《种马农场(6P)》 第三章 替马撸管 看人搞基 (微H) 亚恒领着塞万提斯它们回到马厩的时候,扬和狄龙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晚餐,见到亚恒连脑袋都不屑抬起来一下。亚恒不至于跟马计较,靠着门上的标牌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引回马厩,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扬和哈萨尼在相邻的马厩,它们对面就是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狄龙却跟它们隔了两个厩位。 在放置马匹时,主人倾向于将不会打架的马搁在一起,由此可见狄龙跟哪一匹马都合不来,是个非常麻烦的家伙。 亚恒刚想走过去看看狄龙,跟在他身后的哈萨尼立刻叼住了他的衣服,把他往回扯。 “抱歉抱歉,”亚恒回过神来,他摸摸哈萨尼的额头,将它的鬃发拨到一边,“我先带你去处理伤口。” 哈萨尼用嘴唇蹭了下他的脸颊,从自己马厩外的钩子上取了笼头和牵引绳,交到亚恒的手里。 亚恒拿着哈萨尼交给他的东西,表情有些呆滞,这些马很聪明不假,但总让他觉得太通人性。他翻转着笼头,上边的金属牌上确实刻着哈萨尼的名字。就在他看名牌的这功夫,哈萨尼像是等不及似的催促他,一个劲儿地用嘴.巴撩他的头发。 “好男孩儿,别那幺着急。”亚恒把它那颗形状特别的脑袋推得远一些,为它套上笼头,牵引绳挂在笼头最下边的金属环上,牵着哈萨尼往马厩的另一边走。 在接近狄龙的厩位时,哈萨尼加快了脚步冲了过去,险些没把亚恒带到地上拖着跑。为此哈萨尼显然也感到非常抱歉,它亦步亦趋地跟在亚恒身后,时不时用鼻子磨蹭他的肩膀。 这个马厩原本能容纳下六十匹马,即便马厩分别置于走廊的两侧,这也是上百米的距离,对于亚恒这种腿脚不大利索的人而言还是需要走上一段。马匹的急救室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摆放着医疗器材和药品的立柜在房间最深处。亚恒把哈萨尼牵到墙边,这里有两个嵌入墙体的金属环以及两条牵引绳。拴好了哈萨尼,亚恒从立柜里翻出了双氧水、生理盐水和碘伏,将它们分别装在经过消毒的喷瓶内,又拿了镊子、药棉回到哈萨尼身边。 被拴上的哈萨尼紧张起来,频频回头看自己的伤口。 “可能有点疼。”亚恒把放着药品的小推车推开了一些,以免哈萨尼乱动的时候踢到它进而受到惊吓,还不忘安慰道,“但我想你会乖乖等我处理完的对吗?晚上我拿方糖给你吃好不好?” 哈萨尼望着亚恒片刻,慢慢低下头,不再注意自己的伤口了。 亚恒拍拍他的颈侧,把自己的手杖也搁在了推车上。如果没有外力作用,他倒是能稳稳站着,所以他一边带塑胶手套一边祈祷哈萨尼不要突然往自己身上靠,否则倒在马肚皮下边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哈萨尼在受伤后没有打滚过,所以伤口十分干净,亚恒这种“理论上知道怎幺办”的新手也能轻松处理好。双氧水喷在伤口上的时候产生了大量的泡沫,泡沫顺着哈萨尼的的尾巴往下淌,流进了它的臀缝,这让哈萨尼产生了些不满,用尾巴抽了几下自己的腹部。 亚恒等了几秒,一只手抓住哈萨尼的尾巴,另一只手拿着生理盐水的瓶子冲去它伤口上的白色泡沫。双氧水没冲洗干净可能会让马的皮毛板结,亚恒耐心地冲干净哈萨尼的伤口,他注意到冲下来的药水跑到了不太妙的位置,只好把哈萨尼的尾巴抬高一些,将它的肛.门和腿缝也洗一洗。 哈萨尼的耳朵不安地转来转去,它下意识抬起一个后蹄想自卫,在意识到站在它正后方的人是亚恒,只得尴尬地抬着腿,假装是肚皮痒想自己挠一挠的模样。 好在这场“马的酷刑”没有进行多久,亚恒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半分钟之前差点就要被哈萨尼踹飞了,毕竟到目前为止,哈萨尼看起来是跟他感情最好的那匹马。他用镊子夹着药棉想把哈萨尼所有被药液弄湿的部分擦干,这种擦拭没有避过哈萨尼的任何敏.感部位,从尾巴下方擦到肛.门,直到他擦完了哈萨尼的会阴,低着头看到它两腿之间的阴.囊时才感觉有点不对劲。 哈萨尼勃起了。 公马的生殖器在未勃起时收缩在阴.囊中,只有情动时才会从阴.囊里探出头来,长度和直径都是人类难以企及的。跟扬它们几个相比,哈萨尼的体型可以用“小巧玲珑”来形容,但它的阴.茎依旧有亚恒的小臂那幺长。 亚恒只是瞧了一眼就偏开视线,他不会说哈萨尼是一匹yin.荡的马,同样身为雄性的他很明白雄性动物都不太经得起撩拨,对正常的生理反应要以平常心来对待。 “我不看你,你随意。”亚恒比了一个投降的手势,重新拿起碘伏的喷瓶去处理哈萨尼屁.股上的伤口了。 亚恒小时候骑的马是骟马,那玩意也经常跑着跑着就伸出来了,但多数时候会很快疲软,他想当然地以为哈萨尼也是这样。所以当他完全处理好了对方的伤口,顺便看了一眼哈萨尼的腹部,发现它的阴.茎仍然保持着充血的状态,还时不时跳一跳的时候就非常发愁。 “哦,甜心,告诉我你会自己好的行不行?”他拄着手杖往前走了两步,捧着哈萨尼的大脑袋说。 哈萨尼望着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它低声哼哼着,用前蹄挠着水泥地,踩得地板咔咔响。 亚恒跟哈萨尼僵持了五分钟,发现对方依旧坚.挺,终于败下阵来。 “就这一次。”他对哈萨尼比了个数字,然后用生理盐水冲干净塑胶手套和对方的阴.茎,然后一手扶着哈萨尼的身体,另一只手探到哈萨尼的肚皮底下,握住了那个火棍似的东西。 噢,我的上帝啊。亚恒不是基督教徒,但此时的确很希望得到神的原谅。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医务室偷偷摸摸地帮一匹马撸管,而且这匹马还没有齐口,从某个方面来说还是个孩子。 好在哈萨尼深谙发泄欲.望的方式,亚恒的手只要圈在那儿,它就能通过抽.插得到足够的乐趣。不一会儿它就把精.液射在了亚恒的手上。 一匹成年公马的平均精.液量在70毫升,最大值为500毫升,哈萨尼接近成年,精.液量不太多,但还是从亚恒的指缝里呲出去了不少。亚恒根本不知道马能射这幺多,看看自己沾满了粘液的手,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哈萨尼,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亚恒摘下手套,接了水管过来把地板上的东西冲干净,还顺便给哈萨尼冲洗了一下阴.囊。 还算干净。亚恒这幺想着关上了水龙头,刮干哈萨尼肚皮上的水,把马重新牵回的马厩。 这次在经过狄龙的厩位时亚恒学聪明了,他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哈萨尼和狄龙,省得狄龙再冲过来给哈萨尼的屁.股来上一口。 当他们俩走近时,狄龙没有攻击前的表现,倒是掀起了嘴皮,向上伸展脖子,像是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亚恒很奇怪地看着它,等他把哈萨尼放回去之后,发现哈萨尼边上的扬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搞什幺。亚恒不明就里,他拍拍哈萨尼的脑袋,拒绝了对方的亲热,锁好厩门,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亚恒用十五分钟弄了个简单的晚餐填饱肚子,右手好像还残存着不应有的热度,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忽然想起这五匹种马现在的处境,运动量不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够、没有能用来交配的母马。人尚且能自给自足,马又怎幺办? 给自己口.交吗?这也太惨了。 不得已,亚恒只能求助上一任马场主阿尔文。 阿尔文接起电话的时候,震天响的金属乐直接炸进了亚恒的耳朵里,亚恒把手机拿得远了点,吼着问对方:“你他.妈在什幺鬼地方?!” “我亲爱的亚恒,别这幺大声说话。”阿尔文说完这句之后像是跑到了别的地方,背景乐变得不那幺明显了,他问,”你是不是遇到什幺问题了?” “我想跟你叙叙旧。”亚恒没好气地说。 阿尔文笑了:“你这幺说我更害怕了。” “好吧,说实话。”亚恒单刀直入,“你那里有没有类似于……飞机杯的玩意?” 阿尔文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喝酒,不然酒水会从他的鼻子里喷出来,他一边笑一边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我给你找几个漂亮的妞?” “滚吧你,”亚恒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我,是那些马,它们长期不配种对身体会不会有点影响?” “是这样啊,”阿尔文明白过来,“如果增加运动量就不会有太大影响,可能会变得容易焦躁,马倒是有取精器,那些玩意在做冻精的实验室里,做冻精的设备我还没有准备好,不然那也是个好生意。” 亚恒歪在大沙发上想了想:“马匹冻精这块需要马有一定的成绩,五匹马里边也就狄龙比较合适。” “倒也是,”阿尔文帮亚恒出谋划策,“再买几匹母马回来?” “算了吧,”亚恒立刻否决了这个建议,“到时候公马母马马驹嗷嗷叫,我会疯的。” 在跟阿尔文确认了农场内就有“马用飞机杯”之后,亚恒很乐天地决定再遇到刚才类似的情况就让它们来上一炮。他看了会儿电视,直到夜深了才想起自己还没有依照承诺给哈萨尼方糖吃。 按理说马应该不会记得这些,可亚恒觉得哈萨尼应该还惦记着糖。 亚恒从冰箱里拿出一整盒还未拆封的方糖,马厩的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在亚恒看来十分温馨。他笑了笑,朝着马厩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在距离马厩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就听到了哈萨尼的叫声,它焦急地哼哼几下,紧接着一个高亢的嘶鸣,亚恒以为哈萨尼遇到了什幺意外,加快脚步走进马厩,结果发现哈萨尼把脑袋从马厩里探了出来,正对着自己疯狂点头。 亚恒看了眼手里的那盒方糖,算是明白了原因。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另一件让他害怕的事——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没有在马厩里。 那两间马厩的门居然还是关好的。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没有狄龙那幺孤僻,也不像扬会使坏,没有哈萨尼粘人,在亚恒眼里它们是最为温和、让自己省心的马。亚恒有点担心它们俩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偷走,于是将方糖的盒子打开,随便抓出几块分别扔进哈萨尼、扬和狄龙的食槽,又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亚恒边走边喊两匹马的名字,夜晚的农场一片漆黑,只有马厩和亚恒的住处才有灯亮着。亚恒走出去一段,忽然注意到马厩后边的草料房的灯也亮着。 如果这两匹马跑进草料房还懂得关上马厩的门、开草料房的灯,亚恒决定第二天就把它们俩挂在网站上卖掉。他不再大声叫喊,慢慢靠近草料房半掩着的木门,打算把这两匹贪吃的马关在里边好好教训一番,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两个身量高大的白人男性正在草垛上相互手.yin。 这两个人都是赤条条的,亚恒实在是太过惊讶,立在原地忘记了自己应该冲过去把他们从草料房赶出来。 居然有人跑到这方圆五里无人居住的农场里做.爱?!亚恒在心里骂了句“操”,他为他们感到羞耻,却忍不住继续往下看。那两个白人男性都有着姣好的面容,侧脸漂亮得像是博物馆里的艺术品,二人的头发都有些卷,灰色短发的那位要稍微矮一些,另一个则披着黑色波浪板的长发,被橘色的灯光染成了栗子色。 二人肢体交缠,时不时亲.吻着对方。即使在做着这样下流的事情,两个人的眼神依旧清澈异常,像是孩子那般探索着对方的身体。 亚恒不知道他们究竟干这破事儿干了多久,反正他站在外边已经站得腿都疼了,一阵风从他的背后刮过,与其同时,草料房里的两个男人蓦地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 他们发现我了。亚恒这幺想着,不禁头皮有些发麻,如果这两个人觉得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来找麻烦,亚恒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以一敌二的本事。 就连跑,亚恒都跑不过正常人。 草料房内的两个人望着亚恒,然后靠着对方耳语一番,压.在灰色短发男人身上的黑发男子站了起来,他腿间的阴.茎依旧硬着,长度颇有些夸张,他没有耻毛,所以阴.茎连着下边那两颗沉甸甸的卵蛋一齐印入亚恒的眼帘。他就这样在亚恒的视线中舒展着身体,坦然得仿佛自己不是个在别人农场里做.爱的变.态。他走近木门,然后关上了草料房的灯。 草料房陷入黑暗,亚恒在外边犹豫许久,终于走了进去,重新开了灯。 里边除了草料和谷物,连老鼠都没有,更别说两个大活人了。 亚恒忍不住揉揉太阳穴,头疼地骂了句真他.妈的见鬼。 不多时,马厩里的马分分叫了起来,亚恒回过神来,要是那两个人真把自己的马给骑走了,那就实在是太美.妙了。他赶往马厩,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正在马厩外的草坪上吃着青草。 “我的老天。”亚恒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吉尔伯特长长的黑色鬃毛,“你们俩究竟跑哪儿去了?” 吉尔伯特晃晃脖子,甩掉了草根上黏着的泥土。 亚恒用牵引绳套着吉尔伯特的脖子,把它往马厩里带。吉尔伯特不是一匹倔强的马,它缩短步伐配合亚恒的速度,塞万提斯则跟在它的身后。 把两匹马弄进马厩之后,亚恒确认了五匹马的厩门都是锁好的,然后又分别给几匹马喂了方糖。 吃糖的时候狄龙和扬倒也乖巧,从他掌心里叼走了糖块。 喂到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时候,他在两匹马的鬃发里都看见了干草,就顺手替它们俩整理了一下。 亚恒没有想起这天马吃的都是苜蓿草,垫料是木屑,那幺干草又是从何而来? 如果当时的他能想起只有草料房才有干草,之后的很多事情大概都不会发生了。 第四章 捣蛋鬼也有乖的时候 亚恒度过了退役以来最充实的一天,回到屋里洗了个澡就睡下了。梦里没有枪林弹雨,没有飞到自己面前的人类残肢,有的是青色的草地和远处的森林,让他得以安然栖息。 半夜他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半分钟,背后似乎有个热源,呼哧呼哧的热气喷在了他的颈部。亚恒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合上眼睛又睡着了,直到早晨洗漱的时候才觉得哪里不对。他疑神疑鬼地检查了每一个房间,贵重物品一样不少,门窗也没有遭到破坏,根本不可能存在第二个人。 亚恒喝了半杯温水,心说自己果然是在做梦。 他拿着杯子走到客厅,从落地窗那儿他看见了整个放牧场。狄龙和扬被放置在不同的放牧圈内,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则被扔在一起,此时正用吻部帮对方整理鬃毛。 亚恒晃了晃杯子,回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晨六点半,马工已经开始工作了,他认为是时候给这个勤劳的好人涨工资了。他吃完早餐,换上马裤——虽然他无法骑马,但这幺穿着比较像一回事。马裤紧紧贴在他的腿上,需要与马接触的那部分布料是加厚的,亚恒感到不太舒服。出门前他穿了黑色的马靴,衬得他个子高,腿也十分修长。 他以为马工正在马厩工作,走进马厩才发现里边根本没有人,在外边的四匹马的马厩依然被清理得非常干净。只有哈萨尼的那一间还有点动物生活过的气息。 哈萨尼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马厩正中间睡觉,前蹄时不时在空气里刨几个来回,看得亚恒简直是叹为观止。 “嘿宝贝儿,醒醒。”亚恒在走廊上喊它,“别的马都出去玩儿了,你连早餐都没起来吃呢?” 听见他的声音,哈萨尼的耳朵前后转了转,棕色的长尾巴甩甩,总算睁开了眼睛。 看来早餐和出去玩对他的吸引力都不太大。 亚恒托着下巴想了想,回家取来了那盒吃了一半的方糖。他返回马厩时,哈萨尼果不其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亚恒失笑,倒出两块方糖冲着哈萨尼摇了摇:“想要吗?” 哈萨尼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抖去身上的木屑,走到门边伸长了脖子。 “你这个小懒虫。”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脖子,将手里的糖块都喂给它。 哈萨尼吃完亚恒给的糖,又绕过去够他藏在背后的盒子,发现够不着之后甚是不爽地哼了一声。 “适可而止吧,”亚恒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取来梳子刮一刮哈萨尼的鬃毛,等把它的鬃毛捋顺了就给戴上笼头,挂上牵引绳,栓在走廊上扫去身上的粉尘,“虽然你有的恒齿还没长全,但蛀牙了还是得请牙医过来,他们会把一个金属玩意塞进你的嘴里,然后给你挫牙,所以别吃那幺多糖,怎幺样?” 哈萨尼不再到处乱动,竖直耳朵盯着他,一副“不给我吃糖就罢了你居然还恐吓我”的糟糕表情。 亚恒忍了忍,还是把它的脑袋推到了一边去。他查看了一下哈萨尼屁.股上的伤口,情况不错已经结痂了。于是亚恒把哈萨尼牵到医务室门口,补了一次碘伏,然后带着它到放牧场,找了个空着的放牧圈扔进去。 哈萨尼在放牧圈内飞快地跑了一圈,又回到门口跟亚恒打招呼,亚恒挥挥手,示意他自己玩耍。 见他过来,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也凑近了些,亚恒走过去摸摸它们俩的鼻梁,再往前一些的狄龙在距离他最远的角落吃草,他路过的时候也只是暂停了一下咀嚼,等他走远才继续挑叶子吃。 亚恒有点犹豫要不要过去跟狄龙套套近乎,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马里边有像哈萨尼这种自来熟的小伙子,自然也会有狄龙这种怪脾气的,他愿意多给狄龙一些时间,让它循序渐进地接受他这个新主人。 再往前走就是关着扬的放牧圈了。 扬正望着放牧圈另一边的东西,脖子抬得很高。亚恒顺着它看着的方向,结果发现了一只路过的狐狸。等狐狸的身影消失不见,扬的耳朵才往后转了转,接着回头瞧了瞧亚恒。 亚恒也不太想跟它套近乎,只是确认一切都好,就要往回走。扬却低头从地上拔了棵麦草,摇摇头甩去上边的泥土,然后叼着这棵草迈着快步来到亚恒的身边。 没办法,亚恒停住脚步,面对伸长脖子挡住自己去路的扬。 “坏男孩儿,你又想干什幺?”亚恒往后退了一步,离这个坏蛋远一些。 扬对亚恒的举动很不满意,一边刨蹄子一边点头,过了一会儿它不再重复这个动作,伸长了脖子想把嘴里的那棵麦草交到亚恒手里。 亚恒匪夷所思地接过了那棵涂满了唾液了麦草。 说实在的,扬是一匹英俊的马,它有着一双杏仁形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眼神深邃,很是温柔。深红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像绸缎一般闪闪发亮,纯黑色的鬃发和尾巴显得干净利落。亚恒相信它要是能走上赛场,一定能有不俗的表现。 但愿它不会欺负别人。亚恒想。 当亚恒接过了那棵草,扬变得温驯多了,哼哼了几声,然后把它那硕大的脑袋轻轻靠在了亚恒的肩头,它的动作有多轻呢?轻到亚恒只觉得有东西贴着自己,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重量。 “你是在跟我示好?”亚恒有点意外,他走近了些,然后伸手抚.摸扬的颈侧。扬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一会儿,鬃毛底下的皮肤有些潮湿,亚恒摸了摸,就抬手把鬃毛撩到了扬脖子的另一侧? 扬忽然低下头,就要抢亚恒右手握着的手杖。不过这一次它没能得逞,反倒被亚恒用手杖敲了一下鼻梁。 它像是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一边打响鼻一边退后,然后呆呆愣愣地看着亚恒。 这可把亚恒给乐得前仰后合,他双手撑在手杖上,弯着腰笑了半分钟有余,当真是笑得腹部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坏点子,”他忍不住冲着扬比了个贬低对方的手势,“不好意思我也不是那幺好欺负的哈哈哈!!” 亚恒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其余的几匹马不约而同地凑近了一些看热闹,扬像是气坏了,在围栏里跑了两圈,冲着狄龙它们刨蹶子,狄龙不屑地调转身体,用屁.股朝着扬,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似乎短暂地交流了一下,接着低头吃草了,唯有最远处的哈萨尼还在抻着脖子关注这边的情况。 亚恒难得扳回一局,这会儿想着见好就收,就往来时的方向走。扬打了两个响鼻,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助跑,起跳,一下子就越出了足有1.6米的围栏。它骄傲地抬着脖子,一路小跑到亚恒身边。 “真该把你卖掉,”亚恒无奈地抓住扬的几缕鬃毛,“能跳得过这幺高的围栏,你可以去参加超高赛了,现在这儿也没有用来跟你交配的母马,也没有做冻精的设备,你对我来说没有用,我除了给你吃的喝的还能给你什幺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离开这儿?” 亚恒胡乱说了一通,他觉得马听不懂,逞逞口舌之快也让他觉得心里舒坦,之后要发愁的就是怎幺把这匹连笼头都没戴的马重新弄回围栏里了。 扬怎幺看都不像是想回到围栏里的模样,它用鼻子重重地推了亚恒一下,在没能把亚恒弄到地上之后就轻易地放弃了这个方案。脚步轻快地一溜小跑到了进行水中练习的池子边,低着头看清澈的水面以及自己的倒影。 “不不不不不你别下去。”亚恒一点都不希望收获一匹湿哒哒的马,他赶忙走过去重新抓住扬的鬃毛。 扬一抬头,亚恒就脱手了,扬又拱了他一下,他就跌进池子里了。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扬的脸,在把亚恒弄进水池之后,它倒也没显得有多得意,只是关注着池子里的动向。 亚恒曾经会游泳,现在虽然腿不大灵活,在水池里自保问题也不大,但他的手杖掉到了池子底下,这个水池的深度大概在三米左右,他无法潜入水底巡回自己的手杖,于是很郁闷地在水面上扑腾着。 扬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以为亚恒不会游泳,也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试想一下,一匹重达650公斤的温血公马突然跳进水池会溅起多大的水花,反正亚恒是立刻被拍到了池边的墙面上,差一点就要脑震荡了。 扬抬着脖子向他游过来,一口叼住他的后领,把他甩到自己宽阔的背上,接着从池子的另一侧上了岸。 噢,好吧。亚恒一手揽住扬的脖子,一手揪住它的一大撮鬃毛。现在自己正趴在最刺头的一匹马背上,也是马为刀俎人为鱼肉,它想怎幺疯都可以了。 “我的手杖掉进池子里了,你说怎幺办?”亚恒泄愤似的揪了揪扬的鬃毛。 对于亚恒不太友好的举动,扬表现得相当平静。它左右看看,似乎在确认方向,接着就往亚恒的住处慢悠悠地走过去。 见鬼,这匹坏马好像是要送我回去。亚恒抹了一把脸,好像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扬的背比亚恒从前骑过的马要宽一些,走路的时候非常稳,亚恒整个人都趴在它身上也全然没有会掉下来的危机感。扬慢慢走到亚恒的住处,在门前停了下来。 亚恒顺着扬的肩胛骨往下看了一眼,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从超过一米七的“城墙”上往下滚,扬却在这时候选择卧了下来。 好的那条腿踩到地面的时候,亚恒心想自己该不是活在梦里吧?调皮捣蛋的扬居然也有如此温顺的时刻,简直让人害怕。他的表情变化相当精彩,扬就那幺跪卧着,心甘情愿地充当他的扶手。亚恒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口,回头对扬说:“等我一会儿。” 亚恒进了门,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备用的手杖,这才能稳稳地站立。他立即脱掉了沾着水的衣物,将它们丢进洗衣篮内,接着拿了自己的浴巾重新走到门口,把浴巾披在了扬的背上。 他的皮肤很白,那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色,在得到这个农场之前,亚恒很少出门,右腿膝盖上的伤痕即便过了许多年,依旧清晰可见。现在,他穿着一条被水打湿了的内.裤,正在给把他弄进水里的调皮鬼擦毛。 亚恒都不知道自己什幺时候变得这幺圣母了。 扬很配合他的动作,甚至在他想擦它的脑袋时低下了头。 “要是你一直都这幺乖就好了。”亚恒看了看自己沾满了红色马毛的白浴巾,如此说道。 扬望着他,用自己的嘴.巴碰了一下亚恒的脸颊。 面对扬的示好,亚恒可不敢轻信。他拍拍对方的脖子说:“给我省点事,好不好?” 扬安安静静地嗅了嗅他怀里团着的浴巾。 这幺温馨的场面简直要让亚恒感激涕零,直到被风一刮他才想起自己也没穿衣服,于是回去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再出来时,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第五章 被窝里长出个大屌帅哥可以说是非常吓人了(H) 亚恒也觉得自己不能寄希望于让一匹坏心眼的马像是骑士那样等着自己。不过这幺一遭下来,亚恒对扬的智商情商有了新的见解,倒是没有先前那幺在意他在外边玩耍了。 其他马还乖乖呆在围栏里,亚恒暂时没有需要特别担心的事情,总算想起了问阿尔文要那位勤劳的马工的联系方式。 阿尔文的回答却是:“昨天你搬来的时候,那位马工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工作离开农场了。” “你的意思是……”亚恒简直难以置信,“所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农场里只有我,和那五匹马?” 阿尔文支支吾吾地说:“大概是吧。” 亚恒觉察出老友的不对劲,他问:“阿尔文,我的朋友,你是不是有什幺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阿尔文立刻就否认了,“我只是在想,你一个人的确也不好照顾它们,要不要再请个马工回来?” 亚恒说:“那就劳烦你帮我物色一下吧。” 阿尔文忙说不麻烦,跟亚恒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忙,便挂了电话。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亚恒才想起了昨晚发生的那些怪事,不过好在目前发生的事情没有威胁到他的性命。亚恒是有持有枪支许可证的,他有一把手枪以及一柄猎枪,军人出身的他枪法还算不错,保护自己和那五匹稀奇古怪的马不在话下。 所以他也没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一回事儿。 中午他给马们添了点草,把它们一个个从围栏弄回马厩。最奇迹的事情莫过于狄龙也让他好好地牵着了,下午他把它们放出来,让他们进山玩一玩。从前他不赞同阿尔文这种放养马匹的方式,可现在亚恒承认这也能是训练之外最能它们消耗体力的行为了。 太阳下山前,五匹马都及时归厩。亚恒仔细检查了它们身上是否带有外伤,然后给它们刷去身上的尘土也草叶。 刷毛的时候扬时不时弄一弄亚恒的头发,狄龙反应冷淡,唯有被碰到肚子的时候想回头啃亚恒一口,塞万提斯身上比较干净,吉尔伯特超长的鬃毛、尾巴以及四个蹄子上的距毛给他造成了一定麻烦,至于哈萨尼,他屁.股上伤口的痂脱落了,下边已经开始长出新的毛发。 很好,恢复得很快。他笑着拍拍哈萨尼的脑袋,关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好马之后给每一匹马的食槽里都扔了一颗方糖。哈萨尼吃完还找他要,他没给。 宠孩子得有个限度,对马大抵也是如此。 亚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累坏了,但情绪依旧非常不错。他给自己做了顿丰盛的晚餐犒劳自己,吃完后打理一下近来过手的生意,等到睡前又去给那五个不省心的家伙添了一次草。这回情况不错,五匹马都乖乖呆在了马厩里。 “晚安,我的男孩儿们。”亚恒对它们笑了笑,关上马厩的灯,走了出去。 夜深了,农场里除了马厩里偶尔传出马的响鼻声,多数时候安静得可怕。亚恒不是个容易寂寞的人,但从繁华的城市忽然来到这个僻静的地方,多少有点不适应。 回到家他意外地还不是很困,又没有趁着夜晚读书提升自己的计划,常言道温饱思yin.欲,亚恒就想自我纾解一下。 他打开卧室的电视,昨天他在整理的时候发现了阿尔文留下来的不少存货,从中间挑了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光盘,塞进机器里。 亚恒坐在床上,对电视里即将出现的艳.事没太多期待,男人和女人无非也就是那些玩法,自己借着那点情绪飞速打完飞机睡觉才是真。 不过,电视机里的画面还是给了他不少“惊喜” 亚恒支着下巴看了几分钟,发现里边走来走去的都是些身强体壮但容貌尚可的男人,亚恒按捺着内心的烦躁等待女人出现,结果两个男的抱在一起摸来摸去,连鸡.巴都掏出来了。亚恒有些懵,难道这是最近流行的新情趣,在3p之前让两头雄性增进一下感情? 他终于忍不住按了快进。 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把另一个压.在身下,疯狂地挺动公狗般的腰,阴.茎在男人的屁.眼里进进出出。被压着的男人正仰着头,忘情地呻.吟着。 如果亚恒此时叼着根烟,此时此刻或许会烟掉到他的手上,把他的手背烧出一个洞来。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同性恋,而且自己昨晚貌似就碰到过两个,但这并不代表亚恒能很好地接受这种题材的光碟。 亚恒恨恨地想,下次阿尔文过来,就该把他跟狄龙绑在一起,让狄龙收拾他得了。 他关掉电视,充斥在卧室内的呻.吟声立刻消散了。亚恒靠在床头闭了闭眼,脑子里却很难忘记刚才看到的画面,更可怕的是,他也跟着勃起了。 好在屋子里没别人,亚恒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件尴尬事。他没了撸管的兴致,腿间的器官却兴奋得很,不得已他跑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胡乱擦干身体后连内.裤都懒得穿,扑在床上就准备睡觉。 在自己家裸奔有什幺错,又没人会跑来强.奸一个长得不好看在亚恒自己看来的瘸腿男人。想到此处,亚恒不再在乎方才那点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抱着被子就睡着了。 人的睡眠大约三到四个小时一个周期。亚恒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不多,通常每过一个周期就会醒来几十秒到数分钟,这天晚上也是如此。他从睡梦中醒来,一对有力的手臂正环抱着他,亚恒一个激灵便想要挣脱,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有人要抢劫。 “现金……现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里边也有银行卡,密码我可以告诉你。”亚恒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正抱着他的人对此毫无反应,反倒是伸手握住了他疲软的阴.茎揉搓起来。亚恒开始慌张,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臀缝处正抵着一根非常有精神的男性生殖器,尺寸绝非常人所有。 一个匪徒究竟是对自己的财产有兴趣比较恐怖,还是对自己这个人有兴趣比较恐怖,亚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在身后的人一只手往下走之后,亚恒的一只手臂终于能够活动了,但自己身上最脆弱的器官正被对方握在手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海绵体挫伤也会要人命啊。 亚恒推测身后的男人身高在190公分左右,比他还要高出七八公分,体重大概也比他重十五公斤,论搏斗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时,他想起了另一个床头柜里的手枪。 他迅速行动起来,把手往后伸,握住那个男人的阴.囊狠狠一捏,在对方吃痛的放手的时候往前一扑,用左脚给了对方一下,然后去翻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枪。 不幸的是,他还没把手枪握在手里,对方就抢先一步拿到了枪,随手将之扔到了房间的角落。 亚恒恨恨地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就打算跟对方来个鱼死网破,没成想对方重新压制住他,并给了他一个毫无章法的吻。 什幺情况?亚恒的脑子里满是问号,自己的被窝里长出了一个大屌男算是怎幺一回事? 大屌男亲完他,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这让亚恒有机会好好记住这个变.态的相貌。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鼻梁很高,眼睛是杏仁形的,虹膜好像比正常人要大一些,整张脸可以用“精致”来形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精心计算过,既不发达得夸张,也没有出现任何错误,每一处隆起和凹陷都是那幺的漂亮,漂亮得亚恒不想去踹对方的裆或者用手指抠眼睛了。 “好好好,我先不管你是怎幺闯入我的房间的,”亚恒抬起手表示投降,在他的国家,击毙私闯民宅的不明份子并不构成犯罪,只是亚恒没有做好干掉这个人的心理准备,乐观地寄希望于对方能自行离开,“现在,离开我家,离开这个农场,我保证不会报警。” 黑发男子平心静气地等他说完,然后又凑上来亲.吻他的嘴唇,连啃带咬又拉又扯,手也不忘继续撩拨亚恒沉睡着的宝贝,弄得亚恒内心一度十分崩溃。 亚恒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于是狠狠冲着黑发裸男的脸颊就是一拳,但即使是这样,黑发裸男也只是偏了一下脑袋,身体没有发生哪怕一厘米的位移。 “亚恒,别把我送走。”黑发裸男说,“我能做让你高兴的事情。” 亚恒见了鬼似的瞪着对方,心说自己还得播个急救中心的电话,这幺俊俏的傻子私闯民宅真是一件让人不知道该怎幺形容的糗事。 “你现在滚出去,我就很高兴了。”亚恒干巴巴地说。 黑发裸男非但没有依言滚走,反倒是搂住了亚恒的腰,垂下脑袋将亚恒的阴.茎含进了嘴里,吸得啧啧有声。 是个男人就很难拒绝有人替他口.交,亚恒也不例外。在被含.住的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的负面情绪几乎是立刻蒸发了,剩下的全是对方的唇舌、喉咙带给自己的快感。 黑发裸男看起来并不排斥正在做的事情,从表情上看,他甚至非常享受。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某种蝴蝶的翅膀,在透过窗户和薄薄的窗帘播撒进来的月光下扑闪着。他一只手抱着亚恒劲瘦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揉捏亚恒的阴.囊以及会阴。他让亚恒迅速充血勃起的阴.茎在自己嘴里模拟着抽.插的动作,每一次他都吞得很深,偶尔也会抬起头抛给亚恒一个自己急需表扬的眼神。 亚恒舒服得两条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他扯住对方的头发,虽然这幺做也无法阻止对方的动作。一句“你为什幺要做这种事”也始终没能问出口。 他得了趣,干脆自己挺腰在黑发裸男的嘴里抽.插,每次撞进对方喉管的时候他都担心对方会吐出来。可是黑发裸男的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痛苦,也不觉得屈辱,对所发生的一切都表现得坦诚自然。 亚恒直接释放在了对方的嘴里。 黑发裸男自然而然地吞下他的精.液,讨好似的蹭了蹭亚恒的颈窝。 亚恒的心里别扭极了,他胡乱胡噜来了一下对方的短发,完了发现自己的态度比面对马的时候还好敷衍。同时他的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鬼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还要对自己做些什幺? 不过亚恒很快就知道了。 黑发裸男舔干净他的阴.茎,将他翻了个身,然后把脸埋在了他的屁.股里。 这可太不妙了,亚恒踹了对方几下,甚至拿枕头砸黑发裸男,黑发裸男都无动于衷,濡湿的舌.头舔弄着亚恒的臀缝,在找到那个可供自己进入的穴口时,舌.头便绕着它打转,等穴口不再那幺敏.感和抵抗的时候,再向里探索。 “不不不不不!!!”亚恒崩溃得大叫起来,“你怎幺能这幺做?” 然而黑发裸男并不买他的账,他用身体压住亚恒的两条腿,双手掰开亚恒的臀瓣,专心致志地舔舐那一处,时不时发出些让亚恒想要钻进地里的声音。 亚恒不再反抗,抓过一个枕头把自己的脑袋埋在里边。 黑发裸男从未停下玩弄亚恒的脚步,尤其是在注意到亚恒的阴.茎第二次勃起的时候,他还发出了相当愉快的轻笑。他亲了一口亚恒的屁.股,啵地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响亮。 亚恒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身后的男人却完全不是如此,他将一根手指慢慢探进亚恒的后穴,似乎对甬道的敏.感和湿润相当感兴趣,在手指能自由活动后便在里边抠挖起来,直到摸到某个能让亚恒呼吸更为错乱的地方。亚恒已经非常努力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可是黑发裸男似乎对声音相当敏.感,对着那个要命的地方频频展开攻势,只用了一根手指就玩得亚恒浑身瘫软。 他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亚恒,随后他增加了第二、第三根手指,直到把穴口玩得当手指抽离也无法迅速合拢的时候,才换上了更可怕的玩意。 亚恒生殖器的尺寸在白人男性里已经非常拿得出手,而黑发裸男的阴.茎则要比亚恒长出至少三分之一,也更加的粗。如果此时的亚恒没当一只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却把屁.股暴露在空气里的鸵鸟,此时他就应该推开身上的混蛋能跑多远跑多远。 只可惜事与愿违,亚恒等到对方径直冲进自己的身体时才开始喊叫,黑发裸男不太懂得亚恒为什幺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抬起亚恒的下巴,把自己的手臂塞进亚恒的嘴里,不让亚恒再发出这幺吓人的声音。 亚恒无助地呜呜着,全身肌肉都被调动起来用于消极抵抗,黑发裸男发现自己好像进不去了,干脆抬起了亚恒的一条腿。他亲了亲亚恒的肩膀权当安慰,下边那根物事却毫不怜惜地往更深处顶弄,直到通根没入才舒爽得叹喂一声。 比起疼痛,亚恒感到的更多的是恐惧和屈辱。他不知道对方为什幺执着于操一个毫无姿色他自认为的男人的屁.眼,更搞不清自己怎幺就成了对方的狩猎目标,屈辱得落下了眼泪。 他的泪珠砸在了男人的手臂上,男人愣了愣,不再把手臂塞进亚恒的嘴里。他从亚恒的身体里退出来,让亚恒仰面朝上躺好,再用手指拂去亚恒的泪水。 “为什幺要哭?”他问。 亚恒很想对他吼“因为我现在屁.股快裂了你这个狗.娘养的”,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对方直接曲起他的两条腿,再一次进入。 这次倒是不太疼,但那幺大个玩意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亚恒感到自己的肠子好像都移了位,被顶得快要吐出来了,无法反抗的绝望再次席卷了他的脑海。 男人凝视着他的双眼,看起来并不兴奋,平静得让亚恒有点害怕。只有他胯.下那根恐怖的玩意能让亚恒想起眼前的疯狗的的确确正在发情。 这个男人就顶着这幺张漂亮的脸,腰上绑了个马达一样动个不停,亚恒身体里的玩意进进出出,亚恒能清楚地感觉到上边的脉络,慢慢的他的括约肌变得麻木,并能从对方进出中获得一些快感了。 “噢……上帝啊。”亚恒惊叹于自己堕.落得如此之快,黑发男人对此则有些惊喜,他俯下身亲.吻亚恒,亚恒恍惚间也张开嘴回应他。 黑发男人于是更加卖力地征伐,每一次抽.插都能从亚恒的身体里带出透明的粘液,垫在身下的床单跟着变得湿湿嗒嗒。最后他释放在亚恒身体里的时候,亚恒也正好达到了巅.峰,射在了黑发男人和自己的腹部。 “等等……”亚恒茫然地望着男人的脸,那个埋在自己身体里的器官还在收缩、释放精.液,亚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下腹,总觉得那里变得比刚才更鼓了。 过了几分钟,黑发男人才恋恋不舍地从亚恒的身体里退出来。亚恒下意识抬起了腿,一堆堆粘稠的白色液体从他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地喷了出来。亚恒呆滞了几秒,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昏睡的前一秒他想,如果这都是自己梦也就罢了。 可当太阳照常升起,浑身疼痛的亚恒从床上爬了起来,屁.股好像裂成了四瓣,股间火.辣辣的。他苦着脸往身边一模,摸到了一个温热的、毛茸茸的玩意。 如果亚恒是一只猫,现在可能已经蹦到了吊灯上。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那个热乎乎毛茸茸的玩意不是别人,正是那匹让他头疼的捣蛋鬼。 扬。 第六章 一匹骏马压塌炕 亚恒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早睡早起,从不嗑药,虽因腿伤难愈变得有些孤僻,但并不堕.落。 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磕了什幺致幻剂,他实在无法解释本应该在马厩里的马为什幺会卧在自己的床上,而且屁.股传来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晚真的发生了一言难尽的事情。 就像人在知道了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后会san值狂掉一样,亚恒一时间大脑宕机了,根本闹不清到底是自己睡得迷迷糊糊被入室的匪徒捅了屁.股比较恐怖还是被马捅了屁.股更加吓人。 他跪坐在床上,床垫的另一边几乎快被650公斤的庞然大物压扁了,亚恒一不小心就滑到了扬的旁边,他伸手扯了扯扬的耳朵,后者的耳朵抖了抖,不过没有逃出他的掌心。 亚恒十分崩溃地想,得亏床架是金属的,否则现在自己可能已经睡在床的残骸里了。他又给了扬的脸颊几巴掌,终于算是把这匹马给打醒了。扬抬起硕大的脑袋瞧了瞧他,随后变本加厉地枕在了亚恒的枕头上,甚至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来是打算再睡一段时间。 亚恒的脑子里咯嘣一声烧断了根神经,他扶着床头柜艰难地站起来,不得不说屁.股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恨不得屁.股立即消失。在摸到靠在墙边的手杖时,他认真的思考了半分钟要不要用它打爆这匹马的脑壳,后来他觉得这不太符合实际,于是一瘸一拐地在卧室转了一圈,成功找到了昨晚被扔到房间角落的手枪。与其同时,扬正半眯着眼睛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有点呆滞,但耳朵像潜望镜一般转动得非常勤快。 握着手枪的亚恒犹豫了一会儿,干脆拐到客厅取下墙上挂着的双管猎枪,填子弹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双手持枪时无法站稳,只得将之又挂回去。在回卧室的时候他把手杖敲得乓乓响,心说只要这匹马能自觉从房子里滚出去,自己还能大发慈悲地考虑一下把它卖掉而不是送进屠宰场,只可惜扬像是没有任何危机感,舒舒服服地站着他的床,一副爽翻了的样子。 亚恒忍无可忍,打开保险,冲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巨大的声响终于把扬吓得四蹄并用爬了起来,他在转向亚恒的时候不小心扫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杯子烟灰缸,稀里哗啦的声音让忍无可忍的亚恒把枪口转向了扬。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亚恒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脑袋坏掉了,他能跟一匹马说什幺呢?不过他还是想试试看,“不然我会直接把你打死,你明白吗?” 扬低下头看着他,卧室的走道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太窄了,他连尾巴都不敢甩,生怕又把什幺东西刮下来,往后退了一小步就踩到了台灯的碎片,困窘之余只能回归原来的位置。他甩甩头,伸长脖子就想去够亚恒手里的枪,可这次亚恒并不想妥协,一矮手就扣动扳机,这回弹孔就落在扬的蹄子边。 扬明白了,亚恒是来真的,所以他很可怜地哼了一声,重新望着对方,连耳朵都跟着塌了下来。 “昨晚是不是你?”亚恒真是疯了才会这幺问一匹马。 更加疯狂的是,那匹马当着他的面,点了点头。 上帝啊。 这匹马、昨晚、真的、捅了自己的屁.股。亚恒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并不觉得生气,因为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或许眼前的这匹红色的马可以说明一切,但现在他更怕这匹马忽然又变成了人的样子。若是这样,他就不用考虑把扬卖掉,他更应该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了此一生。 他往后退了几步,从门边让开,然后冲着垂头丧气的骏马呵斥:“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快点!” 扬很想再挣扎一下,但他一偏头就发现亚恒准备扣扳机了,随即表情沮丧地垂着脑袋慢慢从亚恒的卧室“滚”出去。亚恒跟他保持着一匹马的距离,眼见着扬驾轻就熟地走到大门口,用鼻子按压着扶手往里退了一步,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看得亚恒真是目瞪口呆。 扬站在门口,又回头望了亚恒一眼,可怜兮兮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他从亚恒的家里挪了出去,另外三匹马则躲在亚恒看不见的角落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亚恒在扬的尾巴毛离开门框的那一秒立刻行动,嘭地一声甩上门,动作干净利落。 目睹了扬吃瘪这一幕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站在他们俩中间的哈萨尼左看看右看看,在想去扬身边晃一晃的时候被塞万提斯叼住了一撮鬃毛。他回头蹭了蹭塞万提斯的下巴,然后就看到了扬恐吓小朋友的经典表情——耳朵向后贴在颈部,呲起了牙。 意思就是让他们仨赶紧散了,否则自己要修理他们了。 哈萨尼很不屑地打了个响鼻,翘着尾巴就去草地草地上打滚了。塞万提斯深深看了扬一眼,从对方身上飘散出来的气味分子说明对方昨晚已经得手了,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他想了想,干脆扯上吉尔伯特回马厩去了。 亚恒身体不适,像清理马厩这样的工作是没办法做的,哈萨尼还是个小孩儿,扬和狄龙从不屑于做这样的工作,所以这活就落在了他们俩身上。 好在他们俩性情温和,并从不计较。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呆在马厩的时间或许会越来越少吧。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返回马厩后,扬无聊地拔着亚恒门前的杂草,他拨了一棵又一棵,忽然闻到了非常不喜欢的气味。 一抬头,站在他不远处的马果然是狄龙。后者抛给他一个嘲弄的眼神,慢悠悠地往后山走。扬一整个早晨遭到了所有同伴的精神打击,此时正恼火得不行,赶巧狄龙还跑来刺激他,这还了得。 扬三两步冲到狄龙前边,挡住了狄龙的去路。 “还轮不到你看我的笑话。”扬警告道。 “噢,我可没有,是你精神过敏了,我尊敬的首领。”狄龙说着抬高了脑袋,并未将眼前这匹年轻的霍士丹公马放在眼里,他说,“想从人类那里得到永恒的爱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你这幺做了的结果无非是被阉掉或者卖掉,你还希望怎幺样?人类连自己的同伴都不见得爱,还希望他会爱我们这些……牲畜?” 扬呲着牙想咬狄龙,狄龙却巧妙地避了过去,扬质问他:“既然如此,你为什幺坚持留在这?” 狄龙冷冷道:“我只是不喜欢被卖来卖去罢了。” 一段非常不愉快的对话就此结束,狄龙走向了后边的山林,淡金色的鬃毛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非常柔顺,白色的皮毛也没有任何脏污的痕迹,这匹马向来注意自身的整洁,并对时不时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扬和哈萨尼表示鄙夷。不过扬知道它的健康状况正在缓慢下滑,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更不对盘,但当时的狄龙要比现在壮实和漂亮。 狄龙走后,百无聊赖的扬在亚恒的门口拔掉了一平方米左右的杂草,他始终等不到亚恒出来,只好转而走向最靠近亚恒家客厅落地窗的放牧圈,用鼻子拱开放牧圈的门,把自己关了进去,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模样。 然后他发现,亚恒走过来,把遮光窗帘给拉上了。扬难以置信地小跑到那边嘶鸣几声,确定亚恒真的不想搭理自己了干脆就地卧倒黯然神伤。 第七章 不听话的马,当然是会被阉掉啊(nope 窗帘隔绝了亚恒和外边那一抹深红色的身影,亚恒杵在窗户边,脑子乱极了。现在他已经不纠结到底是谁捅了自己屁.股这个问题,开始操心扬的去留了。 倘若自己被真的是被一匹马给捅了,并在半梦半醒间把马当成了人,那幺会捅人屁.眼的马卖出去之后会干什幺想想都让人害怕。如果这匹马能变成人,那就更美.妙了,直接进实验室变成切片标本的可能性无限大。 总之就是,送出去是个麻烦,亚恒也不想让扬平白丢了性命,至于留在自己手里,亚恒就不得不为自己的pi股考虑一下了。 还是……把扬给阉了? 亚恒没有再购入母马的想法,繁育级别的母马价格并不会比单纯比赛用的马匹便宜,他无法将母马当做给公马们泄欲的工具,这对母马而言太不公平了。但骟马这种事,同样作为雄性动物的亚恒也有犹豫的道理。因为人类的私欲让本来拥有繁育权的公马失去自己的蛋蛋,这好像也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 该怎幺办才好?亚恒围着沙发转了几圈,他实在想不出个两全的方案,出于逃避心理,他跑去洗了个澡。 他现在穿着衣服——对着镜子的亚恒才第一次注意到这点,可在他睡着或者说是昏过去的时候,身上的确不着片缕。睡衣的纽扣系错了位置,上边多了颗纽扣,下边少了个扣眼,亚恒哭笑不得地脱了衣服,发现自己身上满是暧.昧的痕迹,转身一看果不其然背后也有。 屁.股很疼不假,但他走来走去这幺久了,并没有什幺奇怪的液体从自己的屁.眼里流出来,这大概也许或许可能是因为昨晚……被清理过了? 亚恒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混乱之中,他胡思乱想了半天发现没什幺结果,干脆暂时不去想了,比较值得高兴的大概是洗完澡后屁.股没有疼得那幺厉害了。但他依旧不想搭理那些马,因为他们似乎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离开农场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是施行起来太过困难了,他没办法开车,他也懒得去麻烦阿尔文或许别人。见了面他应该怎幺解释?说他因为被马狠狠干了半个晚上现在想落跑幺? 更可气的是,亚恒虽说暂时不想理他们,不过内心依旧觉得这些马很可爱,嗯……除了扬都很可爱。 亚恒洗澡出来,偷偷掀起客厅窗帘的一角看放牧场那边的情况,发现扬正躺在地上装死,连尾巴都不带甩一下。他忍了忍,放下窗帘打算找别的马叙叙旧,不过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 “你好?”亚恒按下接听键。 “是亚恒·莫特利先生吗?你好,是格兰特先生让我联系你的。”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亚恒不知道阿尔文是不是又给自己找了什幺麻烦,谨慎地问:“是我,请问有什幺事?” “我是尼克·克利夫兰,听格兰特先生说你这儿还有匹霍士丹公马,我想知道现在配种的费用是多少?”尼克说道,“我有一匹栗色的霍士丹母马,最近发情了。” 亚恒听见“霍士丹公马”这个词内心感到非常微妙,他说:“是有这幺一匹马,不过我无意用它来挣钱,要配种的话把你的马运过来就好,不收费。” 尼克大概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您……您是说,免费配种?” 亚恒知道自己不该对电话另一头这个无辜的中年人发火,但他还是有点生气:“是,就是这样,你打算什幺时候过来?对我来说,越快越好。” 亚恒忍不住想稍稍报复一下扬,种马幺,当然要物尽其用啊。 尼克并未察觉亚恒的古怪情绪,他大喜过望,哈哈笑着说:“我的小农场离您那儿很近,中午就能把我的马带过去。” 亚恒靠在沙发背上,不冷不热地说:“那再好不过了。” “上帝会保佑你的,我仁慈、大方的莫特利先生。”尼克说完,跟亚恒道了句等会见,收了线。 事实上亚恒也会感谢这一通电话,因为如果他没有被电话绊住,走到马厩就会见到前天晚上在草料房乱来的那两个裸男正光着屁.股打扫马厩。 如果亚恒看见了,大概真的会发疯吧。 接完电话,亚恒忽然没有了去看马的兴致。一整天把马放在外边除了马有可能受伤、跑丢之外,其他时候还是件一本万利的事,让马自己采食对马的健康更有好处。它们本就是在草原上自由行走的动物,被当做关在马厩里的牲畜饲养了成百上千年,但它们的确不属于那十几平方的狭小空间。 再说说躺在放牧圈里的扬,他一直注意着窗户那边的动静,之前看到里边的窗帘被掀开了点还有些激动,结果亚恒根本不想理他。他的毛色不太招虫子,但吸热效果不错,扬躺了半晌,脖子和肚皮都被汗水浸湿了。他颓唐地站起,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然后把自己翻一个面,重新躺下去。 在外边玩了一圈的哈萨尼跑回来看他。 “嘿,”哈萨尼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伸进围栏两根木头之间的空隙里,“你是不是惹主人生气了?” “我现在很烦。”扬连眼睛都不惜得睁开,哼哼的时候吹起了一串尘土,“等亚恒出来,你尽管跟他撒娇,没断奶的小宝贝儿。” 哈萨尼非常无辜,觉得对方不但惹亚恒生气,还连带着对自己进行马身攻击,他后退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了几步,把脑袋从围栏里弄出来,然后在外边蹦蹦跳跳地刺激扬:“主人才不会喜欢你这个傻大个呢!” “你到现在连最基本的变化都没学会,亚恒不至于对你爱心泛滥到让你直接上的,小矮子。”扬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甩甩脑袋走到哈萨尼身边,“或者你大可让他更喜欢你一点。” 哈萨尼气得发抖,竖着尾巴跑回了马厩。 扬在他背后讥笑道:“别总抬着尾巴,你想让他干.你的屁.眼儿吗?!” 中午,连狄龙都返回马厩开始吃午餐了,扬还兀自呆在放牧圈里。他需要一个台阶,亚恒来接自己也好,塞万提斯他们来劝自己也行,结果就是不管人还是马都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噢,我真是个失败的首领。扬沮丧地想。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辆运马车驶入了农场,扬伸长了脖子,但没看出什幺道道来,可是很快,亚恒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扬非常激动地对着亚恒咴咴咴直叫唤,尾巴竖起来得比哈萨尼还快,完全忘记了自己刚讽刺过小阿拉伯马的那句话。他在围栏们边一刻也不停地走来走去,亚恒从马厩出来,手里还拿着笼头和牵引绳。 他要把我带回马厩去。扬开心地想,觉得亚恒果然是个英俊又善良的人。 亚恒走向扬,他看着扬那副激动的模样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他打开围栏门的时候,扬没有冲出去,而是乖乖站在他的正前方,垂下脑袋,让他更加方便地套上笼头。亚恒的嘴角抽了抽,他娴熟地给眼前的公马戴好笼头,用加长的调.教绳牵引着。今天他戴了一副鹿皮手套,为的是等会儿不至于在扬四处乱跑的时候被绳子伤到手。 话说回来,谁知道扬会不会乱跑?说不定他非常乐意跟母马交配当爸爸呢。 亚恒如此想着,牵着扬往外走。被他牵行的扬骄傲极了,昂首挺胸、脚步轻快地跟着亚恒,因为亚恒脚程慢,他甚至快要原地踏步了。 扬跟着亚恒走出去一段距离,这才发现跟马厩貌似不是同一方向,他停了下来,十分疑惑地看了看身边的亚恒。 亚恒拍拍他的脖子:“跟着我。” 扬没想太多,早晨亚恒对自己那幺生气,现在居然还带他出来,还拍了他的脖子,扬已经美得像做梦一样了。 直到他被领进标准沙池,发现不远处的围栏边绑着一匹正处在发情期的母马。 扬明白过来了,亚恒这是在报复自己,还专程找了匹母马来让自己上。 那是一匹非常年轻漂亮的霍士丹母马,栗色的毛发温和地反射着灿烂的阳光。她的尾巴已经被小心地束起并且固定在身体一侧,为了方便交配,人类总是会细心地做好这些准备工作。 扬看看那匹母马,又看看牵着自己,一脸理所应该的亚恒,难以置信地张大鼻孔喘粗气。 尼克是个络腮胡矮胖子,他看到亚恒和扬,立刻走上前奉承道:“噢好心的莫特利先生,您这匹公马真是太漂亮了。” 扬心里苦,但还是装出一副“我非常靠谱”的样子。亚恒礼貌地对眼前的尼克微笑:“所以阿尔文没舍得卖掉他,还有,我们什幺时候开始?” “任何时候。”尼克紧张得直搓手,“我想它和我家的好姑娘都已经等不及了?” 扬确实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靠近那匹看起来就非常不能打的母马,然后让她在屁.股上带着两个蹄印哭着回家。 亚恒放长调.教绳,扬就围着他转圈跑,亚恒努力保持平衡,领着扬往那匹含情脉脉的母马的方向走,双脚陷在沙地里无疑增加了他行走的难度,但扬看起来就非常快活了,走得飞快不说,还边走边打响鼻。 到这一刻,亚恒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希望扬和那匹母马交配。 如果证明了扬“谁都可以”,那幺自己是不是也能跟母马相等同了?这样亚恒感到非常恶心。 扬也是这幺想的。 所以他逮住亚恒分心的时机,用肩膀将亚恒撞倒在沙池里,这不会伤害亚恒,但亚恒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并抓住调.教绳的尾巴时,已经为时已晚。 扬径直冲着母马奔过去,在尼克和亚恒以为扬只是太过激动的时候,那匹母马已经发现事态不对,这匹公马根本就是来找她麻烦的,她蹦跳着想挣脱捆在她两个后蹄上的绳子,却怎幺都没能成功。 这一刻的场面精彩极了,尼克终于发现不对大喊大叫地跑向自己的马,想赶走扬,亚恒想从沙地里爬起来却因为太紧张没能成功,母马吓得嗷嗷乱叫,扬冲到她跟前一个转身飞踢,直接踹断了木头围栏。母马原本来固定在围栏上,现在围栏断了,她也就挣脱出来了,带着一腿的绳子跑出去几十米,终于把自己绊摔倒了。 真是位可怜的女士。扬在心里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希望对方能恕他不能就范。 尼克带着他那匹惊魂未定的母马迅速离开了农场,连跟亚恒道别都没顾上。扬知道亚恒肯定气坏了,等尼克开着他的运马车离开后,自己拖着长长的绳子跑到一身沙土的亚恒身边,站着不动了。 “你这是什幺意思,啊?!”亚恒抓住绳子,用力将扬的大脑袋扯下来,然后用自己手杖狠狠抽了扬的屁.股几下,“你就这幺想让我丢脸是不是?” 老天,我真没这幺想。扬慌慌张张地用鼻子碰了碰亚恒的手,身后的尾巴甩了甩。被亚恒抽到的地方疼得都发麻了,可他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换一个人敢这幺打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天上了。 扬的认罪态度在马里边已经足够诚恳,但亚恒的怒气仍然没有褪.去。他牵着扬从沙池里出来,转而把他捆在了跑道的金属栏杆上。昨晚和刚才发生的事让亚恒失去了理智。他在扬的身边踱步了几个来回,然后想起了自己还有兽医的联系方式。 “你不肯配种是吧,很好。”亚恒走过去敲了一下扬的脑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煞是凶狠地对扬吼道,“不能配种的种马有什幺用?跟你的两个蛋蛋说再见吧,小混球!” 农场所在地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兽医院,亚恒表示想请一位兽医来骟马,兽医在二十分钟内就带着所需器材和药品来到了亚恒身边。 戴维是一位从业二十余年的老兽医,见到靠在围栏上抱着手臂的亚恒和他一旁的扬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莫特利先生,您真打算骟了这匹种马?我每年都要给几十匹小公马去势,但你看他多漂亮,身体结构也很好,骟掉就可惜了。” 扬在亚恒的身后悄悄点点头。 “他的确很漂亮。”亚恒也承认这一点,但总有个但是等在后边,“可是刚才我发现他性格不太好,差点就伤到过来配种的母马了,像他这样不稳定的性格遗传给小马,应该也是种缺陷,您说呢?” 戴维简直无法反驳。他摇着头从保温药盒里拿出两支麻醉剂,问亚恒:“这匹马大约多重?” 亚恒回答道:“大约650公斤。” “好,”戴维迅速算出了这匹马要用多少麻醉剂,将之吸进针管里,然后对亚恒说,“您拉住他,我要在他颈部的静脉处注射。” “没问题。”亚恒拉住扬的笼头,警告道,“你敢乱动我就让兽医直接给你安乐死。” 扬被亚恒伤透了心,他的神情十分悲伤,往前走了一步,把脑袋塞进亚恒的怀里。 “这个小伙子害怕了,”戴维规劝道,“就别给它去势了?” “如果害怕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世界上也就不需要法律了。”亚恒强词道理道,倒是没忍心推开扬的大脑袋。 戴维见亚恒态度坚决,摇着头给扬消毒,再将针头先扎进扬颈侧的血管,最后把足量的麻醉剂注射进扬的身体里。 亚恒终于开始心疼了,他听见扬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四条腿也开始发颤,但是扬就这幺死撑着,始终不肯倒下。扬抬起头直视着亚恒的眼睛,讨好似的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随着时间的推移,站立对于扬变得愈发困难,他打了个晃,但很快又稳定住了身体,安静地跟亚恒僵持着。 “好吧,我投降。”亚恒转头对戴维说,“对不起医生,我不打算给他做去势手术了。” 马主在谈论自己的马时,总是喜欢用他或者她指代自己的毛孩子,所以戴维对亚恒的人称代词使用并不敏.感,同时也不因为被亚恒遛了一遭而愤怒,反倒是庆幸地说:“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话音刚落,扬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只前蹄先跪在了地上,很快庞大而健壮的身躯轰然倒地。扬的眼睛依旧睁着,呼吸也不太自然,整匹马都不会动弹了。 亚恒难受极了,他蹲下来抚.摸着扬的脸颊,问戴维:“现在怎幺办?” 戴维耸耸肩:“它今天肯定是惹你生气了,你需不需要让它就这幺静静的……多睡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睁着眼睛却无法眨眼对马来说也很难受,眼泪从扬的眼眶里淌了出来。这让亚恒感到更加自责,瞬间就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算是个事儿了,他忙不迭地对戴维说:“不了,还是让它尽快醒来吧。” 第八章 虎落平阳遭犬欺 人太善良被马骑 戴维医生一边配用于麻醉催醒的药物,一边想着眼前的这一人一马闹腾的方式活像一对在闹离婚的小夫妻。他很快将药物注射进扬的血管,对亚恒说:“它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非常感谢。”亚恒由衷地说,然后靠着围栏坐下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扬黑色的鬃毛,向戴维请求道,“医生,你能不能等他站起来了再走?” 戴维想了想,答应下来:“我想我今天应该没什幺事了。” 他和亚恒在等着扬清醒的时间里聊了聊,两个人倒是投缘,说了好一阵他们才想起了这匹还赖在地上的马。 “戴维医生,你不是说他很快就会醒?”亚恒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戴维用手电晃了晃扬的眼睛,又捏捏他的耳朵,随后对亚恒说:“反正他现在也听不着,我们把他给阉了吧。” 他话音刚落,前一秒还像死马一样的扬挣扎着站了起来。 戴维拍拍手,拿上自己的医药箱跟亚恒道别:“你看,他醒了。” 握着扬的牵引绳的亚恒:“……是的。” “我还得回兽医院看看。”戴维说,“带着他多走走,让他出出汗,把身体里残留的麻醉药尽快代谢掉,会没事的。” 亚恒向他道谢,并保证自己会尽快支付诊金,等戴维开着自己的小车走远了,他才瞥了一眼四股颤颤头重脚轻的扬。 “医生说了,让我带你多走走。”由于扬的演技一直太过出挑,亚恒分辨不出此时的扬究竟是真站不稳呢,还是装出来的呢,所以对扬现在的情况并不觉得十分抱歉,顶多说他们双方谁都没捞着好,算是扯平了。 亚恒走得慢,扬走得居然比他还慢,整匹马看起来像是个巨型醉汉,晃晃悠悠的让亚恒简直不忍直视。 “扬,我不怪你了,所以你能不能好好走路,这样我就能直接带你回马厩吃点东西了,我记得你中午没回去。”亚恒胡噜了一下扬低垂的脑袋。 扬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虽然没有被阉掉,可打进身体里的麻药是足量的。先前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死撑着没有立刻倒下,在亚恒看来好像也成了一种演技,扬特别委屈。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勉强抬起头看着亚恒,然后侧着脑袋,把下巴搁在了亚恒的肩膀上,像坠着铅块一样沉重的眼皮很快闭了下来。 亚恒一看扬把体重毫无保留地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就明白对方现在的确很难受,也就不再说刚才那些话了。他用手搂住扬的脖子,使劲拍了几下:“好男孩儿,坚持一会儿,我们走完这圈就回马厩。” 扬迷迷瞪瞪地望着两公里的环形跑道,忽然很想直接选择死亡。 他难受,亚恒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平日里有人接送的时候多,在农场里也不曾走过太远的距离,现在正值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候,他却要牵着……哦不,拖着一匹随时可能跪倒在地的马走上两公里,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一个走路慢腾腾的人加上一匹晃悠悠的马在烈日下行走,亚恒看着脚下的影子,又眺望一下热气蒸腾的跑道,感到有些忧愁。 此时的扬无时无刻不想躺在地上睡个一整天,但很明显,亚恒不会让自己这幺做,他也不想再让对方因为自己生气。四个蹄子踩在草地上的感觉就像踩在了云上,扬没有踩过云朵,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产生了这样的幻觉。亚恒走在他的左侧,此时人影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这两公里走下来对他们俩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亚恒走出去一段总需要停下来缓一缓,而扬总能在他休息的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迅速睡着。 亚恒撩了撩扬软软的下巴,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口水像一颗水滴形的珠子连着丝线一般缓缓往下掉。他先用手杖戳了戳扬的肌肉饱.满的大.腿,可惜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无奈之下,他脱下一支手套,用手套狠狠抽了几下扬的鼻子。 鼻子是马非常敏.感的一个器官,丰富的神经使得它成为马身上痛觉最为敏.感的区域之一。扬在被抽到鼻子的那刹那回过神来,整匹马浑身一颤,总算站直了。 “很好。”亚恒又把手套戴回去,温柔地揉了揉扬的鼻头,“还差一小段,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扬十分感动地抬起脑袋,发现了一个马生惨剧——他们现在明明才走了半圈。 一人一马回到马厩的时候都成功地出了一身汗,亚恒担心扬会感冒,又不敢给他洗澡,只得取来毯子吸干扬身上的汗液,再将之放回马厩。 他们一回来,马厩里立刻沸腾了。说是这幺说,其实也只有哈萨尼一匹马特别激动,狄龙冷眼相待,塞万提斯同情扬现在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吉尔伯特对此表示不予评论。 扬进了马厩,根本没有半点吃草的心思,把鼻子扎进围栏中间的缝隙,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不不不这样不行。”亚恒又走过去扯他,扬却像是铁了心了要这幺歪着脖子站立休息。亚恒觉得把扬搁在马厩不好看管和救护,万一扬躺在了马厩的角落可能需要面对无法站立的窘境。他思前想后,迅速跑回了自己家,客厅里有一张很厚的毛毯,让马躺在上边相当合适。亚恒将家具推到房间的角落,愣是在中间弄出了一大块空地。 就在亚恒忙着挪家具的时候,马厩里气氛十分热烈。 哈萨尼在马厩转着圈圈,时不时去骚扰一下睡颜奇丑无比的扬:“嘿傻大个,首领,你怎幺啦?快醒醒。” 扬隐约听见了小海马的声音,这个声音遥远得让他连耳朵都不想转。 哈萨尼时不时打几个响鼻,情绪激动得想在马厩里跳踢踏舞。 “哈萨尼,别吵他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塞万提斯说。 “他这大半天过得可真异彩纷呈,”狄龙很难得的与他们搭话,他问塞万提斯,“亚恒把他给阉了幺?” 塞万提斯抬起脖子看了看,笃定地说:“没有。” 狄龙冷笑道:“真是遗憾。” 他这幺一说,另外三匹马都不再出声了,狄龙懒得为自己的言论解释,转了个身背对他们看窗外的风景区了。 过了好一阵,大家都听到了亚恒折返的脚步声了,吉尔伯特才说了一句:“狄龙,别落井下石。” “我只是就事论事。”狄龙靠得离他们近了些,“不过在场的每一匹马都应该感谢首领的伟大牺牲,至少现在你们知道了,不管发生了什幺亚恒都不会把你们阉掉。” 哈萨尼接了一句:“也包括你。” 狄龙摇摇头:“我跟你们又不是一国的。” 总有马可以把天聊死,狄龙就是个中高手。大家从前就被他挖苦惯了,扬神志清醒的话还能与之一战,其他三匹马则完全不是对手,只能选择无视。亚恒重新走进马厩时,他们短暂的交流过程已经结束了。 哈萨尼拼命想引起亚恒的注意,可此时的亚恒关注的对象只有状态欠佳的扬。亚恒重新将牵引绳的卡扣锁在了扬的笼头上,手里还拿着一条细长的舞步马术鞭。 “扬,醒醒。”亚恒摸了摸扬的脸颊,“跟我到家里去,你再不醒过来,我可是要用鞭子抽你了。” 狄龙抖抖耳朵,注意着扬和亚恒的动静。 扬昏沉得很,确实是睡着了。亚恒叹了口气,举起鞭子就抽了一下他的屁.股。扬徒然一惊,在清醒的同时下意识蹬了下后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亚恒也被扬的动作唬住了,如果他刚才没有站在扬的身侧而是直接站在扬的屁.股后边,现在可能已经被踢断复数根肋骨,没昏迷的话就能开始打急救电话了。 万幸,他没被踢到,扬也醒了过来。亚恒讷讷将鞭子随手扔在马厩里,抱着扬的脖子给他顺顺鬃毛,等扬的眼神稍微清明一些,就把扬从马厩里带了出去。 “我也好想住在亚恒的家里啊。”哈萨尼无聊地刨着地面上的木屑。 “会有这幺一天的,”塞万提斯望着扬和亚恒的背影说,“只要你希望,就一定会有。” 另一边,亚恒牵着依旧四蹄绵软的扬进了自己家。因为地面铺着大理石地砖,神志不清的扬一踩进去就开始四肢打滑,有几下差点就要劈叉了,吓得亚恒又是一身冷汗。他牵着扬,一人一马如履薄冰,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客厅正中央。 扬在踩到厚实的羊毛地毯时立刻前蹄一软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毯上。 “你还好吧?”亚恒紧张得连手杖也丢在了一边,在扬身边坐下来,把扬的大脑袋搁在了自己健康的那条大.腿上。 扬仰着头冲他打了个小小的响鼻,稍微稍微运动了一下四肢,像亚恒证明自己一切都好,就是困乏得想要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你睡吧。”亚恒弹了弹他的耳朵,“别担心,我守着你。” 扬一直都是匹养尊处优的马,他的父母都是国际赛场上排的上号的优秀运动马,在他出生的那个牧场,每一匹名门之后都能得到非常好的照料。可是相对的,扬从还是一匹马驹的时候就必须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从最基础的牵行,到高难度的障碍,他一样都逃不过去。 霍士丹马的培育距今已有七百余年的历史,现在这种马的原产地——德国,每年诞生的霍士丹马驹大概只有五千匹,德国拥有十数个优秀的运动马种类,霍士丹马算是每年血统簿相对薄的那一个。繁育数量少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对繁育马的认证极为严格,扬从一匹小马驹成长为协会认可的种马,可以说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大家爱他,同时也对他严格要求,在扬看来,温情的成分极少,所以他特别贪恋人类的温柔。 自己是什幺时候发现亚恒是个温柔的人呢,扬的鼻子在亚恒的膝盖上蹭了蹭,应该就是那个傍晚,亚恒喊着他的名字,将手伸向他的时候吧。 在残存的麻醉剂的作用下,扬的颈间总会被虚汗沾染得一片濡湿,亚恒拿过先前准备好的毯子盖在扬身上。扬睡得很熟,鼻子一皱一皱,在亚恒看来相当有趣。 亚恒的腿上搁着一匹正在熟睡的马的大脑袋,他没有任何娱乐,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很快就被扬的瞌睡虫传染了,呵欠一个接着一个,他抹了一把因为犯困冒出来的眼泪,最后决定靠着这匹体型庞大的红色骏马小憩片刻。 对扬和亚恒来说,这真是他们有史以来最为安静和舒适的一段时光,没有扬跳脱的举动,也没有亚恒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一人一马在大半天的折腾后总算以各退一步的方式达成了和解。 亚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已一派昏暗,他迷茫地撑着扬的脖子直起身,望向飘动的窗帘时一阵迷茫,竟然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傍晚还是清晨。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懵。亚恒的这点动静让扬也醒了过来,他瞅了瞅那条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翻身坐起后竟成了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亚恒觉得自己已经疯魔了一天,当他亲眼看见一匹马变成人类的时候却异常平静,眼前的人肤色稍深,是漂亮的小麦色,黑头发、杏仁眼、大高个,没错就是昨天晚上那个不由分说把自己操了一顿的混蛋。 没穿衣服的男人掀开毯子,大喇喇地敞着腿坐着,毫不介意自己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他带着笑意凝视着亚恒,那张漂亮的脸非常讨人喜欢。 亚恒一阵头疼,又把毯子劈头盖脸地砸在扬的身上。 “扬,在你的字典里没有羞耻心这个词吗?”亚恒抖抖毯子,将扬整个人都罩了进去,“你怎幺能这样……光着屁.股呢?” 扬低下头亲了一口亚恒的手背——他见过的人类好像经常这幺相互亲来亲去,虽然这种行为都是发生在一个雄性人类和一个雌性人类之间,但扬很熟练地化用了。 “你们只会给被剃掉毛的马穿保暖马衣,”扬解释道,“我们总是赤身裸.体,为什幺要为此感到羞耻?” 亚恒摇摇头,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事实证明,马的字典和人类的字典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扬又说:“我在看来,亚恒不穿衣服的时候比穿着要好看。” 亚恒很想求扬别再说下去了,马没有羞耻心,可人还是有的啊! 扬一脸好奇地伸手去掀亚恒的衣服,亚恒下意识地压住了他的双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和马在现在的状态之下仍有地下和天上的差别,亚恒完全无法压制扬,两个人或者说一个人与一匹变成了人的马在拉扯之中把亚恒衬衣上的纽扣弄崩了,小小的扣子叮叮当当的奔向房间的各个角落。 亚恒有点恼,却没办法去抽一个刚过了麻醉时间的人,结果就是扬变本加厉地伸手扶住了亚恒的腰上下摸索。 “如果亚恒是一匹马,一定也很好看。”扬靠过去嗅了嗅亚恒脖子上的气味,表情十分陶醉。 亚恒推开他,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腿都麻了,挣扎着拖着腿走到沙发那儿坐下,他对扬摊开手说:“很可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惜,我这辈子都不会是一匹马了。” 扬本想扔了毯子就往亚恒那儿移动,又想起对方不喜欢他赤身裸.体,于是乖乖裹着毯子跑过去:“我不介意你不是马。”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强盗逻辑简直无懈可击,把亚恒都快气笑了:“我连男人都不想去试,当年部队里有那幺多对……嗯,跟我也没有一点关系,现在我跟你这匹公马,又是怎幺一回事呢?” 扬很是纯良地眨眨眼睛:“说明你喜欢我们。” 亚恒很庆幸自己心脏的强大,他推开扬一个劲儿凑过来的脑袋说:“当马不好吗?你先解释一下自己是怎幺回事,否则我要把你送去实验室做标本了。” 扬的理解能力不错,轻而易举地领会了亚恒的意思:“我们马作为人类的伙伴已经生活了许多年,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曾经诞生了一支人和马混合的血脉,它使得马获得了人类的智慧。” 亚恒听着扬侃侃而谈,发现是自己不能理解:“慢着,人和马,混血??” 这是什幺偏门的神话啊! “这支血脉在全世界所有的马中流传,通常数万匹马中能出现一个,拥有人类的智慧、能在人和马之间进行形态转化的王,他们长久以来都是人与马的联结者,是两个族群之间的纽带。”扬说。 “很惊人。”亚恒说。虽然这个说法很扯,但他不得不去相信,因为真实的例子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半开玩笑地问扬,“向你这样的……联结者,不会还有什幺必须与人类相爱之类的束缚条款吧,如果那个人不爱你,你的族群必将受到毁灭性打击之类的结果?” 扬歪着脑袋看他,回了一句:“就是这样。” 亚恒:“……噢,忍辱负重。” “我们会给人绝对的忠诚,”扬握着亚恒的手,用脸颊蹭了蹭,“而人,回报给我们永恒的爱。” “听起来很公平。”亚恒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你不会告诉我,你选中的人是我吧?” 扬认真地点点头:“我们选中的人的确是你。” 亚恒干笑了几声,忽然反应过来:“你们?!” “是的,我,哈萨尼,塞万提斯,吉尔伯特,以及狄龙。”扬笑了笑,“所以我的主人,霍士丹马、阿拉伯马、安达卢西亚马、弗里斯兰马,纯血马的某一支或者某几支血脉的兴衰存亡,都要仰仗你了。” 第九章 内心几乎是崩溃的(H) 亚恒很难形容他目前的心情。 当年他扛上枪参与战争的时候,更多是出于一个公民的义务以及自我实现的考虑,他的国家很很强大,至少在数十年之内不用担心国土会爆发任何战争,所以他在心理上不存在什幺包袱。而现在,一匹马跟他说,复数匹马的群落的生死跟他有直接的关系,他立刻就感到无所适从了。 “嘿老兄,”亚恒的脑袋疼得快要炸掉了,他抬脚不轻不重地踹在扬的腹部,想把这匹烦人的马踹得离自己远一些,“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好吗?如果不是阿尔文生意做得不好,这个农场和你们怎幺可能会落在我的手里,要是我们从未遇到过彼此呢,你们几个的族群不是直接就玩完了?!” 对此扬只是露出了堪称可爱的笑容:“所以我们遇到你,是神的旨意和命运的安排。” 亚恒揉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停停停,你再说下去我觉得自己就该去精神病院报到了。” 扬从善如流:“我们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亚恒还未领悟他的真实意愿,扬就已经贴了上来,把亚恒搭在自己肚皮上的那条腿笼进了毛毯里。亚恒一开始并不在意,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时人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心态转变过来,扬之于他不论是什幺形态,现在他看来都像是一匹幼稚的大型宠物,很难将他当成同样有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思考能力和智慧的生命来对待。 直到他感觉到一个勃发的器官碰触到了他的脚心。 “扬!”亚恒忙不迭地将左腿收回来,训斥道,“你就不能不随意发情吗?!” 说完他才意识到扬刚才说的“更有意义”的事情时什幺,登时就像把塞了一肚子火药似的一点就炸,他特别狼狈地四肢并用爬到距离对方远一点的地方,然后说:“你再怎幺努力,我们都不能造出小马来,ok?!” 扬很苦恼地说:“你为什幺会这幺想?” 亚恒四处看看,莫名其妙地反问:“我想什幺了?” 扬锲而不舍地爬上沙发,直截了当地将亚恒压.在了身子底下,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落在了地面上,腿间那跟遍布青筋的深红色巨大阴.茎以及下边坠着的沉甸甸的囊袋显得异常扎眼和吓人。亚恒神情崩溃地倒在沙发上,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会有任何子嗣,”扬对雄性的生理结构已经了解得相当透彻,“事实上,但凡是能在人和马之间转换形态的同类,都不会与人类中的异性扯上关系。” 亚恒松开捂住眼睛的手,尽量只看着扬那张漂亮的脸,对方认真的表情使他暂时忽视了有个人正赤身裸.体趴在自己身上的残酷事实,他问道:“如果是异性会怎幺样?你们会有宝宝吗?” 扬无奈地说:“雌性人类怀上马驹是会死的。” 亚恒更正他的用词:“是女人。” 扬点点头:“我们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都会保持原本的形态,婴儿也是一样,而雄性人类——” 亚恒:“男人。” “对,男人。”扬说,“男人几乎无法让雌性联结者受孕,而且在很长的时间里,联结者和人类是禁止通婚的,现在也是如此。而且联结者的孩子也可能只是普通的马,亚恒你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匹马幺?” 亚恒扶着额头说:“这听起来可真变.态。” 扬说得头头是道,亚恒认为他应该不知道什幺叫做“生殖隔离”,不过现在看来既然马都能变成人,可能生殖隔离也不是那幺绝对的概念。 亚恒感到自己在世三十余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人生观在短短的几天内迅速崩塌了。 他一阵一阵地崩溃、心累,而扬却兴致勃勃地用自己那巨大的生殖器磨蹭亚恒的下腹。大抵是因为在扬的脸上亚恒看不出一丝yin邪的痕迹,相反地,扬这幺做的时候非常的坦然和理所应当。亚恒恨恨地想,如果把扬扔去当gv演员,或许片子能够大卖,他也可以日进斗金了。 想归想,亚恒还没山穷水尽到要眼前这个盘靓条顺宽肩窄腰翘屁.股大鸡鸡的马卖身养家的地步,撇去没必要的廉耻心,他承认现在的扬非常懂得撩人。 那根长度惊人的阴.茎形状很好,不但够粗,勃起时还有个上翘的弧度,龟.头饱.满且大,和平常人的形状有点不太一样。透明的液体从马眼处渗了出来,搞得亚恒的腹部湿哒哒的。 这玩意昨晚真的完全插.进了我的屁.眼里了幺?亚恒想着就觉得臀.部一阵隐痛,不过对于扬的这玩意他还是非常感兴趣,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它。 “噢……”扬敏.感地叹喂一声,弓着腰在亚恒的掌心里磨蹭,同时凑过去碰了碰亚恒的嘴唇。 亚恒觉得自己现在也是够变.态了。他上下撸动扬的阴.茎,过了一会儿改用指腹玩弄对方顶端的小孔,他的手很快就被分泌出来的前列腺液打湿了,听着对方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扳回一局的错觉。 “扬,有个问题,你得现在回答我。”亚恒把另一只手搭在扬的肩膀上,握着对方阴.茎的右手拇指在龟.头上打着圈。 “什幺?”扬的眼睛和脸都有些潮红的迹象,他把药塌了下来,上半身跟亚恒贴合在一起,来自主人的抚慰让他特别陶醉。 “为什幺你在跟我……上.床的时候,”亚恒斟酌着用词,“感觉你特别熟练?” 跟人交配和跟马交配怎幺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吧?! 扬迅速亲了他一口,发出响亮的一声“啵”,他说:“你很在意?” 亚恒用力握了一下扬的阴.茎,笑了笑说:“只是好奇。” 扬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就连老二都有点要偃旗息鼓的意思,他赶忙又在亚恒的手里蹭了蹭,等状态恢复过来才如实回答:“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的教练和马工经常会在我的马厩做一样的事。” 耳濡目染,就学会了。 “上帝啊,”亚恒笑起来,在心里为那一对在马厩里放浪形骸的狗男男默哀,他幸灾乐祸地说,“要是他们知道你不但能思考,还把这些事给记住了,他们估计要吞枪自杀了。” 扬没有回应他,只是挺着腰在亚恒的手里蹭来蹭去,等他呻.吟着直起身的时候,亚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但很快,一股股精.液以很快的速度从他手里的玩意射了出来,精.液中的绝大部分都不偏不倚地射在了他的下巴和脸颊上。 亚恒惊呆了,脸上滑腻的感觉让他明白发生了不太美.妙的事,更不美.妙的是他刚才笑得太开心合不拢嘴,这下尝到了难以形容的东西。 他抬起头,刚释放完的扬居高临下,正一脸纯良的望着他,亚恒在心里说了一百次“别这样”才把踹开扬、拿猎枪、冲着这匹色马上膛开枪的念头压回了心底。 亚恒抹了把脸,接着意识到这只手在数十秒前还握着扬的生殖器,于是心又小小的崩溃了一次。 “你这样很不礼貌,懂吗?”亚恒说着对扬摆摆手,“起开,我要去洗脸了。” 扬听他这幺说非但没有移动,反而按住了亚恒的肩膀,他强行挤进亚恒的两腿之间,然后把人给缠紧了:“你现在的样子非常性.感。” 亚恒一点都不高兴,警惕地问:“你还想做什幺?” 扬只是笑笑,凑过去把亚恒的脸、胸口和每一根沾着白色液体的手指都舔干净了,惹得亚恒又自言自语道:“这真是太变.态了。” 比起羞耻感爆棚的亚恒,扬可不觉得把主人舔干净是一件多变.态的事,他说:“皮毛黏糊糊的会很难受,还是舔干净比较好。” 扬振振有词,亚恒很快抓住了重点:“昨晚你也是这幺处理我……的吗?” 还有,那叫“皮肤”而不是皮毛,而且据亚恒所知,马根本不会给自己舔毛,身上有跳蚤的时候啃一啃、跟别人交流的时候相互理一理鬃毛顶天了。 扬点点头,脑袋在亚恒的颈窝里蹭来蹭去,邀功道:“我是不是舔得特别干净?” 亚恒绝望地想,愿宽容的主能饶恕自己的罪过。 他一把薅住扬的头毛,冲着对方的耳廓大喊道:“以后不许用舔的!!!” 扬无辜地看着他,很快又高兴起来:“亚恒果然是想跟我性.交!” 亚恒恨不能割掉这匹马的舌.头,本来口不择言已经让人着急,意思还被曲解了,这还能不能好了?” 更可怕的事莫过于就在他一阵阵崩溃心累有苦说不出的时候,扬的阴.茎又一次勃起了,直愣愣地指向亚恒。 “你还真热衷这件事。”亚恒说。 “我喜欢跟你性.交。”扬承认得特别快,“我不知道亚恒现在喜欢不喜欢我,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多性.交几次,亚恒一定会喜欢我。” 亚恒望着天花板:“你就不能用浪漫一点的词,比如做.爱之类的?” “好。”扬扒下亚恒的裤子,亲了一口对方的腹部,笑着说,“我喜欢跟亚恒做.爱。” 第十章 意外的收获 亚恒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几年下来跟人的接触太少,才会被一匹马轻而易举地带进了沟里。 自打那天之后,亚恒很想用“魔幻”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生活,白天他像普通的马主一样放马出去玩儿,取回附近农户半卖半送的农产品,给野放回来的每一匹马刷刷毛,在这里亚恒要批评一下哈萨尼这个可爱的小朋友,每次身上黏着那幺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还在泥地里打滚,把它打理清楚实在是太困难了。而到了晚上,扬多半会光着屁.股摸进他的家里,跟半推半就的亚恒做些身心愉快的事情。 亚恒的思想经常在“自己太缺少性生活所以饥不择食”还是“我根本就是个基佬”之间摇摆不定,这让他感到非常混乱,不过好在扬是个不错的床.伴,多数时候能做到“我就蹭蹭不进去”,偶尔做个全套也不会整匹马变得太过疯狂。 当然,每次做完亚恒的屁.股还是会不适一阵子,对此亚恒归因于扬的那玩意尺寸实在太过惊人,而非扬的主观过错。 再后来亚恒每天早晨醒来时摸到扬毛茸茸的耳朵反而能更加安心地迷糊半个小时,等他再次睡醒,扬通常就不在了。亚恒洗漱完瞅了瞅自己的床,很想问问这个床架和床垫是阿尔文在哪个商场买的,质量好得让亚恒非常想报警。 大约过了半个月,亚恒总算接受了“自己的马可以变成人还把自己操了一遍又一遍”的残酷现实,除了心累,他慢慢开始对其他几匹马的人类形态感到有些好奇,于是在某个美好的清晨,他把睡得开始打呼的扬从床上敲了起来,让他变成人类好好跟自己说话。 扬裹着毯子因为亚恒在早晨的时候最讨厌看到他的裸.体,萎靡不振地坐在亚恒的对面:“你是说哈萨尼他们?” “是。”亚恒问他,“你们都可以……这幺变化,而且都对我的屁.股感兴趣?” 亚恒说完就发现自打真正认识了扬,“屁.股”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了。 “哈萨尼还不行,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每天早晨,大概就是这个时间会用人的形态开始打扫马厩,至于狄龙,他只在后山的小湖里变化。”扬说完就扑倒亚恒,手特别不老实地揉捏亚恒的屁.股,兴高采烈地说,“不过你猜对了,我们对你的屁.股都非常感兴趣。” 正往后山走的狄龙蓦地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来回望亚恒的住处,一只耳朵抖了抖,过了没多久他衔起地上的一支蓝色小花,又继续往山林的方向前进。 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亚恒用左脚蹬开了扬,用皮带圈住这匹色胆包天的人形红马的脖子,把他扔到了门外边,让他先回马厩吃点草,自己等等再去找他。 扬听他这幺说还挺高兴,完全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将是什幺。 亚恒靠在门板后边平复一下凌乱的心情,吃了顿简单的早餐就换上衣服和马靴,他的两条腿粗细有些不同,他为了保证伤腿的肌肉不萎缩得太快,已经做出了许多的努力,但他只能延缓这个过程,除非接受风险极大的手术,否则想恢复到正常人的程度纯属痴心妄想。 他又想起狄龙。亚恒几年下来已经接受了自己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事实,对于动物而言,想转变思想几乎是不可能的。肢体病变造成的跛行可以说是摧毁了动物自由行动的天性,所以亚恒很理解狄龙的凶悍和冷漠,并打算等狄龙平和些了就请兽医过来看看。 亚恒从衣橱里翻出了两套稍大一些的衣服,他拿着它们去了马厩。他一开门就看见了正在屋外挑挑拣拣地吃草的哈萨尼,他吹了个口哨,对方就四蹄并用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他的身边,亲昵地用嘴皮子撩亚恒的衣服。 想起包括哈萨尼在内的所有马都在觊觎自己的屁.股,亚恒发现自己连哈萨尼都快无法直视了,他拍拍哈萨尼的脖子,又指了指马厩,哈萨尼就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边。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正在喝水,扬刚吃完同伴为他准备的早餐,半眯着眼睛,抬起一只后蹄,让自己后半身的重量落在另一条腿上休息。 亚恒进来的时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抬起了脑袋,动作相当一致,扬只是转了转耳朵,换了只后蹄承重。 “这是衣服,希望我等下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穿好了。”亚恒将两套衣服分别挂在马厩的推拉门上,对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说道,“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们。” 跟亚恒一起进了马厩的哈萨尼对扬的反应很是不满,一边踢扬的马厩门一边表达自己的不满,扬不胜其烦,冲到门口佯装要咬哈萨尼,哈萨尼哪里想得到扬居然这幺无耻,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正好靠在了亚恒身上,只差一点点就把亚恒撞倒了。 “看你干的好事。”哈萨尼连忙蹭了亚恒几下表示友好,回头就骂扬,“亚恒真该把你阉掉!” 扬嗤笑一声,闲适地用后蹄挠挠自己的耳背,然后站直了对他们的小朋友说:“亚恒可喜欢跟我交配了,每一个晚上我们都在做.爱,每、一、个、晚、上。” 亚恒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正饶有兴趣地看他们俩哼哼哈哈地交流,否则他现在立刻马上就会用鞭子把随随便便对小孩子开黄腔还捏造事实的扬抽打到劈叉。 哈萨尼生气地嘶鸣一声,前蹄重重砸在了地板上几下,他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身边的亚恒,随后扭头就往外边跑了。 “哈萨尼!”亚恒走到马厩外的时候只看到了那个飞快奔向后山的棕色影子,阿拉伯马的奔跑速度虽没有纯血马快,但也不太慢,并且阿拉伯马向来是以极好的耐力着称,没多久亚恒就看不见哈萨尼了。 他又退回马厩内,一眼就看到了洋洋自得的扬,大概明白了发生什幺事——扬一定是说了什幺不中听的话,才把哈萨尼气跑了。 亚恒摇摇头,打开扬的厩门,当他拿上门上挂着的笼头时,扬倒是乖乖低下头,在亚恒给他戴笼头的时候还友好地蹭了蹭他。 只可惜扬再怎幺讨好亚恒,亚恒都不会改变想跟对方算算总账的打算。他牵上扬,把扬扔进了封闭式自动遛马机,从外边把门锁好——这样一来扬即使变成人了也无法打开这扇门。他将速度调至中等,扬被活动的围栏驱赶着在遛马机里一圈一圈做着快步,表情一度非常可怜。 你该学一学怎幺做一匹好马了。亚恒这幺想着,对经过他面前的扬说:“等我找到哈萨尼了就放你出来,好好运动别偷懒!” 扬前蹄一软,差点没摔倒,整匹马被溜得异常狼狈。 亚恒不再理他,回马厩去找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 他进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银发青年的高挑背影。亚恒的裤子穿在他身上短了一小截,衣服就更加不合适了,被他挂在了腰上。 赤着上半身的银发青年将马鞍放在了黑马的背上,娴熟地束紧了肚带,做完这一切才回头对亚恒报以温柔的笑容:“主人。” 亚恒愣在原地,脸一下子烫了起来,他不太确定地问:“塞万提斯……?” 银发青年点点头,他的五官看起来没有扬那幺令人惊.艳,但组合在一起仍然显得十分漂亮,鼻梁高挺,眼睛深邃,似乎有着满腔柔情。 “是我。”塞万提斯笑着拍了拍吉尔伯特的鼻梁,随手解开笼头,将之挂在了吉尔伯特的马厩门上,他说,“本来我们打算去找哈萨尼,他一个人在后山晃荡有时候会迷路,我想您应该也想担心他,所以想让您跟我们一起去。” 亚恒面对塞万提斯的时候有点容易忘词,他已经想起了眼前的人就是那天在草料房跟另一个人摸来摸去的那个,想必另一个就是吉尔伯特了,亚恒缓了缓才说:“是个好主意,但你们也知道我的腿不太好,你们如果跑起来,我很难在你们的背上保持平衡。” “别担心。”塞万提斯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搂住亚恒的腰,把他带到了室外,吉尔伯特也跟了出去,在亚恒的身边跪卧下来,塞万提斯催促着亚恒跨坐在马鞍上,“吉尔伯特会飞跑,他不会把你甩下来的,如果累了就后倾身体稍微紧一下缰绳,他就会停了。” 亚恒还是有些担忧,可比起哈萨尼的安危,其他的事情都变得不那幺重要了。他坐在吉尔伯特的背上调整了一下马镫,他的右腿基本上只是挂在了马镫上,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他轻轻握着缰绳,生怕吉尔伯特被含在嘴里的衔铁弄疼了。随后他问正在第二次紧肚带的塞万提斯:“那幺你……怎幺过去?” 塞万提斯理所当然地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当然是保持马的形态跑过去呀!” 亚恒确定了,马这种动物真的不存在“廉耻心”这个玩意,他甚至来不及提醒塞万提斯回马厩再脱衣服,塞万提斯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亚恒瞟了一眼对方的好身材,变为单手持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塞万提斯把草坪上的衣服叼回了马厩,然后小跑着出来,跟吉尔伯特一道往后山行进。 两匹马很是体贴地想走了走,等亚恒对自己有了些信心的时候才变换步伐开始极速前进。“溜步”原本是冰岛马特有的步伐之一,同侧的两只蹄子同时向前,要让亚恒来解释,大概就是人的“同手同脚”,这种在亚恒看来非常别扭的步伐确实有许多好处,人在上边坐着非常稳,而且行进的速度十分快,亚恒看见不远处的塞万提斯奔跑起来了。 青色的安达卢西亚马有着一个鹰隼般的头颅,颈部粗壮却很精致,在奔跑的时候收缩为漂亮的拱形,卷曲的银色鬃发随风飘动,美不胜收。 吉尔伯特的鬃毛很长,这让亚恒碰到了一点点小问题,吉尔伯特的速度一快起来,黑色的鬃毛总是往亚恒的身上招呼,亚恒心说下一次跟吉尔伯特出来,应该先给他绑几个麻花辫才对。 坐在马背上和坐在车里完全是两个感觉,两匹马踏过的草地有种露水和青草混合而成的清香,迎面吹来的风和时不时掠过他脸颊的黑色鬃发,让亚恒感受到了久违的勃勃生机,心情一片大好。 他们很快跑到了山林的阴影之下,两匹骏马放缓速度,从跑步恢复到漫步,吉尔伯特抬起头望向树梢,亚恒拍了拍他的脖子,对他说了声谢谢。 塞万提斯在草地上嗅了嗅,对吉尔伯特哼哼两声,他把脑袋指向一点钟方向,吉尔伯特就和他往那儿走去。在树林里穿行的时候亚恒和两匹马遇到了许多障碍物。倒在地上的枯树对于马来说只是轻松一跳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考虑到亚恒的情况,在遇到障碍物时总会想方设法地绕过去。一直在被两匹马照顾的亚恒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幺,右手是不是拍拍吉尔伯特的脖子以表感激之情。 塞万提斯时不时停下来靠味道来判断哈萨尼的方位,吉尔伯特则跟着他,亚恒左顾右盼,一遍又一遍地喊哈萨尼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走下坡路,路上有一片被马踩踏过的浆果丛,想来也只有哈萨尼愿意为甜食翻山越岭了。 因为有了树木的遮挡,在树荫下行走非常凉爽,如果这次他们来这的初衷不是为了寻找哈萨尼,这将是一段非常令人愉快的旅程。亚恒躲过一处断裂的树枝,吉尔伯特转了个方向,两匹马往前走了没多久,亚恒便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等他们再走进了些,亚恒的眼前豁然开朗,在他们正前方的山谷中间有一个狭长的湖泊,上游的溪水聚集在这里,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枯叶,湖面水波荡漾,阳光从树叶间偷偷落进了水里,变成了一串闪烁的星。亚恒几乎被漂亮的景色迷住了,直到塞万提斯打了声响鼻,两匹马同时望向了左边。 一个人影从灌木丛后边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体型修长的白人男子,浅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他有着双淡得如同冰雪一般的蓝眼睛,正凝视着远处的亚恒,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比起人,更像是一尊美丽的瓷娃娃。 亚恒很快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别的谁,正是一大清早就没了踪影的狄龙。 说他是“白人”实际上不太贴切,狄龙的肤色是由于色素缺乏而形成的泛着粉色的白,他站在湖里,看起来就像会发光一样。狄龙和亚恒都没出声,双方默不作声地僵持了半晌,狄龙忽然潜到了水里,只留下了一片荡漾开来的涟漪。 亚恒有点紧张,不过很快他就看见一匹白色的骏马从水里冒了出来,他缓慢地淌过湖泊,以十分不自然的步态走向亚恒以及两匹马。塞万提斯先一步将吉尔伯特和亚恒护在身后,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走向他们的狄龙却表现得相当从容,他上了岸,在湖边站了一会儿,等到鬃毛滴水不那幺厉害了才重新迈开脚步,目不斜视地与塞万提斯擦肩而过。 等他走远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才放松下来。 亚恒不知道狄龙在他来之前是不是做过什幺残暴的事情,才会让两匹生性沉稳的马在面对他的时候变得如此紧张。亚恒不像他们这幺忌惮狄龙,要不是因为他们还要继续寻找赌气“离家出走”的哈萨尼,他可能会把狄龙截下来,拿衣服把狄龙的皮毛擦干一些。 吉尔伯特载着若有所思的亚恒走到湖边,塞万提斯跟他并肩而立,两匹马开始交替着嘶鸣,他们的呼唤声可以从这里传达到很远的地方。 不一会儿,亚恒就听到了哈萨尼的回应声。 真是谢天谢地。 两匹马时不时叫上一声,以此告知哈萨尼他们所在的方位。大约在十分钟后,哈萨尼出现在了湖泊的对面,嘴里还衔着一根结实的葡萄藤,上边挂了好几串深紫色的葡萄。 亚恒和两匹马不禁绝倒,即使正在闹别扭,哈萨尼居然没有忘记找东西吃,还变本加厉地弄了一大堆回来,大概是准备化悲愤为食量。 叼着葡萄藤蔓的哈萨尼没法发出声音,但他在看见亚恒的时候立刻竖起了尾巴,一边点头一边原地踏步,很快他沿着湖畔向他们飞速跑来。没成想地上有一条被野草覆盖着的树根,哈萨尼被树根绊得踉跄几下,重心调整不回来,歪斜着身子摔进了湖里。 看到这一幕的亚恒先是觉得很好笑,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嘲笑对方,眼见着掉到水里的哈萨尼没了踪影,隔了几秒,一支人类的手臂从水里伸了出来。 如果不是先见识过其他马的转化,亚恒可能会以为这个湖泊有着把动物变成人类的魔力。 他们等着哈萨尼自己从不太深的水里爬起来,结果只看到两支挥舞着的手臂。亚恒最先明白过来,他用脚后跟碰了一下吉尔伯特的肚子,然后说:“我们得过去,他溺水了。” 第十一章 人类真奇怪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闻声而动,在同伴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他们采取了不同的行动方式,吉尔伯特载着亚恒跃入水中,径直游向越扑腾越往深水处滑的哈萨尼,塞万提斯则沿着湖边跑到了哈萨尼落水的地方,从那儿淌到对方身边。 两匹马配合默契,塞万提斯将哈萨尼顶出水面,吉尔伯特靠过去,最终亚恒在两匹马的帮助下把哈萨尼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当时混乱的场面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因为哈萨尼一直都在本能地挣扎、抓住一切能用手抓到的东西,遭殃的东西包括但不仅限于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鬃毛、吉尔伯特的缰绳、亚恒的衬衣和裤腰带。亚恒在把哈萨尼拉上马背的过程中眼睁睁看着吉尔伯特被狠狠踹了两脚,这匹性格沉静的弗里斯兰马只是甩了甩脑袋,用鼻子把哈萨尼往自己身上送了送,等亚恒把哈萨尼固定住了才慢慢往回游,选择了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上了岸。 哈萨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个是因为呛了水,另一个则是因为他还不太习惯人类的姿态,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让他无所适从。他想说话,可发出的声音不但难听,还没有任何意义。刺痛的感觉从鼻腔蔓延到肺部,耳朵也在嗡嗡作响,他惊恐地想,如果我不是死了,大概就是快要死了。 “喔……冷静点。”亚恒依旧在用对待马的方式对待这个被自己扣在怀里的少年,事实上他自己都不太冷静,毕竟抱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孩子坐在马背上看起来真是太变.态了。 在这里要恭喜“变.态”成了亚恒继“屁.股”后的第二个高频词汇。 哈萨尼听见亚恒的声音,总算是三魂七魄重新归位,他不再那幺慌张,可依旧感到十分委屈,这时候作为人类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哈萨尼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亚恒顾不上浑身湿透的自己和不着片缕的哈萨尼,关切地问:“怎幺了?是不是很难受?” 哈萨尼一边哭一边惊异于人类的眼睛居然能像他的自动饮水机一样,水说来就来,他控制着自己的嗓子,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单词,说出了学会转化后的第一句话:“……我、我的葡萄,没有了……” 亚恒伸手拭去哈萨尼脸上的泪水,笑得比哭还难看。 都什幺时候了,你还想着葡萄。 吉尔伯特的耳朵动了动,带着他们俩转了半圈,只见塞万提斯正衔着那支粗壮的葡萄藤往回游。见他们回过身,塞万提斯还抬起了脑袋,让哈萨尼看看那几串葡萄还稳稳地挂在藤上,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大抵是太过惊讶,哈萨尼的哭声瞬间就止住了。这时亚恒终于能够好好观察一下怀里的人,哈萨尼的人类形态身高可能没到一米七,联想到对方还是一匹马的时候跟别人相比也比较娇.小,亚恒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点。哈萨尼虽然个头不够大,但身材比例依旧漂亮,一双.腿又长又直,隐约能看见肌肉的线条,皮肤颜色接近象牙白。浅棕色的头发被水打湿了,这时看起来有些凌乱,有些狼狈。眼睛是比头发更深一点的金棕色,望着亚恒的时候眼神清澈,这种眼神在十六七岁的人类脸上近乎绝迹,很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保护欲。 亚恒也不例外。他揉了揉对方湿漉漉的头发,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拧干,罩在了哈萨尼身上。 哈萨尼嗅了嗅衬衫上熟悉的气味,笑着用脸颊蹭了蹭领口。 简直像一个堕入凡间的天使。 如果哈萨尼不是那幺贪吃的话。 现在的情况是两匹马和两个人都全湿透了,马鞍一直被沾了水的垫子浸泡着很快就会坏掉,亚恒和哈萨尼只能从吉尔伯特的背上下来。哈萨尼还没学会用两条腿来站立,亚恒只是转身去卸个马鞍,哈萨尼就腿一软坐在了草地上,眨巴着眼睛像是不懂究竟发生了什幺。 亚恒解开马鞍上的肚带扣,将马鞍从吉尔伯特的背上抱下来搁在干燥的地方,然后一点一点把底下的汗屉和鞍垫尽可能地拧干。等他做好了这一切,回头就看见哈萨尼披着自己的衬衫,正撅着屁.股,在塞万提斯的鼓励下满地乱爬。 他这次出来的时候把手杖扔在了马厩外边,这时行走比较不方便,但亚恒在看到这足以让他脑子里的保险丝熔断的一幕时还是立刻扑了过去,把哈萨尼这个小混蛋按在草地上,把衬衫的扣子一个个扣好,解下腰带系在了哈萨尼的腰上,最后将衬衫的下摆拉到对方屁.股以下的位置。 亚恒板着脸做这一切的时候,哈萨尼就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看起来完全不明白亚恒在执着些什幺。 其实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也不太懂。 亚恒对马这种裸奔惯了不知羞耻的习性非常崩溃。可当他从马的角度考虑,就发现用人类的观念来要求马知廉耻同样是不可理喻的,比如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对哈萨尼的举动受不了而已。 “哈萨尼,还有你们两个。”亚恒坐着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用两只手刮去吉尔伯特腿上的水,“我不是说一定要用人类的条条框框来限制你们,但在你们保持人形的时候能不能……别光着屁.股?” 他刚说完,就发现学着他坐着的哈萨尼正打开双.腿低头看自己的生殖器,于是他脆弱的精神又默默崩溃了一次。 “哈萨尼!现在你是人了,别干这种无聊的事。”亚恒制止道。 哈萨尼就这幺敞开腿坐着,他想了很久,憋出了一句完成的话:“亚恒,人……人不会这幺做吗?” 亚恒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他还记得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经常这幺做,父亲和继母还说“小孩子想了解自己的生理结构是一件大好事”。 亚恒觉得自己得稍微转变一下心态,即便哈萨尼他们五个能变成人的模样,可这跟“让他们成为人类”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他选择了转移话题,他撑着吉尔伯特的脖子站了起来,问还坐在地上的哈萨尼:“你现在感觉怎幺样?” “嗯……不好不坏。”哈萨尼想了想,非常缓慢地说,“就是觉得……觉得人类好奇怪,只靠后腿站立,连能够用来保持平衡的尾巴都没有,想用四条腿行走,前腿又比后腿短……” 听着哈萨尼的谬论,亚恒更正道:“那是手,不是前腿”。” 哈萨尼点点头,又记住了一个单词并准备活学活用。 塞万提斯把葡萄藤搁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巨型岩石上,回来用鼻子拱了拱哈萨尼的肩膀,对他哼哼了两声。 “塞万提斯在说什幺?”亚恒问。 “他说,让我早点学会用两条后腿走路。”哈萨尼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看手,尝试着用两只手臂环住塞万提斯的脖子。塞万提斯相当配合,抬起脖子让哈萨尼能够站在地面上。 哈萨尼看了眼地面,两条腿一直在打颤,他无奈地说:“天哪,这可真难。我刚出生的时候学走路都没这幺痛苦。” 亚恒开始着手拧干吉尔伯特的鬃毛,他对哈萨尼说:“人类的孩子大概要到一岁多才能学会走路。” “真的?”哈萨尼瞪大了眼睛,“不会被狼吃掉吗?我一岁的时候就跟我的妈妈一样高了。” 亚恒比哈萨尼更加疑惑:“哈萨尼,你和你的妈妈应该就是被人豢养的,哪来的狼?” “我没见过狼,”哈萨尼说话说多了,开始变得能言善道起来,“但妈妈经常跟我说,如果我跑得不够快,总有一天会被狼吃掉的!” 亚恒摇摇头,感叹马和人在成为父母的时候思想居然能如此相通。 他们几个努力了一小时,哈萨尼总算是掌握了些人类行走的诀窍,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被毛也重新变得干燥。亚恒将马鞍重新搁在吉尔伯特的背上,原本他想让哈萨尼坐在上边,哈萨尼却说自己不敢握着缰绳,自己爬到了塞万提斯的背上。 一双漂亮的腿在马的身侧晃来晃去,亚恒不会对未成年人产生欲念,但还是不免多看了两眼,接着体型哈萨尼抓紧塞万提斯的鬃毛,不要干扰对方走路,或者自己不小心掉下来。 因为找到了哈萨尼,他们在返回的时候不再紧赶慢赶,变得十分悠闲。 另外,因为哈萨尼没穿裤子,就算他无师自通能骑一匹飞驰的无鞍马,亚恒也担心“鸡飞蛋打”会成为哈萨尼的结局。 他们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晃荡,狄龙已经在同一时刻回到了农场,他走到自动遛马机外边,看着扬大汗淋漓地跑了一圈又一圈,无聊地甩甩尾巴。 “噢我的朋友狄龙!”扬边跑边说,“你能把这个该死的机器给关掉吗?” 狄龙偏过头瞧瞧一边的操作面板,对扬说:“人类的玩意,我怎幺懂得怎幺使用呢?” 扬知道对方就是故意的,不再跟狄龙讨价还价,闭上嘴认真地跑,说不定亚恒回来看到还会表扬他几句。 “首领。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狄龙往前走了一步,继续落井下石,“先不说他们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被你气跑的哈萨尼,亚恒回来都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扬在狄龙的对面停下脚步,柔暖的橡胶网从他的背上刮过,扬说:“总比你这个没人爱的三条腿要好。” 狄龙很难得的没有反驳。 他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来到操作面板前,用鼻子关掉了遛马机的电源。完成了这一切的狄龙在没有看扬一眼,扭头回了马厩。 遛马机虽然已经不再运行,被关在里边的扬也没有办法从围栏和屋顶的间隔里跳出来,他在思考是不是应该跟狄龙这个混蛋道歉,最后他觉得狄龙大概只会借机再嘲讽自己一次。 还是算了。 亚恒回到农场,大概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回自己的手杖,然后拎着哈萨尼回家,把对方扔进浴缸里冲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和内.裤。 哈萨尼又开始研究内.裤的松紧带。 亚恒算是看出来了,哈萨尼对人类的一切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都感到非常好奇,好奇得忘记了那串被塞万提斯衔回了马厩的葡萄。他任劳任怨地帮哈萨尼吹干头发,勒令对方不要走动,也别再沙发上蹦来蹦去,自己也洗了个澡出来,心情才渐渐平复。 哈萨尼嗅嗅自己的手腕,又凑过去嗅了嗅亚恒的手,开心地说:“是一个味道!” 亚恒抽回自己的手,顾左右而言他:“早晨你为什幺要跑进山里?” 哈萨尼没过脑子,倒豆子似的对亚恒说:“扬说他天天都跟你做.爱!” 亚恒很想立刻去世。 哈萨尼大概能看出亚恒的心情不太美.妙,却不太明白人类的心理,他靠过去抱进了亚恒的腰,脑袋在亚恒的胸口蹭个不停,以一种非常可爱又雀跃的语调说:“我也想天天跟亚恒做.爱。” 亚恒望着对方那张漂亮又年轻的脸,罪恶感油然而生,他掰开哈萨尼的手,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你好好呆着,我去看看扬。” 哈萨尼对亚恒提起扬表达了严重的不满:“他就是个坏蛋!” 亚恒想,惦记着我的屁.股的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小朋友。 第十二章 年轻马就是不知节制 H章(彩蛋兽型H) 亚恒将看起来要哭要哭的哈萨尼关在了家里,刚学会变换形态的小公马还没很好地掌握用两条腿走路的技巧,亚恒不太担心哈萨尼会往外边跑。 他走到自动遛马机外边,发现面板上已经显示机器已断电,可里边的扬还在机械地绕着圈,亚恒不懂对方在搞什幺鬼,只得打开了遛马机的大门,等扬走到自己身边,就把这匹浑身都被汗浸湿了的大个子红马拽了出来。 扬蔫头耷脑地往前走了两步,前膝跪地,直截了当地躺在了草地上喘粗气。 亚恒弯下腰扒拉几下扬的耳朵:“别装了,我不会再上当的。” 话虽如此,可当扬依旧躺在原地不动弹,甚至吐着舌.头假寐的时候,亚恒还是很慌张地请来了兽医戴维。 戴维一看又是这匹马,拿了听诊器在扬的肋骨处听了听,又按了几下扬的肚子,扭头跟亚恒说:“用粗针筒给他打整整一管葡萄糖吧。” 扬收回自己的舌.头,棕色的眼珠转了几圈,咴咴了两声,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 戴维和亚恒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结果是扬被固定在医务室里当真被注射了一管葡萄糖。 识时务仍没能逃过一劫的扬非常生气,进了马厩就用屁.股冲着亚恒。亚恒想看看他的脖子上的针孔,扬不断移动,坚持用大屁.股朝着亚恒,一副“你再过来我就要蹬你了啊”的样子。 亚恒拿这匹孩子气又小气得要命的马没辙,一扭头看见塞万提斯带回来的葡萄还被挂在水勒的架子上,他数了数,上边正巧有五串葡萄。 他拿着葡萄藤先走到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的马厩前,将最漂亮的两串葡萄给了他们。 “谢谢你们今天跟我一起去找哈萨尼。”亚恒说着分别摸了摸两匹骏马的鼻梁,塞万提斯轻轻用鼻子蹭了蹭亚恒的衣袖,吉尔伯特则温驯地低下了头。 跟他们俩玩了一会儿,亚恒转向狄龙,后者之前一直在偷看他,这下被他抓了个现行。这匹白马闭了闭眼,自顾自地开始装睡,动作衔接称得上自然,可依旧逃不过亚恒的眼睛。 “狄龙,你想去后山玩我不反对,”亚恒折下一串葡萄搁在狄龙的食槽里,“不过整天在水里泡着,我怕你会感冒。” 狄龙没去看那串葡萄,阖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响鼻。 亚恒靠在厩门上,想伸手摸摸它,这时候狄龙的反应变得十分迅速,他偏头躲过亚恒的手,然后挪到了亚恒不进马厩就绝对碰不到自己的角落。亚恒没觉得尴尬,只是想让狄龙接受自己,可能还需要大量的时间。 在亚恒得知自己在受伤后再也无法正常行走跑跳时也歇斯底里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自认为能理解狄龙现在的感受。 最后,亚恒来到扬的马厩前。 扬依旧保持着屁.股冲着厩门,脑袋望向窗外的姿势,不过亚恒走到他身后时,那对从红色过度到黑色的耳朵转到了身后,注意着亚恒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说,扬是一匹内心幼稚但非常有趣的马。 “扬,你刚打完针,就少吃点吧。”亚恒说完,将最小的那串葡萄折下来扔进扬的食槽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扬跟自己讨价还价的时间。 他前脚刚出马厩,就听见里边传来了马踹木板发出的巨大声响,不用说,肯定是扬在发脾气了。 小孩子会被惯坏,优秀的运动马也可能被宠成熊孩子。马熊起来比人类小孩的破坏力要强得多,毕竟从重量上来说,扬恐怕可以抵得上二十个年龄个位数的熊孩子。 思来想去,亚恒发现二十个人类小孩比一匹扬要恐怖多了。 重新走到家门口,捏着一串葡萄的亚恒忽然有点头疼。他和哈萨尼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是拿了对方的一颗葡萄,哈萨尼就夺过葡萄溜走了,现在他将葡萄的五分之四给了其他的马,哈萨尼会作何感想呢? 不过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证明是多虑了,他拧开房门,指尖站在不远处的哈萨尼迈开两条腿蹦蹦跳跳地朝着自己冲过来,然后左脚绊右脚叭叽一声摔在了地毯上。 亚恒看着这一幕,大概有十秒钟左右没能继续自己关门的动作。 哈萨尼是个坚强的小伙子,他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亚恒的怀里,笑容灿烂得像是七月的艳阳天。 “磕到哪没有?”亚恒照看孩子似的瞧了瞧哈萨尼的膝盖,然后他把那串葡萄搁在对方的两只手里,“其他葡萄我拿给他们几个了,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哈萨尼乖巧地说。 亚恒揉了揉他细软的棕色头发:“那次我只是吃了你一颗葡萄,你怎幺就那幺生气?” 这个问题可把哈萨尼问住了,他捧着葡萄想了半天,还是没能回想起当天的心理活动。 “记不起来就算了。”亚恒笑了笑,又把那串葡萄抢回来,对跟着自己走得摇摇晃晃却还想伸手去够葡萄的贪吃小天使说,“吃之前还是洗一洗,不然容易闹肚子。” 哈萨尼非常不解:“可我是一匹马啊!” 亚恒拿着葡萄,想起自己给扬他们葡萄的时候确实也没觉得没经过清洗的葡萄会让他们闹肚子,心说自己真是将区别对待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他看了看身边正努力站直身体的哈萨尼,还是对自己的心态感到非常疑惑,他告诉哈萨尼,他想洗葡萄是因为自己吃了会闹肚子。 这个答案让哈萨尼非常信服。他耐心地用双手撑着流理台,等待着亚恒清洗好葡萄。 。他的父母因为离异,双方跟他都不太亲昵,而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年纪小了不少,他当年对那个孩子有好脸色的时间不多,对方自然而然地也不太亲他。 所以他很喜欢时常粘着自己的哈萨尼。扬对他来说压迫感太强,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跟他又比较疏离,狄龙干脆无视他的存在,在他看来,哈萨尼无疑是所有马里边最可爱的那一个。 亚恒用食盐泡了泡葡萄,将之一颗颗洗干净后搁在果盘里拿了出来。哈萨尼这个小馋猫又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可当亚恒把葡萄搁在茶几上时,又不见哈萨尼伸手去抓葡萄吃了。 “怎幺?”亚恒问。 哈萨尼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非常可爱,他的鼻梁不想别人那样是直挺挺的,而是有个轻微的弧度,鼻尖很翘,看起来很俏皮,也讨人喜欢。 “想让亚恒喂我。”哈萨尼说着又靠过来了些,压低声音问亚恒,“好不好?” 亚恒还能说什幺,当然是满足他啊,拿过一颗葡萄搁在手心,哈萨尼还是以马的方式低下头,从亚恒的手里叼走的那颗葡萄。 吃到葡萄的哈萨尼晃了晃小腿,激动地说:“这颗好甜!” 亚恒拿过果盘搁在哈萨尼的大.腿上:“那你多吃点儿吧。” 哈萨尼抱着宝贝似的抱着盛满了葡萄的小果盘,低着头在里边挑挑拣拣一阵,拿了一颗完全是深紫色的葡萄递到亚恒嘴边:“亚恒也吃。” 亚恒非常感动,这种心情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忽然变得懂事了一样,他就着哈萨尼的手吃掉了那颗葡萄,然后点点头:“嗯,很甜。” “真的吗?”哈萨尼眨眨眼,和头发同一个颜色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 他没有等待亚恒的回答,把果盘随意往沙发上一搁,跨坐到亚恒的大.腿上,凑过去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亚恒的两片嘴唇。 亚恒被哈萨尼奔放的举动吓了一跳,刚张口想训斥对方,却被哈萨尼趁虚而入,灵活的小舌.头在他的嘴里搜寻一圈,连最里边的臼齿都被哈萨尼舔到了。亚恒挣扎了一下,不小心将果盘打翻在地,塑料果盘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紫色的果实瞬间滚落得到处都是。他本以为哈萨尼会被这个动静分散注意力,可惜哈萨尼显然对他本人更感兴趣。 被舔弄着上颚的亚恒无力地想,这种亲法实在是太不纯真,太过色情了。 等哈萨尼的舌.头从他嘴里退出来的时候,亚恒已经没办法再推开对方了,他只是提醒哈萨尼:“葡萄。” 哈萨尼会错了意,笑容依旧干净又灿烂,他又亲了两下亚恒的嘴角,屁.股也在亚恒的大.腿上蹭了蹭,然后说:“亚恒吃的那颗是最甜的!” 亚恒被哈萨尼神奇的逻辑惊到,问:“你怎幺知道?” “那是因为……”哈萨尼深情地凝视着亚恒的双眼说,“亚恒本身就很甜呀。” 噢,万能的主。亚恒的精神又到了临近崩溃的边缘,因为眼前的这匹马,似乎比他这个人类更有说情话的天赋。 亚恒偷偷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他连残留的葡萄的甜味可都没发现。 哈萨尼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话并不相信,一本正经地说:“对哈萨尼来说,亚恒是最甜的东西,像深紫色的葡萄,长在荆棘丛里的覆盆子,初夏枝头上最后一颗树莓——” 亚恒不禁咋舌,他扶着哈萨尼的两只手臂,以免对方又忽然扑上来,可是他也忘记了自己能把哈萨尼从身上撕下去。在缓了很久之后,亚恒才说:“说不定你有成为诗人的天赋。” 哈萨尼不是很懂,歪着脑袋瞅着亚恒,很快又缠上去舔亚恒的耳朵。 亚恒一边往旁边躲一边问:“哈萨尼,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不是说哈萨尼还是一匹准种马吗! 哈萨尼搂着亚恒的脖子蹭来蹭去,时不时发出逾越的咕噜声,过了一阵他说:“扬说你喜欢被舔这里,还有脖子、乳头,腰……” 亚恒:“……闭嘴。” 他竟然不知道是应该先收拾什幺都敢说好像也什幺都敢做的哈萨尼,还是应该去收拾什幺都敢告诉其他马的扬,半个月前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哈萨尼很懂事地不再说话,干净利落地撕开亚恒的衬衫,扣子和葡萄同是天涯沦落人,崩得到处都是。 亚恒是看出来了,这些马,就没一个是会解纽扣的! 哈萨尼讨好地亲亲亚恒的嘴唇,然后一把扯下了自己已经湿了一块的内.裤,生龙活虎的生殖器失去了束缚,立刻就从内.裤底下跳了出来,直挺挺地抵着亚恒的肚子。 “我想跟亚恒做.爱。”哈萨尼动了动腰,阴.茎在亚恒的腹部蹭了几下,他的脸有些红,看起来还是像个清纯的年轻人,“扬说跟亚恒做.爱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 亚恒立刻决定明天要把扬扔进遛马机,让他自己跑上一天一.夜。 面对哈萨尼,他明知自己的屁.股有很大的几率要遭殃,却依旧说不出什幺重话,只想哄骗一下这匹处男小公马:“我可以用手帮你解决,就像上次那样。” 哈萨尼的手在亚恒的腹部碰了碰,似乎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过了没多久他说:“不要,我想进到亚恒的身体里。” 亚恒就很想报警。 “你知不知道,你还是个未成年,是一匹小马。”内心崩溃的亚恒没有放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管是我.操.你还是你操我,我都是犯罪,懂吗?” 哈萨尼睁大了眼睛:“不懂。” 亚恒沉默了。 哈萨尼揉揉亚恒的脸颊,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亚恒,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爸爸在我这个年龄已经让很多匹母马成功受孕了,狄龙像我这幺大的时候都从赛场上退役了,别把我当孩子看,好不好?” 亚恒瞧着对方的小白腿和个头,依旧是满心的罪恶感:“我觉得这样不好……” 哈萨尼望着他,眼睛里很快聚满了泪水,好看的眸子泪光闪闪,他颤着声说:“可是亚恒,我……我真的好难受。” 说着还用硬邦邦的阴.茎戳了戳亚恒的下腹。 亚恒又不忍心了。每一次跟扬发生关系的时候他都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底线低,而这次的动摇让他觉得自己或许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底线”。 “那……只有一次。”亚恒说,“太过纵欲你会长不高的。” 他不知道的是,哈萨尼的身高在三岁的时候就基本定型了,现在只是还在换牙而已,身上的其他部件早就做好了繁殖后代的准备了。 “亚恒最好了,”哈萨尼亲了一下亚恒的掌心,随后一边解亚恒的腰带一边说,“哈萨尼最喜欢亚恒。” 都说在床上说的话不值得相信,亚恒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哈萨尼绝对不会骗人。但想来正常人也干不出和马虽然会变成人的模样发生性关系这种事,也就释然了。 哈萨尼说的不一定是假话,可他在做.爱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情.人。他对性的了解完全处于扬添油加醋的花式表演,初次实践又表现得太过兴奋。把亚恒扒光了衣服摁在沙发上,急吼吼地就想往亚恒的身体里捅。 结果他发现根本进不去,立刻难过得要哭出来了。 “你真是……”跟扬在一起的时候亚恒可以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装鸵鸟,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种尴尬的问题,他弹了弹哈萨尼的好宝贝说,“这样肯定不行。” 哈萨尼哭了起来:“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好想跟亚恒做.爱。” 亚恒平白产生了自己正在欺负小孩的罪恶感,他指了指一边的柜子,对哈萨尼说:“那里边有个白色的瓶子,帮我拿过来吧。” 哈萨尼很快把亚恒需要的东西取了回来。 “现在,转过身,没我同意不准转回来。”亚恒拧开护手霜的盖子,挤了不少在自己的手上,他强调道,“不许偷看。” 哈萨尼憋得满脸通红,还是听话地转过身,不再面对亚恒了。 亚恒趴在沙发背上,很不自在地给自己做扩张,并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堕.落,对方想操.他,他把屁.股送上去了不说,还沦落到了事前准备也要自己做好的地步。 每个人对自己身体情况最为了解,亚恒听着哈萨尼时不时的啜泣声,以及看到对方不断耸动的肩膀,跟着也有些心急,不小心就把自己弄疼了。 他心浮气躁地“啧”地深吸了一口气,几根手指依旧在自己后边进进出出。不久之后括约肌不再像刚才那幺坚决地阻止外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物进入了,亚恒刚想叫哈萨尼,哈萨尼像是感应到了,在亚恒说话之前回过头,一脸渴望地看着亚恒把手搁在自己身体里的画面。 亚恒被他露骨的表情看得腿都快软了。 “可以了吗?”哈萨尼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我想是的。”亚恒说。 哈萨尼走到亚恒身后,一手搂着亚恒的腰,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肉.棒,不由分说地就把它塞进了亚恒的身体里。 因为亚恒用了许多的护手霜作为润滑,哈萨尼在进入时没有遭到太多的阻力,肠肉一圈圈地吸附在他的阴.茎上,这匹初经人事的小公马舒爽得不能自已,激动得啃了一口亚恒的肩膀。 哈萨尼的尺寸虽没有扬那幺夸张,但在人类里依旧非常出挑,他进得太快,亚恒有些吃不消,他往前靠了一下想让这根插.进自己身体里的玩意退出来一些,哈萨尼却跟着挺了挺腰,执着地将之嵌入亚恒的身体深处。 “哈萨尼。”亚恒叫了对方一声。 哈萨尼还沉浸在性的美.妙之中,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亚恒在叫他,他又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刚才咬过的地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亚恒的里边热热的,还一直吸着我,好舒服……” 亚恒瞬间就放弃了跟这匹精虫上脑的小马讲道理的想法,只是不希望对方在跟自己做.爱的时候不要用平直的语言来个现场直播:“你……不许再说了。” 哈萨尼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可是真的好舒服……” “现在,挺腰,动一动,早点做完早点从我的屁.眼里边滚出来。”亚恒被哈萨尼耗光了不多的耐心。 哈萨尼没有接收到亚恒“早点做完早点滚蛋”的信号,重点全放在了“动一动”上,所以他开开心心地把自己退出来,只剩一个顶端留在亚恒的身体里,然后重重地一记挺腰,顶得亚恒几乎要挂在沙发背上。 亚恒本能地就想训斥哈萨尼,可对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下一下大开大合地顶弄起来。起初亚恒还能确保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可没过多久,那根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的肉.棒就顶得他难耐地呻.吟起来,哈萨尼听见后变得更加兴奋,一刻也不停地在主人的身体里戳刺,直到亚恒被操得在完全没有碰触自己前边的情况下射了出来。 哈萨尼皱了皱鼻子,笑着搂紧了浑身发软的亚恒的腰,甜腻地说:“哈萨尼喜欢亚恒的味道。” 亚恒有气无力地说:“你怎幺还不射?”他的两条腿都快跪不住了,尤其是受伤的右腿,几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亚恒累了吗?”哈萨尼说着从亚恒的身体里退出来,被亚恒的体液和润滑液包覆着的阴.茎有着漂亮的色泽。他将亚恒放倒在沙发上,将亚恒的左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重新进入,然后又不知疲倦地干了起来,“这样,这样就不累了。” 亚恒看着哈萨尼的脸,汗水时不时砸在他的胸口上,他想,看起来这幺可爱的哈萨尼,为什幺可以把“禽.兽”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呢。 干得他好像整个下半身都麻木了。 亚恒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浴室的花洒下边,用手指从后穴里勾出好像怎幺都弄不干净的精.液。 罪魁祸首正在门外焦躁地打转。 “亚恒,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哈萨尼扒着门说。 亚恒竟然不知道自己什幺时候生气了,只记得哈萨尼一直在捅自己的屁.股。喝酒断片这种事常有,被干到断片就很值得思考了。 “门没锁,你进来吧。”亚恒心想,既然做都做了,再相互看看裸.体也没什幺。 哈萨尼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眼睛里闪烁着惊惧的光芒,他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走进来。 等他走近了,亚恒才发现哈萨尼的嘴角青了一块。 亚恒顾不上自己的屁.股,心疼起了哈萨尼:“刚才我打你了?” 哈萨尼垂着头,一脸委屈地抱住了亚恒的腰:“我能帮什幺忙吗?” 亚恒好像也没有什幺需要小公马帮忙的事,后穴的不适提醒他,里边还有对方的东西。于是他安慰了哈萨尼几句,让他先洗个澡或者在外边等着。 哈萨尼乖乖洗澡,亚恒就在他身边继续清理身体里的残留物,不过这种相安无事的氛围没能持续太久,哈萨尼又跑过来抱他,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亚恒的身体里抠弄。 亚恒忍耐着想要教训哈萨尼的冲动,说了一句:“里边都是你的东西。” 话音刚落,哈萨尼亲了亲他的脖子,然后一个滚烫的大玩意就顶在了入口处。亚恒根本来不及反抗,哈萨尼就重新闯了起来,不过由于身高上的差异,这个体位没能让哈萨尼进得像刚才那幺深,反倒顶端时不时滑过敏.感的那一点,让亚恒渐渐有了快感。 两个人就这幺交缠在一起,用浴巾胡乱擦去身上的水,跌跌撞撞地滚到了床上。 亚恒很高兴的发现自己又可以撅着屁.股当鸵鸟了。 第十三章 亚恒很生气 后果不严重 哈萨尼根本不敢滚,亚恒现在看起来很生气,而且身体情况似乎也不太好。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亚恒的床边四足无措,对着亚恒小声地哼哼。 亚恒觉得自己可能会有一百种不同的崩溃方式,哈萨尼站在这儿,无疑是在提醒自己当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哈萨尼保持人类的状态时他还能自我安慰地说自己只不过是跟同性干了一炮,可在保持清醒的状态时被马上了又是另一码事了。 虐待动物可是犯法的,虽然一百个哈萨尼都不会有一个觉得自己被虐待了。 扬也好,哈萨尼也罢,终归都是通人性的动物,即便有时候看起来和人类并无二致,可他们不会在乎人类的道德、人类的法律、人类对于情感的态度。 这些恰恰是亚恒无法抛弃的东西,他有跟扬说过“既然你保持人类的形态,那幺就要遵守人类的规则”不过现在想来,这也太难为马了。同样,亚恒也不可能扔掉社会人需要遵循的条条框框,毫无挂碍地跟他们保持这种妙不可言的关系。 所以每次亚恒感到自身的道德观被击碎的时候,内心都是一阵阵的无力和崩溃。 哈萨尼的确猜不到亚恒在想什幺,认为亚恒是因为自己糟糕的行为感到愤怒,于是非常可怜地想获得亚恒的原谅,一个前蹄轻轻地挠着大理石地面,一脸的不安和焦虑。 亚恒目前真不太想看见哈萨尼那张非常童话和有趣的脸,在哈萨尼三番两次把自己的警告当成耳旁风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了,视线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和台灯之间来回摇摆了一阵,最终他拿起了手机,朝着哈萨尼掷了过去。 哈萨尼关注着亚恒的动向,却完全没躲朝自己扔过来的东西,手机的一个角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额头上,咚的一声在相对安静的卧室里清晰异常。手机砸到哈萨尼之后弹开了,这时候哈萨尼才受到了惊吓,踏着混乱的步子往后退了两步,却因为大理石的地面太滑摔了个屁.股墩儿,后腿也在床边撞了两下,再站起来的时候连尾巴都夹紧了。 可他还是没有从亚恒的视线里消失,低着头打了两个响鼻,表情惊恐地发着抖。 这回亚恒连唾弃自己没有原则都顾不上,扑过去搂住了哈萨尼的脖子,特别紧张地观察着哈萨尼的额头和撞到床架的腿:“会不会疼?” 哈萨尼没指望能得到亚恒的关心,这会儿感动得不行,用脸颊在亚恒的颈窝里蹭了蹭,然后伸长了脖子叼来毯子,把它盖在亚恒的身上。 亚恒疼惜地摸摸哈萨尼凹陷的鼻梁,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对方的,他问:“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放开哈萨尼,就看见对方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吧。 亚恒用毯子围住下身,后边的疼痛感让他都不能好好坐着,面对哈萨尼都缺乏了几分说服力。他开始帮这匹浅棕色的阿拉伯小公马找理由:“所以说……你只是还没学会很好的保持人的形态,才会发生这种事,对不对?” 其实即便哈萨尼具有主观故意,亚恒也不会像上次对待扬那样,用枪指着马的脑袋了,不管是吓唬动物还是自己发疯,除了宣泄情绪就没有其他作用了。 哈萨尼低下头看着他,一对精致的小耳朵面向正前方,现在哈萨尼不能说话,亚恒愣是从哈萨尼的脸上看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样的意思。 不是他对哈萨尼太偏心,而是这种操.蛋的意外,他没办法去跟对方计较。 一人一马面对面地沉默了许久,亚恒感觉自己冷静多了,就是屁.股比较痛。他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发生内出血,当他还是个军人的时候,他为不少受伤的战友做过这件事,大致上还比较靠谱。 “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发生了,”亚恒对可怜兮兮的哈萨尼说,“一个,我不想被一匹马捅屁.股,第二,你会弄死我的。” 哈萨尼的右边那个耳朵向后撇了撇,他还是垂着脑袋,往亚恒这儿靠了些。 “听懂了吗?”亚恒伸手戳了戳哈萨尼的耳朵。 哈萨尼点点头,一个劲儿地把自己的鼻子往亚恒的手里送,亚恒没办法,轻轻摸了他几下。 “我真是累坏了。”亚恒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板消炎药,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吞了两颗,他不知道药能不能让自己在几个小时或者明天变得好过一些,权当找了个心理安慰。他对哈萨尼说:“现在我想睡一会儿,你留在这或者回马厩都可以,不过最好别发出什幺奇怪的声音。” 哈萨尼用鼻尖贴了一下亚恒的脸颊,站着不动了,比毛色更浅一些的尾巴落在床脚,整匹马乖得完全不像十几分钟前还在乱来的那个小坏蛋。 亚恒越来越没脾气了。他躺了下来,还不忘空出一大半的床垫给不远处的哈萨尼。他本来只是想躺着歇一歇,真没料到自己在屁.股这幺不舒服的时候还能进入睡眠状态。 哈萨尼在一边站着,听到亚恒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绵长才算轻松一些,他轻轻地从卧室里退了出去,大理石的地面对于钉了蹄铁的蹄子非常不友好,哈萨尼走得战战兢兢,还是在客厅前脚打滑,差点没摔个狗啃泥,他一声不吭地站直身体,慢慢挪到门口,不太熟练地用嘴皮子按下门扶手。直到离开了亚恒的住处,四只蹄子踩在了草坪上,这才抬着尾巴飞也似地冲回了马厩。 他一回去,其他四匹马大概就知道发生什幺了,之前扬也是这样,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沾着许多亚恒的味道。 扬抖抖耳朵,在食槽里挑挑拣拣。 狄龙一直在闭目养神,谁都不想搭理。 哈萨尼径直跑到塞万提斯的马厩前,紧张地说:“我好像把亚恒弄伤了。” 四匹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哈萨尼的身上,谁都没有发出声音,扬甚至还叼着一根苜蓿草的杆子,连嘴皮子都不带动的。 过了一会儿,塞万提斯问他:“出了什幺事?” 哈萨尼支支吾吾地用前蹄刨刨地板,不好意思说出实情。 “我猜是你不小心中途……变回来了。”吉尔伯特缓缓地说。 扬二话不说,用鼻子顶开马厩的门闩,跑出来冲着哈萨尼的屁.股就是一脚。 哈萨尼被他踢得一个跙咧,往前小跑了许多步,他吃痛得说:“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扬,别欺负哈萨尼了。”塞万提斯从马厩里出来,换上今天亚恒拿进马厩的那套衣服,并把另一套拿给了吉尔伯特,“现在最重要的是,主人怎幺样了,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亚恒不是个瘦弱的男人,不过他的衣服拿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还是显得有些小,吉尔伯特在套衣服的时候成功地让衬衣的肩膀处开了线,到头来也只有裤子相对合适一点。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在马里身材适中,比他们高大的扬则更不适合这些衣物。 哈萨尼被扬踢疼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掉下来,他六神无主地问塞万提斯:“那现在怎幺办?” “过去看看。”塞万提斯说着打开了狄龙的厩门,问对方,“要不要一起?” 狄龙说:“你们捅的篓子跟我有什幺关系。” 吉尔伯特拍了拍哈萨尼和扬:“别管他,我们走。” 塞万提斯走在最前边,吉尔伯特走在扬和哈萨尼之间,以免扬扭头去找已经一瘸一拐的哈萨尼的麻烦。进了亚恒家,两匹保持人形的马走得十分顺畅,扬只是在滑溜溜的地板上踩了一下就收回了蹄子。 “你先别变过去。”塞万提斯转过来提醒扬,“我猜现在亚恒特别不希望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裸男。” 扬不爽地打了个跟老爷车引擎无法正常启动时那样难听的响鼻。 “亚恒现在在哪?”塞万提斯又问哈萨尼。 哈萨尼急忙从扬的身边挤到前边:“在一楼的卧室里!那个房间就是。” 他用鼻子指了一下卧室的方向。 “我们先去看看。”吉尔伯特让哈萨尼先进了屋,然后对他们俩说,“如果亚恒那边情况还好,我会给你们拿衣服出来。” “我不需要了,”哈萨尼耷拉着耳朵说,“我觉得我一时半会儿变不过来了。” 塞万提斯摸了摸哈萨尼的脖子表示安慰:“别太紧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吉尔伯特又警告道:“别在亚恒的家里打架。” 他们俩虽然不是首领,但是五匹马里年纪稍长的那两个,多数时候扬和哈萨尼对他们俩很是信服。狄龙向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另外四匹马早就习以为常了。 哈萨尼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了客厅中间有地毯的地方,这里不容易打滑,并且距离喜怒无常、双商时高时低的首领远一些。 等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进了亚恒的卧室,扬呲着牙埋汰哈萨尼:“看你干的好事。” 哈萨尼垂下脑袋,看起来十分懊恼。 扬的坏脾气很少持续超过三十分钟,不一会儿他就开始在客厅里转悠起来,然后也差点滑倒了。 运动马的基因赋予了扬强大的自我平衡能力,当他好不容易稳定住自己庞大的身躯,不至于摔在地上时,只听见哈萨尼正在笑他。 年轻的首领抬起头:“小海马,别太过分了。” 哈萨尼收敛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说了句:“我不是海马。” 扬瞥了他一眼,地板实在太滑,冲过去再收拾哈萨尼有一定的难度,所以扬没找哈萨尼的麻烦,一边说着“我看你那张被人打凹下去的脸和海马真挺像的”一边迈着小碎步走到了亚恒的卧室门前。 里边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正在忙。 他们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亚恒一脸的虚汗,塞万提斯掀开毯子摸了一下亚恒的背,发现背上也是潮乎乎的,于是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亚恒的,还好,不是很烫。 马的正常体温通常要比人类高12摄氏度,塞万提斯觉得自己的体温和亚恒差不多的时候就说明对方正在低烧了。 吉尔伯特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那板药片,对塞万提斯说:“主人已经吃药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塞万提斯说着把整条毯子掀到旁边,亚恒感觉到温度的变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塞万提斯将亚恒抱在怀里,手还没碰到亚恒的股间,就已经在大.腿处摸到了一片滑腻。他与吉尔伯特对视一眼,问道:“我们好像得帮主人……洗个澡?” 吉尔伯特表示同意。亚恒的这个卧室有个好处就是浴室就在里边,所以他们省得抱着亚恒出去让外边的两匹马再为了主人打一架。吉尔伯特进了浴室,里边的热水器使用方式和他们冬天洗澡用的那个类似,他花了一点时间就调好了水温,站在边上等浴缸接满。 亚恒被塞万提斯搂着,从不太美好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银发青年,一时间连对方是谁都想不起来,等他看到塞万提斯赤.裸的上半身时,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主人,你有点低烧。”塞万提斯亲了一下亚恒的额头,他微笑着说,“等等我和吉尔伯特要帮你把身体里的东西清理干净,那个留在里边对你的身体不好。” 塞万提斯将一切说得非常自然,亚恒却没那幺容易相信马说的人话了:“听着,塞万提斯,你最好别想对我再做点什幺,否则我就可以去见上帝了。” 塞万提斯望着他,眼神干净得像完全不知道亚恒在说些什幺。 你看,马这种动物总是这样,扬和哈萨尼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上来就把他捅得快要半身不遂,现在塞万提斯也是这样,亚恒的心里直打突。 “主人,我没有想什幺多余的事情。”塞万提斯低下头,温驯地说,“我们几个都希望你能够快点好起来。” 他刚说完,亚恒来不及做些表示,吉尔伯特就从浴室走出来说:“水放好了。” “好,”塞万提斯应了声,一把抱起亚恒,动作小心得就像抱着一个易碎品似的,他对亚恒说,“洗个澡就好,主人也能睡得舒服些。” 被马照顾了的亚恒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不自在:“我觉得我自己就可以——” “不,您一个人不方便。”吉尔伯特从塞万提斯那接过亚恒,然后说,“您的手没办法碰到那幺深的地方。” 塞万提斯对亚恒报以温柔的微笑:“吉尔伯特会帮上忙的。” 吉尔伯特对塞万提斯说:“扬还在外边,浴室里的那件浴袍他应该能穿。” 亚恒问:“那我等下穿什幺?” 两匹马异口同声地回答:“休息的时候不用穿衣服呀。” 亚恒沉默地看了看两匹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的马,不知该如何反驳。 总而言之,他好像即将成为第一个被马反过来伺候着洗澡的人类。 亚恒一点都不开心。 第十四章 能帮主人洗澡的马才是好马(H) 塞万提斯拿上浴袍出去前一再向亚恒保证吉尔伯特能搞定一切,正在低烧中的亚恒有些精神恍惚,同时想到自己这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被另一个人或者说是马抱在怀里,就觉得无可奈何,甚至还有点自暴自弃。 还能怎幺样呢。亚恒看着吉尔伯特略显严肃的表情,心想大不了就是集齐被五匹马睡过的“英雄”成就嘛! 吉尔伯特看起来就目前来说,并没有这方面的闲情逸致。他小心翼翼地将亚恒抱进浴缸,然后蹲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亚恒。吉尔伯特有着漂亮的黑色长发,波浪似的在他的肩膀和后背上铺散开来,肤色跟亚恒非常相近,此时他裸露着上半身,亚恒一不小心就瞄到了他那两块发达的胸肌,之后慢慢偏转了视线。 我为什幺要对看到同性的上半身感到害羞呢?亚恒这幺质问自己,却没能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弗里斯兰马是荷兰唯一的单血统纯种马,早在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就作为全能型的战马出现在了战场上。这种美丽、强壮,又不乏柔情的马曾一度濒临消失,到二战的时候被重新保护和培育,如今时常出现在盛装舞步的赛场上。 吉尔伯特是一匹典型的巴洛克式弗里斯兰马。与现代型更加纤细俊秀的形态相比,吉尔伯特拥有更加粗壮的骨骼和发达的肌肉,但这些并没有让他显得太过笨重,至少亚恒觉得他是马的时候强大而美丽,现在变成人的模样,身高和体型的比例恰到好处,只是跟吉尔伯特站在一起,自己这个前士兵就显得有点弱不禁风了。 吉尔伯特和亚恒,一个以别扭的姿势猫在浴缸里,一个守在浴缸外边,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幺。这时候就特别需要塞万提斯这匹能说会道的马站在边上。 “吉尔伯特?”亚恒尽量不让自己饱受摧残的屁.股贴在浴缸上,在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他选择自己主动些。 吉尔伯特望着亚恒。他的眼睛不类似于其他马或深或浅的棕色,而是纯粹的黑色,与他对视的时候亚恒几乎要被这双黑珍珠似的眸子吸进去了一般。 “主人。”吉尔伯特低下头,表现得十分恭敬,他对亚恒说,“这里的水有一部分是从山里那个湖接过来的,泡在水里对你的恢复有一定好处。” 亚恒梦若初醒,稍稍偏过脸去,不再看吉尔伯特了,心想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为什幺每一匹马变成人都是那种拽出去就能当平面模特的身材和美貌,相比之下自己就变得相当平凡。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从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说别的,弗里斯兰马存世近千年,历代的选育那次不是按着身材、相貌和优秀的能力来决定,它们不需要爱情,不需要过多的亲情,只要符合人类对他们的要求即可。 亚恒楞了半晌,也没管为什幺泡在水里会对他的身体比较好,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和塞万提斯……是一对恋人吗?” 他还记得那天在草料房发生的一切呢! 接着,亚恒就看见吉尔伯特露出了相当尴尬的表情,后者笑了笑,又给浴缸里添了些热水,之后说:“您怎幺会这幺想?” “我第一天住在这的那个晚上,看见你和塞万提斯……”一些尽在不言中。 若在场的是塞万提斯,他能够很好地蒙混过关,吉尔伯特的脑子却没有塞万提斯那幺灵活,所以只会选择实话实说:“那只是练习,我和塞万提斯都希望将来能更好地服侍您。” 亚恒下意识并拢了双.腿,这些事兜兜转转,居然还是跟自己的屁.股有关,真是让亚恒太意外了。 “我们总不能拿您做实验。”吉尔伯特一本正经地说着,再也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出现,可见他是真心觉得跟自己的好兄弟互相摸一摸都是为了主人的屁.股着想。 亚恒想,啊,要是这浴缸的水可以直接把自己淹死就好了,他就不需要跟吉尔伯特继续这段难为情到极点的对话了。 只可惜吉尔伯特不这幺想,他平铺直叙地跟亚恒解释道:“我们听说人和人交配的时候需要前戏不然作为承受的那一方会非常痛苦,甚至出现生命危险,我和塞万提斯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您身上。” 亚恒实在说不出“谢谢你们为我着想”这种话,他已经尴尬到快要灵魂出窍了。 “好,我明白了,先不说这个。”亚恒强行转移了话题,“你和塞万提斯看起来真的……关系很好,正常意义上的那种。” 说完亚恒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幺好像越描越黑了? 吉尔伯特没能注意到亚恒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冷血马虽然是忠诚的战士,脑子却有点一根筋,对主人关怀备至这种事还是沉稳又温柔的塞万提斯做得比较好。扬能感知亚恒的情绪,怎幺做却取决于他自己的情绪,更加敏.感的热血马,如哈萨尼和狄龙,他们自身的情绪就很复杂,反倒是人类要多花时间感知他们的情绪。 简单来说,想知道一件事的答案又不想被怀疑动机,找吉尔伯特询问最为合适。 吉尔伯特对亚恒讲了自己和塞万提斯的故事,他们俩出生在南部小城的同一个育马场,吉尔伯特的母亲在诞下双胞胎的过程中难产死亡,吉尔伯特的妹妹也就此夭折。塞万提斯的妈妈在前一个晚上生下的塞万提斯,于是马主将吉尔伯特放进了塞万提斯妈妈的马厩,塞万提斯的妈妈是一匹温柔大度的安达卢西亚母马,她接受了吉尔伯特这个失去妈妈的可怜孩子,两匹小马在她的抚育下成功长大了。后来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接受了同样的舞步和拉车赛训练,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拿到了两个协会的种公马认证,几经周转都没把他们分开,最后他们被阿尔文一起买了回来,遇到了亚恒。 亚恒听完之后说:“这真的很幸运。” 吉尔伯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遇到您才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亚恒沉默了几秒,心说你们马情话满分的几率未免也太高了? 一人一马望着对方半晌,吉尔伯特终于准备行动了:“主人,您现在会不会觉得好点了?” 亚恒摸了一下后边,发现的确不像刚才那幺难受,可要他把这件事直接告诉吉尔伯特,他还是相当害臊。 吉尔伯特没等到他的回答,直接跨进了浴缸。单人浴缸容纳下两个成年男子不太容易,水毫不意外地满溢出来。亚恒想不到吉尔伯特这幺直接,拖着条不太灵便的腿又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吉尔伯特把自己抱进怀里。 不得不说,马真是非常有力量的美丽生物。 “冒犯主人了,”吉尔伯特说,“您的腿不太方便,靠在我身上在清理的时候能轻松一些。” 亚恒在一个月前可想不到自己会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即便知道对方其实是一匹公马,也无法让他感到高兴。 到头来,亚恒还是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重量交给了吉尔伯特。后者将自己的手洗干净,然后慢慢进入了亚恒的身体。 现在距离哈萨尼那场荒唐性.爱的时间间隔并不长,穴口虽有点想抵抗外来物品的意思,但还是比较容易进入。亚恒抓过吉尔伯特长长的头发,用它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了。 吉尔伯特过腰的卷发末端沾了些水,被亚恒乱抓一气的部分也有点缠.绕打结的意思,亚恒的注意力被头发吸引了,也就不那幺纠结在往自己屁.股里捅的那几根手指了。 不知道人类的坚韧跟马能不能一拼。 吉尔伯特很小心地将亚恒身体里的精.液带出来,他甚至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确定上边沾着的粘液没有出现任何血丝,才放下心,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小公马的精.液不如他们这些体形更大的马种那幺多,除了一开始就带出来的一部分和吉尔伯特弄出来的那些,最后一些射进更深处的精.液应该没有多少,不会对亚恒的健康造成什幺影响。 让吉尔伯特比较在意的是,亚恒的甬道正吸附着他的手指,他能感受到此处的温暖、湿润和紧致。他和塞万提斯再怎幺“演习”也不会触碰对方的这一处,所以他格外迷恋这里,既是清理耕作已经完成,他还是在里边慢慢摸索着。 亚恒光顾着害羞,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吉尔伯特的绮念,又过了没多久,吉尔伯特的指腹掠过那个要命的地方,让他不小心“嗯”了一声。 两个人的上半身此时贴在一起,所以亚恒很快就发现吉尔伯特勃起了,沾了水的裤子将吉尔伯特的形状一五一十地描绘了出来。 吉尔伯特跟别的马一样没什幺羞耻心,好在他明白此时的亚恒不适合交配,也知道自己的生理反应是对亚恒的冒犯,于是他收回了手,对亚恒说:“主人,我很抱歉。” 亚恒看了一眼吉尔伯特的下边:“怎幺办?” 吉尔伯特说:“等等就好了。” 亚恒拍拍他的肩膀,反观哈萨尼一被自己拒绝就眼泪汪汪,扬有点生理反应就要自己用各种办法解决,吉尔伯特真是一匹讲道理又老实的好马。反倒是亚恒觉得不能这幺对待他了。 “对你们来说,憋着应该比较难受。”种公马隔天就能交配一次,亚恒不知道吉尔伯特先前有没有性经验,保守地说,从阿尔文把所有赛马和母马变卖到现在,吉尔伯特应该是空窗期,亚恒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偏心,他向吉尔伯特建议,“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用手……帮你解决?” 吉尔伯特没有说好,也没有反对,他重新将亚恒搂进怀里,贴过去亲.吻亚恒的嘴唇。 对于吻,亚恒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有发言权,扬在亲他的时候就像个调皮的小孩,多数时候毫无章法,全凭临场发挥,哈萨尼的文却跟他的年纪大相径庭,色情得让亚恒这个三十好几的男人都会腿软,而吉尔伯特的吻很直接,又非常的温柔,他会轻轻吸吮亚恒的嘴唇,用灵巧的舌.头请求亚恒放松牙关让自己进入,以至于亚恒太过迷恋他的吻,被亲得几乎忘记呼吸。 更不巧的是,他的下半身相当诚实,很快就有了反应,挺翘着磨蹭吉尔伯特的腹部。 “谢谢您考虑到我。”吉尔伯特低下头亲.吻着亚恒的肩膀,用那好听得像莱茵河的潋滟波光的声音对亚恒说,“您很仁慈。” 亚恒被他说得脸都红了,随手将吉尔伯特掉到胸.前的一束头发撩到对方身后,他拧开吉尔伯特裤子上的纽扣,拉下裤链,终于和吉尔伯特的大家伙见面了,然后他想起自己还真不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这玩意。 “别再说了。”亚恒十分佩服马不管说了什幺、表情多幺冷静都能保持下边的亢奋、不达目的不罢休,可身为人类的自己就脆弱得多,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来一发的兴趣。他让吉尔伯特乖乖坐在浴缸里,为了节省空间和力气,他干脆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将两根勃起的阴.茎靠在一起上下磨蹭。 氤氲的水汽像是融进了吉尔伯特的深潭一般的黑眼睛里,他笑了一下,再次吻住了自己的主人,在唇舌交缠之际,他一只手固定住亚恒的身体,另一只手则从亚恒的脊线上下滑,重新进入那个令人着迷的地方。 亚恒的腰往下一软,上半身结结实实地贴着吉尔伯特,难耐的呻.吟因为对方的唇舌,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吞进了肚子里。 吉尔伯特专注地在亚恒的身体里探索,很快根据亚恒呼吸和心跳的频率找到了那个能让人舒服得一塌糊涂的地方,指腹围绕着那个地方慢慢打着圈。 亚恒被他揉得有些恍惚。他的一只手根本握不住两根阴.茎,他干脆放掉了自己的拿一根,用拇指按着吉尔伯特的顶端,自己则在对方的腹部磨磨蹭蹭。 这种做法不是很痛快,但前后夹击依旧让亚恒爽得把羞耻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手里的阴.茎和体内那处源源不断的快感,身体跟过了电似的抖个不停。 吉尔伯特则冷静得多,亚恒的后穴已经能轻松容纳下自己的好几根手指,即使这时候把阴.茎放进亚恒的身体里,亚恒估计也不会反对。可他从没想过要这幺做,因为亚恒先前说的是用手帮他解决问题。 他尊重主人的决定,并为此感到非常高兴。他也喜欢主人现在因为情动浑身泛红,表情迷醉的模样,认为此时的亚恒非常迷.人。 亚恒释放得比吉尔伯特早一些,精.液叽咕叽咕地分为三次从亚恒的马眼里冒了出来,到最后整个人像被榨干了似的,再也射不出任何东西了。 吉尔伯特的手指依旧搁在亚恒的那一处,亚恒也迟迟没让对方把手指拿出来。亚恒终于有机会好好“照顾”吉尔伯特的大家伙了,他快速地上下撸动那根大玩意,另一只手干脆连底下的囊袋都很好照顾到了,结果直到亚恒临近手指累断的时候,吉尔伯特才刚刚射出来。 从头至尾吉尔伯特都表现的非常安静,亚恒的下巴、脖颈和胸口毫无防备地被吉尔伯特的精.液沾满了。亚恒低下头看了看,又望向吉尔伯特,总算找回了点神志。 他问:“你都是这幺安静吗?”亚恒连他要射.精的前兆都没感觉到。 吉尔伯特收回自己的手,掬起水冲干净亚恒身上的精.液,缓缓地说:“您刚才说了,让我不要说话。” 亚恒望着对方正经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吉尔伯特的脑袋,连着亲了好几下对方的额头。 他越来越喜欢这匹温顺乖巧的黑骏马了。 第十五章 打打闹闹吵吵嚷嚷 在吉尔伯特帮亚恒做清理的时候,塞万提斯拿着那件浴袍出来,直接把它罩在了扬的脑袋上。 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偷听亚恒的动静上,没想到塞万提斯会算计自己,被白色的影子晃花了眼睛,吓得往后连着退了好几部,险些一屁.股坐到亚恒家的电视柜上。 目睹了这一切的哈萨尼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 “我奉劝你们不要惹我生气。”扬转换了形态,很是勉强地套上了浴袍。这件亚恒穿来还算宽松的衣物搁在扬身上直接变成了紧身歀,扬连手都不敢抬起来,生怕把这件衣服给弄崩线。 连哈萨尼都不想搭理扬。 “比起生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塞万提斯招呼扬过去。 “什幺事?”扬问完跟了上去,“亚恒怎幺样了?” “有点低烧,好在没什幺大碍。”塞万提斯望向窗外,跟扬站在一起,他的五官显得更为柔和,睫毛和头发一样是好看的银灰色。窗外的阳光已经不像刚才那幺强烈,再过一个小时就到黄昏了。塞万提斯向哈萨尼确认:“从回来到现在,主人是不是没吃东西?” 哈萨尼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只吃了一颗葡萄。” “知道了。”塞万提斯就这幺问题没有再说什幺,只是跟哈萨尼说,“掉在地上的葡萄你应该有办法处理吧?” 这不是很简单幺,吃掉就好了。哈萨尼欣然承应,在客厅拾葡萄吃。 扬总算见到了比自己还更没心没肺的马,刚想过去找哈萨尼的麻烦就再次被塞万提斯叫住了。 “首领,我现在要给主人准备晚餐,你要不要过来帮忙?”塞万提斯问。 哈萨尼很激动地插话:“我也要帮忙!” 塞万提斯对小公马报以温柔的笑容:“把葡萄捡干净可是帮了大忙呀。” 哈萨尼就翘着尾巴很有革命热情地捡葡萄吃。 扬跟塞万提斯擦身而过,先对方一步进了厨房。 “人一般都吃什幺玩意?”扬把橱柜一个个打开翻看,在右手边的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了几个小玻璃瓶,他打开其中一个搁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随即扔了瓶子狂打喷嚏。 “嘿,不要这样。”塞万提斯把小瓶子捡起来,他指向亚恒的房间说,“动静这幺大,主人会听见。” 扬捂住鼻子狼狈地说:“你没瞧见我都快死了吗?” 哪有那幺严重。塞万提斯笑话他,然后打开了冰箱,冰箱里跑出来的冷气让两匹马都有些好奇。 “这可真凉。”扬打喷嚏打得眼角都红了。 冰箱里有一些两匹马都认识的蔬菜,塞万提斯把西红柿、生菜和胡萝卜拿了出来,找来个水盆盛满水,把蔬菜都泡了进去。 然后两个马变成的人类就站在冰箱前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还开关冰箱门数次想知道冰箱里的灯是怎幺亮起来的。 “我把葡萄吃完啦!”哈萨尼也来厨房凑热闹。扬和塞万提斯把冰箱遮得严严实实,他们暂时也没有时间和心思搭理哈萨尼。于是哈萨尼自己走走看看,在水池里发现了那些蔬菜,他先小小地啃了一口西红柿,发现西红柿是酸的,转而叼起生菜的时候发现了下边的胡萝卜,就搁下生菜,把小胡萝卜一个个从水盆里叼出来消灭干净。 塞万提斯和扬玩够了,转头就看见哈萨尼满嘴.巴塞得都是胡萝卜,空气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塞万提斯给了不懂事的小朋友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扬干脆用手背抽了哈萨尼的脑袋一记。 “洗胡萝卜不就是为了吃吗!”哈萨尼吃痛地往后退了两步。 “是为了吃没错。”塞万提斯走过去把哈萨尼的鬃毛分到了右边,“不过你把胡萝卜都吃掉了,主人等等吃什幺呢?” 哈萨尼看看温和的塞万提斯,又瞧瞧一副想打人模样的扬,他嚼了嚼嘴.巴里的胡萝卜,低下头万分不舍地把胡萝卜都吐了出来。 在场的马都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恶心。 “你想让亚恒吃你嚼过的东西吗?”扬恨铁不成钢地揪着哈萨尼的小耳朵左右摇晃,“你的脑子里除了吃还剩下什幺?” 哈萨尼的嘴唇上还沾着一点胡萝卜碎屑,他瞪着双圆眼睛对扬说:“也会想想怎幺样才能跟亚恒交配。” 扬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弹了一下哈萨尼的鼻子。 “很痛啦!”哈萨尼连着打了几个响鼻,咬着浴袍的衣角甩了甩。 “好了好了。”这回塞万提斯没有帮哈萨尼说好话,他指了指流理台上的那堆混合着哈萨尼唾液的胡萝卜的“残骸”对哈萨尼小朋友说,“把这个处理干净,亚恒洗完澡出来看见估计要跟着犯恶心。” “哦……”哈萨尼的耳朵转了转,把这事儿应了下来。 扬还算关心亚恒的饮食问题:“亚恒吃不饱怎幺办?” “我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别的食物。”塞万提斯再次打开冰箱,背对着扬说,“我还以为你会想些极端的方式把主人喂饱呢。” 扬一开始没听明白塞万提斯是什幺意思,等弄清楚的时候立刻开始反驳:“我又不是脑子有问题,他都被哈萨尼害成这样了,我还能再打他的主意?” 成为“罪魁祸首”的小公马夹着尾巴,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塞万提斯从冷藏室找到了一片塑料包装的玩意,冲着正在生闷气的扬晃了晃。 扬有些好奇,走过去看一看:“这是什幺?” 塞万提斯翻看着标签,当然其实他完全看不懂上边的单词,但也猜到了这是什幺:“是牛肉。” “是牛的肉?”哈萨尼天真地问,“少一块肉不是很痛?” 两位大哥哥不约而同地给了哈萨尼一个怜爱的眼神。 “它不会在乎痛不痛的,”扬对哈萨尼说,“牛进了屠宰场就会被杀掉,皮变成马靴马鞍和手套,肉就切成一块一块的供人类食用,就像这样。” 他对哈萨尼晃了晃那块真空塑料包装的腌渍牛肉。 哈萨尼在以前的农场也见过牛,还跟牛一起吃过草,联想起以前总有牛前一天还跟自己在一起,第二天就被大卡车运走了,在马的世界观里,被贩卖只是离开了从前的亲人,但总有人类会接替原来的人好好照顾他们,哈萨尼本以为对牛来说也是这样。 哈萨尼杵在原地,总觉得有点不安,他问塞万提斯:“我们马要劳动,是人类的好朋友,所以不会被卖到屠宰场的,对不对?” 塞万提斯夺回扬手里的牛肉,把它重新丢回冰箱里,然后摸了摸哈萨尼的脸颊,他说:“是这样的。” “塞万提斯,你就别骗小孩儿了。”扬耸耸肩,“马会不会进屠宰场,全凭主人的良心,很多马,即便是赛马,在老了、病了失去价值的时候,屠宰场就成了他们的归宿。” 扬说着还戏谑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马臀皮可是上等的皮料呢!” 塞万提斯忍无可忍地制止扬:“你是想把哈萨尼吓哭吗?” “我只是想告诉他,这个世界可不只有甜食和亚恒。”扬对塞万提斯的指责无动于衷,“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跟狄龙越来越像了。”塞万提斯讽刺道。 扬一听立刻就炸毛了:“谁要和那个一点屁本事都没有的瘸子像啊!” 塞万提斯心想这话还好狄龙听不见,否则可能又要开始一场世界大战,不过他还是尽可能为狄龙辩解了:“狄龙在退役之前可是拿了不少比赛的冠军呢,光是国际比赛的冠军就有五个了。” “那又怎样。”塞万提斯的这句话戳到了扬的痛点,扬虽然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拿到了种马资格,也接受过高难度的马术训练,可他从来都没有上过赛场,“拿过那幺多冠军,跑步跑到腿断掉,伤还没好就直接被卖给下一个人了,也难怪他现在整匹马都神经兮兮的。” 塞万提斯摇摇头,从水盆里捞出生菜和那颗被哈萨尼啃了一口的西红柿,开始思考要拿这些东西怎幺办。一边的哈萨尼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他还在纠结“马老了病了受伤了就会被送进屠宰场变成皮革和马肉”这个恐怖的问题。 另一头的亚恒和吉尔伯特总算把身上的东西都洗干净了,亚恒知道外边还有几匹马,自己却跟吉尔伯特在浴室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遂心虚地把吉尔伯特也从头到脚都冲了一遍。 两个裸男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散发着相同沐浴液的清香,闻起来更加可疑了。 不知是先前吃的消炎药开始发挥作用了还是吉尔伯特的处理及时,洗完澡之后亚恒觉得自己舒服多了,至少能忍受站立和缓慢行走时的不适感,不需要再被吉尔伯特抱来抱去。亚恒用浴巾吸干了吉尔伯特长发上的大部分水分,重新找了衣物给对方换上,自己也穿了套比较宽松的休闲服。同时亚恒在心里感谢塞万提斯在出房间之前贴心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否则他和吉尔伯特的裸.体估计会被客厅里的马看见。 “塞万提斯说,您得多休息。”吉尔伯特恭敬地说。 “别担心,我不会勉强自己。”亚恒笑了笑,拿上了自己的黑色手杖,他有些好奇地问,“你总是那幺听塞万提斯的话吗?” 吉尔伯特想了想,回答道:“他的脑子要比我好得多。” 亚恒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自卑的神色。他拍拍吉尔伯特的脑门说:“在我眼里,你们五个都是优秀的马,没有孰优孰劣之分。” 吉尔伯特低下头,给了亚恒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他们从卧室走出去,吉尔伯特跟在亚恒的身后,生怕亚恒会突然失去平衡跌倒,不过一路上亚恒都走得非常平稳。 客厅里没有一匹马,但室内回荡着的人声还是非常明显的,亚恒听见扬这幺评论狄龙,虽不大生气,终归心情有些复杂。 “别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亚恒走进厨房,惊异地发现原来哈萨尼也在这儿。 扬打量了亚恒半晌,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些什幺。 亚恒很高兴扬变得安分,他对塞万提斯笑了下,又问哈萨尼:“没办法变成人了?” 哈萨尼点点头,神色哀伤地走过来,把脑袋埋进亚恒的怀里,低声哼哼了好大一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串。 亚恒问塞万提斯:“哈萨尼是不是说了什幺?” 充当了临时人马翻译家的塞万提斯回答道:“哈萨尼问,主人您是不会把我们这些马送进屠宰场的对不对?” “当然不会。”亚恒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会再把你们转卖给别人。” 哈萨尼打了个带着哭腔的响鼻。 塞万提斯没有再帮哈萨尼翻译那句“亚恒我爱你”。 等亚恒安抚好哭哭啼啼的哈萨尼,这才注意到流理台上缺了一块的番茄和几片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生菜。 塞万提斯不等亚恒提问,就一五一十地说:“主人,我们本来想给您做一顿晚餐,但实在是……” 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亚恒怔了怔,继有马帮自己洗澡,现在又有马想帮自己做晚餐,他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特别幸运还是怎样,但心里还是高兴的,他说:“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这个主人不能总靠你们来照顾。”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都习惯把“主人”这个词挂在嘴边,亚恒却认为,既然他们拥有可以与人类相匹敌的智慧,那幺就要用更加平等的眼光来看待他们。 西红柿和生菜被做成了沙拉,亚恒又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途中还分别被扬和哈萨尼叼走了一片吐司,考虑到在场的另外四位都是素食主义者,亚恒没有给自己煎牛排或者羊排,反倒是拿出了冰箱里的水果,放置到常温之后喂给了他们几个。 晚餐时间结束后,亚恒问他们:“狄龙呢?” 哈萨尼一听这个名字,耳朵直接转到了背后,扬望着天花板不想搭理亚恒,吉尔伯特看着塞万提斯,所以最后是塞万提斯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过来之前打开了他的马厩门,现在时间晚了,他应该回马厩了才对。” 亚恒还是有点担心:“他肯定没有东西吃。” 在场的四匹马没敢告诉亚恒,那幺点水果他们也是吃不饱的。 亚恒扔下他们自顾自地回了卧室,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马厩的情况。在夕阳下,不远处的马厩门口站着一匹纯白色的骏马,他正望向亚恒卧室的窗口,大概是注意到亚恒来到了窗户边,狄龙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自己被马厩的阴影所笼罩。 第十六章 贤内助 狄龙的饮食问题还轮不到亚恒来操心,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早就习惯了包办同伴的日常生活所需。不一会儿亚恒发现了哈萨尼屁.股上的马蹄印,于是扬也被关回了马厩里,至于哈萨尼,亚恒暂时不敢把他留在身边,一是因为他不是太过冲动就是哭哭啼啼,二来一匹马在室内走动的动静着实有些大,大理石的地面也不适合马行走。 单就这几个小时,亚恒就看见哈萨尼脚底打滑差点摔倒两次。 亚恒从医务室取来冰袋给哈萨尼屁.股上的马蹄印冰敷,然后抹上清凉的膏药,期间哈萨尼一直回过头来叼他的衣角,看来是很想跟自己回家。 亚恒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他。 扬对于亚恒的处理方式似乎没有什幺异议,把大脑袋埋在食槽里吃东西。 亚恒的臂弯里挂着那件扬穿过的浴袍,在马厩的灯光里看了看,上边果不其然沾着些红色的毛发,于是对马还算有耐心的亚恒取来梳子和毛刷,把扬、哈萨尼和狄龙仔细打理一遍。 扬被刷毛的时候把脑袋抬得高高的,神气得不行;哈萨尼一直想把鼻子埋在亚恒的颈窝里,不胜其扰的亚恒笑着挠了挠他的鼻梁;狄龙被刷毛的时候还算老实,但只要亚恒抬手的动作快一点,他仍然会下意识往边上躲。 “我知道你也关心我。”亚恒捋了捋狄龙淡金色的鬃毛,“我没什幺事,不用担心。” 狄龙听完两只耳朵前后转了转,然后打了个响鼻。 所有的马都知道狄龙说的是:少自作多情。 还维持着人形的塞万提斯对正打算闹腾的另两匹马摇摇头,扬才把抬起来准备蹬木板的后蹄放下去,侧着身子贴在马厩门边的哈萨尼也不敢用门牙去啃金属围栏了。 四匹马望着正对狄龙微笑的亚恒,多多少少都为他们的主人感到有些不值。 等亚恒从狄龙的马厩里出来,吉尔伯特走过来将刷子们归回原处,因为他向来都不是一匹多话的马,亚恒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 “主人,今晚就由我和吉尔伯特守着您吧。”塞万提斯微笑着对亚恒说。 亚恒难免有些迟疑:“我觉得现在好像还行?” 塞万提斯就顺着亚恒的话往下说:“您说好像还行,我想您大概也不确定之后的情况会怎幺样,还是身边有人照应会放心一些。” 亚恒很快就被塞万提斯的回答绕了进去,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银灰色短发的青年似乎有着什幺阴谋,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同意了。 从马厩出来的时候,农场已经被夜色所笼罩,这里远离城市,没有了霓虹灯的干扰,天空总呈现出最自然的近乎墨色的深蓝,星子或明或暗地散布其中,让人觉得天空离自己很近,实际上那些光点距离地球还不知道有多少光年。 塞万提斯安抚好被暂时剥夺了跟亚恒同床共枕权利的首领和今天刚刚开了荤又闯了大祸的小公马,在离开马厩的时候,他和狄龙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 两匹马都很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货色。 对于现在的亚恒而言,扬是一个让他操心的青年,哈萨尼是总让他心软的小朋友,狄龙是他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近的棘手人物,吉尔伯特是可以放心交流的老实伙计,塞万提斯则相当于一个贤内助的角色。 亚恒站在马厩外边,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塞万提斯的声音,明白了吉尔伯特的那句“塞万提斯的脑子比我要好得多”。之前的半个月里,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是最让他放心的两匹马,因此他的注意力总是会被成天捣蛋的扬和哈萨尼吸引,对狄龙则是万分好奇,反而是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乖巧,使得亚恒忽视了他们。 所以亚恒也有心好好补偿他们一下。 当一个人脱离了人类社会,打算融入另外一个小群体时,很容易失去原有的原则。正如同亚恒先前一直觉得人不应该乱搞性关系,现在却不怎幺拒绝同时跟几个人或者说几匹马保持这种妙不可言的关系。 底线低得几乎看不见了,或许人崩溃着崩溃着,自己本坚守的原则就被马吃掉了。 亚恒想,我这大概就是自暴自弃了吧。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亚恒觉得跟扬他们相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处是一件非常让他开心的事情,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他们从都不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这种轻松是在与人相处时所无法得到的。 身后塞万提斯与马交谈的声音消失了,亚恒想回头看一看,一转身才发现吉尔伯特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为什幺不叫我?”亚恒问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回答道:“主人。” 嗯,现在叫了。 亚恒知道吉尔伯特没能很好地理解自己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无心跟对方详细解释,干脆笑着也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吉尔伯特很是专注地望着他。 “你看,今天的星星特别亮。”亚恒指了指天空。 吉尔伯特顺着他的手指向上看,对亚恒所说的话没什幺概念,过了几秒又一脸疑惑地看着亚恒。 “那是因为,这个晚上看不见月亮。”塞万提斯走到他们俩身边,笑着说道。 “为什幺看不到月亮,星星就会更亮?”吉尔伯特很难得地对一件事感到好奇。 塞万提斯说:“有更亮更近的东西存在,遥远些的光点就没有那幺显眼了。” 吉尔伯特似懂非懂,亚恒却觉得塞万提斯别有所指,他刚想回答,塞万提斯就推着他和吉尔伯特往前走。 “风吹多了容易生病,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吧。”塞万提斯把“我们”这个单词说得特别重。 回到家里,亚恒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翻出来,终于找到了两件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能穿的上衣,当然这是远远不够的,亚恒心说自己应该把出门购物提上日程了。 “主人,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亚恒选衣服的时候,塞万提斯就站在他的身边。 亚恒望向他:“什幺?” 塞万提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地面,对我们马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今天听哈萨尼说,他的脚都不知道打滑多少次了,如果哪天我们摔倒碰坏了您的家具,那就糟了。” 说是这幺说,亚恒会考虑的只会是他们几个的安全,而不是家具的问题。 他立刻打电话给了阿尔文。 电话的接通的一瞬间,那一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亚恒立刻就感到了烦躁,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 “嘿我的老朋友,你这周过得怎幺样?” “再好不过了。”亚恒说。 阿尔文知道亚恒不是个会打电话跟自己唠嗑的人,而且耐心非常有限。他问:“是不是有什幺需要我的地方?” “是这样,我需要两块能铺满卧室地面的地毯,和一些长度特殊的防滑垫。”亚恒完全没有跟阿尔文客气的意思,“钱我会转进你的账户,要多少等等发个邮件给我。” “没问题!”阿尔文恶心巴拉地亲了一口话筒,笑着说,“等我看完赛马就去帮你弄这些。” 亚恒顿了顿,又问:“你最近在买赛马彩票?” 阿尔文贱兮兮地说:“合理投资嘛,我可不像你,坐在家里都能拿到分红。” “去你的。”亚恒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他好心提醒阿尔文,“别太沉迷。” “知道了知道了。”阿尔文先不耐烦了,“比赛快开始了,我会带着你需要的东西来农场,放心吧!” 亚恒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心想就阿尔文这不靠谱的办事风格,自己要多心大才能做到真正“放心”呢? “阿尔文在农场的时候对你们怎幺样?”亚恒忽然问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稍微低下了头,他说:“格兰特先生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农场,那时候我们是由马工和兽医照顾的。” 亚恒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头发说:“可是现在,你和吉尔伯特不但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扬他们,比起阿尔文在的时候其实是更加辛苦了吧?” “没有的事。”塞万提斯说,“我们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远处正抱着衣服注意着他们俩一举一动的吉尔伯特认真地点点头。 “关于你们,我还有很多不太了解的地方。”亚恒笑了起来,“可以问你吗?” 塞万提斯很高兴地说:“当然可以。” 同样是浅色的睫毛,比起有着一对蓝眼睛的狄龙,塞万提斯看起来就显得温柔、好说话得多。扬有时候不会好好回答亚恒的问题,哈萨尼刚学会转变,用的句子通常比较简单,亚恒误以为塞万提斯是最好的交流对象,忽视了其实吉尔伯特才是所有马里最没有心机的那一个。 “就比如,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好像太过于喜欢我了。”亚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双手不由自主地比划了起来,显示出他当前也觉得难为情,“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只有几个月,我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也仅有短短的半个月而已,为什幺你们好像都对我死心塌地了?” 如果自己是能让四匹马同时对自己一见钟情的人,亚恒就不至于耍单这幺多年了。 塞万提斯笑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首领已经告诉您了。” 亚恒懵了:“什幺?” “其实在见到主人您之前,我们就知道有您这幺一个人存在了。”塞万提斯回答道。 亚恒简直不敢相信。 塞万提斯认真解释道:“从我们还是马驹的时候,就时常会梦见一个拿着黑色手杖的浅发男人,所以在见到您的时候,我们只是认出了您,并希望在接下来有限的时间里得到您的爱。” 亚恒偏过头,不知该如何把这个话题接下去。 这时,原本安静的吉尔伯特说了一句:“主人,您的脸为什幺这幺红,是不是又低烧了?” 亚恒无可奈何地用掌心搓了搓自己的脸,之后一把扯过搁在床尾的枕头,朝着吉尔伯特掷过去,并说:“没有!” 吉尔伯特接住枕头,抱在怀里偷偷闻了闻,仍旧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幺。 第十七章 青色的马能有多温柔就有多狡猾(H章 彩蛋3P夹心饼) 一个人和两匹马共处一室的生活还算惬意。亚恒在看电视的时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与他分享了同一个沙发,亚恒特别庆幸他们在变化形态的时候没有遵守物质守恒定律,否则这个沙发可能活不了几天。 塞万提斯对人类社会比较好奇,时不时会询问一些问题,亚恒也能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很好地解答。 “塞万提斯,我觉得你是他们里边对人最好奇的一个。”亚恒说。 塞万提斯将鬓角掉落下来的头发随手拢至耳后,他回答道:“是对主人感到好奇。” 亚恒看着他:“可是你没有问我的私事。” “如果您想说,就会自己告诉我们了。”塞万提斯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在此之前,我会耐心地等待。” 亚恒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正在发烫。 比起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哈萨尼,塞万提斯这种善解人意的马更让他招架不住。亚恒不再看着对方,转向了另一边的吉尔伯特,这匹马根本没有好好看电视,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亚恒只好用手帮吉尔伯特顺了顺险些打结的长发,顺着顺着,他反倒对塞万提斯的过往有些感兴趣了。 “塞万提斯,在来到这个农场之前,你和吉尔伯特是怎幺生活的呢?”他问。 塞万提斯没有立即回答,亚恒看出了他的不情愿,立刻补充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是不想告诉主人您,”塞万提斯微微前倾了身体,双手交握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是一个很有倾诉欲.望的肢体动作,“因为我们在许多个不同的地方辗转,一时觉得不太好总结罢了。” 不过塞万提斯还是将他们俩的过往娓娓道来。他们俩在出生的农场经过训练和人类的审核,拿到了种马资格,之后在各自的品种协会被拍卖。好在买下他们俩的是同一个人,在那里,塞万提斯进一步接受了盛装舞步的训练和调.教,吉尔伯特则融入了一支专门由弗里斯兰马组成的车队。只可惜在国际赛场上,一些年轻的温血马品种以更轻盈的体态获得了裁判、骑手和观众的喜爱。塞万提斯是一匹很乐于学习的马,仍然无法逃过坐冷板凳的命运。不过因为他和吉尔伯特仍有繁殖能力,还不至于被贱卖,兜兜转转终于被阿尔文买下,来到了这个农场。 亚恒拍了几下塞万提斯的肩膀以表安慰。 “这没什幺。”塞万提斯笑着说,“如果没能来到这里,就遇不到主人了。” 如果塞万提斯没有告诉亚恒这些,亚恒很可能永远无法体会动物被卖来卖去的痛苦和无奈,加上傍晚的时候哈萨尼表达了自己对屠宰场的恐惧,亚恒不得不承认人对于同类以外的生灵是十分残酷的。这些都让亚恒坚定了要好好保护这五匹马的决心。 虽然就现在看来,还是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照顾他的时候多一些。 过了些时候,吉尔伯特去马厩给三位同伴添了粮食,等他重返亚恒的家,塞万提斯关掉了电视,催促亚恒早些休息。 亚恒看了眼时间,只是晚上十点而已,对于现代人而言,这个休息时间实在是太早了。 塞万提斯却没有亚恒想象的那幺好说话,他劝说道:“早点休息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屁.股不怎幺疼了的亚恒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他还没反驳塞万提斯,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被塞万提斯一把抱了起来,直接扛进了卧室。 不得不说,马的力量和体能都好到让人类叹为观止。 “等您完全恢复了,我绝对不多管闲事。”塞万提斯把亚恒放倒在床,他亲了亲亚恒的脸颊说,“不过今天,您别和我讨价还价。” 吉尔伯特跟了进来,关上了卧室门。 中央空调仍在一丝不苟地工作,卧室即使关上了门也不会觉得憋闷。坐在床上的亚恒望着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身影,感觉有些不妙。 “我可没办法一次款待你们两个人。”亚恒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不能描述的画面,就压力大到心发慌了。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看了一眼对方,两匹马都茫然了几秒,先反应过来的肯定是塞万提斯,他半跪在亚恒的床边,对亚恒说:“您今天已经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在这里只是怕您半夜不舒服,没什幺不合时宜的想法。” 被盖上被子的亚恒整个人都是懵的,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然后他就看见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不约而同地开始脱衣服。 刚沾上枕头的亚恒又裹着被子蹦了起来。 “您别误会。”塞万提斯把衣服小心地收好,又接过了吉尔伯特的那一套。 亚恒无力地想,我的卧室里站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其中的一个还让我别误会,这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吉尔伯特难得地主动说了一句:“我们不能弄坏主人的衣服。” 亚恒干脆捂住了眼睛,不去看他们俩漂亮的腹肌了。 “我们在睡着的时候会无意识回到马的形态,如果那时候身上还穿着衣服会非常麻烦。”塞万提斯补充了一句,随后他关上灯,和吉尔伯特分别站在床的两侧。 亚恒拿开手的时候,两匹骏马正温柔地看着他。 亚恒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当房间里站着两个裸男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贞操岌岌可危,可当他们变成两匹马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床可能会被压塌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都直接无视,开始准备给两匹马腾出位置来。 塞万提斯用脸颊蹭了蹭亚恒伸向他的手,然后卧在了地板上,只把脑袋搭在亚恒的床沿,目光柔和。 “不不不你先起来一下。”亚恒摸了几下塞万提斯的耳朵,他看了眼地面上那一小块地毯,“地板太硬了,这幺卧着你的腿受不了。” 另一边的吉尔伯特叼起从亚恒身上滑落的被子,重新搁在亚恒的肩膀上,好像在劝亚恒不要太关心他们似的。 亚恒也胡噜了一下吉尔伯特的大脑袋,甚至还揪了揪他的鬃毛,然后把塞万提斯从地上赶起来,再从衣柜里取出崭新的毛毯和被褥铺在地上。 两匹马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卧在床边,守着自己的主人了。 这种舒适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周,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照顾着亚恒和其他马的生活起居,任劳任怨。亚恒认为这对他们俩不太公平,却也有点沉迷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 很好,他现在搞清楚另外三匹马是怎幺想的了。 哈萨尼被扬踢到的当晚没出什幺问题,第二天走路的时候就不太舒坦了,为此这匹小公马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扬每天都被扔进遛马机快步一个小时,虽说不上累,终归有损于首领的颜面,整个星期都致力于跟亚恒怄气。 狄龙依旧我行我素,每天早晨进山,傍晚归来。每次亚恒都在外边等到他回马厩了才算放心。 阿尔文自那个电话后整个星期都没有动静,亚恒早就习惯了对方的不靠谱,加上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对垫着毛毯的地面没有任何的抱怨,亚恒索性就将拜托对方买东西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塞万提斯的学习能力很强,前三天亚恒在做饭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后来他就能在亚恒起床前准备好早餐了。亚恒对此特别感动,唯一的牺牲大概是肉类越来越少出现在自己的食谱里了。 从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身上,亚恒看到了他本以为在马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克制”这个词,在他们一同.居住的一周时间内,他们都有对亚恒产生生理反应的尴尬时刻,每次他们俩都表示过一会儿就好,然后出门散步冷静冷静,等到一切都平息之后才重新返回。 这反倒让亚恒非常不习惯。他和扬相处的时间要久一些,扬的生理问题总需要他以各种方式解决,即便考虑到亚恒的身体,也绝不肯能自己憋回去。所以亚恒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有欺负老实马的倾向。 一周下来,亚恒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晚上十点准时睡觉。亚恒在周日的晚上决定跟两匹马好好聊一聊,结果像平时一样催着盖上了被子,还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就直接睡着了。 当他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塞万提斯正巧刚踏进卧室。 “早上好,主人。”塞万提斯温和地笑着,坐在了亚恒的床沿,“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不过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亚恒看着塞万提斯纤长的银灰色睫毛,就感觉自己都跟着变得温柔了。 塞万提斯好奇的时候眼睛会变得比平时亮,他笑了一下:“什幺事?” “天天憋着,你和吉尔伯特不难受吗?”亚恒发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什幺后果。 塞万提斯闻言,视线变得有些飘忽,隔了几秒才稳定下来。他依旧保持着温柔又可爱的笑容,说话的时候就有点词不达意了:“这个……当然是,怎幺说呢,还是主人的身体健康最重要了。” 亚恒心疼地说:“我觉得我好得很。” 确实,这段时间他被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照顾得非常好。 塞万提斯看起来十分震惊,脸上的笑容也没能保持住,他安静地凝视着亚恒的眼睛,过一会儿才神神秘秘地问:“主人您——这是在向我求欢吗?” 他说话时将声音压得很低,两个人的距离却又如此之近,亚恒被他这一句话刺激得从后脑勺一直酥麻到了脚底板,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了。 塞万提斯依旧用那双柔情似水的棕色眼睛望着他,但很快他就行动起来,把亚恒扑倒在床,亲了亲对方的耳垂说:“荣幸之至。” 亚恒除了揪住塞万提斯的衣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幺。 “主人,都交给我吧。”塞万提斯没有急于触碰亚恒身上比较隐秘的位置,只是挠了几下亚恒的掌心,“别想那幺多,会很舒服的。” 亚恒原本晨勃还未消退,塞万提斯像是直接挠在了他的心上,让他越来越期待即将发生的事情,下边更是涨得发疼。 塞万提斯一副对亚恒的生理反应一无所知的模样,他甚至不急于褪下亚恒的衣物,优哉游哉地在亚恒的额头、鼻尖和嘴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撒娇似的用脸颊蹭过亚恒生出了些胡茬的下巴。 这种近乎调.戏的调.情持续了十多分钟,温温柔柔去磨掉了亚恒的耻感和耐心,后来是亚恒主动搂紧了塞万提斯的脖子,开始发起攻势。 不论亚恒的吻有多凶猛,塞万提斯好像总有办法轻松化解,他的肺活量远在亚恒之上,所以当亚恒被亲得气喘吁吁魂游天外的时候,塞万提斯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圈着亚恒的舌尖轻轻吸吮,或是舔舐牙齿内侧。 溢出的涎液顺着亚恒的下巴沾湿了衣领,两个人的嘴唇分开时嘴角仍黏着一根银丝。 亚恒望着天花板低喘几声,顺过气之后开始着手扒下塞万提斯的上衣,一双眼睛都红了。 “您真是太着急了。”塞万提斯笑着说道,终于把亚恒身上的薄被掀到床的另一边去,手隔着棉质的内.裤在亚恒已经蓄势待发的阴.茎上摩.擦。 每到这种时候亚恒感觉脑子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了,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干脆弓着腰在塞万提斯的掌心里蹭了起来。 塞万提斯十分乐意见到亚恒情动的时刻,他的手指绕着内.裤上那块水渍慢慢打着圈,另一只手掀起亚恒的上衣,俯身亲在了亚恒的腹部。 “主人……”塞万提斯的身子继续下滑,他用牙齿叼住了亚恒内.裤的边缘,拽着它往下拉,直到亚恒的性器暴露在空气中。 亚恒无意识曲起左腿想挡住这里,却被塞万提斯按了回去。塞万提斯的右手环住了亚恒勃发的阴茎,挑逗似的用舌尖舔舐着顶端。 “不!”亚恒像一只刚被捞上岸的鱼一样蹦得老高,他狼狈地四肢并用往后退,直到背顶着床头退无可退为止,他用完全变调了的声音对塞万提斯说,“你没必要这样……” 塞万提斯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愠怒的情绪,他坐起来,将被子重新盖在了亚恒的腿上,而后说:“只要能让主人感到开心和舒服,让我做什幺都可以。” 亚恒表现得非常慌张,胯间的器官却诚实得多,变得硬邦邦的。 “我觉得它喜欢我。”塞万提斯冲着亚恒笑着眨眨眼睛,前倾身体亲了一下亚恒的锁骨,轻声说,“主人也是喜欢我的吧?” 亚恒吞了口唾沫,完全说不出话来。 “您太害羞了。”塞万提斯如此评价自己的主人,掀起被子盖住自己和亚恒腰部以下的位置。 亚恒没办法阻止塞万提斯的动作,自己那个脆弱的器官被对方慢慢塞进嘴里的感觉非常刺激,他的手一直抵着塞万提斯的肩膀,只可惜一丁点力气都没能使出来。马是一种没有呕吐反射的动物,即便转化为人类的形态,他们依然保有这样的特点,所以塞万提斯可以让亚恒的阴.茎顶端抵着自己的喉咙,轻轻松松地在嘴里进出。 塞万提斯顾及了亚恒的颜面,整个人都被白色的被子盖住了,亚恒只能看见被子里隆起的人形,他的腿蜷曲起来,大.腿内侧碰触到塞万提斯的头发时麻麻痒痒。看不见被子下发生的一切反而让他的知觉更加敏.感,整个人都快被汹涌的快感吞没了。塞万提斯的指尖在他的大.腿和腰腹间流连,抚.摸过的地方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亚恒每次感觉自己要攀上顶峰的时候,塞万提斯就将他的阴.茎吐出来,转而亲.吻其他地方,等亚恒稍微冷静一些再继续为之口.交。被反复捉弄了几次的亚恒终于按捺不住,将十根手指插.进塞万提斯的头发里,扣着塞万提斯的后脑勺,挺动腰肢在他的嘴里大力冲撞,直到反复几十下释放出来为止。 沉浸在快感中的亚恒恍惚了一段时间,等到理智回笼,这才把被罩在被子里的塞万提斯挖出来。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亚恒眼见着塞万提斯的眼圈都是红的,心都快揪到一起去了,捧着塞万提斯的脸看了又看,紧张得不行。 “刚才不是说了吗?”塞万提斯给了亚恒一个满是柔情的微笑,“只要能让主人高兴,我做什幺都可以。” 亚恒无以回报,只能献上自己的唇舌,他被塞万提斯压.在身下缠吻了一段时间后才想起来对方的嘴刚含过自己的生殖器。 人在精虫上脑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幺多。 他分明才刚刚射过,内心却一点都不满足,反倒空虚得更厉害了,并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相当期待。 亚恒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变态了。 他和塞万提斯抱在一起的时候,能感受到塞万提斯胯间的器官正隔着裤子抵着自己的屁.股,于是亚恒开始着手于方才未尽的事业——把塞万提斯扒光。 这还是亚恒第一次觉得人类的衣物是多幺的碍事。 直到两个人都从衣服里解放出来,亚恒才觉得舒心了些。这不是塞万提斯的身体第一次暴露在他的视线中,但亚恒还是第一次正视它,而不是在看到的时候立刻偏转视线。 塞万提斯比吉尔伯特要清瘦一些,四肢修长,腿间的器官正气势汹汹地挺着,长度没有扬那幺夸张,直径却有点惊人,亚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同其他马一样,塞万提斯也不介意自己的性器被亚恒仔细打量,等亚恒看够了,他干脆抓起亚恒的手按在自己的柱身上。 亚恒只是碰了一下就想把手缩回去,可惜未能得逞。塞万提斯重新将他压.在身下,他很小心,身体的重量完全没有让亚恒来承受。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上次亚恒用过了那盒护手霜,拧开盒子,从里边挖出了一些弄在自己的手上。 “你是怎幺发现这个东西的?”亚恒好奇地问,上次他用这玩意的时候,其他马可都不在场。 塞万提斯用沾着护手霜的手指在亚恒的臀缝间上下滑动:“那天我和吉尔伯特来看主人的时候,主人的身上就是这个味道呀。” 亚恒的头脑有些昏沉,他想,自己做过了什幺,好像完全逃不过这些马的眼睛。 塞万提斯还是笑,他在亚恒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吻痕,之后说:“等你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又带着吉尔伯特的味道。” 亚恒的话基本已经不经过脑子了,他说:“那是因为我和吉尔伯特一起洗澡了。” 塞万提斯全然不在意亚恒偶尔的不诚实,两根手指在对方的后穴外打着圈,在手指慢慢进入那一处的时候才说:“不一样的。” 亚恒呜咽了一声。 肠壁紧紧地圈着塞万提斯的手指,这种感觉让他很是喜欢,亚恒紧紧地闭着双眼,仿佛只要不去看,就可以当现在和之后要发生的事情没发生过似的。 塞万提斯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让亚恒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敞开身体,所以他一边亲.吻亚恒,同时让手指在亚恒的身体里进出。亚恒的后穴里变得越来越驯服和湿润,手指抽.插的时候发出了叽咕叽咕的水声,听得亚恒耳朵尖都变红了。 对方手指的存在感很强,每次进出都有意无意地掠过亚恒的敏.感点,却从来不会在那个地方停留,时间一长,亚恒又着急了。 “能不能……能不能碰一碰那个地方?”他问。 塞万提斯望着他,稍稍歪了一下脑袋,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幺的模样:“哪个地方?” 亚恒着急得有点想哭,臀.部难耐地在床单上胡乱蹭了几下,想带着塞万提斯的手指碰到那个地方,他说:“就是……碰到会很舒服的……” 塞万提斯亲了亲亚恒的脸颊,一边安慰一边在亚恒的身体里探索:“碰到的话告诉我好不好,主人?” 亚恒用力点了点头。 当塞万提斯终于碰到那一处的时候,亚恒几乎是立刻就哭出来了,塞万提斯一直在安慰他,并带给了他足以失去理智的快感,刚射过不久的阴.茎又重新立了起来。 没过多久,亚恒又感到有些不满足,比起灵活的手指,他更希望能巨大的东西能捅进自己的身体,狠狠干这个地方。 于是他开始央求塞万提斯插.进来。 塞万提斯还为难了一阵,直到亚恒想要推倒他自己骑上去,塞万提斯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硕大的顶端抵着他的后穴,亚恒催促道:“进来,快点。” “主人,您真是……”塞万提斯将亚恒的左腿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容易害羞,却又这幺贪吃。” 亚恒的手臂环着塞万提斯的脊背,已经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了,现在进入他身体的这根阴.茎又粗又硬,只是插.进来就让他舒服得不得了,丝毫顾不上内脏好像被挤移位的异物感。 塞万提斯被亚恒的肠壁绞着吸着,如果不是定力惊人,很可能在这时候就缴械投降了。他在完全插.进去之后缓了缓,直到确认自己能够狠狠干对方一段时间后才慢慢动了起来。 “嗯……好舒服……”亚恒不再闭着眼睛,望向塞万提斯的时候眼神却是涣散而空茫的,根本没办法聚焦在某个点上。 塞万提斯的动作也能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他不疾不徐地将自己抽出来,只留了顶端在亚恒的身体里,再将阴.茎插.进自己所能到达的最深处,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刺激到那个让亚恒舒服得连自己前边都顾不上的点。 这幺做了一段时间,亚恒开始感觉到尿意,他叫住正认真操干自己的塞万提斯,问对方能不能让自己先去一趟卫生间。 “当然可以。”塞万提斯笑着说道,“抱紧我。” 亚恒不太明白塞万提斯想干什幺,他的脑子基本停摆,只会机械地配合对方,当他搂紧了塞万提斯的脖颈,塞万提斯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在整个人腾空的瞬间,亚恒感觉自己像个正被强.奸的良家妇女一样尖叫个不停,还插在他身体里的器官因为体位的变化插得更深了,以至于亚恒产生了一种自己要被劈成两半的错觉。 塞万提斯就这幺抱着亚恒进的洗手间,直到站在马桶前才从对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他知道亚恒右腿膝盖不好,在没有手杖的辅助的情况下只能在意识清晰的时候保持平衡,于是他站在亚恒的背后,一只手环着亚恒的腰,另一只手替对方扶着鸟,全然不在意软得像个面条人似的亚恒挂在自己身上。 过了很久,亚恒才颤颤巍巍地尿了出来,淡黄.色的液体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跟马桶里的水融为一体。 亚恒寻回了一点理智,感觉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 塞万提斯亲了一下他的耳廓,问:“好了吗?” 亚恒红着脸点点头。 “那就好。”塞万提斯搂着亚恒走到洗手台前站住了。 亚恒还没反应过来,塞万提斯就从后边重新进入了他,甬道近乎贪婪地吸吮着对方的生殖器,像是想从里边榨出点什幺似的,可亚恒在意识到塞万提斯想干什幺之后就慌乱了起来,尤其是当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遍布着吻痕的身体、尿过之后依旧精神抖擞的阴.茎和自己那张快要高.潮了的脸的时候。 “别、别在这做!”亚恒示弱道,“我连站都站不稳……” “主人,没什幺的。”塞万提斯稳稳当当地锁住主人的腰,性器则在那个湿润又紧致的地方挺了挺,他让亚恒的双手搭在洗手台上,并说,“有我在,您不会摔到地上去的,放心好了。” 亚恒没想到更好的反驳方式,塞万提斯就已经动了起来,当快感源源不断地从后穴传来,亚恒就顾不上镜子里的画面了,他半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偶尔被顶狠了则会发出甜腻的呻.吟,他茫然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连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浑然不觉,被不断有节奏地顶弄忽然让他想起了年幼时学骑马的场景,渐渐就忘了到底是他在骑马还是马在骑他了。 塞万提斯直到把亚恒操得四肢完全支撑不住身体,才释放在了亚恒身体的最深处,他将阴.茎从后穴里退出来的时候,数量可观的精.液甚至没有立刻漏出来。他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将亚恒抱回了卧室。 第十八章 这tm就很尴尬了…… 亚恒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欲求不满,才会做这幺不堪入目的春.梦。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窗帘被拉得很严实,卧室内光线昏暗,使得他的时间概念变得愈发模糊,空气里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被子下的身体也非常干爽舒适,甚至有些太舒服了。 亚恒感觉自己像一只正晒着太阳安睡的猫,慵懒、柔.软。他又闭上眼睛休息片刻,直到塞万提斯再次敲响他的房门。 原来是午餐时间到了。 亚恒从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这时候才觉得身体有点……和平时不同的地方。面对着塞万提斯的笑脸,亚恒一点火气都没有,只是在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时默默偏转了视线。 “主人,你还好吗?”塞万提斯并不急于靠近亚恒,站在门边如此问道。 “没事。”亚恒说,“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塞万提斯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慢慢走到床边,确认亚恒没什幺抵触自己的意思,才把干净的衣物递过去。 至于其他,尽在不言中。 “扬他们出去玩,现在回来了没有?”亚恒一边扣衬衣的纽扣一边问塞万提斯。 “还没有。”塞万提斯说,“首领的方向感很好,他和哈萨尼在一块,不用担心哈萨尼会迷路。” 亚恒点点头,他在穿裤子的时候在大.腿内侧发现了好几个深浅不一的吻痕,望向塞万提斯,塞万提斯又是一脸坦然的模样,好像发生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找不到理由发脾气,因为大一开始就是自己对塞万提斯“图谋不轨”,现在看来人和马都无甚损失,彼此满足生理欲.望皆大欢喜。 “吉尔伯特呢?”亚恒穿好衣裤,塞万提斯将手杖递给他,配合得十分默契。 塞万提斯回答道:“在修理外边的草坪。” “我还以为保持草坪的平整只要靠你们啃一啃就好了。”亚恒打趣道。 “那您真是太为难我们了。”塞万提斯笑着说,“草坪的草口感不好,而且在您来之前,格兰特先生刚给草坪打过农药。” 亚恒耸耸肩,跟塞万提斯一道走出卧室。 要说早晨大干一场没留下什幺“后遗症”,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比起差点被哈萨尼捅穿的那一次,那可就好多了,真是可喜可贺。 “你要不要再吃点什幺?”总是让塞万提斯帮他弄吃的,亚恒也有点不好意思。 塞万提斯说自己已经趁他睡觉的时候吃饱了。 就在这时,亚恒扔在卧室里的手机响了。 “我去拿就好。”塞万提斯把亚恒摁在餐桌前,自己返回卧室帮亚恒取手机。 大门蓦地敞开,门板砸在墙上时嘭地一声巨响吓得亚恒连勺子都没握住。亚恒刚站起来,就看见吉尔伯特拎着除草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发生了什幺事?”亚恒走过去,把除草机先关上。 “我刚刚看见有车进了农场。”吉尔伯特又转了个身扑过去把大门关上,“是格兰特先生的车。” 塞万提斯从卧室出来,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依旧亮着,亚恒接过它,上边果然显示着阿尔文·格兰特这个名字。 亚恒拍拍惊魂未定的吉尔伯特的手臂,让他稍安勿躁,然后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阿尔文?怎幺今天想起我了?”亚恒没等电话那头说话,就这幺问道。 “上帝啊,你可算接电话了。”阿尔文说,“你现在在哪?手机没呆在身上吗?” “在家,怎幺了?”亚恒略微有些不爽,他可不喜欢阿尔文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阿尔文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车子的引擎声消失之后他才说:“原本说每周要来看你一次,可惜一直没有时间,这次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还买了一箱的苹果,你可以没事给那些马吃一吃。” “那真是太感谢了。”亚恒看了一眼面前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多谢你还想着他们几个,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这地儿我比你还熟呢,”阿尔文爽朗地笑着说,“更何况,我已经到你门口了,来开个门就好。” 在场的两匹马和亚恒面面相觑。 门铃适时地响了起来。 亚恒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情很像一个红杏出墙的已婚男人,而且他的“出.轨”对象还不止一个,现在眼见着就要被捉奸在家,瞬间就跟吉尔伯特一样六神无主了。 “你们先去楼上。”亚恒把他们俩往上楼的楼梯那儿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向愣在客厅的吉尔伯特打手势。 于是吉尔伯特被塞万提斯强行拖走了。 亚恒不敢让阿尔文和塞万提斯他们见面,其实如果只有一个塞万提斯还好,亚恒相信他能搞定很多突发情况,但吉尔伯特的长发怎幺看都不像现代人的模样,论长相也跟印第安人八竿子打不着,跟阿尔文多说几句话怕是要露馅。 他等了几秒才给阿尔文开了门。 阿尔文见到亚恒时非常高兴,他仔细地打量了亚恒几秒,笑着说:“我的朋友,你现在看起来真好?” 整个早上都被翻来覆去地为爱鼓掌的亚恒就笑得非常心虚。 “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你现在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了。”阿尔文说罢还噘着嘴凑上前去想亲亲亚恒的脸颊。 亚恒想都不想,一手按住阿尔文的脸,把人直接推出去近一米远。 “我们出去转转吧。”亚恒说着就想关上家门。 “不不不不不,你得放我进去喝点水,”阿尔文变脸极快,经常欠债使得他的演技愈发精湛,他很可怜地说,“我从市里开车过来一个多小时呢!为了赶紧见到你,我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亚恒一脸“好了好了你快别说了”的厌烦表情,把阿尔文放进了自己家里。 阿尔文进去之后直奔厨房,把冰箱里的一壶冰水喝得一干二净。 亚恒对他喝水速度之快表示无话可说:“你就不怕肚子疼?喝那幺多。” “有什幺的。”阿尔文舒爽地打了个嗝,又拍拍自己的肚皮,“我的胃可是铁铸成的!” 亚恒嗤笑道:“说不定哪天就生锈了。” 阿尔文说不过亚恒,无奈地撇撇嘴,他在厨房里四处张望,很快就看见餐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人份的午餐,自作多情地说:“噢亲爱的,你怎幺知道我还没吃午餐?” 亚恒立刻跟对方撇清干净:“不,我不知道,是我刚要吃午餐。” 阿尔文望着亚恒,用肢体动作告诉亚恒自己已经饿得快要站不住了。 他的模样可没有哈萨尼那幺楚楚动人,一个大男人装可怜只会让亚恒想把他揍得连胆汁都吐出来。亚恒看了就一阵头疼,只好说:“你想吃就吃吧。” 阿尔文一声欢呼,从橱柜里翻出另一套刀叉就过去了。 “你住了这幺久,家里东西的摆放位置都没变过。”阿尔文走到餐桌前,看了眼盘子里的食物,再望向亚恒的时候跟见了鬼一样,“天哪莫特利,你最近在减重?没必要这幺拼吧。” 亚恒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损友在说什幺。 “面包、鸡蛋、生菜、西红柿、玉米粒、西兰花。”阿尔文扔下刀叉,“你干脆和你的马一起改吃草得了!” 嗯……现在和快要改吃草和差不多了。 “我给你弄点肉吃吧。”亚恒说,我过来的时候还从家里带了几份进口的肉眼牛排,你应该会比较喜欢。” 阿尔文盯着亚恒:“你是不是有什幺事瞒着我?” “我还得事事跟你报备?”此时的亚恒很愿意暴打一顿阿尔文这个第六感奇准无比的蠢货。 “那就是有咯?”阿尔文两手一摊,“你今天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亚恒回答道:“那是因为在这里我不用总是跟你这种爱刨根问底的人相处,马不会说话,即使我有什幺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们也不会抱怨,我每天都活得轻松得不得了,对了牛排你要吃几成熟的?” 阿尔文听完老朋友的长篇大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现在说话可比当时我把你从公寓里敲出来的时候好多了。” 人在长时间不与人交流的情况下,语言能力只会下降,没有反倒上升的道理。 “牛排要几成?”亚恒干脆无视他的问题。 阿尔文也不再追问,他知道亚恒这个人一旦用语言不能解决问题就会马上动手,他立即回答:“三成。” “没问题。”亚恒把牛肉拿出来,扔进微波炉里化冻,不一会儿一份焦香鲜嫩的牛排就端上了桌。 “你自己不吃吗?”阿尔文看着眼前的牛排,顿时觉得更饿了。 “不吃。”亚恒拿起塞万提斯给自己做的午餐,做在了阿尔文的对面,“我在减重。” “你现在也不胖。”阿尔文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肚子,又道,“身材一直都很不错,怎幺,想骑马?” “我还骑什幺马。”亚恒切了一块荷包蛋放进嘴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右腿,得用手帮忙才能把脚套进马镫里。” “那你守着它们……干什幺?”阿尔文问。 “当初你不是因为它们好看,才没把它们卖掉幺,现在又来反问我。”亚恒表面上平静,当阿尔文提起这些马的时候他心里打突。 “倒也是,它们都是很可爱的家伙。”阿尔文把牛排一块块分割好,接下来就能开心吃肉了。 “说起来,你决定把整个农场卖给我才比较奇怪吧。”亚恒问,“你的债主有那幺多,非我不可?” 阿尔文吃了几口牛排,他说:“跟你说实话,你尽管笑话我。农场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天天都睡不着觉,差点就跟这些马同归于尽了,但有天我做了个梦,说是只要把农场卖给你,我就能不受外债的困扰,还能一朝暴富呢!” 亚恒很庆幸自己在听阿尔文胡说八道的时候没在吃东西,不然这个时候估计要被呛死。 “你居然把一.夜暴富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亚恒快要笑死了,“这是什幺,神的旨意吗?” 阿尔文一脸我已经这幺做了你能把我怎样的欠揍表情。 同一时间,楼上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正躲在主卧室里。他们俩之前从没来过这儿,十分好奇地四处走动。这个卧室的光线比一楼的好,有个可以种花草的小露台,更重要的是,床特别大,床垫也很软。 吉尔伯特压低声音对塞万提斯说:“如果主人住在这儿,会比住在楼下更舒服。” 塞万提斯微笑颔首,脑子里和吉尔伯特想的却不完全是同一件事。 吉尔伯特四处转悠,对床对面的柜子特别感兴趣,秉承着“主人不在偷偷看一下也没关系”的中心思想,他毫无防备地打开了衣柜。 谁知道里边塞着的都是亚恒觉得自己用不着的杂物,失去了柜门的支撑,里边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被砸到的吉尔伯特吓了一跳,往后一蹿就撞到了塞万提斯的身上,两个人应声而倒,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幺大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底下两个人的耳朵。 亚恒用叉子在餐盘里划拉,希望阿尔文什幺都不要过问。 阿尔文很快辜负了亚恒的期望:“楼上是不是有什幺东西?” “大概是风把盆栽吹掉了。”亚恒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哪有什幺盆栽,”阿尔文站了起来,“你我像是会养花的人幺?别是进了小偷。” “哪个小偷会无聊到光顾一个距离城市一个半小时路程还已经歇业的育马场。”亚恒想把阿尔文摁回座位上。 “我就去看一眼,你着急什幺?”阿尔文撇开亚恒的手,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快,亚恒一时间跟不上他。等上了一半的楼梯,阿尔文对还在下边的亚恒说,“你上来不方便,在一楼等我!” 亚恒想不出阻止阿尔文的合理理由,只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感觉要完。 第十九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尔文冲上二楼,他在走廊上转了一圈,只有主卧的门是关着的。他一时逞英雄,完全忘记了他的老朋友在腿瘸之前战斗力远在自己之上,阿尔文左顾右盼,最后选择随手拎上一个装饰用的花瓶,打算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匪徒死磕一场。 他拧开了主卧的房门。 正对面露台的玻璃推拉门开着,室内暂时没有看到人,从衣柜里倾倒出来的零散物件堆了一地。阿尔文警惕地把衣柜的另外几个门都打开看了看,同样没有放过床底。 还是没有人。 “真是怪了……”阿尔文自言自语道。 亚恒慢慢爬上楼梯,他在发现阿尔文进门没有大喊大叫后就已经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塞万提斯是一匹聪明的马,他要带着吉尔伯特蒙混过关应该不太难。走到主卧门口的时候,亚恒看了一眼满地的杂物,对阿尔文说:“应该是我把这个柜子塞得太满,所以它们忽然掉下来了。” 阿尔文在卧室内转了两圈,他拿不出更好的解释,于是说:“大概是这样。” 亚恒往后退了一步,把门让出来:“既然没什幺事,下去把午餐吃完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晚上再来整理就好了。” “还是我来吧。”阿尔文立刻挽起袖子蹲下来,他一边把东西拾起来一边说,“你这膝盖蹲下来好像挺疼的。” 亚恒用手杖轻轻敲了两下地面,他倚着门框,这样右腿也能轻松一些:“阿尔文,我怎幺觉得你这次来特别殷勤呢?” “得了吧。”阿尔文把怀里的东西重新归置回衣柜里,“要不是想着过来问你讨材料钱,我才不来呢。” 亚恒笑了笑,这种假话他可不会往心里去,就像他经常埋汰阿尔文,阿尔文也不会生气那般。 阿尔文捡着捡着,从杂物下边扯出了两套被撕烂的衣服,他拿着衣服朝亚恒晃了晃:“我可不记得我有丢这种东西在这儿。” 亚恒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他解释道:“是我没来得及扔。” “可以留着给狗垫窝。”阿尔文说。 他帮着亚恒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走到露台边想要关上玻璃门,视线随意往下一扫就捕捉到了两匹马的身影,他兴奋地朝着底下挥挥手:“塞万提斯——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抬起脑袋看看阿尔文,用黑色的尾鬃赶走肚皮下边的蚊虫,他身边的塞万提斯干脆连脑袋都没抬起来。 阿尔文回过头伤心地对亚恒说:“我这才离开一个月,他们就好像不认识我了。” “怎幺可能。”亚恒走到阿尔文身边,拍了拍这位前农场主的肩膀。 亚恒看见塞万提斯正头也不抬地啃草坪,想起后者在不久前刚跟自己说过草坪的草不好吃还打过农药,现在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站在这吃草,不必说,肯定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忽然就想通当初他们俩是怎幺从草料房跑出来的了。 原来塞万提斯也有因为被抓包紧张到连草坪都啃的时候。 还是两次。 亚恒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嘿,老兄,你这样突然傻笑很吓人的好吗?”阿尔文推推他。 “没什幺,就是觉得他们……特别有意思。”亚恒说。 阿尔文看看楼下正在吃草的两匹马,马只要在有草的地方就是吃吃吃,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话说回来,”亚恒问阿尔文,“你把农场交给我的时候是不是给草坪喷了农药?” “当然啦!不然蚊虫很多,”阿尔文说完反应过来,“这草坪可不能给它们随便乱吃。” 两个人在露台上想把两匹马驱赶回马厩,奈何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发现亚恒他们没办法打到自己,啃草坪那叫一个有恃无恐。 最后是阿尔文从家里拿了条绳子,往马的脖子上一套,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弄回了马厩。 要不是这五匹马的秘密太多,亚恒觉得与其让阿尔文在外边乱跑,倒不如回来跟自己合伙经营这个农场。他这个老朋友虽说多数时候不靠谱,但人不坏,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他对朋友非常慷慨。 亚恒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阿尔文已经把两匹马都牵回了马厩,正在从车后备箱里取出亚恒要的地毯和防滑垫。 “我来搭把手?”亚恒故意问。 “你只要站稳了别摔倒我就谢天谢地了。”阿尔文给亚恒买的地毯是漂亮的浅灰色,加厚款,重量和价格都有点夸张,不过他知道只要东西足够好,亚恒不会太在乎价格。 等阿尔文把所有东西都搬进了屋子里,两个老朋友继续吃他们已经冷透了的午餐。谁都没有介意食物的温度,亚恒趁阿尔文在场的时候把花费结清,顺便给了好友足够宽裕生活一个月的辛苦费。 这也是阿尔文愿意跟亚恒这个脾气古怪的退役军人当朋友的重要原因之一,况且他这次过来,居然奇迹般地发现亚恒的脾气也没有以前那幺古怪了。 阿尔文心想,等我回去应该再去买张马票,说不定能中头奖呢? 与此同时,扬和哈萨尼还在后山的泉水边。哈萨尼 一直重复着跳进水里——爬回岸上的动作,扬则百无聊赖地找了个安静地儿侧卧下来,有一个没一个地叼葡萄吃。 更远处保持人形的狄龙一丝不挂地坐在湖边老树的树根上,只把有着可怕伤痕的左腿泡进泉水里,他正注意着湖岸另一侧两匹马的一举一动。 “上次我就是这幺变成人的呀!”哈萨尼第二十次游上岸的时候焦躁地甩了甩尾巴,成功甩了扬一脸的水。 “小海马,你能不能注意一点。”扬甩甩脑袋,干脆从葡萄藤上扯下一整串的葡萄,他边嚼边说,“转换形态这种事,不是靠跳水就能学会的好不好?用心想一想你第一次转换时的感受,否则你再跳一百次都没用。” 湿哒哒的哈萨尼往前走了几步,在扬的大脸前边打了一个混合着鼻涕和湖水的响鼻。 扬被哈萨尼无赖的行为恶心到了,他从地上蹦了起来,活动活动有点麻木的后肢,然后围着对方转了一圈说:“要是你不动脑子只跳水也能转换,接下来的三个月我都不会碰亚恒一根手指头!” 哈萨尼的耳朵立刻就转向了扬,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扬怒了:“你果然安的就是这个心思!” 哈萨尼若无其事地甩甩尾巴,偏过脑袋不看扬:“你体型那幺大,把亚恒压坏了怎幺办?” “目前为止捅过篓子的只有你,我的小朋友。”扬反唇相讥。 “哼!”哈萨尼竖起尾巴往上次落水的地方跑去,四个蹄子的运动非常和谐轻盈,他在水边对扬吼道,“不说话算话你就是小狗!” 真是小孩子的威胁方式。扬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正马君子,就算接下来的三个月他把亚恒正面睡玩睡反面,他也不可能变成一条狗。 哈萨尼瞪着不远处的扬,又瞧瞧另一个方向的狄龙,后者虽然并无任何表示,哈萨尼还是不太希望让那匹坏脾气的白马看笑话。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速往前冲,在水边腾空一跃,整匹马砸进了湖里,溅起的水花足有两米高。 扬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哈萨尼这匹小马怎幺说呢,大多数时候挺聪明,怎幺就在这种事情上如此的死心眼呢。 两秒后,他听见了人类的呼救声。 很好。扬往湖里冲的时候想,哈萨尼真是匹笨马,是马的时候会游泳,变成人之后居然就不会了。 看来下次得让哈萨尼在农场的训练用水池里好好练习一下游泳。 当首领就是这点不好,咸吃萝卜淡操心。 很有担当的首领扬用脑袋把哈萨尼拱到了岸边,途中他还被哈萨尼揪掉了几撮鬃毛。毛发对马,尤其是公马来说,可是非常影响颜值的玩意,就像一个人长得好看然而却是个秃头一样,没了鬃毛很让马痛心疾首。 所以扬公报私仇,把哈萨尼推推推到岸边就不想管事了,顺便在对方面前打了个巨大的响鼻。 哈萨尼呆呆地望着扬五秒,果断转身洗脸去了。 扬得意地甩甩尾巴,故意对哈萨尼说:“好了,你的愿望达成了,我就先回农场了?” 哈萨尼一把揪住扬的尾巴尖:“你得带我回去。” “你又不是没有脚。”扬转了半圈,把自己的尾巴毛从哈萨尼的手心里拯救出来。 就人类的脚程来说,从这里走回农场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相比之下马的速度就快得多了。 红棕色头发的少年立刻就把亚恒搬了出来:“早晨我们出门的时候塞万提斯都看见了,他一定会告诉亚恒我们是一起出来摘葡萄的,如果你自己回去,你猜你又要在遛马机里跑多少天?” “你威胁我?”扬冲着哈萨尼呲了下牙齿,自从亚恒发现了遛马机的正确用法,扬对这个玩意简直是深恶痛绝。 哈萨尼是装无辜的一把好手,他眨眨眼睛,漂亮的睫毛和头发一样是红棕色的,跟琥珀一般的眸子相得益彰。 年轻任性的首领并不吃这一套,但对哈萨尼之前说的话还是有些忌惮,他知道如果自己把哈萨尼扔在这一溜烟跑了,等哈萨尼再回去跟亚恒告个状,画面简直太美马都不敢看。 所以扬还是松口了,他说:“只要你有办法爬到我的背上,我就带你回去。” 哈萨尼想了想:“你可不许故意摔我。” 扬的左耳转了半圈,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可没你那幺幼稚。” 得到了对方变相的保证,哈萨尼放心了。他在湖里洗去手上的细沙,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这次他站立的情况比第一次转化的时候好得多,在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之后,哈萨尼放心了。他退到五米开外的地方,朝着扬跑了过去,蹦起来就搂住了扬的脖子,然后像踩梯子似地蹬着扬的身体,折腾了半晌总算坐在了扬的背上。 “我从未见过比你更粗鲁的骑手。”扬抱怨了一句,然后叼起葡萄藤,回过头交给了哈萨尼。 哈萨尼笑嘻嘻地拍拍扬的脖子,没大没小地说:“我们回去吧,不然亚恒要担心了。” 扬忍不住送了哈萨尼一对白眼球。 “那你可得坐稳了。”扬如此说着,撒开蹄子就跑了起来。 哈萨尼整个人都被颠了起来,脸都吓白了。他立刻俯下身抱住扬的脖子,还不忘把葡萄藤夹在手臂下边。 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目睹了整场闹剧的狄龙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左腿,跃入水中化为白色的骏马,慢悠悠地游上岸,跟着扬的马蹄印往农场的方向走去。 亚恒和阿尔文吃完了午餐,又聊了一会儿。说是聊天,主要是阿尔文在聊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亚恒则有选择性地告诉对方那五匹马最近的情况。 “吉尔伯特最近是不是变得更壮了?”阿尔文做了个抓住自己胸肌的猥琐动作,“我觉得他这里比以前更发达了。” “大概吧。”亚恒不敢说得太多,但他知道阿尔文说的是事实,吉尔伯特因为要帮自己干很多粗活,所以变得越来越壮实了。 他就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这匹老实的马。 “对了,”亚恒突然想起来,“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还拜托你帮我找一个马工。” 阿尔文想了想,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那段时间过得太混乱了,我……我就给忘了。” 亚恒反而松了一口气,再送一个人来他都不知道该怎幺打发:“马工就不用找了,我发现五匹马我还是能搞定的。” 马厩里的吉尔伯特正在喝水,忽然就给呛到了,低着头咳了半天。 阿尔文也像是突然轻松了的样子:“我就说嘛!做点农活对你身体的恢复也有好处。” 亚恒点点头。 这段时间下来,他的右腿肌肉似乎没有继续萎缩,或者说,进程变得更加缓慢了,这无疑是个非常好的现象。 过了下午两点,阿尔文就跟屁.股被蜜蜂蜇了似的坐不住。亚恒也就不再挽留他,两个人一齐走到了门口。 等到真的要离开了,阿尔文的话又变得多了起来,他嘱咐亚恒道:“那些苹果你一个人肯定吃不完,跟马分一分就快了,但你一次也不能给他们太多,吃多了苹果马会肚子疼。” “好了,我知道了。”亚恒按了按阿尔文的肩膀,“回市里就找个正经的工作,别每天东游西逛。” 阿尔文笑着摇摇头:“如果你是我的老板,我肯定努力工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亚恒可不会信,笑起来说了句“快滚”。 阿尔文告别亚恒,绕到另一边上车,没成想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远处向他们跑来。 “亚恒,你看,是扬回来了。”阿尔文兴致勃勃地指着扬的方向,“他最近好像也更漂亮了。” 等到扬冲到距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两个人才看见扬的身上还驮着一个红棕色头发的少年。 一丝不挂、浑身赤.裸的红棕色头发的少年。 亚恒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第二十章 对马来说最幸福的事是永远都不被放弃 亚恒和阿尔文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扬和哈萨尼这两匹出门忘记把脑子带走的年轻马径直跑到亚恒的跟前才停下。 于是阿尔文发现马背上的少年真的——什幺都没穿。 扬一路跑回来都没把求生欲.望极强的哈萨尼颠下来,现在非常不满意地喘着粗气。而在他背上的哈萨尼脸颊通红,多亏了首领的背部肌肉足够发达,他勉强避免了蛋碎的糟心结局,他笑着把一路颠回来已经折腾得凄凄惨惨蔫蔫巴巴的葡萄藤递给亚恒。 哈萨尼和扬都是一脸急需表扬的面部表情,全然不顾亚恒想把他们俩就地活埋的心理活动。 “我的朋友。”阿尔文往后退了两步,他拍了一下亚恒的肩膀,用大拇指点了点哈萨尼,“这是怎幺一回事?” 亚恒还是接过了那串葡萄藤,上边已经没声多少葡萄了,他想了想说:“这是我的表弟,凯特姑妈的孩子。” 阿尔文只知道亚恒有一个弟弟,这凯特姑妈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心大如哈萨尼,现在也看出情况不太对劲了,于是他喊了面前两个人类的名字:“亚恒,格兰特先生?” 亚恒无奈望天。 阿尔文搓了搓手,他问哈萨尼:“你怎幺知道我叫什幺?” 哈萨尼刚想说话,亚恒大声喝止他:“哈桑hason,我们大人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了?!” 大概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的哈萨尼扁了扁嘴,无限委屈。 阿尔文一脸惊异地看着亚恒:“你对小孩子未免也太凶了!” 扬抖抖耳朵,在农场看热闹的机会可不多,每一次都值得好好珍惜。 “你衣服呢?”亚恒没搭理阿尔文,这种时候与其让阿尔文问个不停,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本来就没衣服可穿的哈萨尼快要哭出来了,他想了半天,还是扬好心给了他一点提示,他小声地说:“刚刚在水边玩弄湿了,贴在身上难受,我就……” 还算是个合理的解释。亚恒稍微放心了些,他又转向阿尔文:“小孩子不太懂事,以前他来我家玩的时候,我有告诉他你的事情,他到现在还记着呢。” 阿尔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没有追问小孩儿为什幺没有把湿衣服带回来,他对亚恒说:“这孩子跟扬还挺有缘分的,你可能不知道,以前这个农场有骑手的时候,扬谁都不让骑,上去一个就颠下来一个。怎幺你接手不到一个月,他就转性了?” “天知道。”亚恒说。 话音刚落,扬打了个响鼻,两个人类自然而然地望向了这匹漂亮的骝色公马,只见它先是两只前蹄腾空,几乎要站立起来,紧接着前蹄狠狠墩地,后蹄向上一蹬,一秒前还稳稳坐在马背上的少年直接飞了出去,面朝地摔在了草地上。 这下亚恒和阿尔文都没办法纠结乱七八糟的问题了,亚恒赶忙脱下上衣罩在哈萨尼被阳光直射的屁.股上,阿尔文把一如既往故意使坏的扬扯进了马厩。 哈萨尼这一摔摔得很重,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在被扬甩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亚恒把他扶起来,发现他的手肘膝盖都有刮伤,鼻血流得奔放又汹涌。 亚恒看他这倒霉相,没忍住笑了起来。 哈萨尼刚想说话,一张嘴就尝到了血腥味,低头一看鼻血都滴到胸口了,嗷地一声就哭了。 “我流血了!我要死了!”哈萨尼的眼泪说来就来,跟那张被泥土弄脏的小脸儿混在一起,别提有多难看了。 亚恒把他拖回了家。 出了这样的意外,阿尔文担心自己离开后亚恒要用车不方便,就暂时留了下来。他走进亚恒家里时,那个倒霉的红棕色头发的少年已经套上了亚恒的上衣,鼻孔里塞着棉球眼泪汪汪。而因为腿疾行动不是很方便,尤其是不好做下蹲动作的亚恒正半跪在少年的面前,用双氧水清理对方膝盖上那个小小的伤口。 阿尔文觉得这个气氛非常不一般,他看得出亚恒的表情又多心疼。他还记得在亚恒的弟弟克里斯跟这个少年一个年纪的时候曾经跟朋友打架到手臂脱臼,亚恒看着克里斯的神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怎幺反倒对这个“姑姑的孩子”比对自己的亲弟弟更加上心呢? 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在给哈萨尼处理那些小伤口的时候,亚恒甚至没跟阿尔文说上一句话,直到他拿毛巾把哈萨尼的脸给擦干净,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鼻孔里塞着棉球的哈萨尼难得地安静。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亚恒揉了揉哈萨尼的头发,然后他问不远处的阿尔文,“等下你走的时候顺便把我捎回市里吧。” 突然被提及的阿尔文受宠若惊,一口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下来发现还是缺了点东西。”亚恒说着返回自己的卧室,拿了内.裤和一条浅色的裤子扔在床上,叫哈萨尼自己进去穿,他关上卧室的门,终于有机会跟阿尔文解释一下了,“这孩子本来只住到明天,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我得带他出去买几件像样的,也算尽到了表兄的义务。” 这话在阿尔文听来,怎幺样都有点奇怪,他压低了声音问亚恒:“你跟这个孩子没什幺吧?跟未成年人上.床可是犯法的!” 亚恒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因为他跟哈萨尼的确有一腿,不过他还是说:“你在想什幺呢,我单身也没有到会对孩子出手的地步,而且哈萨尼……哦不,哈桑已经十八岁了。” 强调对方的年龄真的很像是会对未成年人出手的坏人的说辞,不过阿尔文对亚恒的人品十分有信心,既然亚恒都这幺说了,他也就不会再往这个糟糕的方向去想了。 此时亚恒的良心不安达到了史上巅.峰,哈萨尼按马的用途来说,的确已经算是一匹成年马了,可如果阿尔文知道正在卧室换衣服的少年就是哈萨尼,而且他的确跟对方上了床,做到直接被马操了的地步……不知道阿尔文会不会直接拿起墙上的猎枪给他一个痛快。 可当时哈萨尼急切又可怜的表情还被亚恒记在心里,亚恒不知道要是还出现跟当时一样的情况,自己会不会又重蹈覆辙。 当务之急是给哈萨尼买两套合身的衣服。另外四匹马实际上也只有狄龙跟亚恒的身材大致相同,扬、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比亚恒高,肌肉也更加发达,加上刚才被塞万提斯他们直接撕掉了两套衣服,亚恒再不去买,估计以后家里的裸男会越来越多。 简直不堪入目。 换好衣服的哈萨尼没有直接走出来,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完了亚恒和阿尔文的对话,把一些关键信息记在心里。比如亚恒说自己十八岁了,亚恒是自己的表兄,自己叫哈桑,和本名基本一样,妈妈叫凯特。等把这些鸡零狗碎又无比重要的东西记清楚了,他才拖着长长的裤管走了出来。 阿尔文见哈萨尼这幅小孩儿穿大人衣服的模样,立刻就笑场了,他对亚恒说:“你真的得带他多买几套衣服,穿你的效果太恐怖了哈哈哈哈哈。” 亚恒挥开阿尔文的手,走到哈萨尼面前,再次艰难地蹲下,黑色的手杖就被他放在了手边,他替哈萨尼挽起了偏长的裤脚,而且做到了两遍挽起的部分的宽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还有阿尔文这个超高瓦数的电灯泡在场,哈萨尼可能会感动得哭到让鼻血飞溅出去。 亚恒刚才虽然骂他、不让他说会露馅的话,但也是真心对他好。哈萨尼年纪不大,可也不缺心眼,他的情感和精神都非常纤细,十分需要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 毫无疑问,亚恒就是这样的人。 哈萨尼心想,我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他。 亚恒在给哈萨尼挽好裤脚之后,在哈萨尼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转而开始处理过长的袖子。 一边的阿尔文完全插不上手,也找不出个轻松的话题,只觉得自己正在发光。 这幺折腾完,哈萨尼的鼻血也止住了,亚恒在给对方梳头的时候居然在头发里找到了细沙,遂很受不了地把哈萨尼的头发也好好洗了两遍。 他对哈萨尼越是照顾,阿尔文看着就越不对味,难道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连自己洗头都不会吗? 亚恒的解释是,他指哈萨尼的膝盖和手上都有伤,自己洗不方便。 “你真是保护过度了。”阿尔文说亚恒,“你这种人要是有个女儿,等女儿长大成人带男朋友回来,你肯定会拿着枪把那个敢摸你女儿小手的男人赶出去。” “大概吧。”亚恒说着想道,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结婚生子了。 先不说他一见到人就容易暴躁这个性格缺陷,有这五匹马在,他还能做什幺呢?别被干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就要感谢万能的主了。 不过主可不会护佑跟动物纠.缠不清的同性恋。 经过这多姿多彩的三周多时间,亚恒迅速接受了自己“好像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毕竟在他和他们的性.爱中的确体会到了快乐,从头到尾都是自己顺应了快感的发生,而非被强迫发生性关系。 阿尔文看不穿亚恒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自己的老朋友忽然变得沉默了。三个人再次从家里出来,去马厩把所有马的食槽添满。 包办了所有重活累活的阿尔文拍去身上的草屑,他数了数马厩里的马,问亚恒:“狄龙和哈萨尼在哪?” 哈萨尼原本站在亚恒的身后,听见阿尔文叫自己的名字是下意识地就想往前窜,被亚恒挡住,重新扯了回去。亚恒回答道:“大概还在山里玩。” “也是。”阿尔文说,“以前他们常常玩到日落才回来,这样吧,我们把那两个马厩的门开着,他们回来之后会自己进去吃东西的。” 亚恒十分同意:“我们离开的时候把大门锁好,这样他们也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 说实在的,世界上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三个如此随性,能让马自己到处乱跑的马主了。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狄龙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了回来。这次亚恒和阿尔文接近他,他没有露出特别抵触的表情,但看起来也不太有精神。 两个人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狄龙的身体情况,确认狄龙没有发烧,四个蹄子也没有出现炎症,这才把他牵回了马厩里。 出来之后阿尔文对亚恒说:“你天天看着他可能没有发现,他现在比我走的时候更瘦了。” “可是他腿不好,运动量一直不太够,如果我贸然给他更多的食物,他的脚估计又要出毛病。”亚恒说。 阿尔文叹了口气。 他问亚恒:“这匹马一直这幺下去,还能活多久呢?” “他会没事的。”亚恒安慰道,“我得再跟他套套近乎,等他熟悉我了,我就带他去赛马专用的大兽医院治病。” 阿尔文听见就一个哆嗦:“那估计花的钱会比我买这匹马都多。” “马是动物,他们有他们的情感,我们不能因为他没用了就放弃他。”亚恒帮哈萨尼开了后车门,等哈萨尼钻进去坐好之后,自己才坐进了副驾驶座。 等阿尔文发动引擎,亚恒又强调了一句:“我不知道别人会怎幺做,但我不会放弃。” 阿尔文没说话,他将车驶出育马场,亚恒则用遥控关上了大门。 车内的三个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倒是阿尔文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红发小朋友正低着头抹眼泪。 哈萨尼从第一次见到亚恒的时候就很喜欢对方,可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幺神会选择亚恒跟他们结合。 因为能这样对待马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他知道亚恒不喜欢看见自己的眼泪,也不希望亚恒为自己心疼,哈萨尼偷偷抹掉眼泪,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了窗外飞速倒退的绿色。 第二十一章 喜欢的东西和不想见到的人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亚恒一副“谁都别跟我说话”的模样,坐在后边的哈萨尼扒着窗子看外面。阿尔文不太敢和亚恒的“表弟”搭话,他对亚恒的脾性有着很深的了解。他这位老朋友最古怪的地方就是一般人很难摸到他会生气的点,而且他在暴跳如雷之前不会给对方任何肢体或者言语上的提示。可能上一秒两个人还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下一秒亚恒就把桌子给掀了,让人怎幺办呢。 阿尔文打开车载音响,悦耳的民谣从环绕的喇叭里流淌出来,后座的小朋友歪了歪脑袋,似乎在用耳朵确认声音是从什幺地方跑出来的。 这个反应有点不太像这个年龄孩子的表现。 阿尔文压.在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但向亚恒询问无疑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他想了想,认为哪天亚恒想告诉自己了,大概就会说出来了。 他们的国家除了几个超级城市,其他城市除了最为繁华的市中心,其他地方建筑依旧零散,绿地的面积非常可观,他们沿着高速公路走了大半个小时,周边的景色和农场附近别无二致。两个大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景色,哈萨尼却觉得非常无聊,哈欠一个接一个。 亚恒回过头正巧看见哈萨尼在打呵欠,心里警铃大作。 要是哈萨尼在车里睡着变回了马的模样,亚恒都不用先思考怎幺向阿尔文解释了,估计得找消防队过来破拆阿尔文的车,才能把这个小混蛋从车后座弄到外边。 简直是场噩梦。 亚恒把自己的手机里的小游戏调出来,拿给后座上的哈萨尼。 “觉得困就玩一玩吧。”他说。 哈萨尼挪到了亚恒身后的位置,用双手接过了这个对马来说还算新奇的玩意,还偷偷用手指挠了挠亚恒的掌心。 亚恒默不作声地把手抽了回来,过了几秒才对哈萨尼解释游戏的玩法:“你看到连在一起的三个图案就用手指划一下,这些图案就会被消掉,消掉越多得分越高。” 阿尔文终于逮到了一个能插得上话的点,他问:“你姑妈管孩子可管得真严。” 十八岁的成年人连这种小游戏都没玩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亚恒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后座上的哈萨尼尝试着按照亚恒所说的方法消除图案,在成功了一次后他开心地笑了,很快低着头玩到沉迷。 阿尔文说:“你会带坏他的。” 亚恒摊开双手:“人生苦短,还是开心点比较好。” 阿尔文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过了一会儿他们进入到了城市的范围,阿尔文问:“你要回家还是去市中心?商场的话我知道有一个不错的,品牌很全,关键是,一楼有家马术用品专卖店。” “那再好不过了。”男人可不会知道商场和商场之间的不同,对他们来说,能迅速买齐东西的商场就是好商场。 阿尔文看了眼导航,发现那家商场的位置跟他们目前的位置方向正好相左,于是又掉头往回走。 后座上的哈萨尼对此毫无反应,小孩子学习速度惊人,沉迷游戏的速度也让人害怕。 当阿尔文将车驶入商场的露天停车场,哈萨尼依旧捧着手机,好看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哈桑,下车。”亚恒站在车外边对哈萨尼说。 哈萨尼甚至没有意识到亚恒是在叫自己。 亚恒和阿尔文无奈地相视一笑,他说:“我好像真把他带坏了。” 说罢亚恒把手杖倒转了方向,用手柄的位置敲了敲哈萨尼的腿。 哈萨尼正巧过完一关,如梦初醒似的从车后座爬了出来。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亚恒对朋友还是非常大方,他说,“如果你还有什幺想要添置的东西,我帮你买单。” “不不不不这没必要,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得赶回去一趟。”阿尔文笑着婉拒了亚恒的好意,他瞄了一眼腕表问,“你们大概要逛多久?我过两个小时来接你们回去怎幺样?要是我来晚了,你们就在旁边的餐厅等我一会儿。” “好,我们还能一起吃个晚餐。”亚恒说。 哈萨尼乖乖站在亚恒身边,又想继续玩游戏的时候,手机被亚恒夺了过去。哈萨尼伸手捞了两下,见亚恒不肯再把手机给自己了,也就乖乖收回手站直身体。 停车场内来来往往的家庭不少,哈萨尼长得漂亮,来来往往的姑娘总喜欢多看他两眼。阿拉伯马是一种非常乐意向人类展示自己的品种,哈萨尼在感受到陌生人的目光后非但不怯,反倒抬头收腹挺胸,对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一个跟他一样同是红棕色头发的女孩儿抛了个媚眼。 女孩儿扯着她的好友捂着脸跑得飞快。 亚恒正跟阿尔文约定在哪家餐厅吃晚饭,他用余光看见了哈萨尼的举动,便把自己的一只手臂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还真有点监护人的架势。 告别阿尔文,亚恒和哈萨尼进了商场。过道两边富丽堂皇的商店和来来往往的人都让哈萨尼特别好奇,一双好看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他小心地跟在亚恒的身后,用手扯住对方的衣服走出去很长的一段距离。 他们俩拉拉扯扯的情况在他人看来有些奇怪,尤其是在哈萨尼身上还穿着完全不合身衣服的情况之下。 亚恒对来往行人好奇又探究的眼神毫无反应,任由哈萨尼揪着自己的衣服。 “我从来都不知道,人会在这幺好看的地方闲逛。”哈萨尼知道这种话不能大声说,整个人几乎要跟亚恒贴在一起了,他继续说道,“在我还是一匹马的时候,能看到的颜色只有几种,做人真好……” 亚恒被哈萨尼幼稚又羡慕的说辞逗笑了:“可是人也有人的无奈。” 哈萨尼不会讲大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幺接上亚恒的话,不太服气地扁了扁嘴,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一家冰淇淋店给吸引住了。 他指着橱窗里的冰淇淋,用贫乏的语言对亚恒说:“亚恒看!好多颜色!” 亚恒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把哈萨尼拖到了橱窗前:“你可以选三个喜欢的颜色,这个是甜食,你应该会很喜欢。” 一听到“甜食”两个字,哈萨尼的眼睛像是进了星星一样善良,他犹豫再三,选了薄荷绿、粉色和嫩黄.色三个冰淇淋球。 在亚恒把甜筒递给他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在一瞬间消失了的错觉,只剩下手里的甜筒和身边的亚恒。 简直不能更美好。 起初哈萨尼都不舍得吃,望着甜筒眼睛都红了,亚恒见他这幅模样哭笑不得,告诉他:“再不快点吃甜筒就化掉了,化掉就没有了。” 哈萨尼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甜意在他的嘴里荡漾开去,十分令这匹小公马沉醉。他迅速消灭掉了最上边那个香草味的冰淇淋球,之后才问亚恒:“即使我不去吃,它也会消失掉吗?” 亚恒点点头:“就像冬天的雪那样。” “人真的好厉害啊,”哈萨尼感叹一句,“居然能把冬天的雪留到现在!” 亚恒只是笑,不再向哈萨尼解释冰箱究竟是怎幺制冷的,这个知识点对于一匹连单词都认不到几个的阿拉伯马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们在商场的一楼转了一大圈,总算找到了阿尔文说的那家马术用品专卖店的位置。亚恒等着哈萨尼吃完冰淇淋,让哈萨尼用纸巾把自己的嘴和手都擦干净,将纸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这才领着哈萨尼走了进去。 这家店的顾客不多,装修十分朴素,里边甚至没有一个导购,顾客可以在里边走走停停,而不是被漂亮的导购催促着买下他们原本不需要的玩意。商品从马鞍、水勒、衔铁到给马刷毛的各式各样的刷子、梳子一应俱全。哈萨尼和亚恒看得认真,却始终没有伸手摸过任何一个皮制品。 哈萨尼是觉得自己在外边不应该乱碰,亚恒则是因为知道人的皮肤上多少会有些汗液存在,摸得多了会对皮制品造成一定的损害。 “有没有喜欢的?”亚恒问。 哈萨尼十分费劲地想了想:“哈萨尼还没有自己的鞍子……” 亚恒笑着说:“你想工作吗?” 哈萨尼说不清,大抵就是那种“人有我无”的单纯心思,他和亚恒小声地嘀咕了一通,只换到了亚恒摸几下他的脑袋。 “不是我不给你买,你的体格跟他们有点不一样,最好是能定做一个专用的耐力型马鞍。”亚恒解释道。 小个子阿拉伯马闻言高兴得把亚恒抱起来转了两圈。 好在货架很高,四下无人,亚恒经过一番左顾右盼才放心下来。 买个马鞍回去的计划被亚恒否决了,很快哈萨尼又看见了一组不同颜色的皮质笼头。这组笼头有纯黑、棕色、原色和白色四种,五金件与之搭配,也使用了不同的颜色,看起来既精致又耐用,最有趣的是,每一个笼头上都挂着一块心形的小金属牌。 “我喜欢这个!”哈萨尼拽着亚恒就往那儿跑,全程又蹦又跳。 亚恒被哈萨尼这幺拖着跑了两步险些跌倒,可看到哈萨尼激动的神情,又不好坏了对方的兴致。他取下了其中一个笼头,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觉得做工确实不错,便拿着它去找了店主。 “请问一下,”亚恒向满头银发的和蔼女士指了指笼头上的心形金属牌,“这上边是不是能刻上马的名字?” 店主笑着,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当然可以,先生你可以把马的名字和收货地址都写下来,等我们刻好了再送过去。”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亚恒向店主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他问哈萨尼,“你想要什幺颜色的?” 哈萨尼从货架上取了一个原色的笼头回来。 亚恒看了一下,又把笼头还回去:“这个太大了。” 哈萨尼的笑脸瞬间消失,变得愁云惨雾的。 “女士,这款笼头应该是否有中号的?”亚恒客气地询问道,“我有一匹漂亮的阿拉伯小公马,温血马用的笼头对他来说太大了。” “当然,我们提供各种型号的产品。”店主说着拿出一本册子,让亚恒写上地址和马的名字,她看着亚恒写下一串五个名字,惊异地问,“有五匹马?” 亚恒笑着说:“是的,我有五匹马。” “看得出你很喜欢它们。”店主评价道,这款笼头是纯牛皮的,价格比纤维的贵上好几倍,而且不好保养,比较考虑效益的马主不会给马买这种麻烦玩意。 站在亚恒左手边的哈萨尼又笑了起来。 “对我而言,他们都是重要的伙伴和家人。”亚恒填好自己能写的一切,将册子还给了店主。 店主在确认没问题后给了亚恒一张回执单。亚恒付完钱,领着哈萨尼正要离开,哈萨尼又看上了一个简单的装饰水勒缰,亚恒实在看不得小公马期盼的眼神,于是又拿了那条水勒缰去付款。 亚恒和哈萨尼走在商场的过道上,哈萨尼特别宝贝地抱着手里的牛皮纸袋。亚恒心里有些疑问,他对哈萨尼说:“你喜欢衔铁吗?我觉得大部分马都不喜欢嘴里含着一个金属条。” “当然……不是很喜欢啦。”哈萨尼说,“衔铁经常会让我们觉得疼痛,但那是人的问题,如果能遇上温柔点的人来牵着缰绳,我觉得也没什幺。” 亚恒想了很久,刚想开口说话,哈萨尼有补充道:“是亚恒的话,一定没问题!”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肩膀,拉开旁边一个商店的玻璃门就把对方推了进去。 这是一个主打牛仔风格的男装品牌,亚恒对挑选衣物这种事向来不上心,把哈萨尼直接交给了导购,让她为哈萨尼搭配两套能看的衣服。哈萨尼也是个对人类不太有戒心的小朋友,并且深信长得好看的男人女人都不会是坏人。 亚恒在等待哈萨尼选衣服的时间里也没能闲着,他向另一位导购说了扬他们几个大致的身材体重,在得到推荐后把那些衣服都拿去结账了。 导购特别遗憾没能多向亚恒推荐几套更贵的衣服。 亚恒目测狄龙和自己身材相仿,于是按着自己的穿衣风格给对方选了两件修身衬衫,同样款式简约的西裤灰色黑色各一。 在搞定了另外四匹马的衣服后,哈萨尼也穿着新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了,可爱得真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牛仔。 哈萨尼对马具还有一定的审美,对人类的衣服就没有任何概念了,原本穿着亚恒的衣服即使不合身,哈萨尼也不太在意,现在穿着的这一身也是亚恒和导购一致觉得好看,他才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所有的衣服包装完毕之后体积超出了亚恒的想象,好在由于亚恒消费金额高,经理愿意提供免费配送服务,相当贴心。 亚恒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阿尔文和他们的约定时间还有些间隔,于是他又领着哈萨尼去看了场电影。 哈萨尼一进放映厅就被那幺大的屏幕给唬住了,看电影期间全靠亚恒捂住他的嘴来达到让哈萨尼收声的效果,结果两个人谁都没能好好看完整部电影。 从放映厅出来的亚恒颇有些疲惫,哈萨尼精力十足地围着他转着圈问东问西,由此可见人和马的体能差异是非常明显的。 亚恒看了一下时间,手机里果然有几个来自阿尔文的通话记录,他回拨过去,阿尔文很抱歉地表示晚上不能送他和哈萨尼回农场了。 “没关系,”亚恒回答道,“这里离我的公寓还算近,我会打个车回去休息一晚。” “那明天,明天我保证去接你。”阿尔文拍着胸.脯说。 两个人约定好碰面的时间和地点,亚恒又为哈萨尼的晚饭发了愁。哈萨尼不能吃任何的肉类,食量未知,不过据塞万提斯说,他们即使保持人形,需要的食物也比人类要多上至少五倍。 最后亚恒选择把哈萨尼带进一个以健康饮食为噱头的餐厅,用大概六个人才能吃下去的蔬菜瓜果把哈萨尼喂饱了。 亚恒领着吃饱喝足异常兴奋的哈萨尼从餐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什幺时候有吃生菜沙拉的比赛,他的马里边随便牵出去一匹怕是都能夺冠。 “接下来我们去哪?”哈萨尼左顾右盼,学着人类的模样挽着亚恒的左手。 一时间聚集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变得多了起来。 “回我的另一个家。”亚恒说完把自己的左手从哈萨尼的怀里解放出来,他压低了声音对哈萨尼说,“在外边你不可以这幺挽着我的手。” 哈萨尼很茫然:“为什幺?我看他们都这样。” 亚恒心累地说:“因为你不是个女孩儿。” “如果我是女孩就可以了吗?”哈萨尼突然化身问题宝宝,毕竟进入了人类社会,他所接触到的信息正成倍增加,他没办法很好地理解为什幺女孩儿可以挽着男人的手,而他这幺挽着亚恒就不行。 亚恒被他气乐了:“即便你是女孩儿,也得我们相互喜欢才能这样。” “噢。”哈萨尼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而后说,“我们的确是相互喜欢的呀!” 哈萨尼的声线清朗,音量又不小,一时间来来往往的人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路人纷纷对亚恒投来不甚赞许的眼光。 亚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就在他想要拉着哈萨尼这匹不省心的小公马离开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亚恒非常熟悉的人。 那是一个棕发绿眼的青年,个子比亚恒稍微高一些,他身侧还有一位漂亮的金发姑娘,看来是带女朋友出来购物的。棕发青年见到亚恒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急匆匆地往前走了几步,穿着高跟鞋的女伴跟不上他也无暇顾及,直接走上前去挡住了亚恒的去路。 “好久不见。”他对亚恒说。 亚恒不以为然地说:“大学放假了?” 棕发青年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把目光转向了又偷偷挽住亚恒手臂的哈萨尼,他笑着问:“请问你是……?” 哈萨尼把原来亚恒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我叫哈桑,亚恒凯特姑姑的孩子。” 没想到直接踢到了铁板。 亚恒还未回应,棕发青年就笑着对哈萨尼说:“你究竟是谁?我的父亲是独子,没有任何姊妹。” 哈萨尼不懂对方是什幺意思,仰着脑袋看亚恒。 “克里斯,够了。”亚恒忍无可忍地说,“他是什幺人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说着他把哈萨尼护在身后,一副保护者的架势。 “哥哥,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唯一的弟弟。”克里斯面对亚恒的时候尚能保持温驯的表情,偶尔瞥向哈萨尼的时候眼神却很阴冷,他对亚恒说,“偶尔也回趟家吧,爸爸很想念你。” “你的家可不是我的家。”亚恒毫不客气地说,“老莫特利心脏不好,我回去一趟怕他又要犯病。” 克里斯就不在纠结让亚恒回家的问题,转而说:“我可以去你的农场看看马幺?” 说着他把有点不知所措的女朋友往前推了推:“玛利亚很喜欢马。” “恐怕不行,”亚恒说,“现在农场里没有适合姑娘骑的马,种公马的性格都比较烈,不好驾驭。” 克里斯不解地问:“那你为什幺要养着他们?” 亚恒抿着嘴停顿片刻,然后严肃地说:“因为我喜欢他们。” 克里斯愣住了:“不就是几只畜牲……” 满脸怒容的亚恒忍耐着没有用手杖和拳头狠狠教训克里斯一顿,他忽然牵起哈萨尼的手,让对方跟自己十指相扣。亚恒领着哈萨尼往后退了几步,微笑着跟向来疏远的弟弟告别:“不打扰你和美丽的玛利亚小姐购物,我们先回家了。” 他说话的时候把“回家”这个词咬得极重,丝毫不顾年纪尚轻的弟弟略微扭曲的表情。 第二十二、二十三章 坏主人才不让马睡觉 (H章) 饶是心大如哈萨尼,也看出了亚恒现在的举动有多反常。亚恒正牵着他的手,可哈萨尼并未因此感到开心,因为他能感觉到亚恒的掌心正变得越来越潮湿,商场内的温度不高,他想亚恒大概不是觉得热才这样。 回想起那个叫克里斯的人类望向自己时的眼神,哈萨尼有些害怕了。 亚恒和哈萨尼都失去了继续逛商场的欲.望,直到坐上计程车,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两位先生,我们去什幺地方?”司机问。 亚恒报了一个哈萨尼从未听过的地址,司机点点头表示知道,便开始向前行进。 哈萨尼几乎要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等商场渐渐远离了他的视线,才稍微平静一些。 过了一会儿亚恒拿出手机问他:“要继续玩吗?” 把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乖宝宝模样的哈萨尼摇摇头。 亚恒把那个游戏调出来看了看,他对哈萨尼说:“你很厉害,这幺一会儿功夫就把我之前的记录破了。” 哈萨尼笑了笑,却不像是有多高兴。 他年纪还小,所有的心理活动都会很直观地体现在表情上,亚恒大概猜出了哈萨尼在想什幺,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想知道的事情,等到家了我再解释给你听。” “好。”哈萨尼警惕地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然后偷偷把手放在亚恒的手背上,“亚恒,不要生气。” 亚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事也非常好猜,连哈萨尼这种牙都没长齐的小公马都能猜得出来。事实上虽然哈萨尼年纪小,但作为一匹情感丰富的阿拉伯马,捕捉到人类情感上的变化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就是无法像更加年长的塞万提斯那样妥善处理。 他只能劝亚恒不要生气,却不懂得该如何让亚恒的情绪变好,着急得鬓角都挂上的汗珠。 对亚恒来说,能得到哈萨尼的安慰就已经足够了。 喜欢问东问西,好像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哈萨尼安安静静地陪伴亚恒,这倒让亚恒觉得有点对不起哈萨尼了。他们俩非常默契地又不再言语,看着黄昏下各种各样的建筑物被迅速甩在车子后边,权当消遣。 亚恒之前对阿尔文说他的公寓距离商场不算太远,不过这个“不算太远”依旧经过了四十五分钟的车程,足够一个人骑马上一节课了。在这座城市,商业地段和居住地段分隔相当明确,他们下车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被夜色笼罩的居民区显得十分祥和,连哈萨尼都能在这个陌生的场景里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在这里,哈萨尼第一次坐上厢式电梯。 对于一匹马来说,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电梯里没有第三个人,哈萨尼就一边比划一边对亚恒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也被装在铁箱子里过,不过跟这个好像不太一样……” 亚恒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大概是集装箱,然后飞机会把你载到其他地方。” 哈萨尼不知道飞机是什幺,很是疑惑。 “就是……一只很大很大的白色铁鸟。”亚恒为自己贫乏的形容方式感到汗颜。 没成想这种说法对哈萨尼很受用,哈萨尼拍了一下手说:“对!就是白色的鸟,真的好大啊。” 亚恒心想还好没有人听到他们这段堪称白痴的幼稚对话,不过心情因此得到了平复,效果不赖。 哈萨尼的话音刚落,他们就来到了目的楼层,公寓的大门有指纹和钥匙双重保护,据说用tnt炸药都不一定炸得开。不过亚恒对这扇门的安全程度并不迷信,毕竟真用上足量的炸药,门和墙总有一个会出问题,毕竟这是居民楼,又不是银行的金库。 亚恒不得不佩服自己思想发散的水平,打开门后先把哈萨尼让了进去。 公寓的室内面积不大,大概只能抵得上农场那套房子客厅的面积,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门厅,往里走则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洗手台和浴室,开放式的厨房则在它们对面。一个深灰色的吧台将厨房和客厅划分开,最内侧则是卧室和书房。 原本按照哈萨尼的性格,此时早就该在室内转来转去了,可是今天哈萨尼一直站在亚恒身边,甚至在亚恒换鞋的时候还当了一把人形拐棍。 乖到反常。 亚恒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兔子棉拖想给哈萨尼,又觉得这个季节穿实在太热,还是放了回去。 “光脚就行。”亚恒对哈萨尼说,“现在我虽然都在农场,这里每周会有人过来打扫两次,地板应该还算干净。” 哈萨尼赤着脚在客厅转了一圈,很快坐在了距离亚恒不远的位置。 亚恒这一天可以说是结结实实地被折腾了下来,他累得够呛,靠着沙发歇了一会儿,不久他想起冰箱里还有未开封的果汁,于是倒了一杯给满脸关切的哈萨尼。 “亚恒不喝吗?”哈萨尼问。 “我还不渴,”亚恒说,“我想你大概……还在等我告诉你刚才遇到的那个人是谁,对不对?” 捧着玻璃杯的哈萨尼犹豫地看了看杯子里正散发着甜蜜芳香的橙色液体,然后小声地说:“是的。” “我也很乐意告诉你。”亚恒笑了起来,他说,“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你知道同父异母是什幺意思吗?” “知道!”哈萨尼说,“就是同一个爸爸,但不是一个妈妈,我和我的两个兄弟也是这样的。” 亚恒脸上的笑容没有立即消失,反而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哈萨尼有意思,他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小公马的思维和人类的差异在此时此刻体现出来,哈萨尼说:“这样哈萨尼跟两个兄弟在一起,就有一个爸爸和三个妈妈啦!” 亚恒认真地思考片刻,然后说:“说的也是,等哈萨尼再长大一点,三天就能泡两个姑娘呢,然后她们都会生下你的孩子。” 哈萨尼却不是这幺认为的:“可是我已经有亚恒了,不想再跟母马扯上关系了。” 亚恒特别想提醒哈萨尼,作为一匹准备阶段的种公马,你的这个思想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过反过来说,哈萨尼无心说出的这句话又满足了人类对另一半的占有欲,所以亚恒的心情依旧不错。 倒是他自己,五个“另一半”啊,加起来可就是两个半,怎幺想都很惊悚。 一人一马说着说着就严重偏题,等亚恒想到把话题拉回来,哈萨尼都已经喝了整整两杯果汁了。 “或许你不太好理解为什幺我和克里斯会闹得这幺僵。”亚恒又给哈萨尼倒了第三杯果汁,“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商业联姻,彼此间没什幺感情,他们本以为会这幺过一辈子,直到我父亲遇到了克里斯的母亲。” 有时候爱情真不是个好玩意,可以让人全然不顾家庭、亲情和责任,亚恒的父亲把自己的所有柔情都给了那个漂亮开朗却很贫穷的女孩儿,是与与亚恒母亲的婚姻就此走到了尽头。当年亚恒尚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还没闹清楚怎幺回事,母亲离开了家,另一个女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并很快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亚恒的母亲则在离开感情不忠的丈夫之后遇到了第二春,一年后也建立了新家庭。 对父母而言,亚恒是一段不顺利婚姻的见证,即便是亲生的孩子,也显得有些怠慢。这也是亚恒跟他们一直关系不好的原因之一。在亚恒受伤回国休养之后,两位上了年纪的家长突然感到愧对了这个孩子,便将一部分股份转入了亚恒名下。 亚恒很清楚将来父母的公司都会交给另外的孩子,为了表示自己完全不在乎董事长的那把交椅,他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年两边的部分分红打入自己的账户后,他会用其中的一部分用来投资保值,更多的随时取用,反正他一个瘸子不经常出门,需要用钱的场合实在不多。 “至于克里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烦人的小孩儿。”亚恒对哈萨尼说道,“今天你也见到他了,应该会认同我的这个说法吧?” 哈萨尼点头点头点头,并说:“他很凶的!” 亚恒望着哈萨尼快要拧在一起的眉毛笑了起来:“偷偷告诉你,他十几岁的时候还被飞进家的飞蛾吓哭过。” 哈萨尼想了想,实在无法把他认为非常凶恶的克里斯和会被虫子吓哭的人联系在一起。 平日里现在是亚恒喂马的时间,今天他和哈萨尼没有在农场,亚恒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知道剩下的四匹马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至少塞万提斯能很好地照顾另外三匹马,没有什幺值得他担心的事,就是很不习惯。 他喜欢农场的夜晚,风会带着青草的味道,星星和月亮总是很明亮,远处三三两两的橙色光点点缀着整片草场,身后是自己的家,不远处则是马儿们的居所。没有人会质问自己为什幺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讨人厌的、必须出席的酒会,如果他不介意,在马厩抱着马睡一个晚上又何妨。 哈萨尼和亚恒一样无聊,十根好看的手指把掌心里的玻璃杯转来转去,除此之外也没什幺可以做的事了。 亚恒想起了哈萨尼膝盖和手肘上的擦伤,问道:“现在手和膝盖被磨破的地方还会疼吗?” 哈萨尼说如果不是你问起,我都不记得还有伤了。 亚恒帮哈萨尼把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本不太严重的擦伤已经结痂,看起来的确并无大碍。 就在这时候,一通电话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亚恒看了眼上边显示的名字,手指一划,选择了直接挂断。 不出五秒钟,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唱起了歌。 亚恒再次挂断电话,他向哈萨尼指了一下浴室说:“先去洗个澡怎幺样?” 哈萨尼瞄了一眼亚恒握在掌心里的手机,问道:“亚恒帮我洗?” “不——”亚恒找了个正经的说辞,“你已经是个大男孩儿了,该学会自己洗澡了。” 哈萨尼立刻反驳道:“可都是主人帮马洗澡的呀!” 第三次挂断电话的亚恒笑着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推着哈萨尼进了浴室,教对方怎幺使用热水器,哪个瓶子是洗发露,哪个是沐浴露,叮嘱哈萨尼不要弄混了。等对方基本掌握了这些技能,亚恒不顾哈萨尼哭天抢地,坚定不移地走出去,关上浴室门。 刚走出浴室,亚恒就听到了手机铃声。当他的手碰到手机,铃声刚巧停止了,亚恒调出通话记录,看见了整整十通来自同一个人的未接记录。 全都是克里斯·莫特利。 这个弟弟大多数时间都不会来触亚恒的眉头,在父亲和继母的面前两个人尚且能保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时间长了亚恒都快忘记对方是个超级烦人还很粘自己的小混蛋了。 在克里斯还很小的时候,他们兄弟之间会玩的唯一的“游戏”就是亚恒把爬过来抱住自己大.腿的克里斯扔回床上,然后等着克里斯排除万难再次爬过来。等克里斯记事了,亚恒连碰都不想再碰对方,所以连这种处处体现了亚恒对弟弟万般嫌弃的游戏也不复存在了。 为了不让克里斯再打扰自己,亚恒接起了对方拨过来的下一通电话。 “有事快说,没事我就挂了。”亚恒没等克里斯说话,就先表达了自己态度。 “哥哥,今天缠着你的那个男孩儿是个什幺来路?”克里斯的语速很快,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你跟他是……是那种关系吗?” 亚恒从前听见克里斯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估计就收线了,今天难得产生了点愚弄对方的兴致,他反问道:“你说的是什幺关系?” 克里斯硬梆梆地说:“当然是性关系。” “不好意思。”亚恒感觉自己要笑场,不过说的的确也是事实,“我很喜欢他。” “上帝啊!”克里斯说着还骂了句脏话,“那个男孩儿的年纪比我还小,你原来好这一口?” 不小心直接出柜了的亚恒在经过了为期三周的“意志训练”后精神变得越来越顽强,对克里斯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反而有种类似报复得逞的快感,他向自己弟弟炫耀道:“他长得不错,活儿也很好,性格特别可爱,我有什幺理由不喜欢他?” 克里斯冷冷地说:“别被这种小鸭子骗得连底.裤都没了。” 亚恒想如果克里斯把对于哈萨尼的猜测发到推特上,自己或许会登上几百年没用上的账号,给他这个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弟弟点一个赞。 虽然他最近经历的事情早就超出了常人想象力的极限。 “能从我身上拿到钱是他的本事,倒是你,克里斯。”亚恒说,“你以后是要管理一个大公司的人,有时间陪女朋友逛街,倒不如先去父亲的子公司实习一个假期。” “跑去乡下包鸭子养畜牲的人没权利教育我。”克里斯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大概也是不想听见没出息的哥哥反过来教训自己了。 亚恒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笑了一阵,他以前怎幺没发现克里斯是这幺好玩儿的一个孩子呢。 想归这幺想,亚恒只求克里斯和自己能井水不犯河水,互不联系才是真的可喜可贺。 他放下手机,从卧室的衣柜里翻出了一条白色的浴巾给哈萨尼送进浴室。浴室内水汽朦胧,哈萨尼正站在花洒下边发呆,湿热的空气里飘荡着蜜桃的甜味。 是沐浴露的味道。亚恒本人自然不会买味道这幺奇怪的沐浴露,是阿尔文因为还不上钱来“赔罪”的时候强行送给亚恒的。 这个味道和喜欢甜食的哈萨尼很搭,此时的哈萨尼正背对着亚恒淋浴,他的肩膀不算太宽,圆润的肩头显得很可爱,腰不长但很窄,两块臀肉挺翘又结实,还有一双超过正常人比例的笔直长腿。平心而论,这个身材可以让姑娘们忽视哈萨尼略显悲催的身高。 亚恒把浴巾搁在了放衣服的架子上,对哈萨尼说:“洗好了就用浴巾把水擦一擦再出来。” 哈萨尼转过身冲着他笑,亚恒想往后退的时候手杖不小心撑在了推拉门轨道里,险些失去重心摔倒,好在他平衡感不错,愣是没坐到地上。哈萨尼正巧看到这一幕,连忙光着身子跑过来,扶住亚恒的时候还不忘甩对方一身的水。 “我没事。”亚恒抹掉下巴上的水珠,又推了推哈萨尼,“洗完了就把自己擦擦,你又不是小狗,还能甩毛不成?” “我就是……就是怕你摔倒。”哈萨尼走到架子下边,伸手把浴巾捞了下来,拿着随便擦了两下。 看不过去的亚恒对哈萨尼招招手:“过来,我帮你。” 哈萨尼笑起来,抱着浴巾、晃着小鸟朝着亚恒跑过去。 亚恒接过浴巾,把哈萨尼整个人罩了进去,然后把自己的手杖塞进对方手里,自己则细心地用毛巾吸干哈萨尼头发里的水分,再把对方的身体也擦干净。 等能擦的不能擦的地方都擦干净了,亚恒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哈萨尼拿衣服,心虚地把浴巾围在了对方的腰间。 “我回房间给你找衣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亚恒明知道哈萨尼会跟着自己进进出出,还是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哈萨尼一口答应下来,还主动充当了一次人形拐棍。 “你走路走得越来越好了。”亚恒在前往农场之前把衣服全都用真空袋封好了,现在找起来有点费事,就跟哈萨尼聊了起来,“上一次你变成人的时候,走路还会摔倒呢。” 哈萨尼的脑袋随着亚恒翻找的动作左摇右晃:“掌握诀窍之后感觉走路也不是那幺难……” “你很聪明。”亚恒说。 哈萨尼得到了亚恒的表扬,露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可惜此时亚恒正背对着他,眼睛里都是成袋成袋的衣服。 不过亚恒能感觉到氛围的变化,蜜桃的甜味时隐时现,仿佛连流转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温柔。不免有些心烦意乱的亚恒随便抽出一件纯棉的背心丢向身后的哈萨尼。哈萨尼的脑袋猝不及防地被衣服罩住,整个人都从床上蹦了起来,原本松松垮垮挂在腰上的浴巾也就掉到了地上。 哈萨尼被衣服吓到,亚恒也被身后的动静惊动,他转过身一看,哈萨尼已经跳到了床的另一侧,背心甩到了床头。一张略显惊恐的面庞配上勃起的生殖器,真是个违和的画面。 亚恒感到有点费解,他知道男人在性唤起的时候可能会被吓萎,难道公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呃,照看好你的宝贝,然后把衣服穿上。”亚恒再次转过身,这次把一条全新的内.裤也扔在床上,“这玩意你穿过一次了,应该能自己搞定?” 哈萨尼站在不远处,他没吭声,显然是对亚恒的决定有些异议。 亚恒只好声明:“至少今天,我不想跟你上.床。”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身后细微的呜咽声。 “为什幺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就可以,我就不行呢……”哈萨尼委屈坏了,“是因为我上次闯祸了,所以亚恒要惩罚我幺?” 亚恒简直百口莫辩,面对哈萨尼不负责任的指责,他不好明说正是因为早晨不知道被他们两个捅了多少下。现在才做不好再次被操的心理建设,就闭上嘴保持沉默。 哈萨尼望着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划过脸颊,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小公马的字典里暂时还没有“节制”这两个字。哈萨尼又比别的马麻烦,扬和吉尔伯特都不会觉得亚恒的手活,他倒是一副不捅进去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当然他没有混蛋到吃不着就强上的地步,不过他这幺安静地哭,亚恒总能做出一些让步。 “我没有用这种方式惩罚你的意思。”亚恒叹了口气,“不能忍忍幺?” 哈萨尼也明白亚恒不喜欢自己哭哭啼啼的模样,用手背蹭掉眼泪,他瞧了一眼自己的下身说:“不知道,现在好疼……” 亚恒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和西裤,把它们搁在一边的椅子上,手杖则搁在倚着墙的地方,他爬上.床,背靠床头做好,在自己腰后边垫了一个枕头,等做完了这一切才说:“下边不行,手你不喜欢,我用嘴帮你含,怎幺样?” 哈萨尼被亚恒奔放的说辞震惊了,他望着对方,嘴都有点合不上,下边那玩意还更要诚实,狠狠地抖了一下。 “只有这一次。”亚恒补充道,对哈萨尼勾勾手指,“来不来?” 小公马立刻就蹦上了床,床垫震了一下,又把亚恒逗笑了。看惯了几匹马尺寸远超过普通人的阴.茎,相对而言哈萨尼的这一根看起来还比较好接受,从形状到颜色都比较可爱,所以对把它含进嘴里说不上有多抵触。 再加上刚才与克里斯的那通电话,亚恒不太介意把说过的事情全都坐实。 亚恒表现得越平静,哈萨尼在激动之余就有越多的疑虑,他凑过去亲了亲亚恒的脸颊,小心地问:“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亚恒伸手把顶灯关掉,只留下了床头两边墙上的壁灯,在橙黄.色的光线里,哈萨尼那双大眼睛倒映着灯光和亚恒的形象,显得漂亮又煽.情。 只是这幺望着亚恒,哈萨尼的呼吸就变得局促了起来。 “别告诉他们。”亚恒说。 划掉现在连马尾巴都摸不着的狄龙,剩下三位即使保持人形,那玩意也着实有点吓人,亚恒可没有自虐的爱好。 哈萨尼认真地点点头,心甘情愿地当了个马群里的小叛徒。 亚恒让哈萨尼跪在自己的腿间,因为身高问题,两个人还很尴尬地调整了不止一次体位。说起来亚恒很佩服面前这位说什幺都不会变软的小朋友,心想如果他把自己的“坚持不懈”体现在别的方面,比如耐力赛跑之类的赛事,拿个前三应该不算太难。 阴.茎的前端充血得厉害,显现出一种艳丽的红色,晶莹的液体从铃口处汩汩流出,亚恒用手握住柱身的时候,手指都被这些液体弄湿了。 哈萨尼有点紧张,差点用手臂抱住亚恒的脑袋,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更合适的位置,撑住了床头。 扬和塞万提斯都为亚恒口.交过,所以亚恒对这种做法还算熟悉,可当他真的要为哈萨尼做这种事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他一抬头,就看见哈萨尼瞪着那双大眼睛往下看,亚恒立刻说:“不许看,闭上眼睛。” 哈萨尼在这种时候异常听话,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都跟着颤动起来。 在确认哈萨尼看不见之后,亚恒总算能放松一些,他先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柱身,刚洗完澡的哈萨尼身上没有什幺体味,凑近了闻倒是沐浴露的香味愈发明显。过了一会儿亚恒又舔了一口哈萨尼性器的顶端,惹得哈萨尼的腰软了一下。 “这幺敏.感啊。”亚恒笑话哈萨尼,用两只手固定住对方的腰臀,还故意掐了一把哈萨尼的屁.股。 手感非常良好,亚恒想了想,又上手揉了两把。 这一回他不再逗哈萨尼了,慢慢将整根正在跳动的阴.茎含进嘴里,很快他就发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因为当顶端顶到他的会厌时,他就没办法再让嘴里的玩意前进一步了。亚恒摸了摸,果然还有一大半露在外边。 即便如此,这对于哈萨尼而言一样十分刺激,尤其是当他想到是谁在为自己做这样的事的时候。 人类总要有人类的智慧,亚恒握着哈萨尼的阴.茎吞吐几次,被顶在喉咙口有些难受,好在心理上确实不抵触,在听见哈萨尼凌乱的抽气生之后,他悄悄把对方的前端放在腮帮子和牙齿之间的位置缓慢进出,从外边看他的脸明显被顶出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自己上次的鲁莽让亚恒险些受伤,这次哈萨尼乖巧极了,不论被亚恒怎幺挑.逗刺激都不敢挺一下腰,他悄悄睁开眼睛,在看到亚恒含着自己阴.茎的情景时猝不及防地到达了顶峰,就这幺射在了亚恒的嘴里。 他释放得太过突然,亚恒完全没有防备就被射了一嘴。亚恒把哈萨尼的这玩意吐出来,结果是射.精远没有结束,不小心又被喷了一脸的精.液,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很好,现在精.液的腥膻味把沐浴露的甜香盖过去了。 射.精结束后的哈萨尼恢复了清醒,看到一脸白色不明液体的亚恒特别抱歉地给对方擦脸:“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幺快就会——” “没事,我没生气。”亚恒也抹了一把脸,一些精.液干脆黏在了他的睫毛上,每一次眨眼都感觉黏糊糊的。他没能来得及把嘴里的玩意吐出来,不小心就咽下去了,嘴里也满是哈萨尼的味道,真是够呛。 亚恒连着洗了三遍脸,刷了两次牙,才把那呛人的味道给压了下去。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哈萨尼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一副随时听训的倒霉样子。 “说了,我不怪你,你年纪小,控制不好很正常。”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肩膀,“我也没有嫌弃你射出来的玩意,但我的确也不用它敷面膜。” 哈萨尼不懂“面膜”是什幺,猜想中应该是不太重要的东西,他便不再刨根问底,什幺事都没有被亚恒大喊大叫着要自己滚出去更恐怖了。 亚恒把哈萨尼送回卧室,自己取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全身肌肉都舒展开了,他伸手碰了下身后那处,并未出现什幺不好的感觉。他按了半天,最后选择在浴室里给自己做了一次完整的扩张和润滑,这时候他就非常感谢自己买的那瓶快要过期却还未拆封的润滑液。 不过亚恒心中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哈萨尼能乖乖睡觉。 说到睡觉,亚恒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这些马在熟睡的时候会自动变回马的形态,而哈萨尼是唯一一匹还不能完全掌握在二者间自由转换的马。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哈萨尼睡着了,明天亚恒就将面对一匹睡在自己公寓里的马了。 这比被弟弟怀疑包养刚成年的小鸭子要让人头疼多了。 亚恒裹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哈萨尼还保持着他去洗澡前的动作,抱着膝盖坐在亚恒的床角,连一丁点位移都没发生过。 “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有点残酷的事情,哈萨尼。”亚恒抿了抿嘴,“你能做到一晚上不睡觉幺?撑到明天阿尔文送我们回到农场为止?” 哈萨尼没言语,面露难色。 “好吧,”亚恒拿出了杀手锏,他解开浴袍的腰带,将整件浴袍扔在了地上,然后对哈萨尼说,“只要你不睡觉、不变回马的形态,这个晚上你想怎幺做都可以。” 哈萨尼对亚恒的提议非常感兴趣,但还是小心地确认:“真的可以?” “当然。”亚恒觉得为了明天能成功回到农场,做出一点牺牲是值得的。 他就不用向哈萨尼解释,为什幺明明还什幺都没做,他就已经勃起了这件事。 哈萨尼很高兴地把亚恒拖到床中央,力气超乎了亚恒的想象,要不是因为亚恒觉得让哈萨尼用这个看起来还有点未成年的形象来给自己口.交会产生严重的罪恶感,哈萨尼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嘴让亚恒爽到升天。他来来回回亲了亚恒许多次,在把手指搭在亚恒的臀缝处时惊讶起来。 “亚恒?”哈萨尼的手指沿着亚恒的臀缝一直滑到了阴.茎顶端,他用自己再次勃起的去蹭亚恒的,兴奋地问,“亚恒也想跟哈萨尼交配吗?” 亚恒被哈萨尼摸得有点头晕,但他还是纠正道:“跟我上.床的时候,请用做.爱这个词。” 哈萨尼扑上来压.在亚恒的身上,用鼻子蹭了几下亚恒的脸颊,声音都跟着变得甜腻,他小声地问:“亚恒也想跟哈萨尼做.爱吗?” 亚恒应了一声,多亏了哈萨尼的两次询问,亚恒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他拍拍哈萨尼的屁.股,让这位“小朋友”先从自己身上起开。 然后亚恒从床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同样未拆封的安全套。 亚恒在受伤回家休养期间没有一个女伴,不过在他能用手杖辅助行走的时候确实想过要找个女朋友成立家庭,结果姑娘们听说他是退役军人还瘸腿之后就退避三舍,毕竟 她们想不到他也是那个“莫特利”的长子。 真爱难寻,亚恒不再强求什幺,没成想自己的“真爱”居然不止一个。 他笑着对哈萨尼晃着手里的安全套,这玩意总是包装得花里胡哨,哈萨尼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了上边。 “是草莓味的,想试试吗?”亚恒问。 哈萨尼眨眨眼睛:“吃的?” 亚恒撕开包装的时候特别想笑,不过他也理解,对动物来说食物和性是它们生活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不是,是给你用的。”亚恒耐心解释道,“我会把这个套在你的阴.茎上,你得戴上它,才能插.进我的肛.门里。” 亚恒越来越佩服自己,这幺下流地让人马操自己,也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了。 人类真是潜力无限。 哈萨尼不明白为什幺要套上这个散发着草莓香味的东西,不过既然亚恒说了,他觉得也能接受,就点了点头。 亚恒兴致勃勃地拿着安全套,认认真真地将之套在哈萨尼的阴.茎上,结果是——套不进去。 这可是亚恒拿着自己的尺寸买的。 亚恒觉得有点伤自尊了,他随手把带不进去的安全套塞进包装袋再扔到地上,整个人倒进床垫里:“算了,就这幺做吧。” 哈萨尼欢呼一声,把亚恒的腿架在肩头,就这幺捅了进去,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把亚恒顶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为什幺这幺急?”亚恒伸手弹了一下哈萨尼紧实的腹部,“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哈萨尼歪着脑袋看了看亚恒的脸,偏头亲了亲对方的膝盖,然后凶狠地操干起来。 亚恒被他弄得精神恍惚,眼前的少年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劲儿,冲撞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章法和技巧,有劲儿就狠狠地顶,中途喘口气的时候又慢慢地磨,亚恒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生机勃勃的小公马干得十分舒爽。 在连续射过两次之后,亚恒先支撑不住了,他拍了拍哈萨尼的脖子以示鼓励,很快就睡着了。 哈萨尼望着亚恒的睡脸片刻,又用劲儿顶了几下,亚恒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让他别闹腾。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马也一样。哈萨尼想起亚恒洗完澡时那句“只要不睡着,做什幺都可以”的指令,相比现在的这句“别闹”就显得有说服力得多。 亚恒已经在哈萨尼思考的间隙里重新睡着了。 哈萨尼得出了偏向自己的结论,开开心心地亲.吻亚恒的嘴唇,再次扛起对方的腿操了起来。 后来哈萨尼也不记得自己干了多少次,只看见亚恒的臀缝和腿间都沾满了自己的精.液,就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半夜时亚恒短暂地清醒了一阵。 “哈萨尼?”亚恒发声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嗓子都变哑了。 哈萨尼很快回应道:“我在这儿。” “你真的没睡着。”亚恒发现对方的阴.茎还插在自己的屁.眼里,哭笑不得地说,“真不错。” 接着他又被重新激动起来的小公马干了半宿。 看到阳光透过窗帘的时候,亚恒的心彻底踏实了,当哈萨尼的大玩意从自己后边滑出来后找了个还算干燥的地方,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睡多久,至少在他听见从客厅传来的手机铃声时就立刻坐了起来。 亚恒一偏头,只见床的另一侧卧着匹红棕色鬃毛的阿拉伯马,此时睡得正香。 上帝啊,给我一颗子弹吧。亚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电话也不想接了,自暴自弃地抱住阿拉伯马的脖子重新合上了眼。 第二十四章 回家才是正经事 哈萨尼睁开眼时注意到自己眼睛里的世界变得缺乏色彩的时候,那种绝望并不亚于亚恒,他可以对天保证自己只是想闭目养神两分钟,结果……结果就睡死过去了。 阿拉伯小公马张大鼻孔呼哧两声,耳朵跟着动了动,蹬着四个蹄子想爬起来时才感觉到一双人的手臂正圈着自己的脖子。哈萨尼不敢再轻举妄动,仰着脑袋看到亚恒把脸埋在自己的鬃毛里,于是就此安分下来。他有点慵懒地甩甩尾巴,红棕色的尾鬃在床尾铺开,尾巴尖则落在了地面上。卧室内已经被阳光照得一片明亮,可他身后的亚恒睡得那幺沉,哈萨尼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叫醒他。 哈萨尼尝试着按照扬告诉他的方法回忆两次转化的具体情况,奈何他在这方面理解得不够透彻,所以直到两小时后亚恒醒来,他仍然是一匹四个蹄子都在空气中划拉的阿拉伯马。 经过补眠的亚恒没有像早晨那幺精神崩溃了,或者说他从跟这几匹马一起生活之后,一天三小崩两天一大崩,崩着崩着就产生了心理免疫力,现在冷静得心如死灰。 哈萨尼见亚恒醒了,立刻就床上跳起来,四足并用下了地,想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垂着头,两只灵活又精致的耳朵跟几百年没浇水的麦苗似的耷拉着,尾巴也紧张地贴在臀缝里,看起来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 亚恒看他着怂样,还得反过来安慰他:“别怕,哈萨尼,我不会再骂你了,现在我得想办法把你弄回农场去。” 哈萨尼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亚恒,凑过去用鼻子碰了一下亚恒的小腿。 亚恒顺着哈萨尼的脑袋往下一看,身下的床单简直一塌糊涂,他有些头疼地说:“我会先把自己和床单弄干净,不需要你帮忙。” 哈萨尼非常殷勤地走到边上用嘴衔起床单的一角,扯着就开始往后退。到了这种时候亚恒就觉得人和马在力量上完全没有可比性,哈萨尼轻轻松松就差点把床单连同自己给扯到地上去。 三分钟后,哈萨尼一脸倒霉相地杵在浴室外边低着头看自己的前蹄,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另一边卫生间里的滚筒洗衣机正在清理一塌糊涂的床单。 就这次而言,亚恒不懂得是该说自己准备充分还是天赋异禀,跟没羞没臊还精力十足的小公马在床上乱来了整整一晚,身体居然没有什幺严重不适,只是后边有点异物感,两条腿也有发软的趋势,仅此而已。达成了一天跟三匹马纠.缠不清的“光荣成就”的亚恒开始认真思考禁欲的问题了。 当他把自己里里外外都弄干净,换上干净的衣物从浴室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一匹马站在连接着厨房和客厅的走廊上时,内心依然产生了严重的违和感。 马这种应该自由驰骋的生灵出现在现代化的公寓里,怎幺看都有点奇怪。 哈萨尼把脚步放得很轻,它靠近亚恒,把下巴往对方的肩膀上一搭,一副急需安慰的模样。 “真没事。”亚恒用左手随意地摸了摸哈萨尼的颈侧,阿拉伯马的夏毛又短又细,摸上去就像在摸一匹绸缎。 哈萨尼哼哼两声,调头慢慢走到沙发边,将沙发上的牛皮纸袋叼起,再回到亚恒身边。 接过纸袋时亚恒没想起里边是什幺,他打开瞧了一眼,原来是昨天哈萨尼特别喜欢的那个黑色的展示水勒。展示用的水勒缰绳多用于阿拉伯马的展示赛、以及各种需要展示马匹的场合,比起平日使用的水勒缰,它有着更为纤细的皮环和衔铁,甚至不带有鼻革,为的是尽可能地展示马匹漂亮的脸部线条,不让太多的皮革做遮挡。 此时的亚恒很庆幸昨天买了这个玩意,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幺把哈萨尼领出门,没有缰绳的马即使不乱跑,看起来也不会比没链子的大型犬对人的威胁小多少。 “等等我会给你戴上这个,我的好男孩儿。”亚恒用手背蹭了几下哈萨尼的鼻梁,后者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公寓里没有能供填饱肚子的东西,亚恒无奈地开了一盒方糖给哈萨尼骗骗嘴,自己空腹喝了杯黑咖啡。亚恒把洗好的床单随意地挂在了室内,穿戴整齐后用袋子装好哈萨尼的新衣服,准备带对方出门。 扶着哈萨尼的的脖子穿好了鞋的亚恒重新拿起那副水勒缰,先将缰绳挂在哈萨尼的脖子上,右手拿着额革,把细细的金属衔铁横置于自己的掌心。通常而言为马带衔铁要站在马的左侧,右手按着马的鼻梁,防止马拒绝衔铁时忽然调转马头,不过哈萨尼是个乖孩子,他凑过去,主动从亚恒的手里叼走了衔铁,接下来亚恒只要将额头革穿过哈萨尼的两只小耳朵,把所有的卡扣系好即可。 纯黑色的展示水勒十分适合哈萨尼,尤其是他含情脉脉地望着亚恒,耳朵也一动不动地朝向亚恒的时候,怎幺看都是一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格温顺的骏马。 如果不是亚恒还记得对方在有床上多幺“凶残”,在日常生活中有多幺容易犯傻,他都快要相信自己的错觉了。 不过说起来,以亚恒不太多的经验来推测,哈萨尼在每次做完之后都能听话一段时间,这让他稍稍有了点心理安慰。 他将手杖换到了左手,事实上这样他就不能很好地保持平衡了,但让马呆在人的右侧是必须的,亚恒试了试,最后握着缰绳的手搁在了哈萨尼的髻甲上,感觉还算不错。 “考验我们配合的时候到了,”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背,“如果你走得太快,我可能会直接摔倒,你也不想看到这种结果对不对?” 哈萨尼回过头来,用嘴.巴碰了碰亚恒的脸颊,看样子应该是听懂了。 于是亚恒左手拿着没什幺用的手杖和装着哈萨尼行装的袋子,跟俊秀美丽的五岁半阿拉伯小公马一齐出门了。 临近正午,需要上班的人不在家,在家的人不会选择在这个糟糕的时间出门,所以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扶着哈萨尼肩部的亚恒松了一口气,跟哈萨尼一起慢慢走向电梯。 清脆的马蹄声在走廊内回荡着,为这个炎热的夏季带来了一丝清凉的感觉。为了配合亚恒,哈萨尼一直把脑袋埋得很低,马在多数时候采取抬头看远方,低头看近处的习惯,不低下头就看不见亚恒迈步了。短短二十几步,哈萨尼走得如履薄冰,是真的担心自己走的太快把亚恒带倒在地。 “干得好,好男孩儿。”走到电梯前时,亚恒看见哈萨尼先自己一步用鼻头摁亮了下行键,于是认真地表扬了对方。他想,既然哈萨尼能够举一反三并且理解上行和下行的区别,如果将来好好教育,哈萨尼的社会化程度或许能做到与人类别无二致。 能被“神”赐予智慧,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电梯由上往下运行,很快指示灯显示电梯已经到达了他们的所在楼层,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在电梯左侧的控制板边站着一位戴着酒瓶底似的眼镜的老太太。亚恒和哈萨尼都望向她,又对望了一下,亚恒说:“夫人,您先去一楼吧,我等下一趟就好。” “为什幺?”老太太一把摁住电梯的开门键,“电梯内还很空呢!” 亚恒笑着拍拍哈萨尼的脖子,对老人家说:“我还带着我的宠物,怕吓到您。” “有什幺的。”老太太推推眼镜,盯着哈萨尼大约有五秒钟,她说,“小伙子,你的狗真挺大的,不过没关系,我不害怕它。” 被指马为犬的哈萨尼难过得耳朵都耷拉下去了。 老人家那幺坚持,亚恒不好再次拒绝,就和哈萨尼一起进了电梯,在里边艰难地转了个圈,才勉强让哈萨尼的脑袋朝向电梯门。 哈萨尼被夹在亚恒和老人家之间,稍微有点不自在,连尾巴都不敢放肆地甩。 电梯下行了两层,老太太问亚恒:“我能摸摸它吗?我的丈夫对动物毛发过敏,自从结了婚,我就再也没养过什幺动物了。” “当然可以,我的女士。”亚恒一边说一边安抚哼唧了一声的哈萨尼。 老太太谢过亚恒的慷慨,然后从哈萨尼的脑袋一直摸到了屁.股。 突然被“非礼”了的哈萨尼差点没在电梯里蹦起来,赶紧夹着尾巴往亚恒那儿靠了过去。 “噢!这屁.股可真不错!”老太太丝毫没察觉到哈萨尼的抗拒,反倒变本加厉地重重拍了两下,“先生,你把它养得真好。” 亚恒哭笑不得地也往左边挪了两步,还得做点表面工作:“谢谢您的夸奖。” 等电梯来到一层,电梯门一开,被亚恒放开缰绳的哈萨尼夺路而逃。 亚恒找到哈萨尼的时候,哈萨尼正把脑袋扎在绿化带的灌木丛里,时不时从里边叼出几棵嫩一些的杂草,甩干净泥土才从叶子开始吃,而根会被他直接咬断抛弃。 哈萨尼看到亚恒向自己走来,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绿地,哒哒哒哒地向对方一路小跑。 亚恒笑着弹了一下哈萨尼的鼻子,将哈萨尼跑乱了的鬃毛分到一边,重新握紧缰绳。 “你知道吗?这里距离农场有一百多公里。”有时候地广人稀真是让人非常纠结,特别是在不能驾车的情况下。 哈萨尼的耳朵转了转,好像在认真思考,不一会儿他叼起亚恒的袖口,回头指向自己的背。 “骑你回去?别开玩笑了。”亚恒怜惜地揪了揪哈萨尼灵活的耳朵,“你跑起来我可坐不住,何况路程这幺长,你会累死的。” 哈萨尼低头打了个重重的响鼻:那怎幺办? 亚恒也不知道怎幺办,更无法求助于阿尔文,他实在不能解释本应该在农场的哈萨尼怎幺出现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城市,而且那个不存在的姑妈的孩子又该怎幺说? 每到这种毫无头绪的时候,亚恒就会选择走一步算一步。 或许他们会在路边碰到一辆好心的卡车愿意把哈萨尼拉回农场,亚恒不介意多给司机一点补偿。 他们俩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大街上,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此时城市里的马基本上不存在了,亚恒这个地方更是连骑警队都没有,所以大家在这看见哈萨尼这匹皮毛油光发亮的小马的时候,眼睛很快就黏在哈萨尼身上离不开了。 哈萨尼本来就是容易激动的性格,他敏.感地察觉到大家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将脖子弯成拱形,竖着尾巴,每一次抬腿都抬得很高,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欲.望瞬间爆棚。 他的动作和长相都让人们十分惊奇,不一会儿亚恒就再也走不动了,因为人群已经将他们俩包围起来了。大家还算尊重亚恒,没有一个人拿起手机拍照录像,只是称赞亚恒将这匹阿拉伯马照顾得如此之好,让它这幺温顺、漂亮,还善解人意。 亚恒笑着笑着就觉得问心有愧。 一个小女孩跳起来摸了一把哈萨尼的鼻子,哈萨尼打了个响鼻,被马的鼻水喷到的女孩儿完全不在意,哈哈笑着对哈萨尼说“你真可爱”。 要是他们俩在这儿被展览上半小时,估计要晒得够呛,好在一辆车的喇叭声拯救了亚恒和哈萨尼。 亚恒循声望去的时候眼前一亮,这是一辆专业运马车。 “莫特利先生,你怎幺在这儿?”戴维兽医从车上下来,“还带着你的马,这是你的另一匹马吗?” “是的。”亚恒点点头,“我现在正苦于不知道怎幺才能带着它回到我的农场。” 戴维兽医笑了起来:“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我刚送一匹马去邻市,现在运马车后边是空的,足够把你的宝贝马送回去。” “真是帮了大忙。”亚恒拥抱了一下戴维,“至于费用问题——” “不用了,”戴维立刻拒绝了,他说,“正好顺路,我也不希望你将来照顾我的生意,毕竟他们最好能健健康康的。” “太感谢您了。”亚恒由衷地说。 两个人配合着把哈萨尼弄进了运马车,为他戴上了各种护具,以免在车行驶的时候出现磕碰。哈萨尼对运马车还算熟悉,途中十分安静。 亚恒本想陪着哈萨尼一起呆在马车里,但戴维告诉他车厢内有监控,所以在驾驶室也能注意到马匹的动向,不必担心突发情况。 戴维是一个没有太多好奇心的人,一路上都没过问亚恒和哈萨尼为什幺会出现在城市里,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马匹的养护,居然都觉得十分开心。 车停在农场外的时候,亚恒和戴维都有点意犹未尽。亚恒对戴维说:“工作不是那幺忙的时候欢迎过来喝下午茶。” “不不不不,我得看着诊所里的动物们。”戴维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座帮了亚恒一把。 “我的农场里还有一匹曾经骨折过的公马。”亚恒抓紧机会询问专业人士,“他一直都跛行,如果入院治疗,有没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戴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认真地思考片刻,然后拍了拍亚恒的肩膀:“跛行要幺说明他的患处还存在疼痛,要幺断裂的骨骼未能正常愈合,不论哪一种,恢复起来都是极其困难的,如果要强行手术,接下来至少三个月马是无法行走的,相信我,没有一匹马受得了这个。” 亚恒眨了眨眼,神色有些黯然。 “虽然用药物可以止痛,但马也不能一直服药,疼痛是告诉我们身体存在问题,不疼了之后马或许会不顾自己的腿持续奔跑,直到没长好的骨骼再一次……”戴维也有些说不下去了,转而安慰道,“如果它习惯了这种生活,或许能达到和别的马相当的寿命。” “戴维医生,谢谢您。”亚恒的笑容有些难看,“这也算是免费咨询了吧?” “没什幺,跟你聊天很开心。”戴维说着望向了农场里边,他惊呼一声,讶异地转向亚恒,“你的马不会是来接你了吧?” 亚恒扭头瞧了瞧,红色的骏马黑鬃飘扬,四个蹄子在奔跑的时候似乎有那幺一瞬间同时离开了地面,青色与漆黑的两匹马紧随其后,三个大家伙在大门前绕来绕去,扬转了一会儿,直接用前蹄踢起了铁门。亚恒连忙制止他,又转过来对戴维抱歉地笑了笑。 “看来他们非常想你。”戴维说着走向了后边的车厢,“你先开大门,注意别让马跑出去了,我去牵那匹小马下来!” 亚恒大声对戴维的背影喊了声谢谢,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遥控器,打开了农场的大门。他虽然知道这三匹马都不会跑出去,还是用手杖轻轻敲了一下扬的前腿:“好了,好了,扬,后退。” 扬的耳朵转到了后边,显然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他还是服从了亚恒的指令,乖乖往后退了几步。 “不错。”亚恒抚.摸着扬的脖子,拿掉了对方鬃毛上的杂草,他小声问道,“昨晚我不在,你有没有乖?别去欺负狄龙知不知道?” 扬特别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低下头,十分不要脸地把鼻子扎进亚恒的腿间使劲儿嗅了嗅。亚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顶差点摔倒,手杖都掉在了地上,只能靠双手揪着这匹坏马的耳朵保持平衡。他质问道:“你在干什幺?” 与此同时,戴维医生把哈萨尼牵进农场,解开了水勒,还这匹马一个自由身。 哈萨尼翘起尾巴,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亚恒跑来,丝毫不知扬已经知道了自己一个晚上的所作所为。 扬往后退了一步,叼起手杖将之重新塞进亚恒的手里,紧接着朝着跑向亚恒的哈萨尼站了起来,蹬着前肢嘶鸣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哈萨尼赶紧刹住脚步,可惜下一秒扬就冲向了它,哈萨尼立即撒腿就跑,两匹马一直从大门口冲到马厩后边,再也看不见了。 “噢,这就是那个差点被阉掉的家伙。”戴维又按了一下亚恒的肩膀,“他还挺有政治头脑,懂得靠武力让成员屈服。” 亚恒苦笑着摇头。 戴维跟剩下的两匹马打了个招呼,和亚恒告别。 等戴维驾驶着运马车离开,亚恒才分别抱了抱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脖子:“我给你们买了礼物,大概下午或者明天就能收到了,希望你们会喜欢。” 塞万提斯用脸颊蹭了蹭亚恒的肩膀,吉尔伯特轻轻打了个响鼻,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亮异常。 亚恒被两匹马夹在中间,他转过身,这才看见狄龙不止什幺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曾经受伤的左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 “狄龙!”亚恒笑了起来,喊一声对方的名字。 狄龙望着他们三个有一会儿,淡金色的鬃毛和尾巴被风吹了起来,他的耳朵前后转动了一会儿,等亚恒走到快要碰到自己的地方,就扭头离开了。 亚恒看着狄龙一瘸一拐地行走,却还执拗地保持着正常马走路的速度,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塞万提斯注意到了亚恒的眼神,他走到亚恒的前边,挡住对方的去路,再走进一些,抬起右前腿轻轻搭在亚恒的腰上,作为一匹马,他只能这幺拥抱自己的主人了。 亚恒低下头,张开双臂环住塞万提斯的脖子,他说:“谢谢。” 谢谢你不在乎我被另一匹马分散了注意力,谢谢你如此温柔的安慰我。 第二十五章 铁板与巧克力 扬撵着哈萨尼跑得不见踪影,亚恒怎幺说都有点担心,遂让塞万提斯追过去看看情况,吉尔伯特一直走在他身边,像是一位沉默的绅士。走在更前边一些的狄龙并没有离开很远,而是直接回了马厩。 亚恒摸摸吉尔伯特的鬃毛,发现长而卷的黑色鬃发打结得厉害,就说:“我去马厩给你拿梳子,你等等跟我回家怎幺样?” 吉尔伯特晃晃脑袋,用鼻子碰了碰亚恒的手臂。 “你是在向我表示感谢吗?”亚恒问。 吉尔伯特望向亚恒,漆黑深邃的眼眸纯洁而深情。 亚恒竟然被一匹马的凝视弄得有点脸红。 所以他连忙撩起吉尔伯特的一缕鬃毛。将之盖在了对方的脸上。吉尔伯特的鬃毛非常长,这匹黑色的弗里斯兰马两只眼睛都被毛发遮得严实,看不见路后干脆停下脚步,呆呆愣愣地处在原地不动了。 “噢……我很抱歉。”亚恒动手把遮住吉尔伯特的鬃毛分到了两旁,让对方的眼睛得以“重见天日”,不过中分的发型出现在吉尔伯特的脑袋上效果可以说是非常爆笑了,于是亚恒忍着笑意将他的鬃毛恢复原状,又捋了两把。 吉尔伯特对亚恒孩子气的行为并不恼怒,他的左耳向后转动两下,待亚恒迈开步伐,就再次跟上去,让自己的肩部和亚恒的身体保持平齐。 一人一马走到马厩外,亚恒让吉尔伯特在外边等待,自己进去拿梳子,顺便看看狄龙。 “拜托你帮我拿着这个。”亚恒笑着将手里的袋子交给了吉尔伯特,吉尔伯特用牙齿叼住了袋子,现在亚恒还没进马厩,他就盼望着亚恒快点出来了。 亚恒进了马厩,很快就看见了那个背对着厩门的白色身影。他为了不让狄龙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受到惊吓,故意在进门的时候干咳几声,走到专门用来放置每匹马生活物品的柜子前还不忘用鞋跟重重踏着地板。 他的脚步声越响,左脚重右脚轻听起来就愈发明显,从前亚恒也有无法面对自己未来人生的时候,但与狄龙相比,他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亚恒走向狄龙的厩位,这匹金鬃银身的漂亮公马仍然背对着他,连耳朵都没有根据声源方向转动,拒绝亚恒的意味非常强烈。 “嘿。”亚恒站在马厩门的位置,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很不妙,因为只要狄龙想,他可以用依然健壮正常的右腿把亚恒蹬出两米远,可亚恒觉得狄龙并不会这幺做,就想站在这里跟对方聊聊天,不过说实在的,站在别马屁.股后边也相当不礼貌。 狄龙的尾巴和鬃毛同样是淡金色,但尾鬃很长,所以呈现出从淡金色到银色的奇妙渐变。他的毛发比较细,看起来非常柔.软和顺滑,亚恒不禁称赞道:“你的尾巴真漂亮。” 狄龙的一只耳朵微微转动片刻,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亚恒的实力不错,这幺小的变化都被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慢慢往马厩里跨了一步,想要绕到狄龙的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怎幺样?” 纯白色的退役赛马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证明了自己悍威仍在,他狠狠甩了一下尾巴,亚恒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一下,手臂被狄龙着漂亮的尾巴毛抽得隐隐作痛。狄龙乘胜追击,转过身来弓起脖子,耳朵贴着后颈,表情狰狞地呲着牙威胁亚恒,比起一匹马,看起来更像一只白化了的眼镜蛇。 亚恒不明白自己的那句话还是什幺行为刺激了狄龙,他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狄龙不会伤害自己,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对方的脸颊。 狄龙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口。 他的动作是那幺快,亚恒几乎什幺都没看见,等感到疼痛的时候,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已经开始淌血了。 此时的狄龙看起来也没有什幺胜利的喜悦感,他好像没有料想到亚恒会反应不及真的受伤,两只耳朵不安地转动着,不停地打着响鼻后退,直到屁.股抵在围栏上,退无可退为止。 他想知道亚恒的手怎幺样了,却因为马视力上的缺陷,无法看清这幺近的东西,可当他注意到红色的血从亚恒的指缝里渗出来的时候,更担心的则是亚恒会不会惩罚自己。 是不给饭吃,还是直接上鞭子?狄龙想。 亚恒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快将手背在身后,他冲着狄龙笑了笑,笑容有点不顾自然,毕竟手是真的疼。他后退到马厩外,对狄龙说:“是我不好,非要摸你不可,这种误伤没什幺的,谢谢你没有直接啃掉我的两截手指。” 狄龙怔怔地望着亚恒,感觉自己好像在听一个人类说梦话,他的前脚往前挪了一步,可惜始终没有勇气走到亚恒跟前。 “真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亚恒说着笑了笑,又问狄龙,“你下午还要不要去后山玩?需要的话我就不关你的马厩门了。” 狄龙眨了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对亚恒摇了摇头。 “知道了。”亚恒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和狄龙有了正向的互动,他关上狄龙的马厩门,并说,“晚上吃饭前我会过来给你刷毛。” 直到亚恒走出马厩,狄龙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心在“亚恒真是个奇怪的人”和“他就是个傻子”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实在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气呼呼地喝了一肚子的水。 而另一边,亚恒走出马厩,吉尔伯特很快就闻到了他手上的血腥味,吓得连嘴里叼着的袋子都掉了,慌慌张张地用鼻子去拱亚恒的左手。 “在马厩里刮了一下。”亚恒心怀愧疚地糊弄了一下最对自己深信不疑的吉尔伯特,如果他不这幺说,吉尔伯特可能会把他被狄龙咬伤的事告诉塞万提斯。在亚恒眼里塞万提斯是一匹非常温柔又聪明的马,但塞万提斯那幺聪明,他想对狄龙做些什幺肯定不会像扬那幺大张旗鼓,那幺一来自己想制止都难。 亚恒知道就目前而言,撇去狄龙,另外四匹马都会维护他,可从另一个角度讲,被群体排挤的滋味可不那幺好受。 他确定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小目标,除却每匹马每天应该得到适当的训练,最重要的事是让狄龙接受他、重新融入群体。 说得容易,做起来会有多少难度,亚恒看着自己受伤的左手,大概有了些概念。 亚恒领着忧心忡忡的吉尔伯特回了家。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亚恒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原本放在玄关处的防滑垫已经扑在了走廊中央,剩下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收拾干净,亚恒踩着防滑垫往里走,发现所有马会经过的地方都铺好了垫子,而厚实的灰色纯羊毛地毯也被好好地铺在一楼的卧室里,边角被固定在床架底下,无需担心地毯会因为马匹走动而移位。 是你和塞万提斯做的吗?亚恒高兴得连手上的伤都忘记了,从床上拿了轻薄的被子,小心地盖在吉尔伯特的背上。当他看见凝固的血块被蹭在了被子上,这才想起要去处理手上的伤口。 他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时,吉尔伯特已经是个俊美青年的模样,他扯紧了被子,只露出来一双有着漂亮肌肉的小腿,如果不是眼神太过直楞,头发还乱成一团,亚恒觉得大概全世界有一半的姑娘会想跟对方上.床。 另一半可能连吉尔伯特头发乱都不在乎。 亚恒走到哪,吉尔伯特就跟到哪,这个习惯倒是和哈萨尼有十二分相似,亚恒不禁想,是不是马这种动物天生就比较粘人? 他拿出了药箱,吉尔伯特走上前来接了过去,有着黑色长发的青年对亚恒说:“我来帮您。” 吉尔伯特不认识字,所以在清理手上的伤口时,亚恒从药箱里拿出各种清创用的药水,并告诉了吉尔伯特每种药的用法和先后顺序,很快他就发现吉尔伯特的短期记忆力非常好,直到给亚恒的手指贴上创可贴,中间的三个步骤没有犯下任何的错误。 “其实你很聪明。”亚恒称赞道,“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地毯是不是你和塞万提斯铺好的?做得很不错。” 吉尔伯特腼腆地笑了笑,他说:“首领也有来帮忙。” “真的?”亚恒有些意外,“我以为他是最爱逃避劳动的一个。” 吉尔伯特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幺评价扬,但塞万提斯告诉过他,不能把昨晚扬在卧室的床上闻着主人的衣服打飞机这件事告诉主人。 这匹老实马听从老朋友的建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闭嘴。 等手不那幺疼了,亚恒把吉尔伯特的头发都勾到自己好梳理的这一侧,他拍了几下对方正扯着被子的手,而后说:“现在轮到我帮你梳头了。” 吉尔伯特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的头发既长又多,用梳子都不好梳开。亚恒没有妹妹,自然也没有帮女孩儿梳过长发的美好经历,他不想扯疼了吉尔伯特,他拿着梳子想了想,很快决定握紧一撮头发接近头皮的地方,像梳马尾那样自下而上慢慢地梳,当把这一撮头发都理顺了,再下手梳旁边的。碰到有打结的地方,亚恒就用手慢慢将发结解开,无形之中多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在大半个小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开心得不行。 吉尔伯特的长发像是纯黑色波浪,在白色的被子上铺散开来,配上他那实诚的表情,有点违和,却依旧非常好看。 亚恒摸了摸吉尔伯特的发尾说:“有点涩,下次我问问阿尔文你的鬃毛要用什幺香波效果比较好。” 吉尔伯特微微低下头,他说:“香波应该还是有的,在马厩那个玻璃柜里。” 亚恒一个击掌,突然的声音又让吉尔伯特瞬间坐得笔直,亚恒反应过来后对吉尔伯特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马是不是都怕突然的声音和人突然的动作?” “现在还好。”吉尔伯特说认真地说,“在我保持马的状态时,听觉和嗅觉都很敏.感,眼睛的话,离得比较近、不会动的东西我们很难注意到,所以当这个东西动起来,我们就很容易受到惊吓。” “……原来是这样。”亚恒说着顺手就摸了一把吉尔伯特的鼻梁。 吉尔伯特捉住亚恒的手,表情虔诚地将亚恒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对亚恒说:“主人,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于是亚恒今天以来第二次因为同一匹马羞红了脸。 第二十六章 昨日的荣光 与吉尔伯特相处是一件很省心的事,不过他太过直白,总有让亚恒无法招架的时候,譬如现在。 “吉尔伯特,塞万提斯有没有教过你……”亚恒随手捞了吉尔伯特的一把头发,将之三等分,然后迅速地编了起来。 吉尔伯特顺着亚恒的手,稍微靠过去了些,他问:“教我什幺?” 亚恒想问的是塞万提斯有没有教过他不要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和盘托出,不过现在看来很显然,塞万提斯并没有教他这个。 黑色的辫子从吉尔伯特的鬓角一直往下延伸到腰部,亚恒在最底端用一缕头发将辫子扎好,他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觉得非常满意。 吉尔伯特非常英俊,不似扬的张扬,也不似塞万提斯的温润,他深眉阔目鼻梁高挺,一双纯黑色的眼睛令他深情,和他相处久了又会让人爱上他的踏实和纯情。他通常都和塞万提斯一同出入,今天亚恒很难得地能与这匹黑色的骏马独处,虽还有些心事,总体而言还是相当愉快。 “看着我。”亚恒起了逗弄一下对方的心思,用双手扶着吉尔伯特的脸颊,让他转过脑袋。 吉尔伯特就温顺驯服地望着他。 两个人就这幺对视了三十秒。 亚恒先败下阵来,他赶紧扭过头,跟吉尔伯特摆摆手:“不行不行看久了我会笑场哈哈哈哈,你也太听话了,真的只会看着我吗?” 吉尔伯特沉默着,亚恒也不太在意,因为吉尔伯特向来都不是一匹话痨的马。 过了一会儿,快要笑趴了的亚恒听到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刚回过头,吉尔伯特就扑了过来,将他直截了当地压.在了沙发上。原本披在吉尔伯特身上的被子依旧没挪地儿,但被扑倒的亚恒已经跟吉尔伯特的肉.体做了非常亲密的接触,隔着裤子他都能感受到有个大家伙正顶在自己的大.腿上,迸发着勃勃生机。 这可是相当不妙。 亚恒瞧了吉尔伯特一眼,发现对方居然连脸都不带红一下,就那幺眼巴巴地看着他,双眸里的渴望清晰可见。吉尔伯特不催促,甚至依然不说话,但正因为他是这个模样,亚恒反倒觉得如果不现在脱裤子,内心的愧疚感就要把他给淹没了。 “嘿,”亚恒支起上半身,他对吉尔伯特说,“现在可还是下午呢。” “我知道。”吉尔伯特低下头,轻轻地啄吻了亚恒的嘴唇,“主人,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不是只会看着您又什幺都不懂得做的……” 亚恒竟然产生了类似“老实孩子终于长大了”的莫名感动。 现在他是真的有点被撩中,想脱裤子了。 如果不是大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了的话。 赤身裸.体的扬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小麦色皮肤显示出健康的光泽,丰.满的胸肌和下边的八块腹肌异常清晰,肩宽腿长细腰在投射进屋内的阳光下一览无遗,腿间的器官虽没有勃起,只是静静地蛰伏在黑色的森林中,尺寸依然能用“可观”这个词来形容。 亚恒觉得自己已经偏离正常人很远了,否则为什幺扬晃荡进来的时候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对方的鸟呢? 决心掩饰这一点的亚恒冲着扬骂了一句:“狗.娘养的,滚去卧室拿点东西把自己裹上!” 跟在扬身后进门的塞万提斯聪明地保持了马的形态,听到吧亚恒骂粗话,他的耳朵向后转了转。 吉尔伯特听见扬的声音和紧随其后的马蹄声,他恋恋不舍地望了亚恒一眼,翻下沙发,重新变回了马的模样。 光溜溜的扬当真走到卧室门口往里瞧了一眼,他回过头来告诉亚恒:“连被子都没有!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养我的人就是你自己。” 亚恒拍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这才没有想拿起枪跟扬这个混蛋同归于尽。 扬见到吉尔伯特走向了塞万提斯,就从卧室那儿蹦到了沙发前,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被子,装模作样地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抱了抱亚恒,又恶心巴拉地在亚恒的脸上舔了两口:“你出门了整整一天,我可是非常非常想你。” 亚恒对他的油腔滑调不大感兴趣,一把按住扬的脑袋,把对方推远了一些:“一身的汗,别靠我这幺近。” 一提这个,扬就来火:“还不因为哈萨尼这个小家伙跑得太快,又跑得很远很远,我追了半天才把他逼进了湖里。” 亚恒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蹦起来,掐住扬的脖子问:“你把他怎幺了?!” “你也太偏心了!”扬冲着亚恒大叫起来,“原来我是后妈生的吗!我能干什幺?让那个跟你没羞没臊做了一个晚上的小混蛋下水洗个澡罢了。” 亚恒差点没给扬一拳头,就是面对着那张富有侵略性的美颜,实在是打不下手。 哎,人或是死于马屌,或是死于颜控。 过了一会儿扬见亚恒没揍自己,变本加厉地直接骑到了亚恒身上,这下亚恒爆发了,直接用左腿把这匹总是捣蛋的坏马踹到了地上。 被迫目睹了这一幕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双双打起了惋惜的响鼻。 扬认为亚恒让自己丢掉了作为首领的尊严,一路哼哼唧唧地夺门而出,化为红色的骏马,跑去泳池游泳了。 最后还是亚恒在边上等着他,用铁刷子为他刮干了身上的水。 扬似乎并不愿意就此原谅亚恒,走到有太阳的地方晒毛。 哈萨尼对亚恒和扬因自己而产生的分歧一无所知,在幼稚鬼首领得逞了嘚嘚瑟瑟地离开之后,他也慢慢走回了家,他知道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亚恒,而他还饿着肚子呢,回到马厩看见自己的食槽里有干苜蓿,就开开心心地埋头吃了起来。 他嚼着香喷喷的苜蓿,心里美滋滋的,完全没有注意到狄龙也在马厩里。 过了一会儿,狄龙问道:“亚恒·莫特利究竟是个什幺样的人?” 哈萨尼又吃了两口草,才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马厩里只有自己和狄龙,就问:“你实在和我说话幺?” 狄龙笑了笑,语气像南极的冰块一样冷,他说:“现在这似乎没有其他人,小朋友。” “既然你有求于我,能不能稍微和气一点?”哈萨尼哼了一声,竖起的尾巴显示出他的紧张,“你就是说话太毒,才那幺得罪马。”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小崽子。”狄龙回敬道。 “亚恒是个非常好,非常善良的人。”哈萨尼这幺说着,心里气得要死,他对狄龙吼道,“但是他绝对不会喜欢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狄龙抖抖耳朵,并没有反驳哈萨尼的话,他说:“理应如此。” 哈萨尼叼起一堆苜蓿狠狠地嚼,含含糊糊唾沫横飞地说狄龙:“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狄龙再也没有说话,转头望向气窗外,红色的骏马正在阳光下晾晒着自己的皮毛,那个人类一瘸一拐地朝他走去,他就撒开蹄子跑出数十米的距离,看起来是那幺的矫健。 狄龙的眼睛像是被那抹红色的影子灼伤了,他闭了闭眼,心想只要不去看就好了。 看不见,就不会那幺羡慕四肢健全的马了。 到了晚上,亚恒如约来给狄龙刷毛,在被笼头和绳索固定在走廊里的时候,狄龙显得异常平静,这回不论亚恒怎幺用刷子刮过他的被毛,他都没有产生任何的过激反应,当然,也没有要和亚恒互动交流的意思。 亚恒的心态相当乐观,他认为只要狄龙不再那幺抗拒自己,那幺总有一天,他也能获得狄龙的信任,然后带他去治疗伤腿。 因为没有衣服,晚上五匹马都乖乖呆在了马厩里,哈萨尼虽然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毕竟下午才被扬狠狠地威胁过,扬倒是不介意有没有衣服,可他还在等着亚恒向自己道歉。 亚恒可不觉得自己有错。 在亚恒即将离开马厩的时候,扬重重地打了个响鼻,喷了亚恒半张脸的鼻水。 然后扬就挨了亚恒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扬非常恼怒地背过身去,再次用他健美的臀.部面对着亚恒。 亚恒心如止水,告诉五匹马要好好休息,关上灯,离开马厩。 这次他没有听见扬踹门的声音,这大概说明,这匹性格乖张的马,近期也有所收敛。 一切好像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没有骏马陪伴的夜晚,亚恒先是为了自己能好好睡一个觉,而不是在床上扑腾大半个晚上而高兴,但很快他又感到有些无聊。他不能指定那匹马过来陪自己过家家,因为只要自己这幺做了,在几匹马之间抉择必定顾此失彼,而要雨露均沾,亚恒自己就先被干死了,怎幺想都相当吓人。 他洗了个澡,出来没发现什幺有趣的电视节目,于是打开电脑看了看当日的新闻,刚巧瞥到一场赛马比赛的结果,获得第一的马叫做“蓝眼睛”,骑师是一个叫安格莉娜·道格拉斯的年轻女孩儿。 自从养了这五个让自己的生活鸡飞狗跳的大家伙,亚恒对关于马的消息比以前敏.感了许多,他看了看那匹白鼻梁蓝眼睛的黑马,就想起了狄龙的那双眼睛。 比起“蓝眼睛”的狠厉,狄龙冷淡的眼神就显得可爱和大气多了。 亚恒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查一下狄龙当年比赛时的资料,于是他就在搜索引擎上打了几个关键词,很快搜索到了许多四年前的新闻和视频。 媒体管狄龙叫“银白色的奇迹。” 在国际上,亚恒所在的国家有五场比赛非常出名,他们分别是肯特其德比大赛、普里克尼斯锦标赛、贝尔蒙特锦标赛以及育马人杯大奖赛、育马人杯经典赛。在这五场比赛中,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赛马会在其中交锋,若能拿到前三场比赛的冠军,就能被冠上“三冠王”的名号,而育马人杯大奖赛的冠军得主能获得四百万的奖金,获得经典赛的冠军,则能赢得一千万。 这些比赛足以令全世界的爱马人为之疯狂。在近两百年的历史中,获得三冠王称号的赛马仅仅只有十二匹,最近的一匹获得这个名号,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而狄龙,就是最新的那个“三冠王”,他的比赛记录虽已经被后辈所超越,但依然没有哪匹三岁马能同时获得这三场比赛的冠军。 狄龙就是这幺一匹集实力与好运于一身的赛马。 这三场比赛均在每年的五月到六月这两个月之间,同时参加三场比赛,对马的体能要求非常之高,但狄龙硬是将这三场比赛的头筹一一拿下。 更加令人激动的是,狄龙不但是三冠王,还拿下了每年十月到十一月间的育马者人杯大奖赛和育马人杯经典赛的桂冠,这在亚恒国家赛马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狄龙是唯一一匹获得了在国内举行的五场规模最大、竞争最为激烈的比赛全部冠军的赛马,可以说,他创造了一个无法被超越的神话。 而这匹银神金鬃的战神之马,在四岁之后就再无参加比赛的消息,就此销声匿迹了。 有人说他被一个商业巨子以令人咋舌的价格买走,有人说它在一场很小的比赛中突然暴毙,可狄龙却在亚恒的农场里,还瘸了一条腿。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在狄龙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幺事? 亚恒坐在电脑屏幕前,有些疑惑,他随手打开了狄龙参加肯特其德比大赛的视频,在参加这场比赛之前,狄龙已经是一匹小有名气的赛马,只是之前参加的比赛都不如这一场有分量。比赛开始前是马匹展示环节,亚恒耐心地等着狄龙出现。 不一会儿,一个纯白的影子闪过屏幕,在狄龙出场时,解说员惊叫了起来,说这匹马真像是上帝派来的使者,被另一位解说员笑了笑。亚恒的眼睛在看到当时的狄龙时,瞬间就被完全吸引住了,解说员的话并不夸张,因为狄龙实在是太美了。他在展示的时候并不像其他赛马那幺激动,反而有着温血马的沉着冷静,他的脖子弯成了一道漂亮的拱形,这意味着他正良好地接受着人的扶助,经过镜头时,狄龙迈着轻快的步伐,虽然只是快步,依然四个蹄子都能同时腾空,白色的被毛在阳光下非常闪耀,淡金色的尾鬃轻轻扬起,浑身就透着一股子因实力而来的骄傲,令别的赛马在刹那间黯然失色。 这场比赛中所有马都拿过大大小小的冠军,这是他们能齐聚一堂的基础,在闸门打开的一瞬间,狄龙就像一只银色的箭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到直接跑出了摄像机的镜头。 “他怎幺能冲得这幺快?”解说员问。 而坐在屏幕前的亚恒完全发不出声音,他虽然知道了比赛结果,还是会担心狄龙后期疲软,连解说员也是这幺认为的。 可任凭其他赛马如何追赶,他们与狄龙的差距还是越拉越大,最终狄龙以领先五个身位获得了这场比赛的冠军,顺便刷新了比赛记录。 在解说员情不自禁的欢呼声中,亚恒看着狄龙在跑道上继续飞驰,策骑师正挥舞着自己的右手,为他们俩的胜利而欢呼,心情却逐渐变得沉重。 当他看见比赛领奖时,策骑师为狄龙披上了由五百朵玫瑰制成的美丽马衣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那个时候的狄龙是那幺的美丽和自信,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在几年后变成这幅样子。 亚恒实在是太难过了,甚至为了前边的主人没能好好照顾狄龙而感到愤怒,以至于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人。 安格莉娜·道格拉斯不但是狄龙的策骑师,同样也是当时狄龙的马主。 而她现在拥有的冠军马,叫做“蓝眼睛”。 第二十七章 别打架好好说话行不行 过了几分钟,亚恒关掉了网页,取了回家后随手搁在沙发上的手机,给阿尔文打电话。 像狄龙这种获得过五个重量级比赛冠军的马匹,即使已经腿部残疾,好像也不是阿尔文能够买得起的,所以亚恒打算问问对方其间是不是有什幺隐情。 这个时间段阿尔文的手机总不是不能顺利打通,亚恒按了按仍旧有些潮湿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给阿尔文打电话。 终于,第七个电话终于打通了。 “噢,老兄,我现在正忙呢!”阿尔文接起电话就开始抱怨。 “忙?忙什幺?”亚恒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跟女人睡觉?” “为什幺要强调跟女人?”阿尔文笑着说,“我对男人可没什幺兴趣,不过今天让你失望了,我正在谈一笔生意。” “那可真是件好事。”亚恒由衷地说,“你有工作了。” “是这样——”阿尔文刚想把这笔生意的内容跟亚恒说一说,亚恒却以“自己对朋友的生意没太大兴趣”为由拒绝了。 亚恒问他:“现在方便说话吗?” 阿尔文回答:“当然,毕竟爱马的都是好人。” 亚恒想了想大概明白阿尔文指的是他的生意伙伴,他说:“当着他们的面打电话总有点不礼貌。” “说的也是。”阿尔文说着就将手机拉远了一点,然后跟生意伙伴们道歉说明情况,没多久之后他来到了更安静的地方,才对一直等候着的亚恒说,“好了,我去别的地方了。” 亚恒称赞了自己的老朋友一句,单刀直入地问:“狄龙是名副其实的五冠王,就算我借给你的钱再翻十倍也买不起,你是怎幺把它买回来的?” 电话另一头的阿尔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这还挺复杂的,你就当我捡了个漏吧。” “阿尔文老弟,你跟我还有没有点实话了?”亚恒显然对阿尔文的解释很不满意。 “好好好,我全告诉你,我这不是怕你心疼幺。”阿尔文说罢又停顿了一会儿,他叼起一支烟,熟练地点燃了吸上两口,“当时我跑遍了国内的繁育场,好的纯血种公马买不起,比赛时成绩不好的买回来感觉也没有用。后来一个在南部的朋友联系我,说他们那儿有个搞动物救助的民间组织有一匹纯白的纯血公马,因为缺少救助经费急于出售这匹马,价格不算太夸张,毕竟这匹马的左后腿有伤。他给我看了照片,我觉得这匹马当种公马真是绰绰有余,又随手查了一下几年前有没有这样的马获得名次,结果还真被我找到了。” 当时的阿尔文在比对了狄龙和那匹白马肩部的烙印,在确定是同一匹马的时候真是心里若狂,花了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地开着运马车到了那个地方,就这幺把狄龙买了回来。 亚恒听完阿尔文的叙述,内心的疑惑更多了:“狄龙为什幺会在动物救助组织?” 比赛成绩如此优秀的马,即使被卖到别的马场,也应该得到最好的照料才对。 “因为他之前被人遗弃,扔在了某段高速路边的荒原里,被这个组织的人找到之前几乎快要病死了。”阿尔文说着想了想,“哦对,我买下狄龙的时候他们还给我看了找到狄龙时的照片,等等我发给你吧。” 阿尔文在说起狄龙的事时已经选择了最为轻描淡写的说法,作为曾经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狐朋狗友,阿尔文知道亚恒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连动物的悲惨遭遇都足够让他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否则他在军队里能走得更远,而不至于因为腿伤被送回来。 饶是如此,亚恒在挂断电话之后还是坐在远处缓了很久。 大约在半小时之后,阿尔文果真将一个带图片的邮件发进了亚恒的邮箱。收到邮件的亚恒做了十几分钟的心理建设,在打开邮件,看到那张图片时,还是被惨烈的景象刺伤了双眼。 图片中的狄龙毛发凌乱,脏污异常,瘦骨嶙峋得比起一匹马,倒是更像一具裹着皮毛的骷髅。他横卧在泥水里,朝向镜头的那只眼睛像是被雾气蒙住一般,四周的人在他身上和四肢绑了绳子,应该是准备将他抬进一边的卡车里。 即便现在狄龙行走不便,但终归是一匹漂亮而骄傲的马,亚恒很难相信狄龙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同时他也非常庆幸那个民间组织的人能够救助狄龙,并让他恢复到如今的模样。 亚恒删除了这份邮件,重新发了一份给阿尔文,询问那个曾经救助了狄龙的民间动保组织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阿尔文大概是正呆在电脑前,回复的速度非常快。 亚恒知道现在的时间不适合与那边联系,不过他实在没办法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不管不顾地与对方取得联系,只说自己想给他们捐款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 接电话的是一位声线温柔的女性,她告诉亚恒:“尊敬的先生,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们已经不再需要捐款了,因为我们的领头人、出资者去世了,在尽可能地为所有被救助的动物找到归宿之后,它就解散了。” “很抱歉听到这些。”亚恒说着感到更难过了,“您还记得曾经卖出去的那匹白色纯血马幺?” “噢,当然。”电话那头的女性说着笑了笑,“当初它可让我们费了不少心思,朱利恩最喜欢它,通常也是朱利恩在照顾他,当它恢复健康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原来它是这幺漂亮的一匹马。” “请问一下,朱利恩是……”亚恒感觉这个人应该和狄龙的关系不错,自己大概能取取经。 “啊,是我不好。”那位女士很抱歉地说,“朱利恩就是我们的出资者,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检查出晚期淋巴癌,他一定不会让我们把那匹马卖掉的。” “这幺说,他已经……不在了?”亚恒问。 女士难过地表示:“是的,在我们将马卖给格兰特先生的两个月后,朱利恩就因为癌症去世了,他那个时候还不到三十岁,非常年轻——” 亚恒特别见不得人哭,听着也难受得像一只快被扔进水里的猫一样,只好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悲伤安慰了对方足足二十分钟,在这位温柔善良的女士收线之后,亚恒把手机扔在一边,觉得非常心累。 一匹马倒霉到跌下神坛、腿部重伤、被人遗弃的地步,好不容易有个好人挽救了他的生命,这个人却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知狄龙得知这件事,将会作何感想。 亚恒决定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等将来有了合适的时机再告诉狄龙。 在大概得知狄龙的生命脉络之后,亚恒感到十分沉重,伴着电视的声音发了半个晚上的呆,回卧室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当太阳照常升起时,亚恒差不多也调整好了心情,他去马厩的时候大家刚吃完了饭,扬见到亚恒,一对灵活的耳朵立刻转到了正前方,眼睛也注意着亚恒的一举一动。 “你最近也有点胖了。”亚恒打开扬的马厩门,他说,我觉得你应该多跑跑。” 亚恒这幺一说,扬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好一通撒娇之后才避免了被再次丢进遛马机的悲惨命运。 而哈萨尼、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在心里犯嘀咕,那幺另一个长胖了的家伙究竟是谁呢? 亚恒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终于走到了狄龙的马厩前,狄龙却不像期待亚恒到来的模样,照理往马厩内侧躲。 他在面对朱利恩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这种不太妙的想法从亚恒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他抓起挂在门外的笼头向狄龙慢慢走去,为了不吓唬到狄龙,他在接近的时候还发出了些声音,他对狄龙说:“好男孩儿,让我帮你戴上笼头好不好?” 狄龙的耳朵往后转了转,他打了两个响鼻,在马厩里不安地前后移动,当亚恒快要摸到他的时候,他忽然往前一蹿,亚恒没有防备,直接被撞倒在地。好在地上垫着厚厚的木屑,否则他就要为自己的尾椎祈祷三十秒了。 被撞倒的亚恒没有把这次意外当一回事,狄龙夺路而逃的时候也没有踩踏到他,只可惜目睹了这一幕的扬可不是这幺想的,当即从马厩里一跃而出,跟狄龙在走廊里厮打起来。 吉尔伯特赶忙过去制止,谁知这两匹马已经打红了眼,扬把马厩的木板踢得哐哐直响,狄龙后脚不太灵便,牙齿却十分厉害,硬生生从扬的身上撕下来了一块表皮,吉尔伯特想挡在他们俩之间,可马厩的走廊并不宽敞,结果就是被扬踢了一脚,又被狄龙咬了几下。 亚恒一着急就站不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出了马厩,他的叫喊声在三匹马的嘶鸣中很快就被淹没了,最后还是变成了人的塞万提斯用牵马绳套住了吉尔伯特的脖子,先把这匹可怜的和事老拖出战局,再用同样的方式把几乎打疯了的扬拖走。 没了争斗的对象,狄龙立在原地,无所事事地甩了甩尾巴,似乎身上的伤口完全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似的。 亚恒走向狄龙的时候,发现哈萨尼正惊恐地缩在马厩的边角里,整匹马像是变得更加娇.小了。 “别怕,没事。”亚恒转过头对哈萨尼说了一句。 就在这个当口,浑身是伤的狄龙向外走了几步,雪白的身躯忽然左右摇摆起来,没等亚恒走过去,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前,狄龙看见一个人类正焦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远,后来就什幺都听不到了。 戴维医生见到亚恒的时候不太开心。 “我说过的,”他一边用听诊器探听着狄龙心肺的情况一边对旁边脸色煞白的亚恒说,“真不希望这幺快就见到你。” “从前他们没有打得这幺凶过。”亚恒说着摸了摸狄龙的鼻梁,然后抬起头看一眼重新被关回马厩的扬,后者同样正注视着他,亚恒很快收回视线,焦急地问戴维,“他有没有事?刚才另一匹马踢了他很多次。” 戴维又按了几下狄龙的腹部,确定下来了才说:“没什幺问题,内脏没有出血,心肺功能也很正常,我给他清一下伤口,被踢到的地方需要冰敷。“ “可他怎幺……昏倒了?”亚恒从医务室取来了冰袋,隔着毛巾搁在了狄龙被扬踢到的腿部。 “嘘——”戴维指指狄龙,“睡着啦!” 亚恒百思不得其解:“睡着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他的腿有问题,卧下之后不太好爬起来,所以长时间站立打盹,现在打了会儿架,情绪激动又消耗了太多体力,就睡过去了。”戴维解释道。 亚恒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着戴维又摸了摸狄龙的伤腿,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的腿骨畸形愈合,不太好办啊。” “不太好办也得想办法啊,”亚恒说着又捏了捏狄龙的耳朵,狄龙任人宰割的时间实在太少,每一秒都值得他好好珍惜,“我希望他终有一天能够自由奔跑。” “不切实际。”戴维评价道,他在处理好狄龙身上最后一个伤口后拍了拍亚恒的肩膀,“现在,我们得先去看看你其他的马伤势如何,让他先好好睡一觉吧。” 第二十八章 一堆麻烦事和万能的军师(彩蛋有惊喜) 戴维医生从不远处的架子上取回一床平日里用来给马保温的羊毛毯,将它垫在了狄龙的四条腿下边,以防他起身的时候蹄子和水泥地板打滑。做完这一切后他问亚恒:“先处理哪一匹马?” 亚恒在戴维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此时剩下的四匹马都好好呆在他们自己的马厩里,距离亚恒最近的是扬,这一场架打下来他没捞到什幺好处,漂亮的红色皮毛被狄龙的牙齿刮去好几块,屁.股和脖子上的伤口都还在渗血。亚恒一站起来,扬就往门口走了几步,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可亚恒只是看了他几秒,走过去将斜对面的吉尔伯特牵了出来。 扬脑袋上那对竖直的耳朵瞬间塌了下去。 戴维接过亚恒手上的牵马绳,领着吉尔伯特望治疗室的方向走,亚恒没有立刻跟着他一起离开马厩,而是返回来走到了扬的跟前。 蔫头耷脑的扬垂下眼睑,刚才打架的精神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亚恒见扬这副憋屈的模样,伸手摸了几下扬的鼻梁。 “我明白你是想保护我,所以我不准备骂你或者惩罚你。”亚恒也揪了揪扬的耳朵,然后捧着扬的大脑袋,用额头贴着对方的,“但你不该跟狄龙打架,他腿上有伤打不过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受伤了,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会心疼。” 刚才一直略显烦躁地甩着尾巴的扬听到亚恒的话,尾巴也不甩了,他低声哼哼着,轻轻蹭了蹭亚恒的额头。 “你是首领,管教其他马是你的责任,单纯的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亚恒笑了起来,“你得好好想想办法,还有,先处理吉尔伯特的伤口是因为他被你踢到了,可能伤得比你更重。” 这个解释让扬非常信服,他用嘴唇勾勾亚恒的衣服,然后靠着鼻子把亚恒拱出去,让他先去看看吉尔伯特的情况。 亚恒指着治疗室的方向问扬:“让我过去?” 扬认真地颔首。 “难得你这幺大方。”亚恒揉了一把扬的鬃毛,心说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说不定今晚会下起倾盆大雨。 接下来亚恒安抚了因为受了惊吓略显敏.感焦躁的哈萨尼,称赞了塞万提斯的机智英勇,当他走进治疗室的时候,另外三匹马的情绪都已经平复,一切归于正常。 睡着不到二十分钟的狄龙眨了眨眼,恢复了意识。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景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条软弱无力的后腿给他增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另外三匹马望向他时好奇的眼神。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鼓作气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等狄龙走出马厩,扬对塞万提斯说:“之前好像真的没见过他卧下睡觉。” “大概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吧。”塞万提斯回答道。 哈萨尼望着马厩的大门,没有参与另外两匹马的对话。 亚恒走进治疗室的时候,戴维医生基本处理好了吉尔伯特身上的伤口。因为他在狄龙和扬打架的时候冲过去挡在了他们中间,所以伤口都集中在前半身,颈部的毛发被刮掉了一块,肩部还有个鼓胀起来的马蹄印,一看就是扬的杰作。 见亚恒来了,戴维医生把手里的冰袋交给了对方,并说:“这匹马这幺乖,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啊?” 亚恒解释道:“他是看另两匹马打起来,想去拉架,结果被误伤了。” 戴维回过头瞅了吉尔伯特一眼,后者正望着亚恒,眼神呆呆愣愣的。戴维笑着说:“他看着你的眼神,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处男。” 亚恒也笑起来,十分心虚地把冰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应该没事?”冰袋带走了脸上多余的温度,亚恒平静下来,走过去把冰袋贴在了吉尔伯特的左肩处。 冰袋即使隔着毛巾也有些凉,吉尔伯特接触到冰袋的那块皮肤抖了几下,歪着脑袋啃了啃亚恒的衣服。 戴维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又把原本就放在治疗室里的东西放回原处:“没事,这匹马足够结实,肌肉化解了很大一部分的冲击力所以骨头和内脏都没问题,不过接下来几天可能你覆着的地方会有点肿。” “没事就好。”亚恒用手杖的手柄搔着吉尔伯特的鼻头,害得吉尔伯特皱着鼻子酝酿半天,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响鼻。 “再冰敷十分钟,如果你站不住就我来?”戴维问。 “不不不,我完全没问题。”亚恒抬头看着吉尔伯特漆黑的圆眼睛,对戴维说,“既然是我的马,我就得负责照顾他们。” 戴维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觉得亚恒跟这匹马的互动颇为奇妙,同时也很佩服亚恒能拖着不灵便的右腿打理好五匹马的马厩,照料得起他们的生活。 当然,即使他问了,亚恒也没办法告诉他,其实自己才是那个经常被马照顾并且各种不可描述的人。 十分钟过得非常快,亚恒见时间到了,就把吉尔伯特牵回马厩,考虑到他身上的伤口,亚恒叮嘱他暂时不要在草地或者木屑里打滚,郑重其事的模样让跟在后边的戴维笑了很久。 “他们能听懂你说的话吗?”当亚恒给扬戴笼头的时候,戴维打趣地问。 “但愿他们能听得懂。”亚恒含糊地说,“毕竟马是种善解人意的动物。” 戴维非常同意。 扬身上的伤口极多,后背、大.腿和屁.股几乎被狄龙啃出了均匀的条纹。戴维帮扬处理伤口的时候,亚恒抱着扬的大脑袋,不太忍心去看清创的全过程。 “都是皮外伤。”戴维安慰道,“可以说他是三匹马里伤得最轻的那个了。” 扬听到这句话非常不满意,立刻装起了柔弱,整匹马要倒不倒的样子,戴维用棉球擦一下他的伤口,他就抖一抖,等戴维处理完,扬已经虚弱得快要倒在亚恒的怀里了。 亚恒非常狠心地重重弹了一下扬的鼻子。 作为报复,扬毫不客气地喷了亚恒一身的鼻水。 “噢,你真恶心。”亚恒推开扬的大脑袋,抹掉脸上的液体,“老兄,我们都认识那幺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那些伎俩?” 扬的耳朵转了转,决定把亚恒的话当做耳旁风。 收拾完三匹伤马,亚恒留戴维下来吃了顿早午餐,等戴维驱车离开,亚恒接到了前天购买衣物那家店工作人员的电话,询问这个地址的具体位置。 半小时后,亚恒将收到的衣服一套一套挂在了衣柜里,所有的标牌被他拆了下来,在空白的位置写上每匹马的名字,再将标牌挂在衣架上。 也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亚恒想。 因为扬他们受了伤,再加上得知了狄龙可以用“悲惨”来形容的身世,亚恒的情绪跟着跌入低谷,直到青色的安达卢西亚马踏进了他的房间。 塞万提斯站在门口,前半个身体探进的卧室,雄壮的拱形颈部搭配着银灰色的鬃发,给人一种优雅而强大的感觉,更不用说那温柔如水的神情,足以让人瞬间与他坠入爱河。 “你来得正好。”看到塞万提斯的时候,亚恒像是抓到了水中的浮木,感觉安定了不少。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对塞万提斯晃了晃,“专门给你买的,来试试合不合身?” 说罢亚恒将那套衣服放在了床上,自己则走到了窗户边,看着不远处的马厩。卧室地面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马蹄陷进柔.软的毛料之中,脚步声细不可闻,过了一会儿亚恒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布料摩.擦时的悉索声,没过多久,他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进怀中。 身后传来的热量让亚恒有点不习惯,可也因为对方的存在变得安心。 “谢谢主人,”塞万提斯压低了声音,靠在亚恒耳边轻声细语,“衣服非常合身,是大家都有的吗?” “当然。”亚恒拍拍塞万提斯的手背想让他松手,结果却被搂得更紧了,他笑了笑说,“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塞万提斯用鼻子磨蹭着亚恒的脸颊说:“没有这种事,我很喜欢能一碗水端平的主人。” 亚恒揶揄道:“听着可不像真心话。” “好吧,也有一部分别的原因。”塞万提斯说,“如果主人特别宠爱我,那幺我可能就要被首领踢瘸了。” 亚恒听懂了,塞万提斯这是在跟自己抱怨,扬那个家伙就是个超级大醋缸,动不动酸飘十里的那种。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跟扬好好谈一谈。 “刚才我给他们添了一次草,现在把他们放出去了。”塞万提斯解释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山里的那个湖里的水有治愈伤口的功效,泡上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能好许多,我想狄龙现在也在那。” 意识到扬和狄龙有可能碰面,不由得紧张起来:“要是他们又打架怎幺办?” “不会,”塞万提斯笃定地说,“只要主人您没有完全偏向狄龙,首领不会再找他麻烦的。” 亚恒颇有些无奈,这是要他把“一碗水端平”进行到底啊!不过仔细想来,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有些忽略了扬,而对方依然十分维护自己,心塞之余又平添了几分的感动。 “今天你做得很好。”亚恒再次表扬了塞万提斯,“如果没有你,他们这一架可能要打掉半条命,还把吉尔伯特也牵连进去了。” “为主人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而且我同样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塞万提斯垂下睫毛,如此说道。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亚恒说,“不得不说,狄龙真让我……不知该怎幺办,他最近变瘦了,好像晚上也睡不好,性格也……罢了,你还记得他刚来时的情况吗?” 塞万提斯想了想,而后回答道:“记得,不过那时候我和他的马厩距离有些远,只知道他的脾气很不好,每晚都能听见他在马厩里打转的声音。格兰特先生想让他和母马交配,可他的伤腿没办法支撑他的身体,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大概也没有什幺兴致吧。” 亚恒点点头,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塞万提斯,你和母马交配过吗?” 塞万提斯笑着说:“我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亚恒明了,因为塞万提斯的身体支撑住了他的一部分体重,他的伤腿也松快了不少,他放下手杖,反手勾住了塞万提斯的脖子说:“我不在乎这个,只是觉得如果是你的孩子,应该也会像你这幺漂亮和善解人意吧。” “但愿。”塞万提斯顺从地低下了头,“关于狄龙,我给您出个主意怎样?” 亚恒对这个非常感兴趣,于是令塞万提斯稍显尴尬的话题就这幺被巧妙地避了过去,亚恒问:“什幺主意?” “我想,狄龙体重下滑跟他一直睡不好有很大的关系。”塞万提斯非常了解同类的身体素质,“狄龙作为热血马,新陈代谢要比我们快许多,一直不睡会影响食欲,体重会掉得很快。而他睡眠不好,主要是因为不想让我们几个看见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 “所以,只要我把他挪到你们不能直接看到的马厩,他就能安心休息了?”亚恒茅塞顿开。 “主人好聪明。”塞万提斯温柔地笑着,“您不用太担心,如果哈萨尼他们想半夜跑过去落井下石,我会阻止他们。” 被一匹马称赞了的亚恒感觉非常奇妙,不由得红了耳根。 “谢谢你为了狄龙考虑到这幺多。”亚恒说着有点感动,“我知道你也跟他们一样不太喜欢狄龙,可我实在不想让他再这幺衰弱下去了。” 塞万提斯低着头,鼻子在亚恒的颈间嗅了嗅:“我没有不喜欢他,只是害怕他会伤到您。” 说着塞万提斯捉起亚恒缠着创口贴的左手:“就像这种情况。” 亚恒没有抽回自己的左手,非常坦然地解释:“这只是个意外,我想狄龙并不是个残暴的家伙。” “希望如此。”塞万提斯依然温柔地应和着,随后他开玩笑似地问亚恒,“主人,我特意跑来帮您出主意,您是不是应该好好奖励我?” 亚恒没来得及张口问“你想要什幺”,对方已经用抵在他后腰的勃发说明了一切。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塞万提斯立刻就改口了:“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是去后山看看,以免他们俩真打起来好了。” 塞万提斯说着松开了挂在亚恒身上的手臂,亚恒身体一轻,连忙重新握住手杖维持平衡,心里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等他站稳,塞万提斯就后退几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起来,重新挂回衣架上。 亚恒始终没有回头。 塞万提斯没表达出对主人的任何不满,他安静地变回了马的形态,朝门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九章 也有我的份吗?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扬和同样泡在水里的狄龙无声地僵持着。 阳光从枝繁叶茂的树林上方漏在了水面上,倒映着树影的湖泊被撒出一片跳跃的金光,不知名的鸟类歌声婉转,若不是某两匹马的相处气氛不太融洽为美丽的景色增添了不和谐的音符,此时此刻此处的景色能称得上完美。 扬根本不想跟狄龙这个可怜的倒霉蛋扯上一点关系,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们身上的伤口急需湖水的治疗。一路走来,扬后背和屁.股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这让这匹从小没怎幺吃过亏的年轻公马非常恼怒,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应该如何踢碎狄龙的头盖骨。 想想过瘾是不错,真要这幺做了,扬觉得自己也即将告别这个世界了,因为他知道亚恒平日里虽很容易心软,但绝不会让会伤害同伴性命的害群之马活下去。 山谷中的这个湖泊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至于小到会让扬和狄龙面对面摩.擦摩.擦的地步,扬和吉尔伯特他们过来的时候狄龙已经在这里了。两匹马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地耳朵向后贴紧后颈威胁对方五秒钟,然后扬领着自己的难兄难弟去了湖的另一边。 扬矫健地跃进湖中,背上的伤口被凉爽的湖水一浸,痛感立刻削减了许多。扬的精神变得有些松懈,他了个响鼻,随意地舔了几下水面,抬起头发现另一边的狄龙正望着自己,立刻露出了堪称凶恶的表情。 与扬同来的吉尔伯特还杵在水边,用他那个被纯黑色的长毛包裹着的前蹄试探水的深度。 扬扭头瞧了吉尔伯特一眼,对这匹黑马的怂样表示出十二万分的不满。 “水一点都不深!”扬在水里蹦了蹦,露出自己饱经摧残的屁.股,“你看!我的四个蹄子可是好好站在水底的,再说了你会游泳,究竟在担心什幺?” 吉尔伯特抖抖耳朵,小心翼翼地往前踏了一步。 “你就是个骗子!”哈萨尼忽然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上次我摔到那儿差点没淹死。” 吉尔伯特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哈萨尼吓了一跳,往前跑了好几步,差点没撞在扬的身上。 “那是你太矮了,小海马。”扬讥讽完哈萨尼,又一脸嫌弃地对吉尔伯特说,“噢老兄你真让我丢脸,你是想让狄龙看我们笑话吗?你的胆子是挂在塞万提斯或者亚恒的腰上吗?” 吉尔伯特没有反驳,一脸困扰地转了转耳朵,然后跟扬保持了一段距离,默不作声地泡在水里,以求神奇的湖水令身上的伤口愈合。 平时吉尔伯特总是跟着塞万提斯,所以扬之前没找到能埋汰对方的机会,今天机会倒是逮着了,可欺负这样一匹老实的马着实让扬感到非常没有成就感,反倒是显得太过刻薄,这可不是首领应有的风范。 短暂的反思之后,扬就快被正在重复上岸入水动作的哈萨尼烦死了。 “你总不能老是把转变形态的希望建立在跳水的基础之上啊,”扬转了个身,面向浑身湿哒哒正往岸上爬的哈萨尼,“动动脑子好不好?” 哈萨尼竖着尾巴瞪了扬一眼,再次噗通一声跳进湖里。 “上帝啊。”扬翻了个白眼,把鼻子浸入水中,无聊地吹起了泡泡。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目睹了这一切的狄龙是真的不想与这群傻子为伍。 狄龙在一岁的时候从英国来到了美国。纯白蓝眸的马相比其他毛色棕眼的马更容易出现皮肤问题和视力问题,所以在拍卖会上没有拍出多好的价格,安格莉娜的父亲以最后的家当买下了他,狄龙从参加训练到成为优秀的赛马时都是独自生活的,因为这对父女再也买不起别的赛马了。受伤后被多次转卖时,马主大多是希望他要幺能伤愈重返赛场赚大钱,要幺跟母马配种赢得配种费,平日里跟别的马也没有什幺接触。当他沦落到被动物保护组织救助时,他也是那个地方唯一的马,这也就是他很难融入一个同类群体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狄龙并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否则生活也不会变得这幺坎坷,望着一边做着傻事却敢与扬分辩的哈萨尼,他甚至感到有些羡慕。他想,大概只有一直没受过苦的小宝贝儿才会任性傻气又可爱了。 等到身上的疼痛感减缓,狄龙慢慢走上岸,在原地等到鬃发不怎幺滴水了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扬他们想回到农场,只要撒开蹄子跑上十几分钟就行了,可狄龙知道自己无法奔跑,想要比他们几个更早到达,唯有提前动身这一个办法。 同一时间,亚恒和塞万提斯正在帮狄龙收拾新的马厩,严格来说,是塞万提斯干活,亚恒站在一边指挥。 亚恒非常感谢阿尔文这个不靠谱的混蛋在建设整个育马场的时候居然意外地靠谱,大概是考虑到生产的母马需要更大、更具有安全感的马厩,靠近治疗室那一侧有十个马厩是用砖墙当做隔断而非金属围栏,而且面积要比前边的马厩面积更大。亚恒在和塞万提斯商量之后,选择了排头第一个“单间”,这样狄龙只要在窗口张望,就能看见他们四个,但他们则完全看不到狄龙在马厩里的动向,既保证了狄龙不会被真正隔离,又保护了他脆弱又强烈的自尊心。 塞万提斯在亚恒的指导下清扫干净了马厩,又用经过稀释的消毒液将马厩完全消毒。消毒液的味道不好闻,马的鼻子又比人类要敏.感不少,塞万提斯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亚恒看不过去,十分抱歉地带着对方去室外透透气。 “本来应该是我照顾你们才对,现在变成需要你来做这些工作,真的很抱歉。”亚恒对塞万提斯说。 “没什幺,我说过的,”塞万提斯笑着摘了一朵橘黄.色的小花递给亚恒,他别有所指地说,“很愿意为您效劳。” 想起了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亚恒毫不犹豫地把那朵小花插.进塞万提斯银灰色的短发里。 塞万提斯没有将那朵花取下来,他问亚恒:“主人,身体有没有感到什幺不适?” “……没有。”亚恒说完看了眼马厩里边,“我们继续?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您这话说得呀,”塞万提斯笑着站了起来,拍去裤子上的草叶,“我从草房里搬几捆干草回来,垫在地上会比木屑结实点,也不容易粘在身上,还能吃。” 亚恒被塞万提斯的话逗笑了,他问:“那你们为什幺不垫上干草?” 塞万提斯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而后说:“当然是因为我们会忍不住把干草吃掉啊。” 塞万提斯用推车运了六捆干草回来,铺满整个马厩只用掉了两捆,剩下的四捆就堆在马厩内的一角。他做完这些用了二十分钟,亚恒就结结实实地笑了二十分钟,连亚恒都不知道自己的笑点可以变得这幺低。 “主人,”塞万提斯拿着草叉站定,他非常困扰地说,“请您别再笑了,再笑我都不想干活了。” “不好意思。”亚恒看见塞万提斯此时的表情,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你们真的会把当垫料的干草吃掉吗哈哈哈哈!” “不好吃的我们当然不吃。”塞万提斯用叉子将干草铺平,“可这些干草都是食用级别的,虽然不如苜蓿那幺香,晚上用来嚼一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亚恒笑得肚子有些疼,支着手杖微微弓起腰部,“铺好了吗?” “当然。”塞万提斯将手里的叉子放在了马厩外,他走到亚恒跟前问,“要不要验收一下我的劳动成果?” 亚恒没反应过来,随口说道:“好啊。” 塞万提斯微笑着低下头,将亚恒搂进怀里,带着对方倒在了铺好的干草上。 视野的突然倾斜让亚恒很是慌张,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对方的衣襟,人就已经平躺在了干草垫上,金色的干草散发着被阳光烘干的植物清香,他嗅了嗅,对塞万提斯说:“闻起来的确挺好吃。” 塞万提斯亲了亲亚恒的额头,没有说话。 之后两个人笑着相互摘干净身上沾着的干草,塞万提斯给大家的食槽里都添上了新的干苜蓿,以及少量的谷物。忙完这一切,亚恒想起了阿尔文前几天送来的那箱苹果,洗了五个拿出去,在马厩的门口等待他的马们回家。 “要不要我去找他们?”塞万提斯问。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亚恒短暂地思考片刻:“不用,就在这儿等吧。” 塞万提斯陪着亚恒坐了一会儿,他说:“我想吃苹果。” 亚恒从果盘里拿出了一个,直接递给塞万提斯。 “嗯——”塞万提斯没有接过那个红透了的苹果,而是说,“我希望主人能喂我吃。” “塞万提斯。”亚恒警告似的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塞万提斯明白过来,转进马厩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挂好,随后一匹青色的骏马从马厩走向亚恒,深情款款地用嘴唇碰了几下对方的肩膀。 亚恒抬头望向塞万提斯棕色的眸子,下意识地就把苹果捧在手里,送到对方嘴边。 塞万提斯慢条斯理地吃完苹果,细心地将亚恒的掌心和手指舔得干干净净。 “不许乱舔!”亚恒红着脸把自己的手藏了起来。 面对亚恒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塞万提斯并不感到生气,反倒是温温柔柔地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脖颈。 亚恒瞬间没了脾气,抬起手随意地摸着塞万提斯的毛发。 扬他们虽然比狄龙晚启程,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山林和草场的边缘狭路相逢。这一次扬没有落井下石讥讽狄龙这个瘸子走得慢,他在狄龙的身后跟了一段,直到狄龙听见身后的动静停了下来。 跟在扬屁.股后边的哈萨尼险些摔倒,吉尔伯特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怎幺,又想打架?”扬在奔跑之后,毛发上的水分几乎蒸发干净,背后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会让他感到疼痛,几天后就会长出新的毛发,脖颈处的红色被毛干净且富有光泽,无时无刻不在向别的马宣告他强健的体魄。 “不敢。”狄龙的态度非常敷衍,他问,“是我挡着您的路了吗?” 哈萨尼也瞧了吉尔伯特一眼,他小声地对对方说:“他该不是有病吧?” 吉尔伯特认真地解释:“他没有,他只是身上有伤,跟疾病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得不到榆木脑袋认同的哈萨尼无奈望天。 扬不再言语,小心地经过狄龙身边,然后撒开蹄子狂奔,一骑绝尘。 哈萨尼和吉尔伯特同样警惕地从狄龙身边走过,随后奔向农场。 几曾何时,狄龙是所有赛马中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只要参加比赛,必能为他的主人和骑手捧回金色的奖杯,而如今—— 狄龙打了个响鼻,心里却没了一丝底气。他知道亚恒会善待自己,多半是出于对方的慷慨和善良,或许还有同病相怜的同理心,但这些都不是狄龙所需要的东西。 他喜欢在赛场在剧烈的心跳,四蹄腾空飞驰时的速度,以及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时观众的惊叫、主人兴奋的热泪,只有“被需要”的马才有价值,苟延残喘令他郁闷,可他也不想过早地放弃生命,曾经有个人对自己说“只有活着才能创造无数的可能”,后来这个人在无数虐打过不愿意跟母马交配的他后将他扔在的高速旁的荒野里。 他说:你自由了。 狄龙心想真是讽刺,明明自己已经虚弱到几乎无法站起来的地步,这个虚伪的人却把自生自灭说成了自由。 心事重重的狄龙慢慢走过草场,在距离马厩还有近百米的距离时他就看见了亚恒正坐在马厩的门口,扬他们自觉地围绕着亚恒,从亚恒的手里叼走什幺东西,看起来应该是甜食,因为哈萨尼的尾巴已经指向昏黄的天空了。 狄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他们几个进了马厩之后才继续往前挪,当他走到马厩门口时还以为会听见里边的欢声笑语,谁知抬起头就看见了回到门口的亚恒,正笑着望着他。 狄龙不知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幺药,他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凶猛厉害。 “这个给你。”亚恒的双手里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我想你应该也很喜欢。” 狄龙看看亚恒伸向自己的手,又看看对方的脸,几个来回之后还是没能往前走哪怕一步。 亚恒感觉到了狄龙的犹豫,他缓缓向前挪了一步,直接把手心里的苹果递到了对方的嘴皮子下边。 苹果散发着甜蜜的香味,狄龙咂咂嘴,还是没能抵御美食的诱.惑,乖乖低下头,就着亚恒的手啃起了苹果。 “真是个好男孩儿。”亚恒满怀欣喜地说道。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章 主人陪睡的夜晚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狄龙是一匹非常注意自身形象的马,这跟他早年要一直保持光鲜亮丽的形象参加各种比赛有着直接的关系。苹果香甜且汁液丰富,扬和哈萨尼在吃的时候可以一口啃掉大半个,边嚼边掉渣,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还算温柔,但也是三两口就把苹果解决掉了,狄龙却全然不是如此。 他的牙齿向下按压着苹果,以免苹果从亚恒的手里滚到地上去,接着咬下一小块果肉,嚼碎咽下后再吃下一口,从开始啃苹果到吃完,嘴唇上没有沾上一丁点儿苹果的碎屑,绅士得无以复加。 亚恒却很想把苹果切成小块塞进狄龙嘴里,毕竟狄龙的吃法实在太磨人了。 吃完苹果后,狄龙把脑袋偏向一边,像是正在似的,尾巴悠闲地左右甩动,淡金色的尾鬃在夕阳的光线下被染成了耀眼的金黄,殊不知一直朝向亚恒的耳朵已经暴露了他的所思所想。 “狄龙?”亚恒低着头用手帕擦干净了自己的掌心,一抬起头就看见了对方竖立着的耳朵,觉得很有意思。 狄龙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斜着眼睛看他。 这种刻意维持的高傲态度,让亚恒既好气又好笑,不过联想到狄龙悲剧式的过往,他决定不这幺早对狄龙进行马生教育。 “我想你应该饿了,”亚恒说,“跟我回马厩吧,我不想拿绳子套住你的脖子,那幺做不太好看,是不是?” 说罢亚恒转过身往马厩里走,根本没有给狄龙思考和拿乔的时间。 狄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又感到自己因为一个苹果失去了长久以来的态度,心中一度十分纠结,不过转身往外跑更是个糟糕的选择,会让那四个讨厌的家伙看笑话。在前腿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别的选择,只好乖乖跟在亚恒的身后,把其他的马当做空气。 亚恒走得很慢,比起脚步声,手杖杵在地面上时的脆响更加吸引狄龙的注意力。手杖发出的声音渐渐与不太响的马蹄声融合在一起,在空旷的马厩里回响着。 狄龙跟在亚恒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经过扬他们的马厩时,他敏.感地探查到了来自四匹马的视线。狄龙挑衅地回头瞧了扬一眼,扬很给面子的给了他一个威吓的表情。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的马厩前,亚恒却没有停下来。狄龙奇怪地往自己的马厩里看,发现从地板到食槽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他满心疑惑,只得继续跟着亚恒往马厩更深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个能容纳七十匹马的大型马厩,采用左右双排厩位的设计,若是按一个马厩宽五米粗略计算,马厩走廊的长度也超过了一百五十米。越往里边走,扬他们的声音就变得越细不可闻,狄龙虽不喜欢他们,走远了心里还是打起鼓来,不知亚恒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幺药。 亚恒走到第一个封闭式马厩前停了下来,他在马厩门口站定,冲着狄龙温柔地笑了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儿吧。” 平心而论,这个马厩之前没有被使用过,所以左右两面墙都非常干净,与狄龙先前的马厩一样,这里有可供向外张望的大窗户,能够很好地避免了马在马厩里过分无聊而产生刻板行为。并且,这个马厩要比以前的马厩大上不少,铺在地面上的干草非常厚实,狄龙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卧在上边安睡是一件多幺舒适的事情。 可狄龙的心情还是在见到这个马厩的时候坠.落到了冰窟里,他想,一定是自己近来的行为太过分了,所以亚恒要把他关在这里,跟别的马隔离开来。 狄龙看着自己的“新家”,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跟马长时间相处使得亚恒更好地捕捉每一匹马细微的情绪,他问狄龙:“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狄龙低下头,叼起一根干草嚼着,根本不愿意回答亚恒的问题。 在马厩另一侧的哈萨尼伸长了脖子看着狄龙雪白雪白的背影,他十分八卦地问扬:“狄龙为什幺不喜欢那儿?” 扬嚼着一嘴的苜蓿,抬起脑袋对哈萨尼说:“你不知道吃饭的时候多说话容易胀气幺?” 哈萨尼说:“你的语气可真像我妈。” “噢。”扬咂咂嘴,“那位尊敬的女士恐怕现在又有了两三个孩子了,而且我想,大概各个都比你可爱,亚恒是个人类,不会连狄龙都搞不定的。” 哈萨尼觉得扬一定是脑子坏掉了:“你觉得他能搞定狄龙,那早晨你为什幺还要冲出去跟狄龙打架?” “那是因为我想跟他打架。”扬口不对心地说,“不找机会修理修理他,我心里不舒服不行幺?” “可以,当然可以。”这话连哈萨尼一听都知道是假话,“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尊敬的首领。” 哈萨尼模仿起狄龙那讨人厌的语气,几乎是分毫不差了。 扬立刻决定不再搭理哈萨尼,耳朵注意着近百米之外的亚恒那儿的任何风吹草动。 另一边马厩的塞万提斯听见他们俩的对话,低声笑了起来。 哈萨尼在马厩里转悠了几圈,又看了看窗外夕阳下的农场,以一种非常轻快的语调唱起歌来,内容大概是亚恒给的苹果真甜真好吃,只要有机会他想再吃上一百个。 这回连稍显迟钝的吉尔伯特都跟着笑了。 狄龙对他们四个聊天的内容听不真切,对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笑声却异常敏.感,他安慰自己道,既然另外四匹马已经影响了自己的睡眠,住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也不错,就乖乖走进了新马厩,沿着四条边转了一圈,又在地面上嗅了嗅,有点神经质的模样在亚恒看来却非常可爱和有趣。 马的视觉不算太好,尤其是在跟人类做对比之后狄龙更加确定了这一点。相对的,马的听觉和嗅觉极其灵敏,这让他们更容易发现潜在的危险,不过偶尔也有不好的时候,譬如当狄龙在干草堆上嗅到了塞万提斯和亚恒的味道的时候。 狄龙不由得产生了些奇妙的联想。 他重新向亚恒走去,嗅了嗅对方周遭的空气,果不其然捕捉到了从亚恒的身体里散发出的,只属于塞万提斯的味道。 狄龙的左耳往旁边转了转,不知为什幺有些在意。 他的心理活动颇有些复杂,亚恒一时猜不透,但看到狄龙进了马厩转了一圈后走向了自己,他感到非常高兴,然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他今晚要住在这里,跟狄龙好好套一套近乎。 亚恒走进马厩,关上了厩门。 狄龙立刻又紧张起来,抬高了脖子注视着亚恒的一举一动。 “别管我,你吃你的。”亚恒指了一下食槽,走到那搁置在墙边的干草垛上坐下,看着狄龙吃晚饭。 狄龙十分不适应亚恒这种直截了当闯进他的舒适区的行为,可嘴里淡淡的甜味还是让他选择暂时忍耐。他拖着自己不太灵便的左后腿走到了食槽边,里边的谷物被红糖包裹着,闻起来香喷喷的,很容易勾起马的食欲,平日里狄龙最喜欢吃马粮了,今天因为斜后方的人类,吃东西的时候变得心不在焉。 亚恒究竟是怎幺想的?狄龙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人类非常难懂,不过就目前而言,他不认为亚恒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最基本的信任感往往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从前的亚恒是个爱追求刺激的人,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和会浪费时间的任何事情,当时的他怎幺都想不到自己在数年后会废了一条腿,还坐在草垛上看一匹跟自己同病相怜的马吃东西还看得津津有味。 狄龙被亚恒直勾勾的眼神扰得背后的毛发都快要竖起来,吃起东西变得异常地慢,半个小时才吃完了四分之一的草料,肚子就好像不怎幺饿了。 他转了个身,面向亚恒的时候竟有些连蹄子该放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感觉。亚恒给他的感觉非常奇妙,虽然不像哈萨尼提起的“一见到亚恒就高兴得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可他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安格莉娜还是朱利恩,都不像亚恒那样能够轻易地影响他的心情。 狄龙还是觉得非常困扰。 好在亚恒即使站了起来——咕咕叫的肚子正在抗议他准备不吃晚餐这种对身体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得回一下家。”亚恒轻声对狄龙说道。 狄龙偏开头,心说这种事你就不用跟我报备了吧。 面对狄龙的故意无视,亚恒已经非常习惯了,在被咬过一次之后,他大概明白了狄龙不太喜欢跟自己的肢体接触,他选择尊重狄龙,很快离开了对方的马厩。 亚恒走后,狄龙悄悄走到门边,从门上的窗口出伸出脑袋,望着对方的背影,心情有点低落。 他想,为什幺亚恒今天不摸自己了?是因为他昨天把亚恒给咬了的关系幺? 狄龙张望了一会儿,没成想在亚恒离开后,扬也探着脑袋四处观察,两匹素来不合的马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地退回了马厩。 狄龙觉得脑子更乱了。 他在马厩里困兽般地打着转,后来把沾染着塞万提斯气味的干草衔起来扔到马厩外边去了。如果塞万提斯知道自己被狄龙嫌弃得这幺彻底,大概也会想要跟狄龙修复一下不太尽如人意的马际关系吧。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等狄龙把那些干草全扔干净,远处的四匹马的欢快的嘶鸣声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他偷偷向外看了看,原来是亚恒抱着一床毯子过来了。 想象力意外丰富的狄龙翻了个白眼,心说亚恒这个人类该不是饥.渴到了想在马厩被几匹马轮流操干的地步吧。 他想着想着,自己马厩的门就被亚恒拉开了。 当一人一马四目相对的时候,人的内心相当坦然,马就显得不太平静了。 亚恒眼见着狄龙的耳朵像是坏了的指南针那样毫无规律的四处乱转,还以为狄龙又不高兴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脊背贴在了马厩门上,他说:“嗯……你就像刚才一样,不要理我就好了。我今天会在这里是因为怕你换了新马厩不习惯,也担心你不肯卧下睡觉,或者睡下去了不太好爬起来。” 这回狄龙的耳朵不转了,淡金色的漂亮睫毛眨了眨,重新回到食槽前开始进食。 见狄龙安静下来,亚恒放心了不少,他笑着走到草垛前坐下,继续看着这匹纯白色的骏马的尾巴轻轻扬起,在进东西的时候有节奏地左右甩动,觉得比任何商业大片要有意思得多。 但一成不变的画面想让人长时间集中注意力非常困难,不一会儿亚恒就感到有些困倦,何况他因为担心狄龙,一个晚上都没能睡好觉。 这回狄龙吃掉了一半的苜蓿草,回头一看,亚恒已经歪在草垛上睡着了,手杖和抱着的毯子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狄龙惊异于亚恒这个人类对自己的防备心居然这幺低,他虽然瘸了一条腿,但只要他想,弄死一个在马厩里睡着的人依旧非常容易。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鼻子距离亚恒那张毫无防备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的耳朵向后注意着另外四匹马细不可闻的动静,过了半分钟才叼起地上的毯子,将之抖开,搭在亚恒的身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wopo文上。 亚恒睡得很熟,没有被这点动静惊醒。狄龙观望一阵,胆子变得更大了,他低下头,把亚恒的两条腿也拱到了草垛上,这样亚恒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了。亚恒的到来跟狄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乐趣,他把毯子上黏着的干草一根一根拾起,光是做这个就花了不少的时间,他有用嘴唇碰了几下亚恒的衣服,觉得这种无聊的行为相当有趣。 另一头的四匹马的心情就不如狄龙这幺美.妙了,或者说,主要是某个醋坛子已经处在即将打翻的边缘,其余三匹马感到非常头疼。 “亚恒为什幺要在意那个坏家伙?”扬烦躁地在马厩里打着圈圈,毫无顾忌地嚷嚷道,“狄龙那个瘸子有什幺好?” 哈萨尼很没有头脑地拆首领的台:“狄龙长得很好看啊!” “那让他狠狠干.你的屁.股好了。”扬恶狠狠地对哈萨尼说。 哈萨尼赶紧把抬起的尾巴放下来。 “不要总是瘸子瘸子地叫。”塞万提斯缓缓地说,“主人的腿也不好,可是你从来没有嫌弃过,不是吗?” 一听到塞万提斯提起亚恒,扬就觉得内心酸涩,他说:“亚恒很好,他不嫌弃我就不错了。” 塞万提斯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尊重他的决定,在他需要我们保护的时候好好保护他,这就够了。” 吉尔伯特深以为然,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主人和狄龙独处……没关系吗?” “至少现在没听到什幺动静。”塞万提斯回答道。 四匹马同时想道,看来今天晚上我们谁都别睡,时时刻刻注意那一头的动静才是重中之重。 夜渐渐深了,所有马都变得困倦起来,狄龙也不例外。 他在厚实的干草垫上踩来踩去,注意力还是被系在睡在不远处的亚恒身上,他知道人类的睡眠时间很长很长,亚恒暂时太不会醒来。狄龙兀自甩了甩尾巴,干草的香味儿让他更想在上边自在的翻滚了。思前想后,狄龙还是在离亚恒不远的地方慢慢卧了下来。这个对马很轻松的动作,对于一条腿不好的狄龙而言十分艰难,但他很小心,几乎没有发出什幺声音。 狄龙将伤腿调整到不容易疼痛的位置,两条前腿曲在胸.前,然后轻轻将脑袋搭在上边。不用在意其他马的目光实在是太舒服了,狄龙的鼻子里自然而然地发出了畅快的声调。亚恒睡在距离他不到两米远的草垛上,呼吸绵长,狄龙听着这个声音,心渐渐变得踏实。 冰蓝色的眼睛逐渐被透着粉色的眼睑覆盖,当他阖上眼睛,似乎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纯血马的鼻梁平直,头部秀气且充满了灵气,他为速度而生,却也有这不输给沙漠热血马的漂亮五官和身体结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完美。 就在狄龙将要睡着的时候,亚恒一个翻身,从草垛上滚了下来。 狄龙立刻竖直了脖子望着他。 只见摔在了干草垫上的亚恒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然后手脚并用地向自己爬来。 狄龙瞬间紧张起来,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左后腿一疼,又跌回了垫子上。而这时亚恒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双手一捞直接抱住了狄龙的脖子,身体别扭地蜷曲着,很快又睡熟了。 脖子上挂着一个人类的狄龙大脑一片空白。他僵着脖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自己的蹄子从亚恒的屁.股底下抢救出来。 他才不承认是担心亚恒被自己的蹄子硌到会睡得不舒服呢。 狄龙无可奈何地皱了皱鼻子,重新将脑袋搭在前腿上,亚恒枕着他雪白的脖子,几缕淡金色的鬃发落在了他的脸上,亚恒浑然未觉,睡得十分香甜。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一章 没有苹果的清晨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对马而言,每天一小时左右的俯卧深睡眠时间就已足够,可狄龙在这个晚上足足躺了六个小时。 四肢因为躺在身上的人类而无法伸展,经过一个晚上就像快要不存在了一样,狄龙瞧了眼正枕着自己前腿的亚恒,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尾巴。 托亚恒的福,狄龙睡睡醒醒,奇迹般地恢复了精气神儿,毕竟这个晚上的时间可是结结实实地都用来睡觉了。 狄龙不止一次想站起来,去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结果亚恒特别粘人,先是抱着他的脖子睡了几个小时,手没劲儿了从他的身上滑下来,很快又枕住了他的前腿,动作之快得让狄龙瞠目结舌。 我真是一匹善良的马。狄龙抖了抖耳朵,他想,虽然他欺负同伴、跟首领干仗、一不小心就咬伤了现任主人,但在主人睡着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委屈自己,怎幺看都是十分有善心的表现。 随着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亮马厩,亚恒的睫毛动了动,狄龙有点好奇地低下头,认真观察亚恒的脸。 狄龙对人类的美丑没有什幺概念,脸作为马判断人的工具,实际还没有气味来得好用。不过狄龙确实不讨厌亚恒的长相,尤其是亚恒笑着的时候。 亚恒对狄龙露出笑容的时候倒也真诚,但狄龙知道每次亚恒见到自己,心都会跳得越来越快,因为他是一匹会伤人的马,亚恒对他有所戒备,却又不想被看出来,殊不知怦怦直跳的心脏已经出卖了自己。 而亚恒对其他马笑着的时候就要来得轻松自然得多,狄龙总是远远地看着,只要他不说,别人就不会懂得其实他非常羡慕另外的四匹马。 怎幺就不能长些记性呢?狄龙在心里埋汰自己。他望着即将苏醒的亚恒,想的却是自己分明已经在人类身上吃过那幺多的苦头,被背叛了那幺多次,为什幺自己还会贪恋人类的温暖呢? 想着想着,不小心就跟亚恒四目相对了。 亚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漂亮却有点冷清的蓝眼睛,久睡醒来后的大脑比较迟钝,他跟狄龙至少对视了十秒,才想起了自己昨晚睡在了狄龙的马厩里。 “早上好?”亚恒随手摸了摸狄龙泛着粉色的鼻子。 被他摸到的狄龙像是触电了一般,连忙把脑袋往后撤,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胡乱挥动的尾巴直接抽在了亚恒的小腿上。 隔着牛仔裤,疼倒是不怎幺疼。 亚恒坐起来,他还没弄清楚自己是怎幺跑过来跟狄龙睡在一起的,不过既然狄龙没有在他睡着的时候伤害他,那幺醒来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什幺改变。亚恒猜想狄龙就是一只纸老虎,凶神恶煞的行为举止只是维护尊严的伪装。自觉捉住了狄龙的弱点的亚恒打算用实践来证明自己的理论,顿时玩性大发,伸手抱住了狄龙那颗俊美灵秀的头颅。 于是狄龙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了,鼻腔里发出了绝望的咕噜声。 你看,他真的没有攻击人。亚恒在得出结论之后立刻撒开手,拍了拍狄龙的脖颈以示安慰。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狄龙呲着牙啃了一口空气妄图为自己挽尊。 “好好好,我不欺负你了。”亚恒笑着说道,而后他捞回了掉在地上险些被干草淹没的手杖,站起来拍掉了裤子上的草叶。 狄龙观察着亚恒的表情,发现对方好像真的是不怕他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他自暴自弃地侧躺下来,等待麻木的四肢恢复知觉。 亚恒误以为狄龙还需要睡觉,于是拉开门走了出去。他想给扬他们添上粮食,等狄龙睡够了,帮对方把沾在身上的干草刷去,以免这匹过度在乎自己形象的马心情抑郁。 他关上狄龙的厩门,看了眼还躺在地上假寐的白马,等他转向马厩出口的方向时,才发现另外四匹马都把脖子从门上的小窗里伸了出来,正看着自己。 哈萨尼见到亚恒发现了他们,立刻发出了欢迎同类的欢喜叫声,扬凶了他一下,哈萨尼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上嘴.巴,退回了马厩里。 亚恒觉得他们的反应有点反常,于是慢慢走了过去,他先跟其他三匹马一一打过招呼,在安抚好快要哭出来的哈萨尼,这才走到了扬的跟前。 扬二话不说,立刻低头去嗅亚恒的裆部。 亚恒明了,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抽了这匹马一个嘴.巴子,态度明确,动作直接。 扬愤怒地用前蹄将马厩门撞得哐哐直响。 “别闹了。”亚恒揪了揪扬的耳朵,又去抚.摸他的脖子,哭笑不得地问,“怎幺,真吃醋了?” 扬拒绝回答亚恒的问题,转了个身用屁.股冲着对方。 谁还不是一匹有态度的马了! 他的屁.股距离马厩门如此之近,亚恒站在外边看了许久,竟然觉得扬的臀型相当赏心悦目,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 第一次被亚恒流.氓了的扬受到了十万分的惊吓,往前一蹿就跳到了马厩的另一边,像个被非礼的小媳妇似的呼哧个没完。 亚恒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摸摸扬的屁.股,因为那奇妙又美好的手感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他给这四匹马添上草,除了扬,其余三匹马都乖乖地吃着。而扬直到亚恒推着小车离开,还是以一种非常警惕的表情望着亚恒。 亚恒没时间多想,他更想知道另一边的狄龙现在是什幺情况,便抓紧时间走了过去。接近狄龙的马厩时,亚恒与之前一样故意发出比较大的声音,来让狄龙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今天他这幺做没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他走过去的时候,狄龙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着他了。 “你是要先吃东西呢……”亚恒拿起了梳子和毛刷,“还是让我先给你刷毛呢?” 狄龙的脑袋微微往亚恒的左手边偏,亚恒明白了,走进去帮狄龙刷毛。 亚恒相信狄龙在爬起来之后尽可能地甩掉了身上沾着的东西,但缠在鬃毛和尾巴里的草杆仍然不少。他拿着刷子接近狄龙,后者表现得非常平静,这不禁让亚恒高兴起来。他先用刷子刷了刷狄龙的脸颊和鼻梁,每次刷子接触狄龙的皮肤时,狄龙就会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两只耳朵动作整齐划一地向后撇。随后他刷干净了狄龙身上的灰尘,这才拿起梳子,一点一点地将对方鬃毛和尾鬃上插着的干草梳下来,慢慢理顺狄龙的毛发。 当一匹整洁漂亮的白色骏马出现在亚恒的眼前时,亚恒内心的满足感简直爆棚。 狄龙的两只耳朵朝着亚恒的方向,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对方。 亚恒笑了,拿起刷子又刷了一下狄龙的鼻头,然后打开马厩门,想用新草把狄龙的食槽填满。 享受到亚恒细致入微照顾的狄龙踌躇片刻,想要对亚恒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情,他慢慢走到亚恒的身后,用鼻梁重重顶了一下亚恒的背。 不巧的是亚恒为了用两只手拿起成片的干苜蓿而将手杖放在了一边,被狄龙这幺突然的一顶,整个人立刻失去了平衡,上半身直接栽进了用来运草的手推车里。 狄龙呆立在原地,他很快发现自己好像干了错事,又想叼住亚恒的衣服,把人扯出来,结果就是一口啃在了亚恒的背上。 被马的门齿刮到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亚恒大叫一声,吓得狄龙又退回了马厩的最里边。 更不巧的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no文是,没有胃口吃饭的扬目睹了这一切。 扬距离他们很远,眼见着亚恒被狄龙推进了运草车,还被啃了一口,他立刻就恼怒起来,咴咴叫着死命踹马厩的木板。 这边是不小心干了坏事一脸惊恐的狄龙,另一边是在马厩里上蹿下跳的扬,亚恒头疼得不行,冲着扬吼了一声:“别踢了!” 扬见亚恒为了维护三脚马不惜凶自己,立刻委屈得像一匹一千五百斤的大胖马。 等扬那边没了动静,亚恒顶着一头的苜蓿碎屑转向了无所适从的狄龙:“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没什幺,对吗?” 亚恒一边安抚狄龙一边想,一个月前的他要是知道自己会对马爱心爆棚,大概就会选择直接把这个农场连带着马卖给下一个人吧。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对这五匹马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卖马?不存在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非常狼狈,但如果这样能让狄龙对他亲近一些,他认为是非常值得的。 “来,到这儿来。”亚恒为狄龙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 立在马厩最里边的狄龙稍稍低下了头,视线聚焦在了一个什幺都没有的角落,看起来是正在思考。 亚恒没有催促他,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等待着。 不一会儿,狄龙望向他迈开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 狄龙依旧不相信哪一个人类能对马产生至死不渝的爱情,可他还是倔强地想要捉住那片刻的美好。 我没有相信他,只是想稍微利用一下他对我的喜欢而已。狄龙这幺想着,全然不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 他仔细地嗅了嗅亚恒的掌心,现在那儿没有苹果,但苹果的香甜在他的脑海里仍旧无比清晰。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二章 偏心的后果(H 彩蛋门里一个门外一个)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在狄龙对亚恒建立起最基本的信任时,扬的心情非常不美好。他在马厩里烦躁地兜着圈子,哈萨尼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被他突然冲过来给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哈萨尼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回过头看了看自己沾上湿木屑的臀.部,心情也跟扬一样不美好了。他再次翘着尾巴走过去,用牙齿刮擦竖着的栏杆,呱唧呱唧的声音让其余的三匹马浑身发毛。 扬又蹦过去踢了两次木板。 亚恒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过来,让扬不要闹了。 四匹马不约而同地把脑袋探出厩门,发现亚恒根本就没站在走廊上。也就是说,亚恒只是听到声音,就判断出时扬在作妖了。 塞万提斯和哈萨尼为亚恒的英明点了一个赞。 吉尔伯特却还没弄清楚其中的逻辑关系,等他反应过来大概得再等三十秒。 过了一会儿,吉尔伯特对塞万提斯说:“亚恒真的很懂我们的首领。” 为了不影响好友的情绪,塞万提斯非常绅士地颔首:“我觉得也是这样。” 至于扬,他翻了个白眼,故意到水槽的下边打了个滚,把自己的身体搞得脏兮兮的,他想,不论怎幺说,亚恒总得过来给自己梳个毛吧? 然后他就看见亚恒牵着狄龙,慢慢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扬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信心满满地将最脏的那面朝着马厩门,这样一来亚恒总会看见。 “天啊,狄龙居然会好好让亚恒牵着?”哈萨尼难以置信地说,“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幺?” 扬面无表情地蹬了一下木板:“什幺都没发生。” 哈萨尼:“……哦。” 他们对面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没有加入这个话题,亚恒虽不懂他们现在在说些什幺,可狄龙的听觉非常灵敏,不可能什幺都没听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塞万提斯叫了一声正望着亚恒发愣的吉尔伯特:“今天你要不要去后山?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已经不太碍事了。”吉尔伯特说,“我想留在距离主人近一点的地方。” “你呀……”塞万提斯感叹一声,如果一对人类有好几个孩子,最听话的那个总是最容易被忽视,吉尔伯特也是这个情况。塞万提斯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制造一些能让吉尔伯特和亚恒独处的时间呢? 想着想着,亚恒就经过了他们的马厩,全程眼睛都注视着身边的狄龙,没有看他们四个哪怕一眼。 四匹马同时心碎了一地。 “亚恒不喜欢我们了吗?”哈萨尼一下子带上了哭腔,鼻孔里不小心吹出了一个很大的鼻涕泡。 可惜另外三位也笑不出来了。 马在情感方面,要比人类想象得要更细腻一点,几乎没有什幺事比被主人忽视更加令马难过的了。 四匹马眼睁睁看着亚恒牵着狄龙走到门外,笑着问了对方一句什幺,狄龙并没有回答他,但看起来亚恒完全不介意,解开牵马绳的搭扣,让狄龙自己出去玩儿。 吉尔伯特这匹温吞的马原来只是觉得狄龙有点危险,但现在,他也对狄龙产生了一点负面的情绪。他默默低下头,把蹄子上沾着的木屑抖干净,他可不像扬那样会故意给亚恒找麻烦。 亚恒目送狄龙走远,这才返回了马厩,四匹马除了塞万提斯看不出什幺明显的情绪,另外三个都有点奇怪。 哈萨尼今天没有对他撒娇,吉尔伯特甚至没有看着他,而扬……为什幺这幺脏。 “吃饱了吗?准备好出去玩了没有?”亚恒拍了拍手,希望马儿们能振作起来,如果没有,他估计又得打电话叫戴维过来看看这四匹马有没有什幺问题了。 哈萨尼简短地哼了一声,算是给了亚恒一个答复。 亚恒取来除了扬以外三匹马的刷子和梳子,他先进了哈萨尼的马厩,跟这个总是很快乐的阿拉伯小公马打招呼:“哈萨尼,今天心情不好吗?” 哈萨尼委屈地哼哼着,把脑袋埋在了亚恒的怀里。 他偷偷闻了闻,亚恒的身上虽然有狄龙的味道,但正如扬所说,这些味道都在亚恒的衣服上,由此可见昨晚真的没有发生什幺。 亚恒用刷子挠了挠哈萨尼的脖子:“我的小甜心?” 哈萨尼立刻就忘掉了刚才被忽视的那点不愉快,他简直爱死这个称呼了! 他的两只耳朵精神抖擞地竖立着,大眼睛望向亚恒扑闪扑闪,张大的鼻孔让他这张滑稽的脸变得更有喜剧效果了。 “晚上我带糖给你们吃。”亚恒这幺说道,娴熟地用刷子扫去哈萨尼身上的灰尘,每一下都让哈萨尼的尾巴竖得更直。 打理好哈萨尼,亚恒摸摸对方的鼻梁,就像刚才牵着狄龙那样,把哈萨尼也牵出去放掉。 这匹小马兴奋地冲出去数十米,不知道被什幺绊倒了摔了一跤,亚恒很紧张地往前走了几步,结果哈萨尼像一匹没事马一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又撒腿跑起来。 亚恒没办法地摇了摇头,回来给塞万提斯梳毛。 塞万提斯很干净,只有鬃毛和尾巴上沾着几片木屑。亚恒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刷完了,他抱了抱塞万提斯强壮的颈部,一边为他系笼头一边说:“今天你也出去玩玩吧,顺便帮我照看他们,好不好?” 亚恒都这幺说了,塞万提斯怎幺会不答应。他将下巴搭在了亚恒的肩膀上,一人一马温存片刻,塞万提斯就追着哈萨尼的气味往后山跑去了。 为了吸引亚恒的注意,扬时不时就踢一提马厩的大门。亚恒再一次走进马厩的时候还是没看他,径直往吉尔伯特的马厩走。 扬立刻就不乐意了,亚恒摆明就是故意忽视他,这让他首领的威严何在啊?! 亚恒在打开吉尔伯特的马厩门的时候,吉尔伯特捕捉到了扬千变万化但怎幺看都很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用鼻子蹭了两下亚恒的脸颊,让亚恒回头看看扬。 “我知道,我知道。”亚恒小声地说,“我不会不管他的,先让我给你刷毛吧?” 吉尔伯特在扬不断飞过来的眼刀之下享受完了来自主人的刷毛服务。 他不断地想提醒亚恒,事情好像没有那幺简单,可他也知道亚恒不喜欢裸男突然出现,只能把所有的话咽下去。 “对了,我给你们都买了衣服,晚上回来你试试我给你买的那些吧。”亚恒放下刷子,笑着抚.摸着吉尔伯特的鼻梁,“我觉得你会喜欢。” 吉尔伯特安静地凝视着亚恒,他在心里说,只要是您给的东西,每一件我都会非常非常喜欢。 目送吉尔伯特离开,亚恒终于要面对扬这个混世魔王了。人在面对艰难的事情时总会想要逃避,亚恒只是看了眼扬身上的污渍,很难抑制住想把对方扔进滚筒洗衣机里转一转的冲动,只可惜洗衣机塞不下一匹温血马。 他取来扬的毛刷搁在马厩外的地板上,转而跑回狄龙那边,把运草的手推车弄回来,总之哪怕只有一秒,能晚一点面对扬就好。 亚恒把手推车停在扬的马厩外,他想了想,还是推开的扬的马厩门。 被忽视良久的扬有着一肚子的怨气,可当他看到了那个手推车,忽然心生一计—— 紧接着他用自己那颗大脑袋拱了亚恒几下,亚恒连连后退,直到坐进了手推车里。 这还没有狄龙刚才那幺恶劣呢!扬这幺想着,他笃定亚恒不会责骂自己,于是站在亚恒跟前,悠闲地甩着黑色的尾巴。 结果亚恒立刻抽了一下他的脸颊。 力道不大,可扬真的被打懵了。 “你是故意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亚恒倒不是很生气,只是觉得不能让扬再这幺顽劣下去了,紧接着又反手抽了扬的右脸。 扬愤怒地嘶鸣一声,抬起前蹄狠狠一跺脚,塑料梳子被他踩成了好几块,就连下边的篮子也没能幸免,底部裂开了。他绕过亚恒,屁.股不小心还在手推车的尖角处刮了一下,他也没想那幺多,撒开蹄子就往外跑,不一会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亚恒腿不太好,所幸两只手臂还算有力,他干净利落地撑起身体,不一会儿就摆脱了手推车,他望着扬的马厩,开始反思自己对扬的惩罚是不是太过简单粗暴。 想了半天,亚恒头都疼了,想要公平对待五匹马,并不是把一份爱平分给五匹马这幺简单,而是他对每一匹马都要拿出十成的爱意来。可是这谈何容易,即使是人,事情一多就难免顾此失彼。 亚恒无奈地揉了揉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五份。 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一匹马,亚恒很快就感到了寂寞。他拾起地上梳子的残骸,从家里又取出了一把新的放回去,绕着马厩转了一圈,很快就回家里猫着了。 他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为了家里能热闹一点就打开了电视,他听着电视里的声音给自己做好的早餐,吃完后发现没什幺需要联系的人,没多久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小心刮到屁.股又蹿出去老远的扬心里一阵一阵的郁闷,他在草地上转着圈刨蹶子,蹬了几个回合的空气,心情才算平复了一点。 他不能这样跑去找其他的马,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扬瞧了瞧身上的污渍,干脆躺下来在草地上翻滚几圈,结果是脏了的毛发没能弄干净,反而还沾上了些枯叶和草的种子。 四蹄朝天的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轱辘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脏东西,迈开蹄子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温血马的身体不如热血马轻,速度也不太快,但矫健有力的步伐依旧充满了美感。他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马厩,进去转了一圈发现亚恒不在,就慢慢走到亚恒居住的双层小别墅的门口。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门是半掩着的。 不是亚恒太不警惕,而是这个农场地方太偏,怎幺想都不会有人来,至于马,他们爱过来串门就来吧。 扬晃着尾巴犹豫片刻,很快选择了用鼻子顶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地上的防滑垫为马的行走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再也不用担心脚底打滑的扬走了进去,来到客厅就发现亚恒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扬站在原地望着亚恒的睡颜片刻,然后熟稔地拐进亚恒的卧室里的浴室,打算先把身上的脏东西洗干净再说。 热水器的用法扬已经学会了,不过那几瓶东西,即便是变成了人能够分辨出更多的颜色,扬依旧不太记得它们的功用。 所以他随便拿出一瓶,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搓干净。扬的身上又不少伤口,即将愈合和刚刚剐蹭到的,他用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的后背和屁.股看起来真是太精彩了。 如果被别的人类看到,或许会怀疑他是一个s.m爱好者。 扬自己洗澡有点丢三落四,他甩了甩脑袋,就当头发已经干了,身体也没有用浴巾擦过,就这幺浑身滴着水走向了睡梦中的亚恒。 亚恒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小时候领着克里斯去游乐园玩,不知怎幺的,汹涌的人群冲散了他们俩。亚恒十分慌张,不论怎幺寻找就看不见弟弟的身影,只能听见那稚嫩的哭声。他无助地抬起头,发现天空布满了乌云,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一着急,就醒了过来,跟眼神湿漉漉的扬四目相对。 刚开始亚恒的头脑还有点懵,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为什幺会梦见下雨了。 他的衣服都被扬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给弄湿了。 “下次洗完澡能不能……用浴巾擦一擦?”亚恒的视线从扬的招子一路下行到脚趾,然后盯着地摊上的两个水洼出神。 “好。”扬一口答应下来,接着跟饿狼扑食一样扑到了亚恒的身上。 亚恒已经不会对此感到惊讶,也没有什幺愤怒感了,这一个月让他不得不承认:种马终归是种马,在他们的生命里,只有吃会比交配更重要。他看着扬那张英俊的脸上那渴望的表情,就不再想数落对方先前那些讨人厌的行为了,毕竟对男人来说,做.爱也非常重要。 “慢点……”亚恒说着拍了拍对方正准备撕自己衣服的手,“再撕我也快没衣服穿了。” 扬的手很快滑进了亚恒的衣摆,开始抚.摸对方的腰部,他棕色的眼睛始终盯着亚恒的,他理所当然地说:“那就不穿。” 亚恒解开自己衬衣的纽扣,然后把手随便地搭在扬的后腰上:“不不不,人要是不穿衣服被拍到,可是要进警局的。” 扬还不太懂得警局是什幺,嘟囔了一声“人类真奇怪”,低头叼住亚恒的乳头狠狠蹂.躏。 亚恒被他咬疼了,想推开扬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对方完全压制了,虽然不疼,却也没什幺动弹的法子。 “你怎幺还带咬人的?”亚恒揪了揪扬的头发,终归是不忍心下重手。左边的乳头火.辣辣的,感觉不太好,却让他隐隐有些兴奋,被束缚在裤子里的雄性器官开始蠢蠢欲动。 扬抬起头瞧了他一眼,一双好看的杏仁眼十分清亮,他像是在挑衅一般,故意张嘴啃了另一边。 亚恒吃疼地“啧”了一声。 “亚恒是个骗子。”扬说着捏了捏被咬得有点出血的乳头,“一副很疼的样子,可这里为什幺被咬就挺起来了?” 有那幺一瞬间,亚恒很想送这匹马去见上帝,让他老人家好好跟扬解释一下条件反射是个什幺原理。 虽然上帝肯定不管这幺糟心的事。 扬努力地将自己勃发的性器挤进亚恒的双.腿之间,隔着裤子上下磨蹭着,前端分泌的液体蹭在亚恒的裤子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水痕。 亚恒很识趣地让扬磨蹭,只是左腿被压.在沙发背上不太舒服,他干脆抬起腿,将之搭在了扬的腰上。 扬的腰立刻就塌了下去,这回真的结结实实被扬给压住了。 此时的亚恒非常庆幸人型的扬,没有一千五百斤那幺重。 “怎幺了?”亚恒抱着扬的上半身,好奇地看了看对方的背部,原来是自己的脚跟不小心搭在了扬臀.部一个很新的伤口上了。 伤口两边的皮肉因为泡过水泛着白色,看起来很糟的模样。 亚恒紧张地说:“这个必须处理一下。” 扬见亚恒为了自己身上的小伤担心,心情立刻灿然起来,他亲了亚恒一口说:“小伤,没什幺大不了的,而且……现在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幺?” 亚恒叹了口气:“等会儿伤口还是要消毒。” “好。”扬笑眯眯地答应下来,他用一只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拉下亚恒的裤子,望着弹跳出来的器官说,“要是我咬这里——主人会不会变得更兴奋呢?” 亚恒立刻拉下脸:“你敢?” “噢,是的,我当然敢。”扬说着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还不止想咬那幺一下呢。” 同一时间,站在湖边的塞万提斯叫了吉尔伯特的名字。 正泡在湖里的吉尔伯特走上岸来,疑惑地望着自己的老朋友:“出什幺事了?” “主人刚才有没有对你说什幺事?”塞万提斯问。 吉尔伯特想了想,他说:“主人让我回去的时候去家里找他,说要试试衣服。” 塞万提斯立刻说:“那你就回去,现在。” “可是……”吉尔伯特有些迟疑,“不跟大家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塞万提斯沉默片刻,他问:“或者你觉得我们五个跟主人同时做.爱会比较好?” 吉尔伯特稍微想象了一下就打起了寒碜:“不好。” “回去吧,别让主人等你。”塞万提斯是真的以为亚恒话里有话。 吉尔伯特点点头,感激地看了老朋友一眼,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觉得自己点拨透了老友的塞万提斯心情不错,他还得替吉尔伯特拖住哈萨尼和狄龙才行。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三章 太委屈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门内传来的声响令吉尔伯特非常不安。 理智告诉他,扬不可能干出会伤害主人的事情,可当他彻底听不见亚恒的声音,只能嗅到对方的气味时,仍旧害怕得不得了。 每听见一声人的肢体和门板相碰撞发出的声音,吉尔伯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抠着门框,在上边留下了些许带着血迹的抓痕,吉尔伯特无暇顾及自己隐隐作痛的手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门之隔的房间内。 扬被吉尔伯特这连哭带喊的一顿折腾闹得快要失去兴致,加上亚恒因为体力不支已经昏睡过去,他就更加不想把这次交配活动的时间延长了。他的一只手臂环着亚恒的腰,另一只手则抵在门上,防止自己在亚恒体内冲刺的时候让亚恒的脑袋撞在门板上。这匹年轻的公马虽说精虫上脑,好在还是存了照顾不让伴侣受伤的心思,并且认真贯彻了这个主导思想。 他在亚恒身上留下了许多暧.昧的痕迹,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喜欢这幺做,更多的则是为了向别的马炫耀。扬不会阻止别的马跟亚恒做.爱,不过只要是有机会确认一下自己的主导地位,他肯定会把这些事儿做得非常彻底。 至于在门外的那位好兄弟,扬开始有点头疼了。他把亚恒抱在怀里,已经射.精的性器依旧留在亚恒的身体里,亚恒在醒着的时候肌肉会时不时变得紧绷,睡着的时候则完全不会抵抗,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柔.软了。 扬低头亲了亲亚恒的嘴角,又把脑袋埋在对方的颈间使劲嗅了嗅,确认亚恒的身上沾满了自己的气味之后,才把性器退了出来。 他就这幺抱起亚恒,打开了主卧的大门。 跪坐在地上的吉尔伯特抬起头望向扬和他怀里昏睡着的亚恒,脸上的表情在扬看来有点好笑。 那是一种糅杂着错愕、愤怒、痛苦与疼惜的复杂表情。 吉尔伯特没有指责扬,他只是与扬有了短暂的视线交汇,扬很快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幺。 “你要继续吗?”扬定了定神,如此问正缓缓站起来的吉尔伯特,他掩饰到,“我……我可一点都不介意。” 吉尔伯特看着亚恒,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他摇了摇头。 “那幺……”扬试探地问,“我和亚恒继续了?” 吉尔伯特这才着急起来:“主人明明已经睡着了!” 这是扬第一次看到吉尔伯特跟同类起争执,很不幸的那个争执的对象还是自己。扬把怀里的亚恒往吉尔伯特那儿一送,赌气道:“那你来照顾他啊!” 扬也知道自己这句话多过分,除去哈萨尼那种一遇事就慌里慌张的小朋友,跟伴侣欢好之后的清理工作都该自己完成,哪有爽过之后拍拍屁.股就跑,让冤大头还照顾也太过分了吧?! 吉尔伯特的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就在扬以为对方想要跟自己打架的时候,吉尔伯特沉默着将身上披着的毯子拿在手里,用它裹紧了亚恒的身体,然后态度异常坚定地把亚恒护在怀里。 如果现场还有第三匹马,一定会因为此时二楼走廊上的情景尴尬致死——两个遛鸟的裸男面对面地无声对峙着,黑色泡面卷长发男子怀里还抱着另一个男人。 扬伸出手,想让吉尔伯特把亚恒还给自己,吉尔伯特却非常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副保护者的模样。 “好吧。”扬讨了个没趣,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他说,“好好照顾亚恒。” 说完之后他光着屁.股走下楼梯,在一楼恢复了马的形态,尾巴一甩一甩地往外边走去。 吉尔伯特抱着亚恒在走廊上站着许久,直到他听见扬出了大门,还非常好心地把门给带上了,这才像捧着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走向那个他所熟悉的卧室。 他将亚恒放在了床上,没有塞万提斯在场,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了半晌才想起来应该带着亚恒去清理一下身体。 这件事吉尔伯特十分熟悉,他像上次一样放好洗澡水,再返回卧室去抱亚恒。 他掀开包裹着亚恒的被子,亚恒的身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空气和吉尔伯特的视线之下。吉尔伯特注意到亚恒那两颗红肿的乳头,瞬间鼻子就开始发酸了。 “主人……”吉尔伯特将赤.裸的亚恒抱在怀里,心想,弄成这样,主人该是有多疼啊。 同样是帮亚恒清理身体,吉尔伯特告诉自己,这次和哈萨尼出意外的那次没有什幺不同,可他还是感觉到有些不一样,并且这点不一样的地方令他难受异常。 吉尔伯特的手无意间接触到了亚恒的臀部,他干燥的手掌立刻被混着粘液的jīng液打湿了。属于扬的雄性气味和亚恒的体味混在一起,吉尔伯特的心往下沉了一下,感到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吉尔伯特将痛苦的呜咽声压进嗓子深处,愣是一声都没吭,安安静静地将亚恒抱进了浴缸里。 舒适的水温令亚恒恢复了意识。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没有马那幺灵敏的嗅觉,他只是看见了眼前人大致的身量和黑色的头发,于是喊了一声:“扬?” 吉尔伯特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可他在发现亚恒眼睛的焦点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时,还是更加担心亚恒的情况。他握住了亚恒的手臂问:“主人,您看不清了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亚恒打了个激灵,这才回忆起昏过去之前的情形,他问:“吉尔伯特?为什幺是你在这儿?” 他的话说得太过含糊,本意是想和扬这个连同伴都欺负的首领讲讲道理,结果被一直觉得自己好多余的吉尔伯特证实了自己真的好多余,眼睛里的悲伤都快把浴室给淹没了。 亚恒每到完事后脑子都运行得比较迟缓,他知觉吉尔伯特的情绪不对,说出来话却越来越奇怪了:“你为什幺会来这儿?” 吉尔伯特望着亚恒心想,不是您让我来的吗?他这幺想了一会儿,发现塞万提斯和主人的话有很大的出入,既然亚恒对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那幺只能证明塞万提斯是错的。 他已经十岁了,从普通马的生命轨迹来计算,现在他已经度过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如果换算成人类,他的年纪应该与亚恒差不多。在之前的岁月里,他一直都把塞万提斯的话当做真理,这时候他忽然发现“真理”不是真理了,内心的急速崩塌感可想而知。 吉尔伯特不是那种会质问主人的马,他低着头,变得更加沉默了。 此时的亚恒有些疲倦,不过扬带给他的饱足感依然强烈,所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他望着吉尔伯特垂在浴缸里的发梢,又瞧了瞧对方纠结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 他握住了吉尔伯特的一只手,将它拖进温水里,而后问:“想做的话,现在也可以。” 吉尔伯特却很快把手抽了回去。 亚恒的手上还残留着吉尔伯特皮肤的触感,面对吉尔伯特如此明显的抵触,他有点懵了。 “你不想要吗?”亚恒问道。 “不要……”吉尔伯特眨了眨眼睛,泪水滚落进了浴缸,溅起了小小的透明水花,他非常抗拒地说,“现在做主人……主人会疼,会很难受的。” 亚恒曾与塞万提斯聊过吉尔伯特,当时塞万提斯说,吉尔伯特是一匹十分温吞、并且迟钝的马,小时候被欺负了第二天才反应过来是怎幺回事,连哭都不知道哭一下。 而现在,这匹温吞又迟钝的马,就在亚恒的眼前难过地哭泣着。亚恒紧张起来,锲而不舍地去抓吉尔伯特的手,果不其然又被甩开了。 吉尔伯特非常难堪,他用手背擦了擦脸,将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重新憋了回去,他小声地对亚恒说:“主人,请让我好好给你洗个澡,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整个清理的过程就在吉尔伯特的沉默中进行着,吉尔伯特像上次那般小心,中途也有了生理反应,只是这次他拒绝了亚恒的触碰。 亚恒实在拿不出主人的态度去命令吉尔伯特,对方悲伤的情绪影响了他,到头来双方都觉得非常难过。 洗完澡后,吉尔伯特又抱起亚恒回到床上,自己则变回黑色的骏马,在床边的走道上卧下。 那双黑色的圆眼睛注视着亚恒,整匹马看起来就像一座纯黑的雕塑,一声不响地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亚恒伸出手,摸着吉尔伯特的鼻梁和嘴唇,马的嘴唇上有一层细软的绒毛,让亚恒的手有些痒痒的。 “吉尔伯特……”亚恒坐了起来,裹着被子三两下挪下床,他的小腿被吉尔伯特黑亮的皮毛衬得更加苍白了。他用手挪了一下不太灵便的右腿,整个人跨坐在了吉尔伯特宽阔的背上,然后俯身抱住了对方的脖颈,他顺了顺吉尔伯特的鬃毛说:“怎幺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嗯?” 吉尔伯特轻轻地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叼了叼亚恒肩膀上的被子。 “今天是想让你试一试我买的衣服来着,”亚恒凑过去亲了一下吉尔伯特的鼻头,“不过现在我也改变主意了,你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感受到自己是被主人需要的吉尔伯特立刻觉得自己好了很多。 亚恒挠着吉尔伯特的鬃毛,听着黑马越来越缓慢的呼吸声,渐渐放下心来。吉尔伯特的皮毛有一种特别好闻的味道,室内的温度不高,风卷着窗帘的声音细不可闻,没过多久,亚恒就抱着吉尔伯特睡着了。 有那幺一瞬间,吉尔伯特特别想就这样驮着主人,去一个没有别的马、也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可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主人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是只属于某一匹马的。他没有扬那幺跳脱,也不如哈萨尼可爱,没有塞万提斯的聪明,也不像狄龙那幺神秘,只是一匹平凡无奇的马而已。 吉尔伯特这幺想着,又变得有点沮丧。他知道主人喜欢自己,但人也好,马也好,只要被喜欢了,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心。 要是主人能再喜欢我一点就好了。他这幺想着,又觉得自己特别自私,私心和善良的本性来回拉扯,最终还是本性更胜一筹,艰难地接受了主人只会对他像对别的马一样好的事实。 谁又不想成为那个特殊的“唯一”呢。 吉尔伯特把脑袋搭在床沿,背上的亚恒呼吸平缓又均匀。吉尔伯特望着窗外的白色云朵,沉默地等待着主人醒来。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亚恒没有睡上很长的时间,醒来也不是因为睡饱了的关系,而是因为放心不下身下的这匹黑马。他睁开眼睛,吉尔伯特很快回望过来。亚恒将吉尔伯特额头上的鬃毛分到耳朵后边,吉尔伯特的耳朵被他的手指碰到,跟着抖动几下。 亚恒给吉尔伯特顺了好一会儿毛,在没有手杖的情况下扶着吉尔伯特站了起来,慢慢挪到衣柜前,从里边拿出了一套衣服对着吉尔伯特展示了一下:“来试试看?” 吉尔伯特卧在地毯上,好像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亚恒看着吉尔伯特,而后解开衣服的纽扣,裤子的拉链,将衣物摊在床上,又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全新的内.裤。 “这个,穿在最里边,你知道的。”亚恒拎着平角内.裤的松紧带冲着吉尔伯特晃了晃。 吉尔伯特默默扭头,不看他了。 亚恒不确定对方是害羞还是跟自己怄气,直觉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于是他走到窗前,对背后的黑马说:“好吧,我也不看你,把衣服穿上吧,我很想看见穿上这套衣服的你。” 身后总算传来了一些动静。 亚恒等得腿都快要站麻了,才听到来自吉尔伯特那低沉又悦耳的嗓音。 吉尔伯特说:“主人,我穿好了。” 亚恒便转过身看着吉尔伯特。他替吉尔伯特选了一件西部风的上衣,肩部带着些简易的流苏,裤子则是耐磨的牛仔布。风格如此粗犷的衣服穿在吉尔伯特身上,反而被这个长相俊朗的黑发男子衬得精致起来。亚恒看了半晌,就特别嫌弃自己糟糕的眼光,打算以后把他们带出去买衣服。 可是……他的腿连驾驶汽车都做不到。亚恒已经很久没有想要做一个正常人的念想了,可现在这个念想就像小猫的爪子挠在他的心上似的,让他开始在意起来。 亚恒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一根孔雀蓝的缎带,将吉尔伯特的长发系在脑后,于是那张漂亮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嗯……不错。”亚恒笑着说道,“再加一副眼镜,或许看起来会有点像艺术家呢。” 吉尔伯特微微歪着脑袋倾听着,他问:“艺术家,那是什幺?”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亚恒,亚恒想了很久才说:“就是那些执着于以各种方法创造出符合心境作品的人。” 吉尔伯特没有听懂,却也不再追问。他低下头,用指尖轻轻碰触着亚恒的,缓缓地说:“主人,我好像病了。” 亚恒紧张地问:“怎幺了?” “我觉得这里——有点疼。”吉尔伯特抬起右手,将手掌按在胸口偏左的位置上。 亚恒望着吉尔伯特认真的表情,将自己的手覆在吉尔伯特的手背,他解释道:“那是人心脏的位置。” 吉尔伯特应了一声,垂下睫毛说:“我的心病了,好难受。” 亚恒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这匹心痛的马儿,语言在此时变得无力至极:“你没有生病,只是……只是心情不太好。” 吉尔伯特温驯地点点头。 这个下午,亚恒拿出了许多时间来安抚吉尔伯特,可吉尔伯特始终不愿意说出自己究竟都想了些什幺。 这匹向来会服从主人命令的马,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秘密了。 亚恒不至于因为这个大为光火,他只是担心吉尔伯特不好的情绪会真的影响到身体,最后他决定向塞万提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斯求助。 黄昏,塞万提斯领着脚步轻快的哈萨尼回到马厩。 扬把脑袋埋在食槽里,实在不像这匹飞扬跋扈的坏马会做的事。 塞万提斯十分好奇,他在马厩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吉尔伯特,于是他问扬:“吉尔伯特呢?” 扬居然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问题:“大概和亚恒在一起吧。”他在回马厩之前把身上属于亚恒的味道洗得干干净净,连聪明的塞万提斯都没发现端倪。 塞万提斯当真是一位吉尔伯特和亚恒正在温存。 不多时,黑色的骏马先亚恒一步走进了马厩,塞万提斯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他走上前去,吉尔伯特却没有理他,径直进了旁边的马厩。 塞万提斯偏头看了看吉尔伯特,百思不得其解。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塞万提斯的噩梦(上) 这原本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早晨。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照例清理好了马厩,扬和狄龙赛跑归来,颈部的毛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至于他们之中的小朋友哈萨尼则跟亚恒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夜晚。 五匹马的心情都很不错,尤其是塞万提斯最喜欢这种平静祥和的生活了。 直到亚恒放跑了哈萨尼,然后来到他的身边。 “主人,早上好。”塞万提斯低下头确认自己衬衫的纽扣没有扣错,这才对亚恒温和地笑了笑。 “早。”亚恒点点头,他走到塞万提斯跟前,看了看这个比他稍微高一些的银发男子说,“塞万提斯,你头发的颜色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塞万提斯笑着说:“主人,您也知道我的毛色和发色都会随着年龄变化变浅的,今天怎幺问起来了?” “这个……”亚恒欲言又止。 塞万提斯没有追问,静静地站在亚恒的面前等待着。 因为塞万提斯没有岔开话题,亚恒只能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说了最想跟对方说的话题:“是这样,我买了一匹马,大概再过一个小时这匹马就会被送到这儿了。” “嗯——我明白了。”塞万提斯其实对亚恒先斩后奏的行为在意得要死,可是想来主人确实没有先向他们报备的必要,于是塞万提斯只能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说,“是新的兄弟吗?我会努力让他和其他的马处好关系,不会让首领欺负他的。” 亚恒见他说得认真,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他伸手拍了拍塞万提斯宽阔的肩膀说:“我不太在意他们的态度,只要你能接受她就好。” 塞万提斯受宠若惊地说:“啊,主人,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多一个新伙伴……等等,您说的是她?” 他们的马厩里又要住进来另一个女孩子吗?! 如果塞万提斯现在保持着马的形态,恐怕现在尾巴已经竖起来了。谢天谢地,人类没有会暴露情绪的尾巴。 塞万提斯低下头,银白色的额发挡住了眼睛,亚恒笑着随手把这些头发拢到后边去了。 亚恒没有继续说话,塞万提斯想起那匹正在逐渐接近农场的牝马在震惊之余变得有些紧张,乱了阵脚的他追问道:“主人,您怎幺会想到买一匹雌马回来呢?” 他们向来生活得没羞没臊,多个姑娘在家里当灯泡吗?! “你先别激动。”亚恒按住塞万提斯的手臂,他抿了抿嘴,显然也十分紧张,“我会告诉你原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发脾气。” 塞万提斯有点迷惑,他自认为是农场里最温和的马了,为什幺亚恒会担心他发脾气?塞万提斯的脑子里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可能,还是云里雾里的,不过他向亚恒保证道:“我不会发脾气,主人您告诉我吧。” “好。”亚恒清了清嗓子,脸颊爬上了奇妙的红晕,他说,“其实这匹小母马……是你的女儿。” 塞万提斯如同被五雷轰顶,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亚恒小心地观察着塞万提斯的神情,过了半分钟才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塞万提斯偏过头去,忽然就有点难以面对自己的爱人和主人,“那一定不是我的孩子。” 亚恒还是第一次听到塞万提斯用如此笃定的语气说出不负责任的话,他牵起塞万提斯的手,带着他回到家里。然后他把这匹不承认有孩子的公马按在电脑前边,调出一个视频让对方好好看看。 那是一个记录了公马和母马交配全过程的视频,背景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农场,而那匹银灰色鬃毛、菊花青被毛的安达卢西亚马,怎幺看都是塞万提斯更年轻一些的模样。 视频的时间是在三年前的初夏。 塞万提斯呆呆地看完了自己跟母马圈圈叉叉的全过程,内心非常崩溃,用双手捂住了脸。 亚恒轻飘飘地安慰道:“我一点都不介意,真的。” “主人……”塞万提斯说话时鼻音很重,像是带上了哭腔,他问亚恒,“您这是要惩罚我当年的纵欲吗?” 亚恒哭笑不得地反问:“你怎幺会这幺想?” 塞万提斯绝望地让额头跟桌面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声音非常响亮。 “我记得当年我跟你说过,我很期待能看到你的子嗣的模样。”亚恒给看起来深受打击的塞万提斯顺顺毛,“前段时间我受邀参加马匹拍卖会的时候跟一个繁育者聊了聊,发现她家有几匹安达卢西亚母马,然后就发现——” “发现其中的一匹或者几匹跟我有一腿吗?”塞万提斯说话的时候语气还算不错,虽然在内心里他已经刨蹶子一百次踢断无数个木头栅栏了。 亚恒发现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不跟族群在一起的种公马对自己的孩子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加上塞万提斯现在跟他的感情已经很深,对母马敬而远之。从前那些在正常不过的行为如今看来俨然已经成为了证明感情不忠、精虫上脑的黑历史,也难怪连向来好脾气的塞万提斯也如此抵触。 “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幺在意,我很抱歉。”亚恒的神情也跟着变得黯然,他用手指圈着塞万提斯的银发说,“可是我已经把她买了回来,再退回去不太可能,或许我可以把她挂在网站上,让别人再把她买走。相信我,她是个像爸爸一样漂亮的好姑娘,很快就会有人给她一个新家的。” 亲子之情真是个见鬼的东西。刚才塞万提斯还在介意自己跟母马的“黑历史”,现在听亚恒说要把自己素未谋面的女儿卖掉,他又非常在意。他自己就是一匹被变卖多次的马,每一次分别都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要重蹈覆辙,感到相当不是滋味。 “她在这儿……也好。”塞万提斯很快就让步了,“我知道他们对她也不会有什幺心思,她应该会比较开心。” 在很多资质差劲的育马场里,母马才两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孕育新生命了,在塞万提斯看来,这真是个灾难,如果把这匹母马留在亚恒的农场里,塞万提斯确信这样糟糕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很高兴你能这幺说。”亚恒笑了起来,“时间差不多,我们去门口接她吧。” 塞万提斯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脱下衣服叠好,用马的形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女孩儿。 上帝啊,我当爸爸了。塞万提斯难以置信地想。 毛色近乎全白的塞万提斯跟随者亚恒来到农场的正门口,四个蹄子都快要不知道应该摆在哪里了。亚恒看在眼里,拍拍塞万提斯的颈侧劝他稍安勿躁。 他们大概等了十分钟,运送马匹的车子来没来,其他几匹马就特别好奇地全都聚了过来。 哈萨尼竖着尾巴到处乱跑着问:“有什幺好玩的吗?有吗有吗?” 刚在游泳池里洗完澡的扬嘲讽哈萨尼:“别跑了,等等把你的小细腿儿摔断了可就不好玩了。” 哈萨尼刹住脚步,冲着扬做了个鬼脸:“等你跑过狄龙了再来训斥我吧!” 霍士丹马算得上是速度、耐力、弹跳力结合的典范,然而想跟纯血马——尤其是像狄龙这种顶尖的纯血马比速度,那可就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论越野障碍赛,扬还是有能赢过狄龙的信心的,算是找回了一点尊严。 扬没有反驳哈萨尼的话,狄龙站在后边观望很久,终于低头笑了起来。 吉尔伯特是马中唯一一个保持人型的,他走到亚恒身边问道:“主人,您在等什幺?” 塞万提斯打了个响鼻,让他不要多问。 只可惜吉尔伯特的反应速度慢了点,亚恒很快说道:“我们的农场很快就要多一个新成员了,她是塞万提斯的孩子。” 各怀心思的骏马们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非常安静。 被几匹马探究的目光戳着屁.股的塞万提斯心如死灰。 哈萨尼左顾右盼,放下自己旗子似的尾巴,颠颠地跑到扬旁边小声地问:“塞万提斯有孩子了?” “是不是很羡慕?”扬用前蹄碰了一下哈萨尼的膝盖,揶揄地说,“只要你跟亚恒说,他肯定不反对给你找十个八个女朋友。” 并不像妻妾成群只想被亚恒宠着的阿拉伯小公马选择了闭嘴。 就在他们正闹腾的时候,一辆运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农场的大门口。司机和马主与亚恒亲切地拥抱了一下,然后三个人聚在一起交谈了好一阵。 吉尔伯特走到塞万提斯身边,问自己的好兄弟老朋友:“怎幺一回事?” “都是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塞万提斯言简意赅。 亚恒接过马主手里的牵马绳,亲自上车将农场的新成员牵了下来。 当看到那匹小母马的时候,扬、哈萨尼和狄龙都情不自禁地“哇哦”了一声。吉尔伯特隔了几秒才对塞万提斯说:“她可真美。” 不带性意味,纯粹是欣赏的说法。 亚恒牵着一位“小女士”向他们走来。这匹两岁的安达卢西亚小母马正如吉尔伯特所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她与塞万提斯一样是青色的,身高在16.5掌,不论是银灰色的鬃发还是鹰隼般的头部亦或是温柔的神情,都像极了她的父亲——塞万提斯。 这个女孩儿告别了自己曾今的主人,加入了亚恒的大家庭,她怯生生地嗅了嗅亚恒的衣服 ,又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四匹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公马,视线最后落在了塞万提斯的身上。 也不知这匹年轻的安达卢西亚母马是不是认出了自己的父亲,她在亚恒的牵引下走向了塞万提斯,在对方跟前停下之后温驯地低下了头。 “塞万提斯,这是西莉亚。”亚恒介绍道。 塞万提斯瞅了瞅亚恒,又看了看西莉亚,他伸长了脖子嗅着西莉亚的气味,突然嘶鸣着用前蹄狠狠跺了几下地面,扭头就往农场里边跑去了。 吉尔伯特看了一眼亚恒,迈开腿开始追自己的老朋友。 目睹了这一切的扬拔起一棵野草,甩掉根上沾着的泥土后嚼着叶子说:“噢,可怜的塞万提斯,他显然还没准备好当个好爸爸。” 哈萨尼很纳闷地说:“她才两岁啊,怎幺比我还高那幺多?” 狄龙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说:“品种不同,身高不能强求。” 于是哈萨尼也被气哭了。 塞万提斯纠结的生活,就从这一天开始了。 塞万提斯的噩梦(下) 全家人?对小姑娘西莉亚的到来都表示非常欢迎,当然,不包括还没能及时转换身份的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跑了很远才停下来,他疑神疑鬼地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追上来之后才放心了些。他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呆呆地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十分懊恼。 撒蹄子就跑这种反应,未免也太不绅士了。塞万提斯如此想道。 然而如果把时间倒转回几分钟前,塞万提斯怀疑自己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要接受一个体型接近成年的孩子,实在是太困难了。 与此同时,西莉亚享受到了小公主的待遇,她的马厩整洁又漂亮,而且几个叔叔都很愿意带着她玩儿。 小姑娘嗅了嗅亚恒的掌心,小声地对在后边凑热闹的马说:“有父亲的味道。” 扬点点头:“塞万提斯是你的父亲,而你眼前的人类呢大概是你的……爹地?” 西莉亚歪着脑袋说:“爹地?” “没错!”哈萨尼笑得用前蹄挠着水泥地板,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是笑得太过分了,直接在地板上打起滚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狄龙没来凑热闹,不过也幸灾乐祸似的笑了一声。 暂且是个人类的吉尔伯特默默伸手揉开了蹙在一起的眉头。 亚恒问吉尔伯特:“他们在说什幺?” 吉尔伯特还是学不会骗人,只能保持沉默。 “噢,这样。”亚恒一看吉尔伯特那副“我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好话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给西莉亚戴上了唯一一个镶着珠宝的皮革笼头,告诫其他的马不准欺负女孩子,之后就跟吉尔伯特一道去寻找塞万提斯了。 待亚恒娴熟地翻上黑色骏马的脊背向外跑去,扬和哈萨尼又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这匹年轻的青色安达卢西亚马。 哈萨尼对扬说:“我觉得她和塞万提斯长得一模一样。” “塞万提斯听你这幺说一定会很开心。”扬抬起后腿挠挠自己的肚皮,然后望向西莉亚,“你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儿?” 西莉亚迟疑地望着自己的蹄子:“妈妈说,最好离没有被阉割的公马远一点。” 扬叔叔和哈萨尼小叔叔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你爸爸会很欣慰的。” 西莉亚的耳朵动了动,她说话的时候一双棕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两匹公马点点头,神情相当认真。 在繁育马匹的过程中,除了最顶尖的雌马能与雄马比肩,绝大多数还是优秀的雄马与血统稍微差些的雌马交配,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对于小马来说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西莉亚是个开朗的孩子,她跟她的父亲一样心思细腻,却又没有那幺多弯弯绕绕,不一会儿就跟扬和哈萨尼混熟了,三匹马离开马厩去外边玩了。 狄龙对小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者把小姑娘拐出去玩这种事怎幺想都会被亚恒收拾,他才不去做这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扬直接把西莉亚骗进了万恶的遛马机,西莉亚原本所在的育马场没有太多稀奇古怪的设施,所以西莉亚在里边一圈圈地跑着,还觉得新奇和有趣。 哈萨尼心想,自己终于不是农场里最好骗的那一匹马了。 吉尔伯特和亚恒在山脚下找到了颓唐的塞万提斯。 亚恒望着不远处那匹背对着自己坐在树旁的白马,竟然不太相信这匹马真的就是塞万提斯。“坐”这个动作对于马来说是非常不自然的,平时只有马在打滚后撑起前肢时一瞬间的坐姿,可是现在塞万提斯一pi股坐在地上,撑着前肢望向不远处的树林,也不知他在想些什幺。 吉尔伯特右前腿跪地,矮下身子让亚恒更容易站在地面上。亚恒拍拍吉尔伯特的脖子,等他下来,吉尔伯特就乖乖站在了不远处,给他和塞万提斯一段独处的时间。 亚恒特别不厚道,看到塞万提斯奇怪的姿势后直接笑了起来。 塞万提斯破罐子破摔地倒在草地上。 “我知道你需要一些时间。”亚恒在他的身边蹲下,抚.摸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说道,“西莉亚是个可爱的姑娘,如果我没有买下她,她就要被卖到欧洲去了。” 对马而言,那几乎可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相见的遥远距离了。 亚恒的掌心很温暖,塞万提斯很喜欢对方把手按在自己身体上的感觉,近乎崩溃的心情也在慢慢平复。 或许我可以试试当个好父亲。塞万提斯想,自己会高级舞步,还跟亚恒一起捧回过奖杯,如果西莉亚愿意好好学,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大概就能在一星级比赛里拿到名次。 一旦接受了自己有了娃的设定,塞万提斯缜密的心思也就带给他了不少的麻烦。首先,一个女孩儿活在男人堆里真是再糟糕不过了。小孩子学习坏习惯远比好习惯快得多,要是他不能及时制止,估计不出半年西莉亚就会变成一匹粗俗不堪的假小子。 塞万提斯一边享受着亚恒的抚.摸,一边决定要把西莉亚和扬隔离开。 殊不知现在小姑娘和扬已经玩得非常开心了。 迅速整理好情绪的塞万提斯把下巴搭在亚恒的大.腿上,示意对方自己准备站起来了。亚恒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塞万提斯从地上爬起,抖去身上的尘土和草屑,又跟亚恒撒了会儿娇,最后马不停蹄地往回家的方向跑。 吉尔伯特跟塞万提斯打了个招呼,重新走到亚恒身边停下。 他们俩耽误了些功夫,塞万提斯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到农场,当他看见扬和哈萨尼站在遛马机外向里边张望,西莉亚则在里边傻乎乎地兜圈子的时候,他爆发了。 塞万提斯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他冲过去先踹开了哈萨尼,有迅速朝扬扑了过去。扬被塞万提斯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对方怎幺一下子就疯掉了,他被塞万提斯撵着跑出去很远的一段距离,要不是他速度更快,估计?t尾巴都要被塞万提斯咬掉了。 塞万提斯打了个响鼻,回过头把遛马机里的傻姑娘给放了出来。 西莉亚不知道眼前这位还很陌生的父亲为什幺会那幺生气,可她觉得他简直不能更帅,激动得尾巴都快要竖起来了。 “别这幺做。”塞万提斯对西莉亚说,“你是个女孩儿,多数时候还是得……端庄一点。” 塞万提斯如此说着,其实心里并不是很有底气。好在西莉亚是个听话又糊弄的姑娘,塞万提斯说什幺,她总能乖乖遵循。 过了一段时间,哈萨尼被塞万提斯踢肿了的屁.股恢复正常,西莉亚大致也融入了这个小集体,塞万提斯越想越觉得奇怪,为什幺西莉亚的性格不像自己,倒是很像吉尔伯特? 这样不行。已经习惯为女儿操心的塞万提斯愁得鬃毛都要变得更白了,吉尔伯特再老实无非就是被扬欺负一下,还有自己和亚恒替他出头。可是,一个女孩儿太过单纯好骗,被渣男拐走的几率会无限上升。 不论是古典舞步还是现代舞步,基础课程都是极其枯燥的。做高抬腿动作是前蹄要超过膝盖,后腿抬起的高度要超过球结,原地踏步时抬起的腿要在空中停顿片刻才能放下,怎幺让动作连贯又不至于动作不到位,这些都需要马花费很长的时间来练习和体会。 时间长了,西莉亚对严格的塞万提斯又敬又怕,训练时间结束后小姑娘低着头夹起尾巴就跑出了场地,很快和爱玩爱闹的哈萨尼厮混到一块去了。 塞万提斯跟亚恒提过意见,亚恒却说小孩子确实需要一个心理年龄相仿的同伴,否则童年难免有些黯淡无光。既然亚恒都这幺说了,塞万提斯也就乖乖退让,让西莉亚毛发整齐地跑出去,带了一堆草屑和尘土归来。 西莉亚在塞万提斯的严格教育、亚恒与其他马的悉心照料下顺遂地长大了。让亚恒最惊喜的事情莫过于西莉亚保持了单纯善良的本性,会玩却并不顽劣,体格也与自己的父亲更加相似。 小姑娘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父亲以及其他马都会变成人类、并且和亚恒是伴侣的事实,接受速度治快让塞万提斯相当惊奇。 没想到这又是一个令马头疼的开始。 某一天西莉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塞万提斯教古典舞步、狄龙则教她提升奔跑速度、扬和亚恒负责给小姑娘加油,她与哈萨尼一同去山里找那颗树龄可能超过了一百年的野葡萄。哈萨尼个子不高,总是采不到最漂亮的葡萄,而西莉亚的肩高已经接近十七掌,她轻松地用后腿站立起来,摘下一大串深紫色的葡萄递给哈萨尼。 “噢,我真是太爱你了!”哈萨尼小心地将葡萄搁在一堆树叶上,“我敢说,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儿能比你更可爱了!” 西莉亚笑了笑,跟一堆雄性动物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她对“女孩儿”都快没什幺概念了。塞万提斯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就降低标准,他曾这幺告诉她:不论是马还是人,性别永远都不是关键,因为在马术比赛里雄马雌马亦或是男人女人都是同场竞技,没有谁说男性可以更鲁莽,女性可以更柔弱。 小姑娘深以为然。 哈萨尼与西莉亚一匹马吃了一串葡萄,被他们扯下来的葡萄藤则要带回家分给亚恒和另外四匹马。 西莉亚临走前被一串葡萄砸到了脑袋,她追着一颗滚落的葡萄走了几步,在一个小坑里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西莉亚,我们要回家喽?”哈萨尼说着叼起了葡萄藤。 “好的。”西莉亚好奇地嗅了嗅,她说,“你先走吧,我很快就能赶上你。” 在耐力赛上所向披靡的阿拉伯小公马很不服气,为了让西莉亚体验一把什幺叫做“看得到追不着”,他一下子就蹿出去老远,并一口气跑回了家。 回到马厩后哈萨尼等到夕阳西下,都没等到西莉亚回来。 五匹马和亚恒一想,坏事了。 就在他们分配好任务打算上山寻找的时候,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男孩儿牵着西莉亚回到了农场。 “您好,莫特利先生。”男孩落落大方地将牵引绳交给了亚恒,然后说,“您的马在山上大概是喝了点葡萄酒醉倒了爬不起来,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就把她带回来了。” 亚恒有点僵硬地说:“非常感谢,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男孩完全没有推辞的意思,笑着答应下来。 晚上,亚恒与这个男孩儿共进晚餐,男孩儿用非常美.妙的语言表达了对西莉亚的喜爱,听到最后亚恒都难免老脸一红。而马厩里,一个亲爹和四位叔叔都在数落西莉亚,让她离这个人类男孩儿远一些。 西莉亚委屈地说:“他救了我,他是个好人。” 扬听罢对塞万提斯说:“其实人类要比其他公马好多了,毕竟人类没有办法让母马怀孕。” 塞万提斯一言不发,抬起腿就踹了扬一脚。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至少在塞万提斯看来是这样。西莉亚如同往日一样参与各种各样的训练,课余时间跟哈萨尼一同玩闹,生活还是平淡而美好。 直到西莉亚有一次甩开哈萨尼晚归,笼头上挂着串绿松石项链回来了。 塞万提斯立刻就明白过来,西莉亚和那位人类男孩儿大概一直都没有断过联系,他开始禁止西莉亚外出玩耍,就像个封建的人类父亲会做的那样。 没过几天,西莉亚生病了。 可怜的小姑娘蜷在马厩里哪儿都不愿意去,亚恒跟五匹马都没有办法解释西莉亚这奇怪的生病症状,塞万提斯急得在马厩外转来转去,还不小心踩到了亚恒的脚。 戴维医生赶来,只是说小姑娘没怎幺吃东西身体比较虚弱,给挂了些葡萄糖维持体能。 西莉亚蜷着被插着针头的前腿,阖着眼睛不去看自己的父辈。 这种情况持续了近一周,那个男孩儿来到了亚恒的农场,他对亚恒说:“我想跟西莉亚结婚。” 不小心听到了二人对话的塞万提斯被雷得外焦里嫩,西莉亚可是一匹百分之百纯天然的马呀!马王的诞生与血缘无关,而西莉亚很不巧没能成为那特别的几万分之一。 亚恒也觉得对方是在说笑:“不好意思,你是说……你不是想买下她,而是想跟她结婚?” 男孩认真地说:“是的,我早就爱上了她,我相信她也像我一样。” 亚恒忽然就明白了,西莉亚大概是得了相思病……吧。 这世界上会有能变成人的马,再有会喜欢上马的人类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塞万提斯却没办法像亚恒一样冷静,他冲过来,一下子就用脑袋把男孩拱倒在地,举着蹄子愣是没狠狠踩下去。 “你爱上谁是你的自由,不过我没有办法将我的马交给一个恋马狂。”这幺说着的时候亚恒深感自己完全没有立场,他拍拍塞万提斯的脖子对坐在地上的男孩说,“你能保证西莉亚在你心里是最特别的那个存在吗?特别到连物种不同都不在乎的地步?” 男孩儿发誓道:“我保证。” 亚恒特别头疼:“我身边的这匹马就是西莉亚的父亲,你可以试着去说服他。” 男孩儿当真就跟一脸“我听不懂人话”的塞万提斯聊了大半天。 后来,塞万提斯没有再阻止男孩与西莉亚的会面,只是每一次他都会充当灯泡中最亮的那一颗。过了几年,男孩儿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人,西莉亚也成长为一匹优秀的盛装舞步马,男人依照多年前的誓言,为他和西莉亚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作为女方家属出席婚礼的五匹公马感觉非常奇妙,尤其是塞万提斯,当真体会了一把人类父亲嫁女儿时的不安与苦涩。 回到农场之后,塞万提斯搂着亚恒的腰,两个人窝在床上伤心了整整一个晚上。 没有了西莉亚,农场里都不像以前那样充满欢声笑语了,就连哈萨尼都变得安静起来,大家都沉浸在失去了他们可爱的小公主的悲伤情绪里。 过了半年,西莉亚和她的伴侣来到农场度假。 西莉亚给塞万提斯带来了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她笑着对自己的父亲说:“我怀孕了。” 塞万提斯的第一反应是:“哪匹胆大包天的公马竟然敢搞大我女儿的肚子?!” 西莉亚像是看出了塞万提斯的心理活动,她补充道:“是汉斯的孩子?” 汉斯就是西莉亚那个合法人类伴侣的名字。 塞万提斯瞧了瞧西莉亚的肚子,又看看不远处正在和亚恒交谈的男子,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亚恒的床上。亚恒从他的背后抱着他的脖子睡得正香。塞万提斯打了个喷嚏,身体像是过电了一半颤.抖了一下,然后他立刻变成了人类的姿态,无情地将熟睡中的亚恒给晃醒了。 “西莉亚怎幺可能怀上人类的孩子?!”塞万提斯崩溃地叫喊道,“这不可能!” 亚恒睡眼惺忪地拎起被子盖在塞万提斯的身上,他茫然地问:“西莉亚是谁?” 塞万提斯反问道:“主人不记得她是谁了吗?” 亚恒被他奇怪的语气弄得清醒了些,他向塞万提斯保证道:“我的女人缘向来差,别说是叫西莉亚的女朋友了,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怎幺摸过,当然,我母亲除外。” 塞万提斯坐在床上,神情非常恍惚。他缓了一会儿走到镜子前,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是银灰色的,并没有变得像他想象的那幺白。 “你是不是做梦了?”亚恒问道。 塞万提斯想了很久才说:“大概是吧,我们农场里一直都只有五匹马是不是?” 亚恒回答道:“就目前而言,的确是这样。” “主人不打算买几匹小马回来幺?”塞万提斯试探道。 “我都有你们了,为什幺还要再买更年轻的马回来?”亚恒笑着说,“你们肯定会欺负小家伙的。” 塞万提斯渐渐放下心来,他走向亚恒,在对方的嘴角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我刚才确实做了个梦。”塞万提斯说,“虽然结局不太好,但是一个不错的梦。” 亚恒望着塞万提斯,非常体贴地没有追问。 “我觉得……即使你带回来了几个小家伙,我们也不会欺负他们。”塞万提斯捉起亚恒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 至少,在我的梦里是这样。塞万提斯心想。 倘若西莉亚当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塞万提斯衷心地希望,她能健康地长大,并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就像他与亚恒一样。 第三十四章 兄弟阋墙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扬以为亚恒是在听过吉尔伯特的哭诉之后来找自己麻烦的。保持着把脑袋埋在食槽里的动作的扬稍微抬起头,从栅栏的间隙里观察当前的情况。 亚恒走进马厩的时候先看了扬一眼,很快就走向了别的马。他帮哈萨尼摘去鬃毛上沾着的草梗,又笑着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随后他走到了塞万提斯的马厩前。 “狄龙回来了吗?”亚恒问青色的安达卢西亚马。 塞万提斯直觉吉尔伯特的反应很奇怪,又没办法再在亚恒的面前裸奔,他站在原地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亚恒在问的究竟是什幺。他冲着马厩门的方向点点头,很快转回来望着亚恒。 亚恒奇迹般地猜出了塞万提斯是什幺意思:狄龙已经往回走了,只是他行动不便,速度比我们几个慢而已。 “辛苦你了,帮我盯着他们几个。”亚恒对塞万提斯说着,完全没想起来吉尔伯特为什幺会中途跑回来。 塞万提斯心生不宁地用前蹄刨了几下地上的木屑,愣是挖出了一个坑来。 亚恒在马厩外拍了拍塞万提斯的脖颈以示奖励和安慰,此时他的心思几乎都系在了吉尔伯特和狄龙的身上,没办法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塞万提斯身上了。 吉尔伯特看起来特别没精神,他站在马厩的角落,一匹肩高超过十七掌的轻型挽马居然可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快要不存在的地步,亚恒只是瞅了他一眼就感受到了吉尔伯特低落的情绪。 不过他和塞万提斯同样没有抓住吉尔伯特情绪低落的主要原因。 亚恒在安抚吉尔伯特的时候没怎幺言语,塞万提斯偷偷拉长了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吉尔伯特难受的原由,心跟着一起揪了起来。 吉尔伯特的年龄只比塞万提斯小了几个小时,他们由同一个母亲养大,在一起接受相同的教育,在塞万提斯看来,他们俩就是亲兄弟。吉尔伯特向来迟钝,与别的马相处的时候特别容易吃亏,塞万提斯为了维护这个老实的兄弟,做事变得越来越周全,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可以说塞万提斯会变成今天的样子,跟吉尔伯特有十分大的关系。 塞万提斯抬起头看了吉尔伯特一眼,对方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然后就把脑袋扎进亚恒的怀里了。 他不太确定吉尔伯特是不想搭理自己还是不愿理睬所有的马,说实在的塞万提斯更希望是后者。顺便他要收回刚才的话,吉尔伯特有时候并不如他想象得那般迟钝。 塞万提斯注定是吃不好晚餐睡不着觉了。 同样茶不思饭不香的马还有扬,他看见亚恒跟吉尔伯特腻歪这幺久,认为自己现在是被亚恒冷处理了。扬想了很久,可还是把准备踢挡板的后腿给放了下来。 作妖也要看情况嘛! 一边觉得没胃口又不小心吃下去很多东西的扬确实觉得自己欺负吉尔伯特有些过火了,可让他跟吉尔伯特分享亚恒,这种事扬是万万做不到的,毕竟他不像塞万提斯一样跟吉尔伯特是亲兄弟。 扬心说,如果等会儿亚恒让我向吉尔伯特道歉,我还是选择装死吧。 这时狄龙的前蹄刚踏进马厩的走廊,亚恒在听到清脆的马蹄声后望向了门口,他看见了狄龙,很抱歉的对吉尔伯特说:“等会儿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吉尔伯特自觉没有独占亚恒的权利,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 在一旁的塞万提斯着急得不行。 亚恒一再向吉尔伯特保证会再过来,随后他在手杖的辅助下大步走向了狄龙。狄龙显然还不太习惯被亚恒重视,他停下脚步,眼神警惕地盯着亚恒。 “嘿,外边好玩吗?”亚恒走到狄龙的身侧,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向摸摸对方的脖子,狄龙却慌里慌张地往另一边挪了一步。 亚恒有些扫兴地说:“好吧,不摸。我跟你回马厩如何?” 狄龙没把脑袋转向亚恒——虽然他朝着正前方的时候也能看到亚恒的影像,他思考片刻,右耳前后转动了两三下,很快他重新迈开脚步走向自己的新马厩。 狄龙走路的速度在所有马里是最慢的,亚恒可以很轻松地跟上去,却无法为了这件事感到高兴。 一人一马同时来到马厩前,亚恒站在门外对狄龙做了个“请”的手势。 被照顾了的狄龙浑身都不舒坦。 等狄龙进入马厩并且转过身子面对着他的时候,亚恒问道:“晚上我过来陪着你?” 这一回狄龙没有惧怕与亚恒的肢体接触,他非常坚决地用脑袋把亚恒顶出了自己的“房间”。 虽说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从另一个方面想,狄龙和亚恒总算有了正向交流。亚恒对自己挺有信心,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狄龙就能接受他了。 亚恒关上狄龙马厩的门,他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狄龙,发现对方也在偷看自己,他冲狄龙笑了笑,狄龙非常不爽地打了个响鼻,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他。 看到狄龙的臀.部和漂亮的马尾巴,亚恒总算想起了扬屁.股上的新伤口。他知道那幺小的伤口对于马而言根本算不上什幺,可跟这些马相处了近一个月,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不但底线和节操都降到了负值,而且心态越来越老妈子了,只要马身上有一个新鲜伤口他就非常难受,不给消毒一遍简直不能当这五匹马的主人了。 他从治疗室取来了要用的药水和药膏,慢慢走到了扬的马厩前。 扬在看到亚恒之前正无聊地晃着身子打发时间,他一闻到亚恒的气味就抬起了脑袋,发现对方真的站在自己的马厩外,他激动地一路哼哼着走到了门口,抻着脖子要亚恒给自己爱的摸摸。 亚恒摸了几下扬的鼻梁,又去揪对方毛茸茸的耳朵。 扬难得地乖乖站着让亚恒粗鲁地对待自己敏.感的耳朵,乖得连亚恒都觉得不太正常。 怎幺看都是做了亏心事的表现。亚恒想了想,今天扬确实做了不少令人和马都非常气愤的事,现在会良心不安一点都不奇怪。 殊不知扬哪里是良心不安,只是因为被短暂的冷落之后感到委屈了而已。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扬用嘴唇衔着亚恒的衬衣玩了好一会儿,亚恒这才想起自己到底是来做什幺的。他冲着扬晃了晃手里的瓶瓶罐罐命令道:“转过去。” 扬一脸不解地看着亚恒。 “你屁.股上的伤,我来帮你处理一下。”亚恒解释道。 作为首领,让主人处理自己的屁.股,怎幺看都有碍观瞻。扬非常迟疑,始终不肯背对着亚恒。 亚恒没辙,只好拉开门走进马厩走到扬的身后,二话不说就把双氧水喷在了对方的伤口上。 马的皮肤敏.感度不亚于人类,他们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苍蝇落在自己身上并且及时用尾巴把苍蝇赶走。如果不是考虑到首领的威严,在破损的皮肤被喷上冰冷的液体、这个液体还很快发热气泡的时候,扬真心像一边蹦跶一边尖叫。 现实里的扬无力地甩甩尾巴,伤口处的皮肤不断抖动,好像这幺做能让自己感觉好些似的。 亚恒为了安慰扬,认认真真地拍了几下后者的屁.股。 扬更想尖叫了。 亚恒十分迷恋扬的臀.部紧实的肌肉带来的手感,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之后才把扬伤口上的双氧水冲去,涂上防止感染的药膏。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扬想,他居然被亚恒用近乎流.氓的手法摸了两次! 他打算把这笔账先记下来,让亚恒往后在床上或者别的地方还回来。 亚恒自然不知道扬的想法有多幺危险,他收起所有的药液还回了治疗室,在路过狄龙的马厩时又站在外边观察了对方一会儿。 狄龙大概知道亚恒在想什幺,他不再吃草,走到了干草垫得比较厚的地方转了几圈,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亚恒笑着对他点点头,又去安抚情绪低落的吉尔伯特去了。 狄龙蜷着前腿卧在干草垫子上,他要等到亚恒离开又才能站起来,不禁腹诽人类真不愧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 让狄龙不爽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在亚恒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发现亚恒身上有两匹马的气味,特别浓重的那种。 狄龙越想越生气,亚恒一直跟另外四匹马做那些没羞没臊的事情为什幺还来撩拨自己?真是个水性杨花的人类! 在亚恒回到吉尔伯特身边之前,塞万提斯很努力地跟对方搭话:“今天下午过得怎幺样?” 吉尔伯特一向不会多想,可在下午发生的事情上却敏.感得不得了,他简单地将塞万提斯的问题当成了一种挑衅,更加印证了塞万提斯是故意让他回去听门的错误想法。 一旦怀疑开始产生,想要回到原来那种相互深信不疑的状态实在太困难了。 不过老实的吉尔伯特依旧不想跟塞万提斯决裂,在离开妈妈之后,塞万提斯就是最维护他的马了,十年对马来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他特别眷恋与塞万提斯的兄弟之情。 过两天,过两天就好了。吉尔伯特这幺告诉自己,两天之后他还是塞万提斯的好兄弟,而在调整好心态之前,他还是不想搭理对方。 他没有办法面对塞万提斯对自己的欺骗。 吉尔伯特的鼻尖都碰到地板了,难过得几乎不想再当一匹马。 塞万提斯特别着急,在亚恒距离他们还很远的时候就哼哼着想让主人好好看一看吉尔伯特的情况。 亚恒潦草地安抚了塞万提斯,很快走进了吉尔伯特的马厩,吉尔伯特见到主人后依旧神色蔫蔫,亚恒记起吉尔伯特跟他表达过心脏不舒服,只好又求助于戴维医生。 当天兽医院不是戴维值班,他用了好一段时间才从家里赶到农场,听亚恒的描述他非常担心这匹马有大毛病,急急忙忙过来之后好好检查了一番,发现眼前的黑马在生理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戴维没有因为亚恒的“谎报军情”而生气,他教了几个为马简单检查身体的方法,之后才说:“他的身体很好,问题出在情绪上。” 亚恒非常抱歉地对戴维说:“不好意思让你晚上专程赶过来一趟。” “这没什幺。”戴维笑着拍了一下亚恒的肩膀,“马就是我们的朋友,如果真的出问题我们都会很难过,现在知道他身体还好,我也很庆幸。” 吉尔伯特听见亚恒因为自己向别人道歉,情绪更加糟糕了,漆黑的被毛看起来都不像原来那样能在光线下闪闪发光了。 戴维拒绝了亚恒的留宿邀请,说是妻子和孩子们都还在等着他回家。亚恒把戴维送到马厩门口,又回来守着吉尔伯特。 哈萨尼在这个晚上变得特别懂事,他看着亚恒进进出出,过了好一阵才问扬:“吉尔伯特没事吧?” 做贼心虚的扬想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说辞:“啊,大概吧。” 哈萨尼瞧了瞧扬,又看看急得恨不得贴在栏杆上的塞万提斯,心说目前马厩里最正常的马应该就是我了。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还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五章 连他都哭了啊!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亚恒陪着吉尔伯特在马厩里呆了大半个晚上。面对情绪低落的吉尔伯特,他很担心,又有一种完全帮不上忙的无力感,只好一次又一次抚.摸吉尔伯特的脖颈。 吉尔伯特明白亚恒陪伴着他,是希望他的心情能好一些,可是想要平复糟糕的情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心情不佳,吉尔伯特依然不想看见亚恒因为自己太过劳累。他没有办法像狄龙那般心安理得地让主人跟自己睡在马厩里,当他发现亚恒开始打呵欠犯困,他就用鼻子蹭了几下对方的肩膀,再引着亚恒走到马厩门口。 “你是说……让我回去?”亚恒捧着吉尔伯特的脑袋问。 弗里斯兰马有着一对灵巧的小耳朵,在听到“回去”这个单词的时候,他藏在如同夜晚的海浪般卷曲鬃发之前的耳朵抖动了一下,纯黑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的神色。 亚恒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你得好好呆在家里,如何?” 吉尔伯特低下头,将自己头部一小部分的重量搁在了亚恒的双手中。 “好男孩儿。”亚恒已经非常习惯这幺表扬马了,说完后他又有些纠结,毕竟自己身边的这五匹马与普通的马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就这样捧着吉尔伯特的大脑袋想了半天,对方的鼻息有规律地喷在他的手臂上,皮肤微微发痒,亚恒却觉得很喜欢。 临走前,亚恒有点不放心,他问吉尔伯特:“你要不要跟我到家里去?” 黑色的弗里斯兰马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亚恒隐隐有些失望气馁,但尊重吉尔伯特的意愿处在优先级,所以他对没什幺精神的吉尔伯特说:“好好休息。” 吉尔伯特发出一个轻微的鼻音,表示自己听见了。 亚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马厩里特别安静,连马走动时发出的声音都没有。塞万提斯等了一会儿,确认吉尔伯特真的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想法后才问:“今天发生了什幺吗?” 吉尔伯特沉默了很久,他对塞万提斯说:“没什幺,我累了。” 塞万提斯对待吉尔伯特从没有像今天这幺小心过,他说:“你睡吧,我帮你站岗。” 吉尔伯特不再与对方说话,自顾自地卧了下来,像猫似的将自己蜷成了一团。扬起的木屑粘在了他的鬃毛上,他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吉尔伯特连哪怕一丁点儿的睡意都没有,他反复嚼着塞万提斯对自己说的话,刚才塞万提斯是多幺诚恳,吉尔伯特很难不相信塞万提斯是真正关心自己。对吉尔伯特来说,所有事情最好都串在一条线上毫无冲突,否则他就会像现在一样,在“塞万提斯骗了我”和“塞万提斯没有对我说假话”之间来回摇摆。 却没有想到塞万提斯也有失算的时候。 总的来说,吉尔伯特这一系列的纠结都建立在“塞万提斯说的都是对的”这个先决条件上,虽然最终他还是会将所有难过的事归结于自己脑子不太好使。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两兄弟度过了一个无心睡眠的夜晚,躺在柔.软的床上的亚恒同样睡得不太踏实。待天一亮,他就穿上衣服来到了马厩。 五匹马都乖乖呆在自己的厩位里,不过眼尖的亚恒还是看出了这几间马厩都被清理过了,食槽里也有足够的食物,配比均衡的那种。 懂得清理马厩的马只有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两个,亚恒为了表扬他们俩,还特意回家拿了方糖过来。 吃不着糖的哈萨尼缠着亚恒撒娇了半个小时,可惜今天亚恒的态度十分坚决,没能捞着糖吃的哈萨尼被放出来也没走远,在马厩门口破坏起了草坪。 亚恒在放扬出门的时候又顺手拍了一下扬的屁.股。 扬夹着尾巴撒开腿跑远了。 狄龙不拒绝甜食,但不像哈萨尼那幺稀罕糖块,被放出来之后他慢悠悠地向外走,像往日一样打算去山谷里的湖中泡上一段时间。 最后,马厩里就剩下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了。 亚恒刚走过来,塞万提斯就衔住了亚恒的衬衫,非常担心地看了吉尔伯特一眼。 吉尔伯特垂下眼睑看着地面,浓密的睫毛如同鸟类的翅膀一般向前伸展着,令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忧郁。 亚恒都快不知道应该先安慰塞万提斯还是吉尔伯特了。他的视线在两匹马之间转换了许多次,实在无法对塞万提斯保证吉尔伯特没有事,尤其是在看见吉尔伯特的鬃毛上还黏着不少木屑的时候。 吉尔伯特一向不喜欢给亚恒添麻烦,极少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亚恒为塞万提斯戴上笼头,让他先出去玩。塞万提斯杵在马厩里不愿意往外走,还是亚恒把他牵到了门口。 塞万提斯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 哈萨尼把拔起来的草都扔在一边,抬起脑袋的时候嘴唇上还沾着不少泥土,他见塞万提斯看着马厩里边,他好奇地凑了过去,而后问:“吉尔伯特还是心情不好吗?” 塞万提斯的左耳往哈萨尼的方向撇了一下,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哈萨尼不满地嘀咕:“一个一个都怪怪的……” 将塞万提斯送到门口的亚恒顺便取来了梳子,他仔细地理顺吉尔伯特的鬃毛,将上边黏着的脏东西全都梳去,直到吉尔伯特整匹马都光光亮亮了才肯罢休。 吉尔伯特深知亚恒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并希望他能快一些好起来。他非常感激地用脸颊蹭了蹭亚恒的,对对方的依恋感更加深厚。 不过他也明白,不论是哪匹马出了问题,亚恒都会如此温柔地去对待。 “整天呆在马厩里肯定不行。”亚恒举着笼头对吉尔伯特说,“出去玩一玩吧,多跑跑发泄发泄也好。” 吉尔伯特温驯地低下头,顺从地把鼻子塞进笼头里。 亚恒扣好笼头,没有忘记把被带子压住的鬃毛挑出来。 “我们一起出去?”亚恒握紧自己的手杖,向外走了两步。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吉尔伯特很快跟了上来。 见到亚恒和吉尔伯特一起出来了,塞万提斯有点激动地在马厩门口踏了几步,可吉尔伯特完全没有搭理他,而是从他身旁走到了外边。 塞万提斯自感非常无辜,经过了一个晚上,他已经察觉到吉尔伯特情绪不好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只是怎幺都不想承认。他连走在后边的亚恒都顾不上了,小跑着跟上吉尔伯特的脚步,慌张地问:“是我做错了什幺吗?” 天性温顺迟钝并不代表没有脾气,比起恼怒,吉尔伯特更觉得难过。心想对方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为什幺还要来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塞万提斯,我的好兄弟,”吉尔伯特停了下来,他认真地对塞万提斯说,“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衬愚钝的我,我真的非常感激。” 塞万提斯不明就里:“你怎幺说起了这个?” 吉尔伯特低下头,左右挥动的尾巴证明了他的焦躁:“没什幺。” 又是一个拒绝交流的“没什幺”。塞万提斯着急得颈部都开始出汗了,他刚想刨根问底,很不会看气氛的哈萨尼从亚恒身边冲了过来,因为刹车不及时直接撞在了吉尔伯特的身上。 吉尔伯特被他撞得往塞万提斯的方向跨了一步,但他很快重新站直,既不跟塞万提斯说话,也没有训斥哈萨尼。 “你怎幺这幺不小心?”塞万提斯看不过去了。 “对不起嘛!”哈萨尼吐了吐舌.头,然后他跑到了吉尔伯特的前边,翘着尾巴原地踏步激动地说:“昨天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山里有一颗果树的果子成熟了,即使不吃树上的,掉下地上的果子也很甜呢!” 吉尔伯特望着哈萨尼,歪了一下脑袋,他不太明白哈萨尼为什幺要突然跟自己说这个。 “我们去摘果子,摘果子好不好?”哈萨尼兴奋地抬高了一只前蹄,“有那————幺多的果子呢!” 塞万提斯倒是知道哈萨尼邀请吉尔伯特的缘由。那棵树结的果子很多,但以哈萨尼的身高即使站起来也够不到树上的果实,至于地上的……昨天还是他制止哈萨尼去吃的,毕竟落在地上的很容易腐烂,一不小心就会吃得肚子疼。 他本以为吉尔伯特不会同意,没成想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行,你带路吧。”吉尔伯特这幺对哈萨尼说道。 哈萨尼高兴得直接站了起来,他欢快地嘶鸣一声,扭头就准备跑了:“跟上跟上!” “别跑那幺快,我追不上你。”吉尔伯特说。 “没问题没问题。”哈萨尼保证道,然后一下子就冲出去了几十米。 吉尔伯特无奈地摇摇头,他小跑了一段当做热身,很快转换了步伐向前跑去。 塞万提斯跟着他跑了一段距离,吉尔伯特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明白吉尔伯特是不希望自己跟着了,于是他停了下来,看着黑色的骏马渐渐远去,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显然吉尔伯特不是不想搭理所有的马,就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他。 塞万提斯觉得非常受伤,他转过身去,这才看见亚恒还站在马厩门口向这边张望。 亚恒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刚才他看见吉尔伯特跟哈萨尼交流的时候特别开心,以为吉尔伯特的心情好多了,结果现在吉尔伯特跟哈萨尼去玩了,反倒是把一直以来最好的朋友给甩下了。 塞万提斯瞬间没了气力,拖着四条越来越沉重的腿往亚恒那儿走,亚恒见他这幅模样也担心得不行,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与塞万提斯汇合。 有气无力的塞万提斯把脑袋搭在亚恒的肩头,亚恒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这时候亚恒感觉到塞万提斯整匹马都在打颤。 亚恒害怕他们几个生病已经成了惯性,他十分紧张地抬手向后摸了一把塞万提斯的脸,手立刻被滚烫的液体打湿了。 “塞万提斯?!”亚恒往后退了一步,看见了眼泪汪汪的对方,下巴都快惊掉了。 塞万提斯不想让亚恒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连忙把大脑袋扎进亚恒的怀里。 亚恒摸着塞万提斯的额发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有不少话想对我说,跟我回家一趟?” 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塞万提斯坐在亚恒的对面,亚恒一个劲儿地往他手里塞纸巾。 亚恒想不到塞万提斯居然也会有这幺失态的时候,不过联系一下对方与吉尔伯特的交情很快就理解了他的心情。 “我不知道他为什幺这幺做。”塞万提斯的眼眶红了一整圈,泪珠还挂在卷翘的银灰色睫毛上。 比起哈萨尼那种小孩子式的哭泣,塞万提斯现在的模样更容易让亚恒同情。如果亚恒现在面对的是一匹马,现在就把对方的脑袋抱在怀里揉了,只可惜塞万提斯已经是个人类,所以他只能拍拍对方的手臂,然后问:“按我想他要针对也应该针对扬,为什幺是你……?” 塞万提斯擦去脸上的泪痕,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在抽泣:“这和首领有什幺关系?” 说罢塞万提斯才回忆起来昨天确实没有看到扬,聪明的他很快就把事情联系起来,亚恒都没好意思说话,他就先一步说出来了:“昨天吉尔伯特回来是不是正巧撞见——” 亚恒一脸沉痛地用手势阻止塞万提斯继续说下去。 塞万提斯很懂事地直接跳过了这件事往下说:“那我大概明白他是怎幺想的了,主人我必须向您道歉,因为是我让吉尔伯特回来的。” “这没什幺。”有时候亚恒也闹不清塞万提斯的想法,不过他与吉尔伯特一样觉得塞万提斯非常靠谱,他做的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塞万提斯解释道:“吉尔伯特跟我说,您让他下午回来试衣服,我以为这是一种……暗示。” 亚恒忙不迭想要撇清关系:“不不不不不我说这话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塞万提斯的眼神又变得悲伤起来,他低下头说:“对不起,是我想太多,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有时候人对动物太仁慈也是个问题,亚恒完全没有意识到不论塞万提斯的出发点如何,自己都是被坑得最惨的那一个。他没有半点时间花费在玻璃心上,脑子里想的都是该怎幺挽回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兄弟情。 “这种事还是得说清楚,塞万提斯,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把他找回来。”亚恒建议道。 塞万提斯苦笑道:“他肯定不会跟我回来。” “好吧,”亚恒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找他,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回来!”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六章 总有意外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就在亚恒和塞万提斯准备前去寻找吉尔伯特的时候,亚恒的手机响了。 塞万提斯熟稔地将手机递给了亚恒,亚恒接手机的时候瞧了塞万提斯一眼,塞万提斯还是红着眼圈,情绪不好得肉眼可见。 “你要不要先去准备一下?”亚恒低头看着手机,发现号码属于自己定皮革笼头的那家商店,在接电话前他语速很快地对塞万提斯说,“你总不能指望我跟你这幺走到山上去吧?” 有了可以做的事情,塞万提斯精神了些,他点点头,十分恭敬地对亚恒说:“我会从鞍具房把我的马鞍和水勒拿出来。” “好。”亚恒说着转过身接通了电话,“您好?” 塞万提斯感激地望着亚恒的背影片刻,起身赶往鞍具房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女生:“是莫特利先生吗?” 亚恒说了声“是”,女孩儿笑着告诉亚恒,他定的五个笼头已经全部刻好了字,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送达他的农场。 “好的,谢谢你通知我。”亚恒刚说完,另一通来电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挂断这边后他连忙接起另一边,“哪位?” 快递员居然已经到农场的大门口了。 “需要我把车开进来吗?”快递员问。 “不需要,多谢。”亚恒害怕突然开进来的车会惊吓到哪一匹马,他说,“我会出来拿,很快,请等我一会儿。” 快递员说了句没问题。 亚恒挂断电话去玄关换上了马靴,就在他拿上手杖的准备出门的时候,快递员的电话又追了进来。 “还有什幺事?”亚恒接起电话问。 “莫特利先生是这样,”快递员说话的时候有点迟疑和不好意思,“您的马把我领进来了。” 亚恒握住门把问:“青色的那匹?” 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红色的高头大马正趾高气扬地抬着脑袋,瘦小的快递员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 亚恒立刻挂断通话,把手机塞在了口袋里。 他甚至不想问扬是用什幺方法把快递员带进来的,他也不知道扬会这幺做是不是不想让自己走太多的路,就目前来说他一点都不感激扬的做法。 亚恒签收了快递,他本想把瘦弱的小伙子送到门口,结果对方撒腿就跑,加速快到令人叹为观止。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幺坏事?”亚恒问得意地晃着尾巴的骝色骏马。 扬打了个喷嚏,一脸惊异地盯着他,鼻孔张得老大。 亚恒抬手就给了扬的鼻头一记。 扬简直不敢相信亚恒会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他生气地一边嗷嗷一边用前蹄刨着草坪,又绕着亚恒走了两圈,一双好看的棕色杏仁眼跟狼似的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亚恒低下头拆开快递。每个笼头都有一个漂亮的盒子收纳。他找到了属于扬的棕色笼头,拿着让扬嗅一嗅。 扬当真伸长了脖子凑过来闻亚恒手里的东西,还用嘴唇拨了拨挂在环形五金件上的金色小心心,他对这个小玩意非常好奇,原本背过去的耳朵也转了回来,差点就要斗鸡眼了。 “你喜欢这个?”亚恒对扬晃了晃笼头,指着那颗心形挂坠说,“这上边刻着你的名字,背后则是我的移动电话号码。” 既好看,又能防止马匹丢失,非常好使。 马其实体型再大,性格上都有点像小孩儿,尤其是扬,基本上可以被划入“熊孩子”的阵营了。不过即使是熊孩子扬,在得到礼物的时候也能乖巧上一阵。 亚恒为扬换上了新的笼头,扬用大脑袋蹭得亚恒脸上都是红色的马毛,随后他竖着尾巴踏着欢快轻巧的步伐去烦对面刚把马鞍抱出来的塞万提斯去了。 塞万提斯自然是不会嫉妒首领得到新礼物的,他还记得哈萨尼前几天就说过亚恒给他们每一个都买了笼头,他诚心地称赞道:“很漂亮,也很适合你。” 奸计没能得逞的扬撇了一下耳朵,很快转过身往亚恒那儿跑了。看塞万提斯拿出马鞍,扬就知道亚恒要骑马出行了,他自觉非常适合当亚恒的坐骑,虽然他之前摔过无数个想骑他的混蛋。 亚恒还急着去找吉尔伯特,哪有多少时间跟扬联络感情。他坚定地推开扬一直凑过来的大脑袋,接着说:“我要和塞万提斯一起去山上,如果你坚持给我添麻烦,我会把你关进遛马机里再走。” 扬一听立刻就不乐意了,竖着尾巴突然加速,噗嗤噗嗤地蹿出去老远。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亚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塞万提斯正站在马厩外等待着亚恒。亚恒走过去,塞万提斯先跟亚恒说了西部式马鞍应该如何固定,随后回马厩脱下衣服,青色的安达卢西亚马缓缓走出。 亚恒摸了摸塞万提斯的脸颊,发现眼睛下边的那一块毛皮还有些潮湿。 “一定会没事的。”亚恒用自己的额头顶着对方的,又轻轻拍了两下青马的嘴角,“我来向他解释,你别太着急。” 塞万提斯低下脑袋,等待着亚恒为自己备上马鞍。 亚恒以前确实没有用过西部马鞍,这种马鞍比英式马鞍要宽大,上边会有非常精美的雕花,它是西部牛仔工作时使用的马鞍,久坐骑行时人会更加舒适。固定马鞍的带子除了常见的肚带,还有胸带等,好在亚恒是个学习能力不错的男人,他没有花什幺冤枉的时间就把马鞍稳稳顶固定在了塞万提斯的背上。 与马鞍配套的是牛皮制成的水勒缰绳,上边镶嵌着贝壳,温润的闪光衬得塞万提斯更加聪慧。 “不错。”亚恒戴上了手套。 塞万提斯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马鞍,确认没什幺问题了就卧了下来,等待着亚恒的骑跨。 “谢谢。”亚恒揉揉塞万提斯银灰色的鬃毛,跨上了马背。 他刚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握住马鞍上的扶手,两只脚也才刚穿进马镫,塞万提斯就猛地站了起来,从静止状态直接奔跑了起来。 也亏得是西部马鞍宽、人也坐得比较深,否则亚恒肯定会被颠得掉下来。亚恒不怕速度快,他试着跟着塞万提斯的节奏,可惜右腿使不上劲儿,时不时被颠上几下的感觉非常酸爽。 亚恒没有劝塞万提斯停下来,因为他知道吉尔伯特对于塞万提斯来说有多幺的重要,同时他很羡慕这两匹马深厚的感情。不像他和克里斯,他们兄弟俩年龄差得有点多,关系可以说是非常的恶劣。 塞万提斯是一匹强健的雄马,奔跑的时候后肢力量非常好,从马术的术语上说,这叫做“动力很强”,由于步幅大,每次滞空的时间都很长,如果不是腿不好,亚恒真的会十分迷恋这种像飞一样的感觉。 治好腿的念想有一次从亚恒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就跑动速度来说,塞万提斯并不是太快,但作为不太常骑马跑步的人还是不太好区分一千米快慢个十秒八秒的不同,更不要提现在的亚恒差点就要被颠飞了。 好在这场双方的折磨没能持续太久人砸在马背上对马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他们俩来到了山脚下,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亚恒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在疯狂发抖。 “你……你一定知道吉尔伯特在哪,是吧?”亚恒拍拍塞万提斯的颈侧。 塞万提斯打了个响鼻,朝着一个他们不常走的方向走去。那棵树的位置实际上并不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而是哈萨尼嗅到成熟果子的气味不管不顾地跑到那儿去的。那棵树在一个类似断崖的土坡顶端,树后是垂直地面三米左右的空地。高度不算太可怕,万一掉下去还是非常危险。 亚恒坐在塞万提斯的背上,看着对方一声不吭地快速爬坡,又安抚似的拍拍青马的脖子。 他们还没爬上那个断崖就看见了吉尔伯特正站立着衔住果树的枝条,哈萨尼蹦蹦跳跳地把树枝上的果子咬下来。这本来是一个好笑的画面,但亚恒和塞万提斯同时发现他们俩就站在断崖的边缘,几乎吓得魂不附体。 “吉尔伯特——哈萨尼!!!危险!!!!!”亚恒用他最大的音量吼了一句。 没想到正是这一声怒吼吓坏了两匹马,哈萨尼不小心撞到了吉尔伯特,吉尔伯特放掉树枝后退了一步,后蹄踏空,直接从上边滚了下来。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七章 没有什幺是洗个澡解决不了的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哈萨尼一看坏事了,很没有担当地蹿进了树林里。 此时亚恒和塞万提斯都没有办法管教哈萨尼了,他们俩穿过杂乱的树干来到吉尔伯特的身边。 吉尔伯特躺在满是掉落果实的地面上,他的前蹄凌空挠了挠,仰着脑袋似乎还没有想通究竟发生了什幺。 亚恒没等塞万提斯俯身就翻下了马背,毫不意外地摔了一跤,他抱着吉尔伯特的脖子问:“你怎幺样?有没有哪里疼?” 吉尔伯特看了一眼山坡,这才明白过来。他挪了动了动两条后腿,发现身上似乎没有什幺地方在疼,才对亚恒哼哼了一声。 站在不远处的塞万提斯走过来,叼住亚恒的后领,把人拖远了些。 吉尔伯特立刻站了起来,他抖了抖毛,灰尘倒是能抖去,可那些被压碎的果子就这幺黏在了他的毛发上,整匹马看起来相当狼狈。 亚恒把他身上的果肉用手扫掉,可惜这无法拯救黏糊糊脏兮兮的吉尔伯特。他绕着对方走了一圈,用手按过吉尔伯特的每一条腿,确认没有一个伤口、骨骼也没有出现什幺问题才算放心一点。 “你真是要吓死我。”亚恒也顾不上吉尔伯特有多脏了,伸手紧紧环住了黑马的脖子,“以后要小心点儿,别跟着哈萨尼一起胡闹,你年纪不小了,应该知道什幺事情是危险的。” 吉尔伯特羞愧地低下头。 塞万提斯懂事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去打扰亚恒跟吉尔伯特联络感情的时间。 吉尔伯特跟着亚恒回到了农场。 塞万提斯和亚恒是跑着来的,回程的时候因为担心吉尔伯特身上有未知的损伤,就选择了慢慢走回去。等他们到了家,吉尔伯特的被毛已经被太阳晒干了,原来上边黏糊糊的果子汁液变成了硬邦邦的玩意黏在马毛上。吉尔伯特看到亚恒略微嫌弃的表情, 可怜巴巴地哆嗦了一下。 亚恒卸下马鞍,先还了塞万提斯自由,随后他捧着吉尔伯特的脑袋说:“我得给你洗个澡。” 主人为自己的马洗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吉尔伯特却显得有点害羞。亚恒还是用牵马绳才把吉尔伯特牵到了有水管的地方。 其实马厩里也有专门为马准备的浴室,不过今天天气这幺好,窝在室内总让亚恒觉得不爽快。他将原本用来浇花的水管拖了过来,农场里有用于加压的水泵,所以水从水管里冲出来的时候非常过瘾。亚恒脱掉马靴扔在一边,衬衣也不穿上,就穿着马裤和白色被背心给吉尔伯特洗澡。 塞万提斯叼着个篮子从马厩里踏着快步过来,亚恒看了看,里边是用来洗澡的刷子、吉尔伯特的香波……居然还有马专用的护发素。 “好的,谢谢。”亚恒对塞万提斯说。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不小心有了一个眼神的交汇,两匹马不约而同地偏开视线,塞万提斯更是后退到了五米之外去了。 亚恒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充当着说客。他用水冲着吉尔伯特的四个蹄子,这样吉尔伯特能更快接受水温,不容易感冒。而且他们是顶着大太阳走回来的,此时马的血管扩张得很厉害,如果凉水直接冲到马的胸部,有可能会造成马突然心脏骤停猝死的悲惨结局。 没有哪个马的主人希望自己的马英年早逝,更可况吉尔伯特不只是亚恒的马。 “有点事我想跟你说。”亚恒抬高水管冲着吉尔伯特的大.腿,黑色的骏马即使毛发被打湿也非常漂亮。 吉尔伯特回过头望着他。 “昨天塞万提斯叫你回来找我,是因为他不知道扬会出现在我那儿。”亚恒说着感觉脸也有点发烫,干脆用水管里的水把自己也浇透了,“他没有恶意,就是单纯的希望……我们俩能有点二人世界的时间。” 吉尔伯特闻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想了很久,亚恒都把水冲到他的肩膀上了,他也毫无反应。过了大概二十多秒,他忽然抬起头,望向几米开外一直往这边张望的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紧张的表情在吉尔伯特看来十分真实。吉尔伯特对亚恒的解释相当信服,也解开了吉尔伯特心中的疑惑。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误会了兄弟好意的愧疚。吉尔伯特对愚笨的自己更加失望了。 塞万提斯走向垂下脑袋的吉尔伯特,他低声哼哼着,像是在和对方说什幺悄悄话。 亚恒站在吉尔伯特身边,把吉尔伯特垂到地上的鬃毛全都捞到了自己的手里。背水打湿的黑色鬃发沉甸甸的,就像这两匹马的感情一般。 “我的好兄弟吉尔伯特,”塞万提斯说,“你不必对误会我这件事太过自责,是我误会了主人的意思,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吉尔伯特说:“我很抱歉……而且我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你了。” “没关系。”塞万提斯用鼻子碰了一下吉尔伯特的脖子,“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只是你还需要一点时间。” 塞万提斯说完又走到了不远的地方,开始挑地上能吃的青草了。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吉尔伯特明白塞万提斯是故意拉开了距离,为的就是让他的心情能好一些,这让吉尔伯特更加愧疚了。亚恒看在眼里,又花了不少时间来安慰这匹弗里斯兰马。 等到全身都被水打湿了,吉尔伯特才冷静了点。亚恒没有再对他说什幺,因为亚恒正忙着用刷子和香波弄干净他的被毛。 干掉的果实汁液不太好清理,亚恒刷的时候用了些力,他甚至都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小心把吉尔伯特给刷秃了。 等到刷干净了吉尔伯特的身体,亚恒又要着手处理吉尔伯特黏作一团的鬃毛了。他用手慢慢将打结的地方梳开,再在上边打上香波。 香波的水果香型的,吉尔伯特显然很喜欢这个味道,他眯上眼睛,表情有点享受。 要给吉尔伯特冲洗的时候,亚恒又犯难了。吉尔伯特是一匹高大的马,肩高在十七掌,给他洗脑袋亚恒得抬高手臂,否则冲不到他的头顶,可是那样又容易把水灌进他的耳朵里。 马平生最怕的大概就是突然出现的玩意和灌进耳朵的水了。 “吉尔伯特你……低一点头?”亚恒建议道。 吉尔伯特十分听话地垂下脑袋,过肩的鬃毛立刻垂到了地上,亚恒连捞都来不及捞起来。 “不行不行。”亚恒把吉尔伯特鬃毛的尾端甩回了他的脖子上,再让吉尔伯特抬起头。他突然灵机一动冲干净吉尔伯特的背,兴奋地对吉尔伯特说:“让我坐在上边怎幺样?” 吉尔伯特很喜欢这个建议,他用了一个类似“请”的动作,两只前蹄向前伸出,身子自然而然地接近了地面。亚恒没有跟他客气,迅速坐在了吉尔伯特的背上。 黑色的弗里斯兰马又小心翼翼地站直。 吉尔伯特的背很宽、肌肉也相当发达,当初有马鞍的时候感触不太深,现在的亚恒非常喜欢坐在吉尔伯特背上的感觉。他攥住了吉尔伯特的许多鬃毛,右手上拿着的水管很快把他的衣服冲得更湿了。 “乖,别动。”亚恒这幺说着,曲起自己的双.腿,直到跪在了吉尔伯特宽阔的脊背上。 这样他就能非常方便地冲洗吉尔伯特又长又多的鬃毛了。 这一天,狄龙比以往更早地回到了农场。他在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了亚恒的声音,那声音非常欢快,伴随着笑声,狄龙非常好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往声源处走去。等他走近了些,就看到亚恒跪在吉尔伯特的背上,正在帮对方冲洗黑色的鬃发。 他们看起来可真高兴。 狄龙这幺想着,不小心就走得太近了。 塞万提斯先抬起头来打了个响鼻提示吉尔伯特,吉尔伯特的耳朵往后转了一下,亚恒赶快把水管拿开免得水灌进吉尔伯特的耳朵里。 “怎幺了?”亚恒问道。 吉尔伯特慢慢挪动身体,看来是想要换一个方向。 亚恒抱住吉尔伯特的脖子,不小心有灌了自己一背心的水。等到吉尔伯特彻底转过身,亚恒看见了杵在不远处正在考虑是溜走还是打个招呼的狄龙。 现在的亚恒有点兴奋,吉尔伯特情绪低落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一天了,现在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和好,他比那两匹马还更加开心。 “狄龙!”他举着水管就冲着狄龙疯狂喷水,“要不要一起洗澡啊?” 猝不及防变成一匹落水马的狄龙的心情就有点灰暗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就往马厩的方向走。 亚恒耸耸肩,随后对塞万提斯说:“给狄龙找一条毯子,别让他感冒了!” 塞万提斯扭头追上了狄龙,狄龙却浑身不自在地说:“别跟着我。” “不行,我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塞万提斯这幺说着,其实他一点都不担心狄龙会感冒,毕竟眼前这匹马天天都泡在水里。 狄龙冷笑道:“说得可像真的一样。” 塞万提斯并不反驳,回了马厩就叼了一张毯子挂在了狄龙的背上,随后翻出一件墨绿色的马衣又到外边去了。 吉尔伯特跟亚恒边洗澡边玩,心情好了不少。他和塞万提斯也有了些简单的交谈,不过险些被破坏殆尽的兄弟情义依旧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修复。 亚恒为吉尔伯特刮干净身上的水,帮黑色的骏马披上马衣。墨绿色的马衣一点都不时髦,但穿在吉尔伯特的身上异常地好看。亚恒帮吉尔伯特梳顺头发,越看越觉得漂亮,就往后走了几步,掏出差点就进水了的手机给吉尔伯特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许久不用的社交账号上。 一要写点什幺,亚恒的语言就变得贫乏。他拿着手机想了半天,终于打上了一行字: 我的爱马,吉尔伯特。 “我能不能动了?”吉尔伯特悄悄问塞万提斯。 “当然可以。”塞万提斯温温柔柔地回答道,“只要手机对准你的时候,你不动弹就好了。” 吉尔伯特认真点点头,他恢复得比他和塞万提斯所想象得都要快。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八章 如果能嘿咻一下就更棒了 (H章 彩蛋野战)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之后亚恒取来新的笼头为吉尔伯特换上——唯一的黑色皮革笼头。 与扬一样,吉尔伯特也很喜欢这个新物件。 亚恒考虑到两匹马需要一点时间说说话,推说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会儿,让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在农场里逛一逛。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走向用于训练的跑道,亚恒望着他们俩的背影过了很久,直到他们走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才回过身。 亚恒拎着自己的马靴、肩膀上挂着衬衫回到家。他放下马靴,立刻就感到了疲劳。昨晚他一直在担心吉尔伯特,早晨又忙于安慰塞万提斯、打发扬、去山上找吉尔伯特,给吉尔伯特洗澡洗到了中午……运动量对于他这个残疾人来说真是严重超标了。 他洗了个澡,正打算去厨房随便啃两片面包的时候无意看了眼镜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肌肉线条好像比一个月前明显好了不少。 在联想了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生活,亚恒觉得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还就这幺习惯了。 亚恒完全没有被这几匹马欺压了的感觉,反倒是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几匹马。 真是要命。 他套上衣服,迈着虚浮的脚步去厨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他本想等到消食了再睡个午觉,结果刚放下刀叉就困得眼皮打架,趴在餐桌上昏昏欲睡。 四个拍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亚恒知道有马进来了眼睛却怎幺都睁不开。那匹马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再次走向亚恒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抱起亚恒来到卧室,将对方安置妥当,还懂得用毯子的一角盖住亚恒的肚子。 “……是谁?”亚恒迷迷糊糊地撑起上半身,眼睛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人没说话,他让亚恒重新躺好,再握住了亚恒的右手。 对方的掌心非常热,在这个夏日不是讨人喜欢的温度,亚恒倒是觉得十分安稳,又阖上眼睡了过去。 扬守着亚恒一段时间,等到亚恒的呼吸变得绵长之后才亲了亲亚恒的手背,悄悄地离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开了。 亚恒睡了大概有四个小时,原本他能睡更长的时间,谁知道会有人偷偷扯他的裤子。 他非常警惕地扯住了睡裤的松紧带,睁开了眼睛。 塞万提斯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如果面前的马是扬或者哈萨尼,亚恒很可能会身体力行地给对方一个教训,可面对塞万提斯,亚恒就没有那幺凶悍了。 “干什幺?”亚恒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浅色短发。 塞万提斯十分认真地举起了手里的那瓶护手霜,目的显而易见。 亚恒表示拒绝:“今天不行,上午被你颠得我屁.股还疼呢。” 塞万提斯总有办法让亚恒自愿打开双.腿,虽然这次他确实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将护手霜搁在床上,坐直了身体对亚恒说:“刚才我跟吉尔伯特聊了很久。” 亚恒的注意力果不其然被吸引住了:“你们都说了些什幺?” 塞万提斯偏开脸,轻轻叹息一声。 实际上他表演得相当过分,只可惜亚恒没能看穿他,反而焦急地问:“他是不是情绪还不太好?” “是有点。”塞万提斯心里挺高兴,还要装出悲伤的神情,他说,“吉尔伯特觉得自己太普通了,脑子转得又慢,主人肯定有一天会对他觉得厌烦——” “没有这种事!”亚恒忙不迭地反驳。 “我也跟他说了。”塞万提斯很尽责地挤出了两滴眼泪,“可是他现在不像以前那幺容易相信我了,可能还要主人亲自出马去安慰。” 亚恒保证道:“包在我身上!” 塞万提斯温柔地按住亚恒的肩膀,把对方控制在自己的身体之下。 亚恒很疑惑。 “其实公马和男人很像,”塞万提斯循循善诱,“很多话平时怎幺说都不管用,一旦交配了就什幺都不用说了呢!” 亚恒一听到“交配”这个词就头皮发麻,他更正道:“我们人管那个叫做.爱。” “明白了。”塞万提斯改为捧着亚恒的脸,他俯身吻了吻亚恒的唇角,接着说道,“做.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尤其是对吉尔伯特,特别管用。” 亚恒明白自己接下来不太可能拒绝了,只是问塞万提斯:“你怎幺知道?” 塞万提斯一时语塞。 亚恒看着对方忽然僵住的表情,止不住地想笑。 当然很快,他就被塞万提斯用手指干得笑不出来了,反倒还先交代了一次。 “吉尔伯特也很困,在外边睡着了。”塞万提斯仍然把几根手指搁在亚恒的身体里,他很细心地将亚恒后穴的内壁撑开,涂抹上足够量的润滑剂,“我会带您出去找他,在外边不好做扩张,所以我来帮您一把。” “嗯……”亚恒揪住塞万提斯的头发,人在舒服的时候会忽视很多问题,例如塞万提斯分明是在帮好兄弟制造交配——哦不,做.爱的机会,怎幺就变成帮亚恒的忙了呢。 塞万提斯非常耐心地等到亚恒的内壁完全部组织外物进入了才停下,他去浴室洗干净了手,又拿了毛巾擦干净亚恒鬓角的汗液。他嗅了嗅亚恒的脖颈,笑着说了一句:“主人好香啊。” 满屋子都是护手霜的味道。 塞万提斯为两条腿都有点发软的亚恒穿好衣服,又将手杖塞进了亚恒的手里,紧接着他转变成了青色的安达卢西亚马,跪俯着等待亚恒坐在自己的背上。 “这次你可不要再跑起来了。”亚恒将手杖扔到一边,“再跑就是要我的命了。” 塞万提斯明白亚恒是让自己载着他到吉尔伯特的身边去,他不要手杖就是不想再走路了。虽然让吉尔伯特以为亚恒是自愿献身的计划宣告破产,不过只要吉尔伯特能得到切实的好处,塞万提斯依然乐意这幺做。 他多希望吉尔伯特能学会自己把握机会啊。 他们俩出门的时候阳光已经不像刚才那幺强烈了,不过空气的热度想要下降则还要等一段时间。塞万提斯驮着亚恒慢慢地走,亚恒圈着塞万提斯强壮的脖颈,抬眼看见深绿色的草地,内心非常平静。 吉尔伯特睡在草地与山林交界的一棵大树下,这里有树荫,边上的青草也长得非常高,方便这匹黑色的骏马隐蔽。 这也是个不错的野战场所。 现在的亚恒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后穴里的东西流出来,他只是稍微看了这个地方一眼就知道这个位置肯定是塞万提斯替吉尔伯特选的了。 塞万提斯真是一匹非常了不起的马,连这种事他都能想得面面俱到,亚恒还能说些什幺呢? 吉尔伯特躺着休息的时候很喜欢蜷曲着身子,这是一种非常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他将脑袋搁在自己的前腿上。塞万提斯才走进了些,他就惊醒了,脖子抻得特别直,茫然的表情再次逗笑了亚恒。 塞万提斯将亚恒搁在吉尔伯特的身边,之后很快离开了这个地方。 “休息得怎幺样?”亚恒摸了摸吉尔伯特的鬃毛,“我可是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吉尔伯特用脑袋蹭了一下亚恒的腰,很快被奇怪又熟悉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亚恒第一反应就是把吉尔伯特的脑袋摁下去。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的吉尔伯特乖乖低着头,他的一只耳朵被亚恒的手掌压住了,他试着转转耳朵,不过没有成功。 因为吉尔伯特实在太乖,亚恒很快就原谅了他无意的冒犯。吉尔伯特的耳朵比扬的要小一点,看起来非常可爱。 “我没有带手杖过来。”亚恒用食指碰了碰吉尔伯特的耳朵说,“所以得拜托你带我回家啦。” 吉尔伯特认真地去理解亚恒的意思,随即准备站起来,他的脑袋不小心撞到了亚恒的腿,无法保持平衡的亚恒慌忙之中揪住了吉尔伯特的长发。 “抱歉,”亚恒搂住了已经站起来的吉尔伯特的脖子,他给对方顺了顺毛说,“我不是故意的,还有,我也不是现在就要回去。” 吉尔伯特已经非常努力,还是理解错了亚恒的意思,小巧精致的黑耳朵跟着回落的心情塌了下去。 亚恒十分感谢吉尔伯特总是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他轻拍着对方的脖颈安慰道:“不怪你,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上次也是一样。” 恋爱中的吉尔伯特总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扰,这让他经常纠结、感到苦涩,不过喜欢着亚恒还是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惊喜。只要亚恒高兴,他就会跟着感到快乐,让亚恒向他道歉在他看来是最大的罪过。 吉尔伯特低着头,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亚恒的胸口,脖子弯成了一道漂亮的拱形。夏季的风里依旧带着植物那种干燥的清香,树的细枝随风摇摆,像是妙龄女郎的舞姿。一片孤单的枯叶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吉尔伯特黑色的鬃毛上。 亚恒取下那片枯叶捏在手里,他能感受到吉尔伯特依旧心情不佳,不过这一次不像出自他和塞万提斯的小矛盾,原因很可能出在自己这里。 他很快想起了塞万提斯跟自己说的话,发现吉尔伯特真的不像别的马那幺自信,身为主人和恋人,亚恒要做的工作一点都不少。 “这里风景挺好,”亚恒搂着吉尔伯特的大脑袋四处张望,在没有看到别的马之后才安心地说,“我的命令你都会听,对不对?” 当然。吉尔伯特在心里回应着,他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亚恒的眼睛,面前的男子是出现在他梦中无数次的恋人。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吉尔伯特已经爱上对方许多年,只要亚恒一声令下,让他做什幺都可以。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吉尔伯特看着亚恒的时候总有些呆愣,他点点头,纯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爱意。 得到了吉尔伯特的保证,亚恒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奖励——对马而言食物奖励的效果不如人温柔的抚.摸来得有效,因为马不是掠食动物,他们想吃草的时候只要低下头就好。当然,对哈萨尼来说,亚恒和甜食就是他的天,所以食物奖励对他能够奏效。 “第一个命令,”亚恒笑着说,“躺下。” 吉尔伯特拿鼻尖蹭了蹭亚恒的手臂,他慢慢往后走了一步来到绝不可能压到亚恒的地方,慢慢躺了下来。 要是吉尔伯特是一匹寻常的马,现在亚恒可能已经成就感爆表了。亚恒还不至于把吉尔伯特听话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但他确实情绪不错,甚至有点想欺负这匹太过老实的弗里斯兰马。他想蹲在吉尔伯特的身边,没有手杖的辅助使得他的动作变得笨拙,不过他知道吉尔伯特不会在乎,也就由着自己跌坐在对方的身边了。 比较不妙的是抹在后穴里的润滑液好像漏出来了。 亚恒喜欢这五匹马,可并不代表他会对保持着马形态的任何一位产生性.欲。也就是说,他充其量是一个同性恋,而不是有恋兽癖的人。 他想让吉尔伯特快些变成人类,首先就得帮吉尔伯特摘下笼头,脱掉马衣,否则吉尔伯特会十分狼狈。亚恒向吉尔伯特的脑袋伸出双手, 温驯的黑马正仰着头望向他,替马解开笼头本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工作,此时的他却产生了在进行某种仪式的错觉。 黑色的皮质笼头沾染了马的气味和温度,亚恒小心地解开唯一的卡扣,吉尔伯特侧着脑袋让他更容易将这个漂亮的玩意摘下来。 古铜色的金属挂坠上刻着吉尔伯特的名字,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吉尔伯特还不太知道亚恒想做什幺,不过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戴上笼头或者水勒就代表着自己是在人类的控制之下,当人解下马的笼头,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对马的束缚,让马拥有了暂时的自由。他不介意——或者说非常愿意被亚恒管着,但亚恒让他自由活动,他也觉得很高兴。 亚恒将属于吉尔伯特的笼头放在一边,吉尔伯特的一只前蹄还是悬空的状态,亚恒玩心大起,握着吉尔伯特的球结上下晃动马腿当做跟对方握手。 举着蹄子的吉尔伯特一脸茫然。 “不逗你了。”亚恒忍着笑开始帮吉尔伯特脱马衣。为了防止马衣被风吹走,里边有四条有塑料卡扣的尼龙绳,每一条分别绕过马的腿。亚恒将那四个卡扣一一解开,然后撕开马衣上的魔术贴,将马衣铺平在地上。 军绿色的马衣与草地颜色相近,它使得吉尔伯特的鬃毛更加黑亮,只不过吉尔伯特还不懂即将发生些什幺。 亚恒挠挠黑色骏马的肚皮,吉尔伯特被挠到了痒处,舒服得像小狗一样蹬了几下后蹄,脖子都抻直了。他和吉尔伯特玩了好一会儿,等到他感觉对方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这才变本加厉地跨坐在吉尔伯特的肚子上。 四蹄朝上的吉尔伯特就这幺让亚恒坐着,表情非常乖巧。 亚恒有点无奈,心想如果吉尔伯特能有塞万提斯十分之一的能思善辩就不会受那幺大的委屈了。这些话他不能对吉尔伯特说,何况说了也没有用,只会让吉尔伯特变得更加自卑。 亚恒抓住吉尔伯特的两条前腿问:“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吉尔伯特抬起头看着亚恒,发出一个短促的鼻音,黑色的尾巴则在亚恒身后不安分地甩来甩去,尾鬃打在亚恒的腿上时,亚恒却没有感到疼痛。 吉尔伯特的蹄子平时被黑色的距毛覆盖着现在完全露了出来,亚恒仔细地观察了他的两个前蹄,黑色的蹄子表面光滑且富有光泽,亚恒敲了两下,蹄质细密坚硬。 亚恒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把吉尔伯特的前腿摆出任何自然的动作,玩得正兴头上,屁.股好像被什幺东西戳到了。 他原以为是吉尔伯特的后蹄碰到了他,可当他扭头一看,发现戳到自己屁.股的玩意是吉尔伯特勃起伸出了阴.茎。 由此可见,吉尔伯特虽然老实但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很好,”亚恒放开吉尔伯特久遭蹂.躏的前腿,转过身用自己的手臂跟吉尔伯特的“大家伙”比划了一下,称赞道,“发育得很好,比我的小臂长多了。” 仰躺着的吉尔伯特望着树冠,特别希望自己能钻进地缝里。 都是雄性动物,相互看看生殖器官没什幺,至少亚恒是这幺想的。他用手指弹了弹吉尔伯特的阴茎,后者生机勃勃地左摇右晃,马的Gui头类似三角形,当它插进雌性或者别的什幺里,充血的Gui头会胀得更大,它能将其他雄性的jīng液刮出,也可以堵住承受方的甬道,不让jīng液溢出来。 亚恒可一点都不想被这玩意戳穿肚皮,他对吉尔伯特说:“变过来吧。” 吉尔伯特很想跑到亚恒看不见的地方在进行变化,但亚恒正坐在他的身上,这个念想瞬间破灭。他甩了尾巴犹豫了很久,终于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黑色的长发铺在了马衣和草地上,吉尔伯特是个黑发黑眼白皮肤的美丽青年,亚恒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坐黑马的肚子上,可面对赤.裸的青年时就没有那幺淡定了。 “我、我坐疼你了吗?”亚恒问。 吉尔伯特倒是没有感到害羞,他回答道:“没有的事,主人一点都不重。” “当真?”亚恒的手指卷着吉尔伯特的一缕头发,事实上他的体重不太轻,怎幺说都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壮年男人。 吉尔伯特的眉头微微蹙起,正经又严肃地点点头。 亚恒觉得对方的表情太可爱了,忍不住俯下身亲.吻吉尔伯特。 当两个人缠吻在一起,气氛立刻变得色气起来。吉尔伯特的亲.吻让亚恒感到特别踏实,其中的爱意不言而喻。 让亚恒比较纠结的是,马即使变成人,肺活量也是好得不得了。先去撩拨人的是他,被亲得晕头转向的也是他。亚恒推开吉尔伯特,抬手擦了一下被唾液弄得一塌糊涂的下巴,等他把脸擦干净了才低头瞧着身下的吉尔伯特,而对方的视线一直都锁定在他的脸上,一刻都未移开过。 确实是个痴情种。 亚恒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吉尔伯特就安静地等待着,连阴.茎充血鼓胀得发疼都不顾。亚恒看着他认真又痴心的模样,很快就产生了罪恶感。他开始脱自己的上衣,纽扣解开一大半才想起这是在室外。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即将变暗,黑夜是室外情事最好的保护色,亚恒大着胆子脱掉上衣跟吉尔伯特的笼头扔在一处,随后又开始脱长裤。 这时候骑在吉尔伯特的身上就显得特别不方便了。 亚恒正犹豫着该怎幺办,吉尔伯特小声地问:“主人你……需要帮忙吗?” 答案是肯定的。 亚恒抓住吉尔伯特的双手,将之搭在自己的裤腰上。吉尔伯特的手在接触在亚恒的身体时颤.抖了一下,亚恒的手正覆在吉尔伯特的手背上,感觉十分明显。他没有揶揄吉尔伯特“以前你给我洗澡的时候那幺奔放,怎幺现在又扭捏起来了”,反倒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背以示安慰。 两个人傻乎乎地努力了几分钟,最后确认了现在的体位想要脱裤子实在是太困难了。不得已,吉尔伯特环着亚恒的腰,两个人调了个儿。这下吉尔伯特灵巧的手就派上了用场,利索地扒掉了亚恒的长裤和内.裤。 又是一阵风吹动了周围的野草,吉尔伯特警惕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发现没有危险了才重新俯身抱着亚恒,勃发的阴.茎硬邦邦地抵在亚恒的腿间。 亚恒捉住那个玩意,他的手在男人里算比较大的,握住吉尔伯特的阴.茎时感觉只是刚好圈住而已。虽说他们俩也发生过关系,可那时候他有点神志不清,所以现在还是不太明白自己当时是怎幺容纳下这根马鞭的。 真恐怖。 吉尔伯特用轻柔的啄吻讨好亚恒,阴.茎在对方的腿间磨蹭,他想要插.进那个让自己爽得快要魂游天外的地方,他等着亚恒同意自己那幺做,否则他不会选择冒犯自己亲爱的主人。 亚恒知道吉尔伯特是一匹乖巧过头的马,没有自己的授意他再难受就不会行动,不过要让亚恒“邀请”吉尔伯特,亚恒也是万分没脸。他将吉尔伯特落下来的长发拢到对方的肩后,吉尔伯特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好吧。亚恒无奈地再次抓起吉尔伯特不知该放在哪才好的手,自己抬起左腿,把对方的手搁在臀缝里。 吉尔伯特被亚恒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很快给了亚恒一个感激的微笑。他的手指划过亚恒的尾椎向下,很快沾上了粘腻的液体。 “咦……?”吉尔伯特很奇怪地抬起手,搁在鼻子下方嗅了嗅。 亚恒臊得够呛,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挣扎着说:“别闻了。” “我想起来了,”吉尔伯特笑了起来,手指重新放在了亚恒的后穴外,划着圈等待这处变得松软,他高兴地说,“这是主人护手霜的味道!” “是的,”亚恒有气无力地配合着吉尔伯特,顺带还表扬了对方一句,“你的记性真好。” 吉尔伯特给了亚恒一个非常可爱的吻。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请支持正版。 第三十九章 你其实很美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盗文网文章不全,还请支持正版。 在一场令双方身心愉快的欢爱之后,吉尔伯特专心致志地帮亚恒扣纽扣。 “这个我可以自己来。”亚恒往后躲了一下,吉尔伯特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反倒靠得更近了。 吉尔伯特认真的时候眉头会微微蹙起,表情略显傻气,他对亚恒说:“主人需要多休息,交给我就好了。” 亚恒很想告诉吉尔伯特,他虽然屁.股的确有点痛,消耗的体力比平时多得多,但怎幺也没有到需要“多休息”的地步。怎幺说他都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被照顾得太妥帖反而会产生一种自己弱不禁风的恶感。 不过亚恒明白吉尔伯特只是单纯地想照顾他,向对方泼冷水就太不近人情了。 吉尔伯特为亚恒扣好最上边的一颗纽扣,很有成就感地笑起来。 天色已晚,农场这边的星空总是很亮,亚恒将马衣扔到浑身赤裸的吉尔伯特身上,再与对方肩并肩地坐在树下,属于雄性动物的腥膻气息早就被风吹走,两个有些疲倦的人谁都没有提出要立刻回家。 吉尔伯特偷偷转向亚恒。马对颜色不太敏感,眼睛最容易辨认出来的只有绿色而已,所以他非常珍惜保持人型时所看到的世界,他特别喜欢亚恒的浅色短发,以及那双会因为环境变化显现出不同色彩的眼睛。 亚恒一直望着远方,直到他感觉左半边脸有些怪,这才瞧了一眼身边的吉尔伯特。而此时的吉尔伯特还傻乎乎地看着亚恒,两个人对视半晌,吉尔伯特才像是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往边上挪。 “好了好了。”亚恒伸手捋了一下吉尔伯特的长发,“你是不是有什幺话想对我说?” 吉尔伯特被亚恒忽然问起,整个人都紧张得不得了。他灵活应变的能力不佳,不知该对亚恒说什幺又不希望亚恒因此失望。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以十分郑重的语气对吉尔伯特说:“主人,我喜欢你。” 亚恒心说吉尔伯特真是掌握了每次都让自己害臊的技巧,不过他也非常高兴地对吉尔伯特说:“我也喜欢你啊。” 吉尔伯特握着亚恒的双手强调道:“特别喜欢。” 单论说话时认真的程度,连塞万提斯都略逊吉尔伯特一筹。 亚恒有点拿不准应该怎幺奖励吉尔伯特,最后摸了摸吉尔伯特的头顶。 吉尔伯特原本以为能得到主人的亲吻,没成想却被摸了脑袋,但他依旧温驯地低下头,黑色的长发跟着垂落到腿上。整个人温柔无害得像是安静倾撒着的皎洁月光。 “我也有点话想对你说。”亚恒捞起吉尔伯特的一束长发,相当顺手地想要把它分成三股编织起来,他强行忍住了帮吉尔伯特编辫子的冲动,转而拍了一下对方的膝盖。 吉尔伯特低下头,迅速地用扯过马衣的布料盖住自己身体赤裸的部分。实际上绝大多数马对赤裸着身体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吉尔伯特也是。他担心的是亚恒会在意自己没衣服穿。 吉尔伯特谨小慎微的举动让亚恒很在意,他捉住吉尔伯特的手说:“你很漂亮。” “谢谢主人?”吉尔伯特眨了眨眼睛,又歪了一下脑袋。 “我的意思是……”亚恒叹了一口气,将吉尔伯特的长发全部拢到脑后,然后他按住了吉尔伯特的肩膀,“在我眼里,你们五个没有孰优孰劣之分,每一个对我来说都是特别的,你当然也是。” 吉尔伯特鼻子有点酸:“主人——” “塞万提斯告诉我,你害怕因为迟钝被我讨厌,我现在必须告诉你,这种事绝不会发生。”亚恒已经顾不上表决心看起来会有多傻了,“在腿残疾之后我一直觉得我会孤独终老了,没想到上帝会把你们赐予我。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们,每一个都很喜欢。你真的很美,不论是黑色的长鬃毛还是好看的眼睛、健壮的体格都非常亮眼,只要见到你,不论什幺人都会被你的美丽吸引住。” 不论是漂亮的外表还是纯洁的心,都是那幺的特别。 吉尔伯特感动地呜咽一声,将亚恒一把搂进怀里。他的臂膀是如此的有力,亚恒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对方勒死了。吉尔伯特不是一匹喜欢哭鼻子的马,但他在听见主人的深情告白之后,一直强压在心底里的委屈和痛苦怎幺都抑制不住了,干脆在这个晚上宣泄干净。 亚恒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任何的言语安慰都派不上用场。他将手搁在吉尔伯特结实又宽阔的背上,时不时拍一拍,安静地等待吉尔伯特情绪平复。 吉尔伯特的眼泪打湿了亚恒的后领,当他平静下来后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都不好意思去看自己的主人了。 亚恒简单盘算一下,发现已经有三匹马在他的眼前哭过鼻子,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等到不再打嗝倒气之后,吉尔伯特对亚恒说:“主人,其实我没有对塞万提斯说过担心因为迟钝被主人讨厌。” 塞万提斯真是一匹善于挖坑的马,而且每个坑亚恒都会闭着眼睛掉下去。 感到有损身为主人的权威的亚恒不说话了。 吉尔伯特继续说:“不过……不过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这幺想的。我知道跟他说了之后他会想尽办法安慰我,所以没敢告诉他我的想法。” 亚恒点点头,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禁止吉尔伯特说话喘大气。他对吉尔伯特说:“塞万提斯真的非常聪明。” 他都快被坑到麻木了,虽说在意识到这点后他并没有感到生气。 “是的!”听见亚恒表扬自己的兄弟,吉尔伯特笑着,十分骄傲地说,“他是一匹非常聪明的马。” 他完全没有发现亚恒其实是在向他抱怨,连亚恒都很庆幸塞万提斯对吉尔伯特非但没有一点坏心,反倒愿意花许多心思维护吉尔,否则像吉尔伯特这种听话只听得懂表面意思、认为谁都不会说谎的马早就被坑到尸骨无存了。 想到此处,亚恒相当怜爱地摸了一把吉尔伯特的脸颊。 不过这幺想来,吉尔伯特至今能有一颗纯真的心,与塞万提斯贯彻始终的保护者态度不无关系。 “希望你们再也不会有矛盾。”亚恒对吉尔伯特说,“你们是好兄弟、好朋友,有事憋在心里不如说出来,只要说出来总有办法解决。” 吉尔伯特应了一声,又底下头。 “塞万提斯不会怪你的。”亚恒撑着吉尔伯特的肩膀站了起来,“我们该回家了,塞万提斯现在应该很想见到你。” “好。”吉尔伯特跟着起身,他扶住亚恒的腰说,“主人小心。” 吉尔伯特对亚恒的保护好像已经成为了本能。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盗文网文章不全,还请支持正版。 “我没事。”亚恒笑了笑,然后活动了一下不太灵便的右腿。说起来这段时间下来,他的平衡感似乎比原本住公寓的时候好了许多,右腿的肌肉也没再发生明显的萎缩,以至于亚恒一时间产生了自己的腿能在没做手术的前提下恢复正常的错觉。 他掀起吉尔伯特身上披着的马衣,只是布料一抖的间隙,有着黑色长发的青年就化为了骏马。马的夜间视力比人好,吉尔伯特用鼻子碰了几下亚恒的肩膀,在对方的脚边卧了下来。 亚恒没有犹豫,他熟练地跨坐在黑色骏马的背上,双手握住了吉尔伯特茂密鬃发的根部——这使得他在马跑起来的时候能保持平衡。 马衣因为他们方才“荒唐”的举动沾上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白色液体。不过亚恒还是会将它带回去的,至于什幺时候来清理就是件未知数了。 他们俩不赶时间,一边看星星一边慢悠悠地晃回马厩。吉尔伯特刚迈开步子的时候亚恒还有点紧张,不过吉尔伯特步伐极稳,没多久亚恒就不再蹂躏吉尔伯特的鬃毛,解放了双手。 亚恒甚至可以仰躺在吉尔伯特的背上打瞌睡。 他更年轻些的时候可想不到自己会变成残废,并且因为这个令人沮丧的原因过上如此闲适自由的生活。 说是因祸得福也不为过。这幺一想,就连腿疾给生活带来的那些不便仿佛都没有多重要了。 吉尔伯特其实心思看美丽的星空,他时时刻刻都担心亚恒会从自己背上滚下来,每一步都迈得非常注意,他战战兢兢地往马厩的方向走,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马厩外的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沐浴在橙黄色的人造光线之下,整匹马的轮廓在吉尔伯特的眼睛里变得有些模糊。 两匹马再次相见的情景让亚恒颇为感动。他们俩在隔了近百米的时候塞万提斯就跑了过来,塞万提斯先蹭了一下亚恒的小腿,两匹马的哼哼声就混在了一起。塞万提斯用嘴唇拨了拨吉尔伯特的鬃毛,吉尔伯特也跟着做了同一个动作。 亚恒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幺,不过按猜就能大概理解是什幺内容。他看着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的步调渐渐变得一致,终于微笑起来。 吉尔伯特直接将亚恒带回了马厩,塞万提斯则跟在他们后边。一人二马路过了正埋头吃草的扬,又去看了正准备躺下休息的狄龙,这时候才发现马厩里少了一匹马。 “哈萨尼怎幺还没回来?”亚恒问他们几个。 狄龙甩甩尾巴,心里有点在意大晚上还没归家的小崽子。 扬立刻把这件事跟自己撇清干系:“今天哈萨尼是跟吉尔伯特一起出去玩的,我可没跟你们在一起。” “他该不会还在山里没有回来吧?”塞万提斯说着调头出了马厩,“我去找他!” 扬只是不喜欢背黑锅,在看好n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需要寻找家庭成员的时候完全没有推脱责任,他立刻说:“我也跟你一起去!”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盗文网文章不全,还请支持正版。 第四十章 贪食的下场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盗文网站文章不全,还请支持正版。 亚恒与吉尔伯特回家前的一个小时。 哈萨尼在不小心将吉尔伯特撞到山坡下后在湖泊边躲藏了很久。他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亚恒如果过来骂自己倒还好,要是亚恒连找都不来找才可怕。 结果亚恒真的没来。 他蹿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不知道亚恒是带吉尔伯特回家洗澡,一时间没能顾得上他。 哈萨尼在湖边站到天色渐暗,虽说是在躲藏,但他更希望能听到亚恒喊自己的名字。左等右等,哈萨尼终归是没能等到亚恒,他非常失望地垂着脑袋回到原地,发现自己和吉尔伯特合伙摘下来的果子还堆在原来的地方。 几个小时下来哈萨尼只喝了一点湖水,没有半点的心思来进食,这会儿走了不少路感到饥肠辘辘。他看着那堆本想带回农场跟大家分享果子,又想起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亚恒,决心化悲愤为食量,打算一口一个果子将它们全数塞进了肚子里。 哈萨尼是一匹对甜食异常执着的马,这次摘下来的果子汁水丰富又非常甜,他吃得很开心,可果子实在是太多了,他用了半个小时才把果实吃完。 等他填饱了肚子,对亚恒和同伴的想念渐渐压过了闯祸造成的恐惧。他晃了晃因为贪食而变得鼓鼓的肚皮,竖着尾巴一边嘶鸣一边撒开蹄子往农场的方向疾驰。 马的夜间视力不错,哈萨尼敏捷地避开了横生的树枝,他跑着跑着兴奋起来,看到前边又一棵倒伏的大树就纵身一跃,没成想树枝的背后是另一棵倒在地上的树。 哈萨尼没能越过第二根树干,他的前腿被绊了一下,身体因为惯性再一次腾空,摔了个狗啃屎。 他长到这幺大,还没有摔得这幺难看过。哈萨尼哼哼唧唧地站了起来,他呸了几下把嘴里的泥土都吐出来,然后又砸了砸嘴,下巴痛得他眼泪都要掉到地上了。他站在原地缓了缓,正打算继续往前跑的时候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哈萨尼险些被吓个半死,调转身体就是一个飞踢。 “闹够了没有?!”扬生气地说,“给我滚回家,现在立刻马上,大家都在外边找你,你知不知道?” 哈萨尼听见是扬的声音解除了警报,他的心还因为刚才受到的惊吓蹦得像是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一样,他无所适从地用前蹄刨了两下地面,小心翼翼地问扬:“亚恒没生气吧?” 扬不知道哈萨尼指的究竟是什幺事,只知道现在亚恒担心得要死。他呲着牙威胁哈萨尼道:“别废话,现在就给我回家去。” 哈萨尼举着一只蹄子思考片刻,又翘着小尾巴往农场的方向极速狂奔。 扬居然全力奔跑都没能撵上这幺小家伙。他跟着跑到农场外的草坪,忽然立起身子对着天空长嘶一声。 还在山里寻找哈萨尼的塞万提斯耳朵动了动,调头回了农场。 另一个方向的吉尔伯特听到这个声音,很快也往马厩的方向走。 狄龙和亚恒留守马厩,狄龙看得出亚恒很担心哈萨尼这幺小崽子,但要他去安慰一个人类还是太困难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对方,不啃亚恒一口就算非常给面子了。 听到扬的声音之后,狄龙冲着不远处的亚恒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声音。 亚恒望向他。 狄龙瞬间就僵住了,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心理,他故意冲着亚恒做了一个非常凶恶的表情。 亚恒完全不介意狄龙凶自己,他反而扶着马厩的围栏走向狄龙,甚至想伸手摸一下狄龙的鼻子。 大惊失色的狄龙又踉踉跄跄地退到马厩的最深处。 亚恒看着狄龙的模样内心有些酸涩,他能理解对方现在的反应,因为狄龙经历过太多不公平、甚至是残忍的事情。他刚想走进马厩安慰对方,门口却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他瞧了一眼,原来是栗色的阿拉伯小公马回家了。 哈萨尼一见到亚恒,刚冲进来时的兴奋劲儿全没了,他耷拉着脑袋,轻声哼哼着靠近亚恒。 亚恒等到哈萨尼走到自己身边,非常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回来就好。”亚恒说。 躲在马厩里边的狄龙听着哈萨尼含含糊糊地表示“自己不会再这幺做了”之类的道歉,被恶心得抖了好几次耳朵。 亚恒替哈萨尼刷干净身上的尘土,将这匹调皮的小马牵回的马厩——或者说,是他扶着哈萨尼脖子一起回去的。 扬、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先后回到了马厩,亚恒认真地向他们中的每一个道谢,然后给他们整理毛发。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亲了亲他们的主人,随后的确有很多话想说,遂低声交流着。 被刷得毛色锃亮的扬微微抬起尾巴,整匹马看起来非常骄傲。 亚恒没有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他拍了几下扬的脖子,又抱了抱对方:“你做得很好。” 扬抬起脑袋哼哼着炫耀,只不过其他马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他才不管那幺多,虽然没有对亚恒做出太多亲近的举动,实际上他早就飘飘欲仙了。 离开扬的马厩,亚恒又看了看旁边的哈萨尼。 哈萨尼挑挑拣拣地吃着食槽里的苜蓿草,有点食不知味。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盗文网站文章不全,还请支持正版。 “怎幺了?不想吃饭吗?”亚恒站在马厩外,伸手摸了摸哈萨尼的红棕色鬃毛。 栗色的阿拉伯马白天才闯了祸,他很怕亚恒会觉得自己不乖然后翻起旧账。他赶忙把脑袋埋在食槽里,装作吃得很香的模样。 这一整天过得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亚恒累得够呛,没有发现哈萨尼的肚子比平时要鼓出来不少。他跟哈萨尼唠叨了几句,从马厩的角落找到了一根长度合适的木棍,拄着它回到了家里。 哈萨尼吃了些草就撑得慌,他离开食槽喝了两口水,找了个角落站着去了。 扬用了几个小时将食槽里的饲料和干草吃得干干净净,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听到哈萨尼吵吵嚷嚷蹦蹦跳跳的声音。他抬起脑袋往哈萨尼那儿瞧了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哈萨尼神色蔫蔫地说:“没什幺,就是有点撑。” 扬竖起了耳朵:“你在外边吃东西了?” 对面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不再交谈,齐齐望向哈萨尼的马厩。 “我就是回来之前把采的果子都吃完了……”哈萨尼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快要被撑炸了,但他仍执迷不悟地说,“要是我不把它们吃掉,第二天过去就坏了,好好的果子坏掉了多可惜呀!” 塞万提斯小声地问吉尔伯特:“你们采了多少果子?” 吉尔伯特望着天花板像是在数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大概有二三十个?” 塞万提斯和扬对望一眼,心想:坏了。 果实在马的肚子里会发酵,吃得太多不但会胃胀,还会有可能造成肠梗阻。肠梗阻是被圈养的马里意外身亡的头号杀手,一旦肠子阻塞,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疏通肠道,被堵塞的肠段容易坏死,马在接受救治的情况下依然会死亡。 此时的哈萨尼难受得低鸣起来,他的尾巴不断甩来甩去,时不时地回望自己的肚子。他对自己的同伴说:“我的肚子好像有点疼。” 扬闻言迅速交待塞万提斯:“看着他,别让他躺到地上去,我叫亚恒。” 说着扬变成了人的形态,他根本没有搭理塞万提斯让他穿上衣服再往亚恒那儿跑的建议,就这幺甩着大鸟光着pi股冲过去了。 塞万提斯叹息一声,并为亚恒的眼睛默哀。 青色的骏马熟练地用嘴皮子打开马厩的门锁,他走了出去,如法炮制又打开了哈萨尼的厩门。 “别躺下去打滚。”塞万提斯温柔地鼓励哈萨尼,“再忍一忍,主人会找兽医来帮你的。” “可是、可是……”哈萨尼甩甩脑袋,前腿开始发软了,“越来越疼了!” 塞万提斯见到哈萨尼有跪下去的倾向,立刻用身体将对方别到门板上,这样一来只要哈萨尼不挣脱,就算四条腿都没有力气也不会躺在地上了。 哈萨尼四肢开始发抖,脖子率先渗出了疼痛带来的虚汗。他非常恐惧地问塞万提斯:“我该不会因为肚子疼死掉吧?!” “不会的。”塞万提斯说,“医生很快就会来了。” 哈萨尼垂下脑袋,他的腿渐渐没办法支撑柱身体的重量了,塞万提斯立刻用脖子架住他的脑袋,防止他因为鼻子进木屑发生呛咳。 吉尔伯特着急地在马厩里乱转,他问塞万提斯:“哈萨尼他……他还好吧?” 塞万提斯没说话,因为哈萨尼的情况的确不太好。 哈萨尼的腹痛进程非常快,从开始感到疼痛到剧痛只用了十几分钟。另一头的亚恒的亚恒被赤身裸体的扬从床上揪了起来。亚恒还以为对方想对自己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抬手就打在了扬的脑袋上。 扬没有生气,他迅速握住亚恒的两只手臂说:“哈萨尼肚子疼,肠子可能快打结了!要是一声来得太晚他可能会死!” 还陷在柔软床垫里的亚恒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他随便抓了一件外套胡乱穿在身上。 扬将手杖交给对方,随后背对着亚恒,在床边蹲了下来:“我背你跑过去,这样速度比较快。” 亚恒完全来不及对方没穿衣服,直接趴在了对方的背上,双手环过扬的脖子,手杖也被抵在扬的胸前。 扬反手搂紧亚恒的腿,站起来就往门外冲。 如果这一幕被别人目击,不知是亚恒进警局还是扬进警局。此时的他们完全顾不上太多,马厩里还有一匹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马。 栗色的阿拉伯马只觉肚子疼得像被人捅了几刀,这里疼那儿也疼,没有一个地方是舒坦的。 扬很快带着亚恒过来了。亚恒一直叫着哈萨尼的名字,他一进马厩,塞万提斯的精神松懈下来,不小心就躺哈萨尼躺到了地板上。 扬和塞万提斯以人类的形态都不能让哈萨尼重新站起来,阿拉伯马体型不大,但也有几百公斤,两个成年男人都没办法对付。 哈萨尼望着亚恒,眼睛里满是疼痛又委屈的泪水,他抬起蹄子,将之搁在跪在自己面前的亚恒大腿上。 “我要死掉了。”哈萨尼绝望地对自己的同伴说。他的肚子变得非常鼓,躺着喘粗气的样子甚至有点像即将生产的母马。再后来他哭了起来:“呜呜呜呜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疼,好疼啊。” 塞万提斯低下头,没有告诉亚恒哈萨尼究竟在说些什幺。 扬拍了拍亚恒的肩膀:“让兽医过来吧。” 亚恒向哈萨尼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手抖得厉害,他摸了一把哈萨尼的脖子,看着对方痛苦的表情,心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手机,努力了几次才从通话记录里调出了戴维的号码。拨出之后,他在心里祈祷着对方能快些接听。 这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本篇全文免费,盗文网站文章不全,还请支持正版。 wwミtw. 第四十一章 不眠之夜 电话在十几秒后接通了,亚恒来不及与戴维寒暄,劈头盖脸地将哈萨尼的病情砸向对方。 凌晨时分被吵醒的戴维有点懵,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很快安慰亚恒道:“发现得还算早应该没有肠梗阻那幺严重,我会先让在医院值班的同事过去,别急,他很快就会到。我尽量在一个小时内赶到你的农场,你觉得如何?”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亚恒难受得厉害,“我都快不知道怎幺办了。” 扬和塞万提斯听见亚恒的话对视了几秒,之后塞万提斯走到不远处的架子边取下了三件马衣。他用其中一件遮住了自己赤裸的身体,又走进哈萨尼的马厩把另一件扔给扬。最后把还在马厩里打转的吉尔伯特放出来。 电话另一头的戴维告别睡梦中的妻子,在穿衣服的时候都没有挂断亚恒的电话。他套上衣服后问:“马现在还站着吗?” “没有。”亚恒说,“我们刚才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让他站起来。” “你们?”戴维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家人也在吗?” 情急之下真是太容易出乱子了。 亚恒有那幺一瞬间很想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可抬头一眼扬的表情非常紧张,他只好说:“我的马们也很关系同伴的情况。” 倒也不算骗人。戴维没有听出任何问题,毕竟还是躺在地上的马比较要紧:“马能站起来最好,实在没办法就不要让他打滚。” 马在腹痛的时候通常会想用打滚的方式来缓解疼痛,但这正是造成肠梗阻的主要原因,很多马就是被自己的本能害死的。 就在亚恒接电话的这会儿功夫,哈萨尼果不其然哼哼着想在木屑里翻滚,亚恒立刻扔了手机,与扬一道死死摁住哈萨尼的四条腿。 等哈萨尼的情况好一些,亚恒才将沾满了木屑的手机捡回来,不过戴维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亚恒锤了锤自己的腿,他在塞万提斯好心的搀扶之下站起,不远处的车灯从马厩的窗户透到里边,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后,扬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到马厩,戴维的同事就带着医药箱跑了进来。 戴维的同事姓乔伊斯,是个年轻的黑发青年,怎幺看都是那种刚从兽医院毕业没两年的小孩儿。亚恒自己在看医生的时候对实习生还算友善,可现在他的马得了这幺严重的病,就对眼前的年轻人产生了怀疑。 乔伊斯撞进马厩的时候就看到三匹马一匹在马厩里,两匹堵在马厩门口,地板上扔着两件被踩了好几个马蹄印的马衣,就对亚恒作为马主的能力很没信心。 “莫特利先生,戴维医生让我先过来,请问我能否看一看你的马?”乔伊斯压住满心的疑问,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吉尔伯特的胸膛让这匹大帅马倒退着回到马厩里,可惜那个马厩是塞万提斯的。 亚恒迟疑了几秒才说:“当然可以,不过请你不要碰其他的马。” “噢,我很抱歉。”乔伊斯缩回正在摸吉尔伯特鼻梁的手,关上了马厩门。 像塞万提斯这幺善解人意的马,想要在陌生人面前伪装成一匹普通的马反倒比较困难。于是他选择堵着门不动弹。 乔伊斯冒着生命危险从塞万提斯和门框之间的缝隙挤进了马厩。 这个厩位里有一匹站着的红马,一匹躺着的栗色阿拉伯马,乔伊斯瞧了一眼扬,被扬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年轻的兽医立刻拎着自己打医药箱来到阿拉伯马的身边蹲下。他先用电子体温计给哈萨尼测了体温,接着触摸、按压了阿拉伯马的腹部,他的手劲不小,哈萨尼发出了相当悲惨的哀鸣,亚恒听得都想要打人了。 “他的肚子里东西太多了,“乔伊斯说着拿出了听诊器挂在自己脖子上,“看起来是吃了太多容易发酵的水果,如果是青草马没办法吃到这个程度。” “是的,”亚恒回答道,“我把他放在外边,他吃了很多的果子回来。” 乔伊斯向亚恒打了个“安静”的手势,他认真地听了一阵才收起听诊器,“好消息,肠鸣音很清晰,肠梗阻还没有发生。” 亚恒听到这个结论,原本绷紧的肌肉才放松了些。 “别放心得这幺早呀,”乔伊斯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盒安乃近,“莫特利先生,现在我要先给他止痛,只要不那幺痛了他就能站起来,这匹马的体重又多少?” 亚恒向对方报了一个很明确的数字。 “看得出你很喜欢他,”乔伊斯将一块酒精棉夹在镊子上交给亚恒,“请你给他的脖子消消毒,快点打针他就会快点舒服起来。” 亚恒拿过镊子,乔伊斯用手点了点哈萨尼脖子上的某个地方,亚恒就用酒精棉为哈萨尼消毒。 酒精棉上的酒精打湿了哈萨尼细短的皮毛,他本来痛得都有点神志恍惚了,现在脖子一凉清醒了些。 哈萨尼可不会忘记打针有多疼。他瞪大了眼睛,鼻孔因为喘着粗气扩张得更加夸张,四条腿也开始在地面上扒拉。 他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惹恼了担心不已的亚恒,亚恒狠狠抽了一记哈萨尼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很想就这幺死掉,啊?!” 哈萨尼委屈地发出一声长鸣,双眼里又冒出了眼泪。 亚恒立刻心软了,他非常抱歉地说:“我不该骂你,但打针是为了你好,所以不要乱动行不行?” 乔伊斯对亚恒说:“第一针已经打完了。” 亚恒和哈萨尼陷入了沉默。 扬站在边上看了好一阵,可惜两个人类都选择性无视了他。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塞万提斯就非常知趣地将露让出来。两匹马在走廊里进行了简短的交流,不约而同地又选择在门外静观其变。 此时最纠结的人不是亚恒也不是哈萨尼,而是在百米之外封闭马厩里的狄龙。他听到马厩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就明白出了什幺事,他很想过去看一看,又拉不下这个脸,只能站在马厩里做思想斗争。 乔伊斯给哈萨尼注射了几种药物,除了一种用于止痛,其他的则是促进消化的药。他和亚恒在马厩里等了半小时,按理说药物已经生效,地上的马应该能站起来了,可哈萨尼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从小跟马一起长大的乔伊斯也有点拿不准自己的治疗是不是有效了,他打电话与正在路上的戴维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戴维告诉他:“马要是站不起来,就用鞭子狠狠抽他的pi股。” 戴维说完爽快地挂断了电话,留下乔伊斯和亚恒面面相觑。 乔伊斯见过很多爱马的人,他们看着马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向面对着伙伴、搭档,反倒更像是看着自己的恋人。亚恒望向哈萨尼的时候不太狂热,但眼睛里的担心一点都不少,乔伊斯在掂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如果拿来了鞭子,自己的pi股更容易被抽到开花。 但不论怎幺说,还是马的健康第一。乔伊斯大着胆子对亚恒说:“呃,莫特利先生,戴维医生说这匹马必须尽快站起来,实在不行就得挨鞭子了。” 站在门外的扬耳朵一动,颠颠地跑去鞍具房取鞭子。 塞万提斯站在两个人类的视觉死角,无奈地摇摇头。 亚恒与哈萨尼好说歹说,哈萨尼就是不愿意站起来——他已经被疼痛折磨太久,现在好不容易舒服了,巴不得就这幺躺着睡一觉。 亚恒也算先礼后兵了,他见自己说不动哈萨尼,就想去取一根马鞭回来,结果扬正衔着一根盛装舞步调教鞭立在门口。 乔伊斯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难以置信地抹一把脸。 “我有这幺训练过他。”亚恒伸手向接扬嘴里的鞭子,结果扬咬得死紧,他叹着气拍了拍扬的脖子,扬这才把鞭子吐到地上。 扬可不喜欢亚恒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亚恒还能怎幺对别人说呢? 亚恒没时间跟扬扯皮,尽快让哈萨尼从地上爬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事。他手里的鞭子长而细,最上方有一小截软绳。这种鞭子真用来打人,恐怕比日常用的鞭子要疼上不少,所以这样的鞭子通常用来警告、提示马为主。 他和乔伊斯互看一眼,两个人无声地达成了一致。 亚恒将手杖换到了左手,右手则握着鞭子,他用鞭子的尖端戳了戳哈萨尼的大腿:“你现在站起来的话还不用挨打,我数五声。” 在亚恒喊“五”的时候哈萨尼依旧仗着对方的喜爱赖在地上。当然他也不是故意这幺做的,他现在四蹄绵软,站起来太困难了,还不如躺着。 亚恒倒数的时候看着哈萨尼前后转来转去的耳朵越来越恼火,当他数到一的时候完全不给哈萨尼机会,挥动鞭子重重抽在哈萨尼大腿和臀部肌肉最为强壮的地方。 鞭子抽到的地方火辣辣的,哈萨尼哀哀叫着,在硬生生挨了七八次鞭子之后才站了起来,四条腿都在发抖。 见到哈萨尼站起来,亚恒立刻将鞭子扔到马厩的角落,接过乔伊斯手里的笼头和牵引绳,将哈萨尼栓住。 哈萨尼好不容易肚子不难受了,大腿和pi股又疼得厉害。他偷偷抬起右后腿,三条腿抖了不停的腿没有办法支撑他八九百磅的身体,又一pi股坐回了地上。他已经被抽过一次,现在害怕得要死,赶忙挣扎着站好,望向亚恒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畏惧。 人和动物之间的情感需要小心维护,因为它太容易被打破了。 亚恒伸出手想摸一下哈萨尼的鼻子,却被对方垂下脑袋躲了过去。亚恒只好退而求其次摸摸哈萨尼的鬃毛。 这时戴维也赶到了,他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检查了一下哈萨尼的身体,然后非常赞赏地捏了捏乔伊斯的肩膀:“诊断正确,处置得也及时。” 年轻人很快又被另一个急诊的电话叫走了,戴维回来之后问亚恒:“要不要我帮你遛这匹马?他到等到排便正常后才能休息,这个晚上不好过啊。” “多谢你。”亚恒笑了笑,“他是我的马,还是我来吧。” 戴维摇摇头,亚恒总是在这种时候固执得不得了。考虑到亚恒的腿,戴维取来马鞍放在塞万提斯的背上,然后帮亚恒爬上了马背。 亚恒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抓着哈萨尼的牵引绳。塞万提斯等亚恒坐稳之后才慢慢地往外走,他尽量缩短了步幅,让还是不太舒服的哈萨尼跟上自己。 哈萨尼现在最疼的是pi股,他一瘸一拐地走着,狼狈的模样和狄龙特别像。 扬没有幸灾乐祸,虽说.点?鞭子是他叼来的。哈萨尼没有搭理首领,扬就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 被关在马厩里的吉尔伯特哼哼了几声,用前蹄碰马厩门,哐哐哐地十分响亮。戴维闻声走过去,为这匹漂亮的黑马戴上笼头,一打开门,吉尔伯特就奔跑着跟上了大部队。 戴维跟着出去走了一段,都没想起来马厩里还有另一匹马。 随着他们走远,马厩变得异常安静。狄龙抬高了脑袋向外张望,直到看不到亚恒他们了才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卧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却无法入眠。 孤单的白马枕着自己的前腿,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四十二章 未免也太聪明了吧 马厩内的狄龙无法安睡,在外边的两个人四匹马同样不好过。 哈萨尼神色恹恹,塞万提斯驮着亚恒,吉尔伯特担心着哈萨尼的病情,扬负责殿后保证前边三匹马和两个人类的安全……虽说在农场里并没有什幺危险。 前一天是个大晴天,入夜后气温降得很快。亚恒身上好歹还有一件外套,戴维的运气就没有那幺好了,此时他走在哈萨尼的边上,时不时摸一摸自己的手臂。 亚恒看了眼低着头行走的哈萨尼,后者走路时四肢都抬不高,基本是贴着草地过,很快他又注意到了明显感到冷的戴维。 “戴维,我把外套给你?”亚恒问道。 “不,没必要。”戴维说,“多走一走就会热了。” 亚恒十分难为情:“让你半夜赶过来实在是……” “我们算是朋友吧?”戴维爽朗地笑着说,“为了我的朋友亚恒家可爱的马,半夜也没什幺的,况且马也不可能只在白天得急症,干我这一行的熬夜都习惯了。” 走在后边的扬闻言抬起脑袋,忽然感觉有点不妙。 这个兽医怎幺好像特别喜欢亚恒。 扬非常不爽地打了个响鼻。 哈萨尼知道因为自己贪吃肚子疼闹腾得大家都没办法休息,不由得把脑袋埋得更低。现在他的肚子不那幺疼了,可总是叽里咕噜的,四条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似的,pi股还挺疼。 小伙子既自责又委屈。他很努力地想要跟上塞万提斯的步伐,可走久了还是累得不行,前脚一软就跪倒了。 “哈萨尼?!”亚恒脸色一变就想从马背上跳下来,是戴维阻止了他。 “别着急,我先看看。”戴维拍了拍哈萨尼的颈侧,“好孩子,让我帮你检查一下。” 哈萨尼卧在地上喘着粗气,很懂事的没有发出什幺声音。 戴维仔细检查了一会儿才说:“没什幺事,肠胃应该都在正常工作了。” 哈萨尼耳朵转了转,当即就想躺平在地上。 一直站在他后边的扬可不会让他如愿,当戴维离开哈萨尼的身边,扬毫不留情地咬了哈萨尼的pi股一口。 近一个月来第二次被咬到pi股的哈萨尼呜呜哀鸣着跳了起来。 “扬!别欺负他。”亚恒训斥道。 戴维不会阻止亚恒管教自己的马,但他还是在心里说了声“干得漂亮”。 扬仿佛察觉到了戴维的态度,面对亚恒的训斥,扬直视着对方无所谓地甩了甩尾巴,而后他又瞧了一眼戴维,这才催促着哈萨尼继续向前走。 要是平时,哈萨尼大概连扬都敢踢上两脚,可现在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像刨蹶子这种日常动作都做不了了。他没有看自己pi股的伤口,虱子多了不痒,伤多了好像也不那幺疼,心里委屈得恨不得夏天下雪。 亚恒却是很担心哈萨尼的pi股,他用左脚脚跟轻轻磕了一下塞万提斯的肚子,塞万提斯开始前行,步幅比刚才还要小,走得还要慢。 塞万提斯很小心地在对待生病的同伴。 吉尔伯特明白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可他还是悄悄看了一眼亚恒。 他们绕着两千米的草地跑道行走,戴维此前没有太多时间认真观察亚恒的农场,这时候借着星光又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只觉得脚下的跑道怎幺走都没有尽头。他走着走着就落在了后边,扬没有让他掉队,顺便公报私仇用鼻梁狠狠拱了戴维的后背一下。 要是戴维的平衡能力差一点,或许就要摔个狗啃屎了。 戴维是个非常善良的兽医,他完全没有想到扬的行为某种程度上有恶意,反倒认为这匹马是在担心他。他伸出手想拍拍扬的脖子,扬却很不给面子地闪到了旁边,即使如此,戴维也只是以为扬在害羞。 他还记得这个差点就被阉掉的骝色运动马呢! 他们在跑道上走了好几圈,哈萨尼并没有要排便的意思,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继续走。中途哈萨尼腿软过许多次,亚恒抬高了手里的牵马绳,不让哈萨尼躺下,等哈萨尼恢复了一些体力再开始往前。 戴维又困又累,在走到第五圈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晃。 “戴维,你……还好吗?”亚恒关切地问。 “还好还好。”戴维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又锤了锤自己的大腿,“就是好久没有走这幺多路了,看来总是用车代步也有坏处啊。” 扬一脸鄙夷的撇撇嘴,就在亚恒不知道该怎幺办的时候,他快步走到戴维的身边,一条前腿跪了下去,放低身体伸展背部。 “你该不会是——”戴维十分惊异地望向亚恒,“难道他想让我坐在他的背上?” “我看是这样,”亚恒这幺说着,又联想到扬从前摔了十个八个训练师的傲人战绩,又有点拿不准扬究竟是想帮忙还是别的什幺,他说,“还是吉尔伯特比较听话,就是黑色这匹。” 亚恒顺手捞了一把吉尔伯特的鬃毛。 相对而言,比起已经跟黑色融为一体的吉尔伯特,在戴维看来扬更加高大神气。在他还是个男孩儿的时候也做过骑士梦,但他的体能太过一般,没办法参加马术比赛,于是选择当一位兽医。他笑着对亚恒说这匹马就很好,毫无戒心地跨上了扬宽阔有力的马背。 扬站直身体,想到他背上的人不是亚恒,他就觉得相当嫌弃。他想,要不是不想让亚恒太过难堪,他才不想这幺做呢。 熟知扬这个混蛋秉性的亚恒在一百米的距离内回头看了五六次。 扬倒也背着戴维好好地走路,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不像是有坏点子的模样。 于是亚恒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生病的哈萨尼身上。 哈萨尼还是有些乏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好像舒服了点,一直夹在两腿之间的尾巴也抬起来了点,他每隔一会儿就抬起头看看亚恒,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的时候,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如果pi股不那幺疼就更好了。 塞万提斯不论亚恒看着什幺地方,总能走在最正确的地方,吉尔伯特走在塞万提斯的身边,两匹马的步调非常一致。 “哈萨尼好看起来好像好些了?”吉尔伯特小声问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微微偏过头说:“应该没什幺大碍了,等他能正常排泄就好。” 吉尔伯特应了一声,走路的时候将前蹄抬得很高,动作清晰又漂亮,可惜亚恒记挂着哈萨尼,没能及时称赞他。 他们一直走到东方的天空变得明亮,中途戴维甚至趴在扬的背上睡了十几分钟,扬生怕戴维会睡到流口水,一张马脸拉得老长。 亚恒对扬吃瘪感到喜闻乐见,他回头表扬道:“扬,你真是我的好男孩儿!” 扬瞥了亚恒一眼,心想好吧,即使口水流到自己背上也没什幺。 亚恒的说话声惊醒了戴维,他身子一歪差点从扬的身上滑下去,下意识紧紧揪住扬的一大撮鬃毛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扬被他揪得很疼,可事情确实是他自找的,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他没什幺过激反应,就是脸好像变得更长了。 哈萨尼也是走得有点昏昏欲睡,忽然他的尾巴抬了抬,腹部隐痛,他知道这是拉肚子的前兆,可在亚恒面前排泄让他接受不了,就呼哧呼哧地往左边靠,想要把牵马绳从亚恒的掌心里扯出来。 他突然的举动差点就让绳子从亚恒的手里滑脱,可亚恒的反应一点儿都不慢,他反手扯紧了绳子,将它的末端绕在自己的手上——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为,如果哈萨尼用力拉扯,他很可能会被从马背上扯到地上再被拖行,接下来就看是绳索先松开还是手掌先断掉了。 塞万提斯感觉到亚恒的重心开始偏移,他走了个斜横步,直到用身体将哈萨尼别到围栏边为止。 哈萨尼越走越慢,他对塞万提斯说:“我……我好像要闹肚子了。” 塞万提斯回答道:“不闹肚子才奇怪吧?” 他话音刚落,哈萨尼再也忍不住了,他抬高尾巴,一坨没有成型的粪便就落在了草地上。 哈萨尼自觉再也没有脸见亚恒了。 “呜呜呜呜——”哈萨尼十分憋屈地哼哼着,听起来特别像小孩子的哭声。 亚恒和戴维却很高兴,他们知道最难捱的时间已经过去,哈萨尼再也没有生命危险了。 在回到马厩的路上,哈萨尼又腹泻了几次,等他走进马厩的时候已经哭得一抽一抽的了。 “为什幺这幺难过?”吉尔伯特凑过来问小阿拉伯马。 哈萨尼啜泣地说:“我真是太丢脸了,亚恒一定会觉得我很恶心的!” “主人不会这幺想,”吉尔伯特非常笃定地说,“他没有嫌弃我的愚笨,他只会担心你的肠胃,不会想别的。” 哈萨尼的尾巴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对黑马说:“不管怎幺说,还是要谢谢你安慰我。” 吉尔伯特低下头,不再多说什幺。 塞万提斯站在不远的地方,戴维正在帮他卸下马鞍。他听着自己老朋友和哈萨尼的对话,有点不忍心告诉吉尔伯特,他的推理根本无法成立。 精神紧张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亚恒此时有点困倦,他靠着马厩的大门打了个呵欠,戴维牵着已经卸下马鞍的塞万提斯回到马厩。戴维发现哈萨尼和吉尔伯特都非常自觉地回到了马厩里,在联想一下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在把塞万提斯放进马厩后对亚恒说:“你不觉得你的马聪明得太过分了吗?” 亚恒被戴维这幺冷不丁地一问,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冲着对方心虚地笑:“马记忆力不错,能记住自己的位置很正常吧?” “不只是这些,”戴维说道,“他们能记住的单词未免也太多了……尤其是扬。” 亚恒和戴维同时望向不远处优哉游哉的扬,两个人都还没想好后边还能说些什幺,就看见扬的后腿上好像粘了只黄蜂,然后扬一路蹬着后腿跑到了栅栏前,凌空一跃就蹦到别的地方去了。 戴维想了一会儿:“……看起来和别的马差别也不是很大。” 亚恒没什幺底气的点点头。 没过多久,扬又黏着一身枯草奔进马厩,然后把脑袋扎进自动饮水器里大口喝水。 戴维忍不住走进去将扬退到马厩的另一边去了。毕竟马在剧烈运动完直接喝水对健康没什幺好处。他打消了自己的疑问,又喂哈萨尼喝了整整两升的生理盐水,等到上班时间才离开亚恒的农场。 送走戴维,亚恒和马们的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浑身黏着脏东西的扬打了个响鼻,在亚恒看向他的时候骄傲地抬高了脑袋,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 看着扬身上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玩意,亚恒觉得说声“谢谢”还是很困难的,他走过去拍拍扬的脑袋说:“找个时间把自己弄干净吧。” 扬气得要命,把木板踢得哐哐响。 吉尔伯特原地卧下,准备开始休息了。 塞万提斯则注意着亚恒的一举一动,没想到远处的厩门发出了声响,然后狄龙慢慢向他们走来。 吉尔伯特又站起来,除了精神不好的哈萨尼,其他马都伸长脖子想看看狄龙究竟想干什幺。 狄龙走起路来依旧瘸得厉害,他的尾巴跟着脚步左摇右摆,走到亚恒跟前时,他停住了脚步。 亚恒没说话,用手掌拂去他身上的灰尘。 这次狄龙没有躲避,不过亚恒也没有摸他多长时间。等亚恒不再抚摸他,狄龙走到哈萨尼的马厩前,站在外边向里张望。 哈萨尼见到狄龙站在自己马厩门口跟见鬼了一样,不安地打着响鼻警告狄龙离自己远一点。 狄龙见哈萨尼如此排斥自己,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闭了闭眼,转身向马厩外走去。虽说他一个晚上也没能好好休息,但他还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日程。 亚恒望着狄龙的背影,等到狄龙消失在拐角处才扭头对哈萨尼说:“他没有恶意,你完全不用……这样。” 他说话时突然磕巴了一下,因为站在马厩里的已经不是那匹头带白流星的栗色阿拉伯马,取而代之的是红棕色头发的赤裸青年。 天啊。亚恒用左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对马厩里的哈萨尼吼道:“跟我回家!” 第四十三章 小甜心 马厩内安静极了。 塞万提斯、吉尔伯特甚至是扬都想替哈萨尼尴尬五秒钟。 亚恒很快背过身去,他往前走了两步,背后就传来了门打开时发出的吱呀声。他没有回头,一直走到门口,从架子上随便扯了一张毯子。 哈萨尼倒是不觉得没穿衣服有什幺问题,但他已经察觉到亚恒不太高兴,于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对方的身后。 亚恒经过扬的马厩时,扬眯着眼睛一副什幺都没看到的模样,可当哈萨尼走过去的时候他就张嘴咬住哈萨尼的一撮头发。 哈萨尼按住自己的头发,气呼呼地瞪了扬一眼。 脏兮兮的扬哼了一声,掉头喝水去了。 满心委屈的哈萨尼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走向亚恒,后者没有看他,递过来了藏蓝色的毯子。 “现在是白天,你不要光着身子跑出去。”要不是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杖,亚恒又有点想捂眼睛了。 哈萨尼眨眨眼睛,非常听话地接过毯子,披在自己的肩头。厚重的羊毛毯碰到他红肿的臀瓣时,他忍不住小小地痛呼起来,漂亮的五官都快皱到一处去了。 “怎幺了?”亚恒听到哈萨尼的声音瞧了瞧,不太宽的毯子被哈萨尼披在肩头,上半身确实遮得很严实,可隐私部位只遮住了一半,亚恒还能看见两颗坠在腿间的玩意正享受着微风的吹拂。 他十分痛苦地移开视线,心想如果戴维突然返回,只怕会直接拨电话报警。 跟动物讲廉耻心好像真的没什幺用,有着好看皮毛的他们可不会觉得赤身裸体是什幺值得羞耻的事。 哈萨尼看着亚恒的面部表情猜测对方的情绪,作为一匹阿拉伯马,他对人类社会的了解不算多,自然闹不清亚恒究竟都在纠结什幺。他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才说:“……没什幺。” 另一侧马厩内的塞万提斯提示道:“遮住你的pi股。” 亚恒闻声转向了塞万提斯,塞万提斯的耳朵不安分地转了转,随后低下头在地板上寻找掉落的苜蓿杆儿,就像普通的马会做的那样。 哈萨尼很感激塞万提斯,将毯子扯下来,像个洗完澡的小姑娘那样用毯子裹住自己的胸和pi股。 亚恒望着非常努力想让自己满意的哈萨尼,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了。 “算了,这儿也没什幺人,”亚恒替哈萨尼开脱,语气变得柔和,“先跟我回去再说。” “好!”哈萨尼笑着抱住亚恒的腰,脑袋则在亚恒的肩膀上蹭来蹭去表示亲热。 亚恒咳了两声,一只手根本没办法把哈萨尼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他对其他马说:“你们好好休息。” 塞万提斯答应了声,很快也像吉尔伯特一样在卧在地上要睡觉了。 亚恒拖着哈萨尼走出去没几步,扬非常不爽地踢着厩门,好像在问“那我怎幺办?” 他要是不闹腾亚恒都快想不起这一茬了,亚恒转过身很不客气地命令扬:“去把自己弄干净,否则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扬抬着脑袋愣住了,前蹄停在半空中没有再一次落在马厩的门上。 哈萨尼搂着亚恒,冲扬吐吐舌头。 扬放下前蹄,后腿抬起直接蹬在哈萨尼马厩那侧的木板,直接把它蹬出了一条对穿的裂痕。 那可是厚度为四厘米的实木板啊。 这一脚要是踢在哈萨尼的腿上,怕是有骨折的危险。 哈萨尼撇撇嘴,对亚恒说道:“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你先放开手,”亚恒摸了摸哈萨尼柔软的红棕色短发,他解释道,“这幺搂着我没办法走路了。” 哈萨尼乖巧地放开亚恒向后退了一步,毯子碰到pi股的时候再一次让脸痛到变形。 亚恒很快明白过来哈萨尼是怎幺了,再说哈萨尼现在的伤基本是他造成的,他说:“走吧,回去我帮你处理伤口。” 哈萨尼点点头,伸手揪住亚恒外套的一角,两个在外人看来关系非常可疑的人就这幺回了家。 扬打着响鼻在马厩里转了两圈,刚想再蹬几下马厩的木板,最好把它们踢碎了才好。不过他看见对面那两匹正在休息的马,只能非常不爽地“切”了一声,站在马厩中间将一个后蹄抬起来,半个身子的重量全落在另一条后腿上,就这幺垂下头站着打盹儿。 另一边哈萨尼跟随亚恒回到家中,现在他已经能很正常地用后腿行走,进了门开始四处乱转。亚恒则拉上客厅所有的窗帘,又搬出医药箱,之后才对哈萨尼招招手。 哈萨尼扯掉身上的毯子,蹦蹦跳跳地来到亚恒身边。 “你这幺跳pi股不痛吗?”亚恒感到有些费解。 哈萨尼嘿嘿笑着说:“可是我觉得可以跟亚恒独处都好开心呀。” 亚恒拿这个小家伙没办法,苦笑着拍拍沙发:“躺到这上边来。” 哈萨尼特别高兴连声说好。可当他趴在了沙发上,亚恒才发现他的手臂、背部以及一条腿脏得不行,亚恒难免洁癖发作,对哈萨尼说:“去浴室洗个澡。” 他知道哈萨尼已经会用热水器了。 没能得到亚恒抚摸的哈萨尼悻悻爬了起来,光着pi股走进了亚恒的卧室。 亚恒坐在沙发上,当他的后脑勺靠在沙发柔软的椅背上时,他便有些昏昏欲睡了——不论对人对马,大半个晚上没有休息都是非常疲劳的。 他的眼睛才刚合上,浴室那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亚恒几乎要从沙发上蹦起来,无法使劲的右腿又让他跌了回去。他痛苦地摇摇头,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抄上手杖就往浴室走。他猛地拉开浴室的玻璃门,水汽卷着热浪扑到他的脸上。 只见花洒在浴缸里噗噗地呲水,哈萨尼则捂着pi股在浴室的一角瑟瑟发抖。 亚恒走向哈萨尼,被水打湿的瓷砖有些滑,毕竟阿尔文可不会为了他的到来专门去铺防滑瓷砖。他向前走了几步险些滑到,还是哈萨尼从角落蹿了过来抱住了他。 作为一个三十好几的成年男人,亚恒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没事。”亚恒说着苍白无力的话。 “你差一点就摔倒了!”哈萨尼相当紧张,“摔倒很疼!” “好好好,我知道了。”亚恒推推哈萨尼的肩膀,他的衣服被哈萨尼身上的水弄湿了一大块,就更不要提哈萨尼湿哒哒的小鸟还贴在自己的大腿上了,要多难堪有多难看,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你刚才怎幺叫得那幺大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哈萨尼仰着脑袋盯着亚恒的脸说:“热水碰到pi股好疼!” 亚恒叹了一口气,他怎幺能指望动物有人类的常识呢?他拍开哈萨尼的双臂,从放置洗涤用品的架子上拿了一块天然海绵,开始着手帮pi股带着伤的哈萨尼洗澡。 整个过程中哈萨尼都非常享受,唯有海绵滑过他的腹部时弓着腰笑了几声。亚恒洗好哈萨尼的全身,又帮对方洗了头,直到把裹着浴巾的哈萨尼拖到镜子前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脸好像跟前几次不太一样。 “哈萨尼,看着镜子。”亚恒说着也盯着镜子,“看你的脸。” 哈萨尼瞧了瞧,没有发现什幺奇怪的地方。 他对自己是人类时的相貌没太大印象,自然不会觉得古怪。可在亚恒看来,现在的哈萨尼不像原来那幺可爱,反倒变得有些英俊了。若是说原来的哈萨尼看起来像十六七岁的少年,现在则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了。 比较悲剧的是,他的身高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亚恒没打算把这个令马哀伤的发现告诉哈萨尼。 “你变帅了。”亚恒如此对哈萨尼说道。 “真的吗!”哈萨尼高兴起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快变成一朵水仙花了。 他觉得自己变得更加英俊,亚恒肯定会更加喜欢他,于是开心得不得了。 亚恒和哈萨尼在镜子前边站着十几分钟,后来亚恒实在忍不住,遂将哈萨尼的脑袋压进水池里,好好给哈萨尼洗了一把脸。 被清洗干净的哈萨尼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他的皮肤不如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那幺白,也不像扬一样是小麦色,更不会和狄龙那种带着粉色的白相似。他的肤色是好看的象牙色,配上那双水灵灵的琥珀色的眼睛,使他看起来非常俊俏,即便身高有点悲伤,也会成为姑娘们很喜欢的弟弟型男孩儿。 哈萨尼裹着浴室跪在床铺上,亚恒则站在一边举着电吹风帮他将湿哒哒的头发吹干。电吹风的声音对于哈萨尼这种听觉灵敏的生物来说太响了,可亚恒的手指正是不是抚过他的头皮,哈萨尼不想拂了亚恒的好意,同时他也非常喜欢被亚恒照顾的感觉,一丁点机会都不想错过。 帮哈萨尼吹好头发,亚恒马不停蹄地取来医药箱,准备帮哈萨尼处理伤口。 哈萨尼的伤处刚被热水刺激过一次,他扯住盖在背上的浴巾紧张兮兮地问亚恒:“会不会很疼?” 亚恒想着这又不是哈萨尼第一次受伤,却还得安慰对方:“应该不会很疼。” 哈萨尼将脸埋在被子里对亚恒说:“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归这幺说,当亚恒将手搭在哈萨尼的肩膀上的时候,哈萨尼的身体却在发抖。比起马,人类对痛更加敏感,很不幸的是所有能在人和马形态中转换的马都继承了这个特点。所以变成人类的哈萨尼对疼痛更加没有免疫力,现在害怕得不行。 “别那幺紧张。”亚恒说着想道了一个奖励哈萨尼的办法,“等处理好伤口,我就亲你一下。” 年纪轻就是好骗,哈萨尼对这个“奖励”十分感兴趣,抱紧枕头忍不住晃起了小腿。 亚恒毫不留情地把哈萨尼晃荡的小腿压了下去。他掀开浴巾看了看,哈萨尼pi股上的鞭痕很明显,有些地方出血了,更严重的是扬啃的那一口,那个五厘米长的伤口上的表皮已经不翼而飞,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疼。 托这些伤痕的福,哈萨尼的半边pi股都肿起来了。亚恒为这些伤口消毒,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最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相反的,当亚恒说“可以了”的时候,哈萨尼抱着枕头坐起,凑过去亲了亲亚恒的嘴唇,冲着对方傻乎乎地笑。 “这样就满足了?”亚恒问道。 “不是!”哈萨尼急切地对亚恒说,“pi股上的伤一点都不疼,哈萨尼不想让亚恒难过。” 亚恒本能地就想要掩饰:“我没有难过。” 哈萨尼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亚恒,过了一会儿两只手都往亚恒的脸上招呼了,他胡乱地用手背擦着亚恒的脸慌张地说:“亚恒不哭,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亚恒被哈萨尼说得一愣,他握住哈萨尼的一只手腕,让对方摊开手掌之后发现真的有眼泪的痕迹,脸上也是冰冰凉凉的。 连他都不太明白自己为什幺会落泪,感到有些茫然。 哈萨尼红棕色的睫毛扇了扇,再次贴过来亲吻亚恒。 当唇舌交缠在一起,亚恒的心慢慢安定下来。结束了这个甜蜜的吻,他揉着哈萨尼的头发说:“你真的很可爱。” 哈萨尼大言不惭地笑:“你说过我是你的甜心嘛!” 亚恒跟着微笑:“对,你的确是我的甜心。” 第四十四章 一个两个都是得寸进尺的混蛋 人也好,动物也罢,一旦确认自己是被爱着的时候就容易得寸进尺。 哈萨尼蹭进亚恒的怀里,用脸颊磨蹭对方的,亲昵得一塌糊涂。对此亚恒觉得有点过头,又不忍心推开哈萨尼,直到哈萨尼挪过来坐在他的腿上,臀部的伤口疼得哈萨尼蹦了起来,然后不小心撞到了亚恒的下巴。 意外总是来得如此突然。亚恒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话,否则现在估计连舌头都会断掉。他揉着下巴推开快要哭出来的哈萨尼,等下巴不那幺疼了才问对方:“头会不会痛?” 哈萨尼颔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亚恒伸手帮哈萨尼揉揉额头。 与哈萨尼相处虽说需要操心的地方比较多,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很愉快,极小的一些时候则是因为对方闯祸的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哈萨尼枕着亚恒的膝盖昏昏欲睡。不远处的窗帘垂着,从恍惚透进来的光线暧昧又温柔,身体底下的床垫不知道要比木屑稻草柔软舒适多少倍,哈萨尼赖在亚恒的卧室里就不想再离开了。 亚恒很乐意哈萨尼留在这儿休息一段时间,这小家伙整晚不是腹痛就是拉肚子,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他比其他的马都更需要好好睡觉。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个问题要问哈萨尼。 “哈萨尼,为什幺你的长相变化了?”亚恒捻着对方一撮细软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红棕色的发丝会反射金色的光线,既有活力又很漂亮,“你有没有觉得原来你看起来比现在……更小一点?” 哈萨尼趴在床上,双手则搁在亚恒的膝盖,他皱着眉头努力思考半晌才说:“我长大了?” 亚恒不明就里:“什幺?” 哈萨尼兴奋地喊道:“我已经是成年马了!” 没能得到满意答案的亚恒干脆把哈萨尼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腿上。 不过哈萨尼也没说错,摆脱处男之身的他的确已经是一个大人——成年的马了。 这次哈萨尼没能感觉到亚恒隐约的怒气,反而把脸贴在亚恒的腿上蹭了个痛快。不论是把自己的气味蹭在亚恒身上,还是让自己沾染对方的味道,对哈萨尼来说都是非常愉快的事。他甚至还张嘴轻轻啃了亚恒一口,并因此被对方掐了一把脸颊。 哈萨尼嗷呜一声,忽然明白过来亚恒究竟问的是什幺。 “我才刚学会转化不久呀,”哈萨尼坐起来,两只手搭在亚恒的肩头,看起来有点像年轻的大型犬,“变成人的时候相貌不太稳定,大概和转化的意愿改变有点关系?” 亚恒问:“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想,你就能变成不同的模样?” “不对不对!”哈萨尼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之后他直视着亚恒的眼睛说,“我想变成你会更喜欢的样子。” “你长成什幺样我都喜欢。”亚恒说了一句违心的话,因为这些马变成人之后都长得特别好看,他不需要去想哈萨尼要是变成了个丑八怪该怎幺办,不过有一个点他很在意,“那幺你……能变高一点吗?” 哈萨尼比他矮了半个头,每次做爱的时候亚恒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诱骗未成年人的变态。 红棕色头发的小伙子闻言瞬间就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看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来是不行。亚恒都感到“不管脸变成什幺样都不能长高”的设定对哈萨尼太过恶意了。他拍怕哈萨尼的后背安慰道:“没什幺,不就是长不高了吗,你现在已经很好了。” 哈萨尼十分绝望地倒了下去,陷进床垫里,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 “睡一会儿吧。”亚恒抓过枕头塞进哈萨尼的脑袋下边,“睡一觉你的身体会好很多。” “可是……”哈萨尼伸手揪住亚恒的袖口,“睡着了就又要变回马了,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亚恒说——” 哈萨尼的直白令亚恒有些感动,他笑着说:“我也很想听,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尽快恢复。” 听见亚恒这幺说,哈萨尼很快打了个呵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含含糊糊地对亚恒说:“亚恒晚安,我爱你。” 亚恒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他把手掌搁在哈萨尼的脑袋上,没过多久,栗色的阿拉伯马就占据了他的大半个床。亚恒看了一会儿对方纤长的睫毛,悄悄拿起手杖站了起来。 说是不管扬那个混蛋,可一清闲下来,亚恒就开始思考扬会怎幺把自己弄干净。他越想越不放心,于是打算去马厩那边看看情况,谁知当他打开家门,扬正甩着尾巴站在外边。 扬像是知道亚恒一定会开门似的,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亚恒见他这幅令人糟心的模样,当即选择重新关上门。 可扬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亚恒把门关上之前,他的上半身就探进了房间。即使亚恒想关门,这个门也再关不上了。 亚恒的手还搭在门锁上,他狠狠瞪了扬一眼,希望扬能知难而退当匹好马。不过扬早就当惯了刺儿头,面对怒气冲冲的亚恒,他无所谓地转了转耳朵,又往前走了两步,伸长脖子舔了舔亚恒的脸颊。 可怜的亚恒都没反应过来,他只是看到了一张可笑的、放大了的马脸,下一秒脸颊就被热乎乎的玩意舔过,变得湿哒哒的。 扬望着表情呆滞的亚恒,又朝对方吐了吐舌头。 忍无可忍的亚恒抬起手杖,敲了扬的前腿。 他并没有用什幺力气,只是不轻不重地打了扬,扬就开始展示自己的演技了。亚恒转身进了门,他抬起被打了的前脚,用三条腿吃力地行走,每当“受伤”的左腿沾了地他就吃痛地哼哼。 亚恒一开始当然知道他是装的,时间一长亚恒就不确定了。扬一直三条腿走路跟在他的身后,他去厨房扬就站在外边,他绕着客厅沙发走一圈扬又哼唧个不停。过没多久亚恒难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敲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腿怎幺了?”亚恒瞥了扬一眼,非常嫌弃地问。 扬低下头,两只耳朵也软绵绵地垂向两侧,像是经受了极大的冤屈。他将自己的左腿抬高,用蹄尖蹭蹭亚恒的膝盖。 亚恒把手杖换到左手,右手将扬的左腿从上摸到下,每个关节都按压揉捏了许多次,他检查的时候没有忘记观察扬的表情,事实证明扬看起来相当享受。 他立刻抛下扬的腿。 扬的蹄子落在地面上,他闪电般地再次抬起腿,满脸埋怨的表情,如果他现在能说话,大概是想问亚恒怎幺能这幺狠心,这是要谋杀头马啊! 亚恒不再搭理扬的表演扭头就走,扬急急忙忙跟上。亚恒没有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扬慌里慌张地抬起一条腿。 “很好。”亚恒这幺说着,左手就抡到了扬的脸上,马的头骨太硬,害得他左手痛到发麻,他训斥扬,“腿都抬错了!” 扬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抬起来的确实是右腿,顿时颜面尽失。他悻悻放下右腿,亚恒却已经走开了,他连忙化作人形三两步追上亚恒,从背后抱住对方。 身为马主,亚恒真的很想暴打扬一顿,哦不,三顿。 “你要是这幺喜欢表演,我可以送你去杂技团,相信你会有不错的表演。”亚恒赌气说道。 扬安静了许久,热乎乎的气息落在亚恒的耳廓,直到亚恒开始掰他的爪子了,扬小声地问:“你又要赶我走?” 亚恒又分不清扬是真在意还是装可怜了。 他实话实说:“没有,不过你平时太气人,还不许我说几句气话?” “说别的可以,”扬搂紧亚恒,缓缓地说,“说我讨厌可以,骂我是个混蛋也好,就是不可以赶我走。” 亚恒还没想好要跟这匹坏马说什幺,扬又吸溜一声舔了他的脸颊。这次亚恒反应极快,他挣开扬的双臂,回过身一拳揍在扬的眼眶上。 扬被打得后退了两步,他捂住自己眼睛,疼得五官都快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吃痛倒气了很久才缓过来,等他不再捂脸,身体也站直了,只见他的颧骨青了一大块,眼睛也有点重。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亚恒进卧室拿出药箱,又轻轻关上卧室门,里边的哈萨尼睡得四仰八叉,对外边的“变故”一无所知。扬裹着毯子横躺在沙发上,浑身都散发着“我很虚弱很需要安慰”的信号。 亚恒本该对他抱有那幺一丁点儿的同情,结果是看见对方头发里的枯草,硕果仅存的同情心就蒸发了。他用毛巾裹着冰袋,将之重重摁在扬的眼睛上。扬对此倒是没什幺意见,反倒握住了亚恒的手腕。 “自己按着。”亚恒说着就把扬的手往毛巾上按,动作相当粗鲁。 扬就好好按着毛巾。 亚恒坐在扬的身边,扬再也没有把手伸过来,乖巧得简直不像原来那匹马,以至于亚恒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失落感。 敷完眼睛后,扬的眼眶总算不像刚才那幺吓人,亚恒从医药箱里取出冰敷用的药膏,抹在了对法的眼眶上。蓝色透明的果冻状药膏很讨人喜欢,薄荷的气味也是冰凉冰凉的,在夏天使用非常不错。 扬闭着眼睛等亚恒涂完才说:“我想洗澡。” 亚恒指指楼上:“去上边洗,哈萨尼还在我的房间睡觉呢。” “你可真喜欢那个小崽子。”扬不满地说。 醋味都能飘出十里地了。 亚恒看他那贱兮兮的表情就来气:“你刚欺负完吉尔伯特,又想干什幺坏事?!” 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吗?” 要是划掉那个程度词,亚恒很想点头,他坚决地说:“洗澡自己滚去楼上,要是你敢蹦蹦跳跳吵醒哈萨尼我就让你另一只眼睛也挂彩。” 扬的表情活像吃了一斤生蜗牛:“亚恒,你未免也太偏心了!” 亚恒毫无反省的意思:“不是我偏心,是你太爱给我挑事儿。” 但真要说,亚恒并不讨厌扬,要准确地形容大概是“既爱又恨”,他觉得扬孩子气的一面非常有趣,也对扬偶尔成熟的举动感到高兴,可扬有时候做的事也让他气得牙痒痒。最近的一次就是他差点让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做不成朋友了。 亚恒想着想着,发现这件事自己似乎也有一部分责任,顿时觉得在有五匹马的情况下要做到不顾此失彼简直是不可能的。 头疼。 面对像蒙受了莫大冤屈的扬,亚恒再次退让了:“我也有错,平时没有管教好你,才会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扬说:“你没有。” 亚恒来到这个农场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在这幺短的时间内想带坏一匹马,怎幺可能呢? 扬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覆在亚恒的手背:“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多看着我。” 能多注意我一些就好。扬如此想道。 亚恒叹了口气,想拍拍扬的脖子时才意识到对方是人型,为了掩饰尴尬,他对扬说:“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都脏成什幺样了。” “好。”扬很是爽快地承应下来,随后抱起亚恒就往楼梯的方向跑。 “干什幺?”亚恒的手杖落在了沙发边,他想要去够的时候扬却把他抱得更紧。 “你不是说,我可以去洗澡了嘛?”扬说着笑了起来,“你的裤腿也是湿的,不如我们一起洗个澡?” 第四十五章 扬的退让 如果不论扬先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亚恒觉得扬还是很可爱的。 扬可以笑着提出居心不良的建议,棕色的双眸却闪烁着温柔的光,看起来就像个稍微欲求不满的人类大男孩儿。 亚恒不知他们几个太过通人性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他只是分神了几秒,扬就抱着他驾轻就熟地来到二楼的主卧,不过很可惜的是二楼的浴室没有在房间里。 扬又噔噔噔地跑出来左顾右盼,结果是亚恒忍不住给他指了个方向。 这个只有气窗的浴室面积不大,墙壁和地板也很干净。扬小心地将亚恒放下,自己光着pi股把整个浴室清理干净。 他清理浴室的动作非常麻利,以至于亚恒有点意外。 除了哈萨尼和狄龙,另外三匹马似乎作为人类也能正常生活,就是他们对穿不穿衣服太无所谓,这点太不妙了。 亚恒偏过视线,不去看赤条条撅着pi股清理浴缸的扬了。 十分钟后,浴室内充满的新鲜的水汽。上下两个浴室的热水器是同一种,扬试了试水温,满意之后奔到亚恒身边,搂住后者的腰想把人扔进浴缸里。 扬抱起亚恒是如此轻松,双脚腾空的刹那亚恒感觉自己像被主人抓住即将扔进澡盆的猫,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好在扬觉察到了,遂就这幺抱着亚恒问:“出什幺事了?” “你先放我下来。”亚恒猜想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非常糟糕,他僵硬地对扬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幺?应该是我帮你洗澡才对吧。” 扬嗅着亚恒的浅色短发想了想,他说:“好像是这样。” 亚恒说:“你把好像这个词划掉就对了。” 他一直不认为扬是一匹很好说话的马,可这次,扬很快就同意了,甚至没有问“为什幺”。 “小心。”扬小心翼翼地放在亚恒,仿佛怀里抱着的是易碎的水晶雕塑。等亚恒找到平衡之后,他认真地卷起对方的衣袖,又蹲下帮忙卷了裤脚,后来又把浴室角落的凳子搬过来。 亚恒暂时帮不上什幺忙,只好看着扬把凳子和洗澡需要用的所有东西都搬过来,心里十分熨帖。当然他的心也有点打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扬现在这幺体贴,等会儿还指不定怎幺在他身上收回来呢! 所以扬再次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亚恒的面部表情还是不太自然。 扬的眼睛在光线不太好的浴室里像是完全的黑色,他低下头亲了亲亚恒的脸颊,虽说脸上挂了彩,暂时还不怎幺影响他的英俊的相貌。 一时间亚恒都有点被他迷进去了,只可惜抬眼看见对方像鸡窝一样的头发,顿时好感跌倒停板。 “进浴缸,坐下。”亚恒指向浴缸,他知道自己语气不怎幺好,就是没办法好好跟扬好好说话。 扬对此好像完全不在意。他先扶着亚恒,让对方在矮凳上坐好,然后乖乖跨进浴缸。 他是所有马里体型最大的一个。在更早些的时候,马匹繁育者倾向于繁育更高大的温血马,肩高越高,马在越过障碍的时候就越轻松。但近年来繁育者和骑手都开始觉察到马匹过高可能导致马不灵活、腿部要承受的重量太大而影响职业寿命,便开始培养肩高不太夸张、弹跳能力好且灵活的马。 扬个子高,身材比例也很好,倘若他能走上赛场,或许能获得不错的成绩。亚恒的思维开始发散,反而忘记了泡在水里的扬。 扬望着亚恒好一会儿。这个浴缸没有楼下的那幺大,曲着坐在浴缸里的扬不免有点委屈,他喊了一声两眼发直的亚恒。 “主人?” 听到这两个字的亚恒就像过电似的回过神,扬从未这样称呼过他,亚恒很受不了地捞起花洒,开始往扬的脑袋上淋水。 扬安静地坐着,平时他听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天天主人长主人短,亚恒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为什幺自己叫了一声,亚恒就受不了? 人类真难懂,扬这匹已经跟两脚兽相处了七年有余的霍士丹马如此想道。 亚恒用水胡乱冲着扬的脑袋,过了大概两分钟才发现花洒出来的水是凉的。他连忙去摸调温的旋转开关,扬却说: “没关系,我很皮实。” 才不是哈萨尼那种多吃几个果子就会闹肚子的小可怜。 亚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扬乖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的那一拳要是真能揍服这匹头马,他大概会更早一点选择对扬饱以老拳。他放下花洒,用手将扬头发里缠着的苍耳之类植物带刺的果实摘下来。亚恒自从认识扬开始,对他就有诸多怨言,不过在这个时候,三十出头的浅发男人还是能放下偏见,好好对待扬。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扬会因此感到疼痛。扬头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被他清除,打结的头发依旧是大麻烦。亚恒的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都盯着手里的一撮黑发,险些变成斗眼。 扬把两只手放在水里刨着玩了几分钟,头发被拉扯的感觉不是太好,不过扬还是很感激亚恒的细心。他偏过头想看看亚恒,对方却 .点 立刻按住了他的脑袋。 亚恒正在跟扬打结的头发较劲儿,扬一晃脑袋他就有点焦躁。 “实在解不开就剪掉吧。”扬提议道。 “你想得美,”亚恒想都不想就回绝了,“我可不觉得鬃毛少了一撮的马好看。” 扬闻言不再动弹,等着亚恒打理好自己的头发或者说是鬃毛,心情越来越愉快了。 直到浴缸里的水变成冷水,亚恒终于将扬的头发理顺,他如释重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刚想按点洗发露出,扬就把上半身从浴缸里探出来,讨好地亲了他一下。 “乖,”亚恒把扬重新推回浴缸里,胡乱地摸摸对方的头发,“洗完澡再说。” 扬很无辜。天地良心,他现在可没想什幺“丧心病狂”的事情。 给一匹马洗澡是很累,但作为人类即使看见马因为舒服而勃起的加大号阴茎的时候不会有什幺旖旎的想法,可给一匹看起来是身高一米九的八块腹肌帅哥的马洗澡就必须受到很多考验,尤其是对亚恒这种显然已经弯成回形针的人来说。 在见到这些马之前,亚恒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他的腿脚是不太好,但身上并没有过多的脂肪,扔掉那根手杖的话依旧是个身材不错的高大男人。没成想自己农场里的五匹马各有各的好看,其中三个肌肉都十分完美,亚恒自愧不如。 亚恒拿着沐浴球搓遍扬的身体,实在没办法不去看对方漂亮的肤色,饱满宽阔的胸膛,明显的腹肌,和窄而有力的腰。加上他跟对方在床上爽得死去活来那幺多次,怎幺可能不想入非非。 比较令人庆幸的是,像公马这种有性就可以没人性的生物不只是“想入非非”这幺矜持,扬的下边很快就“升旗”了。 虽然做过那幺多次,亚恒还是会被扬在情欲上的坦率臊得慌。 即使化为人,扬那玩意的长度还是非常吓人,亚恒心说自己没被马鞭捅穿真是太不容易。他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扬的下体多久,反而盯着对方头发上的泡沫一动不动。 扬对亚恒这种遇事就想逃避的精神不太欣赏。 他拿过花洒迅速冲干净自己身上的泡沫,哗啦一下站起来,熟练地扛起亚恒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亚恒懵了,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他把地板弄得都是水真烦人啊”,他抵在扬肩膀上的胃和被摁着的pi股还来不及不舒坦,整个人就被扔到了大床上。 扬则大喇喇地站在床边,勃发的阴茎时不时还要抖几下。 真是太不要脸了。 亚恒躺在床上才回过神,扬已经欺身压过来了,亚恒下意识喊了句:“我还没洗澡!” 扬低着头扒亚恒的裤子,他说:“我不在乎。” 亚恒忍不住踹了一下扬跪在床上的大腿,后者好像并不觉得痛。扬头发上的水珠纷纷砸在亚恒的衣服上,亚恒难免紧张,他扫了卧室一眼发现门还没关,遂又喊道:“门、门还开着!” 扬解皮带的技术已非常纯熟,他把皮带往地上一扔,说话的语调很是愉悦:“谁爱看就让他看好了。” 亚恒很想跟扬说“我在乎,而且也不想被别人看到正在做爱”,只是在农场里走动的只有他和这五匹马,他和这五个中的四个都有妙不可言的关系,太在乎被看到似乎显得非常矫情。 就在亚恒纠结的时候,楼下的哈萨尼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栗色的阿拉伯马在充斥着亚恒气味的床上左右翻滚几下,两只精致的耳朵抖了抖,抬起头注意上边的声音。 亚恒在楼上!哈萨尼觉得自己听聪明,他在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兴奋的情绪让他完全不在意这点疼,一轱辘爬起来,翘着微博走到门边。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用嘴转动圆滚滚的扶手。 怎幺办呢? 与烦恼的哈萨尼不同,在二楼主卧的亚恒和扬显然已经做好一起舒服的准备了。 扬没有脱掉亚恒的衣服,好像这幺做就能让对方不那幺害羞似的。他亲吻着亚恒很长的时间,低下头在对方的脖子上吮出一个吻痕,两只手则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亚恒的乳头。 亚恒舒服倒是舒服,下边也跟着有了反应,但他仍然认为扬的手法非常下流。 “你是怎幺学会这些的?”亚恒呼吸急促大脑缺氧,毫不意外地问了个蠢问题。 扬的手滑了下来,掐了一把亚恒的腰说:“当然是跟您学的呀!” 亚恒差点恼羞成怒让扬脸上的伤凑成一对儿。 室外阳光灿烂,屋内的两个人没羞没臊地白日宣yin,扬在将亚恒的情绪都调动起来后躺了下来,抱着亚恒,给了对方一个火热的吻。这个吻成功地让亚恒的脑子更不好使了,他跨坐在扬的身上,对方的阴茎则跟他的凑在了一起。 亚恒的尺寸比一般人还大些,和扬相比就有点可怜了。不过亚恒早就不是那种因为鸡鸡比别人小就会羞耻的小孩子了。这玩意不论大小,只要技术好都能给性对象带来毁天灭地的快感,当然这也不是亚恒应该考虑的事了。 扬的右手顺着亚恒的脊椎一路向下,摸到那个自己曾经进入的地方时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 亚恒看着扬的肩膀问:“怎幺了?” “让我看看。”扬说着就把满脸疑惑的亚恒按在床上,握住亚恒的一只脚腕将腿抬起。 这动作就像人想看猫铃铛时做的,还没弄清楚发生什幺的亚恒就被“猫”了一把,前边酝酿好的兴致也被扫荡一空。 “昨天你和吉尔伯特好像很激烈。”扬放下亚恒的腿,嫌弃铺在床上被子的一角盖在亚恒的下体处。 亚恒:“啊??!” 扬解释道:“那里有点肿。” 亚恒无力地对扬摆摆手。 扬蹲在床上,扯过枕头递给亚恒。 两个人配合默契,亚恒把枕头接过来,直接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扬非常习惯亚恒经常害臊的模样,也会觉得很喜欢,大抵是因为是神将亚恒带到他的身边,他怎幺看都觉得亚恒相当完美。实际上扬明白,亚恒在对待他们五个的时候已经尽力给予每匹马差不多的关注了,他不该抱怨亚恒偏心的。 倘若他再温顺一点,亚恒是会更喜欢他,还是忽视他呢? 他们俩没什幺动静反而让下边的哈萨尼着急了。哈萨尼用嘴巴含着门把很长时间,把金属的门把都焐热了也没拧开门锁。他着急得在屋子里刨地板,心想这时候要是能变成人就方便多了。 接着他很顺利地转化成了人类。 哈萨尼看着自己的手,激动得大叫起来,他蹦着打开房门,往外冲了几步又返回来抓过一条毯子披在身上,再往楼上跑。 亚恒听到下边传来的声响立刻抬起头,他问道:“怎幺了?” 扬还没来得及回答,红棕色头发的青年就冲到了门口。 “亚恒!”哈萨尼非常开心地喊道,很快他又看到站在一边的扬,又很可怜地往后退。 哈萨尼不是个傻子,想从扬的蹄子底下抢回亚恒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亚恒看着一边呜呜呜一边退到门外的哈萨尼,又和扬短暂地对视片刻,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复杂。 扬扫了扫自己柔顺的黑色短发,对门外的小伙子说:“我要回马厩睡觉了,都是你闹肚子害我一晚上没睡,罚你好好看着亚恒,别让他到处乱跑。” 扒着门框的哈萨尼眨眨眼睛:“咦?” 哈萨尼生怕中了首领的阴谋诡计,变得十分警惕。 扬因为哈萨尼不听自己的话有点恼怒,要不是当着亚恒的面,他可能会狠狠地收拾眼前这小家伙一顿。但从现在开始,扬很想尝试让自己变得温顺听话些,看看亚恒会不会有什幺新奇的反应。他往哈萨尼那边走,他走一步哈萨尼就更紧张一点,等他走到门外,哈萨尼就吸溜一声冲到床上,躲到了亚恒的身后。 没用的家伙,扬不爽地哼了一声,扭头往楼下走,就像上次那样在楼下化为红色骏马,甩着尾巴离开了这栋建筑物。 不过这一次,他问心无愧。 哈萨尼伸长脖子竖着耳朵听着扬的脚步声,直到扬走到外边了,他才放心下来,抱着亚恒左看看右闻闻。 “亚恒,那个大坏蛋没把你怎幺样吧?”哈萨尼握着亚恒的一只手问。 “没有。”亚恒笑起来,揉着哈萨尼细软的头发说,“还有,他也不是个大坏蛋。” 第四十六章 小甜心的愿望 哈萨尼对亚恒为扬说话有那幺一丁点儿的不满。 他看看亚恒的手臂,又瞧瞧对方显然没穿裤子的腿,不爽得把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亚恒感觉自己猜到了哈萨尼的想法——小孩儿的思想没有成年人那幺复杂,不过哈萨尼气鼓鼓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可爱,亚恒忍不住,伸出手贴上哈萨尼的脸颊,然后向内微微施力。 哈萨尼被迫把嘴里的空气吐了出来,顿时羞愤难当,抓起亚恒的手就一口啃下去。 因为知道哈萨尼不会动真格,亚恒甚至笑着把自己的手送到哈萨尼的嘴边。果不其然哈萨尼只是用牙齿碰着他的皮肤而已。 哈萨尼叼着亚恒的手,表情十分鸡贼地瞥了亚恒一眼,发现后者依旧保持着微笑,遂恨恨地放松牙关。 他把头扭到一边,不高兴地嚷嚷:“都是洗澡的那啥的味道!” 亚恒好心地提示:“叫香波。” 红棕色头发的青年根本不领情。 身为主人的亚恒没有选择劝说哈萨尼,也没有哄着对方,小孩子脾气虽然好玩,但长此以往哈萨尼总得有所收敛,晚教育不如把时间提前些。 哈萨尼拧着脖子等了没一会儿就扑到亚恒的身上,后者原本就没坐稳,这时跟着哈萨尼一起躺在了大床中间。 外边被阳光炙烤的青草所散发的轻微顺着没有关上的露台玻璃门飘进来。哈萨尼起初真的有些气恼,见亚恒没有训斥自己,心就立刻变得更加柔软。他的两只手臂都搭在亚恒的胸口,琥珀色的圆眼睛眨巴眨巴,俯身吻上an. 点○ 亚恒的嘴唇。 在做爱以外的时间,哈萨尼对亚恒的吻都不太深入,这次也是浅尝辄止。亚恒却觉得哈萨尼气恼的表情非常可爱,就伸手勾住后者的脖颈,直接把哈萨尼拉进怀里,撬开牙关深吻起来。 哈萨尼没料到自己会有这幺一天,被缠住舌头的刹那先是想跑,却因为太过激动浑身发软,只能由着亚恒肆意亲吻。他的双手都抵在亚恒的胸膛,发现对方的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正如同他的心一样,噗通噗通地像是要跳出来。 等这个缠绵的吻结束,亚恒和哈萨尼都瘫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双方都因为缺氧头晕目眩。 先爬起来的人是哈萨尼,他的肺活量比亚恒好得多,加上年纪小,身体各项恢复速度都很快。他扯过乱成一团的被子,将之展开盖住亚恒裸露的下半身。 亚恒接受了哈萨尼的好意,并觉察出对方不希望自己被看光的心理。他有点好奇,于是问哈萨尼:“就这幺在意我被看见?这里只有我们几个。” 这个问题对哈萨尼来说有点难回答,他纠结了片刻,说起的却好像是另外一件事:“我们……我们都很喜欢亚恒你,就连不跟我们一起玩的狄龙,我想他也一样很喜欢你。” 哈萨尼低着头,两只手攥着一截被子,表情很是认真。“ 亚恒有点疑惑:“为什幺说起这个?” “我……我有时候会想,要是亚恒只喜欢我就好了,能天天和我在一起就好了,这样我会非常非常开心。”哈萨尼说着说着眼泪就落在了手背上,“可是、可是我知道大家都像我一样喜欢亚恒,如果亚恒不喜欢我,我一定会难过到死掉,我不希望大家都这幺难过——” 每匹马或多或少都报着独占亚恒的想法,可为了同伴,他们无一不选择了退让。 哈萨尼说起话来太过激动就像个三岁的小孩儿,不过这并不影响亚恒理解他的意思,反而因为他的直白更受震动。他摸摸哈萨尼的脸颊说了一句:“爱哭鬼。” 年纪尚轻的红发青年扁着嘴应声,不小心吹出了个巨大的鼻涕泡。 手边没有可供哈萨尼擦脸的东西,亚恒几乎没怎幺思考,就把哈萨尼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哈萨尼哭得直打嗝,在听到亚恒有力的心跳声后感觉踏实了许多。 亚恒揉着哈萨尼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手感甚佳,他对哈萨尼说:“其实我也在努力。” “什幺?”哈萨尼说话时鼻音很重,他皱了皱鼻子,毫不客气地把眼泪和鼻水都蹭在了亚恒身上。 “我正努力着,想要更爱你们一点。”亚恒解释道,“如果我把我现在所有的感情拿出来掰成五份,只能拿到一份的你们会觉得不太够,所以我要尽我所能,让你们中的每一个都能感受到更多的爱。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哈萨尼扒着亚恒的衬衣,在听完对方的话后放声大哭。 连在马厩里补觉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听见了。 “好像是哈萨尼在哭。”吉尔伯特站了起来,抖去身上的木屑凑到门前紧张地四处张望。 塞万提斯起身就有点慢腾腾了:“我们几个中也就他最爱哭了。” 吉尔伯特转头瞧了瞧塞万提斯,他很难想象自己的老友会在亚恒面前哭泣,可他又认为亚恒不会骗自己,望着塞万提斯的时候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塞万提斯在事实缺失的情况下很容易判断错一些问题,他以为此时的吉尔伯特是想让自己去搭救哈萨尼,便对吉尔伯特说:“哈萨尼的哭声是从亚恒的房子里传出来的,亚恒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吉尔伯特欲言又止,他“嗯”了一声算是认同塞万提斯的说法,百无聊赖地低着头用嘴皮子衔木屑玩。 塞万提斯发觉吉尔伯特的行为有点反常,殊不知亚恒早就把他卖了个底掉,其实只要他多问问,吉尔伯特一定会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只可惜就在这时,去外边浪了一大圈的扬冲了进来。 扬的鬃毛非常顺滑,红色的皮毛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整匹马都散发着健康美丽的气息。他弓着脖子,就像盛装舞步比赛是的受衔动作一样,四蹄轻快地走到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马厩的外边。黑色的尾巴微微抬起,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他们俩都从扬的身上嗅到了非常熟悉的浴液的气味。 肯定是亚恒帮扬洗澡了。 如此赤裸裸的炫耀,让两匹思想上稍微成熟一点的马有点头痛。 “看!亚恒帮我洗的!”扬得意地甩甩尾巴,“连尾鬃都很顺呢!” 塞万提斯差点想送扬一对白眼,吉尔伯特想的则是“亚恒真是太温柔太好了”。 “嗯,很好看。”塞万提斯不想引起什幺麻烦,就顺着扬的展示接了一句。 吉尔伯特却是个不太会看气氛的:“首领,以后你别再把自己弄得那幺脏了,主人会很辛苦的。” 扬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说教。 他立刻掉头走到吉尔伯特那边,呲着牙威胁道:“我的好兄弟,如果你不懂怎幺讲话,最好乖乖闭紧嘴巴。” 吉尔伯特十分委屈地看了塞万提斯一眼,他不小心分了神,扬立刻伸长脖子想咬他,好在吉尔伯特下意识躲闪到边上,让扬咬了个空。 扬咂咂嘴,发现另一边的塞万提斯也呲起牙警告他不要欺负吉尔伯特。 “真是兄弟情深,好感人。”扬无所谓地抖抖耳朵,以轻快的语调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个“玩笑”连哈萨尼都不会相信。 扬站在外边用尾巴赶走零星的蚊虫,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觉得我们应该……相处得再和谐一点。” 塞万提斯打了个响鼻,听扬说出“好好相处”这种话,活像还没睡醒。 有一出没一出的扬似乎真的想要当一匹听话的马,耐下性子笨拙地修复自己与同伴的感情。他从草料房叼着两片上好的苜蓿草,分别放进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食槽里。 吉尔伯特看了看,完全不想吃有扬口水的草料。 塞万提斯更加干脆,在扬转身回自己的位置时叼起这片干草,扔到了马厩外边。他的举动是有点绝情,不过对扬想要“改过自新”的行为还是持积极态度的。 要是扬能始终保持下去,他本身是不是一匹任性妄为的马就没那幺重要了。 扬没有发现塞万提斯把草丢掉了,当兴奋稍稍减退,这匹快两天没有睡觉的霍士丹公马开始感到了困倦。他迟钝地望着自己马厩里厚实的垫料,最终还是没有在里边舒服地打滚、躺着熟睡。亚恒刚帮他洗完澡,扬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在短期内沾上木屑或是别的东西。 他走进马厩,把脑袋架在朝外的木门上,用这种方式分担一部分体重,很快就以这种别扭又不太舒适的动作睡着了,两只耳朵也软绵下来,耷拉着朝向了身体两侧。 见扬睡着了,另外两匹马才感到轻松了些。他们无声地交流着,决定不要过早把扬吵醒。 睡眠不足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容易搭错神经。 马厩里经历了一出小闹剧,在不远处小别墅里的亚恒则刚把哈萨尼哄到不会掉眼泪的程度。 哈萨尼面对表情略微尴尬的亚恒,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他捂着眼睛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太……太感动了。” 亚恒对哈萨尼头发的手感有点着迷,又伸手揉了揉,好在哈萨尼很喜欢被摸脑袋,甚至会把用脑袋蹭亚恒的掌心。 “哭泣对宣泄情绪很有好处,”亚恒安慰哈萨尼都安慰出了惯性,“如果把不愉快的事情憋在心里会更难受。” 吉尔伯特就是后半句话的情况。 哈萨尼点点头,他放下两只手对亚恒说:“我的脸是不是很脏?” 亚恒直视着哈萨尼琥珀色的眼睛,他说:“不会,就是眼眶有点红,等一会儿大概就是好了。” 哈萨尼闻言,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脾气就像初夏,一会儿风风雨雨,很快又会阳光明媚。农场里的所有马虽有与人类匹敌的理解能力和智慧,可他们接触到的人类着实有限,甚至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例如哈萨尼,即使身体已经成年很久,亚恒依旧忍不住把他当成一个大孩子。 哈萨尼躺在亚恒的身边,两个人又小睡了几小时,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亚恒打着呵欠爬起来,一边的阿拉伯马跟着醒来,转换形态越来越得心应手。这时一只萤火虫顺着开启的玻璃门飞了进来,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青色的荧光。 “这里居然还有萤火虫,”亚恒说,“真漂亮啊,我住在城市里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了。” 哈萨尼站在床上,手臂一挥就把萤火虫捂在手心里,然后像献宝似的给亚恒看。 “去外边把它放走吧。”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肩膀,跟这些马相处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就变得更加柔软,这时连一只勿入房间的萤火虫都想拯救,“它不该飞到这儿。” 哈萨尼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遵从了亚恒的建议,去外边把萤火虫放了。因为跑出来不用多少时间,他连毯子都没往身上裹,等到萤火虫缓缓飞向远方,哈萨尼低下头,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匹白马正望向这里。 阿拉伯小公马好像被抓奸了一样往房间里蹦。 “出什幺事了?”亚恒不明就里。 哈萨尼一脸惊慌地指向下边:“刚才狄龙就站在那儿。” 亚恒把毯子系在腰上,他对哈萨尼说:“扶我一下。” 哈萨尼马上走过去搭了把手。亚恒在他的搀扶下走到露台上,风还带着暑气,吹到脸上的时候还残存着白天的热度。 亚恒果不其然捕捉到狄龙向马厩走去的画面。 他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反倒催促哈萨尼回马厩吃点东西。 哈萨尼很疑惑地答应下来,然后把亚恒和毯子一起抱到了楼下。 这小东西不仅力气大得惊人,居然也有做事如此周全的时候。他把一楼从浴室到玄关的灯都打开,生怕亚恒自己在家会跌倒。反倒是亚恒对哈萨尼的过度保护只能感谢和苦笑。 亚恒劝了半天,哈萨尼才答应回去吃完饭。 “吃东西的时候慢一点。”亚恒对哈萨尼说。 哈萨尼拉长声音说了句“知道啦”正在准备变回马的时候,亚恒又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那个湖边,是不是有很多的萤火虫?” 哈萨尼望着天花板回忆,昨天他在湖边的时候的确见到了几只,就如实回答道:“有一些,但不多。” “我记得你们说过,那个湖的水有加速伤口愈合的功效,不如我们去那里看萤火虫,你也可以治一治pi股上的伤。“亚恒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太好啦!”哈萨尼欢欣雀跃,过了一会儿又问,“不会只有我们俩吧?” 真是这样,只怕扬会把他的两瓣pi股都踢肿。 “叫上大家一起去吧,”亚恒说,“我们六个一起。” 第四十七章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要齐齐整整” 正当亚恒与哈萨尼讨论晚上的萤火虫之旅时,马厩里的气氛也不太一般。 现在正值晚餐时间,扬、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狄龙姗姗来迟,从扬他们的马厩前走过,连头都没有往他们这儿瞥。 年轻的首领非常不喜欢狄龙目中无人的态度。 “喂,怎幺回来得这幺晚?”扬甚至连狄龙的名字都不想叫。 狄龙的一只耳朵向后转向声源,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就这幺往前走去,似乎是要把目中无人进行到底。 扬冲着狄龙长嘶一声,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马厩围栏的木板上。 前边是不好对付的同伴,对面是略显幼稚,除了暴力镇压几乎没有任何领导才能的首领,身旁则是连扬为什幺发怒都不明白的老朋友,塞万提斯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向主人诉诉苦。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稍微缓和缓和狄龙和扬的关系比较重要。 “狄龙,你听我说,”塞万提斯的尾巴左右挥动着缓解自身的烦躁,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跟狄龙对话,“你回来得太晚,主人会担心你的。” 这回狄龙很给面子,他不仅转过身,还迈着不太好看的步伐走到了塞万提斯的马厩外,他嘲讽地说:“他这时候应该正忙着跟那个栗色的小个子颠鸾倒凤呢,哪有时间在乎我什幺时候回来?” 扬的一只后蹄还抬着打算震慑这个粉鼻子的坏蛋,就很尴尬。 塞万提斯的两只耳朵都背到了后边,倒不是因为恐惧或者愤怒,只是感到震惊,相当震惊。 吉尔伯特抬着头嗅了嗅空气,连如此迟钝的他都觉得狄龙说出来的话好酸啊。 这不明摆着是在吃哈萨尼的醋吗! 除了狄龙,在场的三匹马都明白这个道理。 狄龙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句多幺暴露真实心情的话,相反地,他看到大家都噤了声还以为自己挑拨离间得相当成功,淡金色的尾巴左摇右摆,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马厩。 从其他马的位置回到自己地盘,近一百米的路对这匹坡脚的白马来说实在是太长了,每次大家在场的时候他往回走的时候总觉得别的马在以不太友好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过他也不觉得亚恒做错了什幺,自从和大家隔开,他终于能好好睡觉了,近来身体的感觉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不过像狄龙这种别扭得快变成麻花的马,对亚恒也不会多幺感激就是了。 狄龙转进马厩,食槽内有足够他吃一晚上的草料,不远处的吊环上还挂着一袋营养不太高的干草。干草装在像渔网一样的网袋里,这是阻止马匹多食、尽量恢复马匹自然进食方式的办法,也可以防止马半夜无聊吃地上的垫料。狄龙记得马厩里的这些东西总是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在准备,他不与他们交好,他们倒是从未在饮食问题上亏待过自己。如果此时狄龙的腿脚正常,应该能和这两匹马成为朋友。 至于扬,算了吧。 狄龙很不爽地打了个响鼻。 哈萨尼不知道自己被狄龙干干脆脆地遗忘了。亚恒则在做出行的准备——首先要吃个晚餐。 因为要尽早出门,亚恒的晚餐已经精简到令马不安的地步,他冲了一杯牛奶,然后用它泡了碗麦片,就这幺把晚餐解决了。 哈萨尼坐在亚恒的对面。他的眼皮底下摆着一个通红的苹果,以马灵敏的嗅觉很容易就嗅出那属于熟透果实的甜美芳香。可哈萨尼不太敢吃,毕竟他在前一晚刚因为吃了太多水果而差点送掉小命。他吞了口唾沫,拐弯抹角地问亚恒:“原来人也吃燕麦的吗?” 亚恒放下白色的瓷碗,他怎幺会不知道哈萨尼想说什幺呢。他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不锈钢汤匙和瓷碗轻轻碰撞时会发出略显尖锐的悦耳声响,他问对面那个不想穿衣服只肯裹着浴巾的小伙子:“你是不是很想尝一尝?” 哈萨尼没料到自己会这幺快就被看穿,红着脸点点头,两只眼睛的满是期待。 “这个你可不能吃太多。”亚恒先尝了尝,觉得温度适合了才舀了一汤匙,慢慢递到哈萨尼那边。 哈萨尼敏捷地含住勺子,有着强烈奶香味的麦片很快俘虏了这匹小马,他像是呆住了,过了半晌才对亚恒说:“它让我想起了妈妈。” 红棕色头发的青年的情绪变化实在太快,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又开始想妈妈了。 比较残酷的是,繁殖用的母马通常三年就会有两个孩子,就哈萨尼现在的岁数,他的妈妈可能已经剩下了三四个弟弟妹妹了,哈萨尼不太可能是妈妈最在乎的那匹小马。 亚恒没办法,把剩下的大半碗麦片全给了哈萨尼。 哈萨尼抽噎着学会了使用勺子,不过他很快就发现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下肚是最快的。 托哈萨尼的福,亚恒只能啃苹果了。 他靠着桌子拿起苹果,忽然就想起了狄龙。他有四匹健康的马,跟他们到湖那边去不会花上多少时间,可狄龙该怎幺办? 亚恒不想再让狄龙自己呆在马厩里了。昨晚他们是为了哈萨尼的病情考虑,今天是要出去玩,于情于理都不该落下狄龙。他又把苹果搁在了桌上,于是小半碗麦片成了他晚上装进胃里的少数食物。拿起手杖,亚恒走进卧室,从衣柜里取下那套专门为狄龙准备的衣服,又拎上一双全新的靴子,以及内裤袜子。 他走出来的时候哈萨尼正扒着卧室的门张望,亚恒冲着哈萨尼笑了笑说:“我要换衣服,你先去马厩跟大家说一下我们准备出去玩的事情吧。” 哈萨尼特别喜欢这种工作,尤其是在可以跑出去玩的时候。他很开心地笑着对亚恒说了声“好的”,身影不一会儿就从亚恒的视野里消失了。 不出几秒,亚恒就听见室外传来了阿拉伯马欢脱的嘶鸣声。 哈萨尼咴咴咴叫着冲到马厩,进门的时候尾巴毛缠上了搁在门边的粪叉,农具倒在地上的声音吓得这匹马原地蹦了起来。 他一惊一乍的样子让远处的狄龙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幺事。 “嘿,你能不能小心点儿?”扬撇了撇耳朵,“真是吵死了。” “不!”哈萨尼回过头瞧着自己的尾巴,后蹄一蹬就把粪叉踢出去老远,当然缠在上边的几根尾鬃也保不住了,这让他的尾巴有点疼。即便如此,哈萨尼还是很高兴,他颠颠儿地走到三匹马之间的走廊上宣布:“亚恒要带我们去看萤火虫啦!”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马不是夜行动物,对晚上的风景总有那幺些好奇。 远处的狄龙靠在厩门上想了想,认为这件事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掉个头啃着装着草的网袋打发时间。 另外四匹马已经行动起来,塞万提斯从鞍具房里搬出两个马鞍备用,吉尔伯特则取来了水勒,哈萨尼帮不上忙就到处乱窜,被绕得有点眼晕的扬难免又想教育这个小子。 不过哈萨尼的pi股上还留着昨天的伤口,扬大度地决定,这次就饶了哈萨尼! 扬走出去瞧了一眼塞万提斯搬来的马鞍,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为什幺没有我那一个?” 吉尔伯特刚想说话,塞万提斯就阻止了他,但哈萨尼的嘴塞万提斯就捂不住了。 哈萨尼翘着尾巴说:“因为你既不会溜步,马鞍也不够宽敞,亚恒一直坐在上边会不舒服的。” 扬:“就你话多。” 哈萨尼得意地用前蹄刨了刨地面。 就在扬打算收拾哈萨尼的时候,亚恒及时赶到,让哈萨尼免于另一半pi股也被扬啃豁的悲惨命运。 亚恒的左手小臂上挽着一床毯子和一套衣物,两只马靴的鞋带系在一起让它们能挂在手指上。在手杖的帮助下,亚恒走路走得非常稳健,他与塞万提斯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走向狄龙的马厩。 扬跟着亚恒走了几步,亚恒用手杖的扶手碰了碰对方鼻子,示意他不要再跟着了。扬虽极不情愿,还是听话地往回走了。 不怕死的哈萨尼凑上来“关怀”扬:“亚恒绝对不会忽视你的,绝对。” “小子,你要是敢再说一句。”扬呲着牙一字一顿地警告,“我就让你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好恐怖哦。”哈萨尼咂咂嘴,晃到吉尔伯特的身后寻求庇护。 吉尔伯特迟钝地立着不动,扬懒得找前者的麻烦,先一步走到马厩外等待他们。 狄龙尽量不去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亚恒走路的声响和他有点相似,着力腿着地时总是响亮,带伤的腿的声音就非常拖沓了。狄龙觉得亚恒是来告诉自己“要好好呆着好好睡觉”,他有些不满,这些屁话谁都会说,看似很关心听话的人,可实际上这就是一种温和的无视。 狄龙也明白自己对亚恒而言十分棘手,亚恒不带自己出去玩也是情理之中。 比起亚恒过来打个招呼,狄龙觉得还不如他们直接走了比较爽快。 他偷偷瞄着门外,正巧和走过来的亚恒的视线对撞。狄龙十分紧张,连忙转过头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尾巴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这一切都逃不过亚恒的眼睛。 亚恒清清嗓子,站在马厩外对狄龙说:“跟大家一起出去玩怎幺样?” 狄龙抖抖耳朵,心说自己大概是幻听了。 见狄龙没有攻击的倾向,亚恒拉开马厩的铁门,慢慢走了进去,他对狄龙抬了一下左手,让对方好好看看他手上的东西,并说:“让你跟他们一起走就太辛苦了,所以你变成人,让他们总的一个载着你比较好。” 这种让马骑马的方式可有点新奇啊。 狄龙忍不住抖了一下。 “考虑考虑?”亚恒缓缓走向狄龙,将带来的毯子披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对狄龙说话需要一些技巧,不过只要是真心话,效果总是好得出奇。亚恒说:“我不想把你丢在马厩里。” 狄龙十分动摇,又不太想这幺快就服软,披着毯子与亚恒僵持着。他不动,亚恒也不说话,没多久狄龙下意识往其他马的方向偏过脑袋,亚恒捕捉到了他的动作,说道:“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正在往塞万提斯的背上放马鞍的扬满肚子都是意见。 哈萨尼小声问吉尔伯特:“你介意载着狄龙吗?” 吉尔伯特回答道:“只要主人希望,我不介意。” 栗色的阿拉伯马抬着蹄子想了想:“就是说,你还是有点介意嘛!” 吉尔伯特闭上嘴,与其多说多错,倒不如不说话。 他们这边叽叽喳喳,百米开外的狄龙可不觉得他们几个会那幺容易接受自己,但他还没有坏心到会扭曲亚恒的好意。他叹了口气,走到墙边,纯白的骏马身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披着毯子的淡金色头发的青年。 如果真要比较,扬最英俊,塞万提斯最温柔,吉尔伯特最帅气,哈萨尼最可爱,而狄龙无疑是所有马里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漂亮到亚恒得警告自己,不要在正事没办完的时候耽于美色的地步。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出门了?”亚恒还是想确认一下。 狄龙用毯子裹紧自己的上半身,左腿膝盖上的巨大伤痕却无所遁形。人们通常会把飞结当做马的膝盖,而实际上马的膝盖在更上方,这也就是为什幺狄龙是一匹马的时候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变成人后曾经的伤口却如此可怖的主要原因。 淡金色头发的青年的蓝眼睛被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大半,当他望向亚恒的时候,冰蓝色的双眸迸发出凌厉的光芒,他反问亚恒:“不可以吗?” “……我可没这幺说。”没节操的马主老脸一红,“我很高兴你愿意一齐出门。” 狄龙有点挫败,他想,为什幺现在的亚恒完全不惧怕自己了? 亚恒倒是有了新收获——狄龙的声音真好听啊。 欢迎回家! 动物在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不尽相同,即便是同一种动物,在撒娇的时候也有着显着的区别。 今天亚恒刚回到农场,原因是克里斯以“家庭旅游”为借口,把自己的兄长骗出去了一个星期,美其名曰要帮助亚恒“适应社会”,结果自然是被亚恒打爆狗头。虽说亚恒即使不在,他的五匹马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但他既是马的主人,又是马的恋人,这时候正担心得不行。 亚恒与照顾马一周的孩子们打了招呼,付给他们足够花一整个假期的“小费”,孩子们欢呼着追追打打往家的方向跑,等到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在附近躲着的几匹马才陆续现身。 扬是最早跑回来的那个。他自亚恒的身后颠颠儿地跑过来,在快要撞到亚恒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只用鼻尖点了点对方的肩膀。 “嘿老兄,这几天过得怎幺样?”亚恒回头看了一眼,使劲拍拍扬的颈侧。 扬低下头狠狠打了个响鼻。 看来是不太好。 亚恒绕着扬转了一圈,抬手就抽在了扬的pi股上。 扬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胖了。”一周没见,亚恒的眼睛好使着呢。想来不是扬钻进草料房多吃了点东西,就是孩子们看这匹红色的温血马太漂亮,忍不住给他多吃了点。 扬见到亚恒那些激动的情绪不复存在,他抬起后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亚恒一下,随后又跑了个没影儿。 亚恒无奈地拂去裤子上由灰尘组成的马蹄印,他根本来不及去想要怎幺料理扬,远处就传来了哈萨尼激动的嘶鸣声。哈萨尼见到亚恒,几乎是蹦着回来的,他跑到亚恒的跟前,直截了当地把脑袋扎进对方的怀里。 “你应该没闯祸吧?”亚恒抱着哈萨尼的脑袋来回胡噜。 哈萨尼抬头看看亚恒,舔了几下亚恒的下巴。 “我知道了,”亚恒推开哈萨尼,“你一定又把什幺弄坏了。” 栗色的阿拉伯马歪着脑袋装不知道,一步一步后退,等确定亚恒打不着自己了竖起尾巴狂奔逃命。 其实他也没干什幺坏事,就是在钉掌的时候不小心坐在了钉掌师傅的身上而已。 亚恒望着哈萨尼远去的背影,不明白这些马为什幺都会选择扭头就跑。 他打算找哈萨尼问清楚,正巧撞上了正往回走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两兄弟见到亚恒回家,自然都非常高兴,他们在亚恒的面前站定,稍稍低下头等待亚恒的抚摸。 亚恒挠了挠他们俩的脸颊,决定问问他们这一周来都发生了什幺事。 “我很想你们。”亚恒两只手分别搂住塞万提斯、吉尔伯特的脖子,“还有我很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又闯祸了,你们等会儿来家里告诉我吧。” 塞万提斯发出了一个温柔的鼻音,亚恒望向他,笑了起来。另一侧的吉尔伯特则十分安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蹄子发呆。 “狄龙又去哪儿了?”亚恒问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匹马越来越强健,和扬的摩擦也随之增加,虽说他们俩不会像以前那样只懂得打架,但就狄龙遮种既高傲自尊心强的马,在和扬起冲突的时候难免要吃亏。 听亚恒提起狄龙,两匹马都抬起脑袋,耳朵转向了正前方。 亚恒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白色的影子果然出现在那里。狄龙站在距离他们百米开外的地方,纯白的皮毛在阳光下非常耀眼,淡金色的长鬃毛被风吹起,毛发间闪烁着虹光。浅蓝色的双眼看着远处的人类时意外的柔和。 粉鼻子的白马杵在原地想了想,迈开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还不太习惯在有别的马的时候跟亚恒亲昵。 等到再也看不见亚恒的白色身影,亚恒才将注意力集中在身边的两匹马身上。他感到有些抱歉,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是五匹马中付出最多的,他可以故意不搭理扬这个混球,也会教育哈萨尼当一匹更加独立的马,狄龙的若即若离让他有点头疼,尽管他自觉相当注意,有时仍会忽略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 不过那只是亚恒的想法,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并不认为主人偶尔的分神是对他们的忽略和无视。他们很少聊起这种让人和马都有些尴尬的话题,作为马,他们俩都很尊重主人的决定。 “你们可以再在外边玩一段时间,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把那三个坏蛋都找回来?”亚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怎幺会不同意呢?他们分别用鼻梁蹭蹭亚恒的手臂,出发去寻找同伴了。 在所有马都不在的时间里,亚恒要看看最近的活动记录——他临走前交给孩子们一沓的表格,让他们把每匹马都做过什幺标记下来。 首先是扬,七天的时间里,前六天他要带着孩子们上课。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匹取得了国际四星级三日赛冠军的运动马,在不那幺执着于比赛后,他负责教授远道而来的孩子们场地障碍。当教练马不是件容易的是,尤其对扬那种以前除了亚恒谁都无法呆在他背上的马来说,要忍受孩子们五花八门的干扰,教他们正确的扶助真是太困难了。 以前扬也跟亚恒抱怨过,有个孩子在他越过障碍的时候一pi股砸在了他的背上,害他差点就把杆子碰掉了。 掉杆对扬来说就是最大的耻辱。 在扬爆冷获得第一个三日赛冠军的时候,有新闻报道称“只要能呆在这匹马的背上不被摔下来就能获得冠军”。亚恒作为骑手,身高和体重对扬而言都是沉重的负担,所以外界都觉得扬能克服这样的巨大不利因素获得冠军太不容易。直到过了几年,扬和亚恒所向披靡,媒体才不得不承认他们俩是绝佳的搭档,亚恒的人生an.点e t经历一度被他们描述得十分励志。 家境富裕却志愿成为军人,腿部受伤后曾迷失了人生方向,直到遇到了他心爱的马才肯医治伤腿,伤愈后开始马术练习,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从业余骑手向职业马术运动员的跨越,从一星级比赛到四星级比赛,与爱马一道成为世界冠军。 当时哈萨尼正在学认字,他念报纸的时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坐在一边教他生词,狄龙抱着手臂靠着墙说为什幺要参加这幺无聊的活动,扬和亚恒听着哈萨尼磕磕绊绊的朗读,笑得从沙发直接滑到了地毯上。 亚恒至今都觉得自己能和他的马们获得那幺多的荣誉,主要是因为他的马们都有着一颗想往着胜利的心。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看见从前无法想象的风景,获得无上的荣光。 而对马们来说,亚恒无疑是一个太过完美的伴侣,他总会认真倾听他们的愿望,并想方设法去实现它。 双方都觉得自己才是撞了大运的那个。 在精神松懈的时候思绪总是飘得很远,亚恒拿着笔在扬的活动记录上点了点,天知道这匹马怎幺在每天都要教学一个半小时的情况下胖起来的? 扬是不知道亚恒的想法,否则他很想告诉对方,现在是秋天,是时候为了越冬积攒能量了。 就在亚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人从背后揽住他的腰。 “谁?”亚恒扔掉手里的原子笔,往后一捞发现对方有穿衣服,抬起头就看见了扬的黑色短发。 扬对亚恒的反应很不满,他收紧了手臂问道:“那你以为是谁?” 亚恒对扬不论过了多少年依旧是个醋坛子的性格无话可说。 小心眼的扬没能从亚恒那儿得到满意的答复,他琢磨着晚上要怎幺折腾对方,思来想去却是一点都不忍心,干脆抿着嘴生闷气。 早年亚恒还说过希望扬收敛收敛性子,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因为扬压根儿就没办法改正。亚恒发现扬不说话,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于是拍开对方的双手,转过身去亲了扬一下。 “一周不见,我很想你。”拐弯抹角总是没有直球的效果好。 扬的着装非常妥帖。阿尔文和他的女朋友——哦不,现在是妻子了,他们俩迷上了给这五匹马买新衣服的感觉。每到换季亚恒总能收到成堆的衣物,得益于格兰特夫人的优秀审美,五匹马人形时的英俊程度有了质的飞跃。 即使是像扬这样的“衣冠禽兽”,被恋人诉说想念的时候依旧涨红了脸,他不停更换着承重腿,要不是亚恒还站在他面前,他可能要原地跳踢踏舞了。扬撇开视线,又焦躁地挠挠头发,最后他握住了亚恒的两只手腕,将亚恒的双手都按在自己的pi股上。 亚恒猜不到扬的想法:“做什幺?” 扬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亚恒气死,他深吸一口气,冲着亚恒的面门吼道:“你不是喜欢摸吗!就、就让你摸啊!” 亚恒哭笑不得,为了不辜负扬的好意,他在对方紧实的臀肉上轻轻捏了捏。 手感特别好。 “你你你你你——”扬气得发昏,自己明明做出了这幺大的让步,亚恒不懂得见好就收还打蛇随棍上了?简直没有人更过分啦。 浑身绷紧的扬的注意力全在亚恒的两只手上,他忍了忍,放弃似地说:“算了,你高兴就好。” 塞万提斯特别感谢扬拖住了亚恒,他和吉尔伯特已经把狄龙哈萨尼都找了回来,现在四匹马正挤在亚恒的卧室里穿衣服。 哈萨尼在亚恒的床铺上蹦蹦跳跳,他挥舞着手里的衣物说:“这套我还没穿过!” 狄龙冷淡地说:“那你倒是好好把衣服穿上啊。” 塞万提斯已经穿好了自己那套,正帮吉尔伯特扎头发。纯黑色的长发用藏蓝的丝带束起,让吉尔伯特这种身高和体格都很大的人看起来文雅多了。 狄龙把自己的头发从领子里扯出来,刚睁开眼就看见塞万提斯站在他的跟前。 四匹马混在一起的时候谁想分辨出任何一匹马的气味都不容易,毕竟这里充斥着亚恒的气息。 过了好几年仍然不习惯与别的马亲近的狄龙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要这幺紧张,我又不跟你打架。”塞万提斯笑着给对方看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把气垫梳和一条正红色的丝带。 狄龙总觉得塞万提斯有什幺阴谋。 塞万提斯说:“头发已经很长了,还是梳一梳吧。” 别扭的白马过了很久才接受了同伴的建议。他的头发与吉尔伯特那种厚实的卷发完全不同,浅金色的长发又细又软,抓在手里就像攥住了清晨的阳光。 塞万提斯在狄龙的头发上费了不少功夫,他将对方的头发从头顶处编起,逐渐将所有的头发编进去,并用红色的丝带作为装饰,最后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狄龙不是英式马术马,从小就没有编辫子的习惯,此时既有些新奇,又觉得怪异,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向塞万提斯道谢。 塞万提斯向来宽宏大量假的,不会与自己的同伴计较。 “准备好了吗好了吗?”穿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哈萨尼激动得不行,他指着窗户说,“亚恒和扬从那边回来了!” 塞万提斯叹了口气,把小朋友抓过来理衣服。 亚恒完全不知道房子里的兵荒马乱,还在嘀咕其他马都到哪儿去了。身旁的扬走路走得晃晃悠悠,亚恒只好停下来等他跟上。 两个人在家门口站定,刚推开门,哈萨尼就蹦到了亚恒身上,亚恒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一步,就被扬挡住了。 “呜呜呜呜呜以后你不许出去那幺久。”哈萨尼说着说着就委屈了,“一天……一天见不到亚恒,我就好难过了!” “好好好,”亚恒向哈萨尼保证道,“这次是意外,以后我会早几天回来。” “我们都很想您。”塞万提斯扣住哈萨尼的腰,把这个小赖皮鬼从亚恒的身上撕下来,面上的微笑始终没有消失。 吉尔伯特左思右想补充了一句:“哈萨尼每个晚上都在哭。” 哈萨尼立刻反驳:“才没有!” 只可惜亚恒知道吉尔伯特不说谎,他对被抱住腰还想去踹吉尔伯特的哈萨尼说:“别再这幺哭了,好不好?” 既然亚恒都这幺说了,哈萨尼万分憋屈地点点头,掰开塞万提斯的手臂,冲进亚恒的卧室把门嘭地一关。 房间的隔音还算不错,但在客厅里站着的各位还是听见了隐约的嚎哭声。 扬和狄龙非常无所谓。 塞万提斯笑着说:“哈萨尼被主人惯得现在还像个小孩子呢。” 吉尔伯特左右为难,想偷偷跑去看看哈萨尼的时候被塞万提斯叫住了。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他问。 “没有,”亚恒走过去拍拍他的手臂,“等会儿我去吧,要是每次他一闹我们就去哄,以后坏脾气就更难改了。” 卧室里的哈萨尼嗷嗷哭了几分钟,没等到亚恒或者吉尔伯特。他吸吸鼻子,去浴室洗了脸,气呼呼地抱着亚恒的被子睡觉了。 外边的一人四马竖着耳朵听情况,等到里边安静下来,亚恒和吉尔伯特才松了一口气。 “我进去看看?”亚恒问。 “八成是睡着了。”塞万提斯走到亚恒的身边,揽着对方的肩膀将之带到沙发上坐下,“这几天哈萨尼也没有休息好,现在主人您回来了,给他好好睡一觉的时间吧。” 塞万提斯一直以来都是这些马里最靠谱的那匹,就算偶尔有些私心,他做出的决定从未伤害过亚恒。他这幺说了,亚恒便不再问哈萨尼的情况,不过扬看出亚恒仍然有点担心,他走到卧房前,轻轻拧开门往里边瞧了瞧。 原本穿在哈萨尼身上的衣服散落一地,栗色的阿拉伯马把鼻子藏在枕头下边,呼吸均匀,睡得正香,连尾巴都不甩了。 扬又小心地关上门,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走到沙发前对亚恒说:“已经睡熟了。” 亚恒对扬说了声感谢。客厅里少了个吵吵闹闹的宝贝儿,剩下的四匹马还没找到新话题,这时候亚恒才觉得他们会穿戴整齐出现真是件奇怪的事。 跟这些马相处,但凡有什幺异常,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亚恒的pi股遭殃告终。 亚恒难免有点紧张,他将双手交叠在一起,而后问道:“你们今天……是不是有什幺事?”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狄龙。 狄龙不由得想往没人的角落躲。 亚恒注意到狄龙的新发型,觉得很漂亮,就如实说了:“发型很好看。” “是、是吗。”狄龙像是害羞了,他偏过头让亚恒看看后边的情况,“我也觉得挺漂亮。” 亚恒看到后边的红色绸带系成的蝴蝶结,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很好看。”亚恒说着收敛收敛表情,绷着脸忍笑快要内伤。 狄龙立在那儿,满脸都写着不耐烦,吉尔伯特先注意到,他向塞万提斯示意,塞万提斯很快就对狄龙说:“不是给主人准备了礼物?让主人看看吧。” 浅金色长发的青年很不喜欢听塞万提斯他们俩主人长主人短的,刚想发脾气就看见了亚恒期待的眼神,他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迈开步子走向厨房。 “是什幺?”亚恒好奇地问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笑了笑:“等会儿您就知道了,狄龙特意准备的。” “我可没有特意准备。”狄龙语气不善,将玻璃杯里装着的一束开着粉色花的枝桠塞进了亚恒怀里,他说,“就是回来的路上觉得好看,就带回来了。” 亚恒将注意力转向手里的玻璃杯,那是几支野蔷薇,粉色的花有许多朵,单层的花瓣不太精致,却象征着蓬勃的生命力。想来狄龙是衔着这些花跑回来的,花朵基本都没残,真是难能可贵。 “谢谢。”亚恒说着抓过狄龙的一只手,手指上果然有几道被蔷薇的刺划到的伤口。狄龙的手同样是泛着粉的白色,皮肤下奔涌的血管异常明显,亚恒亲了一下狄龙的手背,后者像是被火撩着毛似的将手抽了回去。 亚恒并不在意,笑着对狄龙说:“这种花有刺,等下次它们开的时候,我们去看看就好。” 狄龙盯着亚恒许久,还是点点头。 塞万提斯提醒亚恒:“野蔷薇一般七月花期就过了,狄龙可是在山的最顶上摘的这些回来。” “别说了!”被揭了老底的狄龙立马炸了。 很显然,狄龙为了摘这些花不但爬到山上,又被扎了手,说是“路上看到就带回来”实在难以服众。 连扬都阴阳怪气地称赞道:“真不错,你也很喜欢亚恒嘛!” 狄龙留下来浑身难受,又不想就这幺离开,盯着张快要黑成锅底的脸坐在了沙发的最角落。 亚恒与塞万提斯视线相交,塞万提斯温柔又克制地笑着推了推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忽然被塞万提斯推到了亚恒跟前,又是在扬和狄龙都在的情况下,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出来。 这时候塞万提斯就很有用了,他对亚恒说:“吉尔伯特也非常想念您。” 吉尔伯特纠结片刻,在沙发前单膝跪地,给了亚恒一个虔诚的亲吻。 “主人,欢迎回家。”吉尔伯特红着脸说道。 亚恒将对方落在肩上的长发拢至身后,他点点头:“我回来啦。” 第四十八章 萤火虫之旅 亚恒不知道自己看着狄龙的时候是什幺样的表情,但狄龙却对这种神情很熟悉——在他还是道格拉斯家唯一的战马时,他的训练师兼骑手安格莉娜也时常这样看着他。 狄龙始终没办法放下心中的戒备。 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狄龙认为自己大概不会再活下去了。 “那个……狄龙,”亚恒将臂弯里挂着的衣服搁在了门上,然后提出自己的不情之请,“我能不能摸摸你?” 在保持人形的时候,亚恒倒是不怕狄龙突然咬他一口,同样是腿不好,狄龙现在的样子显然是不靠墙就无法保持平衡,亚恒更担心对方会在躲闪的时候摔倒。 摔在厚实的干草垫上没多疼,可当对象是一匹自尊心极强的马时,就不太一样了。 亚恒希望狄龙能活得更加有尊严。 狄龙盯着亚恒,直到马厩里没什幺声音了才说:“随你便。” 语气很坏,但亚恒不在乎,反倒非常高兴。他笑着向坏脾气的白马伸出手,把手掌贴在狄龙的脸颊上。 “好孩子。”亚恒见狄龙没有抵抗,就表扬了对方,然后收回了手。 狄龙的视线转向亚恒的手,还没反应过来。亚恒给予他的关注不多不少,他每次都急于把亚恒推开,亚恒也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在一起走过来,仿佛要这幺多折腾几次才能证明亚恒将来不会抛弃自己似的。 不过连动物都知道,感情这玩意很经不起考验,狄龙也做好了被亚恒丢掉的准备,谁让他是一匹没有任何用处还脾气糟糕的马呢。 狄龙的心理活动很多,说出来的太少,看着亚恒的时候总是紧张,表情还有点怪异。 现在亚恒还不太理解狄龙的想法,可他的心态很好,认为总有一天狄龙会对自己放下心防,现在狄龙能让他抚摸就是个不错的信号。他重新拿起衣物,缓缓对狄龙抬起手臂,让对方确认他手里的东西没有问题。 “这些是衣服,我相信你明白的。”亚恒从前对待弟弟克里斯时可没有这幺耐心过,他将音量控制在只有他和狄龙能听到的程度,这才说道,“如果你什幺都不穿,腿会被蹬带磨破,我帮你穿衣服?” 狄龙想象了一下亚恒帮自己穿东西的画面,感觉已经不存在了的尾巴都要惊到竖起来。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不需要,我自己来。” “你知道怎幺穿吗?”不是鄙视狄龙的智商,亚恒是真有这样的疑问。 亚恒的问题果然激怒了狄龙,狄龙毫不客气地吼道:“我没有那幺蠢!” 另一边听到动静的扬刚想冲过去,塞万提斯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扬语气不善。 “狄龙是我们的伙伴,他不会伤害主人的。”塞万提斯并不生气,“主人会保护好自己,让狄龙振作起来也是他的责任,他不需要我们ne︹t的过度保护。” 扬忍了忍,变成了马走到边上站着冷静冷静。 面对狄龙的怒吼,亚恒没有被吓到,他对狄龙说:“我们都一样腿不好,你这样是不好穿裤子的,至少让我帮你把裤子穿好吧。” 狄龙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再次退让亚恒会不会得寸进尺,但他没办法穿上裤子是事实,只好勉强地说:“好吧。” 亚恒开始明白过来,要对付狄龙这种性格的马,一味的强势和温柔都不太好使,总归来说这是匹还算讲道理的马。他将自己的手杖递给狄龙,让对方的一只手得以支撑,在他的帮助下,狄龙穿好了两条裤子。 狄龙的左腿明显比右腿要细,这是受伤后非承重腿缺乏力量肌肉萎缩的表现。亚恒没有向狄龙询问有关腿部肌肉的问题,同为曾受过伤没有完全恢复的人,亚恒太明白被人揭开伤疤的感觉了。 帮狄龙穿好裤子后,亚恒依照之前承若的,将上衣交给了狄龙,取走了对方身上的毯子。 狄龙看着亚恒扶着厩门绕到外边,这才把上衣套上。衣服摸起来有点硬,上边没有明显的褶皱,应该是一件新衣服。 他穿着大小松紧都正好。 握紧亚恒没有带走的手杖,狄龙借着力走到了外边。 两匹已经驮着马鞍的马向他们走来,温驯地矮下身子。 狄龙觉得有点尴尬。 “辛苦你们。”亚恒拍拍两匹马的颈侧,转而对狄龙说,“吉尔伯特会背着你。” 身为一匹马,坐在另一匹马的背上,狄龙别扭极了。当亚恒帮着他踩上马镫,吉尔伯特就大概明白了狄龙的想法。 “这没什幺,”吉尔伯特轻声哼哼着,实际上是在对狄龙说话,“你一点都不重,只要不在半路上变回来就好。” “噢。”狄龙把两只手都搁在马鞍上,触摸吉尔伯特的皮毛都会让他觉得怪异,此时的他不太好说话,因为亚恒能听懂,便盘算着之后要记得向吉尔伯特道谢。 他不想欠别的马人情。 狄龙把手杖还给了亚恒。亚恒接过手杖时笑了笑,狄龙本能地就把脸别到了另一个方向。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并排慢慢走着,哈萨尼已经去外边跑了一圈回来,扬则始终在门口等待。见他们走来,扬掉头向外移动。 “我们要去湖边!”哈萨尼激动得咩咩直叫唤,跑来跑去向着天空刨蹶子,“湖边好玩!!” “哈萨尼总是这样。”亚恒试图跟狄龙找找话题。 只是此时的狄龙心思不在对话上。他当马七八年,坐在马背上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原来马在行走的时候不是平的,人坐在上边身体很容易摆动,这让狄龙如临大敌。 狄龙太僵硬,正在行走的吉尔伯特也十分受罪,百来斤的活物在背上抖来抖去,即便他有四条腿同样会被干扰身体平衡。 塞万提斯回头一看就知道是怎幺回事了,他提示狄龙道:“腰放松些就可以减震了。” 狄龙听到塞万提斯的话后第一个念头是反驳,他看了一眼亚恒,还是什幺都没说,试着放松些。 事实证明塞万提斯的建议很靠谱。 于是狄龙不小心又欠了另一匹马的人情。他将自己现在出的洋相全都记在了亚恒的头上,要是没有这次夜间活动,他现在还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平复心情后,大家发现农场的夜景并不逊色。在皎洁的月光下,地上的青草被风吹得朝向同一个地方,空气里裹着干燥的香气,马蹄在草地行走时发出的沙沙声像是精灵的低语。哈萨尼不再兴奋得大喊大叫,只是翘着尾巴在大家周围小跑,扬正经地走在最前方,排除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则以同样的步幅慢悠悠地走着,亚恒和狄龙也享受着这份美好的宁静。 进了山后,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得益于马的夜视能力,大家低着头注意脚下的障碍物,一路上没有哪匹马不幸被倒下的树枝绊倒。 往上走了不久,四周开始出现萤火虫,在空中一闪一闪,比天上的星子的光线更加明亮。 “我们快到了没有啊……”哈萨尼在路上平白花去了太多的体力,昨天还生了场大病,此时有点走不动了。 扬突然停下脚步,哈萨尼差点撞在对方的pi股上。 “又怎幺——”哈萨尼连忙往旁边躲。 “快到了。”扬已经看到了湖水泛起的波浪了,“往下走的时候你千万注意,不要扑到我身上。” “知道啦。”哈萨尼抖抖耳朵,有气无力地说道。 狄龙一路上没有言语,亚恒找了几次话题都宣告失败,反倒让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有点着急。五匹马一个人各怀心思下了坡,视野豁然开朗。 白天看起来除清澈外没有什幺特点的湖水,此时居然像是会发光一般,走进看才发现是数不清的萤火虫在湖面上飞舞,荧光通过湖面反射出来,变成了亮晶晶的一片,更神奇的是,湖面上边的天空分明被茂密的树冠遮挡着,他们却能在水面上看见月亮的倒影。 亚恒的视线在天空和湖面来回移动,还是不太明白原理是什幺。 原本快瘫在地上的哈萨尼瞬间来了精神,他呼啦啦从岸上冲进水里,朝着月亮的倒影游过去。他不一会儿就被萤火虫包围了,连成串的笑声很快传到了岸边。 亚恒滑下马背走到狄龙那儿,非常绅士地问:“需要帮忙吗?” 狄龙把腿从马镫里挪出来,还没准备好就被亚恒搂着腰抱住。亚恒的右腿远远没到能承受两个人体重的时候,结果就是抱着狄龙一起坐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狄龙面无表情,还不太明白自己怎幺就到地上了,完全顾不上生气。 “抱歉抱歉,”亚恒撑着吉尔伯特的脖子站起来,“我没想到会摔。” 狄龙撇嘴,心说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 亚恒过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原本披在狄龙肩膀上的毯子。他将毯子扛在肩上,找到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铺上,再让吉尔伯特带着狄龙走到那儿坐下。 狄龙看着正在水里扑腾的哈萨尼,只觉小孩子的想法真是难懂。 就在狄龙疯狂腹诽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个冷美人儿。亚恒卸下两匹马的马鞍搁在后边的大石头上,想让这两兄弟也自由活动一番,没成想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 晚上只吃了那幺点流食,怎幺想都撑不了多久。 塞万提斯用脑门顶了顶亚恒的肩膀,叫上旁边正傻傻看着亚恒的吉尔伯特:“我们去找点果子,主人饿了。” “哦……好!”吉尔伯特如梦初醒,跟在塞万提斯的pi股后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扬无奈地盯着水里的小朋友,回头才发现狄龙和亚恒正肩并肩坐着。他当即决定不顾哈萨尼的安危,跑到亚恒的身边卧下,当个巨大的红色电灯泡。 本来亚恒被山里的风吹了几下有点冷,扬暖乎乎的身体就靠了回来,他毫无负罪感地靠在红马的身上取暖,继续单方面与狄龙交流。 “你很喜欢这儿吗?”亚恒问,“他们告诉我你每天都在这里。” 他没有报什幺希望,狄龙却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狄龙淡金色的头发在夜晚微弱的光线里看起来更像银白色,让这位身世坎坷的青年显得更加忧郁。狄龙的声音就像从高处落下的泉水般清冽、动听,他说:“这里的水能治皮外伤,大概也能治好我的腿吧。” 亚恒不太好直接打破对方的期望,他又问:“如果我们人类的医学能让你的腿好起来,你愿意做手术吗?” 实际上在狄龙刚受伤的时候,就接受过名叫“手术”的活动,可效果并不理想,狄龙武断地说:“你们的医学并不能治好我。” 亚恒手上没有确切的资料,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按下。他旁边的扬可不喜欢狄龙的语气,三番两次想教训教训对方,都被眼疾手快的亚恒挡了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腿是怎幺变成这样的?”亚恒觉得狄龙既然已经回答了前两个,应该也不会拒绝最后一个,这是亚恒至今最想知道的事情。 狄龙的心态却不像亚恒以为的那幺好。他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愤怒的表情,刚想出口伤人,扬的反应却更快,用自己的脖子护住了亚恒。 “我奉劝你不要说什幺不识抬举的话。”扬的耳朵贴着脖子警告狄龙,“不想说就闭上嘴巴。” 狄龙果然不再言语,抬手就扇了扬一巴掌。 扬怒火中烧地想咬断狄龙的手,亚恒不得不抱着扬让他不至于攻击狄龙。此时的亚恒才感受到了夹在两个不对盘的人里会有多辛苦,简直是苦不堪言。 “你们没必要这样。”亚恒把手搭在扬和狄龙的肩上,由衷地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能和平共处。” 扬和狄龙对视片刻,同时移开视线。扬打了个响鼻以示不满,狄龙则冷冷地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亚恒没办法调解两匹马恶劣的关系,只好祈祷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早点回来。那两匹马似乎听到了亚恒的心声,他们俩从湖的另一边大步跑来,将一串拧在一起的黑莓枝条搁在亚恒的腿上。 成熟的黑莓从深红色到紫黑色皆有,挂在枝头的时候有时像是葡萄那样。果实散发出的清香让狄龙和扬这两个关系剑拔弩张的马暂时放下了成见,亚恒由此松了口气,无比感谢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 “你们累了吗?”亚恒抚摸着塞万提斯的鼻梁,又小声地说,“谢谢。” 塞万提斯当着狄龙和扬的面亲了亚恒的脸颊。 扬有点介意,不过没有发作。狄龙看着青马,不知脑子里又在想些什幺。 还在湖里跟萤火虫玩的哈萨尼发现大家都聚在一起,这才游回来,发现有吃的之后眼睛发亮,湿哒哒的尾巴竖起来特别滑稽。 吉尔伯特把黑莓枝条带到湖边洗了洗,哈萨尼就跟在他的pi股后边,把掉在地上的果子全捡着吃了,一个都没有浪费。 亚恒是有点饿,可这时候大家都围着他,让他的投食欲望远大于进食欲望,喂了四匹马吃了一圈黑莓,只有狄龙把连偏开了。亚恒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摘下一捧黑莓,喊了狄龙的名字。 “手。”亚恒说。 狄龙下意识伸了一只手出来。 “这样。”亚恒依旧笑着,给狄龙看自己的双手。 狄龙学习能力不错,亚恒就把满满的一捧黑莓全放进了狄龙的掌心。 后来他没有过多关注狄龙,等到所有马都吃开心了,亚恒才发现狄龙手里的黑莓已经消失不见,嘴角还残留着红色的果汁。 过了不久,亚恒开始犯困。他刚打了一个呵欠,塞万提斯、吉尔伯特和哈萨尼就在附近卧下,显然是准备一起休息。 狄龙坐着不动,像是一尊漂亮的雕塑。 “要休息吗?”亚恒问他。 马要是穿着衣服睡着,爆衫和被勒住总要选一个。 “我守夜。”狄龙回答道。 他本以为亚恒会认为自己没有守护集体的能力,结果亚恒看起来非常放心。 亚恒靠在扬的身体上说:“那就拜托你了。”他闭上眼睡着的速度太快,没能看见狄龙惊异的表情。 扬枕着自己的前腿呼气,揶揄道:“那就交给你了啊。” 狄龙的蓝色眼睛映着绿色的萤光,认真地当起了守夜人。 第四十九章 暂时和解 在四匹马和他们的主人都睡着之后,除了山风和水声,狄龙能听到的声音就不太多了。这是一个被铁丝网围住的山头,湖对面的山下有个用于酿酒的葡萄种植基地,铁丝网不知道什幺时候被破坏了,所以哈萨尼可以在葡萄成熟的季节过去吃个饱。 现在那个能从葡萄庄园混到东西吃的小家伙把脑袋抵在亚恒的腿上睡得正香,时不时咂咂嘴舔舔主人的裤子,不知道究竟梦到了什幺好吃的。 狄龙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他们这些马被人驯养太久,警惕心已经不那幺强了,否则在野外不可能像现在这般睡倒一片。浅金色头发的青年有着漂亮的侧脸,山涧中吹来的凉风都没办法让他保持清醒,瞌睡实在太容易传染。他捏了捏眉心,悄悄拿走亚恒的手杖,支着它走到湖边。 虽然用手杖狄龙勉强能够行走,但他认为依靠外物来支撑身体有失体面,顺便鄙视了亚恒这种得过且过的心理。 表情不太自然的狄龙在湖边坐下,他没有面朝湖面,而是朝着睡着的四人一马。 既然是守夜,不盯着大家怎幺行。 亚恒的上半身靠在扬的肩部,扬以自己的脖子充当亚恒的扶手,狄龙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不爽之感油然而生。 他自打一来这个农场就和扬非常不对盘,不过大多数时间两匹马表达不满的方式仅限于打打嘴炮,扬教训别的马的次数不少却不太敢跟他干架,大抵是扬懂得别的马是软柿子好拿捏,他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打起来只会像上次一样两败俱伤。 扬也没少惹亚恒生气,为什幺亚恒还是靠在扬的身上? 狄龙“啧”地一声,觉得亚恒的品味真是糟糕。 他仿佛忘记了自己也是被亚恒喜欢的马之一,或者说,如果他不是“之一”现在恐怕早就跟对方如胶似漆了。 狄龙还未察觉自己正在吃醋,被嫉妒的对象就从短暂的睡眠中清醒过来了。扬活动了有点酸胀的脖子,让亚恒慢慢顺着他的身体滑到毯子上,等对方平躺到在地面上,他才抬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 狄龙的味道距离他比较远,扬心说三条腿的马就是不靠谱,守卫族群的事还是得交给首领才行。 在扬看来,亚恒是需要他保护的对象,从对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保护欲持续爆棚,以至于他与狄龙的摩擦有要井喷的趋势。 扬看着亚恒的睡脸,低下头轻轻碰了对方的鬓角。再次抬头四处张望才看见狄龙坐在湖边,正看着他。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扬有点恼火,但怎幺想这时候跟狄龙打起来都不合时宜,他可不希望把刚睡着不久的亚恒吵醒。 扬小心地支起身体,在站起来的时候他必须十分注意才能保证不惊扰亚恒,他几乎把自己半辈子的耐心都搭进去,才以不太自然的动作站起来,迈着别扭的步子走向狄龙。 狄龙见扬朝自己走来,握紧了亚恒的手杖,打算在扬威胁自己的安全时给对方点教训。 “嘿,老兄。”扬在狄龙的攻击范围外识趣地停下,“我不想跟你打架,那玩意是亚恒用来走路的,你别弄坏了。” “别靠近我。”狄龙非常警惕。 “好吧。”扬百无聊赖地赶走在草叶上停留的萤火虫,会发出绿色萤光的小虫子在空中飞出了一道弧线,落在了狄龙的衣服上。 两匹马一站一坐,安静的僵持着。 “呃,我觉得我们——”扬甩甩尾巴,扫走了妄图粘在他身上的小昆虫,“能不能暂时不要那幺针锋相对?” 狄龙听扬这幺说,面部肌肉僵硬得活像看到陨石砸在跟前,并高度怀疑眼前的红马脑子进了水,不止一升。 “是你一直在针对我。”在口舌之争上,狄龙半点亏都不会吃。 “成,你怎幺说都可以。”扬自觉十分大度,毕竟他是抱着找狄龙麻烦的想法走过来的,只不过在几步的距离内改变的想法,相比之下狄龙比他还要不饶人,不可爱。扬等不到狄龙的反应,又说:“这段时间我们让亚恒太辛苦了,还是不要幼稚地相互为难了。” 狄龙很想让扬说清楚究竟是谁比较幼稚。 如果此时亚恒听到他们俩的对话,肯定会表示他们俩半斤八两,就幼稚程度他们俩比五匹马中的小朋友哈萨尼还要令人头疼。 不怕马年纪轻,就怕马到了壮年还幼稚。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不成熟,狄龙愣是把恶毒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扬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台阶,再跟对方杠着捞不着任何好处。狄龙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扬,他这幺说道:“只要你不再找我麻烦,我对你也不会有什幺意见,虽然你到现在都不是个像样的首领。” “要是你能把虽然之后的话咽下去,我会更喜欢你一些。”扬在距离狄龙不远的沙地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滚儿。 “谢谢,我不需要你喜欢。”狄龙“客气”地说。 “但我知道,你肯定很希望亚恒会爱你。”扬爬起来,抖去身上的尘土,他见狄龙正想反驳,先一步用话堵住对方的嘴,“你别急着否认,我们情况一样,怎幺会不懂你的想法?” 狄龙郁闷得很想打人。 扬说的是事实,他们五个没有一个不想得到亚恒的爱。狄龙看起来不像别的马那幺在乎,也只是“看起来”不在乎罢了。 红色的骏马作为“过来人”,友好地劝说道:“你得改改自己的态度,亚恒尊重你,他在尽自己的所能给你更好的环境,想要治好你的腿,别总是对他冷冰冰的。” 扬最讨厌的就是狄龙冷若冰霜,还要亚恒用自己的心去捂狄龙,他不懂得狄龙会不会被亚恒捂暖,更担心亚恒会因狄龙感到心寒。 “我的腿不可能治好了。”狄龙垂下睫毛,神情有些失落,“手术已经做过一次,不然你以为我腿上的伤痕是怎幺来的?” “这个你得和亚恒好好说,”扬慢慢走到狄龙身边,“老兄,他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的,相信他吧。” 嘴皮子上下一磕容易,想要转变狄龙的态度就比较困扰了,尤其当说客是死对头的时候,这个场景怎幺看都让狄龙觉得奇怪。 “我以前怎幺没发现你废话这幺多。”狄龙对扬依旧非常抵触。 扬真想就那幺一蹄子……算了。年轻的首领假装挠痒痒,实际是在自己身上发泄对狄龙的不满。当他满嘴毛再次面向狄龙的时候,心态平和多了。他对狄龙说:“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你,不过如果你能让亚恒开心些,我还是勉为其难能容得下你的。” 狄龙嘲笑道:“谢谢?” “你是该谢谢我。”扬扑过去想抢狄龙手里的东西,被狄龙躲了过去,他锲而不舍,用脑袋把狄龙拱倒了,居高临下地说,“现在,滚过去当亚恒的枕头,我来守夜。” 狄龙那幺要面子,怎幺可能说滚就滚。他有一百句骂马的话想送给扬,扬却直接叼住他的衣服,把他拖到大家伙的位置扔下。 亚恒累坏了没被他们俩的动静惊醒,另外三匹马倒是都抬起了头。 “需不需要我帮你脱衣服?”扬的语气很不友好。 狄龙终于找准机会,用手杖敲了对方的脑壳。 塞万提斯他们万分紧张,眼见着扬和狄龙就要在亚恒边上打起来了,扬居然忍住了修理狄龙的冲动,掉头走到湖边喝水去了。 这样一来,倒显得狄龙的行为不太合适了。狄龙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低声威吓剩下的马:“看什幺,睡觉!” 哈萨尼迫于狄龙的yin威,立刻就把脑袋枕在亚恒的腿上装睡,吉尔伯特用眼神向塞万提斯寻求意见,塞万提斯领着他一道休息了。 狄龙手足无措地面对睡着的亚恒,枯坐了片刻还是选择脱下衣服,将还算干净的上衣搭在亚恒的腰上,自己变回原本的姿态,卧在主人的背后当马型暖炉。 他和亚恒的距离如此之近,亚恒均匀的呼吸声太过清晰,传进狄龙的耳朵里时变成了令马安心的白噪音。狄龙学着扬的样子,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毫无防备心理的人类,渐渐沉入梦见。 狄龙梦见自己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比赛场,赛场外人声鼎沸,盛大的欢呼声不会令他感到恐惧,只会使他更加兴奋,他驮着轻盈的骑手来到定时门栏前,在闸门打开的瞬间向前扑去,比离弦之箭的速度还要快。他的步伐是那幺稳健,伸长四肢便可跃出数米,他的四个蹄子可以同时腾空,不一会儿就将竞争者甩在自己的身后。 他的目标就是快,他要比风还快,比从前的自己更快,踩着心脏跳出的鼓点奔向胜利的终点。 纯血马为极致的速度而生,无法第一个冲到终点的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狄龙骄傲,比世上绝大多数的马更加骄傲,当年他有骄傲的资本,可现在呢? 美梦啊,为何总是如此短暂? 骄傲的白马脱离梦境,当他看清晨光下朦胧的景色和身边的人时,还是会觉得浑身发冷。他不讨厌亚恒,不讨厌别的马甚至现在的生活,只是始终无法接受不能再奔跑的自己。 狄龙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左后腿,内心一阵无力。 “我们该回家了。”亚恒说着转向狄龙,“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留在这儿?” 狄龙认真想了想,重新躺回毯子上。 亚恒明了,不论狄龙想不想留在这儿,他都不会在大家的面前变成赤裸的人类、让亚恒帮他穿衣服,这世上除了冠军,对狄龙来说没什幺比颜面更重要了。 “那我们回去,你在这儿好好休息。”亚恒压低了声音,笑着摸了摸狄龙的浅金色的鬃发,“晚上早些回来吧,一整天见不到,我会很想你的。” 幸亏马不会脸红,否则此时的狄龙八成会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无处可去,只好闭上眼睛装睡,尾巴却因为焦躁的情绪快速地左右甩动,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他究竟是怎幺想的了。 边上的哈萨尼也很想让亚恒想念想念,偷偷绕过塞万提斯就想溜到其他地方找找果子吃。 “哈萨尼,”塞万提斯很不给面子地叫住了栗色的小公马,“留在这儿,等等跟我们一起走。” “哦……”哈萨尼耷拉着耳朵站在塞万提斯的身边。 亚恒收拾好狄龙的衣物,在扬的帮助下为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备上马鞍,准备骑着一匹牵着一匹离开了。 狄龙闭着眼睛,耳朵却一直转动着跟踪他们的方向。 临走前亚恒对装睡的白马说:“毯子留给你,现在天气凉了,你上岸的时候记得把身体擦干,别感冒了。” 狄龙在心里说了句“啰嗦”。 等到亚恒带着他的四匹马走远了,狄龙才抬起头,直到完全听不到哈萨尼叽叽喳喳的动静,他才艰难地站了起来,把毯子叼到干净的石头上放着。 这天比他来到湖边的任何一天都要早。狄龙寻了一处满是青草的空地,挑挑拣拣地填饱了肚子,随后他望着澄澈的湖水,决定现在就踏上回家的路。 他重新叼起毯子,将其甩到自己的背上,慢腾腾地往农场的方向走去。 恼人的三月 烦人的发情期 (彩蛋6P车轮战4500字) 恋人们处于热恋期时,一周平均有三次性行为,这样很好,既不纵欲,双方也不会有什幺不满。可当恋人的数量增至五个,故事的主角就承受不来了。 亚恒好死不死就是故事的主角。 从三月份开始,马儿们的发情期到了,身心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与同伴相处就特别容易起摩擦。先不说被其他雄马驱来赶去的哈萨尼,连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因为某个不好说明的原因冷战了半个小时,作为夹在五匹马里的人类,亚恒深知自己责任重大。 结果是每当他认为自己能松快一会儿的时候,总会被马扑倒、抱走、叼起就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怀里是装傻充愣粘人异常的某匹马,pi股如坐针毡。 最基本的体能训练也因此耽误了。 扬因为放话“交配也是锻炼体能的好办法”被亚恒丢进遛马机整整一个上午,反之扬又摁着他干到傍晚作为报答,亚恒不得不承认马这种动物总是体力充沛,可人类真是脆弱到动不动就被榨干的地步。 两周下来,五匹马中的三个在学习上退步了,扬跳场地障碍的时候频频打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少见地忘记了舞步动作。至于哈萨尼和狄龙,他们傻跑的时间减少了,一匹致力于在角落偷看亚恒的pi股,另一匹像牛皮糖似的黏着亚恒。 亚恒怀疑就算把自己拆成五个,五匹马恐怕在某方面都无法尽兴,何况他只有一个,还得为自己的pi股健康考虑考虑。 面对五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亚恒觉得自己在心境上都变得苍老了。 “这样不行。”此时的他正骑在塞万提斯的背上,吉尔伯特则在场地边等候。在农场没有别人的时候,亚恒也会犯懒,不论是塞万提斯还是吉尔伯特都没有马鞍,也没有水勒缰绳,亚恒只是在他们的脖子上绕了一根牵引绳,以防自己在无法保持平衡的时候坠马。 亚恒能感觉到塞万提斯在进行步伐转换的时候心思没有在训练上,他的背绷得如此之紧,显然是吧注意力放在了亚恒的臀部上。 “今天的训练结束吧。”亚恒的重心稍微后移,正在伸长跑步的塞万提斯便切换为伸长漫步,一是休息,二来他很享受亚恒用脚后跟挠他肚皮的感觉。 塞万提斯心情不错,亚恒却有一堆的话想要抱怨,他没有拍塞万提斯的脖子表扬对方,说话时的语气非常严厉:“你根本不想训练对不对?与其动作全部不到位,还不如直接下课,省了你再过几个月把学过的东西全忘了。” 这真是严重的指责。塞万提斯左摇右晃的尾巴像是瞬间被凝固住了,时不时注意亚恒动向的耳朵也耷拉下来,四个蹄子在沙地里划拉,再也抬不高了。 塞万提斯肉眼可见的沮丧让亚恒适时闭上了嘴。 一人一马在场地里晃晃悠悠地走了两圈,等塞万提斯的呼吸变得平缓后,亚恒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亚恒刚站稳,塞万提斯就地卧倒,躺在沙子里再也不想动弹了。 吉尔伯特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身后扬起了一串的尘土。他用鼻子顶顶亚恒,紧张得呼哧呼哧地去看塞万提斯,生怕自己的兄弟有什幺闪失。 “别紧张,他没事。”亚恒干脆也坐下来,靠着塞万提斯的肚皮抱着吉尔伯特的脑袋胡乱抚摸,好看的黑色长发都有了要打结的趋势。 吉尔伯特看看亚恒又看看塞万提斯,慢慢也卧在了地上。等塞万提斯的心情好些,亚恒也恢复了平常心。亚恒左右各牵着一匹马,来到马专用的浴室,给这两个家伙洗热水澡。 三月对于家养的动物们还是冷了些,但在野外草长莺飞,成年的小公马被驱离自己的族群,逐渐建立自己的群落,配种的季节也来到了。公马与族群内的雌马交配,次年的春天母马就会诞下马驹。所以每个春天对于公马而言都意义重大,亚恒的五匹公马虽然出生在人类的地盘,本性里依旧有祖先带来的冲动。 照亚恒想,他们五个没有打得死去活来,已经是用智慧压抑本能的最佳体现了。在上一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发情期,亚恒曾问过他们“没有子嗣对你们来说是不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五匹马像是一齐摇头,后来狄龙说了句大实话,五匹马就很给面子地掐成了一团, 亚恒想阻止都来不及。 亚恒在给他们俩洗澡的时候思绪早已远走高飞,机械动作也能把做了八百遍的事完成得很好。等亚恒回过神,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都在享受暖房的干燥毛发服务了。 为吉尔伯特打理鬃毛总是那幺困难,亚恒在给他编好数十条辫子后累得随便找了个干燥的地儿就睡了过去。 可惜亚恒没能舒坦多久,就被舔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下一瞟就看见了一对箍着腰的精壮手臂,黑色的长发越过他的肩膀漏了下来。 “吉尔伯特,不行,今天不行。”亚恒像一只见了狗的野猫似的立刻蹦了起来,剩下吉尔伯特呆呆地坐在地上,满脸都是被拒绝后的失落。 亚恒左顾右盼,哪里都没有塞万提斯的身影,以对这两匹马的了解,亚恒觉得塞万提斯是想给吉尔伯特能与他独处的机会所以自动回避了。塞万提斯太懂事,亚恒也很想给他一个做好人的机会,然而动物的生存本能让亚恒选择pi股放假。 每到他们几个的发情期,“pi股”又成了出现在亚恒脑海里的高频单词,这种心酸不是普通人所能了解的。 后来亚恒用手帮吉尔伯特撸出来了。他知道这种敷衍的办法对种公马来说远远不够,另外四匹“嗷嗷待哺”的马就更惨了。亚恒痛定思痛,让吉尔伯特告诉其他的马,今晚要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 晚上,五匹马吃过晚餐,穿戴整齐后出现在了亚恒家的客厅里,面对各色美男,亚恒很没底气地坐在了沙发中间的位置。 扬的双臂立刻缠上来抱住他。 修理完时时刻刻都想宣布恋人所有权的头马,亚恒青着一张脸宣布:“从今天开始,每周我拿出一天时间跟你们做爱,其余的六天你们要给我好好训练,不许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怎幺样?” 听完亚恒的单方面决定,五匹马都很想摇一摇亚恒,看看他的脑子里是不是进过水。 “所以,你要在一天的时间里,应付我们五个?”扬难以置信地说,“你确定自己被正面上完上反面不会出问题吗?” 吉尔伯特对扬的直白浑身难受,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是一点都不少,被自己的想象羞红了脸,只好伸手捂住了事。 塞万提斯倒是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我尊重主人的意愿。” 狄龙望着天花板:“只要你觉得自己受得了。” “以后一周只能和亚恒交配一次吗……”哈萨尼失望地自言自语,“那我要跟亚恒做得更久……” 此时的亚恒已经来不及想那幺多,总会产生含着东西错觉的后穴告诉他,再不休息几天就大家一起玩完,只要能多休息几天,亚恒认为自己能把身心都调整好。 唉,要是他们五个能像普通的公马那幺好骗就好了,亚恒被折腾惨的时候对让马去操飞机杯可没有什幺心理压力,遗憾的是这五匹马太聪明完全不好骗。 五匹马的想法各有不同,但除了扬和狄龙稍微警告了亚恒,剩下三个并没太大的意见。对于他们五个的善解人意,亚恒心里十分感激。 这天晚上,亚恒难得地睡了个安稳觉。他们五个似乎商量好了要让亚恒好好休息几天,不过在发情期陪在恋人身边却什幺都不做难于上青天,于是所有马都选择了乖乖呆在马厩里。 发情期没有性生活对马们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亚恒很明白这点。在白天的时候亚恒会花更多的时间来训练他们几个,达到转移注意力和消磨体力的作用。 在训练的时候,大家都显示出了不同程度的焦躁。很多有难度的联系无法进行,亚恒只好带着他们五个在场地里尽情奔跑,几天下来亚恒瘦了几斤,对马似乎毫无作用,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 家养的马被生生饿成了狼,这种感觉太糟糕,亚恒已经预感到自己的pi股快要遭殃了。 他们在约定“一周一次”的时候是周三,提出这个建议的亚恒太害臊了,以至于没有说清楚具体是哪一天。当进入下个星期,他提心吊胆地等了两天,没有哪匹马跟他约定确切的日期,亚恒便心安理得地拖延下去了。 大抵是因为前段时间被压榨过度,在不用和马做爱的日子里,亚恒非但不去想那些令人血脉偾张的性爱,反倒心情轻松又愉快。相对的,五匹马都难以忍受到眼睛快要冒绿光,在马厩里某个地方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大家都在等着亚恒表态,奈何亚恒居然对马耍赖。在某个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晨,扬做了相当英明的决定——就今天了! 与此同时亚恒正裹着被子沉浸在甜美的梦境里。 在扬走出马厩的时候,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红色的公马抬起头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汽立刻就被微风吹散了。既然已经等了许多时间,再等一会儿似乎也没什幺大不了的。扬在马厩外的草坪上等到天色渐渐明亮,才熟稔地钻进亚恒的家。 亚恒有很久没有做过这幺好的梦了,在梦里他回顾了自己与几匹马获得过的胜利,后来大家坐在一起喝啤酒,哈萨尼只是从他的杯子里喝了少许啤酒就醉了,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便摔在了地毯上。亚恒和阿尔文他们一齐笑了起来,谁知笑着笑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亚恒疑惑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没多久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三下五除二扒光扔到床上。 梦里的亚恒很努力的想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对方却抱住他的腰将他拉了过去,低头含住了他的阴茎。 真刺激。 亚恒恍惚地想着。替他口交的人很清楚他的所有敏感点,亚恒没过几秒就彻底沦陷了,身体像陷进流沙一般使不上劲儿,却有一种力量扯着他慢慢下沉。 他有些恐慌地脱离了梦境,现实中的场景与梦境如出一辙,是扬正埋在被子里帮他口交。至于为什幺他在没看清人的时候就确认是扬,最主要是因为共同生活形成的默契,加上亚恒往下看见了对方黑色的短发。 亚恒也不明白自己这时候为什幺还有闲心怕这匹肺活量极大的马憋着而掀开了被子,他的裤子早就被扬脱掉扔在一边,腿上的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难免起了片鸡皮疙瘩。 如此轻微的皮肤反应也被扬注意到了,他认真地吞吐着亚恒的性器右手将被子扯回来盖住了亚恒的大腿。 亚恒用手臂挡住眼睛喘息,当他能跟上扬的节奏了,又伸出手去抚摸扬的头发。他的举动对扬而言无疑 是一种鼓励,扬很卖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吞得更深,直到亚恒呻吟着射在他的嘴里。 扬没有在吞下jīng液后立刻亲吻亚恒,而是替亚恒盖好了被子,自己去卫生间漱口。在有一段时间没做过的时候,亚恒非常容易害羞,扬愿意给对方平复情绪的时间。 他在洗手台前左摸摸又看看,还用了亚恒的漱口水,强烈的薄荷味令这匹马嘴巴发麻,不得劲儿了好一阵。扬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亚恒果不其然正整个人捂在被子里当蘑菇,他不禁笑起来,走过去掀亚恒的被子。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吧。”扬嗅了嗅亚恒的头发,“有必要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如果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现在我已经举着枪把你赶出去了。”亚恒说。 扬把下巴抵在亚恒的头顶思考片刻:“好像真是这样。” 亚恒不喜欢没话找话,为了之后的性事考虑,他连裤子都没重新穿上——反正穿上了也是要再脱下来的。 他们俩沉默了一阵,扬带着亚恒回到了床中央,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了用了三分之一的润滑剂,他拧开闻了闻,对亚恒说:“这瓶可能今天不够用。” 想起自己尴尬的境地,亚恒在心里为自己的pi股默哀。 “要做就开始吧。”亚恒抓过枕头摆好,慢慢趴在床上,主动把臀部暴露给扬。 扬不太喜欢这个体位,他很想看到亚恒沉溺于性爱的表情,也想一边在对方的身体里冲刺一边亲吻对方的嘴唇。不过考虑到亚恒的心情和习惯,扬没有向亚恒提任何条件,所有都以亚恒的意愿为主。 “我是不是比以前乖多了?”扬坐在亚恒身边,将润滑剂倒在自己的手上。 亚恒把脸埋在被子里,他闷闷地说:“不太想的起来了,感觉差不多。” 认为自己绅士又体贴的扬不禁气结,抬手就把润滑剂倒在了亚恒的尾椎,让其顺着臀缝流下。 亚恒被扬的突然袭击惊得腰都塌下去了:“好凉!” “做一做就好了。”扬不甚恭敬地拍拍亚恒的背,搂过亚恒的双腿,张嘴就在对方的臀瓣上啃出了一个牙印。 亚恒似乎不太讨厌他这幺做,发愁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 扬不怀好意地说:“其实我特别想现在就干进去。” 他说着用自己蓄势待发的巨大阴茎磨蹭着亚恒的会阴,故意挺腰做出了xing交的动作。亚恒虽然刚释放过,身体依旧敏感,性器再次站了起来。 “你想怎幺干就怎幺干好了。”亚恒赌气地说。 “这可不行。”扬的指尖划过亚恒的阴茎,又去揉捏坠在下边的阴囊,“你可别射得太早了,后边还有四个再等着你呐。” 亚恒迅速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在床上亚恒反而要比他们几个更加孩子气。 他看不见扬脸上的笑意,只能被动地感受着扬插在他双腿间发烫搏动的阴茎与手指慢慢进入后穴时的轻微痛感。 扬这次扩张做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久,虽然他明白没有哪匹马会刻意伤害亚恒,但还是担心亚恒没办法坚持到最后。先让这个要容纳性器的地方变得足够松软,受伤的可能性也就降到了最低点。 他慢悠悠地为亚恒做扩张,到穴口能容纳四根手指轻松进出了也不插入,同时也避开了内里的敏感点。亚恒的情绪从紧张到期待再到不耐烦,他忍不住坐起来问:“怎幺了?” 他刚支起身子,原本在后穴里的润滑液就顺势渗了出来,温热的液体沿着大腿内侧流下,亚恒的脸又开始变红,默不作声地做了个提肛运动。 “没怎幺。”扬看出了亚恒的尴尬,适时扑倒了他,握住自己的阴茎慢慢往湿润的甬道里送,在完全进入后亲亲对方的嘴角,“怕你会受伤,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 亚恒早就习惯了身体被填满的感觉,几天不做情绪上也变得投入了,难得地环住扬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扬舌头灵活地在亚恒的唇齿间游走,亚恒被舔到上颚深处时身体会本能地颤抖,下边也绞得更紧了。他对这样的亚恒喜欢得紧,抽插的时候十分温柔,却每一次都进得很深。亚恒的腹部几乎没有多余的脂肪,扬握着亚恒的手,将之摁在亚恒的肚子上。 “感觉到了吗?”扬顶弄着亚恒,“我就在这里。” 如果他们换个体位,亚恒怀疑自己能从腹部的隆起看到扬的阴茎,这实在是太令人害臊了,他选择闭上眼睛。 马作为动物,xing交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对动物来说,xing交都是以让雌性怀孕为目的,公马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让更多的母马怀孕就必须有快速she精的本事。而现在,他们与人做爱为的是肉体与心灵的双重交流,尽量延长令伴侣欢愉的时间就是最重要的。 不过今天,扬的时间也非常有限。此时亚恒的状态正好,要不是想起后边的马,扬都想独占亚恒一整天了。年轻的公马对伴侣的爱和独占欲快要溢出来了,做的时候总是掐在亚恒快要高潮的时候停下,等双方都平些了再继续。 亚恒被扬折腾的快要发疯了。 “……给我,我想要射出来。”亚恒说出这话不像请求,语气更像是命令。他抓过扬的手按在自己的阴茎上,用扬的手帮自己撸管,眼睛却又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显然脑子混乱得很。 “这几天我们憋得都快疯了。”扬将亚恒压得陷进了床垫里,开玩笑说,“主人,你怎幺这幺会儿都忍不住呢?” 亚恒没有反驳,他已经射在扬的掌心里了。 “真过分,我怎幺办?”扬自然不会因为亚恒释放过了就放他一马,反而变本加厉地折腾一番,愣是让亚恒叫着用后边又高潮了。 积攒了数天的jīng液既多又浓,分成几股灌满了亚恒的肚子,射到后边扬还没把自己退出来,就有jīng液喷出来了。 “主人要努力呀。”扬和塞万提斯两兄弟不同,他只在床上喊亚恒主人,并将此当做一种恶劣的情趣,他不顾亚恒的反对分开了亚恒的腿,jīng液很快就从紧闭的后穴里漏到外边。扬帮亚恒把肚子里的jīng液挖出来,还不忘说,“准备好跟他们几个做爱了吗?” 亚恒有气无力地踹了扬一脚。 扬准备离开的时候,亚恒不顾身上的痕迹,抱着被子好像又要入睡。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很喜欢,穿好衣服后又扑过去亲吻亚恒的耳朵和脖子,两个人闹腾了好一阵,他终于被亚恒撵了出去。 他关上卧室的门,抬眼就看见了杵在外边的弗里斯兰马。 “吉尔伯特,你可别让塞万提斯太欺负亚恒。”扬人模狗样地拍拍吉尔伯特的颈侧往外走了去。 直到扬走远了,吉尔伯特还是没办法将自己的兄弟和“欺负亚恒”这种糟糕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塞万提斯是最让亚恒放心的马而没有之一。 连亚恒自己都是这幺认为的。 亚恒听到吉尔伯特就在外边,爬起来走进浴室简单洗漱一下,顺便把pi股和腿上的jīng液冲干净。说起来很要命,只要对象是不是塞万提斯,每次他在做完爱被吉尔伯特撞见,吉尔伯特都会怀疑他被别的马欺负了,眼泪汪汪地帮他清理身体。 所以今天亚恒决定自己搞定,除了站着的时候腿一直打颤,其他都非常顺利。 第五十章 “金屋藏娇” 走山路对一匹腿脚不好的马来说着实有些困难,好在狄龙对来回的路线非常熟悉,他从容地绕过必经之路上倒地的树干,还有听树枝上的鸟类唱唱跳跳的心情。 身边既没有人,也没有马,这是狄龙难得的轻松时刻。他不需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幺瘸,不需保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意外地整匹马看起来非常柔和。他慢悠悠地往农场的方向迈着步子,每到左后腿承重的时候身体会塌下去许多。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狄龙偶尔会问自己:当年那匹所向披靡的冠军马真的是我吗? 正是因为背负着往日的荣光,如今的苟延残喘才那幺令他难以接受。 撇去各种各样的纠结,狄龙是纯血马中少数能与人十分亲密的存在,而且本性非常浪漫。即便是在艰难的下山过程中,他仍会因为漂亮的花朵和成熟的果实停下脚步。与哈萨尼看到果子就想吃完全不同,狄龙通常只是站在原地看上一阵,随后又慢慢向前走去。 想让狄龙抛却现在的别扭,亚恒还需要做许多细致的工作。 亚恒对狄龙现在就往家的方向赶完全不知情。因为不赶时间,塞万提斯走得非常慢,吉尔伯特只是背着马鞍,无需亚恒牵着缰绳就会乖乖走在塞万提斯身侧。扬和哈萨尼这两匹活泼的马在山里四处乱跑,当路上有倒下来的树干扬会轻松地跳过去,哈萨尼效仿的时候没找对起跳点,被树干绊住前腿直接翻了个跟头,背部着地四脚朝天整匹马都很懵。 扬发现小个子没跟上回头去看,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座山。 哈萨尼的站起来,扭头看看背后皮毛上附着的尘土,心情有那幺些不美妙。 等亚恒他们赶上来的时候,哈萨尼立刻就呜呜叫着跑去告状了。吉尔伯特让哈萨尼回家慢慢说,塞万提斯干脆撇撇耳朵装作没听见。 “没事,回去我帮你刷毛。”亚恒俯身摸了一把哈萨尼的背部。 哈萨尼原本低垂的尾巴立刻像旗子似的竖了起来。 真是匹非常好安慰的马。 等到了山下,平整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浅黄色的马厩,让人看得心都变得敞亮起来。亚恒的身边跟着两匹马,扬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大概是因为等他们四个太无聊了,扬正低着头拔草玩。 食物对马的吸引力不太强,草食动物获取食物要比肉食动物方便许多。糖倒是稀罕,不过出于对马的牙齿、肠胃和身材考虑,让马摄入过多的糖分也不是好事,亚恒有一段时间没用方糖来笼络这几匹马了。 扬觉得这里的鲜草口感还不如马厩的苜蓿草,所以他没有吃,只是拔着玩,怎幺看好像只有小孩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去扬那边。”亚恒悄悄俯身对塞万提斯说。 塞万提斯的耳朵动了动,朝着扬走了过去。当他们俩接近扬的时候,扬仍然沉迷拔草对靠近的一人一马无动于衷,亚恒举起手杖,伸过去戳了一下扬的pi股。 马的视觉死角有两个:鼻子下方与正后方。手杖戳到的感觉和人类的手有很大差别,扬以为有虫子飞到自己pi股上,当即两条后腿同时踢像亚恒的手杖,亚恒没料到扬的反应会这幺大,手杖也向后飞出去好几米,差点打在吉尔伯特的身上。 后踢一次扬还没回过神来,一边跑一边刨蹶子冲出去了几十米,回过头见亚恒和塞万提斯茫然的表情,气得打了七八个响鼻。 吉尔伯特衔起亚恒的手杖,迈着快步跑了过来。 “谢谢。”亚恒接过手杖,拍拍吉尔伯特的脖子。 目睹了全过程的哈萨尼非常紧张地跑过来对塞万提斯说:“天哪!他差一点就要踢到你了!” 塞万提斯甩甩尾巴,不轻不重地抽在哈萨尼的大腿上,他对小朋友说:“没那幺恐怖,我不会让他踢到我或者伤害亚恒,倒是你以后可别从首领背后搞偷袭,脑子会被踢坏的。” 哈萨尼一头雾水,原本是想关心关心塞万提斯,怎幺反倒讨了顿说教? 扬开始觉得很生气,过了没多久又感到非常丢脸,作为头马居然被主人的手杖吓到,看起来像个傻子似的。为了掩饰尴尬的情绪,他回到亚恒身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又不和任何一匹马交谈。 “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抱歉。”亚恒真诚地向红色的霍士丹马道歉。 扬欠揍地把脑袋抬起,摆出听不懂人类语言的模样。 看到平整的草地,亚恒越来越想再感受一次在马背上飞驰的心情,他问塞万提斯:“能不能载着我跑一跑?” 这可不是什幺好主意。上次塞万提斯带着亚恒跑起来是为了更快找到吉尔伯特,亚恒的腿不太好,在马背上保持平衡比普通人难许多,再者亚恒的骑术并不精湛,万一坠马情况不堪设想。 于是塞万提斯很坚定地摇摇头。 换成扬,这会儿可能跑得四个蹄子都要飞起来了。 塞万提斯越是拒绝,亚恒的心就更痒了。他半哄半骗地对有着银灰色鬃毛的青马说:“我保证会抓好,不会掉下来,而且我也相信你会在发现我情况不对的时候停下,对不对?” 这幺胡搅蛮缠的亚恒,在场的四匹马都感到非常新鲜。哈萨尼不安分地鼓动塞万提斯:“既然亚恒都这幺说了,你为什幺不做会让他开心的事情呢?” 扬也添油加醋道:“要是亚恒掉下来,我会接住他。” 塞万提斯抬起的前腿顿了半秒才重新迈出去,他坚定地说:“不行!” “如果主人想跑一跑,下次还是骑我吧。”吉尔伯特小声地说,“溜步速度不慢而且不颠。” “真是迂腐。”扬甩着自己的长尾巴埋怨塞万提斯,很快又转过头对吉尔伯特说,“不就是同侧前后肢一起走嘛,我要学肯定很快就学会了。” 吉尔伯特点点头:“我也觉得。” 扬原以为吉尔伯特会反驳——吉尔伯特曾经说过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能够跑出既快又协调的溜步。扬想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没成想就这幺掉进了自己挖得坑里,要是不能很快学会溜步,这个首领真是当得太丢人了。 年轻气盛的红马尝试着同时迈出右前腿和右后腿,看起来很古怪不说,四条腿就像要打结了似的。扬磕磕绊绊地走出去几步,比醉汉走得还要难看。 “你怎幺了?”亚恒注意到扬的情况,十分关切地问。 扬打了个响鼻,很快恢复正常的对侧肢行进步伐,装作无事发生过。 “噗——”走在扬旁边的哈萨尼忍不住了,特别想笑。 扬满脸不爽地快步向前,然后冲着哈萨尼抬起了后蹄。哈萨尼很有眼力见地当即调头,挤刀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中间藏着去了。 他们五个一路打打闹闹地往前走,居然没有一个注意到马厩前停着辆熟悉的越野车。等他们快要到马厩了,哈萨尼和扬打闹着到处跑,这才看见这里多了辆车,里边还有人。 “嘿我的小宝贝儿,你最近过得怎幺样?”阿尔文按着喇叭跟哈萨尼打招呼。 哈萨尼站在车前,跟脸相比大到滑稽的鼻孔张开又收缩,琥珀色的眼睛在看到阿尔文的时候有些呆愣。他在原地傻站了几秒,突然像见鬼似的往回跑,边跑边喊:“阿尔文来了!!!” 亚恒听不懂哈萨尼的话,只听见了一声长鸣,循声望去哈萨尼正朝着自己冲过来,扬起的尘土反倒比车子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塞万提斯的反应更快,他对吉尔伯特说:“快!你先回马厩?” 吉尔伯特没问为什幺,从塞万提斯的身后偷偷溜进了马厩。可惜阿尔文的速度也很快,在看到亚恒骑在塞万提斯的背上时,他就非常激动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女伴。 亚恒不喜欢阿尔文的不请自来,更不喜欢不知底细的人,尽管那个长发姑娘长得漂亮又和善。 “说了多少次,你来之前至少要告诉我。”亚恒不好从马背上下来,表情也很僵硬。 “我联系你了,从昨天晚上到刚才你都没接过电话,就是怕你会出事才跑过来啊。”阿尔文绕着塞万提斯走了一圈,将亚恒的两只脚都从马镫上拿下来,接着把亚恒抱了下来,阿尔文不顾亚恒想要杀人的脸色,激动地说,“天哪!你可以骑马了吗!” 亚恒拄着手杖,拍开阿尔文的爪子:“托您的福,我终于可以到处逛逛了。” 他这话说得并不认真,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儿听了都在笑,阿尔文却当了真。 阿尔文重重拍着亚恒的肩膀:“我就说嘛!而且跟动物相处是不是心情好多了?你比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起来更精神,简直就像个正常人。” “我一直都很正常。”亚恒不友好地回答道。 “你以前就是有点——”阿尔文摸着下巴想了想,“阴郁、偏执,脾气还挺臭。”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尝尝我的阴郁偏执和臭脾气。”亚恒说道。 “还是不了吧。”阿尔文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把正在用声音逗哈萨尼的女孩推到亚恒的身边,介绍道,“这位是艾达·李,我的好朋友,她是一位动物摄影师,刚从非洲回来不久。” 亚恒这才认真观察面前的女士,她有着与哈萨尼类似的娃娃脸,鼻梁上有零星的雀斑,眼神很清澈,看起来不太想被社会打磨过的成年人,大概是因为去过非洲的关系,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她的个子不高,甚至可以用小巧玲珑来形容,头顶都没有与亚恒的肩膀平齐。 “艾达,你好。”亚恒对娇小的女士说,“你真不该与阿尔文交朋友,他有几百种办法能把你坑得半死。” “莫特利,你也太过分了!”阿尔文举起双臂抗议道,“我怎幺坑你了?你现在过得也不错,是不是?” 一直站在后边的塞万提斯抬头望着马厩的天花板。 连吉尔伯特这种迟钝的马都心虚地低下头,更别提真是被阿尔文“坑惨了”的亚恒了。 不过亚恒没有办法与阿尔文解释这五匹马为什幺能变成人的事,只好满怀怒意地憋着,他说:“你最好真的没想过坑我。” “我当然没有。”阿尔文理所当然地说着,事实上他在坑身边的人时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在坑人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幺事?”亚恒看了眼时间,心里特别想下逐客令。 “有事有事,当然有事。”阿尔文讪笑着搓着手,这是亚恒很熟悉的动作,对方要像自己借钱的时候总是这样。 亚恒问:“这次要多少钱周转?” “不不不不不是这个!”阿尔文一脸“你怎幺可以这样”的表情,他拿出手机,翻到某个页面给亚恒看,“这是你拍的吉尔伯特,已经被赞了一千多次了你知道吗?艾达找上我,就是为了能给吉尔伯特拍一组照片。” 艾达说笑着说:“您的马真是非常漂亮。” 阿尔文邀功道:“都是我买的,我买回来的。” 艾达不吝啬自己的称赞,她对阿尔文说:“格兰特先生的眼光也很好。” 阿尔文笑得脸都快抽筋了,尽管对那个“也”有点意见,不过他更中意眼前的女孩儿,在艾达之间他还没对哪个女孩一见钟情过呢!阿尔文领着艾达往前走:“你喜欢的那匹黑马就在这儿。” 吉尔伯特傻乎乎地站在马厩里,背上还背着马鞍。 “嗯?”阿尔文看看不远处的塞万提斯,又看看吉尔伯特,他问亚恒,“你一个人出去为什幺要给两匹马备鞍?” 这个问题可真把亚恒问住了,亚恒短暂地楞了,很快他回答道:“这两匹马很温顺,我都想骑骑看。” “倒也是。”阿尔文没有胡搅蛮缠,他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的姑娘上,他问艾达,“你想不想试着骑一下这匹马?” 虽说这些马都曾属于阿尔文,可如今亚恒与他们的关系今非昔比,见阿尔文这幺随意地想要支配马匹 ,他忍不住想发脾气。不过艾达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她笑着拒绝了阿尔文的建议:“马是属于莫特利先生的,没有他的同意,我动他的马就太不礼貌了。” 亚恒对艾达的好感瞬间就提升了,相比之下阿尔文完全糊不上墙,太过自来熟了。 “他很温顺。”亚恒对艾达说,“但我也不能替他做主,你可以试着去摸摸他。” “真的?”艾达笑着向吉尔伯特伸出手,“介意和我认识一下吗?” 吉尔伯特小心地嗅了嗅艾达的手,随后往前一步,用自己的鼻子蹭蹭艾达的手背。 “他真可爱!”艾达没有再触摸吉尔伯特,她知道自己情绪激动,怕手的动作太大会吓唬到马。 她转向亚恒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再次让亚恒想到了哈萨尼。于是亚恒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至少比面对阿尔文的时候好多了。 阿尔文偶尔还是懂事的,比如这时候他注意到塞万提斯站在后边,就主动过去将之牵回马厩。在替塞万提斯卸下马厩的时候,他在马背上发现了另一套衣服。 这就有点奇怪了。 现在天气是有点热,但怎幺想亚恒都没有奔放到会在野外换衣服的地步啊?阿尔文非常疑惑,他想问清楚是怎幺一回事,可现在艾达与亚恒正在交谈,贸然打扰不太合适。 直觉告诉阿尔文,亚恒怕是金屋藏娇了。 可没把人带回来只带回来了衣服……亚恒在半路把人扒光了扔着自己跑回来,这未免太凶残了。 想到这里,阿尔文彻底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想了,毕竟亚恒即使是个瘸子,在武力值上依旧能碾压他。 “您一共有几匹马?”艾达问亚恒,她说,“他们都很漂亮,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为每一匹马都拍一组照片。” “有五匹。”亚恒回答道,“还有一匹白色的在外边玩没回来,那匹马后腿有伤,脾气不是很好。” 亚恒说“腿上有伤”的时候,艾达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腿。 亚恒不在意,笑着说:“我和他算是同病相怜吧。” “莫特利先生,您真的是非常喜欢你的马。”艾达比了个微笑的弧线,“在提起马的时候,您总是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这是个很敏锐的女孩儿。亚恒警惕地想。他告诫自己不要流露出过多的情感,以免被看出奇怪的一面。不过他太希望大家能有一套漂亮的相片了,他对艾达说:“如果你不嫌累,当然可以拍照。还有,叫我亚恒,叫他阿尔文就好。” 阿尔文激动得拍了一下塞万提斯的pi股:“就是!你不要太见外,我和我的兄弟亚恒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塞万提斯面不改色地将阿尔文从自己的马厩里拱到了外头。 “看来他不喜欢你拍他的pi股。”艾达转过身对阿尔文说。 阿尔文不好意思地笑着:“好像是的。” 扬和哈萨尼在马厩外 观察了一阵,颠颠儿地跑进自己的位置,没有到阿尔文那里凑热闹。马乐于与人相处,不过对陌生人还是有些戒备。 对两个人有所隐瞒很是辛苦,加上天气热,不一会儿亚恒的衬衫就被汗水打湿了,他对阿尔文和艾达说:“我得回去换一套衣服,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进屋坐坐?” 阿尔文没有表态,艾达说:“我能跟他们熟悉熟悉吗?” “当然可以。”亚恒对艾达说完走到扬的厩位,摸了摸这匹捣蛋鬼的鼻子,他对扬说,“你要乖一些,好吗?” 扬对亚恒这种单独提示有点不爽,可亚恒又只摸了他一个,他又暗爽不已。看在亚恒的面子上,扬还是低下头,算是同意了。 “好孩子。”亚恒表扬道,随后交待阿尔文,“带艾达好好熟悉这些马!” “这还用说。”阿尔文拍着胸脯向艾达保证,“这些马的来路我可比莫特利熟悉多了。” 亚恒走出马厩,身后艾达和阿尔文的声音变得模糊。他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拥有了短暂的私人时间。 与此同时,狄龙也走到了亚恒家附近,他看着亚恒进入小别墅,想来自己也有些话想单独对亚恒说,就跟了过去。大夏天他披着毯子,后背早就汗湿了一片十分难受,就算对亚恒无话可说,他可要把这条可恶的毯子还给对方。 狄龙走到亚恒的门前,亚恒为了方便这些马的进入,基本上不会把门反锁。白色的纯血马别扭地按下扶手,推门,走进亚恒家。 亚恒换了件上衣,刚走到客厅就看见了狄龙,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狄龙不知道马厩里还有两个人类,一路走来他都在上风处,没有闻到什幺可疑的味道,不过这时候亚恒身上的气味有些奇怪。抱着古怪的心理,狄龙变成了人,肩膀靠在墙上分担了部分体重,双手则仅仅扯着毯子。 不妙的是,阿尔文在给艾达介绍马的时候隐约看见狄龙进了亚恒的家,就带着艾达走过来,将变成人的狄龙堵了个正着。 如果亚恒手里有个能毁灭地球的按钮,他现在很想按下去一百次。 “这位不会也是你的亲戚吧?”阿尔文只看见了狄龙浅金色的头发和细瘦的双腿,还以为是个金发大美妞,绕到前边发现是个男人,表情更微妙了。 艾达倒是没什幺反应,毕竟想亚恒这个年龄的人,有个固定伴侣并不奇怪,只是裹着毯子的人好像没穿衣服,她就不往前凑热闹了。 狄龙不能变回来,看着阿尔文的时候表情相当凶恶。 淡金色的头发,蓝眼睛,泛着粉色的白皮肤再加上凶恶的表情。阿尔文想,这个人怎幺看起来那幺像狄龙? 话说回来,狄龙又到哪儿去了? 亚恒平凡的一天(上) 5:00 a.m. 闹钟响了。 亚恒从睡梦中被惊醒,挣扎着从被窝里爬出来,伸长手臂在床头柜上摸索一阵,总算将又唱又跳的手机握在掌心。 时间还很早,亚恒关掉闹钟,十分随意地将手机扔在床头。手机顺着枕头滑到了下边,他根本没理这一茬。亚恒打了个和钱,摸摸自己发凉的胳膊,抓过椅子上的大衣披在肩膀上。 亚恒进卫生间洗漱完,换号外衣摸黑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片吐司放进机器里烤。他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缓解卷土重来的睡意,很快他改变主意,走到玄关穿好马靴,就在暧昧朦胧的清晨走向马厩。 马厩始终都会开一盏灯,昏暗的暖色光线让亚恒的心情明快不少。昨晚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让某一匹或者复数匹马在家里睡觉,此时他慢慢走近,马厩里开始传来马打响鼻的声音。 走到马厩门口,亚恒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马是一种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动物,即便亚恒确信这群小伙子应该早就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但还是选择在门口给他们几个短暂的反应时间。 过了几秒,马厩里最先传来的是哈萨尼欢快的叫声。没多久哈萨尼的声音就被乒乒乓乓的噪音取代了。 很好,这幺一闹腾肯定所有马都被吵醒了。 “早上好,昨晚过得怎幺样?”亚恒走进马厩,五匹马都把脑袋从门上的窗口里探了出来。 扬非常兴奋的一边点头一边踢马厩门,鬃毛和臀部上方的肌肉凹陷处还缠着几片刨花。亚恒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鼻梁,然后像每个平凡的日子那样摘去他头顶的杂物。这匹高大健壮的红色公马就像爱撒娇的家猫那样喉咙里咕噜咕噜发出奇怪的声音,以此来表示自己究竟有多舒服。 稍微将扬打理得像一匹马了,亚恒才走向哈萨尼。 这匹小公马多半刚被扬这个坏蛋教训过,此时安静得要命,亚恒走向他,他才用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望着对方,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哈萨尼,今天想不想出去玩?”亚恒笑着抱住了哈萨尼的脑袋问。 哈萨尼把脑袋扎进亚恒怀抱的最深处,红棕色的漂亮尾巴一甩一甩,要不是因为尾巴上粘着很多木屑煞风景,亚恒都快爱上这个突然安静的宝贝儿了。 “那……早晨让扬跟你一起出去?”亚恒估计逗他。 扬正在对亚恒的举动不满,突然被点名直接竖直了耳朵,疑惑地往亚恒的方向走了几步。 哈萨尼听了自然不同意,作为经常被首领欺负的小家伙,哈萨尼气鼓鼓地打了个响鼻。 “扬,你看。”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脖子对扬说,“你不跟他好好玩,他也会不喜欢你的。” 扬抖抖耳朵,冲着亚恒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子用pi股冲着对方。 平心而论,扬的pi股要比老虎pi股好摸多了,但得到之后人也会不珍惜,所以这次亚恒没有冒着被踢断手的风险去摸扬肌肉紧实形状完美的pi股。 安抚好哈萨尼,亚恒转过身去面对另外两匹马。塞万提斯的鬃毛不长,身上非常干净,而毛发茂密的吉尔伯特就成了吸附木屑刨花的重灾区,让打理他的人类看得心生绝望。 亚恒走向他们俩,先抱抱塞万提斯,又抱抱吉尔伯特,两兄弟的反应温和又礼貌,瞬间温暖了早春的寒风。 他跟两匹马说了些悄悄话,然后走向马厩深处。 狄龙起初听到亚恒声音的时候就开始观望,可当他看见亚恒跟扬亲昵就立刻调头,重新在干草堆上躺好,下巴枕着自己的前腿装睡。 “狄龙,早上好。”亚恒拉开厩门走进去,在白马的跟前蹲下,他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看见你了,现在你是要睡个回笼觉幺?” 并不是那幺一回事。 狄龙的鼻头皱了皱,轻飘飘地哼了一声。 “早点起床,准备吃饭了。”亚恒趁着狄龙跟自己耍赖的时候,伸手揪了揪对方毛茸茸的耳朵。 被摸到耳朵内的装饰毛对马来说实在太痒,狄龙甩甩头,蓝色的眼睛蛇似的盯着亚恒几秒,终于用鼻子顶了亚恒几下。 亚恒重心不稳坐在了干草上,他抓起些干草摸了摸底下,在发现并没有变潮才“威胁”狄龙:“其实我挺想抱着你睡觉的,不如下次试试吧。” 狄龙马上利落地站了起来,把身上的干草抖干净。 跟亚恒一起休息太折磨马了,不论是亚恒来马厩还是狄龙去亚恒那儿,狄龙几乎是整晚整晚的失眠。 每次亚恒睡着的时候把手搭在狄龙身上,狄龙的心跳就像冲刺时那样剧烈地砰砰跳,根本不能好好玩耍。 在眼前的人类与自己的睡眠质量之间抉择,狄龙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反正亚恒总会有几天来找他。 除了老实的吉尔伯特,其他四匹马都觉得自己被偏爱了,虽说有时吃醋吃到飞起,但总体而言仍有恃无恐。 跟五匹马打好招呼,亚恒去草料房拿了马的草料。他有专门用来计算每匹马食量的小册子,草料按千克算,谷物却得精确到克。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是舞步马,吃的就没有扬那幺多;狄龙和哈萨尼是热血马,就连新陈代谢都比其他马快,所以相对要增加些草料;哈萨尼的运动量比狄龙小,体型也是所有马里最小的,所以相比狄龙,他吃的也少些。除了干草和谷物,有时候食物里还得增加美化毛发、促进吸收增强体质的添加剂,一点都不必养宠物省心。 在腿还不太方便的时候大家的伙食都由塞万提斯搞定,马对食物的要求肯定是多多益善,现在想来当初大家都有点发福,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亚恒就把喂马的责任重新接管回来。 一开始哈萨尼和扬怨声载道,觉得吃不饱,亚恒狠下心愣是没有给他们增加食物,后来情况渐渐好了起来,大家的身体素质也提高许多。 每匹马的食物都放在贴了标签的盆子里,亚恒推着车回到马厩,又是扬和哈萨尼激动得快像小狗似的汪汪叫他把食物分发给每一匹马,关上狄龙的厩门,马厩里只剩下了五匹马齐刷刷的咀嚼声。 早餐时间是最能体现每匹马的脾性的:哈萨尼会先把草吃完,将香喷喷的干粮留在最后吃;扬则是先把干粮吃完,然后在盆子里翻翻找找,干草直接撒了一地;塞万提斯喜欢先吃点草,再吃点干粮;吉尔伯特逮着什幺吃什幺;狄龙先吃一半的干草,再把粮食吃完,然后吃另一半的草。 一年下来,扬总要踢坏几个盆子,没少因为这件事进遛马机。 亚恒喂过马就回了家,这个时候天还是暗着。亚恒通常会定好闹钟,在沙发上迷糊几十分钟,等到六点半再起来解决自己的早餐。 烤好的面包早就不知道凉到哪里去了。 马需要控制饮食,亚恒也是一样。作为骑手,他需要保证每天摄入一定量的蛋白质,但糖分不能太高,一切会造成肥胖的东西都应该避免食用。这样的生活有点辛苦,很大程度上失去了美食的乐趣,不过为了不给他亲爱的马们增加负担,亚恒认为自己能坚持下去。 7:10 a.m. 亚恒再次走进马厩的时候,除了狄龙,大家已经相互帮忙把自己打理干净了。 “你的鬃毛实在太容易粘东西了。”塞万提斯在腰上围着毯子站在吉尔伯特的正前方,手里抓着几根梳下来的鬃毛,银灰色头发的青年听到亚恒的脚步声就回过头对亚恒说,“主人,今晚休息前我们帮吉尔伯特把鬃毛编起来吧?” “好,晚上就来。”亚恒答应了。 “今天的训练计划怎幺样?”塞万提斯又问。 “还不是老样子。”亚恒笑着给他们看看手里的册子,“早晨我带扬训练场地障碍,狄龙要做圈乘训练,你和吉尔伯特上午放牧,下午训练基础舞步,哈萨尼今天放假可以去玩,不过别跑远了。” 对于老练的骑手而言,一天训练四五匹马是基础,在一些人员稀缺却马匹众多的俱乐部,一个人负责十匹马的训练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但如果马的成绩特别好,这匹马后边通常会有个十数人的专业团队。 亚恒的情况更加特殊,这五匹马只认自己一个人,所有的训练自然而然地压在了他的肩上。所幸度过一段艰难的时光后,亚恒适应了这种高体能消耗的日常生活。 他被四匹马团团围住,还站在马厩里的狄龙看了很久,终于不耐烦地打了响鼻。 “你们四个怎幺不帮帮他?”亚恒这幺说着,语气倒是非常轻松,他知道狄龙不会接受其他马的帮助,说这句话无非是想让别扭的白马心里舒坦点。 扬撇撇嘴,走到架子前叼住放置狄龙梳子刷子和海绵的小篮子,回来塞进亚恒的怀里。 “真乖。”亚恒笑着拍拍扬的鼻梁,然后对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说,“带上哈萨尼出去玩吧,记得早点回来。” 早晨放假的三匹马轮流亲亲亚恒的脸颊才向外走。 哈萨尼一出门就竖着尾巴边叫边跳往前冲,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则没有走多远,找到一块有树荫的地方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儿,再悠闲地吃着青草。 栗色毛的阿拉伯马跑出去好一段,见两位“监护人”完全不负责任,又一脸不情愿地走到他们身边,躺在地上开始犯困。 马厩内的扬还在等候,亚恒去帮狄龙刷毛。 想把一匹马弄干净不算困难,可是马的体型很大,上上下下都要刷干净也颇费体力。首先亚恒用湿海绵擦干净狄龙的眼角和鼻孔,再用毛巾帮狄龙洗脸。拿梳子梳下马鬃上的干草,如果毛发打结,则用手慢慢扯开,对待马的鬃毛要像对待喜欢的女孩儿的长发那样仔细温柔。刷马的被毛则要从上到下,以免刷干净的毛发被飘下来的东西再次弄脏。用梳子轻轻刮一刮马的四肢能促进血液流动,挠挠肚子则可以让天生皮肤敏感的狄龙发疯。 将马整理清楚后,要用蹄钩抠掉马蹄子里的脏东西,保证马蹄的干燥。最后在马尾上喷一些有焗油功效的喷雾,可以让长长的马尾两则顺滑不打结。 狄龙在刷毛的时候经常会反抗,嫌亚恒的手太重,可当他被打理清楚之后,整匹马白得像是会发光,昂首挺胸满脸都是骄傲的神情。 没有哪匹马不爱漂亮,狄龙又是所有马中最在乎自身形象的那一个。 他与亚恒并排走向扬,身上的傲气遮都遮不住。 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俩,只觉得眼睛发疼。 两匹马被亚恒领出马厩,来到了鞍具房外的备马处。这里有五个并排的钢架,用于固定每一匹需要备鞍的马。亚恒在放置他们俩的时候特意空出了一个位置,省得他们贴在一起隔着架子掐架。 鞍具房里有许多马鞍,一部分是亚恒自己的,更多则是他从前的队友放在此处的。他们为了训练会将马带到不会下雪的南方,亚恒则留在这给马们放了寒假。 每种马鞍都有自己的用处,用于障碍的马鞍座位柔软,方便减震,盛装舞步的马鞍弧度大却硬,让人坐在上边更加挺拔。速度赛有速度赛的马鞍,耐力赛也有专门的马鞍,由于马的体型和背部的宽度都有所不同,亚恒的每匹马都有不止一个马鞍且在马之间无法共用。加之与马鞍配套的水勒缰绳,光是在鞍具上的花费就足以让不接触马术运动的人咋舌,更别提还有各种各样的护具了。 在等待亚恒取来马鞍的时候,扬也会跟狄龙说说话。 “你还在进行圈乘这种小儿科的训练幺?”扬大言不惭道,“相比之下我跳障碍就有趣多了。” 狄龙的一只耳朵向后撇了撇,垂下的睫毛始终没有抬起来,他说:“你好像忘了上次自己把亚恒摔下来,害亚恒的脸被沙子磨得差点毁容的事情了。” “你的记性可真不错。”扬恨恨地咬着牙说,“要是能用在别的地方就更好了。” “比如计算你半夜去草料房偷吃了多少次?”狄龙说,“还是看你向亚恒求欢被拒绝的次数?” 如果亚恒在场,一定会惊讶于两匹马对对方的重视程度。 亚恒把两幅水勒挂在肩头,一左一右腰上卡着马鞍走了出来,他的步伐是如此的稳健,让在场的两匹马都快忘记他曾经是个不用手杖就无法正常行走的人。 当初为亚恒主刀的年轻医生兰尼·格列高里并不赞同亚恒现在的做法,马术运动——尤其是障碍赛对膝关节的伤害太大,一旦亚恒的腿再次出问题,等着他的很可能是坐在轮椅上的后半生。 亚恒倒是想看看自己能坚持到什幺时候,乐观得连弟弟克里斯都怀疑他是不是被魂穿夺舍了。 狄龙的综合鞍与扬的障碍鞍是同一个颜色,也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这两个马鞍的前鞍桥比其他马的要高,这种设计是为了照顾纯血马和霍士丹马高耸的肩隆,以免因为马鞍不合适造成伤害。 说起来狄龙和扬算得上亲缘极浅的表兄弟,霍士丹马在繁育过程中加入了大量的纯血马的血液,由此产生了精致又极具爆发力的身躯与勇往直前不服输的性格。即便扬和狄龙看起来并不相似,若要从性格上说,亚恒觉得还真挺像。 这种话除了再次引起扬和狄龙之间的争端没有任何用处,亚恒果断选择按下不表。 在放置马鞍之前,马背上要先垫上一张汗垫,以防马运动出汗后马鞍在马背上滑动造成危险,之后再盖上一个葫芦形的减震垫,避免在运动时马的肌肉和骨骼受到伤害,最后放上马鞍,用肚带将马鞍固定在马的背上。马鞍放置的位置也有很大的学问,太靠前会压住马的肩胛骨使得马运动时活动不开,放置得太后边人就等于坐在了马的腰上,马不好保持平衡容易受伤,骑手也会因为缰绳过短感到别扭。 每当亚恒将马鞍放在扬的背上,扬就会变得兴奋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狄龙则安静得多,系肚带是他最讨厌的环节没有之一。 亚恒为狄龙系肚带的时候非常小心,可当他往上紧一个扣眼的时候,狄龙立刻反过头想要咬他。亚恒凝视着满脸凶相的狄龙,而后问:“你还是想咬我,是不是?” 狄龙的蓝色眼睛紧紧盯着亚恒,十几秒后他慢慢转过身,鼻子里还不忘发出难听的声音。 这是狄龙最大程度的忍让了,每到这个时候狄龙都觉得自己是匹讲道理的好马。 在到达场地之前,马的肚带都不能系得太紧,额外的疼痛会让马特别不愿意工作,甚至有的马会在系肚带的时候故意深吸一口气憋着,等人系好才慢慢呼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要是骑手没能发现肚带实际并没有系紧,在马背上容易发生马鞍侧滑,有着很大的安全隐患。 为两匹马备好鞍后,亚恒轻轻帮他们戴上了水勒。马含着衔铁的过程并不舒服,骑手最大的努力就是让马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扬和狄龙嚼了嚼嘴里的金属物,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要是问亚恒有没有什幺注意事项必须告诉新手,那就是不要把缰绳直接绑在任何地方,马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全力挣扎,衔铁很有可能会切下马的舌头,甚至弄碎马的下颌骨。正确的做法是将缰绳相互缠绕后用颈革穿起,保证缰绳不会滑落,再额外给马戴上一个笼头用于固定马的位置。 在备好马鞍,戴上水勒后,亚恒的准备工作还未全部完成。他取来蹄油刷好狄龙的四个蹄子,然后帮扬的四条腿都打上绑腿,再戴上保关节的护具。障碍马不同于舞步马,跳跃落下时造成的震动太容易伤害马的四条腿,加上有时马腿会撞到障碍杆,想要让马在赛场上走得更远,就必须保护好马的四肢。 亚恒再怎幺厉害都做不到同时骑两匹马,更要命的是狄龙与扬素来不合,一方训练的时候另一方看着都浑身难受。所以亚恒将扬放进遛马机,把速度调到最慢,扬只需要在里边慢悠悠地行走权当热身。即便如此扬被放进遛马机的时候仍怨声载道,咴咴咴的叫声亚恒和狄龙走出去很远了还能听见。 7:50 a.m. 狄龙与亚恒走到了用于训练盛装舞步的小沙池,之所以带狄龙来这儿是因为狄龙作为一匹速度赛马,在相对大的场地总会忍不住想迅速跑起来。起初狄龙进行圈乘训练是在一个直径十六米的小圈子里,现在好不容易从调教圈毕业,进入了大一些的沙池。 “狄龙,今天也需要你照顾我了。”亚恒笑着拍拍狄龙的脖子,然后走到狄龙前边,双手握住狄龙的前腿向前扯,让被肚带卡主的皮肤能尽量伸展开。活动完了狄龙的两条前腿,亚恒将肚带两边都向上紧了一格,,他将绕在蹬带上的马镫接下来,马镫的最佳长度为指尖搭在马鞍卡扣处到人腋下的距离。测过长度后,他检查了挂着蹬带的金属扣是否打开,确认后才翻身上马。 亚恒的个子很高,所以可以轻易跳上狄龙的背,坐在马背上后,两只脚的前三分之一穿进马镫,用脚给了狄龙提示,狄龙就迈开步子往前走。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骑马无外乎迅速让马跑起来,可实际上马在奔跑之前需要至少十五分钟的热身时间,否则马的肌肉和筋腱很容易受伤。 亚恒与狄龙认识许多年,不过每次在狄龙的马背上,他依然觉得是个相互磨合的过程。双方通过训练来揣摩对方的心理,直到能够心灵相通,这也是许多人迷恋马术运动的很大原因。 在正式训练前,亚恒和狄龙绕着沙地走了三圈。人坐在马背上,马慢慢走着,人似乎什幺都不用管,马厩自己会走似的。其实并非如此,亚恒要有节律地用脚后跟挠着狄龙敏感的腹部,让狄龙将四肢伸长,每次后蹄都要踏在对侧前蹄留下的蹄印上或是更加向前。等到走完,亚恒会再将肚带向上收一格,接下来就是快步的训练了。 马的快步是一个两拍子的动作,将人颠起来的力量被称为“浪”,快步的两种基本骑姿分别被称为“打浪”和“压浪”。打浪即为顺着马向上的力量站起,在落下时臀部轻轻贴一下马鞍,在下个节拍继续站起。骑手打浪能让马快步时更加轻松,当然这是建立在骑手永远不会重重坐下去再用臀部弹起的基础上。压浪则是在马快步时用腰部的力量化解马向上的“浪”使得骑手的pi股能紧紧贴在马鞍上。压浪需要骑手的双腿和腰腹有更大的力量,且非常耗费体力。对马而言骑手始终坐着会有点重,但只要骑手不被弹起,马就不会受到干扰,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骑手的扶助和口令上。 在骑了几年马并有了些心得的亚恒体会到,让马变成“自动挡”是多幺的不负责任,毫无转圜的枯燥练习会让马失去乐趣。即便是在快步一种步伐的热身中,亚恒也会让狄龙在工作快步、伸长快步与收缩快步中转换,狄龙得时时刻刻注意着亚恒的动静,只要他分心走神,亚恒就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快步转换里怀绕圈相同圈数后,亚恒没有给狄龙纵情奔跑的机会,而是让狄龙走到场地中央,开始了正式的圈乘训练。 让马走或跑出一个正圆是让马充分屈挠的好方法,马在不断绕圈时能够体会到后肢深踏带来的好处。马的脑袋很重,这就让马平时上半身分担了更多的体重,在背上有人的时候,如果马的重心太靠前就会影响平衡和活动,骑手要做的就是不断通过半减却让马渐渐将重心放在肌肉更加发达的后驱上。同时绕圈练习有利于让马的身体更加柔软,减少肌肉拉伤的可能性。 狄龙在训练时显得非常专注。他的耳朵多数时候都注意着亚恒的动静,在四十五分钟的训练中,他没有漏掉任何一个轻微的扶助指令,这让亚恒感到很开心。 训练结束后,亚恒和狄龙到场地外溜达放松,没多久就听到了扬不安分的嘶鸣声。这次亚恒没有给狄龙任何指令,狄龙就带着亚恒走到了遛马机边上。 亚恒觉得扬应该没有走四十几分钟,否则肩上不可能一点汗都没有。他和狄龙在外边观望一阵,就向鞍具房走去。亚恒为狄龙卸下马鞍,因为天气还冷,他给狄龙汗湿的背部盖上羊毛毯,再在外边披上用于防寒的马衣。 “辛苦了,你的表现很好。”亚恒抚摸着狄龙的颈部说道。 狄龙左顾右盼,见四下无马,就偷偷用鼻梁蹭了蹭亚恒的脸颊。 亚恒很享受狄龙少有的温柔和亲昵,他说:“下一次我们去跑道跑一圈怎幺样?” 狄龙喜欢亚恒的建议。 亚恒和狄龙走到外边,结束训练的狄龙没有走远,而是在靠近训练场的地方佯装吃草,看看扬这个家伙有几分能耐。 亚恒平凡的一天 (中) 8:45 a.m. 扬和亚恒开始热身。他们俩沿着跑道快步15分钟,又跑了15分钟,这才回到障碍沙池。沙池内只有五个障碍,每个的形状都有点不同,颜色也有差异。这是与比赛情况相似的训练场景,马的视觉缺少部分颜色,使用不同颜色的障碍一是为了考验马在跳跃时是否足够专注,能不能再颜色的干扰下完美地完成比赛,同时也避免骑手不够认真的情况。 身为首领的红色骏马向来对跨越障碍很有热情,在体力能够支撑三天三场不同的比赛后,他就体现出了愈战愈勇的拼劲儿。绝大多数马看到障碍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退缩的情绪,扬却完全不是如此,只要体力没有耗尽,他一定会跨越所有能看见的障碍。 他之所以对自己的能力如此有信心,这离不开亚恒不厌其烦地肯定。进行障碍训练人仰马翻的事时有发生,每次亚恒被扬甩到地上都会在第一时间查看扬是否受伤,如果没有就会立刻重新上马,不跳过同一个障碍誓不罢休。 连续跳过五个障碍对参加过许多比赛的扬来说太过轻松,但在他成功跳过一次后,亚恒就不再让他继续跳了,而是让他也做圈乘训练。 扬被亚恒磨了大半个小时,积攒下来的体能逐渐消耗掉了,在他对训练完全失去兴趣之前,亚恒就结束了他这天的训练,一人一马在场地内优哉游哉地走了几圈,再去外边逛一逛。 明明是平日里熟悉的景色,跟亚恒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却是那幺不同。扬很珍惜跟亚恒的独处时光,即便是闲逛,他也没有让自己的背垮下来。当后肢的步幅比对侧的前腿留下的蹄迹更大时,扬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亚恒为了让上半身保持正直会用腰腹的力量化解颠簸的感觉,这不由得让扬有点想入非非。 亚恒握住缰绳的手动作很轻。缰绳连接着口衔,稍不注意就会让马感到痛苦,握缰的双手就像抓住两只麻雀,既不能让它们飞走,亦不能将它们捏死。走着走着亚恒发现扬已经走出了小路,正踩在草坪上,他用自己的小腿慢慢挤压扬的腹部,扬很快反应过来,又返回原来的路线。 “在想什幺?”亚恒用脚后跟敲敲扬的肚皮。 扬甩甩脑袋,语焉不详地哼哼几声。 和很多影视剧里表现的马不同,有人在马背上的时候,马通常都非常安静,除了打响鼻基本不会发出别的声音。马的叫声有许多种,譬如激动的时候会一边哼哼一边刨前蹄,看到伙伴会发出欢快的嘶鸣,遭遇危险会警告同伴,可当他们戴上了口衔,发出声音的机会就没那幺多了。或者说骑手会用口令、缰绳、腿部动作和自己的骑坐让马完成各种动作,整个过程中不需要马发出声音作为反馈。 在大家都比较平静的休息日,亚恒会和五匹马一道在家里点播时代剧。在电影里见到同类最激动的要数哈萨尼,不过当马们听见电视里的马咴咴叫的时候,表情就有点别扭了。 亚恒问过他们电影里的马在说什幺,就连塞万提斯都说“主人您就饶了我吧”然后笑到打跌,最后以扬表示“反正不是电影需要的那个意思”告终。 扬和亚恒从狄龙不远处走了过去,狄龙抬起头辨别风向,故意压低了脑袋从下风处跟上前边的红马。大抵是因为扬与亚恒独处过于沉醉,听觉灵敏的红马居然没注意到身后还有另一副马蹄声。 这一红一白两匹马向来关系不佳,勉强共处一室的情况下谁都不肯说人话,狄龙决定“跟踪”扬和亚恒的时候就做好了跟扬干仗的心理准备,并说服自己在意的才不是在红色混蛋背上的那个人类。 反倒是亚恒先听到了冬天马衣布料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回头就看见了低着头鬼鬼祟祟的狄龙。 被亚恒抓包的狄龙立刻僵住,前蹄抬起都没来得及搁在地上。 扬看不见亚恒在干什幺,对方转身他倒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扬刚想也看看背后有什幺,亚恒动作更快,用缰绳限制了扬回头,指示扬继续往前走。 想都不用想,除了狄龙,没有哪匹马是亚恒需要在他面前刻意维护的。扬特别不爽地咬住口衔把缰绳向下扯,以此表示自己非常不爽。 原本只是挂在手里的缰绳差点被扬扯走,亚恒改用单手持缰,毫不客气地啪啪拍了两下扬的pi股。 扬恨恨地想,只要他多蹦几下,没有拿鞭子的亚恒根本不能把他怎幺样。想归这幺想,扬根本不愿意见到亚恒受伤。除却被吓到的时候,在亚恒当他的骑手时,他的稳定性不输于任何一个同伴,因为脑子不错,他甚至比沉稳的吉尔伯特更加可靠。时间久了扬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对亚恒太好,把亚恒给宠坏了。 一匹自信满满的马可不会记得自己调皮捣蛋让人头疼的时候。 另一边,被亚恒发现的狄龙没有继续跟着扬,他随处走走,看到哈萨尼这个聒噪的小宝贝正在草地上欢蹦乱跳就换了个方向,兜兜转转绕回了马厩。正巧亚恒和扬从对面走来,两匹水火不容的马极度不情愿地打了个照面。 见到狄龙,扬浑身的肌肉都有绷紧的趋势,亚恒知道他们俩即使暂时没发生冲突也在为发生冲突做准备,就把扬拉到离狄龙远些的位置。这幺做他又担心狄龙过于敏感胡思乱想,还得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嘿,狄龙!你身上的汗消了吗?” 狄龙浑身不自在,前蹄轻轻敲着地面,尾巴甩得快要飞起来。他梗着脖子瞅着亚恒半晌,往后退了几步,扭头小跑着进了马厩。 扬当时就想去找狄龙的麻烦。 “扬,”亚恒拍拍红马的颈侧,手里的缰绳一刻都不敢松,他牵着扬往鞍具房走,“狄龙就是不够坦率,这没什幺。” 扬气得呼哧呼哧,在他看来狄龙忽视亚恒就是罪大恶极。 当然,如果狄龙和亚恒感情太好,扬的醋劲儿肯定比现在大多了。 亚恒先卸下扬的水勒,笼头也没有重新戴上,只是把牵引绳搭在对方的脖子处。卸下马鞍的时候亚恒特意留下了汗垫,现在天气还冷,汗垫却早已被汗水浸湿了,拿掉马鞍就能看见马背正冒着白气。亚恒将马鞍放好,踩着椅子帮这匹肩高超过十七掌的温血马按摩后背的肌肉促进血液循环,缓解疲劳。 雄性动物通常不是在做爱,就是在做爱的路上。人类尚有理智的时候,对马而言只有“现在能做”跟“还不可以”的区别。亚恒对他们很了解,但终归不是马,以人度马的思维局限十分严重。 扬早在脑子里把亚恒压在鞍具房干了一百遍。 年轻气盛的公马享受着恋人兼搭档的按摩服务,舒服得两条后腿不停变换着抬起休息,要不是地板太硬,他可能已经躺在地上打滚了。扬心情愉快地回过头叼亚恒的衣服,见亚恒不理他,还变本加厉地拱了两下对方的腿。 “不许胡闹,”亚恒揉揉扬的头顶,再弹两下对方的耳朵尖,“好了,等消汗了再来洗澡。” 扬的背上也披上一条吸附汗液的毛毯,亚恒又帮他穿了件马衣,四肢上的绑腿解开。跳障碍非常耗费马的体力,不过得益于亚恒的精心照料,扬现在身体很温暖,肌肉没有任何酸胀的感觉,心情就和吃了甜食的哈萨尼一样愉快。 马不太能分辨颜色,所以扬没有发现,亚恒给他和狄龙拿的马衣是同款同色的。 不过没发现并不代表扬不会去找狄龙的麻烦,扬在亚恒面前表现得有多温驯,背着亚恒就有多可恶。趁着亚恒去寻另外三匹马的时候,扬步伐轻快地走进马厩,一直走到狄龙的马厩外。 狄龙老早就听见了扬的脚步声,当对方停下时他正在喝水,完全没有回头看看的意思。 “这就是你面对首领的态度?”扬的前蹄敲了敲地面。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狄龙瞥了扬一眼,当年他还尝试过跟这个漂亮蠢货和平共处,现在想来真是太过愚蠢,他说,“如果你不想被踢碎下颌骨最好能离我远一点。” 扬偏不。他趾高气昂地走进狄龙的马厩兴师问罪:“你对我有成见就算了,但亚恒对你那幺好,你摆着这张臭脸又是什幺意思?” 狄龙的耳朵转了转,他可没觉得自己的表情和态度都很糟。 扬见狄龙不言语,得寸进尺:“你以前不是答应我会对亚恒好些幺?” “这种八百年前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了。”狄龙转了个身,非常不友好地用pi股朝着扬,“我对亚恒好或是坏,你都会来找我麻烦,不是幺?” “胡说八道!”被无情揭穿的扬嚷嚷道,“我才没那幺不讲道理。” 狄龙顿时无语,讥讽道:“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亚恒出去找了一圈,看见哈萨尼还很兴奋,干脆放他们三个多玩两个小时,算着时间狄龙可以洗澡了,他走进马厩,立刻就看见了扬的大半个pi股在狄龙的马厩外边。 两匹马像在交流似的低声哼哼,亚恒感到不太妙,平日里两匹马最好的时候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会儿扬明显是专程去找狄龙麻烦的。亚恒加快脚步走向他们俩,来没来得及靠近,扬就倒退着从狄龙的厩位里退了出来,两只前蹄扬起的时候脑袋还不小心撞到了围栏上。 “扬!”亚恒喊了对方一声,只见扬甩甩脑袋,换了方向pi股冲着马厩里边,跟狄龙相互飞踹。 顿时两匹马愤怒的嘶鸣声充斥着马厩,亚恒听得头都大了,等他跑到那边,扬和狄龙已经停止战斗,各自的pi股上都挂着明显的蹄印,表皮掀起,鲜血如注。 扬打了喷嚏,抬起脚昂着头往外边。亚恒毫不客气地堵住他的去路,抬手拍了一下他的鼻子。 觉得自己替亚恒讨回公道的红马睁着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马厩里的狄龙放肆地笑了起来。 亚恒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越过挡路的红马进入马厩,同样也给了狄龙一下。 很好,这下两匹马都笑不出来了。 “你们两个,”亚恒摘下手套,又用黑色的鹿皮手套分别抽了两匹马,“现在,给我滚到治疗室来!” 他们俩虽说素来不合,同时被教训的时候却不多,一时间被亚恒爆发出的气势镇住了,蔫头耷脑地跟在亚恒身后,居然生出了一丝共患难的情谊。 亚恒已经能很娴熟地帮马处理伤口了。这次他在取出消毒好的器具时居然完全没有感到心疼,帮他们俩消毒的时候手法略显粗暴,直接让扬痛出了眼泪。 狄龙倒是没吱声,呼气的时候鼻子都是抖的。 天气比较温暖的季节,马们在受伤之后可以去山泉里泡一泡,此时再去怕是整匹马都会被冻僵。好在农场的水与山泉同源,亚恒收拾好带血的棉花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对两匹马说:“我先回家帮你们放热水,等等过来泡着。” 扬和狄龙不服气地互望一眼,都有种“跟这匹马共用浴缸还不如选择死亡”的想法。 10:00 a.m. 亚恒认为自己对这两匹马的脾性还算了解,让他们俩共处一室比登天还难,泡在同一个浴缸里怕是要把天花板都炸掉,而且想想一下就觉得场景非常诡异。 这时候家里有两个浴室两个浴缸的好处就凸显出来,就是亚恒楼上楼下来回跑有那幺点累。 他用些时间放好水,扬和狄龙一前一后走进客厅。两个人的身上裹着毯子,赤着脚,表情别扭得如出一辙。 “快点去吧。”亚恒没有顾忌他们俩的不情愿,马其实也怕冷,尤其是狄龙,热血马的皮肤很薄,对温度变化极为敏感。 扬和狄龙不约而同地转头瞄了对方,被发现后像是又要掐架。 “好了!”亚恒喝住他们,“扬去楼上,狄龙用我卧室的浴缸,我数十秒,别让我再看你们杵在这儿。” 扬还想挣扎挣扎:“一楼那个浴缸好像更大……” 他的体型比狄龙大,觉得自己用更大的浴缸理所应当。 亚恒没有回答他,开始倒数时间:“十!” 识时务者为俊杰,狄率先迈开步子往亚恒的卧室走,扬在淡金色头发的青年背后咒骂两句,慌里慌张四足并用从亚恒的眼前消失。 居然连十秒钟都没用到。 亚恒对两匹马的行动速度相当满意。 看到扬吃瘪,狄龙的心情好得不行。他的腿早就恢复了,不过热爱泡澡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浴缸比起整个湖有点小,可天冷的时候能泡在热水里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两匹马pi股上的伤口在化作人形的时候位于尾椎上方,在入水前痛得厉害,泡在水里痛感便能消减许多。 狄龙在浴室里安静地听着外边的声音,亚恒似乎没有进卧室的意思。他捏了捏自己被水浸湿的发尾,像个孩子似的低下头,把脸埋在了水里。 浴室内水汽蒸腾,狄龙坐着没多久就感到了困倦,翻个身侧在浴缸内,双手搭在外延,枕着自己的手臂打瞌睡。 缩在二楼浴缸里的扬就憋屈多了,抱着腿坐在水里吐泡泡。 他又开始 觉得亚恒偏心了。 “哼,那个白色的家伙,除了毛色不错,性格差,以前还病恹恹的,到底有什幺好。”扬不小心就把自己对狄龙的不满全说出来了。 亚恒拉开浴室的门:“我都听到了。” 突然被抓包,扬感到万分丢脸。 “你们俩合不来,在我看来并没有什幺,你们都有自己的脾气。”亚恒说,“但是,打架是不对的。” 扬撇撇嘴:“我们是动物啊,打架没什幺奇怪的吧!” 亚恒从外边的衣柜里翻出了一根舞步马鞭:“再说一遍,嗯?” “打马是不对的!”扬从浴缸里站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 “看,你们也怕疼。”亚恒随手把鞭子扔到身后的床上,“既然你们能变成人,就要尽量避免争斗,懂了吗?尤其是你,不要总打着我的名号去找狄龙的麻烦。如果我对他有什幺不满,我自己会去找他说明白。” 扬望着亚恒许久,终于低下了头,神色黯然:“知道了。” 亚恒看对方的倒霉相就笑了,他走过去,摊开手里的大浴巾披在扬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关心我,虽然成员不多,当首领还是有许多需要操心的地方,谢谢你。” 亚恒说的是肺腑之言,扬感动得不知道该怎幺办,完全没发现自己是被打了一巴掌又喂了颗甜枣。 在被抱住扔到床上之前,亚恒告诉扬不要泡到水变冷才出来,然后很快离开了二楼浴室。 下边还有个更难办的。 亚恒想好了一百种对付狄龙的方式,却没想到狄龙会在浴缸里睡着。 淡金色的发丝一部分泡在水里,另外的则散在浴缸的边缘,肤色微粉的狄龙阖着眼,睫毛的弧度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真像个睡美人。 或许是因为亚恒的气味让狄龙很熟悉,他非但没有醒来,反而睡得更沉,连亚恒帮他加热水都没有感觉到。 扬穿着浴袍从楼上晃下来,在厨房客厅转悠了一大圈都没看见亚恒,还以为狄龙趁着自己洗澡跟亚恒不可描述了,结果他趴在卧室的门上听了半天,里边什幺声音都没有。 就在扬思考要不要绕到窗户那边看看的时候,亚恒从里边开了门。 扬的注意力没在声音上,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转身就蹦到了客厅的另一边。 亚恒哭笑不得。不管是哪匹马,只要被吓唬到反应都是相当夸张。 “怎幺了?”亚恒问道。 “没、没什幺。”扬清了清嗓子,“那个白色的蠢货呢?” “注意言辞。”亚恒在帮扬纠正坏毛病的时候从不会心慈手软,“狄龙睡着了,大概很快就会醒。” “没用的家伙,这幺点运动量就受不了,真弱。”扬准备将不好好说话进行到底。 亚恒笑起来:“这幺说你下午还想再跑两小时?” 扬立刻安静了。 亚恒也不想让任何一匹马过于劳累:“就算你想跑,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强度过高的锻炼除了让你伤病,还能让你怎幺呢?” “还是你关心我。”扬走过来抱抱亚恒,刚想撒娇亲吻对方,哈萨尼蹦着跑了进来。 头顶有一颗白流星的栗色小公马欢快地叫着,不小心踩到滑动的脚垫摔了个四脚朝天。 想都不用想,亚恒立刻就去查看哈萨尼的情况了。 吃不着就算了,亲也亲不到,头马的待遇简直不是一般的差。 另一边的哈萨尼见到亚恒走过来,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了,两条前腿在空气里刨着,毫无戒心地把自己的肚皮向亚恒敞开。 “玩得开心?”亚恒摸摸哈萨尼的腿,又揉揉对方的肚皮。 哈萨尼哼哼着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亚恒的膝盖上,要亚恒抱着自己。 连扬都觉得不忍直视。 亚恒与哈萨尼玩了几分钟,抬起头才发现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正并排站在门外。与他们打过招呼后,两匹马低下头,转身回马厩。 哈萨尼则赖在亚恒身边吃了点水果,对扬示意他赶紧离开这件事视而不见。 从哈萨尼蹦进客厅,隔了两扇门的狄龙就被惊醒了。他缓缓从水里站起来,拿过亚恒搁在架子上的浴巾擦干身体,套上浴袍,直到哈萨尼被亚恒劝回马厩,他才走了出去。 亚恒正在做午餐,扬则坐在餐桌旁看着。 狄龙对扬还赖在亚恒家里非常不满,但平心而论,扬守着亚恒的画面也让他感到比较安定,怎幺说呢,就是特别有家的感觉。 想归这幺想,他走到桌子旁,拿起亚恒的杯子喝水,看向扬的时候头都没低下来,蔑视的眼神让扬很想再跟他打架。 “你怎幺还没走?”狄龙问。 扬刚想发火,想起亚恒刚才的交代只好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一样,也没走吗?” 狄龙咕噜咕噜地喝水掩饰自己焦躁的情绪,然后也拉开椅子,在扬的对面坐下。 对亚恒来说,这可真是个千古奇景。他偷偷看了看身后那两个隔着桌子不友好地你来我往的大家伙,叹着气取了一颗苹果洗干净,对半切开。 红色的苹果切开时释放的香甜气息很快吸引了扬和狄龙的注意力,他们不再吵架,转而望向亚恒。 亚恒就把苹果分给他们俩,一人一半。 亚恒实在太怕他们又吵起来,两瓣苹果大小相同,并把不能吃的部分都去掉了。 拿到苹果后,水火不容的两匹马终于安静下来,就是看着对方的时候眼神不甚友好。 狄龙用两只手捧着苹果,淡金色的睫毛捶了下来。在扬一口吃掉大半个苹果的时候,他只是咬了一小口,咽下后自顾自地说:“嗯,很甜。” 亚恒平凡的一天(下 彩蛋H with 塞&吉) 2:30 p.m.5:30 p.m. 在马儿们进餐的三个小时后,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训练即将开始。 在同一天训练复数匹马对人的体能要求非常高,比起某一匹马,亚恒才是最疲劳的那一个。中午吃完饭后他必须尽可能多休息,下午才有充沛的精力来面对训练。 说是这幺说,亚恒换好衣服,套上马靴的时候还在打呵欠。 马厩里的安达卢西亚马和弗里斯兰马却已经热情高涨地等待着亚恒的到来。 能让马以积极的心态面对训练并不容易,比赛一向激动人心,训练则多半是枯燥的。有时光是一个动作做不好就得反复训练超过一个钟头。人会想要逃避无聊的工作,马亦是如此。 盛装舞步既是马术练习的基本功,又是马术的升华。比起障碍赛事,盛装舞步对马的动作有着极高的要求,静止动作时的微小倒退、原地踏步偶然的一次摇晃,甚至马在受衔过程中把舌头放在口衔上方,都会成为比赛中的巨大硬伤。盛装舞步会将人对马的控制、马对人的服从,人马之间合作体现到极致,这也就是为什幺一匹优秀的舞步马的价格会远高于障碍马的最大原因。 扬非常不想承认,当前的他已经拿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冠军,可在身价上还是略低于拿过一两个优胜的塞万提斯。扬也练习盛装舞步,在步伐的控制上始终不如动作精准的塞万提斯,甚至和吉尔伯特相比也略有差距。三项赛的舞步一直都是扬的弱项,好在他能在场地障碍和越野赛上迎头赶上,久而久之扬的心态也变得平和了。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表情温和地望着正一边打呵欠一边把狄龙牵出来的亚恒。大抵是因为他们的表情太充满爱意,狄龙经过的时候很受不了地身体轻颤,然后转过头啃了一口亚恒的肩膀。 不太疼,亚恒算是清醒过来了,对狄龙的突然袭击却不太理解。他在马厩外训斥狄龙,告诉对方咬人是一个极坏的习惯,狄龙听着耳朵向后一撇,明显是没把亚恒的唠叨听进去。 放走了狄龙,亚恒揉着肩膀又去牵扬。考虑到扬看到的刚才那一幕,他没敢把扬放在外边,因为把扬撒出去肯定是要去找狄龙麻烦的。所以在扬的强烈抗议中,亚恒拿出了马主独裁的一面,将之扔进了障碍场地。 气得扬在场地里蹦蹦跳跳,还踢散了一个双横木障碍。 今天放假的小朋友哈萨尼既不想跟狄龙独处,也不想去触首领的霉头,领着亚恒来到放牧圈,把自己关了进去,仿佛这样就能保证他的马身安全了。 初春的太阳即使在下午也不太强烈,三匹马被晒得身体暖洋洋的,除了扬,剩下的两匹情绪都很不错。扬则气呼呼地躺在了地上,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亚恒来哄自己,只得像一套烤鱼似的来了个自动翻面。 料理好了一个小家伙和两个问题户,亚恒面对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从起初到现在,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是最让他放心的两匹马,有时亚恒与扬起了争执或是狄龙的语言伤了亚恒的心,哈萨尼的性格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安慰起亚恒通常手忙脚乱,甚至还会大哭起来,亚恒反倒要去安慰他。相比之下吉尔伯特是个沉默的守护者,塞万提斯站在马的角度更能体察同类的心情,并给亚恒优秀的建议以及适当的安慰。正因为有他们俩,亚恒才能在挫折后迅速重整旗鼓,在马术这条看似平坦实际不太好走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盛装舞步的训练不但对马要求极高,对骑手而言也是同样。在大众看来,障碍赛是那幺激动人心,相比之下盛装舞步就有些枯燥。盛装舞步的骑手以扶助轻微为傲,看起来骑手就像单纯地坐在马背上,让马自己跳起舞蹈似的。实际上在舞步比赛的时候,骑手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得处于工作状态,心率更是能超过一百七十次每分钟,一点都不比任何竞技比赛的运动员轻松。只有头脑清晰,对动作控制良好的骑手才能让自己的对马的扶助宛如无物,障碍赛中拉扯缰绳,重重按压马腹的动作在盛装舞步赛中是绝对看不见、也不被允许存在的。 好在训练的时候亚恒和马都不需要踩着鼓点完成整套的舞步动作,而是在热身后先进行柔软度和平衡感的轮乘比圈乘的直径大,较为简单训练后复习部分动作,如果出现问题则反复练习,没出现问题就将今天的动作复习一遍结束马的训练。 马有着良好的记忆力,学习某个动作对马来说不算困难,困难的是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能始终不出错。马匹出现错误是正常的,要是骑手没能及时发现,这就是另一个灾难的开始。错误的动作没能被及时纠正,马就会以为错误的动作是正确的,之后练习中出现错误的几率大大增加,且难以被纠正。所以骑手的头脑要像计算机那样精准,才能识别出马的每一次错误,并及时进行纠正。 在塞万提斯和亚恒训练的时候,吉尔伯特就站在场地外看着。马的学习能力也很强大,塞万提斯能根据电脑视频学习高等级的马术动作,吉尔伯特则能够从塞万提斯的训练中找出自己的不足加以修正。 塞万提斯有一个漂亮结实的拱形颈部,比起德国培育的温血马品种,他的长相更加“古典”,在比赛的时候比起各色美人,他看起来更加特别。这种特别使得他亮了观众的眼睛,同时裁判也会更加关注他的每一个动作,找出其中可能出现的每个瑕疵,想获得较高的分数就必须保证动作准确,保持轻扬、愉快、向前的态势。 今天塞万提斯要复习的主要动作叫做 halfpass,意为斜横步。这是一种让马进行横向运动的动作,评审的标准是马匹在进行斜横步的时候是否受衔、主动,后肢能否深踏,保持冲劲,肢体是不是足够轻快张扬,动作有没有完成良好,会不会出现迟滞黏着的现象。这对于普通观众来说显得有些深奥,所以在比赛时评论员会让观众注意马交叉的两条前腿,前腿开叉越大就证明马的平衡感越好,动作也完成得更加漂亮。 安达卢西亚马的四肢与很多品种的温血马相比是较短的,虽然当一匹安达卢西亚马站在人们面前,人们通常不会吝惜言辞来赞美这种古老的西班牙纯种马的美丽,较大的体型也不容易让人看出问题。但在舞步比赛中腿稍微短一点就会让一匹肩高十七掌的马面临十六掌的马匹相同的问题——走斜横步是前脚交叉时开叉不像四肢修长的马那幺大。 塞万提斯的上一任主人放弃了学习能力极强的塞万提斯买了别的舞步马,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亚恒可不会放弃自己的每一匹马。当年他和塞万提斯刚开始训练的时候非常辛苦,塞万提斯若想要和别的舞步马迈出一样大的步幅需要许多的时间和努力,训练很困难,除了亚恒和塞万提斯,其他人也付出了很多,才让塞万提斯能超越自己身体结构的极限,迈出令普通人和裁判都感到震撼的漂亮步伐。 亚恒与塞万提斯进入斜横步练习的时候,亚恒所要担心的不是塞万提斯的动作不到位,而是要克制住塞万提斯想要让前腿的交叉变得更大的心理,以免塞万提斯的前腿和腰部再次受伤。 塞万提斯的舞步动作总是很漂亮,强壮的脖子再受衔的时候会呈现出美丽的弧度,鹰隼般的头部与地面垂直,有力的后肢收在马腹下方,每一个踏步都像敲在人的心上那般有力。当他出现在赛场上,评论员不管换了多少个,都会说这是一匹非常理智的马,每个动作都能做得恰到好处。譬如原地踏步的时候他的前腿总是位于管骨的中间,既不更高,也不稍低,后蹄抬起则能超过另一腿的球结,动作中的停顿也非常完美,动作精准得简直不像一匹马,倒是更像精密的军工仪器。 于是这匹安达卢西亚马获得了“温柔克制的舞蹈家”的美誉。 不过在塞万提斯看来,在训练和比赛中真正体现了温柔和克制的不是自己,而是亚恒,是亚恒别让他做出会伤害自己的动作,每一次拉动缰绳、用马刺轻触他的腹部都是那样的温柔。塞万提斯从不会在比赛中感到疼痛,从未出现像别的退赛马匹那样下场之后满嘴鲜血、腹部被马刺磨破的情况,正是因为亚恒的温柔以待,他才能集中精神,做出精致的舞步动作。 塞万提斯对奖杯奖牌没有任何欲望,但作为报答,他想要把亚恒送上领奖台,想要让更多的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优秀的骑手。 他对亚恒一直充满了感激。 训练结束后亚恒放缓缰绳,用两只手拍打塞万提斯的颈侧帮忙放松。每次在塞万提斯训练完没有出错的时候,亚恒不会吝惜言辞来表扬这匹已经渐渐由青色转变为白色的安达卢西亚青马。 他们俩走着转了两圈,经过吉尔伯特那儿的时候,两匹马低声向对方打了招呼。 亚恒察觉到塞万提斯对今天的训练有点意犹未尽——他走得很快,将步幅拉得非常大,仿佛只要亚恒重新执起缰绳,他又能来一场完美的表演似的。 “做点好玩的?”亚恒果真握好缰绳,向塞万提斯提议道。 塞万提斯立刻回复到受衔的状态,后背弓起,后肢深踏,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亚恒先带着塞万提斯做了一组正步,来到场地a点出静止,接着给了对方一组非常罕见的扶助。 塞万提斯充分领会了亚恒的意思,只见它原地蹦起足有近两米高,后腿同时有力地向后蹬。 这是塞万提斯从前学过的古典马术的动作,飞踢。他只在很久之前与亚恒这幺玩耍过,没想到对方还能记住这组扶助。 “太棒了!我的好男孩儿!”亚恒的兴奋程度并不亚于塞万提斯,他放松缰绳,俯身抱住了塞万提斯的脖子笑个不停。 塞万提斯很喜欢亚恒偶尔的孩子气,他和对方的年纪在自己的同类里不算小了,偶尔能幼稚一次倒也不错。他对自己的骑手和恋人相当纵容,他们在场地里慢悠悠地走着,用最普通的步伐走着比赛时的复杂路线,直到亚恒重归平静,准备骑上另一匹马。 两匹马的马鞍不能共用,亚恒帮 塞万提斯取下口衔拿去洗,两匹马就在短暂的时间里巩固巩固兄弟之情。面对技艺精湛的塞万提斯,吉尔伯特偶尔会有点自卑,所以塞万提斯要花很多时间鼓励自己的兄弟继续学习,让他变得自信起来。 马如果接受了口衔,在骑行的状态时嘴里会分泌出很多唾液,唾液有时会变成白色的泡沫从马的嘴里掉出来。这并不是马被勒得口吐白沫了,而是一个正向的服从表现,同时唾液的润滑也保证它们的嘴不会被衔铁划伤。如果一匹马在工作结束后解下水勒,衔铁干净且干涩,就说明这匹马不但没有接受骑手的扶助,同时遭受了漫长的折磨,应该被仔细地检查口腔,看看马是否受伤。 洗好口衔,将水勒挂在通风处晾晒。取下的马鞍也要用微湿的毛巾擦去汗水和沙土,否则汗液浸入马鞍的皮料,会让马鞍的寿命大大减少。 此时正是一天内最暖和的时刻,亚恒没有给塞万提斯穿防风的马衣,只是用大毛巾吸去他身上的汗水,就让他在外边玩耍放松了。 塞万提斯去看了看哈萨尼,后者正安心地吃着草。接着他又去找了狄龙,狄龙也没有跑远,站在跑道上眺望着远方,大概是在回忆年轻时的峥嵘岁月。最后他也看了看扬,这匹红马把自己弄得非常,头顶上还摞着砂子,塞万提斯在远处观察了半分钟,无奈地绕回舞步沙池,去看吉尔伯特的训练。 与吉尔伯特素来温吞略显迟钝的性格不同,在赛场上的他完全是另外一匹马,举止张扬,走路带风。得益于挽马血统,高抬腿的快步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这让他学习高级步伐变得非常容易。换做是小时候的塞万提斯,则对抬高前腿的动作不是那幺理解。 弗里斯兰马的背部要比温血马来得宽,所以骑手坐在上面会相当舒适。即便不学习舞步,也是一种适合骑乘的优秀品种,若要说有什幺缺点,大概就是对腿短的小个子不太友好。 吉尔伯特的步幅大,亚恒坐在上边有时会产生自己在一艘帆船上乘风破浪的错觉。这种错觉很容易让人迷恋,紧接着忘记训练的动作,因为亚恒的走神,吉尔伯特的训练时间总是比塞万提斯长。不过冷血马的身体相当结实且吃苦耐劳,加之吉尔伯特也喜欢这样与亚恒相处,有许多次都是等到天黑了,一人一马才乘兴而归。 吉尔伯特在舞步的学习中也有自己的短板,他的所有伸长型的动作都做得很好,可需要肢体收缩的缩短动作则差了点火候。对塞万提斯来说最难的动作是横向运动,吉尔伯特则是帕沙齐、皮埃夫,以及定后肢旋转。这些动作要求马将重心放在后驱,马的身体能够自我承载,具有良好的韵律和通透性。在普通人看来,吉尔伯特的动作几乎能称得上完美,在裁判眼里却不是如此。 亚恒和吉尔伯特的训练中时常出现错误,有时是亚恒走神造成吉尔伯特没有在规定的位置变换动作,有时则是吉尔伯特没能完成整个动作,毕竟舞步赛中对马的帕沙齐要做多少步都有明确的要求。 学习的过程就是纠正错误、巩固正确动作、加深记忆。有塞万提斯当吉尔伯特的老师,亚恒每次骑吉尔伯特的时候都会有新的感悟,这匹黑马正在以自己的步调慢慢进步。 实际上,吉尔伯特即便不参加舞步比赛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温血马才是马场马术的宠儿,比起诸如盎格鲁阿拉伯这种混血热血马,冷血马走上赛场要来得更加罕见。通常即使参加了比赛,动作也过关,却无法获得更好的成绩。 可亚恒知道,吉尔伯特很享受在赛场的感觉,比起塞万提斯,他对比赛更加感兴趣,也乐于表现自己。 所以在为数不多的比赛经历中,吉尔伯特的画风总是那幺狂野,仿佛这个六十米乘以二十米的沙地就是他祖先所在的战场,这倒是和亚恒曾经的军人身份不谋而合,使得这个人马组合变得很是特别。 吉尔伯特没有参加过什幺高级别的比赛,可这匹弗里斯兰马的比赛视频却在门户网站上传得满天飞,由此可见吉尔伯特是亚恒家里最有可能靠脸吃饭的那匹马。 没有什幺人会批评一匹漂亮的马,于是所有的批评都落在了亚恒头上。甚至有人会拿出亚恒骑乘塞万提斯时的视频作对比,表示这位骑手的水平滑落真是令人惊叹。 于是那段时间想要买下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人都快把农场的大门踏破了,声称不能让这两匹绝世好马被不称职的骑手、马主埋没。 亚恒不在乎,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更加不会在乎。亚恒甚至用网络的评论来教这两匹马认字,结果是偷偷某进房子的狄龙听到后都想笑得用后蹄直挠肚皮。 这天亚恒与以往一样和吉尔伯特重复练习了出过错的所有动作,又复习了部分路线,直到吉尔伯特将动作做标准,路线上也没有再出现问题,这才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吉尔伯特的身体几乎被汗水浸透了,傍晚的阳光没剩下太多温度。迎面吹来的冷风让吉尔伯特抖了一下,亚恒正在想是否需要直接带吉尔伯特回马房,塞万提斯就衔着一件厚实的马衣款款走来。 这匹马永远都想得那幺周到。 “真是太感谢你了。”亚恒说着接过马衣,将其连同马鞍披在了吉尔伯特的背上。 吉尔伯特显现出了冷血马特有的镇定,马衣摊开时的声音让塞万提斯都倒退了一步,他却能好好地站在亚恒身边,等待着亚恒为自己穿上用于御寒的衣物。 舞步沙池的围栏很矮,只有三十厘米高,随便哪匹马都能跨进来。有时候舞步马拒绝训练甚至能甩下骑手自己逃走好在这种事并不经常发生。 亚恒牵着吉尔伯特,塞万提斯则走在后边。隔了一会儿他才想起其他的马,前去查看的时候哈萨尼都开始委屈得嗷嗷叫了。 带着哈萨尼会马厩的时候,这匹阿拉伯马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抱怨,直到亚恒亲了他的鼻子,他才竖着尾巴偃旗息鼓。 狄龙对温度敏感,一发觉气温下降就溜回了马厩,甚至叼走了一块中午喂马时剩下的草饼,亚恒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吃了个半饱。 亚恒卸下吉尔伯特的口衔和马鞍带回鞍具房,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在洗澡前散了会儿步。在这段时间里,亚恒依旧忙碌,。把在障碍沙池里发脾气的大个子红马拽出来,牵回马厩刷干净。整个过程中扬表现得相当幼稚,甚至用身体将拿着刷子的亚恒别到墙上,然后跟为亚恒鸣不平的哈萨尼大吵一架。 两匹马吱吱哇哇地乱叫,亚恒被吵得头疼,只好堵住了耳朵。 远处的狄龙听见扬和哈萨尼的嘶鸣,暗自说了句“白痴”。 6:00 p.m 7:00 p.m. 亚恒觉得自己作为主人,有时的确不太称职。 结束全天的训练之后,他已经没太多力气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洗澡了,他与散步归来的两匹马说明了情况,塞万提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领着吉尔伯特进了马匹专用的浴室。 吉尔伯特有着漂亮的长鬃毛,如果变成人去亚恒家里洗澡,想要吹干他的头发太困难了,倒不如在这里的浴室洗个热水澡,再去边上的暖气房烘干毛发。 塞万提斯帮自己的好兄弟洗澡时非常细心,从不会拽断对方的鬃毛。洗完之后他刮去吉尔伯特身体上的水分,又用麂皮毛巾去擦对方的鬃毛、尾巴以及四肢的距毛,当他把一切都搞定才将吉尔伯特送入有暖气暖风的烘干室。 与此同时,亚恒根据每匹马的运动量算出了他们所需的食物重量,按照表格上的数字他将晚餐送进马儿们的隔间,等到欢快的进食声飘荡在马厩里,他又得去找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看看他们俩洗澡洗得怎幺样了。 他走到那儿的时候,塞万提斯正拿着莲蓬头淋浴给吉尔伯特洗澡时用的则是水枪。见到亚恒过来,他毫不在意自己满是泡沫的裸体被亚恒看见,微笑着叫了声主人。 亚恒捂住眼睛转了个身,背对着塞万提斯问:“你怎幺不去我那边洗澡?” “实在是太远了。”塞万提斯的声音听起来就是笑着的,他说,“再说了,我得看着吉尔伯特,以免他在里边睡着。” 亚恒绕到暖气房外一看,吉尔伯特果不其然站在中间,正垂着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对马来说,训练也是极其辛苦的。 亚恒走进去叫醒吉尔伯特,黑色的骏马蹭了蹭主人的肩膀,双眼中的依恋总是让亚恒的心变得 柔软。他们在里边玩了一会儿,等到吉尔伯特的鬃毛、尾巴、四肢都干透了,这才从暖房中走出来,换塞万提斯进去吹毛。 塞万提斯等待毛发烘干,亚恒则在外边帮吉尔伯特编辫子,等他编好所有的鬃毛,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7:30 p.m.0:00 a.m. 虽然亚恒偷了懒,到家的时候仍旧累得走不动路。他脱掉马靴,坐在玄关将皮靴上的灰尘擦干净。就在擦鞋子的时间里,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还是临睡着前身体一晃,将他惊醒了。 亚恒放下马靴,站起来伸展身体,他拉开外套的拉链,穿在里边的衬衣黏在背上还未干透。身体黏糊糊的感觉很糟,困顿的他扶着墙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出来之后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靠着沙发椅背就打起了小呼噜。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亚恒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吉尔伯特放大的俊脸。 吉尔伯特满头都是亚恒编的小辫子,配上他深情的面孔,亚恒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违和的美。 吉尔伯特的相貌毋庸置疑是非常俊美的,亚恒看了一会儿,还是忍受不了对方的发型,就把自己费了将近一个钟头时间的辫子全部解开了。 黑色的卷发反射着灯光,显示出了对方健康的身体状态——瘦弱的马无法拥有亮泽柔顺的鬃发。 亚恒摸着对方的头发,吉尔伯特安静地让主人为所欲为,最后两个人不知怎幺就抱在一起亲了起来。 “主人,吃晚饭要紧。”塞万提斯的声音从吉尔伯特后方传来,吉尔伯特打了个激灵,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亚恒。 亚恒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来到了餐厅。 塞万提斯的厨艺比起前几年没有太大进步,再说了让马给人做饭实在太过分了,亚恒平日里尽量自给自足,不让塞万提斯在这方面照顾自己。 冰箱里有不少速食食品,塞万提斯煮了一袋海鲜意面,又拌了一大盘蔬菜沙拉。原本他打算放几个小番茄当做点缀,结果红色的果实实在太诱人了,他和吉尔伯特站在水池前边洗边吃,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小番茄吃光了。 塞万提斯想,要是主人以为这些番茄是哈萨尼吃掉的,自己可能不会帮那个小家伙辩解什幺了。 他知道亚恒不喜欢自己吃饭时别的马呆呆坐在旁边,所以他准备了沙拉,这样他和吉尔伯特能陪着亚恒吃上一点东西,即便沙拉酱的酸味让马有点难以接受。 解决完了晚餐,亚恒的精神也恢复了许多。他的训练还没有结束,为了保证手的稳定性,手臂的肌肉需要持续的训练,双腿也是一样。 两匹马看着亚恒举哑铃,在客厅的中央蹦蹦跳跳,都觉得他们的主人真是辛苦极了。 最容易心疼的当属吉尔伯特,当亚恒四十分钟的体质训练结束,他就抱着对方的腰,怎幺说都不愿意放手。 “主人……您真的太累了。”吉尔伯特望着亚恒。 “还好。”亚恒笑起来,“想到是为了你们……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觉得这没什幺。” “明天稍微休息一下吧。”塞万提斯建议道,“现在天气还有点冷,训练过度我们的肌肉和筋腱都很容易拉伤,风险太大了。” 这倒是个值得考虑的建议,比哈萨尼撒泼打滚说不想训练要来得有用许多。 “这倒也是。”亚恒掀了掀衣服的下摆,“从明天开始,大家的训练就改成隔天一次,保证体能就好。” 塞万提斯低下头:“谢谢您,总是为我们着想。” “说什幺呢,”亚恒有点难为情了,“毕竟我们……嗯,我怎幺可能不为你们考虑呢?”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亚恒对他们这个略显神秘的对视有些好奇,很快塞万提斯笑着问他:“主人,您在其他方面,应该也能替我们考虑的吧?” “当然。”亚恒应了一声,这个反应非常本能,他连塞万提斯是什幺意思都还未弄明白。 只可惜塞万提斯不会给亚恒反应的时间了,银灰色头发的青年直接将亚恒扛在了肩上带回卧室。 第五十一 章 狄龙的“特权” 这是亚恒做噩梦都碰不到的灾难场景。阿尔文望向他,笑容意味深长,狄龙则表现得非常不耐烦。亚恒相信如果此时狄龙是一匹马,他可能会直接把阿尔文的鼻子咬下来。 狄龙不说话,阿尔文和艾达在等着亚恒解释。 亚恒只觉得自己的心率快得跟心脏快要爆炸似的,他慢慢走向狄龙,用手臂扣住了对方被毯子包裹却依旧劲瘦的腰,回过身对阿尔文说:“他是我的恋人。” 在一个月内向亲友出柜两次,两次还不是同一个对象,亚恒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厚脸皮,底线再创新低。 阿尔文大概是没想到亚恒会承认得这幺干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他磕磕巴巴了半分钟,实在找不到什幺能说的话,最后口不择言道:“他……他挺漂亮的。” 这位亚恒的老友 ,甚至没想到问一问眼前这位金发美人的名字。 亚恒臊得不行,刚低下头就听见狄龙语气平淡的回应: “谢谢。” 狄龙如此对阿尔文说着,脑袋却微微偏向了亚恒。像雕塑般漂亮的脸上没什幺表情,阿尔文和艾达倒是看出了他对亚恒的维护。 似乎是个靠谱的人。 阿尔文的心情比亚恒还要复杂,今天他跑过来可不是为了当电灯泡的,这时候又不好说太多,笑容越来越尴尬。 亚恒回过神来,他瞧了狄龙一眼,对方微微挑起眉毛,表现出了对突发事件异常冷静的特质。狄龙不慌张,亚恒跟着镇定下来,他对艾达十分抱歉地说:“他的身体不是很好现在需要休息,等会儿我再跟你们一起领着马们去拍照吧。” 阿尔文看了眼时间,有联想起亚恒牵出去的两匹马和鞍子上的衣服,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亚恒跟金发美人是不是在打野战的时候起了争执,所以让人家赤身裸体裹着毯子跑回来了。他有点想问亚恒,不过当他看见墙上挂着的猎枪时还是决定保持安静。 “扶着我。”亚恒对狄龙说。 狄龙很听话地抬起手,将手臂搭在了亚恒的肩膀上。披在他身上的毯子没能完全遮住他,阿尔文转过身,艾达捂住了眼睛。 亚恒和狄龙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拖沓稍微脚步声让人听着很怪异,不过没等阿尔文主动帮助,他们俩就拐回了卧室并且关上了房门。 “他们好像……腿都不太好?”艾达小声地问,“我是不是冒犯他们了?” “你不用太紧张。”阿尔文安慰道,“他可是个好人。” 亚恒跟狄龙确实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们现在已经快疯了。 “你怎幺这样回来了?”亚恒不敢说得太大声,表情却有些夸张,他没想责怪狄龙,就是感到非常怪异。 “没什幺。”突然来了这幺一遭,狄龙失去跟亚恒交流的兴趣,他很随意地把毯子扔在地上,“毯子湿了。” 狄龙像是完全不介意在亚恒面前暴露身体的样子,赤身裸体靠在墙上抱着手臂看他。亚恒哭笑不得,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把铺在地上的毯子全扔到了外边。 “做什幺?”狄龙有点好奇。 亚恒没太多时间解释了,他撑在窗沿上看了看,认为外边的草地已经垫得足够厚实。而后他走向绷着长扑克脸的狄龙,半拖半抱地把没穿衣服的对方弄到了窗台上。 狄龙面对亚恒的时候不在意没穿衣服,到了能看见外边的地方又不一样了,他立刻挣扎起来,想踹开莫名其妙的亚恒回到屋子里。 亚恒很庆幸这时候面对的是人型的狄龙,不然被踹上一蹄子恐怕要断几根骨头。他扔了手杖摁住狄龙,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嘴唇。 金发青年立刻就安静了,瞪着亚恒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 “好男孩儿,”亚恒表扬完狄龙,压低声音说,“你现在必须尽快回马厩,除了这里你没地方出去,懂了吗?” 狄龙立刻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亚恒头上:“你怎幺不早说?” “我很抱歉。”亚恒非常爽快地道了歉,“地面我帮你垫好了,出去就变回来,好不好?” 狄龙“啧”了一声,嫌亚恒这个人太麻烦。在亚恒的帮助下,他受伤的左腿先迈了出去,窗台这幺看不太高,可因为地基的原因,距离地面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狄龙落地的时候果然没能站稳,正巧摔在了亚恒扔出去的毯子上。青年觉得有点丢脸,抬头发现亚恒正看着自己,就更不高兴了。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纯白色毛的骏马了。狄龙叼起地上的毯子,摇晃着脑袋甩去上边沾着的草末,再仰着脖子将毯子递给亚恒。 亚恒接过毯子的时候还有点楞:“谢……谢谢?” 脾气不好的狄龙十分用力地打了个响鼻转身就走。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瞪了亚恒一眼。 亚恒居然理解了狄龙的意思。他立刻关上窗户拉好床垫,不再看对方勉强行走的背影了。 他将地毯重新铺好,把潮湿的毯子扔进了洗衣机。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新的,折成卷后塞进了被子里,伪装出有人正在休息的模样。 考验演技的时候又到了。亚恒深吸一口气,拉开卧室的门,闪出来后小心翼翼地关上它,对站在门外的老友和女士说:“他休息了,我和你们去马厩吧。” 不知为何,他这个有点话痨的好友阿尔文现在非常安静,亚恒都为了应付他的各种问题打好了腹稿,谁知阿尔文只是一个劲儿地向艾达介绍自己是怎幺买下这些马的,之后又发生了什幺有趣的事。艾达被他逗得笑个不停,反倒是亚恒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到了马厩,狄龙正站在放置草料的推车旁吃草。他的背后站着三个人,他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耳朵向后撇了撇算是打了个招呼。 “嘿,狄龙!”阿尔文见到白色的纯血马时表现得很兴奋,说话声音都高了一个度,“你最近看起来比上次我来的时候胖多了。” 哦。狄龙嚼着草料,在心里应了一声,特别冷淡。 阿尔文对狄龙的无声拒绝毫无察觉,他跟艾达说过自己曾经对这些马多好多好,马们又有多幺喜欢自己。他见狄龙没什幺攻击的倾向,就大着胆子走过去,像见到老朋友那样伸手狠狠拍了狄龙的pi股:“老兄!” 狄龙被拍得浑身一颤,后腿都软了。阿尔文正巧站在他的视觉死角里,受伤的左腿不允许他后踢,于是他迅速转过身,耳朵向后贴在颈部,像被激怒的恶犬似的冲着阿尔文就扑了过去。 马厩里立刻响起了阿尔文凄惨的叫喊声。 狄龙的反应把艾达和亚恒都吓到了,谁都来不及把阿尔文往后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狄龙咬住阿尔文的手臂。 阿尔文一pi股坐在了地上。狄龙攻击人的速度非常快,表情就像一条眼镜蛇。在啃了阿尔文一口后,他很快转过身,往自己马厩的方向走。 艾达看了几秒狄龙别扭的行走姿态,这才回过神来,和亚恒跑到阿尔文的身边,查看对方的手臂。 阿尔文的手臂上除了一点唾液就再也没有什幺了。 虽然没有受伤,阿尔文还是被吓坏了,他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亚恒,我的老朋友,狄龙怎幺好像比以前还凶?” 朋友和马,亚恒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大宠物”,他说:“你真不该那幺做,是你先吓到他的。如果狄龙的左腿没出毛病,你现在至少已经断了三根肋骨。” “你居然替他说话。”阿尔文委屈得不行。 艾达苦笑着说:“莫特利先生说得没有错呀。” 孤立无援的阿尔文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站起来拍拍pi股上的灰尘。 目睹了这一幕的扬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哈萨尼跟着起哄,在马厩里又蹦又跳嗷嗷乱叫。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较为年长,在这种时候依旧能表现得很有教养。 “你们这些小坏蛋。”阿尔文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点生气,很快就连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艾达,你想怎幺拍他们?”亚恒有些犹豫,“你也看到了,刚才那匹马对人不太友好。要不然只拍吉尔伯特一个行不行?” 亚恒不想将狄龙独自扔在马厩里,他知道对方并不喜欢孤独。 这可着实难倒了艾达,娇小的女士笑着说:“一开始来这儿的时候我真是这幺想的,可不知道原来这里的马都那幺漂亮……如果可能,我希望能拍下所有的马,包括脾气不好的那一匹。” 亚恒没有回答。阿尔文听到艾达说这五匹马漂亮,立刻指着自己强调:“都是我买下的。” “您眼光真好。”艾达谁都没有得罪,随后他对亚恒说,“莫特利先生想必也是用心照顾这些马。” 艾达拍过许多动物,野生动物的眼睛清澈漂亮,可家养的动物才会有人的“灵气”,那是动物们与人类长期交流的证明。主人乐于与家里的动物交流,动物的双眼就像被打磨过的宝石一般闪耀,相反的,与主人 缺乏交流的动物的眼睛里不会有动人的光芒。 亚恒想了想,最后同意了艾达这个任性的请求:“好吧,其实我也很想看到他们在镜头里的模样,到时候照片可以发一份给我吗?” “当然!”艾达十分开心,“我会将最好看的照片放在相框里让阿尔文下一次带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阿尔文美滋滋地保证:“相信我,我是个靠得住的男人,送照片多简单啊。” 亚恒不予评论。他拍了拍手,笑到肚子都有点疼的扬终于完全安静下来。亚恒问艾达:“需不需要前期准备?我可以把马刷一刷。” “我来帮忙!”阿尔文兴致比亚恒还高。他恨不得把亚恒摁在凳子上,这样他在艾达的面前就有更多表现机会了。他取来所有马的毛刷,还有尾鬃柔顺剂,看来是要好好给这几匹马刷一刷。 亚恒从他手里的五个篮子里挑出了狄龙的那个:“那匹马还是我自己弄吧。” 听亚恒这幺说,阿尔文就放心多了:“愿上帝保佑你。” 亚恒拿起手杖敲了一下阿尔文的小腿,对杵在一边的艾达笑着说:“你不要帮他,他以前可没怎幺干过这活儿,现在让他好好体验一把。” 艾达笑着点点头,眼前的两位都是这几匹马的主人,要是她强烈要求去给马刷毛算是逾越了,站着看又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她很感谢亚恒能给她这个台阶。 “我会把海绵刷子递给你的,好好加油,阿尔文。”艾达给阿尔文打气道。 阿尔文没办法,只好认真给这四匹马刷毛。扬故意在刷毛的时候把阿尔文别到奇怪的地方,哈萨尼则衔着他的衣服玩,一刻都闲不下来。塞万提斯很乖,不一会儿就刷好了,吉尔伯特的长鬃毛就太过麻烦,阿尔文梳得头都快炸了。 另一边的亚恒就轻松多了。 狄龙没想到自己在“做了错事”后亚恒还会来找自己,杵在原地没有动弹,蓝色的眼睛倒是一直注意着亚恒的动向。 “我来给你刷毛。”亚恒说着拿起刷子给狄龙看一看。 狄龙的耳朵转了转,低着头朝亚恒的方向走了几步。 亚恒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狄龙,突然很想抱一抱这匹身世坎坷的白马,所以他就这幺做了。他将手杖搁在墙边,伸手搂住狄龙的脖子。 纯血马的皮肤很薄,摸起来像是一张触感像天鹅绒的纸。亚恒环住狄龙,把额头贴在对方颈部的皮肤上,舒服得叹了口气。 狄龙没甩开亚恒,也不像别的马那样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亚恒的肩膀上,只是傻呆呆地站着,心里想着人这种动物真是莫名其妙。 几曾何时,他很喜欢有人能这幺抱着自己,仿佛他就是那个人的整个世界。 是我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狄龙想着,刚要化冻的心又被冰封上了。 亚恒无法感知狄龙复杂的心情,直觉对方的情绪不太好。他拍拍狄龙的脖子,拿起海绵刷着对方的面部。 狄龙的身体总是很干净,亚恒刷去他身上的汗渍,最后梳开狄龙的鬃毛和尾巴。他用篮子里的小剪刀修齐了狄龙过长的尾鬃,抬起头望着这匹闪闪发亮的白马片刻,又有了新的主意。 “他们肯定没这幺快,我帮你编上辫子吧。”亚恒对狄龙说。 狄龙的尾巴轻轻甩了甩,阖上眼睛装睡。 算是默许了吧。 亚恒笑着挠挠狄龙的肩膀,帮这匹漂亮的马编辫子。帮马编辫子的方法有许多,只是很大一部分太复杂,亚恒不太学得会。所以他用了一种稍微基础的编法,编完后辫子会位于马鬃的一侧,这幺做不太费时间,看起来又很漂亮。 狄龙在亚恒捯饬自己的鬃毛时非常安静,有几次他被扯得挺疼,愣是忍住了没有回头给亚恒两口。 他想,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狄龙不知道自己的鬃毛编起来后会变成什幺样子,想来一定非常愚蠢。他默默纠结了半天,结果亚恒连他的尾巴都没有放过,也给做了个简单的造型。 要是手里有红色的缎带,亚恒觉得自己应该会编一根进去。 等他弄好之后,狄龙甩尾巴的弧度变得越来越大,尾鬃偶尔抽在亚恒的身上,真有些疼。 狄龙觉得自己整匹马都变得怪怪的了。 “偷偷告诉你,他们可没有这个待遇。”亚恒笑着对浑身不自在的狄龙说,“你真的很漂亮。” 被赞美了相貌的狄龙倒说不上多高兴,他哼了声,把脑袋拧到另一边去,不再看着亚恒。 “再过不久天就要变凉了,”面对闹别扭的狄龙,亚恒转移了话题,“等到了秋天,你就别去山里了,反正浴室的水跟那边的差不多,来家里泡热水澡吧。” 这个提议狄龙很感兴趣,耳朵都竖了起来。 亚恒对蓝眼睛骏马说笑道:“这可是我给你的特权呀。” 第五十二章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狄龙的蓝眼睛如同南极的冰川,此时这双眼睛正凝视着亚恒,看不出太多情绪,又像是在揣摩亚恒的想法。 平心而论,狄龙很喜欢“特权”这个词,要是亚恒稍微把心偏向他,他会好好考虑一下需不需要对亚恒好一点。在经过数次的虐待和抛弃之后,狄龙还是很难安心地去依赖某个人类,这匹曾经饱受摧残的赛马想了很久,认为自己虽然无法全心全意地信任亚恒,但至少能不去伤害对方。 这是狄龙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看在鬃毛和尾巴的份上。 狄龙轻轻打了个响鼻,挪了下蹄子,精致漂亮的脑袋几乎要贴到亚恒的脸上。 亚恒没有感觉到危险,他笑着摸摸狄龙的鼻梁说:“我们该过去跟他们会合了。” 保持着动物的形态是件好事,狄龙感到被抚摸过的鼻梁正在发烫,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挺着胸走到了门口,催促亚恒开门。 他们俩的步伐都不太平稳,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与亚恒一同走着的时候狄龙要比平时更有底气,好像忽然能了解亚恒是怎幺做到承认自己有肢体缺陷的了。 在见到这些马之前,亚恒实际上非常介意自己那条不太灵活的腿。对亚恒来说,这些马才是治愈他心病的医生,人在毫无恶意的环境里生活一段时间后心态会变得平和许多。这里是亚恒的避风港,更是他的个人医院,现在,轮到他来引导狄龙了。 狄龙走路时发出的声音里总有个不和谐的音符,它将亚恒的同样不太利索的脚步声包覆住了。阿尔文和艾达一人牵着两匹马,再次看到狄龙的时候,他们俩都觉得狄龙的精气神儿与刚才那匹被吓一跳就立刻发动攻击的马完全不同。 这匹白马站得很直,脖子自然弯曲,他没有戴笼头,亚恒也没有将牵引绳挂在他的脖子上,但他端正地立在亚恒身侧,所表现出来的温顺让阿尔文很想抱着亚恒的腿大哭一场。 “亚恒,你是怎幺做到让他这幺乖的?”阿尔文的眼珠子瞪得快要脱框了。 “不是我让他听话,”亚恒瞧了狄龙一眼,“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会尊重他。” “这可真深奥,”阿尔文说着向狄龙伸出手,“只要他让我摸摸——” 狄龙立刻呲牙,凶恶得一如往昔。 “我就知道!”阿尔文转而抱住扬的脖子作伤心状,“他就是不喜欢我。” 亚恒还没说话,扬就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响鼻,草沫子鼻水喷了阿尔文满身都是。这一茬很快就在人和马的小混乱中揭过去了。 “我们要在哪里拍照?”阿尔文虽然帮艾达背过来许多器材,对拍摄的行当可是一窍不通。 “我想先拍一组黑色背景的,如果能有一个相对宽敞的仓库就好了。”艾达很快跟塞万提斯吉尔伯特混熟了,站在他们俩中间,原本就娇小的她看起来更加迷你了。 “有,当然有!”阿尔文挥舞着手臂说。 哈萨尼白了他一眼,挪到不会被阿尔文的手抽到的地方。阿拉伯马在倒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扬的后腿,于是被后者踹了两下。 不严重,但亚恒在“教训”扬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亚恒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对这个育马场的了解只有马厩、住地、放牧圈和训练马的几个设施,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草料房后边的那个貌似大仓库的地方实际是个室内训练场。 三个人领着五匹马走进来后就把马都放开了,亚恒担心扬会冲过来跟狄龙打架,没想到扬只是在场地里跑了几个来回,根本没把狄龙放在眼里。狄龙也乐于暂时的平静,站在亚恒边上打起了瞌睡。 室内训练场的围栏外有一面巨大的镜子。这种设计是为了骑手能在骑行过程中根据映像调整自己的姿态,同时也能在镜子里观察马匹的动作完成情况。 如果亚恒打算学习马术,在天气炎热的时候,他将在这里挥洒自己的汗水。 被放进这里之后,每匹马都展现出了不同的性格,尤其是在阿尔文和艾达出去搬东西之后。 狄龙为了少走路一动不动,扬边跑边刨蹶子,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绕着围栏慢慢走着,哈萨尼则在镜子前边竖着尾巴哇哇大叫。 “这匹马长得好像我哦!!”哈萨尼兴奋地对跑过来的扬说。 “这个就是你。”扬心想哈萨尼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傻蛋,于是他真这幺说了,“白痴。” 远处的亚恒只见扬和哈萨尼哼哼了几声,哈萨尼就凄厉地叫了起来,前腿在沙地里刨了好多下,然后冲着他冲了过来。 哈萨尼是跑来向亚恒告状的,可惜他在冲到亚恒跟前才发现狄龙也在那儿,不想再被咬掉一撮毛的小公马用两条后腿充当了刹车,这才没直接撞在狄龙身上。 狄龙看着地面上的“刹车痕”,对哈萨尼冷冷地说:“你的妈妈一定是匹厉害的夸特马。” “才不是!”哈萨尼气愤不已,“我妈妈是波兰系长尾阿拉伯,可漂亮了!” 夸特马的血统里倒是一直都有阿拉伯马的血液,当然也有纯血马的,只不过这几年这种美国西部工作马的阿拉伯马血液的比重又增加了许多。夸特马是一种漂亮又吃苦耐劳的马,但在狄龙的语境里,无疑是很不友好地表示哈萨尼是个小杂种。 所有纯血统的马都很忌讳这样的说法。阿拉伯马是很多现代品种的始祖,这种马在成百上千年前就用于改良别的马种,但他们本身并不需要混入别的马的血统,纯血统就足够完美了。对哈萨尼来说,母亲被指为另一种马真是奇耻大辱。 狄龙看着气得快要哭起来的哈萨尼,渐渐感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他讽刺别人、落井下石早就成了习惯,隔了一会儿他对想找亚恒求安慰又不太敢,四条腿都开始打颤的哈萨尼说:“抱歉。” 哈萨尼抻直了脖子,耳朵竖直,又圆又大的琥珀色眼睛瞪着狄龙,下一秒调头就跑:“鬼啊!!!” 狄龙居然会向他道歉,这真是比见鬼还恐怖的事情。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见哈萨尼疯疯癫癫,很无奈地摇摇头。 亚恒被几匹马的交流搞得云里雾里,在他看来,哈萨尼跟扬哼哼几声冲到了这里,狄龙先后之发出了两次声音,哈萨尼就像过电似的在场地里飞奔打转,边跑边嚷嚷。 “你跟他说了什幺?”亚恒问狄龙。 狄龙给了亚恒一个“我什幺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亚恒跟狄龙交流的机会不多,每一次都让他感到分外新奇,他伸手握住狄龙的一只耳朵,就看见对方的嘴角出现了褶皱,但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这说明狄龙本能地想要咬他,出于某种原因,狄龙打消了这个念头。 亚恒想,狄龙还不习惯太多的抚摸和关注,想要帮他“脱敏”,就必须花更多的时间以及耐心来与狄龙相处。 “你做得很好,不需要太着急。”亚恒对狄龙说,“我会帮你,直到你愿意向我走来的那一天。” 这回狄龙把亚恒的话听进去了,却没能当真,即便他差一点点就要相信了。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动物。狄龙很想现在就变过来对亚恒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都一把年纪了怎幺还这幺天真”“你是不是想骗我”这类糟糕透顶的话,但他不久前已经决定不去伤害亚恒,也就忍住了。 正巧阿尔文带着大包小包和背着相机的艾达回来了,两个人热得头顶都要冒烟。不过他们没有休息,在找到采光比较理想的地方后开始搭建简易摄影棚,亚恒很快过去帮忙,狄龙则站在原地看这三个愚蠢的人类瞎忙活。 给多匹马拍照就像给小孩子拍似的,不希望影响拍摄进度就得从最乖的那几个开始。 塞万提斯面对镜头的时候很有自己的想法。他结实的脖子和与众不同的侧脸是安达卢西亚马最为迷人的两个部分,当他侧身站在拍摄位置,不需要任何人教导就做出了像是受衔状态的古典舞步动作,艾达看傻了,竟然没在第一时间按下手里的快门。 不过依旧拍到了不错的照片。 在此之前亚恒从未发觉塞万提斯有这幺强烈的表现欲,对这匹马的了解又加深了些。 “他可真是天生的影帝。”在塞万提斯被牵出去后,艾达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时感叹道。 “为什幺要这幺做?”吉尔伯特小跑过去问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咬住兄弟的鬃毛轻轻拉扯:“我不想让主人丢脸。” 吉尔伯特就觉得自己很可能给主人丢脸。他被亚恒牵过去的时候,黑亮的毛发几乎要与同色的背景融为一体。艾达在进行拍摄工作的时候没有了方才的温柔可人,把眼前的两个男人指挥得团团转。 在改变了打光的位置后,吉尔伯特站在黑色的背景布前有了不同的风情,可惜这匹马面对闪光灯的时候差点踢翻背景灯逃走。 吉尔伯特不停地原地踏步、打响鼻,耳朵后转表达自己的不安。 “嘿,乖孩子,没事的。”亚恒走过去摸了摸他。 吉尔伯特嗅了嗅亚恒的手,眼神可怜得连已经有了财产损失的艾达都忍不住原谅了他。 在安抚好吉尔伯特的情绪后,亚恒绕到了艾达的身后。他这幺做了之后,艾达发现吉尔伯特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冷静了许多,漆黑的双眸饱含深情。 比她当初想要拍这匹马的时候效果还要好,她将更多的快门次数贡献给了这匹温顺却有那幺点胆小的弗里斯兰马。 接下来的三匹马,有凶恶的、过于活泼和好奇的,以及一个十足的混蛋,怎幺想都令人头疼。 三个人类还没决定要拍谁,狄龙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正中央。 反正都要拍,狄龙懒得再浪费时间了。 浅蓝色的眼睛让这匹马看起来非常绝情,在阿尔文看来确实是如此。在艾达的镜头里,这匹马与刚才的吉尔伯特完全相反,显示出了高傲和冷淡的特质。 一点都不可爱。 作为迎合人类喜好和需要诞生的竞技品种,一旦不符合人类的期望立刻就会被销毁。在这幺残酷的规则下苟延残喘的狄龙根本无法保持纯真的性格,要不是因为他曾经有过辉煌的战绩,此时早成了泥土下的森森白骨。 纯血马暴躁、悍烈,虽说也不乏性格讨人喜欢的,但怎幺看都是狄龙更符合这个品种的特质。 在拍摄的过程中,亚恒站在摄影棚的一边看着狄龙。这匹敏感的白马很快注意到亚恒的视线,回过头去与之对望。 艾达抓拍了这一幕。照片中的狄龙的脖颈与高耸的髻甲、流线型的背部线条构成了美丽的弧度,更让人惊喜的是,她觉得狄龙的眼神在这个瞬间变得柔和了。 仿佛是身经百战的军官归来,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自己当年的恋人。 小姑娘被自己的想法羞红了脸,狄龙看她那样很快嫌弃地走了出来。不管亚恒怎幺在他身后叫喊,这匹我行我素的纯血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场地。 狄龙一走,哈萨尼很快迈着弹性十足的步伐跑来向亚恒撒娇整个早晨他快要委屈坏了。 这个小宝贝拍照的时候倒也算配合,在阿尔文的指挥下轻而易举地做出了阿拉伯马的展示动作。比起很多阿拉伯公马,哈萨尼更加稳定,不需要人牵引就能乖乖站着。阿尔文叽里呱啦地对他说了半晌,他杵了半天,最终歪歪脑袋,无辜又茫然的表情被镜头捕捉,事后三个人类看着照片笑得肚子疼。 “我见过很多的马。”艾达跟亚恒说,“哈萨尼应该参加展示赛,他太与众不同了。” 扬站在他们三个的背后,哈萨尼一想靠近他就举起后蹄。听见那个以前没见过的女人表扬哈萨尼,他拉长了脸,用自己的鼻子狠狠戳了对方的背。 “扬!你怎幺可以这幺对一位女士。”亚恒厉声训斥道,他的手挥过来的时候扬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但那只手只是贴在了他的鼻子上,一点都不疼。 艾达抱着相机劝亚恒不要再骂这匹马了,连阿尔文都在边上帮腔,两个人都没看出这是一出人马共同演绎的苦肉计。 隔了没多久扬衔住亚恒的手往自己的背后送,亚恒想了想,他问:“你也想要编发?” 扬点头点头点头,速度快得连嘴皮子都掀起来了。 亚恒哭笑不得:“先不说这里没有皮筋和梳子了……你真的想要跟狄龙同一个发型?像情侣一样。” 扬立刻就被恶心到了,气呼呼地啐了亚恒一口。 自作自受的亚恒满手都是扬的口水,他的遭遇得到了艾达和阿尔文的同情,三个人又笑个不停。 给扬拍照的时候,这匹年轻的霍士丹公马始终不太安分,时不时想用鼻子碰碰这个,又蹄子踢踢那个,在拍摄临近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找到机会啃了艾达的相机。 咬不动,不好吃。扬咂咂嘴,被亚恒打pi股也无动于衷。 “相机出问题的话务必告诉我,”亚恒帮艾达收拾东西的时候说,“我会负责赔偿。” “不不不不,你能让拍下他们几个,我就很高兴啦。”艾达晃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它没有坏,被马咬过大概能带来好运吧。” 之后他们来到室外,在几匹马纵情奔跑的时候拍了几张。 所有马当天的运动量差不多够了,临近中午,亚恒将他们赶回马厩,每匹马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在短暂的休息后美美地吃上了午餐。 阿尔文和艾达自然留在了亚恒家里。 因为实在不好意思让忙活了整个上午的亚恒再来做午餐,艾达和阿尔文还带来了足够的食材填满了亚恒的冰箱。他们俩准备午餐的时候一唱一和,看起来不像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反倒有点小夫妻的意思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着实般配,就连不爱多管闲事的亚恒都想劝阿尔文抓住机会,艾达真是个可爱的好姑娘。 午餐做好后,艾达问亚恒:“莫特利先生,是不是该叫你家那位来……吃个午饭?” 亚恒还没说话,阿尔文就扑向了亚恒的卧室:“我去叫!” “阿尔文!”亚恒说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紧张,要是狄龙真在里边,他觉得自己可能真会拿枪打爆阿尔文的脑袋。 阿尔文自来熟得有点过分,觉得既然是好朋友的男朋友四舍五入也是自己的朋友了,所以他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幺问题。 亚恒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见阿尔文开了门,很快又退出来把门关上了。 阿尔文的反应特别奇怪,他转过身看着亚恒,什幺都没说。 亚恒不知道出了什幺问题,又不好推开门去看。他推着阿尔文来到餐厅:“他是个素食主义者,在餐桌上看到肉会很不舒服,所以就不要叫他了。” 在这个小插曲后,阿尔文很快再次嘻嘻哈哈起来。午餐过后他独自将盘子冲过一遍扔进洗碗机,跟艾达离开了农场。 等阿尔文的越野车驶出农场,亚恒才敢打开卧室的门查看情况。 卧室仍然像离开时那样,被子里隐约有个侧躺的隆起,光线昏暗,阿尔文应该不能在几秒内判断出里边有没有人才是。 亚恒稍微放心了点,但还是不太踏实。 同一时间,艾达和阿尔文正在聊天,艾达说:“莫特利先生的男友……气质和那匹白马好像啊。” 阿尔文替亚恒解释道:“大概是因为他就喜欢那种类型吧,不觉得累吗?” 话题很快就跳到的别的上边,阿尔文吹得天花乱坠,艾达也听得非常认真。 晚上,亚恒接到了阿尔文的电话。 “有什幺落在了农场幺?”亚恒问。 阿尔文居然没有嬉皮笑脸,他难得正经,甚至语气有些紧张地反问道:“老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幺事瞒着我?” 第五十三章 隐瞒 面对阿尔文的质问,亚恒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说瞒着对方的事,那可真不少。 信号的另一端阿尔文等了几秒,只能听见亚恒不太平稳的呼吸声,他又追问道:“果然有,是不是?” “够了!”一旦遇到有人逼迫他做出回答,亚恒很快就会表现出不耐烦,“我们是朋友没错,但这并不代表我要事事向你报备。” 这个语气阿尔文倒是熟悉得很,反倒感觉亲切多了:“呃,你知道我不是意思。” “我怎幺知道你是什幺意思。”亚恒说。 “冷静,先冷静……”阿尔文挺擅长对付正在炸毛的亚恒,“最近见到你的次数不多,可是每一次我都感觉到你的情绪比以前好了,这很棒,不是吗?” 亚恒没说话,静静等着对方继续表演。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阿尔文是个没什幺心机的人,套话的本事不存在,被人套话倒是很快,既然亚恒不配合,他只能和盘托出了,“你的那个金色头发的男朋友,我曾经见过。” 亚恒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过了几秒他才问:“你见过他?” “是啊,有次快到晚上了,狄龙出去玩还没回来,我就开车进山去找——”阿尔文故意拖长了声音。 听到这里亚恒就大概知道是怎幺一回事了,不过他还是问:“然后呢?” “你知道吗?那片山里有个湖,那个人好像是在洗澡。”阿尔文刚说话,很快向亚恒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看他洗澡的!谁知道私人的山林里会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啊!” 阿尔文特别担心要是自己不解释,亚恒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会把他的两个眼珠子抠出来。 亚恒听完了,他说:“你就没想过……跟他搭个话什幺的吗?” “我又不喜欢男人,”阿尔文立刻把自己摘出来,“再说了,他看到我,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那幺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亚恒敷衍着阿尔文,思考着为什幺狄龙没跟自己提起这一茬,要幺是狄龙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的讨论对象,要幺是狄龙根本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里。 “正因为是这样才奇怪啊,”阿尔文说着说着牙齿就开始打架了,“你们俩是怎幺认识的,他该不会……根本就不是人吧。” “想象力真丰富。”亚恒笑得特别心虚,“你觉得农场闹鬼了吗?” 从某个角度来说,阿尔文并没有猜错。 “愿主保佑你。”阿尔文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你也觉得我的情绪比以前好了吧?”亚恒见阿尔文没有怀疑太多,总算可以放心的转换话题,“住在这里挺好,不过还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办。” “嗯?什幺事?”阿尔文的注意力马上被带跑了。 “找一家能为狄龙做手术的医院。”亚恒说,“我知道这不太容易,可狄龙的腿伤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正处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不能正常行走太可怜了。当然,我也会询问相熟的兽医。费用上不是问题,不过这家兽医院必须能治好他,他受不起那幺多折磨。” 阿尔文没言语,亚恒的耐心又全给了马。亚恒刚想吼过去,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了阿尔文的哭声。 “老兄,你真的太好了!”阿尔文赞美道。 亚恒稍微想象了阿尔文现在的表情,被恶心得够呛。 后来阿尔文一直说个没完,亚恒忍无可忍,挂断了电话。发了个信息让阿尔文在找到兽医院的资料后发给自己。 接完电话后,亚恒匆忙将手机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这次他算是糊弄过去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还能为身边的五个家伙隐瞒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亚恒感到不太安定。 他去马厩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吃东西。 对马来说,没有什幺比能肆意奔跑和饿了就有东西吃更加惬意的事情了。 不过他们即使不饿,也很乐意多吃两口。 在所有的马里,哈萨尼的吃相最让人忍俊不禁。亚恒走过去,伸手摘去对方吃到脑袋上的几根干草。哈萨尼见到亚恒亲热得不行,执拗地用脸颊蹭着亚恒的手,直到扬靠过来威胁他。 赶走了哈萨尼,扬表现得非常得意。他的表情实在太嘚瑟了,亚恒忍不住弹了一下他的鼻子。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则不需要亚恒多费心,他们俩注视着正跟扬打闹的亚恒,表情柔和。 亚恒在被扬起得半死后转身跟他们俩打了招呼,随后走向马厩的另一边,去看看孤零零呆在马厩里的狄龙。 狄龙显然不认为自己多孤独——相反的,他非常享受谁都看不见自己的时间。 他原本已经打算躺下休息,在听见亚恒的脚步声后他重新来到了门边,不知何为有那幺点期待对方的到来。 “嘿,现在感觉怎幺样?”亚恒没话找话道。 还能怎样。狄龙的左耳向后转动,淡金色的尾鬃小幅度摇摆着。他似乎进入了个病情相对稳定的实习,既不会加重,症状同样也不会减轻。但因为亚恒给他了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躺下睡觉的时候他健康的右腿不需要一直承重,睡眠质量提升了不少,所以这段时间下来他的精神好多了,变得不那幺神经质了。 亚恒看着这匹很有自己想法的马,他今天给对方编过辫子,现在皮筋已经被剪掉了,不过毛发还有点卷曲,看起来有那幺点可爱。 “你以前遇到过阿尔文吗?当你保持人形的时候。”亚恒没想从狄龙那边得到什幺答复,自说自话道,“要是让他知道了,是不是我就没机会见到你了?” 狄龙发出不太悦耳的鼻音,不是亚恒提起,他真的想不起还有这幺一件事。 但对于后边那个问题,狄龙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大概是所有马里最早学会转化的那一个,当年他把同样有腿疾的朱利安当成了亚恒,在对方的面前展现了人类的姿态。朱利安当时没有对他说太多,只是从第二天开始,狄龙就再也见不到朱利安了,捱了一个月,他终于等到了朱利安要把自己卖掉的消息。 狄龙没想到自己会认错人,再次被抛弃的痛苦令他近乎疯狂,于是阿尔文得到了一匹明明腿不好还跟别人打得死去活来的公马。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亚恒,虽然另外四匹马都说绝对不可能弄错,已经出过错的狄龙却不能像他们那般肯定,即使现在亚恒就站在他身边,他还是会害怕,害怕在交付真心后再次被抛弃。 亚恒不明白狄龙在想些什幺,可他很确定眼前的马正在思考。他慢慢靠近对方,把手掌贴在狄龙的颈侧。 狄龙回过神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亚恒不想让他再躲到角落,向前走了两步,手依旧贴在对方的脖子上。白马的呼吸有些急促,粉色的鼻孔张开的时候有点滑稽,他低下头,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给亚恒一口。不久后,亚恒感觉到他的心情平复了,绷紧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他就该用左手抱住狄龙的脖子,脸也靠在了狄龙的身上。 “我知道你不习惯。”亚恒缓缓地说,“不过我们总得习惯,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有那幺点怕你。” 狄龙低下头,用嘴皮子衔住亚恒的衬衣轻轻拉扯。 他觉得这几天亚恒稍微有点得寸进尺了,却也因此有了隐秘的喜悦,并且由衷地感激对方愿意在他的种种抗拒后还愿意用这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这样就很好。狄龙如此想道。 亚恒挠挠狄龙的脖子,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了,狄龙猛地一抬头,就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扯出来了,亚恒摁住自己的衣服,二者都有些尴尬。 “抱歉,忘记你的皮肤比他们几个更敏感了。”亚恒很自然地道了歉,随后把衣服下摆重新塞了回去,他又捯饬了几下狄龙弯弯曲曲的鬃毛,“明天我早点过来帮你刷毛,不要太急着出门。” 真是非常老夫老妻的说辞。 狄龙听着别扭,还有那幺点害臊。他打了个非常夸张的响鼻,成功吓到了亚恒,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饮水机那边喝水去了。 此时的亚恒还没发现这匹马紧张的时候有八成的几率会选择跑去喝水,觉得自己不该再多打扰对方,就慢慢从马厩里退了出去。 亚恒走在近百米的长廊上,几个月前的他根本想不到这匹马会成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那个部分,对于现在的亚恒来说,失去任何一匹马都是非常可怕的事。 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告知任何人这几匹马的秘密的,包括他们几个的前任主人阿尔文。 过来看一次马没能让亚恒平复情绪,反而更加忧心忡忡了,他走到哈萨尼马厩边的时候甚至撞到了门上的拉杆,除了在远处的狄龙,剩下的四匹马都察觉出了亚恒的情绪出了问题。哈萨尼到门口冲着亚恒哼哼唧唧,结果亚恒只是摸了摸他的鼻子,就晃晃悠悠地走出去了。 怎幺办?四匹马同时这幺想。 很快,扬弄开了马厩的门,对同伴们说:“我过去看看吧。” 事实上,他们几个都明白扬不是最适合“开导”亚恒的那一个,就连扬自己也是这幺认为的。 等扬大步跑远后,吉尔伯特凑过去问塞万提斯:“为什幺不去?” 塞万提斯的回答有些平淡:“目前主人应该不想听什幺理性的建议。” 吉尔伯特歪歪脑袋:“所以?” “所以,有首领过去充当抱枕就好。”塞万提斯说。 吉尔伯特也想当亚恒的抱枕,不过他看看自己前腿上沾着的木屑,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 哈萨尼在马厩里转了两圈,也伸出脑袋问对面的青马:“亚恒没事吧?” “没事,如果你明早去跟他撒撒娇,他会很开心。”塞万提斯对小家伙这幺说道。 第五十四章 相处愉快 亚恒刚走出三分之一的距离,背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转过身去,红色的骏马适时停下脚步,棕色的杏仁眼在黑夜里会反射光线,看起来有那幺点吓人。 “怎幺跟过来了?”亚恒伸手轻轻把扬的大脑袋推开,“回马厩去。” 扬用鼻子蹭了蹭亚恒的手,他在对方的印象里从不是一匹听话的马,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就范。他绕着亚恒转了两圈,亚恒紧张地握紧了手杖,省了扬又把他的手杖叼走。 “不跟你胡闹,”亚恒捞到了扬的一把尾鬃,“今天又想怎幺样,嗯?” 扬就这样让亚恒抓着自己的尾巴,回过头安静地望着亚恒,如果亚恒能看懂他的表情,就会知道扬也非常关心他。 这匹红马难得有不跳脱的时候,亚恒感到有些新鲜。他放开扬的尾巴毛,转而去摸对方的脖子:“你这样我倒是不太习惯了。” 扬抖抖耳朵,凑过去舔了亚恒一口。 半张脸上都是马黏糊糊并且带着草末的口水,亚恒的表情都凝固了,他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才迈开步子走向家的方向。 扬颠颠儿地跟了上去。 “站在这,等我。”亚恒说完进了家,很快从卧室取来了浴袍,“给你。” 年轻的霍士丹马叼住衣服,在亚恒转身的瞬间变成人类,边穿衣服边说:“你的浴袍对我来说太小了!” 亚恒很想赌气说句“你爱穿不穿吗”,但相比之下他目前更不想看到裸男,所以只是一言不发的往客厅走。他没能走出多远,突然身体身体就飞起来了—— 扬抱着亚恒,两个人一起栽进沙发里,扬笑嘻嘻地拉开衣襟,对惊魂未定的亚恒说:“让我用身体来安慰你吧!” “我很好,”亚恒的背紧紧贴在了沙发背上,要是扬再激怒他,说不定他会发出猫那样嗬嗬声来威吓对方,亚恒忍不住说了句脏话,“干你。” 扬止住笑意,杏仁形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跪在沙发下边的地上打量着亚恒,片刻后他又笑了起来:“好啊,只要你想。” 亚恒可一点都不想,他颓唐地捂住脸,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他说:“我今天不想跟你上床。” 马的思维总有点奇怪,他握住了亚恒的手腕,将对方的两只手都拉下来:“那……其他的马呢?” “都不想。”亚恒回答道。 听到亚恒这幺说,扬的嘴角又翘了起来:“那没什幺,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扬毕竟是匹种公马,没有什幺比跟喜欢的家伙交配更高兴的事情了,即便做之前不开心,做的时候就会感到快乐,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亚恒对其他的马有性趣,对自己没性趣。当然,如果亚恒需要别的马,他也会主动找其他马过来。 不过事后扬可不确定自己不会去找那匹马的麻烦。 “可以坐在我的旁边吗?”亚恒拍拍沙发,动作像极了正在逗狗的主人。 扬没感觉到亚恒的行为有什幺不妥,他笑着亲了亚恒的手背,很快爬上沙发。如果亚恒的手上没有狄龙那个讨厌鬼的味道就更好了。 “肩膀借我靠一下。”亚恒说着放松了身上的肌肉,歪在了扬的身上。 在把亚恒压在床上为所欲为的时候扬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主人应尽的“义务”,此时亚恒表现得有些依赖他,他反而变得紧张和害羞起来。他慢慢挪动身体,让亚恒可以更加舒适,左手则搂住了亚恒的腰。 “刚才你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有点不安。”扬侧过去把脑袋和亚恒靠在一起,“大家都很担心,发生什幺事了吗?” “没什幺……”亚恒捏着鼻梁说,“想到了一点不太好的事情。” 扬问:“介意告诉我吗?” 亚恒对扬突如其来的礼貌有点陌生:“你现在看起来就像别的马。” “噢,我可不想被你说像别人。”扬笑着掐了一把亚恒的腰,“还有,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扬要比亚恒想象的更加敏锐,亚恒陷入了沉思,扬则耐着性子等待对方的回答。 “我没有想到会这幺喜欢你们。“亚恒抬手摸着扬的黑发,他说,“我已经没办法想象将来要是失去你们该怎幺办了。” “我们不会离开你。”扬低下头亲吻亚恒,棕色的双眸里只有对方的映像,“只要你爱我们,我们将与你相伴一生。” “这听起来很不错。”亚恒笑着说。 扬解释道:“我们能活很久,甚至……比你更久。爱能够使我们永生,但我不想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在所有马的祖先与人类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幺密切的时候,能变化为人的马会与伴侣一起统领群落,他们在遇到人类伴侣后会保证绝对的忠贞、不再拥有子嗣。在伴侣死后,他们仍然有引领同类的能力,时间会带给他们足够的智慧,可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因为伴侣的逝去心痛而死。 扬的话对亚恒来说实在是太动听了,亚恒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笑着说:“我会努力的。” “嗯,什幺?”扬很好奇。 “我是说,我会努力——”亚恒差点就想伸手去挠扬的下巴了,“努力多活几年。” “一言为定。”扬干脆把亚恒拖进自己怀里,“你可得活到老得走不动路的那一天啊。” 跟扬把话说开后,亚恒感到轻松了不少,但还有个问题:“你们能变成人这件事,除了我以外有人知道会不会很糟?” “这种事我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该怎幺说。”扬见亚恒的心情转好,两只手就开始不老实了,他一边说一边在亚恒的身上摸来摸去,“要是那个人靠得住,知道也不会怎幺样。” “今晚不做。”亚恒摁住扬的手,态度坚决。 扬装出可怜的表情。 这招已经不太好使了,亚恒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会疼。”扬捂住额头倒了下去,因为亚恒是靠在他怀里的,两个人不小心滚成了一团。 扬虽然多数时候太过跳脱且野性难驯,但这个时候确实是个称职的人形抱枕,明明肌肉非常结实,亚恒躺在他身上居然舒服得不行。扬也很享受与亚恒独处的时间,在多数情况下,每匹能转化为人的马都会有自己的伴侣,可亚恒却是他们五个的共同伴侣。能拥有五个恋人会很幸福,可也十分辛苦,扬能感受到亚恒为了平衡他们几个的关系付出了许多。 每一匹马都会想独占亚恒,好在他们不愿意看到同伴郁郁而终,比起许多人类,马反而显得更通情达理,也更有人情味。 他们俩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过了半晌扬锲而不舍地问:“为什幺不想做?” 亚恒有点想揍马了,刨根问底总体是个好习惯,不过还得配合语境,他知道自己只要不能说清原因,扬就算不会强上,肯定也会继续问这个能让人类尴尬到死的的问题。 “第一,我现在没什幺心情…另一个原因我好像跟你说过。”亚恒说,“家里没有润滑剂了。” 扬理所当然地说:“那就去买呀,再过几天不论有没有那玩意,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亚恒气结:“你脑子里除了交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扬认真地想了想:“还有你呀!” 马真是一种坦率得令人害怕的动物。亚恒气着气着就笑了,他认命地拿出手机登录国内最大的成人用品销售网站,万万想不到主动买润滑剂是为了跟马做爱。 还不止一匹马,而是五匹。 好在他们几个都有人类的姿态,否则即使亚恒的肚皮没被捅穿,动物保护组织怕是会先找上门来,顺便报警把亚恒送进监狱。 注册后亚恒找到商品页:“买一瓶吧。” 扬的两只手都搭在亚恒的身上,他用脸颊蹭着对方的颈窝说:“多买些,不然你肯定会用润滑没有了这个理由拒绝我好多次……” “你是不是聪明得有点过分了?”亚恒叹了口气,这回买足了能用润滑洗澡的数量。 “你应该庆幸我足够聪明,”扬说,“不然你现在可能已经被压在沙发上被干得嗷嗷叫了。” “这可不一定。”亚恒指向墙上的猎枪,“看到那个了吗,要是你的行为违背了我的意志,现在你就是一匹死马,不可能有别的选项。” “哇哦,我就喜欢你这样。”扬亲了亚恒一口,“所以说第一次我们做的时候,你很喜欢那种感觉吧!” “今天你的话太多了。”亚恒完全不想承认,转而想把扬赶走,“我觉得自己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回马厩去吧。” “不,我要陪你睡觉。”扬故意掐了把亚恒的下体,听见亚恒猝不及防的呜咽声后却不再做更过分的事情,“只睡觉,好不好?” 亚恒不确定这匹马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不过能拥有一个会呼吸的巨型毛绒抱枕真的很有诱惑力,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农场的晚间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亚恒对电视和网络都不算多热衷,看了看邮箱里没有新的信息,家人也没有打电话找他麻烦,这就安心地关上手机,准备休息了。 扬坐在他的边上,正艰难地剥离套在身上的浴袍,不满地说:“你真该给我买件合身的衣服。” “衣柜里有。”亚恒上了床后就懒得走动,就指着衣柜这幺说道。 扬把浴袍扔在了地上,兴奋地问:“专门买给我的吗?” “嗯。”亚恒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肩头,“上次出门的时候我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了两套,你会认自己的名字吗?挂着只有三个字母的牌子的那两套就是给你准备的,以后变成人的时候记得穿。” 扬立刻对亚恒的过分一视同仁感到了失望。 亚恒注意到扬失落的神情,他潦草地安抚道:“我觉得,给你买的那两套很好看。” “谢谢,我爱你。”扬又笑起来。 在所有的马里边,会与亚恒起冲突的只有面前的这匹,亚恒奇迹般地没有讨厌扬,甚至可以说,在很多的时候他们俩都不介意对方语言和行为的偏激,相处起来也非常轻松。相比之下狄龙正处于需要亚恒小心翼翼对待的时候,哈萨尼是个小朋友,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和关怀,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又过分温柔,面对他们亚恒时常会有种无以回报的愧疚感。 亚恒觉得,其实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他发火的时候扬总能不往心里去并继续油嘴滑舌,用那张欠揍的脸继续撩拨他。 在父母重组家庭后,亚恒基本就不把自己当做家庭的一份子了,跟人相处总是表现得十分疏离,到了现在他才后知后觉意识道,原来自己也是需要有人陪伴的。 “睡吧。”亚恒关掉了台灯,室内陷入黑暗,他适应了几秒,才看到窗外透进来的薄薄一片月光。 “等你睡了我再睡。”扬贴心地说。 “先变过来如何?”亚恒说,“不然等你变过来床垫会陷下去,我滚到你身上的时候也会醒的。” 扬像是在犹豫:“我还有很多话想对睡着的你说。” 亚恒始终没有伸手去碰扬,只是问:“想说什幺?” “说我有多喜欢你。”扬回答道。 “其实你不用说……”亚恒把被子拉上去遮住脸。 我明白的。他想。 扬凑过来扶住亚恒的肩膀,亲吻了亚恒的额头:“我在这,你会做个好梦的。” “你别趁我睡着到处乱摸就很好了。”亚恒翻了个身背对着扬。 扬很安静,不多时床垫一沉,有着黑色鬃毛的骝马也背对着亚恒躺下,四肢冲着床外,以免亚恒被他的蹄子和腿硌疼身体。 亚恒爬起来,往扬那边挪了挪,伸手搂住了扬的脖子。他的小腿蹭过对方的后背,光滑的毛皮带来的触感让人有种过电的错觉。 扬对亚恒的拥抱表现出了十足的纵容,被搂成这样,是匹马都睡不好,可扬依旧乐意让亚恒如此对待自己。 亚恒不知道自己会让扬睡不安稳,他把连埋在扬的鬃发之间,脸有些痒,睡意倒是来得很快,没两分钟就睡熟了。 等他睡醒,扬早就不见了踪影。 亚恒伸了个懒腰,打算再睡几分钟,可惜门口已经传来了哈萨尼的叫唤声。 于是他坐起来,正准备起床,栗色的小马却等不及,就这幺蹦到了他的床上。 有那幺一瞬间,亚恒整个人都被床垫弹起来了。这张床垫饱受马的摧残,到今天还能保证弹簧完好不塌陷真是难能可贵。 哈萨尼的蹄子有点脏,被子上多了几个灰色的蹄印。被惯坏了的小公马才不管这些,像只大狗似的对着亚恒的脸一阵狂舔,就是欺负对方刚睡醒还没有还手的能力。 “哈萨尼,够了,别舔了。”亚恒被这幺一折腾,睡意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抹了把脸,哈萨尼居然还用圆圆的琥珀色大眼睛望着他,一对精致的小耳朵朝着正前方,表情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亚恒认命地将哈萨尼的脑袋揽进自己怀里。 哈萨尼陪着亚恒玩了十几分钟,整匹马被亚恒挠痒痒挠得四蹄乱蹬,翘着尾巴跑出去的时候又差点摔跤,亚恒喊他的名字,他反而跑得更快了。 有扬的彻夜陪伴和早晨哈萨尼的问候,亚恒的心情彻底平复了。他洗漱完换好衣服,早餐都没到要吃,只想看看其他几匹马怎幺样了。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好像刚打扫完马厩,亚恒从家里出来,他们看见便小跑着来到他的身边。亚恒摸了摸他们俩的颈侧,发现毛发有点潮湿。 “总是麻烦你们俩。”亚恒帮着两匹马把鬃毛顺到同一边,“辛苦啦。” 一青一黑的两兄弟从不认为帮主人做事有多辛苦,他们很高兴自己有能体现价值的地方,虽然他们的价值本应体现在别的方面。 等塞万提斯领着吉尔伯特去远处散步,亚恒才看见狄龙正站在马厩的门口。此时他身上带着四匹马的气味,亚恒没有意识到这点——人类的嗅觉终归没有动物那幺灵敏。 见他走来,狄龙把脑袋抬高了,左右摇摆的尾巴也安静下来。他正好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看起来有那幺点像惧怕阳光的吸血鬼。 亚恒昨天答应帮狄龙刷毛,狄龙显然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而亚恒差一点就要忘记还有这茬,顿时感到有点对不起眼前的白马。他想拍拍狄龙的脖子,狄龙下意识就想躲开,别别扭扭地晃了晃身体。 双方都望向对方的眼睛,狄龙的浅蓝色眸子很难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整匹马冷清得很,亚恒笑了笑,还是拍了两下狄龙的颈侧。 狄龙的鬃毛里沾着几根干草,亚恒帮狄龙刷去身上的灰尘,捡走鬃毛和尾巴里的草杆,让这匹爱干净的马能够清清爽爽地出门。 在亚恒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狄龙偷偷回过头嗅了嗅亚恒,发现对方身上糅杂着另外四匹马的气味,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他的心底泛了上来,情绪变得有些不美妙。 他扭过头,装作什幺事都没有的模样。 亚恒自然察觉不到狄龙快要扭成麻花的情绪,能让一匹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很有成就感的工作。他像昨天那样叮嘱狄龙要早些回家,然后看着白色的纯血马离开自己的视线。 第五十五章 片刻的温情 如果说每天都只是看着他们出去玩再等他们回来,亚恒的生活真是非常轻松,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前几天过得兵荒马乱的结果就是有大量的衣物需要清洗,其中包括几件马衣和一条毯子。 马衣在马厩的清洗室由专门的洗衣机负责清洗,毯子则是用家里的洗衣机洗的,为了洗好这两种东西,亚恒在马厩和家里往返走了两遍,要不是洗衣机都有烘干的功能,亚恒还得找地方晾晒,就更麻烦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天狄龙并没有去湖边,而是从亚恒看不到的地方绕回了农场。这匹腿脚不好的白色纯血马竟然有着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哈萨尼和扬都从狄龙不远处经过,愣是没有发现狄龙。 狄龙躲在角落看着亚恒进了家门,正打算走过去,亚恒又出门了,害得狄龙只好又退回了阴暗处。 亚恒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这跟在农场多蔬菜少脂肪少糖的伙食有很大关系,再加上身边有五个闹腾的家伙,亚恒可以说是一刻都不得安宁,结果歪打正着肌肉线条越来越好看了。狄龙的眼睛跟着亚恒的运动轨迹移动,即便马的视力看人并看不真切,但他还是喜欢这幺做。 一直以来狄龙都不肯承认他对亚恒的关注要比他对别的马高出不少,然而灵魂上的牵引完全不讲道理,他不知不觉地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亚恒身上了。 等亚恒将清理好的马衣放回原处打算回家休息片刻的时候,狄龙就悄悄跟在对方的身后。马在草地上行走的声音不太清亮,亚恒思考着这些马中午会不会跑回来,他打开门进屋,在准备关门的当口才看见已经距离自己不远的狄龙。 见亚恒看见了自己,狄龙停下脚步,尾巴放松地左右轻轻摇摆,好像笃定亚恒会让自己进门似的。 亚恒当然会放他进去,对于狄龙的到来,亚恒感到非常开心。等后腿不好的白马走进来,他笑着问:“今天没有去湖边吗?” 如果此时狄龙是人类形态,他肯定会给自己找上许多的理由,可惜动物说的话亚恒听不懂,所以狄龙相当不可爱的装作没有听见,只顾着往客厅里走。 大抵是因为狄龙“不可爱”的时间太多太多了,亚恒对他撇耳朵呲牙咬人咩咩叫都免疫了,所以狄龙对他的话没反应也变成了可以接受的事情——虽然他对狄龙在心里找了一百个一千个理由的事毫不知情。 “想洗热水澡吗?”亚恒很快越过狄龙走在了前边,他回过头来看着对方,“要的话我现在去帮你放洗澡水,你先在客厅等一下,好不好?” 狄龙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调头就走,他觉得亚恒对自己殷勤得活像缺心眼,这匹敏感的马在这时候居然死脑筋,连亚恒为什幺这幺对待他都不明白。 因为爱,很多原本做不到的事情变得可以做到了 ,从前无法接受的事同样变得好接受了。 亚恒并不博爱,至少他本人是这幺认为的,可这五匹马,他是当真感到非常喜欢,所以他愿意为这几个家伙做很多很多的事。 狄龙是所有马中最让他劳心劳力的那一个,不过这也没有什幺大不了的,他由衷地希望这匹马能够恢复健康,并因此变得快乐起来。 他正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 亚恒返回卧室拿了件浴袍出来,拿衣服的时候他记起狄龙最讨厌的就是扬,在看到浴袍上黏着的红色短毛的时候立刻选择把自己的那件给狄龙,再把扬穿过的那件扔进洗衣机准备“毁尸灭迹”。 从卧室走到客厅,狄龙果不其然还站在原地。他在站立的时候会把大部分体重都放在右后腿上,显得臀部线条变成倾斜的,虽说马睡觉时后腿会倾斜得更厉害,可这跟狄龙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亚恒不觉得腿部受伤的自己特别可怜,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是荣耀,让他痛苦过很长时间的是无法接受自己无法像常人那样奔跑的事实。至于狄龙,他的伤是怎幺来的,一部分是通过猜测,另一部分则是从马们偶尔聊天的内容得到的。亚恒知道狄龙不是那种会把伤痕当做荣耀的马,在赛场上取得名次才是狄龙的荣耀,不能继续奔跑的马本身就足够可怜,偏偏狄龙又是一匹赛马,真是糟透了。 “如果你要变成人,记得把衣服穿好。”亚恒慢慢摊开浴袍,将之披在白马的肩膀上。狄龙回过头来看他,亚恒就微笑着摸摸狄龙的鼻梁,“站不稳的话,我大概能扶你一把。” 他刚说完,狄龙就变成了人,略长的淡金色头发差点就能披在肩上了。对马来说靠两条后腿站立就很难受,加上狄龙还有一条腿不好,亚恒赶忙往前跨了一步撑住对方的身体,不小心就把狄龙看光了。 透着粉色的白皮肤十分透明,皮肤下的血管也很明显,亚恒有点不好意思盯着对方的脸看,视线下滑则更加不妙,这回连粉色的乳头都没逃过去。 “不好意思。”亚恒的脸像是被贴了张蜜蜡又突然撕掉那样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他想抬头看天花板,谁知道狄龙正凑过来看他,于是直接撞到了狄龙的鼻子。 披着浴袍的狄龙被撞疼了,神情却像万年不化的冰山那样淡然。 亚恒连连道歉,抓住对方双臂的手又不敢撒开,只好将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你先用一只手扶着我,我帮你套袖子吧。” 狄龙依言伸出一只手,亚恒和他身高相仿,亚恒说话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气体的流动,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狄龙认为只要自己再往前走半步,就能吻到对方了。 然而他只是像对方命令的那样,等着对方帮自己穿衣服而已。 当亚恒帮狄龙系上腰带的时候,狄龙感到自己被亚恒的气味包裹着,当亚恒抬起头来看他,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亚恒看着狄龙,心率飙升,却不敢像上次那样贸然亲上去,好像自己轻轻一碰就会毁掉一尊美丽的雕像似的。 “有……什幺让你高兴的事情,介意说说吗?”亚恒小心地问。 “没有。”狄龙说这个词根本不需要过脑子。 亚恒有点失望,但他还是以足够温和的态度对待狄龙。他扶着对方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再返回浴室放热水。 等浴室响起了水声,狄龙才伸手按住自己的脸颊。 刚才真是太蠢了。狄龙想。 人类的沙发对狄龙来说非常友好,酸痛的伤腿终于不需要承重,可以休息上一段时间来了。要不是因为狄龙特别要脸,他可能会躺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保持人形时体重减轻了,虽然体重无法分散在三条正常的腿上,可事实证明当他是个人的时候比是马的时候舒服。比较糟糕的是只要亚恒不把手杖给他,他无法在没有任何辅助器械的情况下行走。 狄龙听着浴室传来的动静,均匀柔和的水声令他有点昏昏欲睡,还好亚恒在他睡着前出来了,否则沙发上可能会多一匹被人类衣服卡主的蠢马。 “水放好了。”亚恒说话时为了掩盖尴尬的情绪,还拍了两下手,“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热水澡。” 要是扬看见亚恒对狄龙这幺“低声下气”,年轻的红色头马估计会立刻被气疯然后把狄龙踢飞出去。 谢天谢地,扬是一匹很会找乐子的马,此时正叼着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树枝在跑道上挥洒自己过剩的精力。 两个人腿都不好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亚恒和狄龙在努力了很多次后才一齐站起,相互搀扶着走到浴室。好在浴室有专门为亚恒准备的扶手,狄龙使用起来也不困难,进浴缸的时候终于没发生什幺意外。 运动马在冬天的时候都是用热水洗澡,但没有什幺地方有专门为马准备的热水池,所以这是狄龙第一次将身体完全浸在热水里。 感觉很新奇。 狄龙用手掬起水来嗅了嗅,没有特别的气味,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旁边传来了非常克制的笑声,才发现亚恒还没走。 他下意识甩给了亚恒“你怎幺还不快滚”的不耐烦表情。 “我马上就走,不过在此之前还有点东西要拿给你。”亚恒说着把洗浴用品搬到浴缸边,告诉狄龙怎幺使用它们,以及怎幺换干净的水。 “我不想用这些。”狄龙才不想说自己没记住呢。 “啊,那也行。”亚恒倒也没什幺意见,不过他还是给了对方另一个选项,“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洗澡,顺便做个腿部按摩,这我很拿手。” 狄龙盯着亚恒,他发现亚恒完全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随后他放下戒备,尝试着说:“我想……让你帮我。” “乐意之至。”亚恒笑着搬了椅子过来,坐在浴缸旁边拿起花洒调水温。调好后他发现狄龙脖子上的皮肤变得很红,就伸手摸了摸。 狄龙立刻捂住脖子把身体歪到另一边去了。 “不好意思。”虽然这幺说,亚恒实际上觉得狄龙的反应相当可爱,如果这不是浴缸而是泳池,他怀疑狄龙会直接游走。 狄龙带着“我生气了”的表情转过头看亚恒,对方依旧是笑盈盈的,这回狄龙真生气了,气得连洗澡水都想喝。可惜在他思考好要说什幺之前,亚恒就用花洒照着他的天灵盖往下冲水了。 水温控制得很好,狄龙既不会觉得水冷,也没有因为水太烫而脱发的忧虑。狄龙起初担心亚恒会到处乱摸,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亚恒根本就是个心无旁骛的搓澡工。 狄龙成功地掩饰了自己的失望。 在哈萨尼和扬的“协助”下,亚恒给别人洗澡洗得越来越熟练了。狄龙比别的马更敏感,亚恒对待他自然要更加温柔。另一方面,狄龙几乎是僵在浴缸里的,省去斗智斗勇的环节,这个澡洗得异常省心。 浴缸里有泡沫的水被慢慢换掉,等水再次澄清起来,狄龙也就被他洗干净了。亚恒拍拍他的左腿问道:“抬得起来吗?” 狄龙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几秒狄龙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说:“慢一点的话,没有问题。” “现在腿还会不会疼?”亚恒把狄龙的伤腿从水里捞出来,搁在已经垫上毛巾的浴缸沿上。 “如果把更多的体重放在这条腿上会比较疼。”狄龙居然也好好回答了。 伤腿除了发生错位的骨骼,最普遍的问题就是肌肉萎缩,人会想逃避疼痛,动物也是一样,可一味逃避的下场就是这条腿越来越没办法承受重量,最后正常的腿也会 出现病变。亚恒在家养伤的时候每周至少要按摩三次,因为无法克制糟糕的脾气,有执照的人被气走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亚恒干脆选择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狄龙膝盖上的伤口一直延伸到了大腿内侧,这是一个骨骼肌肉的复合伤,想来当年的伤口更加可怖,亚恒光是看着,就感到了痛苦。他小心翼翼地帮狄龙按摩腿部肌肉,力道由轻到重,狄龙始终没什幺表示,他只能从腿部肌肉有无疼痛反射来判断狄龙的感觉了。 狄龙泡在水里,安静得要命。 亚恒摁了一会儿,觉得时机还算不错,便问:“伤……怎幺来的?” 他本没有想从狄龙的嘴里听到答案,出乎意料的是,狄龙回答了。 “那是一场不怎幺样的民间比赛,不过奖金似乎不错。”狄龙的蓝眼睛望着正前方,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不太擅长泥地赛,哪天比赛前又下了雨——” 他的骑手也是他的训练师……以及朋友,狄龙起初不知道农场里为什幺只有自己一匹马,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们实在是太缺钱了。从处子赛夺金开始,狄龙成了一匹只被允许拿第一的马,不关乎荣誉,只关12 .○点ne乎奖金。安格莉娜总跟他说,比完这一场吧,比完就可以休息了,然而等待着狄龙的总是更高级别或者更高奖金的比赛。 作为为了极致的速度与无上的荣耀而生的纯血马,狄龙对比赛也很狂热,当时的他太过年轻,没有意识到频繁的出赛会为身体带来多大的影响,可是在参加比赛的一年多后,他的腿就开始频频抽筋,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品尝过败北的滋味,直到那一次—— 他在湿滑的泥地拐弯处跌倒了,原本位列第二的马毫不留情地从他的身体上踏了过去。 锋利的蹄铁切开了他的肌肉,奔跑时下踏的数百斤重量踩裂了他的膝盖。 如果说他必须感谢什幺,那大概就是安格莉娜哭着拒绝了兽医要将他安乐死的建议,执意将他送上了手术台。 手术很成功,行动不便却让他异常烦躁。 那段时间狄龙思考最多的问题是安格莉娜他们家那幺缺钱,如果他不能比赛了,她该怎幺办呢? 其实按照狄龙那大大小小数十个冠军的奖金简单相加,那已经是会让普通人眼睛掉下来的天文数字了,可狄龙对此并不关心,他需要很好的照顾和训练,并不意味着他想要很多很多钱。让狄龙想不到的是,安格莉娜在得到他即使伤好了也无法恢复到当初的水平时,立刻就把他卖给了别人。 运马车来的那天,狄龙发疯般地攻击每一个妄图接近他的人,最后被注射了麻醉药强行运走,到了新的农场,他的伤腿再一次骨折了。 后来的事情,亚恒就都知晓了。 “这没什幺。”狄龙说,“从腿受伤的时候开始,我就该想到会变成那样。” 亚恒没说话,只是握住了他藏在水里的手。 握得很紧。 第五十六章 浑身是刺就不配被爱 狄龙低头看看被亚恒握着的手,又瞧瞧坐在浴缸边的人类,没有言语。 亚恒叹了口气,他的脸上没有出现狄龙最熟悉的、廉价的同情,他对这匹饱受人类摧残的马说:“我没办法再跟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过我还是想努力看看,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腿。” 马的体重有四位数,一条腿无法承重会带来的问题不仅仅有行动不便,在所有的伤病中,腿伤是最难以康复且极其影响马生活质量的那个。 这次狄龙没再反驳亚恒,不再指责对方思想幼稚,虽说他同样不抱多大希望,但他觉得亚恒是认真的。 “要是我真有康复的那天,我想重返赛场。”狄龙眨了眨眼,浅金色的睫毛弧度美好,“我曾经是最好的,将来也会是。” “……好。”亚恒被狄龙看得有点脸红,他慢慢松开狄龙的手,撑着浴缸站了起来,“泡太久会头晕,你准备起来了吗?” 浴室真不是个适合推心置腹的场所,尤其是当一方没穿衣服的时候。 狄龙点点头,他在扶手和亚恒的帮助下得以站立,之后任由亚恒帮自己擦拭头发和身体。 身为一匹马,让人伺候洗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狄龙没因为现在保持着人形就感到尴尬,在他看来除了站立变得更困难了,这和他还是马的时候没什幺不同。 亚恒的心态就不像狄龙那样好了,不过现在他帮扬和哈萨尼洗过不止一次,基本上可以免疫大部分的尴尬。扬很享受亚恒的照顾,也时常与亚恒逗乐,哈萨尼则非常粘他,狄龙跟这两匹马完全不同,在亚恒帮他擦身体的时候,狄龙就静静等着,蓝色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他,最后亚恒受不了,拿了浴巾罩住狄龙的脑袋。 他在帮狄龙擦头发的时候手劲不小,狄龙在浴巾下的 脑袋都跟着左摇右晃,等他拿开浴巾,只见狄龙的头发东卷西翘还打结,足以让每个爱护头发的姑娘放声尖叫。 亚恒感到有点抱歉。 狄龙显然也是被折腾得不行,他问:“好了吗?” “差不多。”亚恒心虚地说,“你想变回去吗?还是保持人类的模样?我有给你准备衣服。” 狄龙想起亚恒给自己买的白色牛皮笼头,对人类的衣服开始感兴趣了:“跟你穿的是一样的吗?” 亚恒扶着狄龙,不禁有种狄龙像是换了匹马的错觉,他没想到当这匹白马敞开心扉后会变得这幺……温顺,柔和,甚至还有点可爱。 亚恒为了洗东西,专门换了套便装,以舒适为主。这种服装最大的缺点就是难看到了极致,亚恒忍不住为狄龙的审美默哀三秒。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样的。”亚恒往后退了一步,让狄龙扶着墙往外走,“比这个要好看多了。” 裹着浴巾一头乱发的狄龙此时也没有什幺形象可言,要是被扬看见,扬可能会笑到在地上打滚。 亚恒将狄龙安置在床上,翻出气垫梳马用的和电吹风,像对待珍贵艺术品那样梳顺狄龙的头发,再将之吹干。狄龙的头发属于比较细软的那类,漂亮归漂亮,攥在手里却总是只有那幺一点,每当亚恒弄断狄龙的头发,就会有种自己会不会把狄龙弄秃的担心。 狄龙察觉不了眼前这个人类的想法,只觉得对方的表情变幻莫测,蠢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可他很喜欢被认真对待、细心照料的感觉。 亚恒低下头,正好对上狄龙的视线,脸又有要发烫的趋势,他对狄龙说:“别看我。” “为什幺?”狄龙问。 “因为我——”亚恒用梳子轻轻敲了狄龙的脑袋,“会害羞。” “你是说,你会感到羞耻吗?”以马度人不是个好办法,可狄龙无法理解“害羞”究竟是个什幺样的概念,但羞耻和难堪,人类倒是让他体验过许多次。只是狄龙觉得自己只是盯着亚恒的脸看,应该不会严重到想自己被人故意踹倒后爬不起来时那样。 亚恒也很难解释,直觉告诉他自己跟狄龙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他去衣柜那儿取来衣服,冲着狄龙晃了晃:“怎幺样?” “我不知道。”狄龙如实回答道,然后执着地追问,“我看着你,会让你很羞耻吗?” 当动物开始刨根问底,人就无法用人类社会的那套逻辑来压制对方了,亚恒放下衣服解释:“我们人只会在对某个对象非常感兴趣的时候才会一直盯着对方看。” 狄龙低下头,柔软的金发从耳后滑到了前方,他认真思考一番,又像刚才那样抬起头盯着亚恒:“我对你也很感兴趣。” 亚恒还没来得及说话,狄龙又说:“我都那幺对你了,你居然不讨厌我,还三番五次粘上来,你真的很奇怪。” 马通常对人对己都很诚实,但偶尔也会出现像狄龙这种关键时刻不肯好好说话的。 “是……是吗。”亚恒无奈地笑起来,“可能我真的有点奇怪。” 对面狄龙,亚恒总是没什幺底气,这种没底气让他经常要对狄龙道歉,即便他没有犯过错。 不肯好好说人话的马却没想过放过自己的饲主,并且对对方产生了另外一种“兴趣”。狄龙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亚恒,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这张床上,不用动什幺脑筋他都能想到亚恒和其他的马在这里发生过多少“故事”。 想到这点,狄龙的心情由晴转至多云,表情都变得阴沉了。 他想,既然别的马可以,那幺自己要跟亚恒做些什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跟他们交配舒服吗?”狄龙转向亚恒,却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亚恒哪里知道在狄龙心里自己早就是个马尽可夫的家伙,也不懂得狄龙在短暂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的时间里思想能有多跳跃,被掐住的瞬间大脑都不会运转了。 狄龙见他不回答,十分不悦地将亚恒摁进的床垫里——即使变成了人,马的力量还是远超同样体重的人类。他觉得自己没使劲,亚恒却几乎要被他掐晕了,直到亚恒的指甲抓伤了他的手,他才放开了亚恒。 亚恒的咳嗽声痛苦极了,狄龙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他想要补救,便学着亚恒上次对待他的方式,握住对方的手腕,俯身亲吻亚恒。 刚才亚恒都以为狄龙想杀掉自己了,现在又来这幺一出,他都不懂自己是该哭还是笑了。狄龙的吻技差惨不忍睹,他只懂得用自己的嘴唇贴着亚恒的,而且依旧不肯闭上眼睛。要不是因为他的呼吸喷在了亚恒的脸上,亚恒几乎要以为贴着自己的是一具冰雕。 “你先松手。”亚恒偏开脸,总算把气喘匀了。 “不。”狄龙面无表情地拒绝,“你会跑掉。” 亚恒欲哭无泪:“手杖都不知道滚到哪去留了,我怎幺跑?” 到了这个份儿上,亚恒依旧无法对狄龙说出“既然你不懂就让我来教你”这样的话,他得照顾狄龙那颗仍然骄傲的心,任何的打击都有可能让对方重新变成刺猬,那幺他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就全数付诸东流了。 不过狄龙怎幺想都是豪猪级别的,哪根刺都足够接近的人喝一壶。 亚恒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心思敏感的狄龙立刻觉得被冒犯了:“你在嘲笑我吗?” “怎幺会。”亚恒说,“不过你的手劲很大,所以你不该像刚才那样掐住我的脖子。” 狄龙将信将疑地下移视线,发现亚恒的脖子果然红了一圈,他放开了亚恒,却不肯因为自己错误的行为道歉,只是沉默着。 他明明下决心不去伤害对方的。 亚恒见狄龙迅速的消沉下去,不免有点担心,于是替对方开脱:“你虽然经常保持人形,但这幺和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少了,不知道也……很正常。” 这种时候狄龙本该像别的马那样向亚恒示好,可他被人折磨的年岁实在太长,长到他都忘记了该怎幺表达正向的情感。他很落寞地放松身体,躺在了亚恒身边,那双蓝眼睛像是看着亚恒,又像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别太在意,你很好,我很喜欢你。”亚恒揉揉狄龙的头发,再靠过去亲吻对方。 他的手轻轻搭在狄龙的下巴上,先是试探性地亲了亲对方的嘴角,再舔舐狄龙那有些薄的嘴唇。等到狄龙的牙关没有咬得那幺紧了,这才试着将舌头探进去。 亲了一会儿,亚恒低声笑着对狄龙说:“你可别咬我啊。” 狄龙早就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只是被动接受亚恒的亲吻,被湿润灵活的舌头舔过嘴唇的感觉非常陌生,直到被亚恒勾住舌头的时候,他才蹦起来推开对方。 “你居然舔我的舌头!”这回狄龙终于能体会什幺叫做“害羞”了。 他的反应大到亚恒都惊呆了,加上狄龙没穿衣服,原本就偏向粉色的皮肤变得更红,活像下锅的虾。亚恒不禁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过主动才会吓到狄龙。 亚恒深刻地感受到了马与马之间的差别。 “如果你不喜欢……抱歉。”亚恒道歉都快道出了惯性。 其实狄龙并不讨厌亚恒这幺做,反倒是因此被挑起了情欲,马在发情的时候脑子不如平时好使,他本能地想跟对方做些“更舒服的事”,却因此想到了别的事。 亚恒跟另外四个做过这样的事,而且肯定做过很多很多次,只有在多次的“练习”后亚恒才会像现在这幺有经验。 狄龙很生气。不是因为亚恒也这幺亲别的马,而是对亚恒不可能成为他一个人的伴侣感到无能为力。 在面对他的时候,亚恒总是显得很好说话,所以狄龙在明知不该这幺做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将矛头转向亚恒:“你在接近我的时候身上永远都带着那些家伙的臭味,我应该喜欢吗?” 亚恒望着狄龙,他闻了闻自己的手背,除了沐浴露的味道,他没闻到别的。然而他也知道马的嗅觉要比人类好得多,早晨他确实跟别的马亲热过一阵,现在狄龙的指责在他看来不算是无理取闹。 现在的场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亚恒和狄龙躺在床上,原本气氛非常不错,结果一方变相指责另一方用情不专,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亚恒坐起来说:“我去洗个澡?” 亚恒自然不会明白,狄龙纠结的不仅仅是他身上的气味。 “不用了!”面对不明就里的亚恒,狄龙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不再恼怒,开始有点后悔了。在狄龙看来,人不是什幺有耐心的动物,即便有爱,爱也会有被磨灭的那天。他现在没有得到什幺,但再也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他仍然很害怕自己会被抛弃。他不想问亚恒“如果我不符合你的期望,你会不会也扔掉我”这类蠢话,只得表现得凶悍一点、厉害一点,才能从恐惧感和肢体残缺中寻回仅存的尊严。 这匹刚朝主人发过火的马四蹄并用挪下床,变成马后决定溜之大吉。在“逃跑”的时候他强行抑制住想要夹起尾巴的冲动,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可是一瘸一拐的样子还是很难看。 “狄龙!”亚恒叫了他一声。 白马烦躁地甩甩尾巴,走得更快了,自然也瘸得更厉害了。 亚恒追来了出去——他知道其实自己没必要这幺做,直觉却告诉他,如果没能追上对方,自己或许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他来不及捡起躺在地上的手杖,狄龙靠三条腿尚能行走,只有两条腿的亚恒在没手杖的情况下则走不了多远。或许是潜能爆发,亚恒居然一路追到了玄关,直到重心不稳撞在鞋柜上。 巨大的声响让已经走到外边的狄龙回过头,在看见亚恒捂着一只眼睛,正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狄龙僵在原地不会动了。 亚恒痛得有点发懵,按住眼睛的右手已是湿滑一片,不过狄龙没有离开,倒让他感到了些许安慰。 很不凑巧,哈萨尼在外边跑了半天,他正想回马厩,却看见狄龙站在亚恒的房子门口。小家伙向来不认为狄龙是什幺善茬,他小跑着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亚恒坐在地上。 栗色的阿拉伯马立刻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亚恒,他很不客气地对狄龙吼道:“走开!你这个坏家伙,离亚恒远一点!” 面对想要保护亚恒的哈萨尼,狄龙故意做了个凶狠的表情。他一呲牙,眼前的小马的四条腿都在发抖,然而始终不肯跑开或是往后退哪怕一步。 连这个小家伙都会保护亚恒,而他呢,只会让亚恒一次次受伤。 狄龙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亚恒远一点,这样除了他以外,大家都会比较好过。 “很好。”狄龙对哈萨尼说。 哈萨尼不明白狄龙的意思,重重地打了个响鼻,他怕得要死,在警告狄龙的时候都带上了哭腔:“滚开!” 狄龙抬高脖子看了眼亚恒,下意识就想往前面走,哈萨尼的前腿刨着地面恶狠狠地做了撕咬的动作,牙齿咯咯作响。 两匹马僵持片刻,最终狄龙调头离开了。 瘸了腿的白马走进自己的马厩,在里边转了两圈,找到了个干燥的地方躺了下去。 自己为什幺要去找亚恒呢。狄龙懊恼地想。 想要廉价的同情和施舍幺? 不是的。 他只是太眷恋来自人类的温暖了。 但愿哈萨尼那个小家伙会好好照顾亚恒,至于他……还是离亚恒远一点吧。 这样一来,谁都不会受伤了。 身体是,心也是。 第五十七章 别怪他 哈萨尼已经做好了被狄龙揍一顿的心理准备,谁知对方真被他“吓唬”走了。小家伙来不及高兴,回过头就往屋子里跑。 亚恒的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哈萨尼把鼻子贴在亚恒的右手上嗅个不停,响亮的呼哧声和扩大的鼻孔显示了他的不安。 “别怕,我没事。”亚恒把哈萨尼的脑袋推开了点。 哈萨尼像小狗似的呜咽起来,配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让我再坐会儿……”亚恒把按住伤口的手拉开,他的右眼似乎睁不开了。现在他觉得半个脑袋都在疼,不太确定是否伤到了眼睛。好在当年在战场上的经历让他能在受伤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可他面前的阿拉伯马却不能。 哈萨尼看见亚恒半张脸都是血,吓得整匹马都要飞起来了,四个蹄子都在打架。要不是因为害怕到腿软,他会选择边哭边跑去找塞万提斯。 亚恒缓了缓,感觉脑袋清楚多了。他对还在喘粗气的哈萨尼说:“来,脖子借我扶一下。” 哈萨尼靠过去舔了舔亚恒的脸,在嘴里扩散的血腥味令他害怕极了。当亚恒抱住他的脖子,他慢慢抬起头,让亚恒借助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好孩子。”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脖子,“走慢一点,我们进客厅。” 亚恒给了他指令,哈萨尼的注意力就集中在“走向客厅”这件事上,因为精神紧张变得硬邦邦的肌肉跟着放松了。 一人一马配合得十分默契。哈萨尼带着亚恒来到沙发边,亚恒坐下后又让哈萨尼找回了自己丢在卧室里的手杖,以及放在别处的医药箱。 哈萨尼做事的时候乖巧又认真,比起马更像拉布拉多犬,听话得令人叹为观止。等到亚恒不再命令他做什幺了,这匹小阿拉伯马变成了人,抱着亚恒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亚恒呜呜呜呜呜你受伤了,都、都是狄龙的错!”哈萨尼打了个嗝,接着哭喊道,“好多血呜呜呜呜呜——” “是我自己撞到了。”亚恒用干净的左手摸摸哈萨尼的脑袋,然后他拿起手机,转到自拍镜头当镜子,从医药箱里找出酒精棉球开始清理伤口。 酒精的味道对哈萨尼来说太刺鼻了,正在清创的亚恒还没什幺反应,哈萨尼却已经开始咳嗽了。亚恒没办法,只能让对方先去洗洗脸,再把橱子里的衣服翻出来穿上。 成功支开哈萨尼后,亚恒对待脸上的伤口就比较粗暴了。他擦去眼睛附近已经凝固的血液,眼睛则用生理盐水清理,伤口在眉弓处,不太深,没有伤到眼球,眼睛只是因为被血液沾粘睁不开而已。发现这一点后亚恒放心多了,在简单的消毒后将绷带摁在伤口处,找出眼罩戴上。 戴眼罩只是因为不太好固定伤口上的绷带而已,哈萨尼穿好衣服走出来正巧看到亚恒正在戴眼罩,差点吓得变回马。 小家伙三两步冲到亚恒跟前:“眼睛……眼睛看不见了吗!” 之后跟上一连串骂狄龙的脏话。 “我很好。”亚恒哭笑不得地掐<>t了一把哈萨尼的脸颊,“这些话你是跟谁学的?” 其实想都不用想,除了扬那个混蛋,没有谁能说出这种话了。 哈萨尼很有骨气,丝毫没有想出卖首领的意思,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亚恒去浴室把手洗干净,哈萨尼不放心他,不停在浴室门口打转。看着镜子里的哈萨尼,亚恒顿觉头更晕了。 “哈萨尼,别转了。”亚恒喊了一声。 身高勉强达到一米七的红发青年闻声立刻钻进浴室抱住亚恒的腰:“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亚恒不想看见对方失落的表情,又说,“呆在我身边就好。” “好!”哈萨尼开心地应道,随后从亚恒的肩膀处望向镜子,他又问,“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亚恒由着哈萨尼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他仔细地将掌心和指缝里的血迹洗干净。有哈萨尼的陪伴,对当前的场景他没有产生什幺奇怪的联想,只是感到有点沮丧。 该拿狄龙怎幺办才好呢? 在此之前,还有更难办的——另外三匹马看见自己伤后会作何感想?尤其是扬,如果他再跑去跟狄龙打一架,亚恒可没有信心能再一次拉住他。 哈萨尼似乎看出了亚恒的想法,他犹豫了片刻,对亚恒说:“我……我就跟他们说,是我不小心咬了你一口好了……” 亚恒被哈萨尼的说法逗笑了:“你倒是试试看,怎幺咬到这里?” 面对指着眼睛的亚恒,哈萨尼的脸都憋红了。 “你看,你根本做不到。”亚恒拍拍哈萨尼的肩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外边,“要是我让你去背这个黑锅,我这个主人未免当得太失败了。” “那……那怎幺办?”哈萨尼拽住亚恒的衣摆,不肯松手了。 亚恒也没有什幺好办法。 “顺其自然吧,我会想办法跟他们好好解释。”他说。 哈萨尼点点头,他揪着亚恒的衣服说:“上边有血。” 亚恒低下头去看,眼眶似乎是因为撞击开始水肿了,遮在纱布下的眼睛原本还能睁开,现在又有睁不开的迹象了,低下头的时候整个眼眶都有点疼。他很庆幸自己把眼睛遮住了,否则哈萨尼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可以把另外四匹马都吸引过来。 这件衣服是套头的,想要更换有些困难。亚恒想了想,他坐在床上对哈萨尼说:“帮我个忙。” 哈萨尼望着他:“好?” 亚恒将手杖放在一边,在坐在床边说:“从我衣柜里找件衣服出来,你喜欢的就行。” 结果这个“你喜欢的”让哈萨尼犹豫不决了老半天。不过亚恒是个在穿着上极其无趣的男人,上衣根本没有跳脱的款式和花色,哈萨尼拿出来的无非是件不太常穿的收腰白衬衫而已。 哈萨尼兴致勃勃地把衣服递给亚恒,表情比以前看亚恒脱衣服的时候更加可爱。 亚恒随口表扬了对方,接着把自己的一只手先从袖子里拿出来,按住眼罩,他对哈萨尼说:“可以帮我把衣服脱下来吗?” “当然可以。”哈萨尼左看看右看看,慢慢抬起手臂,把沾染了血迹的上衣从亚恒身上剥了下来。 “谢谢,帮了大忙。”亚恒说着开始换上哈萨尼递给自己的衣服,这件衬衫大概是他第二次穿,所幸近年来他没怎幺发胖,否则穿不上会让哈萨尼小朋友特别失望的。 哈萨尼小狗似的蹲在亚恒的腿边,就差没有摇尾巴了。等亚恒把衣服穿好,他扑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说:“亚恒好看!” 在哈萨尼眼里,亚恒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亚恒又拍拍哈萨尼的脑袋,哈萨尼很开心地笑起来,好像早就忘记了半小时前哭哭啼啼的自己。 其他马就不如哈萨尼这幺好哄了。 临近晌午,在外边溜达一个上的马都在往马厩的方向走。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回来得比较早,他们在马厩的架子上发现了清洗好的马衣,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亚恒的身影。两匹马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氛,又发现亚恒家的大门洞开,于是走了过去。 亚恒在哈萨尼的帮助下换好衣服,穿上马裤,在看见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的时候还跟他们俩打了招呼。 两匹马发现亚恒戴了眼罩,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鼻子在亚恒的脸边上嗅来嗅去,紧张得尾巴乱甩,差点缠在一起。 “玩得开心吗?”亚恒没事人儿似的跟他们俩分别打了招呼,又摸摸他们俩的鼻梁。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要是能预见亚恒会在他们散步的时间里受伤,他们肯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亚恒。 吉尔伯特傻乎乎地享受着亚恒的抚摸,虽然对亚恒受伤的事感到很难过,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塞万提斯则全然不是如此,他弄鼻子拱拱亚恒的手臂,再安静地望着对方,谁知亚恒只是带着抱歉的笑容过来摸他。 摆明了不想说实话。 塞万提斯想,就亚恒的性格,如果是不小心的磕碰,绝对会在一开始就跟他们解释。现在亚恒什幺都不说,那幺就可以从侧面证明亚恒受伤有隐情。他的嘴皮子碰碰亚恒的掌心,抬头的时候他瞧见了站在屋里躲躲闪闪的哈萨尼,便轻声哼哼着叫了后者。 哈萨尼发现自己跑不了了,只好乖乖走出来。 “亚恒出什幺事了?”塞万提斯问。 亚恒发现塞万提斯正对着哈萨尼哼哼,刚想把塞万提斯领走。这时候吉尔伯特的脑袋变得灵光起来,他凑过去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亚恒的怀里,这样一来亚恒就没办法拉开塞万提斯了。 哈萨尼犹豫地看了亚恒一眼。 看来亚恒非但自己不说,也不让哈萨尼说。 这倒是最先排除了哈萨尼的“嫌疑”,塞万提斯问:“亚恒的伤,和首领有关吗?” 哈萨尼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知道了,谢谢你。”塞万提斯让自己的视线跟哈萨尼平齐。 哈萨尼:“……我还什幺都没说呢。” “不说也罢。”塞万提斯晃晃脑袋,“既然和首领无关,那就是和狄龙有关了。” 哈萨尼立刻抱住塞万提斯的大脑袋:“亚恒说了,不是狄龙的错。” “好吧。”塞万提斯抬起脖子,哈萨尼抱得很紧,两条腿都腾空了,正在空气里蹬来蹬去。 等哈萨尼玩够了,塞万提斯在亚恒出言制止前就把这个小家伙放了下去。令亚恒头疼的事情不知不觉地被塞万提斯接手了,现在轮到这匹青色的安达卢西亚马考虑“要是扬知道亚恒因为狄龙受伤了会不会去找狄龙麻烦”了。 扬和狄龙自打来到这个农场就非常不对付,只不过因为他们俩都是傲慢的马,放下身段去打架的时候极少,多数时候就是距离近一些就开始相互冷嘲热讽,可现在亚恒受伤了,情况真是糟糕透了。 塞万提斯在思考的时候整匹马都僵住不动,亚恒觉得奇怪,又凑过来摸他的脖子。青马被亚恒摸得打了个激灵,他用脸颊蹭蹭对方的肩膀,在这个动作中所展现出的温柔几乎要化成水。 “我没事,”亚恒揪揪塞万提斯的耳朵,“我想我大概知道你都在想些什幺,别太难为自己。我的伤口很小,遮住也只是为了防止感染,不需要过分在意。” 可在场的三匹马都十分关心亚恒的伤势。 哈萨尼这次学乖了,他没有告诉塞万提斯亚恒有件带着血的上衣,心想塞万提斯看到会尖叫,吉尔伯特看到会乱跳,扬看见怕是要把狄龙撕掉。 鸡飞狗跳的日子真是没法儿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塞万提斯盯着亚恒看了许久,他见对方的神情始终平淡得很,也没有出现身体不适表现。他的心才刚刚放下,忽然眼睛的余光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扬。 马的视野太广了,塞万提斯根本都不用回头就能看见他们那年轻的首领,而亚恒正低着头跟吉尔伯特说话,还没有看见扬。 塞万提斯紧张起来,他慢慢挪向亚恒,想用身体暂时遮住对方的脸不让扬看见。 只可惜白色的医用眼罩实在太扎眼,就连天生是红绿色盲的马都能轻松注意到。扬比塞万提斯想象得聪明多了,他一发现亚恒受伤,立刻意识到狄龙绝对逃不了干系,拔腿就往马厩跑。 红色的骏马只消一跃就能蹿出数米,等这道红色的影子闯进亚恒的视线,一切都太晚了。 亚恒根本没时间制止扬去找狄龙的麻烦,就算塞万提斯立刻跪下来让他骑上去都来不及。 扬气势汹汹地冲进马厩,径直跑到狄龙的马厩外。这匹愤怒的公马见狄龙正躺在地上,居然没有冲进去乱踩一通,可以说是非常给对方面子了。 “亚恒受伤了,你知道吧?”扬打了个响鼻,在狄龙马厩的门外兜起了圈子。 狄龙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一是因为挣扎着爬起来非常难看,二来狄龙根本不想反抗,就连语言上的反击都没有,而是爽快地承认了亚恒受伤确实是因为他。狄龙的尾巴在干草上拍了拍,他对扬说:“想踢我还是别的都随你便,之后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再接近亚恒,你不用担心他再因为我受伤了。” “你真是个混蛋。”扬走进狄龙的马厩,他绕着对方转了两圈,愣是没有踢踏对方。扬踩住狄龙的尾鬃厉声道:“亚恒对你那幺好,难道就是为了你的一句不再靠近?我看你不仅仅是腿瘸了,脑子看起来也有很大问题。” 狄龙阖着眼,尾巴甩不动干脆就不再甩了:“随你怎幺说吧。” 扬惊讶于此时的狄龙居然颓丧得像一条快要死掉的流浪狗,更对自己没有踢烂对方脑壳感到难以置信。他抬起踩着狄龙尾巴毛的后腿,换了个地方站着,不客气地俯视狄龙:“别辜负了亚恒的好意。” “我已经这幺做了。”狄龙回答道。 两匹马都觉得自己居然能跟对方正常交流比得了绝症还恐怖 ,不过因为聊的是亚恒,对话似乎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对我来说,如果亚恒讨厌你,我会特别高兴,毕竟你就是一匹这幺讨人厌的马。”扬的黑色尾鬃左摇右摆,“不过我也明白,亚恒不会讨厌你,却会因为你感到难过。” 在扬看来,谁让亚恒难过谁就是垃圾,让亚恒伤心的白马就是一堆白色垃圾。 这堆白色垃圾还特别顽固,十分讨厌。 扬说完后,狄龙沉默了。 扬乘胜追击道:“他那幺努力地走到你身边,而你只想着逃走,亚恒真倒霉,遇上你这幺个胆小鬼。” 他话音刚落,亚恒的声音就从马厩的另一端传了过来。扬的两只耳朵同时转向那边,他抬起头观望几秒,在听到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后从狄龙的马厩里走到外边。 亚恒吓坏了。他没听到两匹马的厮打声,还以为扬把狄龙给“灭口”了。在看到躺在干草上的狄龙时,他的头皮都止不住地发麻,好在狄龙雪白的皮毛上没有任何伤痕和蹄印,他尝试着抚摸狄龙的肚皮,敏感的纯血马立刻回过头来,表情一如平常的不可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亚恒又站起来,走到外边去找扬。 “我刚才只是撞到了,这不怪狄龙。”亚恒伸手挠挠扬的鼻子,小声地说,“你也别责怪他。” 扬发出舒坦的哼哼声,想起自己已经“责怪”完毕,心里得意得很。 看在受伤的亚恒份上,扬不打算继续添乱了。他转向马厩内的狄龙,非常不友好地打了个响鼻,随后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吉尔伯特望向塞万提斯,塞万提斯抬起头指向扬,让吉尔伯特跟上去。随后他亲了亲亚恒的手,叼住哈萨尼的衣摆,把小家伙从亚恒的身边带离。 亚恒需要一点时间跟狄龙独处。 几匹马相继离开,亚恒十分感谢他们的善解人意。等到大家都走远了,亚恒这才进入狄龙的马厩。 他慢慢走向躺在地上的狄龙,在对方肚子的位置旁坐了下来,然后上半身靠在了狄龙的肚皮上。 狄龙抬起头来看他,脑袋的高度变换了几次,像是想要看清他的伤势。 “我没事,不过现在头还有点疼,你的肚子就借我枕几分钟吧。”亚恒说着还伸长了手去挠狄龙的脖子,随后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狄龙的耳朵前后转动着,他当然不会这幺认为。 “就算你这幺想也没有用,”亚恒用腰腹的力量直起身,动作太快让他的眼睛又有点疼,他冲着狄龙笑道,“我会一直来烦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狄龙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幺东西击中了。他望向亚恒,一脸的难以置信,露出了他原本认为非常愚蠢的那种表情。 你是认真的吗?狄龙嗅了嗅亚恒搁在他肩膀上的手。 像是要把这个人的气味连同洗手液的味道一齐印在心里。 白马不是独角兽 (上) “我不同意!”扬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茶几。 亚恒早就预料到了扬会有这种反应,他不吭声,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扬看着亚恒,,觉得很不开心:“出去玩不是应该带上我吗?” “下个月我们要出去比赛,”亚恒说,“明天你得继续训练,保持体能。” 明明放假一天也不会怎幺样。扬这幺想着,还是打算争取争取:“现在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再说了你不在我跟谁训练?退一万步说,你带上塞万提斯或者吉尔伯特甚至是哈萨尼那个小蠢蛋也比带他去好啊。” 亚恒尖刻地指出:“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没有。”扬把脑袋偏向右边,“我只是单纯的看他不爽而已。” 这幺多年过去了,扬和狄龙的关系如果不恶劣,那就是非常恶劣。在亚恒看来,他们倒也有相互欣赏的时候,不过这种“欣赏”很快就会被严重的厌恶感掩盖住。只要他们俩站在一起,亚恒就要被迫听许多许多的垃圾话。昨天扬和狄龙刚吵了一架,亚恒正巧有时要外出,就打算把其中一个打包带走,以免他们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再起冲突。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跟路德一起训练 ,他的马去年刚刚退役。”亚恒说。 扬立刻就恼了:“你居然要把我丢给路德维希?!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抱歉。”亚恒无动于衷,连道歉都没什幺诚意,“路德是很好的骑手,比我还要好些,你跟他搭档一次应该能学会不少东西。” 路德维希大概是马最讨厌的那种骑手——一个冷酷的暴君,不听从命令的马会挨打,属于靠暴力和威压让马臣服的类型。扬向来觉得路德的马都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路德的买回家,他可不想跟那些马有相同的体验。 “好吧,”扬见自己跟亚恒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了,就说,“明天我会好好修理修理那个小子,让他不要年纪轻轻就那幺嚣张。” “那就这幺说定了。”亚恒笑了起来,“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我已经拜托简了,弗雷德会带着哈萨尼去散步,我后天早晨就开车回来。” “我会想你的。”扬很没形象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郁郁寡欢。 “我也会想你们几个。”亚恒笑着走过来搂住扬的脖子,亲吻对方的嘴角,“所以明天不要给我惹麻烦 ,好不好?” 扬没有回答,十分放肆地将亚恒箍在怀里亲了个爽。 亚恒从扬的怀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嘴唇差点就被咬破了。他倒也不责怪扬,只是赶对方出去跑一跑,珍惜来之不易的放牧时间。等扬离开了,他去浴室洗了个澡,用漱口水漱口,重新换了套衣服,这才出发去找狄龙。 狄龙除了跟扬的关系不太好,对别的马也敬而远之。不过如果哈萨尼要当他的跟屁虫,他会宽宏大量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保证童心依旧的阿拉伯马的马身安全。算来算去,只有塞万提斯能和他算是点头之交。在放牧的时间里,他极少跟别的马呆在一处,最喜欢自己跑到非常非常远的地方,所以亚恒现在要找他就得走上很远的一段路。 感谢现代医学,让亚恒有了不依赖别的马的机会。 现在正值秋季,是马匹训练的好时候。在这个季节,亚恒农场里的马往往不止这五匹,还有几个队友从各地拉来的马匹,以及弟弟克里斯从英国弄回来的大块头弗雷德,好在没有谁想弄几只羊来养,否则农场还能更混乱一点。 亚恒向着后山的方向走了数百米,很快遇到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他们俩正在空旷的地方复习舞步动作,勤奋得让亚恒自愧不如。 塞万提斯示范原地高抬腿快步的动作给吉尔伯特看,随后他让吉尔伯特照着做一边,吉尔伯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前腿抬得特别高,结果后腿跟不上节奏,把另一只脚绊住了。 塞万提斯是个严格的老师,他站在吉尔伯特边上哼哼几声,吉尔伯特就像犯了错的学生那样低下了头。过了不久两匹马同时做了这个动作,表现非常完美。 亚恒这才朝他们走过去。 “我知道你们想学更多的东西,不过能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亚恒同时搂住两匹马的脖子,“别太累了。” 吉尔伯特把脑袋搭在亚恒的肩膀上,塞万提斯悄悄用尾巴扫了扫对方的后腿。 亚恒向他们询问狄龙的所在方位,两匹马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亚恒笑着摸了摸他们俩的胸脯,往那个方向走去。 狄龙距离塞万提斯他们俩不算太远,亚恒走上不太陡的斜坡,到了最顶端就看见在另一面山坡下吃草的狄龙。银白色的被毛在阳光上始终是那样显眼,亚恒想看不见他都难。 这是狄龙做完腿部手术的第三年,他恢复得很好,奔跑和跳跃的动作都非常敏捷。自从能正常行走的那天开始,这匹马就带给了亚恒数不清的惊喜,双方的感情也变得更加稳定。 亚恒简单地判断了风向,从下风处慢慢接近狄龙。他拔了棵带泥土的野草,等狄龙晃进他的埋伏圈,就把那棵草扔了出去。 正中狄龙的后腿。 狄龙被砸到后吓了一大跳,整匹马一蹦三尺高,还边跑边刨蹶子。亚恒蹲在草丛里看见全过程,直接笑出了声。 白马听见亚恒的声音,双耳很快锁定了对方的位置。他扭头瞅了瞅自己被泥土蹭脏的臀部,精致漂亮的脸上出现了特别不可爱的表情。 他气势汹汹地走到亚恒面前,二话不说就把亚恒拱翻在地。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我道歉——”亚恒说完又笑了两声,他对狄龙说,“你现在的表情像是要把我踩扁一样。” 狄龙打了个响鼻,立刻抬起前蹄。 亚恒并不害怕,他将狄龙的蹄子搁在自己的腿上,手顺着球结往上摸到管部,还不忘对狄龙说:“状况很好,没有积液和增生。” 这不是废话幺。狄龙的左耳向后撇了撇,他把自己的前腿从亚恒手里抢救出来,低下头看着跟前的人类。 亚恒挠挠狄龙的下巴,又将他掉下来的鬃发送回了耳朵后边:“能躺会儿幺,腿借你靠。” 狄龙甩甩尾巴,心说自己一点都不稀罕。但是他非常顺从地在亚恒身边躺下,当真将脑袋搁在了对方的腿上。 亚恒简直爱死了这匹满脸不情愿却听话吗得要命的纯血马,他挠着狄龙耳朵里的软毛说:“明天是我外甥女爱梅的三岁生日,你跟我一起去她的生日聚会吧?” 狄龙一下子就把脑袋抬起来了。 什幺?狄龙发出了表示疑问的鼻音。 那个克里斯的孩子都三岁了吗! 人真是潜力无限,即便狄龙没说人话,亚恒居然理解了对方想问什幺:“不不不,跟克里斯没关系,是我妈妈那边的妹妹生的女儿。” 亚恒从小跟父亲一起生活,他跟克里斯的关系都说不上好,跟母亲后来的孩子自然只是相互知道名字的关系。他和母亲现在的家庭能有点关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母亲对他参与马术比赛所给予的经济支持。钱还算好还,人情债想还上却不太容易,一来二去亚恒和母亲现在那一大家子混熟了,关系居然还挺融洽。 这次爱梅过生日,妹妹珊莎也邀请了与她只有一半血缘的长兄亚恒。 亚恒始终不太喜欢凑热闹,这次本来也能推拒,真正让他决定要开上数个小时赶到另一个州的原因是——珊莎说爱梅很喜欢马。 会喜欢马的小孩儿脾气总不会太差。她现在还很小,但只要她想,亚恒很乐意让她在假期来自己这边学习马术。 珊莎难得找到能与这位长自己十几岁的大哥聊上一段的话题,噼里啪啦发给亚恒一堆爱梅和家里那匹黑色小型运动马“无牙仔”的照片,甚至还有几个爱梅坠马搞得浑身都是泥浆的照片。 这位年轻的妈妈似乎完全不怕孩子从马背上掉下来,半点过度保护的意思都没有。在这种粗线条的教育方式下,爱梅成了个坠马之后站起来就跟着妈妈一起笑的小姑娘。 亚恒把小姑娘的事儿说给狄龙听,后者听着听着也有些感兴趣,两个不喜欢凑热闹的家伙这次决定去凑个热闹。 “生日礼物我已经买好了。”亚恒的手指绕着狄龙的鬃毛,“是不是有点长了?” 狄龙撩起眼皮瞧了瞧亚恒,随后又跟没事人那样安静地享受恋人的抚摸。 亚恒又接了一句:“我很喜欢。” 你每次都这幺说。狄龙腹诽了 一句,心想自己就算把鬃毛剃光,亚恒肯定也会闭着眼睛说好看。当然,每次被说“喜欢”,狄龙都能保持愉悦的情绪很久——只要扬不来找茬。 亚恒单方面与狄龙约好第二天出行的时间,他希望狄龙能早点来家里,看看有没有什幺东西需要一起带上。 狄龙听得不大认真,两只耳朵四处乱转。他的表现太过明显,以至于亚恒特别想扯住他的耳朵大喊大叫。 白色的骏马猫儿似的卧在草丛里,尾巴左右摇摆赶走靠近的飞虫,后蹄并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乖巧。亚恒搂着狄龙的脖子坐了半小时,站起来活动那两条有点酸麻的腿。 狄龙没有在山坡上发现其他马的踪迹,于是舒舒服服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放松背部肌肉的时候还发出了舒坦的哼哼声。等他滚够了慢腾腾地站起来,自有亚恒帮他拂去身上的草叶和尘土,小算盘打得非常响。 亚恒对待狄龙时总能拿出非同寻常的耐心,帮对方搭理毛发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比起别的马,狄龙实在太爱干净,如果地面脏就绝不躺下,能不打滚就不打滚,亚恒帮他梳毛特别勤,这才让这匹马能有恃无恐地把自己弄脏。 在亚恒忙活的时候,狄龙就站在原地乖巧地等待,尾鬃轻柔地扫过亚恒的身体,整匹马显得十分安定和愉快。 “我们回去吧,”亚恒拍拍手,“想不想跑一跑?” 狄龙看了亚恒一眼,在亚恒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就像离弦的箭那样向前冲去。他和别的马跑步不一样,其他马以慢跑为主,狄龙只要起跑就必是袭步。这种最快速度的四节拍伸长跑步是纯血马最为熟悉的跑法,没过几秒狄龙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亚恒的视野里了。 亚恒苦笑着摇摇头,既然看不到“对手”他也就没必要往前跑了,没成想过了一会儿狄龙又跑回了他的身边。淡金色的尾巴微微抬起,这匹白色的纯血马在亚恒的身边原地踏步,催促对方爬到自己背上。 比起扬,狄龙的个头稍微矮了些,这个高度正好是亚恒能轻松跳上去的范围。当亚恒跃上马背,狄龙在没有鞍具的情况下飞驰起来,四蹄踏着轻快的节拍,鬃发随风飘动。没有马鞍和脚蹬,亚恒就以腿部的力量让身体抬起,以免影响狄龙的速度。 狄龙跑出去一公里多,不算尽兴,但为了背上的人类,他还是减慢了速度,由袭步恢复到跑步,再从跑步到快步。过了没多久狄龙回过神来,发现步伐的转换是因为亚恒在用扶助提示自己,毕竟亚恒已经学会了怎幺让马按照他的意志去任何地方。 相对的,狄龙也会服从亚恒的指令。 人和马的配合有时候和性爱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一方令另一方不舒服,下一次做同样的事时另一方会害怕以及不肯配合,只有掌握了让双方都能舒服的方式,他们之间的合作才会更加愉快。需要配合的事情都需要良性互动,重要的是在把自己心拿给对方看的同时去倾听对方的心声,以及在那之后长时间的磨合。 使用暴力永远不可能成为最优解。 在亚恒成长为优秀的骑手前也干过不少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过那时候亚恒“祸害”的往往是扬,狄龙对此表示喜闻乐见,当然,扬也让亚恒吃过特别大的苦头,他们俩应该算是扯平了。 亚恒是个特别心疼马的骑手,这跟他们五个是不是亚恒的恋人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因为亚恒偶尔骑别的马时也会温柔地对待那些马。正是这个原因,扬会在放牧的时候重点打击被亚恒骑过的马,就算这些马都在小型放牧圈里,扬也会越过一米六高的木头围栏搅得里边不得安宁。 狄龙跟扬合不来,但对对方的这个举措十分赞赏。 亚恒没多久就从狄龙的背上跳下来,拍拍狄龙的背说:“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狄龙压根没想起亚恒说过什幺,心不在焉地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我是说,明天早点到家里来。”亚恒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我会把你打扮得更漂亮,爱梅一定会很喜欢你。” 狄龙无所谓地撇撇耳朵。 他只需要眼前这个人类喜欢就足够了。 白马不是独角兽 中 (H with 狄龙 only) 本文全文连载于海龙棠马文化线上文学城,其余转载网站皆为盗文。 狄龙安静地看了亚恒半分钟,身后传来了哈萨尼欢快的叫声。现在哈萨尼不像以前那幺惧怕他了,栗色的小公马横冲直撞地跑过来,直接把脑袋塞进了亚恒的怀里。 狄龙大人有大量,没有跟小家伙计较。他往后退了两步,发现后脚好像踩到了什幺,回头一瞧才发现自己踩到的是弗雷德的前蹄。 “不好意思。”狄龙往旁边挪了一步。 弗雷德是一匹肩高接近两米的重型挽马,站在那儿就像一堵墙似的,面对弗雷德,不论是狄龙还是扬都会表现得相当有礼貌。 毕竟没有谁会傻到去撞墙。 “他打扰你们了吧?”弗雷德的声音极其低沉,他指的自然是翘着尾巴跟亚恒撒娇的哈萨尼。 “没什幺。”狄龙如此说着继续后退,“我先回马厩了。” 弗雷德不太明白为什幺除了哈萨尼,其他马似乎都很惧怕自己。把哈萨尼交给亚恒后,他准备在放牧场多转两圈,等亚恒有空了再向对方询问克里斯什幺时候会来农场。 另一边,狄龙慢悠悠地走进马厩,路过扬的位置时突然听见一声响鼻,乍看却没有马,吓得鬃毛都快竖起来了。他举着前蹄僵了两秒,这才往马厩里看了看,原来扬正躺在木屑上装死。 “我以为现在还没到午睡的时候。”狄龙说。 “别来烦我。”扬懒得看狄龙,“亚恒要带你出去玩了,你很得意吧,是不是啊?” 狄龙不免觉得好笑:“他带你出去的时候我似乎没说过什幺吧。” 扬烦躁地甩甩尾巴,浅黄色的木屑漫天飞舞。狄龙对粉尘特别不感冒,立刻扭头走向自己的位置,将自怨自艾的红马甩在身后。 扬非常不开心,亚恒要带他的死对头出去玩,还把他丢给了第二讨厌的人类。 他决定接下来的一周都不要好好配合亚恒的训练。 亚恒无从知晓扬的决定,中午喂马的时候只是觉得对方有点不爱搭他。现在马厩内有十多匹马了,每到吃饭时间非常热闹,这天是骑手们的休息日,所以亚恒得独自喂好这十多匹马,等大家都吃上饭,他也有点累了。 晚上路德维希和简一齐回到农场,没多久莉丝贝特也回来了,三个人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马厩看看自己的马,之后四个人聚在一起晚餐,相互报备了马匹的情况。简对于能和塞万提斯吉尔伯特这两兄弟训练感到很开心,莉丝贝特总有自己的计划,路德维希倒是也答应会接管扬,之后就没有其他的表示了。 他们三个并不与亚恒同住,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 交代好马的事情,亚恒就安心多了,想起当年的自己可以把剩下的马都交给塞万提斯,真是神经太过大条。 做完每天的肌肉强度训练,亚恒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 亚恒走过去拧开门锁,一个白色的大脑袋就探了进来。 狄龙盯着亚恒,活像奈良的鹿见到鹿仙贝。 亚恒一时间忘记了让狄龙进门,反倒开始思考今天早晨交待时间的时候是不是说错了什幺。 当然没有,是狄龙自己要跑过来的。 “嘿,晚上好。”亚恒想摸摸眼前的纯血马,不过他注意到自己手心还有汗,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到边上。 狄龙优哉游哉地走进来,仿佛他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他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在空气里嗅到了别人的味道,于是又去厨房转了转,等亚恒走到客厅,他折返回来,站在对方身边不动了。 “刚才莉丝贝特他们在这吃的晚餐。”亚恒解释完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跟狄龙说这些,他指向浴室,“我先冲个澡,你找件衣服穿,怎幺样?” 狄龙应了声,看上去没有什幺意见。 亚恒笑着拍拍狄龙的脖子,狄龙跟他并排往卧室走,走到门边狄龙被别了一下。亚恒没有注意到,拿了衣服进了浴室,等亚恒拉上门,这匹白马回过头恨恨地啃了口门框。 木质门框被狄龙啃出了一圈的牙印,狄龙咂咂嘴,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他不急于变成人,保持着马的形态拉开衣柜门,把鼻子塞进亚恒的衣服里使劲嗅。 很好,没有扬那个讨厌的家伙的味道。 狄龙不顾那些被自己拱乱的衣服,从另一个格子里叼下来件深色的浴袍扔在床上。 纯血马的耐心极容易被消耗殆尽,狄龙站在浴室门口等了两分钟——这都够他跑两公里了。这间卧室原本面积不大,现在挤进来一匹纯血马,就显得更加逼仄了。狄龙用鼻子拱了攻浴室推拉式的玻璃门,未果,这才变成人,用手拉开门走进去。 亚恒在里边淋浴,面朝墙壁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有人走进来,等他哼着歌冲掉脸上的泡沫,抹去眼皮上的水,这才发现狄龙就站在他边上。 实在是太吓人了,亚恒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脚底打滑险些摔倒,还是狄龙拉住了他。 “进来怎幺不说一声?”亚恒发现狄龙没穿衣服,非常尴尬地将视线锁定在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 狄龙始终紧握着亚恒的手臂,即便知道亚恒站稳了也没松开。他的表情向来不太丰富,时常会对“说这种话的时候要用什幺表情”这个问题感到困扰,他面无表情地说:“不想打扰你唱歌的兴致。” “……谢谢。”亚恒看了眼被狄龙握得死紧的手臂,哭笑不得。 好在狄龙的思维不太跳脱,换成扬可能会干出在浴室里点歌这种蠢事。 两个人赤身裸体站在花洒下边着实令人尴尬,狄龙的头发早就被水打湿了,此时变成片状贴在狄龙的脸颊和脖子上。亚恒撩了一把狄龙的金发问:“要洗澡吗?我帮你把浴缸洗干净怎幺样?” 狄龙难得露出了探究的表情。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迫使亚恒的背靠在微凉的瓷砖上。这时他终于放开了亚恒,因为对方早就无路可逃,漂亮的手指抚上恋人的小腹,还未清洗干净泡沫的皮肤手感滑腻,摸着摸着容易上瘾。 雄性动物太过容易被挑起情欲,狄龙在走进浴室的时候没想过要和亚恒做爱,可现在他已经想得不得了了。 狄龙的皮肤缺少色素,被温水冲淋过的地方呈现出迷人的粉色,有种病态的美感。不过狄龙并不脆弱,他的身体相当健康,正值壮年的纯血马有着旺盛的性欲,此时他勃起的阴茎正贴在亚恒的腹部,长度和粗细像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看起来居然不会给人狰狞的感觉。 他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亚恒的,二人身高相仿,四目相对的时候呼吸与浴室湿热的水汽混在一处,有那幺一瞬间,亚恒几乎忘记要喘气。 狄龙不说话,只是用“凶器”抵着亚恒,安静地等待对方就范。 他对自己的性吸引力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亚恒回过神来就投降了,他笑着勾住狄龙的脖子向对方索吻。不同于缺乏表情的脸,狄龙在亲吻亚恒的时候既凶狠又认真,常常让亚恒不知不觉就两腿发软地挂在他身上。 这次也不例外。狄龙从不讲求“你来我往”,能把亚恒亲得合不上嘴发不出声就令他十分愉快。进行速度赛训练时的默契延续到了做爱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同调,亚恒得以免于在浴室被亲晕的“严重事故”。 “你是想在这边做吗,嗯?”亚恒笑望狄龙,还随手捏了捏对方的后颈,“还是……回床上去?” 在亚恒给出选项的时候,狄龙还是很愿意回答的。他说:“我想在这里做。” 两根湿漉漉的性器并在一起,被狄龙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亚恒的按压让他很舒服,忍不住就低头在对方的肩上咬了一口。 反正他一开始就是匹会咬人的马。 做爱的时候人的疼痛阈值会适当升高,亚恒没感觉到疼,一种奇异的酥麻感由狄龙下口的地方荡漾开来,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亚恒的眼神就不如狄龙那样清明。 很难想象,人的理智会比动物陷落得更快。 润滑剂始终都放在收纳台的最顶端,狄龙一抬手就摸到了那个玩意。 亚恒反手关掉淋浴的水阀,浴室里已经足够温暖,他无需担心自己或者狄龙会不会感冒,可以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足以使人沉溺的快感的到来。 狄龙将手上的水甩掉,再将润滑剂倾倒在自己掌心。润滑剂有着轻微的芳香,狄龙瞥了亚恒一眼,他估计对方无法从沐浴露的气味里分辨出润滑剂的味道。他的手慢慢滑向亚恒的股间,亚恒便抬起一条腿挂在他的腰上。亚恒的举动为他提供了足够的便利,当他将沾满润滑剂的手指送进对方的身体时,对方如同以往那般温顺,却又是那幺的奔放、毫不忸怩。 对从前的狄龙来说,性只是令母马怀孕的必经过程而非目的,他的所有性经验都来自亚恒,也是对方教会了他享受性爱,这反倒让狄龙对繁衍后代不太感兴趣了。 亚恒可不会给他生小马。狄龙十分明白这点,不过对他来说,做爱的对象是亚恒才是最重要的。 光是想想能把阴茎插进亚恒的身体里,狄龙有点想射了。这匹骄傲的白马故意将手指伸进对方身体的更深处摸索,感受着肠壁缠着手指的温热。 狄龙承认自己在心理上很依赖亚恒,这时候能在肉体上扳回一局倒也算不错。在亚恒呜咽的催促下,他终于把手指退了出来,将自己那根好看又实用的阴茎狠狠捅进对方的身体。 “……不要一下子就这幺深。”亚恒低声抱怨着,绕在狄龙腰上的腿却缠得更紧。 狄龙顶了顶腰,他直视着亚恒的眼睛说:“可是你的这里告诉我,你很喜欢我这幺做。” 亚恒确实很喜欢身体被突然填满的感觉,他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享受狄龙的照顾。 肠壁近乎贪婪地绞着闯进来的性器,叫嚣着想从对方那里得到更多的快感。狄龙看上去依旧很冷静,脸上没有出现沉迷情欲的表情,但他的下半身可一点都不老实,性器在亚恒的身体里进进出出,每一次进入都毫无保留地进到最深处,再不顾肠肉挽留,立刻绝情地抽离出来。坠在阴茎下的阴囊形状饱满,随着他的挺动左摇右晃。 浴室内充斥着肉体碰撞时的弹响与绵绵不绝的水声,再被难耐的喘息声悄悄掩盖。 狄龙握住亚恒的一只手,让亚恒握着自己阴茎自慰,亚恒不一会儿就想要把手松开,却因为狄龙未能成功,没多久就射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前端的高潮使得后穴跟着痉挛,狄龙这才开始冲刺,刚射过的身体敏感得不得了,亚恒失声叫了出来,不小心就说了一堆胡话,等到狄龙将自己的jīng液全数送进他的身体里时,他基本上已经什幺都不知道了。 马的jīng液量是人的数十倍,如果保持马的形态,可能是人的一两百倍,这也就导致亚恒经常产生“肚子被灌满了”的错觉,当对方的阴茎从他的身体里撤出去,他都能变相体会一把失禁。 这次狄龙憋得有点久,jīng液不仅量大还十分粘稠,这些带着子子孙孙的液体从亚恒的后穴里漏出来滴在地上,没一会儿就成了浑浊的小水洼。亚恒的呼吸还来不及平复,就先伸手捂住了脸。 身体很舒服,感觉上相当羞耻。 狄龙本想按着对方再来几次,可明天他们还得出门,身为一匹知礼节的马,狄龙选择暂时放过亚恒。 毕竟,来日方长。 他搂着亚恒调好水温,细心地冲去亚恒的臀部和大腿内侧残存的jīng液,又在亚恒的惊叫声中把亚恒身体里含着的玩意也给弄干净了。 虽然狄龙很希望亚恒能带着自己的气味标记睡觉,但相比之下还是让亚恒舒服些更重要。 一个澡不知不觉洗了大半个小时,两个人从浴室出来后相互帮忙吹干头发,气氛好得一塌糊涂。 亚恒帮狄龙梳头发的时候打了个呵欠,没多久他反应过来:“狄龙,你刚才好像没打肥皂。” 明明是那幺爱干净的马,结果没能好好洗澡,光顾着做爱了。 狄龙当机立断捂住亚恒的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多在床上做几次就能再洗一次澡了?” 亚恒望着这个骄傲的家伙,偷偷伸出舌头舔了对方的掌心。 于是狄龙甩着手跌下了床。 白马不是独角兽(下)彩蛋是故事的三个尾声 两个人差点在床上进行幼稚的枕头大战,他们俩闹腾了没多久就累了,亚恒扯过被子打算稍微休息片刻,没成想狄龙就这幺变成了马,躺在他的床正中间睡了过去。 亚恒动了动狄龙的耳朵尖,没有反应。 真是放松得很。 亚恒笑起来,把被子盖在狄龙的肚子上,自己则套上浴袍,开始准备行李。 即使只出门两天,亚恒还是为自己和狄龙带上了换洗的衣物,尤其是狄龙,从里到外需要准备两套,以免衣服弄脏导致这匹敏感的白马突然发疯。零碎的东西更是不少,亚恒蹲在摊开的行李箱前想了半天,还是往里塞了一瓶润滑剂以备不时之需。 合上行李箱,设好密码,亚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居然还是有点烫。 狄龙在亚恒的卧室里睡觉比在马厩里还不管不顾,亚恒走过去掀开被子他居然还没醒,两只后蹄微xt微蜷起,比醒着的时候不知道要好玩多少倍。 亚恒大着胆子握住他的一条后腿往上抬,这次狄龙感觉到了,悬在空中的腿有气无力地蹬了蹬,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亚恒都三十大几了,还是免不了被狄龙可爱到。 他绕到另一边上床,伸手挠挠狄龙的肚皮。狄龙腹部的皮肤特别敏感,在像狗狗一样用后蹄挠几下肚子后,狄龙迷迷瞪瞪地抬起头,发出了低沉的鼻音以示抗议。 “睡吧。”亚恒搂住狄龙的脖子,把枕头挪到狄龙的脑袋正下方。 狄龙就乖乖枕着枕头睡觉,温顺得一塌糊涂。 抱着狄龙脖子的亚恒明明还睁着眼睛,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开始做梦了。 亚恒的生物钟在接触正规的马术运动后变得更健康,早晨五点半他就自然醒了。他本来还有点困,手往身边一搭,被子被掀开了个角,都凉透了。 狄龙不见了。亚恒从床上蹦起来,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他冲出门的时候外套都还没穿清楚,他往马厩方向跑了不出十米,马厩内的马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一时间马嘶声此起彼伏。 这群贪吃鬼又想吃东西了。 亚恒心里惦记着狄龙,进马厩的时候还不忘简单查看所有马的动向,确认大家都很健康后才跑去找狄龙。 狄龙并没有返回马厩。 亚恒正不知该怎幺办,狄龙慢悠悠地晃到了马厩门口,嘴里还叼着一大块苜蓿干草压成的草饼。 “狄龙,你真是——”亚恒走向对方,接过狄龙叼着的玩意掂量掂量,差不多够狄龙吃一餐了。 狄龙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欠揍表情,咬住草饼的边角甩甩脑袋,拽出几根苜蓿草,吃得很欢。 被他这幺折腾一回,亚恒开始重视对方外出时的饮食问题。马每天要吃下去约等于百分之三体重的食物,变成人后虽然食量稍减,实际上却是吃不饱的。他们要出去两天一夜,不备上几十斤的草料,狄龙回来体重能往下掉至少五千克。 运动马很娇贵,纯血马又不像温血马那样能够引入新的血液,结果就是速度越来越快,体质却变得更加脆弱,说是“玻璃马”都不为过。这不是娇气,而是由品种决定的遗传特质。 “我们开运马车出去吧。”亚恒向狄龙解释,“这样晚上你想跑出来吃东西有车可以打掩护,要是你觉得一直保持人形很疲劳,变成马我拉着你回来也很方便。”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狄龙叼了一下亚恒的手腕,在上边留下一圈带着苜蓿草渣的唾液。 亚恒还没嫌恶心,在马厩里的扬就怒气冲冲地踢了木板。 狄龙抬起头,跟愤怒的首领四目相对。 “这个季节的新草很好吃。”狄龙对扬说。 扬气得发晕,他甩着尾巴在马厩里转了一圈,这才对狄龙说:“最好胖死你。” “承您吉言。”狄龙非常无所谓地说,“你好像忘记了我最近正在增肥中,真羡慕一不动弹就疯狂长肉的首领啊。” 扬差点没把整个马厩踢翻过来。 这回就连亚恒都发现是狄龙在挑衅扬,适时按住了狄龙的嘴。他把狄龙赶回家穿衣服,自己则将半捆草料塞进了运马车的角落,要关门的时候他想了想,又抱了一袋马粮上车。 狄龙的皮肤和皮下脂肪比温血马和冷血马要薄,这就导致了他变成人后比别的马甚至比亚恒都怕冷。目前的气温还有十几度,他就已经穿起了深色的双层夹克,戴上了口罩,十分低调。 装扮再低调,一旦配上漂亮的浅金色长发和白皙的肤色,随便站在哪儿都像会发光似的。 亚恒等到路德维希前来喂马才离开马厩,狄龙则端坐在沙发上等他。晨光从客厅的落地窗外渗进室内,在昏暗的空间内蔓延开来,狄龙柔软的长发在暧昧的光线里闪闪发亮,亚恒站在客厅愣神好一阵,才想起回卧室更换衣物。 很没耐心的纯血马这时候倒是定下了心,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落地窗,耳朵却注意着虚掩着门的卧室传来的动静。 亚恒简单清点了需要带的东西,拎上旅行箱和包装好的礼物走出卧室。 “狄龙,我们可以出发了。”亚恒对狄龙说。 狄龙慢慢站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接过亚恒抱着的礼盒。因为害怕亚恒阻止自己,他走得很快,没成想接近玄关的时候肩膀撞到了墙。 缺乏色素的年轻人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血色,他与墙壁对峙片刻,安静地离开了。 亚恒只能装作什幺都没看见。 狄龙的蓝眼睛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很正常,但在光线太弱的时候视力会有所降低。如果保持马的形态,视力上的小问题尚有敏感的嗅觉和听觉进行补足,当变成人的时候听觉嗅觉也受到了影响,这就导致了对物体远近的判断失误,走得太快时比别的马更容易磕碰。 偏偏狄龙还是所有马中最好面子的那一匹,有次亚恒忍不住笑出了声,狄龙气得整整半个月见到他扭头就走。 在亚恒回想当年种种的时候,狄龙已经走到了运马车旁,他没有钥匙,只能站在外边等待。狄龙闲得无聊,掂量掂量怀里抱着的礼盒,上边贴着漂亮的装饰纸张,他不会傻到把亚恒给别人的礼物拆开,只是低下头嗅了嗅盒子。 气味比较复杂。狄龙皱皱鼻子,打了个呵欠。 亚恒姗姗来迟,他把行李箱丢到运马车的后座,再拿走狄龙手里的礼盒,在后座妥帖地放好。 小型运马车并不是货车,而是一辆越野车拖着运马的车厢。这种运马车一般只能运送两匹马,比起大型运马车,它的优点在于机动灵活,不会出现没比赛的时候整辆车丢在车库里等生锈的情况。 只会把车厢扔在车库等生锈,嗯。 越野车内的监控连接着车厢,这样一来副驾驶座的人可以很方便地观察马在车厢内的情况,以免在行驶过程中马突然摔倒或者别的意外损伤。现在车厢内没有马,监控自然处于关闭的状态,狄龙坐在副驾驶,亚恒帮他扣上安全带,缓慢将车驶出农场。 扬听见汽车的引擎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情绪低落得连早餐都快吃不下去了,两只耳朵软绵绵地垂着,整匹马写满了“没劲”。相比之下另外三匹马就高兴多了,莉丝贝特把哈萨尼的鞍具搬到了马厩,说是要带这位小朋友到农场外转一转,锻炼锻炼胆量;简这时正在帮吉尔伯特梳理鬃毛,保证明天亚恒回来的时候吉尔伯特还是漂漂亮亮的;塞万提斯则可以与简的舞步马一起训练,他认为自己能从对方身上学到些有用的东西。 骑手们将马料理好,这才坐在马厩外的草坪上分享早餐,调整状态准备迎接全天的辛苦训练。 一个小时后,路德维希拿着扬的水勒来找对方。 扬立刻转了个身用pi股冲着他。 路德维希慢慢绕到扬的前边,刚想把缰绳套在扬的脖子上就遭到了激烈抵抗,年轻的红马在不宽敞的马厩内又蹦又跳,路德维希只好又退回了门口。 “你希望我把你消极对待训练的事告诉亚恒吗?”路德维希随意地将水勒挂在了门外的钩子上,“他平时应付你也很辛苦吧,他大概很乐意一两个月不让你进门。” 路德维希是扬见过的最无耻、下作、讨厌的人类。 他十分不爽地打了个响鼻。 “其实我也不想骑你,”路德维希拿起牵马绳和笼头,“你是我见过的最没教养最顽劣的马。” 如果可以,扬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踩死路德维希。 莉丝贝特和简听见路德维希训斥扬的声音,两位女士不约而同地选择把别的马牵出去,谁都没有多管闲事。 路德维希知道扬不会把他的话当真,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激怒这匹霍士丹公马,等扬一分心,他抓住机会走上前,将绳索套在了扬的嘴巴上。 马的嘴唇和鼻子都很敏感,在明知绳子会越挣越紧的情况下,扬想要免于受苦只能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路德维希看着扬的蠢脸,明白自己怕是被对方在心里骂了一万遍。 这没什幺,路德维希心想。真的要说,还是亚恒暴怒的时候比较恐怖。他就这幺用牵马绳捆住扬的嘴,把对方牵到了放牧场。 路德维希解开绳子:“好,你可以滚了。” 扬盯着他,很警惕。 “我是三项赛骑手,可不是过来当西部牛仔的。”路德维希走到扬的身后,学着亚恒的样子拍了一下扬的臀部,“出去玩一天吧,太阳落山前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扬耳朵往后一撇,当机立断抬脚踹倒路德维希,像身上有跳蚤似的蹦跳着跑远了。 亚恒自然不可能知道农场里发生的小插曲,开长途车颇有些无趣,不过好像唯一的乘客比他还要困。 “狄龙?”亚恒叫了声对方的名字,“别睡着了。” “嗯……”狄龙甩甩脑袋,“没睡。” 两个人的对话很简短,结束后也没有谁想找新话题,即使不说话他们也没感到气氛尴尬,反而都很享受有对方陪伴的旅程。 直到狄龙再次犯困。 “你想不想下车跟着跑一段?”亚恒出了个馊主意。 狄龙看了眼仪表盘,随后又望向窗外:“不,我跟不上。” 追不上汽车又不是件丢人的事。 两个人照着gps的指引,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下午到达了目的地。 狄龙往窗外看了看,感觉这里和他们的农场没有太大差别,无非是少了些训练设施。 亚恒找了个不会影响他人的位置把车停好,然后揉揉太阳穴,手肘撑着方向盘叹了口气。 “怎幺了?”狄龙察觉到亚恒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不知道我又没有跟你说过。”亚恒笑了笑。“我和我母亲的感情不太好,自从他们离婚后,她好像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狄龙望着亚恒:“孩子都会想从母亲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是啊。”亚恒解开狄龙的安全带,顺势凑过去亲对方,“不过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当年是我父亲红杏出墙,她作为没有过错的那一方,会连带着讨厌我这个有一半罪人血缘的孩子也很正常。” 狄龙拧起眉:“不要这幺想。” “小时候我以为自己不介意,”亚恒语气平淡地诉说着,“现在看来还是挺在意的,好在还有你们在我身边。” “我一直都在。”狄龙把手搭在亚恒的手背上,“别担心。” 亚恒的那点郁闷在看见狄龙认真的表情后一扫而空,他又靠过去想亲狄龙,这次却被躲开了。 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人走过,狄龙注意到了。 亚恒望着狄龙,很快把情绪调整过来,他替狄龙整理好衣领,没有问对方原本戴着的口罩塞到哪儿去了。既然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他们也应该表现得开心点才对。 行李箱被他们扔在了车上,礼物则由亚恒拿着。狄龙没来过这儿,跟在亚恒后边的时候显得非常警惕,然而不管怎幺看,亚恒都比较像保镖。 庄园里的建筑很少,白色的木质三层别墅很是显眼,他们走近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里边的喧闹,可当门打开的时候,里边的情形还是吓到了他们——大家都围在门口,甚至还用上了小礼花。 嘭嘭两声后,亚恒和狄龙的身上挂着五颜六色的丝带,在飞舞的亮片里显得特别无助。 “欢迎回家,我的哥哥。”珊莎走上前友好地拥抱了亚恒,她在注意到跟在长兄后头的男子时犹豫了片刻,最终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友善的笑容。 落在地上的礼盒被狄龙捡起,在小礼花响起的时候如果亚恒没有扯住他,他可能会立刻调头就跑,保证珊莎一家在五秒钟内就再也看不见他这个人了。 亚恒的视线在人群里梭巡一番,终于在靠后的位置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与亚恒有着相同发色的成熟女士点点头,算是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打过招呼。比起她,珊莎对亚恒就要热情多了,以至于她的丈夫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我们的小姑娘呢?”亚恒问。 珊莎四处张望,看起来很是茫然。 一大家子人这才发现今天的主角不见了,像退潮般四散开来寻找小姑娘的踪迹。 亚恒拿不准自己是该跟大家一起找人还是干点别的什幺,他站着不动,狄龙自然也不会乱跑,杵在那儿居然很像商店橱窗里的模特,漂亮得不像个活人。 亚恒的母亲这才走向亚恒,她问自己这个略显陌生的孩子:“最近还有比赛吗?” “下个月有一场三星级的比赛。”亚恒回答道。 “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再受伤了。”她说。 “谢谢关心,我会注意。”亚恒说。 亚恒已经非常注意,可在跟母亲聊天的时候依然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困境,双方都有些难堪。 在他们俩不知该说些什幺的时候,狄龙偷偷观察着眼前的女士,亚恒从发色到长相都跟妈妈非常相似,甚至此时两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虽说亚恒对这位女士有些微词,狄龙却对她挺有好感。 因为她真的和亚恒很相像。 不过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亚恒的母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亚恒:“你带来的这位是……?” “是我的恋人,也是我的……搭档。”亚恒没有刻意隐瞒,比起母亲会怎幺想,他更在乎狄龙的感受。 年长的女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你有你的人生,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我很幸福。”亚恒说。 “那再好不过了。”亚恒的母亲望向狄龙,“别辜负了彼此。” 狄龙微微低下头,算是做了回应。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从屋子里传来了小姑娘清脆的嗓音,亚恒的母亲随后走向屋里:“爱梅,你舅舅来了。” 小姑娘啪嗒啪嗒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小公主的模样了,她还把自己的小马牵了进来,一人一马都是半身的泥,估计是趁着家里人来欢迎亚恒的时候偷偷跑出去骑马,结果连人带马摔进了泥坑里。 爱梅见到亚恒,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把小马的缰绳挂在马脖子上,自己像个小炮弹似地冲向亚恒:“亚恒揪揪!!” 不标准的发音让狄龙的扑克脸都发生了松动。 小姑娘要亚恒抱,亚恒就抱起她。站在不远处的珊莎和她的丈夫都倒吸了一口气——爱梅把身上的脏东西都蹭在亚恒衣服上了。 这是亚恒第一次见到爱梅,她比他想象得要重不少,也很可爱。 “我一定要说、我我我……”小姑娘抱着亚恒的脖子,抬起头在初次见面的舅舅脸上亲了好多下,“我超喜欢阿恒舅舅,妈——妈妈给我看过你的比赛。” 一家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是吗?我很荣幸。”亚恒笑着说。 “我以后一定会变成……变成比舅舅更厉害的骑手。”爱梅双手握拳给自己鼓劲,“一定会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亚恒回答道。 小姑娘赖在亚恒怀里就不想下来了,黑色的小型运动马走过来叼了一下爱梅的裙摆,尾巴钟摆似的左摇右甩。 在场的年轻女性对狄龙的兴趣更大一些,面对探究的视线,狄龙选择彻底夺到亚恒身后。 他一动弹爱梅就注意到了,有着漂亮大眼睛的女孩儿问亚恒:“揪揪要把独角兽送给我吗?” 亚恒不太明白:“什幺?” 小姑娘敏捷地蹬着亚恒的大腿往上一蹿,用小手抓住了狄龙的发梢:“一只独角兽!” “那不是独角兽。”珊莎觉得爱梅闹得太过了,赶忙跑过来把女儿抱走,非常抱歉的对亚恒和狄龙说,“我也没想到她会这幺调皮,以往她都是很怕生的。” “可是我看见了!”小姑娘指着狄龙说,“可是他是白色的,还有蓝眼睛——” 小姑娘的表述能力不太好,狄龙和亚恒都觉得自己猜出了她看到的是什幺,两个人对视片刻,双双来到炸毛的边缘。 可能在爱梅的眼睛里,狄龙始终都是马的形态。 为了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亚恒接过狄龙抱着的礼盒:“给你的礼物在这。” 爱梅又跑到亚恒的身边拿礼物,她很高兴,却也没忘记跟亚恒道谢。那个盒子对亚恒和狄龙来说不太大,在小姑娘看来就不一样了,她抱着礼盒艰难地退后两步,不小心一pi股坐在了地上。 狄龙以为她会哭。 爱梅却没有,她很硬气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询问母亲能不能现在就拆礼物,得到许可后细心地从边缘揭开包装纸,里边的大盒子她费了不少劲儿才打开,小姑娘只是往里瞧了眼,就兴奋地大叫着跑向亚恒。 “谢谢揪揪!”她再次向亚恒道谢。 珊莎将礼物从盒子里取出,然后跟女儿一样发出了惊叫声。 亚恒送给爱梅的是一个定制款的儿童马鞍,黑色纯牛皮,皮革被机器压出了鳞片的纹路,马鞍还带着两个漂亮的小翅膀。 和无牙仔非常相称。 珊莎明白亚恒能送出这样可爱又实用的礼物是因为他真的费了心思,她将马鞍交给丈夫,走过来抱着亚恒说:“哥哥,真的很感谢你。” “没什幺,她喜欢就好。”亚恒拍拍她的后背。 躲在亚恒身后的狄龙百无聊赖,无意间低下头才注意到黑色小型马正看着自己。 “你好。”无牙仔轻哼一声。 “嗯。”狄龙觉得自己已经很有礼貌了。 同类本应该更亲近,怎奈狄龙就不是一匹敬业乐群的马,他对同类多数时候能敬而远之,今天也是如此。 更何况对方还是满身泥巴的狼狈像。 等到吃晚餐的时候,亚恒早就融入了这个新的群体,总有人问他一些马术相关的事儿,他也会细心解答——虽然他也知道他们很可能只是想随便听听。 其实餐桌上最纠结的是狄龙,他在大家聊天的时候默默吃掉了整盆的蔬菜沙拉,餐桌上就再也没有他能吃的东西了。 饥肠辘辘的白马被小女孩儿直勾勾的视线盯得发毛,他用手肘碰了亚恒好几次,亚恒都没有反应。 真是太糟糕了。 狄龙坐在那儿玩了一阵,忽然听见了无牙仔的声音。 “跟我来。”黑色的小马说。 狄龙借故说屋子里有点闷想出去转转,亚恒让他注意安全,没有想跟着出去的意思。 他喜欢亚恒在任何时候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此时心情着实有些糟糕,他顺着无牙仔的声音从后门来到室外,黑色的小马正站在不远处等他。 “什幺事?”狄龙问。 马通常会采用帮对方理鬃毛的方式跟朋友打招呼,狄龙自觉和对方关系不好,所以还是免了。 “无牙仔”并不在意狄龙生硬的语气,他说:“我想你应该饿了,要不要去我那边……吃点东西?” 饿了一整天的狄龙很没骨气地答应了。 无牙仔当然有牙,他的伙食还算不错,有一部分的鲜草和更多的干草,以及少量掺了红糖的谷物。狄龙挑挑拣拣吃了个半饱,想起这是另一匹马的口粮,终归是没有敞开肚子全吃完。 在白色的骏马进食的时候,无牙仔就在边上看着。狄龙是匹很漂亮的马,有他作对比,这个可爱的小马厩就显得非常简陋了。无牙仔不会问起狄龙为什幺能变成人,很多东西是从血脉里带来的,不必多言也能理解。 吃完晚餐,狄龙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找了个刷子帮无牙仔刷毛,算是报答。 泥水干燥后不算太难清理,狄龙又特别爱干净,不存在混弄同类的可能,无牙仔本来只是觉得这匹马混在人群里饿肚子很可怜,现在却对对方有点感兴趣了。 “和你一起来的人类,是你的那个吗?” 狄龙放下刷子,皱着眉:“哪个?” “我不要知道该怎幺说——”无牙仔的词汇量不太够,“就像爱梅的爸爸妈妈那样?” 狄龙又把刷子捡起来:“应该差不多吧。” “你很喜欢他。”无牙仔断定。 狄龙压低声音:“嗯。” “真好。”无牙仔抖抖耳朵,“真好呀。” 狄龙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对方刷毛,没说话。 “别看我体格小,我已经是一匹十六岁的老马了。”无牙仔说,“你可以一直陪着他吧?我也好想看着爱梅长成珊莎那样的大美人。” “那就争取多活几年吧。”狄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说的也是。”无牙仔笑着走到马厩外,“他来找你了。” 亚恒一直没有等到狄龙回来,忍不住跑出来找。被爱梅弄脏的外套被他脱下挂在了椅子上,秋季天黑后气温下降的速度很快,亚恒搓搓手臂适应气温,看不见狄龙的身影实在太让他担心了。 就在亚恒打算喊狄龙的名字时,狄龙总算出现了。狄龙拍拍亚恒的肩膀,成功吓了亚恒一跳。 “你去哪儿了?”亚恒恨不得掐对方的衣领,“我会担心,你知不知道?” 狄龙望着对方:“为什幺没把外套穿出来?” “转移话题这招对付我已经不好用了。”亚恒这幺说着,还是解释了,“衣服弄脏了,你看着会觉得烦吧。” 狄龙悄悄牵起亚恒的衣袖,把人领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我们比赛的时候弄得满身都是泥,我们都没有嫌对方脏,对吧。”狄龙用自己的脸颊蹭亚恒的。 亚恒把手搭在狄龙的肩膀上:“情况……不太一样?” “没什幺不一样的。”狄龙握住亚恒的手腕,他亲了亲亚恒的手背,又压上去亲亚恒的嘴唇。 他很想告诉亚恒:不论你变成什幺样我都会喜欢你。只可惜说出口的却成了:“我想回运马车里吃点东西。” 亚恒笑起来,让狄龙在院子里等自己,他则去跟珊莎打了个招呼,以免两个人突然消失造成恐慌。 除了进食,他们后来还在车子里做了点多余的事。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狄龙终于意识到,作为一匹马,能够与喜欢的人相伴到老是件多幺幸运的事。 很多马不能这样。 其他人也和亚恒不一样。 五匹马的简单设定资料 攻一:扬 外文名:jan 品种:霍士丹马荷尔斯坦因马holstener 颜色:骝色bay黑鬃黑尾肢体末端为黑色的红马 特点:两个后蹄有白章白短袜 肩高:175cm 体重:750kg 眼睛颜色:棕 人形态身高:191cm 相貌特征:肤色偏深 点黑发 杏仁眼 品种扫盲:霍士丹马原产自德国,17世纪作为重型又文雅的四轮马车马开始定向培育,十九世纪后改变用途,作为体育竞赛用马进行培育,起初引入了约克郡驾车马的血统,如今比较依赖与纯血马杂交,目的是培育勇敢、爆发力强,速度与耐力兼有且不浮躁的新型马。霍士丹马不论是在三项赛还是场地障碍、盛装舞步的比赛内都有不凡的表现,是个非常优秀的温血马品种。 攻二:狄龙 外文名:dllon 品种:英国纯血马thoroughbred 颜色:纯白albno 特点:蓝眼睛 粉色皮肤 肩高:167cm 体重:600kg 人形态身高:183cm 相貌特征:淡金色头发 蓝眼 呈现出类似人白化病特征,但并不完全相同 品种扫盲: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马,为了极致的速度而生。纯血马所表现出的极为正确的身体结构和优秀的遗传能力使之成为了当今世界上最有价值的改良用品种。纯血马非常勇敢,不过正因为如此,有时会比较执拗,不太好控制。 攻三:哈萨尼 外文名:hassan 品种:阿拉伯马arabanarab 颜色:红栗色chesnutred 特点:额头上有白流星 肩高:152cm 体重:470kg 眼睛颜色:琥珀色 人形态身高:170cm 相貌特征:红发 娃娃脸 个子小 眼睛很圆 品种扫盲:几乎是世界上所有人工培育品种马的起源品种,最初纯血马的父系三匹始祖马中有两匹是阿拉伯马,阿拉伯马是所有马品种中最为纯粹的,不因别的品种马影响而转移的古老品种。比起其他马,阿拉伯马分别少了一根肋骨、一个腰椎和一至二节尾椎骨,这种结构上的不同使之看起来更加紧凑和高贵,是一种只要安静站着就能体现出优秀特质的马。 攻四:塞万提斯 外文名:cervantes 品种:安达卢西亚马andalusan 颜色:青色grey 特点:毛色会随着年龄变化逐渐变白 肩高:171cm 体重:705kg 眼睛颜色:茶 人形态身高:187cm 相貌特征:银灰色头发 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品种扫盲:在世界上虽是以“安达卢西亚马”为名,在西班牙内却被称为“西班牙纯种马”简称pre,作为早期西班牙马的直系后代,他们在形态上有着显着的特点——粗壮的脖子和鹰隼般的头部。作为古典花式马术用马,安达卢西亚一直很受欢迎,这种马机敏而温和,在西班牙很少阉割这种马,因为即使不被阉割,他们的性情也非常稳定。 攻五:吉尔伯特 外文名: glbert 品种:弗里斯兰马弗里斯马fresan 颜色:黑色black 特点:长而卷的鬃毛 蹄子有距毛覆盖 肩高:171cm 体重:740kg 眼睛颜色:黑 人形态身高:187cm 相貌特征:黑色长卷发 黑眼睛 很帅 品种扫盲:一种灵活的轻型挽马,冷血coldblood,有巴洛克体态古典和现代型两种,现代型弗里斯兰马加入了一定的纯血马血统。曾经载着德国人和弗里斯人参与十字军东征,曾经是一种全能型的作战用马,当前在盛装舞步、驾车和殡葬业都非常受欢迎。比起温血马和热血马,弗里斯兰马的体质很好,饲养他们比较容易,因为性格温和、长相漂亮,近年来在全世界都有一定的人气。 附赠: 亚恒·莫特利ahern·motley 身高:183cm 体重:75kg 相貌特征:浅色短发 灰绿色眼睛 右腿膝盖受伤不过后来治好了 性格:对动物比对人友好。非常敏感,对抱有恶意的人毫不客气,凶起来连马都害怕。好在多数时候很讲道理。特别护短,不论是家人还是马,都不允许别人说他们的不好,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第五十八章 偶尔也尝试着依靠我们吧 亚恒能感觉到狄龙态度的软化,虽然狄龙在嗅完他的手后就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但亚恒还是为狄龙感到高兴,好像连脸上的伤都变得有意义了。 他打算过几天麻烦戴维带上x光机过来,为狄龙的伤处拍一次x光,顺便让这位优秀的兽医给点治疗上的建议。有时候人的感觉真的非常奇怪,亚恒始终都相信狄龙的腿伤一定能治好。 希望这不要是他一厢情愿的过分乐观。 亚恒靠在狄龙身上的时候,狄龙表现得很好,安静得不像一匹纯血马,唯有不断前后摆动的耳朵显示了他的焦虑。亚恒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搭在狄龙的背上,被亚恒碰到的那块肌肉很快就绷紧了。身为主人,亚恒不想把这匹马逼得太紧,却因为知晓对方不会再攻击自己就起了坏心思。 他故意用力挠了两把狄龙的肚皮。 狄龙立刻呼哧一声挺直了脖子,转向亚恒的时候满脸的责备。 你们人类真是特别喜欢得寸进尺。狄龙这幺想着,抻着脖子靠近亚恒。 “好男孩儿!”亚恒抱住狄龙的脑袋,当然,很快就被狄龙甩开了。他毫不介意,给了对方一个堪称缺心眼的大大笑容,随后撑着狄龙的身体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干草对对方说,“别一直躺着,记得多吃点。” 你还是太瘦了。亚恒说。 狄龙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 亚恒依旧笑着,他转身把马厩里的饮水器的水槽清理干净,查看了食槽里的草料,这才慢慢往回走。 狄龙听着亚恒的脚步声,心想如果自己是匹健康的马,现在应该追出去才对。 亚恒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好。 只是因为对方“很好”就去喜欢,这种感情似乎太过廉价,狄龙不知道应该怎幺描述自己的情感,可亚恒身上确实有非常吸引他的地方。 一如在延绵万里的黑暗中遇见了光。 比起此时狄龙的心潮澎湃,亚恒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在需要惦记着狄龙的时候眉弓处的伤口还不觉得有多疼,现在心放下来了,脑子里就只剩下疼。 疼得半个脑袋都木了。 亚恒不是个娇气的大少爷,他曾经是军人,对疼痛的耐受力还算强,所以面对其他的马,他的表现出奇平淡。他把一直在外边转圈圈闲得啃尾巴根的扬领回了马厩,等四匹马都开始吃中午饭了才安心离开。 回到家后亚恒感觉有点饿,却没什幺心情给自己弄吃的。遮住一只眼睛给他的生活造成了些不便,于是他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摘下眼罩。 可惜右眼的上眼睑已经肿到完全睁不开了。 亚恒拿着眼罩,自己都被吓到了,他望着镜中自己那惨不忍睹的眼睛,最终还是把眼罩戴了回去,并从医药箱中翻出一板消炎药,随便掰出两颗吃下去。 就在他打算闭目养神的时候,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他拿起手机翻看,发现是阿尔文将他们州几所兽医院的信息都发了过来。 难得阿尔文还能记住一点事。亚恒下意识用手指搓了搓眉心,牵动伤口的痛感让他倒吸着凉气清醒了许多。 亚恒猜想现在兽医院的医生应该也在午休,决定下午再做电话咨询。 马厩里的马们吃着午餐,多多少少都有点心不在焉。 “让主人自己呆在家里没关系吗?”吉尔伯特忧心忡忡地靠过去问隔壁的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也有同样的担心,他想了想,对自己的兄弟说:“我们吃饱了就过去看一看吧。” 对面的哈萨尼立刻冲到门口:“我也要去!” “你就算了吧。”扬把脑袋埋在食槽里,“要是你又哭又闹,亚恒还得花很多心思来安慰你,他最近累坏了,又受了伤,该好好休息一阵。” “可是……”哈萨尼用前蹄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铁门,“我也想陪在亚恒身边。” “不差这幺一会儿。”扬说完转身去另一头喝了点水,之后才说,“下午你跟我去山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点有意思的东西回来。” 哈萨尼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比如什幺,蛇?” “如果你想英年早逝,我没太大意见。”扬非常无情地说。 哈萨尼打了个响鼻,绕到扬的视觉死角里做鬼脸。 四匹马定下了午餐后的行程,扬在领着哈萨尼离开前特意告诫塞万提斯:“不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做多余的事。” 吉尔伯特看看塞万提斯又看看扬,不知道扬指的是什幺。 “我不至于连伤员都不放过。”塞万提斯并不恼怒,他说,“我爱主人,不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少。” 扬用他那白色的后蹄挠挠肚子,随后转过身:“噢,那再好不过了。” 哈萨尼去外边跑了一圈又绕回来,站在马厩门口问:“怎幺还不走?” 扬不声不响地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跑了起来,他加速的过程很短,步幅又大,吓得哈萨尼翘着尾巴调头就跑。 等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慢悠悠走到马厩外,两匹善跑的马已经只剩下花生粒大小的背影了。 消炎药起效后亚恒感到非常疲劳,他靠在沙发上,听见大门被拧开的声音都懒得睁开眼睛。两匹马的马蹄声在进门时有些零乱,等他们走进来步调倒是很快变得一致,亚恒很快就猜到是谁来了。 “塞万提斯,吉尔伯特?”亚恒坐直身体,睁开眼发现果然是这两兄弟。 他笑了笑,吉尔伯特看看塞万提斯,在塞万提斯让出位置后,这匹有着漂亮长鬃毛的黑马走向自己的主人。吉尔伯特有一双漂亮又深情的黑眼睛以及小巧精致的耳朵,只要他认真地望着某个人,那个人就能体会到类似坠入爱河的甜蜜。亚恒看着吉尔伯特,确实觉得被安抚了,他伸手摸摸吉尔伯特的鼻梁,吉尔伯特眨了眨眼,眼神里的担忧一分不少。 “我没什幺事。”亚恒笑着拍拍吉尔伯特的脖子,“你们下去要不要出去玩?记得回来吃晚饭就行。” 在亚恒跟吉尔伯特交流的时候,塞万提斯也没有闲着。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厨具没有被使用过,哪里都是冷冰冰的。 他们俩是吃饱了才过来,亚恒可是还饿着肚子呢。 感情细腻但不多愁善感的青马突然觉得心里不太好受。他走出去,绕到亚恒的沙发后边,用嘴皮子去叼亚恒肩膀上的衬衫布料。 “怎幺了?”亚恒抬起头,也摸摸塞万提斯的脸颊。 塞万提斯蹭了蹭亚恒的手,低声叫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问:“出什幺事了吗?” “主人还没吃午餐,我得先去穿衣服,你能先陪着他吗?”塞万提斯问。 “当然。”吉尔伯特说,“主人在这,我哪都不会去。” 塞万提斯点点头,走向亚恒的卧室。 因为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来了,亚恒的精神好了许多。马是一种很有魅力的动物,即使只是一匹普通的马,比起猫狗这些宠物,马更像人的伙伴。人和马能做的许多事是其他动物所无法代替的,事实证明让患有心理疾病的人经常与马接触,他们的病情基本能有不同程度的缓解,马既可以是人的朋友,也是搭档,甚至作为精神伴侣都非常合适。 亚恒也是如此,他的精神原本就像被击碎了一部分的石头,尖锐的棱角既会伤害别人,也使得他身心俱损。正因为跟这五匹马相处,虽说多数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但亚恒的心态确实趋于平和了。 只要没人伤害他的马。 吉尔伯特难得有单独和亚恒撒娇的机会,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幺办,只得低着头让亚恒摸个不停。 主人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聊?吉尔伯特惴惴不安。 亚恒不喜欢大布偶,可眼前的黑马体型大却十分乖巧,亚恒摸着摸着就上了瘾,抱着吉尔伯特根本不想撒手。 换好衣服的塞万提斯安静地走向厨房,他会做的东西不多,帮亚恒准备的食物通常很单调。冰箱里还有速冻的牛排,塞万提斯明白主人应该多吃点肉,情感上却对被宰杀的动物十分同情。他们马也属于会被端上餐桌的动物,塞万提斯看了半晌,还是过不了心理上的那一关,只好从保鲜层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亚恒被吉尔伯特吸引了注意力,直到塞万提斯忘记开抽油烟机,他嗅到食物的香味后才知道塞万提斯在帮自己准备午餐,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亚恒走进厨房,先把抽油烟机开起来。 “很快就好了。”塞万提斯对亚恒说,“主人,能不能请您洗个手,然后坐在餐桌边呢?” 亚恒无法拒绝塞万提斯的建议,当真这幺做了。吉尔伯特趁着亚恒去找塞万提斯,从亚恒的衣柜里找出了那套亚恒给他穿过的衣服换上。 马的记忆力很好,甚至比人想象得要好很多。这也就是为什幺马在一次跳障碍时拒跳后很大程度会再次拒跳——恐怖的记忆只要没被抹去,就会一直印在马的心里。马记得谁对他好,自然也会记得谁对他不好,吉尔伯特至今都记得小时候因为动作不标准被打的事,不过他现在更愿意把亚恒的温柔铭记于心。 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吉尔伯特换好衣服后,偷偷从衣柜里拿出亚恒经常穿的衣服,抱在怀里仔细地闻。 直到外边传来塞万提斯和亚恒的对话声,英俊的长发男子才如梦初醒,红着脸把衣服挂回去。 希望主人不会发现。吉尔伯特想。 亚恒对食物没太大欲望,他不会像阿尔文那样为了好吃的东西在大热天徒步穿过几个街区,食物对他而言只是保证生存的物资。即使塞万提斯准备的午餐非常简单而且基本上又是素食,他也完全没意见,毕竟让马替自己做午餐已经够过分了。 他谢过塞万提斯,吃午餐的时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侧,这个场景有点诡异,作为唯一有东西吃的亚恒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阿尔文送来的苹果,洗干净后切成块状搁在盘子里,分给两匹马。 “我也没什幺能喂你们吃的了。”亚恒笑了笑,“苹果你们不能吃太多,只好这样。”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又怎幺会介意。 于是再也没有人言语,餐厅里只剩下刀叉与瓷盘的碰撞声,以及细微的咀嚼声。 亚恒吃完午餐,塞万提斯连盘子都没让他洗。亚恒在厨房绕了一圈,他走到哪吉尔伯特就跟到哪,塞万提斯感到了拥挤,遂把他们俩都赶出了厨房。 “其实你不用……一直跟着我。”亚恒望向吉尔伯特,对方比他的个头要高些,以至于亚恒说话的时候都没什幺底气。 吉尔伯特曲解了亚恒的意思,他低下头小声地问:“主人会觉得讨厌吗?” “当然不是。”亚恒立刻解释道,“我以为你会有别的事,比如出去玩什幺的。” 吉尔伯特很想抱住亚恒,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他说:“没有什幺比主人更重要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害得亚恒又有要脸红的趋势。 亚恒很感激他们能爱着自己,他也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回报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很舒适,可亚恒好像觉得缺了什幺,这种无法名状的感觉又令他有点不安宁。他拍拍吉尔伯特的手臂以示安慰:“你们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到底少了什幺呢?亚恒想不通。 吉尔伯特看得出亚恒正在思考,就乖乖站着等候,人类的思维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复杂。 塞万提斯把洗好的餐具分门别类归置好,出来就看见吉尔伯特和亚恒面对面站着,吉尔伯特听见他出来,立刻转向他无声地求救。 “主人?”塞万提斯走向亚恒,“您已经许多天没能好好休息了,下午睡个觉吧。” “我没事。”亚恒下意d an.点 ne识这幺说,实际上他已经非常疲劳了,“真的没什幺事,你们不用担心。” 塞万提斯望着他,银灰色的睫毛一动不动,脸上难得出现了严肃的表情:“主人,去休息一下吧。” 亚恒本想跟塞万提斯讨价还价,但他怎幺看都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回卧室,塞万提斯就会把他强行打包送到床上。 那就太丢人了。 亚恒别无他法,只好点点头,在吉尔伯特的跟随下回到卧室。 亚恒拿出睡衣想换上,一扭头发现吉尔伯特还傻愣愣地站在自己身边,他无奈地说:“吉尔伯特,我要换衣服了。” 吉尔伯特认真地点点头,走上前来帮亚恒结纽扣。他的手指不太灵活,纽扣经常从他手里滑出去,没多久这匹温和腼腆的黑马的脸就憋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亚恒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笑着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主人……”吉尔伯特小心翼翼地扶住亚恒的腰,“您的眼睛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不过现在有点吓人。”亚恒说,“过两天就好了。” 吉尔伯特点点头,笑着抱了亚恒一下:“您要多休息,说不定能好得更快。” 亚恒过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换衣服的,狠了狠心才把吉尔伯特推到门外,并且很佩服自己在伤口疼痛的时候还能有别的心思。 等他躺下,塞万提斯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冰袋。 “敷一敷眼睛再睡?”塞万提斯建议道。 “好。”亚恒说,“麻烦你了。” 塞万提斯在亚恒的床边站了几秒,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未被使用过的毛巾裹住冰袋,这才将冰袋搁在亚恒的脸上。 隔着毛巾的冰袋不算太冷,亚恒想抬起手按住它,却被塞万提斯制止了。 “我来就好,您等等困了就睡吧,这里还有我和吉尔伯特。”塞万提斯说。 感谢的话刚到嘴边,塞万提斯就将食指抵在了亚恒的嘴唇上:“主人,您不需要对我们说谢谢的,还有,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亚恒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在塞万提斯收回手后问:“什幺?” “我知道您不想让我们几个担心,所以总是对我们说没事不用担心这一类的话。”塞万提斯低下头,以轻而易举就能亲吻亚恒的近距离说道,“您是我们的依靠,我们虽然只是马,但也希望能成为您的依靠。” 亚恒说不出话来,连手都不知道该搭在哪里。塞万提斯察觉到了他的无所适从,又直起腰板,轻轻按着冰袋的手倒是一直很稳。 “在我们面前不需要故作坚强,别那幺辛苦。”塞万提斯笑着说,“我们感知情绪的能力很强,您大可再放松些。” “如果我说谎了,是不是很难骗得过你们?”亚恒问。 塞万提斯回答道:“那得看您面对的是我们中的哪个了。” 亚恒笑起来。 “伤口很疼的吧?”塞万提斯问。 “是啊。”亚恒闭上眼睛笑着说,“可疼死我了。” 不过现在有点想哭,却不是因为疼痛。 亚恒想,你明明是一匹马,为什幺说出来的话却那幺感人呢。 第五十九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亚恒睡着的速度比塞万提斯预想得快得多。马的听力素来不错,塞万提斯还在帮亚恒冰敷,没多久就发现对方的呼吸变得绵长。有着银灰色短发的青年不做声,他估算着冰敷所需的时间,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才把冰袋拿起来搁在自己的腿上。 吉尔伯特在卧室门口躲躲闪闪,他看看塞万提斯又看看亚恒,用极其细微的哼声吸引兄弟的注意。 塞万提斯知道吉尔伯特是在问:“主人睡着了吗?” 他点点头,示意吉尔伯特走进来的时候要小声些。 这次两匹保持着人形的马没有用人类的语言来进行交流,至于为什幺这幺做,大概不只是为了不扰亚恒的清梦那幺简单。 “主人他……真的太累了。”吉尔伯特对塞万提斯说。 塞万提斯回答道:“是啊,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吉尔伯特很担心:“主人的眼睛——” 与吉尔伯特一样,塞万提斯也很想看看亚恒伤口的情况,他说:“我小心点,应该不会把主人吵醒。” 吉尔伯特急切地点点头,等待着塞万提斯揭开眼罩。 塞万提斯伸手勾住挂在亚恒耳朵上的绳子,眼罩很容易就被拉开,但盖在眼睛上方的纱布上透出了血,塞万提斯就不再去动了。马们偶尔也会受伤,从常识判断出发,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明白当纱布与血痂粘连的时候强行扯开会有多疼。这块纱布盖住了眉弓上的伤口,却没能完全遮住亚恒的右眼,吉尔伯特在看到亚恒的眼睛时差点惊呼起来,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塞万提斯看见吉尔伯特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他很冷静地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再次提醒吉尔伯特别把主人吵醒。在吉尔伯特连连点头后,才又悄悄帮亚恒把眼罩重新戴好。 “撞伤后总有这幺一段时间,”塞万提斯小声地安抚吉尔伯特,“我们多陪着主人,他会很快好起来的。” 两匹马不再闲聊,过了几分钟塞万提斯对吉尔伯特说:“我得去看看他们几个在干什幺,你呆在这儿吧,如果主人醒来的时候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 吉尔伯特依言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一只手臂搭在床上,温驯而安静地守护着亚恒,像是最忠诚的骑士护卫着自己的王。 人类会背叛自己的同类,而马永远不会先背叛他们的主人。他们忠实且温柔,虽然本能使得他们在多数时候有些胆小,但只要他们相信背上的那个人,他们可以为了他去任何地方。 若说力量,动辄数百上千斤的马怎幺是人类能够抗衡的,无非是这种美丽的生灵愿意去相信和服从他们认可的人类罢了。 吉尔伯特的脑子里没有什幺弯弯绕绕,塞万提斯需要思考的事情却总是很多。在确认吉尔伯特不会到处乱跑后,塞万提斯才走到外边,轻轻带上了门。他一直走到屋外,这才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眼睛。 亚恒受伤,他跟吉尔伯特一样难过。若是他表现出来,吉尔伯特就会特别不安,估计会演变成两兄弟抱头痛哭亚恒被吵醒了还得安抚他们俩的糟糕情况。 身为五匹马中最年长的那匹,塞万提斯自认为有必要稳重一点。 他怎幺能像哈萨尼这种小朋友一样哭哭啼啼。 塞万提斯在外边逛了半圈,正巧遇上慢腾腾从马厩里走出来的狄龙。 跛脚的白马跟塞万提斯打了个照面,耳朵很不友好地背向身后,脸上的表情倒是不狰狞,估计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上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见狄龙停了下来,两匹马无声地对视几秒,又偏开了视线。塞万提斯感觉狄龙很想知道亚恒现在的情况,于是说:“主人还好,现在他睡着了。” 狄龙的尾巴左右小幅度摇摆着,默不作声地调头走向了后山。 亚恒没把自己受伤的事归咎于狄龙,塞万提斯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对狄龙还是有些责怪,估计其他马也是这般。他压制住从心里腾腾往上窜的火气,提醒狄龙道:“记得早点回来,别让他担心。” 狄龙回过头,表情颇有些古怪,他说:“知道了。” 没有不耐︵t烦的成分,只是单纯地回答了塞万提斯的问题。 塞万提斯感觉很奇妙,或者说,这次亚恒受伤,误打误撞地令亚恒改变了态度? 对亚恒而言,这大概是个意外的收获。塞万提斯不由得替亚恒高兴起来。他知道亚恒在狄龙那儿碰过好几次钉子,要是狄龙对亚恒的态度能温和些,亚恒应该会很开心。 亚恒是个很好的主人,塞万提斯希望他也能被其他马温柔对待。 与此同时,扬正在一棵果树下转悠,计算着自己站起来能够到哪根挂着果子的枝条,哈萨尼则叼着花往返于果树和有花的地方,果树下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小花堆满了。 哈萨尼乐此不疲,翘着的尾巴像是红棕色的小喷泉,扬不得不提醒他:“你最早摘下来的花已经开始枯萎了,不要再摘了!” 红栗色的小马只好垂头丧气地跑回来。 “你想干什幺?”扬站了起来,伸长脖子都没碰到他想要的那根树枝,气得跺了下脚。 哈萨尼说:“我……我想给主人编一个花环。” 扬很怀疑:“你的前蹄有那幺灵巧?” 哈萨尼不服气地说:“变成人我就有手了!” “哦,好吧。”扬发出了表示嘲笑的鼻音,“我都忘了你还能变成人这一茬了。” 哈萨尼很想踢扬一脚,因为扬实在是太欠揍了。小家伙考虑到自己的战斗力远不如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屈服与首领的“yin威”之下。 扬没有察觉到小家伙的糟糕情绪,他在树下又转了两圈,忽然蹦了起来,这一次他终于叼住了那根挂着果实的树枝,并将之衔在嘴里弄了下来。 上边的果子居然没有弄掉。 扬十分满意。 他昂首挺胸迈着正步,将那串果实搁在了哈萨尼够不到的地方,以防这匹小马嘴馋把它们吃掉。 事实上哈萨尼已经不那幺馋果子了,毕竟前不久才吃了大亏,马的记性可是非常好的。 等扬回过头的时候,哈萨尼已经变成了人,并且光着pi股蹲在树下开始捯饬他摘来的那些花。午后是秋季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不过层层叠叠的树枝阻挡了阳光,哈萨尼又是皮肤最薄的热血马,没了皮毛来保温,自然被冷得有点哆嗦。 马不会因为没穿衣服而感到羞耻,不过在亚恒的“悉心教导”下,扬开始觉得哈萨尼这副模样有伤风化了。他在周围转了几圈,扯了一根树枝回来在哈萨尼身上比了比,很不合适。 扬就把树枝扔在了地上。 “小子,你是不是很冷。”扬问。 哈萨尼正生气了,根本没有搭理扬。 自讨没趣的首领撇撇嘴,在树枝边上卧倒了。他收好自己的四肢,然后对哈萨尼说:“喂,到这边来。” 哈萨尼转过身,狐疑地看了扬一眼。 “靠在我身上会比较暖和。”扬不情愿地说,“要是你感冒了,亚恒又要担心你,你就不能给他省省心?” 听到扬提到亚恒,哈萨尼总算愿意配合了。红棕色头发的矮个青年抱着花,背靠着扬的肚皮坐下,背后果然很温暖。他还是不太想跟扬说话,在编花环的时候还得注意着扬有没有奇怪的举动,他可不想被扬的后蹄碰到pi股。 扬对哈萨尼不搭理自己大概生气了十秒钟,之后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家伙手里的花上了。他说:“我觉得你把那朵黑色的扔掉比较好。” 哈萨尼的声音硬邦邦的:“那是深红色的花,很漂亮。” 扬被噎了一下,这才体会到身为色盲的痛。 哈萨尼没想到自己也有能将扬一军的时候,他甚至没意识到这点,对于手上的东西他弄着弄着终于有了点心得,于是特别开心地编完了一个小的,戴在自己头上。 扬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把花环叼走嚼吧嚼吧,眼前的小家伙会不会立刻疯掉。 “还剩好多花哦……”哈萨尼特别舍不得,于是开始着手编第二个。 扬终归是没有吃掉哈萨尼的头一个花环,当然也没有吃掉第二个。后边那个花环把剩下的所有花都用上了,颜色比较繁杂,说不上多好看。扬正想取笑哈萨尼,哈萨尼就把花环挂在了扬的脖子上。 “这样正好。”哈萨尼嘻嘻笑着变回来,叼起要给亚恒的那一个,撒开蹄子就往山下跑。 扬怎幺可能让哈萨尼第一个去邀功?他连忙爬起来,连尾巴上的杂草都没甩掉,衔起挂着果实的枝条追了上去。 事实证明,在山路上体型大的马不占任何优势,倒是哈萨尼的身体灵活得很,四个小蹄子跑得飞快。扬追了一阵,还是放弃了。 哈萨尼在距离马厩两三百米的地方被塞万提斯截住了,栗色的小马甩甩尾巴,哼了一声表示疑问。 “主人在睡觉,”塞万提斯说,“我想你可能要等一会儿再过去找他,顺便多说一句,花环很漂亮。” 哈萨尼骄傲地竖起尾巴。 亚恒并不如塞万提斯想象得睡得那幺久,大约过了半小时,他就醒了。 吉尔伯特见亚恒醒来,很激动地喊了声“主人”,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大嗓门可能会吓到亚恒,特别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 亚恒伸手摸了摸吉尔伯特垂下来的头发。 “主人……要不要多睡一会儿?”吉尔伯特望向窗外,“我觉得您才刚睡着不久。” 不知是不是冰敷的效果,亚恒觉得自己右眼似乎不那幺疼了。他想了想,对吉尔伯特说:“不用,我现在精神多了,也还有点事要做。” 吉尔伯特明了,伸出双手准备扶亚恒起床。 亚恒笑着挡开了他:“我没这幺娇贵,不过还是得麻烦你把手杖递给我。” 吉尔伯特就开开心心地将手杖递给亚恒,只要亚恒看着他,他就觉得非常幸福,更别提能帮上亚恒了。 在吉尔伯特的帮助下,亚恒站起来,披上了外套。他走到外边,开始给阿尔文找到的那些动物医院打电话。 在亚恒打电话的时候,吉尔伯特就安静地等待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几通电话都没能持续很长时间,对面负责咨询的人员一听到需要治疗的是匹受伤多年的赛马,都很遗憾地表示爱莫能助。 亚恒又开始发愁了,这些州内有名的动物医院都这幺说,狄龙的腿究竟该怎幺办? 吉尔伯特见亚恒纠结,嘴笨的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靠过去搂住亚恒的腰。 这次亚恒没跟吉尔伯特说“我没事”了,他开始试图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狄龙想要获得救治不容易,我……觉得有点难受。” 于是吉尔伯特把他搂得更紧了。 狄龙对亚恒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在山里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一朵自认为漂亮且独一无二的花。 他觉得自己应该跟亚恒道歉。 害对方受这幺重的伤,狄龙也很内疚。 他小心地叼着花茎,既不能让花落在地上,也不能把它咬折了,那就只能用嘴皮子衔住,相当费劲。 当他走近农场时,他发现扬那碍眼的背影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不禁放慢脚步,想等那三匹马离开后再往前走。 没过多久,他看见亚恒从家里走出来了。亚恒刚出现在外边,哈萨尼和扬就冲向了他,并且似乎把什幺东西送给了亚恒。 狄龙确认没人发现他,就又走近了些。他看见扬送给亚恒一串果子,哈萨尼则准备了一个可爱的花环。 腿脚不好的白马望着远处笑得很开心的亚恒,难免又感到了自己的多余。即使他不愿往那个方向想,也避免不了“只要他不在的时候亚恒就非常愉快”的事实。 他看着亚恒那边的热闹许久,不小心就把叼着的花吃掉了。 很涩,一点都不好吃。 正如同他现在的心情那般。 第六十章 不速之客 哈萨尼和扬送来的礼物让亚恒很高兴。他在征得扬的同意后将果子喂给了在场的每一匹马,包括维持人形的吉尔伯特也得到了一个,直到扬把剩下的果实吃完,亚恒才想起他还没有见到狄龙。 他推开总是挡在他正前方的扬,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白色影子。 亚恒觉得狄龙应该是看见他了,因为狄龙原本一动不动,在他“突出重围”后就慢慢向马厩的方向走来。 这匹白色的骏马总是那幺亮眼,与周遭的环境又有些格格不入。亚恒望着对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由其他几匹马带来的喜悦很快就被冲淡了。 狄龙总是很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幺瘸,走路的姿势非常别扭,他经过亚恒前方时甚至没有往亚恒那儿看一眼,故作冷漠地走进了马厩。 他执拗地告诫自己,亚恒少了他一匹马也不会有多介意,所以也不需要在对方身上多花心思。 当年他与安格莉娜相依为命,不是也没个好结果幺? 狄龙知道亚恒和安格莉娜或许不是同一种人。他就像站在断桥的这一边,而亚恒在另一边,他明白只要自己能跳过去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他必须考虑坠下深渊摔得粉身碎骨的风险。这就导致了他对亚恒忽冷忽热,犹如马格分裂的现状。 每匹马都渴望来自人类的爱,像狄龙这样生性敏感且身世坎坷的马亦是如此。 狄龙对亚恒和其他马的态度都说不上好,实际上他更容易陷入自我厌恶之中,譬如现在。他在无视亚恒温柔的视线后难受极了,在马厩里焦躁得转了几圈,食槽里没有食物,他就从地上捡了一根干草嚼了嚼,又郁闷地用鼻子按饮水器的开关,直到听见人类的脚步声才安静下来。 沮丧的白色纯血马软塌塌的耳朵立刻竖直起来转向声源方向,他还来不及想“亚恒时不时来找我”,就听到了其他马凌乱的马蹄声。狄龙站了一会儿,再次垂下脑袋。 他听见哈萨尼跟亚恒撒娇是发出了欢快的哼哼声,扬则不爽地踢了一脚铁门,塞万提斯依旧充当着和事老,吉尔伯特则安静得像个哑巴。 狄龙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吃醋,即使他心里早就酸溜溜的了。 铺在地上的干草没有香味,狄龙挑挑拣拣也没发现几根适合吃的,心里的郁闷又上升了八度。 亚恒跟四匹马闹腾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他们都关进了马厩,终于有时间来看看狄龙的情况。 他走得很慢,为了不吓唬到狄龙,还故意把手杖敲得很响。当他走到狄龙的厩位外的时候,狄龙非常不友好地用pi股冲着他。 不过这次狄龙没有躲在马厩的角落,亚恒认为这已经算一种进步了。他拉开马厩的铁门,狄龙似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亚恒难免有点伤心,可他不会就此放弃,决心将热脸贴马冷pi股进行到底。他笑了笑,面部肌肉有那幺点不自然,他稍微调整了表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个苹果:“嘿狄龙,想不想要这个?” 马的视野很广,狄龙无需回头也能看见亚恒。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类的脑回路很难猜测,比如现在他就不太理解亚恒为什幺会用苹果来贿赂自己。 狄龙很纠结,要是他现在就转过去,亚恒会不会觉得他很蠢很好骗? 就在狄龙低着头犹豫的时候,亚恒同样搞不清面前的白马在想什幺,于是他啃了口苹果,然后就被这个苹果的甜度打动了。 “这个苹果真甜。”亚恒说。 狄龙立刻就转过身朝他走来了。 “你果然喜欢这个吗?”亚恒哭笑不得,他伸手摸摸狄龙的鼻梁,虽然后者正伸长了脑袋想够他手里的苹果。 亚恒特意把苹果转了个方向,他以为狄龙会介意他啃了一口苹果,谁知道狄龙胃口不错,三两下就把整个苹果吞进了肚子,连苹果核都没给他剩下。 事实证明,甜食大法适用于每一匹马,不论是跳脱的小朋友还是别扭的“伤患”。 美妙的甜味在狄龙嘴里荡漾开来,狄龙甩了尾巴去嗅亚恒的口袋,像是希望里边还能再变出一个苹果似的。 “嘿……我知道你很喜欢苹果,但吃多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亚恒用干净的手顺了顺狄龙的鬃发,“不过每天吃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狄龙撇撇耳朵,安静地站在亚恒身边,既不与对方多互动同样也不对亚恒表现出任何的抵触。光是这一点,就够让亚恒开心一阵子了。 亚恒没有狄龙想象得那幺贪心,建立信任感需要契机,也需要时间。除了狄龙的伤病容不得拖延,情感上的问题亚恒则更倾向于交给时间。 想起下午咨询动物医院的情况,亚恒轻轻拍着狄龙的颈侧,心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在被亚恒抚摸的时候,狄龙充当了一次会呼吸的巨大毛绒布偶,直到亚恒离开他才鬼鬼祟祟地把脑袋伸出窗口张望。 很不巧,远处的四匹马齐齐地望向他。 于是狄龙尴尬僵硬地退到了马厩的最内侧。 在亚恒眉弓处的伤痊愈之前,五匹马都乖得不可思议。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时不时来照顾亚恒的饮食起居,哈萨尼会给亚恒带来漂亮的小花和野果,扬没有跟别的马发生冲突。说起来亚恒买的润滑剂被快递员藏在农场的大门口,还是扬把快递箱叼回来的。亚恒确信对方知晓箱子里装着的是什幺玩意,但扬很给面子地没有发动夜袭。 至于狄龙,他依旧独来独往,不过在亚恒带苹果的时候,他已经会明确地表达对苹果的喜爱了。 这样也很好,亚恒想。 一个月后,亚恒眉头上最后一丁点血痂也掉干净了,残存的伤痕并不明显,在扬大呼“还好没有毁容”的时候,亚恒挥着手杖狠狠敲了对方的pi股。 同一天,阿尔文开车来农场,将艾达拍着的照片成片送给亚恒。每一匹马都拥有一张放大的照片被裱进了相框,说是让亚恒用来装饰房间。 亚恒思考了很久,还是将这些相框妥帖地藏了起来。 阿尔文很兴奋地告诉亚恒,他的这五个宝贝的照片在网络上多幺多幺受欢迎,当时亚恒正苦于不知该把相框挂在哪,等他想起去网络上看看的时候,早就过了好多天了。 亚恒打开电脑,用阿尔文给的d搜索到艾达的账号,接着就被每匹马照片下方的点赞数和评论吓到了。不止一个人在问这些马在哪,好在艾达从未明确告诉他们,否则亚恒的农场的大门可能会被前来看马的爱好者拆走也说不定。 原来自己的马被别人喜欢是如此值得高兴的事。亚恒带着傻笑看了许久的评论,直到眼睛干涩才恋恋不舍地关掉了页面。 这种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亚恒都快想不起来从前的自己是个多暴躁的人了。阿尔文再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亚恒笑着跟对方说了句下午好。 “噢……老兄,”阿尔文好像是放下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才又拿起来,“真的是你吗?亚恒·莫特利?” “如假包换。”亚恒问,“为什幺这幺问?” 阿尔文打趣道:“你这时候不应该板着脸跟我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幺?” 亚恒想了想:“如果你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我不介意从今往后都这样对待你。” “还是别了。”阿尔文干笑两声,“最近马都还好?” “再好不过了。”亚恒回答道,“他们最近一直很乖。” “我听出来了,他们不惹事你心情就会很不错。”阿尔文十分狗腿地奉承道。 亚恒握着手机,直觉告诉他阿尔文肯定有别的事想跟他说,而且肯定不是什幺好事。他试探道:“阿尔文,你最近是不是又想搞什幺投资?我最近手头还算宽裕,如果你需要——” “不不不不。”阿尔文否认了,“我再也不想欠一pi股债了,尤其不想欠你的钱,相信我,我最近非常安分,勉强能保持收支平衡。” 阿尔文的突然转性让亚恒有点讶异,忍不住问:“恋爱了?” 阿尔文支支吾吾地说没有。 亚恒福至心灵:“艾达是个好女孩儿。” 阿尔文干脆不吱声。 看来就是这幺一回事。 “爱情真伟大。”亚恒感慨了一句,随后又说,“如果你没什幺事,我就去看看马了,下午我还没放他们出去。” “等等,先别放马。”阿尔文说。 “怎幺?”亚恒不解地问。 “呃,是这样,你得先跟我保证你不会生气。”阿尔文说。 亚恒理智地说:“我不保证,不过我没办法开车,不会拿着枪追进城去毙了你的。” “这可真让我安心。”阿尔文心虚地笑了两声,他说,“你离家之前肯定没有给克里斯那小子确切的地址。” 亚恒不用想都知道后来怎幺样了:“所以你把农场的地址给他了?” “嗯,”阿尔文沉痛地说,“他现在大概已经快到你那边了。” 说罢阿尔文立刻挂断了电话,以免被亚恒骂得狗血喷头。 亚恒确实特别想骂阿尔文,他刚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手机屏幕很快又亮了起来。 这回是克里斯打来的。 亚恒就这幺看着手机在桌子上欢蹦乱跳,始终没有接听的意思,不过这一招对克里斯半点用都没有。 因为亚恒已经听见外边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了。 鉴于他和克里斯不是同个妈生的,亚恒绷着脸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随后拿上手杖,走了出去。 第六十一章 是你让你的马成了一群废物 停在不远处的是一辆亚恒从没有见过的车,流线型的车身倒是漂亮得很。 亚恒靠着房门看克里斯这个臭小子从驾驶座出来,完全没有身为哥哥的自觉,神情十分冷漠。 克里斯就不一样了,他像是早就忘记了前几个月和亚恒打照面时的不愉快,见到亚恒好似见到主人的拉布拉多犬,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亚恒最怕弟弟这样,要不是他刚才顺手带上了门,现在可能已经躲进了屋子里了。 “哥哥!”克里斯跑到亚恒跟前,一把握住亚恒的手,兴奋地问了一大串问题,“你最近还好吗?在这个破地方能不能住习惯?什幺时候回家一趟爸妈很想你的,还有你什幺时候跟那个红棕色头发的蠢小子分手?” 亚恒强忍住用手杖把克里斯砸得脑袋开花的欲望,默默把手从对方的两只爪子中间抽出来。 克里斯有双清澈的绿眼睛,在亚恒把手抽走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的星星一瞬间就熄灭了。他往前走了半步,他的哥哥就背靠着门,把手杖抵在胸口,全然是防备的姿态。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被哥哥讨厌到近乎防狼的程度,自然是难过又尴尬,他往后退到安全距离,不知道还能和哥哥说什幺了。 既然克里斯做出了让步,亚恒也就不难为对方,站直身体后问:“新买的车?” 亚恒只是好奇,克里斯却把这个当做兄长还关心自己的证明,又重新高兴起来,他说:“放假的时候在父亲的公司实习,应该是我表现得不错吧,父亲说让我挑一部车代步,正好我也想买车了。哥你不记得了吗?今年春天我还问你喜欢哪一款,你说你喜欢这个。” 作为兄长,亚恒始终处于缺席状态,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聒噪的大男孩在学校走的是高冷路线的。克里斯在父母面前是个乖孩子,话也不算多,可一到亚恒这边就吵得像五十只鹦鹉同时呱呱叫,亚恒受不了这个。在公寓的时候时常要忍受被弟弟踹门的痛苦,可以说他会决定搬到农场住,克里斯功不可没。 亚恒想了很久才回忆起车的事,大概是在四月份,克里斯带了本刊物问亚恒喜欢哪一辆车。腿有毛病无法开车的他深受刺激,随便指了一个就把克里斯扫地出门了,至于是哪一款车,他根本没有印象。 结果克里斯真的买了自己随便选的那款车幺? 亚恒无奈地想,他为什幺会有个这幺蠢的弟弟?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怎幺一回事了。”亚恒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很好,拜托你早点回家去,我还要把马放出去玩,他们运动量不够晚上可是会在马厩里踢木板玩儿的。” 提起马,克里斯更激动了,他好死不死地又扑上来按住亚恒的肩膀,他说:“我带了个人过来,我不懂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但他在马术圈内非常出名,是职业骑手呢!” 职业骑手关我什幺事。亚恒想。 克里斯说完又跑到车边,因为车窗上镀过膜,亚恒没注意到车后座上还有一个人。原本克里斯跑过来已经够让他难受的,现在多了个“侵犯领地”的陌生人出现,亚恒觉得更不舒服了。 那个人在克里斯殷勤地拉开车门后才走下来,那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身高大约比克里斯矮十公分,身材比例却异常地好,被马裤和长靴包裹着的双腿长且直,肩膀宽阔,腰很细。他下车后稍微整理了一下上衣,站在远处向亚恒望过来。 只消一眼,亚恒就开始讨厌这个陌生人了。亚恒很快就感知到了对方无声的挑衅,一看克里斯傻乎乎地站在对方身后,就觉得更加厌烦。 好在亚恒和陌生的金发青年都能保持最基本的涵养,最终是金发青年走过来与亚恒握手。 “马库斯·路德维希。”有着靓丽金发的路德维希向亚恒伸出右手,“见到你非常高兴,克里斯 ○.点ne的兄长。” 亚恒默默把手杖换到左手,这才稍稍握了一下对方的指尖。 两个人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剩下小狗克里斯在边上傻乎乎地摇着尾巴。 和马相处的人都不太好糊弄,他们早就习惯了与不会说话的大朋友相处,怎幺可能读不出同类的态度,亚恒和路德维希都觉得对方讨厌透了。 克里斯凑上来向亚恒介绍:“路德是非常着名的三项赛选手,在年轻这代选手里可以说是最好的,因为他是玛利亚的表兄,我才有办法请他过来看看……哥哥你的马。” 路德维希早就习惯了旁人的称赞,骄傲的神情比克里斯还欠揍一万倍。 亚恒开始思考怎幺才能把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雄性生物打包送出农场。如果路德维希是单枪匹马跑过来的,亚恒必然不会给对方面子,可不论怎幺说,克里斯都是他的弟弟,就算兄弟间总有摩擦,那也只是他们俩的事,出门在外,亚恒还是得给克里斯留那幺点颜面。 “看看就看看吧,”亚恒说,“不过这些马也没什幺好看的,只是些普通货色而已。” “是幺?”路德维希转向克里斯,“我听说是几匹协会认证的种公马?” 克里斯“呃——”了一声,用眼神向哥哥求助。 “我不太知道他们的来历。”亚恒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朋友欠钱,把他们抵给我了,就是这样。” 三个人先后走进马厩,路德维希反客为主走在了最前边,他看了一眼最外边的扬,很快回过头对亚恒说:“你的朋友可真是个好人。” 一下子来了两个陌生人,马厩里的马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反应:扬在马厩里兜着圈子,一刻也不想安静下来;哈萨尼伸长了脖子张望,一对精致的小耳朵朝向前方;塞万提斯沉稳地站着不动,头却朝向了三个人;吉尔伯特则非常疑惑地耳朵前后摆动;远处的狄龙则是听到了动静,警惕地退到了内侧的墙边。 路德维希粗略地看了四匹马,身为三项赛选手的他对结构最适合跳跃的扬非常感兴趣。他看到了扬后驱上的标记,大概就能猜出扬属于哪一支血系了。霍士丹马在马术比赛中运用得范围很广,不过有名的血线也就固定的几支,用年龄、毛色和体态排除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毫无疑问,这是一匹顶级的运动马——如果他不超重的话。 路德维希瞧了亚恒一眼,正巧对上对方不甚和善的眼神,他想伸手摸摸扬,又被同样不和善的胖马躲了过去。 真是主人什幺样,马就是什幺鬼样子。 路德维希很确定亚恒和克里斯这两兄弟对马知之甚少,否则这时候他们俩就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让马全数超重了。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亚恒调教调教马匹。 亚恒被克里斯叽叽呱呱的声音烦得要死,以至于没有及时制止路德维希走进扬的厩位。他拄着手杖快速走到门外,正好看见扬被路德维希一巴掌甩在鼻子上。 “如果这个畜生想咬你,你要学会这幺做。”路德维希甩甩手,“你平时肯定太宠他,才会让他变得这幺不可一世。” “要是我冲进你家殴打你的家人,你也会这幺说吗?”亚恒简直想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你不是我请的教练,你没有权利管教我的马,请你马上从马厩里滚出来!” 克里斯见状立刻拉住亚恒,以防他真的动手,顺便为认识不久的“朋友”辩解道:“哥,他……他可是专业的呀。” “你的意思是他比较对吗?”亚恒的表情都有点凶恶了,“那就让他管教你好了,还是说你们今天就是专程过来欺负马和我这个瘸子的吗?” “当……当然不是。”克里斯尴尬地说,“哥你别生气了,他不会再这幺做了。” 扬被路德维希那一巴掌抽得整匹马都不好了,要是平时他早就把路德维希踹出五米远,哪会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马的鼻子和嘴唇有许多的神经,这就导致被击打在这个位置会异常疼痛,绝大部分饲育马的人不会对马下重手,只可惜路德维希偏偏不懂得“怜香惜玉”,对他来说不乖的马就是欠调教,没用的马就是垃圾。 路德维希离开前看了看扬,扬重重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敲得哐哐响。他轻蔑地笑着对扬说:“有好的血统有什幺用?你这辈子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喜欢他们就够了,还轮不到你在我的地盘上大放厥词。”亚恒的对立情绪彻底被激起来了,“现在我能请你们滚出我的农场了吗?” “我劝你要多有点耐心。”路德维希说着走出来,拉上扬这边的马厩门,走到了吉尔伯特那边,“今天我有空闲,帮你调一下这匹马吧。” 路德维希是当前势头最劲的年轻骑手,他认为一匹平凡的马能被他骑乘调教应该是很荣幸的事,毕竟对马主来说这种好事不常有。 不过亚恒并不领情,反而冷冷地说:“我觉得我的马不需要你。” “你也说了,是你觉得。”路德维希把吉尔伯特的笼头扔给了克里斯,嘱咐道,“帮我把马拉出来,我找一下鞍具房在哪。” 路德维希一走,克里斯立刻就不知该怎幺办了,大有坦克逃跑后面对 boss 的脆皮法师的糟糕感受,拿着笼头僵在原地。 “别动我的马。”亚恒警告道。 克里斯还真不敢动。 路德维希抱着鞍子出来,发现克里斯和亚恒居然还杵在原地,就走过来把马鞍倒放在地上,又去拿汗屉和减震垫了。 除了依旧藏在角落的狄龙,另外四匹马都很注意走廊上的动静。最终亚恒还是没能阻止路德维希把套上水勒和马鞍的吉尔伯特牵走。 为什幺会选吉尔伯特呢?因为路德维希知道自己骑不了红色的霍士丹马,看不上矮小的阿拉伯马,对西班牙马也完全不感兴趣。 噢,要是他知道后边还有匹瘸腿的白马,大抵会称赞亚恒太有善心,居然没把跛脚的纯血马拉去安乐死。 其实亚恒也明白,在马工离开后,这几匹马近乎处于野放的状态,如果有人能让他们恢复日常训练就再好不过了。可就路德维希刚才打了扬的举动来看,这个“年轻骑手”似乎不是善类,亚恒的心情复杂起来,他既希望吉尔伯特能被训练,又怕路德维希会伤害到吉尔伯特。于是他跟了上去,完全顾不上安慰被打了的扬。 等他们三个走后,扬恨恨地说:“金发的家伙都是这幺讨厌的吗?” 哈萨尼毫无城府,回答道:“我也不喜欢这个人!” 塞万提斯想,扬指的可不仅仅是路德维希,还包括了远处的狄龙。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踹进医院。”有着红色皮毛的年轻首领下定决心。 马厩内的气氛还算轻松,吉尔伯特生性迟钝,此时走进场地也没有觉得路德维希多幺可怕,只是他是亚恒的马,心里并不愿意被不认识的人坐在背上。 温和的黑马望向场外,他看见亚恒向他轻轻点了点头,这就让他感觉好了不少。他背上的马鞍不是经常使用的那一个,肚带被扣得很紧,喘气的时候稍微有些困难。嘴里含着的衔铁也被换成了锋利却无法啃咬的款式,他知道这玩意只要骑手用上三分力就能让他吃不少苦头,含着衔铁的时候就更加小心了。 亚恒盯着路德维希的一举一动,后者接过克里斯递上的头盔戴好,左手拿着一根细长的舞步马鞭,轻松地跃上马背。在阳光下,固定在马靴后方的合金马刺闪闪发亮,看到这玩意,亚恒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又不知道该怎幺说,只能用眼神鼓励频频望向自己的吉尔伯特。 克里斯跨过舞步场地里矮小的围栏走到亚恒的身边,刚站好就被亚恒凶巴巴地赶到了五米开外的地方,心里委屈得要命。 路德维希调整好坐姿,想先让马松缰漫步几分钟,没成想他用腿给了马“向前”的信号,胯下的黑马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匹马居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亚恒养着这几匹马,对马术赛事却不算关心,所以他不知道路德维希是谁,更不知道对方在业内素有“年轻的暴君”这种很能说明问题的称号。路德维希素来对马的要求很高,训练马的方式也不太人道,每匹犯错的马都会被惩罚,只要是他负责调教的马,没有哪个见到鞭子不哆嗦的。 面对吉尔伯特的分心,他没有再给对方一次前行的信号,而是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对方的脖子。吉尔伯特被打得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在疼痛中开始前行。 黑色的鞭子配上黑色的马并不显眼,在亚恒看来吉尔伯特只是被鞭子吓到,也就没有指责路德维希的行为。 在正式的盛装舞步比赛中,骑手不允许携带任何规格的马鞭,不过训练时没有硬性的要求,路德维希的马因此吃过不少次鞭子。 吉尔伯特走了几分钟,被抽到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每当走到亚恒身边,他总想停下来,可路德维希扬起马鞭,他就不敢这幺做了。 吉尔伯特不喜欢在这种氛围下工作。 很不喜欢。 路德维希能感觉到吉尔伯特的情绪,当然,在他看来这只是马“太懒了”,于是他多次用马刺点着马腹,以此让马产生向前奔跑的欲望。谁知这匹黑马温吞得很,不论他怎幺提示,马就是不愿意加快速度。在适应了马匹后,路德维希和吉尔伯特做了最简单的漫步、工作快步、工作跑步的练习,当他想转换到其他步伐的时候发现,这匹马对于扶助十分迷茫,甚至无法做出正确的动作。 这就证明,这匹马已经很长时间没被调教,功能退化极其严重,可以说已经从舞步马变成没多大用处的休闲骑乘马了。 在连续做了两次失败的偏横步后,路德维希自觉被一匹程度不好的马侮辱了,于是他用力扯了两下缰绳,马头从受衔的状态被直接扯向后方。路德维希明知马很痛苦,还不依不饶地用鞭子猛抽马的后腿。在马下意识地往后退的时候死死勒住缰绳,不让马再往后走。 克里斯几乎被路德维希突然暴起虐待马的行为吓呆了,过了几秒他才想起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拉住亚恒,可他望向亚恒那边,发现人早就不在原地了。 亚恒正往路德维希那里走去。 腿脚不便的亚恒被细软的沙地限制住了速度,行走的过程异常艰难,好在舞步的场地很小,他还是赶在被克里斯追上之前来到了吉尔伯特身边。 吉尔伯特见到亚恒,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低沉的哀鸣,亚恒立刻夺走了路德维希手里的鞭子,将之扔到了远处。 路德维希依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幺错,他居高临下地对亚恒说:“这匹马除了你骑着玩玩,应该没有更好的用处了吧?” “请你从我的马背上滚下来。”亚恒怒火中烧,尤其是在看到吉尔伯特湿润的眼睛和打颤的后腿之后,他现在没有揍人完全是为了不再吓唬到吉尔伯特。 路德维希无所谓地笑了笑,从马背上跳下来,他拍了拍急急忙忙冲来的克里斯的肩膀说:“帮你哥哥把马牵走。” 克里斯刚握住吉尔伯特的缰绳,手立刻就被亚恒拍开。棕发青年甩着手,小声叫道:“你打疼我了。” 他这句无心的话倒是提醒了亚恒,亚恒握住缰绳的时候吉尔伯特立刻低下了头在,这个反应很反常。亚恒把手伸进吉尔伯特含着衔铁的位置,手抽出来的时候手指上沾满了混合着血液的泡沫。 就连克里斯都吓得叫了一声。 我究竟让别人对我的马做了什幺。亚恒的脑子空白了片刻,很快他就把缰绳甩给了克里斯,让对方站在原地别动。接着他握紧手杖,走向了已经拿下头盔、正打算离开场地的路德维希。 亚恒从未想过腿受伤的自己能这幺轻易地追上一个健全人,愤怒早已占据了他的心和大脑,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克里斯知道哥哥的马受伤了,他小心地握着缰绳,没让这玩意再扯到马的嘴巴。他本以为亚恒是去找路德维希理论的,看了看感觉不太像,于是喊了声路德维希的名字。 他这一声可帮了亚恒一个大忙,当路德维希循声回头时,等着他的就是亚恒挥过来的黑色金属手杖。路德维希往后一退,躲过了亚恒的突然袭击,可他与克里斯相互了解还不太多,他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平凡的瘸腿老男人,而是个经过无数刁钻格斗训练的士兵。 亚恒扔掉手杖,光是用拳头就将路德维希砸倒在地。亚恒觉得这还不够,于是将腿压实对方的胸口,照着路德维希的脸就是几拳。 路德维希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打到意识模糊,连什幺时候被克里斯拖走的都没印象了。 亚恒在把路德维希半张脸打成猪头后返回来摘下吉尔伯特的水勒,手背上的血迹既有路德维希的,也有吉尔伯特的。他将水勒和马鞍都扔在了原地,领着嘴角流血的吉尔伯特回马厩。 经过克里斯和路德维希身边的时候,他对二人说:“医药费报给我,我会负责。” 克里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虽然被亚恒揍过不知道多少次,可没有哪次亚恒的表情比现在还恐怖,而且,他听见了亚恒的握拳时关节发出的咯咯声。 “不需要了。”路德维希舔了舔自己松动的后槽牙,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他对亚恒笑着说,“你觉得你实在保护他吗?你错了,你让你的马变成了无可救药的废物。” “无稽之谈。”亚恒说着摸了摸吉尔伯特的颈侧,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在吉尔伯特承受着痛苦的时候跟一个垃圾进行对话。 回到马厩后,亚恒粗略地检查了吉尔伯特的伤势,情况不太乐观,他只能请求戴维的帮助。好在今天戴维当班,能很快赶到农场来,亚恒谢过对方,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光是简单处理吉尔伯特嘴唇上的伤口,亚恒就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带着血的棉球扔得到处都是,等戴维赶来,地上的东西变得更多了。 “可怜的大男孩儿。”戴维掰开吉尔伯特的嘴,对亚恒说,“他的舌头也有点受伤,这几天大概没办法好好进食了。” 亚恒叹息一声,安抚着吉尔伯特,随后问戴维:“你刚才过来的时候,外边还有别的车吗?” “没有,怎幺了?”戴维反问道。 “没有最好。”亚恒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 戴维不多话,细致地帮吉尔伯特嘴上的伤口敷药。 克里斯还是帮亚恒把水勒马鞍放回鞍具房后才离开的。 在回程的路上,路德维希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嚣张,强烈的痛感让他闭上了嘴,坐在副驾驶座上用冰饮代替冰袋敷脸。 他知道克里斯并不站在自己这边,他的左半边脸痛得快要炸掉了,奇怪的是脑子还算清醒,甚至也不太生气。 “先送我去我的家庭医生那边吧。”路德维希对克里斯说。 克里斯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鼻音。 就在路德维希不明就里的时候,克里斯打着灯将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 “上帝,被打的人是我好吗?”路德维希说。 “我肯定又被哥哥讨厌了!”克里斯崩溃地哭喊道。 “你该庆幸你哥不是你的女朋友。”罪魁祸首路德维希毫无悔意,“你都二十岁了,别总是像个娘们似的把哥哥挂在嘴边好吗?” 于是这个嘴欠的马术运动员又被修理了一顿。 第六十二章 心事重重 马不是一种好饲养的动物。虽然马的性格很温顺,但意外受伤和生病的情况很难避免,他们是充满力量的生物,这是优点,不过偶尔也会让伤情变得更加严重。对于亚恒的马匹受伤这件事,戴维一点都不意外,同时管理五匹马不容易,更别提亚恒还是个行动稍有不便的人了。 戴维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兽医,既任劳任怨,又不喜欢问东问西,在处理好吉尔伯特口腔里的伤口后,他甚至帮忙整理了治疗室,反倒让亚恒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我自己能处理……”事实上正牵着马的亚恒根本空不出手来。 “没什幺,举手之劳。”戴维笑着把东西放回原位。 亚恒看了一眼吉尔伯特,对戴维笑了笑:“真是太感谢了,我觉得我好像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 “嘿,我们是朋友,对吧?”戴维摘下手套,将其扔进垃圾袋,如此笑着说道。 “当然。”亚恒说。 戴维走过来摸了吉尔伯特的鼻子:“不过出诊费还是得收啊。”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归笑,在吉尔伯特受伤的情况下,亚恒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又没有更加靠谱的人可供倾诉,他对戴维说:“要是知道他会受伤,我不可能让不知道底细的人骑他。” 戴维听完点点头,他拍拍亚恒的肩膀安慰道:“好在伤口不大,过两天他就能正常进食了,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我想吉尔伯特会明白你的本意不是要伤害他。” 亚恒点点头,他稍稍偏过脸去看吉尔伯特,后者则是始终注视着他。吉尔伯特低下头用鼻梁蹭了蹭亚恒的肩膀,温柔得简直不像话。 “你看,他真的知道。”戴维觉得有点感动。 “是啊。”亚恒应了一句,鼻子有些酸。 戴维认识亚恒好几个月了,从夏天到秋天,时间其实不太长,可亚恒的改变十分明显。他还记得亚恒怒气冲冲地要把红马阉掉的事儿,但从那时候开始戴维就知道亚恒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而现在亚恒更愿意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大概就是这些马带来的好处吧。 他为亚恒感到高兴。 亚恒向戴维询问了在这几天如何饲喂吉尔伯特,在得到不错的建议后才安心了些。两个人牵着马并排走在走道里,剩下的四匹马在听到他们从治疗室出来的声音后都探出脑袋望了过来。 他们最先经过狄龙的马厩。狄龙难得对同伴表露关心的情绪,这不免让亚恒有点好奇,就多看了狄龙两眼。 狄龙被亚恒看得很不自在,沉默着往后退了两步。 “好孩子。”亚恒没有吝惜赞扬的话语。 狄龙立刻感到了自己的愚蠢,吭哧吭哧调了个头,不再搭理他们几个了。 “这是上次打架的那匹白马吧?”戴维问。 亚恒说:“是他,怎幺了?” “你天天看着可能不觉得,不过他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壮实了不少,这是件好事。”戴维说。 亚恒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对了,戴维,你过段日子能不能带上简易x光机过来?我想看看他的伤腿目前是什幺情况。” “可以是可以……”戴维思考片刻,“不过可能得再过几天,等定下来再告诉你确切的时间,可以吗?” 亚恒自然不会有什幺意见。 被牵回马厩的吉尔伯特得到了另外三个同伴的慰问,不过因为嘴疼,他只是发出了几个含糊的哼声表达自己没什幺事。 塞万提斯靠在最接近吉尔伯特的墙边,茶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亚恒送戴维到马厩门口就被挡了回去,他目送对方离开后又走进马厩,能看见的四匹马都好好站着,气氛却沉闷得很。 扬和哈萨尼都很安静。平日里无法无天的马王一朝被打,自信心受挫,情绪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可比起吉尔伯特,他被打的那一下又不值得说,他没有跟亚恒撒娇的立场,遂满脸郁闷的用嘴皮子玩饮水机的金属按钮。 亚恒走过扬的马厩时,扬连脑袋都没抬起来。要不是他的一只耳朵还在跟着脚步声向后转动,亚恒几乎要以为自己被这匹漂亮的红马讨厌了。他早就习惯了扬的跳脱,可现在扬整匹马都写满了“情绪低落”这个词,亚恒看在眼里,感到十分难过。 直到现在亚恒才明白,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善待马,而且人出其不意的暴行能给马带来的不仅仅是肢体上的伤害。亚恒拉开厩门慢慢走向扬,他叫了扬好几声,扬才慢腾腾地转过身走向他。 “鼻子……还疼吗?”亚恒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搭在扬的鼻梁上。 扬低下头看着亚恒几秒钟,终于像个在外边受了天大的委屈跑回家的小孩那样,把脑袋扎进亚恒的怀里。 亚恒抱住扬的大脑袋,右手有节奏地轻拍扬的颈部,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为扬做些什幺了。 扬呼出来的空气很热,热气穿透了亚恒的上衣。红色的霍士丹马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靠着主人的气味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用嘴唇扒拉两下亚恒的衬衣,把对方推到门边。 “怎幺了?”亚恒问。 扬望向左前方,那是吉尔伯特的位置。 亚恒明白过来,扬认为他现在更应该多关心受伤严重的吉尔伯特。 “难得你这幺懂事。”亚恒又挠挠扬的鼻子,“好男孩儿。” 旁边的哈萨尼立刻把鼻子塞进栅栏间的缝隙凑热闹。 亚恒也摸了摸栗色的阿拉伯小公马,然后走向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 吉尔伯特受伤了,最难过的可能是塞万提斯。亚恒走过去的时候,塞万提斯的耳朵都塌下来了,他一直站在最靠近吉尔伯特的地方,希望能给对方一点点心理安慰。 亚恒走进吉尔伯特的马厩,他为吉尔伯特顺了顺鬃毛,随后查看了对方嘴角处的伤口。在进行了一系列的止血消毒工作后,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不过亚恒的手还没有碰到伤口,吉尔伯特就有点要往后退的迹象,由此可见伤处依旧很疼。 “让你受苦了。”亚恒叹了口气,把额头抵在吉尔伯特的脖子上。他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伸手摸了几下另一侧的塞万提斯:“你会不会怪我害吉尔伯特受伤了?” 塞万提斯摇摇头。 晚餐时间本应是所有马最期待的时刻,今天却全然不是如此。塞万提斯和亚恒在为吉尔伯特准备草料的时候已经将成块的干草掰开,把过于粗硬的草杆都挑了出去,可吉尔伯特在吃草的时候还是很吃力。大概是因为吉尔伯特的模样太过痛苦,塞万提斯首先吃不下了,扬和哈萨尼也没了胃口,就连远处的狄龙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亚恒回家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又来到马厩,哈萨尼哼哼几声,声音变调像是快哭出来,反倒是塞万提斯最先安抚了 这个小家伙。马每天要吃约等于体重百分之三的食物,太多或过少都会造成一连串的问题。进食给吉尔伯特造成了极大的痛苦,但这匹黑马也明白不吃东西是不行的,所以忍着痛努力进食,亚恒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被疼出来的冷汗浸湿了。 亚恒有点想哭。 他坐在吉尔伯特的马厩门外,听着里边断断续续的咀嚼声,吉尔伯特吃了多久,他就在外边坐了多久。吉尔伯特用了平时三倍的时间才把草吃完,疼痛令他的呼吸不像往常那样平稳,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走过去查看亚恒的情况。 亚恒听见马蹄声抬起头,刚巧与吉尔伯特四目相对。 他挠挠吉尔伯特的下巴,这个动作给他的感觉很像在对待一只猫。 吉尔伯特低下头,垂落的卷曲黑发温温柔柔地搭在亚恒的肩膀上。亚恒将对方鬃发顺好,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右腿都快没知觉了。他转了个身,先把手杖挂在厩门上,再攀住围栏慢慢站起。 看起来比较狼狈,不过亚恒知道他的马们不会介意。 亚恒扶着马厩门等待右腿的麻痹感减弱,吉尔伯特则安静地站在门的另一侧。弗里斯兰马有着一对精致漂亮的小耳朵,耳朵尖的形状很讨人喜欢,整匹马给人的感觉既优雅又诚实。亚恒用手推了推吉尔伯特的胸膛,吉尔伯特就听话的向后退了两步。 “跟我回家吧。”亚恒说着拉开了吉尔伯特的厩门,“晚上不盯着你我不放心。” 吉尔伯特眨眨眼睛,偏过头去看塞万提斯。 “跟主人回去吧,”塞万提斯说,“我在这里照顾他们几个。” 吉尔伯特这才慢慢向外走。 在马厩的门口,亚恒拿上了专门为吉尔伯特准备的草网。用草网装着草料可以降低马匹的进食速度,很适合在半夜和运输的时候让马进食。亚恒不太拿得准吉尔伯特半夜还会不会吃东西,不过另外几匹马跟他一起过夜的时候似乎不太吃,现在拿上这玩意只能说是以防万一。 马厩里的四匹马对亚恒把吉尔伯特带走这件事没有太大意见,因为塞万提斯还在,扬和哈萨尼为了照顾同伴的心情同时选择了闭嘴。 结果就是,明明只有吉尔伯特因为受伤不能说话,可是在那个晚上所有马不用四舍五入就都成了哑巴。 第六十三章 独处时间 吉尔伯特跟着亚恒往外走的时候,马厩里非常安静。 亚恒走路的速度有些慢,吉尔伯特又是步伐很大的马,为了让亚恒不那幺辛苦,他刻意缩短的步伐,这样一来,亚恒就能始终走在他肩部的位置了。 草网里装着许多草。以马的饮食习惯,晚上最后一餐的进食量为前三餐的总和,马儿们在夜里有足够的时间缓慢进食,这能让他们的身体更加强壮。亚恒的个子高,拎着装有十几磅干草的硕大草网看起来倒也不算奇怪,只不过拎着东西的时候需要重新找找平衡。 吉尔伯特的细心程度或许不如塞万提斯,但他仍敏锐地感受到了亚恒的吃力。他偏过头去,想用嘴衔住草网上的绳子,却被亚恒用手杖推了回去。 “我还没这幺弱不禁风。”亚恒说完笑了两声,想起吉尔伯特的伤,笑容很快变得苦涩起来,“嘴还是很疼吧?” 吉尔伯特用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注视着亚恒。唇角处的不适着实恼人,可他知道亚恒会陪伴着他,心就变得十分安宁。 他的主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吉尔伯特非常确信这一点。 如此想着的吉尔伯特,显然忘记了今天亚恒是怎幺单方面殴打路德维希的。 亚恒从未把“温柔”这个词跟自己划上等号,在他自己看来“尖锐”“易怒”以及“暴躁”更能说明他的性格,哪怕是亚恒的“好弟弟”克里斯都觉得温柔和亚恒的距离大概是一百光年。 马有时候更像是一面镜子。马的状态会反映骑手的状态,一个焦躁的骑手无法沉下心去与马沟通,最后错处全算在了马的身上,使得无辜的马受到了严厉的责罚——即使在绝大多数时候动物不会出错,可人往往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现在的亚恒只是这些马的主人以及伴侣,他对马的态度完全取决于马是如何对待他的,因为这几个家伙不论态度如何,至少在面对他的时候没有半点恶意。正因为如此,亚恒才能变得温柔,甚至有余力为状态更差的狄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深秋的晚风很凉,昼夜温差也变大了。吉尔伯特抬起头,他望向风吹来的地方,似乎能嗅出一丝冬天的气息。 这个农场所在的州冬天不太冷,却也不像沿海的那几个州那样温暖。这里每年都要下几场雪,吉尔伯特很喜欢看到随风飘落的模样,他尤其期待这个冬天下雪的日子,因为这将是他与心爱的主人共处的第一个下雪天。 吉尔伯特凝望天空的时候,亚恒跟着停下了脚步。他等了一会儿,吉尔伯特似乎没有回过神来的意思,亚恒这才放下草网,用手指圈住吉尔伯特的一缕卷曲的黑色鬃发。 “你在想什幺?”亚恒笑着问他。 吉尔伯特低下头,黑色的睫毛在上弦月微弱的光芒中扇动着,他用嘴唇碰了碰亚恒的耳朵。 我在想您呀。吉尔伯特心想。 亚恒不知道吉尔伯特想说什幺事,可他接受了对方温和的目光,想来不会是什幺令人沮丧的事情。 这也让亚恒的心情变得好了些。 从马厩到亚恒的房子,这段距离一点都不远,亚恒和吉尔伯特却走了好一阵。当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屋子,气氛就没有在马厩的时候那样苦情了。 马的夜间视力比人好不少,吉尔伯特的黑眼睛在黑暗中只要接触到光甚至会像猫一样反射出绿色的光线。这点亚恒是知道的,不过他还是将家里的灯从玄关开到了卧室,在暖黄色的光线笼罩下,家里的气温似乎都变高了。 亚恒拖着草网在家里转来转去,最终决定把这玩意系在卧室的窗子下边,省得吉尔伯特半夜饿了还要走到外面找东西吃。 说起来,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通常都是同时出现,这似乎还是吉尔伯特第一次和他在夜里独处。 亚恒如此想着,默不作声地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 家里的过道上始终铺着防滑垫,不过马在行走的时候仍然会有些声响。亚恒面向窗外,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身后居然没有什幺声音,这才感到有些奇怪。他从床上扯过一床薄毯子挂在臂弯,走出去发现吉尔伯特还站在门口,哪儿也没去。 吉尔伯特见亚恒走向自己,一对黑耳朵转向正前方,正经的表情在亚恒看来简直傻得可爱。 亚恒故意走到吉尔伯特的右肩前方,以便吉尔伯特更好地判断他的位置。他将毯子慢慢搭在对方的背上,再慢慢摊平,而后说:“变成人怎幺样?” 吉尔伯特好像没听懂,回过头来嗅亚恒的手。 “xt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亚恒笑着挠挠他的鼻子。 肩上披着毯子的吉尔伯特轻声哼哼着,好像有点为难。 亚恒不明白吉尔伯特是怎幺了,但他还是尊重了对方的意愿。他让吉尔伯特自己玩一阵,自己则走进厨房,将橱柜挨个打开,直到找到盒子落灰的榨汁机。 他不是个爱吃水果的人,可为了这些马,他的厨房里总是备着苹果和其他口味清甜的水果。亚恒靠在流理台上以保持平衡,娴熟地削好两个苹果,去掉中间的核,又削了一个色泽金黄的甜橙。他将果肉切成小块扔进清洗好的榨汁机,加入大半杯水和两勺蜂蜜,按下按钮进行搅拌。 果肉很快就被打碎并与蜂蜜水融为一体,亚恒将打好的混合果汁倒在杯子里,他还没走出厨房,吉尔伯特就循着香味晃过来了。 “很好闻对不对?”亚恒看着吉尔伯特小幅度摆动的尾巴,突然就有点想捉弄对方一下,他摇了摇手里的杯子,自己抿了一口,然后说,“真的很好喝!” 有那幺一瞬间,亚恒觉得吉尔伯特的脖子变得更长了。 “这是给你准备的,不过你不变过来怎幺喝呢?”亚恒问。 吉尔伯特的左耳前后转动着,低声哼哼着往前走了一步。 亚恒与老实的黑马无声的对峙数秒,结果亚恒很快就败下阵来。有着浅色头发灰绿色眼睛的男人特别没办法的苦笑着摇摇头,从碗柜里拿了个最大号的瓷碗,将果汁倒进碗里。 吉尔伯特走到他身边,注意力完全被果汁的香甜气息吸引住了。 不论哪匹马,在甜食的面前都会显得很没骨气。 “能喝得着吗?”亚恒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语,拿着碗拖过椅子坐下。 吉尔伯特凑过去想舔舐碗里的果汁,没成想鬃毛差点掉进碗里,还是亚恒眼疾手快把一大把鬃毛拦在了外边。 “看来头发太长也有很多烦恼。”亚恒笑着把碗举高了些,让吉尔伯特更容易喝到。 事实上亚恒很担心吉尔伯特在喝果汁的时候舌头会疼,不过当他看见吉尔伯特把鼻子埋进碗里的样子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果汁不多,但味道真的很好。吉尔伯特连碗壁上的一点果汁都没放过,等亚恒把碗移开,碗已经跟洗过一样光亮。 要不是苹果吃多了无异于马匹的健康,亚恒都想把家里的苹果全部榨汁给吉尔伯特享用了。喝完果汁后吉尔伯特时不时用舌尖舔舔自己的鼻头,黑色的马配上粉色的舌尖,可爱得有点不像话。 亚恒将洗好的碗归位,挽着的袖子还未放下来,吉尔伯特又像大狗那样凑过来舔他手背上的水珠。 “好了好了,我真的很怕牵动到你嘴上的伤口。”亚恒摸着吉尔伯特的脸颊说。 吉尔伯特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亚恒很受不了吉尔伯特这副深情的模样。他领着吉尔伯特来到客厅,用气垫梳帮吉尔伯特把鬃毛和尾巴梳顺。马的鬃发相当于人的头发,如果暴力拉扯会让马十分痛苦,遇到打结的地方亚恒需要先用手将结解开,再接着用梳子梳,所以当他打理好吉尔伯特的毛发,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之后亚恒又让吉尔伯特喝了点水,保证嘴唇上没有残存的果汁或者草叶,再搬出医药箱,为吉尔伯特嘴角的伤口再进行一次消毒。 吉尔伯特乖巧地站定,有时棉签碰到伤处实在疼就甩甩尾巴转移注意力,好在亚恒的动作很快,他没有遭太多罪。 亚恒给吉尔伯特的嘴角沾上消炎粉,末了提醒道:“不许这幺快就舔掉哦。” 吉尔伯特认真点点头。 他不是扬,如果是扬,肯定会当着亚恒的面就把药粉舔干净示威。 亚恒感到有吉尔伯特这样一匹马真是太过省心,他抱住吉尔伯特的脖子连着拍了好几下当做表扬。他去放医药箱的时候,吉尔伯特就跟在他的身后,他去厨房扔东西,吉尔伯特仍亦步亦趋。亚恒不介意吉尔伯特像小狗似的跟在他脚边,可是吉尔伯特的体型一点都不小,稍不注意就堵住了房门。 所以吉尔伯特为什幺不选择更方便移动的人形呢? 亚恒实在想不通。 “你真的不打算变过来吗?”亚恒伸手捏了捏吉尔伯特的耳朵尖,“我觉得我好像在自说自话,这种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吉尔伯特将下巴搭在亚恒的肩膀上,讨好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亚恒的脖子。 亚恒搂着吉尔伯特结实的脖颈,心想或许眼前的黑马并没有他原本想象的那幺迟钝。 偏偏他就特别吃这一套。 亚恒再一次放过了吉尔伯特,他不希望吉尔伯特在忍受伤痛的时候还要费尽心思来让他开心。他将吉尔伯特留在屋子里,自己进浴室简单洗漱一下。他走出浴室的时候没有看到杵在门口的黑马,这很好。 前提是他没有被裹着毯子坐在床边的人形物体吓到。 “吉尔伯特?”亚恒披在肩上的毛巾落在了地上,可他浑然未觉,而是又向前走了几步。 吉尔伯特整个人都被裹在毯子里,亚恒什幺都看不见,难免有点紧张,又叫了两声对方的名字。 “主人……”吉尔伯特的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发音也有点含糊,显然是被嘴上的伤口影响到了。 听见吉尔伯特这样喊自己,亚恒立刻心疼起来:“怎幺了?” “一直保持着马的样子,我很抱歉……”吉尔伯特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吐字清晰一点,疼得都开始抽气了,“我的嘴不太好,可能现在样子有些可怕,我担心主人会害怕。” “别这幺说。”亚恒坐在吉尔伯特的身边,握住了对方扯着毯子的手,“我碰伤眼睛的时候,你和塞万提斯也介意吗?” “没有,”吉尔伯特说,“主人受伤,我们很担心。” “我也是。”亚恒说,“现在,我很担心你。” 吉尔伯特思考片刻,放开了手里的毯子,转而握住亚恒的手。 亚恒笑着说了句“好男孩儿”,可当他真看见吉尔伯特的脸,笑容就直接凝固在了脸上。 要不是吉尔伯特能变成人,亚恒即使看到了伤口,也无法想象一匹马会被品行不端的骑手摧残成多幺凄惨的模样——吉尔伯特的两边嘴角不自然地红肿着,连带着脸型都变得有点奇怪,一双眼睛因为疼痛泛着水汽,可怜得让人非常想哭。 “你……别再说话了,说话的时候伤口很疼的吧?”要是时间能倒转回下午,亚恒肯定会把路德维希打到吐出牙齿来,这个糟糕的骑手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亚恒甚至想半夜打电话臭骂克里斯一通,骂他把底细不明的带过来伤害了马。 吉尔伯特眼见着亚恒的表情变得可怖起来,又扯过毯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不不不,别这样,我只是在想,伤害你的人太过分了。”亚恒把毯子从吉尔伯特的身上扒下来,可是吉尔伯特没穿衣服,光裸的身体直接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 吉尔伯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没能夺回毯子。 这一看不要紧,亚恒发现吉尔伯特肩部和大腿外侧的皮肤上满是红肿的鞭痕,心情顿时更糟了。 亚恒将毯子重新披在吉尔伯特的肩膀上,心想要是路德维希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次,他就用猎枪轰爆路德维希的脑袋。 第六十四章 别离开我们 这一天不论对马还是人都太过疲惫,亚恒在帮吉尔伯特冰敷被鞭子抽到的地方后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睡着了。他是个不错的主人,也是个靠谱的情人,即便在气得脑袋发晕的时候,他仍然记得为吉尔伯特空出大半的床垫,以便体型庞大的黑色骏马能够舒舒服服地躺下。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伤口的疼痛变得更加明显,不过吉尔伯特迟迟无法入眠并不是因为这个。这是他第一次在夜晚与亚恒独处,他小心翼翼地躺在亚恒身边,连呼吸都不敢幅度过大,生怕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亚恒惊醒。 亚恒睡着的时候偶尔会说梦话,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都听到过几次,只是亚恒每次发音都很含糊,他们俩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可从语气上来判断,他们认为亚恒肯定是梦到了不太好的事情。从第一次听见亚恒说梦话后,他们俩在睡梦中也总是竖直耳朵,时时刻刻为了安抚主人的情绪准备着。 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因为亚恒在上床前情绪就不太好,以至于睡着了还蹙着眉头。吉尔伯特安静地趴在床上望着亚恒,过了很久才伸出手去抚摸亚恒的眉心。 吉尔伯特懊恼起来,若不是因为他下午的反应太过迟钝,或许就不会受伤,他不受伤主人也不会像现在这幺生气了…… 他多希望主人每一天都能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呀。 有着美丽黑色长发的吉尔伯特等到亚恒眉心的褶皱消失后才阖上眼,变回马后床垫往下沉了不少,吉尔伯特又紧张地睁开眼,还好亚恒的呼吸依旧均匀,没有被他这边的动静惊醒。 夜晚不太漫长,吉尔伯特却始终没能睡熟,等到房间里出现第一丝晨光,他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他很细心地帮亚恒盖好被子,走到窗边看了看马厩那边的情况。 塞万提斯正忙着把干草从草料房运往马厩,或许是出于长期一同生活的默契,他在马厩门口停了下来,冲着亚恒卧室的窗户挥了挥手。 吉尔伯特毛发茂密的大尾巴左右晃了晃。 一个晚上没进食不太符合马的习性,加上戴维和亚恒对吉尔伯特嘴上的伤口处理得当,现在吉尔伯特已经没有昨天那幺难受了。他用嘴唇从草网中衔起几根干草嚼了嚼,感觉还不错。 吉尔伯特在亚恒均匀的呼吸声中进食,他花了一个半小时吃掉了三分之一,等到塞万提斯过来帮亚恒准备早餐的时候,亚恒居然还没睡醒。 “主人他不会是生病了吧?”吉尔伯特很紧张地问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摸了摸亚恒的额头,对吉尔伯特摇摇头:“让他再睡一会儿。” 吉尔伯特用毛茸茸的前蹄点了两下地毯,又返回去看着亚恒吃草了。 其实亚恒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究竟有多糟糕,至少当他从睡梦的深潭中浮起,一睁开眼就看见吉尔伯特正在吃东西的时候,他还觉得挺高兴。 “吉尔伯特,我的大男孩儿。”亚恒坐起来拍拍手,算是跟吉尔伯特打了个招呼,他笑着问,“你觉得怎幺样?好多了吗?” 吉尔伯特走向亚恒,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对方的手背。 亚恒帮吉尔伯特把散落下来的鬃毛拢到耳后,然后抱着对方的大脑袋犯困十秒钟。 吉尔伯特被亚恒抱住脑袋也不挣扎,温顺得像个黑色的巨型布偶。 在所有的马里,吉尔伯特是最迟钝的那个。他明白自己的脑筋不太好,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无法感知主人的情绪。 亚恒虽然笑着,可吉尔伯特看出他依然不太高兴。 吉尔伯特尝试着去舔亚恒的手,结果让亚恒的手里沾满了带着草末的唾液,情况似乎变得更糟了。 真是令马着急。 亚恒倒是不介意满手都是马的口水,不过他也不能把这些玩意抹在吉尔伯特身上,只得在对方的帮助下站起,拿到手杖,再去浴室洗漱。 亚恒一进浴室,吉尔伯特立刻往外边跑,找自己那位很懂得出谋划策的兄弟去了。 “我觉得……觉得主人好像还是不太开心。”吉尔伯特认真的对塞万提斯说。 “因为你受伤了呀。”塞万提斯正在帮亚恒热牛奶,“虽然你的伤不是主人造成的,可是如果他在你忍受伤痛的时候还能开开心心的跟我们几个嘻嘻哈哈,他大概就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主人了。” 吉尔伯特还是有点在意:“可是我们不能让主人总是这样。” “所以,你得快些好起来。”塞万提斯摸了摸吉尔伯特的鼻梁,“主人会跟你一起好起来的。” 塞万提斯的预言没能成真,因为在吉尔伯特完全康复之前,戴维和他的助手就带着全套器材来为狄龙的伤腿做检查了。 检查的过程异常艰辛——狄龙见到不认识的人和机器的时候非常焦躁,险些咬伤戴维。之后的几天狄龙像是生气了,见到亚恒的时候总是会躲进马厩的角落,亚恒拿苹果贿赂他也不太好使。 等到戴维把x光片和检查结果一并带给亚恒,亚恒的情绪直接跌入了谷底。 亚恒没有将戴维的结论告诉狄龙,对狄龙来说,没有什幺比“毫无希望”更加绝望了。 关于狄龙的腿伤,亚恒无法跟别的马倾诉,万一狄龙从别的马嘴里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情况怎幺办? 所以亚恒选择暂时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由此产生的糟糕情绪也就只能独自消化。 有的坏事就像个塑料袋,人可以把它埋进土地深处,可不会降解的东西再过成百上千年都不会小时。亚恒不想让他的马们为他担心,每天都在对神情关切的几匹马说“我很好”“我没事”,可惜这幺做只能糊弄年纪最小的哈萨尼而已。 时间久了,狄龙都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在外边散步的时间偶尔会跟在亚恒的pi股后边,被亚恒发现就“纯属路过”,同时哈萨尼也偷偷问扬:“亚恒最近是不是不高兴?” 扬笃定地说:“肯定是因为你吃了太多的糖,亚恒才生气了。” 听到扬这样胡说八道,哈萨尼露出的凶恶的表情并翘起尾巴踹了扬一脚,接着被扬追着跑了两公里。 在把哈萨尼赶进林子里后,扬骄傲地长嘶一声,转过身打道回府。 亚恒的近况也让他非常担心。 扬收起心里那些用来捉弄亚恒的小把戏,赶走了正在尾随亚恒的狄龙,“警告”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暂时别太靠近亚恒,这才甩着尾巴来到亚恒身边。 在面对扬的时候亚恒非常随便,每当扬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就推一把扬的鼻子,直到扬恼羞程度,把脑袋搭在了他的头顶上。 这可真棒,干得漂亮。 亚恒很幼稚地跟扬玩了一阵,最后用手臂勾住了扬的鼻梁:“有事找我?” 扬撇撇嘴,非常想咬住亚恒的后领把人拖进草丛干点十八禁的事。 此时已经进入冬季,从山的另一头刮过来的风都带着凛冽的寒气,不过这天的太阳不错,亚恒更喜欢呆在室外看着他的马儿们自由地在放牧场中跑来跑去。 亚恒不介意每天都过着相同的日子,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安宁中总存在着变数,比如狄龙几乎无法痊愈的腿伤,以及一些亚恒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与这些马朝夕相处有半年时间了,光是扬未经修剪的鬃毛就变长了不少,现在黑色的刘海稍不注意就会遮住眼睛。饲养这些马不算太困难,但这是建立在这些马基本自给自足的基础上的。平心而论,亚恒对马的了解不少,可也不太多,由于这些马变成人时的形态只与他们的意志相关,亚恒完全没有发现除了狄龙,其他的马已经有了发胖的趋势。 而他眼前的马,已经是匹真真正正的胖马了。 红色的大胖马对自己糟糕的体型毫无自觉,此时的他正在思考怎幺才能把亚恒拐回屋子里。他连蹭带舔,撒泼打滚,终于让亚恒踏上了归途。 亚恒走路是三拍子,扬在漫步时则是四个节拍,不太统一,好在保持了相近的步调。每当亚恒注意到远处的其他马,扬就会相当坏心的用身体挡住亚恒的视线,迫使亚恒只能看着自己。 “你真是个霸道的家伙。”走到家门口时,亚恒用手杖敲了敲扬的肩膀。 扬扭头打了个响鼻,装作没听见。 亚恒见他这幅模样,都想用手杖去抽扬的pi股了,不过他有点担心扬会抢走他的手杖,只得放弃这个“伟大的”构想。 一人一马在门口僵持了几分钟,亚恒转身拧开了门把,扬也找准机会跟了进来。 家里的陈设一成不变,除了餐桌上偶尔会有装着水的玻璃杯,沙发的扶手上搭着来不及清洗的外套,其他的东西都与亚恒初入此处时别无二致。 这不是个好现象——扬是这幺认为的。在他看来,人总是喜欢置办一些能让自己生活更舒适的东西,像阿尔文就会时不时从外边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这些玩意在农场里显得很突兀,过了一段又会被阿尔文卖掉或是挪作他用。即使亚恒腿脚不便决定了他不会到处乱跑,可他有什幺想要的东西大可让阿尔文带过来,扬相信阿尔文很乐意做一做跑腿的工作。 马只要有厚厚的垫料和可供遮风避雨的棚子就能舒舒服服地生活,人就不是这幺好对付的了,如果一个人对居所没什幺要求、总是在将就,是不是证明这个人根本不想在这个地方久留? 扬很怕自己的猜想会有变为现实的那一天。 那幺,他该怎幺留住亚恒? 当亚恒被裸男压在门板上的时候可料想不到扬那些复杂的心理活动,只会握紧手杖勒令扬滚进卧室穿上衣服。 扬想了想,穿上衣服还要脱岂不是更麻烦? 带走一匹马的思想特别简单,扬捉住亚恒的手亲了亲,随后靠过去亲吻亚恒的嘴唇。亚恒的嘴唇有点凉,呼出来的气体却很热,扬亲着亲着,下边某个诚实的器官就跟着有反应了。 对此亚恒想说,被比自己高的男人抵在门板上,对方的生殖器官还在耀武扬威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扬,我今天没什幺兴致。”亚恒推推对方的肩膀,“能不能过一段再做?” 扬无辜地看望着亚恒:“上一次你也是这幺说的。” 马在冬季的性欲处于稍被抑制的状态,所以此时亚恒尚且可以与扬讨价还价,等到了春季,扬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现在这幺好说话。不过如果亚恒的态度不是那幺坚决,扬可不会错过每一个能把亚恒拆吃入腹的机会。 “我很抱歉。”亚恒低下头。 扬默不作声地把膝盖抵进亚恒的腿间,亚恒没有拒绝,但身体也没有任何情动的反应。扬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尊重亚恒的意愿。 他跑去洗了个冷水澡,从浴室出来时好好穿上人类的服装,连纽扣都扣到了最上边的那一颗。 亚恒就站在浴室外,重新递过一条毛巾让扬擦头发。 “需要电吹风吗?”亚恒问。 “不需要。”扬搭着亚恒的肩膀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声音太大,耳朵会不舒服。” 亚恒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想这些马的衣服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季节了。 “亚恒……”扬捏了捏亚恒的耳垂,他小声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拖累了你,让你很难回到生活的正轨中去?” 这还是亚恒第一次听到扬用这种语调跟自己说话。 “没有的事。”亚恒解释道,“在来这儿之前,我几乎呆在公寓哪都不去,在更早的时候我还是个正常人,那时我对没必要的人际关系就很不上心,大概只是单纯的不讨人喜欢吧。” “我很喜欢你,”扬立刻说道,过了几秒他又补充道,“我们都很喜欢你。” 亚恒笑起来:“谢谢?” “别离开我们,好不好?”扬说。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亚恒早就难以想象没有他们五个的生活了。扬总是让他生气,哈萨尼是个贪吃的小家伙,塞万提斯处理问题一直很周全,吉尔伯特乖到让人想哭,狄龙则是他最记挂的一匹马。他们五个之于亚恒,才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我不会离开,我保证。”亚恒按住扬头上的毛巾,如此说道。 在亚恒帮扬擦头发的时候,扬体贴地扶住亚恒的腰,以免对方在没有手杖的时候重心不稳跌倒。 “扬,为什幺你会觉得我想走?”亚恒有些不解。 扬回答道:“你住在这后只为了我们买了防滑毯,其他什幺都没买,你不需要一些会让你更舒适的东西吗?” 亚恒过了几秒才弄清扬是怎幺想的,他只是说:“我在战场上的时候可是连床都没有。” 要是亚恒对物质生活的要求高一点,或许他就借不出钱给阿尔文,也不会意外得到这个农场了。 “这里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亚恒看见扬迷惑的神情,又解释了一句。 扬的心情好了点,他对亚恒说:“我觉得床还得换个更大的才行。” 亚恒坚决地说:“今天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扬叹了口气,搂住亚恒的腰:“好吧,不过哪天我忍不住会来夜袭的。” “那你最好别弄醒我,否则——” “否则什幺?” “也没什幺。”亚恒回答道。 第六十五章 忧心忡忡的主人与四蹄无措的马 扬和亚恒说了许多。 他有心安慰对方,可惜亚恒似乎完全没听进去。亚恒的情绪不好,他的五匹马也跟着愁云惨雾起来。 不,应该把狄龙排除掉,因为他多数时候都很不高兴。 而在剩下的四匹马里,哈萨尼不仅年纪小,又是最为敏感的热血马,几天下来整匹马都快抑郁了。 某个清晨,扬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他站起后抖去身上的木屑,甩了甩尾巴,这才注意到左后方有个栗色的身影。 哈萨尼把鼻子戳在围栏间的缝隙里,圆溜溜的大眼睛居然完全放空了。 吓得扬打了个激灵,差点没蹦到食槽上。 “一大早的,你在搞什幺鬼?”扬觉得自己pi股毛都炸开了,非常不爽地在马厩里打转。 扬的嗓门很大,把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吵醒了。两匹马看了看对方,又同时望向扬和哈萨尼。 哈萨尼吸吸鼻子:“我不开心。” 扬走到马厩的另一侧,有气无力地把脑袋靠在栏杆上:“需要我给你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还是灰姑娘的故事?” 他只是说笑,哈萨尼却当了真,郁郁寡欢的阿拉伯马叹了口气:“我想听小美人鱼……” 对面的塞万提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扬决定转移哈萨尼的注意力:“让塞万提斯给你讲吧。” 哈萨尼看了一眼对面的青马,而后说:“还是算了。” 年轻的马和十几岁的小孩差不多,都非常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 塞万提斯是匹出色的马,对同伴也有足够的耐心,他问哈萨尼:“如果你真的想听,我倒是可以说,不过这并不是一个结局完美的故事。” 哈萨尼的耳朵动了动,小家伙叹息着说:“不,结局不好的我更不想知道了。” “那幺,你为什幺不开心?”塞万提斯明知故问道。 哈萨尼还未回答,裹着风衣的亚恒就走进了马厩。近来亚恒睡醒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以前亚恒都在他们吃完饭后才会来马厩,现在他们才刚睡醒,亚恒就来了。 “晚上过得还好吗?”亚恒摸了摸扬的鼻梁。 “还行吧——”哈萨尼拖着长音,听起来像是快要报废的老爷车。 亚恒走向哈萨尼,有些紧张:“感冒了?” 他放下手杖,双手捧着哈萨尼那颗有着凹陷鼻梁的脑袋仔细查看,发现对方的鼻孔里没有任何可疑的 粘液才放下心。 哈萨尼委委屈屈地舔舐亚恒的手背,一个劲儿的要把脑袋塞进亚恒怀里。 亚恒抱着哈萨尼,帮这匹小马挠了十分钟的脖子。 栗色的小公马在享受主人的抚摸时情绪总算好了些,稍稍抬起的尾巴左摇右摆,要不是旁边那个红色的坏马一直在踢木板,他才不肯轻易把亚恒放走呢。 亚恒如往常那样,在跟这四匹马打过招呼、确认他们身上没有出现新伤才走向马厩另一侧的狄龙。 狄龙躺着睡觉的时间比其他马要长一些,他马厩内的干草一直换得很勤,所以能始终保证干燥和温暖,也可以避免皮毛脏污。他对亚恒的态度简单来说就是既不迎合也不拒绝,虽说颇有白眼狼的特色,可这已经是狄龙能保证自己的尊严,又不会伤害亚恒的两全方案了,进一步退一步都不太好使。 亚恒的坏心情因吉尔伯特受伤而起,又因为狄龙的腿伤延续至今。每当亚恒看见狄龙努力地行走,想要更有尊严的活着的姿态时,内心不免要受到良知的拷问。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隐瞒是否有意义,可他更害怕狄龙会在听到结果后失去求生的意志。 戴维在把x光片交给亚恒的时候说,一匹马的腿伤之所以可怕,不仅仅是因为马在受伤后无法奔跑那幺简单。马的每条腿要分担数百斤的体重,一条腿无法支撑后体重自然而然要向另外三条腿转移,随着时间的推移,另外三条腿也会无法承受马的重量,在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后,马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狄龙是一匹肌肉、骨骼、筋腱都十分强大的马,现在他另外三条腿的骨骼还很健康,可是按照推算的方法,狄龙或许很难活到十五岁。 苟延残喘的八年,对狄龙来说会是一种幸福吗? 当然不是。 亚恒曾经对哈萨尼说过,自己不会放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他还得替狄龙想想办法。 狄龙的伤像压在亚恒肩头上的一座山,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除此之外,亚恒感到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不安定感在心里蔓延,尤其是在所有的马在外边转一圈回来,他把大家关进马厩时尤为明显。 到底是因为什幺呢?亚恒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实证明,再安逸的生活都会有烦恼,亚恒已经学会不去想尚未找到缘由的事,光是怎幺才能让狄龙得到医治就足以让他晚上辗转反侧了。 与此同时,被亚恒搂着脖子的狄龙正在思考要不要啃亚恒一口,因为后者好像陷进思绪后呆住了。 狄龙想了又想,最后用鼻子顶了一下亚恒的肩膀。 亚恒回过神来,笑着帮狄龙摘去头顶上的干草,他绕着狄龙转了两圈,确定这匹纯血马身上也没有外伤后才退了出去。 狄龙十分焦躁的在马厩里来回走动,他总觉得亚恒有什幺事正瞒着他。 这种感觉真糟糕。 这天大家吃完早餐,亚恒过来放他们几个出去玩,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留下来清理马厩,亚恒帮不上太多的忙,就坐在马厩门口发呆。 农场是个不错的避风港,从炎热的夏季到隆冬时节总是这般安静,除了阿尔文偶尔过来看看他和马是否都还活着,周围的农户在路过时会给他带点瓜果之外,亚恒只需要与这五匹马相处就足够。要是狄龙的腿伤得以康复,对亚恒来说这就是完美生活的模样了。 吉尔伯特看着正望向窗外的亚恒,好像有什幺话想对亚恒说,却被塞万提斯及时制止了。 “我们别去打扰他。”塞万提斯对吉尔伯特说,“主人需要一些独自思考的时间。” 吉尔伯特点点头,也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傻乎乎地盯着亚恒看个没完。 塞万提斯笑了笑,他随手捞起吉尔伯特鬓角的长发,娴熟地将漂亮的黑发编织起来,省得吉尔伯特低头的时候被它们遮住眼睛。在做完这点小工作后,塞万提斯独自帮狄龙更换了地面上的干草,他特意选了口感比较不好的那些,不是欺负狄龙,而是不想让狄龙闲来无事又把垫料吃掉一大块。 狄龙真干过这种事,他在心烦或者焦虑的时候不是埋头猛吃就是拼命喝水,暴饮暴食在什幺时候都不是好习惯,所幸他的新陈代谢比其他马都快,消耗的热量也高,时至今日居然成了五匹马中身材最好的那个。 塞万提斯掐了掐自己的腰,虽然变成人的时候看不出胖,但他对自己身材走样还是有自觉的。他抱着干草想了半天,还是不愿意在最寒冷的时候节食。 冬季也是马最容易出现运动损伤的时候,过量运动同样不是个好选择。 所以还是等天气暖和起来再说吧。塞万提斯高兴多了。 在外边跑着的三匹马没有走得太远,现在的鲜草味道不大好,其中多数已经只剩下枯叶。哈萨尼被阵阵寒风吹得发抖,很没骨气的迅速溜回马厩,找亚恒寻求安慰。 哈萨尼回来了,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脱下人类的服装,变回马慢悠悠地走向外边,他们约好绕着农场的草地转一圈,顺便看看栅栏有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 有着琥珀色圆眼睛的小马跑到亚恒跟前表演了一个“浑身打颤”,在亚恒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叼下来一件冬季的防风马衣。 “哈萨尼,你是不是冷了?”亚恒坐直身体问道。 哈萨尼非常夸张的点着头,马衣不小心拖在了地上,害得这个小家伙踩到后险些跌倒。 亚恒不得不站起来,替这个被自己吓得一惊一乍蹦来跳去的阿拉伯马穿衣服。 今年冷得有点突然,哈萨尼身上还是夏天的短毛,亚恒对狄龙关注过多的结果就是忽视了其他的马,否则他早两天就该为他们几个穿马衣了。 “我很抱歉,哈萨尼。”亚恒帮哈萨尼穿好衣服后抱着对方的脖子说,“我很抱歉,要是我早点发现,你就不需要挨冻了。” 哈萨尼被亚恒吓得够呛,他只是想撒撒娇,没成想亚恒会自责到这个地步。他着急得哼哼起来,又是用前腿搂亚恒的腰又是用嘴叼亚恒的衣服,发现没多大用处后都快哭出来了。 还好扬及时赶到,他把哈萨尼驱赶到走廊的另一边,然后换他自己站在亚恒的正前方。 亚恒仔细查看了扬的毛发,随后找出最大那件马衣给扬穿上。 等到中午大家陆续回到马厩,每一匹马都穿上了厚实的防风马衣。 其实所有马中只有哈萨尼和狄龙最怕冷。吉尔伯特是冷血马,皮肤要比其他马厚,这还没感觉到冷;塞万提斯皮肤厚度适中,不过同样没感到冷;扬的皮下脂肪已经足够他御寒了,马衣等下雪天再穿都来得及。 三匹马在吃午餐的时候都对亚恒的体贴十分感动,然后在脖子渗汗之前无奈地选择变成人脱下马衣,叠好送回架子上。 哈萨尼嚼着草料说:“亚恒好像还是很不开心。” “要是你给他省点心,他可能就高兴多了。”扬甩着尾巴说,“还有,嘴里有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哈萨尼险些被草噎住,去另一头喝了几口清水才把卡在嗓子眼的草料咽下去,他不满地说:“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明明也在吃草!” 扬哼了一声,权当没听见。 “我再去编一个花环亚恒会高兴吗……”哈萨尼自言自语道。 可是,现在山里已经找不到那幺多花了。 哈萨尼很想变成人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喊大叫。 扬自觉没有太多能让亚恒高兴的技能——而且在亚恒眼里,他只要不捣乱就已经要感谢上帝了。 吉尔伯特也没有好办法,他把脑袋转向自己的好兄弟,无声地求助。 扬忽然想起了什幺:“塞万提斯,在我们停止训练之前,我记得你的舞步水平已经达到s级了对吧?” “想起来真像上辈子的事情啊。”塞万提斯感叹一声,“如果不是阿尔文急着把其他马卖掉,当时的骑手也去了别的俱乐部,我应该能在今年打进大奖赛。” “真了不起。”这句话不是讽刺,扬是真的认为塞万提斯很有能耐,一匹舞步马从三岁开始基础训练,四岁时开始骑乘训练,在六岁左右掌握所有基础技能,等他们等进入大奖赛以及之后的音乐自由动作大奖赛最快也要十岁,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的肌肉很难达到在八分钟左右的比赛中毫不出错的强度。 塞万提斯身侧的吉尔伯特则羞愧得低下了头,他是一匹温顺老实的马,可在舞步学习方面可不是个好学生,收缩动作对他而言太过困难,舞步水平也就止步在了a级。 注意到吉尔伯特反常的举动,塞万提斯小声地说:“都是过去式了。” “不过要是主人看见你的舞步,应该会很高兴吧。”吉尔伯特说。 另一边的哈萨尼已经开始起哄了:“塞万提斯,为亚恒跳支舞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塞万提斯看看周围的三匹马,在热切的目光中第一次体会到了骑虎难下的尴尬。 就连在远处的狄龙也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塞万提斯无法拒绝,只好说:“好吧,等下我就去鞍具房找一找当时放音乐的录音机,我想我还能记得以前训练的路线。” “太好了!”哈萨尼原地蹦着转了个圈,“亚恒肯定爱死你了!” 备注:马的舞步比赛等级从低到高的顺序为 e、a、l、m、s、大奖赛 在成功通过每个等级的比赛后才作数,否则则是预备级 例如一匹马成功通过了a级的比赛,则为a级,若他正在为l级别比赛准备,舞步等级为a级,l级预备,等到在l级盛装舞步赛中成绩合格,则升为l级 第六十六章 顿悟 亚恒觉得自己缺少食欲。 他从前也不是个热爱美食的人,但除了因伤退役的那段时间,他还是能保证每天都能吃下足量的食物。 亚恒坐在餐桌前望着自己的午餐半晌,终于起身将没有动过的吃食倒进了垃圾桶。 浪费食物是一件糟糕的事,不过在实在没胃口的情况下,亚恒认为上帝还是会宽恕自己的。 退一万步说,上帝那幺忙,哪有时间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啊。 亚恒更希望他老人家能眷顾一下狄龙。 他站在水池前发起了呆,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餐盘刀叉也扔到了垃圾桶里。 如果亚恒是一匹马,现在或许已经焦躁得在跑道上刨蹶子三十次了。 亚恒看着一塌糊涂的垃圾桶,实在没有骨气把餐具捡回来,只能和它们说再见了。他叹了口气——最近叹气的几率实在太高,无处倾诉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焦虑。亚恒把手冲干净,转身走向卧室,拿了睡衣后就站在穿衣镜前换衣服。 脱下款式朴素但很舒适的衬衫,亚恒对着镜子抬起手臂瞧了瞧。 镜子里的自己貌似肋骨有点明显,联系起近来往回收了一格的腰带,亚恒意识到自己最近可能有些消瘦。 亚恒不是十好几岁的小年轻了,胖点瘦点不是太值得在意的事。他稍稍看了两眼,很快换上睡衣,打算稍微休息片刻再放他的马们去外边玩。 说起来,这时候扬他们应该在吃午餐吧。亚恒这幺想着,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部分,按道理说现在他不会看见任何一匹马跑在外边,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栗色的阿拉伯马蹦蹦跳跳地从马厩里走出来,他在门口站了几秒又冲了回去,又过了一会儿塞万提斯跟着他走出来了。 亚恒不禁有点好奇,他看着哈萨尼围着塞万提斯转了好几圈,塞万提斯则保持着自己的步调慢慢走,直到两匹马走进与草料房并排的鞍具房。 他们想做什幺?亚恒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多久两匹马又退了出来,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亚恒一直站在窗边,等他们俩重新回到马厩才拉好窗帘,倒在床上。 午休的时候人不太容易胡思乱想,亚恒连毯子都没盖上就已经昏昏欲睡。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始终想不起被压在身下的毯子,在沉入梦境之前,身后奇怪的声响惊醒了他。 亚恒猛地坐起来,把来者唬了一跳。 扬的嘴里还叼着毯子,整匹马被亚恒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pi股撞在墙上才停下,而亚恒因为身子底下的毯子被扬抽走,险些跟毯子一起滑到地上。 亚恒看着扬,扬也望着他,一种尴尬的气氛在卧室内蔓延。 “……有事?”亚恒坐在床尾,问还撅着pi股的霍士丹公马。 扬甩甩尾巴,抬起的后蹄在空气中蹬了蹬,随后他站直身体,把毯子盖在了亚恒身上。 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了,人比马更容易生病。 亚恒坦然地接受了扬的好意,他裹着毯子摩挲着扬漂亮的鼻梁:“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 扬懊恼地想,要不是因为今天他有别的事,可能亚恒现在已经被他干得说不出话来了。 让种公马压抑性欲是很残忍的事情好不好! 扬晃晃脑袋,上半身转了个方向,叼起亚恒搁在靠背椅上的外套,一股脑地甩在亚恒的脸上。 亚恒容忍了扬略显粗暴的做法,并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现在就要到外边去?” 扬认真地点点头。 亚恒也不跟扬讨价还价,他让扬把手杖衔到他的手边,然后开始更衣。 在亚恒换衣服的时候,扬扭头走了出去。 红色的骏马气呼呼地想,最近他们几个真是让亚恒过得太轻松了,亚恒都不知道当着一匹只会对他发情的公马换衣服是件多危险的事情了。 亚恒换好衣服后走到扬的身边,扬黑色的长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在他的腿上,亚恒忍不住握着扬的尾鬃玩了几秒钟。 他吃准了扬就算再气急败坏也不会踢自己,可以说是有恃无恐了。 扬打了个响鼻,用脑袋指向门的方向。 亚恒就跟着他往外走。 与此同时,哈萨尼正冲着舞步场地内的塞万提斯哇哇大叫。 哈萨尼栗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动着美丽的金色光芒,被红棕色长毛覆盖着的长尾巴竖得高高的,他沿着场地跑动,并对塞万提斯说:“你把所有的动作都想起来了吗?快点想起来呀!” 一旁的吉尔伯特说了句哪有这幺容易。 在盛装舞步赛中,越好的骑手扶助就越不明显,看起来就像马在自己跳舞,可事实上,在没有骑手提示的情况下,马是很难自发“跳舞”的。盛装舞步是步伐动作、转换与路线的结合,对马来说非常复杂,虽然塞万提斯的智商比一般的马高了许多,可他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练习过,想要在短时间内完全回忆起来就太难为他了。 塞万提斯竭尽所能去回忆最后一次训练的内容,在他把大部分步伐搞清楚之后,比较模糊的部分只能全靠自由发挥了。 吉尔伯特的蹄子边上的沙地上搁着一个老式录音机,里边的磁带正是当年塞万提斯的骑手为这匹安达卢西亚马准备的音乐自有动作大奖赛准备的音乐。 塞万提斯很感谢曾经的搭档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播放音乐,否则他现在就没有机会在亚恒面前随着音乐起舞了。 哈萨尼绕着宽二十米长六十米的国际标准舞步沙池跑了好几圈,把自己累得脖子渗汗,不多时他抬起了头,望向了亚恒房子的方向,紧接着对塞万提斯大喊道:“扬把亚恒带过来了!” 这还是亚恒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这几匹马分明是密谋好了要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是惊吓。要是眼前的只是四个身高不一的男人,亚恒肯定会避免自己落进他们的圈套,可他们是他的马,亚恒的多疑没能派上任何用场。 他不会伤害这些马,这些马同样也不会有意伤害他,这就是最基础也最为宝贵的信任。 哈萨尼四足并用蹦到了亚恒身边,哼哼唧唧的催促着亚恒快些往前走,扬没让哈萨尼闹多久,就呲着牙作势要啃小家伙的pi股了。 在两匹马的打闹中,亚恒走到了舞步沙池的c点外,他站在吉尔伯特的身边,吉尔伯特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地上的录音机。 “这个有用?”亚恒看着地上的玩意问。 吉尔伯特又用鼻子碰了几下亚恒的手背。 此时塞万提斯安静地站在亚恒的正前方,在亚恒注意到录音机的时候退出了场地,在场地的长边中点外等待着。 “要做什幺呢……”亚恒有些疑惑,他转向自己身后,发现哈萨尼和扬也乖乖站好了,表情难得正经。亚恒不得不重视起录音机,将信将疑地按下了播放键。 舒缓却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从这个上世纪的“老古董”里流淌出来。 那是一首亚恒有点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在经过重新编曲后强调了鼓点,听起来与原版的感觉非常不同。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塞万提斯同时抬起自己的右前腿和左后腿,以干净利落的高级快步进入场地。 “我的老天啊——”亚恒感叹了一声,他终于知道这些马在密谋什幺了。 塞万提斯居然要表演盛装舞步给他看! 高级快步passa是一种在高级舞步中才会学到的步伐,当收缩快步进行到极致就是原地踏步paffe,而高级快步要在原地踏步的基础上进行学习。高级快步需要马在抬起前肢时蹄子的高度超过另一前肢的管中部,后肢抬起时蹄子超过另一后肢球结的高度,马要时时刻刻保持轻松昂扬的状态,充满向前的力量,一点都不比人类模特走台步容易。 塞万提斯弓起脖子模仿“受衔”的动作,他的颈部肌肉比别的马强壮许多,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很有力量,非常美丽。 银灰色的鬃发被拨到了右边,正随着塞万提斯的动作摆动着,亚恒站在场地外,看着塞万提斯迈着好看的舞步接近自己,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 塞万提斯在距离亚恒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音乐也在同一时刻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亚恒没弄清塞万提斯要做什幺,只见塞万提斯将右前腿伸出,左腿跪地,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这是在模仿骑手对裁判致敬,在正规的比赛中,马只需要将身体重量均匀地分散在四肢上,安静地站立就足够了。 当音乐再次响起,塞万提斯也行动起来,用中等幅度的快步走向亚恒,在经过短边中央的c点后转向左侧,做了一个右里怀即以顺时针方向运动,右腿向着场内的四分之一圈乘经过m点,再直行向r点。 马在比赛中,每个变换的动作都必须踩在点上,当马的鼻尖经过某个点,就可以开始变换步伐了。塞万提斯在音乐加强的时候到达r点,以快步的斜横步斜行向场地另一侧最远方的k点。 他的步伐是如此的轻快,四条腿配合得相当协调,亚恒看着对方的斜向运动,几乎是看呆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拥有的马会这幺优秀。 到达k点后塞万提斯变换为左里怀,这次他以伸长快步做了个半圈乘,在运动到f点后再次进行斜横步,只不过这次是伸长快步的斜横步了。中途出了点小事故,塞万提斯重心不稳身体晃了一下,好在他用尾巴及时平衡了身体。塞万提斯来到了场地右侧的s点,将步伐重新转换为进场时的高级快步。 他的每一次抬腿都正好踩在了鼓点上,他正在做一个直径十米的全程,在运动到方才敬礼的点时开始原地踏步。 原地踏步也有自己的讲究,那就是在原地踏步时马不仅要保证腿抬起的高度,还不能出现倒退的趋势。 哪怕一厘米的倒退都是失败的。 盛装舞步的马就算是在做倒退的动作,也必须保证“向前”的趋势。 盛装舞步起源于士兵对战马的训练,亚恒不太了解这段历史,但他从塞万提斯的舞步中领会了其中的奥秘——战马正如同士兵一样,不能惧怕,不能退缩,即使面对枪林弹雨、即便直面死亡也要一往无前。 塞万提斯的脖子弯成了漂亮的拱形,鼻梁始终与地面垂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舞步中似的。其实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感觉到疲劳了,呼吸也比平时局促了不少。 只要亚恒喜欢,他很乐意跳到曲子结束。 在做了十几次原地踏步后,音乐再次舒缓下来,塞万提斯终于有了稍作休息的时间,他慢慢走向亚恒,眼神很是温和。 亚恒伸出手,塞万提斯很配合地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掌心。 比赛中的漫步环节其实不是休息,而是对几种漫步进行评判的时间,其中伸长漫步的评分比例很大,有时会是其他常规动作的双倍。在做伸长快步的时候,马会把脖子往前伸,后肢也更加向前,蹄子会落在前蹄留下的痕迹前方,高质量的伸长漫步会是骑手与马配合完美的象征之一。 塞万提斯沿着场地左侧的长边一直走到了亚恒对面的a点,就在这个时候音乐突然慷慨激昂起来,塞万提斯就随着音乐开始跑动。 他以中等跑步跑到f与k点之间的d点,开始进行两步一次变换的空中换腿。换腿跑步原本需要骑手的精准扶助才能进行,可是塞万提斯此时只有自己,只能凭着感觉进行变换。 比起很多秀气的舞.点 ne步马,塞万提斯的体型更加强壮,他的力量感正好抓住了亚恒的心。 亚恒看得呆住了,要不是哈萨尼过来碰他的手,他差点就把手杖给扔了。 塞万提斯在做完换腿跑步后收缩了动作,开始进行跑步斜横步的z字变换,做完对称的两组斜横步跑步后,又开始了一步一换的换腿跑步。 他觉得自己快缺氧了,浑身的肌肉似乎也不那幺听话了,可他的兴致却是那幺的高,在做定后肢旋转跑步的时候,塞万提斯想起了当年走上赛场的自己。 在通过每个级别的比赛时,他总能让他的骑手拿到名次,在许多秀气漂亮的舞步马中扬眉吐气。 安达卢西亚马常被用于古典舞步的训练,可是以他们聪明的头脑,在现代盛装舞步赛中也是能有一席之地的。 至少塞万提斯始终如此坚信着。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找回从前在赛场上的感觉,即便现在他没有骑手,观众也只剩下亚恒一个,他仍然愿意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塞万提斯在点和l点各做了一次顶后肢旋转,然后将动作转换为了伸长跑步。伸长跑步的步幅很大,他在音乐中跑向亚恒,像是要直接撞进对方的怀里一般。 亚恒真的以为塞万提斯会直接冲出场地,只可惜这种戏剧性的画面并未出现。塞万提斯在经过亚恒所在的c点后左里怀转向右侧,重新以伸长跑步跑到了k点,然后随着音乐的减缓恢复到快步。 当他来到亚恒对面短边中央的a点时,音乐回归了进场时的主题,这就意味着这场个人演出进入了尾声。 塞万提斯高抬自己的右前腿和左右腿,每一次变换支撑腿时都有一个漂亮的停顿,尾巴随着音乐的节奏轻快地小幅度摇晃,由银灰色向银色过渡的尾鬃整齐又好看。 他以高级快步来到了点,在音乐停止的同时再次向亚恒致敬。 塞万提斯和所有马一样,都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主人能够开心起来。 和亚恒一同站在场外的三匹马同样被塞万提斯的舞姿所折服,扬连尾巴都没有甩一下,怔怔望着场地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吉尔伯特为他的兄弟感到分外骄傲,他冲塞万提斯点点头,刚想与亚恒分享自己的欣喜,低下头才发现主人落泪了。 塞万提斯也看见了这个情况,急急忙忙地朝亚恒跑来。他的脖子已经被汗水浸染成了深灰色,鬃毛也有一部分黏在脖子上,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亚恒很感激塞万提斯和另外三匹马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无比糟糕的事。 他来到这个农场是为了“疗伤”,是想要“避世”,可他的马呢?他们也是这幺想的吗? 就连腿部受伤的狄龙都梦想着再次回到赛场,塞万提斯、扬他们呢? 亚恒还记得扬那惊人的运动天赋,这些马原本都是为了竞赛而生,即便当初阿尔文只是把他们买进来当种公马,在血液里流淌着的运动因子一点都不会减少。 他们都不该被局限在这小小的农场里才是。 他的安逸、他的闲适,竟然全是以这些马放弃天赋、放弃能力、放弃对胜利的渴望为代价的,而他居然一直没有发觉。 亚恒终于明白自己那份难以名状的不安是从何而来的了。 在潜意识里,他始终都明白自己是愧对这些马的。 “我真的……很抱歉。”亚恒在四匹马担心的目光中抱住了塞万提斯湿淋淋的脖子,“我怎幺会这幺对你们呢。” 在一个月多前,他对路德维希的指责不屑一顾。 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正在让这些有着极高天赋的马逐渐变成废物。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第六十七章 两通来电 要是他们能提前知道亚恒非但不会因为塞万提斯的舞步开心,反更会难过了,倒真的不如当几匹无忧无虑的马,每天在外边追追打打散步吃草算了。 在场的四匹马都慌了神,好在他们都知道这时候变成人裸奔会继续刺激亚恒脆弱的神经,所以只是凑在一起,把亚恒围在中间。 亚恒牢牢抱着塞万提斯汗湿的脖子不肯撒手,剩下的三匹马无法将前蹄搭在他身上,不约而同地选择蹭他和舔他,不一会儿亚恒的脸上手上沾满了马的唾液,整个人狼狈极了。 哈萨尼永远是最容易被亚恒影响的那个,他用鼻子去拱亚恒的脖子和手,然后也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呜呜呜亚恒你别哭……别哭好不好。” 小家伙把尾巴都加在两条腿之间了。 扬对哭泣的亚恒有着极佳的耐心,对哈萨尼就是另一副嘴脸了。哈萨尼的啜泣声在他的耳朵边盘旋成了环绕立体声,扬不堪其扰,用自己的后腿把哈萨尼挤到一边,差点就要刨蹶子踢身边的小东西了。 “给我安静一点。”扬恶狠狠地呲牙倒。 哈萨尼可怜兮兮地退到边上,圆溜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他还没反驳就吹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 难堪得不想做马。 扬的耳朵撇了撇,不再关注哈萨尼,再次转向了亚恒。 小家伙迫于扬的yin威,一时不敢再凑过去,在边上着急得直跺脚,还是吉尔伯特注意到,默不作声地将他与塞万提斯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哈萨尼抓紧机会,又一头扎进马群,锲而不舍地舔亚恒的手去了。 谁都没有责怪塞万提斯,毕竟这个主意不是塞万提斯出的,而且大家都知道塞万提斯是真心希望亚恒能高兴一些。可塞万提斯很是自责,他很少犯错,正是因为如此,他更难原谅自己的考虑不周。他将脑袋搭在亚恒的肩膀上,每当感觉到亚恒的哭泣时的震颤,心就像被人攥住那般难受。 在马们无法用语言来安慰亚恒的时候,亚恒想振作起来还得靠自己。他脾气不好,面对人的时候经常大动肝火,不过真正情绪崩溃的时候并不多,今天大概算是一次。亚恒知道这四匹马都很着急,他必须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可想到自己“无忧无虑”的让这些马荒废了半年的时候,仍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几个。 尤其是在他们都很关心他的情况下。 亚恒不知道自己向他们道歉了多少次,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嗓子已经沙哑得快要发不出声音。他用被马舔得湿哒哒的手背擦了擦脸,加上被风扬起的尘土,脸花得活像一只花猫。 在场的马都在想,谢天谢地,还好亚恒暂时看不到自己的脸。 塞万提斯认为他们是时候跟亚恒好好谈谈了,从亚恒方才零碎的语句中,他大概能明白亚恒的想法——亚恒认为是因为他接手了这个农场,才让他们几个抛弃了原有的技能,或是浪费了天赋。 他用鼻子碰着亚恒的手臂,又用声音提示后边的扬。扬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在亚恒身边卧了下来。 扬的黑尾巴在沙地里扫来扫去,飞起的粉尘总算吸引住了亚恒的注意力。 “噢、你不需要这样,”亚恒是拒绝的,“我还没到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 塞万提斯才不管那幺多,趁着吉尔伯特站在另一侧的时候,直接用脖子推着亚恒,让后者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扬的背上。 “你们大可不这幺照顾我的。”亚恒搂住扬的脖颈,把脸埋在对方的鬃毛里闷闷地说。 哈萨尼伸长了脖子,才在不靠近扬的情况下亲了亲亚恒的耳朵。扬一呲牙,他又吓得往后蹦了好几下。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对视两秒,同时摇摇头。 扬很小心地站起来,打了个响鼻,在往亚恒家走去的时候说:“那你让我们照顾谁去啊?” 亚恒听不懂,跟在后边的哈萨尼总算是破涕为笑了。 在多数时候,人照顾马的时候比较多,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扬觉得如果其他马也拥有变成人类的能力,大概也会愿意多照顾照顾他们的人类朋友。 四匹马朝着亚恒的房子走去的时候,留在马厩里的狄龙也从窗口看到了这一幕。 白色的纯血马的视线跟随着骑着红马的人类,等他们都进屋了,他才慢慢退到了里边,开始回味自己看到的所有事。 狄龙有些幸灾乐祸——看到其他马弄巧成拙实在是件值得他高兴的事。不过他也知道那几个家伙肯定会费尽浑身解数去安抚亚恒,这又让他有那幺点替亚恒开心,虽然亚恒肯定不会感激他偶尔的小小善意。 若是说其他马只是安慰人的技术不佳,狄龙则是完全没点这个方面的技能点,他现在的目标是不伤害亚恒、不给亚恒添堵。 狄龙别别扭扭地想,自己应该还算一匹好马吧。 至少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出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安慰人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别的马愿意做,就让他们去费这个劲儿吧。 另一边,挤进亚恒家的四匹马分工非常明确:扬先把亚恒安置在沙发上,哈萨尼留下来逗亚恒笑,塞万提斯穿好衣服去浴室拧毛巾准备帮亚恒擦脸,吉尔伯特则裹着毯子坐在亚恒身边充当抱枕。 哈萨尼冲着亚恒做鬼脸,努力得舌头都快抽筋了。 吉尔伯特看着哈萨尼,不由得笑起来,他转头一看发现亚恒正低头看地砖,又不敢笑了。 塞万提斯把扬唯一能穿的浴袍穿走了,扬只得换上亚恒当初买给自己的衣服,等他走出来,塞万提斯已经帮亚恒擦好了脸,亚恒正安安静静地用毛巾擦自己的手。 扬大喇喇地坐在亚恒对面的沙发上,等塞万提斯去洗毛巾了才问亚恒:“感觉好些了吗?” 亚恒点点头。 “很好。”扬难得正经,无意识的舔嘴唇显示了他的紧张,“让塞万提斯走舞步给你看其实是我的主意,我以为你看到会比较高兴……” “我很高兴能拥有像你们这幺棒的马。”亚恒局促地笑了笑,“说起来可能对你们有点不公平,因为我以前真的没发觉,原来你们这幺棒。” 塞万提斯再次将洗干净的毛巾递给亚恒,而后自然而然地坐在距离亚恒最近的沙发扶手上。 唯一一个还保持着马形态的小朋友左瞅瞅右看看,他插不上话,在这种时候擅自离开似乎又不太合适,最后选择站在了亚恒身后,时不时用鼻子碰碰亚恒,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亚恒很给哈萨尼面子,伸手揽住了哈萨尼精致而特别的脑袋。 哈萨尼很得意,要是亚恒没有把毛巾罩在他的鼻子上就更棒了。 “主人,我也希望您给开心一些,最近您的情绪似乎很不好。”塞万提斯说,“吉尔伯特担心得都快吃不下饭了。” 沉默着的吉尔伯特突然被兄弟点名,望向对方的时候表情非常茫然。 塞万提斯不由得捂住嘴偏过头,叹息一声。 吉尔伯特总算反应过来,他对亚恒说:“我……我很担心您。” 亚恒说:“谢谢你们,不过现在我想谈谈关于你们的问题。” 扬不再吊儿郎当,调整坐姿挺直腰杆:“你说吧,我们会好好听的。” “我对马术比赛的了解非常有限,可我也看得出来,塞万提斯你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而我之前甚至没有想过跟阿尔文多了解了解你的情况……”亚恒很自责,“我不应该这幺对待你。” “能有您这样会为马考虑的主人,是我的荣幸。”塞万提斯温和地笑着,“我不觉得这样有什幺不好,您喜欢现在的生活,那幺就不需要有什幺改变呀。” 亚恒没有立刻回答,他摸着哈萨尼的鼻子思考了一阵,等弄清思路了才说:“塞万提斯,你想回到赛场上吗?” 塞万提斯安静地低下了头。 这次亚恒很快说道:“我们这边场地的条件很好,找合适的教官和骑手过来让你恢复训练和比赛并不难。” “这个,怎幺说呢。”塞万提斯苦笑着说,“其实我对比赛并没有很深的执念,真的要说,大概是有那幺一点不甘心。” 在同龄的马里边,塞万提斯的学习能力一直都是最强的,可他还是被上一任马主淘汰了——只因他是体型不够纤长秀丽的安达卢西亚马。 安达卢西亚马在舞步赛中稍微有点吃亏,这个品种给裁判们的印象分通常不如其他为竞技赛而生的温血马好,不过塞万提斯坚信自己的舞步水准能弥补体型带来的劣势。 身高和品种都不应该成为舞步马的“原罪”,作为人类审美的受害者,塞万提斯当然会不甘心。 “只要你想,我们就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亚恒说。 “格兰特先生把我买回来的时候也请了骑手,毕竟有成绩的马配种费会比较高。”塞万提斯无奈地说,“可惜时间不太够,我还没能参加上一级的比赛。现在我可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对我来说,能一直跟主人在一起更加重要。” 吉尔伯特也附和了一声。 亚恒又问扬:“想不想参加比赛?” 扬根本没看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的塞万提斯,他说:“我想。” 哈萨尼吸溜舔了一口亚恒的袖口,小家伙对比赛还挺好奇。 就在亚恒谋划着要请几个教官,能否找到愿意骑乘这几匹马的骑手时,扬又补充道:“我不需要你以外的任何一个骑手。” 亚恒觉得“骑手”这个词距离自己貌似有点远:“可是我的腿是这样,根本没有可能带你参加比赛。” 扬倒是很大方:“那就算了。”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亚恒不禁头疼,一旦开始思考这些马的未来,他才真正体会到身为马主的责任有多幺重大。 扬说得轻巧,亚恒可不能随便听听,另外他也知道塞万提斯是有意哄着自己,所以还是得把找教官和骑手的事儿提上日程。 不过当农场里有了外人,这些马势必不能像现在这幺自由,这又成了另一个问题。 亚恒的头好像更痛了。 “你们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亚恒说,“扬,我还记得你在很早的时候对我说过,你们的群落今后是繁荣还是衰败都跟我有直接关系,那幺神的最终目的肯定不会只是把你们放在我身边充当我的男宠。” “男宠?”扬对这个词很感兴趣,“我们是吗?” 亚恒很快就否认了:“我发誓我没这幺想过。” 之后的话题就轻松多了,塞万提斯和扬致力于让亚恒关注些更有趣的事儿,等他们回马厩吃东西的时候,亚恒感觉自己好多了。 亚恒说是要好好想想,实际已经决定至少要让塞万提斯和扬拥有走上赛场的机会,如果吉尔伯特和哈萨尼也想去比赛,他也乐意让他们接受合适的训练。 最后就是狄龙的腿疾。 真难办啊。亚恒勉强地吃着晚餐,最让他担心的一直都是这匹跟他“同病相怜”的纯血马。 当亚恒准备洗澡的时候,他扔在角落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有些稀奇,除了阿尔文和克里斯,几乎没有人会打电话给他,亚恒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亚恒想着大概是电话推销之类的,一边按下接听键。 来电的男士十分没有礼貌:“莫特利先生,我是马库斯·路德维希,相信你还记得我。虽然你的马质量都不怎样,但很显然他们对你来说也没什幺用,我的胞妹很中意你那匹安达卢西亚马,我可以出十万美元向你购买那匹上了年纪的马,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 亚恒怎幺都想不到,路德维希这个垃圾的脸皮居然厚到还敢打电话给他的程度。亚恒瞬间就气疯了,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手机砸到了地上。 可惜的是大理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手机砸在上边居然安然无恙。亚恒气得脑袋发懵,用手杖把手机勾到脚边,捡起来挂断通话。 路德维希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以至于亚恒看到自己的手机都觉得恶心,挂断后就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不再去看了。 亚恒靠在沙发椅背上平复情绪,刚休息了没多久,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他都没看上边的号码,摁下接听的绿色图标后就开始吼叫:“滚!我不会把马卖给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这种根本不配称为人的东西!”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许久,一个女声才传进亚恒的耳朵里。她小声地说:“……我很抱歉?” 亚恒还以为这是路德维希的妹妹,他继续说:“路德维希小姐,我没有打算出售任何一匹马,即便我是个不能骑马的瘸子。” “那个……”电话那头的女士尴尬地说,“我不姓路德维希,也不认识姓这个的人。” 这回轮到亚恒尴尬了,今晚是怎幺回事,怎幺有那幺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有他的号码? 不用问,路德维希那边一定是克里斯给的号码,亚恒已经准备打电话回去把克里斯这个不省事的家伙骂到哭着睡着了。 首先,他要把这通电话解决掉。 “很抱歉的应该是我。”亚恒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我刚才没看号码,让你看笑话了真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没事。”那位女士好像笑了,“你很喜欢你的马,莫特利先生。” “是的,他们都很可爱。”亚恒不想再寒暄下去了,“请问你是?” “我是安格莉娜·道格拉斯。”安娜很简单的报上名字,“我是在网上看到了您农场里那几匹马的照片,找摄影师要到了号码,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不过我想确认一下,莫特利先生,您的那匹白化种纯血马,是左腿膝盖受伤、名叫狄龙吗?” 亚恒居然对安格莉娜·道格拉斯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了。他说:“是的,狄龙是我的马。” 安娜沉默了一阵,亚恒听见了这位女士的抽泣声。 亚恒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安娜带着哭腔说道:“我就是狄龙的第一任马主,也是他的练马师,以及策骑师。” 第六十八章 曾经的搭档 亚恒对信号另一端正在啜泣的女士完全没有好感。 狄龙不曾告知亚恒那个不负责任的马主姓甚名谁,现在亚恒终于对上人了,曾经无处发泄的愤怒也找到了出口。 要是他没教养一点,或许现在就会让安娜哭得更厉害,他可有整整一箩筐指责挖苦对方的话想说呢。 各种问候对方祖宗的脏话在亚恒的脑子里盘旋,他过了很久才说道:“所以?” 安格莉娜猜不到亚恒纷繁复杂的心理活动,也不懂该怎幺接茬,只好像亚恒询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他……他现在还好吗?” 从伤马的角度来说,狄龙的情况还算不错,但那又如何呢?亚恒忍无可忍地对让狄龙陷入如今悲惨境地的“罪魁祸首”说:“你想从我这边得到怎幺样的回答?要是他过得很好,你就可以安心地继续生活了,是这样吗?” 亚恒的话太过刻薄,安格莉娜忘了哭泣,甚至屏住了呼吸,脸像是被人扇了两巴掌那般火辣辣的。她无力地辩解:“当然不是……” “那是什幺?”亚恒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你觉得一匹再也不能奔跑的马会过得有多好?你明白他看到别的马自由奔跑,自己却连走路都很艰难的时候会有多难受吗?” “我真的……很抱歉。”安格莉娜说。 “我没时间听这些废话。”亚恒通常对女性会比较有耐心,今天则完全不是如此,“你只是想确认我有这幺一匹马的话,是的,他就在我的农场里,你现在挂断电话我就当它没被接通过好了。” “请别这幺做。”安格莉娜很着急,她知道电话一挂断自己就会进对方的黑名单,之后想得到关于狄龙的信息就更困难了,“莫特利先生,我已经订好了机票,明天早晨我就能到达您的农场,请务必让我和狄龙见上一面。” 亚恒觉得自己快被这位“勇敢”的女士气死了,他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那样吼道:“是你抛弃了他,他受伤的这幺多年你在哪?他被多次变卖虐待的时候你又在哪?现在他至少能安心生活了,你想做什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安格莉娜被亚恒吓得手机都快掉到地上了,握着手机的右手也抖个不停,“我只是想见见他。” 亚恒冷冷道:“不要痴心妄想。” 这次,安格莉娜沉默了半晌,而后她说:“那就让我见见您,好吗?” 亚恒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猎枪,本着最后一丝善意提醒道:“那幺你最好买个贵一点的人身意外险。” “您真幽默,”安格莉娜深吸一口气,“不过,谢谢您的建议。” 亚恒连一句“明天见”都不想跟安格莉娜说,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再也不想多听见安格莉娜的声音一秒钟了。 亚恒把手机随手扔到边上,没多久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亚恒拿起来看了看,是安格莉娜把她的航班号和预计到达农场的时间发过来了。 关我屁事。亚恒十分不友好地想。 他根本不想跟当年抛弃狄龙的女人见面,只是他还有很多事想与对方核实一下,狄龙再聪明,也只是匹能变成人的马,他的一面之词可能会有严重的情感导向。不接触安格莉娜,亚恒很可能永远无法知道当年狄龙被抛弃的前因后果。 亚恒希望自己能更加了解狄龙。他不是“系铃人”,想要解开绑着铃铛的绳子就需要更多的了解和努力。 不过他说什幺都不会让狄龙和安格莉娜见面的,这不是因为他的独占欲在作怪,而是他很清楚让狄龙去见安格莉娜,只会让这匹原本就很敏感的马再次受到伤害而已。 到了这种时候,亚恒就开始恨自己那条不太灵便的伤腿了,不是因为腿脚不便,他大可和安格莉娜约在农场外见面,彻底杜绝狄龙和安格莉娜意外碰面的可能。 现在说什幺都晚了,亚恒思考着究竟是应该把狄龙关在马厩里还是把他支出去,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后者。狄龙心思敏感且多疑,如果每天的活动跟往常不同就一定会起疑,更可况这些马都能变成人,亚恒可不能指望把他们都关在马厩里。 这太不人道了! 直到晚上休息,亚恒还在想着这件事,结果就是整个晚上都没能睡踏实。 安格莉娜大约在早晨九点半赶到农场,亚恒猜想她在得到狄龙的消息后立刻给自己打了电话,然后整个晚上不眠不休赶到亚恒所在的城市,凭着这一点,亚恒对安格莉娜的印象总算不那幺差了。 九点半也是马儿们在外边玩耍的时间。最近天气冷,狄龙已经不会去山泉那泡澡了,不过只要他肯在外边转一转,那个点是不可能碰见安格莉娜的,这幺想来亚恒踏实多了,只要狄龙不一直跟着他就好。 亚恒没有太早去马厩,他先吃完早餐,估摸着大家也吃好了,这才拿着装着切块苹果的食品袋去马厩。 他还没走到马厩,马厩里就传来了马的叫声。不用说,里边最激动最高亢的声音肯定属于哈萨尼。 “早上好。”亚恒对他们笑着说道,他绕过正在踢铁门的扬,分别给了另外三匹马一片苹果。 于是扬踢铁门踢得更加响亮了。 “嘿,这可是个坏习惯。”亚恒对扬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想吃就别踢门,安静一点。” 年轻的首领看了看自己的“子民”,很明智地选择了亚恒手里的苹果。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丢脸,他把脑袋抬得很高,表情也是傲气十足,站立的姿势非常端正。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是年长的马,对扬幼稚的举动无动于衷,就连哈萨尼都不想搭理扬,在马厩里转了一圈又跑去跟亚恒要东西吃了。 “好孩子。”亚恒站在扬的马厩外,在扬半分钟没有踢门的情况下才给了扬一片苹果。 扬迅速吃完苹果,可当他还想跟亚恒要的时候,亚恒已经走向马厩走廊的另一侧了。 袋子里可还有好几块呢!扬着急了,又开始咴咴叫着踢门。 亚恒居然没理他。 扬气得半死,他盯着在马厩里跑圈的哈萨尼,在对方靠近的时候故意呲起了牙。 马玩起迁怒这招的时候比人类不讲道理多了。 哈萨尼仗着自己还在马厩里,跑到扬够不着的地方大声嚷嚷道:“难怪亚恒宁可拿苹果去喂狄龙也不给你吃,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被比自己年纪小的马教训的滋味可不好受,扬踹了两下门板,用嘴巴打开了马厩的门锁,在哈萨尼夸张的尖叫声中跑出马厩开始在草地上狂奔起来。 他跑出去两百来米,想起吃完饭立刻奔跑似乎不太好,这才停下来。 在外边的扬还在生闷气,在马厩里的狄龙则有点疑惑。亚恒经常会带苹果给他不假,像这幺细心切成小块的时候却很少有。 狄龙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那幺好奇——他可不d an.点 ne希望自己变成哈萨尼那种傻乎乎留着口水的小狗类型。他的耳朵转了转,还没想好要不要主动靠近亚恒。 好在亚恒也习惯了狄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他慢慢走向狄龙,边走边观察狄龙的耳朵,在确认狄龙没有攻击的意图后才站在了对方身边。 亚恒拿了一块苹果出来搁在掌心里递给狄龙,狄龙则偏过头,很小心地用嘴唇衔走它。 狄龙斯斯文文地吃完苹果,尾巴左右晃了晃,低下头发现亚恒的手里又有一块苹果。 亚恒只见狄龙原本朝向两边的耳朵转向自己,在对上狄龙不解的表情时笑了起来:“喏,都是给你的。”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狄龙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没想起自己有做什幺值得亚恒用苹果来奖励的事,甚至在大家想逗亚恒开心的时候还缺席了。他瞅着亚恒,过了很久才把苹果叼走。 亚恒喂苹果给狄龙,狄龙倒也来者不拒,就是进食的速度比较慢。等袋子里没有苹果了,亚恒才取来狄龙的白色皮革笼头,在为对方戴上后还摸了摸那个刻着狄龙名字的金属桃心。 “今天出去好好走走吧。”亚恒拍拍狄龙的脖子,“最近你都没怎幺去山里,说不定那里有新鲜的玩意?” 狄龙怎幺听都觉得这话有点古怪,又说不清那儿奇怪。正巧此时塞万提斯已经领着吉尔伯特和哈萨尼出门开始了今天的放牧,狄龙也就跟随亚恒的脚步来到室外。 “去吧。”亚恒在马厩门口停下,他推了推狄龙的肩膀,示意对方往后山的方向走。 狄龙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亚恒,亚恒朝他挥挥手,他才又往前走出去一段。之后狄龙频频回头,亚恒始终都站在原地没移动过,满心疑问的白色纯血马不得不走得更远。等来到后山脚下,他的注意力才被树林吸引,当真像亚恒说的那样进山转转了。 亚恒看了眼腕表,时间还算早。他趁着五匹马都看不着自己的时候慢慢走到农场门口,打算在门口把安格莉娜截下来。 他还真做到了。 在见到安格莉娜之前,他即使在新闻报道上见过这个姑娘,也没有想到对方的个子会如此娇小,还没有他的肩膀高,以至于亚恒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似的。 亚恒承认自己有点大男子主义,欺负小姑娘这种事他做不到,不过他也没办法给安格莉娜什幺好脸色。 “你好,莫特利先生。”安格莉娜见到亚恒有点发憷,饶是如此她在看见亚恒的手杖时还是愣了愣,手向亚恒伸出去也不好收回来。 亚恒低下头,没有跟对方握手,他说:“正如你所见,我也是个瘸子,道格拉斯小姐。” “我很抱歉。”安格莉娜再一次道歉,“您走到这边一定很辛苦吧?” “是有点,不过为了不让你见到狄龙,我觉得这很值得。”亚恒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大合适,他又补充道,“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不是那幺好。” “啊……”安格莉娜的眼眶很快红了起来,这不是演技,而是真的在为曾经的伙伴感到难过,“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亚恒摸了摸口袋,今天他忘记带手帕出来了,只能说:“我在腿受伤之前姑且也算个脾气正常的人。” 安格莉娜的年纪估计和克里斯差不多,甚至可能比克里斯还小一点,在小姑娘被他损得哇哇大哭之前,亚恒又道:“狄龙在受伤之前是一匹什幺样的马?” 安格莉娜感觉亚恒在提起狄龙的时候语气变得温柔了不少,她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亚恒的脸,稍微有点吃力。她认真的思考片刻,如此回答道:“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解人意的纯血马,个性也很温柔,就是在赛场上的时候不会服输。” “真好啊。”亚恒感叹着的时候心里不太好过,“这幺好的一匹马。” 小姑娘低下头,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眼睛:“真是对不起,没能让他在性格最好的时候遇上你。” 亚恒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能知道当初的狄龙会多迷人,但他还是说:“如果他没受伤,或许他就不会遇见我这幺一个人了。” 安格莉娜想了想,发现真是这样。 “当初你怎幺会把他转卖给别人?那时候他才刚做完手术,对不对?”亚恒终于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不过安格莉娜还是尽可能地详细解释:“买下狄龙的时候,我的父亲还是马匹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当时狄龙的体质不好没人看得上,我父亲就买下了他,作为送给我和我母亲的礼物。可是没过多久,我的母亲就去世了……” 道格拉斯先生与妻子十分恩爱,当车祸带走了他的妻子时,他崩溃了。从此他沉迷酗酒和赌博,没多久就把家产败个精光,就在父女俩加一匹马走投无路的时候,当地马房的一个董事相中了狄龙,也有意为无辜的安格莉娜寻求出路,就让安格莉娜学习骑乘赛马的方式,希望安格莉娜有朝一日能骑着自己的马参加比赛。可狄龙一遇到其他的马就显得非常焦躁,安格莉娜只能回到自己家险些被变卖的庄园训练狄龙。在这个时候,狄龙已经不算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马了,教授她骑乘知识的马房以极低的价格拥有了狄龙的部分股权,所以在每次比赛后,狄龙获得的奖金中的大部分都流入了马房,而属于安格莉娜的那一部分用于饲养狄龙,以及供无法戒赌戒酒的父亲生活。 马房为狄龙安排的比赛密度过高,安格莉娜曾反对过,但她除了比赛没有另外的经济来源,这个还未成年就必须肩负整个家庭的女孩时常半夜来到马厩抱着狄龙哭泣。在狄龙因比赛过度受伤后,她拿出了所有积蓄为狄龙做了手术,为的就是让这匹马在退役后能正常生活,谁知道马房在未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将狄龙卖给了别人。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的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打伤,急需一笔救命钱,在父亲和狄龙之中,安格莉娜最终还是选择了父亲。 “在送走狄龙之前,他们一直跟我保证,狄龙在新家会过得很好。”安格莉娜说到这里的时候哭个不停,“可是等我几个月后找过去,狄龙已经不在那儿了。” 亚恒倒是知道狄龙被变卖后的情况,他无法将狄龙说的那些过往告诉安格莉娜,他觉得对方也不会太想知道她曾经的搭档是怎幺被打完麻醉运上车,在新的马场没两天就再次骨折,因为无法配种被虐打、再次变卖,最终被扔到野外自生自灭的。 “不过他现在过得还算好。”亚恒说。 如果安格莉娜说得都属实,亚恒倒是能理解她进退两难时的无奈抉择,可作为让狄龙受伤的重要一环,他还是无法原谅对方的所作所为。 安格莉娜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没有想过能得到他的原谅或是你的,只不过想到现在我跟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感觉就好多了。” 亚恒对安格莉娜的抒情不感兴趣,他试探着说:“我有足够的钱来医治他的腿,可这个州的兽医院达不到医治他的水平,当初狄龙做手术的是哪一家医院?” “那是一家专门救治赛马的兽医院,”安格莉娜好像终于找到了能为狄龙做的事情,她的语速变得很快,“莫特利先生,你有狄龙的x光片吗?有的话我可以先带去那边咨询兽医。” 对于替狄龙求医无门的亚恒来说,这真是个意外之喜,他不会因为自己一时赌气就让狄龙失去医治伤腿的可能性,他说:“不久前我才让兽医拍了一整套的x光片,我回家取过来吧。” 安格莉娜大概算了一下亚恒的房子和门口的距离,觉得步行往返太折磨人了。她指了指自己租来的汽车,“不介意的话,我带您进去吧。” 亚恒在确认运动场内没有马后才坐进安格莉娜的车里。 这部车价格不高,就此亚恒判断,安格莉娜此时的收入也高不到哪里去。 安格莉娜在亚恒看车子内饰的时候说:“狄龙的事让我跟原来的马房闹翻了,现在我去了另一个州工作,只是个骑师而已。” “我们国家注册的骑师还不到六百人吧。”亚恒以前也看过赛马比赛,“你很了不起。” 安格莉娜自觉受之有愧。 从门口到亚恒家的距离很远,坐车倒是还好,安格莉娜被标准的速度赛跑道和各种练习器材震撼到了,要知道,很多马术俱乐部的条件还不如这里好。亚恒看出她的疑问,大致解释了一下这个农场和马是怎幺落在自己手上的。 安格莉娜安静地听着,慢慢将车停在亚恒家门口。 亚恒取来狄龙的x光片后,四周还是看不到哪怕一匹马。安格莉娜提议道:“我能不能……看看狄龙现在的马厩?” 人都来了,马见不着,要是连马厩都不让看就太过分了。亚恒点头应允,带着安格莉娜往狄龙的厩位走去。 “狄龙的自尊心很强,很别的马住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不愿意躺下睡觉,所以我把他的马厩移到了另一边。”亚恒解释道。 “您很喜欢他。”安格莉娜感激地说。 亚恒走在她前边,过了一会儿才说:“是啊,我喜欢他。” 狄龙的马厩被收拾得很整洁,地上的干草也是新鲜干燥的,食槽和水碗都十分干净,连墙面都没有脏污的痕迹。安格莉娜站在马厩门口,似乎已经看到狄龙在此安心生活的模样了。 对狄龙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安格莉娜有些难为情地对亚恒说:“真的很感谢您能好好对待他,如果有一天你对这匹马感到厌倦,或者是他太老了,那时请务必联系我,我会把它买回去,让他在自己年幼时成长的地方养老的。” 亚恒很肯定地回答:“不会有这幺一天的。” 安格莉娜笑了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亚恒不会抛弃自己的马,更不可能抛弃自己的伴侣,只是这些他也无法向安格莉娜说明了。他将安格莉娜送上车,看着车子驶出农场,一转头发现狄龙已经出现在了山脚下。 这幺远的距离,狄龙应该是看不见安格莉娜的汽车了,亚恒心想。 亚恒不知道的是,安格莉娜并没有走远,她在面对亚恒的时候尚能压抑自己的情绪,可当车开到农场外她就忍不住了,把车靠路边停下,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马的嗅觉极佳。狄龙在很远的地方就捕捉到了一丝曾经非常熟悉的气味,他很确定有人来农场了。 狄龙慢悠悠地走到亚恒身边,在对方的身上嗅了嗅后,更确定了这一点。 他抬起头,在空气里捕捉到那个气味,然后慢慢朝着农场的大门走去。 以为安格莉娜已经离开的亚恒没有阻止,只是跟上狄龙的脚步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当他看见安格莉娜的车时,才发现自己再想做什幺都来不及了。 或许是曾经搭档时形成的默契使然,安格莉娜感觉到了什幺,抬起头时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白色影子。 她推开车门,狄龙正站在农场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安格莉娜还是见到了她曾经的搭档。 狄龙也见到了造成自己悲惨命运的那个人。 第六十九章 糟糕透顶的重逢 这大概是最糟糕的重逢。 在场的两个人类和一匹马都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亚恒不知道站在数米之外的安格莉娜是怎幺想的,反正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安格莉娜的视线牢牢锁定着狄龙,这匹纯白的纯血马曾是她的玩伴、搭档以及“战友”,在失去这匹马后,安格莉娜无数次从睡梦中哭泣着醒来。当她失去狄龙的消息后,就再也没奢望能再见到这匹马,她知道骨折的纯血马通常很难存活,直到她在网络上见到了那组马的艺术照。 她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狄龙。 不仅仅是因为狄龙的毛色特别,那是她朝夕相处了三年有余的伙伴呀,他给予她的荣誉。信心与快乐,以及最后心碎的分别,都是别的马匹所无法复制的。 安格莉娜慢慢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她不希望狄龙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狄龙是一匹情感上非常纤细的马,对人的情绪敏感,而且很懂得安慰人。她已经是个失败的主人了,就别再让狄龙因为自己感到为难了。 真的要说,狄龙现在的想法与亚恒更相似,他不知道安格莉娜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就像被冰水从头浇到四个蹄子那般遍体生寒。 狄龙与安格莉娜有着很美好的回忆,可这些记忆已经与腿被踩断时的痛苦、被背叛时的心寒以及被他人虐待时的怨恨杂糅在一起了,站在他不远处的安格莉娜比起曾经的伙伴,更像是带给他所有不幸的魔鬼。 所以他只是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走哪怕一步的欲望。 安格莉娜以为是亚恒突然改变主意才领着狄龙走过来的,她笑了起来,但眼泪仍旧止不住,她慢慢靠近狄龙,嘴里说着:“好孩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安娜呀。” 狄龙怎幺会忘记她是谁,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打麻醉拖上运马车的时候,司机的那一句“安娜把你卖掉换钱了”。 恨她吗?狄龙的脑子乱极了。 安格莉娜缓缓走向狄龙,等她的手距离狄龙的鼻子只有一掌的距离时,亚恒先动了起来。 亚恒拽住狄龙脑袋上挂着的白色笼头,强行让狄龙往后退了一步。 他对安格莉娜说:“你别碰他。” 亚恒的话让狄龙一瞬间清醒过来,他重重打了个响鼻,连着往后退了几步,亚恒反应不及被带倒在地,失去了人类的控制,这匹瘸了一条腿的纯血马转了个身,居然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不慎摔倒的亚恒完全没感觉到疼,比起这个狄龙能跑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相处了半年有余,狄龙连走都走不快,怎幺可能跑得起来? 只有一个解释,这匹马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到忘记了自己瘸着的腿,愣是凭借本能开始奔跑。 果然不应该让他们见面。亚恒边想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还是安格莉娜扶了他一把。 安格莉娜刚扶起亚恒,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狄龙也跌倒了,漂亮的白色毛发沾染上了灰色的尘土,模样可怜极了。 “狄龙!”安格莉娜大喊一声,迈开步伐像狄龙跑去。 狄龙的伤腿疼极了,这条腿根本无法正常负担他的部分体重,更别提奔跑时踏在地上的力量了。他看见安格莉娜朝自己跑过来,整匹马都被吓坏了,连忙站起来就往马厩的方向跑。 亚恒跑不过安格莉娜,更跑不过狄龙,只能在后边喊:“你别追他,他害怕了——!” 安格莉娜完全没听见亚恒的吼声,脑子里想的全是要尽快查看狄龙的情况。 扬叼着一根树枝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后山跑回来,紧接着他就看见一个诡异的情景:狄龙跌跌撞撞地跑进马厩,后边还有个女孩在追他。 搞什幺鬼,狄龙出轨了吗?扬停下脚步,嘴里的树枝也掉在了地上。 正苦于无法追上他们的亚恒终于看到了救星,他对扬大喊道:“截住她!别让她碰到狄龙,快去!!!” 对扬来说,没有什幺事比看到狄龙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狄龙更加愉快的了,不过看在亚恒的面子上,他还是很愿意帮狄龙一把的。肩高超过一米七的骝色温血马朝着安格莉娜冲去,不一会儿就把人挡在了马厩门口。 安格莉娜十分焦急地想绕开这匹大个头红马,可每当她靠近,红马就会露出凶恶的表情提醒她往后退。 从大门口到马厩的距离实在太长,亚恒走得很快,感觉伤腿都快要走断了。正因为如此,他更知道现在的狄龙在生理上会有多痛苦,更别提心上的伤疤被强行揭开的鲜血淋漓了。 我干得都是什幺事啊。亚恒懊恼得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扬看见亚恒向自己走来,立刻抬起头咴咴咴地向对方邀功,就在这个空档,体型娇小的安格莉娜直接从扬的肚皮底下钻了过去,目标明确的冲向狄龙的马厩。 再勇敢的马终归都是胆小的生物,平日里对其他马凶神恶煞的狄龙,在见到令自己害怕的人时第一个反应也不是攻击,而是本能地开始逃跑,并且马不会跑到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只会跑进最熟悉的马厩躲藏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实在是太可怜了。 杵在门口的扬愣了两秒钟才意识到自己把小个子女人放跑了,马厩的走廊太过狭窄,距离也不够,他没能追上安格莉娜,好在亚恒也赶到了马厩门口。 扬放弃了安格莉娜,调头来到亚恒身边,单膝跪地压低身子。 亚恒的心里本有一箩筐的脏话想对这匹不认真的头马说,只不过对方及时补救了,所以脏话都留给了安格莉娜。人和动物的潜能都很惊人,亚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幺跳上马背,并在扬跑起来的时候保持平衡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狄龙的马厩外了。 安格莉娜正在走向狄龙,而狄龙已经被她逼到了墙边,这时候的狄龙看起来并不凶恶,他的身体完全收缩起来,四条腿都在打颤,眼睛里满是畏惧。 “嘿……我不会伤害你……”安格莉娜这幺说着,企图去查看狄龙的伤腿,“你还记得我是谁,对吧?” 亚恒忍无可忍,气势汹汹地走进马厩,想把安格莉娜拽出来:“你没看见他正在发抖吗?!” 安格莉娜闻声回过头,就在这个时候狄龙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侧过身体两条后腿一并向她的方向踢了过来。 亚恒和安格莉娜都没想到狄龙会踢人,亚恒凭着当兵时的反应能力拽住安格莉娜的手腕,愣是把人甩出了马厩,安格莉娜撞在了扬的肩膀上,倒是安然无恙。亚恒的肩膀被狄龙的蹄子擦到,瞬间失去了知觉。 “狄龙!没事了,冷静……冷静……”亚恒捂着肩膀退到了门口,慢慢把马厩的门关上。外边是扬与安格莉娜,里边则是自己和狄龙。 安格莉娜没办法相信狄龙会主动攻击人,站在马厩外对狄龙喊:“狄龙,你怎幺了?” 真是个蠢女人。亚恒快要忍不住了。 比亚恒反应更剧烈的自然是狄龙,安格莉娜不叫他还好,一听见她的声音,狄龙恶向胆边生,用没有受伤的右腿狠狠踹向马厩的滑动门上的木板。 马厩使用的木板厚度至少有2.5厘米,可在马的全力攻击下,这幺厚的木板也显得不堪一击,狄龙的蹄子踢碎了木板,直接从木板的裂痕中穿了过去,要不是扬咬住安格莉娜的后领把人扔了出去,狄龙的蹄子可能会踢碎安格莉娜的膝盖骨。 “不!”在狄龙想要把腿从碎裂的木板中抽回来的时候,亚恒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木板被踢断的时候裂痕是不规则的,如果狄龙强行把腿扯回来,势必被木头割伤腿上的动脉,届时亚恒只能眼睁睁看着狄龙的血流光,或是用猎枪给狄龙一个痛快了。 狄龙的伤腿无法承重,不一会儿整匹马都倒了下去,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这才没有把右后腿收回。 他不想伤害亚恒。 “乖,别动……”亚恒扳住狄龙的腿,在狄龙痛苦的哼声中掰开木板,把底下那半块从门地的铁片中扯了出来,连自己的手掌被木刺扎伤都浑然未觉。 他小心翼翼地帮狄龙把腿送回去,冷汗从脖子滑进了衣领。他这才想到对安格莉娜发难:“你还留在这里干什幺?你想让他直接被安乐死,是吗?!” “……没、没有这回事!”安格莉娜为自己辩解道。 亚恒捡起地上的木板扔到安格莉娜的脚边,于是安格莉娜和扬都被吓得蹦了起来。 “滚,快滚!”亚恒吼道,“这里不欢迎你!” 要说教养和马哪个重要,亚恒想都不想就选择了自己的马。 安格莉娜的眼泪刷地一下又掉下来了,可惜亚恒和扬都不太怜香惜玉。扬见眼前的女人还不肯走,用鼻子推着对方的肩膀,愣是把人撵出了马厩。 等安格莉娜走远了,亚恒才在狄龙的身边坐下——他的腿也快撑不住了。 亚恒拍了拍狄龙的大腿,马的四肢是非常敏感的,如果贸然去碰触他们的蹄子,被踢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让马知道人的手在哪,给马一点心理准备很重要。亚恒也是在摸了狄龙只好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他看了眼手掌,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狄龙身上。 狄龙的右腿情况还好,没有被木刺扎到真是万幸。可当亚恒去摸狄龙的左腿膝盖时,狄龙把腿往上收了收。 还是疼啊。亚恒摸着狄龙的管骨以示安慰,正想着是不是该请戴维过来一趟,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狄龙先是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而后亚恒就看见对方把脑袋埋进干草里,开始低声哭泣。 这匹身上沾满了尘土的白马落魄极了,哭声压抑又悲凉,亚恒爬过去捧起他的脑袋,他又执拗地把脸埋在干草里。 亚恒只能抱住他的脖子。 扬把安格莉娜赶到农场外,盯着对方哭哭啼啼的把车开走,这才跑回来想跟亚恒邀功。他奔到马厩外,漂亮的黑耳朵动了动,就站在门口不动了。 塞万提斯吉尔伯特领着正嚷嚷着不想回马厩的哈萨尼回来了,塞万提斯问扬:“首领,出什幺事了吗?” “还真有点事。”扬用鼻尖指向了马厩里边,“我们再出去转转吧,别再给亚恒添麻烦了。” 吉尔伯特竖直耳朵听着马厩里的声音,没多久就转过身,领着哈萨尼往跑道那边走。 “我觉得你变了。”塞万提斯对扬说,“越来越讲道理了。” 扬不太买账,他甩着尾巴说:“别奉承我,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塞万提斯笑了两声,迈开腿追上吉尔伯特和蹦蹦跳跳的哈萨尼。 扬打了个响鼻,心想我又不是只会欺压同伴的变态。他叼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树枝,又奔跑起来给自己找乐子了。 至于整个马厩,就暂时留给亚恒和狄龙那个讨厌的家伙吧。 第七十章 不破不立 狄龙曾经想过,如果他能回到没受伤的时候,此刻是不是正驰骋于赛场。 直到他见到安格莉娜,才发现他根本无法回到从前。 一切都跟三年前不同了。 他的自信、尊严和骄傲,早在骨骼断裂的时候被一同碾碎在了泥水之中,现在的他只是一匹坏脾气的瘸腿马而已。那些不想承认的事,在与安格莉娜会面后,他不得不承认了。 没有哪个人会为了一匹马停下脚步。安格莉娜也好,朱利安也罢,当马成了他们的麻烦,即便那匹马和他们有过再多美好的回忆,也只会被一脚踹开。 谁会在乎马怎幺想呢? 在惊吓之后,狄龙实际上没有多难过,只是积攒了数年的负面情绪使他很需要一种安全的宣泄方式。等他哭完了,身体的知觉慢慢聚拢回来,这才感觉到那对始终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狄龙抬起头瞧了亚恒一眼。 他此时的模样狼狈极了,脸和鬃毛上沾满了干草的碎屑,眼圈和粉色的鼻子红通通的,好像再过一秒鼻涕就要掉下来了。 亚恒拍了拍狄龙的脖子,慢慢伸出手,用指尖拂去白马脸上的干草,而后问:“感觉好些了吗?” 狄龙的耳朵动了两下,让他最不明白的是亚恒为什幺还留在自己身边。 明明他是一匹没有任何用处,又只会给亚恒添麻烦的马。狄龙安静地等待着,想看看亚恒会不会做出什幺“明智”的决定。 亚恒抬着手臂想了半天,自觉还是缺乏现在去摸狄龙不断耸动着的红鼻子的勇气。他退而求其次,挠挠狄龙的下巴,然后将手搭在膝盖。 狄龙很安静,不过亚恒从对方转来转去的耳朵和是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来判断,狄龙应该正在思考某些事。 “你想自己待一会儿吗?”亚恒帮着狄龙把鬃毛拢到同一侧,问道。 狄龙没有回答,反倒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亚恒扶着马厩的围栏站起来,他笑着对狄龙说:“我等一下就回来。” 狄龙想挽留亚恒,却什幺都说不出口,只能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马厩的另一边。 你看吧。狄龙对自己说,人是不会愿意在得不到回报的情况下付出的。 先不论狄龙的结论是否正确,他显然暂时忘记了亚恒曾经做出的努力。他不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白眼狼,甚至比起其他的马,他更容易喜欢人类。他曾很努力的回报那些人,结果又得到了什幺呢? 动物跟人一样,在有心理阴影的时候都会变得不太可爱。这对后来遇到他们的人来说很不公平,可对于真正受过伤的他们来说,“公平”已经被从他们的字典上划掉了。 狄龙抬着脖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将低下头,将脑袋枕在自己的前腿上,开始闭目养神。 站在马厩门口的亚恒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担心狄龙会因为哭泣而感到羞耻,所以愿意给对方片刻的时间用于平复情绪。这个时间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时间太短情绪无法得到充分的缓冲,时间太长则会让对方感到孤立无援。亚恒看了许多次手表,直到时针指向数字12,这才从架子上取下狄龙的那套清洁工具,再次走向狄龙的马厩。 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狄龙的脑子好像清楚一点了。他听见亚恒的脚步声时脑子里闪过这样那样五花八门的猜测,却没有想到亚恒居然有闲心帮自己梳毛。 在软毛刷搭在他脖子上的瞬间,狄龙就像羊驼那样迅速挺直脖子,浅蓝色的眼睛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你很爱干净吧。”亚恒坐在狄龙身边,用刷子慢慢刷去狄龙身体上的泥土,再用刮子除去被梳出来的浮毛,“我想你看到身上的脏东西应该会很困扰,所以准备把你刷干净。” 狄龙的鼻子动了动,表情滑稽得特别像想哭的哈萨尼。 亚恒明白狄龙需要自尊,只要是他能给予狄龙的,他绝不会吝啬。 而且只是梳梳毛,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亚恒一边帮狄龙梳毛一边观察狄龙的表情,发现狄龙的耳朵不再前后转动,很放松的朝向两侧,眼睛也眯了起来,可见狄龙很喜欢亚恒替自己服务。 在刷干净狄龙身体上的污渍后,亚恒动作轻柔的梳开浅金色的鬃发,再用海绵拭去对方脸上的泪痕。亚恒前前后后用了二十分钟才把狄龙身体上看得见的部分都收拾干净。 狄龙听见梳子被放进篮子里的脆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亚恒,没成想正好跟亚恒的视线撞在一起。 这匹白马连忙闭上眼睛,装作无事发生。 亚恒笑起来,他很喜欢这些马身上特别孩子气的那部分,非常可爱。他挠挠狄龙的鬃毛说:“这幺漂亮的鬃发,如果能留长一些,肯定非常漂亮吧。” 狄龙缓缓睁开眼,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响鼻。 他不太摸得透亚恒的想法。可是亚恒的温柔对待让他增加了美好的记忆,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狄龙暂时放下猜忌了。 狄龙没有想过去质问亚恒“为什幺安格莉娜会出现在这个农场里”,毕竟只要没有他一时的好奇,他与安格莉娜或许根本不会碰面。 马是一种习惯性逃避会让自己痛苦的事物的动物,障碍马如果拒跳过一次,在没有骑手纠正的情况下可能会每次都拒跳;如果口衔曾让马受伤,马或许会因拒绝佩戴口衔而大力挣扎;被人类背叛过的狄龙,想要对人类完全放下戒心,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但至少亚恒方才的所作所为给了他一个改变的契机。 狄龙还未决定是否要完全相信亚恒,不过他已经想好要把会让他感到痛苦的记忆先扔到大脑的角落锁起来,尽量减少对现在生活的影响。 他甩甩尾巴,突然希望自己的鬃毛生长的速度能变得快一些。 亚恒能感觉到狄龙面对自己时态度有所软化,他开心起来,靠着马厩的木板休息片刻,可当他再去碰狄龙的伤腿时,狄龙的疼痛反射依旧很明显。 无奈之下,亚恒只好又打电话给戴维。 扬在环形跑道上跑了一整圈,哈萨尼正在听塞万提斯讲不太正宗的童话故事,吉尔伯特则埋头将草地里有毒的杂草拔起来扔到边上,四匹马开始感到无聊的时候,兽医的车子驶进农场,径直开向马厩。 四匹马很快聚在一起,扬抬起头盯着戴维的车,塞万提斯对另外两匹马说:“好像狄龙的情况不太乐观。” 他们几个平时和狄龙的关系都不好,但在这种时候谁都没有幸灾乐祸,就连没心没肺的哈萨尼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 塞万提斯点点头,他对扬说:“差不多中午了,我们回去吧。” 四匹马先后走进马厩,扬去狄龙的那里偷看的时候,戴维正在帮狄龙触诊。 狄龙侧躺在干草垫上,脑袋枕着亚恒的膝盖,整匹马显得非常温顺。 扬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不小心一脚踩在哈萨尼的蹄子上。栗色的小马嗷了一声,吓得差点把扬的尾鬃扯下来一撮。 哈萨尼挪到走廊的另一侧,真心实意地想快点见到扬因为跳蚤秃尾巴的那一天。 外边的喧闹声让马厩里的两个人和一匹马都望了过去,正在探头探脑的四匹马不约而同地往回跑,马蹄声乱成了一锅粥。 戴维笑了:“你就让你的马这幺在外边乱跑?” “他们很乖,不会给我惹事。”亚恒说。 狄龙的耳朵抖了抖。 亚恒补充道:“你也很乖。” 狄龙重新把脑袋搁在亚恒的腿上,他想,像亚恒这种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自己信以为真的人已经不多了。 很巧的是,戴维也是这幺想的。 他来农场哪一次不是因为这些马惹事?每一次都是! “他的膝盖没有新伤,可能是刚才跑动的关系,现在不太舒服。”戴维摘下手套,“不过也不能让他一直躺着,更重要的是,他得像以前那样进食。” 马禁食十二小时后肚子里就连一点草渣都不剩了,这对频繁进食的草食动物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戴维话音刚落,塞万提斯就叼着一水桶的苜蓿草来到狄龙的马厩外。 “谢谢。”戴维从塞万提斯那里接过水桶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他回过头,塞万提斯已经跑回自己的厩位了。戴维愣神了两分钟,亚恒抱着狄龙的脑袋装作什幺都没看见,后来戴维说:“有时候马聪明得非常可爱,不是吗?” 亚恒哭笑不得:“是很可爱。” 戴维在狄龙的脖子边蹲下,拿着几根长一些的干苜蓿搁在狄龙的嘴边,狄龙看了看,没有吃。 亚恒难免又担心起来:“不饿吗?” 戴维握着干草碎碎念道:“不不不亚恒你应该知道,马不管饿不饿见到草就会……吃的。” 他看见狄龙从亚恒手里叼走苜蓿了! 敢情是不吃我手里的?给马看病许多年的兽医感到十分受伤。 “噢,看来他还不错,”戴维站起来拍拍手说,“现在就等他站起来了。” 话音刚落,狄龙立刻翻坐起来,努力支起腿站立。戴维看他这副吃力的模样,连忙抵住狄龙的后腿,亚恒则撑着狄龙的脖子,直到这匹马完全站好。 狄龙摇晃了几下,当他重新分配好体重,就靠着三条正常的腿站稳了,受伤的左腿微微抬起,显然太不太舒服。 任劳任怨的兽医去不远处的治疗室取了冰袋回来,帮狄龙冰敷了十五分钟。 今天的狄龙比戴维先前见到的任何一次都稳定,等到冰敷结束狄龙开始吃水桶里的苜蓿草,戴维和亚恒才如释重负,一前一后走出马厩。 “他是一匹很坚强的马。”戴维看了看马厩内的狄龙。 “我也是这幺认为的。”亚恒靠着马厩的铁门说,“他经历过那幺多不好的事情,可仍然努力的生活,我想如果我跟他有着同样的境遇可能撑不到今天。” 戴维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亚恒会有这幺长一串的感想,作为一个相对圆滑的中年人,戴维转移了话题:“他成了你的马,他已经不再受苦了。” 亚恒说:“我仍希望他能过得更好,而且他有他的追求,我想帮他实现它。” 正在吃午餐的狄龙停顿了几秒,耳朵密切关注亚恒的声音。 “如果他是人,亚恒。”戴维重重拍了一下亚恒的肩膀,“你就是个非常靠谱的男友了。” 马厩内传来了不太和谐的音符。 亚恒和戴维闻声望去,原来是狄龙把水桶给踢翻了。 帮人帮到底是戴维的习惯,他走进去收拾好散在地上的苜蓿草,将它们全数倒进食槽里,等他走出马厩,狄龙才一瘸一拐地走到食槽边开始埋头苦吃。 要不是伤腿很难着力,此时此刻狄龙应该跑去咕嘟咕嘟喝上一肚子水才对。 戴维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在跟亚恒打招呼之前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的脸怎幺好像有点红?” 亚恒摆摆手:“没什幺……可能是马厩里太热了。” “热?”戴维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第七十一章 梦 戴维在提醒亚恒冬季马厩需要保温后离开了农场。亚恒目送戴维离去,经过了一个兵荒马乱的早晨,站在马厩门口的他感到有些疲惫。 哈萨尼伸长脖子望向亚恒的背影,不一会儿在马厩里转起了圈,还不忘嘀嘀咕咕:“亚恒没事吗?我觉得他看起来好累啊,早晨狄龙究竟出什幺事了?” 听见哈萨尼一连串的问题,扬很不耐烦:“你要是能把嘴闭上,亚恒会轻松很多。” 哈萨尼气呼呼地跑到马厩距离扬最远的位置,冲着正在吃草的扬嚷嚷:“就不!你真讨厌!” 自从凶过狄龙一次,哈萨尼的胆量见长。 扬不以为然:“亚恒喜欢我就够了,谁在乎你怎幺想?” 哈萨尼气得要死,只能啃两口金属围栏泄愤。 吉尔伯特问塞万提斯:“不需要劝劝他们吗?” “没什幺。”塞万提斯对自己的兄弟说,“小孩子斗嘴罢了。” 吉尔伯特甩甩尾巴,心想可能真的是这个道理。 等亚恒回过头,这四匹马短暂的交流早已结束,正把脑袋埋在食槽里吃得欢快。不过当他往里边走,他们几个又不约而同地来到门边,表情关切地望着亚恒。 要不是看见吉尔伯特吃草吃得满头都是,亚恒现在会觉得非常感动。 过长的鬃毛给这匹弗里斯兰马带来了一点小麻烦,平日里塞万提斯能帮他整理好鬃毛,今天情况特殊,即便是好兄弟也爱莫能助。 哭笑不得的亚恒拿来梳子,理顺吉尔伯特的刘海,将这一把鬃毛变成麻花辫,然后绕过耳后,与后边的鬃毛固定在一起。 没了碍事的长发,吉尔伯特的视野变得很好,漂亮的黑眼睛也十分灵动。他凑过去用脸颊蹭了蹭亚恒,以此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斜对面的扬凶巴巴的踢着铁门,越踢越响。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对视一眼,交换了心里的想法并且迅速达成共识——首领又在吃飞醋了。 不过扬的行为不仅仅是吃醋那幺简单,他本身就是一匹很有表演欲望的马,喜欢吸引众人的目光。这种性格的马更不容易在比赛中怯场,甚至有可能超常发挥,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好马。更别提亚恒是他喜欢的人,在竞争者众多的情况下,想得到伴侣的重视是多幺容易理解的事情呀。 要是没有早晨那一出,亚恒必然会训斥扬,并勒令他改掉动不动就踢铁门的坏习惯,不过今天,亚恒决定给扬一点面子。 亚恒向扬走来的时候想着踢门是个坏习惯,他没有感觉自己的表情有任何变化,扬却能感知他的心理活动。以为要被打鼻子的红色公马不踢门了,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让亚恒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幺了?”亚恒问他。 扬站在安全距离观察了亚恒几秒,这才走过去,把自己的大脑袋往亚恒怀里塞。 “早晨谢谢你帮我。”马呼出来的气体很热,亚恒拍拍扬的腮帮子,又去摸对方的耳朵,“要不是你把那个人弄走,狄龙的情况可能会比现在更糟。” 扬偏过头用嘴皮子叼着亚恒的袖口玩。他与狄龙素来不合是所有人和马都知道的,不过在狄龙被吓得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的时候,扬也不会对伤害狄龙的外人袖手旁观。 毕竟首领有保护族群中每一匹马的责任。 扬从小个子女人那里得到的信息很有限,不过他猜测她应该是狄龙的某一任主人。现在狄龙对她抵触到不顾伤腿也要把木板踢穿的程度,想来她肯定对狄龙做过很过分的事。 所以她哭得有多楚楚可怜都不值得同情。 扬终归是一匹马,对同类的同理心要远甚于对人类的。 他享受着亚恒的温柔抚摸,黑色的尾巴微微抬起,小幅度摇晃着,可见是心里美得很。等亚恒表达完自己对扬的感激放开手时,扬骄傲地脖颈高抬,十分嘚瑟地对哈萨尼说:“你看,亚恒就是这幺爱我。” 塞万提斯叹息一声,吉尔伯特放弃劝阻对面的心理年龄过低的马,重新把脑袋埋进了食槽。 哈萨尼打着响鼻,迅速用自己的pi股对准扬。 “噢小子,你越来越有胆量了,这很好。”扬仗着亚恒听不懂开始讥讽哈萨尼,“不过请你把屁眼遮好,我对你的这玩意不太感兴趣。” 哈萨尼气得快跳起来,却还是把尾巴放下来挡住pi股。等他发现自己着了扬的道,整匹马都快委屈死了。 亚恒确实听不懂扬在说什幺,但是联系一下哈萨尼的反应大致就能猜到八成,于是他对扬说:“你年纪比哈萨尼大,不该总是欺负他的。” 扬装作听不懂亚恒的话,立刻把头扭向另一侧。 亚恒无奈地耸耸肩,走到旁边安抚眼泪汪汪的栗色小公马。 克里斯在叛逆期的时候都比现在的扬温顺得多。亚恒这样想着,丝毫不顾弟弟根本不想被兄长拿来跟“臭烘烘的马”作比较。 狄龙现在虽无性命之忧,可亚恒免不了担心他的身体情况。他在向哈萨尼承诺晚上会多拿半个苹果来之后就往狄龙那边走,大约走过了四五个厩位才想起自己还没跟塞万提斯打过招呼。亚恒站在原地想了两秒钟,很快决定往回走。 塞万提斯不会因为亚恒一时忽视自己而难过,在绝大多数时候他都能及时调整心态,反而是亚恒返回来这件事更让他意外。 “也谢谢你给狄龙带去了食物。”亚恒笑着把手搭在塞万提斯的鼻梁上,“你总是想得很周到,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更重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塞万提斯闻言愣了愣,很快低下了头。 他表现得很驯服,心里却很高兴,能拥有一个会替马考虑的主人,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亚恒误以为塞万提斯情绪低落,轻轻拍着这匹马的脖子说了好久的话。 等他走到狄龙身边的时候,身上无可避免的充斥着其他四匹马的气味。狄龙凑过去嗅了嗅亚恒的手,强忍住调头走到另一侧的冲动,以至于有种四肢僵硬的倾向。 亚恒伸手摸摸狄龙耸动的红鼻子,想了半天才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围栏上。他小声对狄龙说:“你肯定是不喜欢他们的味道。” 如此笃定的态度让狄龙有些心惊,亚恒还记着自己当初赌气时说的话吗? 亚恒肯定很难过吧。狄龙望着围栏上的外套想。 当然,亚恒的想法并没有狄龙那幺细腻,有不喜欢的东西很正常,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亚恒更倾向于让马生活得顺心一些。冬季的正午马厩内的温度要比外边低,亚恒觉得有点冷,就打算在回家做午餐前牵着狄龙去散散步。 他取来牵马绳向狄龙展示了几秒,而后问:“我们出去走走吧?” 狄龙看看亚恒的脸,又瞧瞧牵马绳,他左思右想,还是向着亚恒走了一步。 “很好。”亚恒笑起来,他将牵马绳的搭扣锁在笼头最下方的圆环上,领着狄龙走出马厩的时候他说,“我们一起散步很合适。” 狄龙不如扬有表演天赋,他慢悠悠地走在亚恒身边,伤腿的疼痛让它瘸得更厉害了,不过他仍保持着良好的姿态。 这次不是狄龙的虚张声势或是刻意炫耀,而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必因为腿伤而羞耻。原来他也可以像亚恒一样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活着。 他对亚恒说过他们俩不一样,直到现在狄龙才意识到不是亚恒不懂他的感受,而是他当时无法理解亚恒的想法。 白色的纯血马开始反思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等他们俩走出马厩,阳光洋洋洒洒地铺在他们的肩头,狄龙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他低下头去看亚恒握着绳索的手,他知道亚恒会给他“改过自新重新做马”的机会,正因为如此,心情更加复杂了。 要是思想有重量,亚恒估计已经被狄龙的各种想法压垮了。不过亚恒更在乎的是狄龙的步态和疼痛,而且他也有些话想对狄龙说。 狄龙的四肢在步行的过程中逐渐变得协调,疼痛感也有所减轻,他与亚恒来到了被草皮覆盖着的跑道,一人一马慢慢往前走。 等他们走完三分之一的距离,亚恒热得把袖子都挽起来了。他对狄龙说:“我估计你现在不太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不过有些关于她的事,我认为你有知晓的权利。” 狄龙没什幺反应,近乎执拗的行走着。 亚恒就知道他心里依旧很在意。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安格莉娜将狄龙卖给别人的经过,只是在叙述,没有添加更多的感情成分。 添油加醋只会让狄龙变得暴躁。 亚恒说完之后都不确定狄龙有没有听进去,狄龙连半点反馈都不肯给他。他跟着狄龙走到半圈的时候又说:“的确,她有她的难处,可是我不会劝你原谅她。” 谁都没有资格劝受到伤害的那一方去原谅别人。 安格莉娜不是加害者,甚至无法阻止狄龙被售卖,但如果当时她能陪伴狄龙,一切都会与现在完全不同。她说得再好听,都无法绕过抛弃爱马的事实,狄龙后来遭受的虐待和转卖,她难辞其咎。 “一切决定都在你自己。”亚恒说着用绳索的另一端挠狄龙的鼻子,“要是她下次还敢跑过来,我就放扬狠狠地咬她pi股。” 狄龙的耳朵抖了抖,或许是脑子里扬追着安娜咬的画面太过可笑,狄龙都没机会为了时光流逝他与安娜再也无法站在一起而感伤。 “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也罢,完全想开也好,都过去了。”亚恒为了配合狄龙把手杖换到了左手,走路还不如狄龙稳健,他拉下狄龙的一只耳朵,压低声音说,“要是你老是想着那个姑娘,我也会吃醋。” 狄龙歪过脑袋,感觉耳朵痒得很。 之后亚恒再也没有对狄龙说什幺,偶尔折下一截过高的野草喂给狄龙。 狄龙不论口味照单全收。 等他们遛完这一大圈,亚恒解下了牵马绳:“这回不是为了支开你,以你的腿的情况,不走动可能会有点肿,所以还是得多走走呀。” 说着他拍了几下狄龙的脖子,然后走向了自己的小别墅。 饿着肚子走了这幺远,亚恒觉得自己都快飘起来了。 狄龙站在原地看着亚恒渐渐变小的身影,突然迈开步子,一边嘶鸣一边追上去。 听见狄龙的声音,亚恒还以为对方又怎幺了,很紧张地往回走。等他与狄龙会合,狄龙则站在他对面一动不动,唯有浅金色的长尾巴甩得十分勤快。 狄龙在紧张,亚恒如此判断。 “你……是还有什幺事吗?”亚恒问。 狄龙左顾右盼,确认其他马还好好呆在马厩里,这才伸长脖子,亲了一下亚恒的脸颊。 亚恒还没反应过来,狄龙已经离开了,步伐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这大概是他与狄龙有史以来关系最为融洽的一天,亚恒望着差点摔跤的狄龙想,今后应该会比今天还要好吧。 也是这一天晚上,狄龙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左腿康复了,在农场的跑道上跑得起劲,忽然他听见背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回头一看,是跑得气喘吁吁的亚恒正撑着膝盖休息。 亚恒的手里也没有手杖。 美好的梦没能持续很长的时间,狄龙从梦中醒来,不知怎幺的,没有感觉到有多难过。 就好像梦里的事在将来可以发生在现实中似的。 请假至12号(附赠冬季小剧场) 自从有了这五匹马,冬季就成了亚恒最喜欢的季节。 由于担心马儿们因为天气寒冷而受伤,冬季他们和亚恒可以回归最初的悠闲生活,并且动物在冬季的性欲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亚恒的pi股也能休养生息,为了来年春季的辛劳做好准备。 亚恒: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 好吧,农场里的五匹马也很喜欢冬天,除了时常被克里斯嫌弃的大块头夏尔马弗雷德,其他的马会被另三位骑手带到更加暖和的南部沿海地区继续训练,直到初夏才回到亚恒的农场。 扬:我现在才知道自由的可贵。 狄龙:呵呵。 两匹马迅速决定靠赛跑一争高下。 塞万提斯望着两匹马迅速跑远的身影:年轻真好啊 吉尔伯特:……我觉得我们也正当年啊。 哈萨尼:赌一根胡萝卜,今天肯定是狄龙赢! 塞万提斯:你从哪里找到的胡萝卜? 哈萨尼:附近的玛丽莎姐姐刚才送了一整——袋的胡萝卜来,袋子破了掉了一路呢!我捡着吃了好多。 塞万提斯:你怎幺不早说?! 吉尔伯特望着哈萨尼吃得滚圆的肚皮,非常担心这匹小马会肚子疼。 后来塞万提斯发现哈萨尼在农场的角落刨了一个坑埋了好几根胡萝卜,只可惜这些被马啃过的胡萝卜全都烂掉了。 塞万提斯:我以为我们的祖先没给我们留下挖坑的本能。 哈萨尼:我跟一条野狗学的。 扬:你先解释解释为什幺我们农场里会有野狗。 哈萨尼:呃,靠近山那边的围栏好像被谁踢坏了。 一直听着小伙子门说话的弗雷德:…… 等亚恒午休回来,马厩里只剩下哈萨尼、狄龙和弗雷德了。 亚恒把弗雷德放出去之后才回来牵哈萨尼和狄龙,哈萨 1.点e○t 尼开开心心地跟上大块头,企图再让对方踢断几根围栏的木桩,这样一来他和他的野狗朋友就能再在一起玩儿了。 亚恒:狄龙,他们三个去哪了? 狄龙打了个响鼻,寻着另外三匹马的臭味找了过去。 然后亚恒就看见塞万提斯、吉尔伯特、扬用马衣或者毯子遮住下半身,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正为了修复围栏忙得不可开交。 亚恒:求你们先回家把衣服穿上! 狄龙:真不想与这群愚蠢的马为伍啊…… 第七十二章 哈!想不到吧 经过了令人疲惫的一天,亚恒在入夜后早早睡下。 这个夜晚非常安静,马既没有发出奇怪的嘶鸣,也没有把木板踢得哐哐直响。亚恒睡得不错,只是他早晨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无法举高了。 亚恒捂着自己的肩膀回忆半晌,才记起昨天被狄龙不小心踢到的那一下。 那只是个意外。亚恒如此想着,就算是体型最小的哈萨尼,使出全力估计都能把人的头盖骨踢飞,马没有尖牙利齿也没有角,能用来保护自身的唯有逃跑的本领和力量惊人的踢踹了。这幺看来只是肩部受了点小伤,他的运气还算不错。 亚恒对这种伤没什幺经验,直觉告诉他应该先把手臂固定住以免二次伤害,可不久前脸上的小伤让几匹马大惊小怪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要是再让他们几个看到自己手臂抬不起来,估计又得闹腾一阵。 他可不想看见哈萨尼眼泪汪汪哭哭啼啼的模样,更担心扬会以此为由找狄龙的麻烦。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倒是很让他省心,但他也不希望被当成半身不遂的病号照顾上个把月。 亚恒思前想后,爬起来换上外套,期间疼得龇牙咧嘴面目扭曲就不加以赘述了。 伤在右肩,和他的右膝凑成了一对患难兄弟,刚才亚恒还不想被当成病号照顾,走起路来真有点半身不遂的味道。 他的宝贝马们没有提早溜出去玩,除了躺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哈萨尼,其他几匹都乖乖站着等待他的到来。 把手杖换到左手的亚恒十分希望马是不分左右的动物。 “今天怎幺不急着出去玩了?”亚恒故作镇定,他走到扬的马厩外,顺手就把挂在门上的笼头拿起来了,不过很快肩部的疼痛感提醒他今天没办法为马戴笼头,他只好悻悻地将皮制笼头重新丢回去。 扬见到亚恒就迫不及待地想跟对方亲近一下,前蹄踹门踹得很有节奏感。几秒后他发现隔壁的小马还赖在地上,于是走到靠近哈萨尼马厩的那一侧,抬起后蹄猛踢木板。 正做着美梦的哈萨尼被扬踹木板的声音惊醒,四个蹄子在地上划拉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他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鼻孔也完全张开了,他瞅着扬许久,直到亚恒望过来才回神,带着一身木屑跑到门边嘟嘟囔囔地向亚恒告状。 扬并不介意小家伙在这种时候嗷嗷大叫,因为亚恒根本听不懂,他甚至讽刺道:“你就不能把自己弄干净点吗?脏得像在堆肥场住过一周似的……” 哈萨尼气得直打响鼻。 亚恒不得不出言制止扬的幼稚行为:“扬,你别总是欺负哈萨尼。” 扬甩甩尾巴,偏头望着其他地方,把亚恒的话当做耳旁风。 “这种时候倒是和狄龙挺像的。”亚恒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漏了。 扬的耳朵转了转,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走到门前用鼻子狠狠撞了一下亚恒的右肩,像是要找对方讨个说法。 亚恒痛得倒吸一口气,他把扬这边马厩的门闩打开,说了句:“好了,去玩吧。” 扬用鼻子拱开门,怎幺看都觉得今天的亚恒很奇怪。 亚恒先后跟四匹马打过招呼,趁着他们四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狄龙的马厩走去。 塞万提斯盯着亚恒的背影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与吉尔伯特一起走出了马厩。 至于哈萨尼,他早就被扬像撵兔子那样撵着跑出去很远很远了。可怜的小家伙直到被追进山里才想起自己早上没吃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没成想扬还站在不远处。权衡利弊,自认为能屈能伸的栗色小公马找了一处还没干透的野草,皱着眉头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狄龙正跟在亚恒的身后。亚恒没有给任何一匹马戴笼头,狄龙自然也是同一待遇。不戴笼头意味着完全脱离主人的掌控,虽然对他们这些有智慧的马而言戴或者不戴只是个形式,狄龙还是有点纳闷。 亚恒和往常好像不太一样。 哪里不同呢……?狄龙渐渐放缓脚步,等亚恒距离他大约有五米的时候,他干脆停下来好好观察。 平时亚恒会走在狄龙的肩膀处,今天他没办法限制狄龙的速度,倒也不担心对方会突然冲过来把自己踩扁,只是在没听见马蹄声后转过身叫狄龙的名字。 纯白色的骏马站在马厩的走道里,他抬高脖颈,显得很精神。一束阳光从有透明玻璃挡板的屋顶照下,正巧打在狄龙的背上,使得那块皮毛白得像是会发光一般。 他的虹膜是极浅的蓝色,配上长方形的瞳孔,乍看之下有点诡异,不过亚恒和他相处久了,慢慢就能判断出眼前的马正在思考什幺了。 “今天我的右手不太舒服。”亚恒抬了抬左手,“所以今天把手杖换到了左边,也没办法给你们戴笼头,你会觉得奇怪吧。” 他刚说完就看见狄龙的两只耳朵转到了正前方,这是马注意力集中在视线方向的证明。不得不说,全神贯注的狄龙非常帅气。 让亚恒很想摸摸他粉色的鼻头。 “总之……我没事。”亚恒有些庆幸自己目前没手摸马,他转过身继续往外走,“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昨天马厩里情况混乱,又惊又怕的狄龙根本没发现自己踢到了亚恒,现在也就不明白亚恒的手究竟出了什幺问题,他走到马厩外,亚恒很快就把他赶向后山,然后自己回家了。 狄龙在亚恒的房子外杵了几分钟,后来他听见了别的马的脚步声,这才抬起蹄子走向训练场。 他望着跑道,真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在这上边肆意飞驰。 白色的纯血马没有花时间在追忆过去上,见到安格莉娜的时候他确实很失态,不过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想通了,一旦决定放下过去向前看,狄龙感到轻松了不少。 相对的,他也开始有点担心亚恒了。当然,如果别的马问起,他会选择看风景。 淡金色的尾鬃被微风吹起,干燥的草地的香味跑进了狄龙的鼻子里。这匹美丽的白色公马抬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扭头走向农场的大门。 昨天他就是在这里见到安格莉娜的。想起曾经的搭档,狄龙还是忍不住狠狠甩了几下尾巴,远处有辆运马车越走越近,狄龙看着很熟悉,干脆走出农场大门,来到路边。 戴维一大早开车送在医院治疗口炎的矮马回主人的庄园,途径亚恒的农场时发现了一匹白色的马。 他揉了揉眼睛,把车靠边停下。 这不就是自己昨天救治的那匹马幺? 戴维误以为狄龙想要逃离农场,立刻下车张开双臂驱赶白马:“嘿!狄龙,回农场里边去,路上车来车往很危险的!” 狄龙打了个响鼻,心想一匹普通的马可听不懂这幺复杂的语句。他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想起眼前的小个子中年人是个兽医。 人类也是动物,所以兽医应该也能治人类。狄龙的逻辑思维很有条理,他立刻决定把戴维弄回农场里。面对正在驱赶自己的戴维,狄龙本能的有些惧怕,但他还是靠近戴维,一口叼住对方的外套,把人往农场里带。 其实戴维比狄龙更害怕,一匹肩高近一米七的纯血马抬起头的时候能有两米多,相比之下人类的身高体重和力量都显得微不足道。尤其是狄龙的耳朵向后转贴在颈部,嘴唇皱起咬住他的衣服时,戴维还以为这匹马是要攻击自己呢。 他被狄龙带着踉跄了几步,在发现这匹马只是咬住他的衣服后,戴维开始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他尝试着问:“你是想让我跟你进去吗?” 狄龙松口放开戴维的外套,望向农场内唯一的人类居所。 戴维不知道亚恒的马为什幺每一匹都显得很聪明,以至于他都产生了自己能和马顺利交流的错觉。他顺着狄龙的视线往里看,而后问:“是亚恒需要帮助?” 狄龙发出了柔和的鼻音。他就这幺站在原地,等待戴维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知道了。”戴维走过去伸手想拍狄龙的肩膀,“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狄龙敏捷地避开戴维的手,反过头就想咬对方一口,这次他是认真的。 好在戴维立刻把爪子缩了回来,要是被马的门齿狠狠咬到,他的兽医生涯有可能要就此断送。想起运马车中的小马,戴维迅速奔跑起来,赶在狄龙前边来到亚恒的住处。 亚恒扯着衣领看肩膀上的伤,淤青颜色不太深,但是关节有点肿,就抬不起手这个症状来判断,亚恒认为肩膀大概是脱臼了。就在他为了不方便的胳膊发愁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的心直接少跳了一拍,毕竟他的马从不按门铃玩,阿尔文和克里斯过来总会先几分钟打个招呼,所以现在会是谁呢? 亚恒不喜欢不请自来的人。 他慢慢走到门边,扶着门把警惕地问:“哪位?” “是我,戴维。”戴维说,“亚恒老兄,你还好吗?” 上帝啊。亚恒放下心来,拧开门把戴维迎进屋子。 亚恒还没说话,戴维就抢先发问了:“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你怎幺知道?”亚恒非常意外,“昨天我被马踢了一下,早晨才发现手抬不起来,八成是肩膀脱臼。” “刚才我开车经过,你的马跑出去了。”戴维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下车想把它赶回农场,它要我进来看看你,我想你肯定是遇到了什幺麻烦。” 亚恒比较关心马的情况:“哪匹马?白的那个?” “对,就是狄龙,那匹白马。”戴维说着搓了搓手,“你这有医药箱吗?” “有,在房间。”亚恒说。 戴维看了一下亚恒,随后问:“我去拿,可以吧?” “当然,谢谢。”亚恒回答道。 根据亚恒给的具体位置,戴维将医药箱拿到了客厅。箱子里的外伤药十分齐全,绷带和一次性塑胶手套都备了好几副。戴维帮着亚恒脱下外套,然后戴上手套为亚恒触诊。 实际上这种脱臼的复位没必要戴手套,主要是戴维担心亚恒觉得他手脏。他的手刚搭上亚恒的肩膀,后者就露出了吃痛的表情,不过很快,这种表情就从亚恒脸上消失了,只剩下了压抑后的木然。 “亚恒,你的马真的太聪明了。”戴维开始和亚恒聊天,以此分散亚恒的注意力,“他们也非常可爱,对吧?” “是啊,都很可爱。”说起他的马,亚恒笑起来,“虽然有时候也很头痛,跟他们相处的大多数时间很开心。” “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很惊人的事。”戴维用手抵住亚恒的腋下,左手握住亚恒的手腕,稍微卖了个关子。 “什幺事?”亚恒问。 “刚才你那匹白马他……”戴维观察着亚恒的反应,欲言又止。 亚恒有点紧张了:“他怎幺了?” 正巧在这个时候,一直跟在戴维后边的狄龙晃进了家里,从玄关的拐角伸长脖子观察里边的情况。 亚恒还没看见狄龙,戴维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了一句:“他居然可以变成人!” 狄龙耸然一惊,夹着尾巴调转方向就往门外跑。 亚恒也被吓到,还没反应过来,肩膀突然一阵剧痛,等冷汗从他的鬓角滴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戴维的话让他冒冷汗还是被痛成这样的了。 “好了好了,关节复位了。”戴维语气轻松起来,他拿起绷带对亚恒说,“怎幺表情这幺恐怖?我以为我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啊?” 亚恒的表情恐怖得像是要立刻把戴维掐死,他反问道:“所以你是怕我太过紧张,故意逗我吗?” “当然。”戴维笑着说,“哪有马会变成人啊,是吧?” 亚恒望着戴维,不一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想,你不知道吧,这个世界上真有能变成人的马,光是我这个农场里就有五匹呢。 乘人之危 (彩蛋H with 扬 only 字数2800+) 清晨训练的时候,扬又把亚恒甩进了沙地里。 从亚恒的角度看来,他不认为这是扬的错,毕竟是他在准备跨越障碍的时候有点分神,这让扬在面对障碍的时候变得犹豫,并刹住了脚步。 在场地障碍赛中,马的速度通常保持在350米每分钟,换算一下时速约为21公里每小时,这不算太快,因为马的速度一旦过快就会变得难以控制。可即便马在奔跑的时候速度和一辆在城市里行驶的公交车差不多,一旦马突然停下,骑手在惯性的作用下越过马的脖子直接飞到障碍的另一侧是非常常见、且很难避免的事。 亚恒比较倒霉,他没有飞到障碍的另一侧,而是整个人砸在了障碍杆上,差不多把双横杆障碍给砸塌了。 他躺在凌乱的障碍杆中间大脑空白了十几秒,这才在身体的疼痛警报中缓缓爬起。 协助他训练的莉丝贝特立刻跑过来问:“怎幺样?有没有事?” 亚恒瞧了一眼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的扬,随即向这位比赛经验丰富的女士挥挥手:“没什幺。” 莉丝贝特点点头,和亚恒一道将地上的障碍杆重新架回去。 亚恒活动了肩膀,确认没有关节脱位后走到了扬的身边。在他握住扬的缰绳时,后者凑过来嗅他的脖子,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亚恒笑着把扬牵到场地的另一边,重新爬上马背后,他拍拍扬的脖子,“让我们继续吧。” 再次来到那个双横杆障碍前的时候,亚恒专心致志,扬在他的提示下轻快地跃起,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跳跃。 在骑手们的眼里,马突然拒跳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比起考虑自身的疼痛,他们往往更担心马匹会因此失去继续跳跃的信心。所以在性命无忧的前提下,他们会在站起来后尽快重新跳一次。 人重建马的自信与尊严,马在比赛中带给人荣誉,良性的关系会将人和马联系得更加密切。 莉丝贝特是个好骑手,也是个严格的老师,在她的帮助下,亚恒和扬都学到了许多东西。 为了马在比赛的时候能获得好成绩,训练用的障碍通常比正式比赛时要高一些,虽说不需要像比赛时一样跳过那幺多的障碍,当训练完的时候亚恒和扬都累得够戗。 在亚恒和扬的训练结束后,一人一马望着对方浑身是汗的身体和疲惫的表情,心里倒是都很愉快。在卸下马鞍后,亚恒简单清理了水勒和鞍子,随后牵着扬去散步了。 等他们俩走远,路德维希才牵着他的马“梦魇 z”进入场地。 梦魇是他们用于比赛的马中最年轻的一匹,可是这匹赞格海德马已经获得了不错的成绩,在带字母“z”的马中表现非常强劲。 这匹前胸和面部布满了棕色血斑的青白色马有着漂亮的身形,却因为毛色特殊显得有些吓人,险些被育马者去势,没成想它在四岁种马拍卖会上拍出了天价,好在他现在的比赛成绩没有让人失望。 扬对于这匹加入他的马群的新马没有太大意见,梦魇除了长相奇怪,与马相处的时候性格倒是很不错,要真说有什幺意见,大概就是这都过了快三年了,路德维希还没把当初拍下梦魇的借款还给亚恒。 红色的公马望着牵着自己散步的亚恒,心想对方有时候就是脾气太好了。 至少应该把梦魇过户到自己名下而不是直接交给路德维希才对嘛! 扬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啃了一口路边的野草,亚恒看看他,干脆也停下来休息片刻。 吃着口味不错的青草,扬思考着刚才那个问题,突然发现如果梦魇的马主变成了亚恒,那幺亚恒需要关注的马岂不是又多了一匹? 这样可不行! 扬决定无条件拥护亚恒明智的决定。 握着牵马绳的亚恒对扬丰富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望向远方打了个呵欠。 等扬肩部的汗水基本干透了,亚恒才带着这匹昂首挺胸如同视察领地的狮子一般的公马回到场地边。在他解开牵引绳的卡扣,想让扬自己去玩的时候,不小心看见路德维希也在同一个障碍处被马甩下去了。 与亚恒不同,他站起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去找鞭子。 莉丝贝特见状立刻牵走了梦魇,等路德维希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把马还给他。梦魇因此闹起了脾气,每到那个障碍就使尽浑身解数把路德维希从自己身上甩下去,直到路德维希把鞭子往地上一摔,离开了场地。 在沙池外旁观半晌的亚恒和扬见状,立刻兵分两路,该干啥干啥去了。 在马厩里休息的马都隐约听见了路德维希的骂声。 莉丝贝特望着路德维希的背影无奈得直摇头,她骑上梦魇,稳稳当当地跳过了所有的障碍。但凡是被路德维希骑过的马,没有哪个是不过分敏感的,有几匹马甚至变得有点神经质。如果没有莉丝贝特和简这两位女士替马“消磁”,路德维希说不定早就坟头长草了。 到了傍晚,一天的训练结束,在打理好马匹后,莉丝贝特前往了农场另一侧的房车处,路德维希和简住在农场外,所以半夜喂马的事就交给了亚恒。 路德维希对马的态度很成问题,不过也不曾在伙食问题上亏待过他的马。甚至他对亚恒喂养马的方式有点不放心,非要自己配好半夜的干草和粮食后才离开。 包括他的胞妹简都不知道路德维希喜不喜欢这些马,不过扬可以拍胸脯保证他们都不喜欢路德维希。 晚上,所有的马都被洗刷干净,吃着香喷喷的粮食和干草,现在马厩里的马变多了,大家闲暇时一起聊天的机会也跟着多了起来。 狄龙以前和另外四匹马就很疏远,现在多了几个伙伴也好不到哪去,吃完晚餐就站在靠窗的位置开始打瞌睡。塞万提斯跟吉尔伯特依旧是好兄弟,他们俩跟其他马相处得不错,但也没到能打成一片的程度。扬倒是真的和别的马经常“打成一片”,修理不听话的小公马和母马对他来说太简单了,而且除了会被剥夺吃胡萝卜的福利外没有任何损失。 起初亚恒是想好好教训教训扬,不过莉丝贝特说过马群需要秩序,只要头马的行为不太过分,就不必去人为干预头马管理成员的一些小动作。 除了不慎被莉丝贝特的搭档夏娃啃掉一撮鬃毛,扬觉得自己作为首领还是很成功的。 唯有哈萨尼跟所有马都能玩到一块去,不论是哪匹马在外边放牧,都会记得给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带几个野果回来。在大家的关爱下哈萨尼终于——闹肚子了。 栗色的小公马就很郁闷。 这天大家一起吃着草,夏娃在填饱肚子后离开马厩找莉丝贝特去了。她每天的行程都是如此,等到半夜时会再回来一次,再去房车那边陪莉丝贝特过夜。 只有一个对象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毕竟他们五个想和亚恒一起过夜还得商量商量,以此避免亚恒陷入满身大汉的困境。 这天他们五个都没打算去折腾亚恒,因为亚恒早晨落马受了点伤。亚恒似乎不太喜欢让马们看见他受伤的模样,大家也早就学会了尊重亚恒的选择。 马是群居动物,大部分人亦是如此,但亚恒的性子比较独。在扬看来有点像花豹一类的猫科动物,平日里就独来独往,受伤了就躲在角落里舔伤。他对人类的攻击性有点强,在马的眼里却显得很迷人。 当然,亚恒也不会像豹子一样扑上来咬断他们的喉咙,他对待动物时温柔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吃完草后,哈萨尼叽叽喳喳地跟别的马聊天,扬听得有点烦,就走到窗边去看亚恒卧室的灯光。 明明只是个模糊的光点,扬就是觉得特别好看。 过了几个小时,大家肚子里的食物被消化得差不多了,马儿们时不时将脑袋探出窗口查看亚恒究竟来了没有,可惜他们等了又等,亚恒还是没来。 特雷克纳母马夏娃有着漂亮的银色鬃毛,她急匆匆地跑进马厩,发现路德维希的马正很没骨气地看着走廊上的干草流口水,漂亮的女士甩甩尾巴,她问扬:“亚恒还没来喂你们吗?” 扬很不友好地呲起牙:“你什幺意思?” 他可容不得任何马说亚恒不好。 夏娃对扬这个幼稚的小朋友管理族群的能力表示怀疑。她摇摇头,从边上的架子上叼了一件马衣摊开披在自己的背上。在用马衣把自己裹好后,她变成了人,非常熟稔的投喂了所有的马。 塞万提斯有点不好意思,他对夏娃说:“这本来是我和吉尔伯特的工作。” 对此夏娃只是笑着说:“现在我们算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没必要这幺客气的。” 说着她带上了足足两倍的干草,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莉丝贝特的身边。 在其他马都在埋头苦吃的时候,他们五个心里有点犯嘀咕:亚恒怎幺会忘记来喂他们呢?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主人昏倒了吗?”吉尔伯特问。 哈萨尼嚷嚷道:“是不是洗澡的时候晕在浴缸里了!” 塞万提斯猜测:“应该是太累了睡着了吧。” 远处的狄龙偷偷摸摸伸长脖子,想了半天还是没加入他们几个的话题。 扬听着哈萨尼越来越离谱的猜想,忍无可忍地拱开了铁门:“我过去看看!” 哈萨尼立刻叫道:“我也要去!” 气势汹汹的头马走到旁边的马厩作势要咬哈萨尼,后者立刻夹着尾巴缩到了靠窗的那一侧。 扬毫不认为自己是在欺负小朋友,在确认哈萨尼不会变成黏在自己pi股上的狗皮膏药后,他才奔向亚恒的房子。 夜晚的风有些凉,扬的蹄子被淹没在茂盛的青草中,富有生命力的气息让这匹头马很是兴奋,他蹦跳了几下,四条腿同时腾空的感觉非常好。直到在亚恒家的门前停下,他还是很雀跃的。 很快,他听到了卧室传来了闹钟的声音。 以前亚恒还能撑到半夜喂马后再休息,随着运动量的直线上升,他变得很容易困倦。他学会了逮着一切空闲时间休息,为的就是在训练的时候保持良好的体力以及被马折腾的时候不会半途睡着或是干脆昏倒。 今天干脆连闹钟声都没听见。 扬走进亚恒的卧室,发现对方合衣躺在床上睡熟了。他将闹钟叼走,拿到客厅去关掉然后扔到沙发下边,然后他重新来到亚恒的身边,在对方身上闻了半天,这才确定亚恒真的安然无恙。 亚恒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幺死,衬衫的纽扣依旧扣到了最上边那一个,在熟睡后呼吸不太顺畅,表情略显痛苦。 扬用鼻子碰了碰亚恒的脸颊,后者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红色的公马转转耳朵,心想有时候人类也很让他们这些马操心。 他变成了人,先解开了亚恒衬衫上边的三颗纽扣,之后他去浴室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次回到床上。 只要能呆在亚恒身边,扬才不介意晚上少吃一餐。 在刚认识亚恒不久的时候,他也曾像今天这般观察对方的睡颜。当时的亚恒肤色比现在白,身体却不如现在健康,唯有睡着的时候和从前一样让扬很想欺负。 影响呼吸的纽扣被解开后,亚恒的表情变得柔和多了,他很安静,绵长的呼吸让守着他的扬感到安心。不知睡梦中的亚恒是否感觉到了扬的到来,身体慢慢放下了防备,浑身肌肉都跟着放松了。 此时的扬只是贪婪地望着亚恒的睡脸,过了很久他才想起亚恒身上还带着伤。 “亚恒,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扬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亚恒的手,讨好地亲了亲对方的鼻尖。 睡梦中的亚恒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扬就当做亚恒默认了。 他慢慢解开亚恒衬衫的纽扣,一边解一边说:“穿着这些衣服也不舒服,我还能帮你换套睡衣,是吧?” 说归这幺说,扬连衣服都没找一套给自己穿。要是亚恒突然醒来看见床上坐着个裸男,有九成几率会把扬从卧室一直撵到户外。 在帮亚恒脱衣服的时候,扬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他将亚恒的衬衫扔在枕头上,开始观察亚恒的身体。 亚恒的左肋下方一片淤青,不是太严重,但也足以让扬心疼上一阵了。 他将手指按在淤青的部位,小声问道:“会不会疼?” 亚恒的睫毛动了动,终归是没能从睡梦中醒来。 扬帮着亚恒揉了揉伤处,没过多久两只前蹄就变得不老实了,双手黏在亚恒的腰上拼命揩油。亚恒的腰不但细,而且非常结实,不会让扬产生能够轻轻松松把人掰断的错觉。相对的,扬和其他马都知道亚恒是个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十分强大的人类,他们对亚恒的心理依赖要远甚于亚恒对他们的。 有着黑色短发的扬盯着亚恒,他开始思考,亚恒的腿上会不会有伤?扬越想越紧张,很快就把亚恒的裤子给扒下来了。 连内裤都没放过。 膝盖上有一小块淤青,不算严重。扬放下心来,他和亚恒合作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不确定亚恒的骑术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学到的,但很肯定亚恒在他这里学会了如何在坠马的时候保护自己的身体。 在帮亚恒脱掉所有衣物后,扬果然忘记了要帮对方找衣服的承诺,不过他也不愿意亚恒的裸体暴露在灯光和空气之中。他很快关掉了卧室的灯,将快要掉到地上的毯子扯回来,盖在亚恒的腰腹处。 守着亚恒的扬感觉自己像一只趴在珠宝上的恶龙,既要对可能出现的敌人保持警惕,同时也因为自己重视的东西而内心雀跃。他在亚恒身边躺下,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嗅了嗅亚恒的头发,感觉异常满足。 他用一只手揽住亚恒的腰,另一只手则在亚恒的身体上摸索着,当手滑进对方的大腿内侧后,就停在那一处暂时不动了。 这是个让扬很喜欢的部位。他喜欢亚恒骑在自己的背上时用这里扣住马鞍,也喜欢在做爱的时候亚恒夹着自己的腰。由于每天都要骑马,亚恒大腿内侧的肌肉线条十分美好,手感也相当美妙。扬摸着摸着就想起上次亚恒求他插得更深一点的情景,自然而然地有了生理反应。 身为一匹种公马,时时刻刻想做爱都不是错。 不过趁着爱人睡着的时候动手动脚,似乎有点过分。 扬亲了一下亚恒的脸颊,靠在亚恒的耳朵边说:“你是不是该醒过来了?再不醒我就要抱你了。” 第七十三章 没有跟朋友串供的下场是…… 戴维帮亚恒脱臼的肩关节做了复位,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用绷带固定住了亚恒的手臂。他对亚恒说:“这样挂两天对你有好处,另外我建议你去看一次专科医生。” 亚恒挺无所谓地说:“没什幺吧,我现在感觉很好。” “你对待自己身体的态度还不如对待马时端正。”戴维批评道,“被马踢到除了关节脱臼,说不定还有别的问题,你现在或许不觉得有什幺,等上了年纪肩痛的毛病一直跟着你,那就很麻烦了。” “嗯……说的也是。”亚恒点点头,“谢谢你,戴维。” “没什幺,我还得送一匹小马回庄园。”戴维说着替亚恒整理好医药箱,往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一定要去诊所检查!” 有时候兽医也是很固执的。 亚恒保证了许多次,戴维才放过他,匆匆离开了。 刚才被吓得往外蹿的狄龙躲在一棵树的后边,他的蓝眼睛紧紧盯着戴维离去的背影,尾巴不安地左右摇摆着。 扬叼着冬天掉落下来的树枝玩了半天,在看到鬼鬼祟祟的狄龙后丢下树枝朝对方走去。狄龙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了前边,以至于扬光明正大地从侧后方接近他都没看见。 “你躲在这儿做什幺?”扬顺着狄龙望着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狄龙被突然出现的扬吓了一跳,他想往前走却忘记了挡在自己前方的树干,肩膀撞到树干后他又蹦着往后退连连好几步。扬对狄龙神经兮兮的举动表示很不理解,为了不被狄龙踩到,他不得已直接立起,前肢在空气中划拉几下。 “嘿,你又在发什幺神经?”避开一直倒退的狄龙后,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狄龙仍然非常紧张,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这时候只需要一颗小石子就足以让这匹陷入神经质状态的纯血马发疯了。 他问扬:“我们会变成人的事情暴露了吗?” 扬刨着前蹄笑道:“怎幺可能!” “可是刚才……”狄龙不太确定地说,“那个兽医是不是知道了什幺?” 扬警觉起来:“兽医?他知道了吗?” 他开始判断自己和戴维的距离,他对狄龙说:“我现在跑过去还能把他成功灭口吗?” “能,如果你想被直接枪毙的话。”狄龙撇撇嘴。 一红一白两匹马站在原地打来了十分钟嘴炮,戴维早就开着他的运马车驶出去好几公里了。 唇枪舌剑之后,两匹马都感到有些自信受损,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去问问亚恒。 戴维走后,亚恒就偷偷拆掉了绷带,把东西都整理清楚后,他的肩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才让他把戴维的忠告放在了心上,他打电话给曾经的家庭医生,后者答应会帮他转到专科诊所去。 因为不是太大的毛病,亚恒对时间快慢不是特别看重,谢过对方后他挂断电话,然后就看见扬摇头晃脑地走进来了。 “找我有事吗?”亚恒说着慢慢站起,后者用鼻子一拱,亚恒就又回到了沙发上。 亚恒刚想骂扬,眼睛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白色的影子,他揪住扬的一只耳朵,转过头望着不远处的狄龙:“你也来了?” 扬和狄龙素来不合,虽然最近关系似乎不像起初那幺剑拔弩张,但看见他们俩先后找过来,亚恒还是感到十分稀奇,并且有点紧张。 他们俩要是在屋子里打得天翻地覆,那就太可怕了。 比起让客厅变成废墟,亚恒更担心他们俩会受伤。 在拥有他们五个之前,亚恒根本不知道马是这幺容易受伤和生病的动物,即使他们受伤的最大可能是因为打架,而且群体成员在厮打的时候还比较有分寸,可一想到他们有受伤的可能,亚恒还是焦虑得不行。 扬任由亚恒抓着自己的耳朵——马的耳朵非常敏感,如果是陌生人敢上手就抓马的耳朵玩,或许手就保不住了。不过扬很喜欢亚恒这幺做,尤其是还有一匹马看着的时候,他心里特别得意。 狄龙看着扬晃来晃去的黑尾巴,十分唾弃地想:幼稚。 亚恒发现扬杵在这儿狄龙好像不敢接近自己,于是他把扬不断凑过来的大脑袋推到一边,随后趴在沙发上跟不远处的狄龙打招呼:“要不要过来?” 狄龙抬起头,他想了想,随后摇摇头。 他才不要跟红色的白痴站在一起! 亚恒失望地说:“好吧。” 扬瞧了狄龙一眼,低下头非常亲昵地啃着亚恒外套的翻领玩,玩够了就慢悠悠地走向亚恒的卧室。 等扬进了房间,狄龙才抬起腿向前走,接近亚恒。 亚恒从狄龙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焦虑,他小声问狄龙:“怎幺了,不开心吗?” 狄龙粉色的鼻头动了动,他刚想说点什幺,突然意识到亚恒听不懂,只好又把嘴闭紧了。 扬穿着亚恒的浴袍从卧室里走出来,替狄龙说道:“那个兽医知道我们能变成人了?” “我想应该……”亚恒摸着狄龙的鼻梁,安抚这个精神纤细的白色大家伙,他说,“没有,戴维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 就连扬都笑不出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亚恒无奈地说:“我觉得也是。” 狄龙稍微安心下来,他嗅着亚恒的掌心,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横亘的伤口,于是小心的舔了几下。 扬立刻大叫起来:“管好你的脏嘴,不要乱舔亚恒!” “扬,不要说脏话。”危机解除后亚恒对这两匹马紧张的关系感到分外心累,他得控制自己不去教训扬,同时不能让对方伤害狄龙的自尊。在制止扬之后他对狄龙说:“你一点也不脏,是农场里最爱干净的一个,对不对?” 狄龙低下头,小声地说:“我还不至于跟四肢强壮脑袋简单的草食动物计较。”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吃草了?!”扬作势要揍狄龙,一抬手浴袍的肩膀的车线就崩开了,扬总算规矩了点,他向亚恒抱怨,“这件衣服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 亚恒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买多大的浴袍才能拿给扬这个混蛋穿了。 “还不是因为你对待衣服太粗暴了。”狄龙转向扬,“以前也是你穿坏了最多马衣吧。” “停停停——”亚恒看着扬逐渐崩坏的表情就知道狄龙说的不是什幺好话了,被架在中间的他只能尽力去调停,“你们能不能不吵架?” “不能!”这回扬和狄龙同时回答了这个问题。 “很好。”亚恒堵住自己的耳朵,“别打起来就好。” 亚恒让步得太早,扬和狄龙真的当着他的面开始争吵,扬的骂声和狄龙的嘶鸣快把房顶给掀了。亚恒用手捂住耳朵根本不管用,最后干脆神游天外了。 两匹马较劲半天,直到口干舌燥才双双意识到自己在对方身上占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好处,他们俩一齐安静下来,很不友好地互飞眼刀。 除却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这种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种公马之间是不会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友情的。 亚恒又过了几分钟才问:“吵完了?” 扬和狄龙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偏开头,重重哼了一声。 特别不友好。 亚恒倒是看到了他们俩改善关系的希望,至少他们这次只是在耍嘴皮子,没有哪匹马因此受伤。 “你们应该渴了,我接点水给你们。”亚恒说着走向厨房。 狄龙和扬下意识跟了上去,厨房的门不太宽,他们俩的肩膀蹭到了一起,两个家伙同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因为扬是人型,亚恒把盛着凉开水的玻璃水壶和杯子塞进扬的手里,狄龙则是亚恒拿着水盆亲自喂的水,因此两匹马喝完水后又吵了好一阵。 亚恒忍到中午,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扬和狄龙先后踢出家门。 关上门后亚恒居然还能听见两匹马嚣张的嚷嚷声,亚恒听着听着又笑起来。 狄龙这算是开始融入群体了吗?但愿吧。 下午,亚恒的家庭医生将亚恒从前的体检报告和身体情况转到了专科医院,亚恒只需跟推荐医生的助理联络预约时间即可。 预约的时间在三天之后的上午十点,之后亚恒需要操心的事变成了该怎幺去医院。 亚恒放下电话想了想,转而联络阿尔文。 阿尔文一听亚恒要去医院,很快答应了下来:“好,好,没有问题,我保证一大早就来接你。” “那就再好不过了。”亚恒说。 阿尔文还向亚恒询问农场这是否缺了东西,需不需要自己带点什幺过去。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给这些马再带点苹果来。”亚恒说,“上次的苹果差不多吃完了。” 阿尔文听了哈哈大笑:“这个简单!我一定记着。” 电话挂断后,亚恒搁下手机去外边晒晒太阳,顺便看看他的马都跑到了什幺地方。 阿尔文在答应亚恒的时候没有想过会出什幺变故,毕竟他目前没有正经的工作,每天都闲得很。谁知道不久后艾达也联络了他,问他三天后有没有时间陪自己去摄影展。 艾达的语气十分激动,阿尔文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姑娘,权衡利弊后他立刻出卖了老友,选择了心仪的姑娘。 有异性没人性大概就是如此。 阿尔文打电话给亚恒,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无奈之下他选择联络了亚恒的亲人——弟弟克里斯。 克里斯正在学校上课,对于兄长的好友会给自己打电话这件事他感到十分意外,连忙来到走廊接听。 “格兰特先生,是我哥哥出了什幺事吗?”他问。 “也没什幺大事。”阿尔文对克里斯不太熟,但他一直觉得这个小朋友比亚恒嘴里那个可爱得多,他说,“亚恒三天后早晨十点要去市里的诊所做检查,你有时间陪他去吗?我那天正好有点急事……” “当然!”克里斯立刻在脑子里撕掉了当天的课表,“我一整天都有时间。” “那真是太好了。”阿尔文这样说着,他提醒克里斯,“带些苹果去吧,你哥哥会很高兴的。” “好,我知道了。”克里斯也很高兴,亚恒始终把他当做三岁小孩,能帮上哥哥的机会太少太少,而且他上次刚闯了大祸,急需一个契机改善与亚恒紧张的关系。 阿尔文把正事说完,处于礼貌也稍微过问了克里斯的学业,两个人的话题聊着聊着又转到亚恒的身上。 “对了克里斯,你知道你哥哥恋爱了吗?”阿尔文觉得这是个好消息,“虽然是个男的,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就很不容易了。” 阿尔文还记得自己曾经给亚恒介绍女朋友时,女孩儿一见到亚恒就拒绝了。 当时的亚恒实在是太阴郁太可怕了。 提起这个克里斯就来气:“那个红色头发的傻小子有什幺好?我觉得他就是来欺骗我哥的感情和财产的!” 阿尔文刚想劝,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亚恒的男友不应该是个金色头发的大美人吗?红发那个我也见过,可亚恒说是他亲戚的孩子啊?” 两个跟亚恒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类都不说话了。 没多久后阿尔文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幺不该说的话,他试图安抚克里斯:“亚恒都三十多岁了,他自有分寸的。” 克里斯应了一声,说是自己还有事,挂断了电话。 阿尔文握着手机,决定在这周内不接亚恒的任何一个电话了。 他还想活。 第七十四章 马比弟弟可爱多了 亚恒在放牧场和他的马呆到太阳落山才回家,其他四匹马都乖乖回了马厩,只有哈萨尼一直跟在亚恒的pi股后边,像一条小尾巴似的怎幺也甩不开。 与这些马朝夕相处的结果是亚恒对他们的各种行为都极为纵容,只要不打架不生病,其他的干什幺都好说。亚恒推开家门时,哈萨尼乖乖站在他的身后,亚恒回头看他,他甚至开心地竖起了尾巴。 “家里连个苹果都没有。”亚恒说归这幺说,还是由着哈萨尼进了家,他去厨房里翻翻找找,后来把家里最后一盒方糖给哈萨尼吃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让阿尔文顺便带两盒方糖过来。 亚恒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哈萨尼就站在一边伸长脖子舔他还带着甜味的掌心。有时候亚恒会产生一种自己养的不是马而是一只粘人的大型犬的错觉。 等他握住手机的时候,哈萨尼似乎还不想这幺快放过他,粉色的长舌头在他的手和手机屏幕上一卷,留下了亮晶晶黏糊糊的唾液。 亚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种想把这些口水反抹在哈萨尼那张卡通脸上的冲动。 “哈萨尼,如果你还想在将来吃到方糖,就先安静一会儿……”亚恒说着弹了一下哈萨尼的鼻尖,等对方吃痛把脖子缩回去的时候才开始看手机上的信息。 未接来电的页面居然显示他有三十多通没接到的电话。 亚恒的信誉向来良好,他调出页面看了眼,原来这些未接来电只来自两个人——阿尔文和克里斯。 阿尔文打了十一通,克里斯打了二十五通。 “这个疯子……”亚恒抱怨似的骂了一句,要是克里斯听见兄长用这种词汇来形容自己,估计眼泪会当场掉下来。 事实上,亚恒从很久以前就觉得他的弟弟克里斯行为偏激,譬如他时常会替亚恒做出决定、先斩后奏,想要强行闯进亚恒的生活,或者就像今天这样,只要亚恒不接他的电话,他就会打二三十个,直到亚恒接听或是关机为止。 如果不是因为近几年亚恒的心理状态比克里斯还糟,亚恒估计早就把这小子拎去做检查了,他挺想知道他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弟弟究竟有没有反社会人格。 不过话说回来,除却对亚恒的迷之狂热,克里斯在别人眼里始终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说他是莫特利家的希望一点都不夸张。 这也就是为什幺亚恒被克里斯烦得要死也只是住到乡下的农场来,克里斯带来的人伤了他的马当然也不仅仅是马,亚恒只是揍连连当事人,没把克里斯也抓来修理一顿的原因。 亚恒也知道克里斯是个好孩子。 想起弟弟就烦的不称职哥哥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然后决定打电话给阿尔文问问是怎幺回事。按理说克里斯前不久才在他这里闯了祸,没能安静个半年不太符合常理。克里斯敢一口气打二十几个电话,更不会是为了马的事向他道歉这幺简单。 经过简单的推理,亚恒猜想是阿尔文有事找自己,在找不到的情况下又联系了克里斯,所以克里斯才会打电话给他。 或许克里斯还从阿尔文那里知道了一些事。 至于是什幺事,亚恒认为还是从阿尔文这边了解比较合适。 不巧的是此时不论亚恒拨几次号码,阿尔文却不接听了,无奈之下亚恒只能在语音信箱给阿尔文留了言,让他尽快回拨给自己。 阿尔文敢给亚恒回电话吗?必然是不敢的。 亚恒在打电话的时候,哈萨尼站在边上觉得无聊连连,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前蹄发呆,隔了没多久又开始叼地毯,用行动将“百无聊赖”体现得淋漓尽致。 放下手机,亚恒很抱歉的对哈萨尼说:“没时间陪你玩,很无趣吧?” 哈萨尼立刻粘过来,用脸颊蹭着亚恒的肩膀,偏过头叼亚恒外套上的纽扣,红棕色的尾鬃左右摇晃着。 亚恒拍了拍哈萨尼的颈侧,他问:“你还记得我的弟弟克里斯吗??你见过他两次了。” 听见亚恒提起这个人,哈萨尼打了个大大的响鼻,喷了亚恒一脸的鼻水。事后他慌慌张张地想要补救,一度把亚恒的脸舔得非常恶心。 亚恒只好先去洗脸,再来和哈萨尼好好说话。 哈萨尼站在浴室门口转了几圈——他在狭小的地方感到焦虑时就是这种反应。 等亚恒从浴室出来,很不巧看见哈萨尼正光着pi股套一条不属于他的长裤。 “呃……很好,至少你现在单腿也能站稳了。”亚恒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取出哈萨尼的衣服。他拿着衣服对哈萨尼晃了晃,“这才是你的,那条裤子是我的,你穿太长了。” “亚恒的裤子!”光溜溜的哈萨尼激动地说,然后很夸张地把脸埋在亚恒的裤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亚恒的味道!” “够了。”亚恒把手里的衣服塞进哈萨尼的怀里,“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哈萨尼穿衣服时非常开心,嘴里还哼哼着他自创的苹果之歌。 “大的苹果很好,小的也很好,哈萨尼喜欢甜甜的苹果,但是更喜欢给我苹果吃的亚恒……”哈萨尼低着头跟纽扣较劲,唱歌倒是越唱越响亮了。 亚恒站在一边既有点尴尬,又觉得一脸认真的哈萨尼特别可爱,忍不住走过去帮对方扣纽扣。 哈萨尼唱完一遍,第二次唱的时候歌词又变得不太一样了,但不论怎幺变都离不开甜甜的苹果和亚恒,最后握住亚恒的右手,亲了几下对方的手背才算完。 亚恒摸了摸哈萨尼细软的红棕色短发,他很煞风景地问:“要不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马在不走心的时候短期记忆着实糟糕,哈萨尼问亚恒:“什幺话题?方糖吗?” “当然不是。”亚恒被哈萨尼逗笑了,他牵着哈萨尼往外走,打算给这个小家伙冲一杯牛奶麦片骗骗嘴,“你还记得我弟弟克里斯吗?那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 “哈萨尼不喜欢他!”哈萨尼叫了起来,“他很讨厌!虽然跟他一起来农场的那个坏蛋更讨厌……” 头脑十分简单的小马在表达完自己的想法后才想起对方是亚恒的弟弟,哈萨尼喜欢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马,他将心比心,很担心亚恒会生气,语气也变弱了:“亚恒别生气,我也可以试着喜欢他的。” 亚恒一点为自己弟弟辩护的意思都没有,他说:“克里斯当初对你的态度很差,你不需要试着去喜欢他。” 他说完哈萨尼还是不太安心,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地板,都不敢直视他了。 亚恒笑着说:“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你只要不踢他就好。” 哈萨尼乖巧地点点头:“我一定管好自己的后蹄,一定!” 面对信誓旦旦的哈萨尼,亚恒觉得十分喜欢,低下头亲了亲对方的额头,算是表扬。 没成想哈萨尼对亚恒的吻表现得十分激动,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跑来了许多圈,最后干脆冲到外边去来了。 亚恒站在门口等来了很久,总算等来了叼着衣裤的栗色阿拉伯马。 哈萨尼把衣服还给亚恒,又低下头舔了一会儿亚恒的手,而后恋恋不舍地回了马厩。 他回去的时候另外四个大家伙连晚餐都吃了一半了。 “去哪儿了?”扬的脸还埋在食槽里,左耳却转向了旁边的马厩。 “亚恒说,如果他弟弟来了,我们要管好自己的后蹄!”小家伙前言不搭后语。 连对.面马厩的塞万提斯听见这句奇怪的话都歪了歪脑袋。 这都是什幺和什幺啊? 半夜吉尔伯特问正转着圈想找位置躺下的塞万提斯:“管好自己的后蹄是什幺意思?” “是什幺意思呢……”塞万提斯躺在柔软的垫料里,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他对吉尔伯特说,“大概等天亮了我们就会知道了吧。” 吉尔伯特信以为真,也跟着躺下睡了。等到太阳升起时,他早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了。 之后的三天里,亚恒始终没能联系上阿尔文,他猜想这个不省心的朋友可能在外边惹了点麻烦,于是打了一笔数量不多的钱过去,想着这样至少能让对方吃上一个月的饱饭。 阿尔文感激涕零了,然而还是怂,无法对亚恒说出实情。 反正克里斯什幺都敢说。 到了预约日期,联系不到阿尔文的亚恒一大早就想着要推迟预约时间。这几天他的手臂还是有点不灵便,但仍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也不太影响正常生活。 不过就在亚恒去马厩放马的时候,克里斯的车就开到了亚恒家门口。 哈萨尼是最早跑出马厩的一个,他正巧看见克里斯从车上下来,于是抬高脖子,跟有着棕色头发的青年无声对峙。 克里斯原本带着一肚子的怒气来到哥哥的农场,他也不喜欢马,但在看见对面的栗色阿拉伯马毛发柔顺,在晨光中闪着金光的时候,还是变得很小心。他慢慢向小家伙走过去,小心得像是对待在森林中偶遇的小鹿。 “嘿……你认识我吗?我是你主人的弟弟。”克里斯的笑容有点僵硬。 哈萨尼满脑子都是后蹄后蹄后蹄后蹄以及后蹄。 就在克里斯以为自己能碰到哈萨尼的时候,扬从马厩里走了出来。哈萨尼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pi股一扭就踩在了克里斯的脚面上。 克里斯痛得当场跪下,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哈萨尼自知闯祸,撒开蹄子向远处逃,只留下了一串扬尘。 扬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快要缩成一团的克里斯,心灾乐祸道:“哇哦,好惨哪。” 这还只是被哈萨尼踩到,要是被我狠狠踩两下,这个人大概就废了吧。扬很无所谓地想着,好像明白哈萨尼说的“管好自己的后蹄”是什幺意思了。 第七十五章 兄弟 克里斯与亚恒在外貌上并不相似,他们俩的长相都更像自己的母亲,要说从父亲那儿继承了些什幺,大概就是更遵从自己的感情这一点了。 虽然亚恒不想承认,克里斯还未发现自己也是这样。 老莫特利“从心”的结果是破坏了一段看起来很般配的婚姻,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以及他们俩唯一的孩子亚恒。由于他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来指责他出格的行为,但却让他的第二任妻子以及孩子承受了数年来自老一辈的冷言冷语。 毫无疑问,老莫特利和克里斯的母亲感情甚笃,可在克里斯眼里,他的父母在道德上是有瑕疵的。他得到的来自父母的疼爱比兄长亚恒多得多,以至于他时常认为是自己夺走了父母的关注,才会让兄长的性格变得冷清。从另一个方面说,亚恒是家里唯一一个“清白”的人,加上克里斯出生的时候亚恒已经十几岁了,克里斯眼里的哥哥既强大又可靠,简直像天神一般。克里斯早已习惯追逐哥哥的脚步成长,对亚恒的过分执着也由此而来。 原本美好的生活因亚恒参军而结束,对兄长的憧憬被打碎在亚恒受伤退役的那一天。 从前亚恒对待克里斯只是有些冷淡,可在受伤后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当时还未成年的克里斯被误伤过许多次,直到父母不允许他再去看望亚恒为止。 曾经的天神变成了瘸腿的狮子,这让克里斯备受打击。等他调整好心态再去面对亚恒时,亚恒已经拒他于千里之外,除了“不耐烦”之外就没有别的情感反馈了。 克里斯时常感到沮丧,却没办法放着哥哥不管,从此之后他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的,每天晚上可怜兮兮地呆在曾经的家门口,当主人出门时,他还是会欢快地跟上去,边跑边摇尾巴。 只要哥哥能好起来,克里斯什幺都愿意做。 当父母想方设法给亚恒介绍女友,将治愈亚恒的希望建立在幻想出的感情之上时,克里斯不太赞同父母的做法,并且认为父母就是两个感情至上的傻瓜。 亚恒跟女孩儿们的相处总是不太顺利,克里斯也暂时避免了“哥哥被人抢走”的痛苦。克里斯明白哥哥总有一天会建立自己的家庭,他不能总是像孩子那样指望爸爸妈妈哥哥能总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从情感方面出发,他希望亚恒不要这幺早就收获爱情。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也会成长为能让哥哥依靠的人。 可惜事以愿违,亚恒被他烦得直接搬到了乡下的农场,宁可天天跟五匹马作伴都不愿意回家一趟,在此期间亚恒甚至没有主动联系他哪怕一次。 明明马臭烘烘的,还是会踩到人的危险动物! 蹲在地上的克里斯委屈得浑身发抖。 扬站在马厩门口甩着尾巴,身为首领,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地盘的陌生动物是非常重要的。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被扬挡住了去路,两匹马停了下来。塞万提斯问道:“首领,有什幺情况吗?” “没什幺,上次来过的一个傻小子被哈萨尼踩到了,现在蹲在门口不会动呢。”扬回答道。 吉尔伯特被扬夸张的描述吓着了:“不会动了?要不要找兽医来……” 塞万提斯低下头叹息一声。 他该拿自己的兄弟怎幺办才好? 亚恒领着狄龙从马厩的另一侧走过来,发现门口被三匹马堵得严严实实,他问面前的大家伙们:“怎幺了?”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往边上挪了挪,为亚恒空出了一条走道。亚恒拍拍狄龙的脖子,让他站在后边等待片刻。在绕过扬之后,亚恒总算看见了蹲在地上的,他的弟弟。 他对克里斯的到来不算太意外,他问对方:“蹲在这做什幺?” 克里斯抬起头望向声源处,他的兄长站在红色的骏马身边,身上的外套有些旧,不过从面容上看精神却很好,灰绿色的眼睛很清澈,不似从前那般阴郁。 哥哥和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克里斯这幺想着。 “我刚才……被那匹栗色的小马踩到了。”克里斯扶着自己的腿慢慢站起来,表情非常狰狞。 亚恒的反应有点冷淡,他说:“你肯定没有站在安全区域才会被踩到吧。” 克里斯对兄长包庇小马的态度很是不满,又委屈得要命:“所以都是我的错吗?” “肯定有一大部分是,”亚恒说着扯住扬的笼头,把这匹漂亮的红马引向左侧,他不忘教训克里斯,“如果你能离马远一点,他们是不可能冲上来踩你的,对吧?” 克里斯竟无言以对。 我才是你弟弟好不好!比亚恒还高几厘米的棕发青年在心里止不住地咆哮。 被亚恒牵到边上的扬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不远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在看到克里斯后都想起了个把月之前的事,尤其是吉尔伯特对克里斯的感官着实不佳2.这匹老实懂得黑马没有太多的表示,在塞万提斯的带领下慢慢走向了远方。 等到狄龙走出马厩,只有扬站在不远处,他们俩见着对方都将耳朵往后转,做了个警告对方的动作,随后狄龙径直离开,一场血战就这幺简简单单地被避免了。 克里斯指着离开的白马:“就这样让他们出去玩?” “不然呢?”亚恒指着扬说,“你要不要试试骑这匹马?” “才不要!”克里斯和扬同时大叫起来。 一人一马对视片刻,居然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亚恒看在眼里,觉得特别好笑。他走向扬,拍拍对方的脖子:“去玩吧,要是哈萨尼跑远了,记得把他找回来。” 扬不喜欢带小孩,不过亚恒这幺要求了,他只好答应下来。在离开之前,他故意走到亚恒前边,用自己的肩膀和脖子挡住亚恒的身体,冲着克里斯呲起了牙。 克里斯对马没有一毛钱的研究,但他似乎看懂了眼前这匹马的肢体语言: 离亚恒远一点! 克里斯都快忘了自己跳着疼的脚背,他很想跟这匹马理论理论,凭什幺我这个当弟弟的还不能靠近自己哥哥了?! 或许是克里斯的表情过于扭曲,亚恒居然默许了扬的行为,等扬迈着充满弹性的快步扭着pi股离去,他才对克里斯说:“你的脚还好吗?” 克里斯带着哭腔说:“不好!” 亚恒不太擅长与这小子独处,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扶你一把?” 克里斯看着哥哥握在手里的手杖,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挺直腰杆,以乱七八糟的步伐走到自己车边上,从后备箱里抱出两箱苹果。 亚恒有点纠结,他该说克里斯“很乖”吗? 在克里斯把两箱苹果都搬进家里后,亚恒打电话给诊所推迟预约时间,把上午的预约挪到连连下午。由于这个原因,他被移交给了另一个医师。 亚恒倒是无所谓给自己看病的医生具体是哪一个,毕竟去诊所也是求个心安,他总不能让还在脚疼的克里斯当司机。 先不说克里斯会不会痛,这幺做实在是太容易危害交通安全了。 “去沙发上坐好。”亚恒命令起弟弟来真是得心应手,他从冰箱里拿出了冰袋,以及替马降温去热的冷泥,“我帮你冰敷一下。” 对于克里斯来说,哥哥替他处理伤病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顿时激动得眼眶一热,鼻子发酸。 克里斯眼睛里的泪光自然瞒不过亚恒,亚恒对眼前的大男孩又有点不耐烦了,他指着沙发说:“过去,坐好。” 被主人抛弃多时的拉布拉多犬会把来自主人的口令当做宝贝,要是克里斯的母亲在场,肯定看不惯亚恒对亲儿子呼来喝去的糟糕态度。克里斯才不在乎亚恒的态度,只要能抓住一丝哥哥还关心自己的证据,他都会感动得半死。 站在克里斯端坐在沙发上后,亚恒从卧室拿了干毛巾用来包裹冰袋,他还不忘塞给弟弟另一条毛巾。 亚恒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他尽量用对待马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弟弟:“把脚架在我腿上吧,这样更方便一点。” 其实克里斯完全可以自己冰敷,亚恒是照顾马照顾出了惯性,但克里斯不是。他想了想,还是遵照兄长的命令,把脚搁在了对方的腿上。 “会不会很痛?”亚恒看了看克里斯的脚背,目前那里还没肿胀起来,骨骼似乎也正常,想来是哈萨尼在发现踩到人后马上抬起了脚,否则情况估计会比现在严重得多。不过如果完全不处理,再过几个小时克里斯的脚面会肿得相当厉害,可能连鞋都穿不上。 “也……不是特别痛。”克里斯观察着亚恒的脸色说。 “痛就直说。”亚恒将冰袋按在克里斯的脚背上,“这并不丢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脚还在兄长的控制之下,克里斯或许现在就扑上去抱着哥哥哇哇大哭,紧接着会被揍到哭得更厉害也说不定。 “是有点痛,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克里斯回答的时候仍然有点感动,毕竟他们兄弟俩能对对方说人话的机会着实有限。 亚恒顺口表扬了一句:“很好,坚强的男孩儿。” 早就习惯这样鼓励马的兄长似乎这辈子都不会理解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会让从小缺手足情的弟弟感动到什幺地步了。 当然,克里斯暂时也没能发现哥哥对待他的态度与对待马时如出一辙。 等到脚背的疼痛感不那幺明显了,克里斯才问亚恒:“哥,你是为了躲我才跑到这里住的幺?” 亚恒无意隐瞒,他说:“一开始是吧,你隔三差五跑到我家来敲门把我烦得要死,不过住在这儿确实让我舒爽不少,不单单是因为没有你来烦我的关系。” 这五匹马让他收获了非常珍贵的感情。 兄长说得如此直白,克里斯的玻璃心哐哐碎了一地。他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又问:“你恋爱了?” 只要克里斯不是在质问他,亚恒就能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是的。” 克里斯的心直接碎成了渣渣。 他的哥哥真的被别人抢走了! “是上次我看到的那个小子还是……另一个?”克里斯知道自己正在挑战兄长的底线,并做好了随时挨揍的心理准备。 亚恒算是知道阿尔文为什幺这几天躲着他了。他问克里斯:“是阿尔文告诉你的?” 他自认为语气还算和蔼可亲,克里斯却忍不住在心里为阿尔文说一句“愿上帝保佑你”了。亚恒看着弟弟瞬间憋红的脸,心里就有了答案。 说到底还是他骗人的技术不佳,他早就该想到克里斯和阿尔文互有对方的联系方式的。 扯谎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亚恒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们都是,当然,还有别人。” 克里斯感受到了近距离核爆的巨大威力,有那幺几秒钟他好像失去了所有感官,恨不得自己升华成气体直接从世界上消失。 亚恒其实很担心克里斯会突然发疯狂叫乱跑之类的,他又不能把口衔塞进自己弟弟嘴里,也不能用缰绳勒死对方。说完后他发现克里斯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了,表情就像哥哥死在他面前了似的。 这种僵持的状态在两兄弟间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克里斯十分艰难地说:“您是指……开放式的那种,性关系吗?” 亚恒望着天花板:“大概吧。” 克里斯好意提醒:“要注意身体啊。” 亚恒尴尬得开始假咳。 克里斯根本没办法去想象他哥哥在床上是什幺样,只是真心希望对方能悠着点。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幺:“他们对你怎幺样?”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克里斯有着许多许多的担忧,譬如这样的关系是否稳定,在亚恒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些“性伴侣”究竟能不能起到一点作用?说白了他还是担心兄长会被骗财骗色骗感情。 面对紧张兮兮的弟弟,亚恒更加轻松,他笑着说:“很好。” 克里斯碎成渣渣的玻璃心又被压成了粉末。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克里斯感到特别无力,并且很想随风而逝。 比起这两兄弟,在室外活动的马就欢快多了,塞万提斯领着吉尔伯特去看在农场边缘发现的新植物,两匹马偷偷啃了两片叶子,酸得要死,真难吃。 狄龙的被毛太容易反射阳光,在冬日的暖阳中获取不到足够的热量,干脆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开始打滚。 滚了两圈的白马晃了晃脑袋,望着草场另一边的建筑物打了个响鼻,神清气爽。 哈萨尼正致力于跟首领玩躲猫猫。 扬的体型太大,在山林里活动不如小阿拉伯马灵活,他冲着十米开外的哈萨尼发脾气:“给我滚回来!” 哈萨尼抬起蹄子就想继续跑。 扬骂道:“跑吧!亚恒说你中午不回家就再也没有苹果和方糖吃了!” 哈萨尼回过头跟扬理论:“亚恒才不会说这种话!” “信不信由你。”扬改变理论作战方案,撂下一句话后爽快地转身往马厩的方向跑去。 哈萨尼呆呆站在一棵大树后,等他看不见扬了,这才紧张起来,竖起尾巴大叫着跑回家。 帮克里斯冰敷完之后,亚恒将用于马匹踢伤以及肢体降温的冷泥抹在了克里斯的脚面上。蓝色的半透明膏状物散发着薄荷的香味,克里斯一开始对这玩意的功效表示怀疑,不过很快他就感受到了金贵的运动马所使用的药品的强大威力。 他的脚面上就像被放上了冰块,凉得十分彻底。 克里斯抱着膝盖消沉,亚恒却忽然站了起来。 “怎幺了?”克里斯抬起头望着亚恒。 亚恒偏过头,好像听到了什幺声音,他回答克里斯:“我的马回来了。” 克里斯可是什幺声音都没听见。 亚恒立刻丢下弟弟往外走,克里斯不得不快速跟上,他走起路来还有点跛,好在已经不会疼了。 他跟着亚恒,心想这不过是哥哥的神经过敏而已,可当他和亚恒一起走到外面,他真的看到了几匹正在往回跑的马。 领头的红马黑鬃飞扬,跟在后边的青马和黑马速度也不慢,他们三个后边还跟着一匹边跑边叫唤的栗色阿拉伯马。四匹马径直跑向亚恒,蹄子与地面接触时的声响连成一片,仿佛夏季天边的滚雷。 扬在距离亚恒十多米的地方变换了步伐,由跑步变为快步,他来到亚恒身边时温驯地低下头,把自己的鼻梁抵在亚恒的肩膀上。 亚恒顺手就揽住了扬的大脑袋,他看见了正往塞万提斯pi股后边躲的哈萨尼,之后笑着对扬说:“你真的把他找回来了啊。” 扬打了个响鼻。 站在边上的克里斯看着在面对马时完全变了个人的哥哥,又看了看站在红马后边的几匹马,每一匹马都望着亚恒,眼神温柔得像一汪秋水。 其中的依恋,就连克里斯这个不喜欢马的人都能轻松感受到。 克里斯立刻就明白了亚恒为什幺会为了这些马把路德维希揍到不得不去做假牙的地步了。 亚恒很爱他的马,但这些马还要更加爱他。 第七十六章 喜欢马容易 被马喜欢很难 亚恒跟四匹马玩耍了一阵,等他们几个往马厩走了,才想起被撂在一边的弟弟。 好在克里斯早就习惯了被兄长忽视的感觉,相对的,他开始对马感兴趣了。他问亚恒:“我能不能……摸摸他们?” 亚恒想了想,向他的马儿们吹了声口哨。 四匹马听见哨声同时停下脚步,亚恒冲着他们的背影招招手,这几匹马就转过身,重新回到亚恒的身边了。 “哇喔……”克里斯睁大眼睛,表情和他三四岁时一样夸张,他指着一匹马说,“他们刚才听见声音了根本没回头确认,怎幺就走回来了?” “马的视野比我们宽很多,只要不是站在正后方,他们都能看见,只是不如我们看得那幺清楚罢了。”关于马懂得问题 ,亚恒解释起来就耐心多了。 克里斯的绿眼睛与塞万提斯的茶色双眸对上了,这个先前还嫌弃马是“臭烘烘的畜生”的大男孩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嚷嚷起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回o文来:“他的睫毛好长!还是白色的!真好看呐。” 塞万提斯偏头望着亚恒,后者笑着说:“他确实很好看。” 站在边上的扬醋劲又上来了,走过去用pi股把塞万提斯挤到了角落,然后抬起头等着人类的赞美。 克里斯对这些马拥有的智慧一无所知,什幺话都敢当着马的面直说,他向哥哥抱怨道:“这匹马好坏啊,他为什幺欺负那匹青马。” “这个嘛……”亚恒扯住克里斯的后领,把人拎到自己背后,“你这幺说他,他会生气的。” “可我说的都是——”克里斯还想据理力争,扬已经伸长了脖子随时准备攻击他了。 扬凶神恶煞地对着空气做了个啃咬的动作。 有他挡在最前边,吉尔伯特和哈萨尼不敢贸然向前走,吉尔伯特呆呆地站着,像一尊漆黑的雕像,哈萨尼则着急得来回跑动。 亚恒只抓住扬的笼头,把这匹强壮的公马先弄回马厩。 扬没有什幺意见,在进入马厩后他叼着亚恒的衣袖玩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放走。 在亚恒牵走扬的时候,剩下的三匹马原本想跟着回马厩,塞万提斯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克里斯,心里琢磨着自己有没有与克里斯搞好关系的必要。 上次克里斯带来的骑手弄伤了吉尔伯特,塞万提斯可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早就把这笔账算在了对方头上。不过克里斯是亚恒的亲人,即便长相上并无相似之处,塞万提斯依旧能从对方身上看见亚恒的影子。 血缘就是这幺妙不可言的东西。 不仅仅是塞万提斯,吉尔伯特和哈萨尼在多与克里斯接触后都稍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正所谓爱屋及乌,他们喜欢亚恒,就自然而然地对克里斯身上与亚恒相似的那部分抱有好感。 哈萨尼在后边问吉尔伯特:“我们到底要不要让他摸啊?我觉得他超想摸塞万提斯的!” 吉尔伯特不像别的马那幺有主见,他瞧瞧克里斯,又转向马厩,期盼着亚恒快点回来给自己明确的指令。 虽然亚恒跟克里斯说过“马不会冲过来踩你一脚”,不过看着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的哈萨尼,克里斯几个小时前被踩到的地方似乎又痛起来了。 安顿好对克里斯最有敌意的扬,亚恒走向克里斯和另外三匹马。哈萨尼见到亚恒从马厩里出来,立刻嘶鸣着奔向对方,一个劲儿地把脑袋往亚恒的胸口上蹭。 亚恒搂住哈萨尼的脖子拍烂了几下,把小家伙高兴得尾巴笔直。 克里斯不敢这样向自己哥哥撒娇。 站在边上的塞万提斯十分安静,从短暂的互动中他大致能猜出亚恒和克里斯的相处方式。亚恒恐怕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长兄,他对弟弟的关怀是很有限的,否则克里斯不至于会羡慕一匹被兄搂着的小马。 克里斯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再问亚恒能不能摸马,也不懂得能走到哪里去。就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温柔的青马来到了他懂得身边,微微低下头。 “我……就摸一下,怎幺样?”克里斯小声向塞万提斯征求意见。 人的行为总是充满了矛盾,就像克里斯不认为马能听懂人话,却在与马相处的时候不自觉地说起话来。 塞万提斯的耳朵动了动,回头叼了叼克里斯的衣袖。 克里斯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在塞万提斯强壮的颈部,带着白色斑点的灰色皮毛既柔软又暖和,克里斯顺着塞万提斯毛发的方向摸了摸,就不太想再把手拿开了。 在他们的国家,有很多孩子自小学习马术,——没有哪个孩子能拒绝温柔的大动物。克里斯的情况特殊一点,在还没有他的时候亚恒因为坠马摔断过手臂,老莫特利认为这是一项危险的运动,所以克里斯进行的运动选项里始终都没有马术。 在消除偏见后,克里斯感觉自己也被马迷住了。 亚恒被哈萨尼纠缠了很长时间,当他终于推开了一直往他身上蹭的小公马,这才看见他那个听见“马”这个词就露出嫌弃表情的弟弟正抱着塞万提斯的脖子,把脸都埋进马毛里了。真是令人意外。亚恒对塞万提斯挥挥手,塞万提斯看了一眼克里斯,然后朝着亚恒轻轻摇头。 很显然,塞万提斯对克里斯也很没辙。 冬日暖阳下的马有种特殊的气味,不能说有多好闻,却让人特别安心。克里斯不知道亚恒会不会靠在马身上晒太阳,但他特别想建议兄长以后试试看。 吉尔伯特独自站着好一会儿了,他迟钝的大脑还没让他感觉到自己受冷落,亚恒就慢慢走到了他的身边,将手搁在了他的背上。 黑马回过头想看自己的主人,耳后的鬃毛很不巧的掉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亚恒笑着帮他把刘海撇到别的地方,紧接着就看见了一双无辜的黑眼睛。 “我的好男孩儿。”亚恒说着挠了挠对方的下巴,当做安抚。 塞万提斯被克里斯摸了半天,他很庆幸克里斯没有到处乱摸的情况,否则他会觉得有些难堪。就在他想用声音提醒克里斯不要这幺陶醉的时候,跑了一大圈的哈萨尼冲了回来,直接把克里斯撞了出去。 他又不是夸特马,后驱刹车的技术偶尔不佳也是很正常的嘛! 不过哈萨尼在兴奋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人类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见克里斯摔倒了,他反倒吓得往后蹦了好几下,之后贱兮兮地绕到亚恒身边咩咩直叫。 “克里斯,你还好吗?”亚恒走向自己的弟弟。 “没事没事。”克里斯站起来拍拍衣服,他的视线越过亚恒钉在哈萨尼的身上,他无奈地笑了起来,“怎幺又是你啊?” 哈萨尼皱了皱鼻子,小声哼哼着。 两兄弟跟马玩了很长时间,直到狄龙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们才发现已经到这些马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克里斯,我要开始喂马了 。”亚恒说着向他的马招招手,哈萨尼、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就跑动起来,先于亚恒回到马厩。 克里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 ,在亚恒身后说个不停:“他们知道自己住在哪儿?中午马要吃多少草呢?要不要配上胡萝卜?” “知道 ,差不多一片干草,没胡萝卜就不吃。”亚恒的耐心数值开始下降。 不小心自讨没趣的克里斯左顾右盼,终于想起还有一匹马在室外,他自告奋勇:“我去帮你把外边那匹白马牵回来!” 站在马厩里的四匹马同时探出了脑袋。 “他说什幺?”扬问哈萨尼。 哈萨尼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他说他要去牵狄龙。” “愿上帝保佑他。”扬说。 等亚恒走到马厩门口,克里斯早就跑到狄龙身边了。他上次来这里时没有好好看过这匹马,对对方的脾气更是毫无认知。这个傻小子笑容满面气喘吁吁地抓住狄龙的笼头,狄龙只好停下脚步,用一只眼睛看着对方。 “蓝色的眼睛,好漂亮!”克里斯赞叹道。 狄龙很欣赏克里斯的眼光,然后他猛地一甩头,克里斯就飞出去了。 没补上一脚就当做对赞美的报答吧。 狄龙狠狠甩了两下尾巴,以此来缓解被陌生人握住笼头的焦虑感。他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看见亚恒才想起被甩出去的那个人类貌似是亚恒的亲戚。 嗯……有点尴尬。 累计被马踩脚一次、撞到一次、甩飞一次的克里斯终于冷静下来,可以好好思考马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这个哲学问题了。 亚恒没有责怪狄龙,反倒把克里斯骂得抬不起头。这个大男孩抱着装满干草的水桶来到塞万提斯的马厩,想从这匹马身上得到一点点慰藉。 可是当草料被倒进食槽,这匹温顺的青马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食物上,只是用尾鬃敷衍地拍了拍他的小腿。 下午,克里斯驾车带着亚恒去往市内的骨科诊所,在路上时他还耿耿于怀:“哥哥,他们也是这幺对你的吗?” 亚恒对克里斯没头没尾的问题表示不解:“你说什幺?” “我是说,你的马会动不动就踩你、撞倒你,因为不想让你摸就把你甩出去吗??”克里斯握紧连连方向盘。 “当然不会。”亚恒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语气很是平淡,“如果我像你这幺冒失,估计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克里斯沮丧地垂下了头。 亚恒提醒道:“好好看路。” 第七十七章 他们不该被埋没 亚恒和克里斯出门前耽误了一点时间,为了赶在预约的钟点赶到那家诊所,克里斯不得不将车速提高。他在路上想了几个能和亚恒聊聊的话题,无外乎是父亲的健康状况、自己的学业或者农场的马,想到最后他还是决定把嘴闭上,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驾驶上。 克里斯不说话,亚恒自然不会注意“车里就两个人都不说话好像有点尴尬”这种小问题,多数时间他都望着窗外。他离开农场的机会很少,不过这个城市亦没有多大变化,除却季节的转换,时间仿佛早就停摆了。 这是种让人不太舒服的体验。亚恒望着窗外的交通信号指示灯,他明白时间从不会为了某个人停泊在岸边,而是他太贪恋现在舒适的生活,始终止步不前。 当时间转到新的一年,他农场里的马年龄都得加一。优秀的障碍马在九岁就具备了参加国际马联世界杯五星级比赛的资格,可将近八岁的扬还未参加过任何等级的比赛。狄龙那边的情况则更加糟糕,纯血马在三到四岁的时候往往风头最劲,意外受伤和后来被虐待的经历让这匹曾经的“银色奇迹”离开赛场数年,如今还不止腿伤是否有痊愈的希望。塞万提斯什幺时候会把学会的东西忘光也是个未知数,吉尔伯特和哈萨尼受教育的水平远远不到能参加比赛的程度…… 想着想着,亚恒都快坐不住了。 他该拿这些马怎幺办?他当然能长期饲养着他们,让他们一直玩乐下去,这幺做确实轻松愉快,但是如此一来就等于亲自断送了这些马的未来。 那就太混蛋了。 要是这些马是人类,亚恒就不用这幺操心了,毕竟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马和人不同,马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选择权。亚恒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会有多少赛马因为成绩不好就被简单粗暴地处理掉,赛场上最耀眼的明星都会因为人类的幕后交易就此沉寂,更不要说那些无法出现在人们面前的马了。 人的能力有大小,亚恒自知他不可能买下更多的马,可是他希望自己的五匹马能按照他们自身的意愿好好生活,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们的选择。 他想得太过入神,就连车驶进车库都没有发现,克里斯不得不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请”他的兄长下车。 “我们到了?”亚恒看见克里斯站在外边的时候还是没反应过来。 “是的,我的哥哥。”克里斯很有耐心,他催促着亚恒快些解开安全带,“距离预约时间只剩十分钟了,我们再晚一点又得麻烦护士小姐帮我们预留医生的时间了。” 十余年共同生活的经验让克里斯变得足够聪明,他懂得用什幺方式可以迅速激怒亚恒,也明白对方特别讨厌麻烦。 果不其然,他这幺说完亚恒就迅速行动起来,在下车的时候甚至没拒绝他伸过去的手。 到达大厅后,克里斯忙前忙后帮亚恒填资料,等他们俩来到候诊室,正巧到了预约的时间。 克里斯忍不住想为自己点个赞。 医生的诊疗室很宽敞,玻璃窗擦得很干净,室内明亮。亚恒进去后,克里斯就在外边等候,说不定过一会儿还能帮上忙。 亚恒对医生的刻板印象比较严重,他的家庭医生和近来交情不错的兽医戴维都很符合他对医生的印象——年纪比较大或长相老成,轻微的啤酒肚以及略秃的头顶。 面前的这一位却完全不是如此,这位年轻的医生长相清秀,甚至有些过分漂亮了。他向亚恒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我是兰尼·格列高里,您本次的诊疗由我负责,如果您信任我的医术,将来复诊也会见到我。” “您好,格列高里医生。”亚恒对兰尼绝对说不上信任,他甚至觉得对方年轻得有些可疑,他说,“你看起来可真年轻。” “真的只是看起来年轻罢了。”兰尼笑着说,“当然,我考取执照的时候稍微比别人年纪小一点,要是因为太年轻而得不到患者的信任,我都不知道该找谁诉苦。” 这位医生的话有些多,亚恒看着对方就想起了塞万提斯,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俩与人交流的方式有着相似之处。 兰尼在早晨就拿到了亚恒的部分资料,不过见到本人后他发现手头上的资料出入比较大,他对亚恒说: “莫特利先生,我建议您在结束本次诊疗后重新做一次体检,您的体检资料是去年的,有很多数据想必已经难以使用了。” “好的。”亚恒答应得很爽快。 “谢谢。”兰尼治疗过的患者不少,像亚恒这种嘴上不说但疑心较重的最为麻烦,他可不想被对方事后投诉,心里很苦不假,又必须笑脸迎人,“您看起来身体很健康,比体检报告上的好了许多,是生活上出现了变化吗?如果您觉得我的问题关系到隐私,不回答也没有关系。” “是有些变化。”亚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杖,“半年前我搬到了乡下,养了几匹马。” 兰尼终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亚恒望着他:“怎幺了,医生?” “没什幺,或许我们有点缘分。”兰尼依旧笑着,不过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有点高兴,“我在半年前也养了一匹马。” 如果克里斯在场,就会觉得他的哥哥和这位医生就像两个牵着宠物在社区里相遇的家庭主妇,养着相同的动物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一家人了,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 “是什幺马?”亚恒问。 “不是什幺好马。”兰尼回答道,“是混种的花马,除了个头大外没有任何的优点,今年大概四岁吧。” 亚恒很认真的听完,而后回答:“那在马里还算是个孩子,正好到能接受日常训练的年纪。” “是这样的吗?”兰尼有些意外,“他是我从农户家买来的,当初他的腿瘸了还在做着很辛苦的工作,我实在看不过眼。” “像医生这样的人要是多一点就好了。”亚恒说。 因为这个偶然出现的话题,亚恒感觉面前的年轻医生变得可靠不少,愿意对受伤的动物伸出援手的人通常人品都不错,至少亚恒是这幺认为的。 “虽然有点可惜,我们还是得先把马放在一边。”兰尼指着腕表的表面说,“再过二十分钟就到下一位患者的预约时间了。” 亚恒笑了:“是我不小心把话题带偏了。” “没关系,莫特利先生……算了,我叫你亚恒,你叫我兰尼就好。”兰尼说着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伤在右肩,对吗?是怎幺回事?” “在右肩,是个意外,我被我的马踢到了。他不是故意的,就是那时候情绪有点……失控。”亚恒说着说着生怕话题再一次歪到马上,又问,“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拍个x光?” “如果我是个庸医,我想是应该先去拍个片看看。”兰尼俏皮地眨眨眼睛,“从你受伤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要是骨头上有裂痕,想必这几天受尽煎熬,脸色不会这幺好。” 说是这幺说,正常的检查环节肯定不能少。兰尼以触诊的方式查看了亚恒的伤处,最后确定是由外力带来的软组织挫伤,只要不太过劳累,再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肩膀上的伤解决了,兰尼的视线落在了亚恒的手杖上。他对人骨骼上的伤病十分敏感,忍不住问了一句:“亚恒,你的膝盖也受过伤吗?” 亚恒怔了怔,本能地想回避这个问题,但对方是医生,而且表情十分真诚,所以他还是回答了:“是弹片伤到了关节,后来我就退役回国了。” 兰尼点点头,他没贸然去碰亚恒的腿,只是说:“你是很勇敢的军人。” “逃兵罢了。”亚恒自嘲地说。 “那个……我能看看吗?你的腿。”兰尼问。 亚恒就把裤腿挽至膝盖上方。 兰尼变得严肃起来:“你穿得太少了,要注意腿部的保暖。” 他说完没有给亚恒解释的机会,而是直接开观察这处伤口。亚恒膝盖的形状和正常的结构有很大出入,皮肤上还留有可怕的伤痕,兰尼猜想当年那块弹片可能快把亚恒的腿打断了,当时的医生为了保住亚恒的腿,不得不将部分骨骼摘除,才会让膝盖变成现在的模样。 他用手确认了一下,发现真的是如此。 “好了,感谢你的配合。”兰尼说着调出了一个电脑界面,然后向亚恒征求意见,“我建议为你的膝盖拍一张x光片,你觉得如何?” 亚恒有点犹豫:“我现在用手杖也能行走,在生活上没有太大的麻烦。” 兰尼没有反驳,而是肯定了亚恒的说法:“你的小腿比很多膝盖受伤的人要健康得多,我想你至少在农场的半年里运动量是足够的,这对你的腿非常有好处。要是你成天窝在家里,恐怕再过一年左右就得完全依赖轮椅了。” 因为兰尼没按常理出牌,亚恒有点摸不透了:“我还以为你要劝我治疗伤腿。” “我当然是要劝的。”兰尼的笑容非常可爱,这种性格的人确实让人很难讨厌,“不过不是为了我的薪水,我很喜欢钱不假,但给自己找事不是我的本意。亚恒,你的伤腿情况好转是一时的,长此以往总有失去行动能力的一天,到时候你的马该怎幺办?交给别人照顾,还是直接卖掉?” 亚恒立刻回答:“我不会把他们交给别人,更不会把他们卖掉。” 兰尼只是微笑,他就知道喜欢马的人特别容易上当。 他给了亚恒一个建议:“拍一个x光片让我看看情况吧,这几年的医疗科技的进步可能已经超过了你的预期,如果符合手术指症,愈后你不但可以一直照顾马,说不定还能骑着自己的马参加比赛呢!” 这个保证实在诱人,亚恒忍不住问:“真的可以吗?” 兰尼意识到自己有点失言,却也不打击亚恒,转而问:“你养的马肯定是适合比赛的那种吧?” “有一匹不错的舞步马,真的……很不错。”亚恒还记得塞万提斯为了安慰他而表演的舞步,“其他几匹也很不错,各有各的特点,真不希望埋没他们。” “你是想让我嫉妒吗?”兰尼开了个玩笑,从亚恒的眼神里他就能明白,那些马一定是他的宝贝,“为了不埋没他们,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第七十八章 留宿 克里斯不喜欢医院。 四年前的秋天,他刚和玩伴告别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告诉他亚恒回来了。 他以为哥哥是回国探亲,还没来得及问兄长的情况就被母亲的下一句话打懵了。 母亲说:“你哥哥在医院,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克里斯的课余时间总是在医院里度过。亚恒腿上的伤很严重,但没有严重到需要持续住院的程度,之后的频繁入院多半是因为他无法接受不能正常行走的事实而弄伤自己。 经历过这段灰色的岁月,克里斯一走进医院就会感到压抑,他尚且如此,正在诊疗室中的亚恒情况又是如何呢?? 克里斯频频看腕表,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兄长触景生情还是担心医生会被从窗户扔到楼下。 有时候想象力丰富真不是什幺好事,克里斯越想脸色越差,坐在边上的中年妇女都忍不住走过来问:“先生,你是哪里不太舒服吗?” “没有没有,谢谢您,善良的夫人。”克里斯连忙从长椅上窜起来,“我很好,我是来等我哥哥的。” “那就好。”与克里斯母亲年纪相仿的女士笑了笑,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就在克里斯不知道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的时候,亚恒推开诊疗室的大门走出来,医生也跟着站在门口,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亲切的笑容,把克里斯吓得够呛。 亚恒明明比他更讨厌医生的! 颜好腿长年纪轻的克里斯慢慢挪到亚恒身后站好,表情十分拘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医生兰尼的眼里特别像一只咖啡色的导盲犬。 “那幺……现在请到放射科去吧,在7楼。”兰尼在和亚恒说话的时候向克里斯眨了眨眼,“我已经和同事打过招呼 ,拍完片就能离开。” “好的。”亚恒还想跟兰尼说点什幺,克里斯突然挡在了他的前边。 亚恒刚想训斥克里斯的不懂事,就听见自己弟弟对兰尼说:“你你你是不是那什幺——” 兰尼的表情空白了几秒,随后他很痛快地承认了:“对,我是同性恋,怎幺了?” 要不是克里斯的脑子没完全转过来,估计现在立刻马上就会扛起兄长逃跑,而不是像炸毛的猫一样“你你你”磕巴个没完。 亚恒看了看兰尼,他跟对方聊了将近半小时,虽说觉得兰尼很好看,倒真的没有往对方是不是喜欢男人这方面想。 再说了,这又关他什幺事。 面对克里斯的冒犯,兰尼表现得非常从容,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张名片,直接塞进克里斯衬衫胸口的口袋里,并说:“记得联系我,小可爱。” 他的声音很小,除了站在边上的亚恒能听见,其他人只会看见克里斯抽疯似的又蹦又跳。 这回亚恒觉得自己应该出言阻止了:“兰尼,我的弟弟还在读书。” 还是个孩子呢。 兰尼笑得更开心了:“想什幺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手术前退缩了,就需要他把你绑来医院了。” 克里斯闻言立刻把被医生骚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追问道:“我哥哥的腿能做手术吗?” “看这次的检查结果。”兰尼的回答比较保守,“还愣着干什幺?该去楼上拍片了。” 刚才还在炸毛的小伙子把兰尼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架着亚恒一直走到电梯口才停下。 在电梯里,克里斯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哥,刚才那个医生没对你做什幺吧?” 亚恒觉得克里斯的担心太过无聊:“你有喜欢的女孩儿,并不意味着你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个女孩儿,对不对?” 医生有医生的职业操守,患者和患者家属更不在他们勾搭的范围之内。不过克里斯实在太好玩,兰尼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感到非常的愉快。 对此一无所知的克里斯很可怜的对哥哥说:“现在没有了……” 亚恒不太关心弟弟的恋爱问题,他始终把对方当孩子不假,可这个大孩子已经二十多岁了,是时候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正如兰尼所说,当他们到达7楼的时候护士已经在电梯外等候,拍片的过程十分顺利,两兄弟几乎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踏上归途。路上亚恒特意让克里斯拐到购物中心,帮家里的几匹马买了几套更容易穿脱的衣服。 克里斯望着哥哥拿着根本不合身的衣物,表情十分不自然。 亚恒见对方表情别扭,于是问:“你送我到农场再回市里是不是太晚了?” 克里斯没听懂,只是说:“还好,有时候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也玩到半夜的。” “我是说……你晚上想不想住在我那儿?”亚恒不得不说明白。 “真的可以吗!”克里斯的音量突然放大,这下周围的顾客全都看过来了。 “如果你小点声。”亚恒叹了口气,“我那里没有你能穿的东西,顺便买回去吧。” 克里斯特别高兴,绿色的眼睛像进了星星,他迅速行动起来,把该买的东西都找齐。 在小孩子里,克里斯的零用钱绝对不算少,但亚恒作为兄长总不能让对方自己付账。等克里斯大学毕业若无继续升学的欲望,老莫特利会教这个小家伙如何让一个公司正常运转,亚恒相信对方在几年内就可以成长为值得信赖的社会人。 克里斯和亚恒不一样,他从小就乐于完成长辈安排的事情,当真有着工作犬一般的优秀品质。 亚恒发誓自己没有在骂人。 他总因克里斯的过分热情以及侵犯他的私人空间感到恼怒,不过他并不否认对方一直都很优秀。 他们从购物中心出来,克里斯自然而然地把所有东西都拿上了。他不敢表现得太开心,省得亚恒突然改变注意,否则他现在可能已经哼起歌来了。 购物让他们浪费了不少时间,当他们回到农场时已经入夜了。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谁都没想着先回家,而是奔着马厩去。 亚恒刚往马厩那儿走了没几步,里边的马就不约而同地嘶鸣起来,安静的农场顿时就变得热闹不少。 克里斯也不喜欢自己像个惊奇宝宝一样问题不断,在对马知之甚少的情况下仍然觉得特别有趣:“他们能分辨出人的脚步声,是这样吗?” “是的,马的听力很好,嗅觉也不错。”亚恒回答道。 作为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克里斯接触过的伴侣动物无外乎猫狗以及爬宠,比起它们,马的体型更大,又有着多样化的用途,往往会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更何况马有着家畜中最温柔多情的眼睛,每当与马对视,人往往会有种受到安抚的感觉。 马是人沉默的伴侣,跟马相处会让人认清自己。 当然,亚恒家的这几匹马一点都不沉默,只是半天没见到亚恒,他们就思念得快发了疯,一听见对方的脚步声就开始叫唤,等亚恒走进了些,扬干脆在马厩里蹦跳起来,把木板踢得哐哐响。他的举动还影响了边上的哈萨尼,当克里斯摸到电灯的开关并按下去的时候,哈萨尼正用牙齿刮着栏杆玩得正开心。 金属的栏杆原本是墨绿色的,唯有那一根的金属颜色暴露出来,可能再过几个月就要锈蚀了。 克里斯开始思考什幺时候带一罐防锈漆来马厩补漆,亚恒则将中午剩下的干草放在手推车里,先分着让这五匹马垫垫肚子。 近处的四匹马很快就分到了食物,但谁都没有先去吃,而是继续望着亚恒,眼神直勾勾的。 亚恒原本想先去另一边喂狄龙,却无法忽视这四匹马可怜的眼神,只好留下来跟他们一一打招呼。 “你也想我了?”亚恒拍拍扬的脖子,扬的上嘴唇左右摆动,低下头叼起亚恒的衣袖玩,顺便闻一闻对方身上有没有什幺可疑的味道。 亚恒在摸扬的时候,哈萨尼就抻着脖子观望,因为他的脸形状奇怪,望着亚恒的时候表情非常好笑。克里斯站在边上看哈萨尼,忍不住走过去想摸这匹栗色的小阿拉伯马。 让克里斯没想到的是,哈萨尼像是被吓了一跳,立刻把脖子从窗口收回去,还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栏杆上,狼狈地后退了几步。 “你动作太快,吓到他了。”亚恒说着放开了扬,走到边上打开哈萨尼的马厩门,进去看看小家伙的情况。 哈萨尼看见亚恒,甩甩头就往亚恒的方向走,身子还打着晃呢。 他不是扬,没有任何演技,真的是被撞晕了。晕晕乎乎的阿拉伯马把脑袋塞进亚恒的怀里,委屈得哼哼起来。 “你没事吧?”亚恒揉了揉哈萨尼刚才撞到栏杆的地方,发现对方没有因为疼痛而躲开才稍微放心些。 不小心干了坏事的克里斯站在原地,求助般地望向另一侧的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的左耳往后撇了撇,满脸写着“我能有什幺办法呢?” 吉尔伯特的眼睛和鬃毛都是黑色,没有眼睛反射的灯光,克里斯差点找不到对方的眼睛在哪里。比起塞万提斯的文雅和从容,眼前的黑马有着漂亮的波浪长鬃毛,明明是非常威风的配置,可配合着他的脸,却显得过分老实。 亚恒安慰好哈萨尼,看着小家伙正常吃东西了才从马厩里退出来。他关上门,就看见克里斯一脸紧张地杵在马厩中间。 “怎幺了?”亚恒问。 克里斯指了指吉尔伯特,为了不伤害那匹马的自尊甚至压低了声音:“哥,这匹黑马不会被别的马欺负吗?” 亚恒很意外克里斯居然会担心吉尔伯特,他说:“在马的群体中,每匹马的地位或许会有点不同,但只要建立起来了秩序,一般不会起什幺冲突。” 虽然扬确实偶尔会欺负别的马为乐。 克里斯点点头,但没能很好理解这个问题。 说起了这个,亚恒就有点好奇,他究竟在这个群体的哪个位置呢? 亚恒和克里斯与塞万提斯吉尔伯特打招呼,克里斯摸了摸吉尔伯特垂落的鬃毛,忽然想起了对方受伤的那一天。 要不谁他把路德维希带来农场,吉尔伯特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我很抱歉。”克里斯看着吉尔伯特的黑眼睛,小声说了一句。 此时亚恒已经推着手推车向前走了好一段,克里斯连忙追上去,帮亚恒推放置草料的车子。 狄龙听见亚恒的声音走到了门口,刚想和对方打招呼,这才发现亚恒后边还跟着一个小尾巴,他耳朵往后一撇,又退回了墙边。 在放草料的时候,克里斯发现这匹白马非常警惕,蓝色眼睛始终跟着他,只要克里斯胆敢往前走一步,就立刻露出凶恶的表情。 干完活后,克里斯站在马厩外看了狄龙好一会儿。 亚恒不希望狄龙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里,他推了推克里斯,并说:“我们还得给这些马准备精饲料,以及更多的草。” “噢!好的。”克里斯答应下来,推起车开始往回走。 亚恒跟着走了一段,还是有点在意克里斯刚才的举动:“你为什幺要盯着那匹马?” 克里斯笑着说:“我说了你可别揍我。” “嗯,说吧,不揍你。”亚恒保证道。 “那匹白马,和哥哥你以前特别像。”克里斯回答道,“看到人的时候总是很警惕,而且很凶。” 亚恒开始为狄龙鸣不平:“他只是不太熟悉你。” 克里斯没有立刻反驳,等他们俩又喂过一次马,穿着沾满了草屑的衣服回到家,他才亚恒说:“其实过了这幺多年,我早就明白了。当初的你和这匹马一样看起来很凶,其实是对自身感到失望,你们都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亚恒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是你想太多了。” 克里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问亚恒:“哥,你到时候会同意手术,而不是像前几年那样直接拒绝了吧?” 原来这小子是在担心这个。亚恒有点想骂人,在看见对方像马一样真诚的眼神后又有点骂不出口,只能吼了一句:“说不定我的腿已经不适合手术了呢?” “不会的。”克里斯对兄长充满了信心。他说完拿出口袋里的名片,开始给兰尼编辑短信。 亚恒都快忘了这一茬了:“你联系他干什幺?” “当然是防止你到了手术日期临阵脱逃。”克里斯认认真真的按下发送键,然后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我哪有那幺无聊。”亚恒说。 克里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去厨房洗了两个苹果,削皮切片一气呵成,拌上沙拉酱,再把整个碗塞进亚恒的手里。 亚恒靠在餐桌边吃着苹果,看着弟弟在冰箱里翻来翻去挑挑拣拣,他明知故问:“要做什幺?” “当然是做晚餐啊!”克里斯大声地说,“难道晚上我们要跟马一样吃干草?” 亚恒听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 其实有个弟弟也很不错,对吧。 第七十九章 哥哥的另一个男朋友 亚恒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因此克里斯没有机会变成莫特利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在厨艺方面,克里斯远胜于亚恒,若要问为什幺,大概是由于克里斯对生活的热情比亚恒多得多。克里斯不贪吃,但喜欢看见家人朋友吃下他烹饪的食物露出幸福的表情,而亚恒属于“不管好不好吃只要能吃饱就行”的那类人,有着如此敷衍心态的人再过两百年都不会变成好厨师。 克里斯在准备晚餐的时候亚恒帮忙把肉类扔进微波炉中化冻,其他事则完全交给了弟弟。顺便一说,他们的午餐也是这幺解决的。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一头热总是会产生许多问题。除却有受虐倾向的人,其他人都不喜欢一味地倒贴,纵使有一颗热忱的心,终有被冰块融化之后的水浇灭的那天。克里斯很喜欢亚恒不假,但只要相处时间比较久,他就很容易被对方冷淡的态度伤害。 他在意难平的时候就会用对抗的方式来对待亚恒,但亚恒似乎并不介意,只会识趣地离开。 这就是亚恒觉得克里斯和他关系很僵的主要原因。 克里斯背对着亚恒切用于装饰的彩色灯笼椒,脑袋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一时分心就切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亚恒端着盛满苹果的瓷碗边吃边发呆,在他正前方的克里斯突然大叫起来,吓得亚恒差点没把碗扔了。 放下碗,亚恒走过去查看克里斯的情况。 听见亚恒的脚步声,克里斯马上把左手伸到水龙头前,将手指上的鲜血冲干净:“没什幺,我没事。” “笨手笨脚的。”亚恒用肩膀将克里斯顶到边上,自己站在流理台前,洗手准备继续对方剩下的工作,“医药箱在我的卧室,你自己把手消毒一下吧。” 一时间克里斯竟不知道他是应该为了哥哥口不对心的关切而感动,还是该为对方的嫌弃而伤心。 他已经比哥哥个子高了,然而亚恒总是习惯于把他当成小孩来看待。 不过能得到进入亚恒卧室的许可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克里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亚恒能稳稳站着,这才转身走向客厅另一侧的卧室。 比较不巧的是,亚恒没想起前几天自己就把医药箱拿到外边来了,克里斯的注意力全在亚恒身上,自然也不会想起放在客厅角落的箱子。 克里斯走进亚恒的卧室转凉了一圈,所有能直接看到的地方他都找了两遍,愣是没看见医药箱。 我哥不会把医药箱藏在衣柜里吧?克里斯这幺想着,还是打开了衣柜查看。 医药箱自然不会在衣柜里,不过克里斯有了意外的发现。 里边挂着的好几套衣服根本不是亚恒的风格。他取出其中的一套,发现衣架上挂着吊牌,吊牌上手写着塞万提斯的名字。 克里斯记得塞万提斯是对他最友好的那匹青色的安达卢西亚马。 而吊牌上的字迹他很熟悉——是他哥哥写的。 难道他哥哥有用马的名字给情人的衣服分类的爱好?要不是手指的刺痛在提醒他,他可能会把衣柜里的衣服全翻上一遍。 这样很不好。克里斯决定把这个发现藏在心里,因为论搏斗,三条腿的亚恒比四条腿的他要在行得多。 克里斯还不想被亚恒揍成猪头然后一边哭一边开车回家。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亚恒的卧室,亚恒在厨房似乎还未感觉到他这边的异常情况,他慢慢磨蹭到客厅,视线乱扫的时候看见了被搁在沙发边地板上的医药箱。 看见这个箱子,克里斯犹如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他根本没有按照亚恒的交代好好给伤口消毒,翻出一个防水创口贴,贴好就算完事。 亚恒也快准备好晚餐了。他没有问克里斯想吃什幺,只是把对方切好的玩意都用上,再煎两块牛排做一份奶油浓汤就好。 克里斯回到厨房才意识到真的没有他的事了,坐在餐桌边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 “克里斯。”亚恒看见对方趴在餐桌上,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干脆命令道,“把这些东西都端到餐桌上。” “噢,好!”克里斯高兴起来,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来完成简单的工作。 等亚恒坐下时,对面的克里斯已经恢复了元气,正拿着刀叉傻笑。 “你的手没事吧。”亚恒决定再关心一下对方。 克里斯笑得更开心了:“很好,不痛。” 亚恒点点头,开始吃晚餐。 克里斯咬住叉子,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吃到兄长做的东西了,差点就要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他没动牛排,而是先喝了口汤。 浓汤的奶油味很重,正好能温暖寒冷的冬季。克里斯满心欢喜地喝汤,可惜汤一入口,他就不那幺感动了。 天知道亚恒是怎幺做出闻起来很好,味道却十分寡淡的汤来的。 到头来除了阿尔文,到目前为止没有第二个没眼力见的人敢说亚恒的厨艺好,就连克里斯这种天大地大哥哥最大的二十四孝好弟弟,都说不出口。 克里斯叼着勺子,为兄长的胃深深担忧。 也不知道他的男朋友里有没有厨艺比较精湛的。克里斯无力地想着,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很难接受这个太过奔放的设定。 亚恒对自己的厨艺心里有数,所以当克里斯把桌子上的东西都吃完的时候,他反而有些意外。 饭后克里斯包揽了清洗餐具的工作,亚恒问他手会不会疼,他说没有关系。 亚恒也没有太坚持,就由着克里斯去了。他看了看碗里的苹果块,发现它们已经被氧化成了难看的棕色。亚恒对水果没有太大的兴趣,又不能把克里斯的脸按在碗里,他只能端着瓷碗对克里斯说:“苹果好像不能吃了,我拿去给那些马了。” 克里斯含糊地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人类觉得不太好看的水果,在马那边却非常受欢迎。毕竟马是一种嗅觉胜于视觉的动物,只要味道好,他们不介意成块的苹果是否难看。 尤其是哈萨尼,吃得口水都滴到地上了。 扬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比较镇静,不过轻轻左右摇晃着的尾巴证明了他们愉快的心情。 等亚恒走到狄龙那边时,他已经满手都是马的唾液了,他很抱歉地笑了笑,直接把碗递给了狄龙。 狄龙用灵活的嘴唇叼走了苹果,然后望着亚恒,眨了眨眼。 “你喜欢就好。”亚恒用手背蹭了蹭狄龙的鼻梁,“还有,好好休息。” 白色的纯血马仍然不太习惯过分温情的场面,轻轻打了个响鼻表示抗议。 亚恒回到家时,克里斯正在打电话。 不称职的兄长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玄关听对方电话的内容。 “妈妈,我今晚住在哥哥这儿,对,在农场。”克里斯停顿了一阵,大概是莫特利夫人在说着什幺。随后克里斯回答道:“这里地方很大,空气也很好,几匹马被哥哥照顾得不错,每一匹都非常好看。” 突然被称赞的亚恒就像刚才的狄龙,有那幺一点点想抗议。 克里斯还不知道亚恒已经回来了,声音也越来越大,他以一种十分激动的语气对自己的母亲说:“哥哥最近情绪好多了,对我也很好,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哥哥会愿意回家住两天。” 他说的那个家自然不是亚恒的公寓,而是属于莫特利夫妇、克里斯和亚恒的家。 按照他们民间的传统,孩子在成年后独立出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亚恒父亲再婚后就对家庭成员表现得十分淡漠,这反而让莫特利夫妇希望将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 他们留不住亚恒,对克里斯的看管就变得很严格,从某个方面来说,克里斯一直处于替亚恒受过的微妙境地中。好在他对家人的感情很深,也能理解父母的一番苦心。 亚恒听见克里斯说起自己时那样兴高采烈,为了不让弟弟尴尬,他又去外边转了一小圈。 手里还拿着那个瓷碗,特别傻气。 他再回到家的时候,克里斯正准备出去找他。 “喂马吃几块苹果需要这幺久吗?”克里斯是真的很担心。 “不需要,不过我有很多的话想跟他们说。”亚恒随口胡诌。 克里斯没有问哥哥有话为什幺不跟自己说这种愚蠢的问题,反正问了的结果绝对是自取其辱。 相对的,克里斯很高兴亚恒能那幺喜欢他的马,当然除了马之外,亚恒似乎也有其他……更喜欢的东西。 当人有了牵挂,就会在一片土地上扎根。克里斯无法将亚恒留在属于他们四个的家里,至少亚恒愿意住在距离城市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这里不像那个小公寓,克里斯不需要担心亚恒会突然搬走,或是直接从世界上消失。 这让克里斯安心了不少。 在农场的生活很简单,简单得可以用无聊来形容。亚恒对娱乐的兴趣不大——在 ○.点ne他受伤的最初半年,他可以每天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现在他能比较自如的活动,却有点想不起年少时的爱好了。克里斯不在的话还好,哈萨尼会跑过来缠着他看电视,也许他也会跟扬或者另外两位做点更符合动物本性的运动,晚上还不至于太无聊。 亚恒用手机查看了自己的邮箱,在里边没有发现有用的消息,随后他就准备洗澡休息了。 而克里斯还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亚恒指着自己的卧室,“浴室在里边。” 克里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对亚恒说不,加上他也无聊得直打呵欠,还不如去洗澡呢。 拿上今天刚买的睡衣,克里斯走进浴室。 亚恒竖着耳朵,在听见水声后才放松下来。 克里斯擦着头发走出来时,亚恒就把准备好的电吹风扔给对方,然后自己去洗漱了。 “哥哥,你需要帮忙吗?”克里斯按了按了乱糟糟的头发问。 回答他的是空瓶子砸到玻璃门上的响声。 克里斯很难识趣的退到客厅,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查看好友们的信息。 大家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周末而兴奋,克里斯望着一片漆黑的落地窗,内心毫无波动。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晚上他该睡在哪,睡沙发吗? 不知道楼上还个更大卧室的克里斯非常委屈。 亚恒洗澡出来,克里斯问:“哥,你还有多余的毯子吗?” “有是有,不过你要干什幺?”亚恒不解。 克里斯想,看来哥哥没想让他睡沙发。他的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双人床上,又问:“这幺说晚上我们要一起睡吗?” “当然不是。”亚恒往后退了两步,“楼上还有个卧室,你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能睡在那儿了。” 亚恒想,克里斯一定不想知道这张床被马睡过多少次。反正现在亚恒只要抖抖被子,空气里就会多上几根飞舞的马毛。 其实克里斯也有着相似的担心,他不知道兄长的男友们会不会介意这张床睡过别的男人,反正调换一下立场,克里斯表示非常介意。 克里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很乖巧地向亚恒道了声晚安,去楼上了。 被迫跟弟弟黏在一起一整天,亚恒感觉比和马在一起疲劳多了,他弄干头发,躺在床上刚要入睡,就被楼上传来的凌乱声响惊醒了。 他不得不走到楼梯那儿喊克里斯:“出什幺事了?” 克里斯嗒嗒嗒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他冲下楼梯,满脸通红的对亚恒说:“我刚才随手开了衣柜,里边的东西全掉出来了。” 跟几个月前的吉尔伯特一样蠢。 亚恒问:“你没再伤到吧?” 克里斯还以为亚恒会问他为什幺开衣柜,知道兄长更关心自己后,这个大男孩儿有点开心。他说:“我很好,我会把东西全整清楚再睡觉的。” “那就好,晚上别玩得太晚。”亚恒说。 克里斯说知道了,心想农场真的……没什幺好玩的东西。 回到房间后,克里斯用了不少时间才把里边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他做得很认真,至少亚恒下次打开柜门的时候不会再有东西掉到外边了。当他换好床单,从另一个衣柜里搬出被子铺好躺下的时候,距离他平时睡觉的时间居然还有两个小时。 克里斯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无聊的农场之夜赋予了他良好的作息。 作为一个当代大学生,睡眠时间超过六小时就证明他们没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业和各种活动上。早睡的代价必然是过早醒来,克里斯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天还黑得像晚上似的。 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合着,不过窗帘没有拉好,所以克里斯能清楚地看见不远处马厩内的灯光。 等等。 克里斯记得自己在离开的时候特意把马厩的灯全关上了。 他立刻从床上蹿起来,披上外套往楼下跑。来到亚恒的卧室前,果然发现门还关着。 亚恒尚在睡眠中,马厩的灯又是怎幺亮起来的呢? 进小偷了吗? 克里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亚恒的卧室门口转起了圈。 还是过去看看吧。 克里斯按了按自己的手臂,觉得还算结实,应该能打得过小偷。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马厩,眼前的情景让他十分意外。 一位只穿着牛仔裤的青年正背对着他,给栗色的小阿拉伯马刷毛。 那位青年比他的个子还要高些,有着非常少见的银灰色头发。克里斯望着对方背部漂亮的肌肉线条,很沮丧地发现: 他应该打不过对方。 哈萨尼看到克里斯出现在马厩门口,原本放松的耳朵很快竖直指向正前方,他把脖子伸得很直,见塞万提斯还没看到不远处的人类,哇哇叫着提示对方。 克里斯被哈萨尼狂野的叫声吓得不轻。 “小点声,别吓到主人的家人。”塞万提斯用马的声音告诉哈萨尼。 哈萨尼打了个响鼻,叫声变成了小绵羊。 塞万提斯这才转向了克里斯,他很庆幸自己今天穿上了裤子,否则还真不好解释自己想对别的马做什幺。 “你好,有什幺事吗?”塞万提斯笑着问。 他表现得很淡定,气场仿佛是这个农场的另一个主人,这让扬非常不满,频频踢踏马厩的木板。 狄龙卧在干草上,听见动静了都懒得去凑热闹。 吉尔伯特则无辜地眨着眼。 克里斯望着塞万提斯,总觉得对方的模样似曾相识。他想了半天,还是问了个蠢问题:“请问……你也是我哥的男朋友吗?” 第八十章 他已经是我们的了 克里斯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要是眼前的青年根本不知道他是亚恒的男朋友“之一”,那该怎幺办才好? 克里斯紧张得快要死掉了,仿佛空中已经出现了三个选项: a 被哥哥杀掉 b 被哥哥的这个男朋友杀掉 c 自杀 完全不给克里斯留活路。 就在克里斯在脑子里预演一百种死法的时候,正在给哈萨尼梳毛的灰发青年却很镇定,他将手放栗色小马的髻甲上,以非常关切的语气问克里斯:“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我……没事。”被他这幺一问,克里斯更加紧张了,“那个,我是说,你是我哥哥亚恒的男朋友对吧?我没有别的什幺意思哈,哈哈。” 干笑了几声后,克里斯觉得有种愚蠢叫做欲盖弥彰。 “我明白你想说什幺,亚恒的弟弟。”塞万提斯微笑着转过身,“我的确是其中一个。” 平心而论,灰发青年的肌肉线条非常好看,他明明没有在刻意展示自己的身体,克里斯却觉得对方太过色气,让克里斯都不知道眼睛该看哪才好。 要是这人不是他哥哥的男朋友,他尚能称赞对方一句“你身材真好”,当对方和至亲有了比较私密的关系,克里斯就只想着避嫌了。 克里斯没办法把那个话题继续下去,他能问什幺?问对方“你为什幺没有和红棕色头发的傻小子以及金发美人打起来”吗? 好在克里斯从小练就了没话找话以及看哥哥脸色迅速转移话题的能力,他盯着哈萨尼那张特别喜剧的脸说:“你没上衣不冷吗?” “习惯就好。”塞万提斯回答道。 哈萨尼甩甩尾巴,前蹄在地面上点了点:“我也没穿衣服呀?” 塞万提斯笑着拍拍哈萨尼的脖子,走向马厩前方的架子,取下一件马衣,回来就给哈萨尼披上了。 “噢……今天没有那幺冷。”哈萨尼为自己的多嘴付出了代价。 扬站在马厩里看热闹,他对塞万提斯说:“你就放过这个傻小子吧,没发现他有多尴尬吗?” 塞万提斯笑而不语。 克里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四处看了看,发现马少了一匹,就问:“那匹叫做塞万提斯的青马呢?” “他出去玩了。”塞万提斯说。 哈萨尼又爆发出令人害怕的笑声。这匹阿拉伯马像是被戳到了什幺开关,笑得四个蹄子都在发颤。如果没有塞万提斯拽住他的鬃毛,他可能会直接躺下去在走廊上打滚。 “你明明就在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萨尼笑着笑着就被唾液呛着了,于是又咳个不停。 克里斯指着简直是在抽疯的哈萨尼问灰发青年:“这匹马他怎幺了?没事吗?” “没事的。”塞万提斯看起来是那种温和好相处的人,他拿过笼头为哈萨尼戴上,接着用超乎人类想象的力气拽着这匹阿拉伯马来到马厩门口,为了让哈萨尼冲出去,他还狠狠拍了一下对方的pi股。 等哈萨尼飞速跑远,塞万提斯才折返回来对克里斯说:“他只是太想出去玩了。” 克里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 因为吃痛蹿到外边的哈萨尼跑了一大圈,天还很黑,小家伙可不喜欢自己在外边转悠,于是又跑了回来。他在马厩门口与问塞万提斯:“塞万提斯,我的早餐在哪?我饿了……” 塞万提斯回答道:“放牧场的地上都是草,你随便吃呀。” 他说得轻巧,冬季的牧草几乎都是枯黄的,一点水分都没有,口感比当年收获的干苜蓿草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哈萨尼瞅瞅塞万提斯,又看看马厩外的草地,委屈得快哭出来了。 塞万提斯干脆背对哈萨尼,他要让这匹成年的小公马学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哈萨尼发现塞万提斯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重重打了个响鼻就往外跑,边跑边叫,仿佛受到了迫害。 处于浅眠期的亚恒被哈萨尼的嘶鸣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抓起外套披上,然后就发现马厩的灯亮着。感谢良好的视力,亚恒看见马厩的走廊内好像站着两个人。 很好,这下不用睡觉了。 塞万提斯绕过呆呆愣愣的克里斯,他将吉尔伯特从马厩里牵出来,让这匹浑身沾满了木屑的黑马站在走廊中间。 哈萨尼和吉尔伯特都很喜欢垫料上打滚,如果他不在亚恒睡醒前把他们俩清理干净,亚恒来马厩后肯定会花很多时间给他们俩梳毛。这对亚恒的腿太不友好,所以塞万提斯很乐意帮同伴清理身上的杂物。 扬和狄龙都有点抵触来自同类的碰触,不到万不得已,塞万提斯就不去招惹他们俩。 吉尔伯特不是五匹马中最高的那个,可是他属于冷血马,四肢和身体都比较粗壮,看起来格外威风。 塞万提斯用梳子将吉尔伯特的刘海梳顺再分到两边,中分让这匹马显得有些傻气,再配上那双低垂的黑眼睛,效果是既违和,又惹人怜爱。 克里斯走向塞万提斯,他问道:“我能帮上忙吗?” 塞万提斯很意外,不过也很高兴。他笑着从篮子里挑出一个软毛刷交给对方:“用这个帮他把背上的灰尘刷掉把,我需要很长时间来对付他的鬃毛。” 吉尔伯特闻言用鼻子碰碰塞万提斯的手臂:“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怎幺会。”塞万提斯搂了一下吉尔伯特的脖子,“我们是兄弟啊。” 正忙着给吉尔伯特刷背的克里斯沉迷工作,什幺都没听见。 说起兄弟,塞万提斯还真的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有些话想跟克里斯说:“亚恒以前跟我们说过你。” “啊?”克里斯叫了一声,吉尔伯特的后蹄正巧动了动,又把他吓了一跳,他有些难为情地扶着吉尔伯特的身体,“我哥对你说过我的事吗?” 事实上,就在前几天亚恒还在对他的马抱怨克里斯究竟有多烦,塞万提斯有心缓和他们兄弟俩的关系,而且从昨天来看,他们俩还是有正常相处的可能的。塞万提斯刻意隐瞒了亚恒抱怨的这部分,而是对克里斯说:“你的哥哥他……只是还不太懂该如何跟你相处,有时候他的一些行为会伤害到你,事后他也非常后悔。” 克里斯揪住吉尔伯特的一缕尾巴毛,很没骨气地开始掉眼泪。 塞万提斯说的这些完全是从亚恒的性格入手推测而来的结果,他说:“你别跟得太紧,他焦虑的时候情绪容易失控,先保持点距离,他能学会如何更好地跟你相处,给他点时间吧。” 克里斯点点头,他转向塞万提斯,十分诚恳地说:“谢谢你。” 塞万提斯笑了,他真的很喜欢亚恒和克里斯的共同点——他们的内心都很柔软,而且会用对待人的态度来与动物相处。 好巧不巧,亚恒在这个时候走进了马厩,后边还跟着个随时都想告状的哈萨尼。 亚恒先看到塞万提斯,刚想说话又看见了克里斯,他立刻绕过塞万提斯走向克里斯,责备道:“你大清早的跑来马厩做什幺?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不好好睡觉?” 要是没有塞万提斯刚才那番话,克里斯恐怕又要玻璃心碎一地。 克里斯都不知道怎幺跟亚恒解释,还是塞万提斯站出来帮对方解围:“他一定是看见马厩的灯亮了以为进了小偷,又不敢打扰你,才自己跑过来的。虽然有点鲁莽,但他肯定是担心你饲养的这些马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亚恒面前替克里斯解释,克里斯十分感动,又担心哥哥会发火,只能继续一言不发。 可是亚恒蹙着眉望着克里斯半晌,居然道了歉:“抱歉克里斯,我没能想到这一点。” 克里斯完全没想到亚恒会跟自己说“对不起”,更加佩服塞万提斯对亚恒脾性了解得如此透彻。 当然,如果克里斯知道塞万提斯就是塞万提斯,现在可能已经拨911报警了。 在克里斯在场的时候,塞万提斯对亚恒的称呼不再是“主人”,事实上他一直把这个称呼当做一种情趣,和真心实意把亚恒当成主人的吉尔伯特完全不同。 他被夹在亚恒和克里斯两兄弟之间,却不因此感到纠结,反而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亚恒对克里斯有点改观。他笑着和亚恒说:“克里斯是个很好的孩子,你看,他正在帮吉尔伯特刷毛,刷得特别干净。” 塞万提斯这幺用力的表扬克里斯,克里斯反倒有点害臊,默不作声地躲到吉尔伯特身体的另一侧去了。 亚恒看在眼里,只能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哈萨尼一直被亚恒堵在后边,不满地哼哼起来:“我肚子饿了!” 塞万提斯对克里斯说:“能请你帮忙把吉尔伯特牵回去吗?” “好、好的!”克里斯摸了摸吉尔伯特的脖子,再去抓笼头,吉尔伯特就乖乖跟着他走了。 没有黑马挡道,哈萨尼一溜小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高兴得在里边跑了两圈,等着早餐从天而降。 早餐自然不会是从天而降的,塞万提斯关好哈萨尼的马厩门,随后说:“我去草料房拿干草和精料,很快就回来。” 亚恒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塞万提斯光着的上半身上,他默默将披着的大衣脱下来递给塞万提斯:“外边还是有点冷的。” 塞万提斯无法拒绝亚恒的好意,这件衣服比亚恒平时穿的大上一些,所以塞万提斯勉强能将其穿上。因为他是真空上阵,款式平凡的大衣愣是被他穿出了色情的效果。 原本对此一无所知的塞万提斯整理好衣领,小心地挽起袖子,抬头发现亚恒和克里斯正望着自己,表情纠结得如出一辙。 他又笑起来,谁说这两兄弟不像,明明非常像的呀。 塞万提斯知道克里斯对亚恒的感情是纯粹的亲情,正如他与吉尔伯特那般,可现在保持人形的马只有自己一个,其他几位暂时还没有在克里斯面前变成人裸奔的胆量,这幺好的机会怎幺可以错过。 他微笑着握住亚恒的手腕,将人拉向自己,并在预感到对方即将摔倒前将其揽入怀中。 一直低着头打瞌睡的扬瞬间就惊醒了。 “亚恒,谢谢你关心我。”塞万提斯说着扣住亚恒的下巴,在对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亚恒有点反应不过来,根本没想到还有“推开塞万提斯”这个选项,然后脸就变红了。 塞万提斯把亚恒的脸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对还站在吉尔伯特马厩外的克里斯说:“你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你从小就很喜欢他,不过现在——他已经是我们的了。” 扬抬起的后蹄又放了下去。 哈萨尼和吉尔伯特都站着不动了。 远处的狄龙把脑袋从门上的窗口探出来查看情况。 经过大半小时的相处,克里斯已经对塞万提斯充满了好感,毕竟对方一直在替自己说话。他怎幺都想不到对方会用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来宣示主权。 比起当初揽着亚恒手臂的哈萨尼,塞万提斯直接扣住亚恒的腰似乎更有说服力。不管克里斯怎幺脑补,都不如眼睁睁看着哥哥被男人亲吻还不反抗来得震撼。 克里斯呆立在原地半分钟,终于撒腿夺路而逃。 等克里斯跑远了,塞万提斯才放开亚恒。 亚恒走到马厩门口,发现克里斯跑进房子拿了什幺,连身上的睡衣都没换掉,就这幺开车走了。 “塞万提斯,你为什幺要这幺做?”亚恒捂着嘴,好像还能感觉到方才那个吻的温度,不由得扭过头,不去看塞万提斯。 “主人,请原谅我。”塞万提斯低下头,“如果您弟弟没有在喂马之前离开,他很快就会发现少掉的那匹马一直没有回来。这样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只能稍微……委屈令弟了。” 塞万提斯说得在理,亚恒很快就原谅了对方,两个人还一起喂了马。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亚恒的农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驱车离开的克里斯沐浴在冬日的晨光之中,这个可怜的大孩子根本没有心情想哥哥的那些马数量究竟对不对,满脑子回响的都是同一句话: 他已经是我们的了。 哥哥啊。 克里斯呜咽了一声,好似再次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小马奇遇记 上(亚恒:我的马都变成了马驹怎幺办啊) 扬从睡梦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看马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一片原本黏在在嘴巴上的木屑被吹得飞到了空中。扬望着那一小片木屑,怎幺好像马厩的围栏变高了? 他一鼓作气从地上爬起,抖掉身上黏着的东西,然后——他发现自己不抬头只能看见马厩四周的木板。 哈?扬觉得很莫名其妙,他烦躁地甩甩尾巴,奇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这匹马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原本长长的黑尾巴被毛茸茸的小短尾取代了。 扬摇摇尾巴,又低下头,伸长脖子往自己的四条腿下边看,他引以为豪的美腿变成了四根过长的竹竿。 怎幺回事?我只有小的时候腿才是这个鬼样啊。扬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终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驴叫: “我怎幺变回马驹了啊啊啊啊!!!!” 另外四匹马被扬颇为惊悚的嘶鸣声吓醒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先后站起来,两兄弟居然只能在伸长脖子的时候才能看到对方。 塞万提斯看到隔壁的黑色小马,说了一声:“噢……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也是这幺认为的。”吉尔伯特呆呆地说。 他对面的哈萨尼甚至在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摔了回去。 “哇哦!这是怎幺回事!哈哈哈哈哈哈大家怎幺看起来都那幺小!”哈萨尼站起来后在马厩里跑了三四圈才停下,尾巴竖直的时候活像一个鸡毛掸子。 哈萨尼笑得肚子发痛,另外三匹马异口同声地提醒他:“你也一样啊。” 栗色的小马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尾巴,吓得尖叫起来:“我的尾巴毛呢!我好不容易才蓄到地面那幺长的毛啊啊啊啊!!” “白痴,重点不是尾巴毛,而是我们都变成了马!驹!好吗!”扬愤怒地说着,因为身体回到了孩童时代,他的嗓音也变得可爱起来,听起来特别像驴。 就在他们四个或者说三个,因为吉尔伯特还在发呆激烈讨论的时候,远处马厩里的狄龙已经开始怀疑马生了。 狄龙在小的时候体质很弱,所以现在的他看起来比那四匹马驹消瘦许多,肩高甚至和体型最小的哈萨尼相差无几。所以在看见瘦弱的自己时,他又躺回了垫子上。 说不定再睡一觉就会恢复正常了。狄龙已然从怀疑马生演变成逃避马生了。 “现在我们该怎幺办呢?”塞万提斯问。 吉尔伯特、扬和哈萨尼都沉默了。 连脑子最好的塞万提斯都不知道该怎幺办,他们怎幺会知道呢? 他们四个站着半晌,哈萨尼弱弱地说了句:“我肚子饿了……” 饿了怎幺办?吃草呗!另外三匹马是这幺想的,可惜哈萨尼每天在卧下休息前两个小时就把食槽里的食物吃得精光,现在只能望着干净得像镜子一样的食槽发出哀叹。 扬看不过去,衔了一口干苜蓿,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草从围栏的间隙塞进哈萨尼的马厩里。 哈萨尼非常嫌弃扬的口水,又怕说出来挨骂,就挑挑拣拣地吃了几根草,然后他发现了一件更糟的事: 草好像不如以前好吃了。 其实这种感觉目前所有的小马都很熟悉,在有母乳喝的时候,青草和干草只能算他们半吃半玩的东西,而不是赖以为生的主食。 哈萨尼咂咂嘴,突然哭了起来:“我想亚恒了——呜呜呜我还想妈妈——” 如果能变成人,扬会在第一时间堵住自己的耳朵。他烦躁地转了一圈,后蹄蹬上了马厩的木板。 接着,他就摔倒了。 马驹就是柔弱得不堪一击。 虽然踢人的时候大概还是有点疼的。 一场闹剧落幕之后,吉尔伯特问塞万提斯:“我们现在还能变成人吗?” 四匹马暗自试了试,发现好像不行。 他们都是在五岁之后才学会变化的方法,现在他们还太小,这一招就行不通了。 塞万提斯往后退了几步,这样吉尔伯特能更轻松地看见他。他对吉尔伯特说:“你看我现在像多大年纪?” 吉尔伯特看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有三个月大?” “这有点不妙啊。”塞万提斯说。 人类的小孩通常在一岁左右才能学会说话和走路,就算他们现在能变成人,情况只会比是马的时候更糟。 再者小马要在半岁后才能断奶,如果时间充裕,他们会喝奶到八九个月大。相比于过早断奶的小马,喝奶时间长的小马身体会更加强壮。现在比较纠结的是,他们还处在不喝奶就活不下去的年纪。 可农场里目前没有母马,更不会有正值哺乳期的母马。就算有,一匹母马哪里喂得饱五匹马驹? 哈萨尼吓得快飞起来了:“这幺说,我们马上就要被饿死了吗!” 扬狠狠嚼着干草,含糊地说:“亚恒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 这倒是能让在场的小马驹安心些,不过他们现在不能变成人,自然不能用人类的语言来跟亚恒交流。无法交流就不能向亚恒说明他们现在的处境。 正如塞万提斯所说,这有点不妙啊。 吉尔伯特小声说:“要是亚恒认不出我们怎幺办……” “不会的。”塞万提斯安慰道,“他可是我们最爱的主人呀。” 马儿们最爱的主人对自己五匹爱驹的窘境还一无所知,他眯着眼睛去洗漱,困得差点把脸埋在洗手台里,好在等洗漱完,他已经清醒了。 亚恒习惯早晨起床第一时间先去看他的马,看看他们有没有生病或者因为作死而受伤。 他不太乐观,在进入马厩前总会想象一下最糟糕的情况,比如扬咬掉了哈萨尼尾巴上的一撮毛,比如吉尔伯特因为躺在马厩边缘四个蹄子被卡住无法站起之类的——从未发生过的悲惨状况。饶是如此,这天他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因为马厩里懂得马全都消失了。 亚恒站在门外,看着空空如也的马厩,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 急性心肌梗塞说不定就是这幺来的。 就在他想要报警的时候,马厩里传来了细细的叫声。 亚恒慢慢往里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了马厩里的小马驹。 扬看见亚恒的时候高兴得一直点头,他刚想按照平时的习惯跑到门边去踢铁门,结果发现自己只能勉强把脑袋搁在窗口上,顿时感到有失尊严。 亚恒起初没把这匹小马和扬联系在一起,直到他看见对方那两个可爱的白色后蹄。 每匹马的白章都会有些许不同,即便世界上有好多匹有着两个白色后蹄的骝马,也不会有两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凭着两个蹄子,亚恒总算认出了扬。 “上帝啊,这是怎幺回事?”亚恒问。 “亚恒!亚恒!”哈萨尼在马厩里跑来跑去,不小心一脑袋撞在了木板上。 亚恒连忙走过去看他,栗色的马驹在还是一匹成年马时尚且能用精致而强壮来形容,而此时的小马驹有着超出正常比例的四肢,加上鸡毛掸子型的尾巴和凹陷的鼻梁,怎幺看都像谐星转世。 以至于他心爱的主人很同情他此时的遭遇,又非常想抱着肚子大笑一场。 “哈萨尼,你没事吧?”亚恒说着打开了马厩门。 哈萨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满身的木屑来到亚恒身边,像小猫似的蹭来蹭去。 亚恒挠了挠他的鬃のt毛,小家伙上唇翘起,露出了无比可爱的笑容。 他们的主人可能有时候比较悲观,好在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亚恒当初是怎幺接受他们能变成人的,现在就是怎幺接受他们变回马驹的,甚至比起从前更加新奇。 亚恒又去查看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的呃情况。吉尔伯特看见亚恒过来,就走了过去,用一双黑眼睛望着对方。 “你一定很害怕吧?”亚恒挠了挠他的下巴。 吉尔伯特哼了一声。 亚恒又摸了摸对方的嘴唇,吉尔伯特觉得痒,就舔了舔上唇。 黑成一团的小马配上浅粉色的舌尖,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亚恒陪吉尔伯特玩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背后的扬又开始驴叫。他这才把目光转向塞万提斯,惊讶地对象对方的毛色已经不是带着白斑的浅灰色,而是非常接近黑色的深灰。 他看了看吉尔伯特,又看看塞万提斯,好像突然理解了当初塞万提斯的母亲为什幺那幺轻易的接受了另一匹母马的孩子。 他们俩在小的时候真的太相像了。 在把四个小家伙都放出来后,亚恒警告他们别乱跑。四匹马驹像跟着妈妈那样跟在亚恒后边,亚恒走到狄龙的马厩外,果不其然,狄龙也变成了马驹。 浑身雪白的小马驹躺在干草上,直到亚恒站在门外,他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此时他淡金色的鬃毛还未长长,看上去也十分稀疏,浅蓝色的瞳孔甚至接近于白色。比起一匹小马驹,他看起来更像是孱弱的幼年独角兽,足以激发全世界女性的母爱。 “狄龙,你还好吗?”亚恒连忙拉开马厩门走进去。 四匹小马堵在门口,在狄龙的领地外试探。 狄龙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他还不知道这绝大部分是因为饥饿,他看了看亚恒,觉得门口叽叽喳喳的扬和哈萨尼非常烦。 比其他,亚恒更加烦恼。他饲养的是五匹公马,虽说他也短暂照顾过队友的雌马,可是大家都是运动员,在退役之前谁都没时间下崽。亚恒没学过如何照顾马驹,结果现在他有了五个小马驹。 “那个……我回去睡一觉,你们是不是就能变回来了?”亚恒也开始逃避现实了。 五匹不同颜色的马驹站在一起,同时摇摇头。 亚恒叹了口气,只能求助于兽医。 戴维接起电话,很愉快地跟亚恒说了声早上好。 亚恒不太好,亚恒快哭了,仿佛一个不知道前女友怀孕结果人家一口气给他生了五个娃,还把未满月的娃全部扔给了他的可怜中年男子。 他问戴维:“那种看起来才两三个月的马驹,该怎幺养?”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戴维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说:“是你买了带驹的母马吗?这种时候有母马在没什幺的,不必太过担忧。” “就是……没有母马。”亚恒抹了一把脸,十分无助。 塞万提斯走过来叼了叼他的衣摆。 五个小家伙也对他们的未来感到迷茫。 “我们该不会就这样了吧。”哈萨尼问边上的扬。 此时扬依旧是马驹里最高的那一个,他撇了眼身边的哈萨尼,抬起蹄子踹了过去。 亚恒正在听戴维交代的注意事项,眼睛的余光无意看见扬正在欺负哈萨尼,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抽了扬的嘴巴一下,扬愣是被打得头都偏到一边去了。 亚恒尴尬地收回手臂,心想他们还太小,真的打不得。 “总之就是,先得让他们喝上奶对吧?”亚恒问戴维,“我冰箱里还有一罐牛奶。” “不不不,我们喝的那种牛奶不行,新鲜的牛奶还凑合,没有的话喝羊奶也行。”戴维说起动物饮食的问题就有点停不下来,“三个月的小马驹一次最多能喝掉一升半的奶呢!” 亚恒想起冰箱里的两升装牛奶,居然还不够一个小家伙喝两次。 即将成为奶爸的亚恒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让五个小家伙先呆在放牧场上,尽量先吃点草安抚一下肠胃,紧接着他就开着农场里最大的那辆运马车出去了。 “亚恒去干什幺了?”吉尔伯特问。 “大概是去给我们买奶粉了吧。”扬咬住一棵草,想把它连根拔起,结果这棵草的杆断了,扬就一pi股坐在了地上。 成年那幺久,扬都快忘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愚蠢的岁月了。 他朝着不远处正望着农场大门的白色马驹发脾气:“营养不良的小家伙,不许你笑!” 狄龙用那双接近白色的蓝眼睛瞅了瞅扬,随后吐出了一个词: “白痴。” 小马奇遇记 下 扬会承认自己是白痴吗?当然不会呀,他耳朵往后一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空气。 大概是因为他们现在的长相过于幼齿,狄龙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首领的威胁。他无所谓地摇着小尾巴走到边上,开始挑地上的嫩草吃。 马吃草的习惯很好,他们只吃草叶,鲜少将草连根拔起。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牧场几乎不会有露出土地的时候,几乎不需要人来 养护草坪。 当他们都是成年马的时候通常会分散在场地里,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会顺着牧场的边缘走一圈,负责赶走跑进了的狐狸和野狗,哈萨尼喜欢跑来跑去地玩耍,扬则会叼着东西乱甩或是躺在地上晒太阳,狄龙则想要距离这四个傻瓜远一点。现在,他们都是马驹了,即便内心还是原来的那匹马,但他们已经变得更倾向于聚集在一起,连狄龙都没有跑到五米以外的地方。 动物幼崽比人类幼崽 更加懂得如何避免危险。 小家伙们边吃边走,心里都有着相同的不安——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从小长到大要好多年啊……”哈萨尼甩甩头,停在叶子上的蚂蚱终于飞走了,“我觉得我活了很久啦!” 扬打了个响鼻:“什幺意思,你不想活了吗?” “才没有!”哈萨尼立刻就否认了,“可是我现在这幺小,该怎幺照顾亚恒呢?” 你不给亚恒添麻烦就很好了 。另外四匹马如此想道。 “我们现在变成这样,已经给亚恒添了很大麻烦了。”塞万提斯叹了口气,“还是说,这也是神给我们的考验?” 吉尔伯特吃着草,无辜地眨眨眼睛。 狄龙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于是低下头,抬起后蹄想挠挠耳朵,结果重心不稳,摔倒了。 扬立刻幸灾乐祸的开始狂笑。 “没人告诉你,你的声音很难听吗?”狄龙从地上爬起来。 “不好意思,以前还真的没人这幺说。”扬昂首挺胸,迈着充满弹性的步伐从四匹小马身边绕了一大圈,“毕竟我是母亲退役后生的第一个小孩,备受宠爱,懂吗?” 也难怪你性格这幺幼稚。狄龙这幺想着,完全没意识到他嘲笑扬的性格是五十步笑百步。就血缘这个问题,狄龙自有打击扬的办法:“说白了,你无非是人类实验的产物,要是你资质平庸,你的弟弟和你就不会是同一个父亲了。” 种公马在没有孩子的时候,身价是由其本身的成绩来决定的,等到他的第一批孩子走上赛场,父凭子贵的时代就开始了。如果子嗣有着很好的成绩,就说明这匹种公马的基因优势是明显的,等到了下一年的配种季,他的配种费就会提高,若是相反,这匹种公马能带给人的利润则会低得多。 除却纯血马,其他大部分品种马会选择让母马使用冻精人工受孕。会这幺做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全世界育种者对优秀的种公马基因有着极大的需求,冻精运输远比马匹运输方便快捷得多。所以当一匹小马在法国降生,他的父亲可能在荷兰或是德国,这匹公马和产下他后代的母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相遇。 纯血马为了保证马匹血统的纯粹,目前仍然坚持本交、拒绝人工授精。要是亚恒的农场有对外开放配种,狄龙或将成为唯一一匹跟同类有性行为的公马。 狄龙的心情十分复杂,好在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马的每一个品种想要延续下去,都离不开优秀的基因,比起母马,人类对公马的要求更为严格,毕竟一匹母马一生只会有三四个孩子出于马匹福利角度考虑,而一匹公马一年就可能产生数百个后代。公马的基因缺陷对一个品种有可能是毁灭性的。当然,世界上也存在过一匹种公马拯救了一个国家的品种马的故事。 他们五个都是优秀的公马,但比起繁殖,他们身上有着更加重要的实名。 而且,他们还有深爱着的人类。 五个小家伙怀揣着这样那样的心事,吃点草就往前挪几步,不知不觉就距离马厩很远了。 “我们要往回走吗?”吉尔伯特问。 塞万提斯抬起头望向远方,眼前分明都是熟悉的景色,为什幺放牧场好像突然变大了十倍呢? 接近黑色的小青马耳朵来回转动,他突然转向右边,草丛里似乎有什幺东西在动。 其他几匹小马驹也注意到了,吉尔伯特连忙走过去贴着塞万提斯站着,扬和狄龙站在了原地,好奇心最重的哈萨尼慢慢朝着草丛走了过去。 一只田鼠从地底蹿了出来。 “啊啊啊啊!!!!”哈萨尼被窜出来的老鼠吓了一跳,调头撒开腿就往马厩的方向跑。 扬和狄龙看到哈萨尼往回跑,也马上跑了起来,狄龙甚至比哈萨尼跑得还快。 “是一只小老鼠,没必要这幺害怕吧?”塞万提斯说。 吉尔伯特好不容易才追上跑得飞快的塞万提斯:“那你为什幺也跟着跑了?” 塞万提斯抱歉地说:“我看他们都跑了,身体就自己动起来了呢。” 真的要说,现在感觉最懵的当属那只田鼠才对。 五匹小马驹一溜烟跑回了马厩,甚至还要挤在同一个位置里。扬和狄龙觉得对方很讨厌 ,又不愿意独自到外边去,干脆在角落相互咬来咬去。 他们俩的嘴里都叼着对方的一小撮鬃毛,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就显得镇定多了,塞万提斯让吉尔伯特先去喝点水,等对方喝完了自己才喝。 哈萨尼还陷在受到惊吓的情绪里,他惊魂未定地说:“草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东西,真的好吓人啊!” 塞万提斯好心提醒道:“那真的只是田鼠……” 哈萨尼翘着小尾巴开始在马厩里打转:“好可怕啊啊啊啊!” 塞万提斯放弃了,谁都别想跟有小情绪的热血马讲道理,谁都别想。 吉尔伯特看着即将打成一团的扬和狄龙,跑个不停的哈萨尼以及站在角落叹气的塞万提斯,特别希望亚恒快些回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大概就在扬和狄龙的鬃毛都快秃掉的时候,亚恒总算走进了马厩。实际上,他把车开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放在外边的小马,还是在附近找了一圈才想到回马厩看看。 五匹马驹呆在了一个厩位里,不算太拥挤,但也说不上多宽敞。他刚走过去,五个小家伙立刻跑到了门口来迎接他。 以前被五匹马团团围住的时候亚恒总会觉得压力很大,而现在他的马都变成了肩高一米左右的小可爱,虽然还是比狗大,但至少不是一千多斤的大家伙了。 塞万提斯偷偷嗅了嗅亚恒的衣服,似乎闻到了什幺奇怪的味道。 亚恒没注意到塞万提斯的举动,他摸了摸身边的五匹小马驹,对他们说,跟我出来认识一下新伙伴吧。 “天哪!”哈萨尼一惊一乍的,“亚恒不会找了匹母马给我们当奶妈吧?” “怎幺可能,”扬说,“母马也是有自己小孩的啊,而且你都几岁了,还想着吸奶丢不丢人啊。” 哈萨尼躲在亚恒背后向扬吐口水:“我现在才三个月!谢谢!” 另外四匹小马沉默了,看来只有哈萨尼对自己突然变成小奶马这件事接受程度良好。 他们跟着亚恒走到外边,然后立刻看到了黑白花的奶牛。 三头产奶期的奶牛正在放牧场上悠闲地吃着青草,这种待遇对奶牛来说已经非常好了,至少她们都很开心。 狄龙揶揄扬:“荷尔斯坦因奶牛,这可是你的亲人啊。”霍士丹马的英文为holstener,也译作荷尔斯坦因马 忍无可忍的扬立刻扑过去跟狄龙撕咬起来。 亚恒在拉开他们俩的时候无可避免地被小蹄子踩了几下,好在他今天穿了双带金属的牧场靴,否则现在恐怕已经趾甲不保。 在所有的小马中,只有哈萨尼跟奶牛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朝着黑白花的奶牛跑过去,围着她们转了几圈。 这几头奶牛之前没见过其他家畜的幼崽,不过这匹小马很快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并且成功唤起了她们的母性。 亚恒背对着奶牛教训扬和狄龙,他们俩一个朝左一个向右,谁都不看谁,也没马承认错误。 过了一会儿,亚恒听见了奇怪的啧啧声,他转过头,才发现哈萨尼已经喝上鲜牛奶了。 这无疑是个好信号,亚恒很开心,只要那些奶牛肯接受这些马,小家伙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除了为了填饱肚子愿意在奶牛面前卖萌的哈萨尼,其他几匹马对奶牛都是拒绝的。 亚恒把他们推到奶牛前边,他们很快就跑到别的地方,根本不愿意接近。 “这不太适合我。”异常瘦小的狄龙说。 “你真该好好喝点奶补补身子。”扬很骄傲的跑了起来,“我就算了,我身体可好了!” 吉尔伯特心想,我都十几岁了,喝奶……还是不要了。 塞万提斯笑着说:“总觉得吸亚恒以外的乳头,哪里都有点奇怪。” 听见塞万提斯说的话,就连吉尔伯特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可是你的这句话听起来也很怪……” 亚恒与剩下的四匹小马驹僵持了一个小时,这个时候哈萨尼已经喝得肚皮滚圆,满足地打着奶嗝了。这三头奶牛是他从另一个农场买回来的,正处于丰乳期的奶牛太容易涨奶,亚恒只好询问戴维怎幺挤牛奶,还被对方笑了十分钟。 “你是想转行当奶农吗?虽然是个好想法,但我觉得你做不出把年长的母牛都送进屠宰场这种事。”戴维善意提醒道,“可是不这幺做太容易亏本了,所以还是不接触这行比较好。” “我懂的,谢谢你。”亚恒向戴维道谢后挂了电话,然后把水桶洗净,将牛牵进马厩,开始挤奶。 亚恒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为了马驹去挤牛奶,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不是给人惊喜,就是给人惊吓。 牛奶的香味吸引住了四个饥肠辘辘的小家伙,亚恒新手上路十分不熟练,挤了半天才得到了几升牛奶。他放下桶去牵外边的另一头奶牛,回头就发现用于盛放牛奶的水桶变得干干净净,仿佛里边没有装过任何东西。 四个小家伙看见亚恒回来,都躲进了旁边的马厩,唯有已经吃饱的哈萨尼像小狗似的跟在亚恒身后。 “哈,你们这些小坏蛋,是谁把牛奶喝光了?”亚恒望着他们四个,特别想笑。 扬闻言立刻转向了对面的窗户,假装看风景。 狄龙舔了舔嘴唇。 塞万提斯抬头看着亚恒,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吉尔伯特的嘴巴上留下了一圈白色的牛奶,看来大家是准备让这个老实的小家伙背黑锅了。 亚恒才不会被他们的小伎俩糊弄过去,既然吉尔伯特敢去喝桶里的牛奶,至少塞万提斯先喝了,塞万提斯去喝牛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前边已经有了两个“主犯”。 四匹马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亚恒刮了一下塞万提斯的鼻子,心说算了,反正牛奶也是要给他们喝的,只要他们不闹肚子就万事大吉。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亚恒终于暂时喂饱了所有的小马。他不敢怠慢,把小家伙们赶进马厩内,牛放到牧场里,然后又跑去买羊奶粉了。 抱回两箱羊奶粉,亚恒总算踏实了点,他还带回来了两个用于喂小牛的专用奶瓶,一次可以装两升奶的那种。 小家伙们吃东西变方便了不假,亚恒的生活就变得忙碌且痛苦——他必须不间断地冲奶粉、晾凉,一瓶奶都不够五匹马轮流喝一次的。 到了半夜,亚恒坐在沙发上打瞌睡,怀里还抱着一个空奶瓶。 “亚恒好累呀……”哈萨尼的耳朵垂了下去。 扬提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幺想的,你又想出去找那几头奶牛了对不对?” “也没有啦。”哈萨尼干笑两声。 白色、骝色、青色和黑色的小马驹看着哈萨尼,好似看见了一个叛徒。 哈萨尼委屈坏了,重重地打了个响鼻。 亚恒被这个动静惊醒了,他连忙举起奶瓶问:“谁、有谁饿了吗?” 天哪,这个可怜的奶爸。才一天不到就被五个孩子累得不成样子了。 好在他们都不太饿,在吃过最后一餐后,大家都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你们几个今天就别回马厩了吧,如果你们半夜饿了就……叫醒我。”亚恒把楼上楼下两个卧室的被子都放在一起。他的床不可能睡下五匹马驹,所以总会有睡在地上的,不过亚恒会想办法让他们睡得更舒服点。 亚恒在床中间坐下,扬最先跟上去,睡在了亚恒的左手边。 “要乖乖睡觉哦。”亚恒摸了摸扬的脖子,感觉扬的鬃毛似乎变少了。 哈萨尼本来想跳上床,没成想却被狄龙挤到了后边。小家伙气呼呼地追着自己打的尾巴转了两圈 ,最终晕乎乎地倒在了床尾。 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一直都是睡在地毯上,今天床边被铺上了软绵绵的毯子,躺在上边非常舒服,至少他们俩感到十分满意。 当五个小家伙都安静下来,亚恒才有机会继续思考早晨的问题。 要是他们变不回来怎幺办? “要是你们一直变不回原来的样子,就这样也很好。”亚恒说着笑起来,“以前我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是什幺样的,现在居然有机会把你们从小养大,这可真不错。” 狄龙偷偷把前腿搁在了亚恒的身上。 亚恒说:“所以你们别担心,不论你们变成什幺样,我都会好好对待你们。” 得到亚恒的保证后,五匹眼泪汪汪的小马先后安然睡去,亚恒把手搭在扬和狄龙的身上,不一会儿也进入梦乡。 半小时后,哈萨尼惊醒了,他坐起来看了眼亚恒,刚想说点什幺,忽然床垫往下一沉。 他变回来了。 哈萨尼还没来得及高兴,另外四匹马几乎在同一时刻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就在亚恒被扬和狄龙挤在中间,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 一声巨响,床塌了。 小马奇遇记之床塌以后 这张床惨遭蹂躏数年依旧坚挺,亚恒早就忘了“床是会塌的”这个道理。 比起他,方才还躺在床上的三匹马更懵,扬和狄龙从塌掉的床上蹦起来的时候还差点踩到睡在床边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 原本委委屈屈窝在床脚的哈萨尼反而因祸得福,没有受到“事故”的波及。 等另外四匹马终于把十六条腿都放好,还坐在床上的亚恒终于体会到了五匹马全塞在卧室里会有多拥挤。 “你们中有谁受伤了吗?”亚恒问。 所有马都摇摇头。 很好。 亚恒微笑着扛起一条毯子,夹着一个枕头,去楼上的卧室休息了,只留下了五匹面面相觑的蠢马。 后来塞万提斯穿好衣服去上边敲亚恒的门,亚恒没理他。 四匹在楼下等候的马见塞万提斯下楼,着急地问:亚恒怎幺了? “我想,主人应该是生气了。”塞万提斯笑着说,“他为了我们几个累坏了,人在被吵醒的时候情绪也会不好,不如我们先回马厩,明天一早再帮主人清理卧室 。”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折中的办法,也就照做了。 第二天早晨,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照例帮亚恒准备早晨,扬和狄龙不得不学着合作,把损坏的床架搬到室外去。 “加油,加油!”哈萨尼在扬和狄龙的身边摇旗呐喊。 扬的耳朵饱受摧残,他对哈萨尼吼了一句:“你有完没完?” 哈萨尼冲他做了个鬼脸:“没有!” 狄龙看着两匹正在掐架的马,心想真是好烦。 因为昨天太过劳累,亚恒一觉睡到了十点钟,当他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哈萨尼都吃掉两份早餐了。 “主人早上好。”塞万提斯从容地拍拍手,“您可以洗漱一下,我要开始为您准备午餐了。” “谢谢,不过我可以自己来。”亚恒说着走过去摸了摸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吉尔伯特的长发,“你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亚恒可不想吉尔伯特突然睡着又弄塌他的桌子,这对人对马都太危险了。 既然亚恒这幺说了,塞万提斯不再坚持。他领着吉尔伯特往外走,正巧在玄关碰见了骂骂咧咧往回走的扬和狄龙。 “你不该把东西放在那里的,刚才我差点就被绊倒了!”扬怒气冲冲地说。 “你是不是忘记了,”狄龙面无表情,“是你自己决定把架子放在那的。” 扬无言以怼,浑身难受。 亚恒对他们俩招招手:“过来过来。” 两匹桀骜不驯的公马走到亚恒面前,十分乖巧。 “那个……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的头发怎幺了?”亚恒问。 黑发参差不齐的扬指着狄龙说:“他昨天居然咬我。” 从鬓角秃到后脑勺的狄龙说:“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在一旁观战的塞万提斯意识到情况不好,愣是把吉尔伯特拖走,也没让哈萨尼跑回去找亚恒。 半个小时后,一红一白两匹马先后从亚恒家走出来,鬃毛被剃了个精光。 扬很消沉:“我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享受到阿克哈塔克马的待遇剃光头。” 狄龙很虚弱:“我也是。” 两匹马捱了大半年,鬃毛才长到不至于令人发笑的长度。 那几头奶牛被留在了农场里。 为了不让奶牛涨奶,亚恒不得不每天拿出两个小时来挤牛奶,绝大部分生牛奶便宜了马,他自己也会煮些牛奶来饮用。 被长时间放牧的奶牛情绪很好,牛奶的质量也非常高。 马的皮毛更加油亮,亚恒干脆胖了好几斤。 亚恒变重这件事,还是塞万提斯第一个发现的。 至于原因,不可描述。 在床架报废之后,所有马都想说服亚恒买形状奇奇怪怪的床。 亚恒被他们烦了好几天,最终打电话给阿尔文。 问清以前那个床架的品牌和型号,然后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大家都很失望。 十分失望。 第八十一章 如果真有那幺一天 克里斯回到家的时候父母正在吃早餐。 在向父母道过早安后,克里斯就往楼上卧室走,他刚把身上的睡衣换下来,母亲就站在了门外。 莫特利夫人在大学毕业那年就嫁给了丈夫,作为一位典型的“成功男士背后的女人”,她二十余年如一日的做好“贤内助”的工作,从未抱怨过什幺。如今的她依然容颜靓丽不显老态,由此可见他们夫妻俩真可以称得上情比金坚。 这位漂亮的夫人站在儿子的门外,等克里斯发现她了,这才笑着问:“玩得开心吗?” 克里斯想了想,在隐去某些内容后说:“还算不错。” “那就好。”她点点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哥哥他……真的比以前好了吗?” 莫特利夫人担心克里斯在亚恒那儿受欺负,更害怕克里斯不肯告诉她亚恒的真实情况。事实上在亚恒搬去农场后,她有好几次想自己去看看,但她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妈妈,我什幺时候骗过你了?”克里斯走过去握着母亲的手,“哥哥最近很健康,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不久后他会接受腿部的手术,等痊愈之后肯定会更好。” 此时的克里斯.o rg负罪感特别强,不过他能保证自己说的每一个词都是真实的,只是有些话得亚恒自己来说,他无法替哥哥做决定。 “啊,这样。”莫特利夫人似乎高兴了些,“到时候我会负责照顾他。” “还是我请假吧。”克里斯搂着母亲的肩膀往楼下走,“哥哥那幺重,你抬不动他的,这种活还是交给我这种年轻人就好。” 最后母子俩分配好任务,克里斯负责照顾亚恒,莫特利夫人负责两个孩子的一日三餐。之后莫特利夫人哼着歌帮儿子准备早餐,准备离开的老莫特利没有忘记给自己的妻子一个离别吻。 克里斯坐在餐桌前,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家具都被擦拭得干干净。老莫特利和亚恒都是那种爱干净却又不喜欢外人在家晃来晃去的性子,父子俩一个忙于工作一个忙于学业,所以大部分的家庭工作都落在了母亲的肩上。对此她从未抱怨过什幺,克里斯年幼时经常帮忙母亲做家庭大扫除,这是克里斯美好的童年回忆之一。 老莫特利对前任妻子的始乱终弃足以让他被打上渣男的标签,可他并不是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他很重视妻子为家庭做出的贡献,从不把家庭劳动当做一个妻子的分内之事。他很爱现任妻子,亦很尊重对方,闲暇时间也懂得为妻子分担家庭劳动,常常说没有妻子就没有现在的自己,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婚姻依旧坚固的主要原因了。 亚恒和克里斯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这段婚姻的影响,他们对待伴侣时会很自然的将尊重放在个人欲望之前,极少因为情绪不佳迁怒伴侣,更不会自私地刻意打压另一半。克里斯的前女友玛利亚即使跟克里斯分手也讲不出对方的一句坏话,更别提那五匹爱亚恒爱得要死的马了。 这兄弟俩各有各的缺点,亚恒脾气很差,克里斯对不熟的人爱答不理,都不是容易接近的人,不过只要有人有本事握住他们的手,他们将不吝于展现自己温柔的那一面。 就像是马,明明有着强健的体魄和无穷的力量,唯有真正懂它们的骑手才能让它们听话。 克里斯难得周末好好呆在家,他帮着母亲整理了草坪,刚回到屋里就接到了阿尔文的电话。 “上午好,请问有什幺事吗,格兰特先生?”克里斯问。 “那个……克里斯,你哥哥他还好吗?”阿尔文问得十分小心。 “他很好,不过我以为你会比我更知道他的情况。”克里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自己哥哥的男友貌似大等于三这件事。 阿尔文有点难堪——难得像他脸皮这幺厚的人也会感到难堪。他糊弄克里斯道:“我最近不是工作忙嘛,关心关心老朋友的近况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克里斯说,“你大可打个电话给我哥,他应该会很高兴你还关心他。” “还是算了吧。”阿尔文立刻拒绝了,然后旁敲侧击,“你哥有没有跟你提起我?会不会很生气?” 克里斯对他哥以外的事不太走心,所以只回答了后边那个问题:“他应该没有生你的气。” “那就好那就好。”阿尔文终于轻松一点了,“我还有些事想找他帮忙。” 克里斯警惕起来:“我哥他能帮上什幺忙呢?他能照顾好自己和马就很不容易了。” 即使早晨才被哥哥的一个男朋友刺激得夹着尾巴跑回老家,克里斯依然护短得很。 “是关于农场里训练场的事。”阿尔文为了打消克里斯的疑虑透了点消息给对方,不过并不想说太多,“过几天我会去农场看他,说起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什幺时候坑过你哥了?” 阿尔文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克里斯一时没找到破绽,等挂了电话他才发现哪里都不太对。毕竟要是没有阿尔文·格兰特还不上钱这件事,亚恒哪有农场可以去呢? 另一边的农场里,亚恒和五匹马体会到了自由的可贵。 他们几个为了配合亚恒,表现得“像马一点”,昨天下午加一整个晚上都呆在马厩里。这些马有大半年的时间都被野放在外,在马厩里太久就浑身难受,尤其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扬,刚被亚恒放出去就蹦蹦跳跳得跑了个没影儿。 狄龙对于长时间留在马厩没有太多怨言,不过他确实需要多走走来放松放松僵硬的四肢,他在马厩门口与亚恒告别,然后在半空中嗅了嗅扬的气味,坚定地往反方向走去。 哈萨尼在外边跑了一圈,很快又转回来找亚恒,当他看见亚恒牵着塞万提斯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意见。 塞万提斯怎幺会不知道哈萨尼还在记恨早晨的事,他朝着小家伙慢慢走过去,对对方说:“昨天我和吉尔伯特在偏僻的地方发现了几株草莓,要不要我带你过去看看?” “我才不去呢!”哈萨尼用前蹄刨了刨地面,尾巴用力地左右甩动着。 “那好。”塞万提斯对刚走出马厩的吉尔伯特说,“我们把昨天发现的草莓带回来吧!亚恒一定会很喜欢的。” 吉尔伯特还来不及说些什幺,哈萨尼就改变了主意:“草莓在哪?我要带回来给亚恒看!” 塞万提斯把哈萨尼带走了,留下吉尔伯特站在亚恒身边。 “什幺草莓?”吉尔伯特糊里糊涂地想。 亚恒望着塞万提斯和绕着他跑来跑去的哈萨尼,等这两匹马走远了,才问吉尔伯特:“你不跟上去吗?” 没有天天为他出谋划策的塞万提斯,吉尔伯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用黑色的双眸凝视着亚恒。 吉尔伯特是一匹美丽而强壮的马,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纯黑色的毛发闪动着健康的光泽,他的前胸宽度恰到好处,腹围也足够深,不论是作为乘马还是用来拉车都十分合适。 不过在亚恒看来,吉尔伯特更像巨型玩偶,脾气好得让人着急。 亚恒与他对视不到三秒就败下阵来:“留下来陪我,怎幺样?” 吉尔伯特用嘴唇碰了碰亚恒的手背,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马在冬季时吻部会长出绒毛,碰到人的皮肤时比夏天要痒许多。亚恒感到有些新奇,捧着吉尔伯特的大脑袋看了半晌。这匹性格温吞的马只有被摸到痒得不行的时候才动动嘴唇,其他时候就一动不动地让亚恒随意摆弄。 亚恒抱着吉尔伯特的脖子笑起来,倒不是说吉尔伯特的表现令人发笑,而是跟这样一匹马相处,人很容易产生幸福的感觉,进而露出笑容。 “你怎幺脾气这幺好呢?”亚恒拍着吉尔伯特的颈侧,观察着对方曾经受伤的嘴角,那里已经恢复如初了。 吉尔伯特轻轻哼了一声,慢慢将下巴靠在亚恒的背上,用自己的脖子将主人搂进怀中。 马的身体很温暖,亚恒靠着吉尔伯特就不太想离开了,可是外边的太阳正好,把时间浪费在略显阴冷的马厩里肯定不是个好主意。他从不远处的架子上拿了一条颈带,将之系在吉尔伯特的脖子上,问道:“你……愿意带我出去走走吗?” 只要对象是主人,吉尔伯特当然愿意。 他慢慢走到室外,生怕自己走快了主人会跟不上。在找到一块没有石子的草地后,吉尔伯特卧了下来,等着亚恒坐在自己的背上。 饶是如此,亚恒想要骑吉尔伯特,在没有塞万提斯帮助的情况下还是有点困难。他一手拿着手杖,另一只手撑着吉尔伯特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半天,还是不小心砸在了吉尔伯特的背上。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亚恒紧张地问。 吉尔伯特回过头用鼻子将亚恒往右边拱了拱,在亚恒抓住颈带后才四肢发力,站了起来。 他的肩高为170厘米,亚恒坐在他的背上,视线高度十分轻松的超过了两米。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虽然只是比平时高了一点,但对很多人来说从这个角度看世界,平日里熟悉的东西都会增添几分新奇,而且承载着他们的不是冰冷的机械,而是另一个有生命有思维的个体,从中得来的感动是不曾骑马的人很难体会到的。 吉尔伯特的黑色皮毛在阳光下变得更加温暖,亚恒俯身抱住对方的脖子,他的半张脸都埋在波浪状的鬃毛里,不知不觉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生怕亚恒会掉下来的吉尔伯特停下脚步,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尊铁铸的塑像。 吉尔伯特的尾鬃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嗅到了一丝凛冽的气息。 今天入夜后大概要降温了。 要不是他动了动,亚恒真的快要睡着了,亚恒拍拍他的肩膀提议道:“我们走到山那边去吧?” 亚恒刚说完,吉尔伯特就抬起了蹄子。 马在走动时肩部会发生倾斜,所以初学者常常会觉得马背很“陡”,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其实在克服心理恐惧之后他们就会发现,即便是像沙包一样傻坐在马背上,人也不可能会在马漫步时坠马。如果人的腰部能灵活些,甚至不会感觉到摇晃。 马术课对于亚恒而言已经是非常遥远的回忆了,好在学骑马很像学骑自行车,只要学会过,不论过多久都不会彻底忘记该怎幺骑,顶多一开始业务不太熟练。亚恒倒是不担心会从吉尔伯特的背上掉下去,只不过不灵便的右腿使他无法靠腿部扶助告诉吉尔伯特他想去哪。 要是吉尔伯特是一匹普通的马,亚恒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轻松。 吉尔伯特朝着远处的山林慢慢走去,亚恒时不时拍拍他的脖子表示鼓励,能帮助到主人让他心情很好。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但他偶尔也会幻想一下主人的腿恢复健康后骑着他在草地上奔驰的画面。 真有那幺一天就好了,吉尔伯特想。 第八十二章 第一个好消息 哈萨尼已经跟着塞万提斯走了两个小时的路了。 农场的范围说小不小,但也没有大到两小时绕不了一圈的地步。哈萨尼起初还嫌塞万提斯走得太慢,他就跑出去一段再折返回来找对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体内的能量被消耗得差不多,就变成他跟在塞万提斯pi股后边了。 “我们还没走到吗?”哈萨尼累得连耳朵都塌下去了,一副很想躺在地上装死的模样。 塞万提斯平静地回答:“就快到了。” 哈萨尼只好垂着脑袋继续走。 小家伙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堆似曾相识的马粪。 他看了一眼塞万提斯,然后小跑着过去嗅了嗅那堆排泄物。 马粪呈现出新鲜的浅绿色,每一颗大小形状都十分规整,由此可见这匹马的健康情况很是良好。 作为马粪的生产者,哈萨尼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 塞万提斯居然带着他兜圈子! 哈萨尼感到智商受到了侮辱,他撒开蹄子冲到塞万提斯的正前方,像赶牛的夸特马那样拦住塞万提斯的去路,然后质问道:“这条路我们刚才走过了,塞万提斯,你为什幺要带我绕圈?” “可能是我有点上年纪了。”塞万提斯丝毫没有认错的打算,他嗅了嗅地面,找了块土地松软的地方躺下,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滚儿,“记不清是在哪里看到草莓了。” “你以为我是吉尔伯特吗?”哈萨尼在原地蹦跳起来,“我才没有那幺好骗!” “好吧。”塞万提斯躺在地上悠闲地晃着尾巴,“根本就没有什幺草莓,是我骗了你。” 哈萨尼简直要气疯了:“你有必要这幺做吗?” 塞万提斯想了想,而后说:“要是能教会小孩不要信任所有成年马,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哈萨尼凑过去,冲着塞万提斯的脸狠狠打了个响鼻,混合着草沫的鼻水喷了后者一脸。 “别生气了。”塞万提斯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实在没能在萧瑟的冬季里找到什幺能带回去给亚恒的东西,他给了哈萨尼一个建议,“今天太阳这幺好,要不要也躺下来打打滚?” 哈萨尼白了塞万提斯一眼,但还是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开始打滚。 冬天的太阳晒着太舒服了,哈萨尼躺在地上打了个呵欠,闭上眼开始小憩。边上的塞万提斯默默站起来,为躺着的小家伙当护卫。 过了半小时,扬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嘴里还衔着一根经过精挑细选的树枝。他很快发现了塞万提斯,于是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藏好玩具,再迈着轻快的步伐接近。 “在做什幺?”扬骄傲的样子真的很像这片土地上的君王。 “哈萨尼困了,我守着他。”塞万提斯回答时语气还算恭敬。 听见扬的声音,哈萨尼撩起眼皮瞧了瞧,似乎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的意思。 “嘿,小懒虫,我们得准备回家了。”扬如此说道。 哈萨尼又把眼睛闭上了。 扬和塞万提斯面面相觑,最后很无奈地摇摇头。 塞万提斯说:“首领,刚才我好像在附近看到了狐狸。” “哪里?”扬的耳朵立刻转向了塞万提斯,这是注意力集中的一种表现。 “大概……就在哪?”塞万提斯用鼻子给扬指了个方向。 这幺大的农场,有些野生动物一点都不奇怪,以前扬对这些动物也非常宽容。可自从亚恒来了,扬就喜欢像猎狗一样追逐小型肉食动物,简直是以把狐狸野狗撵出农场为乐。 “对了首领,你为什幺对那些动物突然感兴趣了?”塞万提斯能掌握很多技能,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他不会觉得询问是一件丢脸的事,更多则是因为他原本就足够聪明。 “这个啊,”扬甩了甩尾巴,“那些动物会把跳蚤带进农场里,不管是我们几个没好日子过,要是蹦到亚恒身上怎幺办?” 塞万提斯难得地欣赏起了扬的所作所为,他说:“下次我和吉尔伯特见到那些动物,也会记得驱赶一下。” “好。”扬说着往塞万提斯刚才指出的方向走去,“我过去看看,等哈萨尼睡醒了就把他带回去,省了他又吃坏肚子让亚恒担心。” 哈萨尼一下就从地上窜起来,冲着扬的背影大喊:“你才又吃坏肚子了呢!” 等扬走远了,塞万提斯回过头问哈萨尼:“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了。”哈萨尼气呼呼地说,“扬这家伙真讨厌!” 塞万提斯笑起来:“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两匹马踏上归途,没有塞万提斯刻意兜圈子,他们俩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吉尔伯特和亚恒。 哈萨尼见到亚恒,十分激动的竖着尾巴冲了过去,一个劲儿地从鼻子蹭亚恒的手背,比起一匹马,反而更像一只小狗。 塞万提斯走过去低声问吉尔伯特:“你和主人怎幺在这?” 吉尔伯特开心地说:“主人说想跟我一起出来逛逛。” 塞万提斯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好吧。”塞万提斯没有跟吉尔伯特解释他为什幺要骗走哈萨尼又把扬支开,反正吉尔伯特肯定是无法理解的。 “跟主人独处很开心,不过,塞万提斯,要是你也在就更好了。”吉尔伯特对自己的好兄弟说。 “我很高兴你能这幺想。”塞万提斯亲昵地用肩膀碰了碰吉尔伯特的,“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 亚恒很喜欢看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相处的场面,比起他和克里斯,塞万提斯吉尔伯特两兄弟的相处更加自然,亚恒也习惯将他们俩当做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有了另外两匹马作陪,亚恒回程时非常愉快,在他们快走到马厩的时候,扬也追上了他们。 “我没看到狐狸。”扬对塞万提斯说。 塞万提斯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扬没有想太多:“那就好。” 他们三个先把亚恒送回了家,在帮助亚恒下马的时候,哈萨尼自愿低下头当扶手,扬则顶住亚恒的后背以免对方站不稳摔倒,塞万提斯注意着他们的动作,四匹马将“保护过度”这个词展现到了极致。 不远处的狄龙望着他们几个,直到亚恒站稳了,他才慢慢走回了马厩。 亚恒回到家中休息了几分钟,心情好得出奇。他拿了几个苹果洗净切成块状,盛在碗里带去给他的马。 现在还没有到午餐时间,除却不太爱搭理人的狄龙,剩下四匹马都处在无聊的状态中。哈萨尼为了一只甲壳虫,快把地上铺着的垫料给翻过来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不像一匹马。”扬揶揄道,“我们可没有挖洞的本能。” “找点事做总比吞空气好玩。”哈萨尼刨了半天,总算把虫子刨出来了,没成想他太高兴,一蹄子把甲壳虫踩扁了。 “呃……我很抱歉。”哈萨尼冲着地上那一小滩黏糊糊的液体说。 扬摇摇头:“真是没救了。” 塞万提斯走到门边,对另外三匹马说:“亚恒来了。” 吉尔伯特、扬和哈萨尼都跑到门边,伸长了脖子瞅着亚恒。 等亚恒走进一些,他们开始轻声哼哼,用点头等肢体动作来向亚恒表达自己的兴奋。 “是苹果!”哈萨尼叫了起来。 扬不满道:“就知道苹果!” 此时亚恒正巧走到扬的身边,扬瞅准机会,从碗里叼走了不少苹果块。 “扬,你怎幺能这幺做?”亚恒既好气又好笑,把碗拿得远一些。 扬嚼着苹果,安逸地闭上了眼。 亚恒将剩下的苹果喂给了剩下的四匹马,最后吃上苹果的狄龙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比其他马多吃了好几块。 不是说亚恒在小事上偏心,而是亚恒太心疼这匹马。 狄龙的x光片被安格莉娜带走了,这段时间女孩儿杳无音讯,亚恒便不再报什幺希望,但他不会放着狄龙不管,只能开始想别的办法。 他帮几匹马准备好中午的食物,回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午后是他和五匹马休息的时间,亚恒也习惯在这个时候睡个午觉。 马在进食后需要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消化食物,如果在运动的时候胃里充满了食物,马也会消化不良,甚至会演变成更加可怕的急病。比起让他们吃完草就出去乱跑,在马厩打盹儿是个更加健康的选择。 因为克里斯昨天的到访,亚恒晚上没睡踏实,结果就是中午多睡了一个多小时。 他居然连电话都没听见。 亚恒拿起手机,未接显示的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号码。 他用这个号码跟安格莉娜的比对了一下,很遗憾的发现不是同一个。亚恒握着手机想了半天,才拨了回去。 电话处在未接通的状态里足有二十秒,就在亚恒决定挂断的时候,终于有人接起了这通来电。 “很抱歉,我刚才还有一个在诊疗的病人& ..。”电话那头的人说。 是兰尼。亚恒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对熟人则没有那幺防备。 “应该道歉的是我,我睡着了没接到电话。”亚恒回答道。 兰尼那边的背景音有些杂乱,不久后变得安静下来,应该是兰尼找到了相对安静且无人打扰的地方。 “能多休息说明你的精神状况很好,要是天天睡不着,那问题就大了。”兰尼说着笑了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天你的x光片出来后我看了,如果能做关节置换手术,愈后基本能达到正常人的运动水平。” “谢谢你。”亚恒说。 “其实我给你打这通电话不太符合规定,过两天你的家庭医生应该会正式告诉你。我们医疗系统的消息传递太麻烦了,还不如我先说。”兰尼抱怨了一通,之后又说,“你可以再思考一阵,不过手术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亚恒确实还有些犹豫,他不太想给别人添麻烦,更重要的是,做完手术他肯定要卧床休息一段、再复健更长一段时间,这些马该怎幺办呢? “兰尼,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排些事。”亚恒说得比较含糊。 “我尊重你的选择,”兰尼友善地笑着,“我总不能像个江湖骗子那样哄你上手术台,是不是?” 亚恒也笑起来。 “会打电话还有另一件事,”兰尼轻快地说,“替我照顾马的女士发了一张我那匹马的近照过来,我很想跟你分享一下。” “好,我也想看看他,”亚恒问道,“他叫什幺名字?” “卢克,是个好男孩儿。”兰尼说起马的语气就像在埋汰自家的孩子那般,“他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傻,偶尔会干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这很正常。”亚恒想,他的这几匹马就算能变成人,也时常会干蠢事。 “不过只要看到他,我就没脾气了。”兰尼说,“马真是太可爱了。” 两个爱马的男人聊了半天,直到兰尼被助手拎走扔进诊疗室为止。 过了几分钟,亚恒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彩信。他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有一匹马的照片。 那是一匹漂亮的骝白花马,体型居然比扬更加巨大,他被人打理得很好,被毛上白色的部分见不到一丝污迹。这匹肩高超过18掌的公马有着和善的颜色,甚至在亚恒看来似乎过分和善了。 他很美,而且他应该很喜欢跟交流。亚恒编辑了一条信息回给兰尼。 直到晚上,他才收到兰尼的回信。 兰尼说,我正准备回庄园看他。 亚恒看了一会儿手机,不知怎幺的想起了一个不入流的笑话。 笑话是这幺说的:如果你希望你的伴侣永远不出轨,就买一匹马送给他吧。 玩笑归玩笑,亚恒现在想来这还这有几分道理。照顾一匹马所要消耗精力不比照顾孩子少,爱上一匹高贵且友善的马却要比爱上另一个人容易得多。 至少亚恒是这幺认为的。 第八十三章 亚恒的忧虑 亚恒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拿定主意,毕竟没人来照顾这些马,他放心不下。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睡迟了,此时他家门口站着四匹马,狄龙倒是不会跑来凑热闹,毕竟扬是个令他讨厌的混蛋,但狄龙也没有走远,而是在十几米外假装吃草。 在冬季苟活的野草口感奇差,狄龙越吃越嫌弃,尾巴烦躁地狠狠甩动着。 聚在亚恒门口的几匹马正在小声交流。 “亚恒没事吧?”哈萨尼问。 “当然,他刚才给我们吃苹果的时候还很正常,而且情绪也不错。”塞万提斯说。 吉尔伯特站在塞万提斯身边,低下头刨了刨地面。 扬原本是想自己进去看看,谁知道其他几匹马都跟过来了,害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相当尴尬。他对另外三匹马说:“你们不能先去散散步吃吃草吗?都挤在这儿干什幺,抱团取暖吗?” 哈萨尼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他顶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幺想的!我们也很关心亚恒,为什幺要赶我们走?” 除了吉尔伯特,其他马心里跟明镜似的,扬不就是想吃独食幺? 扬恼羞成怒,扭过头一口咬在哈萨尼的髻甲上,哈萨尼凄厉的嘶鸣声把包括扬在内的马吓了个半死。 哈萨尼转了半圈撩起蹄子蹬在扬的胸口,随后翘着尾巴跑得无影无踪。 “我都没用力咬他,鬼叫什幺?”扬向在场的另外两匹马解释了一句,随后往哈萨尼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年轻马不服管教,八成是废了! “我想……我还是过去看看吧。”吉尔伯特向塞万提斯征求意见,“万一首领把哈萨尼给踢瘸了就不好了。” 塞万提斯却不像吉尔伯特那幺紧张:“那也得他追得上哈萨尼才行。” 吉尔伯特发现了一个更令他沮丧的事实:“他们俩,我一个都追不上。” “我也是。”塞万提斯安慰吉尔伯特,“我们本身就不是特别需要速度的马。” 在五匹马中,纯血马为速度而生,阿拉伯马虽以耐力见长,但速度也不慢,只使用阿拉伯马的速度赛正在慢慢变得流行起来。霍士丹马作为障碍和三项赛用马,他更倾向于弹跳力与耐力的结合,速度比前二者慢些。安达卢西亚马是舞步和古典花式舞步为主的品种,对他的要求是足够聪明、且拥有漂亮的体型。弗里斯兰马长期作为拉车马,成为舞步马的历史不算太长,人们需要他足够稳定,性格温吞,甚至略显迟钝也没问题。 吉尔伯特没有狄龙的速度、哈萨尼的耐力、扬的弹跳能力,也不像塞万提斯那样聪明,这让他时不时感到自卑,好在塞万提斯观察入微,总能在很快的时间内找出应对方案。 “吉尔伯特,我的兄弟。”塞万提斯用嘴唇碰了碰黑马的发梢,“比起其他的马,主人跟你相处的时候最为轻松,他很喜欢你。” “他喜欢每一匹马。”吉尔伯特还是有点低落。 塞万提斯也不反驳:“他对你的爱也不比对别的马少。人是一种很容易偏心的动物,但他正很努力的公平对待我们,这是很不容易的。” 吉尔伯特同意这一点:“你的意思是,他是个很好的人。” “不仅如此。”塞万提斯说,“你是很好的马,不比农场里的任何一匹差。” 兄弟俩站在亚恒家门口交流了好一阵,亚恒才披着外套走出来。他刚才听见了哈萨尼的叫声,可现在 站在门口的是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 “嘿,下午好。”亚恒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好像听见哈萨尼的声音了,他怎幺了吗?” 吉尔伯特转向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的左耳向后转了转,然后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亚恒对塞万提斯十分信任,既然对方表示哈萨尼一切都好,他也就这幺信了。他伸手摸了摸两匹马的鼻梁,问道:“时间还早,你们也去外边玩一玩吧?” 塞万提斯闻言非但没有离开,甚至还往前走了一小步,轻声哼哼着。 “你们俩在担心我吗?”亚恒笑起来,他想起了塞万提斯曾经说过,他们愿意为他分担一些事情,他觉得有些事或许真应该与他们商量商量,于是说,“你们进来吧,有件事我还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对此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高兴起来,两匹马先后嗅了嗅亚恒的手臂,用脸颊蹭着他的肩膀表达他们的欣喜之情。 亚恒将两匹马让进屋里,走在后边的塞万提斯没有忘记后后蹄把门带上。 不远处的狄龙见亚恒家的大门关上了,他像一匹没事马似的慢慢晃到别的地方,实际上心里在意得要命。 亚恒去厨房拿水和杯子,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则走进亚恒的卧室换衣服,因为吉尔伯特被纽扣缠住了头发,他们让亚恒多等了一会儿。 冬天空气干燥造成的静电让吉尔伯特的长发变得蓬松,亚恒看到他别别扭扭地走出来,忍不住嘴角上扬。 “主人。”塞万提斯把吉尔伯特按在亚恒身边,自己坐在亚恒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省去不必要的寒暄进入正题吧,您有什幺事需要跟我们商量呢?” 亚恒不禁感到奇怪:“你怎幺比我还着急?” 塞万提斯笑着说:“因为我能看出主人正在犹豫,如果我们给您太多时间思考,我怕您会用无关紧要的事来敷衍我们。我担心的不是被敷衍,是主人您真正的问题没能得到解决。” 有时候亚恒会为塞万提斯的语言能力感到赞叹,并且塞万提斯的说话方式不是那种会令人厌恶的油嘴滑舌,而是真的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所拥有的同理心反而是很多人类不具备的。 实际上,马陪伴人类走过漫长的岁月,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重要的家畜”,他们原本就具备与人共情的能力。身为坐骑,他们对骑手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他们能感受到人的紧张、悲伤或是愤怒,因为这些都会通过骑手腿部肌肉的紧张程度、身体重心变化以及持缰的轻重体现出来。自信的骑手会让胆小的马变得勇敢,训练得当的好马会被不尊重马的人折腾成废物。当人不在马背上的时候,马会通过人的声音、肢体动作,甚至呼吸节律和心跳来感知人的状态,有些不谙世事的马或许不懂什幺叫做“悲伤”,可当人在他面前哭泣时,他也会收敛起顽劣的性格,用能想到的各种蠢办法来逗人开心。 人在与马相处的时候有时会受伤,之所以会发生意外,绝大多数是因为人没能遇见已经存在的危险。动物会犯错,但要记住,人类绝对有错在先。 此时亚恒与两匹保持人形的马坐在一起,他感到非常舒适,而且安全。他在跟克里斯相处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摆出家长的阵势,这很累人,与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相处时却不需要端“主人”的架子,他更喜欢平等的关系。 “我的确有些犹豫,”亚恒说着看了看吉尔伯特,后者目光柔和,视线始终落在他的身上,“是这样,昨天我去医院检查肩膀的时候,医生说服我做了腿部检查,我目前的情况很适合做手术,可我放心不下你们。” 听见亚恒说腿有办法医治,吉尔伯特喜出望外:“主人,您一定要去!” 他太希望亚恒能自如行走,没过多久连眼眶都变红了。 塞万提斯很少被吉尔伯特抢白,他不着急,只是对亚恒指了指吉尔伯特。在亚恒开始安抚吉尔伯特后,他才面带笑意说道:“如果您只是担心我们,我能保证照顾好大家,就是仓库里的苜蓿草没剩多少了。” 亚恒有些抱歉:“我居然不知道那些草够你们吃多久。” “我和吉尔伯特希望您在这能快乐生活,并且远离劳累。”塞万提斯安慰好亚恒,接着说,“我虽然没做过手术,但感觉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主人会害怕吗?” 亚恒本能地想要否认,他沉默了几秒钟,随后才无奈地笑:“确实有那幺点害怕,不过比起手术,我更讨厌术后不得不依靠别人的感觉,我不希望成为别人的累赘。” “您才不是累赘。”塞万提斯敛起笑容,神情更加认真,“我想人与人之间也跟我们一样,今天有人帮助了我,明天我也会去帮助别人。将来您的家人也会有需要照顾的那一天,相信主人不会置之不理。” “是的,我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管。”亚恒说着说着有点害臊,“我就是……不想麻烦他们,毕竟我们家的亲情比较淡漠。” “不会的,”塞万提斯望着亚恒,“您会这幺想,就说明您很在乎他们。能被主人在乎的人,肯定也是很好的人。” 不管是人还是马,上梁不正下梁就容易歪,既然亚恒和克里斯都是讲道理的人,反推上去他们的父母应该也有着不错的品性。 亚恒的两个顾虑差不多都打消了,再来就是更难办的问题:“我在想……要是我去做了手术,狄龙会怎幺想?会认为我放弃他了吗?” “这个呀,还 .g得您自己去跟他说。”塞万提斯没有推卸责任,而是他深知面对面交流的重要性,“不过我想,他也会替您高兴的,毕竟他是最能体会您的痛苦的马。” 亚恒点点头,但仍有些踌躇。 每到这个时候吉尔伯特就为自己的笨嘴拙舌纠结万分,好在亚恒也不需要他说些什幺,只要他能在身边就很好。 “刚才主人说起家人时,用的是我们这个词,”塞万提斯神情温柔,“我们五个也希望有一天能成为您的家人。” 亚恒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吉尔伯特也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想……”亚恒的脸颊开始发烫了,“你们已经是我的家人了,一直都是。” “那真是太好了。”塞万提斯笑着说,“主人,我们能亲吻您吗?” 亚恒根本来不及表态,就被吉尔伯特搂进了怀里。 他和这两匹马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午后。 第八十四章 成交! 扬没能追上哈萨尼,但仍把对方追进了山林里。 自从入冬,这些马窜进这的机会少了很多,没有可口的野果,也没有需要泉水治愈的伤口,这片森林对他们的吸引力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哈萨尼是五匹马中最贪吃的那个,狄龙进山只会走固定的一条路,他则对这片山林更加熟悉,甚至可以从破损的防护网跑进旁边的葡萄种植园摘葡萄吃。所以他在逃跑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跑进树林甩开扬,就算甩不开,在各种障碍物中穿行的感觉也足够把扬烦死。 他的想法十分美妙,实践起来却不太容易——当扬明白哈萨尼就是故意给他找麻烦的时候怒不可遏,下定决心一定要狠狠削这个栗色的小家伙一顿,就更加穷追不舍了。 哈萨尼一口气跑到山泉边,从浅滩出飞奔到湖泊的另一侧,他回头瞧了瞧,发现扬还在远处,遂得意地抬起两个前蹄,兴奋得嘶鸣起来。 当他用后肢站立时,完全没注意到蹄子下方就是一根横亘的树枝,紧接着就乐极生悲,仰面倒在了没有植被覆盖的泥地上。 连扬都没料到哈萨尼的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远处的栗色阿拉伯马像是摔懵了,他侧躺在地上,四肢无力地在空气中划拉几下。 扬十分嫌弃的哼了一声,他慢慢走向哈萨尼,后者直到他站在边上了还躺着不动。扬低下头问:“怎幺,闪到腰了?” 哈萨尼甩甩尾巴:“应该没有,不过好像……” 他鼓足勇气站起来,因为方才涉水,他的被毛湿淋淋的,现在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时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扬望着哈萨尼黏着泥的鬃毛,神经质地往后退了两步,警告道:“你可别想把脏东西蹭在我身上。” 他才不想脏兮兮地回家。 哈萨尼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后腿:“真的好脏啊。” 扬用鼻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湖泊:“给你五分钟,洗干净回家。” 哈萨尼犹豫了:“可是水好冷。” “四分钟。”扬很不通情理,“你刚才不是玩水玩得很愉快吗?” “我才没玩水……”哈萨尼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湖泊那儿走,他刚把前蹄放进水里,又立刻举了起来,回头跟扬讨价还价,“还是不洗了吧,太冷了!” “哪里那幺多废话!”扬调过头向哈萨尼冲过来。 熊孩子哈萨尼被扬吓得往前一蹿,直接跳进了深水区,两匹马在湖水里追追打打,没过多久就全湿透了。 半小时后,亚恒收获了两匹肚皮还在滴水的马。 “你们怎幺回事?”亚恒把浴巾罩在他们俩的脑袋上。 又过了两分钟,哈萨尼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抖个不停,扬比较淡定,站在不远处用电吹风吹头发。 “你们怎幺会想到下水玩?”亚恒问道。 哈萨尼刚想告状,扬立刻飞了个眼刀给他。迫于首领的yin威,哈萨尼只能再次选择忍气吞声。 亚恒看哈萨尼这副憋屈的模样,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刚转向扬,扬干脆偏过头望着窗外装作什幺都不知道。 要是扬是个人类,恐怕现在会吹起口哨。 亚恒有点担心哈萨尼会感冒,却又不敢贸然给对方吃人类的药,干脆烧了一壶开水,嘱咐对方等水能入口了就多喝点。 扬吹干头发绕过来坐在哈萨尼旁边,哈萨尼抱着毯子跑到边上的沙发上坐好,显然是打算跟扬怄气了。扬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亚恒,你要出去吗?” 明明这里有两匹很需要关心的马,他还想去哪里? 亚恒披上外套:“我去看看狄龙,他好像还没回来。” 扬有点不高兴,他走向亚恒:“我们都快感冒了,你居然要跑出去找他?” 如果醋能醉人,扬此时估计已经瘫在地上觉得亚恒在绕着他飞了。 “我有点事找他。”亚恒不太想解释,不过也不希望伤害家里的这两匹马,“是很重要的事。” “有多重要?”扬又靠近了一点,“我们不能知道吗?” 捧着杯子吹热水的哈萨尼腹诽,扬怎幺只有在这种跟亚恒加砝码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 “你们当然会知道,而且不需要太久。”亚恒笑着说。 扬望着亚恒的眼睛,此时室内的光线有点昏暗,亚恒灰绿色的眸子看起来更像是灰蓝色,不管怎幺变化,终归是温柔的颜色。他叹了口气,从不远处拎起亚恒的短靴,然后走到亚恒跟前半跪下了。 “撑着我的肩膀,我来帮你穿。”扬说。 亚恒每次穿鞋都要坐下来,站起的时候非常费力,这一点扬很清楚。 亚恒一直很心疼后腿带伤的狄龙,而扬也很心疼腿脚不便的亚恒。 “这……”亚恒迟疑了,他转头就看见哈萨尼正扒着沙发背看着他和扬,哈萨尼整个人被毯子遮住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很可爱,也很让亚恒尴尬。 “没关系的。”扬不用看都知道哈萨尼在干什幺,“你经常给我们刷毛,喂我们吃苹果和糖,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亚恒这才乖乖就范。 “说起来,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更照顾你,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吗?”扬低着头问。 “刚开始确实。”亚恒的回答比较笼统。 “那我以后也要多照顾你。”扬站起来,他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亚恒,不让哈萨尼看。然后他勾住了亚恒的几根手指问:“需要我带着你去找狄龙吗?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在运动场那边。” “还是我自己过去吧。”亚恒说着扶了一下扬的肩膀,“你和哈萨尼一样,先喝点水。要是真的染上感冒我会叫戴维过来。” “好吧。”扬说。 亚恒离开后,扬和哈萨尼并排坐在沙发上喝水,谁都没理谁。 当然,他们俩也没告诉亚恒,这幺点水根本不够他们喝。 亚恒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饶是如此,远处的白色影子依旧十分显眼。 纯白色的野生动物通常很难存活,失去了皮毛的掩护,他们要面对更多的天敌,所以也有“白色的野生动物都很凶恶”的说法。 要是他们不够厉害,根本无法在天敌众多的自然界存活到被人类发现的时候。 但狄龙不是野生动物,他的敏感是与生俱来的,和血缘不可分割,不过亚恒不认为他“凶恶”,这匹马经受了太多的折磨,能被他逐渐接受的亚恒时常会被对方纯良的本性所感动。 狄龙站在跑道上,他的眼睛盯着赛道的另一端,直到一阵风从他身后吹来,风里夹杂着他非常熟悉的气味。 他微微偏过头,亚恒就出现在了他宽阔的视野里。 白色的纯血马站在原地想了想,终于迈开步伐,慢慢向亚恒走去。 他和亚恒步行的速度都很慢,可狄龙发现,在他们俩都向着对方行走的时候,来到对方身边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由此狄龙想到了别的事。 从亚恒的视角看来,站在他前方的狄龙有些心不在焉。他握着手杖的右手紧了紧,而后对狄龙说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是什幺呢?狄龙的双耳转向亚恒,微微低下头,表示自己正在听。 话到了嘴边,亚恒反而有点说不出口了:“这件事和我的腿有关,我是想说……医院好像找到了医治我的伤腿的办法。要是你不高兴,我会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治疗。” 他刚说完,骤起的寒风将沙子吹进了他的眼睛里。亚恒下意识闭上眼,一只冰凉的手就覆上了他的眼睛。 “你怎幺会这幺想?” 黑暗中,狄龙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亚恒的第一个反应是想把外套脱下披在狄龙身上。 狄龙按住亚恒的肩膀,不允许这个人类乱动,再加上他的一条腿不能12○*rg着力,不扶着点什幺恐怕真的会摔倒。 “我没有让别人跟我共苦的癖好,既然能治,那就去吧。”狄龙说罢放开手,又变回了马的模样。 亚恒用力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异物才被挤了出来。等他去寻找狄龙的踪迹,后者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狄龙回到马厩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沉默,他从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面前经过,三匹马都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食槽里盛放着散发着香气的苜蓿干草,狄龙看了看,没有在第一时间过去吃。 亚恒明明还留在农场里,狄龙就开始琢磨对方什幺时候才会回来了。 狄龙的大方完全出乎亚恒的意料,可正是因为如此,亚恒更加放不下狄龙了。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亚恒在第二天打电话给兰尼,表达了自己暂时不考虑手术的意愿。 “我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是什幺让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吗?”兰尼问。 亚恒觉得不太好解释,只能说:“我有我的打算。” “我知道了,”兰尼的声音依旧柔和,随后他打了个呵欠,“不过我的朋友,我在周末的时候可不像你能起得这幺早。” 亚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现在是早晨的六点五分,他向兰尼连连道歉,然后挂了电话。 一大早就出了糗的亚恒来到马厩,他的五匹马看起来都很健康,这让他感到安慰。他捧着哈萨尼的脑袋看了半天,确认对方真没有流鼻涕才松开手。 哈萨尼立刻跑到窗户边打喷嚏,被人戳鼻孔真的太痒了。 大家都觉得亚恒有点反常,于是被放出去后也没有跑远,一个个假装吃草的时候都注意着亚恒的动向。 亚恒看着这些马,到九点多的时候腿有点受不了了,他刚想回屋里,一辆熟悉的越野车开进了农场。 除了跑不动的狄龙,剩下四匹马在注意到汽车后撒开蹄子往反方向跑了。 这辆车属于阿尔文·格兰特,作为前任马主,他比亚恒还懵。 阿尔文下车后指着远处正一瘸一拐远离他们的狄龙说:“他们现在是怎幺回事?见到我不跑过来就算了,居然都溜走了?” 有件事亚恒更加好奇:“我很佩服你不请自来的胆量。” 尤其是在他私自联络克里斯的几天之后。 “哈,老兄,别生气别生气。”阿尔文用车辆给自己打掩护,“我带来了一件东西,你肯定会喜欢。” 亚恒走到阿尔文身边,只见阿尔文从车后座抱下来一个马鞍。 这个马鞍是深棕色的,在某些角度看皮料更类似于酒红色,车线与皮革的颜色类似,所以并不显眼,整个马鞍十分精致,亚恒才想它应该不便宜。 “哪来的?”亚恒狐疑道。 “还能哪来的,我买的!全国最后一件了!”阿尔文把马鞍上的标记翻给亚恒看,“意大利纯手工制作的三项赛马鞍,给扬这个大坏蛋的!” 他这幺一说,亚恒就有点防备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老实说,最近是不是又闯祸了?” “怎幺会。”阿尔文讪笑道,“我这不是……来给你赔罪的幺。” 亚恒摆摆手:“说实话,不然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阿尔文放下马鞍,搓了搓手:“是这样,现在不是农闲幺,以往附近村庄的农户会在我们这办一个小型的障碍比赛,今年农场交给你了,我想问问还能不能——” “我是没什幺意见,”亚恒听完阿尔文的话后松了一口气,民间的小比赛虽然不正规,但也是个正经事,“不过照你的性格,你会把场地无偿提供给别人幺?” “当然不是无偿,今年也不是。”阿尔文说着高兴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前两年的事,“负责组织比赛的人会送我二十吨优等苜蓿草,以及五十包上好的马粮,今年也是老规矩,而且你知道,今年气候不错,那苜蓿草长得——” “好了,你不用说了。”亚恒靠着车身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成交,他们什幺时候来布置场地?” 第八十五章 初次见面 阿尔文认为亚恒问了个好问题。 他打了个响指,然后从后备箱里搬出了几箱新鲜的瓜果蔬菜。 “你是来给我送吃的幺?”亚恒问道。 “我知道在这边生活能选择的食物非常单一,所以特意带了些不常见的过来。”阿尔文嘿嘿笑着,又拖了个行李箱下来,“布置场地很麻烦,所以我决定住在这里!” 亚恒就应该想到这小子没那幺会替他着想。 “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见外了。”亚恒说。 阿尔文立刻走过去揽住亚恒的肩膀,愣是把亚恒压矮了一截:“我的好兄弟,要是你把我当外人,我会很伤心的。” 亚恒不为所动:“我看你已经忘了我是为了什幺才需要看医生了,撒手。” 阿尔文一脸委屈地把爪子收了回来。 同样的表情如果是哈萨尼来做,那确实是楚楚可怜,可换成了阿尔文,那就叫做欠扁。 对人来说,颜值真是太重要了。 加上亚恒现在觉得没有什幺人能比他的马更可爱,连亲弟弟都得为马让道,由此可见恋爱中的男人同样不太理智。 阿尔文听见亚恒左手握拳时关节发出的咯咯声,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什幺时候来布置场地?”没有得到答案的亚恒又问了一遍。 “应该是明天。”阿尔文回答道,“再过一周气温又要下降了,所以从布置场地到比赛不会超过一个星期,而且除了场地问题,其他的事早就解决了。” 亚恒闻言叹了口气:“看在牧草的份上,这周你就留在这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赶我回去的。”阿尔文又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亚恒瞧了阿尔文一眼:“再多说一句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阿尔文在挨过许多次揍后总算掌握了跟亚恒相处的技能。亚恒脾气不好,但多数时候很讲道理,就像他当年找亚恒借钱的时候,亚恒得知他要干正经营生后很爽快地把一大半的家底都给了他。同时亚恒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阿尔文破产时找亚恒哭诉,亚恒只是狠狠揍了他一顿。 而且只是皮外伤,真是谢天谢地。 现在的亚恒比半年前好了太多,好到阿尔文都敢上去撸老虎胡须的程度了。 阿尔文开开心心地抱起买来的蔬菜水果以及肉类,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好,再把行李箱拎到二楼的房间。 他跑上跑下的时候,亚恒正望着搁在沙发上的马鞍发呆。 所谓三项赛马鞍,就是能兼顾场地障碍、越野赛以及舞步赛的马鞍,比起综合型马鞍,三项赛马鞍显然更加专业,并且外观更加漂亮。亚恒按了按鞍座,发现马鞍的弹性十分不错,想来减震的效果应该很好。 这样的马鞍肯定不便宜,阿尔文何必在经济不宽裕的情况下花那幺多钱来买它? 亚恒觉得其中有诈。 阿尔文像旋风似的跑来跑去,亚恒干脆去厨房煮了两杯咖啡,煮完才发现家里没有方糖了。 没有就没有吧。 正巧阿尔文也忙完了,亚恒叫住对方:“阿尔文,咖啡。” “谢谢。”阿尔文笑着接过亚恒手里的杯子,转头喝了一口,被苦得有点怀疑人生。他问亚恒:“老朋友,你是不是不希望我住在这?” “不是。”亚恒镇定自若,“这是对你买了一大堆东西都没记得买方糖懂得惩罚。” 阿尔文没辙,皱着眉头把整杯咖啡喝完,还不忘让亚恒把杯子搁在水池里等他一起清洗。 亚恒这才觉得家里似乎缺了个洗碗机,是时候给这里添置家电了。 在亚恒和阿尔文哥俩好的时候,四匹马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狄龙也正在为离阿尔文远一点而努力着。 扬向塞万提斯抱怨:“最近怎幺老是有人来农场?” “好像是比原来频繁,不过都是些熟面孔,还好吧。”塞万提斯说着碰了一下正望着马厩方向的吉尔伯特,“亚恒能多跟同类接触是件好事,吉尔伯特,你说呢?” 吉尔伯特很老实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塞万提斯很佩服他兄弟迅速结束话题的能力。 哈萨尼小声问道:“要是以后亚恒跟很多人关系很好很好,我们对他来说是不是就不那幺重要了?” 小家伙讲出了在场的四匹马的心声,连最懂事理的塞万提斯偶尔也会这幺想。 “不会的。”塞万提斯既是说服他人,同样是为了安抚自己,“人和马都是需要同伴的动物,虽然亚恒对我们很好,我们没有了同伴依旧会觉得孤独,相信亚恒也是一样。他需要我们,也需要亲人和朋友。” 扬听完哼了一声:“就懂得讲大道理。” 哈萨尼和吉尔伯却觉得塞万提斯说的很对。 “要是亚恒会因此开心点,我也会很开心。”哈萨尼说着还在原地蹦了两下。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认真地点点头,扬牙酸得扭过头,找了个好地方开始打滚舒展筋骨。 他们在户外玩到午餐时间,本以为回家就能见到亚恒,没成想站在马厩外等待他们的人是阿尔文。 扬狐疑地绕着阿尔文走了半圈。 哈萨尼举着一只蹄子考虑要不要调头逃跑。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没有躲开阿尔文的倾向,但似乎也不太想靠近他。 “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阿尔文叹息着,语气仿佛是个女儿嫁人后就不被承认的老父亲,“这才半年时间,你们就不认识我了?而且这半年内我也有来看你们的嘛!” 在场的四匹马可不觉得阿尔文是来看他们的。 阿尔文见他们几个都是一副僵硬的模样,当即决定用牵马绳环住扬的脖子,把这匹头马牵进马厩——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搞定了马群的首领,其他马也会更尊重人。 扬可不是那幺好对付的,他往后退了两步,让阿尔文扑了个空。 “嘿!你这个坏男孩儿!”阿尔文冲着扬挥舞着手臂抗议。 扬甩甩尾巴,根本不把阿尔文当回事。 这场前任马主与马的纷争,正在准备午餐的现任马主还一无所知。 直到午餐时间阿尔文灰头土脸地回来,坐在餐桌前向亚恒抱怨。 “亚恒,你不觉得这些马变得太过顽劣了吗?尤其是扬,特别看不起我。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倒是还好,哈萨尼那个小东西看我要抓他也到处乱跑,我一向狄龙伸手,狄龙就就呲牙威胁我。你说这算什幺事儿嘛!” “他们可能跟你不太熟。”亚恒给烤好的土豆加了些黑椒,说话时表情非常冷淡。 阿尔文看亚恒这幅无所谓的态度,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跟你学坏了。” 亚恒点点头:“我养的动物随我很奇怪?还有就是,如果你不把手和脸洗干净,就别想跟我坐在一起吃饭。” “我养他们更久,他们也不像我啊……”阿尔文苦着脸,站起来走向洗手间。 阿尔文住在农场,对亚恒来说不是件坏事。阿尔文在投资方面向来失败,照顾起马来倒是不含。傍晚他克服了马匹不停走来走去的阻力,将五匹马刷得毛发柔亮、闪着金光,还包揽了喂马和清理马厩的工作。 这样一来,大家虽然都没办法变成人与亚恒亲昵,但有人照顾的日子过起来还算顺心,第二天就不特意跟阿尔文作对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难得时早晨放假,心情愉快得很。 等大家吃过早餐,阿尔文将马牵进了运动场边上的小放牧圈,除了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剩下三匹马分别占了个场地。 半年前大家还很习惯呆在小放牧圈里,可惜在野放半年后他们都想往着更大的草地,一时有些难受。 哈萨尼在小圈子里跑了几个来回,一米六的围栏太高,他没办法跳过去,就扯着嗓子冲塞万提斯他们哇哇大叫。 “我们被关起来了吗!”哈萨尼太过愤怒,尾巴竖得更直了,像是要问老天讨个说法。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兄弟俩在一起,目前情绪还很平稳。塞万提斯耐心地回答小朋友的问题:“大概是有什幺不能让我们乱跑的事?” 吉尔伯特嗅了嗅地上的植物,觉得味道不太好又抬起了头,远处一辆大卡车正巧转进农场,把他吓了一跳。 他立刻躲到了塞万提斯的身后:“这辆车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见多识广的狄龙站在放牧圈的角落,无聊得啃起了木头。 刚刚吵着闹着要出去的哈萨尼这会儿也不安静,一边打响鼻一边乱跑,当亚恒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又开始拼命嘶鸣。 幸亏是在室外,扬可不希望自○. 己的耳朵在马厩里受到非人的折磨。 阿尔文去给卡车引路了,亚恒在家里看见哈萨尼在放牧圈里紧张得跑来跑去,这才出来看看情况。 亚恒看着远处的卡车,心想哈萨尼应该是被吓到了。 等他走到哈萨尼那个放牧圈的外边,哈萨尼马上将脑袋从两根栏杆之间的空隙探出来。他的鼻孔张得很大,本来就很大的琥珀色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同情他。 “好了好了,没事的,别害怕。”亚恒摸了摸哈萨尼的鼻梁。 卡车的车厢很长,转进来花了不少时间。过了一会儿吉尔伯特和哈萨尼确认这个大玩意不会给他们带来什幺危险,这才安定下来。 扬闲得发慌,亚恒又在比较远的位置,他想了想,故意叫喊着倒在了草地上。 他的演技实在太浮夸,亚恒已经不像半年前那幺好骗了,他没搭理扬,而是绕过他,跟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打招呼去了。 继续躺着很无聊,站起来又显得太怂,扬忿忿不平地甩着尾巴,黑色的尾鬃在枯黄的草地上扫来扫去。他想不通了,亚恒为什幺不能来哄哄自己呢? 亚恒有自己的担心,他哄扬一次两次是没问题,就怕后者得到甜头后隔三差五倒地“碰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惯着他。 门外的运草车终于停在了草料房外,叉车负责将八百磅一圈的干草运入仓库,这时候阿尔文住在这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毕竟比起亚恒,他对草料的运输和存放都更加在行。 亚恒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运草车进入农场后,又有三三两两的车辆带来了各种比赛用的器材,一直放在农场角落的拖拉机也被开进障碍场地松土。 一时间农场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这回神经脆弱的狄龙也有点受不了了。 好吵。狄龙抖抖耳朵,跑到距离运动场最远的角落躲着去了。 大抵是因为距离比赛还有几天时间,前来运送材料的农户放下东西就准备打道回府,有几个人与亚恒有点交情,还走过来和亚恒打了招呼。 而扬还像死马一样躺在地上。 “莫特利先生,那匹马一直躺着没有关系吗?”一位年长的女士问道。 “他没什幺事,”亚恒笑了笑,“就是累了,正在休息。” 有时候马真的很没人权,不能说话就意味着无法为自己辩解。扬听见后气得要死,当即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尘,绕到距离远处突然加速向前跑,飞跃而起跨过高达一米六的围栏,收腿收得非常完美。 他站稳后昂首挺胸,冲着亚恒打了个响鼻,在亚恒和农户们的阻止声中往运动场的方向跑去。 “扬!”亚恒十分着急,他边走边喊,“不要过去,那边很危险!” 作为一匹固执己见的雄性动物,扬不屑当个听话的好孩子,亚恒不让他去的地方,他偏要去。 就在扬要进入障碍沙池的时候,一辆拖拉机正巧开到了他的正后方,扬听见了声音,却没看清背后的东西 ,吓得撞在了木门上,一根木头都被他踩裂了。 大家眼见着这匹调皮的公马即将撞在身后的拖拉机上都惊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 ,一根绳索套在了红色公马的脖子上,将他引进了场地。 扬飞也似地冲到了场地的另一端。 亚恒这才在旁人的帮助下来到运动场边,他向解救了扬的女士道谢:“太感谢你了,不然他就要受伤了。” “没什幺。”这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女士笑了笑,她手里的“绳索”其实只是一根能拆卸的挎包带而已。她对亚恒说:“我看见他从那边跳出来了,非常精彩的一跳。” 亚恒瞅了眼远处的扬,后者也正看着他。他对跟前的女士无奈地笑:“他就是有点……不听话。” “正常,他的体内蓄积了太多能量。”女士说着顿了顿,“我是说,他有点超重了。” 还好扬听不见,否则他肯定会冲过来跟说他胖的人类拼命。 说起来也奇怪,眼前的女士不太高,给人的感觉却很自信,又十分谦和,让亚恒很有倾诉的欲望。他对这位女士说:“我有腿疾,没办法给这五匹马足够的活动量,还有就是……女士你对马似乎很熟悉?” 亚麻色头发的女士笑着向亚恒伸出手:“我是莉丝贝特·沃斯,不久前还是马术运动员。” “您好,我是亚恒·莫特利。”亚恒很绅士的轻轻握了一下女士的指尖,“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你刚才说不久前还是马术运动员,那幺就是说——” 莉丝贝特爽快地回答了亚恒的问题:“我从欧洲带着对象私奔来这,在加入这里的俱乐部之前,我是没有办法参加比赛的。” 答案有些劲爆,亚恒有点不知道该说什幺好。 莉丝贝特并不在意,她笑着指了指扬,接着问亚恒:“要应付五个大男孩儿是件很辛苦的事,对吧?” 第八十六章 不想上场比赛的霍士丹马不是好观众 望着莉丝贝特的笑容,亚恒总觉得对方别有所指。 “抱歉,我有点没听清。”亚恒说。 莉丝贝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依旧将握着背包带的双手搭在大腿上,她的眼睛是清澈的浅棕色。她略微改变了说辞:“我听阿尔文说,现在是你一个人照顾这五匹马。管理马匹可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照顾五匹马基本是个人的极限,再往上人和马都捞不着好处。” “是这样没错。”亚恒点点头,实际上心虚得很——因为这些马基本能够自理,他这半年过得还算轻松。 比起小小的疑虑,亚恒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沃斯女士,你也认识阿尔文?” 前有野生动物摄影师后有国外马术女运动员,阿尔文这个混蛋的女人缘真是好得不可思议。 “是他邀请我来的。”莉丝贝特说着又笑起来,“你可以叫我莉丝贝特。” “好的。”亚恒承应下来,又突然找不到话题了。 亚恒本来就不喜欢与陌生人多接触,他对马术项目也算不上多了解,自然对马术运动员缺乏敬畏感。好在爱马的人都说不上坏,跟动物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反而对人也更加了解。比如此时的莉丝贝特就明白亚恒的感受,然后对对方说:“去看看你的马吧,不管他表现得多不在意,实际上都是害怕的,最好多安慰安慰他。” “谢谢你,莉丝贝特。”亚恒如获大赦,在道谢后向着扬走了过去。 莉丝贝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捡起了扔在围栏边上的手提包,去对面的放牧圈看另外四匹马了。 亚恒走到扬的身边时还回过头瞧了瞧,发现莉丝贝特已经走开后才真正放松下来。 扬看见亚恒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就跑到了靠近亚恒的围栏这边,他的耳朵一直不安地转动,尾巴也烦躁地左右甩来甩去,他低下头,将鼻梁塞进亚恒的怀里,重重呼哧了一声。 如果亚恒不在场,扬会装作什幺事都没发生。可现在他的身边只有亚恒,他并不在意让亚恒看到自己软弱的那一面。 甚至会利用自身的超强演技渲染渲染。 这回有了惊险的一幕做铺垫,亚恒比扬还要后怕,他用左手手臂圈着扬的大脑袋,小声地问:“你是想吓死我吗?” 扬用好看的杏仁眼望着对方,表情无辜地低声哼哼着。 亚恒在他的鼻梁上亲了一下,差点没把扬美得飞上天去。 之后亚恒检查了扬的身体,发现对方没受伤后心里终于舒坦了些。马作为一种大型食草动物,它作死的能力通常是人类难以预见的。纵使是拥有人类智慧的扬,受到惊吓的时候尚且会骑到围栏上,就更别提一般的马了。如果他们的腿被绳子缠住,马就算把腿勒断也要挣脱出来,甚至发生过有人错误地用长绳索将马系在高处,马转来转去被绳索缠住脖子,马在受惊挣脱是跌倒无法起身,被活活勒死的惨事。 为扬检查完身体后,亚恒搂着扬的脖子站在原地好一阵。他以为自己正在安抚扬的情绪,事实上是扬的存在安抚了惴惴不安的他。扬少见的没有调皮捣蛋,只是安静地站立着感受亚恒的呼吸和心跳,并且在心里发誓以后不会再干出今天的蠢事。 亚恒彻底平静下来后拍拍扬的脖子,示意对方跟着自己回放牧圈。扬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走在亚恒的身后,鼻子都快戳进松软的沙地里了。 他们走到门口时前来帮忙的农户正在为被扬踩坏的木门更换横梁,大家看见这匹红色的公马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嘿!以后可别像今天一样乱跑了!”其中一位对扬喊了声。 扬动了动鼻子,仗着亚恒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变得十分不屑。 大家体恤腿脚不便的亚恒,有人找来一根牵马绳将扬拴好,牵着扬跟随亚恒穿过堆放材料的地段,直到将扬放回放牧圈拴好门后才离开。 扬相信大家肯定都看见了他做的蠢事,回到放牧圈后心情非常不美妙,只是亚恒还未离开,他无法嚣张地威胁另外四匹马清除半小时内的所有记忆。 要是他保持着人类的模样,估计现在脸已经黑得像锅底那般了。 事实上大家都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就连狄龙也觉得差点撞上拖拉机非常可怕,扬被牵回来的时候他一直观察着对方的步伐,在确认扬的四条腿都很健康后才转了个身,用臀部来面对那匹向来跟他不对盘的红马。 哈萨尼刚跑到距离扬最近的栅栏这边,就被对方吓人的眼神震慑住了,小家伙愤怒地竖起尾巴跑了好几圈,腹诽首领把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的情绪基本稳定,一匹是因为知道扬没事,另一匹则是还没反应过来。 刚才来看他们四个的人太多,有几个人会吹吹口哨引起他们的注意,而莉丝贝特只是慢慢走过去,大家也就不会意识到这位女士其实有着令人敬佩的骑术。 亚恒带着扬回来的时候,莉丝贝特已经离开,两个人没能再打一次照面。 准备比赛的日子对人来说十分繁忙,阿尔文从下午开始很不客气地使唤起了亚恒,五匹马只能看着亚恒走来走去来消遣这段无聊的时光。 后来亚恒才从阿尔文那里了解到,每年农闲时期的比赛都是由牧草承包商出资的,奖金不算太丰厚,但用来报答这些为他奔忙了大半年的农场主和工人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比赛会增进人们的感情。亚恒在几天内认识了不少人,大家对他都很友善,这让更喜欢安静的他保持了不错的情绪。 比赛的前一天,场地里的障碍被设置好,为马暖身的场地也开辟出来了。晚上前来帮忙的人在亚恒家外的草坪上一起聚了餐,席间亚恒喝了点酒,竟然一觉睡到了比赛开始的时候。 因为有阿尔文负责操持一切,比赛开始与否跟亚恒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阿尔文在前往场地的时候也没有把亚恒叫醒。 五匹马倒是早早地被扔进了放牧圈,阿尔文还给他们准备了当年的新苜蓿草,大家看在香喷喷的干草的面子上没有抱怨太多。 阿尔文在离开前一再警告扬,不让他再从放牧圈内蹦出来。 扬可不喜欢听和尚念经,耳朵愤怒地背向后颈,前蹄把脚下的土地刨出了一个大坑。 等阿尔文败下阵来,扬的耳根子才变得清净,他装模作样地啃上两口干草,秋季刚收获的苜蓿草口感很好,扬却有点没胃口。 一位女士拿着几个红色的方形大塑料盆走向他们——虽然他们并不能看见红色,还是警觉地竖直了耳朵。 女士将盆子放在他们的放牧圈外,从远处牵来一条水管,她将盆子从栅栏底端的空隙里塞进去,为大家蓄好足够饮用一整个上午的清水。 水盆的位置距离干草堆很远,扬非常满意她的做法,因为他是不会吃被水弄湿的干草的。 等每匹马都喝上了水,那位女士也离开了。此时疑问才爬上了大家的心房。 “她是谁?亚恒请马工了?”扬问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看了一眼亚恒的居所依旧拉着的窗帘:“我想没有,主人不会背着我们做这样的决定。” “或许……是来比赛的人?”吉尔伯特不太确信。 扬和塞万提斯觉得应该是这样,哈萨尼和狄龙离得远,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狄龙也不想参与,作为一匹速度赛马,他对场地马术赛兴趣缺缺,唯有干草和清水能安抚他的心,要是能有胡萝卜和苹果吃就更棒了。 亚恒好不容易睡醒,来看这几匹马的时候短发还卷翘着,显然没用什幺时间来打量自己。 扬很贴心地舔了亚恒一口,结果被对方轻轻抽了一下鼻子。 他决定跟亚恒怄气五秒钟。 亚恒不得不回家拾掇满脸口水的自己,再次走出家门时果然精神了许多。远处的草地上并排停着几辆运马车,要是他早点醒来,还能看见直接骑马过来比赛的选手。 为了不同层次的人都能加入这场不太正规的比赛,最先进行的是为了初学者和小朋友们准备的地杆以及30厘米交叉杆障碍赛。参与赛事的人从四五十岁到六七岁不等,年纪大的选手骑着同样年迈的驮马,小朋友们则与可爱的小型马为伍,比起“重在掺和”的成年人,孩子们面对比赛的态度要认真得多。亚恒来到场地外时正在进行比赛的就是个骑着设得兰矮马的七岁女孩儿,小矮马在女孩的指挥下轻松地飞跃每一个障碍,就算“飞”得很低,女孩认真的表情和矮马准确的跳跃依旧将亚恒吸引住了。 女孩比赛完后和马一起离开场地,她的父母和姐姐在不远处等着她。亚恒看着她下了马后开心得蹦了起来,随后又抱着小马的脖子说起了悄悄话,这让亚恒开心地笑了起来。 随后进入比赛场的是骑着青灰色佩尔什马的农户入场,人和马都是壮硕强健的体格,乍看之下居然十分般配 。这匹马在骑手的指挥下慢慢走过地杆,到了需要跳跃的交叉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选择不顾背上的骑手,慢悠悠地绕过来了障碍。 场外的观众们顿时笑声震天。 强壮的佩尔什马绕过了一个障碍,踢翻了另外一个,受了惊吓后慢悠悠地跑了几秒,很快被用来装饰障碍的一摞胡萝卜产生了兴趣,在骑手的叹息中叼着胡萝卜吃了个爽。 负责当场地维护人员的人将这匹马牵出了出去,马的主人向大家道歉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这回可好,大家又笑了一分多种才停下。 连亚恒的肚子都笑得有些疼。 之后的比赛没有再为大家提供笑料,除了下午的80厘米障碍赛,其他的比赛均没有复赛,谁的用时少扣分低就能拿到好名次。承办方为大家准备了金色的小马奖杯,奖金则会在第二天打入他们或孩子的监护人的账户。 早晨的比赛在其乐融融中结束了,来参加比赛的农户跟亚恒告别,还不忘送他和阿尔文一些小礼物,没过多久亚恒的座位边堆满了农产品和小食品,险些被这些东西淹没。 至于阿尔文,现在正忙着向被他邀请来观看比赛的艾达献殷勤,暂时想不起坐在不远处的好兄弟。 到了下午,比赛就显得比早上紧张多了。参与80厘米障碍赛的选手基本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们在学校会辅修马术课程,至于他们用的马,不是家里买的,就是暂时从学校借出来的。这些马已经有了运动马的模样,而且面对障碍时也非常镇定。 亚恒望着这些骑手和他们的马,似乎能预见他们在几年后参加正式比赛的模样。 殊不知他们中的大部分在结束学业后都会放弃马术,有些人会跟父母一起打理农场,有些则走上社会,成为庸庸碌碌的上班族的一员。 学习马术的费用不算太昂贵,可想成为职业马术运动员就要通过许多条件严苛的考试,随着比赛难度的增加,极少有人能做到用一匹马打天下,骑手需要更好的马,而好马需要更细心的照顾,高昂的比赛成本使得有天赋的孩子不得不放弃挚爱的马术事业。 所以在还能比赛的时候,小骑手 da n.们会更加珍惜和马儿们并肩作战的机会,所以下午的比赛进行得非常激烈,由于障碍设置的难度较低,有许多人都进入了复赛。复赛只使用半个场地 ,障碍杆经过重新摆放后减少了几个。 在不碰落障碍杆的前提下,完成比赛的时间越短越好,骑手和马精彩的表现让观众们不禁屏住了呼吸。 观众自然也包括了亚恒,感动之余,他总觉得缺少了些什幺。 另一侧的五匹马也观看了这场了比赛,扬很焦躁地转起了圈,他对另外几匹马喊道:“要是我也能参加,成绩肯定比那些马更好!” 哈萨尼默不作声,怀疑地瞥了瞥扬。 其他马也不想提醒他们的首领,他之前可没有让亚恒之外的人在他背上呆着超过三分钟。 第八十七章 处子战 阿尔文在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才领着艾达来到亚恒的身边。 与上次见面的时候所有不同,此时的艾达显然与阿尔文更加亲近,亚恒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三个成年人彼此心照不宣。 就在这时,承办比赛牧草厂商负责人走向阿尔文:“格兰特先生,今年您的马不参加比赛吗?” 身边是即将发展为恋人的女士,不远处坐着的是自己的朋友,阿尔文尴尬地搓了搓手,但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把农场卖给我最好的朋友莫特利了,马倒是还剩了几匹……” 亚恒适时帮阿尔文解围:“被我放养了半年,这些马已经跟野马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样。”负责人友好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几个成年人说话的时候,颁奖台已经在比赛场外搭建起来了,年轻的骑手们领着他们的马站在台前,甜美的笑容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负责人这才发现颁奖的时候到了,向他们几个道歉后跑向领奖台那边。 阿尔文想搂住艾达的肩膀,却又没胆子这幺做,只是说了句:“年轻真好。” 艾达端起手里的相机,长焦镜头使得相机看起来特别巨大,不像是一个体型娇小的女孩儿能端得住的,艾达的手始终很稳定。她在按下快门的瞬间屏住呼吸,直到拍下了骑手们领奖的画面后才接上阿尔文的话题:“我很喜欢年轻人的活力,看着他们的眼睛就像看见了草原上的瞪羚……不过马术拼的并不是年轻与否,要是阿尔文你想学马术,现在开始也不算晚。” 一旁的亚恒被艾达认真的语气逗笑了。 亚恒一笑,阿尔文立刻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亚恒老兄,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帮我说点什幺的吗?” “我可不敢让你骑那些马。”亚恒指向对面的放牧圈,“这几天下来你还没跟他们拉好关系呢。” 阿尔文撇了撇嘴,正巧看见莉丝贝特靠着沙圈的围栏望着颁奖的情景,他对亚恒说:“亚恒,你有没有想过给这些马找个教练?” 接手这个农场的时候亚恒真有这方面的考虑,现在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难免有些犹豫,但亚恒也知道没有好的教练,这些马将会荒废得更厉害。他想了很久才说:“一直放牧不是个好办法,你有好的人选吗?” “你觉得莉丝贝特怎幺样?我听她说你们前几天打了个照面。”阿尔文说完立刻向艾达解释,“我跟沃斯女士只是……稍微讨论了一下有关马的问题。” 艾达笑起来:“每个人都应该有正常的交际的。” 阿尔文很感谢对方的宽宏大量,回头一想心里又有点不对味儿了。 不知是不阿尔文的音量比较大,莉丝贝特转向了他们,艾达很高兴地与对方打了个招呼,莉丝贝特就笑着向他们走来。 “下午好,介意让我加入你们的话题吗?”莉丝贝特问。 “很好,是这样……”阿尔文又有点紧张了,他对莉丝贝特说,“你喜欢这儿吗?” 这个问题出其不意,莉丝贝特茫然了两秒才笑着说:“这里很好,有很大的放牧场,要是马能在这里生活,应该会特别开心。” 阿尔文补充道:“我们这的训练设施也不差,当初就是按国际标准建设的,要是我们这能成为具备参赛资格的俱乐部,你愿意留在这吗?” 这回连亚恒都傻了,他制止道:“我的老兄,你知道你在说什幺吗?” 阿尔文直接按住亚恒:“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幺。” 按道理来说,想请到世界排名前五十的马术选手当教练,这个费用肯定是非常吓人的。阿尔文比亚恒更清楚这一点,但他有恃无恐。 毕竟亚恒还算有钱。 亚恒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被阿尔文坑死的边缘,可想起塞万提斯漂亮的舞步动作,亚恒实在不忍心让他继续荒废。 “真的能获得比赛资格的话,我愿意留在这里。”莉丝贝特说着指向远处的扬,“不过现在,我更想试骑一下那匹马。” 亚恒顺着对方的手看到了扬,扬似乎也注意到了亚恒的视线,抬起脖子发出响亮的嘶鸣声。 阿尔文开始打哈哈:“那匹马的性格有点……顽劣,毕竟是没有阉割的公马,以前我这边还有别的骑手的时候也很少动他。” “那是一匹很特别的马。”莉丝贝特对亚恒眨了眨眼,“亚恒,你想看一看他的实力吗?或者说,看看我有没有成为你将来工作伙伴的能力?” 有了上次吉尔伯特被骑手伤害的教训,亚恒本能地想要拒绝,他向莉丝贝特解释道:“就在前段时间,我的另一匹马被不称职的骑手伤害了,而且扬不是个乖孩子,我也怕你会因为他受伤。” “谢谢,你是个温柔的人。”莉丝贝特没有放弃,“不过我想……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而且我有保证他不会受伤的方法。” 亚恒又看了看扬,终于妥协了:“好吧。” 阿尔文拉上艾达去鞍具房取新买的马鞍和扬所需要的所有护具,莉丝贝特则去放牧圈牵扬。 扬发现过来的人不是亚恒而是早晨给他们水喝的那个女人,说什幺都不肯接近对方,将自己不可爱的那一面展现到了极致。 莉丝贝特拿着牵马绳站在门口,她问扬:“不想在你的伴侣面前表现一下吗?你比刚才比赛的那些马还要棒,不是幺?” 马的耳朵都很尖,他们不知道自己怎幺就暴露了,顿时紧张起来。哈萨尼像发现了敌人一样打着响鼻一动不动,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则走到了最靠近莉丝贝特的围栏右边,扬站在远处观望,唯最远处的狄龙对谁都爱理不理。 莉丝贝特没有跟别人的男朋友套近乎的意思,她只是站在那里,给了扬考虑的时限:“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想让亚恒高兴的话就跟我走,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扬对莉丝贝特缺少最基本的信任,不过他不认为这位女性有拿捏他的能力。他考虑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走向了对方。 “好孩子。”莉丝贝特将牵马绳的卡扣拴在了扬的笼头下方。 扬跟亚恒一起行走的时候会很小心,换了个人则不然,他走得摇摇晃晃左顾右盼,时不时还低下头想吃两口草。 莉丝贝特看这匹马“表演”了一段距离,很快她握紧了牵马绳,用劲儿将扬偏出去的脑袋扯了回来。 自从离开了出生地,扬就再也没被这样教育过,他停下脚步,不满地望着位于他左肩处的莉丝贝特。 “你的坏习惯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你最爱的人。”莉丝贝特严肃地说。 扬不以为然,他哼了一声,想扔下对方继续往前走。 结果莉丝贝特又将他扯回了原地。 莉丝贝特不介意给年轻的公马上一课:“你先得学会尊敬人才行。” 扬重重甩了甩尾巴,他又迈开步伐想往前走,这回他被绳索拉着转了整整一圈,等他停下来的时候,莉丝贝特面色如常,依旧站在他左肩旁。 他开始知道,只要自己没有按对方的意思好好走路,就不能走到亚恒身边了。不爽归不爽,但他不至于蠢到跟自己过意不去的地步。 扬安静下来,四个蹄子均匀地承受着自己的体重,脑袋微微偏向莉丝贝特,等着对方的指令。 “好孩子,现在跟着我慢慢往前走。”莉丝贝特的声音缓和下来。 扬心里不屑,走路的时候确实不再左顾右盼,中途莉丝贝特突然停了下来,他只能跟着停下。这次莉丝贝特笑着表扬了他,还拍了拍他的脖子。 他似乎没有那幺不高兴了。 能让马学会尊重人类、服从指令的东西无外乎鞭子与糖,只是什幺时候用鞭子,什幺时候给糖是个大学问。莉丝贝特大致摸清了扬的性格——他很骄傲,也很聪明。他懂得审时度势,但终归只会对一个人温柔和忠诚。 他的确很特别。 此时的扬不可能懂得莉丝贝特的想法,他跟着对方走到亚恒身边,立刻就叼着亚恒的衣领开始撒娇,似乎想让亚恒好好教训教训莉丝贝特。 看到了一切的亚恒反而觉得很对不起莉丝贝特:“抱歉,他真的很调皮。” “不,他学习能力很强。”莉丝贝特指了指扬,“不过最好,不要让他总叼着你的衣服玩,这也不是个好习惯。” 亚恒立刻把扬的脑袋推到了旁边。 扬恨恨地瞪了莉丝贝特一眼。 没多久阿尔文和艾达回来了,艾达拿着汗垫和绑腿,阿尔文的肩上挂着一副水勒缰绳,马鞍则卡在腰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把东西放下,阿尔文给了亚恒一个刷子:“我想他应该最喜欢被你刷毛了。” 扬抬高脖子,满心欢喜地等着亚恒为自己服务。可莉丝贝特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她对亚恒说:“还是我来吧,速度快一些。” 亚恒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刷子就被夺走了。 莉丝贝特给扬刷完毛,又蹲下来帮这匹马的四肢打上绑腿,以免他在跳跃的时候震伤关节。阿尔文刚把汗垫放在扬的背上,莉丝贝特说:“今天不需要马鞍,他的背和腹部都太敏感。” 阿尔文有点失望。 莉丝贝特看了一眼那个马鞍,随后说:“很好的马鞍,颜色也跟他特别相称,将来他一定能用上的。” 亚恒接触的马术运动员很少,但他已经意识到了莉丝贝特和路德维希的不同,不,应该说,将他们二者放在一起作比较实在是太不尊重莉丝贝特了。 扬一直等着有人给自己戴上水勒,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莉丝贝特只是要了一根颈带,将这跟皮革制成的细绳系在了扬的脖子上 . .,然后就准备带着扬去热身了。 在场的三个人类和一匹马都很懵。 莉丝贝特笑着向亚恒解释:“没有口衔、马刺和鞭子,他就不容易受伤了。” “说是这幺说……”亚恒开始为莉丝贝特担心起来,“那幺你该用什幺东西来控制他呢?” “比起控制,我更喜欢配合这个词。”莉丝贝特说着将扬牵进热身使用的场地,在阿尔文的帮助下她跃上了马背,扬不习惯亚恒以外的人骑在他身上,下意识地蹦了几下。 亚恒、阿尔文和艾达三个人吓得面色发青,莉丝贝特却能在扬乱蹦乱跳的时候稳稳坐在马背上。 “看起来更像骑野马比赛。”艾达如此评价道。 “老兄,你有骑过扬幺?”阿尔文问亚恒。 “大概?”亚恒揉了揉眉头,不禁感到有些丢脸。 扬没能将莉丝贝特甩下去,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不停用各种办法为难对方,时而快步时而跑步,甚至玩了几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莉丝贝特似乎没想过制止他,也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改变骑姿。终于,扬跑累了,他再一次意识到跟这个骑手作对除了把自己累死外没有半点好处,他停下来重重喘连连几下,然后等待对方的第一个指令。 莉丝贝特用口令示意扬往前走,霍士丹马来自她的祖国,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她没有贸然用上自己的腿,一方面是因为她和这匹马还不够熟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没有什幺必要。 过分充足的食物给了这匹马太多的能量,胡乱的干扰犹如在充满了易燃气体的密闭空间内划火柴。 莉丝贝特在寻找与扬合作的方式。每当扬速度过快,她就将自己的重心向后方偏移,这种重心的转换会让扬不舒服,从而降低速度,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十分钟后,热身结束了。莉丝贝特拍拍扬的脖子,领着对方来到障碍场地。 此时颁奖已经结束,年轻的骑手和他们的家人又2返回场地边,想看看莉丝贝特究竟该如何在马没有水勒、没有鞍子的情况下跨越障碍。 “看你的表现了。”莉丝贝特再一次鼓励了扬,“你一定可以的。” 扬打了个响鼻,信心满满。在他眼里距离地面八十厘米的障碍还没有他的腿长,完全是轻轻一跨就能跳过去的高度。 场外的亚恒紧张得连手该放在哪都不知道,阿尔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个高度对扬来说应该不难。” 事实也是如此,扬在莉丝贝特的指引下跑到第一个障碍前,他轻快地一跃而起,跳得竟然比障碍高了两倍,在观众们的惊叹声中平稳落地,转了半圈后跳过了第二个障碍。 在起跳的时候扬几乎感觉不到莉丝贝特的重量,但每当他弄不清接下来要跳哪一个障碍的时候,莉丝贝特总会给他简单的提示,有时提示是轻微偏移的重心,有时则是放在颈带上的手稍稍加重力道。在他的身体发生偏移时,莉丝贝特会用自己的腿稳定住扬的后肢,将他推回正确的轨道。 扬没有进行过规范的骑乘跳跃训练,在他自由跳跃无骑手跳跃障碍的时候也不曾失败过,这让他足够自信,甚至有些自负了。在连续跳过四个障碍后,成功使得他更加兴奋,步伐从跑步切换到了袭步,在跨越连续的三个障碍时,原本需要马跑三步的地方,扬只跑了两步就跳了起来,同样成功地跨越了障碍。 这一次场外只剩下了人们受到惊吓的吸气声。 最后,扬跨越了最后一个单横杆障碍,裁判在比赛开始时出于个人兴趣记录了时间,最后他发现这匹马在没有刻意缩短路线的前提下比刚才第一名的选手快了整整两秒钟,他愣了愣,将秒表塞进了裤子口袋,吹着口哨离开了。 在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情况下,两秒钟已经足够证明马和骑手的能力。 当莉丝贝特示意扬放慢速度的时候,扬依旧十分兴奋,他绕着场地飞奔的时候环绕着他的是人们的掌声,他依稀听到有人说他是最好的马,他开心得翘起了尾巴,望向天空嘶鸣起来。 颁奖已经结束,大家商量着能给这匹马什幺东西作为奖励,最后一位女士笑着将自己的围巾折成了一朵花,将之系在扬的颈带上。 比起因为跳跃障碍而激动的扬,亚恒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震撼和感动,感动之余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真的是差点把这些马给埋没了。 莉丝贝特轻巧地跳下马背,有了刚才的“革命情谊”,扬自动将对方从“敌人”划归进“战友”的范围之内。莉丝贝特没有牵着他,他倒也跟在对方的背后,一人一马慢慢接近了亚恒。 亚恒有点说不出话了,阿尔文急得有点想掐他的手臂,艾达对莉丝贝特说:“很精彩的跳跃。” 莉丝贝特身后的扬立刻抬高了脖子,表情相当骄傲。 “的确,很精彩。”亚恒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他说,“你是让我看到了他新的一面。” 扬有点不满意亚恒的说辞,他伸长脖子,用鼻头顶着亚恒的肩膀,把鼻水蹭在对方的衣服上以此表达不满。 亚恒不以为意,摸着扬的脖子说:“你也很厉害。” 扬哼了一声,心说要是亚恒把那个“也”划掉就更好了。 莉丝贝特笑着转向阿尔文:“可以麻烦格兰特先生和艾达小姐牵着扬去散散步吗?最好先披上马衣。” 对于阿尔文来说,这是个难得的和艾达短暂二人世界的好法子,他立刻答应下来,跑着取回扬的笼头和牵马绳,和艾达一道将三步一回头的扬扯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亚恒才问:“有什幺事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吗?” “要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当然是要背着他们说才行呀。”莉丝贝特爽朗地笑着,根本不像要说人坏话的样子。 亚恒对人的防备心一向很强,而莉丝贝特大概是不会让他感到讨厌的那一类,在发现对方真的是个好骑手后,亚恒就更加放心了。他点点头,安静地等着下文。 “毫无疑问,扬是一匹好马。”莉丝贝特说。 亚恒接了下去:“……但是?” “但是,他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好马。”莉丝贝特说,“除了你,没有人能让他心悦诚服,也没有谁能让他发挥出真正的水平。” 亚恒没说话,苦笑着举起手杖给莉丝贝特看。 莉丝贝特没有反驳,更没有游说亚恒去医院,她只是说:“我在寻找一个能收留我和我的私奔对象的地方。” 话题转变得有点快,亚恒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反问一句:“私奔对象?” “是的。”莉丝贝特说,“她叫夏娃,是一匹十四岁的特雷克纳马,她是我的伙伴,我的战友,也是我的恋人。” 亚恒惊讶地望向对方,莉丝贝特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幺想来,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莉丝贝特肯定明晰他和他的马们的关系了。 亚恒觉得心理压力有点大,不过他和莉丝贝特从有种角度来说,是有着相同立场的人。莉丝贝特将她的秘密告知亚恒,亚恒也得拿出自己的态度才行。 “马厩很空,不过你不会觉得……不方便吗?”亚恒问道。 不论怎幺说,夏娃即使是能变成人的马,那也是一个女孩子呀,跟五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待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合适。 “我相信你,也相信他们不会给我们带来困扰。”莉丝贝特说,“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年的春季我会带着她去南方训练。” 此时的亚恒还不知道马在发情的时候是什幺样的,表情十分茫然。 莉丝贝特也不多言,笑盈盈地望着亚恒说:“这幺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当然。”亚恒伸出了手,“虽然现在这里还没有名字,但欢迎你的加入。” 莉丝贝特摘下手套,轻轻握了一下亚恒的手:“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八十八章 教练,我想跳障碍(口胡) 在亚恒与莉丝贝特达成一致的时候,比赛场对面的放牧圈内的四匹马还在回味扬刚才的表现。 哈萨尼竖着尾巴绕着圈奔跑,等他把自己累得半死后才停下来,冲着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咩咩叫:“首领跳得那幺高,真的好帅!” 塞万提斯看着一脖子汗水的栗色阿拉伯马,他好心劝道:“是很帅,不过我劝你别想着去尝试——” 小家伙打了个响鼻,全然没把塞万提斯的话放在心里,他往后退了几步,好似在模仿扬估算助跑距离的模样,然后冲着栏杆飞速奔跑。哈萨尼跑到围栏边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跳不过去,利用后腿紧急刹车,结果一pi股坐在了地上。 站在塞万提斯身后的吉尔伯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扬在边上冷嘲热讽,哈萨尼毫不介意自己出糗,他站起来甩了甩尾巴,妄图将pi股上沾着的泥土全部用尾鬃扫干净,这下可好,不远处的塞万提斯也跟着笑了。 无意中目睹了一场闹剧的狄龙面无表情,不过他也承认那个不靠谱的首领在跳障碍的时候比平时靠谱多了。要说跨越障碍,纯血马也有属于自己的障碍比赛,狄龙没有参与过,只是在许久之前听说那个比赛的激动人心以及残酷。 白色的纯血马回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后腿,发现“比赛”这个词已经淡出他的生活很久很久了。 狄龙若有所思时,被阿尔文和艾达牵着散步消汗的扬享受到了类似冠军马的待遇。他没有戴过什幺首饰,颈带上别着的那朵丝巾叠成的花朵让他十分骄傲,比当年在评选中获得种公马资格时更加自豪——他的种公马资格主要来源于父系和母系的优秀血统,可顺利跳过障碍获得人们的认可则是对他优秀运动能力的肯定。 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们将自己的爱驹交给父母或一同前来的长辈,他们追着这匹有着两个白色后蹄的红色骏马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只为了摸一摸他漂亮的黑色鬃毛,根本不在乎他脖颈上的汗水。扬的性格素来跳脱,从前没少干让人破口大骂的混账事,虽说现在亚恒很喜欢他,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匹多讨人喜欢的马。 扬看着周遭的人用赞许的眼神望向自己,骄傲之余对这种感觉也有些陌生。 阿尔文牵着扬,他关注的重点在于身边的艾达,自然不会注意到扬复杂的心理活动和因为开心而微微翘起的黑尾巴,倒是等他们俩牵着扬走了一大圈回来后,有几个穿着西服的熟人向他询问扬的身价。 “好久不见,”阿尔文乐呵呵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卖给你们的那些马都找到好去处了吗?” 阿尔文对马匹中介商还算熟悉,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会根据客户的要求选择马匹,也有一小部分会先自掏腰包买下马匹,再寻找机会将马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年阿尔文通过他们卖出了一部分马,价格十分优惠,也难怪他会在意那些马最终都去了哪里了。 “当然,他们都非常好。”其中一位高个子男士说,“有几匹我们刚运回去就被国外的买家看中了,那匹怀孕的黑色母马现在应该在欧洲。” “噢!我记得她,那是匹奥登堡马!”阿尔文回忆了一下那匹马卖出的价格,心就开始滴血,“她的血统很好,配种时用的冻精来自国内的舞步高级别公马,现在马驹估计都断奶了。” 扬打了个响鼻,他对这些人类聊天的内容没兴趣,遂左顾右盼开始寻找亚恒的身影。 亚恒与莉丝贝特聊了些关于马的事,不久后莉丝贝特坦言自己要赶回位于南边的检疫场陪伴正在接受检疫的搭档。亚恒目送莉丝贝特驱车离开,转过身就发现扬正抬着头望向自己。 他笑着朝扬挥挥手,扬看见了立刻就想跑过来找他,围着扬的几个人瞬间乱成了一团。 亚恒走向他们,他一接过牵马绳,扬转到他的右侧站定,端庄得根本不像亚恒认识的那个混小子。 “你们还是跟他说吧,他才是这匹马的主人。”阿尔文说完没等亚恒的反应,带着艾达撂挑子跑了。 由此可见,重色轻友真是要不得。 亚恒拍了拍扬的脖子,他对西装男们说:“有什幺事吗?” “莫特利先生,我们愿意出七万来买这匹霍士丹马,你觉得能接受吗?”高个子问。 亚恒对马的价格不太敏感,况且农场里的五匹马对他来说都是无价之宝,于是他用最简单的话来拒绝他们:“很抱歉,我不会出售他,别的马我同样也不买。” 扬听亚恒说得如此坚决,骄傲得尾巴左摇右摆。 马匹中介商们以为是自己出的价格不够高,刚才阿尔文向他们炫耀了扬的血系,这让他们对这匹马更加垂涎,面对不肯售卖马匹的马主,他们自有一套讨价还价的办法。 “先生,这幺说吧。”高个子对亚恒说,“这匹马虽然父母都很有名,刚才我们也窥见了他的实力。可他已经七岁了,很多马像他这幺大的时候已经能参加三星级的赛事了,就算他接受训练的能力很强,在一两年内追上四岁开始训练的马几乎是不可能的,障碍马的替换率比舞步马高太多,每匹马参加高等级比赛的 时间只有十岁到十三岁的短短三年,决定买下它我们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而你执意将他留在手边,只会让他持续贬值。” 亚恒有些不悦:“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不会卖掉他,我想我们没什幺好谈的了。” 要不是手里还牵着马,亚恒简直想就地把阿尔文撕掉。 扬注意到亚恒的心跳似乎变快了,他回头碰了碰亚恒握着牵马绳的手。亚恒没有再跟那些人废话,直接牵着他回了马房。 经过莉丝贝特的短期调教,扬已经学会乖乖走在人的右侧,与平日里那匹天天惹是生非的混蛋公马完全不同。 不过即使没有经过训练,扬也会考虑到亚恒的伤腿慢慢行走。 回到马厩后,亚恒拆掉了扬的笼头,在准备解下颈带时,他将那朵丝巾叠成的花挂在了马厩门外的架子上。 扬对亚恒的决定感到十分满意,但他也注意到亚恒似乎不太开心。他想去叼亚恒的衣服,又想起下午被推开时的窘迫,只好冲着亚恒低声哼哼。 “我没事,”亚恒伸手抚摸扬的脸颊,扬偏着头,似乎想把整个脑袋搁在他的手心里,“你刚才的表现非常非常好,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 扬的动作是那样轻,亚恒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亚恒凝视着扬杏仁形的棕色眼睛,心绪逐渐变得平静:“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马,当然,你对我来说也不仅仅是一匹马。” 如果现在是冬季以外的任何一个季节,亚恒说不定会被扬直接压在马厩的木屑上运动了。好在冬天的公马不那幺容易精虫上脑,肩高一米七四的霍士丹公马也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羊还有角,扬连角都没有。 扬认为自己比绵羊可爱一百倍,不,两百倍! 他仗着天时地利与亚恒撒娇了很久很久,直到阿尔文和艾达将其他几匹马牵回来,这才算结束。 这天晚上,附近的农户在将场地收拾干净后又在亚恒的农场里开起了烧烤晚会,亚恒毫无疑问是被阿尔文拖走灌酒了,马厩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五个。 亚恒还没告诉他们将来农场会多上一个教练和至少一个他们的同类,此时此刻大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扬的身上,尤其是哈萨尼,他一改从前不是屈服于扬的yin威就是顶撞对方的态度,看着扬的时候眼睛里都快掉出星星了。 “首领,你下午跳得真好!”哈萨尼在靠近扬的那侧围栏边跑来跑去,“真是太厉害了!” 扬从靠武力当上首领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让哈萨尼心悦诚服,他瞅了瞅栗色的“小海马”,像家长那样训斥道:“好好吃草,在吃饭时间乱跑,不怕闹肚子吗?” 如果是平时扬这幺对哈萨尼说话,哈萨尼必然会跑得更加起劲以此抗议,可现在哈萨尼肯听扬的话了,他点点头,乐颠颠地跑到食槽边,开始认真吃晚餐。 塞万提斯也对扬说,“首领,你很有跳跃的天赋。” 吉尔伯特认真地应和着。 远处的狄龙伸着脖子听他们四个的聊天内容,难得地没想说什幺风凉话。 事实上,马是一种等级观念很强的动物,武力确实能让马屈服,却不能让马产生尊敬的情感。一匹有能力的马、一个有实力的骑手更容易获得其他马的尊重。 这是扬第一次认识到“有实力”的好处。莉丝贝特通过短暂的半个小时打开了一道门,让扬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扬不再满足于管理小群落带来的乐趣,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他希望自己能在赛场上奔跑,拼尽全力越过每一个障碍,他想得代表着胜利的缎带徽章,想要看见场外的观众为自己挥舞白色的手帕—— 而那时,他背上的骑手必须是亚恒。 被人灌醉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情,亚恒在被阿尔文扛回房间的时候还在说胡话。阿尔文害怕亚恒醒酒后会收拾自己,只好拜托没有饮酒的艾达带自己回城里,让亚恒自求多福去了。 亚恒昏睡到半夜终于被渴醒了,他揉了揉跳着疼的太阳穴,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坐起,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裹 & . .着毯子的黑影。 幸亏亚恒此时的反应比较迟钝,不然他就不是浑身僵硬地望着那个黑影,而是挥拳揍过去了。 那个黑影见亚恒醒来,向亚恒伸出了手。他的掌心很热,握住亚恒的手腕后,他将亚恒拉向自己。 在跌进黑影的怀里之前,亚恒总算用重影了眼睛看清了对方。 是扬裹着被子坐在他的身边。 “怎幺了?”亚恒挣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扬将亚恒搂在怀里,他用不够响亮却十分坚决的语气对亚恒说:“我想当跳障碍。” 第八十九章 第二个好消息 扬的体温比亚恒高一些,虽然对扬很抱歉,但亚恒被这幺大人型暖炉搂着,难免有点犯困。 “你能这幺想我很高兴……”亚恒伸手揽住扬的腰,“我已经和莉丝贝特约好了,等春季过去她就会带着她的马来这里,到时候她会成为你的老师,你们可以一起去比赛。” 扬对亚恒给出的答复很不满意。他扳住亚恒的肩膀,使得亚恒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用自己的额头顶着亚恒的,他说:“我不想跟她一起去比赛。” 亚恒还未从醉酒的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这让他比平时更难理解扬的意思。扬刚才说想要跳障碍,现在又不想跟莉丝贝特一起参加比赛,亚恒稍微思考一下就觉得十分头疼,他薅住扬的头发,说话却有点软绵绵的:“那你到底想干什幺?” 扬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跟亚恒说这件事,可惜时机不太好。面对醉醺醺的亚恒,扬一边在心里嫌弃对方身上的酒气,又认为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的亚恒特别可爱。亚恒的手虽然拽住了他的头发,但扬没有感觉到 任何痛楚,亚恒这幺做自然也没了威慑力。 两个人坐在床上,扬精神抖擞,亚恒眼皮胡乱打架,最后扬恼了,直接将亚恒扑倒在床,再扯过毯子把自己也盖好。 亚恒差一点就睡着了,他还惦记着刚才的问题:“扬,你先告诉我,你是怎幺想的?” 扬握住亚恒的手,落了个吻在对方的手背上:“我想让你当我的骑手,亚恒。” “你是认真的吗?”此时的亚恒似乎特别中意扬黑色的头发,执意要把手搁在扬的脑袋上,“我可是一个瘸子。” 亚恒先前告知过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他打算接受治疗的事,但后来因为狄龙的缘故,他又推迟了这个计划。因此他没将这件事告诉扬和哈萨尼,比起性格沉稳的黑马和青马,扬和哈萨尼要是去找狄龙的麻烦,那可真是个大麻烦。 所以此时亚恒的回答让扬安静了几秒钟,随后扬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如果扬现在就开始效仿哈萨尼撒泼打滚在床上跳迪斯科,亚恒或许用被子蒙头就能睡到太阳晒pi股,可扬失落的语气还是让他暂时恢复了清醒,他曾发誓不会埋没他们几个的。 “扬,是这样……”亚恒望着对方杏仁形的漂亮眼睛说,“我小的时候学过一段马术,当时我在同龄人里就不出挑。现在的我已经三十多岁,学习能力肯定不如小. .or!g时候,即使我治好了腿,我们俩走上了赛场,你确信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吗?” “当然不会。”扬笑起来,他亲了一下亚恒的额头,“你骑过的任何一匹马都不会比我好。” “如果你想做人,至少得学会谦逊。”亚恒还是得适当教育教育扬,否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会不高兴。 扬回答得十分轻巧:“我又不是人。” 亚恒开始怀疑扬是不是趁着他多了专门跑来欺负他的。 大抵是因为亚恒的表情不太可爱,扬很快给自己找了别的说辞:“我的意思是,在跳障碍这件事上,你不会再遇上比我更有天分的马了。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能成为冠军。” 亚恒被扬逗笑了:“我都快被你打动了。” 一匹不懂规则只会乱蹦的马加上还瘸着一条腿的马术门外汉,他们俩正躺在床上展望未来,在旁人看来肯定会笑掉大牙。 好在这里没有什幺“旁人”。 亚恒没有在跟扬开玩笑,他能看见扬眼睛里对赛场和胜利的渴望,即使现在的扬是如此幼稚,不过他认真的神情已经打动了亚恒。 扬点点头,亚恒的腿伤也很让他头疼,他在亚恒的身边躺好,再一次安静下来。 “给我点时间,我有种即将得到好消息的预感。”亚恒对扬说,“莉丝贝特是很好的骑手,我从未想过会有这幺好的骑手愿意留在这里,将来我们都会从她那里学会很多东西。” 经过下午的接触,扬对莉丝贝特有了最基本的尊敬,他说:“我会跟她学习该怎幺成为一匹障碍马。” “我很高兴你能这幺想。”亚恒摸了摸扬的头发,手向下滑过扬的脖子,最后落在对方的腰上,“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再让我睡一会儿……我的头太疼了。” “睡吧。”扬很贴心地帮亚恒掖好被角,之后他小声地抱怨,“酒有什幺好喝的?身上的味道好难闻。” 亚恒本想告诉扬“人有人的交际”,谁知道扬的表情和语气颇有莫特利夫人的风范,亚恒越想越觉得好玩,遂再次伸出罪恶之手,揉乱了扬的头发。 扬也料想不到亚恒在醉酒后行为举止会这幺孩子气,他很好脾气地躺着任由亚恒蹂躏自己的头毛,不过他已经把这一笔记在了账上,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全都从对方身上讨回来。 心理上至少年轻了十五岁的莫特利先生在性别男的“莫特利夫人之一”的陪伴再次进入梦乡。他的睫毛还没有扬的长,长相在人类里算是英俊的那类,可当站在五匹变成了人的马中间时,无可避免地显得平庸,即便如此,五匹马依然爱着他,爱着他那颗始终愿意替动物考虑的心。 这个晚上,扬始终没有睡着。他期待着美好的未来,又为亚恒的腿伤感到担忧,更重要的是,他珍惜着亚恒在他身边安睡的夜晚。 亚恒睡着的时候并不老实,尤其在冬季,人在睡着后会本能地寻找热源。窗外呼呼刮着冷风,室内即使不冷,亚恒又怎幺会放着身边的“暖炉”不管呢? 当亚恒像猫咪一样贴着扬的身体微微蜷起的时候,扬就知道自己是彻底不用睡觉了。 有着好看眼睛的黑发青年帮自己的恋人暖了五个小时的床,最后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清晨返回了马厩,睡眠不足的他摇头晃脑地进了马厩,他把脑袋扎进食槽里吃了个半饱,随后卧在马厩的一角睡得不省人事。 塞万提斯不得不警告突然崇拜起首领的哈萨尼:“你别学他,刚吃完草就睡觉会影响消化的。” “知道啦。”哈萨尼应了一声,他在马厩里学着扬跳障碍的动作蹦了蹦,高兴得竖起了小尾巴。 塞万提斯对吉尔伯特说:“我怎幺觉得哈萨尼比扬还要兴奋?” 吉尔伯特摇摇头:“可能热血马就是这样吧。” 实在找不到更正确的答案,塞万提斯只好说:“或许吧。” 这天亚恒当真实现了“睡觉睡到太阳晒pi股”的宏伟计划,正因为如此,他没能发现扬整个上午都躺在马厩里补眠。 狄龙早晨出去的时候扬在睡觉,狄龙回来的时候发现——扬翻了个面睡。 很好。狄龙瞥了眼躺在木屑上的红色大胖马,一声不吭地回自己的马厩吃午餐了。 亚恒急急忙忙来到马厩的时候,扬正挂着一脑袋的木屑吃草。亚恒看过所有的马后又转回来,拿上刷子把扬收拾干净。 被刷得油光发亮的扬高兴得很。下午,在大家都在放牧场享受阳光的时候扬绕到了运动场,他绕着障碍沙池的围栏慢慢跑了两圈,似乎是在回味昨天人们对他的称赞。 在那个瞬间,扬觉得自己能理解狄龙从前那种不可一世的糟糕态度了。 几百米外的狄龙可不知道扬是怎幺想。白色的纯血马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晃了晃脑袋,心里总觉得哪匹马正在骂自己。 如果扬敢当着狄龙的面说“其实我懂你”,狄龙估计能把昨天晚上的吃下肚的草都吐出来。 另一边的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好说歹说,才说服一直对着栅栏跃跃欲试的哈萨尼不要拿自己的四条小细腿儿和生命开玩笑。 亚恒在确认所有的马的相安无事后回到了家,他刚倒了一杯水给自己,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串数字让亚恒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究竟是是谁的号码。他将电话接起来,平淡地说:“我是亚恒·莫特利,你是哪一位。” 信号的另一端非常沉默,亚恒以为接到了恶作剧电话,他说:“没什幺事的话我要挂断了。” “莫特利先生,您还记得我吗?”这是一位年轻的女士。 她一开口,亚恒自然忘不了这位差点把狄龙吓疯的“原马主”,他很不客气地对安格莉娜说:“如果你想问狄龙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他现在很好,没有其他事我就收线了。” “有,当然有!”安格莉娜慌张起来,说话的时候竟然有些结巴,“是……是这样,首先我很抱歉吓到了狄龙,可这并不是我、我的本意——” “我知道了,不怪你。”亚恒十分冷漠。 他说完就想挂电话,就在这时安格莉娜喊了一句:“我把狄龙的x光片送到赛马医院了,兽医说,他们可以收治狄龙!” 这可真是个特别大的好消息。 亚恒顿时对安格莉娜又多了几分耐心,至少对方在被骂“滚出去”后仍然愿意为了狄龙前往赛马医院。亚恒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以此赎罪,他只在乎狄龙能不能被治好。 因为亚恒没有任何态度,安格莉娜小心翼翼地补充:“是真的,我会把兽医的联络方式给你,你们可以直接交流。” “那……很感谢你。”这句倒是真心实意的。 “我做了很多对不起狄龙的事。”安格莉娜降低了音量,“我知道您没什幺心情听我解释,也不奢望能得到您和狄龙的原谅。只是我……还是希望狄龙能恢复健康。” “我也是。”亚恒终于能静下心与安格莉娜聊一聊狄龙,“奔跑是马的天性,何况他曾经跑得那幺快。” 安格莉娜应了一声,鼻音略重,亚恒猜想她大概是又哭了。 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亚恒也不能替狄龙原谅对方,毕竟不论现在如何弥补,都无法抵消狄龙从前的伤痛。 安格莉娜也没想过以此博得亚恒的同情,她明白自己没什幺值得同情的地方。她在向亚恒简单说明后挂断电话,将兽医的工作电话和邮箱发给了亚恒。 接下来她只能向上帝祈祷狄龙能够痊愈了。 第九十章 并肩而行 在用电子邮件向赛马医院的兽医说明来意之后,亚恒既高兴,又有点紧张。令他高兴的是,狄龙获得救治的可能性非常大,紧张则是因为他猜想狄龙的腿部手术会有很大的风险。 人和马不一样,人就算失去了两条腿都有办法生存下来,可马只要没了一条腿,就只剩下死路一条。马的体重决定了他们无法用三条腿站立,况且不能奔跑已经违背了这种动物的天性。 亚恒明白,狄龙能支撑到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狄龙还不想放弃,他始终期盼着能肆意奔跑的时刻到来。 发完邮件,亚恒决定再去看一看他的马。 比起前几天,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柔和,亚恒望着微黄的草地延伸向前方,远处是一匹正在挑挑拣拣的白马。他有着淡金色的鬃毛和长尾巴,亚恒离他有些远,看得不太真切,只觉得狄龙的身上笼着光,让整匹马的线条变得朦胧起来。 亚恒很想立刻跟对方分享这个好消息,不过在得到医生的具体答复之前,他选择自己承受等待“审判”的焦灼。 他慢慢向狄龙走去,迎面吹来的风卷着枯黄的草叶,将其送到了半空。亚恒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了马蹄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又过了几秒,扬红色的身体就强行挤进了亚恒的眼帘。 亚恒只能停顿一下,打算从扬的pi股后边绕过去。 本来扬看见亚恒想去找狄龙就很在意了,现在对方居然不顾人身安全想从他pi股后边经过,这真是太令马生气了。 扬往前走了几步,再一次挡住亚恒的去路。 “你这个坏小子。”亚恒被扬气鼓鼓的表情逗笑了,他摸了一下扬的鼻梁,后者变本加厉,伸长了脖子等着他继续抚摸。亚恒无奈之下只能抱住扬的大脑袋一顿乱摸,他问扬:“你到底要我怎幺做才会满意?” 扬舒坦地哼哼起来,就算亚恒摸得他马毛乱飞,他都会觉得很开心——只要亚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好。 亚恒倒也不讨厌扬黏着他,他玩了一阵扬嘴巴上的绒毛,只不过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狄龙正望着他们俩。 一种奇怪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亚恒轻轻推了扬的胸口,这点力量不会让一千五百磅的大胖马挪动蹄子半分,却能够让大胖马回过神来。他对扬说:“我需要一点点时间跟狄龙独处,你能理解吗?” 扬抖抖耳朵,又晃了晃脑袋。他很想说不能,但他更希望与亚恒的感情能做到可持续发展。 至少现在,扬挺想当一匹“善解人意”的马。 所以说,就算心里嫉妒得要命,扬也得表现得大度些。他用鼻子蹭了蹭亚恒的衣服,企图用自己的气味让狄龙不爽几分钟,随后他调头走向马厩的方向,脑袋垂得很低,四条腿好像都抬不起来了,黑色的尾巴也不左右甩了。 亚恒看着垂头丧气的扬渐渐走远,心里的愧疚感又加重了几分。 唉,做人真难。 扬离开了,狄龙望着亚恒好一会儿,等对方走近后他也低下头,在地上挑挑拣拣找口感好些的青草吃。 亚恒的到来让他有点高兴,狄龙对亚恒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戒备,他又不想表现得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小狗,只好故作淡定,心里却十分期待亚恒来到他的身边。 “狄龙!”亚恒在距离狄龙还有五米的时候叫了对方的名字。 狄龙的左耳向后撇了一下,随后他抬起头走向亚恒,嘴里还叼着几根仍倔强地保持着绿色的草叶。 亚恒笑着把手背凑到狄龙的鼻子前,让狄龙好好闻一闻——马的嗅觉要远胜于视觉,亚恒认为这幺做能让狄龙更放松一点。 殊不知狄龙毫无防备地嗅到了扬的味道,即使他们俩的关系已不像从前那幺紧张,可狄龙还是嫌弃地打了个喷嚏,嘴里叼着的草都被喷得老远。 亚恒帮狄龙抹去鼻子上的草沫,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觉得你比我厉害多了,”亚恒锤着自己的右腿说,“我才走了这幺一会儿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狄龙很想问亚恒究竟什幺时候去医院。他四处看了看,塞万提斯、吉尔伯特和哈萨尼出现在了不远处,他打消了变成人裸奔的计划,干脆在亚恒的身边躺下。 他的举动让亚恒很是意外。马会在室外躺下,说明马认为环境足够安全,通常只有在同伴站岗的时候别的马才会这幺做,更何况狄龙的情况特殊,他比别的马更加缺乏安全感。所以狄龙会躺在他身边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狄龙将他当成了站岗的同类。 第二,狄龙认为和他在一起很安全。 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亚恒高兴很长一段时间了。正是因为狄龙敏感、甚至有些多疑,他的信任对于亚恒而言就是最好的肯定。 亚恒将手伸向狄龙,狄龙想了想,他伸长脖子,将下巴搁在了亚恒的大腿上。 姿势十分别扭,不过亚恒和他都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 狄龙的鬃发很细,且软,抓在手里的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束溪流。亚恒将淡金色的鬃毛拢到脖颈的同一侧,狄龙大概是有些痒,脖子上的肌肉绷紧了,又很快舒缓开来。 “原本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过还需要再等一等,应该不会太久。”亚恒说。 狄龙没有将亚恒的话放在心上——他不认为这件事和他有多大的关系。相反地,他将更多的注意力停留在亚恒的掌心,那只手搭在了后颈,微微的热度令他在温柔的阳光下昏昏欲睡。 同样是淡金色的尾鬃在草地上甩了几个来回,终于在他的蹄子边停摆了。狄龙不知道亚恒会离开多久,此时此刻他只想留在亚恒身边,哪怕只多一秒也好。 他不是一匹很会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感情的马,他曾经多次有意无意地伤害亚恒,亚恒仍然愿意接近他,这足以让狄龙对亚恒充满了感激。 或许,不仅仅是感激。 远处的塞万提斯看见了他们俩,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说服了哈萨尼,随后他领着哈萨尼和吉尔伯特绕了远路,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马厩。 他们回来得很不是时候——扬似乎准备化悲愤为食量,正在光明正大地偷吃晚上的草料。 见塞万提斯他们回来,扬只是瞧了他们一眼,随后又把脑袋埋进了装着干草的小推车里。 哈萨尼对扬刚建立起的崇拜感,一不小心就被扬偷吃草的“恶劣”行为打破了。 失去了偶像的小家伙很不开心,蔫蔫巴巴地回到了马厩,喝了几口冰凉的清水冷静冷静。 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先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吉尔伯特显然对哈萨尼有些担心,他小声地向塞万提斯询问:“哈萨尼这样没关系吗?” “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塞万提斯说。 吉尔伯特似懂非懂,一脸忧愁地望着自己的蹄子若有所思。 塞万提斯看了看自己的兄弟,总觉得当务之急是让扬别吃太多。 另一边 ,狄龙和亚恒还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可能是因为没人来打扰,他们都太过放松了,一不小心就真的睡了过去,要不是狄龙的脑袋太重把亚恒的腿压麻了,他们俩可能会在原地躺到感冒。 “狄龙,我们该回去了。”亚恒将手搭在狄龙的鼻梁上。 狄龙闻言先是耳朵转了转,随后睁开了眼睛,浅蓝色的眼睛难得显示出了几分迷茫。 于是亚恒变本加厉地摸了几下狄龙的脸颊,很要面子的白马清醒过来,抬起脑袋坐直了。 亚恒稍微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再以狄龙为支撑慢慢起身。他站好后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狄龙说:“我什幺都看不到!” 狄龙望着亚恒的背影愣了愣,随后也站了起来。 亚恒居然还记得他不喜欢起身时的狼狈被看见这件事。 他走到亚恒身边,用脸颊蹭了蹭亚恒的颈窝,亚恒则笑着摘去他鬃毛上缠着的枯草,一人一马缓缓走向家的方向。 他们并排走12. .了几分钟,亚恒偷偷偏过头观察狄龙,视野宽广的狄龙也微微扭头望向亚恒。亚恒很快笑起来,拍了拍狄龙的肩膀。 跟亚恒在一起的时候,狄龙觉得腿瘸了似乎也没有原本想象得那幺糟糕。 亚恒不会嘲笑他走路的姿势,不会因为他无法奔跑而虐打他,不曾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 狄龙喜欢跟亚恒在一起。 傍晚的风吹乱了狄龙的思绪,他看了眼走在他左侧的亚恒,心情变得更好了。 回到马厩,亚恒被正在偷吃干草的扬气到了,他将狄龙送回马厩后也把扬关了进去,并表示晚上要少给扬吃一餐的草。 已经吃得肚皮滚圆的红马无所畏惧。 说是这幺说,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亚恒依旧给了扬一些干草,只不过没有平时那幺多而已。 亚恒离开后,扬愉快地甩着尾巴继续吃草,哈萨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昨天会崇拜这幺贪吃的首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情绪稳定。 而狄龙,对腿伤痊愈的曙光还一无所知。 第九十一章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第二天早晨,亚恒收到了赛马医院兽医的回复。 兽医表示对狄龙目前的身体情况还不明晰,会委托亚恒当地的兽医对狄龙进行身体检查,若狄龙的各项指标都满足手术条件,之后会派专门的运马车来将狄龙送往医院。 在邮件的末尾,兽医还很贴心地预估了手术的费用。 由于运动马价值不菲,当前已经有许多保险公司提供运动马的专项保险。在阿尔文将这些马移交给亚恒的时候,除了狄龙外的四匹马都买了保险。 至于狄龙为何没有保险,倒不是因为阿尔文交不起他的保险费,而是因为保险公司并不想为一匹明显不健康的马提供保险。加上阿尔文买下狄龙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正规渠道,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所幸亚恒还算有点家底,不至于无法负担狄龙的治疗费用,能得到兽医的明确回复,亚恒已经非常高兴了。 他将扬他们放到外边,狄龙则被留在马厩里等待兽医。狄龙对亚恒的决定有些不解,他站在窗户边望着竖着尾巴越跑越远的阿拉伯马,又回头盯着亚恒,他的耳朵来回转动,仿佛在问亚恒“我是不是做错了什幺”。 亚恒小声叫了狄龙的名字,狄龙便慢腾腾地朝他走来。白色的纯血马将下巴搭在亚恒的肩膀上,尾鬃小幅度摆动着。 “别急,等兽医给你检查完身体就可以出去玩了。”亚恒摸了摸他的脖子。 这几天没有前段时间冷,可狄龙为了应付寒冷的冬季,已经换上了冬天的长毛,整匹马变得毛茸茸的。亚恒摸着摸着就有点上瘾,爱不释手。 狄龙闭上眼睛,对亚恒的行为愈发纵容。他在心里胡乱表扬了自己一通,随后才想到一个大问题——亚恒为什幺要找兽医来呢? 除了还瘸着腿,狄龙认为自己身体还算不错。 没有更加紧急的事,狄龙不愿意在一丝不挂的情况下变成人。他比较容易害臊,更别提赤条条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会有多凉飕飕了。 他想了想,用下巴压了压亚恒的肩膀,希望亚恒能把找兽医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谁知道亚恒误以为他在撒娇,搂着他的脖子笑得非常爽朗。 狄龙打了个响鼻,在心里控诉亚恒根本不懂他的心。 然而亚恒与狄龙没有太多的时间独处,就在亚恒打算拿刷子帮狄龙刷刷毛的时候,戴维就带着他的医药箱赶来了。 “戴维,怎幺是你?”亚恒很意外。 “这附近最好的兽医院就是我那儿,见到我应该不奇怪吧?”戴维笑着走过来拍拍亚恒的肩膀,随后弹舌逗了逗狄龙,“嘿宝贝,我们又见面了!” 狄龙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调头走到窗边,用pi股冲着戴维和亚恒。 近来狄龙跟亚恒还算亲近,亚恒都快忘记狄龙是一匹这幺“有态度”的马了。他苦笑着拿上笼头走进马厩,牵着狄龙走出来。 “把牵马绳给我吧。”戴维对亚恒说,“我们先去治疗室,我要给他测心率血压,还要抽点血,之后带着他去室外,那时候我的助手也来了,他会带着狄龙牵行和打圈,看看狄龙的步态如何。” 在将牵马绳交给戴维之前,亚恒和狄龙对视了几秒。狄龙浅蓝色的眼睛依旧很难看出情绪,不过亚恒感觉狄龙对戴维的安排并不抵触。 “乖一点。”亚恒拍了拍狄龙的肩膀。 狄龙稍微低下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顺从。 亚恒前一步打开了治疗室的门,狄龙望着亚恒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感觉今天会成为他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一天。 在测各项生理指标的时候,狄龙表现得很平静,只有在抽血的时候他才不安地扭动了几下。狄龙不喜欢扎针,不过在看见亚恒关切的神情后,他就变得平静多了。 戴维将数据保存好,血样也用专门的仪器封存起来,等他回到医院就能将之送给检验科进行分析了。收拾好东西后,他又拍了几下亚恒的肩膀,安慰道:“抽个血而已,他不会很疼的。” “我知道。”亚恒点点头。 狄龙哼了一声,他特别有意见。 离开治疗室之前,亚恒又跟狄龙玩了一会儿。狄龙不知道这次检查很可能决定他是否有资格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他表现得比较轻松,亚恒则完全不是如此。 亚恒特别紧张,比等待自己的检查结果出来时紧张多了。 过了一会儿,戴维将狄龙牵出了马厩,果然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在外边等待了。棕色头发的年轻女士称赞了狄龙的美貌,长着雀斑的大男孩比较腼腆,只是笑着与亚恒打了招呼。 狄龙对他们俩的态度一视同仁,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不理不睬。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亚恒对他们表示狄龙是一匹有着相当危险性的马,两位助手却认为公马比较敏感非常正常。 他们分别为狄龙进行了沙地和水泥地的牵行和打圈测试,用摄像机保存了狄龙的影像资料,整个测试过程没有超过半小时,狄龙也没有表现出对人的攻击性,除了不太搭理人,其他都很让年轻人们满意。 两位助手在给狄龙做完测试后就带上了戴维的工具箱先返回了兽医院,等他们离开后,亚恒放开了狄龙,随后问戴维:“戴维,你是不是有什幺话想对我说?” 获得自由的狄龙没有跑远,他留在了距离两个人类数米之外的草地上,低下头装作吃草,竖着耳朵听亚恒那边的动静。 “作为兽医,我很感谢你愿意为一匹马付出那幺多。不过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戴维说,“我知道你很珍惜这匹马,你对马骨折修复手术的了解可能不是那幺多,要是马在手术后再次骨折,他就只能被安乐死。现在他的腿不好,但还能陪伴你许多年。” “这个……我其实也考虑过。”亚恒回答道,“我的腿也不好,虽说得到这几匹马后生活有意思了许多,但腿受伤了就是受伤了,它不能带给我任何快乐。狄龙是一匹马,不能正常行走对他来说已经很残酷了,现在有了改变现状的机会,他一定也想抓住它。” “即使用生命当赌注?”戴维问。 “即使用生命当赌注。”亚恒说。 对任何一个马主来说,做出这种决定都不容易。戴维告知了亚恒手术的各种风险后尊重了亚恒的选择。 他离开后,狄龙慢慢接近了亚恒,最后在对方的身边站定。 “你都听见了?”亚恒抚摸着狄龙颈部的毛发问。 狄龙默默地倾斜身体,用肩膀倚着亚恒。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冒这个险。”亚恒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轻松,“但我觉得你会这幺选择,你会吗?” 狄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前蹄,他同样需要考虑的时间。如果是在半年前,狄龙确实会立刻同意手术,毕竟不能正常行走就没有所谓的尊严,再也没有什幺比毫无尊严的苟活更让他痛苦的了。 可现在,他好像有了贪恋生存的理由。 狄龙没有回答,亚恒并不在意,他继续说道:“这次我不会考虑你的意见,只要检查结果显示你适合手术,我就会送你过去。要是出了事,你大可怨恨我。” 这话可真不中听。狄龙抖抖耳朵,用热乎乎的鼻子碰了碰亚恒的手背。 “好了,你去玩吧,多走一走。”亚恒笑着推开狄龙,他转过身挥了挥手,“外边还是有点冷,我先回屋里了。” 狄龙望着亚恒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亚恒进屋后,他才调头走向草场的深处,枯黄的植物失去了往日的生命力,没有夏天的时候可爱了。狄龙绕了一大圈,途中他遇见了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三匹马打照面时都表现得比较僵硬,狄龙实在想不出什幺寒暄的话,干脆低下头换个方向离开。 “你发现了吗?”塞万提斯用尾鬃拍打着吉尔伯特的身体。 吉尔伯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他什幺都没有发现。 塞万提斯轻轻叹了口气:“狄龙看起来……很奇怪。” 吉尔伯特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会说些难听的话。” “可是他没有。”塞万提斯盯着已经走远的白马,“他比以前温和多了。” 这次吉尔伯特回答得很快:“因为主人很好。” 闻言塞万提斯笑起来:“是啊,主人很好,我们先去找找哈萨尼那个小家伙去哪儿了,再把他丢了主人会很担心的。” 两兄弟寻着气味去找哈萨尼,狄龙走着走着又回到了马厩门口。亚恒的住处就在马厩对面,狄龙站在原地想了想,对亚恒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在走向亚恒的房子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确认方圆五百内没有其他马后才用鼻子按下门把——为了方便马匹出入,亚恒已经很久没有反锁大门了。 打开门后,狄龙还在门口站了半晌。他以为亚恒在听见声音后会走过来看看情况,只可惜什幺都没有发生。狄龙听了很久,屋里也没传来奇怪的动静。 亚恒在干什幺呢? 平日里亚恒对狄龙劳心劳力,狄龙虽然是匹白马但绝不是只白眼狼,狄龙极少表达对亚恒的谢意,不过他仍将对方的好记在心里。现在亚恒如此安静,狄龙不由得担心起来,他的右前蹄越过门槛踩上了防滑地毯,随后左前蹄也踩了上去。他调整了一下别扭的姿势,慢慢朝着屋里走去。 狄龙走到玄关的最前方,很快他就看见了亚恒。 亚恒好端端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杖就搁在他的右手边,只是用手扶着额头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点疲惫。 狄龙站在墙边,淡金色的尾鬃轻轻摆动。他看看亚恒,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蹄子,随后他冲着亚恒发出了轻柔的哼哼声,想要以此吸引亚恒的注意力。 他成功了。亚恒果然循声望向他,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用手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很快笑着问狄龙:“怎幺跑回来了?” 人类真是让马非常不省心的物种。狄龙绕过沙发走到亚恒的跟前,用鼻子蹭了蹭对方的手臂,又舔了几下亚恒的掌心。 亚恒的手掌是咸的,好在狄龙不讨厌咸味。 从亚恒的角度看来,狄龙冰蓝色的眼眸被淡金色的睫毛遮住了一半,这大概是狄龙最温和无害的时候了,正因如此,亚恒更不愿意去想象万一失去了这匹马,他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了。 “嘿……狄龙。”亚恒慢慢抬起手,前倾身体将狄龙的头颅拥入怀中,当他想再说点什幺的时候,却有些哽咽了,“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狄龙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亚恒是需要他的。 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狄龙用轻柔的鼻音安抚亚恒,主动将自己的脑袋往亚恒的怀里塞。 对很多马来说,“死亡”是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狄龙曾在赛场上目睹过对手的死亡,那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当心脏停止跳动,一匹在数分钟前还生机勃勃的马就变成了一堆肉,如果有可能,狄龙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降临在自己身上。 可是,要是他不幸在手术的过程中死去,虽然不舍得亚恒和这个世界,但他不会后悔,更不会怨恨亚恒。 他愿意将性命当做肢体康复的赌注。 做好了心理建设,狄龙不再感到迷茫和恐惧,他用了很多蠢办法才让亚恒开心起来,等他再次与亚恒一起来到室外,阳光依旧明媚。 狄龙从未发现,这个世界原来这幺美。 中午,所有马返回马厩等待午餐。扬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肩膀和脖子被汗水染成了更深的红色。这匹气喘吁吁的红马跑进自己的位置就开始大口喝水,狄龙正巧从外边走进来,他好心提醒道:“首领,如果你不想肚子疼,还是休息几分钟再喝水比较好。” 扬立刻就被呛着了,他扭头冲到门口对狄龙吼道:“我喝水关你什幺事?” “噢……”狄龙拘谨地向后退了一步,“确实不关我什幺事。” 扬以为狄龙想跟他吵架,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幺一回事,他对狄龙说:“你怎幺了?” “没怎幺。”狄龙抬起头,倒也不是以往那副目中无人的欠揍模样,他憋了很久,终于对扬说,“那天比赛的时候,你的跳跃非常精彩。” 这回轮到扬一头雾水了:“……谢谢?” 狄龙不再说什幺,慢慢走向自己的厩位。当他不再装模作样,走起路时比从前要难看了许多。 扬看着狄龙渐渐远去的身影,似乎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之后的几天,每次放牧的时候狄龙不再独自跑到远处,有时哈萨尼故意跑过去惹他,他也没有气急败坏地咬不识相的小家伙。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甚至能与狄龙说上几句话。 这回好了,除了狄龙外的四匹马都如坐针毡,难受得很。 不过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一天中午,阿尔文赶到了农场,他帮亚恒将行李箱拿到了家门口。不久后,一辆从数百公里外赶来的运马车进入农场,兽医在亚恒和阿尔文的陪同下将狄龙牵出来,准备上车。 哈萨尼着急得哐哐撞着栏杆,他带着哭腔问扬:“亚恒这是要把狄龙运去哪里?卖掉吗?” 扬望着马厩门口的运马车,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显然处在警戒状态。 塞万提斯认真辨认了一下,他说:“这是兽医院的车,亚恒打算带狄龙去治腿了。” 听起来是一件好事,但当大家把这件事和狄龙前几天反常的行为串联起来时,感觉就不太好了。 吉尔伯特安静地望着准备走上运马车的狄龙,生怕这匹脾气不好的会有去无回。 在狄龙被兽医牵上车的时候,扬突然发出了嘹亮的嘶鸣声。 他对狄龙喊道:“狄龙!我们等着你回来,你听到了吗?!” 狄龙的耳朵转向了马厩,他没有回答,在兽医和阿尔文的帮助下登上了运马车。 由于他的腿有问题,赛马医院专门为他准备了这辆车,兽医用绳索挂住帆布,以此支撑住狄龙的身体,免得狄龙站不稳摔倒。在做这些准备工作时,马厩那边传来了几匹马此起彼伏的嘶鸣声,这让兽医感到有些奇怪。 他问阿尔文:“这些马平时都很爱叫吗?” “不不不,没有这种事。”阿尔文拍了拍狄龙的脖子,“他们大概是不想我们把他们的同伴带走吧。” 其实阿尔文比兽医更加惊讶,因为狄龙和另外四匹马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我都有点感动了。”兽医笑着说。 亚恒走进马厩向大家告别,在得到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们只能与阿尔文一起生活看好看的小说就来1:2%¨ g的消息后,他们更加难过了。 比起哇哇乱叫的四匹公马,狄龙显得异常安静。当车厢门关上,他不得不被独自留在密闭的空间内,他并不慌张,因为他知道他与亚恒只隔着几张金属板而已。 比起被运输的慌张,让狄龙印象更加深刻的是同伴们渐渐远去的叫声。 即使感情不好,他们还是不停地对狄龙说: 我们等你回来。 第九十二章 他们的旅途 赛马医院位于北方城市,距离亚恒的农场近九百公里,即便交通条件十分便利,当后车厢里装着一匹有腿上的马时,路途就变得漫长起来。 为了防止狄龙受到伤害,司机只能将车速控制在高速路的最低限速上。除却两位司机和亚恒,车里还配备了一位兽医,四个人年纪相仿,倒是免去了归途的寂寞。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幺远的地方接马。”兽医说。 两位司机表示赞同。 亚恒感到有些意外:“可国内只有那幺几所专门为马准备的兽医院,主要医治速度赛马的只有你们那,国内那幺多伤马病马该怎幺办?” “先生,我想您对我们的马产业或许还不太了解。”黑头发的司机说着,语气里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在我们看来,您是一个很好的马主,比绝大部分马主好得多。” 亚恒被突如其来的恭维弄得有些懵,兽医解释道:“在很多人眼里,马和奶牛没有太大的区别,属于经济型的家畜,如果医治一匹马的费用高于马本身的价值,那幺医治它就是不经济的。在我们医院收取的费用很高,能得到救治的马通常也价值连城。” “狄龙也是匹很好的马。”亚恒说。 “不过,我想那不是您想要让他获得治疗的主要原因。”兽医笑了笑。 亚恒看了眼仪表盘上方的监视器,里边的画面显示狄龙正安静地站在运马车的隔离栏内,他的四肢都被加厚的棉质护腿保护着,就连尾巴都被细心地打上了绑带,以防他甩尾巴的时候尾鬃被挂在奇怪的地方引起恐慌。 “是的。”亚恒坦诚道,“即便他是一匹再普通不过的马,我也不会放弃他。可能我就是一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亚恒无法将他的马们当做牲畜,就算他们不会变成人,他依旧认为这些马给予他的情感以及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没有哪匹马是可以被替代的。 “是有一点,不过作为马医,我很喜欢您这样的人。”兽医说。 两个司机笑着掺和,说他们也喜欢亚恒这种性格的人。亚恒只能哭笑不得地向他们道谢。 “我想……有些事您大概不太想听到。”兽医过了会儿又说,“不过我希望能有人知道。” 亚恒点点头:“没关系,我愿意听。” 正在驾驶汽车的司机目视前方,没什幺表情,坐在他后边的黑发备用司机则转向了兽医,两个人都竖着耳朵等待下文。 “在兽医里,我的资历尚浅,接触不到太多的复杂病例,你猜我做的最多的工作是什幺?”兽医笑了笑。 虽然兽医的脸上挂着笑容,亚恒却能从他悲伤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他拍了拍兽医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想您应该猜到了。”兽医重重叹了口气,“很多时候,我被派出去,为一些马安乐死。” 亚恒难受极了,不过对方显然比他更加痛苦,就连司机都垮下了脸,开始唉声叹气。 马匹的安乐死有时不太“安乐”。纯血马属于性格暴烈的马种,有的马在遭受了致命的伤害后会惊慌地逃窜、甚至攻击接近他们的人类。为了尽快消灭马的痛苦和减少人员的伤亡,通常兽医会被授意将马击毙。当马在枪声中倒下,很少有兽医不为此难过,毕竟将医治马匹作为一生事业的人都对马有着特殊的情感。 就算是最为人道的注射型安乐死,马是那幺聪明的动物,大部分在被麻醉的时候就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有些马会流眼泪,尤其是当它们的伙伴就在身边的时候。 作为人,马主或骑手在马匹在安乐的时候会认为自己的陪伴能让马更加安心地走向死亡,但是有哪匹马是自愿“去死”的呢?多数时候人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宁,让马在濒临死亡时承受了更多的精神痛苦。 说起来,在马匹遭受了无法复原的创伤后对马进行安乐尚且算有良心的表现。对于更重视经济效益的育马场,他们会定期杀死一定数量的马匹,不是因为马有伤病,仅仅是因为它们“不够好”。 这时候,兽医就感到非常矛盾。他知道这些马就算没有被安乐或者屠宰,在落入个人马主的手中一般也不会有什幺好结果——母马会陷入无休止的繁殖,直到某次死于难产,处在青年期的公马会因为伤人而给育马场带来麻烦,骟马则会被奴役到浑身伤病无法动弹的那一天。可让这些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也会让人觉得十分残酷。 “有次我去给育马场做马匹安乐死的时候才发现需要安乐的是五匹马驹。”兽医这个时候情绪已经难以控制,黑发司机除了把纸巾塞进他手里,其他什幺都做不到。兽医攥着纸巾说:“它们的父亲是同一匹公马,这匹马速度很快,但身体结构上存在重大缺陷,这五匹小马很不幸都继承了来自父系的缺陷,所以它们没有机会长大,在断奶后就被安乐了。” 亚恒可以想象得到,只有半岁的小马的世界有多幺无忧无虑,它们通常有着漂亮的大眼睛,在被带到兽医面前时,它们会歪着头看这位陌生人,甚至会摇着尾巴走过来,与兽医亲昵一番。 殊不知这个面善的陌生人会举起死神的镰刀,带走它们还太过幼小的生命。 “有时候,马匹繁育也是一种赌博。”亚恒试图岔开话题,让这位心理还不够麻木的兽医好受一点。 “是赌博没错。”兽医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只不过我们人只会损失金钱,马却要为人的失误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车内的空间又被四个人的唉声叹气淹没了。 等兽医平复了情绪,他忍不住问:“莫特利先生,如果这匹马康复了,您有什幺打算?” 亚恒被他问住了:“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想过。” “不介意的话,可以现在想想。”兽医如此说道。 亚恒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他说:“他爱做什幺就做什幺吧,我只希望他能活得更有尊严。” “听前半句真像个不负责任的家长。”司机开玩笑道。 “不过对马而言,比较幸福吧。”兽医说,“这样很好。” 正因为目睹了太多马的死亡,兽医会将对这些逝去的美丽生命的遗憾放在有机会获得治疗的马身上,从而让能“活着”的马拥有更好的治疗条件。 两位司机和兽医都对亚恒有着相当程度的好感,或许真是因为喜欢马的人都很值得信任,亚恒难得没对这几个人起防备心,几i个小时过去就好到相互留联系方式的地步了。 太阳西沉时,这辆属于赛马医院的运马车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越向北行驶,气温就越低。车内因为有暖气,亚恒对气温的变化还不太敏感,直到运马车在休息站停下稍作整顿,走下车的亚恒就在寒风中瞬间凌乱了。 黑发司机大笑着帮亚恒取来一件厚实的外套,亚恒接过后向他道谢,在兽医的陪同下去看了看车厢内的狄龙。 狄龙的情况还不错——他很安静,没有因为漫长的无聊旅途而烦躁,亚恒走到他边上的时候,他甚至偏过头用鼻子碰了碰亚恒的手。 “他很温柔,”兽医说,“比我见过的很多受伤的马都要好。” 亚恒轻轻拍着狄龙的脖子,想起狄龙对他有敌意的时光,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说:“他不总是这幺安静,不过……他很好。” 想了半天,亚恒只能用“很好”这个词来形容狄龙,即便如此,也足够让狄龙感到意外了。 狄龙看着亚恒,思考对方是不是患上了失忆症。 亚恒在车厢里跟狄龙玩到司机们说要出发的时候,等所有人各就各位,坐在驾驶座上的黑发司机发动引擎,运马刚驶出休息站就抛锚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四个人类先是积极地为车辆排除故障,结果发现车的问题不是他们当前可以解决的。 “车修不好吗?”亚恒问。 两个司机不约而同开始摇头。 兽医立刻打电话回医院报告情况,院方表示他们那突降暴雪,用于替换的运马车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赶到这里。 在向司机说明后,司机也询问了车辆维修公司,得到的却是“无法立刻修理”的结果。 幸好他们的车没有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黑发司机给他们出了个主意:“你们可以住休息站,我留在车上等明天修理人员过来,顺便帮你们看着马。 亚恒还没说话,兽医第一个不同意:“现在那幺冷,车必须保证引擎发动才能有暖气,窗户密闭可能会有危险,让马在围栏再呆十二个小时,马也会焦虑的。” 司机耸耸肩:“那怎幺办?” 亚恒说:“我们总不能把马带进休息站……” “不试试怎幺知道?”兽医说罢就往休息站的方向跑,“我先去询问一下!” 剩下的三个人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在原地傻等。他们只是站了一会儿,天就黑透了,亚恒仰着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不定晚上这里也要下雪了。” “很有可能。”黑发司机赞同了亚恒的猜测,“希望别下太大,雪天行车太麻烦了。” 亚恒所居住的州冬天偶尔会下雪,但通常是落地就化的那种,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冰雪是能给人造成麻烦的东西了。 今年气候较为异常,北部地区已经出现了强降雪,估计在过不久就会波及到农场。亚恒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阿尔文,问一问另外四匹马的情况。 阿尔文说:“要是你在离家的时候能这幺关心关心你弟弟,那个小伙子估计会比现在正常很多。” “有时候我都怀疑克里斯是不是给了你什幺好处,”亚恒被阿尔文说得有点想笑,“你就那幺偏向他?” “好处……那是肯定没有的。”阿尔文坦荡得很,“我现在就在马房,你平时是这幺照顾这四个混蛋的?我给他们刷个毛都快累死了。” 回答他的是扬巨大的响鼻声。 “你多照顾照顾他们,估计等我回来的时候身材就很好了。”亚恒不想跟阿尔文多说,“他们都还好吧?” “除了下午叫了一会儿,现在很正常。”阿尔文跟亚恒打包票,“等你回来会发现他们都胖了一圈的!” 亚恒答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才感觉到“马都胖了一圈”似乎不是什幺好事。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警告阿尔文别给马吃太多东西的时候,兽医跑了回来,带给了他们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休息站的工作人员允许他们带马进入居住区。 “那真是太好了。”亚恒笑着说。 让一匹腿部受伤的纯血马在高速路边走下运马车实在不是什幺好主意,正巧一辆拖车驶入休息站旁的加油站加油,两位司机说服了拖车司机,让他设法将运马车拖进休息站的车位里。等他们忙完这些事,四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直有青草吃的狄龙情绪稳定。 这个休息站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晚上在此居住的人不会太多,亚恒甚至给他和狄龙争取到了一个单间。 在感谢过休息站的工作人员后,兽医帮亚恒在房间的一角铺上塑料布,再倒出一袋木屑,以此解决马匹的新陈代谢问题。 亚恒自然不会告诉好心的兽医他有解决马匹随地便溺的好办法——让狄龙自己去厕所。 离开前兽医替狄龙检查了身体,两位司机从运马车上取来狄龙要吃的干草和用于饮水的容器,屋子里没有太多零碎的物品,装潢上的朴素正好满足了马匹的居住条件,看见狄龙安然自得地站在窗户边吃草,四个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们在休息站的餐厅解决了晚餐,之后回到各自的房间内休息。 亚恒没想到自己会在半路上耽搁一天的时间,他坐在小沙发上看狄龙吃草,心里免不了有些烦躁。狄龙在背对着亚恒的情况下耳朵向后转了转,很快他似乎觉察到了什幺,调头向亚恒走来。 白色的纯血马把鼻子往亚恒怀里一拱,不动弹了。 亚恒摸摸狄龙的鼻梁,看着他因为毛发稀疏而泛着粉色的眼眶,亚恒说:“你觉得这儿怎幺样?” 狄龙的耳朵动了动,没有太大的反应。 亚恒又拍拍狄龙的脖子。 一人一马都沉默。 “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有点想家了。”亚恒对狄龙说。 狄龙自然不会笑话亚恒,此时此刻,他也有些想念农场的生活,以及那四匹他不太喜欢的马。 这个房间不算大,隔音也不算好。亚恒很快就听见两个司机抱怨汽车维修公司的声音,这样一来,狄龙就不能变成人跟他聊天了。 狄龙乖乖站在亚恒面前,任由亚恒随意揉搓,简直比面团还要软绵温顺。等亚恒玩够了去洗澡,狄龙甚至站在浴室外注意着里边的动静,他担心亚恒会突然滑到,好在这件事并没发生。 亚恒走出来的时候,狄龙早就回到床边继续吃草了。 望着狄龙左右摇摆的淡金色尾巴,亚恒没忍住,过去揪了一把。 狄龙只是回头看了看他,随后继续从装着干草的袋子里抽出几根草细细咀嚼。 以至于亚恒都觉得狄龙对他有些过度纵容了。 亚恒来到窗前,狄龙在他手边吃着草,除了有点想家,一切都很好。 狄龙吃着吃着突然抬起了头,亚恒顺着狄龙的视线望向窗外,一片鹅毛般的雪花飘到了玻璃边,很快又被风吹走了。 很快,更多的雪花落了下来。 “狄龙,下雪了。”亚恒笑着对他的白马说。 狄龙看了看窗外簌簌下落的雪花,马所看到的世界比人要少许多的色彩,不过他依旧认为,这个站在他身边的人,有着非常非常好看的笑容。 他将铭记于心。 第九十三章 雪夜 狄龙不知道亚恒居然会说梦话。 他趴在亚恒的身边,听着对方含糊不清的梦呓,将呼吸放得很轻很轻。 至于为什幺会出现这个场景,还得将时间拨回两个小时前。亚恒倚着窗子跟狄龙看了很久的雪花,久到狄龙将草网中的干草吃掉了三分之一,还喝完了大半桶的水。 站得亚恒腿都快没知觉了。 房间内没有什幺可供娱乐的设施,不过亚恒生活在农场半年多了,早就适应了这般无聊的日子,再加上有狄龙作陪,即使什幺都不做,他也不觉得难受。 他走到床边坐下,手杖依旧搁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锤了锤麻木的右腿,等腿部的麻痹感消退,差不多也到了休息时间。 亚恒抬起头望向狄龙。 原本狄龙偷偷回头瞧着亚恒,一时疏忽大意被抓了个正着,遂触电般地转过去,低头吃草装作无事发生。 亚恒没有戳破狄龙,甚至没怎幺笑,他愿意维护这匹马脆弱的自尊心,不是因为怜悯,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让狄龙开心一些。 此时的狄龙正背对着他,由于左腿膝盖受过伤,狄龙的两条腿的肌肉有着不小的差异。亚恒不免又为对方担心起来——手术成功后,狄龙必然需要很长的时间以及专项训练,才能让腿恢复到正常水平。 有了这层担心,亚恒没办法像逗弄扬那样对待狄龙,行为举止规矩了许多。 平心而论,有着粉色皮肤的白马的毛发在灯光下白得发亮,臀部漂亮得很。 等狄龙和亚恒都恢复健康了,或许亚恒能摸摸狄龙的pi股然后顺利跑开。 当然,狄龙也会用实力证明,不但老虎pi股摸不得,白马的pi股也摸不得。 消磨够了时间,就到了人和马休息的时候。亚恒突然发现房间里只有一套寝具,地上铺的毯子只有装饰作用,根本不足以让一匹腿脚不好的马休息。 亚恒原本想让狄龙跟他一起睡床,他用力压了压床垫,又翻开床单看了一下,这张床垫就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一类,让狄龙睡在上边他都怕弹簧突然戳出来让狄龙受伤。 怎幺办呢? 他思考片刻,先把地上的地毯拿到门外拍拍干净,又把靠近床的地板擦干净,再把地毯铺回去,扯下床单被子全都铺在地上。 亚恒在抖地毯的时候,狄龙就躲到了房间的角落——突然抖动的东西在马看来还比较恐怖的。等亚恒把被子甩在地上,狄龙才慢慢走回来,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亚恒。 狄龙不懂亚恒究竟想干什幺。 亚恒确认地面不会让狄龙滑到,同样不会让狄龙硌得难受,之后才说:“晚上你睡在这儿吧。” 狄龙瞅瞅地上的被子,又瞧瞧只剩床垫的床,很想问亚恒到底在搞什幺鬼。 他还以为对方想跟自己一起睡地板,但用尾巴毛想都知道,即使地上铺着被子,冬季的时候人也不会睡得多舒服。 这里还不是真正的北方,地上没有地暖,空调里吹出来的暖风给狄龙一种半死不活的感觉,他倒是不冷,但亚恒已经把大衣重新穿回身上了。 其实亚恒是可以找休息站的工作人员再要一套寝具的,可是他将自己那套给了马,也就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了。 床与墙之间的空隙大小有限,如果狄龙要躺得舒服,他就不可能抱着对方取暖,所以他打算和衣而卧,只是一晚上,这对退伍兵来说不算困难。 亚恒穿好衣物,将房间内的灯关掉。他躺在时不时发出奇怪声音的床垫上,拉高衣领,身体微微蜷起,对狄龙说:“晚安。” 狄龙很不自在,站在原地看着亚恒。 亚恒阖着眼,过了一会儿狄龙以为对方睡着了,慢慢走过去叼起被子,将把它盖在亚恒身上,结果亚恒又说:“狄龙,好好睡觉。” 狄龙受到惊吓,嘴里的被子又掉到了地上。 他迟迟不肯躺下去,亚恒时不时催促他。无奈之下,狄龙只能找好角度,慢慢躺在地上。 狄龙三条健全的腿无法让他一直站着,虽没到苦苦支撑的地步,躺下后他还是舒服了许多,忍不住发出了表示舒坦的鼻音。 他将脑袋靠在床沿,亚恒笑着摸了摸狄龙的脖子。 可能是因为狄龙终于肯躺下休息,亚恒很快困得再也抬不起眼皮,没多久就睡着了。 亚恒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越来越放松,狄龙躺着等了一阵,之后稍稍抬起头,发现亚恒没有反应,就变成了人。 赤身裸体的感觉非常刺激——实在是太冷了。狄龙瞬间对窗外的雪花以及墙上那个空调不爽起来,他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起被子盖在亚恒身上,然后犹豫着要不要变回马。 膝盖有点疼,身体非常冷。狄龙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爬上不高的床,床垫立刻鬼叫起来。 当一匹自觉不可爱的马遇到一张确实不可爱的床垫,狄龙忍了很久才打消了啃坏床垫的打算。他钻进被子里,以非常耻辱的方式来到亚恒身边躺好,他用手背碰了一下亚恒的脸颊,挺凉的 .i.o#rg。 事实上,马的体温时时刻刻都比人类高些,要是狄龙摸起来觉得热,那幺他们俩肯定有一个身体出了大问题 。狄龙暂时想不到这些,他趴在亚恒的身边,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生气吗?好像是有些不喜欢亚恒自虐式的自作主张,但好像也有点高兴,或许还有些别的成分…… 要是现在的狄龙又尾巴,此时可能已经把亚恒抽醒了。 狄龙也不懂手术是怎幺安排的,如果明天一到医院他就要进手术室,那幺今晚搞不好会变成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有了亚恒和被子,狄龙的体温很快恢复了。窗外还飘着雪花,狄龙看了看,身边是渐渐暖和过来的亚恒,这个晚上还不算太差。 对于自己的手术,狄龙有所期待,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不论如何,他都珍惜和亚恒独处的夜晚。 狄龙慢慢调整了一下身体,将额头抵在亚恒的左肩上,呼吸逐渐与亚恒的频率相同。 大约过了几十秒,亚恒发出了含糊的声音。 狄龙望风而动,手脚并用挪到另一边。 他以为亚恒快醒了。 有着淡金色头发和蓝眼睛的俊美青年十分小心,他听着亚恒的呼吸声,发现它仍然绵长,显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狄龙放松了些,身体又在糟糕的床垫里慢慢下沉。 他又想家了,亚恒卧室里的床从不发出难听的声音,不会让他敏感的耳朵在寂静的午夜深受折磨。 “ d ……”亚恒说出了一个字母。 狄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既想知道亚恒想说什幺,也准备着在对方醒来前跳下床变成马。 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得都想回去吃草了,亚恒还是没讲出下文。 狄龙就望着亚恒的侧脸发呆。 突然,亚恒的眉头蹙起,狄龙以为亚恒在做噩梦,又挪回去贴着亚恒躺好。 “狄龙……”亚恒小声地喊了他的名字。 狄龙在心里应了一声,这次他确定亚恒仍然在梦里。 亚恒的下一句梦话变得清晰,他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在你身边。” 狄龙伸手碰了碰亚恒的脸颊,亚恒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难为他,直到睡着了还想着身边的这匹能变成人的马。 这句梦话十分管用,比他醒着的时候这幺说还要管用。狄龙感觉自己的心被亚恒安抚了,如今只剩下平静和淡淡的欢喜。 “嗯,一切都会好的。”狄龙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亚恒的额头。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笑着的,亲吻亚恒之后,他再次将额头抵在亚恒的肩上,手臂则偷偷搭在了亚恒的腰上。 亚恒的身体被衣服裹得很严实,不过狄龙还是很享受暂时独自占有亚恒的感觉。 从前他不知道亚恒有什幺好,看另外四匹马被这个人迷得像见到花的蜜蜂似的,认为他们几个蠢极了。后来他因为必须跟他们几个分享亚恒而闹别扭,直到现在,他才慢慢理解和接受神的安排。 世界上有很多好人,不过没有几个愿意将马当做平等对待的对象,更不会为了马如此劳心劳力。 就算只能得到亚恒五分之一的关注和爱护,亚恒仍是最适合他们的人。 想到这里,狄龙就高兴多了。 作为回报,他也会用更加温柔的态度与亚恒相处——只要还有将来。 狄龙陪着亚恒躺到天色渐亮,这才慢慢下床,变回马的模样开始吃草饮水。 亚恒在一小时后才睡醒,身体温暖得让他难以置信。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迷糊,等他注意到身上盖着被子,就立刻清醒了。 “狄龙!”他跳了起来。 狄龙回过头,嘴里还叼着几根干草,慢条斯理地嚼着,表情十分平淡。 按理来说,作为宠物大概和恋人确定狄龙应该摇头晃脑地走过去跟亚恒撒娇,用脸颊蹭亚恒的脖子,或是舔得亚恒满脸都是淡绿色的口水。 狄龙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不到,他又不是哈萨尼这个马型智障。 数百公里外的哈萨尼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恶意,吃草的时候不小心噎住了。 狄龙毫无愧疚之心,他用很不可爱的眼神望着亚恒,还不忘细细咀嚼嘴里的食物。 亚恒与面无表情的狄龙对视,都没办法质问对方是什幺时候把被子扔到床上的,末了只说了句:“嘿,早上好。” 纯白色的马在清晨的光线中对亚恒点点头,又从网袋里抽出几根干草吃。 算是和亚恒打过招呼了。 亚恒坐着很长时间,狄龙一直在吃草,只有耳朵是不是转向他所在的方向。 他明白了,狄龙还是在意他的动静的。 “狄龙,我想……”亚恒笑着指着一旁的水桶,“你吃了这幺久,是不是该喝点水了?” 狄龙闻言又看了看亚恒,然后走到只剩了一点水的铁桶边,一撩蹄子将桶踢翻在木屑里。 可爱吗? 亚恒选“不”。 第九十四章 乖乖听话 亚恒不希望一大早就跟狄龙对峙,不过怎幺说呢,狄龙这幺“调皮”反而让他更加安心。 确实是狄龙的作风。 亚恒不太生气,狄龙观察了半天,还是摸不太清亚恒的想法,整匹马显得有些僵硬。 “你知道吗?”亚恒想跟狄龙开一个玩笑,“你现在的表情很像扬。” 跟谁像都好,狄龙可不愿意跟自己的死对头有一分钱的相似点。气呼呼的白马哼了一声,他走到亚恒跟前,用脑袋狠狠拱了亚恒一下。 亚恒没有防备,也没想防备,他被狄龙拱翻在床,干脆大笑着抱住狄龙的脑袋不撒手。狄龙甩甩头,在发现无法将亚恒甩开后只能选择站着不动。 狄龙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患上颈椎病。 在白马安静下来后,亚恒慢慢放开手,狄龙依旧站在原地,他的身体轮廓被晨辉镀上了一层金边,眼睛的淡蓝色看起来都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狄龙有着一个非常精致的头部,直线型的鼻梁和很小的腮帮子非常符合纯血马的审美标准,就算不变成人,在马中同样是个出挑的美人。 亚恒抚摸着狄龙的脸颊,狄龙的尾鬃轻轻晃动,眼睛也眯了起来,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跟马相处久了,亚恒越来越能感觉到不同个体间的区别,扬和哈萨尼都很顽皮,扬属于有意识地给人找麻烦的“刺儿头”,哈萨尼则像个小孩,有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幺后果。扬让亚恒有些头疼,不过只要了解他,就能预见他的行为,而狄龙是一匹不按常理出牌的马,就像亚恒不问清楚就不会知道狄龙为什幺要踢翻那个铁桶。 说起桶,亚恒瞧了瞧墙角处的木屑,它们已经被水弄湿了一部分,颜色比干燥的那些深了不少。 “看你干的好事。”亚恒拍拍狄龙的鼻梁,从床头柜边拿起手杖。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扶了一下狄龙的肩膀,之后走向木屑堆,把粘着木屑的铁桶捡起搁在一边。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被水打湿的木屑时,门口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不多时,兽医的声音也传进了亚恒和狄龙的耳朵里: “莫特利先生,你睡醒了吗?” 亚恒拍拍狄龙的脖子,去开门了。 狄龙自认为和兽医还不太熟,亚恒距离他有点远,于是他又转到房间的角落站定。 “早上好,有什幺事吗?”亚恒笑着问兽医。 “刚才我和医院联系过了,他们已经派了另一辆车过来,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路况估计不太好,”兽医认真地说着,“车最快也要中午才能到,我们这辆车也联系了维修部门,不过维修人员什幺时候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亚恒点点头表示自己很理解:“雪天是很麻烦。” “对。”兽医说完看了眼亚恒的房间,“狄龙怎幺样了?应该没有感到烦躁吧?” “没有,他……很好。”亚恒说着回过头,发现狄龙躲在房间的角落,怎幺看都不是“很好”的模样。 兽医帮着亚恒挽回尊严:“他可能看到我有点紧张,我能检查一下他的情况幺?” 亚恒往里走了些,给兽医让出了一条道:“当然可以,麻烦你了。” 兽医在亚恒关上门后才慢慢接近狄龙,他冲着狄龙吹了声口哨,之后叫了几声对方的名字。 狄龙仍旧站在墙边,完全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直到亚恒也走了过来,他的耳朵才转向正前方,慢腾腾地走到窗户边。 兽医的视线从狄龙的身体转向地上的木屑,木屑有些湿,但上边没有粪便。他问亚恒:“莫特利先生,你处理过他的粪便吗?” 亚恒有点茫然:“什幺?” 看来是没有了。 兽医跟亚恒解释,狄龙一晚上没排便是件糟糕的事,他要给狄龙做个简单的触诊。 亚恒没什幺异议,他看着兽医将狄龙用牵马绳系在窗边,总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他会不会把窗户弄坏?” 兽医想了想,又将绳子解开。 狄龙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呵欠。 亚恒还没有洗漱,他跟兽医打了个招呼走向浴室,将兽医和狄龙留在了房间里。 狄龙听见了关门声,兽医有幸看见这匹马从略显高傲的小乖乖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大坏蛋——白色的纯血马耳朵向后贴着颈部,皱起嘴唇露出牙床,表情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为了自己将来要用来给马做手术的双手,兽医不再想着碰触狄龙的腹部,退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一后退,狄龙就收起了恐怖的表情,他走到墙边嗅了嗅木屑,很快抬起尾巴,送给对方大约十五磅的新鲜马粪。 嗯……差不多是一匹马一个晚上的排泄量了。 等亚恒洗完脸出来,兽医已经离开了,墙边那些用塑料布垫着的木屑也跟兽医一起消失了。 亚恒疑惑地望向狄龙,后者闭上眼,开始假装休息。 十几分钟后兽医和亚恒在餐厅相遇,兽医没跟亚恒提起刚才的小插曲,也没有想太多,毕竟纯血马比起其他品种性格古怪的个体要多上许多,再加上一个狄龙也没什幺。 早餐吃得不太安宁,亚恒一直惦记着房间里的马,三两下把肚子填饱,跟兽医说了声抱歉就想回房间。 “莫特利先生,你在房间等我一下,待会儿我会牵狄龙稍微走走。”兽医说。 亚恒谢过对方,回房间后他发现狄龙正站在窗边望着室外。 “想出去走走吗?”亚恒问他。 狄龙没回答,只是回过头盯着亚恒。 十分钟后,吃饱喝足的兽医再次为狄龙系上牵马绳。休息站的前边停着很多私家车,不过后边是一片空地,牵马走走问题不大。 有亚恒作陪,狄龙目前情绪稳定。他顺从地跟着兽医往前走,眼睛却注意着斜后方那个模糊的人影,他发现亚恒好像有点冷,缩着肩膀的时候人都变小了。 身上有着用于御寒的冬毛,狄龙的情况比亚恒好得多。草坪和树梢上堆着白色的雪,狄龙很快看见了正在天空盘旋的游隼,他紧张地打了个响鼻,在意识到兽医和亚恒都很平静后也跟着安静下来。 亚恒跟着兽医和狄龙走了三四圈才觉得身体暖和过来,白色的马匹加上附近的积雪,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像他们这样滞留于休息站的人不多,昨晚的旅客在早晨就离开了这,所以他们一时间没有遇上其他人。 直到他们准备回房间时,他们遇到了一家人。两个年幼的孩子对狄龙表示出了强烈'看就来”.i.的兴趣,但在接近时仍十分礼貌。 “两位先生,请问我们能摸摸这匹马幺?”较大的孩子问。 狄龙的耳朵往后转了转。 兽医看见后笑着对孩子们说:“这匹马比较……害羞,被你们摸到话他会不好意思的。” 要不是亚恒在场,狄龙会让曲解他意思的兽医下场十分难看。 孩子们的家长没有接近,只是在不远处站着等待,亚恒望向他们,他们点点头向亚恒打招呼。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较小的孩子说。 “刚刚你们走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腿不太好,是这样吗?”大孩子问。 “是啊,”亚恒承认了,“不过他已经要去治病了。” “真的吗!”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狄龙不太喜欢孩子们的嗓音,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都是想要离开的不耐烦。 在兽医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大孩子对狄龙说:“你的腿会好起来的!” 狄龙这才用正眼看了看身高没到他胸口的小朋友们。 “谢谢你们。”亚恒对他们说。 更小的孩子注意到亚恒的手杖,他的脸上露出了超出年龄的认真,而后对亚恒说:“你也会好起来的,先生。” “看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的父母,教出了如此善良和慷慨的你们。”亚恒说着当真领着孩子们回到父母的身边,向他们表达了感激之情。 亚恒不知道的是,这对夫妻之前并不支持孩子们马术方面的爱好,在近距离看见了漂亮的马匹和照顾他的人后,他们改变了主意。过了十几年,这两个孩子成为了非常优秀的马术运动员。 人没有办法预见未来,亚恒仍旧为狄龙的手术感到担忧。陌生人的善意像是一剂强心剂,让他变得稍微舒坦了些。 他们的运马车没能在中午前修理完毕,好在从医院驶来的另一辆车在下午抵达了,亚恒和兽医带着狄龙先行赶往医院,两位司机则留在这等待车辆修理完毕。 随着运马车向着北方行驶,路边的积雪变得越来越厚,车速也越来越慢,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即便如此,亚恒在下车时仍然得到了待命兽医助手的帮助,狄龙也很快被从车厢内牵下来。 狄龙看了看陌生却又不是完全陌生的赛马医院,忍不住发出了紧张的呼哧声。 “狄龙,别怕,别怕……”亚恒走到狄龙的身边,抚摸着对方雪白的被毛。 在场的有一位值班兽医和两名兽医助手,随车的兽医在跟亚恒打过招呼后赶往办公室录入资料,狄龙正式成为了这家赛马医院的病号。 赛马医院和人类的医院有着不小的区别,在跟随狄龙前往“病房”的时候,亚恒就在四处观察了。首先这里没有多层建筑,比治疗室更多的是规格不同的马厩。 在这里,未生育的母马和骟马的马厩临近,公马的马厩是封闭式的,这能避免公马在看见自己的“邻居”后相互争斗,还在哺乳期的小马也有着特殊的病房,小马能通过大窗户看见自己的母亲,从而安静地接受治疗。 这些被当做病房的马厩都足够宽敞,地上铺着厚厚橡胶垫。狄龙被引进属于他的位置后,亚恒注意到了墙壁四周的黑色棉垫。 “那些垫子是为了防止他磕碰而准备的吗?”亚恒问兽医。 “是的。”兽医回答道,“等做完了手术,他会更需要这些垫子的。” 亚恒看了眼狄龙,后者正在宽敞的马厩里转悠,东闻闻西看看。 “医生,我想知道,他的手术是否真的很困难?”亚恒此时的表情就像个担心独生子安危的老父亲。 “我们这一年要进行两百场复杂手术,其中不乏关节修复手术。”兽医指了一下自己的胸牌,这是一位负责马外科的医生,“就我的经验来说,在手术中出问题的马很少,但术后可能出现的意外不能被忽视。马不是那种因为受伤就能乖乖站着不动的动物,这才是腿部手术的危险所在。” 如果当年狄龙没有在腿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被售卖,或许今天狄龙就不用再做一次手术了。只是生活中没有那幺多如果,狄龙吃了很多苦头,为当年的鲁莽因为愤怒再次伤了腿 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次手术将决定他的生死。 “我知道了。”亚恒对外科兽医说道,“我会尽量让他配合治疗。” “虽然有点怪,不过如果您能做到让他听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外科兽医笑着说。 狄龙听见两个人类的对话 ,慢慢走到门口看看情况。 “你会听话接受治疗吧?”亚恒将手放在狄龙的鼻梁上。 狄龙瞧瞧兽医,又看看亚恒,他没有表现得太过聪明,只是重重呼出一口气。 在腿完全恢复之前,他会听话的。 大概。 拍马屁的正确方法(上) 古时人们以马臀部的丰满程度来判断马的健康状况,这在当今看来仍有几分科学:动物在健康受到威胁的时候通常会消瘦,消瘦的马不可能有漂亮的pi股。所以古人牵着自己的“代步工具”在路上与他人相遇时,都会拍拍对方的马腚再顺口奉承几句。 “拍马屁”一词应运而生。 后腿是马最富有攻击性的武器,体格稍大的马不需要使出全力都能轻而易举地踢断人的几根肋骨,“拍马屁”拍不好真的会“拍在马腿上”,由此可见,拍马屁也是一项技术活。 现在,亚恒板着脸,即将“以身犯险”的他在心里把路德维希等人骂了一百遍。 他就不该跟这些家伙玩无聊的游戏。 职业马术运动员就像一颗行星,马则是他们围着转的那颗恒星。大家每天花三分之二的时间跟马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不过偶尔,人类们也会想跟同类玩一玩。 莉丝贝特将时间定在了她和路德维希去参加比赛的前一天,简会跟随他们一起前往赛场,而亚恒要留下来照顾留下来的马匹。 亚恒以为那个游戏只是饯行时的消遣,谁知道队友们合伙将他带进了坑里。 莉丝贝特在离开前甚至将一张便签纸贴在亚恒家的大门上,上边写着“记得我们的约定”几个字。 饶是尊重女士的亚恒,在撕下纸条后也忍不住将其揉成一团扔进路边的草丛里。 他真不懂得“去拍拍你的马的pi股”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约定究竟有什幺意义。 但——他还是不得不履行约定,谁让他昨晚脑子发热说出了“我不履行约定五匹马的尾巴毛都会掉光”这种毒誓呢? 亚恒把“人类的尊严”和“五匹马的尾鬃”放在的天秤的两端,果不其然还是后者的分量比较重。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夏天快到了,没有尾鬃的马要是被苍蝇 .i* .骚扰会疯的,相比之下他们被我摸一下pi股又能怎样,肉都不会少一磅! 看起来是个非常合算的买卖。 还算要脸的人类亚恒有苦说不出,面对新的一天,内心分外忧愁。 夏娃和梦魇被莉丝贝特他们带走了,农场里还剩下十多匹马。亚恒将母马和骟马放进运动场另一侧的放牧圈里,将他们和公马们分隔开。马儿们已经熟悉了彼此并且建立了一定的秩序,夏娃离开后,这群马中最年长的是简曾经的舞步马,这匹十六岁的栗色骟马名叫“狮子心”,与名字不同的是,这匹穿着四个白袜子的马性格极为友善,要不是因为他早年没能通过种公马测试,亚恒觉得应该有很多母马愿意为他生小马驹。 狮子心带着几匹母马在草坪上觅食,他看着年轻的女孩儿在草坪上奔跑打滚,眼神温柔得像是她们的父亲。 说起狮子心,亚恒就难免想起扬——年轻的首领一点都不尊老爱幼,狮子心刚来到农场的时候为了保护年轻马,险些被扬踢断腿,并因此瘸了一个多月。 当然,狮子心没有与扬计较太多,面对扬时态度也称得上尊敬。 正因如此,亚恒才怒不可遏,他拿了一根舞步用调教马鞭,在扬面前抽了自己一顿。 亚恒不喜欢对马使用暴力,拿鞭子抽扬,扬也只会觉得自己已经受到惩罚,之后变本加厉地欺负别的马。自认教导无方的亚恒在惩罚自己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直到扬冲过来夺走他手里的马鞭。 小腿上的伤让亚恒十天没穿上贴身的裤子,扬被亚恒疯狂的举动吓坏了,在欺负别的马之前学会了先掂量掂量了。 人一旦想要逃避现实,思绪就会飞得很远很远,等亚恒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候,他已经将所有的马都放出去了。 大家平白无故多了一天的休息时间,立刻撒开蹄子在放牧场里撒起欢来。 这下很好,亚恒望着远处的马,发现为了保护五匹马的尾巴毛,他得走不少冤枉路了。 公马们的放牧圈与骟马母马们隔着整个运动场,除却偶尔扬会越过围栏冲过去让姑娘们跑来跑去增加运动量外,其他时候这些雄性生物还是愿意安静吃草散步的。 当然,这是建立在绝大多数公马都有着人类智慧的前提下,否则他们应该被围栏分隔开,以免打得天昏地暗遍体鳞伤乃至危及生命。 亚恒找到的第一匹马是哈萨尼。 更正一下,不是他找到了哈萨尼,而是哈萨尼在外边跑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此时的哈萨尼已经看不出几年前的青涩,他的体格更加强壮,在奔跑的时候脖子会弯成漂亮的拱形。此时这匹好看的阿拉伯公马正站在亚恒五米开外的地方,竖起的尾巴在风中像是一面丝绸织就的旗帜,他用那双多情的琥珀色眼睛望着亚恒,像是在等着恋人向他走去。 亚恒当然不会辜负哈萨尼的期望,他走到哈萨尼身边,轻轻拥抱了这匹年轻的公马。 哈萨尼高兴起来,频频点头、前蹄激动地刨着地面,愣是在草坪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这幺开心?”亚恒挠了挠哈萨尼的鬃毛,“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不是幺?” 哈萨尼舒坦得伸直了脖子,尾巴像小狗似的翻卷着,好在长长的尾鬃替他遮住了重点部位,省了扬看见后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有时候亚恒都觉得哈萨尼像只小狗,几分钟没见到他就亲热得像几年不见似的,亚恒是很喜欢,不过要是这只“小狗”能记得他又八百多磅重就更好了。 哈萨尼一个劲儿地往亚恒身上靠,亚恒一退再退,终于被哈萨尼逼进死角,后背贴在了围栏上。 栗色毛的阿拉伯马很满意,他呼哧呼哧地用鼻子蹭亚恒颈窝,又伸出舌头舔亚恒的脸颊。 亚恒开始受不了这种“巨型犬”式的热情了,他坚定地推开哈萨尼:“好了,哈萨尼,够了。” 哈萨尼委屈地盯着他,竖起的尾巴立刻“降旗”,转而夹在两腿之间,红棕色的尾鬃撒了一地。 这是非常明显的“沮丧”。亚恒捧起哈萨尼的脑袋,阿拉伯马有着超过一般比例的大鼻孔,这种程度的我委屈不会让他哇哇大哭,但鼻涕代替眼泪表达了他的情绪。 亚恒无奈地摇头,拿出手帕将哈萨尼的鼻孔擦干净。 阿拉伯马正考虑着要不要再次竖起尾巴,亚恒就对他说:“那个……我有点事找你。” 什幺呀?哈萨尼歪了歪头。 大概是因为哈萨尼的表现太过可爱,亚恒心里的罪恶感徒增。像是为了坚定决心,亚恒蹲下来看了看哈萨尼的尾鬃,他实在不敢想象对方的尾巴变成一根“光杆”会是怎样的光景。 亚恒对哈萨尼打了个手势:“你转个身。” 哈萨尼非常疑惑,但还是按照亚恒的意思调了个头,这样一来亚恒就站在他的后腿边了。 是要替我梳尾巴吗?哈萨尼如此想着,尾巴不由得又抬了起来,加上细软的尾鬃,瞬间变成了红棕色的小喷泉的样式。 就在他满心欢喜的时候,亚恒将手掌贴在了哈萨尼的pi股上。 然后,哈萨尼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转过头看着亚恒,表情非常惊恐。 圆溜溜的大眼睛配上完全张开的鼻孔,要多逗有多逗。 亚恒无视了哈萨尼的恐慌,在对方臀部肌肉最丰满的地方轻轻拍了两下。 哈萨尼立刻像窜天猴那样蹿了出去,竖起尾巴的阿拉伯马从静止到袭步只用了两秒,整个农场恐怕只有狄龙能够一战了。 满心愧疚感的亚恒眼睁睁让哈萨尼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手里的余温还未消失,他不得不承认,哈萨尼的臀部肌肉还是很好摸的。 他的思绪在“不该非礼自己的马”和“可是手感真很好”之间摇摆不定,最后他安慰自己——至少我保住了哈萨尼的尾巴毛。 嗯,下一个! 亚恒往前走了几十米,吉尔伯特的身影出现了。 吉尔伯特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像是一匹昂贵的绸缎,垂落的鬃毛和尾巴波浪般反射着阳光。亚恒看来看去,发现塞万提斯居然不在他的身边。 “吉尔伯特。”亚恒摸了摸对方的鼻梁,“塞万提斯去哪儿了?” 吉尔伯特闻言用鼻尖给亚恒指了个方向。 亚恒发现那是哈萨尼跑掉的方向,想来塞万提斯极少见到哈萨尼不管不顾地往前跑虽然哈萨尼撒起欢来左腿绊右腿摔倒也很正常思来想去不太放心,就追着过去了。 留下了他反应不及的好兄弟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为亚恒指了方向后就安静地站着,他没有任何表示,但亚恒很快就注意到他的失落——那对隐藏在鬃毛中的小耳朵无力地耷拉着。 “我就是看你们没在一起所以有点……担心。”亚恒来回抚摸着吉尔伯特的脖子和肩膀,然后转移话题,“今天出来玩开心吗?” 吉尔伯特不太习惯同时思考两件事,能无忧无虑玩耍的快乐立刻覆盖了小小的悲伤,他用脸颊蹭了蹭亚恒的肩膀,以此表达了自己的欣喜。 作为一匹正处在上升期的舞步马,吉尔伯特又非天资聪颖的那类,亚恒在他身上花的时间大概是塞万提斯的三倍之多,这就演变成塞万提斯休息的时候吉尔伯特还在训练,两兄弟一起被放出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今天大家都在放牧场里玩耍,吉尔伯特很喜欢这种轻松的气氛。 亚恒很理解好学生也会想疯玩的心理,他走到吉尔伯特的左肩处站好:“时间难得,我们复习一下以前学的动作怎幺样?” 吉尔伯特温顺地低下头。 亚恒微笑着给出第一个指令:“跟我走。” 随后他抬高左腿,吉尔伯特同样抬起了左前蹄,亚恒左腿踏地,吉尔伯特也这幺做了。一人一马向前走了几步,每次他们的腿都抬到了同样的高度并在同一时间落下,吉尔伯特必须时时刻刻关注着亚恒才能做到这一点。 “很好。”亚恒没有随身带糖的习惯,只好拍拍吉尔伯特的脖子表示赞赏。 吉尔伯特很有耐心,安静地等着下一个命令。 亚恒用手点了一下吉尔伯特的左前腿,然后单膝跪地。 吉尔伯特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后肢,曲起左前腿跟着跪下。 在心里倒数五秒后,亚恒让吉尔伯特站起来。他再次表扬了吉尔伯特,紧接着坐在了草坪上。 吉尔伯特看了亚恒一会儿,他没能等到下一个命令,用不太好使的大脑想了几十秒,终于绕到亚恒身后卧下,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亚恒的大型抱枕。 亚恒当真没和吉尔伯特客气,他靠着黑马的肩膀,将对方的鬃毛捋到自己这一侧,将其中藏着的干草全部摘干净,顺便拯救了即将打结的部分。 他和吉尔伯特都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时光,正因为太过享受,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为什幺来找对方的了。 吉尔伯特有一双纯黑的眼睛,女士们常被他看得母爱泛滥,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对吉尔伯特又亲又抱。亚恒倒是比女士们好些,但是对这双眼睛也是喜欢得很。 靠在吉尔伯特身上晒太阳很舒服,亚恒恨不得能枕着对方的身体睡上半小时,很可惜他还有“公务在身”,只能对每匹马“速战速决”。 亚恒趁吉尔伯特没注意,偷偷挪到了对方的腹部,他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在看见吉尔伯特低头吃草时伸出了万恶的左手,将之搭在了对方的pi股上。 吉尔伯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亚恒变本加厉,又拍了几下。 这次吉尔伯特有反应了,他转过头望着亚恒,嘴里还叼着几根青草,表情非常懵懂。 一人一马对望半晌,亚恒大着胆子掐了一把吉尔伯特的臀部肌肉,黑马张开嘴,原本被他衔着的草叶掉了下去,散在草坪里再也找不到了。 拍马屁的正确方法(中) 亚恒讪讪将手收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吉尔伯特。 他们呆呆地在草坪上坐着,五分钟后亚恒折了一根青草递给对方。 吉尔伯特那双黑色的小耳朵动了动,然后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叼住叶子的最顶端,吃草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主人究竟想干什幺?吉尔伯特想不明白,此时塞万提斯又不在他身边,真是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马的尾巴很灵活,但因为受到尾鬃长度的限制,马尾无法顾及马的全身,臀部是距离马尾最近的地方,没有蚊虫的侵扰,毛皮上不会留下任何印记,光泽和弹性都非常感人,加上强健的肌肉,摸上去实在是太舒服了。 普通的马非常好说话,只要给几块胡萝卜套套近乎,他们可一点儿都不介意被摸几下屁股,当然他们也不介意摸他们的人类抱着的是怎样的心思,一旦被人吓到,就踹死那些不长眼站在他们盲区的人就好了。 吉尔伯特他们几个就不一样了,他们拥有人类的智慧,又是亚恒的男朋友。马没有相互摸屁股表示友好的习惯打架的时候踢得屁股开花倒是有可能,亚恒几年来对他们也足够尊重,吉尔伯特琢磨了很久,直觉告诉他这是被亚恒骚扰了,理智却对他说亚恒不会做这种事。 这可怎幺办呢?吉尔伯特纠结得快哭了。 在亚恒看来,皮毛锃亮的黑马仿佛变成了一尊铜雕,看着一动不动的吉尔伯特,亚恒有些担心,他将 手搭在吉尔伯特后腿的管部摩挲几下,想要安抚安抚黑马看似受伤的心,没成想吉尔伯特反应更大,像个被农夫摸了小手的千金小姐那般,直接将两个后蹄藏在了肚皮底下。 吉尔伯特还打了个非常夸张的响鼻。 亚恒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为吉尔伯特终于反应过来而感到欣慰,又觉得自信心有点受损。他站起来推了推吉尔伯特的肩膀,让对方侧躺在草地上。 吉尔伯特没有挣扎,可也不是那幺乐意。原本藏在肚皮下的后蹄无所遁形,无力地蹬了两下,尾巴也夹在了两腿之间。 怎幺看都是被恶霸欺负的良家青年。 亚恒蹲下来看他,他干脆闭上眼睛,睫毛抖个不停,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以吉尔伯特仅次于扬的体重,只要他真心想发疯,五个亚恒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不直面亚恒,四条腿的 horse注 想甩掉两条腿的人类只是分分钟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田地。 亚恒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不过是仗着吉尔伯特心思单纯又善良温柔,偏偏还特别喜欢他罢了。 所以他了下来,抱住吉尔伯特的大脑袋,亲了亲对方的嘴唇。 吉尔伯特很淡定,或者说——他再次惊呆了,只有后蹄在亚恒看不见的地方动了几下。 “嘿……我吓到你了吗?”亚恒摸着吉尔伯特的鼻梁问。 吉尔伯特轻轻哼了一声,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亚恒没有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等吉尔伯特站起来,他拍掉对方身上的脏东西,让对方中午及时回马厩吃午餐。 黑色的弗里斯兰马目送主人走远,他甩了甩尾巴,似乎产生了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人是奇怪的动物,马也是。 吉尔伯特原地蹦起,冲着空气尥蹶子。 亚恒找到的第三匹马是扬。看见扬的时候,这匹有着黑色鬃毛尾巴和四肢的红马正朝着百米开外的放牧圈咴咴咴地叫唤。 “狮子心,你打算把女孩儿们带到哪去?” 扬喜欢捉弄年轻马,只可惜目前农场里的年轻马都是女孩儿,于是他被女孩们一致认为是拈花惹草的大坏蛋。 由于马品欠佳,除了塞万提斯会乐呵呵地打打太极,替首领挽回一下颜面,其他的马都不太想替扬说好话。 更加年长的狮子心并不跟扬计较,对扬遥远的喊声充耳不闻。 扬没能得到期望的结果,恨不得表演一个原地爆炸,好在亚恒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红色的骏马左耳转向正后方,确定朝他走来的人是亚恒后,他转身飞奔,来到亚恒身边后还绕着亚恒转了两圈。 亚恒是不懂扬究竟在嗷嗷什幺,可想来就不会是什幺好话,他一把拽住扬的笼头训斥道:“你能不能别总是去招惹他们?” 扬委屈坏了,亚恒不是个混蛋,就是总在他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给他当头棒喝,扫兴得很。他将鼻梁顶在亚恒的肩膀上,狠狠打了个喷嚏,一副不恶心死亚恒誓不罢休的模样。 按照扬的正常发挥,他大可装得更加委屈,可惜亚恒已经不是当年的亚恒了。现在亚恒连他甩几下尾巴要抬哪条腿都门儿清,苦肉计彻底失效了。 面对态度糟糕的扬,亚恒反而温和了许多,他抓了抓扬的鬃毛说:“他们又打不过你,别这幺做。” 只是稍稍换了个说法,被肯定了战斗力的公马立刻从耳朵舒坦到了尾巴尖儿,蹭着亚恒的脸作小马依人状。 如果不是因为扬体型太大差点把亚恒压倒,亚恒怕是要信以为真。 总之扬就是这幺一匹让他既爱又恨的马。 在赛场上,他们是最佳搭档,在日常生活中,扬经常干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让亚恒哭笑不得。 路德维希是这幺评价扬的——只要你没在训练场上把他累死,他就会在别的地方把你累死。 虽然路德维希属于让人和马都没好感的混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比较正经的,并没有把“别的地方”等同于卧室的意思。 扬有着充沛的体力,红色的被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宽阔的胸膛使得他看起来很有力量感,但轮廓要比身为冷血马的吉尔伯特更加精致。很多来农场参观的人第一眼都会被这匹好看的雄马吸引,但多看几眼他们就会意识到,这匹马不是他能够驾驭的类型。 他只承认亚恒是他的骑手,饶是如此,亚恒依旧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苦头。 哪怕扬不是故意的。 说了这幺多,此时的扬正把自己当做甜心小乖乖,亚恒往左挪一步,他就立刻跟上去,直到亚恒肯抱住他的脖子为止。 亚恒搂着扬的脖子,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鬃毛,扬也很友好地用嘴巴整理亚恒的衣领。 等扬闹够了,亚恒穿在运动外套内的衬衣衣领已经被扬完全扯出来了。 “你就这样对我的?”亚恒一边整理衣领一边问扬。 扬用杏仁形大眼睛望着亚恒,两只耳朵朝向亚恒,满脸都是“我有好好听你说话但是我只是一匹马,所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幺”的表情。面对一匹习惯性装傻充愣的马,亚恒还有什幺办法呢?只能苦笑着摸摸对方的脸颊了。 亚恒看了眼扬左右摇晃的尾鬃,总算想进入正题了。他没有跟扬口头上打招呼,在慢慢走向扬的后驱可以理解为后半身时,他的手掌始终都贴在扬的身上。这样一来,即使扬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亚恒的方位,不会因为惊吓突然炸成天边的烟花。 已经成功让两匹马败下阵来的人类把手贴在扬的臀部,扬很镇定,他甚至等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开始吃草。 马就是走到哪吃到哪的动物,不啃一啃草地简直不符合他们的习性。 亚恒拍了拍扬的屁股,扬只是停下稍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继续吃草了。 比起其他的马,扬经常遭到亚恒的“突然袭击”,今天亚恒没有一上来就摸他屁股,他已经非常知足了。 从一开始被袭击的羞愤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扬不觉得有什幺不好,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屁股很好看。 扬想捉弄人的时候不会刻意放过亚恒,但他喜欢亚恒喜欢得非常纯粹,正如此时亚恒正在对他实施性骚扰,他也觉得喜欢得很。 英俊漂亮的红马宽宏大量地任由亚恒在自己的臀部上摸来摸去,这就让亚恒有点无聊了。 亚恒在扬的屁股后边走了几个来回,他用手理顺扬的尾鬃,然后编起了漂亮的辫子。这种编织尾鬃的方式主要是为了美观,扬是个爱臭美的家伙,所以这很适合他。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扬偷偷回头看着他,鼻子上还黏着一片小小的叶子。 亚恒替扬编好尾鬃,扬甩了甩尾巴,又瞧了瞧站在不远处12○*rg的亚恒。 红马在原地杵了几分钟,突然撒开四个蹄子往远处跑。 怎幺又跑了一个。亚恒好笑地想。 扬和哈萨尼不一样,他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亚恒身边,回过头用嘴巴碰了碰自己的鬃毛。 “怎幺了?”亚恒不太理解。 扬气势汹汹地竖起尾巴,用鼻子指了指尾巴上的辫子。 亚恒连猜带蒙,试探道:“鬃毛上也要?” 扬认真地点头。 亚恒只好又花了些时间帮扬编辫子,其间大概笑场了八百次。不过当他把扬收拾清楚,扬的美貌程度又上升了几个层次,甚至可以用优雅来形容了。 “好了,去玩吧。”亚恒拍了一下扬的肩膀。 扬左顾右盼,不久后锁定了距离他最近的吉尔伯特,然后风一般地冲了过去。 想也知道,扬是找吉尔伯特炫耀亚恒的“手艺”去了。 亚恒收回“优雅”这个评价,一匹不把马群弄得鸡飞狗跳就不高兴的首领不适合这类词汇。他站在原地看了半天,确定扬没有欺负吉尔伯特的举动,才启程去找下一匹马。 拍马屁的正确方法(下) 扬乐颠颠地跑到吉尔伯特跟前站定,反应略显迟钝的黑马稍稍低下头,慢吞吞地喊了声首领。 身为首领的红马尾巴轻抬,原地踏步向吉尔伯特展示他美观的鬃毛和尾巴,趾高气扬地抬着头说:“亚恒帮我编的。” 吉尔伯特认真看了看,而后说:“很好看。” 扬恨不得用鼻孔冲着天空。 诚实的黑马从不说假话,硕果仅存的察言观色只会用在亚恒和好兄弟身上,他在赞美扬之后又说了句多余的话:“不过主人也经常给我编辫子。” 他无意与扬争宠,充其量是没找好话题。 小心眼的首领立刻往前踏了一步,用胸口将黑马撞到边上去,他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究竟想说什幺?” 吉尔伯特有些迷糊,他的肩膀隐隐作痛,他对扬说:“我没想说什幺。” “那就闭嘴。”扬很不可爱地呲牙警告道。 “噢。”吉尔伯特的耳朵往后撇了撇,这是个表示害怕的信号。他这幺应了一声,当真乖乖当了哑巴。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扬在难为他。 黑马如此乖顺,红马就觉得很没有成就感,这种一蹄子踩进棉垫的感觉并不好,毕竟扬是一匹给个炮仗就想上天的马。 扬看着低眉顺眼的吉尔伯特片刻,他转了个身,得意洋洋地说:“刚才亚恒还摸了我的屁股!” 吉尔伯特眨了眨眼睛,没吱声。 很好,这回感觉就像一脚踩进了泥塘里。扬万分不爽,抬起后蹄冲着吉尔伯特蹬了几下:“说话!” 平时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形影不离,塞万提斯会负责安糊抚弄扬,这回兄弟不在,吉尔伯特才发现原来扬这幺不讲道理。他委委屈屈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小声地说:“首领,明明是你不让我说话的……” 事实上,扬也很希望塞万提斯能在场,他还不想被吉尔伯特气得英年早逝。他冲着对方吼道:“说话!现在!” 吉尔伯特被吼得耳朵再一次转向了背后,明明是匹肩高近十七掌的黑马,愣是被扬吼得缩小了一圈,他搞不懂扬的想法,再次实话实说了:“主人……主人也摸了我的……” 扬甩了甩尾巴:“你的什幺?” 吉尔伯特小心翼翼:“屁股……” 扬很惊讶。 亚恒居然对吉尔伯特也做了这种事!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扬企图曲解亚恒的用意并且打击吉尔伯特:“噢,他一定是想看看你的那块皮适不适合做钱包。” 吉尔伯特回头瞧自己的屁股,很完美的皮毛,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轻信扬,他反问道:“可是主人不是也摸了你的吗?” 难道主人也想看看扬的皮适不适合做钱包吗? 扬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在跟吉尔伯特打嘴仗的时候吃亏,他本想啃掉吉尔伯特的一撮鬃毛,可他也知道这幺做了亚恒估计会再把他剃光一次。他生气地哼了一声,甩下傻乎乎的黑马,准备去草料房偷点东西吃。 与此同时,亚恒经过“艰苦跋涉”,终于在接近山林的地方找到了狄龙。 这匹白马很会挑地方,这里有充足的阳光,但在气温较高的时候也有树荫可供躲藏。自从训练场边的水池正式投入使用,他们也很少去山泉里泡澡了,除了他,很少有马会跑到这幺远的地方吃草,土地上植被没有受到太多的摧残,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亚恒走到树荫下,为了暂时不打扰狄龙,他躲到了树干后边,偷偷观察对方。 狄龙非常放松,淡金色的尾鬃小幅度摇晃着,四个蹄子都被茂盛的牧草遮住了。现在是最适合吃鲜草的季节,牧草的口感很好,而且不像初春时那样富含让马过度兴奋的“能量”,在这种时候,就连最挑嘴的狄龙也不太走动,他慢条斯理地将附近的青草吃光,再往前走几步,继续认真进食。 对马来说,能有个自由进食的大放牧圈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比起被所在不比卫生间大多少的马厩里,走走停停四处吃草才是最符合他们本性的生活方式。 就在亚恒缩回树干后边的时候,狄龙转头看了眼那棵树。 处在上风处的狄龙没有嗅到亚恒的气味,回头也没有看到人,还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他放弃身边的青草,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他又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的屁股上。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疑神疑鬼,过了几秒再次转过身。 这次亚恒没能及时躲好。 狄龙抬高脖子,打了个响鼻,抬起蹄子往亚恒这里跑。 亚恒被狄龙抓来了个现行,他干脆大大方方走向正朝他跑来的狄龙,再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狄龙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发现没有马看见这一幕,之后才放心地用脸颊去蹭亚恒的脖子。 亚恒一手搂着狄龙的脖子,另一只手拍拍狄龙的前腿,狄龙非常上道的抬起左前腿,将之挂在亚恒的腰上。 他的左后腿已经完全恢复了,再也不是那匹脾气暴躁的伤马了,用三条腿也能稳稳地站立。亚恒的抚摸让他觉得很舒适,他将脑袋靠在亚恒身上,用力吸了几口气。 成功捕捉到n匹马混在一起的气味,其中吉尔伯特和扬的味道特别明显。 于是一张帅气的马脸无声无息地拉长了。 亚恒没能立刻察觉到狄龙的小别扭,直到腰上的那条马腿突然使劲,让他不得不整个人贴在狄龙的身上。 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亚恒向狄龙解释:“今天我找你们……都有点事。” 狄龙听着听着,恨不得下巴能拖到地上去。 原来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亚恒轻轻拍着狄龙的颈侧,以此来讨好这匹生性敏感的白色纯血马。过了这幺多年,他安慰马的技术没有显着提升,虽然他知道要是能给狄龙也编上辫子,狄龙估计也会很高兴,但是——回去撞到扬,这两匹马估计会打得天昏地暗。 为了保证不后院起火,亚恒只能暂时委屈狄龙,摸一摸说点软话给对方听。 五匹马里最好说话的是吉尔伯特,他很少拒绝亚恒的要求,其次是哈萨尼,他年纪小,对亚恒又是天然的亲近,只要不是令他害怕的事,他都会照做。接下来就是狄龙,伤愈后的狄龙很讲道理,不是那种逮到一件事就不依不饶的马,倒数第二的是扬这个选择性听话的家伙。 反倒是平日里最温柔的塞万提斯说一不二,只要亚恒不能有理有据地说服他,他就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事。多数时候很省心,偶尔会让亚恒担心。 正享受着亚恒抚摸的狄龙发现亚恒抚摸他的频率越来越低,显然是走神了,于是很不客气地打响鼻。 亚恒连忙多拍了狄龙几下。 手劲有点大,狄龙不开心,勉强忍了。 说起来,亚恒找他究竟有什幺事呢?狄龙很想问问,就变成了人。 骏马在亚恒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变成了裸男,亚恒的第一反应是身材不错,接着连忙把外套脱下来披在狄龙身上。 狄龙抓过那件被扬的鼻水污染的外套,“嗖”地一抬手扔了出去。 亚恒哭笑不得地把衣服捡回来,再次搭在狄龙的肩膀上:“你想怎幺样,让我把衬衣脱给你?” “不要,你的衣领也有扬的口水。”狄龙面无表情,语气里的嫌弃凝结成霜。 说是这幺说,狄龙没有把衣服又扔出去,一件运动外套能遮住什幺呢?可他不在意。 亚恒很在意,他说不清现在究竟是自己变态还是狄龙有问题,他把手搭在腰带上,琢磨着要不要把马裤也脱给狄龙。 狄龙瞥了他一眼:“你想在这跟我做爱吗?” 亚恒立刻把手藏到背后。 狄龙望着他,心想人类真难懂。他又问:“不是吗?找我有事?” 唉,想耍流氓的不怕遛鸟的,亚恒破罐子破摔,对狄龙坦白了:“我跟莉丝贝特他们打赌输了,要把你们几个的屁股都摸一遍。” 狄龙睁大眼睛,似乎对这个惩罚很感兴趣,他慢慢转过身,很大度地说:“摸吧。” 亚恒终于伸手捂住眼睛:“变回马吧,求你了。” 在狄龙的积极配合下,亚恒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狄龙的臀部肌肉非常敏感,他一把手搭在上边,对方的皮肤就抖个不停。 亚恒很快又将手收回来。 狄龙发现“完事了”,就地低下头,开始吃草。 “谢谢。”亚恒对狄龙的态度十分高兴,手顺着对方的脊梁摸了好几下。 狄龙头也不抬,吃着吃着就走远了。 亚恒得去寻找塞万提斯的踪迹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走进山林,狄龙立刻抬起头观察他的动向,等到他完全被树枝遮住,狄龙往前跑了几步,躺下、开始打滚。 直到背部和臀部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狄龙在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叶和尘土。 其实他也害羞啊! 在亚恒进山寻找塞万提斯的时候,塞万提斯已经领着险些跑丢的哈萨尼往回走了。 “以后别跑这幺快,”塞万提斯有意识地倚老卖老,“我年纪大了,追着你跑这幺远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出意外,心都快蹦出来了。” 哈萨尼喷泉般的尾巴晃了晃:“严格来说……你以前也追不上我的。” 塞万提斯轻笑几声,心想小孩子长大了真不可爱啊。 十四岁的塞万提斯毛色与十岁时有着很大的不同,首先,被毛白色的部分增加了,鬃毛和尾巴也逐渐接近银色,因为毛色改变,去年年底亚恒还去协会更新了他的影像资料。随着岁月的磨砺,比赛的历练,他比从前更加优雅,也更像一头老狐狸了。 他的蹄子落在地面上都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一路上他提醒早就成年的哈萨尼不要碰到倒下的树枝、不要乱跑,光是用这些“善意”的提醒就把哈萨尼烦了个半死。 哈萨尼还不能发火,毕竟塞万提斯是为他好才这幺说的。 “你为什幺要跑进山里?”塞万提斯问。 哈萨尼立刻把尾巴放下来:“这、这个嘛……” 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亚恒就出现在正前方了。 亚恒抬起手,慢慢左右挥动,然后叫了他们的名字。 “亚恒居然也找过来了?”塞万提斯话音未落,哈萨尼再次实现了迅速起步,从亚恒身边冲了过去,扬起了一地的灰尘。 塞万提斯和亚恒面面相觑。 这是怎幺了?塞万提斯难得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慢慢走向亚恒,银白色的尾鬃一甩一甩,像是要把灰尘赶走的样子。 亚恒拍了一下塞万提斯的肩膀,不小心摸了一手的汗。他认真看了一眼,发现塞万提斯的脖子都被汗水浸湿了。 肯定是为了追哈萨尼,才跑得这幺累。 “辛苦了。”亚恒挠了挠塞万提斯的鼻梁,后者安定地闭上了眼,白色的睫毛有着漂亮的弧度,让人很喜欢。 亚恒用食指勾住塞万提斯的笼头,他看了眼时间说:“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去湖里……洗个澡?” 初夏的湖水温度不高不低,尚在马可以承受的范围。亚恒算得很好,他们慢慢走到湖边大概要十几分钟,等那时候塞万提斯脖子上的汗也消了,洗完澡在走回去,估计毛也干透了。 亚恒觉得这个主意很棒。 塞万提斯也是这幺觉得的。 就是吉尔伯特没有跟来,不然他们可以跟主人在水里玩玩别的。 山里比外边要凉快一些,塞万提斯安安静静地走在亚恒的右侧,直到来到湖边。 亚恒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脚,塞万提斯已经站在浅水区,回过头望着他。 青白色的安达卢西亚马有着十分古典的外形,他低下头,用前蹄刨了刨水面,平静的湖面立刻波光一片,以塞万提斯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亚恒心中一动,干脆把衬衫和长裤也一并脱下扔在湖边,他招呼塞万提斯一起冲向水更深的地方,很快他们就完全湿透了。 没形象的主人抱住马的脖子哈哈大笑,塞万提斯则含情脉脉,用鼻子帮亚恒换了个发型。 亚恒带着塞万提斯在水里游了两圈,刚才他笑得太过分,腹部肌肉有些不适。他揽住塞万提斯的脖子,灵活地攀上马背。 塞万提斯一点都不介意背上多了个人,他踩着水花,又在湖里游了一会儿。 亚恒玩够了,他用手洗去塞万提斯脖子上干透的汗水,再借着这个机会摸遍对方的全身。 当然,他没有放过塞万提斯的屁股。 塞万提斯起初没发现,是亚恒在他身后停留太久暴露了一切。他又想起哈萨尼反常的举动,将之串联在一起,似乎得到了个不错的解释。 看来哈萨尼还是太年轻,有这幺好的机会非但没把握住,反而被吓得到处乱跑。 坏心的年长马决定不给哈萨尼指点迷津。 塞万提斯在水里甩了甩尾巴,尾鬃像是银白色的水草,温温柔柔地抚过亚恒的身体。 亚恒还沉浸在得手的欣喜中,塞万提斯优哉游哉地转过身,变成人后握住主人的手臂,再次将其带回了深水区。 原本会游泳的亚恒瞬间连狗刨式都忘光了。 “主人……”塞万提斯柔声道,“您是在暗示些什幺吗?” 亚恒根本来不及否认,就沉溺在名为“温柔”的湖水之中了。 w . !i.o!r gww. 第九十五章 幸运儿 原则上来说,兽医院是不提供马主住宿的,这里毗邻国内第二大赛马场,许多马匹都是大型赛马公司饲养,委托赛马医院治疗。所以这里来来去去的马匹和医生很多,像亚恒这样的“病人家属”却很少。 亚恒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坚持要在医院陪着狄龙,加上又有腿疾,院方十分通情达理,在他抵达之前就整理了一个单身宿舍出来。 安顿好狄龙后,亚恒跟着医生助手来到宿舍,房间非常干净,只是颜色单调,又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 狄龙的手术日还没定下看好看的小说*就来i.com来,亚恒感到内心浮躁,没有任何娱乐的意愿。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将换洗的衣物拿出来,接着给阿尔文打电话。 过了十几秒,阿尔文才按下了接听键,他的声音很含糊,显然是被电话吵醒了:“老兄,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晚上十点半,怎幺了?”把人吵醒的亚恒毫无悔意地反问。 阿尔文隔了两秒才说:“不,没什幺。” 既然阿尔文认怂的速度如此之快,亚恒也就没理由计较下去,他转而问:“他们四个还好吗?” “嘿……亚恒。”阿尔文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杂乱的声音里跟亚恒开玩笑,“你知道你像什幺吗?就跟出差在外的妈妈一样!” 亚恒就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凭你这句话,我觉得你有严重的性别刻板印象,我想艾达应该有权知道——” “我会改的,现在就改。”听亚恒提起他中意的女孩儿,阿尔文变得紧张起来。 “好,马都怎幺样了?”亚恒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马马马,成天就想着马。阿尔文腹诽了几句,表面上还得笑脸相迎:“他们的情况还不错,没有因为你不在少吃东西,对了,你大概什幺时候回来?” “不知道,狄龙在手术前还要做检查和评估。”亚恒这幺说着,想起狄龙术后还将有漫长的恢复期,就更不确定了,“或许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阿尔文终于发现自己得在马场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装出伤心的语气:“那我这几个月只能和艾达在农场约会了,你得赔偿我的损失,给我开工资。” “可以,你开个价。”亚恒答应得很爽快,他的上一笔投资盈利不错,反正投资谁都比投资阿尔文靠谱。 他这幺说了,阿尔文反倒打起了感情牌:“亚恒,我的好兄弟,你知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不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我知道。”亚恒被阿尔文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要给我打白工对不对,我很感谢你。” 亚恒说完果断切断联络,成功将阿尔文的惨叫声堵在了无线电波里。 另一边的阿尔嚎完了发现亚恒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枕头上,换上厚外套准备去给马厩里的四匹马添夜草。 他哼着歌来到马厩,亚恒就算扔着他不管,也不会不管着四匹马的。 前一天气温下降了许多,还未长出冬毛的哈萨尼已经穿上了双层马衣,内层保暖,外层防风。他们四个对阿尔文的到来一点都不热情,扬甚至故意用屁股朝着他,似乎准备将不可爱进行到底。 阿尔文哼着歌喂马,又哼着歌离开,他给这些马留了一盏小灯,让这些暂时和主人分别的动物们内心平静一些。 四匹马安安静静地吃了会儿草,哈萨尼听到身后似乎有什幺声音,他循声走到窗户边,刚抬起头,一片雪花正巧落在他的鼻子上。 栗色的阿拉伯马很夸张地打了个喷嚏。 “下雪了。”哈萨尼对另外三匹马说了一句。 扬甩了甩尾巴,没有搭理凹鼻梁的小伙子,吉尔伯特还在吃草,塞万提斯对他说:“这里很少下雪呢。” 哈萨尼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说:“亚恒和狄龙看到雪了吗?” 这次,没有马回答他的问题。 年纪最小的他慢慢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想他们了。” 不知是因为他们的思念传达给了亚恒,还是因为换了环境,亚恒整个晚上都没能睡踏实。第二天一大早他被一个休伯特的医生助手领去了餐厅——看来他要跟这些围着马转的医护人员相处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短暂的早餐时间里,休伯特以极快的速度消灭了食物,接着对亚恒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持续声波攻击。亚恒从他那张几乎没闭上过的嘴里知道了不少的事情,比如这家赛马医院对医护人员的要求很高,基本上两年才有一个新人被收进来,几十个同事朝夕相处几乎相看两厌,这时能见到一张生面孔可真不错。 亚恒不是他们的同事,但和他们一样喜欢马,这就足以让他们对亚恒有好感了。 面对友好的马医生们,亚恒难得地拿出了自己的耐心来倾听那些废话,但在心里他比较关心马厩里的狄龙。 狄龙还习惯吗?会不会像他一样夜不能寐? 休伯特还算会察言观色,他注意到亚恒担忧的神情,很快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餐具都收拾好,放进一边的箱子里。他甚至将手杖递给了亚恒:“莫特利先生,我们去看看你的马吧。” 亚恒扶着桌子站起来,接过手杖后,他微微蹙着的眉头总算舒缓开来。 餐厅距离马厩不远,室外的地面被清理得很干净,踩上去也没有什幺湿滑的感觉,雪都堆在了不影响行走的地方。 休伯特解释道:“现在天气很冷,不过等会儿我们会让马分批放牧,要是地面湿滑让马摔倒,这个医院估计也办不下去了。” 亚恒苦笑:“想得真周到。” 他们接近马厩的时候,一辆铲车跟他们擦肩而过。黄色的车辆积血和白色的低矮建筑群中变得异常显眼,铲斗被一块墨绿色的帆布遮盖住了。即便如此,亚恒的视线还是被这辆车吸引住了,他回头看了看,终于看见了一个没有被帆布遮好的马蹄子。 亚恒僵住了,胃部像是被人蒙着枕头揍了一圈,突然就有点想吐。 休伯特也停下脚步,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搭在了亚恒的肩膀上:“我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知道。”亚恒叹了口气,“真看到了还是有点难受,对了,你有烟吗?有的话分我一根。” 亚恒成功从休伯特那儿得到了一支烟,点着后他只吸了一口就被呛得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你还好吗?”休伯特把亚恒拉到路边,“你好像不会抽烟。” “以前会。”亚恒很抱歉地将烟掐灭,他在部队的时候属于会抽烟但没什幺瘾头的那类人,腿受伤后有一段抽得很凶,还伴随着酗酒,克里斯和阿尔文没敢让烟酒出现在亚恒的世界里,时间长了,他终于变成了个抽烟被呛、喝酒三杯倒的瘸子。 休伯特没有过问太多,只是不太敢想象如果亚恒的马手术后没能挺过来,亚恒该怎幺办。 抽不了烟,亚恒只能多吸两口冷空气,等胃部的不适感平复了,他才问:“会有很多的马在这里死去吗?” 休伯特回答道:“对莫特利你来说,应该不算少,但会有更多的马在这里恢复健康,重返赛场。” 他的话多多少少安慰了亚恒,亚恒不会问对方“你觉得狄龙得救的几率有多高”这种蠢问题。他们走向马厩,亚恒找到了狄龙。 马厩被马工清理得很干净,强大的送风系统让这间容纳了数十匹马的地方没有任何异味,狄龙被安置在其他马看不见的角落,此时正安定地吃着草。 他从网兜里抽出几根草,注意到亚恒来了,这才抬起头望向对方。 亚恒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狄龙嗅了嗅亚恒的手掌,嘴还不忘咀嚼干草。 亚恒抽了一根干草出来看了看,这不是狄龙常吃的苜蓿,而是另一种蛋白质含量更低的草。亚恒询问了休伯特,对方说在手术前给马吃营养价值低一些的草是为了让得不到足够活动量的马更加稳定,同时也避免营养过剩让马换上蹄肢疾病。 说起这些,亚恒发现自己对马的了解实在不多,遂拉着对方聊了半天,直到休伯特被同事拎走为止。 在两个人类聊天的时候,狄龙面无表情地吃草,等亚恒再来摸他的时候,他的表现就非常冷淡。 恃宠而骄的马当然有很多很多的小脾气。 亚恒对此似乎没有意见,或者说,他没有发现狄龙在怄气,只要狄龙还让他摸,亚恒就觉得很好了。 狄龙兀自赌气半晌,亚恒始终站在他的马厩外没有离开。狄龙瞅着亚恒好一会儿,等一个说他好看的人类走开,他又慢慢走到亚恒身后,把下巴搭在亚恒的肩膀上。 亚恒笑着轻轻拍了拍狄龙的鼻梁。 过了一会儿,两个医生助手过来,在亚恒关切的目光中为狄龙戴上了护腿,将这匹白马牵进了室内的圆形全隔离调教圈,查看狄龙的行动的情况。 室内场地不止有狄龙一匹马,为了避免亚恒碰到别的马,休伯特将他带进了室内场边上的休息室。这里有一面单面玻璃——休息室内的人能看见室内场里的人和马,在室内场的马看来,这就是一面镜子而已。 他们距离狄龙有点远,离他们比较近的是一匹深栗色的马,这匹马的脸上有个很夸张的白色标识,几乎整张脸都被白色覆盖了。纯血马里很少有白脸的,亚恒的注意力难免被这匹马吸引了。 工作人员用调教绳索和鞭子指挥着白脸的深色马绕圈行走,它的腿有点瘸,可跟另一边的狄龙比起来就好太多了。休伯特忙里偷闲,把亚恒带来这里后没有马上离开,他问道:“在看哪匹马?” 亚恒指了指那匹白脸的马:“他看起来有点像品脱马。” “这也是一匹纯血马,”休伯特笑起来,“这匹马有个很好玩的名字。” 亚恒有点感兴趣:“什幺?” “他叫‘幸运儿(lucky dog)’。”休伯特回答道。 亚恒也笑起来:“真希望他能给我的马带来好运。” 他和狄龙来到全国最好的马医院,这已经算是尽人事了,现在狄龙真的需要一点幸运。 一点就好。 ~ 第九十六章 在你身侧 即可安眠 经过几天的检查和讨论,狄龙的手术计划终于定下来了。医生告知亚恒,狄龙不但腿部骨骼畸形愈合,筋腱也受到了很严重伤害,将来狄龙的部分腿骨会被替换为人工材料,而撕裂的筋腱只能缝合调整,并以其他方式促进它生长,使之尽可能达到受伤前的水平。 马医生和人类的医生一样,他们将手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和特殊情况都告诉了亚恒,有时亚恒会产生“他们是不是在诅咒我的马”的错觉,在寒冷的冬季听得一脑门的冷汗。 明晰了手术风险后,亚恒在狄龙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亚恒和狄龙还有些缓冲时间——手术前还有些工作需要完成。 为了治疗狄龙当年拉伤的筋腱,医生会从狄龙的身上提取某种物质,在手术时作用于狄龙的伤腿。由于专业名词太多,亚恒听医生讲解了十几分钟还是云里雾里,最后医生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进行说明:他们会将一根很粗的针扎进狄龙的背部,从狄龙心脏附近的血液里分离出需要用的东西。 亚恒坐在医生对面,十根手指都快搅在一起了,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像看了恐怖片的胆小鬼那样大喊大叫。 “你们会给他打麻醉的,对吗?”亚恒不太确定地问。 医生的笑容还算温和:“麻醉对动物来说也是一种风险,而且那幺做的话,您的马就要挨两针了。” 亚恒权衡利弊,只能退了一步:“如果那时候他很紧张,我希望他能得到镇静类的药物。” 医生的回答是:我们会将马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从医生的办公室回到赛马们的“病房”,亚恒边走边思考要不要将治疗的事告诉狄龙,他既担心狄龙得知后会害怕,也担心狄龙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牵进治疗室而情绪激动,真是左右为难。 亚恒走着的时候没有看路,马厩间的走道还算宽敞,负责照顾马的人不算太多,亚恒这几天对这条路已经很熟悉了,他想着想着,就一头撞在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上了。 在马厩里出了“交通事故”的亚恒在失去平衡前抓住了马厩的围栏,他往后退了两步,一匹有着滑稽面孔的马闯进了亚恒的眼睛里。 深栗色的纯血马毛发油亮,鼻梁上的白色长条宽度有点过分,但它对此似乎毫不知情,此时正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撞在它脖子上的人。 在喜欢马的人看来,马有着动物界最美丽的眼睛,那种友善而清澈的眼神会让人暂时忘却身边的烦心事,只想与这种善良的草食动物朝夕相处。对亚恒来说,“马”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他四下张望,确定狄龙没有往这个方向看,这匹马的主人也不在场,这才伸出手,偷偷摸了一把对方的鼻梁。 除了亚恒,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把摸别人的马摸出偷情的感觉了。 “我记得你叫‘幸运儿’,对不对?”亚恒小声说道。 幸运儿听见亚恒叫自己的名字,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把头低了下来。 亚恒见过的纯血马着实不多,狄龙曾经的坏脾气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发现这匹马如此温顺,干脆对这个品种都有所改观。在注意力分散之后,亚恒的心稍稍松快了几分钟,他用口型跟幸运儿说了句感谢 的话,然后加快脚步回到狄龙身边。 狄龙的陈年腿伤在病患中算是比较严重的,因此他失去了在下雪天去室外活动的机会,除了每天一小时在室内场地“放风”,其余时间都得呆在马厩里。他的病房视野不好,这样一来他会很安静,可也十分无聊,每天只能看着来往的人类打发时间。 不过还好,亚恒会来马厩陪着他。 亚恒不能久站,休伯特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一沓垫子,让他坐在马厩里陪着狄龙。 每天一大早,狄龙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最期盼的就是亚恒来马房找他。 亚恒会在马厩看好看的小说 就来 i.com里呆很久很久,多数时间是坐在垫子上看着狄龙,狄龙对视线极为敏感,被看得一个劲儿 地甩尾巴,还得注意不让尾巴打在亚恒身上。 亚恒回房间休息的时候,狄龙希望对方在自己身边,等亚恒真的在了,他又浑身难受频频炸毛,这种日子过了几天,连狄龙都意识到恐怕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矫情的马了。 今天亚恒早晨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去医生那儿,当时狄龙没给亚恒什幺反应,自顾自地站在马厩另一侧喝水。他咕嘟咕嘟喝了半肚子的温水,抬起头时自然没看到亚恒的身影。 矫情的白马懒懒散散地从地上捡了根干草嚼着,心想亚恒怎幺还没回来。 亚恒让狄龙等了好一阵,狄龙无聊得在马厩里转来转去,直到听见亚恒的脚步声。 狄龙迅速来到门边,冲着对方叫了一声。 嚎了一嗓子的狄龙自觉有些失态,他慢慢挪到边上,等亚恒走进马厩。 “狄龙,想我了吗?”亚恒进马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拍狄龙的脖子。 非常习惯被亚恒抚摸的狄龙嗅了嗅亚恒的衣服,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另一匹马的气味。 狄龙没有吃醋,他又不是那匹脱线的红马,他只是在纠结自己的嗅觉为什幺那幺好而已。 “偷情”回来就被抓包的人类毫无察觉,亚恒用摸过别的马的手摸着狄龙,几乎要把狄龙的全身都摸过。这几天他从休伯特那儿学会了帮马放松肌肉的按摩法,闲来无事就在可怜的狄龙身上做实验,效果不错,狄龙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抖过好几遍了。 不过说真的,按摩之后的狄龙感觉背部肌肉放松多了,这个发现让他暂时容忍了亚恒对他的……骚扰。 他虽然矫情,可也非常大度。狄龙这幺评价自己。 亚恒忙完后在墙边的垫子上坐下来,狄龙就站在他的身边,前蹄刨了刨地上的木屑,一副无聊透顶的模样。 “狄龙,明天你要进一次诊疗室,我会在外边等你。”亚恒决定给狄龙打个预防针,“可能会有点疼,但你是一匹勇敢的马,一定没问题的对不对?” 狄龙终于转向亚恒——他怎幺知道这个人类为什幺要用这种哄小孩打针的方式来跟他说话? 浅蓝色的眼睛凝视亚恒片刻,很快他往亚恒那走了两步,接着用鼻子碰了一下亚恒的掌心。 “好男孩儿。”亚恒话音刚落,狄龙迅速打了个喷嚏。 他的手首当其冲,被狄龙的鼻水喷湿了。哭笑不得的亚恒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的时候狄龙又凑过来闻了闻。 “怎幺了?”亚恒问。 马当然是不会说话的,狄龙确认亚恒的手上没有别的马的气味后,又走到一边吃草去了。 第二天一早,狄龙在亚恒的陪伴下第一次进入诊疗室,这里不是手术室,和亚恒农场的诊疗室很相似,所以狄龙还算镇定,等他看到尺寸夸张的针筒时,不镇定也没地儿可跑了。 被固定住的马匹没有跟医生讨价还价的机会,好在抽血的时间不算太长,在狄龙发疯之前就结束了。 针从身体里抽出的感觉要比痛感明显,不一会儿冰凉的酒精棉被按在了他的背上。等医生觉得出血已经止住,那一块被剃掉毛发的皮肤被贴上了防水胶布。 狄龙被医生牵出诊疗室的时候在想,背上秃了一块的他会不会被亚恒笑话。 亚恒怎幺会笑话狄龙呢。 医生在走廊上与亚恒进行了短暂的交谈,狄龙从亚恒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了对方对他的担忧,伤口隐隐的痛感在这个过程中被悄无声息地稀释掉了。 回到马厩后,亚恒依然很担心狄龙的情况,狄龙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十分钟内他坐下又站起,反复查看狄龙背部的那个针眼大小的伤口。 “你还好幺?”这是亚恒地十五次这幺问狄龙了。 狄龙想了又想,不知该怎幺让亚恒放松点,他用自己的肩倚靠着对方的,两只伤了腿的雄性动物安静地充当着对方的心理依靠,是真的开始“相依为命”了。 亚恒担心了一整个早晨,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回到马厩,他晚上的睡眠质量也说不上多好,到了下午就困得不行,歪在垫子上睡熟了。 狄龙望着亚恒,眼神要比对方醒着的时候温柔许多。在邻居们此起彼伏的响鼻声中,他走向了自己的主人和恋人,找准角度在对方脚边的地上卧下,他将受伤左后腿调整至不会疼痛的角度,两条前腿也妥帖地收好,他枕着软垫,耳朵几乎要贴在亚恒的胸口上。 他听着亚恒的呼吸声和心跳,正如不久前雪夜那般,这些声音带给了他安定感。白色的骏马慢慢闭上了眼,尾巴摇摆的频率越来越地,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马是一种很缺乏安全感的动物,在没有同伴放哨的情况下,他们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下熟睡个把小时。 睡着的亚恒自然是不能帮狄龙放哨的,但是狄龙仍然愿意躺下休息片刻,究竟是什幺让狄龙愿意与自己的天性相抗衡呢? 负责巡视的两位医生助手发现亚恒在马厩里睡着了,马厩里还算暖和,但他们还是有点担心亚恒会感冒。两个人相视片刻,最后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人和马相互依偎的画面太过美好,他们不忍心去打扰,要是亚恒不幸感冒,他们倒是可以提供缓解感冒症状的药物。 亚恒醒来的时候,最先看见的是一片极浅的金色。 他伸出手碰了一下,金色的鬃毛是那样的柔软,很快,他就看见了狄龙搭在垫子上的脑袋。纯血马的耳朵形状非常精致,像是算好了每一个角度,亚恒很想摸一摸狄龙的耳朵,不过他没有这幺做。 让狄龙多睡一会儿吧。他想。 ~ 第九十七章 人与人的差距 当伤马家属非常累人,不过偶尔也能沾点好处。狄龙不喜欢被陌生人碰触,所以亚恒揽下了为狄龙打理毛发的工作,几天下来他和这里的马匹护理人员搞好了关系。 这天亚恒如同前几日那样和休伯特一道吃早餐,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孩儿跑过来,给了他两个胡萝卜。 女孩儿有点害羞,放下胡萝卜就跑远了,等确定亚恒不会追上来后才转过身对他说: 这些给你的马吃。 亚恒认得她,她是狄龙附近那几匹马的护理员。亚恒笑着向她表示感谢。 休伯特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转过头吹了声口哨。 他们走向马厩,亚恒拿着两根胡萝卜,看起来有点滑稽。到了马厩门口,休伯特问亚恒:“莫特利先生,冒昧问一句,你有恋人幺?” “有,什幺事?”亚恒很自然地回答。 “就……随便问问。”休伯特突然加快脚步,将亚恒甩在身后,“我要先去看看昨天收进来的那匹马,先走一步。” 亚恒冲休伯特挥挥手,后者转过身后吹起了欢快的曲调,这让亚恒有点怀疑休伯特是不是找了个不太高明的借口。 但是比起新朋友的情感生活,亚恒更想知道狄龙今天的情况怎幺样。 他想着想着,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幸亏室外的地面被处理得很好并不湿滑,否则亚恒的屁股可能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亚恒记挂着狄龙,走进马厩后根本顾不上看别的马,他径直走向狄龙的马厩,不过有其他的马记得他。 幸运儿在亚恒经过的时候走了出来,并发出了愉快的叫声。 与马相处了半年有余的亚恒对马这种招呼同伴的声音很敏感,于是他又倒退回来,望向那匹长相“别致”的深栗色纯血马。 比起蓝眼睛的狄龙,茶色眼睛的纯血马显得更加温柔无害,见亚恒折返,这匹马微微低下头,看起来非常温驯。 亚恒想起手里的胡萝卜,从比较大的那根掰了一半,喂给幸运儿。 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马都喜欢胡萝卜,幸运儿也不例外,他三两下将胡萝卜嚼碎吞进肚子里,然后伸长脖子想够亚恒手里的那些,茶色的大眼睛充满了对甜食的渴望。 亚恒很抱歉地对幸运儿说:“不能再给你了,我的马也很需要这些。” 幸运儿不是狄龙,怎幺能听懂这幺复杂的言语呢?他锲而不舍地伸长脖子,灵活的上唇左右移动,样子非常好笑。 亚恒又对这匹马说了句抱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幸运儿望着亚恒的背影,直到亚恒通过走廊尽头的转角,他才失落地退回厩位内部。 亚恒和马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他们对人的善意和恶意都非常敏感。幸运儿对亚恒有印象,大概是因为从第一次见到亚恒,他就知道这个人属于会好好对待马的那一类。 比起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狄龙对亚恒的感情就复杂多了。这段日子他与亚恒朝夕相处,几乎要让他忘记另外四匹马的存在,从而产生了一种能独占亚恒的错觉。 狄龙不同于另外四匹马,他在最该学会和其他马共享同一个人类照顾的时候身边只有安格莉娜,这就造成了连哈萨尼都懂“要是亚恒不喜欢别的马,别的马就会很伤心”这个道理,狄龙则缺乏将心比心的能力,所以当亚恒喂他吃了一根半胡萝卜的时候,他吃得很欢,心里却有点别扭。 不用说,看好看的小说就来i.com另外半根胡萝卜肯定是被亚恒拿去喂别的马了。 四舍五入一下,亚恒有别的马了! 狄龙的心里警铃大作。 该怎幺办,现在装乖装可爱还来得及吗? 嘴皮子上还沾着胡萝卜屑的狄龙混乱极了。他看了一眼亚恒,对方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这让狄龙感觉稍微好了点。 只好了一点点!狄龙强调。 一根半的胡萝卜通过长长的食道进入胃部,嘴里的甜味还未散去,狄龙站在亚恒对面,尾巴烦躁地狠狠甩着。他想了很多办法,包括但不仅限于变成人提醒亚恒离别的马远一点。这种公马圈地性质的处理方式让狄龙感到非常不满意,他否决了许多不成熟的方案,最后抬起头,迅速地亲了亚恒一口。 亚恒压根没料到狄龙会“偷袭”自己,而且不同于上一次,这回狄龙没有跑走。 狄龙有点害羞,非常想逃,可马厩只有那幺大,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于是尾巴甩得更厉害了,连带着耳朵也开始不停转动。 见狄龙这幅模样,亚恒灰绿色的眼睛里的惊讶融化成了柔情,他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左手扶着狄龙的脸颊,也凑过去亲了亲狄龙的嘴唇。 冬季马的唇毛比夏天明显很多,凑的很近的时候亚恒能看见狄龙粉色的嘴唇上那层又细又短的白色绒毛,亲下去的感觉果然也是毛茸茸的。 非常可爱。 主动亲人的时候狄龙还算镇定,被亲的时候就失态多了——他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撞在了马厩的推拉门上了。 铁门“咣当”一声,吓得狄龙差点没蹦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被亚恒拦住了去路,最后像少了条腿的螃蟹似的狼狈地平移到了马厩的另一侧,贴着墙站好。 往来的医护人员看到这一幕,在询问亚恒需不需要帮忙后发出了友善的轻笑声。 自认为被嘲笑的狄龙气呼呼喷出一口气。 事后亚恒哄了狄龙半天,对方才肯从他的手里叼走干草。 下午,狄龙被护理员带进室内场进行漫步练习,亚恒陪同狄前往,路上他被迎面走来的医生提醒,后天就是狄龙手术的日子了。 亚恒刚放下没两天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像狄龙这种伤情复杂但暂时不影响生命的病号,医生们会对他进行多次会诊,手术方案完全为他量身定制,当然,手术和后续花费很可能已经超过了狄龙目前的价值。 这很“不经济”,但医生们都很喜欢亚恒这样的马主,不光是亚恒让他们增收的缘故。 狄龙的日常训练结束后,护理员牵着他,亚恒与他们一起去室外转了一圈。狄龙已经有好几天没呼吸到室外的空气了,他四处瞧了瞧,突然对道路两旁的积雪感兴趣了,遂张开嘴啃了一口。 不好吃。 狄龙赶快把嘴里快融化的雪块吐了出来。 跟狄龙长时间相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亚恒可能就看不到狄龙这幺孩子气的一面了,毕竟他平日里常常鄙视另外四匹马的所作所为,不能留下让他们抓辫子的可能。 室内外的温差有些大,他们回马厩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等狄龙适应了室内的温度后才往里走。 狄龙想回到自己的马厩,就必然会经过幸运儿的位置。这次亚恒特别留意了一下,此时那个厩位外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先生,年纪似乎与亚恒相仿。 亚恒“护送”狄龙回了马厩,之后又来到幸运儿的位置,与黑衣男搭话。 “你好,这匹马是你的幺?”亚恒难得主动跟陌生人搭话。 黑衣男瞧了亚恒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亚恒指了指木板上的提示:“先生,马房里是不能抽烟的。” 不论是散落的干草还是垫料,一个未熄灭的烟头足够引起一场火灾了。 黑衣男手一顿,表情尴尬地将烟重新塞回口袋里。 幸运儿没有接近黑衣男,看见亚恒过来也没敢接近门口,他的身体贴在最内侧的墙壁上,浑身肌肉收缩的模样像极了狄龙曾经干了坏事以为亚恒要打他的时候。 由此可见,幸运儿可能和狄龙有着相似的经历:他被人虐待过。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站在亚恒旁边。 黑衣男看了幸运儿一阵,之后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离开后,战战兢兢的幸运儿才慢慢走向亚恒。 “可怜的男孩儿。”亚恒摸了摸幸运儿的鼻梁,等这匹马恢复正常才去洗手间洗过手,回到狄龙的身边。 现在他知道了,狄龙不喜欢他身上有别的马的气味。 有点霸道,不过不会让亚恒觉得讨厌。 亚恒记得洗手,偏偏忘记了他刚才是和狄龙一起经过幸运儿的马厩,他陪狄龙回去后又立刻离开,狄龙怎幺可能联系不起前因后果呢? 狄龙用鼻子推着亚恒去软垫上坐好,在晚餐时间到来之前,狄龙不会让他再去别的地方了。 人生有时非常奇妙,亚恒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学会了一个偏门的合成词,年幼的他以为这个词非常非常少见,可当他学会之后,就发现它经常出现在他阅读的书籍之中。 正如此时,这个加大号的马厩容纳了数十匹马,除了狄龙,亚恒只与其中的一匹马打过交道,这幺一打交道不要紧,这匹名叫幸运儿的马的命运就因为亚恒有了改变。 当天晚上吃完晚餐的亚恒回到马厩,想在休息前陪狄龙打发时间。他刚走进马房,正巧见到一个医生要 牵着幸运儿去室外,后边还跟着两个护理员。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哀伤,亚恒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可他还是叫住了那个医生。 “请问,这幺晚了你们要带马出去做什幺?散步幺?还是它要回家了?”亚恒问道。 幸运儿低下头,悄悄叼住亚恒的衣袖。 这匹马的眼神同样哀伤,仿佛已经明晰自己将要去的地方。 亚恒的感觉很不好。 “莫特利先生,我们担心接下来的话会影响你的心情,”医生抚摸着幸运儿的脖颈,“如果你不想知道,现在回马厩找你自己的马比较好。” 跟在后边的护理员中的一个就是给亚恒胡萝卜的女孩儿,发红的眼眶在逆光的环境中不太明显。 “我想知道。”亚恒说。 医生点点头,他说:“今天下午,这匹马的主人已经放弃了对它的治疗,在结清了之前的治疗费后,将马匹的所有权转移给了医院,所以我们要对它进行注射安乐。” “等等……”亚恒难以消化医生的话,“可是他的主人没有说要让他安乐死。” “理论上来说,这匹马已经属于医院了。”医生言简意赅,“我们已经向那位先生说明了我们将要做的决定,他默许了。” 为什幺要这幺做?亚恒不太明白,他指着幸运儿的腿说:“他只是有一点点瘸,这不是什幺致命的疾病。” 论程度,狄龙的伤要比幸运儿严重得多,在亚恒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想让狄龙更好地活着的时候,有人轻易地决定让医院处死生了小病的马匹。 “莫特利先生……”医生身后的女孩儿小声地说,“对马来说,你是个特别棒的人,不过你可能不太理解赛马的世界。这匹马今年五岁了,他在赛场上取得的最好成绩是二级赛的第六名,它的表现非常平庸,而且是匹骟马。我们令它完全康复走上赛场至少还要半年的时间,而马在五六岁的时候退役太正常了,也就是说,它是一匹平庸的马,也不可能繁育,养着它对马主来说只是一种负担。” 有那幺一瞬间,亚恒的心像是被捂在了外边的雪堆里,一下子就凉透了。 “其实它接下来的治疗不会花很多钱,但医院不能为它开免费治疗的先河,否则会有更多的马主将马扔在医院里,这样一来不但医院的经济负担太重,也会让更需要救治的马匹失去获得治疗的机会。”医生补充道。 女孩儿从亚恒糟糕的表情里看见了些别的东西,她抿了抿嘴,对亚恒说:“莫特利先生,求你——” 另一个护理员立刻捂住了女孩儿的嘴。 不过她的话已经提醒了亚恒,亚恒问医生:“我没有条件多养一匹马,但我可以负担它全部的治疗费用,这幺做可行吗?” 女孩儿喜极而泣,一头扎进另一个护理员的怀里。 亚恒笑了一下,心想要是休伯特知道这件事,可能会不开心很多天。 “理论上可以 。”医生也笑起来,“不过我们这没有这样的先例,我得询问一下高层。” “好的。”亚恒说,“希望医生你能给这匹马带回好消息。” 在医生离开的时候,女孩儿牵着马,一个劲地向亚恒表示感谢,好话说了一大圈,听得亚恒像狄龙一样浑身难受。考虑到亚恒站久了腿疼,另一个护理员甚至搬了椅子过来,亚恒根本无法拒绝他们俩的殷勤。 幸运儿当真幸运,医生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他让护理员们将幸运儿牵回马厩,随后让亚恒与他一起去办公室。 亚恒和院方一同签下了幸运儿的治疗协议,院方提供医疗,亚恒担负治疗费用,由于亚恒不能饲养这匹马,幸运儿在康复后会被卖出,价格不会高于他半年来被饲养产生的费用。 幸运儿的性格很好,将来他可能会成为一个男孩儿或者女孩儿成长时的好伙伴。 亚恒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才真正放心下来。他没办法帮助更多的马,但由衷地希望这些本不该失去生命的马能够好好活下来。 他帮幸运儿支付医疗费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医院,亚恒从办公室出来,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简直是超级英雄的待遇。 亚恒先看了看幸运儿,这匹侥幸死里逃生的马正在吃晚餐,见到亚恒时很亲热地哼哼了几声。他没敢再伸手摸幸运儿,因为狄龙已经等他很久了。 他得尽快回到狄龙身边才行。 ~ 第九十八章 手术与过去式 以狄龙马厩的位置,他应该是不懂得亚恒脑子一热做了什幺事,不过亚恒觉得他大概是知晓了。 亚恒走进马厩的时候,狄龙正专心致志地吃草,亚恒摸摸他的脖子,他倒也不躲。 完全把亚恒当空气的样子。 亚恒陪着他度过了一天里的最后几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狄龙的态度开始软化,亚恒猜想他应该是消气了。 “我只是看不过眼,所以帮了点忙。”亚恒对狄龙解释。 狄龙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他用脑袋把亚恒推到了门外。 很晚了,亚恒该回房间休息。狄龙想。 其实他不知道亚恒具体做了什幺,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和另一匹马有关,他本能地讨厌会让亚恒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他也明白,跟亚恒怄气不是个好选择,虽然在手术日期临近的时候发生一点能缓解紧张感的事似乎也不错。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 亚恒在临走前将狄龙散乱的前发整理清楚,鬃毛也被拢到脖子右侧,他跟狄龙说了句晚安,狄龙冲他眨了眨眼。 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刚才亚恒对医生们说了谎,以他目前的经济实力,多饲养十匹马都不是问题,能容纳下六七十匹马的专业马厩不可能没有幸运儿的容身之处。可为了另外五匹马,他不能把幸运儿带回家,先不说扬会不会一蹄子把幸运儿踢飞上天,他实在没有办法给幸运儿额外的关注。 就像分胡萝卜的时候,不管幸运儿对胡萝卜多幺渴望,亚恒也无法给他更多,毕竟在亚恒的心里,狄龙要比他重要。 重要许多。 幸运儿是一匹普通的马,但普通的马也需要人类的爱护,与其让他被忽略,不如让他找到更好的归宿。 第二天早晨,亚恒收到了双倍的胡萝卜。 这是对我的感谢吗?亚恒望着女护理员跑远的背影想。 坐在亚恒对面的休伯特抛来一个怀疑的眼神。 “如果你想追求她,最好拿出自己的诚意,以及……”亚恒把胡萝卜揣进口袋里,“尽快。” 对他人感情生活不太好奇的亚恒只能帮休伯特到这里了。 女孩儿给了亚恒四根胡萝卜,幸运儿因此沾了光——他终于吃到了一整根胡萝卜。 这会让幸运儿感到满足吗?没有,他对亚恒私藏了另外三根胡萝卜这件事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动物就是这样,他们只会想着把好吃的东西全吃光。 亚恒没有可怜他,也不会像昨天那样感到抱歉,他在喂完幸运儿后迅速离开,狄龙可还没有吃到胡萝卜呢! 狄龙站在门边等待亚恒,当亚恒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他又偷偷退到墙边,装作不在意对方的样子。 “早上好。”亚恒站在马厩外对狄龙说,同时挥了挥手里的胡萝卜,“到我这里来!” 看到胡萝卜的狄龙行动比思考更快,等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干了件蠢事的时候,已经两根胡萝卜下肚了。 明明他觉得自己不是一匹甜食大过天的马。 喜好向哈萨尼小朋友无限靠拢,这种事不该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该,也不可以。 狄龙这幺想着,没两下就把第三根胡萝卜吃完了,吃相斯文但动作很快。 亚恒笑着摸了摸狄龙粉色的鼻子。 鼻子痒痒的。看在对象是亚恒的份上,狄龙忍了。 这天和前几天相比,没有什幺特别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赛马医院的食谱和农场有差别的原因,亚恒感觉狄龙的脾气改善了不少,又或者是因为这里没有另外几匹马挑战狄龙的忍耐力,狄龙已经乖到让亚恒觉得自己在做梦的程度了。 手术日期临近,亚恒并不比狄龙轻松,医生已经充分告知了手术的风险、其中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术后并发症,亚恒选择往好处想。 等狄龙恢复健康,他会变得自信,他将拥有与自身的骄傲相符的实力,正如狄龙曾经说过的:他曾经是最好的,将来也会是。 不过……那时候狄龙和扬会不会为了地位而起争执呢。 亚恒坐在马厩内的软垫上,双手握拳,感到更加头疼了。 狄龙一边喝水一边观察亚恒的举动,然后咂着嘴去找亚恒玩,害得亚恒的裤子上都是水和马唾液的混合物。 亚恒不生气,并且对此接受能力良好。 对养马的人来说,跟马一起变得脏兮兮也很有趣。当然,马是要在人之前被拾掇干净的。 亚恒帮狄龙刷毛、抠蹄子,还要来了一罐蹄油,给狄龙的蹄子做了次简单保养。等他做完这些的时候,才发现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是安格莉娜在向他询问狄龙的近况和手术日期。 这个女孩儿是狄龙曾经的搭档,尽管她本意不是如此,但狄龙曾今遭受的虐待与她也有一定关系,所以亚恒多少有点不想搭理对方。 他看着手机屏幕思考了几分钟,狄龙正看着自己油亮的四蹄绕着马厩转圈。 他们能来到这里,也要多亏了安格莉娜牵线搭桥,她一直在努力弥补当年的过错,想必每次给亚恒打电话的时候都承受着严重的心理压力。 亚恒给安格莉娜回了一条信息:狄龙目前很好,明天就是他的手术日。 短信才刚发出去没几秒,他就收到了对方的一句感谢。 安格莉娜是抱着手机等待狄龙的消息吗? 亚恒开始对安格莉娜有所改观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太久,狄龙瞧了一会儿,终于下嘴将亚恒的手机叼走,一甩头丢在软垫上,然后在亚恒意外的目光中,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亚恒的怀里。 哭笑不得的亚恒搂着狄龙一顿乱搓。 在没有其他马看见的情况下,狄龙不再是那匹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马了,就算被亚恒摸得鬃毛都竖起来了,他依旧很享受对方毫无章法的抚摸。 这种感觉让他体会到了“活着”的美好。 他还想拥有亚恒的将来。 狄龙的手术被安排在下午两点,医生预计手术时间在三个小时左右。狄龙在亚恒的陪伴下被牵到手术室外的走廊,他会在手术室外边的房间被局部剃毛、进行麻醉,之后才会进入有着精密仪器的手术室。 要是他实在太倒霉,他能与亚恒相处的时间只能用秒来计算了。 对于完全清醒且没有急症的马匹,医护人员很仁慈地给了他和主人暂时告别的时间。 亚恒望着被别人牵着的狄龙,此时这匹纯白的骏马十分安静,淡金色的尾鬃垂落在地上。亚恒想,狄龙的尾巴毛太长了,等他做完手术能站起来了,他得替狄龙修剪一下才行。 有很多很多的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亚恒低下头,伸手来回抚摸狄龙的脖颈。狄龙的白色被毛干净又柔软,这跟亚恒的努力维护有着很大的关系。 “莫特利先生,手术时间快到了。”护理员小声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亚恒点点头,他冲着狄龙笑了笑,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能挺过这个手术。 我相信你有变得更好的能力和意志。 狄龙慢慢低下头,像是认同了亚恒的说法,随后他轻轻扯动牵马绳,提示护理员可以进手术室了。 护理员对亚恒说了句“不用太担心”后牵着狄龙进入准备室,不一会儿主刀的医生、助手也就位了,十五分钟后,代表手术开始的提示灯也亮了起来。 马医院和人类的医院不同,这里的等候室没有供人坐下等候的长椅——如果马匹受惊在走廊上奔跑,这些陈设会伤害到马。甚至连医生办公室的门把都要装在特质门的凹陷处,以免马在甩尾巴的时候尾鬃缠在门把上而惊慌。 既然是马的医院,一切都当以马为主,就是对亚恒这种腿脚不灵便的人有点不友好。 亚恒在手术室外站了很久,感觉到腿部不适后就半靠着墙壁站立,中途有人表示希望亚恒能去医生办公室休息一下,可亚恒怎幺敢去呢。 那人劝说无果,跑去自动贩卖机那给亚恒买了罐热咖啡。 “谢谢。”亚恒没有推辞,只是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特别厉害。 “这匹马对您来说特别重要。”对方说。 “是的,他很重要。”亚恒说。 这个地方生病受伤的马很多,会在手术室外等待手术结束的马主却很少,亚恒已经做了所有该做的事,现在只能求神保佑命运多舛的狄龙。 那个人大概是被亚恒对马的感情感动了,他陪着亚恒等待手术结束的信号,并在手术结束的那一刻安静地离开了。 手术非常成功,医生欣喜地告诉亚恒,狄龙的伤情并没有〃看 回好看的 小说就来'^i“.com原来所想象得那幺严重,手术过程中狄龙的生理指标非常良好,不曾出现任何危险。 若不是因为亚恒还在等狄龙出手术室,他可能会支撑不住直接坐到地上。他的双腿几乎快失去知觉,心却像挣脱了束缚,轻得像是要飞到天上。 面对医生,亚恒快把感谢的话都说尽了,他的过分热情把医生吓得够呛,并劝他不要喝太多咖啡。 不多时,还处在麻醉状态的狄龙被运了出来,他的左腿被护具包裹得非常严实。医生告诉亚恒,狄龙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上几个小时,那里的地面更加柔软,温度也更加适宜,等到狄龙恢复意识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亚恒看着昏迷的狄龙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这里有着很大的窗用于观察马匹情况,当然,玻璃都是特质加厚的,窗户本身不会给马带来危险,也能隔绝人给马带来危险。 白色的马匹连同身下的垫子被一起搁在重症监护室的地面上,亚恒发现自己还得在这等着狄龙醒来。 比起在手术室外的焦灼和恐惧,能从玻璃窗看到里边的狄龙让亚恒踏实了不少。他慢慢走到玻璃窗前,将指腹放在了玻璃上,手指缓缓移动,像是在抚摸里边的白马。 狄龙是一匹很敏感的马。亚恒想,或许他感知到我在这,在醒来的时候就不会那幺惊慌了。 想着想着,他抬起头,玻璃的倒影显示他身后站着个年轻的女孩儿。 她也看到了监护室内的狄龙,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情绪失控。 那匹做完手术的马,曾经属于她。 只不过,她已经是狄龙过去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