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不善1》 妃子不善1第1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欢迎光临快乐草小说 12txt 《从庶女到后妃:妃子不善(全文)》作者:坏妃晚晚 内容简介: 我总以为,一旦女人渴望权力,会比男人更加狠心与绝情在桑家,我是最不起眼的三小姐,只因我是妾生的女儿我的姐姐们可以是凤身,而身份的卑微我,只配做妾我不做妾,他们想我卑微,我偏要活得万民敬仰! 第001章 凤身,皇后格 十二岁那年,我爬到围墙上,用一块大石头砸破了外面之人的头,然后迅速躲起来,捂着嘴坏坏的笑。 一个时辰之前,那个自称神算的人走进了桑府大门,我忘记了他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单只是记得了他嘴边的两撇胡子一动一动的,他说:“恭喜桑老爷,贺喜桑老爷!你们桑府,藏有凤身啊!” 凤身,那便是皇后格。他说桑府,有着命定皇后之人。 爹笑得简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唤了家丁大大地打赏了他,又马上命人要桑千绯和桑千绿过去。等我知道的时候她们已经往前厅去了,我很是气愤,我也是桑家的女儿,为何偏偏不叫上我呢? “三小姐,你就不必去了,老爷没……” 丫头的话未说完,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而我,早已经转身朝前厅跑去。 路上,下人们忍不住又对我指指点点,我当做视而不见。这些年,他们看我的笑话,也够了。我是桑家的三小姐,身份尚不如一个丫头。只因我是妾生的女儿,而这个妾,还出生青楼。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染病去世了。很多时候,我有些恨她,我听说当年其实爹只想玩玩她,并不想真的将她娶进门。可是她有了我,她说她不能让我没有爹,她要让我认祖归宗。 呵,只是现在呢? 悄悄躲在窗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爹没有叫我,我若是出去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爹将千绯和千绿拉上前,笑着道:“您看,这是我的大女儿,名唤千绯。这个是我的小女儿,名唤千绿。” 小女儿?我如被当头一棒,微微握紧了双拳,他明明还有一个女儿啊,我才是他的小女儿!咬着唇,原来他,从不承认我么? 那神算大笑一番,上下端详着面前的两名少女。 千绯已经十四了,初见了女儿家的羞涩,她见面前的是陌生人,不免皱了黛眉轻声问:“爹,他是谁?” “哎,不得无理!”爹低低喝斥着。 千绿与我同龄,身量未足,只是眉宇之间已经隐约瞧得出美人胚子的味道。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如果要说我娘给我留了什么,那么便是我这张脸。我比她们都美,只是,爹却从来不曾注意到。 爹又转向神算,问:“您看,谁才是凤身?” “这……”神算迟疑了下,伸手碰触着那两撇胡子,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桑老爷,这个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请恕我无法相告了!” “哦,哦……”爹似乎很是理解他的话,真的不再多问。不过从他的表情中,我已经可以看出,他想要是,已经得到。横竖都是他的女儿,谁是凤身,又有何重要呢? 想到此,我放开了捂着嘴的手,也不再笑。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我依然想得起那日毫不犹豫地掷出那块石头,并精准地砸中那神算的头,只是,我心里依旧不能解恨!我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我的两位姐姐能平步直上,而我,将愈发地被人遗忘。 可是,我不甘心! “三小姐!唉哟,你怎么躲在这里啊,快快,夫人叫你呢!”瞧着丫头的脸色,似乎是找了我许久。 我心里有些害怕,夫人找我,必不是什么好事。可我只能跟着她去,因为我别无选择。我不想被打,我怕疼。 随着丫头去了夫人的房间,她正坐在桌边喝茶,见我进去,放下了茶杯,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来了?” “夫人找我有什么事?”我低下头说。她从来不准我唤她“大娘”,她说妾生的女儿怎配唤她娘,重要的是这个妾的身份又那么低贱。不过说实在的,我还不屑。 第002章 我叫桑梓 夫人轻“唔”了一声,话却不是对我说的。她转向一旁的人道:“就照她的量吧。” “是。”边上之人点头。 我才看清楚他,我认得他,他是专门给府上人裁衣服的陈师傅。他有一双很巧的手,能做出很多很多好看的衣裳。我很是羡慕,渴望有一天,我也能穿上他做的衣裳。不过我清楚,这绝对不是给我做的衣裳,三日后便是千绿的生辰,这衣裳定的给她做的。不过是叫我来做个样板儿罢了,因为她和千绯每日都要勤学琴棋书画,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量衣服。 自从那神算来过之后,爹对她们的要求越来越高了,无论什么,都是请了城里最好的师傅来教。而我,隐隐地感到懊悔,我从来不受重视,也显得有些自暴自弃,没有人教我什么,我便真的什么都不去学。 我甚至,大字不识一个。我是典型的野丫头。 后来我想想,那时候也不能怪爹,皇后怎么会是我这样的人去做的呢?可是,我依旧不甘心,既然那神算只说凤身是在桑家,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桑家女儿,不到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乖乖地任由那师傅在我身上量来量去。夫人继续低头喝着茶,在人前,我一直是很乖巧的,因为惹了祸,便会挨打。我已经长了几次记性了。 从夫人房里出来,丫头去送了裁缝师傅,便也不再管我。 十二年来,我第一次,走近那间屋子。那是我的姐姐们学习的地方。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屋子里传出打趣的笑声。我靠得越发近了,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本就不明白,正想着听那人解释,被突然的一声喝给震住了:“呀,桑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惊讶地抬眸,见千绯瞪着眼睛看着我。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唤我,不过我是否该庆幸她终于没有忘掉我的“桑”姓呢? 千绿与那男人也一道看过来,我瞧见那男人留着短短的胡须,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倒是给人一副儒雅的感觉。 只听他问:“她是府上的丫头么?” 听到“丫头”二字,千绯轻掩着嘴笑起来,随即道:“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她的话中,说不尽的讽刺。 我与她们,别说打扮,单是名字都差了那么多,怪不得会被人以为是丫头了。千绯,千绿,多好听的名字啊。只是偏偏,我叫什么桑梓!听老管家说,爹不愿帮我取名字,那是我娘取的。 我捏起了拳头,我不服气,可是我不能跟她吵。很小的时候,我便懂得要如何隐忍。我只是低了头不再说话。 千绯不依不饶地说着:“还杵着做什么呀?没瞧见你打扰我们听先生授课了?还不走!” “你快回去吧。”千绿小声说着。 我咬咬牙,终于转身跑了开去。 想来想去,到书房找了几本书,翻了翻,一个字都不认得。我叹了口气,看来没有人教,我根本不行。我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渴望学习过,因为我再也不想被人瞧不起。 第003章 偷听 桑家有凤身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开去,无论谣言与否,都足以令人关注了。 七月十三,千绿的生辰。 这一日,比起往年都要热闹。宗亲、外戚,加上周边的乡邻们都来了,看爹的意思,估计是想摆个几天几夜的流水席了。我依旧穿着如丫头一般的旧衣服,伏在廊柱后面,偷偷朝外头看去。 爹站在院中热情地接待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他的身边站着千绯与千绿,他为她们一一引见。我的姐姐们时而掩面而笑,时而羞涩低头,模样我见犹怜。 “顾大人到——”家丁大声叫着,连忙躬身引着一位身着朝服的男人进来,又朝爹叫,“老爷,老爷,顾大人来了!顾大人来了!” “哟,顾大人!”爹的脸上马上推起了谄媚的笑,招呼着千绯与千绿赶紧上前去。 我知道,前面的客人们顶多不过有钱,我爹也有钱,所以现在他很喜欢权势。 “顾大人呀,小人还以为您公务繁忙,不会过来呢!没想到……”爹笑得连脸颊的肥肉都一颤一颤的,搓着手道,“您能来,当真是看得起小人了!” 顾大人摆摆手,示意边上的人都走开,朝我的两个姐姐看了一眼,才开口:“桑老爷,请借一步说话。” 爹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好好,大人这边请。”他做了情的姿势,侧身推开半步,又嘱咐了千绯与千绿几句,才抬步离去。 我觉得好奇,便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爹带着那位大人进了书房,彼时,家丁丫头们都在前厅忙着,这里安静得只剩下树上的知了在一个劲地叫个不停。我明知道偷听他们讲话,被爹发现,我一定会遭殃。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种力量,在推使着我向前。 他们一定是说凤身的事情,一定是的。那也是我始终无法介怀的事情。 屏住了呼吸,我悄悄走进,耳朵贴着门。 我听到爹说:“不知顾大人要与小人说什么要紧的事?” 顾大人道:“听说半月前曾有一个神算上门,测的令千金乃身负皇后格?可有此事?” “呵呵,没想到连大人都知道此事了啊!”爹笑着答,语气中满是自豪的味道。 我冷笑着,桑家藏有凤身的事情,还不是爹给传出去的么?如今倒好,还假惺惺地如此说,弄得给世人知道,他很是惊讶一般。 没想到,一阵沉寂之后,听得房内传出一声巨响,似乎是谁敲打着桌面的声音,顾大人怒道:“胡闹!” 一句话,令我吓了一大跳。拼命捂着嘴才不至于自己发出声来,难道竟是我弄错了么?桑府有凤身的事情,不是每个人听到了都会高兴的么? 爹也是吓得不轻,半晌,才哆嗦着道:“大……大人——” 顾大人低哼一声,道:“皇后格,岂是可以妄言的?若让上头知道了,怕是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顶!” 我更加不解了,为何不能让上头知道?皇后不就是要嫁给皇上的人么?哦,不对,当今皇上已经有了皇后了,那么下一个凤身应该嫁给太子的。可是,不让上头知道,怎么嫁给太子呀? 我没有听懂,爹似乎听懂了。我从门缝里瞧进去,见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大人啊,小人无知,望大人指点一二!” 顾大人低头朝爹看了一眼,转身坐了,沉吟许久,才道:“桑老爷啊桑老爷,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入主东宫么?凤身之言若然属实,你以为那些端着那位子看的人会不动手?”他在说到动手的时候,身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看得惊出了一身汗。我就算再无知,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爹浑身都哆嗦了,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呵。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忧,幸好传言没有流得太远,本官已经适时拦住了。”顾大人得意地道,“只盼你今后放聪明一点!” 爹一听流言止住了,不免两眼放光,忙点头道:“是,是!日后小人一定听从大人吩咐!” 我不懂了,那顾大人为何愿意这样帮着桑府呢? “如此便好。”顾大人点头道,“此事你知我知,日后等令千金登上后位之时……” 正在他说话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发出一阵响声。我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爹厉声问:“谁?”接着,是他大步走来的声音。 第004章 初见顾卿恒 那一刻,我仿佛是被钉住了双脚,竟一时间动也动不了。 恰在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腕,轻喝道:“你傻了?还不快跑!”我还未回过神来,便已经被人拖着跑了。 我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叫喊,我单只是想着,若被爹发现,我会是如何的惨。 不知道被拖着跑了多久,直到停下来,纯粹听见两人喘气的声音。 “你真笨,偷听大人们讲话的时候,应该机灵一点!”耳边响起嗔怒的声音,却是夹着笑。 我这才看清,面前的人不过也是个孩子,比我大起来顶多不过一两岁。他的眼睛亮亮的,脸颊红扑扑的。见我不说话,他又道:“我爹与别人关起门来讲话的时候,我也常偷听。只被抓到过一次,被痛打了一顿呢!不过,我也长了记性了,那次之后再也不被他抓住,哈哈!”他说着说着便笑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 我被他感染了,方才紧张害怕的感觉早已经抛至脑后,笑道:“刚才你也去偷听了么?” “才没有!”他矢口否认,“我是看你听得起劲,想去瞧瞧,不小心踢倒了搁在上面的花盆。”他朝我吐吐舌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原来身后发出的声音是花盆被打破发出的啊。我有点恼怒,不过看在他方才救了我的份儿上,又生气不起来了。我朝他看了看,满身的绫罗绸缎,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自己笑出来。若然不是有钱有势的人,今日又怎会被爹请来呢? “你笑什么?我……我又不是故意踢倒那花盆的!”他鼓着腮帮子说着,颇为尴尬。 原来,他以为我笑的是这个! 我捂着嘴,忍不住又笑。摆摆手道:“你叫什么?” 他似乎的愣住了,半晌才道:“卿恒。”末了,他也问,“那你呢?” “桑梓。”我想也没想便答道。 他惊讶地跳起来:“呀,你也姓桑?这府上也姓桑呢!”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我后退几步,跳上栏杆,抱起双臂道:“因为我就是桑府的三小姐!” “哦。”他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撑圆了双目问,“可是,桑府有三小姐么?” “你!”我握紧了双拳,手臂上已是青筋爆出。 在那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原来爹在外头,从来没有承认过我。走出桑府的大门,谁也不知道,桑家还有一个三小姐。 多年之后,偶尔想起那一幕,我会忍不住自嘲地笑。原来,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被尘封了十二年! 谁也不知道桑府有个三小姐,谁也不知道她叫桑梓…… “对……对不起。”他有些尴尬,低着头道歉,“以后,以后我一定会记得,你是桑府三小姐。” 我咬着唇,我桑梓定不会一直这般默默无闻下去,一定不会! 我忽然抬头,跳下去,拉着他的手问:“你见过千绯和千绿,是不是?” 他怔了下,终于点头。 “那,我与她们比,谁更漂亮?”边说着,边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笑脸,朝他笑得灿烂。 “你漂亮!”他似乎是咬着牙说的,继而又开口,“以后,我送你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可好?”他的眸子突然染起一抹光,耀眼,闪烁。 第005章 凤身危机 送我很多漂亮我衣服? 我听着,有点开心,有点生气。 故意甩开了他的手,微怒道:“你是嫌我现在穿得差么?”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的确,和他站在一起,相差太多。不免心里失落。 “不,不是的。桑梓,不是的。你听我说……” “住口!” 他满脸惶恐,急着要与我解释,可是,被我无情地打断了:“以后不许叫我桑梓!”他叫我桑梓,会令我想起千绯叫我名字的样子,嘲讽与贬低并存。 他愣住了,眼底闪过一抹流光,继而又笑笑,开口道:“那,那我日后唤你三儿。” 三儿? 从未有人如此唤过我。我想了想,终于点头。 “那我就叫你卿恒!” “嗯!”他狠狠地点头。 小孩子总归是小孩子,阴霾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朝他伸出手,歪着头笑:“去玩么?” “嗯!”他点头伸过手来,却在指尖欲要碰触我的时,听见我们身后一连窜的脚步声传来,我们一起回头,诧异地瞧去。 见家丁们急急跑来,喘着气道:“顾少爷,顾大人有急事要回去,让小的们来接您。” “你姓顾?”我问。 他点点头,朝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看来今日没的玩了,三儿,我改日一定来找你的,等着我!”转身跟着家丁离开,他还不时回头朝我笑。 “顾……原来,是顾大人的儿子。”看着他的背影,我喃喃地道。 晚宴尚未开始,顾大人便匆匆离去。爹不免有些不悦,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隔日,我独自在院中玩着丢沙袋,便听见前面家丁大叫着跑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皇帝驾崩了,一切便是这么突然。前一天顾大人想来是收到了宫里传出的消息,才急急离去的吧?我慌忙丢了手中的沙袋,冲出去。 爹拉着家丁急道:“那太子呢?太子是不是登基了?” “太子……太子……”家丁看了爹一眼,眸中全是慌意,“顾大人那边来消息说,昨夜东宫失火,太子……太子已经……” “混账!”爹怒得大吼一声,一把将家丁推翻在地。 皇帝驾崩了,太子也薨逝。 那么,我的姐姐们呢? 顺眼瞧向闻声赶来的千绯与千绿,小小的我,竟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凤身,凤身。 现在连天子都没了,哪里还会有凤身呢? 我瞧见千绯与千绿皆低头绞着手上的帕子,咬着唇不说一句话。再没了以前的趾高气昂,我忽然觉得很解气。我从来不知道,皇帝和太子都死了,对我是如此的解气。我转身偷偷跑出去,不让他们看见我此刻的模样,我想,我一定笑得灿烂极了。 这一天的桑府上下,都是一派死气沉沉,除了我。 千绯与千绿破天荒地不去书房念书了,而我,依旧回到小院里,独自玩我的沙袋。一边哼着小曲儿,心里开心得不知道如何才好。 没有凤身,那么至少,我与她们的距离可以不必那么大。 爹虽每日失魂落魄地等着顾大人上门,可是日日空等。 作者题外话:亲们喜欢就多多收藏哦~~~~~ 第006章 新皇的凤(1) 先帝除了太子,便只有一位昭阳帝姬,再没有其他子嗣。听说先帝去的突然,连遗诏都不曾留下。 外戚夏侯家族独掌皇权。 五日后,夏侯家的世子登基,改国号为周,此为元光元年。至此,才举行国葬。先皇的遗体放置在冰棺内已有数日之久,天气又那么燥热,已经隐隐生出了臭气。 我听着家丁眉飞色舞地讲述着知道的一切的时候,嘴角瘪了瘪,有谁会想到堂堂天子死后,竟会这般窝囊呢? 顾大人再次登门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 爹好似看到了救星,急急出去迎接。我也很是兴奋,我单是想着,顾卿恒有没有来? 跟在爹的身后,偷偷地躲在廊柱后看。我只瞧见了寒暄在一起的爹与顾大人,却并未瞧见顾卿恒,不免有些失落。正在我欲回身的时候,有人突然搭住我的肩,笑道:“三儿!” 我惊诧地回眸,见顾卿恒眯着眼睛冲我笑,又伸手捏捏我的鼻子,咧着嘴道:“你怎么总喜欢躲在暗处偷偷地看人家?” 我脸上不悦,心头却是高兴的,作势打了他一下道:“我就喜欢,你管不着!” 他倒不与我生气,依旧笑道:“来,跟我来!”说着,他伸手牵住我的,朝外头跑去。 “喂,做什么?”我问,他却不答,轻快地笑着,脚下步子却依旧飞快。 拉着我到了门口,我迟疑了下,他手上的力道没有减,有些粗鲁地将我攥出去。门口的家丁见是顾大人的公子,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我才发现外头停了一辆马车,车夫见顾卿恒过去,忙恭顺地垂了头推至一旁。 顾卿恒终于放开我的手,爬进车内拖出一包东西,递给我,笑道:“喏,给你的!” 给我的?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他朝我点点头。 好奇地走上前,接过他给我的那包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丝滑的感觉掠过指腹,柔软中带着暖意,繁复的刺绣略微扎得我的手指疼,可是我却笑了…… 好美,好美的衣裳…… 我看得呆了,欣喜若狂。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新衣裳,且是给我的。 顾卿恒轻轻地推着我,嬉笑着问:“三儿,喜欢么?” 我狠狠地点头:“喜欢,我好喜欢!” “那你穿上试试?”顾卿恒一听我说喜欢,他更开心了,推着我上马车试新衣裳。比我还要着急的样子,我应了声,急忙跳上马车。 落了车帘,听顾卿恒一人还在外头说着:“我本来还估摸着给你做多大的衣裳好,可是没想到去找那陈师傅的时候,他说他有你的尺寸呢!真是太好了!” 陈师傅?那不是千绿生日的时候给她做过衣裳的那位师傅么?当时就是照着我的尺寸量的呢! 深吸了一口气,是否,我的好运来了?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伸手拂开车帘,朝顾卿恒灿烂一笑:“卿恒,真的很合身呢!” 面前的人却是怔住了,半晌才低低地道:“三儿,你……真好看。”我歪着脑袋,见他的脸颊染起了微微的红,煞是可爱,弄得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他的脸蛋。 跳下马车,顺势叉了腰,自豪地道:“那当然了,我本来就漂亮的嘛!” 我长得像极了娘,人人都说娘很美,那么,我也一定很美。 顾卿恒依旧盯着我看了许久,轻快地笑起来,认真地开口:“我以后会送你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 我心里高兴,却是问:“你为什么要送我漂亮衣服?” “嗯——”他想了想,又笑,“因为你喜欢。” “我喜欢你就送我?” “对呀,只要你喜欢的,我都给!” …… 这是小小的他随口而出的一句话,亦是他给我的承诺。直至多年以后,我依然能深切地感受得到,顾卿恒承诺的,从来不会失信于我。 第007章 新皇的凤(2) 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包新衣服,欢快地跑回房放好才出来。 顾卿恒很听话地坐在院子里等着我,见我跑来,他站起身,冲我甜甜的笑。 我拉着他玩丢沙袋的游戏,从前没人陪我玩儿,我总是一个人。今日总算有一个人愿意陪我玩了,开心都来不及。只是偏偏,顾卿恒那家伙实在不是玩游戏的料,总也玩不好。 他时而挠头,时而咬牙,却总是接不住掉下来的沙袋。我直骂他笨,他也不恼,只是尴尬地笑。我摇摇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脾气,弄得我也生气不起来。 抓着手里的沙袋,我随口问:“卿恒,你爹是什么官儿?” “大学士啊。” “大学士是很大的官儿么?” “嗯——算大吧。” “哦。”其实算大到底有多大,我是不知道的。瞧了他一眼,见他还是很努力地一遍一遍丢着手上的沙袋,额上甚至慢慢渗出了汗。隔了会儿,我又道,“你爹今日来做什么?” 他不看我,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低声答道:“爹说皇上刚登基,想来选秀还得晚几年。嗯,也不会太晚,不出三年吧。哎呀——”眼看着快要抓住的沙袋,一个不留神,又从他的指缝里掉落。 而他的一番话,令我呆住了。 原来,不做先皇的凤,不做太子的凤,还能做新皇的凤! 凤身,凤身啊…… “啊!”我大叫一声,气愤地将手里的沙袋一并用力砸在地上,霍地站起身,握紧了双拳。 顾卿恒不明所以,忙跟着我起身,急道:“三儿,你怎么了?” 我得到了新衣服,所以开心。没想到今日,有人比我得到更好的消息,比我更高兴。 想到此,我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跑。 “三儿!”身后的顾卿恒大叫着我,我没有听见他追来的脚步声,只听他道,“是不是我玩得太烂,你生气了?” 我不理他,真是傻卿恒。 那日,顾卿恒到最后都没来找我。后来,我听说顾大人走的时候,爹直送到了街市口。我想,真的被顾卿恒言中了,顾大人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我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院中,撕着手中的花瓣的时候,瞧见千绯与千绿远远地走来,在看向我的一刹那,千绯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她却未说一句话,满脸骄傲地从我身边走过。千绿回头,似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开口。 傍晚的时候,有丫头匆匆地跑来,一把便拖着我走,道:“三小姐,夫人找你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拖走了。 我单是想着,夫人又找我做什么?莫不是因为凤身的事情,又要给千绿做衣服了? 不过,我只猜对了一点点。确实是因为新衣服的事,却是因为我。 不过一脚跨进门槛,便觉身后有谁狠狠地一推,我一个踉跄,收势不住,直直跌倒在地上。手掌本能地撑开,掌心擦过地板,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 “小贱种!嫌本夫人待你不好么?竟敢偷绿儿的新衣裳来穿!”夫人的语气夹杂着怒意,我抬眸,瞧见她直直朝我看来,目光锁定在我的衣服上。 第008章 冤枉我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说我做身衣服是偷来的。 握紧了拳头,我半坐起身,大声道:“你胡说,这衣服是卿恒送我的!” “卿恒?”夫人皱起了眉头,看来她是未曾听说过卿恒这个名字。 倒是在一旁的千绯脸色一变,厉声道:“你想骗谁呀?顾少爷怎么会送你衣服?就算是了,他又怎知你的尺寸?”她说得头头是道,又转向夫人,道,“娘,要不是我与千绿撞见了,还不知道这事呢!千绿也真是的,还想替她瞒着!哼,我就看不过去!” “姐。”千绿拉着千绯的衣袖,轻声道,“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家里出了贼了,还不是大事?”千绯惊叫着,“现在是几件衣裳,指不定日后是什么呢!娘,非得好好教训她才行!”她抗议的声音尖锐得直把我的耳膜震破。 “姐……” “为何要算了!”这回却是我吼断了千绿的话,明明不是我偷的,如果算了,那不是我承认自己是贼了么?恶狠狠地瞪了千绿一眼,看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衣服是她的,少没少,她难道不知道么? “放肆!”夫人怒得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你还不知错?” “我没有错!”纵然她怒了,我还是那句话,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承认? 夫人气得脸都白了,点点头道:“你没错?好啊!” “啪啪。”她双手击掌,有丫头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一包东西。我一眼就瞧出来了,就是顾卿恒送我的那包衣服啊! 居然,搜我的房间! 夫人走上前,粗鲁地扯过丫头手里的包裹,由于力道太大,衣服“哗”地一下全落在了地上。她哼哼一笑,道:“你若是没偷,绿儿的衣服如何会不翼而飞了?你若是没偷,衣服又如何会在你房里?” 不翼而飞?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自是不信。 摇着头大叫:“你们……你们都想陷害我!我没偷我没偷我没偷!” “你!”夫人被我气得手都发抖了,咬着牙道,“看来今日不教训你,你是不知悔改了!来人,给我打!” “娘!”千绿惊叫一声,拉住她的手道,“不要打她!兴许……兴许是菊韵一时半会儿忘记将我的衣服放在哪里了,所以才没找到呢!她的衣服,或许真的是顾少爷送的啊!” “二小姐!”菊韵吓得惊叫一声,却在瞧见千绿使过去的眼色后,终于不情愿地低了头。 “绿儿!”夫人的眸中有些恨铁不成钢。 千绯一把拉开千绿的手,朝我笑道:“真是顾少爷送的么?呵,那现在总不至于跑去顾府问吧?横竖也不能便宜了你!打吧!” “你!”我明白了,是千绯搞的鬼,一定是她! 板子挥下来的声音夹在空气里,听着越发地凌厉起来。 “嗯……”我死死咬着唇,逃到哪里,身后的黑手便会跟到哪里。欲站起来,那板子会直直抽向我的腿。 千绯还不够,她笑着走向前,捡起地上的衣服,捏了捏,又笑:“只有陈师傅能拿得出的料子呢!就是给千绿做的衣裳呀!”她似乎还在陈述我偷了衣服的事实。 接着,忽然瞧见她眸底闪过一丝戾气,只听“撕拉”的一声,她手里的衣服瞬间被撕成两半儿。她得意地大笑:“呵呵,被你拿过我衣服,我们千绿自也不稀罕了!” 说着,又俯身去捡另一件。我哪里肯,扑过去大叫道:“不许撕!不许你撕!”那是卿恒送给我的,那是他送给我的衣服! “啪——”板子抽下来,疼痛从指尖蔓延至手背,一直往上,一直深入。 在我的心头,在我的灵魂深处。 呜 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哭了。眼睁睁地看着顾卿恒送我的衣服在眼前变成一片狼藉,碎片飞落,如同我被撕碎的心。一瓣一瓣,再难拾合。 千绯张狂的笑声在我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散。 为什么她已经有了一切,还要与我抢这么一点点东西?为什么她什么都不想留给我?为什么…… 权力,身份…… 越来越紧的双拳,带着我的咬牙切齿…… 作者题外话:亲亲们,多来点收藏和留言,支持下晚晚,晚晚在此谢过了~~~~~ 还有,厚颜无耻地推荐晚晚另一个文文:《江山美人谋:凤鸾飞》大家请支持一个哦~~ 第009章 冷漠的爹 那一日,我记不清挨了多少下板子。身体,早已经疼得麻木。眼泪流下来,从滚烫一直到冰冷。 千绯斜着眼睛大笑着,很是得意。 只有千绿一直拉着夫人的衣袖替我求情,只是谁也没有理她。我只听见夫人愤怒的声音一遍一遍在我耳边回荡,她说:“你真是生来就和你娘那狐媚子一样的坏坯!专偷别人的东西!本夫人今日就是要告诉你,不是你的,便不要碰!若再有一次,仔细打折了你的手!” 夫人的话,一字一句藏着刀。我算是明白了,她也不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她只是不想还我一个公道。打便打了,我不过是个妾生的女儿,何况还是个不受宠的妾。 不过,听她说专偷别人的东西时,我真真忍不住想笑。 她指什么我自然明白。不过,她何苦心胸如此狭窄呢?我娘,又偷了她什么? 爹? 呵呵,别说笑了。她既没有得到爹的心,亦没有得到他的人! 我也不过是桑府一个姓桑的外人而已!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忍气吞声,夫人找不到我的茬,她心里定是难受。所以今日,才不会就此轻易地放过我。我亦清楚,反抗了,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板子只打在身上,我听见千绯笑着道:“桑家是有声望的门第,不能让人家以为我们虐待了你去!” 心底冷笑着,这话说得真是好! 爹来的时候,我已经疼得蜷缩在了地上,浑身打颤。他只瞧了去一眼,淡淡地问:“发生了何事?” “哦。”夫人上前平静地开口,“做错了事情,我就代老爷管教管教。” “哦。”爹应了声,再不看我,只朝千绯与千绿道,“教你们抚琴的先生来了,还不快些过去?” 千绯一听,忙笑道:“是,绯儿这就去。”说着,转身去拉千绿。 千绿迟疑了下,也只好道:“那绿儿也走了。”临出门,还不忘朝我看了一眼。 我咬着唇,故意不看她。我不需要她可怜我! 爹在场,打我的丫头们手上的力道明显缓减了下去,不过我依旧疼得几乎麻木。爹又待了会儿,说是有要事,便转身出去。半只脚跨出门槛,又回头朝夫人道:“别打死了。” 呵,我的爹,只会说这样一句话。 别打死了。 对他来说,只要不出事情,他是不会管我的。 桑梓,桑梓,听见了么?他说,别打死了…… 尽管切肤的痛,可是此刻,我真的很想笑。 然,我拼命地忍住了。 在桑府的十二年,我什么都没学会,但却学会了隐忍。我不过是个孩子,我拿什么来保全自己? 我只是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桑府,没有一个好人。 打我的人,手上功夫很厉害。我单只是疼,全是皮肉伤,真的死不了。甚至是,打过的地方没有一处破皮,连着药都不必上。我不知道究竟该是庆幸,还是觉得不幸。 夫人觉得管教完了,才放我出来。 天色,已经很晚。 浑身都好痛,可是,我不想回房。 走着走着,却走到了大门口。 愣了片刻,还是抬步走了出去。守门的家丁没有一个拦住我。我是桑府的野丫头,谁也不会管我。 那日出了桑府之后,我很想去找顾卿恒,我想告状。 只是,我不知道顾府在哪里。原本想去问路,后来我想通了。顾卿恒不过也才是个屁大点的孩子,他能做什么主呢?终究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失落。 抬头看看天空,好像快要下雨的样子,只是我依旧不想回府。没有很着急,因为我知道,过了长埭巷,再往前走一里路,有一座庙。 我跑一段路,停下,走一段,再跑。 不知怎的,一想到今日不必再桑府过夜,再疼的痛,都暂时忘记了。 那寺庙,我没有去过,只是以前听说过。离开桑府也不是很远,也许我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桑府会有人找来的。那时的我便想,若真的有人找来,我便跟了他们回府去。从此,再不这般。 只是,想得太好,总是事与愿违。 行至寺门口,已经有细小的雨点落下来了。 作者题外话:请大家支持晚晚,多多收藏,多多留言哦~~~故事会越来越精彩的~~~偶保证… 第010章 寺庙惊雷(1) 我迟疑了下,终是伸手叩了门。 咚咚 门开了,探出年轻僧人的脸。我略微尴尬地低了头,他却是温和一笑,问道:“小施主可要进来避雨?”说着,已经侧了身。 我点点头,随他进门。 寺庙不大,过了门便能瞧见面前的佛堂,那应该算是正殿。墙壁敦厚,砖瓦已显陈旧,想来是建造有些年数了。 雨点慢慢密集起来,我忍不住抬手遮挡在自己的额角。僧人青色的衣衫已经染上水印的色彩,并且淡淡化开。他却似没有感觉到,转过脸来问:“小施主不是京城人士么?” 我愣了下,却是点头,轻声应着:“嗯。”其实纵然我说了,他未必不会如顾卿恒般睁着眼睛问:“桑府有三小姐么?” 所以,我还是不说为好。 雨点落在手背上,在这炎热的夏日里生出难得的冰冷。我却是笑了,桑府的人不承认我,也许,我该做一回桑梓,不是桑府的桑梓。 紧紧地跟在他身侧,听他又道:?br /> 妃子不善1第2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道:“这寺庙只我与师父二人,后院有间小屋,小施主可以暂住一晚。” 他说后院,我瞧着,像是去后院的路。不免皱眉问:“不必先与你师父说么?” “不必,小施主请吧。”他未想便作答,“稍后我会向师父说明。” “那……谢谢了。” 那屋子很小,他只送我到门口,并不进去。推开门,原以为会有霉味,却不想我竟猜错了。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好似常有人住一般。 我也不多想,估计也是与我一般的歇脚人吧。 雨,只下了一会儿便停了。 晚上我坐在床上,不免开始后悔。出了桑府的大门,我甚至想过不再回去。只是,我为何这般傻?我应该卷走些细软的,就是偷也得偷一些啊!不然,我身无分文的,该怎么办? 我懊悔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恨不得现在马上回去桑府偷钱去。呵,夫人不是说我是小偷么?我怎么就这么傻,反正也是被冤枉了,倒不如真的做些对得起自己的事情来。 正在我乱想的时候,外头的天又渐渐变得不平静了。 瞬息之间,雷声大作。 “啊!”我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耳朵。 从小到大,我最怕打雷。 彼时,方才想的早已抛至脑后,飞快地坐起身,抱紧了身子狠狠地颤抖起来。 偏偏,那雷声惊蛰得震耳欲聋。 “啊——呜——”不争气地哭出来,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跳下床朝门口跑去。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亲们多多收藏,今天还有一更哦~~~ 第011章 寺庙惊雷(2)二更 指尖触及了门闩,却在那一刹那,我仿佛瞧见屋外闪过一个人影。手猛地一颤,捂住自己的胸口,眼花了吧? 我却只迟疑了一下,“哗”地打开房门,抱头冲了出去。 一个人,我怕。 找谁都好,无论是那年轻僧人,还是主持。 我边哭边跑着,头顶的雷声隆隆地响,夹杂着刺眼的闪电。我吓得半死,脚下的步子不敢停。我怕我一停,就被劈死了。只是,我为何敢跑出来,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紧紧地跟着。 瞧见眼前一间屋子,亮着光,我似是脚下生风,拼死冲过去。 门没有锁,在我推动的时候,便连着身子一起跌进去。恰在此时,刺耳的雷声中,似乎夹杂着“叮”的奇怪声响。只是,我来不及想,反手关了门,便叫:“有人吗?有人吗?” 我直接冲进里头,内室被纱帐隔开,里面隐隐瞧得见人的身影。我心下大喜,仿若瞧见了救星,抬步跑过去。却在手指触及那纱帐的时候,里头的人飞快地起身,一把扯住了被我拉住的纱帐,低声斥道:“谁?” 他的一声“谁”,令我的慌意去了大半,登时清醒了过来。 很年轻的声音,却不是方才见过的那僧人。自然,也不会是那主持。 “我……”本来想回答,却在思索过后改成了,“你是谁?”带我进来的僧人说过,寺庙里只他与师父二人,那么他又是谁? 问了出来,才发现不妥,到底是对方先问的我。 而他,却并未在意。 低咳了一声道:“苏暮寒。” 苏——暮——寒。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改变我的一生。 直至多年以后,我再唤出那句“先生”的时候,心头食的,不知又是怎样的滋味…… 作者题外话:第二更完毕~~~~ 第012章 寺庙惊雷(3) 恰在此时,又一声惊雷劈下,我惊叫一声,顺势蹲下去抱住了头。 “怎么了?”他浅声问着,却并未走出来。甚至是,扯住纱帐的手也未见丝毫的放松。 我大口喘着气:“我怕……怕打雷。”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一贯平和的声音传来:“呵,小丫头。”他说着,似放松了戒备,转身行至里头,坐了。 也不知为何,他的一句“小丫头”令我害怕之意消去许多,我单是不服。透过纱帐,我依稀能看得出他消瘦的身形,甚至是他的年轻。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不过只大我几岁而已。 隔了纱帐,我拼命地想再看得多些,却只剩下朦胧之意。他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淡声道:“不许再往前一步。”他的话里,盈满的,全是警告。 我瘪了瘪嘴,那一刻,竟听话地没有伸手。我其实是怕他生气了,将我赶出去。雷声交加的夜晚,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 我才发现,我沾湿了的鞋子在这屋子里走出一个个湿漉的印子,未干,隐约地,似能闻到雨水的味道。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脚,双臂抱得自己更紧了。 屋子收拾得干净而整洁,我虽然小,却也知道这很像是常住人的屋子。 抬眸,他不再想问我,我却自己开口道:“我是来庙里避雨的。” 他“哦”了声,也没有再答话,瞧见他转身,好像拿了什么东西。隔了会儿,我听见翻书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看来他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可是,我又不敢独自出去,打雷的时候,只要有个人在身边,我便不会那么怕。一个人,我真的不敢。 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撞上后背的伤,痛得我立马叫了出来。而苏暮寒,却连头也未抬一下,略微有些气愤,我故意又大叫了几声。斜眼瞧去,见他仍然低头翻阅着书籍。想了想,我站起身,手才动,便听他冷冷地道:“雷止了,便出去。” 我怔了下,小声嘟囔着:“还没呢。” 帐内之人,遂又没了声音。 我感到有些尴尬,拼命地想着话题,才欲开口,突然听得“啪”的一声,似是书籍落在地上的声音。吃了一惊,却听帐内之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伏得很低,我原本就瞧不见他的脸,如此,更只能依稀看见他散落在前额的长发了。 脚步才动,他便警觉地道:“咳咳,你站住!” “我……我只是……” 我只是想做什么?惊讶地发现,我竟然不知道。 他咳得有点揪心,我似乎已经瞧见他苍白无措的脸庞了。 “我……我帮你找大夫。”想来便是病了,只是,话才出口,我便后悔了。这么晚,要去哪里找大夫? 索性的是他没说话。我又道:“还是,我找庙里的师父吧。” 才转了身,苏暮寒忽然道:“咳……你不怕打雷么?” “怕。”毫无征兆地脱口而出,我才想起,外头的雷声并未停了。我没有多好心,我只是还他没有赶我出去的意罢了。 再次转身,他却道:“别出去!” 我不知道为何,从他的话里,我似乎听出了另一种意思。 别出去…… 定定地看着他,其实我怕得要死,既然他说别出去,方才的那股冲劲儿早就烟消云散,那我更不敢出去了。 隔了好久,帐内的咳嗽声才渐渐地隐去。而此时,外头的雷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住。我垂手站着,不知所措。 “你是叫什么?”正在这时,苏暮寒却破天荒地开口问我。 我原以为他是不屑的,却在他问出口的时候,心里有一丝小小的高兴。低声道:“桑梓。” 第013章 我也有先生了 “桑——”他小声念着,继而又问,“哪个字?” 我虽不识字,自己的名字还是知道的。听苏暮寒问起,心里不免有点小小的骄傲。不过随即,又觉得不妥,我该如何与他比划呢? 苏暮寒忽然起身,他清冷的声音传出来:“你身后有纸笔。” 转了身,才讶然。 铺好的宣纸已经用戒尺小心地压住,一旁砚台的墨汁亮亮的,似才研好不久。惊诧地回头,瞧向帐内之人,莫不是因了我冲进来,所以他才急急步入纱帐的么? 摇摇头,我不懂。 缓步上前,伸了手,却不知道该如何执笔。胡乱握住了笔杆,落笔写下去。偌大的宣纸,只被我写了一个字。 比划蛮横,棱角又似乎太过分明了。呵,嘴角微动,幸而勉强还能认出是个“梓”字。 想了想,丢了笔,拿起宣纸上前。 苏暮寒的手隔着纱帐伸过来,很漂亮,手指修长。在握住宣纸的一瞬间,我却瞧见了,指关分明。甚至,还能看见白皙手背上印出的条条青筋。 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微叹,接着才道:“好名字,只是,你……未曾念过书么?” “没有。”我老实回答。 “为何?”他问。 我想了想,只好道:“没人教我,我以前,也不想学。” “以前?”他倒是很会读取我话中的意思。 我微愣了下,也不避讳,点了头。复而又想起,他方才不正是在看书么?那一刻,我想也没想,居然开口道:“你愿意教我么?” 他没有立刻拒绝,却是道:“教你什么?” “琴棋书画!” 脱口而出,才发觉不妥。我只知道他识字,却不问他是否会其他的。 我听见宣纸在他手里被揉成一团的声音,他轻笑一声,又问:“为何现今倒是想学了?” 悄然低了头,我缄默了。以前,没人重视我,十二年呵,我居然也荒废了。可是如今的我明白了,要想过得更好,只有强大起来。 如果是在寻常人家,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也许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扪心自问,我愿意么?我甘愿如此么? 不,摇着头。想起千绯与千绿,我便有一万个不愿意! 许是听我不说话,苏暮寒又道:“我不会教得不明不白。”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我若不说话,他便不应。 抬眸,面前是依旧看不清的容颜,我咬咬牙,终是道:“我不想再给人瞧不起!” 凤身啊,我也是桑家的女儿! 只是这话,我没有说出来,我怕说了,苏暮寒不是当我是疯子,便会有所忌惮,故而不教我。 纱帐内的人沉默了片刻,又是低声咳嗽了一阵,终于淡声道:“好。” 我欣喜若狂,便唤他道:“先生!” 苏暮寒似怔了下,才道:“你唤我什么?” 我被他问得懵了,半晌才又接口道:“先生……”千绯与千绿便是如此唤那老师的,难道我想的不对么? “先生?”他低声念着,似还在适应着这个称呼。我却偷偷笑了,心里的高兴早把身上的痛忘至九霄云外。我终于也有人教了! 我很想大喊大叫一阵,却碍于在苏暮寒房里,又只能硬生生地忍住。 苏暮寒似才回神,开口道:“日后你来这里,须得你一人来,否则,我不会教你任何东西。” 闻言,我竟然问他:“先生也是避雨的么?”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何要这么问,因为我明知他不是。从这个房间的一切,从他方才的话里。可是,我依旧这么问了。 “不是。”他答得干脆,缓缓回身,声音是低低的,“也许,我正是等着你来……” “先生……”我笑了。 那时的我,以为他话中指的意思,是缘分。殊不知,竟然是因为那个。 作者题外话:亲们请多多收藏,支持晚晚~~~~~ 第014章 好美的名字 他突然道:“不许再问。” 一句话,把我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逼下去。沉默了片刻,我看着他,有点豁出去的感觉,问:“我若是没有问题,又何须要先生来教?” 我还怕我的话让他生气,没想到他兀自笑起来,浅声道:“不许再问我的事情。” 我愣了下,依旧点头。 彼时,雷声早已止住很久了,甚至连雨也停了。被我带进屋子的湿漉漉的鞋印也缓缓褪去,单只剩下了浅浅的印子。只是我,依旧不想离去。 寻了话题问他:“先生方才说我的名字好,为何好?”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难听,比起千绯与千绿,总觉得相差甚远。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我的名字好。说起来,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苏暮寒抬手推开了窗户,外头才停了雨,空气里的风夹着着湿气,有些冰凉的味道。我原本想劝阻他,既然病着,为何要开窗。奇怪的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却已经回了身,低吟道:“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本就不懂,便安静地听他说,不插一句话。 “古人常说,桑树与梓树是父母种的。桑梓,必定是美好爱情的结晶。” 听得“爱情”二字,我忍不住嗤笑。我爹和娘有爱情么?呵,桑梓桑梓,居然会是爱情的结晶?这太可笑了! 苏暮寒却依旧说着:“它亦有故乡的意思,谢病始告归,依依入桑梓……”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抛却了方才的不屑,心里猛地吃了一惊。好端端地,何苦说起这样的话来?我虽不是全懂,大自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谢病始告归,依依入桑梓。 说的,不正是人死后回归故土么? 苏暮寒又咳几声,却是抬眸看向我,笑问:“如此,还不是好名字么?” 我没有答话,是不是好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他方才的话里,我听出了无限的惆怅之情。会令人心生压抑。 这样的感觉,着实不是我喜欢的。 我故意笑几声,又道:“先生,我还有个问题。” “问。” 我努力组织了下语言,才开口道:“那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何漂亮的女子偏要和打球的男子在一起呢?”这是那次在桑府的时候听见那先生讲的,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苏暮寒却是朗声笑了,我愈发地不解,这个……很好笑么? 他笑道:“‘好’字是美好的意思,并非‘喜欢’。此‘逑’非彼‘球’,意为好的配偶。”他的话,言简意赅,而我,很快便听懂了。 我想,我那个时候一定是脸红得过分。虽然瞧不见,滚烫的感觉那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双手捂住脸颊,我却是忍不住笑,没有特别尴尬的不好意思,我只是高兴。 苏暮寒没有问我为何浅笑不止,只是道:“夜深了,回去吧,我也累了。” 好直接的逐客令。那时候的我想,他真是个无情之人,赶人的话才能说得这般极致。 瘪瘪嘴,站起身,朝他鞠了一个躬,俏皮笑道:“先生歇息吧,我这便回了。”反正,雷也止了,雨也停了。 转身,才打开了门,听他又道:“梓儿,记住我说的话。” 梓儿…… 我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人,将我的名字,说得这般好听。 点了头。 其实我并不清楚他所指为何,因为今晚,他与我说了太多的话。只是,都不重要…… 第015章 心境渐变 我仿佛在一夜之间,拾回了勇气。 我明白,那都是苏暮寒给我的。 翌日,我没有再去见他,也没有与寺庙的僧人道别。因为我急着回桑府,我希望我的出走不会令爹生气。因为我知道,凤身出自桑家,我若想要出头,还得再隐忍几年。 直到回府我才发现,一切都是我想多了。原来昨晚一夜,没有人知道我不在府上,谁都不曾在意过我。 路过长廊的时候,瞧见千绯与千绿远远地走来,我没有回头,扯出了笑容,大步走上前去。 “呀!”千绯故意惊呼一声,开口道,“桑梓啊,看来昨日娘让人教训你的手法还是轻了啊,瞧你跟个没事人的样儿!” 我笑一声道:“夫人的教导,我一定铭记于心!” “你!”千绯气愤地瞪了我一眼,冷哼一声从我身边走过。 千绿没有马上跟上去,愧疚地看着我,低声道:“桑梓,对不起,是菊韵忘记了放衣服的地方,所以才……” “好了。”我打断了她,朝前走去,丢下一句,“我都忘了。” 是真的忘记了放衣的地方还是其他,都已经没有必要去追究。毕竟,打都被打了。因为我现在知道了,一味的会察言观色,一味地懂得隐忍,也是没有用的。 她们今日有的,日后我也要有。我娘给了我桑家女儿的身份,那么我便不能浪费了。 千绿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说,呆呆地怔住了。我行得远了,依旧能听见千绯没好气地大叫着她的名字。 那日之后的桑府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我出门的次数多了。好在桑府从没有人管过我的事情。 顾卿恒再来的时候,又给我带了很漂亮的新衣服。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将衣服藏起来,不再穿。我只是不想再给她们伤害我的机会。毕竟现在的我,还没有反抗她们的那个能力。 与苏暮寒接触的多了,一次比一次令我震撼。 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他无一不精通。 很多次,我真的很想问问他究竟是何人,却又想起我答应过他的,不过问关于他的事。我只是隐约听庙里的僧人与主持说起过,苏暮寒曾是名门之后,后来家道中落,才借居在庙里。 而他的咳嗽之症,从我初识他开始,便一直没有停过。我原先以为那是伤寒引起的,如今看来,也不像。关于这个,他倒是不避讳。只淡淡地说是因为小时候高烧不退,伤了肺叶。 我那时便想,是否因为如此,他在家里也不受宠呢?每回这般想,我总觉得我与他,能越发地亲近起来。 只是,他还是阻止我揭开那层纱帐。 我若存了那样的心思,他脸上淡雅的笑会隐去,换上的,是冰冷与沉寂。 自从那日他与我谈起我名字的寓意后,对娘,我似乎不再是责怪。更多的,是深深的理解。我娘,是个可怜的女人。 而我在桑府的时候,顾卿恒来找我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而随之改变的,是爹对我的态度。 那日,在路上偶遇,他笑着道:“好好与顾少爷相处,若然有朝一日能嫁入顾府,哪怕是做妾,亦是你的造化了。” 我只点头,心下却冷笑不已。 我的姐姐们,是凤身。而我,嫁给大学士的公子做妾,都是我的造化? 我真想说,爹啊,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 作者题外话:哈哈,下一章,女主终于长大了~~~~亲们,喜欢的就多多支持哈~~~~求收求收~~~~~ 第016章 及笄礼 每当我心烦意乱之时,苏暮寒总会低声耳语:“静下心来,安心以对,再短的时间也能好生加以利用。” 三年的时光,着实不算短。 而苏暮寒教会我的东西,亦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了。 三年,足以让我脱胎换骨。 这日,丫头来禀报说顾卿恒来的时候,我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自己的容颜。 素雅,清然。 丫头在耳畔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串,无非是什么莫要再傻坐着,快些梳妆,莫让顾少爷等久了…… 我不说话,只是起了身朝外头走去。 见我出去,顾卿恒隔得老远便大声叫道:“三儿!” 一如三年前我们认识时一样,他依旧唤我“三儿”。如此亲昵温柔。 我笑着朝他招招手,提起裙摆跑过去。他已经很高了,足足高出我一个多头,只是他的笑容依然如以前一般阳光明媚。让人看一眼,便会欣喜着笑开。 对着他,我总是开怀地笑,然后道:“今日可是又准备了新招?” 那时我教他玩丢沙袋的游戏,他玩不好。居然在回去之后每日“勤学苦练”,甚至每次来见我,总为我准备了沙袋的新玩法。每每,别出心裁。 顾卿恒却是神秘一笑,开口道:“今日不玩沙袋,你跟我来。”他说着伸手来拉我,我却轻巧地避开,笑道:“我才不跟着你,我要走在你前面!”言罢,轻笑一阵绕过他的身子,大步上前。 他不恼不生气,笑着跟在我的身后。 出了桑府大门,便有人上前问:“少爷这便回府了么?”来人一身劲装打扮,想来便是顾大人派来护顾卿恒周全的。 小时候我常打趣地问他为何自己不学一身功夫,也省得身后老有人跟着,若是我,定会觉得不爽。他只是笑,然后摇头告诉我,他最不喜欢舞刀弄枪。 为此,我取笑他,像个女人。 他却义正言辞地告诉我,会功夫并不代表就是厉害,男人,也不是单靠这个来轻言强弱的。 我一笑置否。 顾卿恒摆摆手道:“不回府。” “是。”那人恭顺地退至一旁,我们走,他便远远地跟着。 我们一路进了集市,最是热闹的时候,街上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无度。 爹虽从不阻止我出府,我却也不来逛街。因为我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些事,大概是生来留给千绯她们的。每当做功课空下来的时候,她们必会出来逛逛。 我正走着,却见顾卿恒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卿恒。”我唤他,他却不应。 我不解,朝他走过去,却见他飞快地藏起了一样东西。本能地将目光瞧向那小摊,见上面琳琅满目的东西,遂也不知他究竟藏了什么。 他眯着眼睛笑,也不等我开口,便径自道:“三儿,把眼睛闭上。” 见我不动,他又道:“快闭上。” 我轻轻一笑,他必是又见着了好看的发簪,想要送与我,便也不戳破,听话地闭了眼睛。 感觉男子修长的手指缠了上来,却是触及我前额的发,轻轻一挽,连带着他手里的东西,一并将我垂于额前的发挽起至头顶。然后,我听见他轻笑:“我的三儿,终于长大了。” 我狠狠一震,我知道了。他插在我头上的,并不是什么发簪,那定是木梳。他为我做的,是及笄礼! 天朝的女子在及笄之前,皆将前额以发遮住,需在及笄之日,以木梳挑开,挽起。才算,成年。 第017章 选秀名额(1) 抬手,触及自己光洁的额头,看着面前男子一脸盈盈的笑。原来,就算谁都不记得我十五了,还有顾卿恒。 他的指腹掠过我头上的木梳,又轻言了一句:“真好,三儿长大了。” 我正欲开口之时,突然见一队人马跑过,接着,为首的官兵飞快地跃下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叠好的纸,抖开,张贴上墙。 明黄,便是皇榜。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起涌至,那张榜周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我有些好奇,却也知挤不过去。 却在这时,听人群中有人喊道:“皇上选秀了!皇上选秀了!” 我只觉得浑身一颤,大选,终于来了! 我竟仿佛是,三年来,就等着这一刻。 凤身。 想起来,便会颤抖不已。 不是害怕,那是一种较量。我与她们的较量,我与命运的较量。 回头问顾卿恒:“要大选了么?”他是大学士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顾卿恒才从围观着的人群那儿回过神来,点头道:“是啊,皇上登基三年了,宫里也有几位嫔妃。只是这次,怕是会封后了。” “封后?”我忐忑地问,“桑家有凤身的事情,皇上知道么?” 顾卿恒轻点了我的额角,笑道:“你担心什么呢?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个消息,早就淹没下去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还了得?” “皇上不信?” 他终于敛了笑,正色道:“不论皇上信与否,都不是善事。” 我缄默了,若然皇上不信,那么桑府便是欺君。若然皇上信了,那背后许多窥伺着后位的人,又岂会甘心居于人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榜是常事,可是皇榜却不多见。何况,又是选秀这样的大事。 顾卿恒伸手将我护住,低声道:“我们走。”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已经被他牵着走了。 身后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只是我的心,也缓缓不在安宁。 “三儿……” “卿恒……” 两人一起开了口,皆怔住了。他笑:“你先说。”他的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红,他的笑温纯得令我的心微颤起来。 很多年之后,想起这一刻,我总颓然地笑。若然那时,我让他先开了口,是否一切又都会不一样? 只是,没有如果。 我迟疑了许久,才下了决心问:“此次选秀,可有什么要求么?” 顾卿恒没想到我会突然如此问,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有些生涩地开口:“因为是皇上的第一次大选,自然都是名门权贵之后。亦或是,有人举荐。” 我忙问:“那我们桑府可有名额?”我这是白问,桑府,自然是有名额的。我实则想问,桑府,又有几个名额。 牵住我的手猛地一颤,他乍然回眸,对上我的眼睛。聪明如他,早该猜到我想问的实则是什么了。他的薄唇微动,却是染起微笑,轻言:“自然,有两个名额。” 他果然是了解我的,我问了一半的问题,他都答全了。只是他的笑,是否在庆幸只有那两个名额呢? “三儿,其实我……” “能不能……能不能再加一个名额呢?”他的话未完,便被我急急打断了。 我只知道,只有两个,绝对轮不上我。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唯一的。 第018章 选秀名额(2) 如果之前只是他的猜测,那么我此刻的话,已经明了得不留余地。 没错,我要参加选秀,我想进宫。 在桑府,我默默蛰伏了十五年,便是要打破爹眼里的凤身预言! 顾卿恒终于动容,他只是不愿承认。依旧挂着笑,声音微颤:“你要加名额作何?” 低头,拂开他的手,我退了一步,嘴角牵起了笑。一如三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笑道:“你忘了,我是桑府三小姐。” 他摇头。 我知道,他没忘。只因他答应过我,以后都会记着我是桑府的三小姐。 我又道:“卿恒,你帮帮我,和你爹说,再加一个名额,可好?” 北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尘埃。空气一下子变得浑浊不堪,我只瞧见他呼出的白气,一圈一圈,又淹没在空气里。我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怎样咬着牙说了“好”的。 当我们回去桑府的时候,恰巧遇见从长廊上走过的千绿。她已经出落得很漂亮了,她早已行了及笄礼,梳起了好看的发式。我不禁抚上自己的面额,讶然失笑。千绯总嘲笑我道:“哟,桑梓,你小时候不是挺好看的么?怎么如今倒是越长越不怎么样了么?” 我正想着,却听千绿开口道:“桑梓,你回来了?啊,顾少爷……” 顾卿恒似晃神的厉害,听她开口,才慌忙道:“哦,原来是二小姐。” “你病了么?脸色如此难看。” 经千绿如此一讲,我才抬头去看他。顾卿恒却是微微侧了身,笑道:“或许吧。我先回府了,告辞。” 他说着,已经转身。 “卿恒!”我唤他。 他迟疑了下,却未曾回头,只道:“放心,我会尽力的。” 放下心来,我知道,他说会尽力的,便一定会的。缓缓地笑了,回眸,对上千绿诧异的眼神。我抬手碰碰额角,笑道:“怎么样,好看么?” 她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好看。” “千绿!千绿!”这时,千绯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她大约是见我也在,说话更加大声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爹叫我们呢,听说大选很快便开始了!顾大人为我们两个争取了名额呢!” 微微握拳,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千绿回神,笑道:“哦,我方才……” “哎呀,别废话了,快走吧!”千绯拉起她的手,朝我看了一眼,冷语,“你得想想自己日后是什么身份,别净和一些低贱的人在一起!” “姐,可是……” “别可是了,走。”千绯强行将千绿拉走,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我咬着牙,没吭一声。 心里,再次坚定了要入宫的信念。 我怎么可能输给她们呢?怎么可能! 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方才还好端端的天已经无故下起雨来。雨点好大,冰冷无比。 回房找了雨伞,便急急出了门,朝长埭巷的尽头走去。 这一条路,我已经走过无数次了,那么熟悉。每次走过,总会兴奋不已。这一次,却是怀了忐忑的心。也许,是我该坦白的时候了…… 第019章 我要进宫 这一次,为我开门的是那老主持。 他朝我双手合十,迎我进门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梓姑娘来了。” 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桑府的人,只听苏暮寒唤过我“梓儿”,于是,他们也跟着叫我“梓姑娘”。 我朝他笑着点头,问他:“先生在么?” “在。”主持点着头道。 每次,我都会如此问。不管来开门的是主持,还是那僧人。然后便会失笑着摇头。三年来,我似乎从未遇见过苏暮寒出去的时候。他似乎,从来不出门。 门,轻掩着。 我却没有推进去,立于门前,唤道:“先生?” 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而后是苏暮寒一贯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闻言,我才推门,小心地将雨伞搁在门口。入内,又轻声将门关上。依旧隔着纱帐,我瞧见男子轻卧在榻上,低咳一声道:“下着雨呢,如何不等雨停了再来?” 我咬着牙,终于开口道:“先生可知,皇上要选秀了?” 苏暮寒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等着我说。 我上前走了几步,依旧与那纱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低语开口:“我在桑府,从来不被人注意。我是妾生的女儿,生来就是低贱,生来就是坏坯。可是,我不甘心于此。三年前,有个自称神算的人来府上,他断言,桑府藏有凤身。因为他的一句话,我的两个姐姐能够平步青云,而我……只能落得满身是伤的下场。” 微微咬唇:“那晚,我原本想逃走。要不是遇见了先生,也许我真的没了机会。” 这些话,是我从未在他面前提及的。 关于我的身世,关于桑府的凤身传言。 苏暮寒只是平静地听我说完,轻言道:“所以……” “我要进宫。”一字一句,我说得坚定。 “咳咳。”他圈起手轻咳一阵,复而支起身子,笑道,“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些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是想得开。”他的话里,丝毫未曾提及凤身一事,我不知他是何意。 “先生……” 我才开口,却见他抬手,制止我说下去。我只好闭了嘴,听他又道:“冒雨前来,这般急原来是为了此事。梓儿,若今日要你放下仇恨,放弃入宫,你可愿意?” 我心下一惊,忙道:“我心里没恨。”我只是不甘心,我没有恨。 “呵。”他轻笑着,起身行至窗边,开口道,“没有恨么?” 我才要说话,他却又道:“只是有些人,是为仇恨支撑着才活得下去。也许日后,你会慢慢发现。” 我摇头,殊不知他是何意。他又开了口问:“何时入宫?” 原来,他以为我今日是来与他道别的么?急忙又上前半步,开口道:“先生有所不知,桑府只有两个名额。” 我如此说,他该是明白了。如何,也轮不上我。 果然,他回头启唇:“哦?那么,你做了什么?” 嘴角微笑,果然不愧是我的老师,他已经知道我做了一些事情了。我点点头道:“我拜托了大学士的公子,让他再为我谋取一个名额。先生以为如何?” 他没有回答,却是反问:“便是你那很好的朋友顾卿恒?” 我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问,却只好答道:“正是。” 苏暮寒掩面咳嗽一声,笑道:“选秀的名额岂是说加便加的?更何况,我看那顾卿恒未必……” 第020章 忍字学问 他不继续说下去,我忍不住便问:“未必什么?”若他要说顾卿恒不会帮我,我自是不信的。 只是,一面是教导我的老师,三年来,他的每句话,我都深信不疑。另一面,是疼我宠我的卿恒,对他,我亦是相信的。 苏暮寒转了身,低声道:“也罢。” 我忙道:“那我是否可以抹去脸上的药水了?”苏暮寒那时候要我掩藏起自己的容颜,他说,太过锋芒毕露,不是好事。我听了。而如今,既然是选秀,自然要将自己最完美的容颜呈现出来。 没想到苏暮寒却摇头道:“不可,未到时候。” “可是,若我还是这般平凡的面容,又如何能吸引得了皇上眼神?”如果说他的话之前有理,那么如今我却是不解了。 他朝我看来,虽是隔了纱帐,我竟仿佛瞧见了那凌厉的目光。看得我身上阵阵发凉,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不知我哪里说错了话。 只是,苏暮寒的言辞听不出怒意,他只淡淡地道:“如此,怕是你未见着皇上的面,便已经落败。梓儿,我总与你说,有些戏码,需要压在最后。” 他的话,一如往常般的教导。我的心里,却是起伏不定。 回头,瞧见搁在三角架上的一脸盆清水,疾步过去,将脸浸入水中。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是咬牙忍着将脸上的药水全洗了下来。 用药水遮掩的脸,没有完全失去我原先的容貌。只是,掩去了眉宇间的神韵,笑颦投足间的风华。 洗干净了,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水珠,我回眸展笑:“先生,我真的好看么?” 苏暮寒轻“唔”了一声,言道:“好看。” 他根本看不清我,只是,我依旧笑了。他的话,我从来深信。 “若是……”他顿了下,咳了几声才道,“若是名额没有增加,你也不必气馁。其实进宫,未必一定要是秀女身份。梓儿,你已经隐忍了十五年,更不必在这当口乱了阵脚。” 他的话,让我犹如醍醐灌顶! 不一定要是秀女?! 我缓缓笑开,苏暮寒果然是苏暮寒。而我,在这当口,居然傻了。 “咳咳——”他突然又咳嗽起来,退了一步,跌坐在榻上。捂着胸口,俯下身去。 “先生!”我伸手扯住纱帐,却是止住脚步。 三年来,每次他重咳不止,我便只能如此站着。不点破这层纱帐,仿佛已经深入我的骨髓。我亦不知,若然有朝一日,我真的步入其内,我与他,又会如何? “先生……”我担忧地唤他。 隔了许久,他才喘息着开口:“不碍事。” 我突然有些怕,怕他说“这么多年了,都如此”的话。急急地说道:“若有朝一日,梓儿能得到皇上垂青,定请最好的太医来为先生医治!” 苏暮寒却是轻笑,音色嘶哑:“梓儿。”他只唤了我的名字,却又不说下去。 隔着纱帐,我瞧见他侧身,躺了下去。久久不言。 “先生?”我试探性地唤他,怕他是难受得说不出话。 苏暮寒依旧没有答话。 我着急,却又不敢进去。 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听见他忽然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我怔住,他又道:“涂上药水。要记住,忍是一门学问。” 忍…… 太久的时间了,我最是理解。 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走出去。 作者题外话:亲们请支持晚晚…额…晚晚的动力动力…… 第021章 她说让给我 回到桑府的时候,雨早已经停了。 经 妃子不善1第3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院子的时候,瞧见爹自书房出来,远远地看见我,叫我:“桑梓!” 我站定,垂眉道:“爹,找我何事?” 他似心情很好,笑道:“你的两个姐姐很快就要入宫了,你也该考虑与顾少爷的婚事了。” 我猛地一震,问道:“卿……不,顾少爷说了什么吗?” 爹怔住,半晌才摇头:“还没有。”他说这话的时候,夹杂着无限的失望与惆怅。 闻言,我终于放下心来。敷衍地点了点头,我只是想着,若然他知道桑府的名额突然多了一个,又会作何感想? 爹朝我看了一眼,留下一句:“好生和顾少爷相处着。”然后,拂袖离去。 我冷笑不已,他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桑梓么? 天色暗沉下来,空气变得愈发地寒冷。我微微吸了一口气,转身朝房间走去。路过千绯的房间时,隐约听见院前的树丛里传出细琐的声音。带着好奇,我蹑手蹑脚地过去,瞧见一男一女紧紧搂在一起,看得我当即一阵面红耳赤。 我虽未经人事,却也是知道的。 正在我欲说话的时候,看清了那女的,正是千绯的贴身丫头玉儿。而那男的,我叫不出名儿,却也知是府上的家丁。 玉儿开了口,带着哭腔:“怎么办呀,小姐要进宫,那我们以后……” “那……能不能求求小姐,不带你进宫?” “呜,小姐定是不应的!” …… 我微哼一声走开,千绯的性子,自然是不肯的。玉儿是从小跟着她的丫头,她如何会放手不带进宫呢?我突然又想起苏暮寒的话,原来还真的有人那么不愿进宫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千绯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仿佛她已经是皇后一般。爹与夫人也开心得很,整桌的菜,全是千绯与千绿爱吃的。 只是千绿,破天荒地不多说一句话,只低头吃着碗里的菜。 我不喜欢对着如此开心得意的他们,匆匆吃了一些便借口离开了。爹什么都没有说,我想他们都盼着我快快走开吧?如此,便没人妨碍他们一家子分享那个天大的喜讯了。 我正独自走在路上,突然听身后有人叫我:“桑梓!” 回眸,居然是千绿。她远远地站着,浅浅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抹上淡淡的影。见我站住了脚步,她抬步上前。我才发现,她只一人,菊韵并未随行。 不免皱眉道:“怎么?” 千绿低声道:“皇上选秀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桑家有两个名额。” “不是给了你和大姐么?”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怔了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眸问:“如果……如果我将我的名额让给你,你可要?” “不要。”我想也没想,立马拒绝了她的话。 “你不想进宫么?”她不甘心地又问。 “不想。”我冷冷地说。 “那……”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连头也低了下去。我看不见她的神色,心底思忖着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她想套取我的话? 我朝她看了一眼,转身走开。纵然我再怎么想去,也不会让她们知道。我又如何会知道,她们在背后,不会算计我?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亲们请多多支持晚晚,也请支持晚晚另一个文文《沦为冷王的罪妾:弃妃再难逑》o(n_n)o… 第022章 不要谢我 顾卿恒又来桑府的时候已是三日后,离开选秀只有两日了。 他一脸疲惫之色,开了口,音色亦显出了倦色:“三儿,对不起,我……”他忽然低了头,虽未再继续说下去,而我大抵已经猜到他后面的话了。 也许是因了苏暮寒的话,对于顾卿恒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失望。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定是尽力了。是我想得太过简单,选秀,真的不是儿戏。不可能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把原本确定的名额改变。 我朝他笑笑,摇头道:“没事,不必和我道歉。” 顾卿恒 原 本 苍 白 的 脸却在那一瞬间仿佛染上绯色,喜道:“你不进宫了,对么?”他修长的手指缠住我的,眸子也是亮亮的。 我怔住了,半晌,才将手从他掌心轻轻抽出。转了身,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急忙绕至我身前,扶住我的肩,皱眉道:“三儿,我知道,我都知道。你那么那么骄傲的女子是不愿嫁与我做妾的。我答应你,总有一日,我顾卿恒会用八人大轿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只娶你一个,可好?” 他的话,若一缕温泉,暖了初冬的冰寒。 他的笑,似一抹流光,淡了眉宇间的踌躇。 而我,呆了。 这是顾卿恒,我认识了三年的顾卿恒。 狂跳的心,颤抖的频率。呼吸有些急促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原来我要做的一切,他都懂。他懂我的不甘心,懂我的骄傲,懂我这么多年的隐忍。 可是,娶我为正。 他真的做得了主么? 就算,他做得了主,顾家少夫人的身份,我又真的担得起吗? 轻摇着头:“不,卿恒,这一次,请放手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我不是需要被人保护的女子,从来就不是。 他咬着牙道:“三儿,就不能……” “不能!”我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看见他眸中的流光缓缓黯淡下去,我轻阖了双目,怕自己心软。如顾卿恒这般出尘的男子,是需要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相伴的。而我,太浑浊了。 他缓缓放开紧抓住我的手,退了几步,背抵上身后的廊柱,低低出笑。 我动了唇,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终于又开口:“我……会再为你想办法。”说着,他转身欲走。 “卿恒!”我急急叫住他,瞧见他的身子一颤,我低声道,“不必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谢谢你。” 他回头,阳光照在他的侧脸,染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忧郁之色。 我与他面对面站着,却宛若咫尺天涯。 他直直地看着我,好久好久…… 徐徐地,掩起了落寞,换上干净的笑:“那时候我便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便给。如今,亦然。” 依旧是如以前般宠溺我的话,可是为什么,我听起来,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他举步上前,抬手,抚过我的眉眼。那般小心翼翼,仿若在轻抚一件珍视的瓷器般,动作好轻好轻。仿佛一下重了,就要破碎。 “卿恒……” “不要说。”他阻止我说下去,颓然地笑,“不要说谢谢我的话,永远也不要说。” “少爷!少爷!”他的身后,我瞧见随从打扮的人匆匆跑来,喘着气道,“少爷,老爷急着找你回府呢!” 那个傍晚,顾卿恒走的时候,我单只是瞧见了他眉宇间的落寞。夕阳的光,也退去了五彩的颜色,剩下的,只有淡漠。 身后响起细碎的声音,我猛然回头,瞧见女子泠然的眉眼。 第023章 终于沉不住气 “二姐。”我低了头唤她。 千绿这才上前,回头看了眼顾卿恒离去的方向,继而道:“顾少爷如此赤诚的心,你居然不要?桑梓。”她看着我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如此沉不住气的千绿。 原来在桑府,懂得如何掩藏起自己的心思,懂得如何隐忍的人,并非只我一个。 而我,缓缓地笑了。 开了口,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什么,日后你定会瞧见。”言罢,再不理她,与她擦肩而过。 却在那一瞬间,我瞧见了她愤怒的目光。那宛若惊鸿一瞥,很快便消失了踪影。我微哼一声,不予理会。 苏暮寒是对的,再无害的外表下,都有可能会是凶禽猛兽。我想不通的是,既然都已经装了这么久了,为何在今日,她又忍不住了? 千绿没有喊我,亦没有动。 我握着手上的帕子,渐渐加快了脚步。 夜凉如水。 我静静地伫立在窗边,皎洁的月光下,薄云如履。半空升起的寒气,袅袅如烟。窗外常青树叶尖的寒露,不经意间,已经倏然滴落。 我想起苏暮寒的话,想起玉儿和那男子的话,忽然,有了主意。 转身出了房间,径自朝府里下人们住的地方走去。 夜还未深,玉儿的房里却没有亮灯。自觉有些奇怪,回身四下看了一眼,不见一人,才终于走近了那间屋子。 隐隐约约,从房内传出女子娇嗔呻吟的声音,伴着粗重的喘息声。我只觉得心飞快地跳起来,暗暗咬紧了牙关。这个玉儿也太大胆了,府上的下人之间私通是要受罚的,他们怎么敢…… 我正思忖着,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忽然听见里面的声音小了下去,接着男人的声音传来:“等等,外头是不是有人?”话说着,已经听见有人翻身下床的声音。 我退了一步,想了想,却是站住了。 心知门必是锁住的,深吸了口气,抬手叩门。 咚咚咚 “谁?”玉儿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房内的男子遂没了声响,只剩下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心下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我道:“桑梓。” 里面的人惊呼了一声,又含糊地问:“三……三小姐,这么晚了,你有事……” “有事找你。”我打断了她的话,又补上一句,“现在没人,你快点开门。”心下还是紧张了起来,我若是进去,他们会不会为了自保杀人灭口? 只是,我想赌一把。 隔了许久,玉儿才出来开门。原本,她看我的眼是没有敬色的。只是今夜,许是内鬼作祟吧,隐隐地,染起了一抹慌意。 我不看她,径直走了进去。 “三小姐!”她欲拦住我,却被我抢了先进门。 果然,是藏起来了。 如此,我便也不点破。 示意她将门关了,随意坐了,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似是吓了一跳,慌忙低了头,双手绞在一起。 我也不想和她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你不想随大小姐进宫?” 她“呀”了声,忙问:“三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不答,只道:“是不是?” 她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想掩饰:“那……那怎么会呢?我是小姐的丫头,自然是要随她入宫的。” 我冷笑一声,起身道:“如此便算了,原本还想帮你想想不进宫的办法的。” 待我起了身,她似还在挣扎。不自觉地朝房内的衣橱瞧了一眼,便朝门口走去。 “三小姐,你……你等等!” 她终于忍不住了。 第024章 做妾我也不答应!二更 我转身看向她,笑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我……”玉儿低了头,忽然跪下道,“求三小姐帮奴婢想想办法,奴婢一定感激不尽!” 揪起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如此的话,便容易多了。 我回身,又坐了,才低声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听我如此说,她立马抬头道:“奴婢愿意!” “那好,后日就是进宫的日子了。”我朝她看了一眼,招手示意她靠近,在她耳边低于一番。她的眸子越撑越大,半晌,才哆嗦着道:“三小姐,这……这……” 我不理会她,起身径直行至门口,手触及门闩,微微侧脸,开口:“不过两日了,忍忍便是了,没有必要如此猴急!”说这话的时候,我有意朝一旁的衣橱看了一眼,想来玉儿就算再笨,也知道我所指为何了。 她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手,不自觉地伸上来,微微拉扯着自己的衣衫。我微笑一下,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 翌日一大早,便听得外面有嘈杂的声音,我出了门才知,原来是爹叫了人在清点千绯与千绿入宫要准备的东西。我没有往前厅去,开了窗子,坐在案几前。 看着空空如也的案几,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桑府之人,谁都不知道我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桑梓。他们谁也不会知道那时候腹中没有一滴墨水的孩子如今也能成为满腹经纶的人。 苏暮寒说,既然我已经被爹掩藏了十二年,那么也不在乎多几年了。 指尖沾了一旁水仙盆中是水,抬手,在案几上清楚地写下“桑梓”两个字。一样的笔画,却与三年前再不相同。 娟秀的字迹,凌厉的笔锋。 看着看着,傻傻地笑了。 “咳。” 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我吃了一惊,忙伸手将案几上的字迹拂去。转身开了门,居然瞧见顾大人。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官袍立于我的门前,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突然化成冰冷的利剑,看得我心头一颤,他却已经负手进门。 “顾大人。”我朝他行礼,我不明白他来找我做什么。一直以来,他来桑府,关注的,不过是我的两个姐姐。而我这个永远在角落的丫头,他从未注意过。 他不说话,我迟疑了下,上前打算为他倒茶,他突然开口:“你最好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什么身份要永远记住!” 我吓了一跳,脱口问:“顾大人的话是何意?” “何意?”他反问一句,那样子好像我是故意与他抬杠一般。冷笑道,“我也不妨和你把话挑明了说。在桑府你也不过是庶出,我也与你爹说过,勉强也可以接受纳你做卿恒的妾室。至于其他的,你若是敢多想,我也绝不会饶你!” 原来,是为了顾卿恒。 我站直了身子,从容地道:“顾大人以为我看上的是顾府少夫人的位子么?” “啪——” 我没想到他会出手打我,身子撞上桌沿,疼得我弯下腰去。顾大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声道:“顾府少夫人,这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做上的!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否则,就是做妾我也不应!” 作者题外话:二更了哦,亲们多多支持晚晚,嘿嘿~~~~~ 第025章 不请自入 就是做妾也不答应…… 他以为,我真的稀罕么? 双拳死死地紧握,那一刻,我差点就要忍不住与他争执。 恰在此时,有丫头在外头叫道:“顾大人!顾大人!” 顾大人朝我看了一眼,抬步离开,还不忘丢下一句:“你给我记好了!” 我缓缓爬起来,忍不住笑出来。 “我不稀罕!” 咬牙切齿地说着,手,抚上被他搧得火辣辣的脸庞,狠狠咬唇。总有一日,他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我桑梓不是生来让人侮辱的!从来不是! 晚上的时候,丫头来唤我吃饭。 我才发现,顾大人并未离去。爹殷勤地请他上座,亲自为他斟酒布菜,笑得谄媚无比。顾大人见我出来,单只是目光扫了我一眼,也不再看我,只和爹把酒言欢。 爹朝我笑道:“桑梓啊,顾大人说了,会择日娶你进门的。这几日,顾少爷忙着婚事,便不会过桑府来了。明日千绯与千绿就要入宫了,你也不要老往外跑了。” 我低头不语。 说顾卿恒不过桑府是因为准备婚事我自是不信的,想来,是被顾大人软禁了。想到此,不免有些愧疚,终究是我连累了卿恒。 我只是机械地动着手上的筷子,早已食之无味。 千绯很好的兴致,一直拉着千绿说着什么。千绿也不见了昨日的阴霾,也甚是高兴的样子。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她的两个女儿很快就要成为皇帝的女人,她自然愈发得趾高气昂了。 我低着头,不发一言。千绯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中皆是鄙视与嘲讽,我不予理会,暗暗咬牙。 饭毕,爹与顾大人还有要事相商,便去了书房。 夫人便嘱咐千绯与千绿要好好休息,随即带着她们离开。 待我起身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头早已一路点起了灯,原来这顿饭吃得这么漫长。 我没有回房,看看四下无人,便独自潜到了后院的偏门,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虽然爹说过日后不要外出,但今夜是特殊的,没有人会在意我。 绕至正门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顾大人的马车。我只瞅了一眼,便转身跑开。 天色不是很晚,长埭巷里偶尔还会碰见几个人。我低头走过,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月光不是很亮,蒙了薄云,影子是模糊的,却被拉得好长好长。我踏步走着,频率分明。我忽然便想,为何我一定要进宫?就是为了把千绯与千绿比下去么? 大概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喟叹一声,突然想起苏暮寒来。 三年来几乎与我朝夕相对的男子,只是,不曾谋面。 想起那时我说过的话,有朝一日我能够被皇上青睐,定请最好的太医为他医治。这自然不是敷衍他的。 走到庙门口,依旧是那主持为我开的门。 立于苏暮寒的房门前,我微微踟蹰。也许,这便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亦是最后一次见他。 “先生。”我叩门。 没有声音。 “先生。”我又唤了一声。 依旧没有声音。 “先……”默然禁了声,颤抖地抚上门,微微一使力,门“吱呀”一声开了。 作者题外话:亲们,支持一下下啦~~~~~ 第026章 先生,我想看你 这是我第二次,没有问过苏暮寒便擅自入内。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不知为何,跟着做贼一般,我竟刻意地放轻了脚步。隔着纱帐,隐约瞧见苏暮寒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我正欲上前,忽然看见右侧的案几上,铺着尚未收起的一幅丹青。墨汁早已收干,想来画的有些时候了。我忍不住上前,赫然见那上面描绘的竟是——梓树。 我暗吃一惊,瞥见右下角没有落款,却是写了一行小字,字字隽秀:竹帛所载,丹青不渝。 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腹掠过画面,竟会升起一种恍惚之意。 脚下步子微动,不慎发出一抹细微的“簌簌”声。而帐内之人却突然惊醒,倏然起身,冷言:“谁?” 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我闯入他房间的那一次,冷漠而有力。 我怔住了,居然说不出一句话。 而苏暮寒终于看清是我,周围紧张的气氛似一下子缓解,音色亦是缓和:“原来是梓儿。” 他倒是没有问我为何突然出现在他的房内。我有些尴尬地抽回手,定了定神,笑问:“先生这画是要送与我的么?”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句诗:妾心结意丹青,何忧君心中倾。 而我的手,在不经意间,已经悄然紧握。 苏暮寒轻咳一声,却是极快否认:“不是。” 不是。 心底的某处似一面松懈,一面失望。那一刻,我居然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他的回答,像是我希望的那样,却又不像。 矛盾而复杂。 骤然回神,我很快忘却方才的尴尬,开口道:“梓儿是来向先生道别的,明日便进宫了。” 隔了许久,他才淡淡的“哦”了一声。 我又道:“这些年,多谢先生教导,梓儿定当铭记于心。” 苏暮寒忽然笑了,摇头道:“如你这般聪慧的女子,若然没有我,也定不会被埋没的。” 我不说话,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褒是贬。 而帐内的声音随即也平静了下去。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道:“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不。”我飞快地开口,“我今日不想回去。”明天要进宫了,我不想等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全是桑府冷清到极致的味道。 苏暮寒似怔了下,却没有坚持赶我走。只说道:“那便去后院的屋子过一晚。” 我点了头。 与他面对面,第一次,我鼓起勇气开口:“先生,可否让我看看你?”那张隐藏在纱帐后的脸,不知会是怎样的震撼人心? 当时的我不知为何会想到“震撼人心”四个字,只是偏偏就那么奇怪地想到了。 “不行。” 果然,他拒绝得没有一丝迟疑。 “为何?”我不甘心。也许,这辈子再没有机会,他都不肯? 这一回,他缄默了片刻,才道:“很丑,会吓着你。”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多多支持偶~~~~~不厌其烦地打广告《沦为冷王的罪妾:弃妃再难逑》 第027章 锦囊妙计 他说很丑,会吓着我。 但那一刻,我却笑了。这样的苏暮寒,是我第一次见着的。他的话,我自是不信。那只是不想让我看见而随口编造的谎言罢了。只是,我从未想过,记忆中无坚不摧的先生,说出的谎言,居然也会如此幼稚与可笑。 那一刻的苏暮寒,在我的心里,褪去了神秘,恰恰是,最最普通的男子。也会忧心,也会在意一些东西。比如他不想被我瞧见的样貌。 我轻摇着头,纵然真的很丑,也吓不到我。除了怕雷,我胆子一直很大。 不过,我却不想继续纠缠。苏暮寒,我太了解他了。 我想,明日进了宫,我与他便再难相见。不见,便也罢了。至少,少了一份羁绊。 又待了许久,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倦意。而我,也有些累了,便起了身道:“我去休息了,先生也早点歇着吧。” 才转了身,苏暮寒忽然道:“我这里还有东西给你。” 我一怔,诧异地回身,究竟有什么东西,非要等到我欲走才拿出来? 瞧见他自宽袖中取出什么东西,伸手递过来。 手指轻挑开纱帐,朦胧终于变得清晰。一如三年前他接过我写下的名字时那般好看的手,白皙,修长。而他的手里,是两个精致的锦囊,上面还标了号。 听他开口道:“这里有两个锦囊,等你顺利进宫之后,便可打开第一个。” “那第二个呢?”我忍不住问。 他笑:“你看了第一个,这第二个何时打开,你心里便也有数了。”他笃定的口吻,似早已料到一切。我不知他是何时开始为我准备好是两个锦囊,只是深深震撼。 伸过手去,紧紧地握住锦囊。却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握住他的手,也许温暖,也许冰冷。只是,我依旧忍住了。 随着他的手抽回,纱帐微微晃动着,又将我与他阻隔一线。 苏暮寒又道:“宫内不比宫外,你一人当处处小心。要懂得隐忍,要会察言观色。最重要的是,凡事都需比他人先行一步。” 我点头,暗暗记下。 “那便回去休息吧。”苏暮寒说道。 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眸问:“先生可还记得曾教过我《三字经》?” 苏暮寒许是愣住了,我笑道:“人之初,性本善。先生,你相信人性本善么?” 那么我呢?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算计,学会别人眼中的卑鄙呢?甚至是,一步一步,走得这般不着痕迹。 帐内之人却低低出笑,轻言道:“善恶本无界,不同的只是,你的理由。” 那晚的苏暮寒其实并未告诉我他深信的是什么。我只是记起他说过的,我的恨。那时我飞快地否认了,我认为不甘心不等于恨。 他只是笑。 天未亮,及至卯时我便再也睡不着。 推开门,外头果然下着很大的雨。我收拾了下便走出门,经过苏暮寒的房间时,迟疑了下,终是没有进去。雨点打在伞面,发出很大的声音,一如三年前我初来的时候一样。只是,少了雷声。 第028章 入宫(1) 我回到桑府的时候,雨并未停。 依旧悄然从侧门入内,行至寝室的时候,瞧见一抹较小的身影在门口徘徊。我收伞上前道:“玉儿?” 玉儿微微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我,忙跑上前道:“三小姐,你去哪里了?奴婢还以为……” “以为我食言了?”我轻笑一声,推开房门,玉儿跟着我进门,我又道,“东西准备好了?” 她狠狠点头,小心地将怀里的一包东西递给我,开口道:“奴婢问过了,两位小姐的轿子在巳时一刻准时出发。东西在这里,奴婢还有事情,先出去了,三小姐记得那时候守在大门前的拐弯处就行了。”她说完,放下手上的东西,便匆匆离去。 “巳时一刻。”我默默念着,轻轻出笑。 伸手,解开包袱的结,嘴角微动。真有那丫头的,不过两日不到的时间,她真能做出一套与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出来。呵,不过也是。这是她唯一逃过进宫的机会了呢! 回身,在梳妆台前坐下,抬眸,才瞧见插入头发的木梳。指腹掠过,我忽然又想起那日在大街上顾卿恒为我梳起额前碎发的样子,他的笑,温暖而舒心。只是日后,再也见不到了。 轻叹一声,我与他,本就相差太多。 迟疑了下,还是取下了木梳,与苏暮寒给我的锦囊一起小心地收入怀中。 对着镜子,理着自己一头青丝,熏香婉婉。 天色还早,再加上外头的雨未停,屋子里的光线愈发地暗沉了。轻抚上自己的脸,最后的筹码?呵,现在的我,一定让我的两个姐姐很吃惊吧? 在房里坐了好久,外头才渐渐热闹起来。 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换上了玉儿给我拿来的衣服,推开房门,依旧从侧门出去。这一日,对桑府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的姐姐们身上,谁都不会在意我去了哪里。 大门前,爹与夫人拉着千绯与千绿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隔得太远,我听不见。只是他们脸上,是花开不败的笑。我便想,日后等爹发现我不见了,他会如何呢? 也许,只是失望地叹息一声吧?他只会可惜了一个原本能做顾府妾室的女儿吧? 不自觉地冷笑一声,转身朝前面走去。 倚在屋檐下,等着,等着。 待一行人朝这边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我紧张地张望着,瞧见很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行来。然后,我瞧见玉儿,她紧紧地跟在一顶轿子旁边。我想,那里面一定是千绯吧?这时,玉儿的目光朝我看来,远远的,我似乎瞧见她嘴角的笑。 队伍在我面前行过,玉儿突然窜身进来,小声道:“三小姐,快跟上!” 我低头跑了几步,突然回头,朝她道:“帮我跟顾少爷说一声,要他忘了我。” “三小姐……” 玉儿后面的话,我终是没有听见。也许她是说她不会去顾府,也许她只是想说谢谢吧?呵,谁知道呢。 第029章 入宫(2) 我低着头冲出去,紧紧地跟在千绯的轿子旁。 没有人问我刚才去做了什么,没有人在意我。 透着时而飘起的窗帘,我斜睨了里头的千绯一眼。她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笑,眸子里,盈盈的全是光。 千绿的轿子跟在后面,我看见菊韵静静地跟在轿边,一脸瞧不出的颜色。 行了很久,才依稀看见了高耸的宫门。 明黄的宫墙直直立于眼前,我暗自咬牙。深,深不过宫门。我不知道在那之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奢华与残忍。 雨虽然停了,太阳却未出来。琉璃色的瓦,只淡淡地晕开些许光泽,朴实得令人惶然。 秀女们已经陆续来了,宫门外,轿子,马车,零碎的车队,熙熙攘攘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广场上谱出一幅特殊的画。 宫门未启,轿帘未开。 秀女们一个个都矜持地待在里头,或偶尔找边上的丫头问话。 我庆幸的是,千绯并未与我说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那朱色的宫门才缓缓开启。很沉很厚的宫门,一点一点被打开。那声音,古老而慑人。 随即,从里头出来一行人。 放眼望去,为首的一人是个太监。手里拿着拂尘,戴的帽子两边挂着流苏。我早就听闻太监是被割去“根”的人,那也就不能算是男人了。他们,像女人。 我今日算是见识了,看着他一步一婀娜的样子真的想笑。 他的身后,一大群的小太监和宫婢,个个面无表情,似乎只是机械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来了么?”我正看着,千绯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一震,才回神,敷衍地应了声:“是。” 千绯似还想说什么,只听那太监高声道:“请各位小姐随咱家进宫。” 他的话音才落,下面一下子热腾起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忙拂开帘子,千绯纤长的手指握住轿沿,从里头探出身子来。索性的是,她被皇城的一切吸引了,并未看向我。 “姐。” 千绿走上前来。 我忙推至一旁,低了头。 秀女们一一出来了,自发地站起了队。太监的目光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很是满意。手上的拂尘甩了甩,他又道:“这宫里不比各位小姐府上,咱家告诫各位小姐,好奇心不要太重!” 他的话,口气非常。 “哼,狗仗人势的奴才!”千绯不满地骂了声。 千绿马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姐,别乱说!” 我心里暗笑,狗仗人势?这“势”可是皇上啊!倘若让人听了去,这往后的日子,可有得她受了! 见那太监已经转了身,众人纷纷跟上前。 千绯忙跟上,千绿回眸看了一眼,才开口对身后的家丁说:“你们都回去吧,告诉我爹娘,不必挂心我们。” “是。” 下人们应了声,千绿才抬步上前。 我缓步走着,忽然听菊韵唤我:“玉儿?”我听得出,她的语气中带着疑惑。心下不免大惊,莫不是不小心让她瞧见了我的脸? 可是,我明明很小心,一直低着头啊! 这样想着,我故意不理她,脚下步子飞快。 “玉儿!”她又唤一声。 我依旧不理。 此刻已经过了宫门了,菊韵也不敢太大声,终于做了罢。 第030章 芳涵姑姑 秀女们都被安排在了湘秀院,据说选秀要三日之后才会正式开始。 这三日,会有教引嬷嬷一一教会秀女们在宫里该注意什么。言行举止,位分尊卑,谁也不能逾越了皇室的规矩。至于在那之后,谁能赢得皇帝的目光,那便是要靠自己的本事了。 坐在下人们住的小院里,我随手拨弄着从树上折下的枝条,心底想着,教引嬷嬷不过是个借口。那些常年在宫内之人,都想趁此机会大发一笔横财。 那些秀女们,谁不想凭借这几日与太监、嬷嬷们打好关系?全都巴巴地盼着日后选秀的时候能有点作用,哪怕是微不足道,也会有人拼尽全力去做。 不过这样的事情不是我该去担忧的,想来在千绯与千绿进宫之前,爹与顾大人便已经安排妥当了吧。 将手上的树枝丢弃,我转了身,瞧见一人直直地站在我的背后。见我转过去,她的眸中终于露出讶然的神情,指着我,颤抖地道:“你……你是……三小姐!” 我早该想到的,是菊韵,是千绿身边的丫头。 至于她是不是千绿的心腹,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现在是,以后未必。呵,谁知道呢? 她与我一同是陪嫁的丫头,被安排在同一个院中也纯属正常。我也知,要瞒总是瞒不住的。这样想着,便也释然了。朝她一笑,幽幽地看开口:“你认错了吧,我可不是什么三小姐。”说着,也不再看她,只抬步与她擦肩而过。 我这话不是为了否认,我只是在告诉她。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桑府三小姐,我只是桑梓。 菊韵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有叫住我。 我想,很快,千绯与千绿就会知道这个事情。只是,我已经不怕了,都已经进宫了,纵使知道了,她们又能如何?难不成要将我赶出宫去?呵,就算她们想,也未必能做成。 出宫,哪里是这般容易之事? 回了房间,仰面倒在床上。突然又想起什么,手伸至衣袖之中,待触及了那绵软的东西才微微松了口气。苏暮寒给我的东西,都在。 不过在房内待了一会儿,便听见有谁跑进院子的声音,接着大声喊着:“院子里的人都出来,芳涵姑姑有话要说!” 闻言,我一个激灵翻身而起,而与我同住的丫头们也跳了起来。我拉扯了下自己的衣服,打开门走出去。 一时间,到处都是开门的声音,丫头们很快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泱泱的,有些迷茫。 我低头站着,殊不知那芳涵姑姑究竟是什么人。 菊韵飞快地朝我看了一眼,也是规矩地站着。 然后,我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走来,接着是女子的声音:“都过来。”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音色清晰,还很年轻。 我随着众人一起走到院子中间,大家自发地站成了一排。 芳涵行至我面前,站定。我低着头,只瞧得见她的脚尖,精致的刺绣画出芬芳的杜鹃,仿若在这雨后的空气里香气袭人起来。她的脚很是小巧,我竟忍不住想要抬眸看看,我甚至强烈地觉得,她的人,必如这双脚一般的好看。 第031章 跌倒在她脚边 “都抬起头来。”芳涵的声音清脆,我看见她轻轻甩着手上的帕子,动作随意。 丫头们都听话地抬起头。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叫做芳涵的女人。 如果说苏暮寒教会了我在后宫生活的底子,那么芳涵则教会了我在后宫生存的手段。 犹记得那时的她一身素色青衣,盘起的发髻上也并未见过多的发饰。只有耳旁露出半截蝶影的碧色玉簪,单是瞧着,也知,陈色甚好。 目光悄然落在她的脸上,素雅的颜色,与我料想的一样,她还很年轻。淡色的眉目,淡然的神色,总之她的一切,给人的感觉,都是淡淡的。 芳涵微微侧脸,她的左耳际一直延伸至颈项,赫然攀爬着一道丑陋的伤疤,那般醒目。 我不免倒吸一口气,慌忙将目光探向别处。 果然,在场很多人也注意到了,发出轻微的唏嘘声。 芳涵似乎并不在意,看了一眼在场的丫头,开口道:“你们都是各位小主自娘家带来的丫头,这宫里的规矩怕是不懂。今日皇上吩咐我来,也不过是教教你们如何严守宫里的规矩。日后大家便唤我一声姑姑吧。” “是,姑姑。”丫头们都飞快地应声。 芳涵又道:“这几日,会有其他的嬷嬷教导各位小主的礼仪,所以你们便不必前往伺候。” 菊韵轻“啊”了一声,我朝她看去,她的脸上似萦谩着一抹讶然。我忽然明白了,看来是因为我的事情她尚未来得及告诉我的姐姐们吧? 呵,其实她不必在意的,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这时,有太监上前,指挥了身后的人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尖声道:“这是内务府送来的衣服,你们都回房换了,一炷香之后再这里集合,动作要快!” “是。”太监的口气不善,丫头们都涌上去拿衣服。 我才上前一步,不知是谁狠狠地撞了我肩膀一下,我叫了一声,不小心跌倒在芳涵脚下。芳涵似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直直看着我。 我暗叫不好,忙爬起来跪好,低头道:“姑姑恕罪。” 芳涵未开口,便有太监上前,挥着手上的拂尘阴沉着声音道:“不长眼睛么?”说着,就要打下来。 我吓得闭了眼睛,然,太监手里的拂尘并没有落在我身上。听芳涵的声音传来:“如今毛躁些也就罢了,日后切不可如此。” 这样说,便是不与我追究了。 妃子不善1第4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究了。 我忙点头称是。芳涵又道:“去把衣服换了。” 爬起来,娶了衣服,转身朝房间走去。菊韵狐疑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定是不解。纵然不受宠,我在桑家也好歹是小姐,总比这丫头的身份强。 心底嗤笑一声,我的事情,她怎么会了解? 关上房门,与我同屋的丫头们已经利索地换起了衣服。我将衣服搁在床上,也开始脱外衣。 一个丫头看了我一眼,转脸与边上的人说着:“原来宫里的人并不如听说的那般可怕呢。瞧着,那位芳涵姑姑也并不严厉呢!” “呵呵,也是。不过你我都是下人命,不去得罪别人,日子总也好过的。” 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心里却是想开了。她们定是见了方才的情景这般认为的吧。呵呵,只是,这宫里头的人心啊,哪里是这般浅薄呢? 第032章 各得所需 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见芳涵依旧安静地站在院中。她身边的太监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而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丫头们被吩咐依旧规矩地站成一排,芳涵满意地扫视了一遍,才低咳一声道:“日后便是这身衣裳了,宫外带来的衣服也不必再穿。衣服若是有不合身的,便让内务府的人再换。” 我有些好奇,她究竟会教我们什么。若说是皇室的礼仪,那也太兴师动众了。那是小主们才要学的东西,而我们不过是身份低下的丫头。 而芳涵在说了这些话后便不再说什么,只嘱咐了无事不得乱走动,便转身离去。 剩下那太监敛起了笑容,开口道:“芳涵姑姑的话都听见了?那便回房去。”他轻哼一声,扭动着身躯追着芳涵去了。 待他们一走,院子里炸开了锅了。丫头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姑姑很厉害么?” “那是从五品以上的女官,连刚进位的小主都得看她脸色呢!” “啊,是么?” …… 她们一个劲儿地说着,似乎越来越有兴致了。 菊韵没有掺乎进去,倒是朝我走来。她低唤我:“三小姐。” 我看她一眼,笑道:“是桑梓。” 她愣住了,我又道:“哪里有什么三小姐呢?我不过是桑府一个姓桑的外人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往日在府上的时候,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她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吸了口气,继续道:“罢了,你只当都忘了吧。” 忘记过去的桑梓,忘记那个曾经被他们遗忘,被他们欺凌的桑梓。 转了身,径直朝房间走去。菊韵却忽然跑过来,开口问:“可是你怎么会……怎么会进宫?” 怎么会进宫?嗤笑一声:“不过是有的人不想进宫,而我想。如此,各得所需。” 她笑了:“你是忘不了那个预言。” 她没有言明,我自是清楚她所指为何。不过这话这么说,也是对的。我就是不甘心,为何她们是凤身,而我只能做妾! 每每思及此事,所有的委屈,还有愤怒便会蜂拥而至。 菊韵无视我的异常,她又道:“若被小姐们知道了,尤其是大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过?大抵,也不过是折磨刁难。十五年都熬过来了,如今我还会怕么?何况,如今是在宫里,不比府上,很多事情,就算是千绯,也会身不由己。 我哼了声,不想再与她说话,朝房门走去。 “其实做顾少爷的侧室也不错,有些人……可是想都想不来,你却偏偏……” 菊韵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见,不过她的意思,我都明了。 我都已经进宫了,很多事情再想也无用,更不可能让我去后悔。 第033章 被我撞见的私会 夜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冬日里的天气,虽是才下过雨,空气里却依旧干燥不堪。 一屋子翻身的声音,想来她们与我一样。 我总是有意无意地碰触苏暮寒给我锦囊,确认它们都在,才会安心。他说,待安定下来,便可看。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还未到时候。 不小心碰到生硬的一角,那是顾卿恒送我的木梳,心头顿感悲凉。对着他,我到底是愧疚的。欠了他的,这辈子是再也无法还得清了。 轻叹一声,只希望他能忘了我,然后,有一个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子,去好好爱他。 烦躁不堪,便起身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才行至外头,便听一个声音道:“去哪里?”冷冰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味道。 我吃了一惊,才看清是一个太监,想来是守夜的吧?只好道:“我内急。” 太监的脸上明显掠过一抹尴尬之色,清了清嗓子道:“那快去。” 我点点头,走了几步又想起:“公公,请问,往哪里走?”我不是真的要如厕,装便是要装得像的。 太监有些不耐烦地指着前面道:“直走,右拐。” 我道了谢,便小跑着上前。直到回头再瞧不清太监的身影,我才缓缓停下。嘴角微动,转身走了出去。 进宫的时候,碍于怕被人认出来,所以一直低着头,未仔细瞧过这个让一半人追逐,一半人惶恐的地方。而此刻,虽然远近都点了灯,却也到底是黑夜,很多东西便是模糊不堪。 只依稀知道,好大好大的地方。 走在道上,偶尔遇见举了火把巡视的御林军时,我便安静地推至一旁。因着已经穿了宫婢的服饰,谁也不会对我太过注意。 没有目标,没有目的,我只是胡乱地走了一通。 回神的时候早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踌躇着,要不要原路返回。 只是才回头,便呆住了。原先是想着,若是被怪罪了,便以迷路的借口来挡。却不想,这次,是真的迷路了。原路,哪里还瞧得出哪条是原路呢? 晃晃头,居然兀自地笑起来。也许我的潜意识里,并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朝前又走一段路,依稀觉得是反路,可是仍然停不下来。 甚至仿佛有些雀跃,因为只有此刻,对于前面的路,是能够让我自己去探求的,争取的。 很多人,来了这深宫便是被牢牢束缚了,而我不同,恰恰是,让我彻底地释放。 这时,突然听见了身后急速传来的脚步声。 “你来了。” 男子笑着说,语气欢悦。 我怔住了,第一反应是宫里的侍卫与宫婢私会于此。好巧不巧,被我遇见了。宫婢与侍卫私会可是死罪。这样想着,心中大骇。忙闪身至一旁的柱子后躲了起来。 第034章 夏侯子衿 躲了起来,可是我好奇。 悄悄探出脑袋去,果然瞧见了宫婢衣裙的一角,再往上,是她满脸惶恐的样子。轻笑着看她,有胆出来私会,还会怕么?那男子的身子,刚巧被一旁的树丛挡住,我单只听得见声音。 “放开我!”宫婢轻叫着。 他不放,隔了会儿,他开了口,却是问:“你是谁?”语气冰冷,隐隐的,夹杂了怒意。 那宫婢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颤抖着声音道:“如……如梦。” “如梦是谁?”他又问, 我暗笑,这算什么问题? 那宫婢想来也是愣住了,这回,她没有回答,倒是反问:“那你又是谁?” 他笑一声,终于放开了抱住她的手:“夏侯子衿。”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他说,他叫——夏侯子衿。 猛地吃了一惊,那可是…… 那宫婢也吓得不轻,忙退开半步,以额触地:“奴婢不知是皇上,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如梦一直磕着头,话语凌乱。 我扶着柱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夏侯子衿生气了?他生气了,会怎样? 只可惜,我看不见他的样子,又不敢贸然出去。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 如梦双肩微颤,迟疑着,终是缓缓仰起脸。 夏侯子衿微微动了半步,我依稀能看见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在飘忽不定的灯光照耀下,愈发显得庄严朦胧起来。金冠束起的长发随着清冷的风飘动着。落下的几缕发丝散在耳边,而我,仿佛瞧见他犀利的目光。 他不说话,如梦不敢动,我亦不敢。 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猜不透,他会将她怎么样。 就这样,他凝视了她良久,忽然倾身,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冷声道:“打听朕会来此处,费了你不少心思吧?” 我只能隐约瞧见他的侧身,可是听到他的话时,ren 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的话,是何意呀?莫不是这个宫婢想…… 捂住嘴,勾引皇帝呵,这个罪名可比私会侍卫要重的多了。 夏侯子衿又道:“嗯,让朕猜猜,你是哪宫的宫婢。” 看来,他是认定了她蓄谋来此的事实了。 “景泰宫,玉清宫,还是……” “皇上。”如梦鼓起勇气开了口,“奴婢不是……” “你主子呢?”他并不理会她的话,回头看了看,吓得我立马将脑袋缩了进去,听他的声音又传来,“你就不怕被你的主子知道了,不饶过你?” “啊,朕知道了,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的语气得意,我ren 不住又看出去。如梦轻轻皱眉,许是他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而她却不敢叫出声来。 “朕在想,将你交给你主子,你的下场会是怎样的惨?”明显瞧见如梦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夏侯子衿却又道,“不过朕,并不打算这么做。” 灯光打在如梦略微苍白的脸上,她咬着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皇上弄错了,奴婢并不知皇上在此。”她说,她是无心闯入。 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毕竟,我也是无心在此的。 “朕不信。”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很是笃定。 作者题外话:皇帝出场了,不知道给宝贝们的印象怎么样…… 第035章 来晚了 我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回答。只是我不知道他会对她如何,是放了她,还是杀了她? 正在这时,清晰地听见他的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循声瞧去,只见一抹纤细的身影朝这里赶来。接着是女子急急的声音:“皇上,臣……臣妾来得晚了。”听她的声音,似是跑得很急。 夏侯子衿却并未回头,只淡淡地回了句:“阮婕妤,你倒真是来得晚了。” 他的话音才落,突然俯身,将如梦横抱起来。如梦惊呼了一声,本能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呼道:“皇上!” 阮婕妤原本因为气喘而苍白的脸,如今看见夏侯子衿这一举动,变得愈发地白了。她惊恐地撑大了美眸,纤指指向如梦,颤抖着唇问:“她……她是谁?” 夏侯子衿垂眉看着怀中的女子,话却不是对着她说的:“你来得晚了,自然便会有人替。”他说着,抱着她转了身,朝我这面走来。 我心头一颤,如果被他发现我躲在柱子后,就不妙了。不知为何,我觉得,夏侯子衿,不简单。 他身后的阮婕妤还大叫着:“皇上,她不过是个宫婢!” “宫婢怎么了?”夏侯子衿淡声反问着,却没有看她,抱着如梦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吓得不行,什么都不管,转身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冲了进去躲起来。 可是,运气似乎并不怎么好,夏侯子衿抱着怀中的女子,推开门走进来。 我咬着唇,只好趴在了床底下。 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我从未想过会这样,遇见皇帝。 阮婕妤不甘心地追进来,说道:“皇上,臣妾是因为一时失了方向,才会……才会迟了些。” 夏侯子衿似是将怀中的人丢上床,冷冷地哼了声,道:“刘福,关门。” “是。”太监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是否信了她的话,只是,我信。 他兴致那么好约了嫔妃来这里,我想,只要是宫里的女人,大抵是不会失约的。 “皇……皇上,您要做什么?”如梦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你知道朕要做什么。”夏侯子衿的声音低低的,我趴在床底下,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声减轻。我不想,被发现之后,当做刺客处决掉。 他肆意地笑着:“朕今日,如你所愿。” “皇……唔——” 女子的话才说了一半,随之便被堵住了口。 床上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而我,依旧保持着当初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皇上,啊——” 只是不知为何,那声音撞进我的耳膜,突然令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心跳得飞快,我按住胸口,感到有点难过。 “想要么?”男子的声音忽而变得邪魅无边。 “皇上——奴婢,奴婢想……嗯,啊——” 紧握住双拳,为何她叫得越大声,我的脸颊越是发烫? 作者题外话:晚晚更晚了,宝贝们见谅…刚从医院回来… 第036章 承恩雨露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些昏昏欲睡。床上的动静渐渐地小了下去,只剩下幽幽的喘气声。 又过了会儿,隐约地听见有人起身的声音。接着,听夏侯子衿叫:“刘福。” “老奴在。”门被轻轻推开,我依稀瞧见一双深蓝的鞋子,然后听他道,“皇上可是要回天胤宫?” 经他这么一讲,我才想起此处并非是夏侯子衿的寝宫。他不过是随便择了一处地方,要了一个宫婢的身子。 夏侯子衿只轻“唔”了声,便见刘福快步上前,扶了他起身。然后便有宫婢进来,脚步细碎。我似乎闻到一阵幽幽的药味儿。 “喝了。” 是夏侯子衿的声音。 “皇上,这……是什么?”如梦的声音有些恍惚,带着恐惧。 我大吃一惊,难道赐了她毒药么? 刘福喝道:“叫你喝便喝!” 夏侯子衿已经起身,刘福忙跟上去,轻声道:“皇上,芳涵姑姑在外头等候多时了,是老奴宣她进来,还是……” “让她进来。” “是。”刘福转身出去了。 他却又转身,语气泠然:“不是每个承了朕雨露的女人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他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深吸了口气,我尽量将身子俯得低一些,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怕他赐给如梦的真的是毒药,我怕听见她痛苦的呻吟声。只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倒是方才进来的宫婢退了下去。 我想了想,也许不是毒药。 芳涵进来了,她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何事?” “湘绣院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奴婢会好好教导她们的。” “嗯,你办事,朕自然放心。朕累了,就先回宫了。”夏侯子衿说着,便朝外头走去。 我忽然有些按捺不住,忙往前动了动,妄想看一看这个男子的模样。却在那一刻,见芳涵的目光朝这边看来。我大吃一惊,忙缩了回去。心跳得飞快,我不知道她是否瞧见了躲在床下的我。 她没走,却是朝这里走来。 我咬着唇,拼命想着若是被发现,我该说什么理由…… 第037章 不要忘了身份 芳涵行至床边停下了脚步,开口道:“穿上衣服就回去,做宫婢的,不要忘了宫婢的本分!”她又在床边停留了片刻,才终于抬步离去。 我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床上之人却并未走开。隔了会儿,嘤嘤地哭起来,悲凉中透着绝望。我不理解,只是夏侯子衿要了她的身子,然后走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不走,我便不能出来。 这对我来说,着实是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她居然在这里待了一夜。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天亮的时候,她才讪讪地下了床,朝外头走去。 “呼——” 我终于可以从床底下爬出来了,感觉像是重新见到了阳光。 推出门的时候,果然天气甚好,阳光灿烂。 回了湘秀院,只见菊韵站在院子里头,目光紧紧地瞧着我的房门。我整了整衣衫过去,轻唤她:“菊韵。” 她似吃了一惊,慌忙转身:“三小……桑梓。”机灵的丫头,这么快脑子就转回来了。 我点点头,问:“怎么了?” “没,没事。”她看向我的身后,小声道,“姑姑来了。” 我回头,见芳涵带着几个宫婢款款而来,今日的她,依旧是素色打扮,脸上是瞧不出的颜色。 我与菊韵欠身道:“见过姑姑。” 芳涵看了我们一眼,淡声道:“起了?便过去候着吧。”语毕,从容地自我们身边走过。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连一丝动容都不曾有。安了心,看来昨夜她是真的没有发现我。 不一会儿,丫头们都到齐了。 芳涵行至众人前面,笑问:“大家昨日睡的可好?” “回姑姑,很好。”丫头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有些庆幸,昨日出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同屋的丫头并不知道。即便今日一早瞧见我不在,也只会以为我起得早了。 悄悄看向芳涵,见她点点头,说道:“那便好。日后,宫里就是各位的家了。”她转了身,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宫婢给她奉了茶侍于一边。 一个丫头大胆地问:“姑姑,要教奴婢们的可是宫中的礼仪?这些想来奴婢们在各府上的时候也是学过的。”她的话音才落,众人纷纷附和。 芳涵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一声:“既然都学过,自然就不必了。我也相信,日后大家在宫里会处处小心,不会惹出纰漏的。”她的目光瞧我们看来,闪了闪,忽然又隐下去,拿起手里的帕子轻拭了嘴角,才道,“宫里不比各位府上,今后你们成为宫婢,怎么伺候主子自也不必我教。” 她兜兜转转了一圈,都是不必教。我越发地困惑了,那么她来湘秀院究竟要教什么呢? 悄悄看了眼边上的人,她们也是一脸迷茫。 芳涵浅浅地笑着,开口:“虽然大家唤我一声‘姑姑’,不过你我皆是宫婢而已。自然明白跟对了主子,日后也享福。你们都是各位小主娘家带来的丫头,要说忠心自是不在话下,但倘若想跟了别的嫔妃主子,也是可以的。我今日便是问问大家,可有此意呢?” 在场众人轻“嗬”了声,的确,自己的小姐最终能不能得圣宠还是未知。若然能,那固然好。若然不能,的确趁早择了别的主子来得好。 不过又碍于她先前那句“忠心自是不在话下”,丫头们各个揣着心思,却不敢言语。 第038章 换主子 芳涵倒是不急,起了身,缓缓地开口:“这样吧,大家可以考虑一日,明日再给我答复。若是打算换主子,我也好趁早给你们小主安排新的宫婢过去。”言罢,她转身便走。 不知为何,我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桑梓,你很想换主子吧?”菊韵突然靠近我如此问。 我吃了一惊,回眸,对上她笃定的眸子。我忽然笑了,看来她以为我将千绯当做进宫的踏脚石了。不过,也许她是对的,只是我还不急于这一时。 转身与她擦肩而过,开口:“我是想换,不过也就想想而已。”走了几步,停下,又回头,“你若是那么忠心,自然不会换主子的。” 菊韵的脸上铁青一片,我回身偷笑,纵然她想换,被我如此一说,也难了。 回了房间,见丫头们一个个烦躁不安地聚集在一起,时不时地提及自家小姐的不是来。这一来二去的,便仿若一准儿是选不上的主儿了。 我冷笑一声,芳涵她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哪里是要教我们什么呢?她不过是巧妙地离间了秀女们与自己丫头的关系。如今进了宫,想要再出去便是难上加难。谁不想为自己谋个好的出路呢?既然自己的小姐前途未知,选个已知前途的,也未必不是好事。 我想,毕竟如我一般混进宫的人是不多的。那么,贴身的丫头必定对于自家小姐甚是了解。芳涵此举,不动声色地打破了她们对近身的心腹。虽然不排除日后她们还会有新的心腹,但这第一步,不得不说,她赢了。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我独自在床沿坐了。 偶尔几个丫头低着头,不参与,神色似是挣扎。极少的一两个,也如我一般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我缓缓地笑了,忠心的人,还是有的。 只是大部分,都太能被诱惑了。 这就是人啊。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寺庙问起苏暮寒,人之初,究竟是善是恶。 现在想来,善与恶又如何呢?都抵不过后日的熏陶。 芳涵说要我们想想,果真只是要我们想。 如此,又过一日。 待芳涵来的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的人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姑姑,奴婢仰慕王美人的才华,想去伺候王美人。” “姑姑,奴婢听说舒贵嫔为人极好,奴婢愿意伺候她。” “姑姑,奴婢愿意伺候您。” ……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站在身边的人只剩下了寥寥几人。我瞥向一旁的菊韵,她瞪了我一眼,继而将目光移开。 听完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芳涵才道:“你们随李公公去登记了,我自会安排。”她对着方才说要伺候她的丫头道,“只是我身边不缺人,你不如再想想。” 那丫头有些失望,却还是与众人一样跟着李公公下去了。 芳涵看了眼剩下的人,却是什么话都未说,只低头饮着茶。 我们安静地站着,不发一言。 对于芳涵的心思,我自问没有摸透。她的心思,太深了。 我忽然想起,若然宫中嫔妃的心思也与她一般玲珑剔透,那当真……太可怕了! 第039章 一飞冲天 芳涵轻呷了一口茶,将茶杯搁下,抬眸的时候不经意间对上我的眸子,令我不自觉地一惊。 若说聪明,也许她还不及苏暮寒。只是,她的心思仿佛是一个庞大的漩涡,一不小心便会举足深陷,甚是会粉身碎骨。 想着,便会不寒而栗。 她却只是淡笑一声,无色无味。 李公公领着丫头们又回来,将记录的本子递与芳涵。芳涵接了,起身笑道:“一朝龙宠一朝荣,在宫里呢,谁也不知日后会怎样。”她轻描淡写地说完,便转身离去。 她前脚刚走,院子里便又炸开了锅。丫头们虽不敢将话挑明了说,却也是个个红了脸,兴奋不已。 “好厉害。” 我忍不住说道。 先是离间主仆之间的关系,现在又是告诉我们,宫婢,也是可以一飞冲天的。 那么,谁还会甘愿守着这个低下的位置呢? 目光不自觉地探向院门口,心绪万千。 手不自觉地紧握。 身边的菊韵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上前,朝芳涵道:“姑姑,奴婢有话要说。” 芳涵的步子迟疑,便见菊韵追上去,对着她轻声说了几句。芳涵未开口,只是目光朝我瞧来,依旧是湖水色的平静,丝毫瞧不出其他。我有些诧异,却见她已然转了身,径直朝外头走去。 菊韵呆住了,半晌才回过头来看我,眸中是一片不可思议。 她走近我,笑笑说道:“真厉害,才进宫,连姑姑都买通了。” 错愕地看着她,尚不知她的话何意,她又道:“你昨晚一夜未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别以为人都不知道。”她伸手指指我的心口,又笑,“你只是一个宫婢,过了今晚,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又冷漠地瞧了我一眼,才拂袖而去。 “菊韵。”我唤她。 她停下脚步,侧过身:“怎么,知道怕了?” 怕了?我怕什么? 我轻笑了声,称赞她道:“你可真是一个好奴婢,我真替我二姐高兴。”知道我昨夜不在,也只有三更半夜监视我了。我原来不知,千绿竟还有这样的心腹。 所以,我这个桑府三小姐在人眼中,才愈发地不值钱了。 她的脸色一变,却没有发作,低哼了声:“笑吧,也没有多少时候了。你以为大小姐会放过你?”提到千绯,她扬起脸蛋,似乎又趾高气扬起来。 不放过我? 夏侯子衿的话犹记在耳:“不是每个承了朕雨露的女人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嘴角忍不住自嘲地笑,双拳却是不自觉地紧握。不是谁都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我不要如此卑贱地活着,我要让桑府的那个人知道,他一直瞧不起的庶出的女儿,不是天生卑微低下的人! 不放过我更好,她还以为我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桑梓么?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都不说话,是不是太平淡了?呵呵,很快就斗起来了… 第040章 教训我 翌日,选秀大典终于开始。 芳涵未来,只来了一位公公,挥动着手上的拂尘,不满皱纹的老脸上,满脸的傲慢。半睁半闭的眼睛似乎连多瞧我们一眼都不愿,只懒懒地道了句:“一会子见了各自的小主,只默默伺候着,多余的话,一句都不必说!” “奴婢知道。”我跟着应声,瞧见菊韵嘲讽的眼神。 我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跟在一个宫婢身后。菊韵却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我,抢在我的前面。我一咬牙,真是过分啊,连她也这般欺负我! 那公公的目光懒散地扫过来,我深吸了口气,不惹事,不代表我不记仇。 宫婢们个个识趣,噤若寒蝉。 我乖巧地低着头,脚下晶亮的磨石地面,经过昨日大雨的洗礼变得愈发地亮堂。几乎能清晰地映出人的脸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涂了药水,怕是谁也瞧不出来。 这药水,擦不掉,闻不出,却是遇水即化。舒了口气,幸好,天放晴了。 雍和殿前,禁卫军整齐地立于两旁。神色严峻,我们自他们面前走过,却未见一人的眼珠子动过半下的。心下感叹,宫里苦的又何止太监与宫婢,这些看似神威的侍卫的艰难,也可见一斑。 我们被带到雍和殿一旁的偏殿,入内,才知是秀女们等待候选的地方。丫头们忙找起自己的小主来,我却是站着不动。菊韵那么积极,一定会顺便把我的事情告知千绯。我有点期待,她知道后,究竟会怎么不放过我? 是对着我冷嘲热讽,还是当众给我难堪? 我正想着,闻到一丝危险的味道,那迅速走来的身影在眼前浮动起来。我朝她笑,她飞快地抡起胳膊,狠狠地掴了我一掌。 “啪——” 力道稳稳的,打得我一个踉跄。 单手抚面,轻轻碰了碰被磕破的嘴角,回眸看她。 原来,还是我看得她轻了。即使在这样的场面,她依旧改作出令人讶然的举动来。她的眼睛成了赤色,看来真的气得不轻。 千绿似是未料到她会如此,忙上前拉住她,压低了声音道:“姐,你冷静下。”她倒是会审时度势,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不合适。 殿内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纷纷看过来。 惊诧的,兴奋的,疑惑的,都有。 作者题外话:留言留言~~~多多支持,热腾了,晚晚就二更了,嘿嘿,j诈地笑… 第041章 谁也不比谁高贵 二更 她一把推开拉住她的千绿,箭步上前,伸手揪住我的头发,狠狠地甩了甩。 我痛得直叫,她却不肯松手。骂道:“贱人,你以为进了宫能怎样?天生下贱的坯子,就该过低贱的生活!别想心存侥幸,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会是凤……” “姐!”千绿叫着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皱起眉头给她使了个眼色,千绯才知自己失言。抓住我头发的手又用力几分,咬牙切齿地道:“想做奴婢,好啊!那就一辈子只能做奴婢!”狠狠地将我推向墙壁,她又啐了一口,才放手。 方才看了热闹的宫婢们,个个心绪不宁。我觉得好笑,千绯这一招可算是歪打正着,让那些心存了异心的宫婢们收了收心思。只是她们怎知,千绯会如此愤怒地对待我,并非是应了芳涵的那句话? 千绯教训了我一顿,脸色微微好了点。我不禁失笑,她是不是觉得畅快淋漓了呢?只因过去十五年来,从未如今日这般尽兴过。可以亲手,打我。 公公来招秀女们入殿的时候,她瞧我一眼,继而对菊韵道:“好好看着她。” 我站直了身子,掏出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菊韵笑笑,道:“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我看着她,淡淡地问。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愣了下,才又道:“后悔放着嫁入顾府的机会不要,来宫里做宫婢?” 我冷笑一声,嫁入顾府?做什么?做妾? 他们一个个,端看着我过卑贱的生活。可是我偏偏不!我桑梓,势必要活得万民敬仰! “笑什么?”菊韵似乎很不悦,动了动唇道,“你以为你今后在宫里的生活能好么?”她的眸子里,慢慢地溢出幸灾乐祸的颜色来。其实,不必她说,我也知,千绯不会放过我。 “不说话?我知道了,你是在祈祷让大小姐不要被选上是么?”菊韵皱眉说着。 我横了她一眼,猛地冲过去抽了她一掌。 她惊呆了,捂着被我搧过的半边脸,撑圆了双目瞧着我。 我冷哼一声,转过身。 我为何要祈祷千绯落选?相反的,我很希望皇帝看得上她。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夏侯子衿。 菊韵欲冲过来,边上的宫婢忙拉住了她,她大叫着:“放开我!放开!” 放开了又怎样?我也曾经是野丫头,她以为我不会打架? “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只见芳涵直直地站在门口。狭长的凤目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她一个眼神,示意宫婢放开菊韵。菊韵咬咬牙,也不敢造次。 芳涵缓步上前,淡声道:“这里是雍和殿,皇上此刻就在正殿,你们都嫌命太长了么?” “姑姑!”菊韵“扑通”一声跪下,指着我道,“是她先打了人,姑姑,是她想惹事!”她一手捂住脸,看我的眼中满是愤恨。 芳涵回眸瞧我,启唇问:“何事?” 袖中的手微微一握,我吸了口气,从容地看着她:“是姑姑说的,在宫里呢,谁也不知道日后会怎样。所以,谁也不比谁高贵,更别想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对不对,姑姑?” 第042章 请姑姑赐教 芳涵看了我半晌,眸中的那份平淡慢慢化开,转了身道:“你跟我来。” 心中一震,不知她是何意。不过既然她开了口,我便只有去。 走过菊韵身边的时候,看她一副得意的样子,好似在说,上次的事情芳涵未与我计较,我的运气也不会一直好下去。 我依言跟着芳涵走了出来,她带我行至一处僻静处,才停下脚步。我忙站住,才发现,这里安静得一个人都没有。我知道了,她不是要责罚我,如果是,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她回身,细细地打量着我,却不说话。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安,缓缓低下头去。 我以为她是要问那晚上的事,却不想她却问:“你叫什么?” 有些不解,也只好答道:“桑梓。” “桑梓?可是‘维桑与梓,必恭敬止’的桑梓?”她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没有起伏。 而我,却忽然心动,眸子亮了亮,几乎抬步上前,点头道:“是。是我娘取的名字。”三年前,苏暮寒说出这句话的情形,我至今已然记忆犹新。 也许,是因为这一句话,对着芳涵,隐隐地多了一层好感。 她不再执着于我的名字,瞧着我道:“在宫里,说话的时候,要自称‘奴婢’。” 我怔了下,吐吐舌头:“可我并不喜欢。” 她的脸色一沉:“由不得你不喜欢。” 她的语气微微加重了些,令我有些恍惚。片刻,她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轻咳了一声道:“低贱不是一句‘奴婢’就能体现的,做奴婢的,也不见得就是低贱。” 我怔怔地看着她,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傲气也可以这么低声下气。芳涵她,莫不是在告诉我,骄傲与不甘,也是要能够隐ren的。 其实这些,苏暮寒全都一一教过我的。 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对我说起这些。 “还有。”她的目光看向远处,低低地道,“不要以为在宫里做了事,会没有人知道。” 心下一动,她果然是知道的。 我摇着头,她不说,我也知道,夏侯子衿不简单。 纵使男女欢爱的时候,他也没有一刻的放松,他的气息里,我感觉不到情爱,只有霸道与冷情。 我忽地跪下,开口道:“请姑姑赐教!” 她的嘴角衔起一抹浅浅的笑,伸手扶我起身,说道:“其实你是个聪明的人。” “不,我不聪明。”我还太嫩了,我需要她的教导。 放开我的手,她道:“你为了什么?” “为我自己。”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为不了别人。至少现在。 她似乎有点惊讶我如此直白,定了定神,才问:“城东桑府和你什么关系?” 瞧着她,我居然愈发地放心了。在她的身上,我看见了太多苏暮寒的影子。苏暮寒不教不明之人,想必芳涵亦是。想了想,我据实回答:“桑老爷就是我爹。” 芳涵的眸中,没有显现出过多的讶然,看来,她稍稍有些猜得到。我还是紧张,要是她不答应,我该怎么办?毕竟在宫里,这么容易曝露出自己的底细,并不是好事。 作者题外话:晚晚出去了,才回来,今天还会有二更哦~~~ 第043章 试探我 二更 芳涵沉思了片刻,又问:“既然是桑府的小姐,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浅笑一声,我道:“不受宠,便是这样。” 轻视我,奚落我,巴巴地望着我去给人家做妾,还说是我的造化。 她拂了拂衣袖,说道:“宫里,也有不得宠的妃子。” 我点头,我知道。 瞧了我一眼,她又道:“小丫头,你别看这宫里如此平静,很多事情,你是看不见的。你以为皇上的宠爱,便是这般容易得的?如梦的事情,相信你会比我更清楚。” 她提起如梦,那般平常而淡漠。语气,亦没有一丝起伏不定。 我没有掩饰,仰起头问她:“那你觉得如梦是真的处心积虑要接近皇上么?” 芳涵远望向我的背后,说着:“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会看。”她说着,抬步绕至我的身后,朝偏殿走去。 “姑姑!”我爬起来追上去。 她突然停下脚步,我差点就撞了上去。斜睐着看我,靠得近,她脖子上的那道疤显得愈发狰狞,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她似乎意识到了,轻笑一声道:“在这个地方,没有权力,就保护不了自己。”她伸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疤,“这还算轻的。” 看一眼惊恐的我,她又隐去了笑,转身朝前走去。 我掐着自己的手背,在她背后大叫:“我不怕!”不就是争宠吗?我都已经进宫了,还会害怕这个么? 她脚步迟疑,侧脸,终于启唇:“那便来吧。” 她平静的神色,在那个午后显得愈发地遥远起来 妃子不善1第5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寒风吹上来,吹乱了我的发丝。而我的心,却渐渐地明了起来。狠狠地点头,小跑着上前,跟在她的身侧。 回去偏殿,我才知道千绯被封了才人,而千绿被封了美人。她见我过去,一脸的怒不可遏,冲上来,就想继续教训我。 我本能地躲在芳涵背后,她却还不放过我,扬起的手就要挥下来。 “绯小主,还请自重。”芳涵将我拦住身后,朝她说道。 千绯震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过片刻,她又嚣张起来,指着我叫:“我不过教训自己的丫头,便不必麻烦姑姑来管了!”说着,又要上前。 我得意地瞪着她,如今芳涵为我出头了,她还能再跋扈么?她不过是新进的才人,又怎能不给她面子? 芳涵依旧不动声色地道:“小主要管教自己的丫头,芳涵自是管不着。只是,小主管教丫头,也得瞧瞧场合才是。” 经她这么一说,千绯的脸色一变。千绿忙道:“姑姑说的是,我们姐妹刚进宫,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望姑姑不吝赐教。” 芳涵道:“小主言重了,芳涵还要给皇上回话,就先告退了。”她瞧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急了,拉住她叫:“姑姑!” 她不是要向千绯要了我的么?怎么就要走了呢? 她轻拂开我的手,淡淡地道:“这里,没有人能保护你,除了你自己。”她的声音好轻好轻,我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的脑海里依然回放着她说的话。 没有人能保护我…… 芳涵她,是要试探我么? 第044章 恨不得我死 我被带回了泫然阁。 千绯命我跪在院子里,我本不想跪的,她让一个太监将拂尘狠狠地抽打在我的腿弯里,还开心地叫:“你不是喜欢做奴婢么?那么今天,我让你跪个够!” 我咬着牙看她,没有叫痛,没有哭。 摔下去,膝盖撞在坚硬的石板上,钻心的痛。倒吸一口冷气,我想爬起来,不知道谁在我背后狠狠地踢了一脚,我收势不住,扑倒在地上。手肘磕破了,血滴在地上,绽开妖艳的花。 千绯得意地大笑着,一把夺过太监手里的拂尘,狠狠地抽打在我身上,继而开口:“你们知道她是谁么?” 太监、宫婢们面面相觑,都摇摇头,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她——”千绯又抽了我一下,咬着牙道,“她是我妹妹。怎么,你们不信?” 没有人说话。 我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她的能耐。她只会打我么? 她俯下身来,狠狠地扼住我的下颚,眯起了凤目,嬉笑着:“我原来一直当她是妹妹呢!只是有些人,偏偏这么不知好歹!一个下贱的人,让你做妾你还不要?好啊,很好!”她边说着,语气发狠,干脆丢了手上的拂尘,拎着裙摆,朝我的膝盖处用力地踩下来,“面子很大啊,当众要芳涵为你说话,想丢我的脸?” 好痛啊,她还真的一点都不留情。 我本能地伸手去挡,她踩得更加用力了。一下一下,在我的膝盖上,在我的手指上,她还开心地叫:“疼吗?还不叫出来?你叫出来,叫出来了,我就放了你!求饶啊,像我求饶!” 我不求饶,决不像她求饶。嘴角动了动,我想朝她笑,可是真的好疼啊。我想,我一定笑得特别难看。 她更加生气了,尖叫地打我,踢我,踩我。 “贱人!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你就不该来这世上!更不该出现在桑府!你不知足,还想和我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破口骂着,眼睛红红的。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千绯心里,不止是讨厌我,而是生了恨。 见我死死地捂住膝盖,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顺手拔下头上的玉簪,抬手就刺下来。我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冷笑一声道:“小主难道不知道,后宫女子贤良淑德方能赢得圣宠么?”她不过刚刚册封为才人,竟然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微微一怔,怒色依旧。 手上的力道加大,还是要刺下来。 我冷笑着,千绯她,就是大小姐的牛脾气。她今日若是无缘无故将我刺伤,那么势必毁了她日后的前程。我不知道她一簪子下去会如何,咬着牙,用我的腿去换她的落败,值得么? 不,不。 我只是要过得比她好,怎么可以牺牲了自己?与她同归于尽的事情,我不能做! 一旁的太监、宫婢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擅自动一步。 这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传来:“姐,你做什么!” 千绿一个箭步冲上来,握住她的手:“姐!” “放手!”千绯还是不肯作罢,“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脾气,她和那青楼的贱女人一样,都不是好东西。她今日敢随我们进宫,日后又当如何?我要是今日放过了她,岂不是让她更加嚣张了?” “姐,不要!”千绿惊叫着。 我不禁动了容,千绯这一次,不会收手了。 “哟,妹妹这里,好生热闹啊!”柔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接着,我瞧见身边的人慌张地跪了一地。高呼:“娘娘吉祥——” 作者题外话:开始斗了…呵呵 第045章 她给我的下马威(1) 千绯与千绿到底怔住了,我寻声瞧去,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扶着宫婢的手款步走来。酱色的衣衫镶着银色的绒边,她长长的指甲涂着好看的淡粉色,袅袅的,宛若芬芳四溢。 “小姐,是舒贵嫔。”菊韵忙小声说着。 千绯似还反应不过来,千绿用力拉了她一把,朝舒贵嫔行礼:“嫔妾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娘娘吉祥!”千绯终于回过神来。 舒贵嫔拂开了宫婢的手,她的眸子亮亮的,朝我看来,却只是一瞬,又将目光移开。淡淡地说了句“免礼”,接着道:“本宫方才在外头走过的时候,听见里头传出一些声音,经不住好奇便进来瞧瞧。哟,这是怎么了?” 千绯看了我一眼,开口道:“回娘娘,嫔妾不过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婢女罢了。” “哦?不过才进宫而已,犯了什么事?” 舒贵嫔懒懒地问了句,倒是把千绯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千绿一脸紧张,才要开口替她说话,却见舒贵嫔上前,拿了原本握在千绯手中的玉簪,回身朝我看了一眼。她低头,目光落在玉簪上,嫣然一笑,将簪子朝我递来,浅声道:“方才,你想拿这个?” 我一惊,莫非她是见了我与千绯拉扯在一起,以为我要她手里的玉簪么? “本宫给你,为何不拿?”我不说话,她突然又说了一句。语毕,簪子又递得近了些。我怔怔地看了片刻,茫然地伸手去接。 而她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松,碧色的玉簪瞬间从她的指间滑落,只听“当——”的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两段。 我的心猛地一沉,便见舒贵嫔高昂地站直了身子,缓声道:“来人啊,替你们小主教训下这个粗心大意的宫婢。今日是支玉簪而已,日后摔坏更加贵重的东西,怕是连脑袋都看不住了。” “娘娘……”我不解地看着她,我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何要这么做? 闻言,千绯又得意起来,看了边上的宫人们一眼,厉声道:“还不动手?要娘娘说第二遍么?” 太监上来压住了我的手臂,一个宫婢过来,抬手欲打,舒贵嫔忽然又道:“带去外头打,不要扰了小主们休息。” “是!” 压住我的力道加大,硬生生将我拖住去。千绿似想说什么,被千绯一把拉住了。我分明瞧见千绿眼底的那抹震惊,在撞上我的眸子时,又一点一点地散去。 作者题外话:嘿嘿,一会儿二更哦~~~~ 第046章 她给我的下马威(2) 宫人们将我拖到外头,一把放开,我已然站立不住,软软地瘫倒下去。不知是谁踢了我一脚。 这一脚像是给他们壮了胆,然后,更多的手脚落下来。 我有些发晕,听一人道:“你可别怨恨我们,谁让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了舒贵嫔娘娘!” 我冷笑,我哪里得罪舒贵嫔了?不过是她和千绯同仇敌忾,想要借口教训我一顿罢了。她只是比千绯聪明,训人的理由信手拈来。 我想,方才的玉簪我若是不接,亦是会落得一个不听从主子吩咐的罪名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你还是祈祷吧,娘娘可留了你的小命呢!” 是啊,我该庆幸,以此借口教训我的是舒贵嫔,不是千绯,否则,她一定要了我的命。 “我们,下手稍微轻点儿。她一个新来的,还不知宫中险恶呢!” 我何尝不知啊,我只是,看轻了它。 “哎。”又一人叹息了一声,“瞧你方才的样子,还想威胁小主啊?我告诉你啊,虽然她现在只是个小主,可要你死,那也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我蜷缩成一团,一句话都不说。 疼,疼到了骨子里。 可是我的心,像明镜一样清楚。 在这里,我要防备的,远远不止千绯一人。在这里,聪明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从里面出来一人,开口道:“娘娘说,教训完了便算了,日后多长长记性便好了。” “是,如意姐姐。”宫人们恭敬地应了声,听话地停下了打我的手。 我想,那是舒贵嫔身边的贴身宫婢吧,也难怪泫然阁的人要看她的脸色。怕是连千绯与千绿也还得忌她几分。 我试着欲爬起来,实在没有力气,只好躺着作罢。 太监和宫婢们似松了一口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说: “如意现下可得意了,舒贵嫔身边可就她最贴身了!” “自然了,也不知道那如梦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自缢了。” “我听说,她好像是犯了什么事。” “嘘——不想活了?你们也想被拖出去打吗?”那人说着,还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没有怜悯之色,只有庆幸。 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如梦如梦……原来她是玉清宫的人。 嘴角牵笑,我想,我知道她犯了什么事…… 作者题外话:一会儿还有更哦~~~~~~~宝贝们,热腾起来吧,哈哈哈~~~ 第047章 他是太相信我 三更 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受伤的膝盖处传来的痛楚令我不禁皱眉,若不是手扶着墙,怕真的会站立不住。 太监、宫婢们完成了任务早就一个个走开了,谁也不想和我多掺和一分。 颤抖地扶着墙走了几步,心思慢慢敛起。 千绯才进宫而已,还太嫩了。舒贵嫔就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我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后宫女人需是贤良淑德,那是没错的。只是,她们那些藏于背后的毒手,又是谁能够去发现得了的呢? 我忽然想起了芳涵颈项那道丑陋的伤疤,还有她的话,只觉得一阵凉意自脊背慢慢地爬上来。 手,不自觉地抚上受伤的膝盖,那么我这次,是不是也已经很幸运了呢? 一拐一拐地回了房,想起舒贵嫔那美丽的脸,她说她是顺道路过,我自是不信的。既是顺道,又何苦来为难我呢?她是想拉拢千绯她们。 我猜,现在小主们住的地方,都热闹着吧?舒贵嫔会这么做,那么其他的嫔妃自然也会做。 我原以为,只要期盼着千绯能够被皇上选上,期盼着她能够承幸,那么我便能有机会见到皇上。可今日见了舒贵嫔,我才又一次审视起自己的想法来。实在,太天真了。舒贵嫔既然敢将宫婢带在身边,是不会给她们任何接近皇上的机会的。否则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如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么千绯呢?还会那么傻让我接近皇上吗?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我进宫是为了什么。 我真不甘心啊,可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还能怎么样呢? 轻叹一声,不小心触到了进宫之前苏暮寒交给我的锦囊。心头微震,对了,我怎么将这个忘记了? 激动地掏出锦囊,有些颤抖地打开了第一个。 里面,是整齐折叠好是宣纸。 我小心地打开,上面是苏暮寒熟悉的字迹,似乎还淡淡地透着他身上的香…… 不过看了一眼,我便黯然了,半晌,颓然地笑。 “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现在自身难保,又如何有反击的手段去对付她们? 缓缓地将宣纸叠起来,重新装回锦囊里,收入怀中。这第二个,此刻我便不必看了。苏暮寒说过,看了第一个,我便知道什么时候看第二个。所以,现在不是时候。 呆呆地坐在床头,受了伤的膝盖隐隐地痛起来。那种痛,深入骨髓。我咬着唇,却不想哭。 脑子里,满满的,全是苏暮寒印在纸上的话。 他那么料事如神,不可能给我这么断章的法子啊。他的手段,果然可见一斑。只是,没有铺垫,我将一事无成。 芳涵说,在宫里,没有人能保护我。 所以,她不帮我,她要试探我。 心头震惊,苏暮寒…… 一瞬间,疼痛忘记了,嘴角缓缓笑开。 他是太相信我,因为他觉得现在是一切,以我的能力,足以去克服。 我正想得出神,猛然感觉窗口闪过一个人影。我大吃一惊,本能地喊道:“谁?谁在那里?” 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答话。 我迟疑了下,咬咬牙,爬起来,走到窗边,赫然瞧见窗台上放了一盒药膏。 作者题外话:今天还有最后一更,hoho~~~~~ 第048章 她学得好快啊 四更 我又坐回到床上,低头凝视着面前的药膏,伸手取过来,打开,凑上去闻了闻。一点都没有药膏刺鼻的味道,相反的,有种幽幽的清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真是好药啊。我感叹。 只是,是谁呢? 千绯吗?下了毒的? 歪着脑袋,兀自摇摇头。她若想杀我,何必如此麻烦呢?我的膝盖伤得厉害,她大可以将我拖出去丢在外面,天气那么冷,冻上我几天几夜,再撒几把辣椒粉,让伤处腐烂,也许更好。 想着,自己吓了一大跳。 如此歹毒的法子,我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然后,皱眉笑出声来。我都这么恶毒了,还会怕谁在药膏里下毒不成吗?而我,必须快快好起来的。 仔细地取了药膏涂在膝盖处,以掌心轻轻摩挲着,接着,越来越用力。好大的淤青,必须用力揉开,这样才好的快。 疼得牙齿都颤抖起来了,能听见“咯咯”的声音。 越疼,我越清醒。 来人的药量拿捏得真好,涂一次,就没了。 我已经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真疼啊。 轻阖了双目,我似乎又看见那熟悉的纱帐,然后是苏暮寒一贯清冷的声音:“梓儿,自己站起来。” 他从来,不肯扶我一下。 有些苦涩地笑,竟看见顾卿恒焦急的眸子,他呼吸急促,话语心疼:“三儿,疼么?” 卿恒…… 缓缓睁开眼睛,再疼,也不能回头了。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叫我:“桑梓,小主叫你去她房里。” 我不说话,默默地起身出去。走了几步,才赞叹那药膏的神奇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疼痛已经消除了,但只是觉得膝盖处还有些胀胀的,幸好走起路来,影响不大。 舒贵嫔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千绿也已经回去了。 千绯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衫坐在房内等着我。 哦,不,我想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原想等的,肯定是皇上。她今晚还有兴致叫我过来,那么皇上定是翻了别人的牌子了。我知道,她有气要撒,所以找我。 她的面前,摆了一盆水仙。尚未开花,只隐约瞧得出嫩白的花骨朵,露了尖尖角,有一种势如破竹之势。 我走上前,朝她行礼:“小主吉祥。” 她不看我,也不叫起,我咬咬牙,只能保持着屈膝的姿势。 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水仙盆景,好像看得很认真。隔了会儿,她招招手,一旁的宫婢忙递了一样东西给她。我定睛一看,暗吃一惊,是剪刀! 白日里拿了玉簪没有刺伤我,现在她想拿剪刀来对付我么? 只是,我似乎想得多了。 千绯又看了会儿,飞快地伸手,将其中的一个花骨朵剪下来。她回头问宫婢:“你说,这水仙被我剪断后,还会再长么?” 宫婢不明所以,摇着头道:“回小主,不能了,它只能再出一根茎。” 她点头:“是啊,水仙不似野草,不能春风吹又生。可是,还是得防着。”她说着,又朝那被她剪断的茎狠狠地补了几剪刀。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她怎么修理这盆水仙么? 她却突然回头,朝我看来,笑着问:“桑梓,你是水仙,还是野草?” 我一时愣住了,只是姿势摆得久了,有些微晃。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将剪刀搁在桌上,冷声朝边上的宫婢道:“看来她还真是不会行礼,你教教她。” 我都已经这样屈膝很久了,她是故意不叫起,然后找茬为难我。咬咬牙,看来今日舒贵嫔教了她好多啊,马上就迫不及待想要在我身上试验了。 作者题外话:四更完毕~~~宝贝们多多支持,不然晚晚就了哦~~~ 第049章 想冻死我 宫婢应了声,朝我走来,清了清嗓子道:“膝盖还不再屈一点儿?” 我咬牙,都屈膝这么久了,还要我再屈? “怎么,没听见么?”宫婢的眉毛微佻,冷冷地看着我。 狗仗人势。 我在心里暗暗地骂着。 听话地再屈膝了一点,真酸啊,我快熬不住了。 她却还不满意:“再屈一点儿!” 好吧,我再屈。 “还不够。” “往下往下!” 再往下,就直接跪下了。我朝她看了一眼,她依旧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我,手指指指,还要我往下。 千绯的嘴角牵起一抹笑,她好像尝到了折磨我的乐趣了。渐渐地,眉开眼笑起来。 而我,终于支持不住,“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 “呀。”宫婢轻叫一声,回头看向千绯,“小主,看来她还挺诚心的呢,行这么大的礼。” 千绯笑着:“原来你这么犯贱呀,给你轻便的礼不行,非要行大礼?也好,日后这泫然阁,就你对着我行跪拜礼好了。” 我忍着怒,她又道:“你说怎么办,一时半刻见不着你,我心里就不舒服。桑梓,看来你就是生来要服侍我的命啊!” 我不理她,她还不放过我:“你说的对啊,后宫女人,贵在贤良淑德。以后我会很贤惠的,不再拿簪子扎你。” 对啊,她不拿簪子了,却比拿簪子的时候还让人畏惧半分。我忽然有些心悸,那舒贵嫔的手段究竟有多厉害,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就能把她教到如此地步? 跪了很久,肿胀的膝盖处又传来了痛楚。我轻轻皱眉,真怕刚才用的药白用了。没想到千绯打了个哈欠,朝我挥挥手道:“得了,回去吧,记得明日早点来伺候我。” 我有点不可置信,不过她既然说可以走了,我当然要当机立断。马上道:“谢小主。”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朝门口走去。 背后的千绯忽然笑起来,语气得意:“别以为芳涵靠得住,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啊!呵呵……” 我怔了下,没有迟疑,匆匆出了门。 路上,我不敢耽搁,就怕千绯兴致上来了,又把我叫回去。一口气,行至院门口,冷笑一声。 我当然不会靠芳涵。只因她说过,在宫里,谁都保护不了我。唯有我自己。 千绯以为她和舒贵嫔站成一线,就了不起了?可笑啊,同为皇帝的女人,谁能真诚地待谁呀? 低头,地上的影子好清楚,才发现今日的月亮好圆。只是空气冷冰冰的,吹来的风好似要将鼻子冻掉。我哈了口气,朝房间走去。 推了推门,居然锁住了。我只以为是同房的宫婢不知道还有人要回来,故而锁了门。便硬着头皮敲了几下。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又敲,还叫门,依旧是谁也没理我。可是分明听见了里头翻身的声音。我喝了声,我说呢千绯会这么好心,折磨了我半个时辰就放我回来了。原来她早有预谋,吩咐了宫婢将我锁在门外。 外头还真是冷啊,卑鄙的千绯。 作者题外话:hoho~今天还有一更,下一章,皇帝正式出场了,宝贝们多多留言好不好?晚晚满地打滚……求收,求票票~~~~ 第050章 说我纵火 二更 可我总不能在门口站到天亮吧?想了想,与其站着受冻,我还不如出去走走。权当逛御花园了。虽然,这天色有点煞风景,不过也当安慰安慰自己。 我可不想,等明天有人起来的时候,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边走着,边哈着气,边搓着手,可还是暖不起来。 但我有手有脚的,总不至于把自己冻死吧? 远远地,瞧见前面长廊上一整排的明灯,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此刻也顾不上膝盖处的不适了,疼一点儿,总比冻死好。小跑着上前,眼睛里全是一排排的灯笼。 等到站在下面了才发现,它们都挂得好高。 转身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能将它顶下来的东西。看一眼边上的柱子,我咬咬牙,它不下来,那我上去。反正小时候野惯了,柱子当树爬,想来应该也不是难事。 虽然粗了点,勉强还能够到。 终于爬了上去,手臂又太短。我有点生气了,脚往柱子上一蹭,扑过去拿挂着的灯笼。只听“撕啦”一声,灯笼被我扯破了,那燃得正旺的蜡烛从灯底漏下来。我眼睛一亮,忙伸手去接。却不想身子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下去。 “啊。”真疼啊,好在,蜡烛接到了。 火光猛地抖动了下,幸好没有熄灭。 我正觉得庆幸,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过去感受温暖,却听一人突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不容漠视的威严。 我大吃一惊,本能地抬眸望去。见男子负手立于我的面前,灯笼被我捅了一个洞,唯一的光源此刻就捧在我的手里。尽管,他的周围光线暗沉,却依然能瞧得出穿在他身上的一片明黄|色。 我的脑子里马上闪过四个字:夏侯子衿。 手里的蜡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规矩地跪好,大声道:“奴婢参见皇上!” 隐约感觉他向前走了几步,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我总不能跟他说,我觉得冷,想借这里的蜡烛烤烤火吧?心里乱的很,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告诉他:“奴婢……奴婢只是看看这蜡烛有没有灭了,看完了再放回去……”说到后面,我自己都觉得要吐了,这什么破烂借口啊。 他忽然不说话了,我紧张得手心里渗出汗来了。局促地拿着手里的蜡烛,藏也不是,吹灭了也不是。 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往这里来的声音。接着是太监尖声尖气的话:“皇上,皇上,您怎么在这里呢!夜里凉,您……”他看见了我,一下子缄了口。 我才觉得奇怪起来,今夜夏侯子衿不是该翻了某个新晋嫔妃的牌子么?为何这么晚了,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下一秒,我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了。只因他道:“来人啊,将这个欲纵火的宫婢拖下去。” 作者题外话:嘿嘿,二更来了,宝贝们,让偶看看你们的支持,不然明天罢~~工~~ 第051章 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我一时间呆住了,直到有人过来将我擒住,我才惊声叫:“皇上,奴婢冤枉啊!皇上,奴婢冤枉!” 太监走了过来,拿手上的拂尘打了我的脑袋,骂道:“还敢叫!扰了圣驾,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我咬牙看了他一眼,是个很年轻的太监,一脸的趾高气扬。他神气了,可我还是要叫,不喊冤,还不知道他们要将我拖去哪里。 暴室?浣衣院? 于是,我又叫:“皇上,奴婢真的冤枉!奴婢没有要纵火!” 他好像很不情愿地瞧了我一眼,轻轻抬手,擒住我的人顿时松了手,我舒了口气,忙转了身朝他跪下,将头压得很低。 他朝我走过来,在我面前站了许久,突然俯下身问:“哪个宫的宫婢?” 我心下一惊,突然如此问我…… 脑海里猛地想起初进宫的那晚,我撞见如梦碰见他的时候,他便是如此问的她。握着蜡烛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蜡油滴了下来,咝,好烫啊。我皱起了眉头,却不敢叫出来。 “说。”他的语气冷冷的,令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尽量使自己口齿清晰一点,我开口道:“奴婢是泫然阁的宫婢。”我忍不住想,是不是他又要以为我也是打听到他会经过此地,和如梦一样是故意守在这里? 哎,原来天朝的皇帝这么自恋。 他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我想,或许他还想不起如今的泫然阁住了谁吧?与其让他以为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勾引他,不如我先占尽了上风。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我家小主知书达理,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千绯啊,你该谢谢我,我帮你在夏侯子衿面前这么举荐。 他似乎一震,轻叹了一声,继而低低地笑起来,道:“有趣。” 我依旧低着头,也不知道他这句“有趣”是什么意思。手上的蜡油越来越多了,几乎要把我的手裹住。我想动,却又不敢。 他站直了身子,笑道:“难得你如此夸奖你主子,那朕今日就过泫然阁去瞧瞧,你口中那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又贤良淑德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 “谢皇上。”我朝他叩首,小命保住了,太兴奋了,一挥手,不小心将蜡烛弄灭了。不过此刻也不必担心这个了。 我只是想着,他意外驾临泫然阁,千绯一定很高兴吧? 他的脚步动了,边上的太监忙跟了上去,我欲爬起来,他却忽然又停下,浅声道:“哦,你方才说是要看看这蜡烛有没有灭是吧?朕记得没错的话,你还说看完就放回去。好吧,朕就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早朕要看见蜡烛被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否则,朕就端了你的脑袋!” 第052章 存心要端我的脑袋 二 我惊诧地半张着嘴,他却已经高傲地带了太监走得很远。 抬眸看看挂在上面的破灯笼,无奈地摇摇头,这叫我怎么再放回去啊? 放不回去,就端了我的脑袋,他说起话来,还真是不腰疼啊。可,谁叫人家是皇上呢?他是整个天朝的老大,何况现在又是在人家家里。 我正愣愣地出神,才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蜡烛,熄灭了! 身上也没有火折子,叫我再爬上另一根柱子去借火也不可能。指不定,我又会捅出另一个娄子来。想了想,灯笼是内务府置办的,那内务府一定会有梯子。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 可是为了我的小命,再晚也得去敲门借那梯子出来。 将灭了的蜡烛塞进怀里,我缩了缩脖子,朝内务府走去。滴在手上的蜡油早已经冷却许久,咬着牙一块一块取下来,好在已经不疼。 内务府门口,远远地瞧见大门敞开着,里面灯光明亮。我欣喜地笑,真好,人都还没睡,也省得我敲门求人家开了。 这样想着,也不顾膝盖的肿胀,拼命地跑过去。真怕迟了一刻,那门就关了。 冲了进去,马上有太监拦住我:“哎,做什么的?” 我忙陪笑:“公公,我想借把梯子用用,很急的。” 太监的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朝我摆摆手道:“没有梯子,你快走吧!” 我望着倚在他身后墙上的梯子,心想他还真的说谎也不脸红。这明明就在他身后呢,居然面无表情地跟我说没有。 不好动怒,我忍着:“公公,我真的有急用,我马上会拿回来还的!” 太监有些不耐烦了,索性推我出来,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今日这梯子呀,谁也拿不走!除非皇上亲自来!刚才李公公来传话说,若是有人来借梯子,一定不许借。否则皇上会掀了内务府的顶!”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好个夏侯子衿啊,原来我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他这是存心要端了我的脑袋呀! 只是,他堂堂一个皇上,要我一个小宫婢的命还不容易,居然愿意跟我兜兜转转地玩。呵,我是该庆幸他将我的命又留长了点呢,还是该悲哀他只是想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太监将我推出了大门,急着要将门关起来,我突然想起什么,忙推住门道:“公公等等!” “走吧,都说了不会借给你!”他瞪着我,一副我硬要拿走就要和我拼了的表情。也是,梯子若是被我拿走了,那丢的可就是他的小命了。 我忙道:“不,我想……想借个火折子一用。”太监迟疑了下,我马上道,“李公公没说火折子不能借吧?” 他想了想,点点头,撂下一句“你等着”,便转头走进屋内。 不一会儿拿了火折子出来,丢给我,便急急关了门。生怕我死活要将那梯子扛走一般。我叹了口气,没有梯子,总得先将蜡烛点起来吧? 转了一圈,也没想到法子,只好泱泱地回了原地。 重新将蜡烛点了起来,豆大的火苗缓缓长起来,脸上映上了浅浅的火光,慢慢升起了暖意。索性将蜡烛放在地上,双手伸过去包住,掌心也渐渐暖起来。 蜡油顺着烛身流淌下去,沾在地上,又凝住。 我突然一震,对了,我想到办法了! 作者题外话:大家猜猜,桑梓童鞋想到什么办法了呢?嘿嘿,很简单的哦~~~~ 第053章 放我一马 “喂,还不起来!” 不知是谁踢了我一脚,我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揉揉眼睛,看见那抹明黄|色的袍子立于我的面前,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太监再次拿拂尘敲敲我的脑袋,笑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看来没有梯子,她还真是办不成事啊!” 夏侯子衿哼了声,我咬着牙,虽然愤恨,可是不能表现出来。低着头,撇一见边上那摊蜡油,从容地说道:“回皇上,奴婢已经将蜡烛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 “大胆!”李公公尖着嗓子叫,“你这明明是没放上去,还睁着眼睛说放了!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我忍着气:“奴婢知道,请皇上听奴婢把话说完。” 可恶的李公公,还给我整出什么欺君之罪来。照他的说法,我放不放都死定了。可我偏不认命! “你……”他的兰花指颤了颤,我心想,奇了,怎么他比我还生气? “小李子!”夏侯子衿的声音沉了沉,继而朝我道,“那朕便听听,你是如何放的。” 我依旧低着头道:“如何放不是重点,重点是奴婢放上去了。”我刻意提醒他,要看结果,只看结果。 没有抬头,我只瞧得见他的靴子,见他退了几步,想来是抬眸看了眼头顶的灯笼。然后听他道:“可惜了,朕没瞧见。” 我真想笑,我都没放上去,你能瞧见才怪。 拼命忍住,我伸手指指身边的一滩蜡油,开口道:“奴婢放上去的蜡烛,在这里。”未待他开口,我继续道,“诚如皇上所见,灯笼下端破了大洞,蜡油自然直接滴落在地上。蜡烛一夜燃尽,故而皇上此刻看不见,也是正常。” 我的话音才落,李公公气得跳了起来:“胡说!简直胡说八道!皇上,您瞧她……哎哟——”李公公说了一半,突然捂住脚裸叫起来,脸庞扭曲了一片,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瞧见了,夏侯子衿踢了他一脚。然后见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他的气息沉沉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虽然低着头,却仿佛看见他凌厉的目光要将我刺穿。我忽然有些后悔,也许我不该,在他面前玩小把戏。 他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攥住我的胳膊,狠狠地将我拉起来。我惊呼一声,撞上他的胸膛。他猝然一笑,轻言:“好聪明的女子!看来还是朕手软了,早知如此,应该传话连火折子都不能借的!” 我一惊,本能去看藏于怀中的火折子。可是,它并没有露出来啊!心头一颤,夏侯子衿,原来他全都算好了的!只觉得一抹凉意自脊背爬上来,他要是真的想我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他偏偏,留了我一条活路。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抓着我的手丝毫未曾放松,温热的气喷洒在我的耳边:“聪明的女人,朕究竟该防着,还是拿来爱着?” 指尖猛地一颤,他居然说——爱…… 作者题外话:大家猜猜,皇帝会怎么做?哈哈哈~~~~~~下面是梓儿和皇帝的对手戏,很好玩哦~~~~ 第054章 叫人伺候我 我狠狠地怔住了,他挥挥手道:“都给朕撤下去吧,看来今日不必行刑了。” “是!” 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偷偷看去,我才瞧见了远去的几个侍卫,心头一颤,看来我的把戏让他有些意外啊。他以为,我原本该被拖出去毙了的。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 我迟疑了下,终是听话地抬头。 我第一次瞧见他,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 他浓如墨的眸子隐隐地,闪着桀骜不驯的光芒。而我的脸,却清清楚楚地被倒影在他的眸中。嘴角轻轻扬起,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突然道:“朕以为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是不存在的,如此看来,真的是。” 他是,夸我聪明么? 他还…… 那一刻,我不知是怎样鼓起了勇气问他:“皇上是说奴婢长得不好看么?” “是丑。”他毫不客气地纠正。 “奴婢不丑!”我咬着牙反驳。纵然涂了药水,显示不出我原来的容貌,可是,也不至于说丑吧? 他不与我纠缠,自顾自道:“怪不得你说了绯小媛那么多好话啊,看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我一时间愣住了,他好意解释着:“朕已经封了你家小主小媛了,看你的表情,好像并不替她高兴啊。”他松开了抓住我的手,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的心有些沉沉的,他的心思真的太难去揣摩了。 不过有句话他说对了,我为什么要替千绯高兴呢?想起千绯,我突然不自觉地轻呼了一声:“呀!”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马上低头道:“皇上恕罪,奴婢有急事要先行告退了。”我突然想起千绯昨夜说要我今早去伺候她的,不然她又有理由刁难我了。 半屈着膝盖,等着他叫起。 他却道:“不许走。” 我惊诧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冷着脸低咳了一声,我只觉得后脑勺一痛,听李公公骂道:“大胆,谁让你直视龙颜的!” 本能地伸手捂住被他打痛的地方,屈着的膝盖一时不稳,直直地跪了下去。“砰——”的一声,原本受伤过的膝盖?br /> 妃子不善1第6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盖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地板上。 “啊。”忍不住叫了出来,这回,是真疼了。 好似骨头撞碎了一般,真是祸不单行啊。 谁也没有同情我,他还用脚踢踢我,不悦地道:“怎么,跪朕让你觉得如此痛苦?” “皇上,奴才以为,就该给她治个大不敬之罪拖出去砍了!”李公公趁机在他面前叫嚣着。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怎么就跟演戏一样? 我忍着痛,心里狠狠地想着,如果有一天让这公公落在我手里,一定将他的嘴巴缝起来才解气! 还有这个自傲的皇帝…… “你在想着报复朕。”他突然蹲下身来,捏起我的下颚。我有些震惊,却只好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好吧,不能直视龙颜。我将目光瞥向一边,摇头:“没有。” “那是什么?”他追着我问。 我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奴婢摔疼了。” “好娇弱的宫婢啊。”他感叹着,“不如朕叫人来伺候你吧。” 我一惊,莫非他想……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圣诞快乐~~~~ 第055章 将我抱回泫然阁 我不敢看他,他忽然俯身将我横抱了起来。我呆住了,李公公尤为惊诧,指着我道:“皇上,她,她,她……” 他不理,只浅声道:“泫然阁是吧?” “皇上!”我紧张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繁复的炫龙刺绣扎得我的手微微的疼。他这算什么?亲自将我送回泫然阁? 真好啊,让千绯看见了,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皇上,奴婢可以自己走。”我急急说着。 “朕抱得你不舒服?” “不是。”你抱得我很舒服,可是我心里不舒服。 “那就好,朕也正好去泫然阁。” 我不相信他的话,我忽然想起那晚他对如梦说的话,他说若是将如梦交给她的主子,她会是如何的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梦身上没有验证的事,他想在我身上验证么? “皇上不是还要早朝吗?”我赔笑着。他不杀我了,这样抱着我去泫然阁,那又和杀我有什么区别? 他微哼:“早朝都退了。” 我怔住,退了吗?抬头看看天色,今日没有太阳,灰蒙蒙的一片,着实看不出时辰来。偷偷看向抱住我的男子,他微微扬着脸,嘴角染着笑,似乎心情极好。轻叹一声,我不必挣扎了,他是铁了心要给我难堪。 我忽然有些恍惚,想起苏暮寒说的话,多少人对进宫避之不及,我却偏偏抢着要入宫。那时的我不屑一顾,如今想来,当真是天真了。我只是拼命地想着要将她们比下去,拼命地要让爹看到我的不同,可是怎么忘了。我要面对的人,是天朝的皇帝。 他会爱我么? 心跳漏了半拍,我咬着唇,多么可笑的话啊。 对着她们,我不怕,可是对着他,我胆怯了。 他是知道的,就这样带着我回泫然阁我会是如何的惨,可是他义无反顾。对啊,我是他的谁啊?我谁也不是,也许他只是不甘心昨夜我能逃过一马,他后悔对我手下留情了。可他是皇帝,不能再在同一件事情上和我计较,那有失他的身份。 所以他是故意的,想看看我的命究竟有多硬。 我想,我也不必跟他拐弯抹角,他是决计不会放我离开的。算了,反正这场劫难横竖躲不过去了,我干脆笑着问他:“皇上,好玩吗?” “好玩。”他说得毫不迟疑,低头看了我一眼,他又笑,“你怕死吗?” “怕啊。”谁不怕死啊,我是老实的人,至少现在在他面前,我不想撒谎。不过我也没指望着因为这句话,他会将我放了。 他顿了下,半晌才徐徐说道:“真好啊,怕死的人,可是会拼尽了全力想方设法活下去的。” 我吃惊地望着他,他的脸上突然敛起了笑意,眸中渐渐地泛起一抹光,凌厉地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两人缄默了许久,忽然听有人在耳旁叫:“皇上驾到——” 猛然回神,才知道已经到了泫然阁了。 再看他时,他英俊的脸上又挂起了邪邪的笑,对上我的眸子,笑意愈发灿烂了。我心一横,咬咬牙,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被千绯见了他抱着我,还差我的手往哪里放吗?起码这一刻,让我戳戳她的锐气。 作者题外话:妃子不善的视频在简介里,打开完整版就可以看见了… 第056章 叫我贱婢 李公公见我此举,眸子里明显迸出火花来。不过碍于我现在在皇帝怀里,他的拂尘不好打过来。 夏侯子衿连着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好像我这样做他早就料到一般。 “臣妾参见皇上!” “奴婢(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绯带着人出来行礼。 他抱着我径直进门,一边说着:“都平身吧。绯儿,你瞧朕带了谁一起来。” 我的眸子撑了撑,他还真是惟恐我的脑袋长得太牢啊。 千绯起了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忽然脸色一变,立马冲过来,指着我道:“皇上,这个贱婢怎么和您……”她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一句“贱婢”,又和皇帝扯上了关系,到底说起来不好。 听她对我的称呼,他似乎很满意。弯腰将我放下,点点头道:“是啊,真是贱婢啊,弄得朕的手臂酸死了。贱婢,还不给朕揉揉?” 我呆住了,他低喝:“还不过来。” 千绯手里的帕子几欲要被扯破了,她见我动了,忙疾步过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道:“皇上,还是臣妾来。” 我被她推一把,膝盖猝不及防撞上一旁的桌脚,疼得我冷汗涔涔。水样的东西猛地从眼眶里窜起来,模糊了视线。 我疼得牙齿“咯咯”响,听他又道:“哎,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做呢?贱婢,快过来。”他又在那里叫,一口一个“贱婢”,叫得真顺溜啊。 我原来一直以为夏侯子衿会是个特别严肃的人,却不想如今见了,实在有点不可置信。有时候他的话,他做的事,幼稚得让人想笑。可是,他那背后的意思,又每每令我惶恐不安。 忍着痛,我一拐一拐地上前,恭敬地开口:“小主,皇上叫奴婢呢,劳烦您让一让。” “你!”她眉毛都快气得烧起来了,手动了动,又紧紧地握成了拳。我得意地朝她笑笑,在皇帝面前,她到底不敢造次。 退开了,真不情愿啊。 我朝她笑:“多谢小主体谅。”走到他面前,见他惬意地坐了,懒懒地伸出手臂来,挑眉看看我。 我低了头,帮他揉着。 千绯站在我身后,我想,她肯定是后悔了昨晚上没寻了理由将我折磨死吧?她身边的宫婢脸色有些难看,我冷笑着,她以为我得了他的宠么?怕下一个找她翻旧账? “贱婢,你的手真软。”他不光享受着,还要说话,“一点都不像贱婢的手啊。” “贱婢,你的皮肤真好,看来没伺候过人吧?朕早说了,该找个人来伺候你的。” “贱婢啊,跪朕让你觉得不舒服,如今让你站了,你还是不爽啊?不然,你抖什么?” 我吸着气,我哪里是抖啊,是疼啊。都快站不住了,他还在那里说风凉话。 “哟,都出汗了?真娇弱啊,不过给朕揉揉手臂而已,也能让你这么累啊。”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抬手替我擦汗。 我大吃一惊,咬咬牙“扑通”一声跪了,愤恨地开口:“奴婢不敢!”这回真的抖了,那是气的。 和他比起来,宫里的那群女人算什么啊,心思都不如他的一分一毫啊。起码他杀人的时候,还能笑着下的手。 “起来。”他说。 我不起,他居然起身来拉我。 我咬着牙,小声地道:“皇上,您真狠。”不过和我一个宫婢计较,他都能这般当真。他不杀我,想一点一点玩死我。 “放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抓着我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我不禁皱眉。 第057章 酷刑(1) 我忽然笑了,会动怒,说明他还是个人。 他松开了抓住我的手,负手而立,没有笑意,全身凌然。 “皇上。”李公公小声唤他。 他忽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上——”李公公叫着追上去。 我忽然心悸一动,跪转向他,大声道:“皇上,下次请您记得,奴婢名唤桑梓!”不是贱婢,桑梓不是贱婢! 他没有回头,连着一丝迟疑都没有,依旧大步走出去。 “恭送皇上!” 千绯的语气里除了满满的怒意,更多的,还有窃喜。皇上走了,她就能接着教训我了。我亦是知道这一次,她会不留余力了。 将下人们都遣了下去,只留下那近身宫婢,她转身向我,冷冷地开口:“现在跪我还有用么?” 我不看她,她哪里知道我并不是跪她,我不过是疼得站不起来了。 “你果然和你娘一样的贱!晚上不睡觉,还跑出去勾引皇上!呵,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皇上昨夜留宿我泫然阁了吧?” 我冷笑,我怎么不知道?若不是我大力举荐,他还不来这里呢! “小主,这么贱的人,还和她废话什么?”宫婢凑上来,恶狠狠地说着。我知道,她是怕我记仇,日后找她算账的,所以才这么急着要把我处理掉。 千绯冷笑道:“好啊,那风荷便说说有什么法子能让她爽的?” 风荷啊,真是好听的名字。只怕是玷污了这个“荷”字了。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呢,真不该用在她身上。 风荷一听,得意地开口:“小主是要快一点的法子呢,还是慢一点的法子?” “慢。”她说得毫不迟疑。 风荷看我一眼,阴狠地笑着,继而靠近千绯耳边,细声耳语了一番。只见千绯的表情从惊诧慢慢变得得意,笑着点了点头,道:“去准备。” “是,奴婢告退。”风荷退下去了。 千绯又朝我看了看,走上前来,狠狠地道:“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桑梓啊,事到如今你还不安分守己,你怎么敢得罪我?” 我不说话,敢不敢,都已经得罪了,大半还是夏侯子衿的功劳,我该怪谁呢? “贱人!”她愤愤地骂了声。 “我不是!”咬着牙反驳,尤其恨她说我贱。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杯茶扑在我脸上,骂道:“就是贱!我还骂错了不成?” 我浅笑,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 仰着脸看她:“是我的姓贱?还是流淌在身体里的血贱?”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也贱。 第058章 酷刑(2) 她愣了下,直接将手里的茶杯砸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本能地躲了过去。 她气急败坏,索性将桌上的杯子都砸过来。我欲爬起来,却抵不住膝盖的疼,又严严实实地摔下去。 茶壶砸在我身上,温热的水很快渗透进去,不过热了片刻,很快又变得冰冷起来。我忍不住颤抖起来,真冷。 “冷吗?”她蹲下来问我,然后狠声道,“待会儿,还有更冷的等着你!” 好啊,撕破了脸皮了,我也不想再装了。 朝她笑:“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激我?呵呵,让你活着,你又能怎么样?”她看了眼我的膝盖,突然笑了,“皇上似乎也注意到你的伤了呢?貌似,还挺严重的。” 我一惊,不知道她的话是何意。 她又冷了脸,站直了身子,趾高气扬地看着我:“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告诉爹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进了宫。” 我冷笑,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他也不会关心我。 我不知风荷说的究竟是什么酷刑,过了好久好久,才见她回来。笑着朝千绯道:“小主,都准备妥当了。” “拖出去。”她冷声说道。 风荷招呼了两个太监过来,将我拉出去。我背上还湿着,外头的风吹上来,简直有些刺骨的寒。 想起千绯说待会儿还有更冷的等着我,莫非不过是把我丢在外头受冻么? 太监把我拖到院中,然后丢下我,垂首立于一旁。风荷上前,笑着对我道:“你可真走运,这东西可不是天天有的。正好呢,现在冬季。” 我顺着她的手指瞧去,只见一块蒲团大小的板面,上面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针。我心头一惊,终于明白千绯话里的意思。 那不是普通的针,是冰针! 风荷将东西拿过来,轻放在我面前,开口道:“小主也是心慈的人,只要你跪下,认个错,自然也就饶过你了。” 跪?让我跪在那上面? 呵,这一跪下,不死也残废了。 “怕什么呢?不会要了你的命。只是这冰针一旦扎入你的膝盖,顷刻间就能化开呢。哦,忘记和你说了,或许会让你很舒服的。”风荷故意说给我听。 我知道了,为何千绯突然说夏侯子衿也知道我膝盖受伤的事情,她不是真的要了我的命,她是要我废了这条腿! 冰针入内即化,就是要找证据也是无从下手啊。 作者题外话:视频在简介里,将页面往上拉就看见了…o(n_n)o… 第059章 我要活下去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诚如我向夏侯子衿说的,我怕死。 更怕这样生不如死。 千绯朝我走过来,弯了身子,笑言:“如何?后悔了?现在你求饶,也已经晚了。爹千方百计为你说尽好话,好让你有朝一日嫁入顾府,你偏偏不识好歹。又怎能怪我?”她朝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会意,马上上前来拖我。 我挣扎着,他们的手抓得愈发地紧。我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 “呵呵。”千绯得意地笑着,继而道,“不容易啊,能看到你也惊慌失措的一天。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什么事情都无动于衷。桑梓啊,现在,你还能那么从容么?” 卑鄙。 我惊叫着:“有种你就杀了我!”我不死,日后定会千倍万倍地向她讨要回来! 她很是得意:“叫你死,还不如生不如死。” 好长好密的冰针啊,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拼命地挣扎着,却都无济于事。千绯的小声一声比一声刺耳。 正在这时,突然听外头有人喊:“舒贵嫔到——” 我一惊,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难道上次冤枉了我还不够,这次特地过来变本加厉? 与我同样惊诧回头的,还有千绯。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紧接着,她又笑了。 舒贵嫔扶着如意的手款款前来,插于耳边的金丝凤钗微微摇晃着,发出“簌簌”的响声。千绯忙迎了上去,笑道:“娘娘的消息来的可真快。” 压着我的太监忙松了手,跪下行礼:“参见贵嫔娘娘,娘娘千岁!” 我没有行礼,跌倒在地上,冷冷地看着。 舒贵嫔草草地瞧了我一眼,低声道:“本宫听说泫然阁有宫婢居然大胆到当众勾引皇上,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她。” 闻言,千绯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浓郁了:“嫔妾正要谢谢娘娘呢,您送与嫔妾的宫婢果然非同一般。真是嫔妾的得力助手呢。”她说着,本能地朝一旁的风荷瞧了一眼。 风荷微微一笑:“那都是娘娘和小主教导有方。” 我终于震惊,难怪这个宫婢如此厉害,原来竟是舒贵嫔的人!有那样的主子,调教出来的人必然也不会差的。心底冷笑,千绯还当她是宝呀!那是人家安插在她身边的一枚棋子啊,真是愚蠢! 舒贵嫔只是莞尔一笑,又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这皇上见过的人,你可别伤了她。” 千绯得意地道;“谢娘娘提点,没有伤她一分一毫!” “嗯。”舒贵嫔应着,突然抬步朝我走来,一边道,“本宫倒是没瞧清楚,究竟是怎样一张惹人怜的脸蛋儿,能劳皇上亲自送你回来。” 她的声音淡淡的,隐隐地夹杂着恨意。 紧紧地盯着我,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一层光,刺目,慑人。 我想,那日她对着如梦,想必也定是用了这样的眼神吧? 狠狠一震,对了,如梦! 她却已经近身,眯长了凤目仔细端倪了片刻,哑然失笑:“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也不过尔尔。”话中透着无限的鄙夷。 我咬着唇,她说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想赌一把。 舒贵嫔的嘴角露初讽刺的笑,轻盈地转身,我忙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可还记得如梦!” 第060章 保我不死 明显感到她的身子一震,回眸诧异地看向我。 我又低声道:“娘娘可还记得如梦是怎么死的?”仰着脸,骄傲地看着她。方才她瞧我的眼神,也是与恨着如梦的一样吧?我知道,如梦的死与她有关。 她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又回身,咬着牙道:“你在说什么?” 我笑:“娘娘最是清楚奴婢在说什么。”看来,我的猜测,真的是对的。 舒贵嫔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我继续说着:“那晚上如梦去了哪里,做过什么,奴婢都知道。奴婢还知道……”我朝她一笑,“还知道她回了玉清宫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话语说得笃定,成败在此一举了。 她一时怔住,眸子撑得好大,隐隐地生出火来。她没有怒,没有叫,微微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镇定,启唇道:“本宫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意。” 她说着,便想抽身离开。 我冷笑一声:“娘娘今日不知道,那么恐怕明日,整个皇宫的人都会知道!” 她猛然回头,到底还是豁不出去。 紧绷起的弦终于微微松弛下来,真好啊,我赌赢了。 纵然贵为一宫之主的她,也是不能随便执掌生死大权的。若是将她弄死一个宫婢的事情传了出去,也难保她贵嫔的位子。 我自也明白,后宫的女人,谁的手上没有一两滴的鲜血?只是,凡事在暗中进行,便是神不知鬼不觉。她们,最怕有人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搬上台面来。 舒贵嫔,也不会例外。 “只要娘娘保奴婢今日无事,奴婢便能为娘娘指出那目击之人。”我知道,她已经动摇,她一定会保我。 她动了容,却是道:“只是今日?” 好厉害啊,她也是防着我。 我咬着牙:“只是今日。”反正,我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斜睨地看向千绯与风荷,我说过的,我不死,必会千百倍地还给她们! “好。”她站直了身子,转身道,“妹妹,姐姐有个不情之请,想将这宫婢带回玉清宫,亲自审问。” 千绯方才还骄傲的神色,在听见她这话的时候一下子焉了。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娘娘,此事还需审查什么?” 风荷的脸上也明显露出怀疑的神色。 我冷笑着,大声道:“娘娘,奴婢怕是走不了,去不得玉清宫了。”舒贵嫔心狠手辣,我若跟了她去玉清宫,还能有命回来么? 她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回眸看我,忍着怒:“哦?那本宫便叫人将你抬过去。”她朝如意道,“去叫人。” 如意领命正要离开,我又道:“娘娘倒不如替奴婢找个太医来瞧瞧,奴婢好得快了,记性也会好一些。”我暗示着她,不然我会守口如瓶。 “大胆!”才要离开的如意听了我的话,回身便是一掌挥了下来,“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和娘娘说话!” 我捂着被搧到的脸颊,依旧不卑不亢地道:“娘娘今日来泫然阁也不是秘密,不然只怕一些有心人以为娘娘是急于要杀人灭口,情急之下脱了口,对娘娘始终是不好的。” 如意怔住了。 千绯与风荷也是露出惊讶的目光。 只有舒贵嫔,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明眸中剩下的,全是凌厉的光。她死死地盯着我,半晌,终于道:“宣太医!” 第061章 给宫婢宣太医 “娘娘!”这回叫起来的是风荷,她疾步上前,不解地开口,“娘娘,她一个宫婢是没有资格传太医来瞧的。”到底是出身玉清宫的,连着千绯都不敢说话呢,她倒是敢了。 我好笑地看着她,还真是要谢谢她啊,要不是她这么急着跳出来,我那想好的计谋还没有把握用呢。不过如今,可又是大大不一样了。 舒贵嫔面色一冷,广袖一拂,开口道:“本宫传他,他还能不来?” “娘娘……”风荷顿时语塞,错愕地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瞧见如意一个眼色,终是将话咽了下去。 千绯纵使不甘,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她最是不明白为何舒贵嫔突然之间会如此对我。斜睐着看她,她那种胸无城府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太医还是来了。 正如舒贵嫔说的,是她宣的人,又怎敢不来? 找人将我扶回了房,太医才细细地帮我诊治。 膝盖处好大的淤青啊,都肿起来了,和个馒头一般。手指轻轻按上去,就会痛得想要叫出来,我咬牙问着:“大人,能好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心里好忐忑啊。 太医果真瞧得仔细,许是舒贵嫔特地为一个宫婢宣的,他不知道我究竟是何方神圣吧?半晌,才悠悠地开口:“没什么大碍,就是肿的厉害了。一会儿,我让人送盒药膏来,每日涂三次,两三日便会消肿。” 闻言,终于心安了。 只要我的腿没事,疼痛总有一天会过去。 太医回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舒贵嫔、千绯,还有如意与风荷五人。风荷终是忍不住,上前来揪住我的衣襟,欲把我从床上拖下来:“主子们都站着,你一个宫婢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躺着!” 动作太大,不小心撞上了我的膝盖,我趁机大叫一声,干脆昏了过去。 “喂!别给我装死!”风荷不满地叫。 我一动不动躺着,我若是现在“圆了谎”,舒贵嫔一样会在事后找机会除掉我。她只答应保我今日,那明日,后日呢?她不能容忍那个“目击者”,自然也不会容忍我这个“知情者”。所以我,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听见如意走过来,然后道:“娘娘,好像昏过去了。” 隔了会儿,听舒贵嫔道:“本宫明日再来。” “娘娘!”千绯终于忍不住了,“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娘娘为何要放过她!” 舒贵嫔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本宫不是一开始便与你说过,皇上看过的女人,可不能动了她。” 她又招呼着:“如意。” “是,娘娘。” 离开的脚步声,细细碎碎的,我才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有舒贵嫔这句话,相信千绯也不敢动我了。至少今日不敢了。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元旦快乐~~~新年快乐~~~哎,好冷清啊… 第062章 深夜来人 装晕装得真的睡着了,待到半夜醒来的时候,瞧见桌上果然搁着一盒药膏。也不顾冷不冷的,爬起来涂了一遍。 很重的药味儿,本能地皱起眉头,和上次拿到的药膏差远了。颓然笑笑,如今有总比没有好吧? 同房的宫婢似乎都睡得很熟,竖起耳朵,还能听见鼻鼾声。 我又回床上躺着,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同屋的宫婢们都出去了。抬头看看,隔着窗子,也能瞧得出明媚的阳光。看来,似乎不早了。 有了昨日舒贵嫔的话,没想到都没人叫我起床去做事了。嘴角衔笑,也好的,反正我的膝盖受了伤。 坐在房里等着舒贵嫔来,照她昨日的神色,应该会很早便过来的。只是,我等了许久,一直快到正午都不见她来。心下着实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起身出去看看的时候,见房门被人推开了。 女子纤细的身子出现在我的眼帘,我一怔,随即浅笑:“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狼狈的样子么?” 千绿没有不悦,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桌上,道:“这药膏很不错的,你拿来涂涂,相信膝盖上的伤很快便能好了。” “不用了,我有。”冷冷地拒绝,我还不需要她来可怜。 “桑梓。”她唤我。 我退了一步,笑言:“小主还请自重,这里可不是您能来的地方。” 一句“小主”,彻底拉开了我与她的距离。 我只是要她知道,再没有那个桑梓,我与她,不是姐妹。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动怒,只道:“今日不必等了,舒贵嫔与皇上去了熙宁宫陪太后了,晚上皇上估计也会留宿玉清宫。” 我一怔,看来昨日的事情,早就在宫里传开了。不然千绿如何会知晓得这般清楚? 我笑着挖苦她:“哦?小主尚未承恩,可也心生嫉妒了?” 她惊讶地瞧了我一眼,愣了须臾,才道:“桑梓,你变了。” “是人总是会变的。”我毅然转了身,“若是无事,小主便回吧。” 千绿在我身后踌躇了许久,终是轻叹一声,出去了。 我忽然也跟着回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 回神的时候,目光落在她带来的药膏上。上前,打开,很清新的味道,一闻便知,比昨日太医送来给我的药膏要好上甚多。而我,只是又将盖子盖上,纵然再好,我也不需要。 打开了窗子,本想随手丢弃,又一想,到底是宫里,还是不要乱丢的好。于是便回身,放进自己的箱子底下压着。 既然千绿说皇上会留宿玉清宫,那么舒贵嫔铁定不会来了。 这一日,千绯也没有来,风荷自然也不来。 连着送饭的也没来。 宫婢们吃饭也是有时间规定的,错过了,便只能饿着肚子了。我原先不知道这个规定,直到后来一个回房取东西的宫婢提了,我才知道。 看来舒贵嫔不让千绯动我,她倒还真的有一套。不过我很怀疑,那究竟是她能想出来的,还是那风荷想的? 可是饿着肚子,实在难受。 晚上了,一屋子的宫婢,只我未睡着。 饿的。 我正踟蹰着要不要溜去御膳房偷些东西吃,忽然瞧见门上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我暗吃了一惊,才要起身,便见门被推开,那身影瞬息之间闪到我的床边…… 作者题外话:嘿嘿,好戏登场了~~~~~ 第063章 他将我掳出去 借着月光,我很快认出了来人。 错愕地看着他的脸,不是说今日他要留宿玉清宫吗?为何好端端地又要出现在这里?宫婢睡的房间呵,哪里是他能来得的? “穿上。”真是简洁的话啊,还带着命令的口吻。 默默地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我纵使不愿,又能如何?谁叫他是皇上呢。 他拉住我的手,捏捏手背,轻言:“嗯,还是这么软。” 我尚不知他是何意,人已经被他拖出去。 “皇……” 才说了一个字,便被他的大手捂住了嘴,他有些生气地叫:“给朕闭嘴!让人看见朕来这种地方,很丢脸。” 我无言,既然丢脸,为何要来? 他拉着我,一路走出去,却没有朝正门走去,而是在一处围墙边,提气一跃,拦腰抱住我,轻易地翻至外头。 我惊愕地看着他,难怪,他来了,泫然阁一点动静都不曾有。 只是,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堂堂一个皇上,三更半夜玩这种翻墙的游戏,就是为了掳我一个小宫婢? “皇上。”他捂住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我有些忐忑地唤他。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因为对着他,我的心里,没底。 我咬咬牙,问道:“皇上今日不是过玉清宫去了么?如何又会来这里?” 他瞧我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朕去了,又回了。朕只是觉得奇怪。”他依旧看着我,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你好端端的样子啊。” 这叫什么话?要不是他深夜潜入泫然阁,如何能见得着我? 不过他是皇上,怎么说怎么是。 我吸了口气:“听皇上的语气,似乎挺不愿瞧见奴婢的?” 他笑了:“不是不愿,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他当然惊讶了,连着两次,我都能逃脱不死。有些心悸,不知道下一回,他又该怎么为难我了。而且次次都是那般毫不留情,动不动,便是掉脑袋。 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现下站在寒夜里,觉得有些冷。我不自觉地缩了缩,他马上就觉察到了。抓过我的手,轻轻皱眉:“真娇弱呀,手冰成这个样子,朕帮你暖暖。”他的大掌紧紧地包裹住我的小手,微微摩挲着。 我想逃,却抽不出。 他忽然道:“朕还是第一次听闻宫婢伤了还宣了太医来瞧的,贱婢,你怎的一点都不贱啊。” “奴婢本来就不贱。”我仰着脸瞧他。 贱婢,贱婢,还不是他学着千绯叫的? “你的命真硬啊。”他感叹。 “那都是托了皇上的福。”我咬着牙。 他倒是没有生气,轻笑道:“朕的福气可庇佑不了你。不过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他看我的目光不再是犀利的样子,缓缓地,泛起一层柔和的光。 我忽然觉得没那么拘谨了,大胆地问:“皇上为何不问奴婢是如何活得下来的?” 他不屑:“朕从来不看手段,只看结果。” 我缄默了,真是无情的人啊。 好在,我也不是善善之辈。 手在他的掌心里,已经暖和起来了。他适时放开我的手,笑着问:“你的膝盖好了么?” 心下一动,我想了想,便答:“好了。”免得说没好,他又来个兴师动众地将我抱回泫然阁。要是再有一次,纵使舒贵嫔想保我,估计千绯也忍不住了。 “真的好了?”他似乎不相信。 “好了。”我狠狠地点头。 “你还是人么?这是什么恢复速度?”他皱眉说着。 “……” “朕想试试。” 我尚不知道他这句“想试试”是什么意思,便见他抬腿一脚踹了过来,正中我的膝盖。 “嗷——” 我痛叫着捂住膝盖跌倒在地,泪光盈盈。 可恶的夏侯子衿啊! 他邪邪地笑着蹲下身来:“瞧瞧,明明还没好,居然敢骗朕。你就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作者题外话:呵呵,来人不是芳涵…… 第064章 永远别想骗朕 温热的气缓缓喷洒在我的脸颊,惹得我一个激灵,诧异地看着他。他倒是没有再说要给我治罪的话,伸手将我拉起来,一边说着:“记得永远也别想骗朕。” 他的话,字字怵心。 嘴角牵起,明明是笑着,可给人的感觉,却是骤然冰冷了下去,有点惊心与畏惧。 夏侯子衿,他的心思,是个迷。所以令我心悸。 他放开我的手,大步朝前走去。我心下一凉,他不会就这般走了吧?那我怎么办?回头看看那高耸的围墙,要我翻墙回去房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呵! 正在我懊恼的时候,听他忽然道:“过来。” 我一怔,他又道:“过来。”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我拒绝的口吻。 我想了想,一拐一拐走了过去。 他踢的我真疼啊。 见我走路的样子,他似乎有点不高兴,轻轻皱眉,又开始说:“要不要朕给你叫顶御撵来?” 我咬着牙:“谢皇上体恤,奴婢可以自己走。” 闻言,他倒是没有再坚持,笑道:“你虽然娇弱,却挺要强的啊。” “要强那都是为了活下去。” 我可不敢再接受他的“好意”了,一次便足够让我麻烦沾身,多几次,我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他倒是轻松啊,多些“施舍”给我,再留下无穷无尽的烂摊子要我自己去收拾。 他感叹:“活下去啊,说得真好。”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忽然想起那日他说的,怕死的人,会拼尽了全力活下去的。也许,我正是那种人。 “贱婢。”他又叫。 我气啊,可我不能叫他“昏君”。强忍着怒,我强颜欢笑:“皇上,奴婢有名字,叫桑梓。”亏得我那日叫得那么大声,原来他根本没打算记住。 叹一声,又或许,他根本就没听见。 “桑梓。”他低低念着,随即又道,“真难听啊。” 说我长得丑,说我的名字难听,我不忍也得忍了。谁叫他是皇上。 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谢皇上评价。” 他是金口,自然吐出的全是象牙。 在她们面前,我可以争,可以要强,可是在他面前,最好都不要。我不了解他,我手里没有他的小辫子。 他也不是千绯,不是舒贵嫔。他不想玩了,他要杀人,没有理由,照样可以。他的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 他冷笑一声,开口道:“你真会拍马屁。” 我笑:“多些皇上夸奖。” “朕可不是在夸你。”他依旧冷着声音说着。 我低了头:“奴婢愚昧。” 他忽然停下了步子,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赞许地道:“孺子可教。” 我何尝不知道他是在讽刺,他不挑明,亦是希望我陪着他玩下去。 他的手又伸过来,捉住我的,大掌严严实实地包裹下来,将我攥过去。我没有叫,没有挣扎。可,肚子却适时地叫起来。 这才想起,好饿呀,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俊眉轻皱,说道:“你饿得真快呀。” 离用晚膳的时间也就过去两个时辰不到,可他哪里知道,我根本没吃过呢?算了,也不必告状,我不过是个小宫婢,何况他也未必会给我出气。 他拉拉我,笑道:“朕也有些饿了,不如陪朕用些点心。” 我承认,我那时候没骨气了,一听他说到点心,我的眸子亮了亮。 真好啊,我的肚子有救了。 第065章 他是极 品 他将我带回了天胤宫,李公公见了我,眼睛撑得老大。倒是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上前来,恭敬地道:“皇上回来了,老奴这便吩咐宫婢为皇上准备热水沐浴。” 我想起来了,那日他与如梦huan爱的时候,我躲在床底下曾经听过这个声音的。那太监好像叫刘福。 我斜睨瞧着他,果然是资历深的太监啊,比那李公公识趣多了。 夏侯子衿摆摆手道:“不必,让御膳房准备几样点心送来,朕有点饿了。” “是。”刘福应了声,又吩咐了一旁的李公公,“小李子,去御膳房传话。” 李公公极为不愿地看了我一眼,悻悻地下去了。 他将我带回了寝宫,好高的门槛啊,我咬着牙才勉强抬起受伤的膝盖跨过去。中间摆放和一个很大的香炉,有薄薄的轻烟飘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不浓,不腻。清新,雅然。 寝宫的四角都置着暖炉,去了寒,整间屋子都是暖意十足,很是舒服。明黄的幔帐轻轻摇曳着,惶惶的,能耀了人的眼。 我感叹,到底,人与人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纵然千绯已经是小媛,和他比起来,那也是微不足道了。 点心很快便送了上来,他拉我过榻上坐了。一个公公正要上前,他却摆手让其退下,然后笑着道:“你先吃。”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好的心。 “快吃。”他催着我。 我是真饿了,既然他如此,我便盛情难却了,说了句“谢皇上”,便拿起一块芙蓉糕往嘴里塞。 看我连着吃了好几块,他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 妃子不善1第7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手指,轻轻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开口道:“没毒,那朕就吃得安心了。” “呃……” 噎住了。 原来他叫我先吃,只是想要我帮他试毒? 捶着胸口,噎住的东西就是下不去,我涨红了脸。彼时也顾不上其他,冲过去,胡乱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下去。 “呵呵。”他在我背后开心地笑起来,“担心什么,这些糕点早就试过毒了,否则,他们怎么敢端上来让朕用?”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抚着胸口转过身去,他一脸盈盈地瞧着我,起身朝我走来。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退了半步,身子抵住了桌沿,他逼近我,暖暖的气喷在我的脸上:“今晚留下来……” 心跳漏了半拍,我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墨色的眸中深邃一片。 他是皇上,后宫的女人全是他一个人的。他不过要一个宫婢而已,我安能有拒绝的理由? 他拦腰抱住我,轻轻地笑:“不盈一握,如弱柳扶风啊。” 我亦笑:“皇上不嫌奴婢丑么?” 他将我抱上龙床,两人一起倒下去,床单上芬芳的味道瞬间浓郁了起来,卷起淡淡的龙涎香。 他轻叹:“朕就喜欢像你这么丑的。” 现在跟我说喜欢,可他又哪里有喜欢我的样子呢?除了为难和计谋,他唯一对我做的好事,就是给我吃了点心吧。 口是心非,他夏侯子衿算得上是ji品了。 第066章 朕喜欢你 “睡在朕的身边,就敛起你的心思。” 他的声音冷冷的传来,却是伸手将我揽过去,轻轻拥住。 他胸前的炫龙刺绣冰冰的,冷得有些刺骨。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他马上感觉到了,下颚抵在我的额角,笑言:“怎么,朕这宫里暖炉添加的还不够?” “够了。”我小声说着。 男子微哼了声,手臂收紧。我忽然觉得,再多的暖炉,都化不开这个男人的心。 苏暮寒不过是在周身竖起了层层防备,我始终相信,谁能跨过那道纱帐,便能走进他的心。而夏侯子衿,要近他的身多容易呀。他冷着的,是心。那里太冷了,是彻骨的寒。 他忽然动了动,我紧张地绷直了身体,脑中蓦地想起他将如梦抱上床的那晚。女子娇嗔的呻吟声,喘息声,纷纷入耳。霎时,脸颊狠狠地烫起来,我咬着唇,突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侧脸看着我,离得我好久,鼻尖几乎要碰触到我的。 “怕么?”他问着。 我想了想,有些违心地摇摇头。 他突然笑了:“怕朕不要紧,你只要不怕她们。” 我尚不知他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他盯着我,又道:“朕在你的眼底,瞧见一抹不安分的流光。不想做宫婢啊,那也是要有本事的。” 我不敢说话,有了如梦的前车之鉴,我定会老老实实。 “你真让朕惊喜啊。”他感叹着。 “惊喜奴婢的命够硬么?” “有一点吧。” “皇上还想再狠狠地为难奴婢吗?”问着,我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他怔了下,半晌才开口:“不了,朕要奖励你。” 我讶然,他笑道:“做朕的妃子,朕喜欢你。” 震惊不已,他说要封我为妃!后宫尚未册立皇后、皇贵妃,就连贵、淑、贤、徳四妃的位置也还是空缺,那么妃,已是目前天朝后宫最高的嫔妃等级了! 看着他,连动也动不了了。 他在我的脸颊亲了一口,轻快地道:“朕金口一开,必不会改。” 他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是,为何我觉得如此不真实呢?快得太不真实了。太过容易,太过吃惊了。他居然能把我一个小小宫婢一把提拔成为后妃! 我甚至,还尚未承幸! 这,根本不合规矩。 虽然他是皇上,可后宫之事因尚未册封皇后,一向由太后掌权,岂又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呆呆地躺了许久,身侧之人却忽然没了声响,呼吸渐渐平稳起来。我略微侧过头,见他已然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投下扇形的影,清晰无度。 抱着我的手却是丝毫未曾放松。 我才发现,整个寝宫万籁俱寂,除了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守夜的宫人们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有,我单只是瞧见了他们映在门上的影子。 我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绪万千…… 第067章 宫婢出身的人 一夕之间,我从泫然阁的一个宫婢成了天朝的娘娘,夏侯子衿给我赐字——檀,还赐了景泰宫给我住。一时间,流言四起,几乎要将后宫淹没。 大抵是说我用了狐媚之术,不然凭我的长相出生,怎能一跃成妃。 我一笑置之。 换上宫婢送来的宫装,望着镜中云鬓高绾的女子,清冷一笑,这份殊荣来得太过容易了,总惹得人心慌。 “娘娘。”宫婢上前来,小声说道,“都准备好了,该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了。” 缓缓收回心思,任由宫婢扶着起身。下意识地朝她瞧了一眼,圆圆的脸蛋儿,倒是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我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晚凉。”宫婢低着头恭敬地道。 我点点头,却是站住了脚步,她有些诧异,我笑道:“先不去熙宁宫,你去,将景泰宫里的宫人们都给我叫进来。” 晚凉微怔了下,忙应了“是”,又小声道:“娘娘,您该自称‘本宫’啊。” 是么? “本宫……”我默念着,真生涩啊,呵呵,可是,晚凉是对的。我应该自称本宫。 宫人们都来了,恭恭敬敬地站在底下。 晚凉扶我过去坐了,又替我沏了茶,才垂首立于一旁。我瞧了眼面前的人,笑道:“大家也不必拘谨,本宫传你们进来不过是熟识熟识。本宫还急着过熙宁宫去,就长话短说,都说说,自个儿叫什么名字。” 闻言,站于前排的一个宫婢忙福了身道:“回娘娘,奴婢朝晨。” 我看了眼这叫朝晨的宫婢,打扮行头与晚凉一般无异,想来与晚凉一道都是配给我的贴身宫婢。 “奴才吉祥。” “奴才如意。” 两个太监抢着说。 我微微一怔,看向他,一手拨弄着茶杯的盖子,开口:“你也叫如意?好巧啊,据本宫所知,玉清宫有个宫婢也叫如意呢!” 那太监脸色一变,“咚”的一声跪下,低了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是娘娘的人。” 指尖微动,好机灵的太监呢。我的话不过说了一半,他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一点都不费事。翠然笑道:“罢,本宫不想弄混了。你们就改名‘祥和’‘祥瑞’吧。” “谢娘娘赐名!” 两个太监齐声说道。 宫人们又继续报上自己的名字,轮到一个宫婢的时候,见她踌躇了下,支吾地开口:“娘娘,奴婢……奴婢香兰。”一边说着,一边绞着衣角,神情紧张。 晚凉轻“啊”了声,我斜睨地瞧她,那宫婢吓得立马跪下了,磕头道:“娘娘恕罪!因着奴婢的名字也与别人重名了,所以……所以……” 原来如此呵。 只是,她似乎自觉过了头。 “放肆。”我正了身,低低喝道,“本宫有说要改了你的名字么?自作主张!” 闻言,那宫婢颤抖得更厉害了,嘤嘤地抽泣起来,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 “住口。”她叫得我有些烦躁,起了身,冷声问,“本宫说了要处置你么?” 她颤了下,摇摇头。 我冷笑一声,开口:“本宫不需要没用之人,亦不需要太过聪明之人,你们都给本宫牢牢记住了。” 众人忙应声。 朝前走了几步,我道:“晚凉和朝晨与本宫去熙宁宫,其他人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娘娘。” 遣散了宫人们,与两个宫婢一起走出去。她们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一句话都不说。我忽然笑一声,回头问:“你们可知本宫也是宫婢出身?” 其实怎会不知呢?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我只是,想看看她们的反应。 未瞧我,两人都低了头,异口同声地答道:“奴婢知道。” 四个字,很干脆,丝毫没有要掩饰的口吻。可是我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在宫里,我只是一个人。我势单力薄,我必须防备一切在我身边之人。哪怕是夏侯子衿,也不例外。 瞧着她们,我一字一句地道:“是呢,宫婢出生的人,最会疑心了。”话语脱口而出,我忽然一惊,随即浅笑。 身在其位,果然身不由己。我似乎有点理解舒贵嫔处置如梦的手段了。因为现在,我就已经开始防备。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这一章起先觉得写得不好,改了很久,所以晚了 第068章 熙宁宫一聚 清楚地瞧见晚凉与朝晨的手微紧,面上却依旧平静,依旧同声道:“奴婢只知伺候娘娘,别无他想。” 我轻“唔”了声,跨步进了鸾轿。 我忽然想起,她们见了我,会露出怎样惊诧的神情啊。尤其是千绯!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过了好久,鸾轿才缓缓停下。外头传来朝晨的声音:“娘娘,熙宁宫到了。”说着,伸手帮我拂开轿帘。 我点了头,由她扶着下了轿。 一眼瞥见旁边已经停了几顶鸾轿了,想来已经有人先到了。 “娘娘。”晚凉轻唤着我,我乍然回神,兀自摇摇头,举步朝前走去。 未到厅内,远远地便听见有清脆的笑声传出来,听似很热闹的样子。我正了身,款步进门,随着目光传来,说话声骤然隐去。 我放开了朝晨的手,朝厅上之人福身:“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安康!” “不必行此大礼了,坐吧。”太后的声音里透不尽的平淡,我原以为对于夏侯子衿突然给我封妃一事,她该是愤怒的。可是,从她的话里,我听不出来。 “谢太后。” 一时间,我身后只听见起身的声音,然后听她们道:“檀妃娘娘吉祥!” 我微怔了下,才猛然想起这是夏侯子衿给我赐的号。 “都免礼吧。”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眼,真好呢,一张熟悉的脸孔都不曾见! “檀妃也坐吧。”太后又说了句。 我忙点了头,过去在她下手坐了。微微侧脸,我才看清了太后的样子。太后今年虽有五十多了,却依旧红光满面,笑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是甚少。她今日着了酱紫的外衫,镶以金线滚边,华贵却不失典雅。隔得近,我都能清晰地听到她插于云鬓上的金步摇晃出的微响。 指上的护甲镶嵌着碧色的祖母绿,轻轻敲打在茶几上,声响清脆。她忽然开口:“你们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哀家就喜欢听你们说说。大家不开口,可就闷了。” 太后开了口,方才还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又欢腾起来。一人道:“檀妃娘娘可错过了呢,要说聊天啊,舒贵嫔那张嘴儿可厉害了!偏巧她来得早,现下又先回去了,哎——” 我瞧她一眼,见她若无其事地浅饮了一口茶,冲我淡淡一笑。 真厉害啊,拐着弯说我来晚了! 悄然瞧了眼太后,还在她似乎不在意。见太后笑道:“说起话来,姚淑仪你可不比舒贵嫔差啊!” “太后,您这算取笑臣妾么?”姚淑仪轻笑着,一双凤目明亮无比,樱唇轻启,娇羞道,“太后如此,臣妾以后可再不敢来了!” 太后也笑:“那倒是哀家的罪过了?” 闻言,姚淑仪忙道:“您瞧,这不折杀臣妾么?” 我感叹着,真生涩啊,居然一句话都插不上。 “姐姐快少说吧,让檀妃娘娘瞧笑话了呢,呵呵。”另一个身着淡蓝宫装的女子瞧着我说道。 姚淑仪笑道:“得了,连沈婕妤都数落我的不是了。娘娘。”她忽然朝我看来,“嫔妾让娘娘见笑了。” 我忙赔笑:“淑仪妹妹哪里的话,是本宫生疏,还是听你们说说,瞧着太后也高兴呢!” 太后道:“哀家瞧着,檀妃的嘴,也甜着啊。” 我微怔,只好浅笑。 …… 一直坐到快要出来,我才知剩下的三人,分别是安婉仪、刘顺仪和陈静嫔。然,直到我出来,太后都始终未提及皇上封我为妃的事情,仿佛这件不合常理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般。而我,忽然又想起舒贵嫔,她早早地离开,无非是想避开我。 冷笑一声,我姑且给她时间去适应,总有一天,她会主动上门的。 从熙宁宫出来,晚凉与朝晨忙迎上来,低声道:“娘娘可是回宫了?” 我想了想,沉声道:“本宫要去泫然阁。” 第069章 有仇必报 二更 泫然阁,依旧透着令人厌恶的味道。 我去的时候,千绿竟也在。 我笑了,如此迫不及待地商量着怎么对付我么? “参见檀妃娘娘,娘娘吉祥。” 千绿朝我行礼,动作规矩,丝毫未曾瞧出不敬。 我朝千绯看了一眼,她咬着唇,朝我屈膝:“娘娘吉祥!”她身边的风荷惊恐地看着我,忙跪下叫:“檀妃娘娘吉祥!” 我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么? 我早说过,我不死,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扶着晚凉的手行至主位上坐了,朝晨识相地上前为我倒茶。接过茶杯,惬意地轻呷一口,嗯,真不错的茶叶啊。 甘甜可口,齿间留香。 慢慢饮着茶,我故意不叫起。 朝千绿道:“没事就退下吧,本宫和绯小媛要好好叙叙旧。” 千绿的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下,只好道:“是,嫔妾先行告退。”她说着,又看了千绯一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我又朝晚凉与朝晨道:“你们去后院,将本宫之前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带回景泰宫去。” “是,娘娘。”两个宫婢应了声,便恭敬地退出去。 我其实并不是要留在里的东西,我只是不相信她们,借故支开她们罢了。 房间里静静的,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我忍不住笑:“那日,也是在这里,风荷还教过本宫如何行礼呢。本宫至今还记忆犹新。风荷,对不对?” “娘娘!”风荷以额触地,浑身颤抖起来。 我鄙夷地看着她,开口:“哟,你不会忘了吧?” “娘娘,奴婢……奴婢……”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笑了,起身走过去,捏住她的下颚,狠狠地抬起来,笑问:“那你瞧瞧,你家小主行的礼如何?” 强行将她的脑袋拧过去,她痛得皱起了眉头。我又问:“你瞧着如何?” 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半晌,她才咬着唇开口:“奴婢以为,差了那么一点。” “你!”千绯怒瞪着她,却破天荒地又没有冲过来,甚至屈着的膝盖都没有直起。 我点头,放开扼住她的手,开口:“那么,你便去教教你家小主如何行礼!”瞥见千绯眸中愤怒的颜色,我挑眉,“哟,这宫婢都能教本宫,还教不得你一个小媛了?” 她没有大喊大叫,垂于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隔了好久,才听见风荷的声音传来:“小主,膝盖再屈一点儿。” 我背过身,不去看她怒不可遏的眼神。嘴角染笑,怪只怪当初的她太黑心,要我死,却又要我饱受折磨再去死。可是我命不该绝,我活了下来。 她错失良机,便再不会有机会! “再……再屈点儿。” 真好啊,看来她还记得当日是如何教的我啊。 “小主,再……” 只听“扑通”一声,我知道是千绯跪了下去的声音。不过才这么点时间,就熬不住了?转了身,讽刺道:“看来绯小媛没忘这大礼怎么行啊!” “你……”她恨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咬着牙才蹦出这么一个字。 我笑着看她,觉得屈辱吧?长这么大,她何时这么委屈过呢?我还真怕她去自尽啊。呵,可我希望她能坚强一回啊,千万别这么容易死。 转身,冷冷地抛下一句:“我桑梓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你好自为之吧!” “娘娘,谢娘娘不杀之恩!”身后传来风荷的声音。 我没有迟疑,径直出门。 不杀之恩?呵,我何时说过我要放过她? 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 晚凉与朝晨早已经在外头等我出来,三人行至外面,听一人唤我:“娘娘……” 抬眸,见千绿站在不远处,见我出来,疾步上前,开口道:“娘娘,嫔妾有话要说。”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我身边的晚凉和朝晨。 我才发现不妥来,我居然都不曾瞧见她身边的菊韵。呵,莫不是怕了我,躲起来了? “娘娘……”见我不说话,她又小心地唤了我一声。 兀自浅笑,我与她擦肩而过:“本宫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娘娘,难道您就真的不顾姐妹情谊?”她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在我背后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真好笑啊,现在来跟我提什么姐妹情谊? 冷笑一声:“这话你应该在之前去对她说,而不是现在来对本宫说!” 扶着宫婢的手上了鸾轿,我没有迟疑,直接道:“回宫。” 不自觉地,又咀嚼起那四个字来。 姐妹情谊。 十五年来,在桑府,我从未尝过的味道啊。呵,我桑梓才不稀罕! 甩甩头,不经意间瞧见花簇那端一抹纤弱的身影。她单薄的身子再这寒风里显得愈发摇摇欲坠起来,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那是谁啊,身边恁的连一个宫婢都没有? 晚凉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识趣地开口:“娘娘,那是玉容华,进宫三年了,似乎一直不受宠呢。” 进宫三年了?那时候,夏侯子衿还刚刚登基呢!如此说来,她该是夏侯子衿从世子府上带过来的吧? 真悲凉啊,在后宫,不受宠的女人,就是这样。 我忽然紧握了双手,试问我自己,又何尝得宠了?我甚至都不知他突然封我为妃究竟何意。 “皇上现在在哪里?”忽然想起他来,便忍不住问道。 朝晨答道:“皇上该是下了早朝,回宫用膳了。娘娘可要过天胤宫去?” “不。”我有些慌乱地摇头,不知为何,对着他,我没有胜算。一直如此。 宫婢不再说话,我深吸了口气,缓缓靠向身后的软垫,闭目养神。 回了景泰宫,晚凉叫了人将我从泫然阁带来的东西搬进去。继而又回头问我:“不知娘娘想将这些东西放哪里去?” 我瞧了一眼,就一只箱子而已,想了想,随口道:“搁本宫寝宫便好。” “是。”晚凉应了声,便带人下去了。 才入内,便见祥瑞跑进来,朝我行礼道;“娘娘,外头有个姑姑求见。” “姑姑?”我皱眉,挥手道,“去请。” 不一会儿,人被带来了,和我料想的一样,来人正是芳涵。 离开选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是我又一次见她。她还是老样子,素雅的服装,淡淡的妆容,清冷的气息。只有颈项的那道疤,依旧醒目万分。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她不卑不亢地朝我行礼。 我忽然想起她说的话,卑贱不是一句“奴婢”就能体现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淡然,这么骄傲吧? 我起了身:“姑姑免礼。”不知为何,纵然我已经是檀妃,我却依然只想唤她一声“姑姑”。 她没有动容,依旧低着头,传来的声音却是清晰无比:“奴婢愿意侍奉娘娘,对娘娘忠心不二,誓死不渝!” 作者题外话:晚晚2个文的视频地址都放在简介里,如果看不见,请点击“更多简介”,宝贝们复制的时候注意,别漏掉了,或者别复制多了。“复制多了”的意思是你将后面拖得太长,有空格复制进去,这样也会导致放不出来。复制的时候要前后刚刚好,额…我啰嗦了,爬走… 最后,谢谢每个晚饭童鞋对晚晚的支持,晚晚爱你们~~ 第071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指尖微动,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只是从容地低着头,风卷起了衣摆,她连着睫毛都未曾动一下。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来,是因为这个。 丝帕滑过手面,我轻扯着,忽然缓缓地笑了。上前虚扶了她一把,笑言:“姑姑愿来,那是本宫的荣幸。” 她垂下眼睑:“聪明如娘娘,亦是奴婢的荣幸。” 我轻笑不语。 芳涵也是聪明之人,这样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留她在身边,我自不会担心。她当初试探我,不过是在确定我是否有这个资格来让她效忠。那么如今的她,早已经确定无疑了。 转身坐了,朝她道:“姑姑也坐吧。” 她却跟过来,恭敬地立于我的身侧,轻言:“娘娘,奴婢终究是奴婢,是不能逾越了身份的。也请娘娘记住,关系再特殊的人,也要保持着距离。” 彻底放了心,很好啊,无论何时她的头脑都清晰如初。 如今我是主,她是仆,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越过了这道沟。宫里头,想大做文章之人,实在太多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她娴熟地为我倒了茶,递过来道:“娘娘累了半日了,喝口茶解解乏。” 接过来,低头浅饮一口,我笑道:“本宫还要谢谢姑姑,若没有姑姑暗中帮忙,哪有本宫的今天?” 她的眸中慢慢染起笑意,却是柔和的颜色,漾漾的,平静如湖。声音淡淡的:“奴婢不过举手之劳,却是因娘娘机智过人,才有娘娘的今日。” 她不居功,一字一句说得淡然。 不过,却都是肯定了我心中的猜测。 在泫然阁时,那上等的药膏就她送的。还有那晚千绯欲拿针板教训我的时候,舒贵嫔突然驾到,也与她有关。 原本只是推测,却都在她今日过景泰宫来之时,终于肯定下来。 她只是给了我一次机会。而我,全都抓住了,并且恰到好处。也许令她和我都惊讶的,只是皇上会如此快就给我封了妃吧? 隔了会儿,芳涵又浅声道:“晚凉与朝晨是奴婢精心为娘娘挑选的宫婢,娘娘大可放心用。” 这回,我倒真是有些惊讶。 怪不得如此机灵,原来都是经她芳涵调教过的宫婢。轻轻一笑,自顾自轻呷了一口茶水,轻将茶杯搁在一旁,扶了她的手起身,朝外头走去。 天气是真的好冷啊,阴冷的风吹上来,有点刺骨的寒。墙头、屋檐边挂下的冰条还未化,望过去,晶莹剔透。 芳涵走在我身侧,好半晌,才开口道:“娘娘的心智与勇气实叫奴婢佩服。” 我不答话,只莞尔一笑。 有句话便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答应要她留下来,便不会有所怀疑。那么,包括晚凉与朝晨,都不会再怀疑。很奇怪啊,对着芳涵有种特别的感觉,好似,苏暮寒…… 心下一动,想起当日在寺庙里承诺过他的话,若然有朝一日我能得皇上垂青,定请宫里最好的太医为他诊治。 先生,那一日,必不会远了。 梓儿,不会食言。 “娘娘!”晚凉跑过来,将手里的暖炉塞给我,“外头好冷啊,娘娘快些捧着,千万别冻坏了。”她边说着,边瞧了我身边的芳涵一眼,嘴角微笑。 我接过暖炉,笑着点了点头。 午时,在景泰宫用了膳。听宫人们说夏侯子衿去了姚淑仪的储良宫。我淡淡一笑,本就不指望他会过景泰宫来。 大约未时不到,居然凭空下起雪来了。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漫天起舞的景致美极了!极短的时间,望出去,到处是白皑皑的一片了。 枝头上压的雪顷刻便重了起来,哗啦一下,全落于地上,摔成雪末。绽开的雪珠子宛若盛开的雪莲花,冰清玉洁。 我正站在窗前欣赏着美景,却见祥和匆忙跑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跪下道:“娘娘,舒贵嫔求见。” 第072章 多谢娘娘指点(1) 嘴角牵笑,天晴的时候不急着来,下这么大的雪倒是来了。她还真是有诚意。 “去请。”我转了身,朝芳涵瞧了一眼,她脸上的神色未见惊讶,只过来,跟在我的身边与我一道过正殿去。 我与舒贵嫔的恩怨,她最是了解了。 才过了正殿去,远远地便瞧见舒贵嫔端坐在椅子上。今日的她身着一袭酱紫色的宫装,虽入了内室,披在身上的裘貉却没有解开。见我过去,她忙起了身,朝我福身道:“嫔妾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奴婢参见檀妃娘娘,娘娘千岁!”如意高喊着声音跪下行了大礼,我正有些诧异,却听舒贵嫔咳嗽了几声道:“咳咳,如意手拙,不慎破碎了娘娘宫里的茶具,还望娘娘恕罪。” 如意飞快地跪直了身子,叩首道:“奴婢请娘娘恕罪!” 我才瞧见她的脚边确实有一个被打碎了的杯盖,沾在地上的水珠尚未干透。再瞧一眼地上的如意,她匍匐着身子,头都不敢抬一下。 心下冷笑,想必舒贵嫔是知道了我去过泫然阁的事情了,自然更是清楚我如何对待千绯的。哪里是如意不慎打破了杯盖呢?她不过是想寻了一个理由让我教训教训如意罢了。舒贵嫔知道,我不会忘记如意甩我的那一巴掌。 更有我初入宫的时候,她为了拉拢千绯还故意冤枉了我。事到如今,我虽宫阶超过了她,但她毕竟是正三品的贵嫔。正如她不随便掌控人的生死一样,我也不能随便对付她。不过,倘若换成了宫婢,那便又另当别论了。 如此给了我台阶下,我若不下,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放开芳涵的手,我沉声道:“如此不仔细,今日不过摔破了杯盖,明日又是什么东西?舒贵嫔……”我看向她,“你不介意本宫代为管教吧?” 她低了头:“娘娘管教是她的福气。” 如意忙道:“谢娘娘管教!” 我轻蔑一笑,开口道:“来人,拖去外头好好教教如意姐姐,别扰了本宫和舒贵嫔说话。” “是,娘娘。” 祥和、祥瑞进来,将如意拉出去。 第073章 多谢娘娘指点(2)二 我朝舒贵嫔道:“舒贵嫔也别站着,坐吧。” 她讪讪地道了谢,才回身坐下。 抬眸的时候,目光落在芳涵身上,她似乎有些震惊,却只是一瞬间,马上又恢复了原样。浅笑道:“今日嫔妾走得急,在熙宁宫都未曾见着娘娘。咳咳……”她掩面咳嗽几声,“许是昨夜睡得不好,竟着凉了,所以才早早的回了。” 细瞧着,脸色似乎真的不太好。看来为了避免与我冲突,她的谎言功夫倒真的是做足做透了的。我也不揭穿,笑道:“既如此,这么大雪你可不该来。不如早些回宫歇着,病也好的快。” “多些娘娘挂心,小病而已。嫔妾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看来那晚我说的话,她倒是一字一句记得好牢呢。是呀,如她这般都到了正三品的贵嫔了,谁不想步步高升啊? 既然她都开门见山了,我也不喜与人兜兜转转地周旋。 一手缓缓拨弄着右手腕的玉镯,我低声道:“本宫知道你为何事而来,你放心,本宫说话算话,何况,那晚若没有舒贵嫔你,本宫还不知会如何?相信本宫的为人处世,你心里也清楚。” 来景泰宫之前,她是去过泫然阁的,那么我与千绯说的话,她定会知晓得点滴不漏。我不会忘记,风荷是她的人。 她应声:“是,娘娘是恩怨分明之人。”握紧的拳头微微收紧,她安静地等着我开口。 我冷笑一声,不必她提醒,我也知道,我到底欠她一个人情。且不说当日她是为了自保才保的我,说到底都是她的一句话,我才免遭厄运。起了身,朝她走去。舒贵嫔美丽的眸子闪过一丝焦虑,随即隐去。我笑着开口:“舒贵嫔以为那样严密的消息本宫如何得知?” 她满脸疑惑,我又道:“自然是听闻。” 明显瞧见她的手微颤,明眸垂下片刻,想来是在思索谁睡将此事轻易脱口。我趁机道:“舒贵嫔调教出来的人,自然也是有分寸的。不过凡事就算说得再小声,也是隔墙有耳。本宫不过是,不慎听到而已。” 相信我说得如此清楚,她若再不知我所言是谁,那她便不是舒贵嫔了。 “这一次,本宫当是还你的人情。”给了她一个心安,我,不会说出去。 杏目流转出的早已是愤怒与杀气,手上的帕子骤然紧握,她忽然起身,咬着牙开口:“多些娘娘指点!” 作者题外话:请喜欢的宝贝们多多留言,和晚晚多多互动~~~~晚晚爱你们~~~~ 第074章 她想借刀杀人 到了熙宁宫,见早到的嫔妃正笑着说着话,见我进去,忙起身与我见了礼,方又坐下。我意外地瞧见舒贵嫔也已经来了,倒是那姚淑仪今日未来。 才想起昨日皇上去了储良宫,所以姚淑仪没来? 隔了会儿,见一个宫婢进来,低了头道:“各位娘娘、小主,太后说她今日倦得很,就不见各位了,娘娘、小主们若是闲着,便说说话,若是无聊,便回吧。” “太后可是病了?”陈静嫔急忙起了身问道。 闻言,在坐的都起了身,忧心忡忡地看着宫婢。宫婢依旧低着头,答道:“小主有心了,太后没事,只是乏了。奴婢先行告退了,娘娘、小主们请自便。” 宫婢退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去。我朝舒贵嫔看了一眼,见她只淡淡一笑,并未有要急着离去的样子。 我不动声色地起了身,舒贵嫔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尽管一夕之间我从一个宫婢跃居二品夫人,位份临于她之上。如此大的落差,她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见了我,还能恭敬地唤我“娘娘”,此种忍耐力,实非常人所能为。 也幸得正五品以上的嫔妃才需要来向太后请安,否则千绯天天对着我,都不知她能忍得了几时? 抬步刚跨出去,便听舒贵嫔唤我:“娘娘。” 有些诧异地回头,见她笑着起身,朝我走来:“娘娘若不介意,嫔妾便和娘娘一道出去吧。” 我微怔,随即浅笑:“本宫怎么会介意?” 她过来,走在我的右侧。 长廊边上的花丛上还铺着厚厚的雪,雪白一片。舒贵嫔突然伸手抓过一把雪,握在手心里,她的黛眉皱起来,轻叹道:“这天可真冷啊,尤其还下了雪。待太阳一出来,半化了水,再结成冰,怕是更冷了呢。” 我安静地听着,她特意与我一起走,绝不是为了和我谈论这天气。 将手上的雪丢掉,她甩了甩手,呵着气,又道:“只是冰这东西有一点好,一旦化成了水,就再也找不到了。”她突然看向我,“娘娘可还记得泫然阁的那块板?” 我一震,她继续说着:“那东西,没浪费了呢。” 缓缓敛起了笑意,如我料想的一样,她对风荷,到底是动了刑的。她的手段,定比我想象的要高明的多,可她唯独选择用冰针。 她是在向我示好。 舒贵嫔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呵,风荷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辛辛苦苦了那么久,居然全是为自己挖好了坑。 我笑了:“那本宫恭喜你了。” “谢娘娘,只是……”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娘娘为何愿意饶过绯小媛?” 我朝她瞧了一眼,她眸中的那束光骤然隐去。我心下明了,她的心思恁般缜密啊!她是想让我动手除掉千绯。毕竟她对她还是有所怀疑的,却想借我的手。 我是泫然阁的宫婢出身,而千绯之前又那么对我,在她看来,我有足够的理由。 我也不是真的要放过她,只是…… 我又何必亲自动手? 开了口,缓声道:“舒贵嫔此话何意呀,本宫不懂。” 她似未料到我会如此说,一时间怔住了。 我低笑一声,与她擦肩而过。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动了唇,终究是只字未说,眼底泛起不甘的光芒…… 第075章 我从来不记仇 晚凉见我出去,忙撩起鸾轿的帘子。我摆摆手道:“本宫想走走,不想坐轿子。” 朝前走了几步,便听得晚凉与朝晨小跑上来的声音,她们安静地跟在我身后,未曾多言一句。我捧着暖炉,缓步走着。 路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没有丝毫的残余,踩下去,不必担心会滑倒。今日,无风。只是空气凛冽得很,呼出的气显得越发的白了。 抬眸,天阴沉沉的,有种压抑的味道。 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可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自觉地朝婪湖的方向瞧去,此刻的婪湖早已经归于平静。我兀自摇摇头,我本就不是仁慈的人,来这里也不是为风荷悼念的。 沿着御花园的羊肠小道蜿蜒而上,行了一段路,瞧见前面两个宫婢的身影。一个似乎跌倒在地上,啜泣着。另一个趾高气扬地呵斥着。 我皱眉,好嚣张的宫婢啊。 宫婢教训宫婢,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加快了步子过去,那跌在地上的宫婢见了我,眸中露出惊慌的神色。她大抵是不认识我的,只好正了身道:“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千岁!” 背对着我的宫婢明显一震,忙回身。 与我对视一眼,她猛然怔住。 菊韵啊。 我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 “大胆,见了檀妃娘娘还不行礼?”朝晨轻声喝斥着。 她似惶然回神,忙跪下道:“奴婢参见檀妃娘娘,娘娘千岁!”她的头埋得好深啊,好像我是凶禽猛兽一般。 不过若是换了我,也慌啊。当初在湘绣院的时候,她是怎么对我的,我至今记忆犹新。 皇上选秀的时候,她还叫嚣着要教训我呢。她以为,我会死在千绯手上吧?只是没想到,我桑梓的命会如此硬。 目光扫过底下的两个宫婢,两人都微微地颤抖着。 我不叫起,只问:“发生了何事?”瞧着那宫婢,我又道,“你说。” 宫婢的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愣了片刻,才哽咽道:“回娘娘,奴婢走得急,撞了这位姐姐……” 菊韵微微咬唇,放于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看来宫婢的话并没骗人,又仔细瞧着,她身上的衣服已显陈旧了,想来主子不受宠。菊韵也是聪明的人,自是瞧得出来。也难怪她会这么霸道。 轻笑一声,我开口道:“撞了人自是有错。” 闻言,那宫婢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了,磕磕绊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菊韵不可置信地抬眸瞧着我,还怕是自己听错了。 我朝她走过去,又道:“不过本宫记得那时在湘绣院,皇上选秀那一日,你也撞过本宫的。”我刻意说得具体,好意提醒着她。 “娘娘!”她惊恐地叫着。 “很好,这么快就想起来了。”我赞扬着她,看来她的记性也不差啊。 她俯首:“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呵,她倒是很会给人戴高帽啊。只可惜了,我自问不是小人,却也做不来仁人。站直了身子,朝那宫婢道:“本宫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方才她如何对你,你现在?br /> 妃子不善1第8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在还过去。” 闻言,宫婢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急急朝我磕头道:“娘娘,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 我轻蔑一笑,没用的东西。 菊韵咬着唇:“奴婢以为,如娘娘这般尊贵之人,是不会记着这样的小仇的。” 我笑:“你错了,本宫从来不记仇。因为本宫从来都是有仇必报。” 第076章 裕太妃 眸中露出惊恐之色,她终于也知道怕了。 我不理会她,朝那宫婢道:“这没你的事了,下去。” “谢娘娘,谢娘娘!”她又磕了头,才起身,方要离去,似又猛地想起什么,忙回身,又跪下,“奴婢斗胆求求娘娘请皇上为我家主子宣个太医!” 我怔住了,胆小的奴婢,却能为了自己的主子求我…… “娘娘,檀妃娘娘,奴婢求您了!”她不停地磕头,一下又一下。 我轻轻皱眉,既然是主子,病了宣太医再正常不过,却为何要因为此事去求夏侯子衿?这一点我着实想不通。 宫婢还是一个劲儿地磕着头,我挥手道:“此事也不必求皇上了,你便自己去太医院宣太医吧。” “可是娘娘……”宫婢咬着唇,似有难言之隐。 “你去,就说是本宫的旨意。”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不过宣个太医罢了,做主子的难道还请不动一个太医么? “娘娘。”朝晨靠近我,小声道,“这是永寿宫的宫婢。” 我不解地朝她看了一眼,她又道:“是裕太妃住的地方。” “裕太妃?”我原还以为是夏侯子衿的女人,没想到居然是……不知怎的,心里隐隐有些想笑,突然觉得夏侯子衿,也是个小气的人。 若是太后有病,他定恨不得将整个太医院扛着走吧?哎,母凭子贵啊,谁让裕太妃的儿子没有当上皇帝? 也是可怜之人,我居然同情她。 宫婢求着我,居然哭起来:“檀妃娘娘,求求您了!我家主子的病可不能再拖了啊,娘娘!” 那一刻,我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开口道:“本宫替你宣太医。”宫婢露出欣喜的神色,连连磕头谢恩。 我抬步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菊韵,回头随口道:“跪着吧,本宫什么时候叫你起了,你再起。” 她的眸中染火,却也不敢造次,咬着唇道:“奴婢知道。” “娘娘。”晚凉跑上来唤我,急道:“裕太妃可是……”话说了一半,她似想起什么,惊恐地闭了嘴。 我不悦地问:“她是什么?” “娘娘恕罪,奴婢……” “娘娘,求您快一点儿……”永寿宫的宫婢的一脸焦急的样子,话语怯怯的,似乎怕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便没有多想,加快了步子朝太医院走去。 太医听说是去永寿宫,显然像是吓了一跳。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又不敢再多说什么。收拾了药箱,便与我们一道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在皇宫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宫婢去推门是时候,我清晰地瞧见那把守都生了锈了。门开了,主道上还铺着厚厚的积雪,我皱眉,怎么没有宫人来打扫呢? 晚凉与朝晨忙扶住我,生怕我不小心滑倒。 整个宫殿透着死沉的味道,到处的萧瑟的景象。 宫婢小跑着进去,边叫着:“太妃,太妃!奴婢请了太医来了!太妃,奴婢请了太医来了!” 我跟着她进门,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的声音虚弱的很:“小桃,难……难为你了……” “太妃您千万别这么说,呜——”那叫小桃的宫婢捂着脸哭起来,继而又转向太医道,“大人,您快点给太妃瞧瞧!” 太医朝我看了一眼,见我点点头,才终于走上前去。 我放开了两个宫婢的手,抬步上前。床上的人脸色灰白,见我过去,她的目光骤然瞧来。而我,突然一震。 她的目光微微带着涣散,带着恍惚,可是,那种感觉,为何叫我觉得熟悉? 第077章 宫里的禁忌 裕太妃轻皱起了眉头道:“小桃,这位是……” “哦!”小桃忙擦了把眼泪道,“太妃,这位是檀妃娘娘,是檀妃娘娘帮忙宣的太医啊!” 闻言,裕太妃的眼睛亮了亮,半撑着身子想起来,却听太医道:“太妃还是不要动,臣好为您诊治。” 我上前,朝她欠身道:“臣妾见过裕太妃。” “奴婢给太妃请安!”晚凉与朝晨识趣地行礼。 裕太妃点了头,直直地瞧着我,轻声念着:“檀妃……” 太医仔细地为她瞧了病,才起身朝我道:“娘娘,太妃这病是抑郁所致,臣写个药方,每日按时服药,好生调养,便无大碍。” 我点头,示意他下去。 “太妃!” 回头,见裕太妃挣扎着要起来,吓得小桃忙过去扶她。她的目光却又朝我看来,伸出手道:“檀妃,来……” 我迟疑了下,终是上前,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嘴角缓缓笑开,急着问:“檀妃,皇上……皇上他可好?” 她原本虚弱的手,在提及皇上的时候,突然变得有力起来。我吃了一惊,本能地欲逃,她却抓得好紧。小桃吓得脸色都白了,慌忙劝着:“太妃,太妃您……您弄疼檀妃娘娘了……” 晚凉与朝晨也是紧张地站在一旁,又不好上前将裕太妃拉开,都是心神不宁地看着我。裕太妃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眼抓着我的手,微微放松了些,又抬头问我:“皇上呢?他很忙吗?你们可有好好照顾他?” 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明明一副虚弱得随时会倒的样子,何来这么大的力气?我抽着手道:“太妃不如先担心自己的身子,还有,臣妾要回去了。” “啊,不,不要走!”她慌乱地摇着头,“你还没和我说皇上的事情呢!你还没说皇上他过得如何呢!” “太妃,您快放开檀妃娘娘吧!”小桃的声音都打颤了,看来裕太妃此举将她吓得不轻。 她却不打算放了我,我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她的目光突然瞧向我的身后,喜道:“是不是皇上和你一起来了?是不是皇上也来看我了?”她边说着,边掀起被子跳下床去。 “太妃!”小桃忙跑过去扶她。 晚凉与朝忙过来,担忧地开口:“娘娘,您怎么样?” 我一手抚着被扼红的手腕,瞧了眼冲出去的两人,起了身道:“没事,我们走。” “是。”两个宫婢忙一边一个护着我,生怕那裕太妃又半途折回。 看来裕太妃还真是个疯癫之人。 回了景泰宫,我才想起菊韵还跪在御花园里,便打发了朝晨去瞧。就罚跪了一下,也算便宜她了。 芳涵接过我身上的披风,一边道:“娘娘,郁福馆的绿美人来找过您,见您不在,又匆匆离去了。” 千绿? 呵,难不成是她这么快便知道了菊韵的事,急着来为她出头么? 笑一声,早知如此,我也便不必打发朝晨去瞧了。 外头又下起雪来了,芳涵将我的披风抖开,放在暖炉边上烘烤着,一边又道:“今日太后兴致必定很好,留了娘娘这么久的时间。” 我笑道:“姑姑刚好说反了,太后今日说倦得很,根本没留我们。只是回来的路上,本宫去了趟永寿宫罢了。” 芳涵的脸色一变,突然起了身,皱眉道:“娘娘去了永寿宫?” 我正了身,只好点了点头。她忽然朝晚凉瞧去,斥道:“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怎么能让娘娘去永寿宫!”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何芳涵突然会这样。晚凉忙跪了,低了头道:“姑姑,奴婢知错了。” “姑姑,究竟何事?”我皱眉问她。 她看了看我,才压低了声音道:“永寿宫是这宫里的禁忌。”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晚晚明天要去另一个城市考试,今天要连夜赶去,会带上本本,不过那里有没有网就不知道了,所以先给宝贝们打个预防针。不到万不得已,晚晚不会停更的,抱抱你们,最爱你们~~~ 第078章 本是同根生 禁忌?我想起来那时候晚凉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是不想提醒我,她是不敢。 我才要开口,芳涵似突然想起什么,回眸问:“娘娘为何会去永寿宫?” 我便将路上遇见菊韵和小桃的事说了一遍,心头突然一震,脱口道:“是菊韵……不,是千绿!” 芳涵摇头:“不会,绿美人应该不会知道永寿宫的事情。”她突然朝外头喊,“祥瑞!” 远远地,便瞧见祥瑞急忙跑进来,低头朝我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瞧了芳涵一眼,她开口:“去,查永寿宫的小桃!” “是,奴才这就去。”祥瑞应了声,转身便跑出去。 手微微收紧,终究是我太不小心了么? 回身,朝芳涵道:“那裕太妃究竟是……” “娘娘,娘娘!”祥和跑进来,说道,“娘娘,郁福馆的绿美人求见。” 不知千绿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我不可?回了神,挥手让晚凉起身,才让祥和去请她进来。 芳涵也敛起了神色,退至我身后站着。 千绿扶了宫婢的手进门,我细瞧了一眼,果然不是菊韵。她朝我福身道:“见过檀妃娘娘,娘娘万福!” 我抬手示意她坐下,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见本宫?” 她不坐,定定地看着我,半晌,突然跪下了。她身边的宫婢也忙跟着跪下,将头狠狠地低下。我吃了一惊,不禁起了身。 她忽然道:“娘娘,出过了气也就罢了。不要咄咄逼人。” 我冷笑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威胁本宫,还是警告本宫?” “嫔妾不敢。”她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开口,“娘娘如今贵为二品夫人,自是不屑与嫔妾等人计较的,嫔妾是来告诉娘娘,但请娘娘放心,往后,我们会安守本分,不会逾越分毫。嫔妾斗胆请娘娘,手下留情。” 看来,她还真是为了千绯而来。相信菊韵的事情,她也知道了。我笑着,只怕千绯那人还不想安分呢。 不过千绿肯如此低声下气地来与我说话,我自也不是那种爱惹事的人。过去扶住她的肩,明显感到她的身子一颤,我笑:“怎么,本宫很可怕么?” 她在我的搀扶下起了身,却不与我直视,只道:“嫔妾从未想过要与娘娘争,怕只是娘娘想得多了。” 我忽然心头生怒,她却依旧一脸倔强地站着。 半晌,她才又道:“娘娘没有其他的事,嫔妾先行告退。”她朝我行了礼,转身出去,继而又回头,“本是同根生,娘娘若是还记得,嫔妾会很高兴。” 千绿走了,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好生气。凭什么到头来,像是全是我的错?是我疏离了她们?是我为难着她们?又是我不顾姐妹情谊么? 手狠狠地握住桌上的茶杯,真想一挥手砸下去啊。可是我不能,她那是激将法吧?我怎么能上当? 咬着唇,我忽然想起千绯的话,她说她最讨厌我事事淡定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我现在,似乎有点理解她的感受了。就像千绿之于我。 我对千绿做的事,会恨,也许是嫉妒。 夜深了,芳涵进来的时候,我的心情依旧不好。她小心翼翼地绕至我面前,低声道:“娘娘,祥瑞查过了,最近小桃与沈婕妤走得很近。” 沈婕妤?我好似想起那张脸来了。我才又想起,裕太妃究竟有什么问题,芳涵尚未告诉我。 才要开口问,听外头太监突然高声叫着:“皇上驾到——” 第079章 他要我求饶 我与芳涵对视一眼,两人起了身迎出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未叫起,只沉了声道:“除了檀妃,其他人都出去。” 芳涵悄然朝我看了一眼,低了头道:“奴婢告退。” 李公公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好歹,甩着手上的拂尘上前,尖着声道:“皇上,奴才还是留下来伺候……” “下去。”他冷着声音又说了句。 李公公这才吓得咽了声,道了声“是”,才扭着身子下去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与他两人,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恹恹的。 我半屈着膝盖,等着他叫起。 他转了身,忽然叫我:“檀妃。” “臣妾在。” “好大的胆子!”他喝了声,疾步过来,伸手扼住我的下颚,乌黑的眸子透着犀利的光,靠近我,沉声道,“谁让你去的永寿宫?” 他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那么芳涵所以担忧的事情,也成了真…… 我瞧着他,吃痛的皱起眉头。他离得我那样近,深邃的眸子都能清晰地将我的脸映出来。那里面,透着一种慑人的光。 我突然一震,我知道了,为何会觉得裕太妃熟悉。 是因为那双眼睛,和夏侯子衿一样的眼睛! 只是他的眼睛里,多了一分冷漠。 难道说……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吓了一跳,惊恐地瞧着面前的男子。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狠狠地将我揽过去,低声道:“瞧出了什么不曾?” 我心下一惊,他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嘴角牵笑,我靠在他的胸口,指腹缓缓掠过他龙袍上的炫龙刺绣,鼓起勇气问:“皇上在逃避什么?” 我是真的没想到,裕太妃居然是他的生母。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喃喃地道:“朕讨厌……”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突然一把推开我,冷笑一声道,“朕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退了几步,站稳了瞧他,真好啊,说不上两三句话,又开始发脾气了。不自觉地笑着,为何我觉得他很多时候像个半大的孩子,脾气说来就来了。 我深吸了口气,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轻轻皱眉,往日里,他的手一直都是暖暖的,今日却寒如冰。想起那时候,他帮我暖手,还戏谑地说我有多娇弱。嘴角不自觉地牵笑,用力包裹住他的手,我抬眸问着:“皇上冷么?” 他不说话,薄唇紧抿着,还在生气。 我笑笑,将他的手抱入怀中。 他突然垂眸朝我看来,半晌,憋出一句:“你以为让朕尝点甜头,朕就不与你追究了?” “扑哧——”我忍不住笑出来,他以为我是小心地讨好他,就为了他那点可怜的怒焰。呵,是他不了解自己么?他若是认定了的事,哪里是我一点小小的动作能改变的? “不许笑。”他依旧冷着脸。 我听话地敛起了笑意,抬眸瞧着他。 他没有将手抽出去,我便知道,他不是真的怒了。 他墨色的眸子微微闪动着,忽然开口道:“几日不见,你还是那样丑。” 又说我丑啊,我不与他计较。 他好像又不高兴了,阴沉地脸道:“你不该,求着朕饶命么?怎还笑得出来?” 真是骄傲啊,原来他只是想我说一句求他的话。我凝眸瞧着他,他堂堂一个皇上,居然需要我的一句求饶的话,以此来显示他皇上的高贵么? 我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放开他的手,规矩地跪下,低了头道:“求皇上饶过臣妾。只是,臣妾却很想知道,皇上为何要臣妾求饶?” “你!”他气得踢了脚桌脚,“既不知,为何要求饶?” “因为皇上想听,因为,您是皇上。”我一字一句说给他听。撇开所有,他也始终是天朝的皇帝。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东西来高铸他皇帝的称呼。纵然他的生母不是太后,也丝毫不会有损他的尊贵。 我面前的夏侯子衿,褪去了些许冷漠,换上的,是深深的倔强。 我不知,他与裕太妃之间有什么事情,可是我却仿佛理解他那种心情。惶惶不安,却又带着恨。 第080章 忽然很想抱他 他看着我,眸中带着震惊。 长身立着,藏于袖中的拳头却是慢慢紧握。隐隐地,还能听见关节发出的响声。真用力啊,他还是放不下。 我咬着牙,骄傲的夏侯子衿,被我言中了心事。 “朕讨厌……”他忽然启唇,“讨厌聪明的女人,却又爱不释手。”一把将我拎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将目光移向别处,听他又道:“再敢接近那里,朕定不会轻饶!” 这回的话,盈满了警告的口味。 他不说,我也不会再去了。 “檀妃。”他忽然低低地叫。 我不悦地皱起眉头,咬牙开口:“可否请皇上唤臣妾的名字?” “为何?” “臣妾的名字好听。”至少比檀妃好听。 “谁说好听?”他不屑。 “教臣妾的先生。”我如实答。 他微哼一声,斥道:“你那先生,好没品味。” 不知为何,听他如此说苏暮寒,我有点恼怒,竟脱口道:“谁说他没品味?”在我的心里,苏暮寒有如神袛,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说的,对我来说,都是对的。 他没想到我居然敢如此顶撞他,微愣了下,没有怒,却是冷声道:“朕说的。”他霸道地看着我,他那神色,就像是在说,朕说的,你想怎么样? 我瞥过脸不想与他争辩,要争,我必然输。谁让他是皇上,他会使诈会耍赖。会用他的身份来压我,对他,我似乎越来越了解起来。 不知怎的,心里居然有点小小的兴奋。 他忽然轻咳了一声,开口:“朕的手冷死了。” 变化得可真快啊,我不快地看他,他将手伸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微微有些窘迫,看来他是真尝到甜头了。 握住他的手,重新抱在怀里。他却皱眉:“隔着衣服不行。” 我只觉得脸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他真是口没遮拦啊,居然说得如此随意。 “朕好冷。”他认真地重复着。 我叹息一声,他是对的,一点点甜头,是满足不了他。 红着脸想拉他过床上去,他却是身子一斜,直接挂在了我的身上。 好重啊,我叫:“皇上,您能不能……” “不能。”他打断我的话,我还没说完,他就知道我想说什么。顿了顿,他才道,“朕脚疼,没让你背已经开恩了。” 脚疼? 莫不是……踢疼的? “你气的。”他好意补充着。 好吧,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 咬牙将他扶去了床上,弯腰替他脱了靴子,伸手欲替他揉揉那踢伤了的脚,只觉得腰际一紧,被他拦腰抱住,一下子甩上床去。 “啊!”我惊呼着,他已经翻身压上来。我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却不看我,专注地将我的衣服解开,二话不说,将手伸进去。 真的,好冷啊。 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忽然俯下身来,将脸埋入我的颈项。柔软的唇贴着我的肌肤,轻轻说着:“原来玩雪这么疼,冷得都没感觉了。” 我讶然,难怪他的手这么冰!他居然去玩雪! 他居然在玩了雪后,匆匆来景泰宫,一本正经地要治我的罪? 我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真疼啊,朕以后再也不玩了。”他喃喃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冷到了极致,自然会疼,那种疼,像被千万根针扎着,刺痛着指尖的每一根神经,然后,传遍全身。 我睁着眼,他浓密的发将他的脸遮住,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不知为何,从他的话里,我隐隐的觉出了寂寞。这种寂寞,夹杂着一丝苦痛,一丝乖戾,一丝彷徨,一丝不甘…… 伸手,抱住他的身子,我只是,忽然很想抱着他。 作者题外话:请喜欢的宝贝们多多支持晚晚,不要吝啬手中的票票~o(n_n)o… 第081章 这一夜,好暖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却始终没有动,他靠着我,呼出的气是热热的。我抱着他,缓缓地,缓缓地,害怕起来。 隔了半晌,他才低低地开口:“朕想要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被瞬间打散一般。只是,我全都听见了。指尖颤动,心跳得飞快起来。 我好紧张。 我才知,这才是我害怕的缘由。原来,我怕他要我。 为什么怕? 拼命地问着,却找不出答案。 他的身子微动,大手从我怀里伸出来,睁开眼睛看着我,他深邃的眸子宛若一片静幽的湖。好静啊,静得令人心慌。 他的嘴角略微扬起一个弧度,指腹掠过我的菱唇,我惊恐地睁着眼睛瞧他。他却没有俯身吻我,翻了个身,伸手扯过被子,背过身去。 我诧异地看着男子的背影,听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但不是现在……” 我迷茫,不知道他的话是何意。 他却不再说话,呼吸平稳。 动了唇,我欲唤他,想了想,又作罢。伸手捂住狂跳不止的心,目光依旧无法从他身上移开。那种无形的气息透着无止境的傲气和寂寞,它阻碍了我的脚步,却又似一味毒药,牵引着我前进。 躺了会儿,慢慢地觉出了冷。 我咬着牙爬过去,靠着他的背睡下。 他的背,真暖啊。 我不知道他是否醒着,他只是没有动。不知为何,那一刻我有些兴奋,有些得意,那仿佛是占尽了他小小的便宜一般。很是奇怪的感觉。 梦里,好像有谁抱住了我的身子,他的力量好大啊,紧紧地抱着我。 这一晚,我睡得好暖。 翌日醒来,才发现他已经走了很久。除了身边枕头上残留的淡淡龙涎香,我几乎要以为昨夜不过南柯一梦了。 呵,兀自浅笑。 晚凉与朝晨进来为我梳洗的时候,都是一副庆幸的样子,看来昨夜,她们都未曾睡好。怕夏侯子衿因为我去永寿宫的事情而动怒。 我也怕。 但他没有。 他的心思依旧是我不能完全明了的,尽管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慢慢地了解他。 “娘娘今日气色很好呢。”晚凉为我插上最后一支玉簪,笑着说道。 我瞧了眼镜中的女子,抬手轻触耳边垂挂下来的珠钗,杏目流转,笑道:“本宫今日看起来很好么?” 朝晨笑道:“娘娘有皇上的宠爱,自然瞧着愈发好了。” 皇上的宠爱?说的真好。 回眸瞧着她们,我微微一笑:“本宫很想看看某人瞧见本宫今日神采奕奕的样子会是什么表情?去,请沈婕妤。” 晚凉微微敛起了笑意,低头应了声“是”,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下去了。 芳涵进门,大约是听见了我的话,上前道:“娘娘,您要面对的,可不止沈婕妤。” 我笑着点头:“姑姑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她淡然一笑,将手上的东西搁在桌上,才回身道:“奴婢让御膳房准备了几样点心,娘娘过来用些。” 瞧一眼桌上的点心,我冷笑一声道:“本宫该是等着沈婕妤一道用,怕是她昨夜太过紧张,一夜未睡,自然,也顾不上吃东西。” 第082章 送她紫玉簪 沈婕妤来得好快,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见了我,急着行礼:“嫔妾见过檀妃娘娘!”她顿了下,立马又道,“可巧呢,嫔妾也想过景泰宫来与娘娘说说话,娘娘倒是差人来请了。” 我黛眉,笑道:“哦?本宫与沈婕妤倒是心有灵犀了。” “嫔妾不敢。”她低了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我转身坐了,朝她道:“坐吧,本宫准备了点心,想与沈婕妤一道尝尝的。” 她有些诧异地瞧了我一眼,忙道了谢,然后过来坐了。 我不动手,她也不动。 随手拿了一块芙蓉糕,她的神色有些尴尬,也跟着拿了一块,却只是咬了一小口。我朝边上的盘子看了眼,开口道:“这绿酥饼也是不错的,里头全是酥润的绿豆馅儿,沈婕妤倒是尝尝。” 她的脸色一变,急忙道:“谢娘娘,嫔妾素来不喜吃绿豆。” “哦?”心下冷笑,她见我未动过那绿酥饼,怕我在里头下毒么?可笑,我桑梓哪里是这般愚昧之人? 随口道:“沈婕妤莫不是怕本宫这点心里有毒?” 明显见她的身子一颤,霍地起身跪下道:“嫔妾不敢!” “不敢?”我轻笑,伸手取了一个绿酥饼,咬了一口,瞧着她,“味道很不错啊。沈婕妤啊,本宫从不在背地里做事,也恨那些在背地里做事的人。不知,你可明白?” 她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却是咬着唇,还不肯松口。 我继续用着点心,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要斗,就要有本事,沈婕妤,你真不够聪明。手段不高明的人,只会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 “娘娘!”她惊呼着,撑大了眼睛看着我,颤抖着唇道,“娘娘恕罪,嫔妾只是……是瞧着裕太妃可怜,如今后宫之中唯娘娘是尊,所以……所以娘娘出面,定能帮得了裕太妃。皇上也是宠爱娘娘的,也必不会为难……” 真好呢,看来她还是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直直地望着她,她的手段不高明,人却是机灵。不过如今想编来糊弄我,也太看轻我了点。 我浅笑:“哦?如此说来,本宫还真得替太妃谢谢你啊。”抬手,将插于云鬓上的紫玉簪拔下,起了身,行至她的身边。伸手将簪子仔细地插于她的头上,轻言,“真好看,本宫就替太妃谢过你,这玉簪就当作谢礼。” 沈婕妤惊得花容失色,哆嗦着开口:“可是娘娘……这,这紫玉簪可是皇上赏赐给您的!嫔妾怕是,受不起。”她说着,抬手欲要拿下来。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开口:“怎么,沈婕妤还嫌弃本宫的东西了?再说,本宫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那不是显得本宫小气了。” “娘娘……” 我直起身子,说道:“本宫今日将这紫玉簪送与你,日后你便天天戴着。本宫瞧着,很配你的呢,戴着它,更显得你的肤色白皙了。啧啧,好一副惹人怜的模样啊。” 她眸中的惊恐之色愈来愈甚,不过半晌,又缓缓隐去。沈婕妤的脸上微微染起了笑,她瞧着我,略微欣喜起来,开口道:“娘娘,嫔妾谢过娘娘!娘娘的气度果真让嫔妾仰望,娘娘能对嫔妾如此,嫔妾日后定当竭尽所能,辅佐娘娘您!” 原来,她以为我这么做是要拉拢她。 我本来还不那么厌恶她的,只是现在…… 最讨厌这样的墙头草,风吹向那边倒哪边。 不屑地看着,我冷笑道:“本宫岂敢受你的辅佐!本宫今日就是单纯请沈婕妤过来陪本宫用些点心罢了,沈婕妤怕是想的多了。” 她既能如此轻易地倒向我这一边,难免有朝一日,她会叛离我。这样的人,我怎敢要? 闻言,她方才还欣喜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堪。 呵,现在知道怕了? 她不说,我也知道的。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婕妤,要对我出手,背后定要有靠山。而这座靠山,无疑是姚淑仪。 凭她在熙宁宫对她的一句“姐姐”,对我的一声“娘娘”,我就已经断定她们关系匪浅。 等姚淑仪瞧见插于她头上的玉簪,定会疏离她,甚至挤兑。因为她以为那是我的人。可惜啊,那样的人,我不会要。 可,也不会留着给别人要。 所以,就让她顶着我给的浅浅光环,孤独地过活。 命硬不硬,就看沈婕妤自己了。 第083章 雪融了 翌日,我正坐在院中亭子里饮着茶,见芳涵过来,侍于我的左边,淡声道:“娘娘,听说沈婕妤,疯了。” “当”的一声,手中的杯盖撞到了杯沿,我冷笑一声,这么快就疯了? “娘娘,可是要奴婢为您添些茶水?”晚凉以为是我杯子里的茶水凉了,忙伸手过来接我手中的杯子。 我摆摆手,将茶杯置于石桌上,起了身道:“不必了,本宫有些乏了,这茶也就不饮了,都撤了吧。” “是。”晚凉利索地将石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恭敬地退下去。 回眸的时候才发现,天空又飘起了纯白的雪。漫天飞舞着银色的雪花,将皇宫里一切颜色都掩埋起来。 不自觉地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里,瞬间化开,只余留一丝冰凉的感觉。从掌心一直蔓延至心头。 不知为何,我忽然又想起裕太妃宫里积起的厚厚的雪。骤然心动,疯了么?我是不该再去想起这个的。 轻轻闭了眼。 “姑姑,你说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喃喃地问着。 芳涵清冷的声音传来:“瞧着这天,怕是要下好长一段时间了。奴婢入宫这么久,还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雪。娘娘若是觉得冷,奴婢去娶暖炉来。” 缓缓摇头,是冷了,可是我不想要暖炉。 这一场雪,果然下了好久。断断续续的,怕是有十天半月了,我虽未曾细算过,隐约觉得,也是甚久。 自那一晚后,夏侯子衿不再来我的景泰宫。听闻北方雪灾严重,各地官员呈上的奏折多如牛毛,他每日都要在御书房待到很晚。不知为何,他的消息,我居然开始在意起来。他的操劳,我甚至有了微微心疼。 大雪下了很久,暗涛汹涌的后宫居然呈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宁和。 千绯与千绿我是很久不见了,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遇见舒贵嫔和姚淑仪的时候,谁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谈笑言欢。 只是太后与我,似是一下子生疏了,对着我,再不是往日里那种亲和的感觉了。有种刻意的疏远,看我的眼神更是不悦,甚至是微微的怒意。 我知道,那都是因为裕太妃。 不管我怎么去弥补,姚淑仪终究是棋胜一招。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月余,算算,已经近十二月底了。天气已经彻底地好转了,各处的积雪也已经开始融化。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远远望去,融化的雪反射出五彩的光,煞是好看。 我与芳涵行至景泰宫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瞧见几个宫婢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一个个脸上染着倦红的颜色,羞涩地笑着。 我轻轻皱眉,芳涵在我后面说道:“宫里的御林军要扩充人数了,听闻已经筹备了许久了,怕是就这几日便要选人。” 我点点头,怪不得那些宫婢如此兴奋。果真是哪个女儿不怀春?想到此,心头顿生悲凉,宫婢哪里有谈情的资格啊。纵使有着心仪之人,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咫尺天涯! 我早已经不是宫婢了,可是,我的良人呢? 夏侯子衿? 呵,我与他,虽然近,却又异常地遥远。 缓缓收回心思,扶着芳涵的手上了鸾轿。 落下轿帘的时候,听芳涵低声道:“娘娘要宣太医,派祥和、祥瑞去宣就是了,何必亲自去太医院?” 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我不看她,只沉声道:“起轿。”她不会知道,不是我要宣太医,是苏暮寒…… 第084章 我嫉妒了 太医们见了我,一个个面露惧色。他们大概还记得两个月前我宣了一个太医去永寿宫为裕太妃诊治,最后那太医被革职查办了的事。 如今看来,我在太医院都令他们闻风丧胆了。 孙太医跪在我的脚下,低头说着:“娘娘恕罪,臣等不得皇上允许是不能擅自为宫外之人诊治的。” 我缄默了,原来还是要告诉夏侯子衿的。 从太医院出来,我没有再上鸾轿,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夏侯子衿。芳涵瞧出了我心中有事,浅声说道:“娘娘,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瞧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她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树大招风,尤其还在后宫中。若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人,娘娘当敬而远之。”她的声音淡淡的,却是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聪明如她,是知道我与家里人关系恶劣的。所以我要宣太医,必不是为了桑家的人。既然不是家人,自然能被归类成无关紧要之人。 可是,对我来说,苏暮寒不是。 我摇着头:“本宫知道姑姑的顾虑,只是那人是本宫的先生。对本宫有知遇之恩,本宫有今日,他功不可没。何况本宫进宫之前曾答应过他,日后定当请最好的太医去医治他的病。” 芳涵脸色未变,音色依旧:“奴婢斗胆,不知娘娘的先生身染何病?” 何病…… 不知怎的,她如此说,我竟仿佛又瞧见那熟悉的纱帘之后,消瘦的身影,耳畔响起他剧烈咳嗽的声音。 手微微紧握,语气尽量平静地出口:“先生说他小的时候高烧不退,烧伤了肺叶,所以常会重咳不止。” 芳涵低了头:“既是如此,娘娘该知道,此病无药可医。” 我忙摇头:“宫里的太医也不行么?他们的医术那么高明,也不行么?” “娘娘……”芳涵忽然抬眸看着我,她平静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涌动,小声道,“娘娘若是执意要在皇上面前开口,千万不能如此失态。” 我怔住,心头震动,我方才……很失态吗? 是啊,如果是在夏侯子衿面前,我万不可这般。他是生性多疑之人,指不定会给苏暮寒带来灾难。 回了神,朝芳涵微微一笑,真好啊,她什么时候都能如此冷静。这一点,我还不及她。 “娘娘可是要现在就去天胤宫?” 我想了想,缓缓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对着夏侯子衿,我该怎么说。 两人随意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婪湖边上。没有了雪的覆盖,湖中的水变得愈发地湛绿起来。风轻轻吹过,掀起的涟漪圈圈荡漾开去。横跨湖中的九曲桥好似愈发蜿蜒起来,中心的亭子宛若飞于水上的鸟儿,轻盈得好似要腾飞起来。 回神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一个太监立于前方。我定睛一看,正是刘福!心下忽然一喜,他在这里,是不是夏侯子衿也在? 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 近了,我才想开口。忽然前面的假山后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然后一抹纤细的身影突然跑出来。 “纯儿,你可是愈发大胆了。”他笑着追出来,丝毫没有发现边上多了一个人。 我猛地呆住了。 因为他的那句“纯儿”,我嫉妒了。他从来只换我“檀妃”,不肯叫我的名字。可他却唤她“纯儿”。 纯儿,纯儿,真好听啊。 这是我第一次,嫉妒姚淑仪。 作者题外话:请宝贝们多多留言,支持晚晚o(n_n)o… 千绯的手段 站于一旁的刘福不经意间瞧见了我,忙低了头规矩地道:“奴才参见檀妃娘娘!” 夏侯子衿似微微一震,回过头来,俊眉轻皱。我回了神,忙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芳涵在我身后恭敬地说着。 他正了身,浅浅地道:“免礼,檀妃怎么来了?” 姚淑仪微微收敛了笑,上前来与我见了礼。我只好道:“臣妾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不想扰了皇上与姚淑仪的雅兴。” 姚淑仪倚在他身侧,略微笑着,浅声道:“娘娘如此说,嫔妾可担当不起。” 心中妒火中烧,可脸上还要装出无所谓的笑。他抬手轻将她推开,朝我走来。凝眸瞧着,半晌,薄唇轻启:“檀妃有何心事?” 我一怔,诧异地瞧着他。他的嘴角轻扬起,靠近我道:“朕好奇啊,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眼神呢?” 这样,是哪样? “你在担心什 妃子不善1第9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还是担心谁?”目光始终未从我的脸上移开,他戏谑地问着。 我忽然想起那晚他对我说的话,他说,永远别想骗他。 既然如此,那我便赌一把。反正苏暮寒的事情,我迟早要与他说。看来选日不如撞日,他既然问了,我倒不如直接说了。 “皇上,其实……” 我才开了口,突然听见右侧不远出传来宫婢的惊叫声,接着慌乱地道:“小主!小主您怎么了?小主!” 众人闻声瞧去,见一个宫婢正弯腰扶住一个女子,接着她又叫:“来人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我朝夏侯子衿看了一眼,只见他朝刘福使了个眼色,刘福忙小跑着上前。姚淑仪的脸上似染上一阵不快,静静地站在我们身后。 不多时,听见刘福的声音传来:“皇上,是泫然阁的绯小媛!” 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千绯! 夏侯子衿的脸色微变,转了身大步过去,边叫着:“宣太医!” 我咬牙看着,心头生怒,千绯啊千绯,我当真是小看了她。没想到像她那么头脑简单的人,也能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吸引他的目光?皇宫这么大,偏偏在他面前晕倒,这不是太巧了么? 耳边传来姚淑仪的声音:“娘娘,不如我们也过去瞧瞧。”她说着,已经抬步上前。我愤怒地看着,心下冷笑,这宫里头,还真是永远太平不了! 泫然阁。 太医们匆匆地进内室为千绯诊治。我站在厅中,忽然想着一件事,千绯若是装病,如何躲过太医的眼睛呢? 抬眸的时候,瞧见千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见我在此,美丽的脸上明显拢起一丝尴尬。对着我和姚淑仪行了礼,又忙拉着泫然阁的宫婢问:“你们小主如何了?” 宫婢吓了一跳,忙道:“太医正在里面为小主瞧病。” “好端端的,如何会突然晕倒?”千绿的脸上依旧惊慌一片,拉着宫婢问个不停。 我冷冷地看着,真是姐妹情深啊,还说我也是她的姐妹,却从不见她对我这样过。 好一会儿,才见太医从里头出来,脸上洋溢着笑。然后,一个宫婢欣喜地跑出来,开心地叫:“太好了!原来小主是怀了帝裔!” 我猛地回头,撑圆了双目看着她。 她说,什么? 怀了帝裔?! 姚淑仪显然也吃惊不小,原本还闲散地坐着,一下子起了身,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分明已经动了怒。 作者题外话:祝要考试的宝贝们,逢考必过~~o(n_n)o… 请大家支持晚晚,多多留言,多多投票~~ 这么快就想使唤我(1) 千绿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抓着宫婢急着问:“真的吗?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姐姐……我姐姐真的怀上了帝裔?” 宫女连连点着头,笑道:“当然是真的啊,太医才诊治过呢!” 我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晃了晃,几欲栽倒。芳涵眼疾手快地将我扶住,低呼道:“娘娘可站稳了!” 我一把推开她的手,回身的时候,瞧见姚淑仪定定地瞧着我,忽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的心微微一沉,是了,我怎的连她的定力都及不上? 她见我回头,轻笑道:“可要宣太医也为娘娘瞧瞧?” “不必。”我咬着牙道。 她倒是不再与我纠缠,只道:“那娘娘不如与嫔妾一道进去探探绯小媛,哦不,恐怕她很快就不是小媛了呢!”她说着,从我身边走过。她的脸上,早已敛起了震惊的色彩,换上寻常的笑。 千绿朝我看了一眼,忙抽身跟了上去。 我迟疑了下,终是抬步上前。 宫女小心地为我们拂开珠帘,侧身引我们进去,又规矩地侍于一旁,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那明黄|色的身影坐于千绯的床边,连着我们进去,他都未曾回头。他拉着她的手,话是笑吟吟的:“绯儿有了朕的骨肉啊,往后再不可这般胡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好?” 千绯羞涩地红了脸,眸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她一手自然地安放在小腹上,双颊殷红一片,小声道:“皇上,臣妾日后定会注意的。” 我几乎要气晕了,头脑简单的千绯,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身边的姚淑仪上前笑道:“如今可好了,妹妹怀了帝裔,皇上对你疼的紧,真真羡煞了旁人呢!” 千绯这才抬起头来,她的目光从姚淑仪身上,缓缓移到我的身上,稍稍愣了下,继而透着得意的光。她笑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而后笑道:“两位娘娘亲自来看嫔妾,嫔妾实在过意不去。” 这么快就想使唤我(2)二更 我走上前,开口道:“绯小媛怀了帝裔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可都是来恭喜你的呢!” 她的眼底皆是不屑,却是笑着看像夏侯子衿,撒娇地道:“皇上,臣妾突然觉得饿了,您陪臣妾一道用些点心可好?” “好。”他应得好快啊,语气宠溺,继而回头叫,“刘福……” “哎,皇上。”千绯打断了他的话,突然面露难色,迟疑了下,才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她话说着,目光却是朝我瞧来。 藏于广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我想,我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什么?”夏侯子衿问着。 千绯的脸上染起得意的笑,开口道:“往日檀妃娘娘在泫然阁之时,臣妾最爱吃娘娘做的糕点了,只是现在娘娘身份不一样了,臣妾再没了口福……”她故意不再往下说,嘴角微扬。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给我难堪,故意搬出我以前宫婢的身份,还编造什么糕点。天知道,我哪里会做什么糕点?她只是要我纡尊降贵来伺候她,怀了帝裔,她想母凭子贵,然后,一点一点整我。 夏侯子衿也朝我看来,淡声道:“檀妃你看……” 他亦不点破,故作大方地要我自己选择,其实,我有的选么?心下苦笑,我正了身道:“既然绯小媛想吃,臣妾自然愿意做。只是,往日臣妾手艺不佳,幸得绿美人不弃,曾尽心地教过臣妾。如今臣妾长久不动手,怕是生疏了,可否邀绿美人一道?” 闻言,千绯的脸色都变了。 我笑,你能撒谎,我就不能? 倒是千绿从容地应声:“皇上,臣妾愿意。” 夏侯子衿却不看千绿,只瞧着我。他墨色的眸子里隐约射出一抹耀眼的光,半晌,轻笑道:“朕也是未吃过你做的糕点,朕很是期待。” 我微微怔住,为何我觉得他口中的期待,另有深意? 兀自摇摇头,与千绿一起退下。 作者题外话:多多支持晚晚阿……嘿嘿 对她,我恨极(1) 御膳房。 千绿事事抢在我的前头,最后,我干脆什么都不动,单是瞧着她做。她倒是丝毫没有怨言,做得很是认真。 虽是冬季,御膳房内的温度却还很高。她的额角渗出细细的汗水,她只是轻抬起衣袖擦去,又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蒸熟的糕点端了出来,我欲伸手去接,她却是慌忙侧身,低了头道:“还是嫔妾来吧,省得娘娘弄脏了衣服。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嫔妾自会说皆是娘娘动的手,嫔妾不过打了下手。” 说得真好啊,活儿全是她干,功劳皆是我得。 可是我不心动,也不感激。 冷笑一声道:“你就这么怕我么?怕我在糕点里下毒?”否则,又为何从头到尾,不让我碰一下? 继而又觉得可笑,千绿是太笨呢,还是真的是天真?今日千绯故意给我难堪,却是当着皇上的面要我做的糕点,我怎么敢动手脚?我会拉上她,便是怕千绯拿我做的糕点说事。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千绿拉上。她们姐妹情深,她该不会连着千绿一起害了吧? 她如今怀了帝裔了,她怕我,我还怕她呢! 闻言,她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才讪讪地笑道:“娘娘想去哪里了,您也是桑家的女儿,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她边说着,边细心地将糕点装进食盒中。 心中徒然生怒,我抬手打翻了食盒。新做好的糕点“哗啦”一下全滚落在地上。她吓了一跳,惊地退开半步。 不知为何,我讨厌她这样的嘴脸。一副仁心仁义的样子,仿佛心慈到了极点。却又每每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我的身份。与她们一样,是桑家的女儿。 我恨。 也许,还是嫉妒的一种。 “娘娘!”她讶然地瞧着我。 作者题外话:阿梓还是个孩子,自然会有孩子脾性,不过宝贝们别担心,她有分寸的。 对她,我恨极(2)二更 我冷声道:“如何,想要去告状么?本宫就是故意打翻的食盒!” 她愣住了,半晌,将食盒重新放回桌上,回身道:“不过是不慎打翻了食盒罢了,没关系,嫔妾再做就是了。” “桑千绿!”我忍不住怒吼起来,怒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装仁慈,装大度,我居然…… 她不再看我,亦未理会我的愤怒,只淡声道:“娘娘且等会儿,嫔妾再做一份,很快便好。” 双手狠狠地握紧,为何,她可以如此波澜不惊! 直到从御膳房出来,我都未再与她说一句话。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冲动,上前甩她几个耳光。她这般对待千绯,真的值得么? 如今千绯怀了帝裔,而她,尚未承幸。她难道真的,丝毫都不嫉妒么? 难道,这才是姐妹? 猛地摇头,我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 回了泫然阁,远远地瞧见芳涵担忧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一下子不再那么紧绷了。 入内,才知太后也来了。她的脸上满是欢心的笑,夏侯子衿未得过子嗣,千绯有孕的消息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了。怪不得太后这么快就赶来了。 “太后万福!” 我与千绿朝她福了福身子。 太后未瞧我们,只轻轻点了头,朝夏侯子衿道:“往后绯小媛可要好好安胎的,这泫然阁太小了,何况景致也不好,皇上看呢?” 他笑着点头:“母后说的是,朕方才也正考虑此事。朕想进封绯儿为顺仪,至于住哪里,不如由母后选吧。” 从五品的小媛进封为从四品的顺仪,那也已经越级了,千绯的脸上染起灿烂的笑,才要谢恩,忽然听太后道:“哀家倒是觉得皇上该册她为妃了,皇上登基三年未有子嗣,如今这般大喜之事,封妃可不为过!” 作者题外话:再强的人,都会有柔软的一面,阿梓的柔软,在于她太过坚强,在坚强背后想要寻找一个可以给自己依靠的肩膀的柔软。 故事会越来越精彩的,不要停下脚步哦,跟紧啦~宝贝们不要吝啬自己的票票和笔墨哦o(n_n)o… 母凭子贵 我低头咬着唇,为何我总觉得太后此话,是故意说给我听呢? 她要皇上册千绯为妃,以此,来压我。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对裕太妃,她是如此的讨厌。而我走错一步,已经满盘皆输。 “太后考虑的就是周到啊。”姚淑仪笑着过来,亲昵地挽住太后的手,凤目掠过我的脸,继续道,“如今妹妹怀了帝裔,那可大不如从前了,太后要皇上封妃,以后成了一宫之主,对妹妹安胎也是大有好处的。” 闻言,太后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 姚淑仪也灿烂地笑着,可我知道,她心里定也是恨极了。那该是多好的功夫啊,知道怎样投其所好。 夏侯子衿浅浅一笑,拉着千绯的手道:“母后倒是想得比朕周到了啊。” 言下之意,他是同意了。 不知为何,我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微微疼起来。就仿佛是别人夺走了原本在我手里的东西一般,喉咙堵着难受。 太后畅怀笑道:“哀家看,就赐‘荣’字,把庆荣宫赐给荣妃住。” “那此事便由母后做主。”他的声音淡淡的,只是脸上洋溢的笑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欢欣。 千绯受宠若惊地睁大了双眼,愣了片刻,才要爬起来谢恩。他却是轻柔地按住了她,翠然笑道:“绯儿还是躺着吧,身子要紧。” “皇上……”她的声音低低的,掩饰不住的羞涩与喜悦。她的手,缓缓地抚过尚且平坦的小腹,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太后低咳一声道:“荣妃便好生休息着,待庆荣宫收拾好了,就搬过去。哀家这便回了,没事的,都回去吧,让荣妃安静地休息。” “是,太后。”我们忙应了声。 退了出来,见太后推开了姚淑仪,轻声叫道:“檀妃。” 我吃了一惊,忙上前:“臣妾在。” 她不看我,只道:“陪哀家走走吧。” “是。”我过去,小心地扶住她。 退至一旁的姚淑仪,忽然朝我看来,眼角轻扬,那笑意隐隐地夹杂着讽刺的意味。 与太后缓步走着,宫人们远远地跟在后头。我不敢回头去看芳涵,我只能永远记住她说过的话,我要靠自己,生活下去。 太后却并不说话,我只能扶着她,跟在她的身侧。 今日的阳光甚好,光线照在身上多了一份暖意。印在地上的影子,缓缓地滑过一旁的花丛,又斜斜地横在我们面前。吹上来的风,愈发地冷了,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太后忽然开了口:“其实哀家,一直很喜欢你。” 我惊讶地抬眸瞧着她,又猛然发现不合规矩,慌忙垂下眼睑。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低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那是难免的。以后,还会册后,入主凤仪宫……” “太后,臣妾明白。”我低了头。 她只是在告诉我,我不过是他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是没有吃醋的资格的。 母凭子贵,怪只怪,我的肚子不争气。 呵,怕太后是这般想的吧? 只是,她怎知,夏侯子衿,根本没碰过我?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请多多留言,给晚晚,给妃子增加点人气o(n_n)o… 臣妾知错了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的时候,心突然疼起来。那种延绵不绝的感觉,居然隐隐地,让我有些心悸。拼命地深吸着气。 好奇怪啊,我不是一直害怕他要我么?如今,倒又伤怀起来了。 又走了一段路,听太后忽然道:“裕太妃,还好吧?” 我一惊,好端端的,为何又问起裕太妃来?我自是不敢问,只好道:“太医说服了药,好生休息,便没有大碍。” “呵。”太后轻笑着,开口,“那倒真是要谢谢檀妃你了!” 心头猛地一颤,我松开了她的手,蓦地跪下:“臣妾知错了。” 她嘴上说喜欢我,可她心里到底是介意的。她借着要我陪她走走的时间,兜兜转转了一圈,无非是要我知道她与裕太妃的关系。 如我料想的一样,水火不容。 后宫争宠,历来都是这样。得权者,居上。 她与裕太妃之间的斗争,无疑是她赢了。她得到了太后之位,得到了皇上。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何能不下手除掉裕太妃,为何还能将她留在宫中?虽说是几乎不闻不问,但终究是留了她的性命。 太后冷冷地看着我,缓缓地收起她那慈祥的笑,冷声道:“檀妃何错之有?” “太后,臣妾……”我咬着唇,我不怕认错,怕只怕,太后明明知道我说什么,却故作不知。就如同现在这般,叫我难堪。低着头,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起来。”她边说着,边朝前走去。 我怔了下,忙起了身,跟上前去。想了想,才开口:“太后才是皇上唯一的娘亲,这一点,臣妾心里清楚。”这一句,是赌她的嫉妒之心。嫉妒皇上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的肩膀明显微微抖动了下,却是没有停下脚步,音色里少了几许不悦:“你知道就好,也不必陪了,你回宫吧。” “臣妾恭送太后。” 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我忍不住退了半步。芳涵跑上来扶我,急道:“娘娘!” 我摇摇头,目光久久地落在太后远去的背影上,轻叹一声:“姑姑,这宫里头,你以为你够聪明了,却不知,还有人比你更聪明的。”不过是小小的引入,也能让太后心中对我生出这么大的间隙来。 解释一句很简单,可她对我的成见,怕是永远也无法消沉了。 姚淑仪啊。 双手微微握拳,她比我强的一点,就是抓住了太后的心。 “娘娘,天气又冷了,我们回宫吧。”芳涵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我点了头,扶着她的手转身。 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这里又空旷的很,小声说着话,也必不会被人听了去。便开口问她:“姑姑可知裕太妃与皇上的事?” 芳涵的脸色一变,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不该再提起这个。” 我知道我不该,只是事已至此,我不如弄个明白。 “现下无人,你只管说,本宫也只当听听就过。”我尽量说得平静。 作者题外话:给晚晚投票票啦o(n_n)o… 我理解太后 她犹豫了下,终是开了口:“奴婢不是世子府过来的宫婢,具体也不是很清楚。据说裕太妃年轻的时候很受老王爷的宠爱的,后又诞下了皇上。可裕太妃成天与老王爷在一起风花雪月,对皇上却是不怎么关心。她那时候貌美如花,正值青春,似乎有点嫌弃皇上是……是……”她顿了下,声音又小了些,“嫌弃皇上碍着了她与王爷的……” 芳涵支吾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虽未经人事,却也知道她口中所指为何。不免双颊一下子发烫起来。没想到裕太妃年轻的时候居然如此轻浮! “然……然后呢?”我虽不齿裕太妃所为,却又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芳涵瞧了我一眼,又道:“后来,裕太妃干脆说要将皇上过继给府里其他妃子。太后当时是王妃,她听闻此事很是开心,只因十多年了,她膝下并无所出。于是,皇上便过继给了当时的太后。奴婢只知道这么多了。” 难怪,夏侯子衿如此恨她。 若换了我,我也恨啊。 自己的娘亲居然对自己这般…… 他对她不闻不问,终究还是因为她的自己的生母。他做不了绝情的人吧? 想到此,心头忽然像是淌过一汪清泉,柔柔的,令人心动。 他,不是绝情之人。 脑海里想起那日在永寿宫看见裕太妃的情景,她口中不断地念着皇上。呵,因为如今老王爷不在了,皇上登基了,所以她才如此么?那也怪不得太后如此在意了。她只是怕,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儿子,会接受自己的亲娘,而疏远了她吧? 我理解太后,万分的理解她。 回了景泰宫,晚凉与朝晨忙迎出来,一个接过我的披风,一个神色紧张地问:“姑姑,听闻泫然阁的绯小媛,哦不,现在是荣妃娘娘了,她……” “朝晨。”芳涵不等她将话说完,便打断了她,“不该问的话别问。” “是。”朝晨脸色微变,缓缓低下头去。 祥和、祥瑞也出来了,正巧听见芳涵喝斥了朝晨,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不说一句话。 我倒是笑了,开口道:“姑姑不必如此,本就是事实了,有什么好掩藏的。” “娘娘!”朝晨惊道,“奴婢不是有意要气娘娘的,奴婢只是……只是……”她支吾着,一脸紧张。 我摇头道:“不必解释,知道你们都关心本宫,本宫没事。” 侧了脸,说“没事”的时候,怎的有些心疼啊。 “娘娘。”芳涵心疼地看着我,说道,“日后她怕是会常常找娘娘的麻烦,今日不过才开始,便能做得那般!” 晚凉吃了一惊,脱口道:“她对娘娘做了什么?” 侧身坐了,朝晨忙上来倒茶,我浅饮一口,缓缓说道:“她想闹,让她闹。” 千绯最恨是就是我了,如今她既能与我平起平坐,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太平淡了。但我知道,她最先要收拾的,并不是我。 一手指尖触及藏于袖中的锦囊,嫣然笑道:“本宫就怕她不出风头!” 作者题外话:今天实在忙,现在才有空上来,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宝贝们 您还是个孩子(1) 千绯一下子自从五品的小媛跃居二品夫人,比起那时候我从一个小小宫婢成为一宫之主还令人震惊。因为,她还怀了帝裔。 一时间,暗地里流言四起,皆是嫉妒的言语。 我想,我也嫉妒了。我自问不是圣人,嫉妒了,便连他唤她的那句“绯儿”也一起嫉妒。自嘲地笑,往日里,她不得宠,所以我从不将她放在眼里。 宫里渐渐地热腾起来,太后说要将庆荣宫赐给千绯住,多少宫人们争先恐后地要去打扫。他们,一个个争着想要巴结她。 谁让她怀了夏侯子衿的孩子啊。 她若是能一举得男,那便是皇长孙!甚至,极有可能会是未来的太子。 后宫的那些嫔妃们,都寻着理由不时去泫然阁走动走动。往日里与她关系不好的,趁此机会好好培养培养。她如今可是大树啊,谁不想亲近她呢? 我听闻,那日从泫然阁出来之后,姚淑仪后来也去过一次。 我知道,她虽恨千绯,可是面上却能装得若无其事。这一点,我不是不及她。我只是,对着千绯,做不出来那般刻意讨好的样子。 我除了恨,更甚的,居然是泛滥,弥漫的疼。 我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疼。 只是,好难过。 那日之后,他不再来景泰宫。将为人父了,那日他的喜悦我便如感同身受。所以,不管再晚,他都会去陪她。 我愈发地嫉妒,深深的嫉妒。 孩子啊…… 您还是个孩子(2)二更 孩子啊…… 从齿间缓缓流出的声音,令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娘娘!”芳涵拿着披风跑出来,为我轻轻披上,皱眉道,“外头这般冷,您穿得少,当心着凉了。”她边说着,边细心地帮我拉紧。 我莞尔一笑,呆呆地望着院中花坛一角少许的枯草,轻声道:“病了,可会有人心疼?” “奴婢会心疼。”芳涵开口说着。 眼睛一阵酸热,我忙别开脸去。 桑梓啊,原来有一天,你也会变得软弱,变得想要人来心疼。 轻叹一声,是啊,总有人心疼的。 那么,他呢? 他对我,又算什么? 猛地起身,抬手推掉肩上的披风。芳涵惊道:“娘娘!” 我摇着头:“姑姑,你说我若是病了,他会来么?会来探我么?” 芳涵怔了下,忙又将披风裹上我的身,低声道:“娘娘莫说胡话。” 我略微挣扎了下,她却是将我抱紧了,一把都不松开。不知为何,眼泪忍不住直直地流淌下来,顺着面颊,又径直流进颈项。从炙热一直到冰冷。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只是,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芳涵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抱着我。 好久,好久…… 她开了口,略带着哽咽:“娘娘,您还是个孩子。” “不,我不是……”我咬牙反驳。十五岁,已经及笄,进了宫,不能再是孩子了。 她没有与我纠缠,缓缓将我放开,小声道:“想哭就哭吧。” 缓缓摇头,我其实,并不知,为何要哭。 作者题外话:千绯的事情打击到阿梓了,呵呵,她还是个孩子,大家支持她吧晚晚白天要出去,估计没有时间上网,所以连夜更了,宝贝们,喜欢你们多多支持晚晚,多多投票和留言,那是晚晚最大的功力哦~o(n_n)o…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从芳涵的怀抱里出来,抬手拭去腮边的泪,漠然一笑,我还是那个最最坚强的桑梓。 千绯终于搬去了庆荣宫,从此,成了名正言顺的荣妃娘娘。 听闻家里派人给她送了许多的补品过来,唯恐她用不完。我忽然想起爹和夫人,他们得意的样子我似乎闭上眼睛就能瞧见。刻意将这些思绪拂开,我浅浅一笑,朝前走去。晚凉与朝晨轻声跟在我的身后。 快年底了,虽不再下雪,天气却并没有怎么温暖起来。风吹上来依旧有种凛冽的感觉,手捧着暖炉,便不愿放开。 景泰宫通往御花园的长廊上,少了夏季里那种鲜艳的紫藤花,如今是用上了上好的纱帐。风吹过来的时候,似还能闻到幽幽的香。 走了一段路,瞧见前面一个身穿官袍的人匆匆走来。我微微皱眉,虽白日里可以有朝臣进入后宫之中,却也是为数不多的。 除非,是有了要紧之事。 摇摇头,这些,不是我能够去管的。 后宫不得干政,我一直牢牢记得。 长廊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我忍不住侧脸瞧去,宫里的侍卫果然多了许多新面孔,我才想起芳涵说过宫里的御林军扩充人数的事情来。 回头的时候,见那人已近身来,低了头道:“臣参见檀妃娘娘!”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我却是徒然一震。 我听出来了,他是谁。 不等我叫起,他便直起了身子,直直地望着我,眼底是始终不变的鄙夷之色。却又,多了一份憎恶。 我回了神,也瞧着他,开口:“顾大人,甚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从他的神色里,我唯一瞧不出的,便是惊愕。那么,他定是已经知晓。 顾大人微微哼一声,开口道:“从娘娘身上,臣真当领悟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的深意。” 我笑:“是么,当日顾大人可说做妾都不答应啊,那么如今,您可还觉得本宫不配?”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问着。 他似未曾想到我会如此说,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我一个连做他儿子小妾都不配的女人,如今却成了皇上的妃子。他若再说我不配,那便是诋毁皇上了。 谅他也不敢。 他强忍住怒,不敢发泄出来。 我款步上前,立于他的身侧,笑道:“顾大人参赞机务,表率百僚,可是大忙人啊。” 我不过是告诉他,女人做女人的事情,男人做男人的事情,他不该掺和进女人的斗争中来。 他似被我一语点醒,脸色微微缓和下来,转了身开口道:“娘娘真是悠闲啊,只是怕再如何,也赶不上荣妃娘娘了。” 他果然,是从庆荣宫出来。而我的事情,怕也是千绯告诉他的吧?往日不说,如今倒是说了。呵,千绯也是要面子的。她觉得她如今,已经踩在了我的头顶上么? 唯恐天下不乱(1) 说起千绯有孕的事,顾大人的脸上又慢慢拢起得意之色。 我淡淡一笑,等孩子顺利落地再得意不迟。 我不怒,他瞧着,倒是想怒了。 我觉得好笑,他想我生气,我不气,他就气不过。人啊,就是这么奇怪。用气别人的事情,来气自己。我笑着,再难堪的事情,都得在里头做,到了外头,哪怕是再难过,都得笑着。 他的修养还算好,不与我顶撞。侧了身,朝我行礼:“臣不打扰娘娘了,先行告退。”说着,便转身离去。 我回了神,对着他道:“顾大人怕是急着过桑府去吧?本宫也很想知道,桑府的人知道了这双喜临门的事情,会是怎养的神色?” 他未回头,轻哼了声,疾步离去。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爹和夫人知道檀妃就是我,会是怎样的表情。 只是,我怕是见不到了。 无味一笑,那有什么啊。 转身朝前走去,晚凉忍不住上前道:“这顾大人平日里谨言谨慎的,今日怎的这般!” 我淡笑一声,却没有说话。何止是他,就是宫里那些人,如今知道有人与我平起平坐,且怀了帝裔,怕都会对我不如之前般恭敬了呢。 穿过长廊,进了御花园。 我只默默地在前头走着,也不知究竟要走去哪里。 见我不说话,两个宫婢大约是以为我不开心,都想着开口说说话。 我斜睨瞧见她们忐忑的样子,心下有些想笑,其实,也没有很不开心啊。 唯恐天下不乱(2)二更 才想开口,听朝晨突然道:“娘娘,昨夜皇上去了玉清宫呢。” 我一怔,可爱的丫头,她以为告诉我昨夜夏侯子衿不在庆荣宫过夜,我便会开心一点么? “朝晨!”晚凉轻打了她一下,使劲地朝她使眼色。 朝晨脸色一变,低了头道:“娘娘,奴婢不是……” “好了。”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又如何?我知道她是那份心,便够了。 朝晨似乎还想说什么,动了唇,却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我回身,目光探向远处,嘴角微扬。 夏侯子衿啊,他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千绯本来就与舒贵嫔有梁子,他这个时候去什么玉清宫。 现在千绯有了实力,凭她的性子,还怕不闹腾起来么? 如今是,谁都怕她闹腾,却又谁都怕她闹腾不起来。 “娘娘您闻闻,多香。”晚凉不知什么时候绕至我面前,笑吟吟地将手上的花递过来。 玫色的花,花瓣上还晶莹地滴着水珠。 我依言低下头,恩,真的很香。仔细瞧了眼,不觉又皱起眉头:“这不是四季蔷薇么?如今这个时候怎会开花?” “娘娘好眼力。”晚凉赞赏道,“四季蔷薇的花季是五月至十一月,不过这种花来自北齐,是名副其实的‘月月红’。它的花香甚好,奴婢一会儿带些回去,给娘娘的衣服熏熏香,味道可好闻了。” 我笑着点头。 朝晨也过去帮忙采,我转身之时不经意间,瞧见一抹身影逃也似地离开…… 作者题外话:没留言,没动力…… 被他撞见(1) 我疑惑地瞧去,谁呢,这么大白日里,见了我有什么可跑的?于是沉了声道:“站住!” 闻言,晚凉与朝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着我的目光瞧去,见一个宫婢急急跑开去。我黛眉微皱,朝晨喝道:“大胆,娘娘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那宫婢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身子收势不住,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她慌忙爬起来,调转了身子,匍匐在地,头狠狠地底下,肩膀剧烈地抖动着。顿了下,才颤声道:“奴……奴婢参见檀妃娘娘!” 扶了晚凉的手上前,她依旧将头沉得好低。晚凉稍稍弯下腰去,明眸一闪,侧脸道:“娘娘,是永寿宫的小桃。” “小桃。”我轻轻念着,已经想起那张脸来了。 朝晨低“嗬”了声,紧紧地跟在我的身边,有些愤怒地看着底下之人。 听闻被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小桃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话语里带着哭声,朝我磕头道:“娘娘,娘娘饶过奴婢吧!是……是沈小主说宫里头,能帮得了太妃的就只有娘娘您了。奴婢也是不得已啊娘娘!”她边哭着,边朝我磕头。 重重地磕着头。 地上的尘土飞了起来,然后,慢慢地染上了殷红之色。她似不知道疼,依旧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我本该,好好地治她的罪。然,治了,又如何?姚淑仪扣在我头上的东西,早已经洗刷不去。小桃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我即使要了她的命,也回不去从前。 被他撞见(2)二更 我不叫起,却也不忍心瞧见她磕破的额头。微微侧了身,才开口:“你可知裕太妃是何人?” 她愣了下,才回答:“奴婢知道……” “很好。”我沉了声音,故意道,“既然知道,你也敢如此做?就不怕本宫要了你的命!” “娘娘!”她惊呼一声,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眼泪自她的眼角滑出,她哆嗦着苍白的唇,依旧哭着,“奴婢怕,奴婢怕死……” “怕死你还敢做!”朝晨上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瞪着她,眸中全是怒。 被朝晨推倒在地,她慌张地爬起来,依旧规矩地跪好,哭道:“奴婢是怕死,可是奴婢也知道知恩图报。若是没有太妃,奴婢怕早就死了。奴婢尚有一口气在,就要报太妃的恩情。” 她浑身颤抖着,就连说出的话都颤抖不已。只是,从她的话语里,我却是听出了怕死之外的东西,那是一个“义”字。 这就是忠心。 在人性最脆弱的时候,也能将那份恩情念念不忘,这样的人,让我觉得怜悯。 嘴上却是冷笑着:“一个怕死的人,还谈什么报恩,简直笑话!” “娘娘……”小桃咬着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如果奴婢的命可以换来太妃下辈子的安宁,奴婢愿意!” 她不满泪痕的小脸上,此刻却是真正地显现出坚定来,双拳握得紧紧的,筋骨分明。 被他撞见(3)三更 如此忠肝义胆之人,我是欣赏的。 然…… 微哼一声,不屑地道:“你倒是个有良心的人,只可惜了你的主子,她没心没肺。”不然,何以落得如此下场,而夏侯子衿又何以如此恨她? “娘娘!”她惊诧地抬眸瞧着我,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我不再瞧她,抬步离开。 晚凉与朝晨忙追上来,听晚凉小声道:“娘娘,您真的以为小桃是被沈婕妤利用了,她单纯只是为了裕太妃好么?” 我抿唇一笑,却不答话。小桃若是姚淑仪的人,此刻怕早已不会在永寿宫当差了。利用裕太妃挑拨我与太后、皇上的关系,无论成功与否,裕太妃现在都只是枚弃棋了,没有必要将心腹放在这样的地方浪费。 我不说话,晚凉倒是不拘束,半晌,又道:“娘娘不动她也是好的,省得一些有心之人又拿来大做文章。” 我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晚凉做事确实沉稳。 又走了几步,身边的朝晨突然“呀”了一声,我回头瞧她,见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面,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瞧去。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高傲地站在不远处,他负手而立,墨色的眸子紧紧地锁住我,漂亮的唇紧抿着,脸上瞧不出的喜怒。 他的身旁,是一脸悻悻的李公公。 我只觉得心猛地一沉,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可否,瞧见了我与小桃说话?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拿出你们的热情来~~~晚晚也要糖吃的,不然晚晚就更不动… 总惹他生气(1)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两个宫婢识趣地跪下行礼。 我怔住了,她们却叫得好大声。思绪被狠狠地拉扯回来,我忙朝他福身:“臣妾见过皇上!” 他又站了会儿,才朝我走来。 李公公软软地叫:“奴才给檀妃娘娘请安。” 他大步走过来,无视了身侧的这些人,大手伸过来,覆盖住我的手。我惊讶地抬眸瞧着他,只觉得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大,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生气了? 忽而又想起一晚,他逼近我,狠声说过的话。 他说,再靠近裕太妃,他定不轻饶。 那么方才,算不算? 他未发一言,拉着我转身就走。我心跳得厉害,却不敢挣扎。李公公转身欲跟来,听他沉声道:“小李子,给朕滚远点!” 李公公吃了一惊,一脸挫败地望着他,只能驻足停留在原地。 不知为何,我忍不住想笑,瞧着李公公的神情,我就想笑。夏侯子衿身边的贴身?br /> 妃子不善1第10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身太监,那是多张狂的公公啊,除了夏侯子衿,谁敢这么喝他? 他吃瘪的表情,真是个龟孙子。 夏侯子衿拉着我一路向前,除了方才喝斥了李公公的话,便再不发一言。抓着我的力道却是越来越甚,我吃痛地咬着牙,他还真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呼出的气浊浊的,很沉的样子。 他很生气啊,怎么似乎我总惹他生气? 悄悄地瞧着他的侧脸,方才紧绷的心弦突然放松了下来。为何对着这样的他,我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反而,有些欣喜。 总惹他生气,那我好大的本事。 他越走越快了,却依旧只字不提。 我几乎快要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一手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总惹他生气(2)二更 裙子真长啊,一手提着,真真有些吃力。他无视我的费力,依旧大步走着。我喘着气,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两人已经站在了横于婪湖中间的九曲桥上。汉白玉做的护栏被打磨得发亮,隐隐的,印着两个身影。 一前一后,迅速移动着。 湖面很平静,偶尔一阵风拂过,掀起的涟漪也是浅浅的。鱼儿都冬眠了,所以显得愈发的寂静起来。 “啊。”脚下猛地绊到了什么东西,我本能地喊出声来。他低咒一声,拦腰将我抱住。我只觉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离得我好近,呼出的气好沉好沉,他还在气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垂下的眼睑挡住了眸子,我瞧不清他的神情。可是我分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痛楚。与我一样,周旋在亲情之间的痛。 我仿佛,特别能够理解他。 他不愿去承认,但那血浓于水的事实又常常令他沮丧。 挣脱,却要视自己为懦夫。 面对,却又不愿对人敞开心扉。 手指松了些许,从他的衣袖,慢慢爬上去,手肘,肩膀。 然后,抱住他的背。 我害怕瞧见他蹙起的眉头,我害怕从他的眸子里读出深刻的痛。因为我也想,替他去掩饰。 他的身子微动,突然一把见我狠狠地推开。我被他推得往后推了好几步,只觉得一脚落空,轻呼一声,朝后直直地摔了下去。 冬日里的地面,仿佛尤其硬,撞在地上的手肘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才知道原来方才是绊到了台阶。 真好,他救了我,又亲手将我推下来。 他站得好直啊,都不肯下来扶我一把。甚至敛起了方才流露出的一点点温柔,沉着声音道:“在宫里头走,就给朕睁大你的眼睛!” 心头狠狠一颤,错愕地瞧着他的脸,他却是微哼一声,负手转过身去。 我如何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作者题外话:夏侯与阿梓的对手戏来了,接下来是可爱的小甜蜜o(n_n)o… 他有心病(1) 咬着牙爬起来,手肘竟一下子动不了,深吸了口气,小心地跨上台阶,低声开口:“臣妾自认为已经睁得很大,只是,皇上您的手法,臣妾防不胜防。” “檀妃!”他的眸中闪过犀利的光,怒道,“你敢跟朕顶嘴!” “臣妾不敢。”一手不自觉地抚着撞伤的手肘,我缓缓开口。 他其实知道我的意思,是他拘泥于字面了。 他瞪着我,良久良久,慢慢转了身,自身后的凭栏处坐了。 而后,朝我吐出两个字:“过来。” 迟疑了下,还是抬步走过去,就着他的身子坐了。 他喘了几口气,抬手在胸口捶了两下,俊眉微蹙。 我心下一惊,忙道:“皇上怎么了?” “难受。”他真吝啬啊,连着多余的话都不想多说,眸子半扫了我一眼,修长的手指指指胸口,“这里。” 悬起的心放下了,原来是心病。 可惜了,我不是那味药。 讪讪地瞧着他,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因为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他甚至连太医都不需要。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我好像开始拘泥了,连呼吸都刻意变得很轻很轻。 偶尔抬眸朝湖边瞧去,会见零星的几个宫人慢慢走过。手肘上的疼痛渐渐地消去了,我试着动了动,还好,没有问题。 身边之人突然动了,大手朝我伸来,我吓了一跳,只见他飞快地拔下我头上的簪子,顺手丢进湖中。只听“扑通”一声,湖面上溅起一圈水花,涟漪层层荡漾开去。 他有心病(2)二更 我无比讶然地看着他,他却淡淡地道:“朕觉得太静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他觉得太静了,所以拿东西丢进湖中,仅凭那微小的水声,来打破这份沉寂? 本能地抬手碰碰被他拔下簪子的地方,目光落在他系在腰间的玉佩上,开口道:“好小气的皇上,为何单单丢臣妾的东西?” 他知我指的什么,指腹滑过玉佩的面,沉了声道:“朕小气,你可大方的很!朕赐你的东西顺手就能送人。怎么今日取一件来博朕开心,你倒是不乐意了?” 我只觉得心一沉,他说的什么,我心知肚明。 无非是送给沈婕妤的紫玉簪。 莫非是,他知晓了什么? 忐忑着,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哼了声,开口道:“代裕太妃谢人?你是忘记了那晚朕警告你的话了!” 我愣了下,急道:“臣妾没忘。” “没忘还敢再犯?你将朕置于何地?”他破天荒地没有看我,目光平时着前方,稍稍加重了语气。 低了头,咬着唇道:“臣妾没有被禁足,永寿宫的人,也没有。” 偌大一个皇宫,只要会走出来,便有碰见的机会。我顶多只是,因好奇而叫住了她。我运气真差,一次就被他撞见了。 “很好。”他咬着牙,“那么,打听到永寿宫的消息了不曾?” 他还是不瞧我,双手却是猛地握紧,很快,指关泛白。 我似被什么击中,幡然醒悟。 他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原来就是为了 问这句话。 作者题外话:新浪的留言系统好差,晚晚回复了好多次,都无法显示。不是晚晚不回复哦,大家不要生气o(n_n)o…~~ 朕以为你不在在乎(1) 其实是他,想知道永寿宫的消息。 看见我与小桃接触,他便忍不住了。 发着狠的话,如今在我听来,都已经不怕了。 原来,他在乎。 再恨再怨,却在乎。 所以,喝止李公公跟来。他只是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内心深处那么一点点的在乎,包括我。于是,才会一点点地掩饰。 提起紫玉簪的事情,好分散我的注意力。 夏侯子衿啊…… 菱唇微微勾起,我忍住笑,小声道:“臣妾必定不再犯,不再宣太医过那边去。” 我顺着他,不直接说出来。 半晌,他才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若再犯,朕……” “定不轻饶。”我适时接过来。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此番朕再饶你一次。”他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朝我看来,眸子里盈满的,全是光。 嫣然一笑,我听话地点头。 他将我拉过去,轻声道:“朕好久未见着你了。” 我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他日日陪千绯,还有时间来探我么? “朕真讨厌你。”他又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气氛总算不再阴霾,我才鼓起勇气道:“既然讨厌还见臣妾作甚?天色晚了,皇上该起驾去庆荣宫了。” 他忽然笑:“朕还以为,你不在乎的。” 他的话,说得我一愣。 我在乎?我在乎什么? 在乎他的去留? 朕以为你不在在乎(2)二更 他却已经起了身,摸着肚子道:“朕饿了。” 我一手被他拉着,被迫站起来,疑惑地看了眼亭子,他莫不是要在这里传膳么?不知怎的,我居然又想起那日在天胤宫他与我一道吃点心的场景来。 竟然,隐隐的,有些期待。 他拉着我,走出亭子,我疑惑地侧了脸,他已经开口:“朕要吃你做的点心。” 我怔住,他好心地补充:“你做给荣妃吃的点心。” 我恍然大悟,那点心!我早忘了。 “皇上……”我根本不会做,只好道,“臣妾做的怎能与御厨做的比,还是……” “啊,确实没法比。”他毫无征兆地打断我的话,“味道马马虎虎勉强可以咽下去,只是朕现在饿了。很饿很饿。” 很饿了,所以再难吃也能咽下口去。 可是,他是逃难吗?没有其他东西可以选择吗? 我明白,他铁了心要吃我做的点心。可我能说那全是千绿动的手么?做菜我到是会,小时候曾躲在厨房见家里的厨子们做过,暗地里也学过。可是点心,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千绿做的那次。 他说点心难吃,不过是一边数落我,一边哄我做。可我一做,怕会让他真的咽不下口去。 想起方才的事情,我灵机一动:“皇上,臣妾方才摔伤了手臂,怕是做不来。” “别给朕找借口!”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朕对你宽容了这么多次,还抵不上一盒点心?” 我彻底败下阵来,他真是阴险狡诈的商人。 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气势汹汹地将我带进御膳房,御厨们见我们进去,愣住了片刻才见一人下跪。紧接着,众人纷纷下跪,高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檀妃娘娘千岁!” 他拉着我径直进去,说着:“朕准你们全都休息一个时辰,去外头候着!” 御厨们面面相觑,半晌才异口同声地应着,慌慌张张退出去。 作者题外话:呵呵,点心的事,晚晚没忘哦~~~ 给他做点心(1) 瞧见人都了,他才放开我的手,轻笑着道:“做吧,朕在这瞧着你做。” 我叹气一声,他和我来真的。 目光扫了一圈,见面粉放至一旁的角落里,我才要上前,不经意间瞥见半开的蒸笼里蒸熟的糯米,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叫我和面,不知会被我和成什么样子,还不如找现成的。 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他朝我邪邪的笑,眸子里很是期待。 我想了想,开口道:“皇上,臣妾的手艺真的很差,您真的要吃么?” “吃,朕为何不吃?”他说得倒是真快。 我心里暗笑,只怕他到时吃不下。 伸手将蒸笼的盖子揭开,扑面便喷出一阵热气来,白腾腾的,几乎瞧不清底下的东西。 我伸手挥了挥,才将雾气打散几许。盛出一碗糯米饭,再找来一包豆沙,捏了几个团子,将豆沙裹在中间,又在面上洒了一把芝麻,滚了滚。这样做起来就快了,一下子就做了一盘。 低头瞧瞧,卖相倒是不差。嘴角牵动,不自觉地想笑。 端了起来,笑吟吟地朝他走去:“皇上请用吧。” 他一怔,指着我手上的东西道:“这就好了?” 我点点头,反正都是熟的东西,当然可以吃了。 他还是疑惑,又问:“这是什么东西?” 给他做点心(2)二更 什么东西啊?我还真的不知道。瞧了眼盘子里的东西,我想了想,随口道:“芝麻球。”反正浑身都滚上芝麻了,叫芝麻球应该不为过的吧? “芝麻球?”他低头念着,伸手拿了一个,闻了闻,皱眉道,“名字真俗,不过香倒是挺香的。”说着,塞了一个进嘴里。 我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真的吃了,不免又担心起来。 他咀嚼了几下,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很快便吞了下去。 我忙道:“怎么样皇上?” 他的眉毛微扬:“你怎么不试试?” “臣妾……臣妾不饿。”肯定不好吃啊,我都是怎么做的啊,能好吃吗? 我一脸愕然,他却又吃了一个。 “皇上。”我本能地将手收回,他怎么还吃呀? “朕饿了。”他边吃边道,“你运气真好,赶上朕很饿的时候做给朕吃,再难吃,朕也将就了。” 我怔住,哪里是我运气好,不过是他不选择吃别的东西而已。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东西,周围甚至还散落着一粒粒的芝麻。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窘,退了半步,想将手上的东西藏起来。 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伸手拉住盘子的边沿,不让我退。 他真的很饿啊,吃的可真多。剩下三五个了,他居然说要我放进食盒里,唤了外头的人进来带回天胤宫去。我愣愣地看着他吩咐完一切,心头竟然觉得有些甜蜜。 出去的时候,瞧见众人都在院子里候着,我才发现天下起了小雪。 他拉着我走出去,将跨出走廊的时候,我突然一惊,急急地站住了脚步。雪化开就成了水了,我的脸还涂着药水啊! 作者题外话:o(n_n)o…没掉进水里哦~~~ 他抱着我,在雪中(1) “怎么?”他回头看着我。 我忙道:“皇上,外头下雪呢,叫人拿把伞来吧。” 他轻轻笑起来:“这么小的雪而已。”说着,转身欲走。 “皇上。”我用力拉住他。 他回眸,有些不悦地看着我。我咬咬牙,只好道:“臣妾……臣妾不得淋雨,这样的小雪也不行。” 他微怔,随即道:“你还真娇弱啊。来人,取伞来。” “皇上恕罪。御膳房原是有五把伞的,方才将皇上的点心送去天胤宫的时候取了一把。另有三把太监分别拿去了熙宁宫、庆荣宫和储良宫。因着主子们传了点心。剩下一把……破了,还没来得及去内务府领。” 太监跪在地上认真地解释着御膳房里伞的去处,虽然是小雪,可主子们传的点心,自然要好生护好的。 他解释着,还有人将把破伞取了来。我回头看一眼,可真破啊。 夏侯子衿皱起了眉头,要他撑把破伞,他会很没面子吧? 太监又道:“皇上,不如奴才先去内务府领了伞,您再走?” 他哼了一声,道:“不必。” 我心下一惊,见他解开自己的披风,将我搂过去,低咒道:“朕真讨厌你,你怎的如此娇弱!”他边说着,边搂着我往外走去。 我伏在他的胸口,只觉得,好暖。完全不去理会他的报怨。 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身,颤抖地将他抱住。 却是,心乱如麻。 他抱着我,在雪中(2)二更 他的身子微微一怔,脚下步子未停。 稍稍抬眸,看着男子俊逸的脸庞,我忽然又想起自己的脸来。当初进宫的时候,苏暮寒为了不让我锋芒不露,要我掩起自己的容貌。只是现在,我又该如何洗去脸上的药水? 这无疑,给了别人一个打压我的理由。 还有,他呢? 会认为我别有用心么? “想什么?”他忽然开口问。 我一时走了神,听他问出口,才猛地回神,忐忑地道:“臣妾在想,后宫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子,皇上真的会喜欢如此平凡的臣妾么?” 他低头瞧了我一眼,抿着唇道:“谁说朕喜欢你。” 我怔住,随即,缓缓地笑。 我就知道,他说喜欢我的话,不能当真。 回了景泰宫,远远地,便听见李公公尖尖的声音,他大叫着:“啊,皇上!您……您怎么能将披风解下呢!您若是有个好歹,奴才就不必活了!”他急急跑上来,细心地为他拂去发丝上的雪花,还是叫,“皇上,可觉得冷了?奴才给您……” “小李子。”他有些不耐烦了,偷偷瞧我一眼,说道,“朕还没有这般娇弱!” “可是皇上……”李公公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瞪了一眼,忙噤了声,一个字都不敢吐了。 芳涵回头朝晚凉道:“下去让人准备些姜汤来,给皇上和娘娘驱驱寒。” 晚凉细细地应了声,忙转身下去了。 他抖了抖龙袍上的雪花,自顾坐了。我有些诧异,瞧他的样子,似乎并未有要离去的意思。他今晚,不过庆荣宫去么? 作者题外话:洗去药水,还早啦,嘎嘎o(n_n)o… 照顾他(1) 坐了会儿,他又开了口:“小李子,你去庆荣宫告诉荣妃,今夜朕不过去了,让她早点儿休息。” “是,奴才这就去。” 李公公转身出去了,刚巧碰上晚凉进来,两人差点就撞到了一起。晚凉忙侧了身,手上的姜汤才没洒出来。朝晨吓得忙跑上前,小声说着:“没事吧?”语毕,伸手将姜汤接了过来。 让朝晨将东西搁在桌上,便打发了她们下去。 我倒了一碗递给他,他瞧了一眼,似赌气着道:“朕没事,不需要。” 我也不劝他,他不喝,我喝。 他看看我,也不说话。 晚膳的时候,因着皇上在我宫里,席上的菜肴铺了满满的一桌。我吃的不亦乐呼,他却是没怎么动筷子,看上去神色有些恹恹的。 到了晚上,睡在床上,听他叫着:“檀妃……” 我俯过身去,见他皱了眉头道:“朕难受。” 我吓了一跳,莫不是白日里被那场雪吹的病了?忙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黛眉微皱,奇怪,病没有发热啊。 他转了身,软软地道:“朕难受。” “皇上哪里难受?”我扶住他的肩,焦急地问着。继而又想起什么来,忙回头叫,“来人啊,宣太医!快宣太医!” 好端端的,怎么会难受呢?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太医很快赶来了,为他把了脉,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问:“皇上晚膳用了什么?” 照顾他(2)二更 他皱着眉不想说话,我便替他答道:“就吃了一口凤尾鱼翅,少许绣球乾贝,再就是一小口的如意卷了。” 晚膳有什么问题么?貌似他吃的,我也吃了呀。而且他吃的特别少,我倒是觉得奇怪呢。 太医摇摇头,好像我有什么没告诉他似的。 他又问:“晚膳前,皇上可吃了什么不曾?” 晚膳前? 他一问,我立马想起了我做的芝麻球来。心头一颤,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夏侯子衿的身子动了动,目光朝我看来。我讪笑了下,只好老实道:“皇上吃了很多芝麻球。”然后,又补上一句,“用糯米做的,一大盘呢!”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他是吃撑了。不知为何,想起这样,我非但没怕,忍不住想笑。 他听闻我说“一大盘”的时候,脸色变得很奇怪,他大概想喝斥我,奈何没有力气了。 太医点了点头道:“皇上怕是饱滞了,臣让人取些山楂糕来,皇上少许用些。等不那么难受了,起来走走,少喝些水,并无大碍。” “那快去吧。”我朝他道。 太医起身行了礼,背了药箱匆匆下去。 我转身的时候,见他瞪着眼睛瞧着我,我笑着去扶他。吃撑了,躺着不好。做了软垫将他身子垫高,让他靠着。他哼着气,不愿与我说话。 我觉得好笑,吃撑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偏他的样子,像是我欠了他什么一般。 山楂糕拿来了,我喂给他,他却撇过脸,咬着牙道:“朕讨厌酸酸的东西。” 耍孩子脾气 我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耍起孩子脾气来。我干脆自己吃了一块,他嘘声道:“你好端端的吃什么?” 我暗笑着,却一本正经地道:“皇上不喜欢,臣妾倒是喜欢吃。不过皇上若是不吃,怕是整夜都得难受着。”仔细瞧着他,知道这种感觉难受的很,他只是和我怄气。 我又拿了块,打算送往自己的嘴里,他一把抢过去,塞进嘴里,咬牙切齿地道:“等朕好了,再慢慢儿收拾你。”边说边嚼着,眉头皱得很深了,真是很难吃的样子啊。 呵,这话怎么说得像是我硬逼着他吃那么多的芝麻球似的? 我真冤啊。 连着吃了两块,他是抵死不再吃了。 我也不劝他,任由他靠着软垫休息。 我也困了,打了几个哈欠趴在他边上小睡了下。 迷迷糊糊的,听他叫我,还时不时地拿手肘撞着我。 我睁开眼睛,见他瞪着我,吐出几个字:“扶朕起来。” 看起来比方才好多了,和我说话的口气也重了不少。我心下高兴着,面上却拼命掩饰着。起了身将他扶起来,他又和上次一样,几乎整个人挂在我身上。 真沉啊,尤其他现在还吃饱了的。 “皇上,您能不能……” “不能。”他还是如以前一样打断我的话,“你让朕这般难受,你就得负责。” 果然,他全将责任推在我头上了。 可是,为何我不觉得生气呢? 扶着他来回走了几次,又倒了茶水喂他喝。折腾了半夜,他才说感觉好点儿,却又说不想睡。 我扶他过床上坐了,说道:“明早还上朝呢,皇上该早点休息。”其实是我困了,又不能明着说。他才不会怜惜我啊。 想着,又觉得有些心酸。 他看看我,拉我一道靠在软垫上,抱住我,轻声道:“那日你原本想与朕说什么?” 忽然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话,倒叫我愣住了。 他又补充道:“朕和姚淑仪在御花园那次。” 经他一提,我才想起来。他的记性真好啊,那次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竟然还记得。 “想说什么?”他又问着。 我瞧着他,却见他轻阖了双目,方才还说不想睡呢。不自觉地笑笑,才认真地开口:“臣妾的先生患了咳嗽之症,很难医治,臣妾想请皇上恩准让宫里的太医为先生医治。” 没想到他霍地睁开双眼,墨色的眸子微微闪着光,半晌,才出声:“朕不喜欢你那先生。” “皇上……”真小气,就为了上次苏暮寒说我的名字好听那回事么? 看来他的记性好,也不是善事。 当你欠了朕的(1) 可是,为了苏暮寒,我还是该低下头去求他:“皇上只需点下头,并不是难事。” 他却又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朕点了头,会有什么好处?” 我怔住,他怎的真跟孩子一样啊。叫他做事,非得给糖吃。呵,我真想笑,是那种开心的想笑。 “那皇上想要什么好处?” 要钱?放眼整个天朝,有什么不是他的? 权势,亦不会是能让他心动的。 我倒是好奇了。 抱着我的手臂微微用了力,他叹息道:“真没诚意啊。” 我语塞了,都问他想要什么了,还说我没诚意。 他却又道:“罢了,就当你欠着的。日后,记得还给朕。你那先生,叫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应下,心里激动着,他说要我还,我人都是他的,还能还什么呢?便笑着答:“苏暮寒。” “苏暮寒……”他低声念着,却是不再说话。 隔了好久好久,都不曾听他再说什么。我忍不住低声唤他,他不应。撑起身子瞧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早就睡着了。 莞尔一笑,轻声起来,帮他盖好被子,才又在他身边躺好。 他睡着得真快,很乖戾的样子,这个时候,更像个孩子了。 不自觉地伸出手,缓缓抚过他的脸庞,睁着眼睛,仔细地瞧着面前的男子。骤然笑出声来,没来由的。 他的身子微动,薄唇轻启,低声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好轻好轻,我没有听清楚。 可是,我却肯定,他叫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不是我…… 当你欠了朕的(2)二更 手顿时僵住,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哪个嫔妃的闺名。 他忽然抱紧了我,我吓了一跳,却不敢挣扎。就这么直直地瞧着他。这近在咫尺的俊颜,仿佛又离得我异常遥远。 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怎么也,笑不出来。 猛地闭起了眼睛,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而他,抱得我,愈发紧了。 …… 原来一觉睡过去了,还是那么沉。 醒来,他已经不在。 晚凉与朝晨进来伺候我起来,依旧是按照惯例,待我洗漱好之后,她们才进来。我发现,苏暮寒给我的药水已经不多了,我是该,出宫去取一份了。 颓然地笑,如今怎么将自己的真实容颜展现出来,倒成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了。 先生啊,这一点,你可算到了? “娘娘。”芳涵在我耳边叫我,我猛地回神,她轻轻皱眉,开口道,“娘娘可是累了?才起,就走神的厉害。” 我摇摇头,问她:“何事?” 她接过朝晨手中的梳子,细心地为我梳着头发,一边道:“昨日荣妃娘娘去了玉清宫,听说玉清宫的一个宫婢犯了错,被杖责了二十。” 千绯她,终于出手了啊。 我一手拂着理顺的青丝,笑道:“她教训了如意吧?二十大板,还是轻了。”舒贵嫔的茬子怕是一下子不好找,千绯若是想杀鸡给猴看,必然选择如意。 当初风荷的事情,她还没忘。 晚凉取了两只簪子要我选,一边小声道:“如今荣妃正是得意之时,凭她的性子,自然会惹出许多的是非来。” 我指指她手里的金菊抽丝的簪子,笑道:“让她闹去。朝晨,你下去告诉景泰宫所有人,若是舒贵嫔来宫里,就推脱说本宫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宝贝们,实在是忙,现在才有时间上来。这几天,更新也许都会有些不稳定,年前了,希望大家谅解一下下,晚晚在此鞠躬了~~ 窗外的药膏(1) 舒贵嫔曾有意向我示好,那么这一次,她第一个要找的,必然也是我。 宫里的嫔妃,与千绯有过节的,无非是我与她两个。此刻,她不找我,还能找谁? 可惜了,我想明哲保身。 千绯啊,凭她一个,还动不了我。 苏暮寒给我出的,的确是个好主意。我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很快,便到新年了,那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 朝晨有些疑惑,不解地道:“娘娘,此刻若是舒贵嫔前来,和她联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啊。” 芳涵喝斥她:“娘娘自有分寸,何须你来多嘴。” 朝晨吃了一惊,忙点头应声,又匆匆下去了。 晚凉扶我起身,取来衣服帮我换上。见芳涵自袖中取出一盒药膏来,踌躇了下,才开口:“娘娘,这药膏是昨夜祥瑞在您寝宫外的窗台发现的。奴婢已经问过景泰宫的人,貌似,不是任何人放的。昨夜皇上在,奴婢不方面进来打扰。” 我皱眉,瞧着她手上的药膏问:“是什么药膏?” “伤药。”她似想起什么,忙问,“娘娘可有哪里伤着么?” 我知道,她定是想起了还在泫然阁是时候我曾经受过伤的事情。那时候,便是她悄悄将药膏放置于窗台上的。 忽然想起昨天白日里,被夏侯子衿推倒时撞伤的手肘。手不自觉地抚上肘部,不过是当时撞上的时候有些疼,现在早就没有感觉了。况且,这件事,除了夏侯子衿与我,并无第三人知晓啊。 窗外的药膏(2)二更 我隐隐的,觉出不对劲来…… 若要说是夏侯子衿派人偷偷放在窗台上的,那就奇怪了。他只能吩咐李公公去做,可昨日,他没有那样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芳涵的眸中慢慢溢出紧张来。 “会不会……是谁放了忘记了?偏姑姑问起,一时害怕,故而不敢出来认领?”晚凉急急说着。 我朝芳涵瞧了一眼,她的手微微收紧,看来,她与我想的一样。 那药膏,单是瞧着盒子,便知是上乘之货。宫人们,还用不起这般昂贵的东西。若真的如晚凉所说,那么事情便棘手了。最坏的打算,景泰宫里混入了谁的眼线。既然这东西不是我给的,那么自然有别的主子赏赐。 “晚凉。”芳涵吩咐她道,“你下去,让祥和祥瑞一起,查查景泰宫的人,看看可有谁受伤。” 晚凉脸色一变,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芳涵低头瞧着手中的药膏,又开口道:“娘娘,把这盒东西如何处置?” “你先收着吧。” 如果真的有人受伤,也好办了。问题在于,这药膏还是全新的,未开封过。怕只怕,只是寻常的赏赐,并不是因为那人受了伤。 究竟是谁呢? 我正想着,见朝晨进来道:“娘娘,外头成太医求见。” “告诉他,本宫马上过前厅去。” “是。” 朝晨退了下去,芳涵才问:“娘娘哪里不舒服么?” 我笑着摇头,我想,我该是知道成太医来作何。 你倒是识时务 前厅。 见我进去,成太医忙起身道:“檀妃娘娘吉祥!” “成太医免礼吧,请坐。”我坐了,他才跟着坐了。 继而开口道:“皇上吩咐臣替娘娘去宫外走一趟,臣不知娘娘的先生住处,故此前来问问娘娘。” 我点了头,道:“城中长埭巷尽头,有座寺庙,本宫的先生便住在那里。先生姓苏。”顿了下,我又道,“成太医何时出宫?本宫让晚凉与成太医一道前去。” 如今我身为妃子,是不能擅自离宫的。只是我还有东西要拿,只能派晚凉前去。 成太医道:“既如此,娘娘便让晚凉姑娘准备下,臣午时出宫,未时之前需赶回来的。” “好。” 待成太医出去,我忙唤了晚凉进来,和她简单说了出宫的事情。交予她一个装满了水的小瓶子,嘱咐她一定要交给苏暮寒。 如苏暮寒那般聪慧之人,只要见到那装了水的瓶子,定能猜出我要什么。 午后我正在房里小憩,便听得外头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只一会儿的时间,便有安静了下去,我便也没有睁眼,继续睡着。 待我睡醒了,芳涵才告诉我,方才舒贵嫔来过,宫人们都按照我说的话,打发了她走。 芳涵扶我起身,道:“娘娘以为舒贵嫔在您这吃了闭门羹,她还会去哪里?” 我拢了拢衣衫,笑道:“不是还有姚淑仪么?她的位份虽比荣妃低,可她得了太后的欢心,可也是一个不可小觑之人啊。” 芳涵点了头,倒是不再说话。 隔了会儿,见一个宫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下道:“娘娘,荣妃娘娘来了,奴婢还说您身子不适么?” 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惊,千绯? 与芳涵对视一眼,朝那宫婢道:“不必,请她进来。” 她来,是迟早的事,我又何必躲。免得,她真的以为自己踩在了我的头顶上。 芳涵为我取来外套,才扶了我出门,一面又小声道:“娘娘,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些事,您可得忍着点儿。” 知道她是关心我,朝她报以安心的笑。 过了前厅去,才进门,便听见宫婢尖锐着声音道:“这是什么椅子呀,这么硬,可叫我们娘娘怎么坐?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多添些炭,冻着了我们娘娘,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心下冷笑,果然是千绯调教出来的人啊,和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边走边道:“本宫这里的椅子没庆荣宫的软,暖炉的炭也没庆荣宫的多,荣妃若是怕磕着,冻着,就该老老实实地在庆荣宫待着,哪儿都别去。” 那宫婢听见我的声音,到底是吃了一惊,忙回身,讪笑着:“奴婢见过檀妃娘娘。” 千绯起了身,回眸瞧着我,冷着声音道:“几日不见,你愈发伶牙俐齿了。” 我笑:“本宫一向如此。”走上前,自顾自坐了,也不请她坐下。她的脸上拢起一层尴尬,随即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识时务,知道这个时候该离谁远一点。” 她口中的谁,无疑是舒贵嫔。 作者题外话:猜猜那药膏是怎么回事,o(n_n)o… 姐妹情深(1) 我不说话,她更加得意了,话说得眉飞色舞:“也是,本宫如今怀了帝裔,谅你也没这个胆子与本宫作对!好啊,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儿上,也念在本宫与你的情分,本宫会先留着你的荣华富贵。不过本宫要你知道,低贱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有出头机会的!别以为穿上件漂亮的衣服,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你会看见本宫步步荣华,看见本宫得到属于本宫的一切!”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指的什么?后位么? 笑话,她哪里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我桑梓从小到大最不怕的,也就是她了。十六年来都没怕过,我如今会怕她? 起了身,直直地瞧着她,我一字一句开口:“你真以为本宫不与舒贵嫔联手是怕了你?呵,只是本宫以为,凭你一个,根本动不了我!” “你!”她被我气得脸色都变了,疾步上前,厉声道,“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 本能地退了半步,她瞧着我,得意地笑:“怎么样,还是怕本宫吧。” 无知的千绯。她有何惧啊?只是她若在我宫里有个好歹,真正难对付的,是皇上和太后。 正说着,宫婢上来沏茶。 我低咳了一声,道:“不必沏茶了,免得荣妃娘娘吃坏了什么,将罪名推在景泰宫的人头上。” 听闻我如此说,宫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忙慌张地应了声,下去了。 千绯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指着我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再狠心,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我不语,只笑。 姐妹情深(2)二更 她说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啊。 呵。 会不会,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凭什么相信她? 她忍受不了我的沉默,欲冲上来,她身边的宫婢急忙扶住她,小声道:“娘娘,您小心点儿!” 经宫婢这一提醒,她才似幡然醒悟。脸上的怒意却不减,压低了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用狐媚之术迷惑皇上!瞧瞧你那张平凡的脸,怎能入得了皇上的法眼?” 她是真气极了,都不自称“本宫”了。我不自觉地笑,她嫉妒,嫉妒我的平凡,嫉妒这样的我还能留得住夏侯子衿。 我上前走了几步,在她的耳畔笑道:“纵然你长得再美又如何,如今的你不能侍寝,还能指望皇上天天留宿庆荣宫么?别忘了,他是个男人。” “你真不知羞耻!”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这样就叫不知羞耻么?我什么都没做,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看来千绯,真的很好激怒。我想,我该收敛了,免得她腹中的帝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给自己惹祸上身。 她指着我,手指颤抖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别得意,要知道,宫里的女人,可不止你一个!”她猛地转了身,扶了宫婢的手道,“润雨,我们走!” “呀,娘娘您小心,您慢点儿!”润雨紧紧地扶着她,一惊一乍地叫着。 望着她的背影,我缓缓咀嚼着她方才说的话,宫里的女人,不止我一个。看来,我的话给了她警钟了。趁她怀孕,多少人会借机往上爬。她就是再愚笨,我都如此说了,她也该明白了。 她还能指望谁?还能盼着谁? 手微微收紧,嘴角一点一点地笑开。 千绿。 她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她了。 她们不是姐妹情深么?这一次,就让我看看,究竟情深至何处? 作者题外话:嘎嘎,昨天的问题很激烈啊,恩恩不错~~~ 看看千绯那妞要干嘛了?o(n_n)o… 桑梓,桑梓。 望着 妃子不善1第11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望着千绯气极的样子,我缓缓地笑了。 她如今,算是忙了。 要防着宫里的嫔妃们趁虚而入,要积极地留住皇上的心,又要担心肚子里孩子的安危。 我倒是替她担心,她头脑简单,究竟能熬多久? “娘娘。”芳涵上来为我添了茶,侍于一边,低声道,“您拉绿美人出来,是想要她保护荣妃?” 我接过茶杯,低头浅饮了一口,抿唇微笑。 千绿的手段可比千绯高明的多,我并不是瞧不出来。她潜伏着,究竟为何,我还不知道。只是这次,关乎千绯的安危,端看着她会否出手了。 坐了会儿,见朝晨与祥和进来。 祥和跪在我面前,脸色略带着难看,低了头道:“娘娘,奴才已经仔细排查过了,景泰宫里并未有人受伤。” “娘娘,都查过了,一个不漏。”朝晨肯定地说着,继而又抬眸,朝芳涵瞧了眼,才又开口,“除了晚凉,她出宫了。” 晚凉。 芳涵的脸色依旧,没有动容。 我放下手上的茶杯,浅声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是。” “是。” 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与芳涵两人。 隔了半晌,才听芳涵道:“待晚凉回来,奴婢亲自去验伤。” “不必了,姑姑。”我起了身,行至窗台边。 芳涵跟过来,却是不再说话。 抬手,轻推开窗户,清冷的风登时卷了进来,湿漉漉的,有些阴冷。透过窗子,便能瞧见院子里的宫人们,寻常的脸色,瞧不出异样。 微微吸了口气,或许便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那人并未受伤。那盒药膏,不过是随便赏赐的东西。这样的话,事情便棘手了。 如此一来,景泰宫里的人,谁都有可能是。 不知怎的,突然心惊起来。身边之人,是我最不愿去怀疑的。 无论是晚凉,还是朝晨,如果要查她们。那么我最该查的,应是芳涵。 可是 猛地阖了双眼,我不想……不想去怀疑她。 “娘娘。”芳涵轻唤着我,伸手关了窗子,又道,“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 睁开眼睛,看她一如既往的淡然的样子,我浅浅一笑,却是什么都不说,转身回了寝室。 芳涵没有跟着来,我独自一人,傻傻地坐在房中。我突然想起,让晚凉去取药,究竟是对,还是错? 继而,又想起苏暮寒。 想起他的病,可有好点? 记忆中,那纱帐后的身影,仿佛越来越清晰。 他的话,犹记在耳边。 他说,多少人对入宫避之不及,我倒是想得开。 不由得笑。 反正,我在哪里都会很辛苦,宫里,宫外,不外乎一道墙而已。 起了身,行至案几前,用戒尺将宣纸抚平了。提笔,蘸了墨汁,想了想,写下自己的名字。 桑梓。桑梓。 我喜欢听苏暮寒唤我“梓儿”,我渴望夏侯子衿叫我的名字,也许只是,我一直想做着自己。即使入宫,也不愿被淹没在这深宫后院,不愿消失于他的三千粉黛之中。 写了好多好多的纸,时间过的愈发的快了。我才想起出宫的成太医,还有晚凉。 唤了宫婢进来,问了她时辰。 居然已经过了未时了。 我大吃一惊,成太医说过的,未时之前,他定赶回来。 出了什么事情么? 搁下笔,急匆匆地出去,瞧见芳涵暗沉的脸色。看来,她也是起了疑心了。 作者题外话:更新了,一整天都在走亲戚,从起床就出门了,一直到吃了晚饭再回来,放假了也不清闲,呵呵他走了 “祥瑞,你去宫门口瞧瞧。”我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应了声,他忙跑了出去。 很快,又冲回来,笑道:“娘娘,晚凉回来了!” 我有些惊喜,便见晚凉疾步进来,朝我道:“娘娘恕罪,奴婢回的晚了。” 她的脸上微微有着倦意,精神倒是好。 我朝她身后看了看,并未见着成太医,觉得奇怪,便问:“成太医呢?” “哦,成太医才进宫,便被传去了熙宁宫了,好像太后身子不适。”晚凉向我瞧了眼,又道,“奴婢来和娘娘禀告,也是一样的。” 我点了头,回身进了房。 晚凉与芳涵跟进来,我让祥瑞守在门外。 我坐了,晚凉才开口:“娘娘说的那寺庙,奴婢和成太医找了好久呢,原来早就拆了重建了。如今,可不再是小寺庙了呢!” 她的话,说的我一愣。 重建了? “奴婢问了好些人,才知道。现在也不在娘娘您说的长埭巷尽头了。” “不在了?”我终于忍不住脱口道,“搬去了哪里?” 我实则想问,那,苏暮寒呢? 晚凉见我焦急,忙道:“搬去了十里坡后了。只是……”她微微有一丝犹豫,半晌,才道,“只是奴婢与成大人并未见着娘娘的先生。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在了? 我霍地起了身,直直地瞧着她。 这……怎么可能? 晚凉点头,开口道:“听主持说,先生三个月之前便已经离开。” “他去了哪里?”我脱口问着,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主持说,他家道中落才会借住在寺庙里。如今他一个人,又病着,为何要离开?我答应过他的,会找了太医为他医治,可他,还是走了…… 心弦微动,那里,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是不舍。 我与他,真是缘薄。 今后,天下之大,我困在后宫之中,与他,便真的再无相见的机会。 我与他相处,不过短短三载,而我,已经将他当作我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只是啊…… “娘娘。”晚凉呈上一个精致的盒子,开口道,“这个,是主持给奴婢的。他说,先生离开之时交由他保管的。先生交待,若有朝一日您回去找他,就将这个盒子转交给您。” 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盒子上面,工匠的手笔非常精美。一笔一划,都仿佛要将那雕刻出来的东西注入灵魂。我忽然觉得心头一暖,那是……梓树。 我曾经见过的,在苏暮寒房里,在他的书桌上,那来不及收起的宣纸上。 我曾问那可是送与我的,可是他,矢口否认了。 迟疑了下,终于伸出手,接住那漂亮的盒子。里面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的声音。我已经,知道盒中是何物了。 先生,他没有忘了我。 吩咐了他们都出去,独自一人,留在放中。 坐在窗台前,手指拨动盒盖,小心地打开。 纯白色的瓷瓶完好地摆在盒子内,它的边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张纸。伸手取出来,尚未打开,却已经闻到那抹淡淡的药香。那是,苏暮寒身上的味道。 他熟悉的字,跃然于纸上。 作者题外话:新年快乐~~~ 谁在我的窗外 他还是亲切地唤我“梓儿”。 他说:其实那幅画,是想要送与你的。如今,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梓儿,我该走了,你的药水,每隔三个月,我会托人将新的药水存放在寺里。 寥寥数语,却让我瞧了无数遍。 他真的走了,我的事,又为我考虑得那样周到。 只是,我忽然觉得焦躁不安起来。 只因他的那句“我该走了”,他为何不说,我走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令我惶惶不安。 慌忙起了身,取出火折子,将油灯点燃,毫不迟疑地将手上的信件烧毁。宫里,最是是非之地。这样的信件被人瞧见了,我的麻烦一定不小。 回身,将那瓷瓶紧紧地握在手心。 …… 夜晚,好安静啊。 可是,我失眠了。 盒子里的瓷瓶已经取了出来,另存它处。那雕刻了梓树的盒子,安放在床边。睁着眼,一直瞧着,仿佛又瞧见那层纱帐,那纱帐后面的身影…… “先生……” 默然地念着。 仿佛,竟真的瞧见有个身影,印上窗台。 暗吃了一惊,飞快地坐起身,伸手抓过面前的盒子。可,那身影,依旧在。 我不禁柔柔眼睛,随即咬了唇,原来,不是错觉。 谁,在外头? 不知为何,我居然,不想叫喊。 蹑手蹑脚地跳下床,小心将盒子放下,起身朝窗口走去。 那身影,没有动。 直直地站着。 在看什么?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自己小小吃了一惊。手,轻声地攀上窗户,正打算一把推开。窗台之人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身形一闪,那影子便消失在我的眼前。 指尖一颤,用力推开窗户。 外头,是漆黑的夜,没有人。 幻觉么?终究,是幻觉…… 呵,自嘲地笑。我是怎么了? 伸手,想关上窗户,却是浑身一震。 只因我瞧见了,那放于窗台的——药膏! 那一刹那,我甚至还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伸手触及那装了药膏的盒子,我才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猛地转身推开房门,冲出去。 方才……的确有人! 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膏,和昨晚窗台上发现的一模一样的药膏! 心里,一面欢喜,一面忐忑。 如此说来,不是景泰宫的人出了j细。 只是,究竟是谁? “啊。”宫婢轻轻叫了声,齐齐跑上来跪在我面前,磕头道,“娘娘,奴婢该死,居然睡着了!” 守夜的宫婢,不是一人,不可能一起睡着。 定是那神秘人作的祟。 “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饶过奴婢们这次!”宫婢颤抖着双肩,磕头求饶。 祥和祥瑞听见动静赶了来,瞧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婢,祥和忙道:“娘娘,发生了何事?这么晚了,您……您如何出来了?” 漂亮的桑梓 发生了何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 芳涵听见了动静,也急急赶来。晚凉与朝晨瞧见我只穿了单衣出来,急忙去取了外衣紧紧地为我裹上。芳涵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药膏上,脸色一变,沉了声道:“祥和、祥瑞,马上查探是否有人进了景泰宫!” 祥和与祥瑞觉出了事情的重要性,忙应了声,转身离去。 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药膏,朝芳涵淡淡一笑。 那人,早就出了景泰宫了。 如此好的身手啊,怎会让我们瞧见? 两个宫婢扶我回房,朝晨细声道:“娘娘可还觉得冷?奴婢去熬些姜汤来,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说着,她转身要走。 我叫住她:“不必了,本宫没事,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本宫和姑姑说会儿话。” 她与晚凉对视一眼,点了头,退了下去。 待她们都出去,芳涵才上前,取出了昨日我要她保管的那盒药膏。对比一下,果然是,一模一样。 我笑着看她:“姑姑,不是景泰宫的人。” 不知为何,想必起那个神秘之人,我更高兴于这个。 芳涵似是微微一怔,她的眸中依旧平静,低声问:“娘娘,是谁?” 我摇头:“不曾瞧见,他的速度好快啊。不过姑姑,那该不是想对我不利之人,是么?” 芳涵却是缄默了,低下头沉思着。 半晌,她才又将我手上的药膏接过去,浅声道:“娘娘还是小心为妙,药膏还是奴婢代为保管。时候不早了,娘娘早点歇息。” 我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芳涵伺候我上了床,才转身离去。她的手,将要推门的时候,我却忽然叫她:“姑姑。” 她回眸,我踌躇了下,还是问:“姑姑你说,皇上会喜欢如此平凡的我么?”手抚上脸颊,我笑着瞧着她。 她望着,略微迟疑了下,脸上染起淡淡的笑,浅声道:“娘娘,您一点都不平凡。” 我却,猛地怔住。 她又笑着,开口:“奴婢退下了,娘娘早点睡吧。”她跨步出去,伸手将门缓缓带上。 她的身影,在门缝里,显得越来越小。她的笑,却仿佛愈发地浓郁起来。 我忽然间,有些恍惚起来。 为何我总觉得仿佛她,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手伸入枕头底下,那里放着苏暮寒给我的药水。 我一咬牙,翻身下了床,倒出了桌上的茶水,将脸上的药水完完全全地洗掉。而后,坐到梳妆台前。 未擦干的水珠顺着鼻尖儿流下来,晶莹的珠子,缓缓滚落下来。 弹指可破的肌肤仿佛如莲出水般剔透,隐隐中,透着绯色。眉若远黛,朦胧中显出婉约绰绰。明眸中,慢慢溢出欢欣。 我痴痴地,笑了。 如果,可以不用这个样子去留住他,我定,毫不迟疑。 没有再将药水涂上,我希望,今晚,是漂亮的桑梓。如果,他喜欢平凡的我,那么,让我告别这样美丽的桑梓…… 睡着了,很安心的感觉。 恍惚中,好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龙涎香的味道越来越浓…… 作者题外话:o(n_n)o… 别动,朕好累 清早,便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依照惯例,宫婢会将洗漱的东西搁在桌上,然后退出去,等我洗漱完,才会有人进来服侍我。 可是,我分明,听见宫婢“嗬”的一声。 很轻很轻,可我还是听见了。 宫婢退了出去,我才睁开双眼。想要转身的时候,我一下子,怔住了! 谁,抱着我?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一蛰,昨夜的感觉,不是错觉! 夏侯子衿,他,何时来的? 我吓得不轻,我的脸,还未涂上药水啊。 若是他瞧见怀中的女子,不再是当初瞧见的样子,会怎样? 心跳忽然变得飞快,仿佛就要蹦出来。 身后的男子微微哼了声,抱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紧。他在我耳边呵着气,低声说着:“别动,朕好累。” 我都紧张得快无法呼吸了,他要我别动,我哪里敢动啊! 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隔了会儿,听见他的呼吸声又均匀了下去。看来他真的很累啊,又睡着了。 只是,现在什么时辰了,他今日,不必早朝么? 他怎么,总喜欢半夜三更地跑来找我? 又和那时在泫然阁时一样,不是摆驾前来。否则,方才的宫婢也不会发出如何惊讶的声音了。 可我,再也睡不着。我单是想着,等他醒来,我该如何。 好奇怪啊,居然没有公公来唤他去早朝。 莫不是他突然跑来,他们找不到他? 想到此,我居然忍不住笑出来。他是个不按常理做事之人,这样的事,真像他能做的。 要真是这样误了早朝,怕日后红颜祸水的称号会严严实实地扣在我的头上了。 我想着让他快些出去,却又不敢去叫醒他。只能忐忑地等着,一动都不敢动。 差不多过了辰时,才听他幽幽地唤我:“檀妃。” “嗯。”我低低应着。 他钻过来,头埋在我的颈项,贪婪地吸着我身上的味道,笑道:“朕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真困啊,你这宫里最近了,走着走着,便来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很自然地解释着。 我忙道:“那皇上今天不早朝么?” “嗯。”他应着,“昨夜商议了一些事,朕来,都过了酉时了。”他说着,又往我身上钻了钻。 我微微有些吃惊,未曾想他昨夜居然这么晚才睡。 他又道:“今日不早朝了。昨夜朕不想弄醒你,都没惊动你宫里的人。没点灯,害朕在桌脚狠狠地撞了。”他的话软软的,温热的气喷洒在我的颈项。 而我,终于放下心来,他既不点灯,便不可能瞧见我的样子。 作者题外话:今天真的不好意思宝贝们,晚晚回来的晚了。好冷了,打字手一直抖一直抖…真的很对不起大家,如果晚晚有时间,一定上来和大家说声的,因为以为晚上6点多能回家的,结果…… 还有一件事,明天晚晚要跟宝贝们请个假。明天是晚晚生日,又是年假的最后一天,晚晚约了朋友出去玩一天,明天可能无法更新,后天上班了,更新时间会和以前一样,在早上9点——11点的样子。 谢谢支持晚晚的宝贝们,晚晚爱你们o(n_n)o… 不如一起进来 我庆幸地想着,他听我没说话,有些生气地道:“朕都说被狠狠地撞了,怎的你一点都不心疼啊?” 他又来了,跟个孩子一样的撒娇。 我有些高兴,却只能道:“那宣个太医来瞧瞧。” 其实他想说什么,我早就清楚了。可我能转过去么?我能去给他探伤么? 果然,听闻我这么说,他仿佛是一下子泄了气,圈着我的手渐渐放松。他转了身叫:“来人啊!” 马上有宫婢进来,低了头道:“皇上有何吩咐?” 他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给朕将这桌子拖出去,劈了送去御膳房!” 宫婢大概怔住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真没想到,他会拿桌子出气。 “还不去!”他提高了声音,吓得宫婢忙颤抖地应了声,出去招呼了祥和与祥瑞进来,七手八脚地将桌子抬出去。 我钻进被窝里,碰碰他的身子,笑道:“皇上身上还疼么?” 他狠狠地开口:“疼。” “那还要宣太医么?” “不宣!”他接着道,“把你的头伸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朕就不生气了。” 我忙将被角拉拉紧,我才不出去。便问他:“皇上生气什么?” 他一时语塞,大手伸过来扯我的被子。 我大吃一惊,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地拉住,一边叫:“皇上都将罪魁祸首拉出去五马分尸了,何苦还来找臣妾的麻烦?” 他的手迟疑了下,然后道:“那你躲进去作何?” “臣妾……那,方才不是有宫人进来么?哪有主子没起,宫人进来抬桌子的?臣妾自然要躲进去。” 他许是听了有理,却又蛮狠地道:“那现在无人,你给朕出来。” 我才不出去! 依旧拉紧了被角,我竟脱口道:“不如皇上一起进来。” 反正里面乌漆抹黑什么都瞧不见,我倒是不怕他进来。 他还真的钻了进来。 一把抱住我,邪邪地笑。 “檀妃,你小小年纪,居然也这么大胆!” 我愣了,不知他的话是何意。 “你嫉妒么?”他没来由地问着,凑上来,离得我好近。他轻笑着,“朕还未曾,翻过你的牌子。” 心头猛地一颤,我终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他以为,我将他引进来,是为了……为了…… 脸颊腾起发起烫来,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 他扣住我的纤腰,呼吸有些沉重,低下头来,吻住我的唇瓣。 我只觉得紧张得快无法呼吸,本能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他低哼一声,却是吻得更深了。我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的敏gan处。他身上,渐渐地烫起来…… 荣妃娘娘出事 我紧紧地抓着他,身子忽而变得僵直。 他轻柔地吻着我,菱唇,眼睛,鼻子,脸颊……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大手攀上来,轻抚着我的身子。我不自觉地轻声叫出来,又娇羞地咬紧了樱唇。我忽然想起那日,靠近千绯的耳畔,我得意地说着,要她别忘记,皇上他,是个男人。 男人…… 颤抖地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 他轻笑着,急急地喘着气,开口说着:“朕原本不想这么早……” “皇上!”外头传来焦急的声音,“皇上不好了,皇上!” 仔细听着,像是李公公的声音。 那李公公,总是,一惊一乍的,真讨厌。 夏侯子衿顿了下,探出半个脑袋,怒道:“何事?” 我悄悄看了一眼,李公公的身影映在门窗上,他忙道:“庆荣宫那边传话来说荣妃娘娘突然说肚子疼,已经宣了太医过去,太后已经赶去了。陈公公让奴才来跟您禀报呢!” 我忽然觉得,气氛一冷。 果然,他只略微迟疑了下,便翻身下了床。李公公听见里面有动静,忙推门进来服侍他起身。 我咬着牙躲进被窝里。 他没有在意我的举动,匆匆穿了衣服便随着李公公出去。 喉咙堵堵的,眼睛有些酸,我觉得,真委屈。 伸出头来,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心头难过。 他真像一阵风啊,吹过了,就无痕。 …… 晚凉与朝晨进来的时候,我早就一脸平静地坐在床沿。芳涵进来,朝我道:“娘娘,奴婢已经派人过庆荣宫去打探了。” 我朝门外瞧去,冷了声道:“还是本宫,亲自过去。” 突然说肚子疼啊,究竟是她故意玩的把戏,还是这宫里眼红她的人,开始行动了? 庆荣宫真热闹啊,所有人都来了。 交头接耳地说着,面上都虔诚地祈祷着千绯腹中的帝裔平安。只是,又有几个真心啊?我见千绿急得眼睛都红了,双手使劲地绞着帕子。 我终于又看见舒贵嫔,我与她,可算甚久不见了。她扶着太后,太后急得脸色都变了。 姚淑仪笑着朝我走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多少人看着好戏呢。您高兴么?” 我抬眸瞧她,她的眸中一片波澜不惊,我着实看不出,是不是她动的手脚。我亦笑,开口:“本宫的心情,与姚淑仪一样。” 她微微一怔,凤目笑得更深了。 我的目光,落在夏侯子衿的身上。他并未看过来,专注地看着屏风那头。 只听舒贵嫔小声道:“太后别担心,荣妃娘娘腹中的帝裔一定没事的。” 太后虽是点着头,脸上却依旧不改焦急的神色。 我仔细看着舒贵嫔,她微微扬起的嘴角昭示着她与我们,同样的高兴。 而恰在此刻,夏侯子衿突然回身,他犀利的目光朝下面看来。 我只觉得倏然一惊,他也是怀疑么…… 摸不透的千绯 太医终于出来了。 太后急忙拂开了舒贵嫔的手,疾步上前,开口问:“如何?” 太医擦了把汗,才谨慎地答话:“皇上,太后,荣妃娘娘只是……只是身子比较虚弱,昨夜又未曾睡好,所以才会突然出现不适。臣给娘娘开几副安胎药,让宫婢煎了给娘娘服下。这几日,好好休养,并无大碍。” “哦,那快去。”太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夏侯子衿已经绕过屏障,入了内。柔声道:“怎的会睡不安稳呢?” 而我,只觉得徒然一惊。 那日,我说过千绯她留不住皇上的话,我原以为,她会将千绿推出来。却不曾想,她竟然使这样的把戏!什么昨夜睡不好,什么突然身子不适,全是骗人的! 悄然扫了千绿一眼,心下冷笑,原来,嘴上的亲姐妹,她也信不过呢! 即便不方便侍寝,她都要,牢牢地,将他拉在身边。 太后上前,坐在床沿,轻声道:“荣妃可是有什么心事?你现在可不必往日了,晚上睡不好,可怎么好啊!” 千绯似微微吃了一惊,忙道:“不,臣妾并无心事,劳太后挂心了。” “可是因为朕不在身边,所以才睡不安稳?”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开口,“那朕晚上,来陪你。” 边上的姚淑仪微微哼了一声,撇过脸来。 我冷笑着,真好啊,千绯她,等的不就是这句话么? 她真想凭借腹中的帝裔,冠宠后宫啊。 舒贵嫔不慎与我对视一眼,微微敛起眸中闪过的那丝戾气。 我侧了身,并不在意。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个,不都这样么? 得宠者,遭妒。 失宠者,被弃。 她们,无不想使出浑身解数,趋意承欢。 我略感失望,才要出去,忽然听千绯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怎还会不知好歹让您来陪着臣妾?前些日子,是臣妾不注意,今后不会了。今日之事,惊动了皇上和太后,臣妾委实过意不去。”她说着,低下头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方才的话,哪里像是千绯能说出来的话? 夏侯子衿主动开口来陪她,她却不要?她唱这一出戏,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么? 姚淑仪与舒贵嫔的脸上,也渐渐露出惊讶来。 太后忙安慰她:“荣妃这是哪里的话,哀家现在只盼着你腹中的皇孙能平平安安地出生。” 夏侯子衿也怜惜地开口:“绯儿说的什么,怎么是不知好歹啊。” “皇上……”她抬起头来,脸色尤其苍白,她往他胸口靠了靠,小声道,“臣妾知道皇上疼爱臣妾,臣妾会听太医的话,好好安胎。皇上忙于政事,不必每日来臣妾宫里的。”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的话,不像是欲擒故纵。我真不明白了,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见润雨端了药碗进来。太后便打发了我们都出去,说是要千绯静养着。 众人纷纷离场。 这一场戏,似乎并不怎么如大家的意。 “娘娘。”姚淑仪叫住了我。 我回眸,她笑着走来:“您瞧,荣妃这一闹腾,皇上又不能过景泰宫去了。” 作者题外话:最近留言区很抽风,晚晚回复了很多次都上不去,郁闷死了,55555,大家的留言我都看了,留不上,我也急死了,不是我不互动…… 与我们一起 我心下微动,她的消息来的真快,知道方才夏侯子衿是从我宫里出来的。我不动声色地瞧着她,轻笑着:“皇上的去留,又岂是我们能决定的。” 我相信,聪明如他,定是了然于一切。 他愿意留下,只是因为挂心千绯腹中的帝裔。 想着,终是嫉妒了。 姚淑仪淡淡笑着,却是扯开了话题,道:“前几日,晴妹妹带了些碧螺春来我宫里,味道真好呢。”她顿了下,解释道,“就是舒贵嫔。娘娘若是不嫌弃,便去嫔妾宫里坐坐。” 我才知,原来舒贵嫔的闺名叫舒晴。 猛然,又想起那夜夏侯子衿口中的名字,我忽然,很想知道,能让他在梦里都念叨的,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娘娘?”见我不说话,她皱眉轻唤我。 我才回过神来。 她是要告诉我,舒贵嫔找了她,她们现在站于一线了。而她现在,想拉拢我过去。 在她的诧异里,我摇头笑道:“不必了,本宫不是很喜欢碧螺春。” 抬步从她面前走过,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娘难道不怕她立于您的上头么?” 我冷笑着,难道我就不必防着你与舒贵嫔么? 相比之下,千绯更好控制一些。 她终于不再上前。 我又走了一段路,瞧见千绿站在不远处,我本不想与她撞面,却见她主动朝我走来。行了礼道:“嫔妾见过娘娘。” 瞥了她一眼,我就是,不想与她说话。 没有停下步子,与她擦肩而过。 她忽然开口:“娘娘拒绝姚淑仪的邀请,可见您还是在乎姐妹之情的,不是么?那么娘娘为何不愿,与我们一起?” 与她们一起?亏她说的出来。 我不吭声,她又追上来:“娘娘,我们三姐妹若是能齐心协力,后宫之中,便也不必怕她们了。娘娘您怎就……” “你想要我保住她腹中的帝裔?”我冷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她算计得真好,明着拉拢我。实则,还不是为了千绯? 真是姐妹情深啊! 知道如今在后宫之中,能保得了千绯的,只有我。 可我,怎会答应? 我怎会,亲手去保千绯的孩子! “娘娘。”她诧异地看着我,半晌,才动了薄唇,“她是我们的亲姐姐。” “是你的亲姐姐。”我冷眼看着她。 她眸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一句话,都吐不出。 将目光收回,我径直朝前走去,轻笑道:“觉得自己没用么?那就来争啊。” 她若是也能一朝得势,不是照样,可以保护千绯么?何苦,要来求我。 走出了几步,才又听她道:“难道娘娘您也……也不希望孩子生下来么?” 怔了下,我未回头,只淡声道:“不希望。” 空空的 我不知道我说“不希望”的时候千绿会是怎样的神色,我只觉得心里空空的,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姐妹啊,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我也,要不起。 走到庆荣宫门口,晚凉与朝晨迎上来。朝晨低声问:“娘娘,如何?” 我由着她们扶着,笑道:“虚惊一场罢了。” 晚凉走在我的右侧,浅笑道:“那得让多少人失望了。” 我也笑着,是呀,多少人失望着呢。 我呢? 在心里问着,却仿佛,并未有多少的失望。真是奇怪呀。 远远地,瞧见太后的鸾轿在前面,不知怎的,我竟又想起裕太妃来。 这边,整日热闹得很。 而永寿宫里,却终年冰冷,犹如冷宫。 不自觉地问:“近日,永寿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不曾?” 朝晨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为何还问这个?” 晚凉瞧了我一眼,也是目露疑惑。 她们都紧张了。我却是笑了,其实,根本没什么。只是太后厌恶着裕太妃,可她终究是夏侯子衿的生母。他对她,怨了,恨了,却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他不想管她,却又,不得不管。 他只是,没有那个台阶去下。 于是那次,我宣了太医去永寿宫,正好顺了他的意。可是,他却偏偏要装得很生气的样子,还特意,来警告我。 是了,他就是那样的人。 骄傲,倔强,带着孩子气。 兀自笑出声来。 “娘娘?”朝晨轻皱了眉头不解地瞧着我。 “没什么,我们回去。”我摇着头,朝前走去。 两个宫婢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再问我。 回了景泰宫,瞧见厅内多了许多东西。一旁整理的祥和忙解释道:“娘娘,这些都是内务使送来了,再过三日就是除夕了,这些都是按照分例给各宫主子的。” “是呀,娘娘,您瞧,这些锦缎可漂亮了!”祥瑞抱着怀里的两匹锦缎,笑着说。 他们不提,我倒还真的忘了。 好快啊,就要过年了。 芳涵从内室出来,笑着打发他们:“别废话了,快些将东西拿下去。”她说着,走上前来,扶了我道,“一会儿娘娘挑个好看的颜色,让宫人们裁成衣裳,除夕夜,可是要穿的。” 她的话,提醒了我。 平日里,没有机会见着皇帝的妃嫔,都能在除夕夜,一睹龙颜。得宠的,不得宠的,谁不想在那一夜,将自己最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引得皇帝的倾心? 作者题外话:小裴,啊啊啊,我的rp一定被你吃掉了,我回复了三次,一次都显示不出来t t… 除夕夜(1) 自千绯说身子不适那日起,夏侯子衿便没来过景泰宫。不过令我惊讶的是,千绯竟真的没留他在庆荣宫里。祥和打探回来说,这几日,他都在御书房待到很晚。而后,独自回天胤宫就寝。 我不知,这都年底了,还会有什么事情如此棘手。只是好奇怪,每每想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像是紧张,好像是很不好的事情。 强迫自己笑着,他是天朝的皇帝,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景泰宫外头的窗台上,终于不再多药膏了。那晚差点被我瞧见的人,也再不来我的宫里。这件事,仿佛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便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那两盒药膏,芳涵还一直收着。 终于,到了除夕。 宫婢们细心地为我打扮,晚凉将我新做的宫装拿了来。 蓟色做底,领口和衣襟上滚上薄薄的一层纯白兔毛,彩色丝线绣出的姬百合美艳非凡。周围用银丝线滚边,远远望去,竟仿佛欲滴下水来。 我忍不住赞叹,好手工! 晚凉服侍我穿上,将我拉至梳妆台前,笑道:“今日奴婢啊,一定将娘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笑笑,今日谁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啊。 隔了一会儿,见朝晨进来,一脸不悦的样子。我问她:“今日可是好日子,你怎的愁眉不展的?” 她这才开口:“娘娘,往年除夕盛宴都是在御花园的,今年却说要搬去太后的熙宁宫里。据说,是为了……为了照顾荣妃。”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瞧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太后要照顾千绯,我自然理解,她盼孙心切。 晚凉见我为生气,也放下心来,笑道:“这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一会儿出去,可再不许说了!” “可是……” 朝晨还想说,我打断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这样我都承受不了,那么这场仗还未打,我便已经输了。 宫里是真的热闹起来了,到处张灯结彩。冬日里苍白的颜色,也早已在这欢腾的海洋里,染起了喜庆的色彩。 熙宁宫里,更是热闹非凡。 嫔妃们的身影随处可见,各个美若天仙啊。 我倒是不嫉妒,淡笑着走上前。 “檀妃娘娘。” “檀妃娘娘……” 各个识趣地向我行礼。 姚淑仪与舒贵嫔坐在一处小声聊着天,看起来,她们的关系,还真是不错。千绿站在一旁的角落里,见我进去,面无表情地与我见了礼,再不多说一句。 我想,她必然是仇恨我的。 千绯现在是金贵了,等了许久,才见她与太后、皇上一道进来。 众人跪下行礼。 夏侯子衿心情甚好,笑着要大家平身。 他扶千绯过上面坐了,太后紧挨着他的左边。我迟疑了下,终是上前,在太后下手入座。姚淑仪坐在千绯下面,而舒贵嫔,似乎是踌躇了许久,才过来我的边上坐了。 千绿不过是从六品的美人,位子已经离得我们很远了。 我听见夏侯子衿低低说着:“绯儿若是累了就说,朕派人送你回去。” 回眸,见千绯微笑着摇头:“多些皇上关心,臣妾没事的。”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真让人生厌。 作者题外话:关于上架的问题,以后请大家不必讨论了,晚晚是签约写手,本文极有可能,所以请慎入!以后晚晚也不会再回复有关上架之类的问题,如果不想看,晚晚不勉强。毕竟一来一去,大家都是自愿的o(n_n)o… 除夕夜(2) 因为是家宴,席上之人也少了几分拘束。 夏侯子衿真是高兴了,饮了不少酒。 室内安置了多个暖炉,单是静静地坐着,也不觉的冷。我细瞧着他,他的脸潮红红的,殊不知是酒精的蛊惑,还是暖意的充斥。 太后笑道:“今年哀家开心啊,终于有人为皇上孕育子嗣了。你们啊,一个个都要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太后的话,说得下面的嫔妃们一个个红了脸。姚淑仪轻笑着掩面开口:“太后,您这是取笑我们。”她的目光,悄然朝他瞧去。 听他笑道:“纯儿难道不愿?” “皇上!”她娇羞地低下头去,徒然显出小女儿家的姿态来。 千绯的脸上有些不高兴,倒是没有出声。 我总觉得,今日的她,有些奇怪。 我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假装。夏侯子衿不时转过脸去,关切地问。她却总是推脱,说?br /> 妃子不善1第12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说不累。 晚宴吃得差不多,太后才又笑道:“还是依照惯例,大家热闹热闹,让哀家也开心开心。姚淑仪。”她忽然看像对面的女子。 姚淑仪才抬眸,她的脸上,那绯色一片尚未褪去。她低咳一声,开口道:“往年都是臣妾准备着,可今年都有檀妃娘娘在,臣妾再出来主持,怕是不妥了。” 我有些微怔,除夕夜的事情,我从未接手过,究竟要我怎么主持呀? 幸好,堂上之人开了口:“檀妃虽然位份高,经验却不如纯儿你啊,依朕看,还是你来吧。” 我朝他看去,他却对我淡淡一笑。 姚淑仪倒是没有显出不悦来,依旧是笑着:“皇上和太后可都是为难臣妾了。年年要别出新意,臣妾可也别那么大的本事呢。今年不如这样,谁有孝心想让太后开心的,自己上来,如何?也算,我们献丑了。” 这样的女子,果然是聪明的。如此一来,既不拂了太后的意,又顾全了我的面子。她就算再不喜欢我,我终究位份比她高,她倒是识趣得很。 太后才吃了一小口的核桃酥,听闻她如此说,便笑道:“那你是想告诉哀家,你早就准备好了惊喜等着哀家?” 她却已经起了身,抿唇一笑:“臣妾就先献丑了。”她说着,微微一击掌,便见两个太监抬着一块屏风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处。 屏风是黄|色的,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夏侯子衿眯起了双眼,饶有兴致地看着。 姚淑仪缓步上前,一个宫婢恭敬地呈上了一把剑。她单手接过,素手一拨,将剑鞘褪下,莲步轻移,身子轻盈地飞起来。 空气里,混合着剑刃清脆的声音,加之她曼妙的身姿,说不出的美。 我忽然,才又警觉起来。 姚淑仪出身将门世家,她的父兄,皆是沙场上无往不胜的大将。而姚家,自然手握兵权。 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除夕夜(3) 所以,她位居后宫最高位份的妃嫔三年,却依然只是淑仪。怕是夏侯子衿觊觎姚家的势力,才要压着她。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千绯,她是大学士的人,太后趁她有孕将她推上荣妃一位,原来,也是有原因的。 手不自觉地握紧,难怪夏侯子衿封我为妃太后没有出面干涉,那都只是因为,我背后,没有靠山。我只要不窥伺着后位,谁都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微微出了神,只听得众人轻喝一声,面前女子飘然的影一晃而动。我定睛望去,见她的剑尖飞快地划过门口的屏风。 那道长长的口子一拉到底,她却没有迟疑,手上的动作继而变得飞快,飞起的黄|色绸带迷乱了人的眼。她的嘴角衔笑,纤腰一转,几个回旋,脚尖落至地面。 一刹那,万籁俱寂,只剩那剑端的明艳流苏,还在一晃一晃地动着。 她的身后,一副巨大的“黄金满地图”横空出世。 用了裁剪的手法,以舞剑为牵引,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 “好!”夏侯子衿不禁击掌叫好,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大抵,都是惊叹的。 姚淑仪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长剑交予一旁的宫婢,才回眸笑道:“今年可是下了好久的雪啊,瑞雪兆祥年,麦秀两岐,年丰时稔。来年定是个丰收之年。臣妾以这一幅‘黄金满地’,送给皇上和太后,天朝来年,必定五谷丰登,福幸天下,惠及百姓!” 令人惊叹的手笔,让人欣喜的言语。没有人, 能比姚淑仪更能得太后的欢心了。 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地从皇嗣的话题上挑开,姚淑仪,真真厉害。我之前,还真是小觑了她。 果然,太后笑得都合不拢嘴了,招着手道:“来,过哀家这边来。皇上,所以说啊,哀家就喜欢她!” 姚淑仪笑着上前,宫人忙又在太后边上添了座。 众嫔妃忙七嘴八舌地奉承起来。 太后又道:“没想到姚淑仪养在深闺,也能对天下之事如此上心。还能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牢记于心。哀家看,当赏!” 夏侯子衿点头笑道:“纯儿今日可也叫朕打开了眼界,赏,自然赏!五谷丰登,说得好!”他低头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这玉佩可是朕前年生辰之时母后送与朕的礼物,朕今日便赐给你。” 姚淑仪受宠若惊,忙起身谢恩。却听他又道:“可朕觉得,还不够。” 我吃惊地望着他,他正色开口:“从今日起,纯儿便是朕的昭仪了。” 昭仪…… 他给了她九嫔之首,与妃,只有一步之遥了。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女子欣喜地跪下,她的脸上,一派喜庆。 作者题外话:皇帝的女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哦,嘎嘎… 深藏不露 往后,便没有姚淑仪了,该称呼她,昭仪。 千绯的脸上明显的怒意,那是自然的,如今的她,论风头,怎么也抢不过别人了。她不能做的很多事情,别人可以。 席下之人,皆露出踌躇之意。的确,姚昭仪的开场,太高调了。 下面的,是谁都想上,却又是谁都不敢上去。 而千绯忽然朝我看来,笑道:“不知今日檀妃准备了什么呢?皇上。”她拉住他的手,软软地道,“您也期待她的表现么?”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讽刺。 是了,她还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的粗使丫头。我冷冷的笑,那么今日,我会让她大吃一惊吧?她期待着看我出丑,我倒是更期待着看她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夏侯子衿朝我看来,连目光都是笑着的:“檀妃以为呢?” 从容地起了身,低了头道:“臣妾未曾准备什么,不过……” “既然如此,皇上,便先由臣妾出个对子,让檀妃来对好了。”我的话未完,千绯便抢先接了过去。 出对子啊,亏她想的出来。 她以为我只字不识,想来对子,定也是我不能对上的。 语毕,她也起了身,朝一旁的太监道:“去,给本宫准备文房四宝。” 她还要写下来,来炫耀她和我的字差距都多大么?还是她以为,我根本不知道她的上联写的是什么呢? 我只冷冷地看着。 文房四宝准备好了,她纤手握住笔,略微沉思了片刻,落笔写下:北雁南飞北国佳人回望北国。 放下笔,她得意地起身,回眸瞧着我。 她的字虽秀气,却不够有力。 众人的眸中都露出敬佩的神色来,甚至有人窃窃私语地说着:“三个北字啊,可不是那么容易对的工整的。” “也是,还有那上联中的意境……” “那是一种期待和等待。”千绯轻轻吐字。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似乎瞧见夏侯子衿一种突然的恍惚之情。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放在桌上的手,骤然一颤。却只是极短极短的一瞬间,他又换上了一贯的笑靥,目光朝我瞧来。 千绯还主动将狼毫递给我,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将目光收回,我握住笔,娴熟地用戒尺将宣纸压平。大笔一挥,下联一气呵成:秋去冬来秋水伊人望穿秋水。 千绯“呀”了一声,惊恐地看着我:“你怎么……”她后面的话马上咽了声。 我瞧见,坐在很远处的千绿也骤然起了身,她的脸上,同样的不可置信。 我的字,延承了苏暮寒的笔锋。 隽秀中带着刚毅,霸道中隐藏温柔。 姚昭仪惊叹道:“娘娘的才情叫我们折服啊,嫔妾还想了几个,却都对不工整。没想到,您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出来!” 她真会见风使舵,不放过任何打压千绯的机会。 舒贵嫔也接口道:“檀妃娘娘果真,深藏不露啊,您说呢,荣妃娘娘?” 千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舒贵嫔是在提醒她,当日她宫里的一个宫婢,都比她厉害。 作者题外话:猜猜对联中有啥玄机,嘎嘎… 千绿的才艺(1) 只是为何夏侯子衿的脸色瞧起来这么奇怪,不像是开心,亦不像是怒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千绯方才的上联中藏有玄机。否则为何她的话音刚落,他的脸色便变得奇怪起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千绯她应该算不到我会对出什么样的对子来才对啊?况且,照她方才的神色,她应该以为,我对不出来的。 那么,不该是设了圈套等我跳的把戏。 北雁南飞北国佳人回望北国。 心里默默地回念着她的这句上联。仔细品来,她的上联并不十分完美。纵使我也可以在后面对上“秋水伊人”和“望穿秋水”两个成语。 然,我着实瞧不出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竟是我想多了么?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太后轻咳了一声道:“檀妃这个对子虽对得万分工整,却失了点气魄。儿女情长的句子啊,总也不嫌多。” 听闻太后如此所,方才几个夸我对的好的嫔妃也再不敢吭声了。 “劳太后指点。”嘴上这样说,心下却冷笑着。千绯都将上联出成那样了,又说要意境相合,还能叫我对出什么样的来? 上座之人却始终未发一言,更别提奖赏之类了。我愈发地,觉得奇怪起来。 这时,见千绯笑着缠住他的手臂,浅声道:“皇上,最近臣妾闷得慌,常叫了绿美人抚琴给臣妾听。臣妾觉得那曲子不错呢,今日不如也叫她弹一首?” 我有些诧异,原先已经她会将千绿给推出来,却不先她迟迟未有动静,却原来不是不想,而是在等除夕夜这个绝好的机会啊! 抚琴啊,如此普通的才艺,我倒是要看看千绿究竟有什么超凡的手法可以俘获夏侯子衿的心! 宫婢忙取了琴来,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厅中。 千绿起了身,行至外头,朝众人微微福身。 我才发现,今日的她,穿了紫粉宫装,锦缎上若隐若现的紫色牡丹仿佛生出了朦胧之意。她的臂弯里,垂挂着浅色的轻纱,每走一步,都飘逸非凡。 不知为何,我回眸瞧像他。 他的眸中微微露出讶然的神色,继而缓缓地,缓缓地,化为了温柔…… 千绿的才艺(2) 千绿上前坐了,将臂弯里的轻纱随意地拢至身后,素手拨上琴弦,轻轻一挑。 清脆的琴音随之响起,那一种空灵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房梁之上,在座众人收起了细微的说话声,个个屏气凝神,专注地听着。 婉转的音色如行云流水,流畅中带着哀伤。 今日是除夕夜,我的对子都能令太后不悦,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首满是惆怅的曲子呢? 我听出来了,这是《琵琶语》,她居然却是选择了用琴演奏。 朱弦断,桂影婆娑醉香依旧。 谁奏碎心曲,弹破东风奈何红颜悴。 身世恨,与谁诉,秀眉蹙。 世间悲欢离合转,昨是今非看不尽。 心难锁,几翻离合玉人迟暮。 乍醒梦断处,辉煌散尽月黯影更孤。 莲心苦,缘似水,望苍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爱恨缠绵皆过往…… 不知为何,我隐隐的,像是知道了这曲子中蕴含的意思。心头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吃惊地回眸,看向他。 他的目光依旧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俊眉微蹙,轻启了双唇,吐出二字。 我离得他不算远,这一次,我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唤了:拂希。 心口狠狠地疼起来,多傻啊,我记起来了,那一夜他沉沉睡去,叫出的那两个字,就是拂希。 拂希,拂希,拂希…… 那仿佛是魔障,顷刻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 我嫉妒了,那能被他记在心头的女子。 夏侯子衿啊,你告诉我,究竟,有多爱啊? 自嘲地想笑,原来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啊。 真的难过,突然,又想哭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从来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委屈过。 千绯依偎在他的身边,那狭长的凤目专注地瞧着千绿,眸子里,全是满意。 我终于猜出,她那上联中的玄机了。她不过,是给千绿铺了一条路,如果我猜的没错,北国北国,那就是北齐! 拂希就是那北国佳人,亦是,他心中挚爱的女子。 想到此,不禁颓然地想笑。 千绯,千绿啊。 她们,居然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留住他的心。我真的想问千绿,她难道真的愿意,做个替身么? 为何我总觉得记忆中的千绿,铮铮傲骨,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呢? 一切,却已在我恍神的时候,完美结束。 我瞧见,夏侯子衿轻拂开千绯的手,起身上前。千绿有些惶恐地起了身,朝他福身:“皇上……” 他俯身,轻握住她的柔荑,缓缓出笑:“朕今日……甚是开心。” 只此一句,没有赏赐,没有进位。 可是任谁都知道,除夕夜啊,这场暗涛汹涌的战争,千绿,赢了。 果然,是她 我瞧出来了,太后的神色并不十分高兴,却也是碍于这样的场面,没有说出来罢了。千绿她,讨了夏侯子衿欢心,却得罪了太后,看来她日后的路,也并不好走。 我看向千绯,她依旧很是得意,使得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也微微红润了些许。待夏侯子衿回来入了座,她轻笑着靠过去,低声道:“皇上,臣妾觉得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忧心忡忡地开口:“荣妃身子不适么?那哀家让皇上先陪你回去。” 千绯忙道:“多谢太后挂心,臣妾没事,今晚的特别的日子,臣妾怎好扫了大家的兴?让宫人陪臣妾回去便好。” 我惊奇了,千绯仿佛突然之间,越来越说说话了。不动声色地将夏侯子衿往外推,却也不直接退往千绿的身上。只不过,她如此,早已为他们在制造机会了。 他只关切地看着她,略微点点头,换了李公公道:“小李子,你陪荣妃回去,待她歇下,即刻回来回话。” “是,皇上,奴才遵命。”李公公眉开眼笑地应了声,又忙上前扶了千绯道,“娘娘您当心走。” 李公公也是个精明之人,如今对着千绯,自然是需要百般讨好的。 之后一些嫔妃出来表演的节目,夏侯子衿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只太后叫好着,又分别进封了几个贵人和小媛。 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舒贵嫔居然整晚都没有出来做些什么,倒是一旁进封了姚昭仪,并没有因为当头的殊荣而兴奋。反而是,隐隐的,藏了怒意。 千绯不过是出了一个上联,就埋下如此好的伏笔。 我忽然觉得心惊,这样的法子,可不是千绯那种人能想的出来的。 本能地朝席下瞧去,千绿安然地坐着,神色淡淡的。她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抬眸与我对视一眼,我倒是微微一惊,她却没有躲开去。直直地瞧着我,嘴角微微笑开。 那笑,意味深长。 果然,是她。 手心微微渗出细细地汗来,我早该想到的,她真是个不安分的人! 是否那日,她邀我与她们一起,不过是下了最后的通牒?我没有应声,她终于也按捺不住,出手反击了。 心下微微理清思绪,要查夏侯子衿心中之人,其实一点都不难啊。我怎么忘了,桑家后面,有大学士在撑腰啊。想知道,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是,有些害怕,不想去知悉。 我是想。逃避。 心口处,点滴地,疼痛起来。 从何时起,他在我的心里,已经占据一席之地,让我习惯性地,会想起他的笑,他的霸道,他的孩子气…… 作者题外话:千绿出手了,她和千绯不一样,可不是省油的灯哦~ 玉容华 晚宴结束了,众人纷纷离场。 多少人怅然若失啊。 他终究是,携了千绿的手,拉着她上了御撵。 我深吸了口气,拉紧了衣服走出去,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姚昭仪也走了出来,她朝我笑:“娘娘,真是没想啊,是么?” 自然,是没想到。 我不说话,瞧见舒贵嫔过来,附于她耳边轻言了几句,她点了头,又道:“嫔妾先陪太后回寝宫说会儿话,娘娘您好走。”语毕,朝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舒贵嫔也朝我福身,跟着她离去。 喟叹一声,走出熙宁宫。 芳涵与晚凉见我出来,忙迎上前来。晚凉抖开了披风,细心地为我披上,问我道:“娘娘可觉得冷了?” 我摇头,再冷,哪里比得上心冷呢? 芳涵过来扶了我,低声道:“娘娘不必往心里去,聪明如娘娘,早该想到的啊。绿美人的城府之深,今日算是让所有人惊讶了。日后她还不是,得处处小心?” 她们定是瞧见了夏侯子衿与千绿一道离去的样子了,虽然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何事,不过依芳涵的聪明,也该知晓七八分了。 迟疑了下,我淡声道:“回去吧。” 其实千绿得宠与否,我都不怕。我唯一难过的,是从他口中听闻那叫拂希的女子。握了握藏于袖中的锦囊,既然千绿愿意主动出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鸾轿行了一段路,我叫了停。 下了鸾轿,晚凉急着问:“娘娘怎么了?” 说不出的难过,想起他的脸来,怎么也无法放下。罢了罢了,走一走,呼吸下夜晚清冷的空气,让自己清醒清醒吧。 帝王爱,何言爱呢? “娘娘有心事?”芳涵走在我的身侧轻声问着。 深吸了一口气,回眸看她,刻意笑着问:“姑姑可有听说过拂希?” “拂希?”芳涵低声念着,却是露出疑惑来,沉吟了半晌,只好摇头,“奴婢并未曾听说过,娘娘为何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我不免有些失望,却是摇摇头,开口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闻言,芳涵也未再说什么。 三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透过朦胧的夜色,隐约似乎瞧见前面两个人影。我也未作多想,该是今夜从熙宁宫出来的某个嫔妃吧。 缓步走着,忽而听得前面一人说了什么,隔得有些远,几乎听不清楚,可是我隐约似乎听见那宫婢说“怎么敢学她”。心头一震,不知为何,她口中的“她”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拂希。 拂希像是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头,而他于我,亦是。 在乎了,才让我自己明白说明什么。 “站住。”我徒然开了口。 芳涵与晚凉吃了一惊,顺着我的目光朝前看去。 前面二人脚步一滞,回过身来。见了我,惶恐地行礼:“嫔妾见过檀妃娘娘!” “奴婢见过檀妃娘娘!” 瞧清楚了,居然是玉容华。 她还与那次我在御花园头一次见她一样,清瘦、单薄。我记得芳涵说,她是夏侯子衿从世子府带过来的,进宫三载,一直不受宠。 对了,世子府…… 心头微颤,我一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注:玉容华,参见“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 作者题外话:呵呵,拂希和芳涵没有关系哦~~ 玉容华(2) 如若不是这一次是除夕盛宴,我也许永远都记不起玉容华这样人来。 她依旧半屈着膝盖,我不叫起,她不敢动。她身边的宫婢亦是紧张地握紧了双手,她定是想不通啊,我一个与她们从来没有交集的人,会忽然叫住她们。 缓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面前之人。今日的她,衣着倒是光鲜,只可惜了,依旧没能留住夏侯子衿的目光,哪怕只是一眼。 她的头愈发地低下,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我忽然笑了:“起身吧,玉容华何必这般紧张。本宫不过是偶然瞧见你们走在前头,随口叫了一声罢了。” 闻言,她似微微放松了些许,却是依旧带着怀疑的神色。起了身,轻言着:“谢娘娘。” 我点了头,绕过她,一边道:“玉容华这是要回汀轩阁去么?正好,本宫与你顺了一段路,不仁陪本宫走走。” 她有些惊讶,却是没有说出来,忙跟上前来道:“嫔妾只怕身份低微,没有资格走在娘娘身边。” 我回眸瞧她一眼,她立马深深地低下头去,语气甚至诚恳。微微一笑,我随口道:“玉容华客气了,论理,本宫还得唤你一声‘姐姐’呢。你可是随着皇上自世子府过来的,这宫里头,能有几个与你这样呢?” 她吃了一惊,忙道:“嫔妾不敢。” 我笑了:“有什么敢不敢的呢?这宫里头的女子啊,谁也不知道明日会怎样。只是本宫倒是奇怪,皇上从世子府带来的嫔妃也只你一个,往日在世子府多年的时间,玉容华怎的就没能抓住皇上的心呢?” 照例说,若只她一个女人,她若还是抓不住他的心,那么她也,太失败了。 我的话,说得她猛地一颤。她的眸子微微转向一遍,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是咬着唇,不吭一声。我斜睨瞧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婢,只见那宫婢也是神色怪异。 心下微紧,我先的没错,拂希并未曾进宫。她和夏侯子衿的过往,是他还是世子时候的事情。 今日,我也,问对了人。 又走了几步,前面已经瞧见景泰宫的宫门了,我骤然停下了脚步。 玉容华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回过身来,朝她道:“本宫到了,不过本宫想邀玉容华一道过景泰宫去坐坐。玉容华的心事,本宫倒是有兴趣听听,指不准,本宫还能,帮你一把。” 千绿既然有本事将拂希搬出来,我也应该找个帮手来会会她。我想,她也顶多是要顾大人去打探此事,那么我何不亲自来探探这件事的缘由。 或许我会知道,比千绿更多的东西。 拂希(1) 玉容华却是猛地抬眸看向我,半晌,才轻声问:“娘娘真的愿意帮嫔妾么?” 她的眸中忽而亮起来,那里,隐隐的满是期待。 在宫里默默地生活了三载了,她终究是,忘不了夏侯子衿啊。 男人总可以新欢旧爱,见异思迁。可是女人却是,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人。所以说,女人心眼儿小,只因那里,只装得下一人的位置,不会再有更多。 我淡笑一声,转身朝前走去。 她迟疑了下,终是抬步跟了上来。 祥和、祥瑞等在门口,见我们过去,忙迎上来。他们的目光齐齐朝我身后瞧去,大约是未见着夏侯子衿的身影,一下子从欣喜变得有些颓废。却在对上我的眸子时,又眉开眼笑起来,祥和接过了晚凉手上的灯笼,笑道:“娘娘可回来了,奴才们等着您回来吃年夜饭呢!” “是呀娘娘,朝晨都准备好一切了,就等着您回来!”祥瑞地急忙说着。他忽然瞧见了我身后的玉容华,神色微变,忙道,“那次给玉小主请安。” 祥和也反应过来,也忙请了安。 玉容华有些尴尬,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实话,我也是有些惊讶啊,除夕夜的年夜饭,那是我十五年来,从来不曾快乐过的夜晚。这顿饭,也从未,好好地吃过。 眼眶有些润湿,我吸了吸鼻子,朝她道:“玉容华也一道吧,人多热闹一些。” 她这才点了头:“娘娘盛情,嫔妾先谢过娘娘了。”语毕,便随了众人一道进去。 入内,我与玉容华都坐了,众人却还都站着。我忍不住便道:“今日除夕,也不必拘礼了,都坐吧。” 宫人们还是不动,芳涵上前,附于我的耳畔,轻声道:“娘娘,此举甚为不妥。主子和下人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你们坐着,我们只管站着,免得落了他人口舌。” 芳涵总是这么心细,半步都不让我走错。 点了头,不再勉强他们。 众人只是喝酒聊天,我才发现,比起方才在熙宁宫的晚宴,此刻倒是更加轻松热闹了。可以笑得自然,说得畅快。不必去烦心是否会,有人不开心。 闹的久了,才让众人退下去。 玉容华似乎喝多了一些,消瘦的脸颊染起了不自然的红。她朝我看了一眼,低低地自嘲起来:“娘娘,您说多可笑呢?拂希的事情,明明我是最了解的,竟然让那绿美人以此来博了彩头!我真笨啊,这么多年,居然都未曾想到!” 喝了酒,她说起话来愈发地大胆起来。我不打断她,让她继续说着。 “当年皇上还是世子的时候,拂希还是柳家的千金,柳夫人便是太后的亲妹妹……” 作者题外话:很久没有上来说话,晚晚也觉得很抱歉。上班的时候忙,过年的时候也忙,哎… 关于更新问题,晚晚知道宝贝们很辛苦,可是晚晚也同样辛苦。一个v文,一个公众的,两个都不能停了,所以,大家都谅解一下,等那边结了,这边会加快速度的。晚晚再次鞠躬了~ 拂希(2) 她说起太后的时候,我觉得微微一惊,今日千绿弹那曲子的时候,太后的脸色并未见着高兴。只是,既然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不该是,她的亲外甥女么? “柳夫人出阁的时候嫁了一个商扈,是北齐人。” 北齐人,所以才有了千绯口中的“北国佳人”,呵。 “那时候柳老爷四处经商,拂希却还是在王府待的时间长,皇上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一直不娶正室,便是一心想要将那位置留与拂希的。可是太后一直不喜拂希,我原来不知是为何,后来才知,柳老爷是要拂希进北齐后宫选秀的。做世子夫人,他自然更喜欢做皇帝的妃子。” 听了她此话,我不免冷笑,若是那柳老爷能看见夏侯子衿的今天,那么往日他定是死也都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吧? 玉容华朝我一笑,接着道,“偏巧那时候北齐有使臣来访,说是愿与天朝永结姻亲只好。当年的嘉盛帝膝下只昭阳一位帝姬,且已经嫁于南诏帝君为后。太后便说服了老王爷认了拂希为义女,再恳请嘉盛帝赐婚。反正迟早要做那北齐皇帝的女人,太后便想趁早断了皇上的年头。” “王爷的女儿赐给北齐皇帝为妃,自也不算失了台面。而那柳老爷,也自得高兴。嘉盛帝甚至欢心,隔日便下了圣旨,要拂希远嫁北齐。临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以为是回去准备和皇上的婚事,走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呢。” 不知怎的,听了她的话,心里,是一面忐忑,一面庆幸。 拂希未能成为夏侯子衿的女人,可她却已然还活在世上。 呵,我竟然也会这么恶毒,居然会不希望她活着。 一手抚摸着皓腕上的玉镯,我淡声道:“北齐的皇帝都已逾花甲了,嘉盛帝把年轻貌美的拂希嫁过去,想来皇上定是记恨在心的。” 或许,三年前那次改朝换代也另有隐情。可,这些,却不是我该去管的。 玉容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自嘲一笑:“皇上他恨的,又岂止是这些?拂希过北齐没多久,便传来消息说,怀了帝裔。” 我一惊,从未听说过北齐的皇帝膝下有子的! 我只知,北齐只一位王爷,却也不是北齐皇帝所出,皆是义子。可,玉容华却说,拂希怀了帝裔! “那孩子……”不自觉地问出来。 她朝我缓缓点头:“不错,孩子并未生下来。她怀了帝裔没多久,便疫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拂希身子弱,染了风寒,便一病不起了。”她突然笑一声,瞧着我道,“虽是北齐,却也是皇宫啊,娘娘您说,这宫里的事情,有谁说得清呢?” 心下微沉,这就好比,现在的千绯啊。 在宫里,怀了孕的女人,每走一步,都十分凶险。 拂希,是死在了北齐后宫的宫斗中。 她是夏侯子衿的心里,永远捞上的印子。 他定的恨极的,如若那时候,他便已经是天子,怎能容忍自己钟爱的女子客死他乡? 所以,他瞧见今夜的千绿,从她身上,瞧见拂希的影子,哪怕不过是浮华,他都愿,小心翼翼地,去碰触。 而夏侯子衿对我的那种奇怪的举动,我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了解了。 他只是怕了,怕重蹈覆辙。 心下的某处,被什么东西微微化开。想起的时候,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之中,我竟然,会高兴。 作者题外话:拂希和裕太妃木有关系哦o(n_n)o… 除夕夜的箫声 晚凉送玉容华出去的时候已是很晚了,我却是没有一丝睡意。芳涵为我披上披风,劝道:“娘娘还是休息吧,外头也愈发的冷了呢。” 我摇头,今夜听了玉容华的一席话,对夏侯子衿居然多了一种怜悯。呵,若是被他知道我心中如是想着,定又要生气了。 是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与芳涵两人缓步行至院中,在石凳上坐了。夜空上看不见星星,风倒是真的冷啊。芳涵安静地站在我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了。 坐了会儿,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箫声。 我吃了一惊,便见芳涵的脸色微变,淡声道:“夜深,定是那个宫人闲来无事,拿出箫来胡乱吹奏的。奴婢唤了祥瑞出去瞧瞧。”说着,她转身欲走。 我忽然叫住她,这箫声中隐隐地透着思念之意,今日除夕夜,那吹箫之人想来,是念家了。 宫人,是一辈子都不准出宫的。 即便死了,连尸体都不允许带出去。 这曲子,真是箫声咽,音尘绝。 听着听着,竟让人忍不住想到落泪。 我自然,不是念家。 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先生,而后,又想起顾卿恒。 早年,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子呵,如今,又都在哪里呢? “娘娘怎的哭了呢?” 回神的时候,才见芳涵轻皱起了眉头,伸手递过帕子来,轻轻为我失去眼角的泪。我却是破涕而笑,不过是眼睛累了,需要洗洗而已。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那箫声突然嘎然而止。 再等,却是再未曾听见它响起来。微微摇头,吹箫之人累了,我也累了。 回了寝宫,芳涵伺候我睡下,才吹熄了灯,悄悄地退出去。我侧了身,睁眼朝门口瞧去,幻想着是否今夜,他又会如之前一般,在夜半的时候,忽然来。 想着,菱唇不自觉地扬起。 我开始想念他邪魅的笑,还有那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带着笑,安然入睡。 恍惚中,似乎真的感受到男子温暖的怀抱,他拥着我,浅笑嫣然。 他笑着唤我,檀妃,檀妃,你可知,朕为何赐你“檀”字? 我亦是笑,我当然已经知道,檀妃的深意。 罚跪(1)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未多了一个人,心里微微的,有些失落。 想起昨夜,他与千绿在一起,心里不免,又嫉妒起来。 我讨厌千绿。 用早膳的时候,听祥和说,千绿昨晚承幸,今晨便被进封了贵人,夏侯子衿赐了她一个字——惜。 与“希”同音啊,我在失望的同时,又觉得可悲起来。如千绿那般聪明之人,真的也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么?他取字“惜”,是否,是想要珍惜,怜惜她呢? 只因,那时候,没有将拂希留在身边。 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远远地,听见里头说得热血沸腾的。我一进去,顿时鸦雀无声了。心下冷笑,还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吗? 不过片刻,便见宫婢扶了太后的手进来。众人向她行礼,太后淡声说着让我们坐下,扶了宫女的手上前也坐了。目光朝下看来,不消半刻,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 她会是这样的神情,我一早就猜中了。 只听舒贵嫔笑道:“惜贵人虽还不是正五品以上的嫔妃,可,头一次承幸的翌日需在熙宁宫给太后请安,莫非这么大的事,宫人竟没有告知么?” 姚昭仪面色一拧,低声道:“就怕忘了,昨日还特地叫宫人去的呢!” 底下马上有人窃窃私语:“荣妃娘娘是有太后特准的,怎么桑家的人,都特准了么?” “不过才是个小小的贵人,就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 我朝对面两人瞧了一眼,真好啊,第一日就找了千绿的茬子。姚昭仪真的会派人去告知千绿么?我着实不大相信,只是,如千绿那般谨慎之人,是不该,出这么大的岔子的。 太后原来还只是不悦,如今被众人一说,脸上已显怒意了。她启了唇,才要喊人,便听外头有宫女进来,福身道:“太后,惜贵人来了。” 真好啊,终于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瞧去,只见千绿低了头,缓步上前,朝太后行礼:“嫔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讥讽道:“惜贵人好金贵的身子,哀家都坐了这么久才能见着你来。” 千绿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太后息怒,嫔妾只是……只是……”她悄然朝姚昭仪和舒贵嫔瞧了一眼,又低了头道,“是起的晚了……” 起的晚了?带着探究的眼神瞧着她,她这样的人,会么? 太后脸上的怒意仍然不减,起了身道:“既然知错,就好生跪着吧。哀家今日不是罚你,是让你长个记性。” “是,太后说的是。”千绿低着头,轻声应着。 招呼了宫婢过来扶着,太后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开口:“去外头跪着,别扰了她们说话。”语毕,不看她,径直出去。 “是。”千绿应了声,起身行至外头,再次规矩地跪下。 今日太阳可真大,只可惜啊,外头却不热。吹过来的风,依旧刺骨的寒。太后真是想好好挫挫她的锐气啊,居然让她去外头跪着。 作者题外话:千绿为毛要这么做捏?嘿嘿… 罚跪(2) 剩下一屋子的嫔妃,几个不受宠的,还对千绿投去同情的目光,但,还是幸灾乐祸的居多。 我们在里头小声说着话,她便一人在外头跪着。她的脸低低的,我瞧不清她的神色。 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后回来,倒是太后身边的宫婢又进来,低了头道:“各位娘娘、小主,太后一会儿出宫过福严禅寺去祈福,就不过来了。”她顿了下,复又朝姚昭仪道,“娘娘,太后让您陪着她去。” “嗯。”姚昭仪从容地起了身,随着宫婢出去。她的脸上,花开不败的笑容,连着脊背都挺直了几分。试问有哪个嫔妃能这般得太后的欢心啊?纵然她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却依旧能在后宫这样不凡的世界里,留得住一席之地。 留下的嫔妃们脸上,无一不露出欣羡的神色。 我才想起,今日初一啊,又是新年伊始,太后信佛,定会去寺庙为皇家祈福的。 不自觉地起了身,也许,我冥冥之中,也有些羡慕姚昭仪。只为了,她能出宫去。陪着谁,并不重要。 我忽然,很想去苏暮寒待过的寺庙看看,他虽已不在,却定然,还能徒留下那属于他的味道吧。 这种感觉,淡淡的,是想念。 只是,我身为后妃,是没有机会出去的。 纵然皇上恩准,我也不能去那样破旧狭小的地方。 踱步出了门外,身后的说话声一下子淹没在风里。我才发觉,外头的寒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冷。许是,方才来时,与现在报以的心态不一样。现下觉得,愈发地冷了。 妃子不善1第13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千绿,瞧见她放于膝盖的手都微微地显出青紫色了。看来真的是,好冷啊。 微微拧起了黛眉,今日风大,她纵然想不到太后会罚她跪欲外头,可,也不至于只着这么单薄的衣裳啊。她的身上,甚至都未曾披上厚厚的披风。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地,收紧。 苦肉计。 趁着皇上恩宠,她想趁热打铁啊。 猛地回头,看着浅笑嫣然的舒贵嫔,心下,又想起与太后出宫的姚昭仪,缓缓地,明朗起来。千绿她真是,一刻的机会都不愿放过。 除夕夜才过,她便已经开始动手。 呵,心下了冷笑,她无非,是想要保住千绯。果真是,姐妹情深。为了千绯,她甘愿出来冒这个险。 知道了拂希的事情,那么她定也知道皇上与太后的关系。他们,势必为了拂希,心存芥蒂的。 所以,她不怕太后不喜欢她啊。只因她一开始,就未想过要讨太后的欢心。她深知,取代不了姚昭仪在太后心中的位置。 凛冽的寒风阵阵吹过来,扑打在我的面颊,生出丝丝刺骨的痛。 她忽然抬眸朝我瞧来,那张美丽的小脸早已被冻得青紫,连着菱唇都有些微微地颤抖了。她也柔弱的千金小姐啊,这样的天气里,就不怕受不住么? 瞧见我站与她的面前,她的眸子明显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狠狠地收起。 呵,她怕我。 是啊,往日她不过是个不被注意的小小美人,她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事到如今,她选择站了出来,倒开始怕我了。 心头笑着,我悄然上前,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裘袍,抖开,裹上她的身子。 “娘娘!”她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眼底的惊慌中,微微带着愤怒。 我浅笑着:“你如此,叫本宫如何忍心呢?” 千绿啊,不要在我面前玩这样的把戏。苦肉计啊,我桑梓可以演得比你,更好。 身后众人猛地起身,她们定是,诧异至极了…… 罚跪(3) 略微别过脸,我瞧见舒贵嫔那握于桌沿的手都有些指关泛白了,看来,她已经从与姚昭仪幸灾乐祸的情形下出来了。她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安婉仪忙上前来,意欲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我,我却拦住她:“不必了,本宫的身子还承受得住。”我可不是千绿啊,我是桑家的野丫头。 这场戏要唱下去,我也势必不会如千绿那般,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娘娘这是何意?”听得出,千绿的语气中已经颇有微词了。 我轻笑一声:“你说呢?如今你正值圣宠,本宫不该,巴结巴结你么?”风吹上来,全都在我的后背上,真的是好冷啊。我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夏侯子衿啊,该来了吧? 千绿微微挣扎了下,我却是用力将她裹得更紧。她想出的法子,给我铺了路,也是不错的。 众人皆有些尴尬地站着,熙宁宫的宫人们,欲上前劝,却又个个急白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会儿,听见李公公尖锐的声音叫着:“皇上驾到——” 真好啊,终于来了。 我哆嗦着回头瞧了一眼,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得分外焦急。他身后的李公公几乎快要跟不上他,只得拎着衣服小跑起来。 在场众人忙跪下道:“皇上万岁!” 他不看他们,目光径直瞧过来。在看见我的时候,明显一震。才大步过来,便见他已经解下了身上的裘貉,严严实实地罩在我的身上,皱眉道:“怎么回事?朕方才下了朝过庆荣宫去,荣妃说惜儿过熙宁宫给母后请安,怎生得现下都不回去?” 他瞧着我,俊眉微皱。 我自觉好笑,原来,是和千绯唱双簧啊。 动了动身子,低声道:“皇上快些将这裘貉拿回去,臣妾病了只需回去躺着,您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胡闹。”他低斥着,剑眉一拧,朝一旁的李公公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惜贵人起来!” 李公公吓了一跳,忙去扶千绿,一面小声道:“小主慢点儿。” 千绿的面色尤其难看,只得道:“臣妾今日冲了宫规……” 夏侯子衿的脸色微微一沉,聪明如他,自是知晓了发生何事。我被他拥着,颤抖的身子依旧止不住,听他微怒道:“没人瞧见檀妃身着单衣立于风中么?” 此言一出,熙宁宫的宫人们忙猛地跪下,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我微微一笑,他面上倒不会拂了太后的面子,所以拿我说事。 我没想到,安婉仪却鼓起勇气道:“回皇上,娘娘心慈,不忍见惜贵人跪于风中,故而将自己的裘袍解下披在了惜贵人身上。” 斜睨朝她看了一眼,机灵的安婉仪,我先前,还未曾瞧出来。 要我解释 他瞧了安婉仪一眼,又朝我看来,目光中带着探究。 真可恶啊,还不忘怀疑我。 虽然,我是动了心思。 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听他沉了声音道:“来人,去宫外把景泰宫的人叫进来,送他们主子回宫。” “是。”马上有宫婢应了声转身朝外头跑去。 我悄然看他一眼,他的脸色阴沉着,好似生气了。 是气太后责罚了千绿,还是气我与千绿抢着唱这处苦肉计? 聪明如他,定是瞧得出来的。 才想着,便见晚凉与朝晨急急进来,朝夏侯子衿行了礼,慌忙过来扶我,一面担忧地问:“娘娘怎么了?呀,手这么冰!” 我才要说话,他又道:“扶你们娘娘回去,宣了太医过景泰宫瞧瞧。” “是。” 两个宫婢应了声,一边一个扶了我便往外走。 我回眸,见他已经小心地扶住千绿的身子。忽然听李公公惊叫一声:“贵人小主!” 只见千绿身子一软,晕倒在夏侯子衿的怀里,而他,早已经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直接跨进厅内,大叫着:“宣太医来!” 我瞧见,那么多嫔妃啊,皆投去嫉妒的目光。 “娘娘……”朝晨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抿唇一笑,不嫉妒啊,他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我。 微微拉紧了身上的裘貉,携了两个宫婢的手,走出熙宁宫去。 太医来了,为我把了脉,恭敬地说着:“娘娘是受了风寒了,不严重,臣开了方子,找个宫婢去抓药来,一日三贴药,喝了两日,定好了。” 我点了头,芳涵唤了晚凉去取药,才坐于我的床边,低声道:“皇上亲自送了惜贵人回郁福馆,听说还下了口谕,禁了舒贵嫔的足,许是在熙宁宫的时候,哪个嫔妃说快了嘴。” 我不语,没有人说出来,千绿也会说。 不过他亲自送千绿回去,千绯该是高兴得不行吧? 低头咳了两声,芳涵忙扶了我躺下道:“娘娘先歇息片刻,等药熬好了,奴婢再叫您。” 我点了头,听话地闭上眼睛。 后来晚凉送药来的时候,说起太后回来后,去了皇上的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一丝笑意全无。 我不知道她和夏侯子衿说了什么,但总是,不愉快的事情。 也许,和千绿有关,也许,和拂希有关。更或者,两者皆有。 喝了药,睡了会儿,倒是觉得身上出起汗来。翻了个身,觉得有些难过。 太医说,一日三贴啊,那么晚上,还要喝。 叹一声,苦肉计,果然是要吃苦的。 晚上,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未走近,那浓浓的药味儿便传了进来。我微微皱眉,才回身,忽而震住。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直直地,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上,正端着满满的,一碗药。 我吃了一惊,忙起身下了床,却又忍不住咳嗽一番,才朝他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几乎是将我拎回了床上,拧着眉将手上的药碗递过来:“喝药。” 我讪讪地接过药碗,他有些愤愤地在我的身边坐了,开口道:“朕还以为你那么厉害,应该不必浪费这些药材的。” 刚要下口的药差点就喷出来,他果然知道,可却要说这般奇怪的话。 我壮了壮胆,没理他的话,仰头把药喝了。 他不悦地扣住我的腰,狠狠地装向他的胸膛:“怎么今日的事你不该解释么?”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看出夏侯的心思的么?o(n_n)o… 给我最好 我怔了下,他既然都知道啊,那还要我解释什么? 瞧着我,靠得那样近,他那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我的脸来。 我忽而一惊,忙挣扎了一下,小声道:“皇上快放开臣妾,臣妾怕把病过给您。” 他哼了一声,倒是真的松开了禁锢着我的手,冷声道:“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啊。还敢在朕的面前演戏!” 我心下一凉,他生气了么? 偷偷地看他,见他薄唇紧抿着,瞪着我的眼睛闪着光。我忽然想笑,他若是真的生气,今晚,定不会来。 听他低咳一声,开口道:“朕今日,扶了惜贵人进熙宁宫去,没想到檀妃居然未曾露出半点醋意啊。檀妃对朕,就没有期待么?” 真好呢,气完了,又要试探我。 将药碗放下,我回身瞧着他,浅笑嫣然:“皇上已经把最好的,给了臣妾,臣妾若是还不满足,那才是真的,没有期待了。” 今日千绿明着和太后对着干,我纵然是想对着夏侯子衿演苦肉计,可那也是冲了太后的。他先差人送我回景泰宫,转身将千绿扶进去,这般巧妙地帮我脱身,我,还求什么呢? 甚至是,他亲自送千绿回去,后宫多少人瞧着啊。她们大概以为,比起我,千绿更得圣宠啊。 我猜不透他为何如此做,可是,我是真真,感激他。 他的眸子里点开丝丝笑意,却又不显露,依旧板起脸开口:“朕若是,反过来做,你今日又当如何?” 如果他恨得反过来,那么,我输了这场戏,输给了千绿和千绯,输了,夏侯子衿。 他却是,不等我回话,径自起了身,朝外头走去。 “皇上……”我追上前唤他。 他的步子未停,只道:“歇着吧,朕过郁福馆去陪惜贵人。病着,明日就不必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了。”他边说边走着,还真是,连头都不愿,回一下。 心里复杂着,有苦涩,有幸福,也有无奈。 隔了会儿,朝晨进来瞧见我还站着,忙扶了我过床上去,亲自掖好了被角,又嘱咐着:“娘娘可千万别出来了,外头多冷啊,娘娘还是在床上休息吧。有什么事,您喊一声,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她说着,收拾了那空的药碗便要出去,我忽然叫住她:“朝晨,你下去休息吧。本宫这里没什么事,只管让巡夜的宫婢隔段时间过来瞧瞧便是了。” “娘娘……” “下去吧。”便不在看她,只闭了眼睛睡了。 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似乎越发地热了。 转了个身,恍惚中,好似有谁的手伸过来,轻轻触及我的额头,而后,那一声幽幽的叹息,若有若无地,撞入我的耳膜。 是梦么? 不然,何以会感觉有个人在床前呢? 不是他啊,他在郁福馆呢。 想着,突然苦涩地笑。 他的苦心,我明白,可是,却依然希望,他会在。 我好热啊,那手好似带了凉意,缓缓地,缓缓地,拂过我的脸庞…… 作者题外话:hoho~~来者何人?? 恩,今天午夜12点之前,留言能上2600,明天,晚晚就二更,宝贝们,让留言淹死我吧t t… ps:不许刷啊…不许整页整页一样的留言…不然…嘿嘿~ 涂于额角的药 真舒服啊,我侧了身,缓缓缩了身子,安心地入睡。 翌日,听见宫婢将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我微微睁开眼睛,瞧见宫婢出去的身影,迟疑了下,终是起身。感觉与昨晚比真是好了很多了啊,头也不再那么重了。看来那太医的方子,还真是有用。微微触额,淡淡地笑一声,起身下床。 手指浸入水里,暖暖的,很舒服。弯下腰去,将脸颊打湿,再用了棉帕轻轻地擦拭,透过水面,瞧见自己美丽的容颜,不自觉地出笑,其实现在,我还是开心的。 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还是其他,似乎隐约瞧见那水面上,薄薄地,浮着一层东西。以为是自己瞧错了,侧开身,又仔细瞧了一眼,确实,浮了一层东西。 顿觉愕然。 脱口便要喊人,又一想,自己这个样子,怎能喊人呢? 有些紧张地俯下身去查探,似乎幽幽地,闻到了一种甘淡的味道,还带着点滴的苦味儿。 心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慌张拿起了搁在一旁的棉帕,闻了闻,棉帕上的味道更浓了。隐约地,闻出了茯苓和鲜荷梗的味道。定是还有其它,只可惜我对药材并不十分熟悉。但却能知道,这些,都是用于减轻头痛的。 抓着棉帕的手微紧,那药不是散在水中的,棉帕上的味道更甚,那么……是在我的脸上! 猛地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抚上脸颊。 昨夜,昨夜…… 我的房里,真的有人来过! 赫然闭了眼睛,努力地回想着昨日那我原本以为是梦境的一切,倏然心惊。 心不在焉地梳洗完毕,唤了晚凉进来。 晚凉吩咐着宫婢将桌上的东西拿下去,才上前,握了梳子,将我满头青丝顺直地梳下去。小声问着:“娘娘今日觉得可有好些?一会儿吃了东西,再喝药。太医说了,今日再喝一日,娘娘的病便无碍了。” 我“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昨晚守夜的宫人是谁?”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晚凉有些不解地开口:“娘娘您怎么忘了,昨夜你您遣了朝晨下去,说不必守,只叫了巡夜的宫人隔段时间来瞧瞧的。” 那么,便是无人了。 不是我景泰宫的人…… 难道,是夏侯子衿么? 不知为何,想起他来,心头缓缓地笑开。 可,那真不像他啊。 微微摇头,像不像有什么关系呢?他能来,我真开心啊。 作者题外话:二更在下午两点左右。 你们伤害了我…昨天多少灌水的帖子… 奚落 “娘娘……”晚凉疑惑地瞧着我,忽然也轻笑起来,“娘娘怎的如此高兴呢?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不如说来,奴婢也高兴高兴啊。” 不禁怔住,我看起来真的,很兴奋么? 晚凉将那盘丝铉舞的金钗插入我的发鬓,微微扶正,才扶我起身。 我开口道:“一会儿叫朝晨准备壶茶送去御书房。”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就不知道累么? 晚凉愣了下,才小声道:“娘娘,皇上那边会有李公公备茶……”话说了一半,她意识到了自己多嘴,忙缄了口,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逾越了。” 我轻笑着:“起来吧。” 我自然,知道他不缺茶水。只是,就想给他泡一壶。只是,如此简单。 出了房门,便见芳涵上前来,扶了我道:“奴婢让人把早膳送去了外头的亭子里,娘娘虽然病着,可在里头又太闷,出去透透气吧。” 我点了头,与她一道出去。她又问着我可否有好些,其实我早就好了啊。 吃了东西,隔了会儿,朝晨端了药碗过来,我正欲喝的时候,瞧见祥和急急跑来,朝我道:“娘娘,荣妃娘娘来了!” 千绯?这么一大早的,她又来做什么? “去请。”放下了药碗,我低声道。 芳涵行至我身后站了,朝晨也退至了我的身后。 不一会儿,瞧见千绯扶了润雨的手款款前来,她身上的裘貉真厚啊,都差只能瞧得见她的脸了。 “奴婢给荣妃娘娘请安。”我身后的芳涵与朝晨与她行礼。 “檀妃娘娘吉祥。”润雨也朝我福了身。 我不瞧她,猛地弯下腰重重地咳嗽起来。 “娘娘!”朝晨吓了一跳,忙俯身下来探我,一边抚着我的背,“娘娘您怎么样?” “来人啊,药凉了,再去换一碗来。”芳涵吩咐着,又上前来扶住我。 我假意咳嗽着,千绯来,不就是想瞧瞧我病得有多重,而后,再奚落我一番么? 果然,她笑着上前坐了,却是皱眉道:“哟,檀妃都病成这样了,怎的还在外头坐着啊?瞧着,真叫人心疼。惜贵人虽也病着,可好歹有皇上陪了一夜。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当早早地来探你才是。” 我轻笑一声道:“咳,本宫病得如此重,荣妃怎的还敢来呢?就不怕本宫,传染给你?” 她还是笑,得意地开口:“你的病,可是为了惜贵人啊。本宫难道,不该来么?” 我挑眉:“那,荣妃是来谢谢本宫的么?” “自然,要谢谢你。”她忽而起了身,又道,“还有呢,本宫是来告诉你,皇上今晚会过储良宫去,怕是,又不能来景泰宫了呢。” 我怔了怔,还以为她会来说今晚夏侯子衿去她庆荣宫的,没想到…… 心下微紧,这个时候,他居然会去储良宫? “娘娘。”芳涵附于我的耳边,小声道,“太后出宫祈福的时候因着路滑,姚昭仪为了救太后,跌倒受了伤。”她的脸色有些难看,看来是未来得及告诉我的话。 原我还想着夏侯子衿禁了舒贵嫔的足,又该如何罚姚昭仪呢? 呵,姚昭仪啊,我还真是小看了她!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宝贝,给妃子投个票票,晚晚在此拜谢… 千万碰不得她 依照千绯的性子,夏侯子衿去了储良宫,她该是恨极的。如今,却还能这般怡然自得地跑到景泰宫来告诉我,实在不像她能做的事情。 我微微起了身,望着女子缓步离去的背影,忽而出笑。 是千绿。 她是想告诉我,这场戏,她输了,而我,也没有赢。 姚昭仪一出救驾,比起我们两个,都要高明许多。 宫婢换了新的药上来,恭敬地交予芳涵,才退下去。 晚凉拉紧了我身上的衣服,小声道:“娘娘,您还是进去吧。喝了药回去躺着,不如一会儿再宣太医来瞧瞧,不是说喝了两日的药就会好么,怎的还咳得如此厉害?若是咳伤了肺,可如何是好。” 我不说话,只接过芳涵手上的药,一饮而尽。 芳涵的脸上并未多了担忧,只低声道:“娘娘是否真的宣了太医来瞧瞧?”她知道我方才是装的,可还是这般说,我亦是知道,她的意思。 想了想,我摇头。 苦肉计唱了一出就够了,再唱就滥了。 扶了晚凉的手进去,她似是迟疑了许久,才开口:“娘娘,奴婢看荣妃的脸色一直不好呢。” 我也瞧出来了,从除夕夜那次开始,她似乎一直是恹恹的样子。我原先还以为她是在夏侯子衿面前装出来的,可如今,来我景泰宫也是这般…… 低哼一声,我倒是真为她担心了,担心她腹中的帝裔。 过软榻上休息了会儿,便听说玉容华来了。 晚凉引了她进来,她朝我行了礼,忙又上前:“娘娘,奴婢听说昨日……”她欲言又止,瞧着我的眸子里闪着光。 我轻笑一声,开口:“怎么姐姐以为本宫是没有分寸之人?” 她似吃了一惊,急道:“嫔妾怎会是这个意思。嫔妾是担心娘娘的身子,方才还瞧见荣妃来了景泰宫,嫔妾只能等了会儿再进来。” 我点点头,让千绯瞧见我与玉容华走的近,也不是好事。 便道:“你放心,你的事,本宫放在心上。只是皇上不来景泰宫,本宫目前也没有机会和皇上说。” 她的眸中一喜,忙道:“嫔妾先谢过娘娘,只是这事……嫔妾也不急。嫔妾只求,在宫里能有一席之地,如今跟着娘娘,已经是万幸。至于其他,嫔妾不曾再想。” 真是聪明的玉容华,知道如何进退。 我微微一笑,听她又道:“皇上如今贪恋拂希的影子,自会对惜贵人百般宠爱。” “你是要本宫,别碰惜贵人?”我斜睨瞧她。 “嫔妾不敢。”她低了头,从容地开口,“其实凭娘娘的聪慧,不难知道皇上的心思。” 我微怔,她又道:“嫔妾告诉过娘娘,拂希的死。” 我惊得从榻上站了起来,直直地瞧着面前的女子,她将头低得更下了。 她这么急着来,不是为了千绿,而是要告诉我,千万碰不得千绯。 原来不是他 我不禁有些惶然,玉容华这般尽心地帮我,真的只为了能寻了一个靠山,而后在宫里寻求一个立足之地么? 她在我面前站着,仿佛在等着我说什么。 我寻思了良久,竟发现,我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玉容华是对拂希和夏侯子衿的事了如指掌,所以才会在如今千绿圣宠的时候,依然可以瞧见得千绯。 如果她的顾虑是真,那…… 夏侯子衿啊。 谁又能想到,千绿也不过是他手上的一个幌子呢? 若是说心思,谁能沉得过他? 那么千绿呢,她是自愿,还是她也被蒙在了鼓里? 他能对千绯腹中的帝裔如此的用心,着实叫我,惊叹。且不说他是否真的宠爱千绯,可,她腹中的,终究是他的骨肉。 我自是不希望那孩子能平安落地,然,我是不会动手去杀那孩子。 我可以忽略千绯,只因我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呵,惨淡一笑,纵然玉容华不来告诫我,我也不会,出手去杀一个孩子。我桑梓不是善人,却也不是那种能对一个腹中胎儿下手之人。 良久良久,我才转向她,轻笑着开口:“本宫先谢姐姐的提点。” 她惶恐地道:“嫔妾不敢,娘娘好,嫔妾才会好。嫔妾与娘娘是在一条船上的。” 我伸手拉她坐下,笑道:“那么日后,姐姐也不必如此见外。你倒是还问本宫的身子如何,本宫瞧你,是愈发地清瘦了。” 她这才笑了:“嫔妾一向如此。” 我才想起一会儿要朝晨泡了茶去御书房的,瞧着面前之人,不如做了顺水人情。 “本宫怕皇上最近劳累,原是想泡了茶给他送去,可不巧,便病了。不如让朝晨陪了姐姐去,本宫一会儿吩咐了她们,记得在茶里稍稍加点薄荷叶,有助于提神。” 我漫不经心地说着,却见玉容华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正思忖着她难道不愿与夏侯子衿见面么? 才要问,便听她开口道:“娘娘,皇上对薄荷味过敏,闻了也会吐。就是碰上清凉的东西也不行。也难怪您不知道,皇上在世子府的时候就从不碰那种有清凉味道的东西,宫里头的太医和御厨也都知道。娘娘若是和宫婢们说,她们也是知道的。” 薄荷味,清凉的东西…… 我只觉得指尖微颤,那么昨夜来我房里的人…… 不是他! “娘娘,您怎么了?”玉容华见我不说话,黛眉微皱,有些疑惑地瞧着我。 猛地回神,勉强笑道:“哦,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倦了。” 她忙起了身:“是嫔妾扰了娘娘休息了,嫔妾先行退下。一会儿嫔妾亲自将茶水送去御书房,娘娘好好休息吧。” 我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上面,含糊地应了声。 玉容华出去了。 我缓缓地起身,行至窗边,外头天气很好,只是风依旧阴冷。 不是他啊。 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好奇。 究竟是谁,神秘地来,却又不伤害我。 微微咬唇,我想,是时候,让那神秘之人现身了。 作者题外话:在这里,谢谢我的代理孟小裴~~~~~~ 神秘之人(1) 独自在房里待了会儿,我轻声唤道:“朝晨。” 很快便听见有人跑进来的脚步声,却是晚凉。 她疾步上前来,朝我道:“娘娘,朝晨陪了玉容华去御书房了。娘娘有何事?” 我微怔,是了,我怎的就忘了呢? 扶额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本宫在屋里待着,觉得有些乏闷,你便本宫出去走走。” “娘娘……”晚凉一脸的担忧,“娘娘您还病着呢。” 转身从窗口走开,我笑道:“早就好了大半了,你去,将本宫的裘貉取来。” 见我定要出去,晚凉也不好再说什么,低低地应了声,便回身将裘貉取了来。替我披上了,她忽然又道:“娘娘,太后听闻您病了,方才差人送了上好的燕窝来,您歇着,奴婢们便没有扰了您。芳涵姑姑此刻去了熙宁宫谢恩,是否等姑姑回来,您再出去?” 握着裘貉的手微动,芳涵不在。 迟疑了下,摇头道:“不必。”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昨夜来我房里之人,与上回在我窗外放置药膏的,是同一人。我着实猜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以才想要引那人出来。而这事,我忽然间,不想告诉芳涵。 自然,也不是对她设了防。 只是,对于那未知的神秘人,我心中还是忐忑。 我径直从房内出来,晚凉忙追了出来,小心地扶住我。二人行至院中,便见祥瑞上前道:“娘娘要出去么?那奴才去让人备鸾轿。” 他倒是不问我为何出去,语毕,转身便走。 “祥瑞。”我叫住他,摆摆头道,“不必了,本宫就是想随便走走。” 他愣了下,眸子里露出担忧来,却始终未说一句话,只低了头侧身让我们过去。 晚凉在我身侧小声道:“娘娘,瑞公公也是担心您,不如……” 我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怎的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本宫是那种弱不禁风之人?”真正弱不禁风的是,是千绿啊。她还真是,为了博得夏侯子衿的怜悯,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不然,今日她又怎会让千绯来奚落我? 其实,我倒是希望看见她来,我还想端看着这一次,她的圣宠能有多久? 刚过新年,空气里,似乎还能嗅得到喜庆的气氛。 吹上来的风依旧是冷冷的,我不自觉地拉紧了裘貉,与晚凉二人缓步走着。路上,偶尔瞧见几个宫人,皆恭敬地朝我行礼。 他们的眼底,掩不住的诧异。 宫里的事情啊,总也藏不住,就如同一阵风。怕是昨日夏侯子衿才到熙宁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连浣衣局的人都会知道个一清二楚吧? 今早千绯又来过我景泰宫,檀妃病重呢,现下居然出来了。 是啊,多奇怪。 而这,正是我要的。 倘若那神秘之人一直在关注着我,那么我病了,还出来,对方也定是,在什么地方看着。 可,我不回头去找寻,我要那人,自己出来。 二人行至一处假山旁,这里,已是四下无人了,我忽然停下步子。晚凉抬眸问:“娘娘?” 我朝她道:“本宫觉得有些冷,你回去取了暖炉来,本宫也正好在此处歇一歇。” 晚凉迟疑了下,见我搓着双手,忙道:“奴婢会快去快回,娘娘您先等一会儿。”语毕,放开了扶着我的手,又朝我瞧一眼,转身往回跑去。 故意走了很远,待她回来,还有一会儿。 那么,这里无人,如果我一人昏倒在这里,会怎样? 低头重重地咳了几声,身子晃了晃,倒下去的时候,不慎脚下一滑,脚腕一下子扭到了。 咝——好痛啊。 自嘲一笑,原来演戏是真的需要付出代价的。 静静地躺在地上,隔了好久,才隐约听见朝我走来的脚步声…… 神秘之人(2) 那脚步声,愈发地清晰起来。 而我分明,已经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么快,那么快。 我想睁眼,去看看那一张脸,会是怎样的让我惊讶。 又是一阵风吹来,扑在我的面颊,生生刺出了痛。而我的脚腕处传来的痛,隐隐地,有些弥漫开来。 阖着双目,感觉有人走到了我的面前,隔了许久,才蹲下身来,伸手将我抱起。 而我,只觉得浑身一震,男子! 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力气,能轻易地将我抱起。 呼吸有些急促,感觉身前之人一个闪身,我吃了一惊,感觉光线一下子暗了下去,方知定是进了一旁的山洞了。而我,终于忍不住,霍地睁开双眼。 面前之人显然吓了一大跳,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他的眸子里,慢慢地,溢出错愕来。 他还是如三年前初见的时候一样,白净的脸上始终是温柔的样子,散落于前额的碎发微微扬起,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我唯恐自己瞧错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那侍卫服上镶嵌的紫铜扣仿佛能扎得人手疼,指腹触及那黑绒红边,心中愈发地震惊。 皇家禁卫军的服侍,我绝对,不会看错。 可,宫中羽林军无一不是武功高强之辈,他,怎可以? 犹记得那小时候,每次他出门,身后总跟着人保护着。我还打趣地问他为何自己不学一身功夫,也省得身后老有人跟着。他只是笑,然后摇头告诉我,他最不喜欢舞刀弄枪。 我取笑他像个女人。 他还义正言辞地告诉我,会功夫并不代表就是厉害,男人,也不是单靠这个来轻言强弱的。 那么如今呢? 多让我震惊啊,顾卿恒! 他似才反应过来,忙将我放下,退开半步。 忽然落地,脚腕处传来一阵痛,我不自觉地皱眉弯下腰,一个不稳,便要撞向背后的假山壁。 “三儿!”他轻呼一声,上前将我拉住。 猛地,又觉得不妥,待我站稳,才又急急松了手。 “卿恒。”我皱眉瞧着他。 他却是低了头,半晌,才咬牙憋出一句:“既然娘娘无事,属下便告退了。”语毕,抬步便要离去。 我心里生气,忙道:“好啊,你走吧。反正我的宫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你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痛死算了。” 他的身形一滞,终于又转身。 我朝一旁的石头瞧了一眼,他却不扶我,竟过去搬了那石头过来。 这样的卿恒! 其实,不嫁他,我和他依然是青梅竹马,他在我心里,依然是很重要的人。 我坐了,他才道:“脚伤了么?” 我点点头,他始终不愿抬头看我,踌躇了下,开口:“属下去喊人。” “顾卿恒!”我大叫着他的名字,问着他,“为何?”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是不说话。 “你不是最讨厌舞刀弄枪么?如何还要进宫来!你爹他,独你一个儿子,如何会让你进宫做侍卫?”难怪那日,顾大人瞧我的眸子里,除了鄙夷,还有恨意。 今日见着他,我真真震惊无比啊。 请唤属下顾侍卫 他忽然不说话了,他的呼吸真轻啊,除了那呼出的白气,我几乎要以为,他根本没有呼吸一般。 扶着一边的墙壁,我站起身,他才吃了一惊,伸手欲扶我,却是生生地忍住了。 他不回答我的话,便以为我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么? 天真的他,连心思都那样纯。 抬眸瞧着他,开口道:“出宫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他似是狠狠一震,对上我的眸子,他的眼底,满是诧异。半晌,才听他无奈地笑道:“你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义无反顾,我也,可以。” 我微微怔住,他转了身道:“你只当未曾遇见过我,你今日不过只是遇见一个普通的侍卫,仅此而已。” 心头刺痛,他的话还不够明白么? 那一直在暗中帮助我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不管是那次在我的窗口偷偷放置药膏,还是我生病那夜来我房里在我的额角抹药。 是他,是他,全是他。 他从来,是对我最上心的一个,我进宫,他居然能尾随而来。 我忽然想起那时候,芳涵说宫中的羽林军要扩充人数的事情来。我只是未曾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入宫来。 时间,仿佛又回到四个月之前,他带着我走在热闹的街头,替我用木梳梳起前额的发,笑着说,我的三儿,终于长大了…… 双手猛地握紧了拳,我定是傻了,何苦还要想这些? 从我放弃嫁给他开始,从我顶替了玉儿入宫的那一刻起,我与他,早就结束了。 傻卿恒,他何苦还要为了我进宫来? “卿恒……”上前走了一步,咝——真疼啊。 回身,他却是又退开半步,低了头道:“娘娘请唤属下顾侍卫。” 他居然,开始地我用敬语。 心头难过,又想上前,他却是制止了我,话语中带着悲凉:“娘娘还是止步吧,属下与娘娘走得这般近,已经越界了。按照常理,属下碰了娘娘的身子,这双手都是要斩去的。” 强迫自己笑了笑,我道:“卿恒,你别开玩笑了。” 分明瞧见他的身子一颤,安放在佩剑上的手微微收紧,他的声音依旧低低的:“娘娘莫要忘了,这里的皇宫。您是主子,最该小心,属下进宫来,只是想看着您平安,不想……不想与您走的近。” 他的话,让我感动得想要落泪。我与他已经不可能,他却还要为了我,如此付出。 看着男子低垂的眉目,心下觉得好笑,他和他爹,还真是不一样的人啊。真难想象,亲生父子,差别居然也能如此大。 微微敛起了笑,我淡声道:“本宫,明白了。” 这里,是皇宫,稍一个不慎,我和他,都会有无尽的麻烦。我们是该,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他的脸色苍白了些,转身朝外头走去,一面道:“娘娘先在此等一下,属下去喊人来。” “卿……顾侍卫。”叫出来,真是生涩啊。抿唇一笑,我又道,“本宫自己能保护好自己,本宫希望,日后不要在宫中见到你。”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今天会有二更,在下午2点左右,请宝贝们踊跃讨论~~ ps:加油,加更之类严重灌水的留言请杜绝,你们灌水,以后晚晚也灌水,灌一次,晚晚让阿梓看一天的风景,哈哈,不行了,我太无良了~~~爬走码字… 竟然是他来了 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只是希望他能够明白我的苦心,希望他能听了我的话,出宫去。 他是大学士的公子,本该,有着锦绣的前程,是不该在这宫里当名羽林军的。 他未回头,只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神色。他亦是未说话,只大步走出去。 我叹息一声,低下头瞧着自己的脚尖,退了几步重新坐下,弯腰缓缓地抚上脚裸。 “娘娘,娘娘……”外头传来晚凉的声音,她急得快哭了,“娘娘您在哪里?娘娘……” 我朝那洞口道:“晚凉,本宫在这里。” 听见她跑过来的声音,探进脑袋来瞧了我一眼,仿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复又跑上前来,皱眉道:“娘娘,您如何在这里?奴婢远远地瞧见您不在,还以为是眼花了,真真吓了奴婢一大跳!”她说着,将手上的暖炉递给我,笑道,“您快捧着,一会儿手就暖和了。” 我接了暖炉,捧在怀里,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一手指指下面,道:“脚扭了。” “啊!”她惊叫一声,忙跪下身去,又不敢碰上去,急道,“怎么会扭了?娘娘,很疼么?奴婢……奴婢去叫人来!” 语毕,飞速爬起身来,朝外头跑去。 “哎……”我还来不及和她说,已经有人去了。继而又一想,若是?br /> 妃子不善1第14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是说,我怎么说呢? 只是,一会儿他二人都叫了人来,那又该尴尬了。 才坐了一会儿,便听有人回来的声音,我吃了一惊,怎的这般快? “娘娘!”晚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拍着胸脯道,“娘娘,太好了,奴婢……奴婢……”她跑得太急,几口气换不过来,只一个劲地大喘着气。 我正诧异着她如何会这么快,便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男子俊逸的眸子朝我瞧来,我忽然,怔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若是一会儿顾卿恒回来…… 才想着,便见他已经大步上前,我忙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他伸手扶住我,低头瞧了我的右脚一眼。他的眼力真好,不过一瞬已经瞧出我这只脚使不上力。他未说话,又推了我坐下,居然蹲下身来。 我大骇,忙拦住他:“皇上……” 他不理会我,一面握住我的脚,小心地将我的鞋子退下,一面轻声道:“朕正要过储良宫去啊,你的宫婢正巧迎面跑来说你扭伤了脚了。居朕所知,姚昭仪也是扭伤了脚腕了。”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的手上忽然用了力。 “啊——” 真疼啊,他一点都不怜惜我,我忍不住叫出声来,眼泪都几乎要掉出来了。 可恶的夏侯子衿啊。 他以为,我为了不让他去储良宫,所以装的么? 作者题外话:大家踊跃发言,多多讨论剧情,呵呵朕方才,太用力了 听我大声叫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异样,猛地抬眸瞧着我,我咬着牙,疼得牙齿都打颤了。 我忽然想起我还是泫然阁的宫婢的时候,他都能忍心地抬脚踢了我受伤的膝盖呢。他做的事,总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手上的力道终于放轻,他轻笑着:“真伤了?” 你…… 我真是气极。 晚凉站在我们身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她看了看我,没敢说话。 我不知道她是否后悔帮我叫来他了? 我瞧着他,咬牙反问他:“不然皇上以为呢?” 他略微怔了下,还是笑:“朕,朕以为……呵呵——”话说了一半,他竟又不说了,回头朝晚凉道,“你回去取了伤药来,再叫了鸾轿过来,一会儿送你们主子回宫去。” 晚凉不自觉地朝我看了一眼,才细细地应了声,转身出去。 石洞里只剩下我与他二人。 他握着我的脚,微微转动了下,我咬着唇,再不叫出来,半晌,他才起了身道:“没伤及筋骨,老实在景泰宫待几日便好。” 我忙道:“皇上不是要去储良宫么?还是快些过去,臣妾等鸾轿来了,便回宫去。” 他却是轻声一笑,在我边上坐了,开口:“朕不急,等你的鸾轿来了朕再走不迟。朕方才,手一颤,太用力了……” 狡猾的夏侯子衿,他真的是手一颤用过了力么? 可是,谁叫他是皇上,我只得道:“皇上失手,也不是头一次了,臣妾明白。” 闻言,他的眉毛微佻,邪笑着瞧着我,笑着:“哦?这么说来,朕岂不是很对不起你?” “臣妾不敢。”恨着他的所作所为,我却依然要微笑以对。忽而又想起一事,忙问,“对了,皇上如何会是一个人?” 许是我的话题转得有些快,他愣了下,才道:“朕让他们都在外头等着,不必进来了。” 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来,如此说来,顾卿恒老远便能瞧见那顶明黄|色的帐子,他也便,不会上前来了。 “檀妃。”他忽然开口唤我。 微微吃了一惊,侧脸瞧向他,却见他的大手伸过来,我有些本能地往后倾身,却被他另一手拉住了身子。他的手背,轻轻碰触我的额角,半晌,才又笑:“原来病早好了,不必废那些药材,呵。”他顿了下,又道,“却又扭伤了脚,你怎的,一点都不省心啊。” 不知为何,听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暖暖的味道。在我的心头,点滴地荡漾而开…… 作者题外话:今天第二更还是下午2点,多给晚晚些票票o(n_n)o… 你输惨了 他又抬眸瞧了我一眼,轻笑出声,大手,忽然握住我的手。我只觉得心头一颤,他的手,恁的比我怀中的暖炉,还要暖呢? 脸上一阵烫,我不禁低下头去。 他忽然开口:“朕觉得好奇啊,你怎的会跑来这石洞里扭伤脚呢?”他看着我的眸子里,隐隐地闪现出异样的光芒来。 我微微吃了一惊,只好道:“不,臣妾是在外头滑倒了,叫了宫婢扶臣妾进来的。”细心如他,外头有明显滑倒的痕迹,他纵然进来时未瞧见,出去的时候也定会看的。 “哦。”他淡淡应了声,目光看向靠近洞口处。 我只觉得心下一惊,我们坐着的石头,便是从那里搬过来的。那里,还清晰地有着原先摆放的痕迹。微微咬唇,叫了宫婢扶我进来,也是没有必要要去搬动那石头的。 心里思忖着,该如何应付他下一个问题。他倒是不再问,只调侃地笑道:“人家姚昭仪受伤是为了救太后的驾,朕不知檀妃这又是为何而伤啊?” 一面庆幸着他不再深究我如何进来的事情,一面又觉得好笑。我自然,没有姚昭仪伤的风光。只是,我能告诉他,我受伤是为了引顾卿恒出来么?还是不慎,才滑倒的。 说起来,也丢脸。 “嗯?”见我不说话,他的眉头微蹙,直直地瞧着我。 他在,等着我回答。 纵然我说我不小心滑倒扭伤的脚腕,可,这事情真的也太巧了,他难免会不信。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可,有些事,他偏偏就是这么巧。 脸颊染起笑,我扬起小脸望着他,小声道:“臣妾就是想挡着皇上去储良宫的路。” 他的眸中一喜,竟是问:“当真?” 假也成真了,我拼命地点了点头。 他大笑着,抬手拂过我的脸庞,开口道:“这可不像你,朕以为,你可不是那种能以身犯险的女子啊。” “因为皇上太聪明,臣妾若是使假,逃不过您的慧眼。” 事情都到了此地步了,没了退路,那么,怎么厉害怎么说吧。 总归是,在原来的路上,越绕越远了啊。 他这才怔住了。 瞧着我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半分,他的眼底,缓缓地,镀上了一抹探究的味道。 他在思忖,在揣摩。 我也看着他,不逃避他的目光。 半晌,他才又笑:“那朕告诉你,这一次,你输惨了。” 作者题外话:事情比较多,晚了半小时,抱歉了~~ 朕喜欢你这样 他是要告诉我,纵然这样,他今日,还是要过储良宫去,不会真的留下来陪我。呵,觉得难过么? 也许,有一点。 只,一点。 他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博爱,可以让后宫的嫔妃雨/露/均/沾? 可,他唯独,不碰我。 嘴角的笑容依旧灿烂,我告诉着自己,用谎言去验证的,一定是谎言。所以今日他的话,我不必去信。 只因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夏侯子衿,是一个多情的专情人。 多情的,专情人。 此话咀嚼着,真苦涩啊。 多情之人,怎专情? 半笑着,开口:“那臣妾日后定不会,如此愚蠢。” “嗯。”他飞快地应着,握着我的手却是微微收紧,继而又开口,“可是朕,喜欢你这样。” 心头一震,他说,喜欢…… 薄唇再次轻启,那两个字,被轻柔地道出: “阿梓。” 他,唤了我的名字…… 我惊得几乎要跳起来,连着呼吸都变得紊乱不堪。犹记得那时,我要他唤我的名字,他抵死不愿,说我的名字难听。可如今…… 深吸了口气,欣喜地笑:“皇上为何不唤臣妾,梓儿。” 他叫我“阿梓”,真别扭啊。 他忽而沉下了脸色,僵硬地开口:“朕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他好似堵着气,话语都夹杂了奇怪的味道。 他还记得我说的话,他还是不喜欢我的先生。 可,我依旧很高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总觉得,和他处得久了,他就像一种毒药,会渗入到我的生命里去。 “皇上……”晚凉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喘着气道,“药膏取来了,娘娘的鸾轿也已经侯在外头。可要奴婢唤了公公进来扶娘娘出去?” 他低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回眸瞧了晚凉一眼,伸手道:“先去外头候着,药膏给朕。” 晚凉忙应了声上前,将手上的药膏交给他,却步退出去。 他蹲下身去,伸手帮我褪下袜子,我吓了一大跳,忙俯身拦住他:“皇上,您劳累了一天了,涂药的事情还是臣妾唤了晚凉进来吧。”语毕,便要喊人。 他却是笑:“不必了,朕今日喝了你送的茶,神清气爽呢。” 可我总觉得不妥,他是九五之尊,如何能做这样的事? 脚不自觉地缩了缩,不想他握着,扯到了伤处,真疼啊。 袜子褪了下来,瞧见脚裸处有些微微的红肿了,幸好也不是那么厉害。他回身取了一旁的药膏,打开盖子,手指方要伸下去,忽然见他的眉头微蹙,复又猛地盖上了盖子,脸色瞬息变得有些难看。 “皇上……”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却是猛地回头,目光落在那盒药膏上,开口问:“这药膏从何而来?” 我只觉得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的时候,才猛地想起,这盒药膏,不就是顾卿恒送来的那盒么? 可,我怎能说是顾卿恒给的?只能胡乱答:“是御药房取来备着的。” 却不想,我的话音才落,他猛地起了身,再不看我一眼,只大步出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暂定一更,明天的话再说,大家如果积极的话…我很无良。 猜猜,夏侯怎么了? 药膏的玄机(1) “皇上……”我唤他,他只作未听见,那抹明黄|色的影瞬息之间,已经消失于我的视野。 我不知道忽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忽然,要走掉? “娘娘……”晚凉急急跑进来,朝我道,“娘娘,发生了何事?奴婢瞧见皇上怒色匆匆地出去,大声说着摆驾储良宫。” 生气了? 可是,我还是不解。 晚凉见我不说话,脸色变了变,踌躇地站着,也不敢再说话。 我叹息一声,朝她道:“晚凉,扶我回宫。” 她似才反应过来,忙道:“奴婢去叫瑞公公来。”说着,转身要走。 我叫住她:“不必了,你扶本宫一把便好。” 她站住了脚步,应了声,上前来扶我。目光落在一旁的药膏上,忙先收了起来,才小心地扶我起身,一面道:“娘娘您慢点儿。” “嗯。”倚着她的身子,朝外头走去,边问着她,“那日出现在我房外的药膏不是让姑姑收起来了么?怎的你回去又取了来?” 芳涵收着,又怎么会突然拿了出来? 晚凉怔了下,忙道:“娘娘,这盒药膏并不是从芳涵姑姑那里取的,是有一次,奴婢整理您的屋子,在您以前从泫然阁带来的箱子底下瞧见的。方才奴婢赶的急,便未作多想,取了来。”她忽然着急起来,“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我才是惊讶了,原以为是顾卿恒放于我外头的药膏,却不想,居然是那时候千绿送我的那盒。 只是,怎的与顾卿恒拿来的这般像? 到了外头,祥瑞忙上前帮忙扶着我,皱眉道:“娘娘还好么?晚凉姑娘来说您伤了脚,可急死奴才了。” 我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他又道:“一会儿宣太医来瞧瞧,可别出什么事。” “呸,瑞公公说的什么话。”晚凉瞪了他一眼。 祥瑞忙道:“是是,奴才多嘴了。” 语毕,两人再不说话,只将我扶上鸾轿去。 轿帘落下的一刹那,我瞧见顾卿恒远远地站着,看我。 他的身后,还跟着不知所措的一个小宫婢。 我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是否瞧见了夏侯子衿负气离去的一幕,不知怎么,我真希望他不要看见啊。 轿帘终是落下了,掩去了他担忧的眸子。 我喟叹一声,背倚着软垫,轻阖起眸子。脑海里,又闪过他的脸来。前一刻,还能笑着唤我“阿梓”,还说着他喜欢我这样的话。可,下一刻,他却骤然变了脸色,头也不回地出去。 开口唤了晚凉,问她要了那盒药膏来。 打开了盖子,一阵清凉的幽香扑面而来。 我才知,为何他会突然又合上了盖子。 他对清凉的味道过敏,就是闻了,也会吐。 那么是否,因为这个,他才生气了呢? 会么?问着自己,继而又笑。 那怎么可能…… 作者题外话:今日起暂定隔天二更,今天的二更依旧在下午2点。宝贝们看清楚了,是隔天二更,如若有变,会另行通知,木通知的话,就是这样o(n_n)o… 药膏的玄机(2) 指腹微微摩擦着手中药膏的盒子,看材质,是黄杨制成的。盒盖上,精致地雕刻着盛开的梅,连着花蕊都雕刻得入木三分。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做工精细令人赞叹。 我只是一直不曾想到,所以,才没有去注意。 捧着盒子的手微微握紧,千绿她,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算计了?就算今日晚凉没有阴差阳错取了它来,那这盒药膏,也终究是在我的宫里。她断定了,我不会随便丢弃。 鸾轿终于停下,晚凉拂开帘子,伸手来扶我,一面小声道:“娘娘您慢点儿。” 我下了鸾轿,见芳涵与朝晨等在宫门口,见我出来,忙迎上来。芳涵过来扶我道:“娘娘怎的会受伤?奴婢才从熙宁宫回来,便听闻宫人说起您受伤的事情。” 朝晨也是一脸担忧地瞧着我。 此刻的我,哪里还把扭伤的脚的事情放在心上呢? 任由她们扶我进去,朝芳涵道:“姑姑,你去,将上回的那两盒药膏取来。” 听闻我如此说,芳涵显然一怔,但见我阴沉着脸,便不敢怠慢,唤了朝晨过来扶我,开口道:“奴婢这就去。” “娘娘小心。”朝晨细声说着。 两个宫婢将我扶进去,便听得晚凉叫祥和去宣太医。 虽然夏侯子衿也说并未伤及筋骨,可,她们始终不放心,我也便没有回绝,由着祥和去宣。 芳涵很快便来了,那两盒药膏用了靛青的布包着,她上前来,放在桌上,才小心地揭开那层布。 盒子很快便露出来。 我将手上千绿留下的盒子一起放上去,芳涵的脸色一变,脱口道:“娘娘,那神秘之人……何时又来过?” 她不知道详情,便以为是顾卿恒又来送了药膏。也难怪她,就连晚凉与朝晨都撑大了眼睛。 我的心下微微收紧,怪不得我方才以为是顾卿恒给的药膏,原来这三盒药膏的盒子,几乎一模一样。 唯独,除了那上面的浮雕。 千绿留下的,是梅花。而顾卿恒带来的,一盒是幽兰,一盒则是翠竹。 梅,兰,竹,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最后一盒,那盒盖上雕刻的,便是白菊! “娘娘。”晚凉惊呼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那雕刻着梅花的药膏不是那神秘之人相赠,只因,是她亲自从我的箱底取了出来的。 卿恒不会伤害我,他是因为关心才会送我这两盒药膏。 呵,心头冷笑,若不是他的关心,我还不知道千绿的用意! 作者题外话:呵呵,上回谁说瞧不出千绿的厉害哦o(n_n)o… 罪过,一个客户刚走,此刻才上来,我有罪…爬走… 药膏的玄机(3) 我还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只是,猜至十之了。 我想,夏侯子衿会突然负气离去的原因,我也基本知晓。 千绿…… “王大人,您快些。”外头传来了祥和的声音。 我朝芳涵看了一眼,她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伸手扯过靛青的布,将桌上的三盒药膏盖住。 王太医进门,先与我行礼:“臣参见檀妃娘娘。” 我让他起了身,他才上前来,开口说着:“臣听和公公说娘娘扭伤了脚了?” 我点点头,王太医将手中的药箱搁在凳子上,单膝下跪道:“臣替娘娘瞧瞧。”他说着,伸手过来,轻柔地握了握,再微微转动着,边问,“娘娘若是疼就说出来。” 是有一点疼,不过比起刚扭到的时候已经不是很厉害了。 他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才起了身道:“不严重,娘娘只需躺着静养两日,再往伤处抹上少许药膏便无碍了。臣带了药膏来。”他说着,取了一盒药膏出来,放在桌上。 我瞧了一眼,药盒是漂亮的青瓷,很普通的款式。 太医下去了,晚凉取了药膏来未我涂,我不自觉地取了她手中的东西闻了闻,确实,闻不出丝毫的清凉之味。确如玉容华所说,太医院的太医们对这个,还是很小心的。 将药膏递给晚凉,她接了,才蹲下身去,小心地褪去我的靴子。 目光又落在桌上的那块靛青的布上,下面放着的药膏,我已然熟记于心。 示意朝晨收起来,她上前的时候,我又道:“把那盒面上有着梅花的药膏留下,其他的两盒收起来吧。” 朝晨应了声,独留下千绿的那盒。 我朝芳涵道:“麻烦姑姑去内务府打听一下,这药膏可是出自宫中?” 芳涵也觉出了此事的严重来,忙点头道:“奴婢这就去。”语毕,又看我一眼,转身下去了。 “娘娘。”朝晨已经将药膏收起,问我道,“这两盒要存去哪里?” 我想了想,便道:“暂且搁在本宫宫里。”我寻思着,该是找个机会,还给顾卿恒才好。 晚凉为我涂了药,便起身扶我道:“娘娘过榻上去歇着吧,太医嘱咐了要静养的。” 我点了头,由她扶着过去坐了。她忽然在我耳边轻声道:“娘娘,奴婢……”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着实觉得有些奇怪。她动了唇,仿佛是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我低咳一声,开口道:“朝晨,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准备一些点心。祥和,这里无事,你也下去吧。” “是。” “是。” 二人应了声,退了下去。 我瞧了晚凉一眼,低声道:“有什么话,说吧。” 作者题外话:这是一条很长的线,大家耐心~ 手下留情 “娘娘……”晚凉不自觉地回眸看了一眼,此刻我的房门已经被人关起,她这才回了头,小声道,“娘娘,今日奴婢取了暖炉回去之时,似乎瞧见……瞧见一个侍卫从石洞内,出来。” 我只觉得浑身一震,她见我脸色变了,忙推开半步,直直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果然是瞧见的,其实我也想到了,顾卿恒前脚才出去,我便立马听见了她的声音。她应该隔了些距离的时候,便瞧见了。 所以,才故意那么大声地唤我。 我也不叫起,只低声问:“那么,你觉得他是何人?” 她依旧低垂着头,安放于膝盖上的手轻轻握拳,开口说着:“奴婢……奴婢不知。” 我又问:“可瞧清楚了?” 她不动,只答道:“未曾看清楚,只瞧见了背影,是宫中羽林军的服饰。” 我缄默了,其实,本不需要看清从石洞中出去的是何人,只要是个男子,那么我身为后妃,纵然有百口也是莫辩。直直地,看着跪在地上之人,她既然敢开口和我说她见了顾卿恒的事,那么…… 呵,我该,相信她么? 芳涵曾说,她与朝晨皆是她精心调教的,我可以放心地用。 可是,事关我与顾卿恒的命,但凡有一丝差池,都将后患无穷。况且今日,夏侯子衿又因为误解了我,而负气离去。 偏偏,从石洞出去之人,就是顾卿恒。若是要查起来,定是不难的。我不会忘记,顾卿恒的确找了一个宫婢前来。如果此事被夏侯子衿知道,他不多想,那便不是他了。 换了是我,我也会怀疑对方另有心机。 如果千绿送我的药膏,和顾卿恒拿来的,真的有关联,那么,更不能让夏侯子衿知道我与顾卿恒之间,有联系。 纤长的手指微微敲打着软榻的边沿,我瞧着底下之人,轻声道:“晚凉,你是聪明的姑娘,今日之事,你可告诉过别人?比如,姑姑?” “奴婢不曾告诉任何人。”她摇着头,却始终不敢抬起来瞧我。 “很好。”我点了头,又道,“你定是清楚,宫人是一辈子不得出宫,即便死了,连尸体都不能带出去。明日,本宫去求太后恩准,放你出宫。” 我的话音才落,便见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忙以额触地:“娘娘,奴婢不愿!” 凝视着底下之人,听她又道:“奴婢忠心侍奉娘娘,所以奴婢不会出宫!娘娘若是不相信奴婢,奴婢愿意以死明鉴!” 瞧着她,微微舒了口气。 方才,她若是有半分犹豫,那么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她不走,要留下来。 我想,芳涵的话,是没有错的。 淡声道:“起来吧。” “娘娘!”她惊诧地唤我,终是抬起头来瞧着我。 我俯身去扶了她一把:“你不要怪本宫。” “娘娘言重了。”她重重地磕了个头,才起身道,“姑姑让奴婢跟着娘娘,是奴婢的福气。娘娘您万事小心,才能有奴婢们的明日。” 作者题外话:今日二更在下午2点~ 南诏贡品 我不语,晚凉起了身,行至我的身旁。 隔了会儿,我才开口:“因为瞧见了他,所以才故意请了皇上来?” “娘娘……”她复又低了头,“奴婢原本也不想会碰见圣驾,只是遇上了,便想不如请了皇上来,如此,便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我暗自庆幸,晚凉想的果然周到。 点了点头:“今日的事,本宫要谢你。” 她有些惶恐,忙道:“娘娘言重了,奴婢只是过了分内之事。只是,有句话……”她看了看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其实,她不说,我也已经猜到。轻笑一声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那侍卫与本宫毫无关系,不过是瞧见本宫不慎滑倒,过来扶了一把罢了。” 想起方才在石洞内与顾卿恒说的话,只希望,他能出宫去。 闻言,晚凉才真正放了心,方才还紧绷的脸上,终于又染起笑来。 这时,朝晨进来,端了点心过来,笑着问:“娘娘在说什么好事么?怎的晚凉这么开心?”她将点心放在我的面前,又道,“娘娘饿了,快吃些。” 取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小口,笑道:“本宫方才说,要给晚凉指了人家嫁出宫去,可她不愿,说也许,朝晨愿意。” 她一听,变了脸色,忙道:“娘娘可万不能听她胡说,奴婢才不嫁人!” 看她一副又急又气的样子,我和晚凉忍不住都笑起来。 三人在房内待了会儿,便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抬眸的时候,果然见芳涵回来了。 遣了两个宫婢出去门口守着,独留下芳涵一人。 她上前一步,开口道:“娘娘果然聪明,这几盒药膏原先确实是公众的东西。是四年前皇上初登基之时,南诏进贡的贡品。” 南诏?如果我记得没错,嘉盛帝的昭阳帝姬便是嫁了南诏的国君为后。 呵,看来如今南诏与天朝的关系尚且融洽啊。 也是,纵然四年前那场宫变真的另有隐情,昭阳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帝姬,也是管不了那么多的。再说,南诏的国力与天朝相比,实在相差太大。 不过,既然是他国进贡的贡品,不知道夏侯子衿对清凉的东西过敏,也属正常。 解下来的事情,其实不必芳涵说,我也已经全都知道了。 “奴婢让内务府的陈公公查过,说这批贡品于元光二年的四月初,赏赐给了大学士顾荻云。” 作者题外话:这样稍稍有点头绪了吧?hoho~ 高瞻远瞩 果然,如此。 夏侯子衿将这批贡品赏赐给了顾大人,所以顾卿恒会拿得出来不奇怪,千绿会有,也不奇怪。想必便是顾大人转手,送给千绿的东西。 又或许…… 是千绿在得知我受伤了之后,开口问顾大人要的。 至此,我才真正觉出千绿的厉害来。往日的她,那般唯唯诺诺,恐与我正面冲突。甚至还能说得出“从来为曾想过要与我争”的话来。 我当真是,小瞧了她啊。 我还以为那次她说要我和她们站于一线,不过是下了最后的通牒,我是万万想不到啊,不管我是应了,还是不应,原来都已经,与她们站在一起。 那药膏,不管我是否会拿出来,只要我用了,那么夏侯子衿便会以为,以为我是大学士的人。 所以今日,若是再让他瞧见我与顾卿恒在一起,那么我这个大学士的棋子身份便是怎么也洗刷不去了。幸亏有晚凉叫了圣驾拦住了顾卿恒前来。 可,纵然如此,夏侯子衿还是误会了。 所以,他才会突然动怒,只因他以为,我本是干干净净的,我的身前身后,都不该有着其他人。 千绿。 微微握紧了双拳,咬着牙在心里念着这二字。 芳涵见我脸色不好,压低了声音问:“娘娘,这药膏……” 我咬着唇,自是不能说是顾卿恒给的。便只能指着桌上尚未收起的那一盒药膏道:“这盒药膏是惜贵人给的。” 芳涵一怔,聪明如她,听我如此说,定也是知道另两盒定是另有其人,只是我不说,她自也不问。 思忖了下,她才道:“娘娘,惜贵人这招真可谓是高瞻远瞩。” 可不是呢,她这份心思真的,够深的了。 千绿确实非池中鱼,而我,防她还是防备得不够。 隔了一日,听说姚昭仪因为救驾有功,自此,后宫便又多了一位姚妃娘娘。我听闻此事的时候,心情也没有多大的起伏,太后喜欢她,借此机会进位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自那一日起,夏侯子衿果真不来我的景泰宫。 去了两日千绿的郁福馆,听说她的病好的很快,夏侯子衿很是高兴,又进了她的位。连着从贵人,到小仪,又升到了嫔。 太后因着姚昭仪也升了妃子,便也没有过多地过问千绿的事情。 我甚至觉得,夏侯子衿是真的太过贪恋她身上关于拂希的影子,他想,让她为他生个孩子。 孩子…… 想到此的时候,才会倏然心惊。 心里,会隐隐地泛起恨意。 作者题外话:《弃妃》和《妃子》的2个年代是平行的,至于有人问为何《弃妃》没有北齐,那是因为《弃妃》的国家是写了西部和西北的一片,而《妃子》的国家出现在东部和东北这一片。其实很简单,你们就想成数学里的交集,南诏这个国家在2个文里都出现,那么它刚好在交集里。呵呵,想不明白也木事,不会影响大局。 东施效颦 顾卿恒自那日与我照面之后,也是突然失去了音讯,我隐隐的,有些高兴,但始终是不敢问宫人打听他的消息。我真希望他是真的听了我的话,出宫去了。 连着半月,夏侯子衿日日翻各宫嫔妃的牌子,却独不来景泰宫。 后宫便开始传,檀妃一夜之间,失了宠。 问及原因,都说,大约便是那一次与惜嫔在熙宁宫争宠失势了吧? 我不自觉地想笑,其实我又哪里,真的得宠过呢? 夏侯子衿对我,从来都是蜻蜓点水,就连偶尔来我景泰宫,亦是。 听闻,他还翻了玉容华的牌子,进了她正三品的婕妤。玉婕妤隔日便来了我宫里,我知道,她是怕我多想,其实,倒是她想的太多。 这日,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如今的后宫再也不是只我一个妃子了。姚妃除了没有怀上帝裔,真可谓已经是荣宠无边了。 她入宫时间也比我久,如今又与我平起平坐,我瞧见了她,还得唤她一声“姐姐”。 千绿终于也出现在了熙宁宫,我才猛地想起,如今的她已经是正五品的嫔了,自然,也是要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了。倒是依旧不见舒贵嫔,想来,夏侯子衿尚未解去她的禁令。 姚妃见我进去,忙起身迎上来,携了我的手道:“本宫可是许久未见着妹妹了,上回是染了风寒,而后又是伤了脚,如今可都大好了?” 明显瞧见,她说“伤了脚”的时候,在座许多嫔妃皆露出鄙夷的目光。她们定也是以为我故意的,故意和姚妃一样,扭伤了脚腕。 她们定是觉得,东施效颦,最终,不过是笑话一场。 呵,当初脸夏侯子衿都要亲手试探真假呢,更何况是她们? 我淡笑道:“多些姐姐挂心,只是妹妹那伤,哪伤得有姐姐及时?”在夏侯子衿责罚了舒贵嫔的当天,她突然受了伤。呵,谁知道她是否故意的。 若着的是那样,那可真如夏侯子衿说的,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之人。 自然,不是我,是她——姚妃。 闻言,她的脸色一变,我顺势拂开她的手,她有些尴尬,却终是因为在熙宁宫,未与我计较。走过千绿身边的时候,我悄然瞧了她一眼,她却忽然抬眸,对视上我的眸子,起身微微欠了身,小声道:“嫔妾恭贺娘娘康复。”她再不似从前般怯懦,话语里,全是笑意,只是脸色依旧平静,丝毫瞧不出其他。 我才要说话,便听身后有人道:“嫔妾见过荣妃娘娘。” “荣妃娘娘……” 猛地回身,真好啊,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千绯居然也来了! 千绿忙上前,扶过她道:“姐姐怎的也来了,皇上不是特准了不必过熙宁宫的么?” 千绯笑道:“可太医说,要本宫多出来走动走动,这样对腹中的帝裔有好处。” “是呀,娘娘是该多走动走动。” “嫔妾听闻一些做了娘的人说啊,有了孩子可不能老坐着不动。” …… 底下的那些嫔妃们个个七嘴八舌地凑上去,都跃跃欲试着要和她走得近些。 我瞧着千绯,半月不见,她的脸色倒是红润许多,看来真是休养的好了。千绿扶了她坐下,众人才都入了座。 隔了会儿,便听太监扯着嗓子叫:“太后驾到——” 作者题外话:今日二更在下午2点左右~ 半月未见他 众人忙又起了身,见太后在宫婢的搀扶下进来,众人皆福身:“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抬手要众人平身,抬眸的时候,突然瞧见千绯,眸中一喜,却又皱眉道:“荣妃怎的来了?前些日子哀家瞧你脸色不好,不放心,每日宣了太医来禀报你的情况。哀家不是要你好好在宫里休息的么?”她说着,上前拉住了千绯的手。 千绯本能地将手安放于小腹上,轻笑着:“臣妾腹中的帝裔有皇上和太后庇佑着,如何会不好?” 她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微微可以瞧得出些许了。 太后很是开心,小心地将手抚上她的腹部片刻,又忙唤了宫婢扶她坐下。 姚妃笑道:“太后,臣妾瞧您的样子,日后一旦皇孙出来,臣妾们啊,可都能每日偷懒,不必来给您请安了。即便来了,您也怕是没有功夫理会我们呢!” 太后也笑了:“哀家看,你这张嘴可是愈发地厉害了!” “太后,您就会取笑臣妾!”姚妃轻笑着。 太后瞧了千绯一眼,复,又道:“哀家只希望你的肚子也厉害一些,和荣妃一样,多为皇家开枝散叶,那哀家才是真的高兴了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瞧见千绯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众人又说笑了会儿,突然听外头太监高声叫:“皇上驾到——” 嫔妃们个个将目光欣喜地探向外头,而我,只觉得心头一震。 快半个月未见他,为何听到他来,我会觉得紧张? 明明,并不是我做错了事。 呵,真真奇怪。 才想着,那抹明黄|色的影已经进门,众人忙起身行了礼。他只淡淡地一句“免礼”,抬眸的时候,不经意间,瞧见了我。 他的眉宇间,悄然闪过一丝踌躇,继而,又果断地别开脸去。上前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上怎的今日突然来了哀家这里?”太后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高兴,莫不是上回因为千绿的事情,太后还放在心头么? 可,若真是这样,她又怎能容忍夏侯子衿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千绿的位而无动于衷? 我委实觉得有些奇怪。 他直了身子,却是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朕与太后说会儿话。” 众人面面相觑,却到底是皇帝的命令,都起了身,欲告退。却听太后道:“皇上才下了朝,定还是有很多政要需要处理的,哀家看皇上还是先去御书房吧。” “母后……” “皇上精/力/旺/盛,哀家倒是觉得有些倦了,姚妃,陪哀家回寝宫去。”她起了身,扶了姚妃的手,又道,“荣妃记得早些回去歇着。”语毕,才扶了姚妃的手下去。 “臣妾谨记。”千绯细细地应了声。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太后的背影,剩下夏侯子衿一脸铁青的颜色。 众人见气氛沉沉,都识趣地告退。千绿扶了千绯出去,我迟疑了下,终是起了身。走过他的身边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却又仿佛隐隐地,夹杂着伤痛。 我不知道这么一大早,他才下了朝便匆匆来熙宁宫想要与太后说什么,可,太后总是知道的。 她故意不听,也不想让他说出来。 作者题外话:好消息,大家积极踊跃,晚晚从明天开始,每天三更~~~不积极,我会懒。、、哈哈哈哈宫斗,政事,感情…全部登场了,哈哈~~ 谁能懂他 摇摇头,他的心思,从来是我琢磨不透的。 独自走在熙宁宫的长廊上,忽然感觉身后一人大步走来,我才回头,便见他飞快地与我擦肩而过。 走得真快啊,脚底生风啊。 我兀自浅笑一声,走出熙宁宫。 他已经走远了,没有乘御撵,我瞧见李公公急急地跟在他身后跑着。 他生气了,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 我却不知,他是为何而气。 晚凉与朝晨见我出去,忙上前来扶我,朝晨小声道:“娘娘,皇上怎么了?” “朝晨!”晚凉低喝了她一声,她许是想起了那次他从石洞里出去,也是如此铁青了脸色吧。 我不语,只随两个宫婢上了鸾轿。 靠在软垫上,我忽然想,这世上,会有人能懂得了他的心思么? 如果有,那真叫我羡慕。 蓦地,又想起拂希。 那个在多年前就香消玉殒的女子,她可曾,了解过他? 想着,又觉得好笑,我何苦要拿个死人来假设。 继而,又慢慢地,审视起整个后宫来。 众多的嫔妃,究竟谁真正得了他的宠? 姚妃不过是仗着太后的疼爱,还有她背后父兄的兵权。千绯凭着腹中帝裔占得一席之地。千绿是因为染上了拂希的影子。 那么我呢? 我有什么? 他赐的这个 妃子不善1第15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赐的这个“檀”字,怕都只是我自己意会错了呢。 他如今看我,不过是半染着内阁大学士的势力啊。 再怨恨千绿也没有用,只因在后宫生活,本就是步步惊心。我如今,才又算真正理解苏暮寒的话来,有时候,再小心都没有用,有时候,你会避之不及。 低头,瞧着自己的纤纤十指。 女人的手,尤其是后宫的女人,不染鲜血,也可以沾上鲜活的人命。 呵,我,从来未曾想过要害谁性命,就连千绯腹中的孩子亦是。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活下去,无所谓手段卑劣与否。 回了景泰宫。 下午的时候,天气一下子冷了。我躲在房内,还需捧着暖炉。晚凉不断地加着屋内炉子里的炭,好让屋子更加暖和一些。 及至未时,祥和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说夏侯子衿独自在婪湖上的亭子里坐了两个时辰,谁也不敢去劝。 我有些震惊,他不该是那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人,从他那日对我说的话中亦知。那么今日呢?又是为何? 天气这么冷,他也能坐两个时辰,定会生病。 作者题外话:二更在下午一点~~~ 小恩小惠 可,我还该念着他么? 呵,兀自浅笑着。 遣了他们都下去,不知怎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行至案几旁,用戒尺抚平了宣纸,亲手研了墨,用笔尖点了,寻思片刻,落笔画下了梓树。 苏暮寒说,练字与作画最能锻炼人的脾性。 那么,就让我安心下来吧。 专心地画着,也不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天色将暗的时候,听得院子里隐约传来两个宫婢的声音:“你知道么?皇上好像病了,我方才外头回来的时候瞧见好几个太医过天胤宫去了!” “是吗?不过今天天那么冷,皇上怎敢在外头那么久?” “你还不知道吧?若不是惜嫔去了,皇上还不愿回呢。” “嘘——小点声。” 那声音终是低了点,却还是要说:“听说皇上一把抱住惜嫔,一言不发地抱着。” 另一个“嗬”了一声,却没有再接话。 怪不得,祥和只说谁也不敢上前劝,却未提及后来他是怎么回的事情。原来,是千绿去了。 落笔,一下子重了。 呵。嘴角不自觉地牵起,这幅画,终是毁了。 搁下笔,毫不犹豫地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弃在一旁。 推门出去,瞧见那两个宫婢就坐在不远处,说着悄悄话。面朝着我的那个见我出来,忙惊恐地起了身。她对面的宫婢大约知道了什么,忙转过身来,两人皆跪下道:“娘娘。” 我没有上前,只道:“祥瑞!” “娘娘,奴才在!”祥瑞马上跑过来,低了头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指着面前的两个宫婢淡声道:“将她二人调去浣衣局,有时间在这里嚼舌头,不如多让她们劳动劳动。” “娘娘!”两个宫婢一听,脸色都变了,齐齐朝我磕头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我再不瞧她们,转了身出去,只道:“本宫一会儿回来,再不能见着她们!” “是。”祥瑞应着声。 “娘娘。”芳涵追上来,小声问,“发生了何事?” 我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受了谁的小恩小惠,便故意在我面前说起千绿去了婪湖的事情罢了。祥和故意瞒着我,那么只要是我景泰宫的人,都是不敢将此事说出来的,哪有两个小宫婢会如此大胆? 不,也许只是其中之一,而另有一个,傻乎乎的被圈了进去。只是此刻,我不想去细细追究。 想必那人的用心,是要我气得去找千绿的麻烦吧? 可我又如何会那么愚钝? “娘娘这是去哪里?”芳涵见我并未停下脚步,又问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出来了,思忖了下,便道:“叫人备轿,皇上不是病了么?本宫身为他的妃子,自然是要去探他的。” 作者题外话:三更在下午17点左右,如果早的话,16点会发。以后三更的时间基本固定在这个时间段。如果更改会另行通知,不然也不必问我何时更新了o(n_n)o… 我不进去 芳涵微怔了下,终是点了头,便快步出去。 晚凉听闻我要出去,忙取了裘貉出来帮我裹上,一面道:“娘娘,今日外头可冷了,您可要当心了。” 我点了头,她扶我上了鸾轿,我朝她道:“外头多冷啊,你也一起上来,反正轿子里头空着。” 宫婢忙摇头道:“这怎么使得,奴婢身体可好了,娘娘不必担心。” “娘娘……”芳涵瞧着我,欲言又止。 我朝她一笑,开口道:“姑姑放心,本宫心里有数的。” 她这才放心地帮我落了轿帘。 起轿了,不过走了几步,便觉得从轿帘下吹进来的风冷得直让我打颤,我捧紧了暖炉,却依旧止不住微微的颤抖。也不知这天是怎么了,过了年了,怎的突然变回这么冷? 到了天胤宫,晚凉扶我下了轿,我却居然在鸾轿前,站住了。 面前,是通往他寝宫的长长阶梯,不知怎的,那一步,竟然,跨不出去。 “娘娘?”晚凉小声地唤我。 我突然觉得好笑,我这是,怕他么? 可,有何可怕? 摇摇头,轻言道:“走吧。”说着,携了晚凉的手走上去。 见刘福迎出来,朝我行礼道:“奴才给檀妃娘娘请安。” 我却不急着要他通报,只问:“里面谁在?” 原以为,他会说千绿在,谁知,他竟回道:“娘娘,里面安婉仪在。” 我才微微觉出讶异来,居然是安婉仪! 刘福见我不说话,低声问:“娘娘,可要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踌躇了下,我居然道:“不必了,想来皇上定也是无碍的,本宫这便回了。” 刘福还欲说什么,动了唇,却变成了:“那……老奴恭送娘娘。” 迟疑了下,终是转身。 晚凉讶然道:“娘娘……” 我不说话,才要下台阶,便听身后刘福开口道:“安小主,您这便回了么?” 有些诧异,不禁回头瞧了一眼。安婉仪也已经瞧见我,忙上前朝我福身道:“嫔妾见过檀妃娘娘。” 我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来,只好道:“安婉仪不必多礼。” 她上前来,有些疑惑地瞧着我,小声道:“娘娘您这是……”她的黛眉微皱,不解地看着我。 谁都瞧得出我是刚来,也谁都瞧得出我这是要走的架势。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扶了晚凉的手往下走去,一面又看了安婉仪一眼道:“本宫是要回去,安婉仪若是顺路,可与本宫一起。”方才上来的时候,并未瞧见底下停了轿子的,想来她来的时候,只一人。 我实在有些奇怪,她居然身边连宫婢都不带。 她似才反应过来,并不推辞,上前来,从容笑道:“娘娘倒真是奇怪之人,皇上龙体抱恙,所有的嫔妃都一一来探过,多少人眼巴巴地留下来照顾他,您倒是好,最后一个来,来了,还不进去。” 我轻笑道:“既如此,安婉仪怎的不留下照顾皇上?” 照她的说法,她不就是最后第二个么?既然我不进去,那么她之后便再无人进殿了,那不是绝好的机会么? 没想到她微微一笑,开口道:“嫔妾纵使想留下,也得要皇上愿意。” 我微怔了下,他不愿么? 那么,为何连千绿也不留? 作者题外话:三更完毕,明日再来,飘~~ 谁都不帮 我想的出了神,却听安婉仪又道:“娘娘,这里可冷着,您是留下,还是回景泰宫去?” 有些尴尬地回神,低咳一声道:“本宫自然是回去。”语毕,便不再看她,只扶了晚凉的手往下走去。 安婉仪跟在我的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道:“娘娘可知,太后与皇上之间发生了何事?” 我一怔,本能地回眸瞧她。为何她的话里,似乎是告诉我,她知道一些事? 不过,夏侯子衿与太后之间突然变得尴尬,难道竟不是因为千绿的事情么? 我浅笑着摇头:“本宫不知,看来安婉仪是知道了?” 她从容地一笑,低了头道:“嫔妾自然是因为不知,所以才要问问娘娘,原来,娘娘也是不知道的。”她的话,淡淡的,可是我的知觉告诉我,她方才,定不是因为不知才问的我。 如今,却也不再开口问。她既能如此说,定是不会告诉我的。 晚凉扶我上了鸾轿,我掀起轿帘朝安婉仪道:“也一道上来吧。” 她却是笑着谢恩,而后道:“嫔妾就不上来了,娘娘您走好。”语毕,又朝我福了身子,才转身独自前去。 我怔了下,晚凉附于我耳畔道:“娘娘,这安婉仪如此倒是叫奴婢瞧不懂了。上回在熙宁宫的时候,娘娘您还说她站出来为您说了话的,怎的如今却又不肯上您的鸾轿了?” 我不语,只落了轿帘。 安婉仪是想中立,不管是我,还是姚妃,亦或者千绯与千绿,她都避而远之。那日她在熙宁宫的那句话,仔细想起来,真的让我占到了便宜么? 其实,不尽然。 她的话,让夏侯子衿亲自脱了裘貉给我,却又将他推给了千绿。 她的话,让千绿赢得了夏侯子衿,却让她与太后的关系进一步的恶化。 她的话,让让姚妃看准了一个好的时机,却又让舒贵嫔禁了足。 其实算起来,谁都不算得了好。 安婉仪说到底,谁都没有帮。 摇摇头,不去想她。 鸾轿又向前行了一段路,突然听晚凉叫停了轿子。我有些奇怪,才要掀起轿帘来问,便听晚凉道:“娘娘,奴婢瞧见了裕太妃的轿子。” 我知道,她是瞧不见裕太妃的,她定是看见了小桃。 迟疑了下,开口道:“不必停,走吧。”本就不必绕着走,若是绕了,别又让人以为我心虚了。 “是。”晚凉应了声,才又道,“起轿。” 很快,我便听见了迎面来人的声音。接着,听晚凉道:“奴婢见过太妃,太妃吉祥!” 下了鸾轿,我上前道:“臣妾给太妃请安。” 小桃见了我,忙道:“奴婢参见檀妃娘娘!” 我示意她不会多礼,裕太妃却并未从鸾轿中走出来,我随口道:“太妃的病情如何?” “托娘娘的洪福,太妃的病情一直算稳定。”小桃低着头答道。 我点了头,也不愿多做停留,便开口道:“太妃,臣妾现行告退了。”语毕,扶了晚凉的手欲走。 小桃却追过来,我瞧她一眼,她似是吓得不轻,忙跪下道:“奴婢斗胆,瞧见娘娘往天胤宫的方向而来,您定是去探了皇上。娘娘,皇上……皇上的病情如何?” 我微微怔住,我早就料到裕太妃突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要往天胤宫去的。今日夏侯子衿病了,整个后宫谁人不知。裕太妃会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们都快到门口了,却何苦要问我? 作者题外话:裕太妃的出现,又是一个小小的转机。 裕太妃口中的他和她 小桃见我不说话,忙道:“娘娘,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妃也听说皇上病了,心中挂念,所以执意要去天胤宫探望。可……可奴婢知道,皇上是不会见她的,所以奴婢才敢斗胆请问娘娘您,皇上龙体如何。” 原来,竟是这样。 不自觉地瞧了一眼裕太妃的轿子,轿帘落着,我瞧不见里面的人。 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她也怪不得夏侯子衿如今不愿见她。 朝小桃道:“你先起来吧,皇上乃真龙天子,自然是福佑祥泽,没有大碍。”我其实未见着他,只因我根本,没有进去。 不过从安婉仪的神色中,也可瞧出,他不过是偶然风寒,并不严重。 闻言,小桃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笑道:“奴婢先谢谢娘娘您。”说着,转身朝那些轿夫道,“起轿吧。” “等等。”我不解地看着她,“既然知道皇上不会见太妃,还去作甚?” 小桃怔了下,才道:“奴婢带太妃去皇上宫外走一圈,便回。” 我才想起,如今的裕太妃疯疯癫癫的,许是跟个孩子一样,需要哄哄。 我点了头,才要走,便听见裕太妃不知喊了句什么,突然跑出来。 “太妃娘娘!”小桃吓了一跳,忙跑上前去扶她。 她的目光忽然朝我看来,不知为何,那种眼神,看得我浑身一颤。她不顾一切地推开小桃,朝我扑过来,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臂,开口道:“柳大小姐,你又去见了他,你又去见他!” “娘娘!”晚凉焦急地看着我,却也不敢上前来拉。 小桃忙追过来道:“太妃,您快放开檀妃娘娘啊!” 我却忽然镇定了,开口问她:“您说,我去见了谁?”她口中的柳大小姐,除了拂希,还能有谁? “娘娘!”小桃有些惊慌地唤我。 我冷冷地横了她一眼,吓得她马上缄了口。 我看着裕太妃,试探性地开口:“皇上?”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那时候,夏侯子衿还不是皇上呢。 她的脸色却忽然严肃起来,拉着我小声道:“皇上要送你去和亲,呵呵。啊,那日……那日我还瞧见了太子殿下……” 我只觉得浑身一震,我说的“皇上”是夏侯子衿,可我知道,她口中的皇上却是前朝的嘉盛帝,她甚至,还提到太子…… 拂希还和前朝太子有关系么? 我只觉得吃惊不已,拉着她问:“您瞧见太子……” “大胆!” 我才说了一半,便被一人高声喝断:“皇上尚未有子嗣,我朝哪里来的太子!” 身边之人皆已经下跪,齐声道:“参见太后!” 我慌忙回身,欲要跪下,却发现裕太妃抓得我好紧,只得福身道:“臣妾见过太后!” 太后怒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给哀家将这疯妇送回永寿宫去!” “是。”她身后的宫人们都上前来,用力将我身边的裕太妃拖走。 她忽然大叫着:“啊,我还要去看皇上!皇上病了!我要去看皇上!皇上——” “太妃……”小桃慌慌张张地跟在他们身后,追着而走。 我怔了下,终是跪下了。 感觉太后走上前来,冷着声音道:“她疯了,怎么檀妃也跟着疯了不成!” 作者题外话:二更,一会儿还有三更,宝贝们,给晚晚顶一个! 要强,孤独 “太后息怒!”我低着头。方才是我疏忽大意了,我只是,在听见裕太妃的话时,一时间,没有忍住。 太后冷哼一声道:“哀家看你真是该清净清净!从明日起,你就搬来熙宁宫的东暖阁,帮哀家抄十日的佛经!” 突然叫我去抄佛经?太后又究竟是何意呀? 可,时下却也只好道:“是,臣妾谨记。” 如此,太后才又哼了声,带了人离去。 我俯首跪着,良久,才听得晚凉起身的声音。她忙过来扶我道:“娘娘……” 我不自觉地轻笑一声,宫里的眼线何其多啊,不然太后又如何能这么巧出现在此处? …… 回了景泰宫,马上有人迎上来,朝晨一面接过我身上的裘貉,一面问:“娘娘,皇上的病如何?” 我略微怔了下,随即轻笑着:“大概,不是很严重吧。” 明显瞧见朝晨愣住了,缓缓地,又朝晚凉看了一眼。晚凉上前,轻手打了她一下,怪她多嘴,她倒是也不提路上发生的事情。芳涵什么话都未说,末了才问:“娘娘可累了?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我点了头,径直回了寝宫。 瞧见宫婢吹熄了灯,我才闭了眼睛。 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总想着窗外那宫婢的话,他抱着千绿,一言不发地抱着…… 不知道为何,那场面我虽不曾瞧见,却,依然感受到了他的无助与彷徨。 而我,在意的,仿佛并不是千绿。多奇怪啊。 我总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要强,孤独。 所以,才要在人前展现出最骄傲的一面,以此,来让所有的人以为,我们都多么多么的厉害…… 即便没有一点爱,也要很开心地活着。没有人生来是卑贱的,他虽贵为皇上,却也有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烦恼。 想着想着,我居然会笑。 笑着,还能笑出声来。 可是,笑着,又觉得尝得出有些忧伤的味道。 长长的叹了口气,抱膝,坐了起来。 不禁,又想起苏暮寒给我的药水,起了身,从床底下的小箱子里取出来。指腹掠过,那雕刻精致的梓树,此刻虽未能瞧得清,可,我仿佛已经看见它的样子。 那样子,早就深谙于心。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偶尔,会想起他的那句话。 他说,有些人,是为仇恨支撑着,才活的下去。 我那时候拼命地否认,说我的心中,无恨。 时下想来,他说的人,莫不是他自己? 指尖一颤,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点疼,有点……担心。 怎么了呢?为何今日,突然又想起苏暮寒来?也许只是,太后要我抄袭佛经,我便想起了曾经住在寺庙里的他吧? 喟叹一声,我与他,此生都或许再无法相见。俯身将盒子重新放好,起身的时候,突然瞧见,那门上,晃过谁的影。 我以为,只是巡夜的宫人,却不想,那影子,停在我的门口,一直,停着。 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眼花。 而后,大吃一惊,顾卿恒! 我不是让他出宫去么?为何,还要来? 慌忙跳下床,寻着月光跑上前,忽而又一想,不行,我不能再见他。 咬咬牙,大声喊道:“来人啊!” 有人来,他定会悄无声息地走,与那次一样。 可,奇怪,为何无人来? “来人啊!”我不甘心,又大声喊了一句。 外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整个景泰宫,仿佛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究竟,发生了何事? 作者题外话:为何景泰宫外头会突然一片寂静?hoho~~我很无良~~ 三更完毕,明天,好戏来了,哈哈~ 独你最薄凉 我只觉得有些惊慌,不顾一切地上前,“哗”的一声将门打开…… 门外的一切,让我惊呆了。 景泰宫的太监与宫婢,满满的跪了一地。 我还瞧见,李公公也跪在地上。 怪不得,我叫得那么大声,都没有人应。怪不得,景泰宫里突然寂静得一如死城。 皆因,他来了,夏侯子衿,来了。 我不知道他倚在外头多久了,亦不知,他为何不进来。 手还握在门沿忘记收回,却见他一下子朝我扑过来。 “皇上!”我惊叫着接住他。 好重啊,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身后的桌沿才勉强站得住。他的脸贴在我的颈项,好烫啊,他还在发烧。 我不禁惶然了,那日头也不回地走掉,甚至是,在熙宁宫见了我,不说话,还狠狠地,与我擦肩而过。那么今日呢?他病着,为何要来? 还不敲门,不进来。 若是我一早就睡了,他是否,打算在外头站上一夜? 好多好多的话,在心里问着自己,终是,没个答案。 回神的时候,房门不知道已经被谁关上。 他却,缓缓地抬手,抱住我的身子。我只觉得浑身一震,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我唤他,他却不应我。 就这样,一直一直抱着我,久久不发一言。 不知为何,我竟然又想到了今日在婪湖上的他与千绿,是否,也如现在这般? 想着,出了神。 他竟忽然一把推开我,自己冷不丁往后退了好几步,我只见他的步子不稳,一下子狼狈地跌倒在地。我怔住了,我眼中的他,从来骄傲,即便偶尔收敛起他的脾气,也只是跟个孩子一样半真半假的撒娇。如此无助的他,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错愕地跑上前去扶他,他的身上全是烫的,连着手亦是。 “皇上……” 见他咬着牙,额角全是细细地汗珠。一定,很难过吧? 不自觉地抬手,为他擦去额上的汗。记得那日在石洞中,他忽然伸过手来,轻笑着说着,原来病早好了啊。 我那日生病,也不如他今日这般。 “皇上。”俯身抱住他,为何瞧见他这样,我的心里会隐隐地泛起一丝疼痛。 他究竟,怎么了? 他不是该以为我是顾大人的棋子么?他怪我了,所以才会那样头也不回地走掉。可是现在,为何又要来?还是……这般样子来。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呼出的气真烫啊,听他小声道:“朕头晕,站不住。” 所以,我开门的时候才只瞧见他倚在门口么? “没关系,臣妾扶着您。”吃力地将他拉起来,他抵在我身上,我半退着,将他扶上床。 他喘着气,瞧着很是难过的样子。扶了他躺下,他闭上了眼睛,突然咳嗽起来,我忙伸手帮他抚着胸口。他却突然抬手,将我的手拂开。 我讶然地看着他,却见他并未睁眼,咳了半晌,才开口道:“朕以为,朕这后宫这么多的嫔妃,独你最薄凉。” 自古帝王皆薄情,他竟然,说我薄凉…… “皇上……”我上前一步,却见他伸手止住我上前,又低声道:“檀妃,你好大的胆子。”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来来,帮晚晚把票票顶起来~ 桑府三小姐 他的声音不大,却已经是不怒自威。 微怔了下,我忙在他面前跪下,低了头道:“皇上不听臣妾解释,便要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服。”微微握紧了双拳,此事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解释,今日,他既然肯亲自过来,其实我已经知道,他是想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夏侯子衿对我,终是不薄。 是否,因为今日独我不去天胤宫探他,所以他才要亲自来?我忽然,有些隐隐地后悔,如果,我不在门口转身便回,我若是进去,他也便不必,深夜跑来。 他撑起身子,许是头晕的厉害,身子有些微晃。我跪着,他也不叫起,只冷冷地看着我,咬着牙道:“朕倒是要看看,你想怎么解释!” 张了嘴,突然转念又一想,他要我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我宫里的药膏从何而来,还是解释我今日为何不去天胤宫探他? 呵,夏侯子衿啊,真厉害,总要一个一个地给我下套。 我咬着唇道:“臣妾过天胤宫去了,可,听闻安婉仪在里头陪着皇上,臣妾怕扰了皇上的雅兴,故而只能折回。”我不过是未曾想到,安婉仪会这么快就出来。 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他冷哼一声道:“可朕的公公说,你与安婉仪一道回了。” 闭了眼睛,可恶的李公公啊。 除了他,谁还会做这般无聊之事,还追在殿外监视着我啊。 我以额触地,开口道:“臣妾……委实不知皇上居然会深夜带病来问臣妾的罪。臣妾罪过。” 我不去探他,他到底是生气了,不过让他如此耿耿于怀的,必然,另有其事。 他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拉过去,我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胸膛,只见他狠狠地蹙眉,气道:“你真是罪大恶极,朕该削了你檀妃的封号,打入冷宫!” 心下一惊,他又道:“朕赐给顾荻云的东西,又如何会在你的手上!你不要告诉朕,你和顾家没有关系!” 我和顾家的关系…… 我只能说,我和顾大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和他的公子顾卿恒却又…… 他果然,一眼便瞧出了那盒药膏的出处。 那么,如果我现在说药膏是千绿给的,他会信么? “咳咳……”他按着胸口,又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 “皇上……” 我明白了,此事他一早就是想问我的,只是,他想等着我主动给他解释。而今日,他生病,独我不去,他才会真正的怒不可遏。 “顾荻云在三年前突然与桑家老爷交好,并且三年来,频频出入桑府。桑府不过一般的商扈之家,朕着实还想不出,桑家到底有着什么东西能让他瞧得上眼的。起初,朕还以为是桑老爷贿赂了他,直到朕去年的那次选秀……” 吃惊地看着他,看来,每个官员的动向,他作为皇帝,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次的选秀,桑家有两个名额,他难道还想不明白么?顾大人看中的,是桑家的两个小姐。还有一点,夏侯子衿始终不知道,那便是,曾经有个相士预言,桑家有凤身。 不过这一点,现在,还不是让他知道的时候。 他喘了几口气,突然抓住我的手,直直地瞧着我,启唇道:“朕还知道,桑家有个不为人知的三小姐!” 作者题外话:多疑如夏侯,对于身边之人自然是查过的,他想等着某某自己坦白,偏某人就是不说,哈哈~~ 他以为的幽会 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我总以为,我是桑家三小姐,除了桑府的人,便是再无人知。却不想,堂堂的天朝皇帝,居然,早就知道了我。 不自觉地出笑,我从来不知,原来,我也值得他去查。 他似乎恨得咬牙切齿,怒道:“还敢笑!后宫不得干政,朕以为,你不是真的不知道!” 抬眸瞧着他,我小声道:“皇上既然知道臣妾是桑府三小姐,自然也该知道,当初顾大人举荐的两个名额,并不曾有臣妾的份儿。” 不然,我又何以需要顶替了玉儿进宫来? 他哼一声道:“这才是你的厉害之处,藏于暗处,便以为朕是傻子?” 我好笑地看着他,他傻么?试问,谁又敢把他看成傻子! “檀妃!”他怒得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真是用力啊,我疼得都皱起眉头了。他再欲开口,却冷不丁地又重重咳嗽起来。 “皇上。”我扶住他,他是真怒了,我从来,未曾瞧见他这样。以往的他,就是生气,也必不会这般,气了,很快便又好。 他咳得有些揪心,不知为何,又让我想起与我相处了三年的苏暮寒,每次他重咳不止,我都只能隔着那层纱帐站着。而后,焦急着看着那朦胧的身影。 可是我现在,却扶着夏侯子衿。抬手,帮他轻柔着背心,希望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这一次,他不再推开我,咳嗽了好久好久,他一手按着胸口,俊眉已然拧成了一片。我忽然觉得有些心惊,他是否咳得太厉害,连着胸口都疼了? “皇上,皇上……”我听见外头传来李公公的声音,他叫得很小心翼翼,唯恐他动怒。可我也知道,李公公是担心他的身子。 转向外头,欲开口宣太医,却听他嘶哑着声音道:“给朕闭嘴!” 我知道,他喝的,是外头的李公公。 果然,听他如此说,李公公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他喘着气,有些无力地倚着我,我忙帮他垫高了身后的软垫,扶他往后靠着。还发着高烧啊,又咳嗽,真的不必宣了太医来瞧么? 他朝我看了一眼,一脸虚弱的样子,半晌,才开口道:“瞧见朕如此,你会心疼么?” 我怔了下,终是点头。 会啊,如何不疼?他连夜跑来,我更加担心。 他忽然讥讽道:“哪里疼,朕,瞧不出来。” 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他倒是没有拒绝,我低声道:“皇上今日能过景泰宫来,便是给了臣妾解释的机会,臣妾又怎会再不知好歹?您是皇上,自然明白,单凭一盒药膏,说明不了什么,不是么?” 他低哼一声,说道:“是,可你却说,药膏是御药房取来备着的,那能说明的,可就多了!” 微微一惊,我当时是以为晚凉取来了顾卿恒给我的药膏,怕他误会,才要如此说的。我若是一开始便知道是千绿给的那一盒,何苦还要骗他? 所以,当时他认出那盒药膏,只是带着怒意地问我它的出处。他只是没想到我会骗他,于是才怒意匆匆地离开。 我正思忖着该怎么接着说,便听他又道:“那日在石洞,朕还发现被搬动过的石头。你不要告诉我,那是你搬的,或者,你那宫婢搬的?” 这个细节,我当时就想到了,只是奇怪他竟然不问我。看来,他不是不问,他是,在观摩着。 细眼瞧着,见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语气微微加深:“朕还知道,顾荻云的儿子进宫成了朕的羽林军的一员!” 心中大骇,他以为,那日我和顾卿恒在那假山洞里幽会么? 坏妃倾国 卷 第001章 吃醋 脱口道:“皇上,臣妾和顾公子清清白白!” “既然清白又为何要遮掩!”他问得咄咄逼人。又道,“瞒着他也就罢了,偏生那盒药膏你还要遮掩!” “我……” 的确,我是以为它是顾卿恒给的才要瞒着,如今若是再说我千绿给的,那也只会让他以为我真的是顾荻云的人,千绯和千绿在明,我不过在暗。 不管我说与不说,都只会将“顾府”的印章在我的身上越烙越深。 厉害的千绿啊,不过一盒药膏,便将我推进了一早就预计好的漩涡里。 他愤怒地看着我,许久许久,吐出一句:“如果你一开始就喜欢顾卿恒,就不该进宫来!你进来了,就只能做朕的女人,再有其他的男人,你若敢动半分心思,朕,决不轻饶!” 终于,怔住了。 因为他的话,他说,若干对别的男人动半分心思,他决不轻饶我。 呵。 看着他气极的样子,我忽然想笑。 我可以看做,他是吃醋么?他为了我,在吃醋。 他哪里知道,除了他,我从未对别的男子,动过半分心思啊。 我与卿恒,不过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我虽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却终不是情爱俯身,大胆地抱住他的身子。他低哼了声,倒是没有伸手推我,我笑道:“皇上乃堂堂天子,也和一个侍卫计较?” 他咬着牙,我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他忽然不再拘泥于顾卿恒的事情,却又突然道:“朕病了,所有的嫔妃都来,独你不来!” “你好大的架子,要朕亲自跑来……” 愈发用力地抱住他,我窃笑着:“臣妾知错了。” 我是真的高兴了,只因,他信我了。 他相信我。 没有过多的解释,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他选择了信我。 他长长地叹一口气,释然地开口:“朕好痛。” 我放开他,低声问:“哪里痛?” “胸口痛,头也痛。”他闭着眼睛说着。 我叹一声,伸手碰碰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也不知他在天胤宫吃了药不曾?隔了会儿,听他不再说话,我靠过去,小声道:“皇上,让外头的人都下去休息了可好?” 他一来,惹得我景泰宫的人个个都起了身,也不知他们都在外头跪了多久了他不说话,我起了身,行至门口。推开门,李公公见我出去,忙道:“娘娘皇上如何?” “皇上正休息呢。”我朝他身后的芳涵道,“姑姑,去准备一盅冰糖枇杷。 闻言,李公公轻叫着:“止咳的汤水一早就准备着,还叫人一遍一遍地热着呢!奴才这就叫人送过来!”他说着,欲要爬起来,忽然又顿住,隔着门,朝里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娘娘,皇上叫起了么?” 我哑然失笑,朝众人道:“没事了,都回去休息吧。” 听闻我如此说,众人仿佛都松了一大口气。李公公忙爬起身,急急地下去了。晚凉行至我身边,低声道:“娘娘,可要奴婢留下来伺候?” “不必了,都下去吧。”语毕,才又回了身。 关上房门,见床上之人闭了眼睛,听我进进出出,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不过隔了一会儿,便听李公公在外头敲门道:“娘娘,冰糖枇杷送来了。” 打开房门,李公公便要进来,我拦住他,只道:“给本宫就行了,你也下去吧。” 他怔了下,有些泱泱的应了声,退了下去。 端了东西,行至床边,我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嗯?”他低低应了声。 我这才坐了,开口道:“让人送了一盅冰糖枇杷来,您喝点。” 他睁开眼睛,我将糖水送至他唇边,他才张口喝着。碗里的冰糖枇杷水喝了一半了,突然听他开口道:“以前,你也给你那先生喝这个么?” 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他竟然提起苏暮寒来。 看着他,摇头。 我从未替苏暮寒熬过一碗冰糖枇杷。 他微哼一声道:“骗人。” 我笑道:“先生那病又不是染了风寒,喝这个有什么用?” 他似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上回你求朕遣了太医出宫给你那先生诊治,可有瞧出什么来不曾?” 我怔了下,有些失望地摇头:“可不巧,先生他居然已经走了。” “哦?”他瞧着我,剑眉微佻,倒是不再说话。 喂他都喝了,才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我有些惊诧地回身,他却并不看我,只道:“你那先生走了,朕看你很是惋惜啊。” 我怔住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如此说。 “只可惜了,朕本该,见见你那敬如神祗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许是方才咳嗽的厉害,他的声音此刻,嘶哑的厉害。 不知怎的,我愈发地想起了苏暮寒。 他总是嘶哑着声音唤我“梓儿”。 床上之人忽然松开我的手,我猛地回神,转身将空碗搁在桌上,才又回身坐在床边。他已经阖了双目,我低声问:“皇上,可有感觉好些?” 他微哼了一声,却不答,只启唇道:“朕这个样子,让你想起了你那先生。 他的话,并不是问句,他心里的笃定了这个事实。我忽然觉得好笑,今日的他到底怎么了,一遍一遍地,提及苏暮寒? 我不说话,他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 “嗯……”伸手扶额。 我想起他说头晕的事情来,忙伸手扶住他,劝道:“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只低头了片刻,抬眸看向我,他的目光很是奇怪,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看着我,半晌,才听他低声道:“朕总以为……不该是这样的。” 我皱起了黛眉看他,不该是这样?什么不该这样呢? 未待我开口,他的大手忽然伸过来,缓缓地拂过我的脸颊。他的掌心还是很烫,许是真的热了,他的掌心渗出了细细地汗水。我猛地吓了一大跳,忙侧脸,明显瞧见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我忙道:“皇上,还是臣妾扶您躺下吧。” 我是怕他掌心的汗水擦去了我脸上的药水,他才相信了我与顾家没有关系,此番若是再让他瞧见我的容颜又是另一种样子,他若是再不动怒,就不是夏侯子衿了。 他不说话,倾身又欲咳嗽,却是捂住嘴,想忍住。 不知为何,他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他说,是否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苏暮寒? 呵,所以,才要忍着么? 他怕,我在他的身上,只瞧见苏暮寒的影子么? 伸手帮他抚着后背,轻言道:“皇上,有两件事,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br /> 妃子不善1第16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他痛苦地朝我看一眼,我笑道:“第一,咳嗽。” “噗,咳咳……”他再也忍不住,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窃笑着看着他,半晌,他才喘着气道:“朕发现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臣妾不敢。”我垂眉瞧着他,听他又道:“第二是为何?” “第二啊,第二臣妾忘了。” 他横我一眼,倒是没有追究。我扶他躺下,他拉我上床。我只胡乱地蹬掉了鞋子便爬上去,在他的身边躺下,他却不睡,又道:“朕愈发地好奇你那位先生了。” “好奇什么?”仰着脸看他。 他低声道:“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学生,所以朕好奇。” 我忙道:“那,若是有机会,皇上会让臣妾见见他么?” 他低头瞧着我,不悦地拧起眉头:“你难道不知后妃不得私自出宫么?” 往他身上靠了靠,我笑:“所以,才要问您啊。” 他微哼着,却并不答话。 过了许久,我甚至以为他睡着了,他却又开了口:“据朕所知,你娘原是一个名妓,却嫁了你爹做妾。” 他对我的事,还真是查得彻底。 闭了眼睛,问他:“皇上嫌弃臣妾的出身么?” 他却是反问:“你说呢?” 我浅笑着不语,他若是真的嫌弃,便不会提及我的身世。说到底,他与我一样,不是正房所出。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当年的太后自己有子,还会否能接受这个府上姬妾生的儿子呢? 不过说到底,他比我幸运的多。 纵然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太后对他的关心,必然也不会少的。除了当年拂希那一桩事,相信太后定也没有做过其他让他伤心的事情吧? 听我不说话,他倒是没有计较,又道:“既然桑府只有两个名额,你又是如何进宫来的?” 他应该是不可能忘记,我曾经做过泫然阁的宫婢,我曾经,是我所谓的姐姐的婢女。 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我只道:“有人不想入宫,有人想,不过如此简单。” 他轻笑:“深宫真的如此可怕么?” 是啊,可怕,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我却摇头:“其实,它一点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世人只能瞧见身为主子的风光,却不知这风光背后,步步惊心的算计。” “可朕看,你们一个个,都算计得得心应手啊。” 我微微一怔,他果然,都是知道的。 随即,不自觉地笑,真正得心应手的,不就是他夏侯子衿么? “笑何?”他问。 我转过身,抱住他的身子,低声开口:“臣妾觉得,皇上似乎喜欢看这一场角逐,因为不管怎样,您都是最大的赢家。” 他浅笑一声,伸手拥住我,开口道:“聪明的女子,总让朕,爱不释手。” 后宫女子,聪明的,又岂止我一个。 所以,我不过是他三千粉黛中,喜欢的一个。 他总在让我以为几乎要触及他的真心之时,骤然退开,又与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他的宠爱,让我渴望而心悸。 我轻叹一声,鼓起勇气问他:“白日里那么冷,皇上何苦在婪湖上坐了两个时辰?”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开口:“朕只是想看看,这一次,母后会不会同样的狠心。” 我怔住,睁开眼睛抬眸瞧他,他却是自嘲一笑,开口道:“今日唯独未曾来的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她。” 我才是震惊了,太后竟然未曾过天胤宫去探他么?可,我明明,在天胤宫的外头,碰见了太后的。忙道:“许是太后与臣妾一样,过了天胤宫,知道里头有人陪着您,没有打扰,又回了。”怕他不信,又补上一句,“臣妾回的时候,在外头碰见了太后的。” 他嗤笑一声:“除了母后,你还碰见了裕太妃。” 心下一惊,他居然,都知道? 抱着我的手微微一紧,听他的语气带着异样:“朕还差点不知道朕的天胤宫外居然会那般热闹呢。只是朕寝宫里头,谁人都不曾进来!” 裕太妃没有进去我是知道的,太后当场便命人将她送回了永寿宫的。我只是奇怪,太后居然不曾进去。 缓缓地,覆盖上他的手,低声问:“皇上要试探太后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让他这么不顾自己的身子,在冰冷的婪湖上待了那么久,能真的待到病了。 而太后居然真的,不去探他。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很快,你便会知道。” 他如此说,便是意味着在那之前,他不会提前告诉我。 缄默了片刻,我开口道:“太后要臣妾明日搬去熙宁宫替她抄佛经。” 他只浅浅的应了声,并未说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听他又咳嗽起来。我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小声道:“皇上……” 他咳了好久,闭着的眼睛却并未睁开,我只以为他是累了,便也不再说话。 良久良久,才感觉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喃喃地开口:“五年了……” 我只觉得一惊,他忽然说五年了,什么五年了? 再看他的时候,他依旧未睁眼,我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呼吸慢慢地,变得淡淡的。只是喷洒在我颈项的时候,依旧很烫。 抬手,帮他盖好肩头的被褥,一言不发地看着。 不知为何,今日他的话,让我忽然觉得,他和太后这次反常的关系,和千绿,并没有关系。 千绿,她还不足以让他为她和太后对抗。 想起这个的时候,微微有些放心。 可是,又想起他方才说的五年,又会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才睡着的。 又不知何时,发现身边之人起了身。猛地睁开眼睛,见他已经起身,李公公正半跪在床前帮他穿靴子。我吃了一惊,才知将近卯时了,他便是要去早朝的。忙爬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烧还未曾完全退下去。 他不想我也醒了,回眸瞧了我一眼,低声道:“还早,你睡着吧。”语毕,便由着李公公扶了起身。屋内的宫婢忙上前,取了龙袍为他穿上。 见他忽然圈起了手置于唇边,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公公吓了一大跳,忙道:“皇上,今日早朝不如……” 他示意他噤声,半晌才道:“朕没事。” 一切不过在一炷香的时间,便完成了。 直到众人拥蔟着他出门,他都未再回眸看我。 我喟叹一声,纵然他和太后耍着脾气,可,即便病着,他都不会缺席早朝。他永远清楚,作为帝王,他要的是什么。 他走了,我也睡不着,稍稍躺了会儿,便唤了外头的宫婢端了洗漱的水盆进来。 洗漱好了,便见芳涵进来。想来,她定也是知道我未来十日要去熙宁宫的事情了。 行至我的身边,问我:“娘娘,过熙宁宫去可要准备什么东西么?” 我摇头,太后的宫里,难道还缺了我吃穿用的东西么? 便朝她道:“姑姑便待在景泰宫,不必随本宫过去了。本宫只带了晚凉与朝晨过去便好。” “是。”她点头应了声。 “这几日景泰宫的事情便要麻烦姑姑了。” “娘娘尽管放心,奴婢定会注意的。”语毕,她又道,“娘娘上回打发了两个宫婢去浣衣局,内务府又调来了两个新宫婢,奴婢还是安排她们在外头做事,里面的事情不许她们搭手。” “嗯。”我应着声,芳涵做事还是严谨的。她是怕有心之人借我此举,往我的宫里安插眼线。 出门的时候,见朝晨跑来,小声道:“娘娘,惜嫔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我微微怔住,千绿? 晚凉跟在我的身边,倒是也未说什么。 三人出去,瞧见千绿只带了菊韵一道。见我出去,她二人忙朝我行礼。 看了她一眼,我开口道:“惜嫔这么早来本宫这里作何?今日不必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么?” 她却是低头一笑:“娘娘不是也要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么?嫔妾过来,与娘娘一道走。” 疑惑地看着她,好端端的,居然说与我一道走。再看她身后,瞧见玉婕妤携了宫婢的手正过来。 而千绿依旧笑着:“昨夜皇上带病过景泰宫来,这宫里头的人,可都瞧着娘娘呢。” 心头一震,她这么早来,原来不过是想看看昨夜夏侯子衿来我宫里作何么?呵,她以为,夏侯子衿是来兴师问罪的么?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窜起来,我大步上前,抡起手臂狠狠地掴了她一掌,怒道:“此事惜嫔还敢提及,昨日天冷,你也敢拉了皇上去婪湖赏风景,皇上病了,你最该当罚!” 身边众人俱惊,晚凉与朝晨忙低下头站着。连着路过的宫人们吓得呆住了。 菊韵差点便要惊叫出声了,我挑眉看着她,她似是猛地吃了一惊,到底是不敢叫出声来。 想必千绿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突然出手打她,一手捂着被我搧红的脸,惊愕地看着我。半晌,嘴角缓缓出笑,我知道,她是想看我如何下台。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动手打了皇上的宠妃。 “娘娘……”瞧见玉婕妤跑上前来,拉住我道,“娘娘您弄错了,昨儿个,并不是惜嫔妹妹拉了皇上去游湖的,倒是惜嫔妹妹去婪湖劝了皇上回来。” 收回了手,我瞧她看了一眼,开口:“哦?那是本宫错怪了惜嫔了?”顿了下,大声道,“混账,昨儿个是谁说惜嫔拉着皇上游湖才让皇上受了寒?” 身后的晚凉马上跪下磕头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耳背,听错了话。娘娘恕罪!” “来人,将晚凉拖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三日不准给饭吃,只准喂水!”复,又转向千绿,低声道,“本宫一时错手,打错了你了,向惜嫔赔个不是。” 千绿看着我身边的玉婕妤,眸中生气一丝怒意,咬着牙道:“嫔妾不敢,娘娘也是关心皇上龙体才会……才会一时错手。” 宫里出来人,将晚凉拉了下去,只听晚凉求道:“娘娘,奴婢一时多嘴,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娘娘……” 我未曾回头,只是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目光落在千绿的脸上,我冷笑一声道:“本宫手重,可惜了惜嫔这花容月貌了,若是留下些许印记,皇上见了,就不好了。朝晨,去取了上好的药膏来。”斜睨瞧了她一眼,朝晨已然会意,忙应了声下去。 玉婕妤忙打了圆场道:“瞧娘娘说的,不过是错手罢了。惜嫔妹妹是聪明人怎么会在皇上面前提及呢?” 千绿的脸色愈发铁青了,只得咬着唇道:“是,嫔妾怎敢提及。” 心下冷笑,掴你一掌,歉也道了,我看你也再无理由可搬弄了。 玉婕妤又道:“娘娘,还要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呢,快些过去吧。” 我点了头道:“那我们便先走,一会儿让朝晨追上来便是。”语毕,瞧了千绿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玉婕妤忙跟上来,千绿与菊韵也只好跟在我们后面。我不坐鸾轿,她也不敢,只让鸾轿跟着在后头走。 玉婕妤走在我的身边,我略微侧脸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今日之事,先谢过姐姐了。” 她抿唇一笑,从容地开口:“娘娘言重了,只是娘娘如何敢出手打她?” 我浅笑:“不是瞧见了你在她身后么?只是本宫觉得奇怪,姐姐如何也及时出现在这里?”今日若不是玉婕妤来了,我还真不敢打她,免得打了,没个给我打错作证之人。 她低声道:“娘娘失宠于后宫,昨日皇上病了,娘娘又不过天胤宫去探视,皇上连夜来景泰宫,嫔妾也是担忧……” 她的话,说得我一震。 真是没想到,昨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竞能传得这般快! 后宫啊,果然最不缺的,便是口舌之快了。 我失宠于后宫,想必人人,都等着瞧我的笑话吧? 也幸得她担心,才会碰巧看见千绿。依照千绿的性子,是想激怒了我,只是她未曾想到,中途会出来个玉婕妤打了圆场。此事她若是再纠葛,便是她小气了只是千绿啊,这一次,我必不会让她那般轻易地抽身! 以往,是我不小心,才会陷进她为我圈好的陷阱里面去,这一次,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玉婕妤抬眸瞧我一眼,又道:“娘娘,皇上的病如何?” 她不问夏侯子衿来我宫里为何,只问他的病如何。如今瞧见我无事,她定也是知道,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回头看向千绿,我开口道:“若不是惜嫔及时将皇上劝了回来,怕皇上的病情还没这么乐观呢。本宫如今觉得,本宫真是不应该了,还不慎打错了你。” 千绿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唯有那被我打过的半边脸,透着不自然的红。 她咬着唇道:“皇上龙体安康才是我们的福气,此事是嫔妾应该做的。”她身边的菊韵,再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扬,只一味的低着头,连多瞧我一份都不敢。我想,她定也是怕了,千绿再爱宠,我都敢打,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婢? 到了熙宁宫,进去的时候,姚妃一眼望出来,她的眼睛真是好,立马就瞧见了千绿那被我搧红了的脸。才欲开口,便听得外头太监叫着:“太后驾到——” 她忙噤了声,众人都起身,向太后行礼。 宫婢扶了太后上前坐了,她才挥手道:“都免礼吧。” “谢太后。”众人谢了恩,才纷纷入座。 姚妃的目光依旧朝千绿瞧去,抿唇一笑,起身道:“哟,惜嫔妹妹的脸是怎么了?怎么像是被谁掌捆了一般?”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朝她瞧去,千绿的脸上蒙上一丝惊讶。却听太后道:“如今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敢动得你惜嫔啊?” 太后的话,明显夹杂了讽刺的意味。 我知道,太后向来是不喜欢她的。 从她甘愿做拂希的替身开始,太后对她,心里总是有根刺。更有昨日,若不是夏侯子衿突然来我宫里,说的那些话,我还不知为何他独自坐于婪湖无人敢劝。怕是人人都知,皇上与太后之问有事,不敢上前。偏千绿敢趟这趟浑水。 算算,朝晨也该到了。 我起身跪下道:“太后息怒,臣妾一时手快,打错了惜嫔。” 此言一出,只听得周围一阵唏嘘声。姚妃的脸上也露出惊愕的神色来,倒是太后,依旧不见惊讶,只淡声问:“哀家倒是好奇,檀妃是如何错打了惜嫔?” 低了头道:“臣妾以为是惜嫔拉了皇上游湖才致皇上龙体违和,却不想,倒是错怪了她。原来是她去劝了皇上回来的。” 听我提及昨日之事,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微哼一声道:“檀妃倒是冲动。” “太后恕罪。” 我正说着,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景泰宫有宫婢来,说是檀妃娘娘命她取了药膏来给惜嫔小主。” 太后开口道:“你去拿进来。” “是。”宫婢应了声下去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取了那盒药膏来。 太后叫了起,我起身接过宫婢递给我的药膏,故作惊讶轻呼一声:“啊。” “怎么了?”太后皱眉问。 我忙回身,将那盒药膏呈于手上,故意尴尬地道:“臣妾让宫婢去取上好的药膏来,却不想,那奴婢竟然取了这一盒。” 语毕,太后的目光看下来,落在我手上的盒子上,脸色一变。 我瞧见,千绿也看过来,她安放于膝盖的手,猛地收紧。我开口道:“这盒原是惜嫔送给臣妾的,臣妾看这盒子漂亮,便一直放在寝宫内,却不想今日让臣妾宫里的宫婢错取了来。用惜嫔送臣妾的药膏送与她,倒是臣妾叫人看了笑话了。不如臣妾再差人去换一盒。” 姚妃也精明之人,瞧见在场多人变了脸色,便知这药膏有蹊跷。却是起身笑道:“檀妃妹妹此言差异。这药膏不就是拿来涂惜嫔脸上的伤么?还管谁送给谁的,眼下先涂了再说。” 她说着,接过我手上的盒子,抬手揭开那盖子,忽而皱了眉,回头朝太后道:“太后,这……这盒药膏怕是不能用,是清凉的呢,皇上最忌讳了。”她还不忘回身打趣道,“怎么惜嫔妹妹宫里还有这样的药膏么?可千万用不得啊,否则皇上可再不去你那里了。” 她的话音才落,便引得众人轻笑起来。 我浅笑着,悄然看向太后。 只见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看下面的千绿,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千绿不是想让夏侯子衿以为我是顾荻云的人么?那我不如,将她是顾荻云的人之事搬上台面来,给太后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今后在这后宫,还能如何行走! 若不是她那一招,我今日,还想不到这样的法子来。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她。 姚妃重新盖上盖子,将那药膏置于千绿面前,笑道:“这药膏盒子虽漂亮,可本宫劝你啊,还是藏好了才是。”她的话里,皆是得意。 她只以为,我故意将那药膏取出来,是因为药膏中含有清凉味,却不知,这药膏,另有出处。 不过她不知道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太后已经知晓了。 此贡品特殊,南诏送来的啊,相信皇上和太后的印象都会很深很深的。 太后终于开了口:“既然檀妃都让人将药膏送了来,惜嫔就先擦吧。” 姚妃似是吃了一惊,猛地回头道:“可是太后……” 太后低咳一声,打断了姚妃的话,说道:“哀家以为,惜嫔那如花似玉的脸可是很重要的!” 底下众人皆敛起了笑意,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一句话。 千绿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太后唤了外头的宫婢道:“还不帮惜嫔上药?” 宫婢忙应了声,取了药膏上前,小声道:“小主请侧身,奴婢好为您上药。 瞧见千绿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可是她的身子却是丝毫未见移动。我正思忖着,难道她还敢公然违抗太后的命令不成么? 这时,听得外头有人道:“娘娘,荣妃娘娘,您慢点儿!” 心下一惊,千绯此刻来做什么?心念一转,定是外头的菊韵去请了她来。不过纵使她来了,也无济于事。只要太后认定千绿是大学士的人,难道千绯还脱得了干系么? 即便她腹中怀有帝裔又如何?这后宫谁都知道,太后更偏向于姚家的势力。 正想着,见千绯已经进门来,猛地朝太后跪下道:“太后……” 太后却不起身,只朝边上之人道:“还不扶荣妃起来?” 宫婢们上前去扶她,她却道:“太后,惜嫔送给檀妃的药膏是臣妾给她的。 讶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居然说是她给的? 千绿的脸上,也分明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样子来。 “哦?”太后那长长的护甲轻轻敲打着桌面,淡声问,“荣妃竟为了此事匆忙而来?不过一盒药膏而已。” 的确,他人看起来,不过是一盒药膏而已。只是千绯与千绿皆心知肚明,那是顾府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本不该拿出来的,只是千绿自作聪明,想拉我下水,却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了。 千绯的脸色一变,忙道:“臣妾也是才知惜嫔送给檀妃的这盒药膏竟然有清凉的味道。” 真好啊,直接推说她来是因为知道药膏里有清凉的味道才急急赶来的。看来这是皇上赏赐给大学士的东西她是想假装不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圆这个谎。 “这药膏本是上回臣妾不小心跌伤了,臣妾宫里一个小宫婢借机来讨好臣妾的。恰巧惜嫔过来探视,臣妾也因着宫里有药,而惜嫔一向喜欢梅花,臣妾瞧着这盒子上恰好雕刻着梅花,便转手送给了惜嫔。”她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着。 我着实有些吃惊了,她以为,将此事退至一个宫婢的头上,她们姐妹就可以脱身了么?真是可笑,太后岂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果然,太后闻言,并不为所动。千绯说是她宫里的宫婢,那么想要栽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事她做的,真是不漂亮。 冷眼瞧着,不过凭千绯的心思,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是难为了她了。 姚妃瞧了太后一眼,转而向千绯,俯身去扶她起来道:“荣妃还是先起来吧,你如今可怀了帝裔呢,有什么话也站着说便是。不过是一盒含了清凉味的药膏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其实不必如此。”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太后低笑一声道:“那哀家倒是好奇了,这药膏是上乘之货,你宫里一个小小宫婢如何会有?” “太后……”千绯低了头道,“此事原本臣妾也是不知的,方才才找了那宫婢问话,她原还想糊弄臣妾。臣妾让人打了她几板子,她才说了实话。” “嗯?”太后瞧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千绯忙道:“那宫婢说,这药膏是宫中一个侍卫给的,她有一次扭伤了脚,那侍卫送于她的。她还说,那侍卫早就钟情于她,所以才会给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我只觉得心猛地一沉,她说……侍卫! 脑海里猛地闪过顾卿恒的脸来千绯她难道是想…… 忽然见面前的千绿猛地起身,拉住千绯的衣袖道:“姐……” “没事的,只要将此事和太后禀报清楚,太后自会明察的。”千绯适时打断千绿的话。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开口问:“你说的侍卫是谁?” 千绯正色道:“臣妾不知,臣妾宫里的宫婢只唤他‘顾侍卫’。” “姐!”千绿惊呼出声。 瞧见千绯猛地握住她的手,只需瞧着,便知有多用力。她是不想,让千绿说破了嘴。她是,要将责任全部推回顾家去。反正,这药膏本来就是顾府的东西,相信太后只需听得一句“顾侍卫”,便已经将一切了然于心。 多好的一步棋啊,顾卿恒将药膏送给了她庆荣宫的宫婢,那宫婢为了讨好她,又献给了她。接着,她再转手送给千绿,而千绿又给了我。 好长好长的一条线,她又干净利落地绕了回去。 千绯千绯! 我终于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绝不可能会想得出这样妙的法子! 可,看着千绿的神色,她定是不知晓的。 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 见太后招手让一个宫婢上前,附于她耳畔轻言了几句,那宫婢点了头便跑出去。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我大概知道了那宫婢去做什么。 咬着牙,宫婢与侍卫有染,那是罪无可恕的。 我始终想不通,千绯为何要这么做?将线索又绕回顾家去,又用这样的方式无非是连累了顾卿恒。她和千绿不是顾大人的人么?如此一来,又如何向顾大人交待? 况且,她也许还不知道,夏侯子衿早就知道她们姐妹是顾荻云的人。 她这么做,给人的感觉,便是要极力地,和顾府撇清关系。 她,和千绿,皆不是顾府的人。 是这样么? 千绿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来,而千绯,则朝我看来,眼底全是得意的味道宫婢去了很快便回,附于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见太后的脸色微变,挥手示意她下去。继而转向千绯道:“宫里侍卫和宫婢有染此事哀家自当要管,如若真的如荣妃所说,哀家定不轻饶。荣妃,你便将你宫里的宫婢宣来,待哀家问个清楚明白!” 千绯忙道:“太后恕罪,那宫婢不老实,臣妾命人打了她几板子,谁知她身子骨那么弱,竟然……竟然一命呜呼了。请太后治臣妾的罪!”语毕,她又跪下去。 握紧了双拳,真好啊,她分明是要死无对证啊。 可,顾卿恒呢? 果然,太后蹙起了眉头,倒是没有先追究她的责任,只道:“来人,替哀家将顾卿恒找来!” 心被猛地揪起,瞧见千绿的脸色较之方才更白了。 我怎想到,千绯一来,竟然将此事巧妙得转化成了侍卫和宫婢有染的事情来。想必此刻,太后早已经忘记先前还怀疑她姐妹二人是顾荻云的人之事了。 更是千绯一下子将顾卿恒拉出来,便愈发地洗去她们身上的嫌疑了。 宫婢和侍卫有染的事情,在后宫还是为数不多的,此番有场好戏看,屋内之人皆露出期待的神色。有几个已经知道顾卿恒身份的嫔妃很是惊诧地不能自已。我的身后,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怪不得顾大人的公子好端端的要进宫来,原来竟是看上了一个小宫婢!”“可,那顾公子真会是那样的人么?他难道不知,私通宫婢是要处以死刑的?” “兴许,就是那宫婢嫁祸的也不一定。” 我一句不漏地听着,几乎要站立不住。 处以死刑啊…… 时间感觉过得好慢,我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顾侍卫来了。” “属下参见太后,参见各位娘娘、小主。”他的声音淡淡的,我看出去见他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不见神色。 “顾侍卫。”太后起了身,姚妃忙上前扶她。 顾卿恒道:“属下在。不知太后找属下来有何事?” 太后上前,立于他的面前道:“哀家听说了一些事情,故而叫你来问问清楚。” 他的声音依旧不单不亢:“太后请问。” 我瞧见千绿欲上前,却被千绯挡住了身子,只见她拿了那放在桌上的药膏盒子,行至太后身边道:“太后。” 抬手接过那盒子,递至他面前,开口道:“不知顾侍卫可曾见过这药膏?” 目光落在桌上那落下的盖子上,我只觉得心都被揪起了。 他已然抬头,眸子骤然一紧,握着佩剑的手猛地收紧,可是他的身子依旧不动。他是知道的,我也在场,却可以忍住不看我。 我欲上前,却被身边的玉婕妤拉住了衣袖,她皱眉道:“娘娘,此事既然已经变成宫婢与侍卫私通的事了,您就不必插手了。”她不知道我和顾卿恒的关系,只以为我还想管这事才要上前。 这时,听千绯急着开口:“太后,臣妾宫里的宫婢已经死了,此事单凭顾侍卫一人之言,也不能全信。” 千绯是怕顾卿恒否认,只因她最是清楚,千绿的那盒药膏并不是顾卿恒给的而我担心的是,顾卿恒看不见那盖子,他定会以为那药膏是送与我的那一盒太后却并不理她,只朝顾卿恒道:“哀家听说,这药膏是你送给一个宫婢的?” 他复又低下头去,我只觉得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直立地看着他。 不要承认,卿恒,不要认…… 咬着唇,我本该,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他送我的那一盒啊!可,此刻我若然出来说话,那么侍卫和嫔妃私通,便不仅仅只是死罪的问题了。 那会,株连。 “是。” 一个字,说得坚定不移。 他终是,承认了。 若不是扶着身旁的椅子,我几乎要站立不住。 卿恒,难道你不知,与宫婢私通是何罪名么? 为何,还要认? 千绯的脸上,先是微微的讶异,而后,露出释然的神色。她必是想不通,顾卿恒怎么就承认了? 太后将手上的药膏交给一旁的宫婢,语气已有了怒意,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和宫婢私通,就是死罪!你身为羽林军,竟然敢在宫中作出此等事来,来人——” “太后!”我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太后请息怒,方才荣妃不也说了,单凭顾侍卫一人的话,还不能全信。” 太后回眸瞧了我一眼,冷笑一声道:“怎么檀妃是以为他在包庇什么人么? 闻言,底下之人急声道:“太后,属下并未曾要庇护谁,此事是属下一人所为。也请……请太后放过她。” 他只说“她”,想必便是要指那宫婢。傻卿恒,他根本就不知自己口中的“她”是谁啊!他定是听闻太后所言“包庇”二字,情急之下才要将所有的事情全揽在自己头上。他是怕,此事与我有关啊! 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此事不要我再开口,不要我惹祸上身。 卿恒…… 太后冷声道:“你也不必替你那心上人求情了,你们若是想作对亡命鸳鸯,哀家今日便也成全了你!来人,将顾卿恒给哀家拉下去……” “太后!”一抹身影瞬息之间跪在她的面前,我瞧清楚了,竟然是千绿!她的脸色煞白,急声道,“太后请息怒。顾大人是天朝的功臣,此事还请太后手下留情!” “千绿!”千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忙上前去拉她,她却执意不肯起身。 众人俱惊,姚妃浅笑着看着这一出戏。太后斜睨瞧了眼脚下的女子,讥讽道:“惜嫔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与顾侍卫私通的人,其实就是你惜嫔!” “太后!”千绯吓得脸色都变了,她根本不会想到千绿会突然跑出来惹祸上身。 顾卿恒的脸色一变,沉了声道:“此事与惜嫔小主无关,请太后明察。” 千绿咬着唇,半响,才道:“臣妾与顾侍卫,清清白白。只是药膏到底是从臣妾的手上传出来的,如今已经去了一人性命,臣妾觉得罪过,还恳请太后,饶了他性命。” 太后冷冷的看看底下二人,她也是在思忖着。顾荻云是大学士,内阁首府这一层关系她不可能不去考虑。不过顾卿恒既然承认自己与宫婢有染,太后统领后宫,此事也必不能不管。 千绿此番求了情,相信也是给了她台阶下。 太后迟疑了下,终是开口道:“也罢,哀家念在你初犯,顾家又是忠臣,便给你网开一面。来人,拖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谢太后。”他谢了恩,便被人带了下去。 我猛地退了一步,却听众人惊呼一声,定睛瞧去,见千绿身子一软,昏倒在当场。 千绯慌慌张张地吩咐了宫女将她扶下去,太后冷眼瞧着,低哼一声道:“这点惊吓都经受不住么!”她转身坐了,命人将桌上的药膏收起,又唤了人来,开口道,“将这药膏送去顾府,也顺便和顾大人提提此事。” “是。”太监接过了药膏便却步下去。 太后又挥挥手道:“好了,今日折腾的也够了,没事的,都回吧。” 众人闻言,才一一福身告退了。 屋内,只剩下我与太后二人,她睨视着我,开口道:“怎的檀妃还有事么? 我咬着牙,低头道:“太后您忘了,要臣妾留在熙宁宫替您抄佛经。” “哦,瞧瞧哀家这记性,还真的忘了。”她复又轻笑起来,唤了人来道,“带檀妃去东暖阁先歇下,一会儿哀家派人来唤你。” “是,太后。”我细细地应了声。 宫婢已经上前来,恭敬地道:“娘娘请随奴婢这边走。”语毕,她已经径直上前。 我跟了上去,出到外头,朝晨见了我,忙迎上来。瞧得出,她有话要说,却碍于身边还有外人,只得硬生生地咽下去。 宫婢将我带至东暖阁门口,推开门道:“娘娘先进去休息下,太后一般要午后小憩醒来才开始诵经的,届时会有人来叫娘娘您。暖阁里头的东西都收拾过了,娘娘您若是觉得少了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们。奴婢眷儿。”语毕,又朝我福了身,方退下去。 我与朝晨进了里头,她忙关上了门,回身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荣妃也来了?奴婢怎的瞧见惜嫔昏了过去,还有一个侍卫被带了下去?” 我摇摇头,此事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我只是担心顾卿恒,那一百大板也不知他是否,承受得住! 想到顾卿恒,忙拉住朝晨的手道:“你去给本宫打听那侍……不。”骤然顿住,我怎能让她去打听顾卿恒的消息呢? 朝晨见我犹豫,欲开口问我,我却抢先道:“你去打听荣妃最近与谁人走的近?” 方才的事情不过是千钧一发之间,决不可能会是千绯想得出来的。千绿既能站出来为顾卿恒求情,也必然不会是她所为。 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脸来,倏然心惊! 可,夏侯子衿还未解去她的禁足今,她是不可能出得了玉清宫的。 但,今日在熙宁宫里,一直未露脸的,也就她舒贵嫔了! 舒贵嫔…… 我想不通的是,她和千绯不是有着解不开的过节么?如果真的是她,她又为何,还帮她? 风荷的事情,如意的事情,究竟又是什么时候被解决的?而我却不曾听到过一丝的风声? 太过悄无声息了啊。 “娘娘……” 朝晨瞧着我,我颓然笑一声,开口道:“你去打听打听,荣妃最近可有与舒贵嫔联系。” 朝晨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 她似又想起什么,忙道:“娘娘,芳涵姑姑说有话要与您说,她已经等在熙宁宫外多时了。” 我一惊,芳涵来了? 忙起身出去,朝晨跟上前来为我开门。我大步出去,行至熙宁宫门口时,瞧见了侯在外头的芳涵。她见了我,忙道:“娘娘。” 我朝朝晨看了一眼,她舍意,退开几步,站远了些。 我忙道:“姑姑怎的来了?” “娘娘请这边走。”她说着,引我往前。我也不说话,毕竟这里是熙宁宫的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太后的人。 她边走边说:“娘娘,今日之事奴婢也听朝晨与晚凉提及,奴婢想劝阻娘娘,此事到此为止,娘娘您不便再插手。”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那日她便知道另两盒药膏另有出处,想来此刻,她心里已经十分清楚它们的来历了。今日的事情闹得这般大,所以她才要急急来劝告我此事吧? 我不语,她又道:“娘娘今日不过是错手打了惜嫔,从而引发了此事而已。 至于多嘴的晚凉,奴婢会代您处罚,娘娘这几日在熙宁宫也不必挂心。” “姑姑。”我瞧她一眼,愧疚道,“晚凉的事情,你手下留情。” 她点头。 我知道,晚凉是必然要罚的,不然,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这个道理,我知道,芳涵知道,而晚凉从站住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 对她,我终是心存愧疚的。此事过后,我也,定会好好地,补偿她。 芳涵为我调教的两个宫婢,当真可以,以一敌百啊。 “方才奴婢听闻太后已经派人去将此事通知顾大人,不过此事既然顾公子已经承认自己确与宫婢有染,即便顾大人知道,他也只会哑口无言。至于皇上是否也决定同开一面,那便是他们前朝的事情了,更不便后妃插手。” 她是要告诉我,此事在夏侯子衿面前,我也不能再提及。其实,她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夏侯子衿上回便怀疑过我与顾卿恒在假山洞里幽会,我哪里还敢在他的面前提及顾卿恒啊? 只要我提,非但不能帮卿恒,定只会害了他。 今日之事,终是我冲动了。我想借机除掉千绿的,却不想,倒是拉了他下水想着,心头恨起来,千绯是歪打正着,若不是顾卿恒真的送过我同样的药膏他何苦会承认? 谁会比我更加清楚,他认,皆只是以为那药膏与我有关啊! “娘娘。”芳涵朝我看了一眼,又低了头道,“奴婢私自做主,处理了您寝宫里的那两药膏,还请娘娘恕罪。” 我怔住,芳涵她想得果然周到。此番事情出了之后,若是再让人知道我的宫里还会出现这样的药膏,那我便是百口?br /> 妃子不善1第17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口莫辩了。 处理了,也是好的。 点了头道:“此事本宫还要谢谢姑姑,何来恕罪一说?” 芳涵抿唇一笑,她实则知道,我哪里会责罚于她? 迟疑了下,我咬着牙问她:“姑姑,一百大板下去,会怎样?” 她怔了下,微微变了脸色道:“娘娘不该再问他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我也只问这一次了。 侧脸看向她,颤声问:“姑姑,告诉我,会怎样?” 此刻,恰巧行至台阶前面,芳涵忙扶了我,半晌才开口:“打得不慎,便没命了。” 我只觉得心里猛地空了一下,脚下步子一个踉跄,只听芳涵惊呼一声:“娘娘小心!”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在叫我小心的时候,我的脚下似乎还踩到了什么东西。一脚踩空下去,身子收势不住,便往前扑了下去。 本能地伸手去撑。 “啊——”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我本能地扶住腕口,扭伤了,好疼啊。 “娘娘。”芳涵急急过来扶我,低头道,“手伤了么?” 我哪里还管伤不伤,手腕处的痛哪里及得上心头的?顾卿恒若是真的因为此事丢了命,那我,如何对得起他? “姑姑……” 我的话尚未说出来,便被芳涵打断了:“娘娘该比奴婢更加清楚,此事您越管,他只会死得越快!” 芳涵,用上了我从未听过的生硬口气。我知道,她断然不会让我,再去碰触今日的事情了。 我可以糊涂,她却每时每刻,从来不糊涂。 这就是芳涵啊。 她扶我起来,叹息道:“太后是要娘娘来抄佛经的呢,如今你手伤了,又该如何是好?” 经她提及,我才猛地反应过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台阶,那里除了三步台阶,其他什么都没有。可,为何我觉得方才,自己明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才跌下来的呢? 摇摇头,难道竟是错觉么? 她握住我的手腕,轻轻揉搓着,我咬着牙忍着疼,不吭一声。 芳涵又道:“娘娘,不如此事先不要告诉太后,今日出了这事,怕是太后以为您不想留在熙宁宫替她抄佛经,才故意弄伤的手。” 我讶然地瞧了她一眼,她从容地开口:“一会儿奴婢让人给您送了药膏来。 又是药膏啊,怎的我听了这二字,都觉得有些厌恶了呢? 回了熙宁宫暖阁的时候,已近晌午了。 瞧见眷儿站在门口,见我与朝晨过去,忙迎上来道:“娘娘可来了,您的午膳奴婢都叫人热了好几次了,您若是再不来,怕是又要热过了。” 我点了头道:“麻烦你了。” 她有些惶恐,低了头道:“娘娘言重了,奴婢不打扰您,您用了膳,便休息一会儿。” 朝晨扶我进去坐了,将碗筷递给我。我伸手接的时候,只觉得手腕一痛,若不是朝晨接的快,差点便要掉了手里的碗了。 “娘娘。”她惊呼一声,皱眉道,“看来伤的不轻,这可怎么好?等着姑姑派人送了药膏来,奴婢给您涂上,希望下午会好一点。” 我无奈地笑,药膏又不是灵丹妙药,哪里就这么灵了? 朝晨便说要喂着我吃,被我推脱了。有手有脚还要宫婢喂着吃,总觉得不大好。自己用勺子吃了一些,胃口也不大,便作罢。 午膳后,侧身躺在榻上小憩。 闭了眼睛,全是顾卿恒的脸。 还有他说的那声“是”,一遍一遍地回荡在我的耳畔。 半睡着,也会惊醒。 芳涵说,怕是会有性命之忧,我越发地担心,卿恒,卿恒,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我也是今日才知,他从不曾听了我的话出宫去。 好傻的卿恒啊。 缓缓地,又想起千绿来。 她今日能出来替他求情,岂止千绯,连我也是,吃惊不小。 忽而,又想起那时候我们还是桑府,顾卿恒要我嫁给他,我拒绝了,她曾说:顾少爷如此赤诚的心,你居然不要?桑梓,你究竟想要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瞧见如此沉不住气的千绿。 两次了,皆是为了他。 为了顾卿恒。 心下微动,本能地翻身起来。 千绿她,爱的人,是顾卿恒。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微微握紧了双拳,不然,她何以如此反常啊?千绿和千绯不一样,她的心思一直很深很深的,在宫里,每走一步,她都要处处算计,事事小心的。而今日的她…… 好几次,她拉着千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其实,早该想到了。 回想起昨日,我对夏侯子衿说的,这世上,有两件事,是忍不住的。 第一,咳嗽。 我并不是要骗他。 第二便是情。 所谓的情不自禁,怕便是这样。 所以,听闻太后说要打他一百大板,千绿才会惊得昏厥过去。 恐怕此刻,她也与我一样的后悔,我们的自作聪明,将无辜的卿恒卷了进来。若是真的害他丢了性命,我与她这辈子,都将不会安心于此。 偏偏如今,卿恒还不知,他今日瞧见的,并不是他给我的那一盒药膏! 还有千绯呢?她又该如何和顾大人交待此事? “娘娘。”朝晨进来,瞧见我坐着,皱眉道,“您怎的不休息呢?” 我摇摇头,开口道:“睡不着。” 闻言,她也未说什么,过来半跪于榻前道:“药膏取来了,奴婢给您涂上。 我“嗯”了声,伸出手来。她用指腹沾了,小心地为我涂上去。此刻已经没有之前疼了,只要不用力,便已经感觉不出疼痛。 本想问问她晚凉如何,想了想,终是作罢。 二人在暖阁内又待了会儿,便听得外头眷儿的声音传来:“朝晨,娘娘起了么?” 我扶了朝晨的手出去,道:“本宫早就醒了,太后要过佛堂去了么?” 眷儿见出去的是我,忙低头让至一旁,小声道:“太后休息好了,让奴婢来请了娘娘,一道过去。” “那便走吧。”我抬步出去。 她应了声,忙跟上来。 太后此刻换上了素色的衣服,连着头上繁复的头饰都拆了去。她瞧我一眼,倒是也未说什么,只扶了宫婢的手朝前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穿过她寝宫前的院子,到了后面的轩阁。 只见太后挥手屏退了宫婢,我朝朝晨看了一眼,她忙放开我的手,不再上前。此刻,只我与太后二人上前,入内,才瞧见正中一间便是佛堂。 正南的墙上,一个硕大的“禅”字,笔锋凌厉,颇有龙飞凤舞的势头。 太后过蒲团上跪下,取了一旁的念珠,又一手敲打起木鱼,低声道:“哀家的左边放了佛经,檀妃在那里抄。” 我才瞧见,那里已经放置了矮桌,后面也置了一个蒲团。桌面上,早就备了文房四宝,连墨都已经为我研好。那佛经放在最上面,有些惊讶,只一本《四十二章经》,并未瞧见厚厚一叠的恐怖场面来。 我轻声过去坐了,取了一旁的笔,蘸上墨水,用戒尺重新压平了宣纸,翻开经书的第一页,才下笔。 手腕处用不了力,不过下了一笔,便觉疼痛。 咬着牙,一笔一划地写着。 芳涵说,要我不必与太后提及我手伤的事情,我不知,她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吃力地写着。 勉强抄了一页,兀自浅笑,这字可真不像是我写的。 悄然看一眼太后,见她闭着眼睛,专心地敲打着木鱼,一手缓缓地拨弄着手上的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整个轩阁之中,除了太后口中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便再听不见任何声音。我不自觉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些许。 安静下来,不免,又要想起顾卿恒。 责罚已过,我不知,他究竟如何了? 赫然闭了眼睛,手猛地一颤,又惊诧地睁开,才瞧见底下的宣纸上被长长地划了一条墨印。心中大骇,忙换了一张新的,重新抄了一遍。 抄了好几篇了,手腕处似乎越来越疼了,我咬紧了牙关,抬手擦去额角的汗忽然,听太后开口道:“檀妃,何为‘口四者’?” 我吃了一惊,忙答:“两舌。恶口。妄言。绮语。” 她又问:“两舌又是何解?” 我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也只好回答道:“臣妾以为,两舌即指两头话。”两舌并不是指一个人两个舌头,而是指一人说两种话。好得好听点,便是圆滑。说得难听点,便是搬弄是非。 太后轻笑着,又道:“哀家以为檀妃对此见解很深啊。” 我噤了声,佛经我不过是第一次接触,又哪里来的见解很深?莫不是我方才说的话,有问题么? 隔了半晌,听她才又开了口,却是道:“哀家听闻昨夜皇上去了你宫里。”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先应了声:“是。” 她又问:“皇上的病如何?” 握着笔杆的手微微用力,腕处传来一阵痛。我才知,太后也是要试探我,所以才先警告我不要说两头话。只是昨日夏侯子衿便说,这一次,想看看太后会否心软。 思忖着,究竟该如何答话。 那木鱼声依旧,她自顾自道:“今早哀家听说皇上并未缺席了早朝,想必他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其实,太后还是关心他的,我只是不知他们母子之间究竟有着什么事情,需要两厢不妥协。 便开口:“今早皇上离开的时候还发着烧,李公公原先想要皇上歇息的,只是皇上执意不肯。” 太后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睁眼瞧着我,皱眉道:“那可有宣了太医来瞧?” 我忙道:“臣妾起了便来了熙宁宫,此事臣妾不知。” “那药呢?” “昨夜咳的厉害,臣妾喂他喝了止咳的汤药。” 闻言,太后便也不再说话。那木鱼声再次响起来,她又闭了眼睛,只是口中不再念念有词。 我亦不再说话,这件事到底牵扯到什么,我还不清楚,所以我不能妄自去揣摩。 整个下午,都不曾听见太后再说话,桌上的宣纸被我用完了一张又一张。 直到过了申时,才听太后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我忙起身去扶她,她倒是未过去看我抄的东西,便转身出门。 出了轩阁,便见一个太监上前来道:“太后,顾大人求见,在宫外等候多时了。” 我心下一惊,不过转念又一想,顾卿恒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爹会来,再正常不过。 眷儿上前来扶了太后,听太后道:“知道了,让他去厅内等着,哀家去换了衣服便去。” “是,奴才这就去。”太监躬身退下去。 太后复又看向我,开口道:“檀妃回去歇着吧,明日再陪哀家。” “是。”我点了头,便由朝晨扶着回了东暖阁。 关了门,朝晨才急着道:“娘娘,太后没问您手伤的事情吧?” 我摇头:“我抄的经文太后连瞧都未瞧,不过我不说,她也不知。”我还是认真抄的,不过是慢了点儿,再者,那字稍稍难看了些罢了。 也许芳涵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言,朝晨才算放了心。 扶我过桌边坐了,她帮我倒了水,才小声道:“娘娘,奴婢也是才知,原来白日里被拖出去那侍卫,竟然是顾大人的公子啊。” 她的话,说得我一惊,杯中的茶水差点便洒了出来。 朝晨轻呼一声,忙帮我端住茶杯,她只以为我是手上无力所以才会这样。 朝她瞧了一眼,顾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那么想必方才传话的公公,也站了许久了。朝展会听到一些情况,也属正常。 搁下了茶杯,我轻声道:“无碍。” 她取了棉布,小心地将桌面上的水渍吸干,才又侍立于一旁。 开口欲问她,又想起芳涵告诫我的话,她希望此事,我不要再管。可,终是忍不住啊。 深吸了口气道:“本宫与太后在轩阁待了一下午了,顾大人也等了一下午么?” 朝晨点头道:“是,此番顾公子出了事情,顾大人又独他一子,太后网开一面,顾大人是来谢恩的。据说前面的责罚才完,他便急急地来,却不想太后过了轩阁去诵经,无人敢扰,他便只能等着。” 听了她的话,悬起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许。 她一句“责罚才完,他便急急地来”,已经告诉了我,顾卿恒还活着。 活着…… 想着,忍不住颤抖,我根本无法想象,他若是挺不过去,我当怎么办? 朝晨已经转身,又取了药膏来为我涂,一面道:“娘娘,奴婢以为,这顾公子还真是痴情之人。听闻庆荣宫的那宫婢都已经死了,他只要一句不认,也犯不着受那么大的罪了。奴婢还听说,杖责之时,他连一声都未吭。八十大板呢,若是常人,哪里还能不呼天抢地的?” 手猛地颤了一下,扯到了伤处,我不禁皱眉。 朝晨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失手。” 唤了她起来,我忙道:“太后不是下令一百大板么?如何变成了八十大板了?” “哦,也不知为何皇上知道了此事,李公公来传了圣谕,说减了二十大板。”朝晨又小心翼翼地替我涂药。 原来,夏侯子衿也知道了此事。 或许,是顾大人去求情,故此他才会要李公公来传口谕的吧? 我也不能再问顾卿恒如何的话,只嘱咐她道:“日后此事再不能提及。” 朝晨未看我,只点了头道:“是,奴婢谨记。” 在房内坐了会儿,觉得太过沉闷,便与朝晨一起出去。 在熙宁宫外头,意外地瞧见了千绿。 她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她还真是娇弱。 见我出去,她的脸色一沉,礼数却依然没有忘记半分,朝我俯身道:“嫔妾参见娘娘。”我正诧异呢,居然未曾瞧见菊韵。 我让她起了身,回头向朝晨道:“你远远地跟着便是,本宫与惜嫔说几句话。” “是。”朝晨应了声,便退开去。 千绿的眸中有些讶异,我开口道:“今日之事,究竟是你一开始便算计好的还是如何?” 她咬牙道:“论心计,嫔妾哪及得上娘娘分毫?娘娘的心也不是一般的狠啊,对待自己身边的宫婢也毫不手软!直叫嫔妾惊叹。” 看着她恨极的样子,看来是真的不知。 浅笑一声道:“说起这个,本宫应是还不如荣妃吧?本宫的宫婢不过是关了静闭,她的宫婢那可是直接处死的份啊!” 千绿一时语塞,我瞧着她,又道:“只是本宫最想不通的一点,你们不是顾大人的人么?何苦将祸事牵连至他的身上!” 听我提及顾卿恒,千绿削薄的身子狠狠地一颤,死死地咬着唇。 见她不语,我试探性地开口:“借顾大人的手进了宫,莫非你们姐妹如今想过河拆桥么?” 否则,我再也想不出,千绯如此做的原因了。顾卿恒出事,不管生死,顾大人都绝不会不管的。 她忽然瞪着我,狠声道:“娘娘以为所有人都如您一样心狠么?” 我怔住,不明白她的话是何意,听她又道:“您最是清楚,往日在桑府的时候,顾少爷如何待您?”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唤他,顾少爷。 可,卿恒如何待我,我又怎会不知?他待我,比任何人都好,他疼我,胜过他自己。 然,对着千绿,我只觉得心中有怒。冷笑着道:“往日顾侍卫如何对本宫,本官已经忘记。本宫只是好奇,今日之事,又不是本宫将他拉进来,干本宫何事我记得,那日在石洞里,他对我说,娘娘请唤属下顾侍卫。 还有他那句悲凉的话。 属下进宫来,只是想看看您平安,不想……不想与您走的近。 我记得,永远会,记得。 我更加清楚明白,如今的我,与他离得越远,便是对他越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半晌,才哆嗦着双唇道:“所以即便今日他有性命之忧,您也不肯开口求情?” 她的眸中生出恨意,我忽然有些恍惚。千绿啊,你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其他?我已经看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了。 背过身,开口道:“顾侍卫一事不是本宫扯出来,本宫也算求过情了,怎么到头来,惜嫔不去怪你那姐姐,倒是怪起本宫来了?今日惜嫔你不是抢着求情了么?何况,本宫以为,你的那套说辞很是不错。” 她冷玲地笑一声,不再言语。 半晌,才忽然又道:“那么嫔妾不知今日一事,娘娘心头食的又究竟是什么滋味?” 回身,不解地看着她。 她又笑:“顾少爷为了我将罪责揽上身,娘娘您,不吃醋么?” 怔住了,她以为,顾卿恒如此做,是为了她? 脑海里想起太后的话,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与顾卿恒私通的人是惜嫔。呵,所以让她误解了么?鄙夷地瞧看面前的女子,正欲开口,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回头见顾大人铁青着脸朝我走来…… 第002章 咫尺 身后的朝晨忙向他行礼。 他却不看她,只大步朝我走来。朝晨欲上前,却见我使了个眼色,忙止住了步子。 顾大人上前来,直直地看着我,狠声道:“臣,参见檀妃娘娘!”他的话里,掩饰不住的恨意,一波一波,越发地浓郁起来。 “顾大人。”千绿走上前。开口道,“幸亏这次顾少爷无事,否则,我和姐姐定不会心安。” 我吃了一惊,此时的千绿已经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顾大人看着我,冷笑道:“最毒妇人心,此话用在娘娘身上便是最恰当不过了!恒儿为何进宫,想必娘娘您比臣清楚许多,却不想他竞能落得如此下场!怎么娘娘以为,有了皇上的恩宠,您就事事不必怕了么?” 看了千绿一眼,我讥讽道:“顾大人要说本宫心狠,本宫只能说,大人您是眼瞎了!” “你!”他指着我,一句话说不出来,唯有那怒意,丝毫不曾减少。 他看着我,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了。 千绿忙道:“大人,眼下顾少爷如何了?我姐姐遣我来问问,若是有什么药材不够的,您尽管开口。” 顾大人冷着脸道:“多谢荣妃娘娘关心,恒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定不会让他出事!”他复又看向我,咬着牙道,“看来娘娘也是怕恒儿在宫中危害到您进位,所以才急着想法子除掉他么?” 我一怔,瞧见千绿的嘴角一抹笑,真好啊,把所有的责任全推至我的头上了。怪不得千绯将顾卿恒拉出来的时候这般有恃无恐。是啊,顾大人以往最是看不惯我,说是我使的手段,他自然深信不疑。 而我,即便现在说此事是千绯与千绿的主意,怕他也定不会信我。 可,我也不想说。 顾大人要信她们姐妹,便信吧。与我何干? 冷笑一声道:“顾大人说的是啊,本宫还觉得皇上开恩减去的那二十大板轻了呢。若是照本宫的意思,侍卫与宫婢私通,本就不必网开一面的!” 语毕,再不看他们,转身便走。 想必此刻,顾大人必定被我气得肺都快炸了。千绿呢,会因为愈发地心疼顾卿恒而恨极了我。 朝晨忙跟上来,我微微深吸了口气。撇开他二人不说,我到底也是关心顾卿恒的。不过从顾大人的话里,我也不难看得出,他的情况,并没有异常恶劣。 这也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了熙宁宫,用了晚膳,便瞧见眷儿进来道:“娘娘,太后问您是否过天胤宫去探皇上?” 我一时间怔住,好端端的,太后如何问起这个来? 不禁问她:“今晚皇上在天胤宫过夜么?” 她点头:“是,奴婢托人问了刘公公了。” 我想了想,便点头道:“那本宫一会儿过去。”太后突然要眷儿如此问我,定是有事情要我过天胤宫去的,我不如先应承了下来。 闻言,眷儿才回头瞧了一眼,便见一个宫婢进来,将手上的东西搁在桌上,听眷儿又道:“太后说,娘娘顺道将这盅止咳的汤水给皇上送去。” 目光落在桌上的食盒上,不禁哑然失笑,太后是关心皇上,却不亲自去探,要我去。 可,我唯独不明白,她不是最疼爱姚妃么?又如何不让姚妃去? 才想着,便见眷儿福了身道:“娘娘若是没事,奴婢先告退了。” 见我点了头,她才却步下去。 朝晨忙上前,掀开了食盒的盖子,伸手碰触了下,开口道:“娘娘,看来我们要快些过天胤宫去了,晚了怕是会凉了。” 我点点头,吩咐她去外头备鸾轿。 朝晨不过去了一小会儿,马上就回,说是鸾轿早就准备好了。我心知是太后准备的,却也不点破。要朝晨小心地拿了食盒,便出门去。 朝晨扶我上了鸾轿,轿帘将要落下的一刹那,我伸手拦住了,朝她道:“东西给我吧。”外头冷,那带过去就凉了。 朝晨忙应了声,将食盒递过来。 小心地捧在怀里,才感觉鸾轿缓缓地被抬了起来。 我靠在软垫上,微微闭上了眼睛。今天一日,我也着实有些累了。太多的事情,一下子全撞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鸾轿缓缓地停下,朝晨掀起了轿帘,小声道:“娘娘,到了。” 我应了身,她忙接过我手上的东西,才空出另一手扶我下去。 与她一道上了台阶,便见刘福迎上来,道:“老奴参见娘娘。” 我让他免礼,便问:“皇上在宫里么?” 他忙道:“在,娘娘来的巧。皇上刚从御书房回来,此刻正歇着呢。老奴先给您通报一声。”说着,转身便要走。 “刘公公。”我喊住他,说道,“不必了,李公公在里头吧?本宫自己进去便是。” 刘福回身笑道:“皇上让小李子出宫去顾府了,里头谁都不在,皇上要休息谁都不敢进去。” 我有些惊讶,未曾想到夏侯子衿居然会让李公公去了顾府。听刘福说,他既是刚回的寝宫,想来李公公也是才出宫不久。可,刘福却说,皇上要休息,谁都不敢进去。那么,我来了,他又怎敢进去通报? 想着,嘴角牵笑,他知道我要来? 于是,便朝刘福开口道:“既然皇上歇着,便不必通报了。”回眸对朝晨道“你在外头候着,东西给本宫。” “是。”她应着声,将食盒递过来。 转身的时候,见刘福已经为我轻声推开了门。 抬步入内,只觉得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他病了,宫里的暖炉怕是又多了一圈了。 我不说话,轻声过去,他和衣地躺在龙床上,许是睡着了,我进去,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蹑手蹑脚地上前,伸手欲为他掖被子。他却忽然抬手抵着额角,开口道:“小李子,朕头疼得厉害。” 我吃了一惊,才要说宣太医,却听他又道:“你方才去,姚家可有什么动静?” 姚家? 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不是要李公公去了顾府么?他又突然问起姚家作何? 听得我未说话,他猛地睁开眼睛,瞧见了床边的我,眸子一紧,沉声道:“檀妃,怎么会是你?” 我忙道:“太后要臣妾带了止咳的汤水给皇上,外头刘公公说您歇着,臣妾便没让他进来打扰。” 不知是否因为我提到了“太后”,他眸中的怒意终于缓和下去,朝我的身后看了一眼,浅声道:“母后要你带来的?” 我知道,他定是想看看太后抑或是熙宁宫的人有没有来,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因为只我来了。 我点了头上前去扶他,他囤起手置于唇边咳嗽了一番,扶着额紧蹙起了眉头。我才想起他方才说头疼的厉害,便开口道:“臣妾宣了太医来给皇上瞧瞧。” 他未说话,我行至门口,喊了刘福一声,他忙过来问:“娘娘有何事?” 我道:“皇上不舒服,你去宣个太医来天胤宫。” 闻言,他脸色一变,忙应了身下去。 回身,走到桌边,从食盒里端了汤碗出来,递给他道:“皇上醒的及时,不然,这汤水又要去热一遍。” 他伸手接过,抬眸瞧我一眼,低声道:“你的手怎么了?” 不自觉地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真厉害啊,方才我一直用了左手,他也发现了?我怎么觉得他的眼睛看东西,只要是在视野里的,皆是重点? 想着,便想笑。 他见我不答话,又径自道:“朕不曾想,原来抄经文竟然这般累么?” 我一怔,想了想,索性不提及伤了手腕的事。便笑道:“臣妾是许久不执笔了,有些不习惯,隔两天,便好了。” 他“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仰头将碗里的汤水喝了。 将碗搁在桌上,扶他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抬手碰触他的额头,烧是退了。他看了我一眼,却是不说话。我道:“今日太后问臣妾,皇上的病情如何。” 他这才微微动容,浅声开口:“那你怎么说?” “臣妾如实答了,昨夜咳得厉害,早朝的时候,还发着烧。”一面说着,一面瞧着他的脸色,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瞧见他的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夏侯子衿啊,他既然知道咋夜在天胤宫外发生的一切,那么他自然是早就知道我今日要过熙宁宫去替太后抄经文的。昨夜他过景泰宫去,是否还有一层原因他是要太后知道他的病情? 或许,他昨夜,根本没服药? 所以,昨晚李公公会是那般惊慌的神色,唯恐他出什么事情。惊慌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所以,他才不要宣太医来瞧? 回眸,瞧着桌上的食盒,那么太后此举,便是妥协了,是吗? 我虽还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究竟在杠着什么事情,但,总归是他赢了。 “檀妃。”他忽然唤我。 我一惊,忙回身看着他,他的手忽然伸过来,抓住我的,微微紧握,戏谑地笑道:“朕发觉,你越来越聪明,这让朕,感到一丝威胁。” 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我淡笑着:“臣妾再聪明,也不过转悠在您的掌心里。 他微哼一声,轻阖了双目。 隔了会儿,便听外头刘福道:“娘娘,王太医来了。” 夏侯子衿在呢,刘福居然叫的是我。他大约还以为夏侯子衿睡着吧? 我回头道:“王大人请进来吧。” 然后,听见门开了又关的声音,王太医疾步上前来,跪下道:“臣参见皇上檀妃娘娘。” 我起身退开,开口道:“太医快给皇上瞧瞧,皇上说头疼得厉害。” 闻言,他忙起了身,上前至床边。 夏侯子衿依旧不睁眼,王太医小心地帮他把了脉,半晌,才开口:“臣斗胆明早请皇上停朝一日。” 我吓了一跳,忙问:“皇上的病情很严重么?” 听闻我如此问,王太医才道:“娘娘不必担忧,臣只是要皇上休息一日。皇上的烧已退,只要休息好了,自然也不会头疼了。” 原来是这样,让我还以为他的病情不乐观。 床上之人突然开口道:“王太医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我一惊,瞧见王太医也是诧异地回身,夏侯子衿却并不睁眼,淡声道:“朕的烧分明没有退,朕的病分明就不是休息便能好的。” 我愕然。 王太医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忙俯首道:“是,臣的确老眼昏花了。皇上连着两日高烧不退……” 他这才道:“嗯,你先下去。” “是,臣告退。”王太医擦了把汗,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看着床上之人,他不睁眼,却是伸手要我过去。上前,握住他的手,听他道:“檀妃知道回去如何对太后说了?” “是。”我应着声,可,我怎么觉得这一次,他要骗的,还不仅仅是太后呢? 不过隔了一会儿,他又咳嗽起来。 我替他抚着胸口道:“皇上还是休息一日,如何?” 反正他也要太医说了,休息也好不了,那便休息一日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却摇头道:“朕又不是真的病得很严重,近日政事太多,朕不能休息。” 我才想起,仿佛前朝的事情,从年前便一直繁忙。那时候,连着雪灾和冰冻,灾情确实严重。不过现在,又不知他要忙什么。 不过这些,我自然不会去问他。开口道:“那臣妾替皇上揉揉。”言罢,放开他的手,指腹搭上他的额角,轻轻揉着。 他不说话,我亦不说话,只专注地替他轻揉着额角。 他除了偶尔的几声咳嗽,便再无其他的声音,我以为,他睡着了。 欲将手收回,却在那一刹那,他的手伸上来,拉住我的手。轻声道:“朕以为,你今日来,会追问顾卿恒的事情。” 我怔住,他忽然起了身,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你为何,不问他的事情?” 这样问我,倒是叫我不解了。他不是,很讨厌我和顾卿恒扯上关系么?如今倒是好,主动问起我此事来。 咬着唇开口:“皇上开恩减了他二十大板了,臣妾在心里替他感谢您,故此也不必问。” 他微哼一声道:“朕本来是想加他二十大板的。” 我不禁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 他下床来,我微吃了一惊,忙跟着起身,听他道:“其实那二十大板减与不减都无所谓,你以为母后真的会,打死了他?呵,那可是顾荻云的独子。” 我缄默,太后虽然更喜欢姚家的势力,可,也终究会考虑到平衡大臣们之间的势力。 朝前走了几步,他又道:“母后此举,不过是让朕卖了顾家一个人情罢了。 我有些惊讶,看来他们母子,在政事上,还是不谋而合的。为了夏侯家的江山,他们母子连想法都这么一致啊。 我忽然又想起他在太后面前装病的事情来,那么,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追上去,脱口问:“那……那皇上会相信他私通宫婢么?” 他猛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心悸地低下头。是否,我的话,问得过了? 他倒是没有责怪我,只浅笑一声道:“朕以为,他若真的喜欢朕这后宫的宫婢,朕倒是不介意赐他几个!” 未待我反应过来,他拉起我的手,大步朝外头走去。 而我,还想着他方才的话。 赐顾卿恒宫婢啊,那顾大人又会觉得她们身份低下了。呵,他当初对我,不就是那样么?只是,顾卿恒啊,他也必不会同意的。 他,就是那么死心眼儿。 刘福见我们出去,吃了一惊,忙回身取了他的裘貉又追上来,给他披上了,小声道:“夜凉了,皇上还不就寝么?” 他“唔”了一声,开口道:“你们都下去。” 刘福怔了下,终是应声退下了。 不过瞬息之间,整个天胤宫外头,寂静无比,除了被风吹动的灯笼,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拉看我,站于天胤宫外头的长廊上,一手扶着汉白玉雕成的栏杆,目光远远地看向前方。现在这个季节,夜空中都还不多见星星,到处是黑暗的一片。 我斜睨着看着他,他忽然开口道:“你和顾卿恒青梅竹马啊。” 他的话,像是感叹。 我只点了头。 他又道:“一起长大……” 我只觉得心下猛地一沉,他是否,想起了当年的拂希? 所以,才会说青梅竹马。 所以,才要说一起长大。他忽然低头看着我,问道:“可,你居然不曾爱他么?”错愕地看着男子俊美的容颜,我实刚想问,那么,你与拂希呢?你爱她么? 被他握住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傻来。他若是不爱拂希,如何会在梦里都叫着她的名字?他若是不爱她,如何会那般宠爱千绿? 他若是不爱她,方才又,如何会问我这样的话…… 我苦笑一声,道:“爱这一字,太过深沉,当年的臣妾不过年少,自也是不知其深意的。” 耳畔,又想起顾卿恒的那一句,我的三儿,终于长大了…… 他那样温柔的声音,笑起来,如风一般。 想起来,心头似被什么东西轻轻地一撞,会泛起微微的疼痛。 可,话不过出口,我又怔住,若是他此刻问我,是否爱他,我又该,如何回答? 幸得,他只低声浅笑,伸手将我揽进怀中,独独不问我那句话。 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身,穿过他身上的厚厚裘貉,一直伸进里面去。指腹掠过他胸前繁复的炫龙刺绣,忽而染起微微的疼。 低声唤他:“皇上……” “嗯?”他应着声,却并低下头来瞧我。 我微微吸了口气,开口道:“皇上可还头疼?” 他似怔了下,又应了一个“嗯”字。 抬眸,看着男子冷然的面容,轮廓分明的脸庞却给我一种朦胧的感觉。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怎么也触及不到。 不知为何,与他在一起,每每安静之时,我总会,想起我的先生,想起苏暮寒。 那时的我与他,隔着一道纱帘,从三年前,走到三年后。 而现在,那纱帘终可以揭开,而那人,却不再。 可我与夏侯子衿,明明可以这么近这么近,我甚至可以,紧紧地拥抱住他,可却,隔了心。 是否因为,他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人,所以任凭我再怎么努力,他都只是看见站在他身旁的我,而并不是,在他的心里? 清凉的风拂面吹上来,在我的面额泛起一丝凉意。 清醒么?清醒啊。 嘴角不自觉地苦笑几分,谁说帝王无爱呢? 他有。 只是他的爱,遗落在了五年前…… 心头缓缓地,疼起来。 我,心疼他。 低声开口:“皇上,还是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早朝。” 他这才,缓缓地收回远眺的目光,瞧着我,浅浅一笑,在他略微苍白的脸上绽开一道流年…… 我竞,看得痴了。 他忽然倾身,抵在我的耳畔,笑言:“朕信你,信你和顾卿恒的事情。” 怔住了。 难道说,方才那么久的时间,他安静地想着的事情,竟是我和顾卿恒的事么想了这么久,他才会笑着告诉我,他,信我。 抱着他的手微微一颤,那抹嘴角的笑,仿佛变得愈发的遥远起来。 他却又道:“你信朕么?” 眸子蓦地撑了撑。 他问,我信他么? 可,我居然不知,他问的究竟是何事。信他什么事呢?和拂希的事,还是这天朝后宫那么多的嫔妃呢? 他并不待我回答,复又拥了拥我道:“朕累了,先回宫休息了,你也回熙宁宫去吧。想必母后,还等着你去回话。”语毕,再不看我,转了身,大步离开。 张了口,还是没有叫住他。怔怔地站了会儿,叹息一声,朝殿外走去。 “娘娘。”朝晨远远地瞧见了我,忙迎上来扶我。 由她扶着走下台阶去,听她小声道:“娘娘,方才瑞公公来过了,您咋日说要问舒贵嫔的事……”她瞧我一眼,我已然会意,点了头示意她说下去。她往我身旁靠了靠,接着道,“芳涵姑姑派人查过,这几日,舒贵嫔一直在玉清宫,一步都不曾离开。如意也是。” “就无人出来么?”我皱眉问道。 朝晨点了头道:“ 妃子不善1第18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但是都不曾和荣妃有任何联系。” “那,和惜嫔呢?” 她摇头:“也没有。” 我缄默了,不是舒贵嫔倒是也说得过去。毕竟她和千绯的梁子结下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我想不通的是,不是她,千绯还能得了谁的帮助? 我始终相信,凭她的头脑,昨日那么圆滑而又惊险的戏码是绝对想不出来的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又能将此事完好无损地绕回顾家去。呵,这样的法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朝晨见我不说话,又道:“不如,奴婢再回去传个话,让姑姑再派人暗中仔细查查?” 我摇头,沉声道:“不,此事日后也不必提及。” 我有些担心,有人,会在幕后,直直地观摩着这一切。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必须越发地小心才行。 朝晨这才应了声,我却道:“不过你明日倒是真该回一趟景泰宫去,本宫既是帮太后抄经文,整日穿得光鲜自然不妥。你去找几套素净一点的衣裳来。”瞧见太后今日的穿着,我才记得起这事,幸好她今日未曾说什么。 见朝晨点了头,我又小声道:“告诉姑姑,让她去查前朝太子和拂希的事。 明显瞧见朝晨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她却识趣地没有表现出来。此刻,两人已经及近鸾轿,她扶我上去,只低了头道:“是,那奴婢明日一早便去,等回来娘娘换上素净一些的衣服再陪太后过轩阁佛堂去才好。” 我点了头,便见她落了轿帘。 鸾轿行了一段路,隐约地听见有宫婢的话传进来:“我方才又瞧见太医过庆荣宫去,你说荣妃娘娘腹中的帝裔是不是……” “嘘,你不想活了,这话能乱说么?再说了,荣妃娘娘有了帝裔,太医宣得频繁,不是正常么!” 不自觉地掀起帘子,闻声瞧去。 见两个宫婢的背影,缓缓消失于那一侧花丛,我未叫停鸾轿,待轿子再往前,便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我猛地又想起似乎连着一月有余了,每次见着千绯,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莫非她腹中的帝裔真的有异? 指尖微颤,若是如此,那太医院的人,又怎敢隐瞒! 那可是死罪! 可,正如方才那宫婢所说,千绯腹中怀的是帝裔,纵然太医宣的频繁,也是正常的。 此事,我若是过问,倒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免得,又以为我打起她腹中帝裔的主意来。 到了熙宁宫,才下了鸾轿,便见眷儿等在宫门口,见我过去,忙迎上来道:“娘娘可算回来了,太后等着您呢。” 我点了头,随她进去。 夏侯子衿算的可真准啊,他知道太后等着我回话,所以,也不留我。 眷儿引我至太后的寝宫外头,侍立于一旁通:“娘娘请进去吧,太后还未休息。” 语毕,她已经为我推开门。 我拂开朝晨的手,抬步八内。 不过才走了几步,便听太后的声音传来:“檀妃回来了?” 我微吃了一惊,忙道:“是。臣妾刚回,听眷儿说太后等着臣妾,便马上来了。”绕过那道长长的屏风,我朝她行了礼。 她浅笑道:“哀家这不是等着你回来,问问皇上的病情如何?” 走上前,低了头道:“太后要臣妾送的止咳汤水皇上已经喝了。皇上他……”悄然看了她一眼,微微握紧了双拳,咬牙道,“皇上一直高烧不退,却又不肯歇朝。” 太后落于桌面的护甲发出轻微的一阵声响,坐直了身子道:“那檀妃怎就回了?” 我只好道:“皇上说,要休息,打发臣妾回来了。” 太后看了我一眼,忽然听外头有人道:“太后,王太医来了。” 心下一个激灵,王太医不是方才为夏侯子衿问诊的太医么?太后唤了他来,也必定是问他的情况的,那王太医出天胤宫也比我早了多时了。可,她独独先问我。 “让他进来。”太后朝外头说着,复又看向我,淡声道,“哀家听闻皇上宣了太医,心中挂念,便派人叫他来问问。却不想,你先回来了,便又忍不住,先问起你来。” 心下冷笑,怪不得她白日里要问我何为“两舌”呢,原来就是想试探试探我的话是否属实。 可,纵然这样,我也只能低了头道:“太后关心皇上龙体,臣妾明白。” 太后又道:“无事你便回去歇着吧。”她朝一侧的屏风看了一眼,我已然明白,她是不要我与那王太医照面。 身后已经听见王太医进来的声音,我朝太后福了身子,便转身自一旁的屏风后绕出来。径直到了门口。 眷儿帮我开了门,小声道:“娘娘是直接回东暖阁,还是……” “直接回去,本宫今日也累了。”我不看她,只出门扶了朝晨的手便走。 “奴婢恭送娘娘。”眷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走出几步,朝晨才问:“娘娘,奴婢瞧见王太医进去了,可是太后风体违和?” 我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又走几步,不自觉地回头。 “娘娘……” 朝晨轻声唤我,我摇摇头,又回身朝东暖阁走去。 这一回,便是端看着,皇上与太后的话,究竟谁更有分量一些。 只是,倘若王太医说的与我有异,那么明日太后看我,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翌日,朝晨才出去没多久,便回来。我有些诧异,不是要她回景泰宫去拿衣服的么?如何就这么快? 转了身,见进来的,还有眷儿。 她上前朝我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微微皱眉,瞧着她问:“这么早,你怎么来?莫不是太后找本宫有事么?” 她笑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 她的话,说得我一惊,难道昨日那王太医,真的没有按照夏侯子衿说的话来禀报他的病?所以这么一大早太后便要派人来找我去问话么? 我正想着,便听眷儿道:“太后说,看娘娘昨日的经文抄得虔心,十日之期便罢了,娘娘您一会儿可回宫去了。” 她的话,倒是叫我怔住了。 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此事。 眷儿又道:“奴婢话带到了,就先告退了。”她又朝我福了身,便下去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茫然起身。 朝晨行至我身边道:“如此的话,奴婢也不必回去帮娘娘拿衣服了。” 我不过抄了一日的佛经,便叫我回去了。太后此举,真让我不解了。 回了景泰宫,众人见了我有些讶异。别说他们,连我都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唯独芳涵,她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仿佛是一直早便知道此事一般。 屏退了众人,独留下芳涵在房内,她上前道:“娘娘的手好些了么?” 我点了头,只问她:“晚凉呢?” “关了静闭,今日才第二日,还有一日,再放她出来。”她的话语依旧淡然无味。 缄默了,还有一日呢,那我是连看都不能去看她的。 隔了会儿,才又开口道:“本来今日想让朝晨会景泰宫来,要姑姑帮本宫查一些事情的。” 芳涵帮我倒了水,递到我手中,低声问:“娘娘有何事?” 浅饮了一口,我想了想,才道:“本宫想要知道前朝太子和拂希之间的关系。” 她的神色有些微微的恍惚,不过只一瞬,问我道:“娘娘怎的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的确,将前朝太子和拂希扯上关系,听得来就是那么奇怪。裕太妃虽然疯癫,可,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也不会是空|岤来风的事情。 见我未说话,芳涵又开口道:“娘娘,此事您还是不要查。” 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她依旧低了头道:“奴婢不知娘娘从何处听来此事,可,奴婢以为,纵然他二人有着关系,娘娘您也是不该管的。世人皆知,他二人都已经不在世上,有没有关系,您想关心,可,更有些人,会特别关心着您。” 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神色很是平静,丝毫瞧不出其他。 将手上的杯子搁下,我缓缓起了身。 她的话,自是有道理的。 拂希和前朝太子都已经死了,他们之间是否有关系,其实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也知道,芳涵劝我不要查的原因。 此二人,在天朝后宫都是甚为敏感的,一个不慎,我便会惹祸上身。 更有那日,太后不过听闻我道出“太子”二字,便已经是那样盛怒不已。也许,我是该听了芳涵的话,将此事淡忘。 可,昨日,在天胤宫外头,他的那句“青梅竹马”的话,不知为何,我思及便会觉得心酸不已。 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当年他与拂希的事情。 所以,听闻拂希与前朝太子有关,才会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 芳涵叹息一声道:“娘娘需要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任何有关拂希的事,对于夏侯子衿,都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而我与顾卿恒的事情刚刚过去,是碰不得前朝太子的事的。 半晌,才开口道:“姑姑说的是,是本宫糊涂了。” “娘娘……”芳涵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我皱眉道:“姑姑有话,但说无妨。” 她似考虑了下,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可有听闻有关荣妃腹中帝裔的消息?” 我一惊,复,又想起咋夜那两个宫婢的话来。沉声道:“她腹中的帝裔果真有问题么?” 芳涵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开口道:“看来娘娘也是听闻了?奴婢今日稍稍打听了下,貌似,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奴婢,便是娘娘您了。” 猛地抬眸,这么说,是故意让我与芳涵听闻此事? “娘娘怎么看此事?”她低声问我。 缓缓起了身,略微思忖了下,开口道:“想来要找那传出此话的宫人是比较困难。那么,现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宫里有人知道了荣妃腹中的帝裔有异,可,却不想自己动手,所以要借我的手去查。这第二么,也许根本就是荣妃自己放出的风声,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腹中的帝裔应该无异。至于她是想借此机会做什么,本宫暂时还想不到。” 昨夜我也只瞧见了那两个宫婢的背影,看着芳涵的脸色,我也知,让她知道此事的宫人,她定也是未曾见过面的。 见她点头道:“所以奴婢帮娘娘去御药房取药膏之时,顺便打听了一下。据说一直给荣妃请脉的太医,从来只有一个,便是孙太医。” “也就是说……” 除了孙太医,并未曾有其他的太医瞧过千绯。那么,她腹中帝裔是否真的有问题,倒是成了谜了。 芳涵朝我点头,看来,她想的,与我一样。 不过此事,我还不想管,我想,先观摩观摩。 既然只有那孙太医一个为千绯请脉,那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如果她腹中的帝裔真的有问题,我也会让她自己现出原形来。 而我,也从来没有忘记玉婕妤当日的话,她要我,动不得千绯。 这日,傍晚的时候,听闻太后亲自去了天胤宫。 嘴角不自觉地想笑,他该是高兴了,太后终是亲去探他。 其实,他即便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太后对他的关爱还是不少的。 我想,除了拂希一事,他和太后之间应该还没有出现过裂痕吧? 虽然我不知道这一次,又究竟是为了何事。但终究是,太后又退让了一步。又过一日,晚凉的静闭期限满了。我让人去放她出来的时候,因着只喝了三日的水,她虚弱得几乎站立不住。“奴婢谢娘娘宽恕之恩。”她朝我说着,一个不慎,便要跌倒。我忙起身,扶住她,她略微有些惊恐,低了头道:“娘娘不可,奴婢……”“晚凉。”我打断了她的话,摇头道,“这一次,是本宫对不住你。” 她笑言:“奴婢不出来,朝晨也会站出来。奴婢们要做的事情,便是护得娘娘您周全。” 扶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叹息一声道:“只可惜,这次,本宫让你们失望了。”没有扳倒千绿,赔上了晚凉和顾卿恒。 晚凉道:“不,娘娘您错了。此事必然也传进皇上耳朵里,从今往后,皇上再也不会怀疑您是硕大人的人了。娘娘您试想,这后宫里,还有什么能比得过皇上信您?所以娘娘,这一局,您并没有输。” 我微微一惊,瞧着面前虽然虚弱,却字字悭锵的宫婢。 不禁失笑。 是否因为这次,连累了顾卿恒受伤,所以我竟,看得还没有晚凉透彻。 是啊,有昨日夏侯子衿天胤宫的那番话,他信了我的所有,我,还求什么呢“娘娘……”她又唤我。 我回眸看她,却听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姑姑说,这后宫之中,独您和姑姑听闻了荣妃腹中帝裔有恙之事?姑姑的意思是……”她的声音骤然低下去,我不自觉地上前,她才又道,“景泰富有了谁人的眼线。” 听她说出来,我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上回,是有宫婢在我的窗外叙说千绿与夏侯子衿的事情,被我罚去了浣衣局而这次,便是将“不小心说的话”地点,摆在了景泰宫外。可,要得有人知道,我的去处,还有,芳涵的去处。这一点,我起先,也想到了。 不过这番话,从晚凉的口中说出来,那么的芳涵要她…… 才想着,便见她在我的面前跪了,低了头大声道:“奴婢这次犯了错,引得娘娘错打了惜嫔小主,幸得没有闹出大事,娘娘纵使再责罚奴婢,奴婢也毫无怨言。” 看着底下之人,不知为何,我的鼻子一酸,几欲落泪。却是忍着没有上前,微微别过脸,不去看她,只开口叫道:“祥和!” “奴才在。”祥和从外头推门进来。 我指着地上之人道:“本宫念在她初犯,此次静闭之后,直接降为无品宫婢,待她有了力气了,便也不必来本宫身边伺候,直接打发去外头。”晚凉依旧俯首,哽咽道:“谢娘娘。”“娘娘!”祥和蓦地跪下道,“娘娘,晚凉姑娘一时口快,您罚了也便算了还是让她回您身边伺候吧!奴才替晚凉姑娘求您了!” 我转了身,咬着矛道:“此事不必再议。”语毕,再不做停留,径直出去。 “娘娘……”身后的祥和大叫我一声。接着,听他又道,“晚凉姑娘不必伤心,娘娘许是在气头上,过几天,又会把你调回身边了。” 外头院子里的宫人们个个吓白了脸,见我出去,忙低头行礼。我扫了他们一眼,个个一副无害的样子,微微握紧双拳,晚凉真的可以,找出那个细作么? 回了寝宫,朝晨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异样。 我猜,此事芳涵只告诉了晚凉一人,所以不管是朝晨,还是祥和祥瑞,都是不知晓的。我端起茶杯浅饮着,却不问朝晨是否怪我的话。 晚上芳涵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宫婢进来,开口道:“娘娘,她叫初雪,日后就让她代替晚凉的位置。” 语毕,那叫初雪的宫婢已经乖巧地跪下,道:“奴婢初雪见过娘娘。” 我瞧见,朝晨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却始终是一句话未说。 我沉声道:“起来吧,在本宫身边做事,事事都擦亮你的眼睛,否则,下一个出去的,就是你!” 她忙点了头:“是,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我向朝晨看了一眼,开口道:“朝晨带她下去,有什么要注意的,你教教她。” 朝晨迟疑了下,终是应了声,行至初雪身边,声音有些冷,开口道:“走吧。” “奴婢告退。” 她二人走了出去,才又听芳涵道:“初雪这个丫头生性聪明,事情教起来学得也快。不过娘娘,奴婢可以和您坦白说,她虽也是奴婢一手调教的,但,如若有事,她能否像晚凉一样对您死心塌地,奴婢不能保证。此话,您一定要牢记了。” 我怔了下,才反应过来。 半晌,开口道:“姑姑,本宫如此对待晚凉,是否太过狠心?” 她却依旧不动容,只道:“娘娘若是不小心,一旦出事,便是整个景泰宫都不会有人好过。娘娘既能进宫来,难道不知这宫中的险恶么?” 我缄默了,我又岂会不知? 呵,是否只是因为,我还不够狠心啊? 对我好的人,我,一个都不忍心伤害。也不忍心,看到他们受到伤害。 顾卿恒如此,晚凉亦是如此。 又过三日,听闻夏侯子衿的病痊愈了。那夜,便去了姚妃的储良宫。 呵,太后过天胤宫去探他,他果然也是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的。 而千绯与千绿两姐妹,忽然没了动静。 舒贵嫔的禁足今也在两日后,解了。 我伏在案几前,执笔画画。离上次伤了手腕已经过去六日,我的伤也早已经好了。再取宣纸的时候,竞发现已经没了。随口便叫:“晚凉。” 身侧之人上前来,小声道:“娘娘,奴婢初雪。” 微怔了下,回眸,对上宫婢的脸,才猛地又想起晚凉被我调去了外头做粗使宫婢了。 浅笑一声道:“本宫习惯了,初雪,去帮本宫取些宣纸来。” “是,奴婢这就去。”她应了声退下去。 搁下了笔,行至软榻前坐了,才听得门口朝晨唤我:“娘娘。” 她端了茶水进来,递于我的跟前,看我接了,她才咬着牙开口:“奴婢方才听您喊了晚凉的名字了,娘娘,奴婢知道,您是仁慈的。” 我淡笑着看她:“怎么,是想替她求情?” 她却摇头:“不,娘娘做什么,奴婢都不会有异议……” 将茶杯放下,随口道:“也罢,你下去吧。” 她却还是不走,我以为她不过嘴上说没有异议,实则还想与我说有关晚凉的事情,却不想她竟然道:“娘娘,姑姑要奴婢告诉您,皇上说顾侍卫的事情是个误会,说顾侍卫给那宫婢的药膏原是因为见她脚伤,顾侍卫心善才给的。那宫婢却是真的心仪了顾侍卫,故此冤枉了他。此事已经彻查清楚,皇上还说,待顾侍卫伤好后,提拔他为御前侍卫。” 我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朝晨。 她又道:“看来此事,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我觉得好笑,什么彻查清楚了,庆荣宫那宫婢都已经死了,此事根本就是死无对证。况且当日,又是顾卿恒亲口承认的,看来太后和皇上,是想安抚。 呵,这人打了,再提拔一番,不知顾大人,又是怎样的感觉。是否也会觉得因祸得福呢? 毕竟,顾家世代文官,御前侍卫,也还是头一个。 之前芳涵不要我打听顾卿恒的事,这次却又要朝晨来告诉我,我何尝不明白她的苦心。她是怕,若然有朝一日,我在夏候子矜身边瞧见顾卿恒,也要我,不必惊讶。 此后,又是过去五日,时间过得真快,我又是十天半月未曾见到夏侯子衿了这日,我正躺在榻上小憩,便听得外头有公公高声道:“皇位驾到——” 猛地睁开眼睛,才坐起身,便见他已经大步进门。忙上前朝他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他似乎心情很好,抬手示意我不必多礼,由顾在坐了,拉我过去道:“眼下天气回暖,朕正打算过上林苑尚武。朕的羽林军究竟操练至何地步,朕,已经好久不去亲视了。” 上林苑,我从前,也只听说过。 其中离宫七十所,容千骑万乘,那里,是皇帝亲兵羽林军操练之处。苑中还养着百兽,而皇帝,只在每年的春秋射猎时,才会亲临上林苑。 我却不知,他还会亲视操练羽林军。 瞧着他,不解道:“皇上过上林苑去,那不是便要歇朝了?” 犹记得那时候,他生病,也不肯歇朝一日。 他笑道:“朕若是连歇朝一日都不成,那朕此前这十多日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我一时间怔住,原来他之前这么忙,皆是因为考虑到了去上林苑亲视操练羽林军的时候,要歇朝儿日。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禁失笑,朝政的事情,他是天子,自会比我考虑得周到。 可,他要过上林苑去,为何好端端地,与我提及? 他仿佛是猜透我心中的疑惑,握着我的手微紧,笑言:“朕想,带你一道去。” 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说……带我一道去。 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此事妥当么?” 他大笑一声道:“有何不妥?你叫人牧拾一下,朕还有些事要处理,明日一早便出发。”语毕,他起身便要走。 我不禁道:“皇上,此事……此事太后知道么?” 他并未回身,只应了声“嗯”,再看他,他人已经走出很远。 我有些怔怔地发呆。 太后知道他去上林苑,知道他只带我去,却也不干涉?呵,她不是最喜欢姚妃么?为何会不趁此机会,要他带上她去呢? 他才出去,便见朝晨跑进来,笑问:“娘娘,皇上真的要带您去上林苑么? 初雪也笑:“太好了,奴婢可听李公公说,皇上只带了我们娘娘一个呢!” 我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芳涵的声音传来:“既然都知道了,还不快帮娘娘收拾东西去?” 闻言,两个宫婢才又笑着应了声,告退下去了。 芳涵上前来,开口道:“娘娘,皇上只带您去,是好事,您怎的愁眉苦脸的呢?” 抬眸看着她,我皱眉问:“姑姑真觉得是好事么?” 她未曾想我会这般问她,一时间怔住了。 隔了半晌,才听她又开了口,却是道:“娘娘这回出去,人也不必多带了,就带朝晨一人便够了。”我才想起,上回她说初雪的话来。想了想,便也只好点头。 不过一个时辰,便见祥瑞跑进来,朝我道:“娘娘,外头眷儿姑娘来了,说是太后要您过去。” 心下微动,太后终是忍不住了。 起了身道:“知道了,你让眷儿稍等,本宫换了衣服便出去。” “是。”祥瑞马上跑了下去。 芳涵瞧我一眼,低声道:“照理说此事太后不会不知,怎的明日都要走了,今日却又要您过熙宁宫去?” 浅笑着摇头,不去,又怎知太后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匆匆换了衣服,又稍稍梳洗了下,才扶了芳涵的手出去。眷儿见我出去,忙笑着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请吧,鸾轿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我点了头,与芳涵一道出去。 轿帘落下的一刹那,听眷儿笑道:“往年皇上过上林苑亲视操练羽林军也都是一个人,从未带过任何一位娘娘小主的,娘娘可是好福气。” 鸾轿已经起了,听芳涵低声道:“眷儿怎的忘了?元光二年,皇上曾经带了姚妃娘娘去的。” 透过轿帘,隐约瞧见眷儿的脸色有些一样,随即讪笑道:“奴婢没忘,只是姚妃娘娘是后皇上一步去的,先皇上一步回的。” 我仔细听着,眷儿的意思,是姚妃回去,全是太后的意思。 迟他一步去,先他一步回。 看来,姚妃去,他并不高兴。 眷儿说的夏侯子衿从未带过人去,意思便是从未自己主动带过任何一个嫔妃去吧?那么今日太后急急要我去熙宁宫,除了此事,还能有别的原因么? 她会和我说什么?要我别去,换了姚妃去? 想着,不禁笑出来。 桑梓,你可真傻了。太后若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便不是太后了。 何况,姚妃多高傲的人啊,若是被她知道她能去,是因为这层原因,想必她日后见了我,定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客气了。 外头的两人已经不再说话。 鸾轿行的真快啊,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熙宁宫外头。 芳涵帮我掀起了轿帘,伸手将我扶下去。 眷儿已经行在前头,我与芳涵忙跟了上去。 三人径直去了太后的寝宫,见我们过去,已经有宫婢进去通报了,行至门口,那宫婢出来道:“娘娘,太后说让您一个人进去。” 不自觉地朝芳涵看了一眼,她已经放开扶着我的手,并未与我说话。眷儿也已经停下了脚步,我迟疑了下,抬步进门。 刚进去,便听见背后的人被人关上的声音。不知怎的,让我有些心悸。 依旧是绕过了那道长长的屏风,瞧见太后侧身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正在小憩。 我顿了下,终是低声开口:“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福寿安康。” 她却依旧不睁眼,亦不说话。我有些疑惑,却也只好微弯着膝盖,保持着这样动作。 隔了好久,才见她的身子微微一动,随即睁开眼来,低低地叫了声“起来吧”,便要起身。我忙上前扶她起来,她浅笑一声,抬眸看我。 我吃了一惊,听她道:“哀家听闻皇上要过上林苑去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丝毫听不出其他。我实则想笑,她想说的,其实应该是她听闻皇上要带了我过上林苑去吧?真好呢,一下子,变成了听闻皇上要过上林苑既如此,我也便只能道:“是,皇上今日还来了臣妾宫里,说要带臣妾一道去。” “哦?”太后看着我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光,随即浅笑道,“那檀妃怎么说?” 问我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若是太后不让我去,我还能执意要去不成?我更不知,若然我和太后杠上,他到底是帮我呢,还是帮太后? 认真地低下头道:“臣妾听太后的。” 太后似乎是未曾想我竟然会如此说,一时间有些微怔。扶着我的手,站起了身,行至窗边,笑道:“皇上才是这天朝的天子,檀妃怎么说竟是听哀家的?” 我才是诧异了,不明白太后此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更是一点都听不出,她到底是要我去呢,还是要我留下。 她已经放开我的手,用她那长长的护甲轻轻碰触着摆放在窗台上的一盆幽兰。此刻还尚未开花,只剩下绿油油的几簇长叶。 心底略微思忖了下,我浅声道:“太后是皇上的母后,您的决定自然是为了皇上好。此番皇上过上林苑是亲视操练羽林军的,带着臣妾,也确实有诸多不便。太后您考虑的,自然比臣妾周全的多。” 闻言,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凝视着我。 我低了头,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不免微微握紧了拳头,是我的话有不妥之处,还是其他。不然她为何这般瞧着我? 心下有些紧张,却见她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拍拍我的手背,开口道:“檀妃你也确实是个聪明之人。哀家所考虑的,也正是这个。” 太后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在桌前坐了。 我跟上前,侍立于她的身旁。 我其实心里清楚,她考虑的,并不仅仅只是这个,对于夏侯子衿带我,不带姚妃一事,她若是心里没有疙瘩,那才是真正奇怪了。可,从方才她的神色中,我似乎瞧出了另一种她担心的东西。 但,也绝非是我说的方面。 又隔半晌,才听她道:“明日你便随驾前往,哀家明白,皇上正当年轻,有些事,哀家也管不了。” 她的话,说得我脸上一烫。 正当年轻,谁听不出太后此话的意思呢? 她的目光复又朝我看来,伸手拉住我的,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开口道:“哀家看得出,皇上他喜欢你。可,你究竟能不能留得住皇上的心呢?” 被她握住的手猛地一颤,心突然跳得飞快。 为何今日太后的话,说得如此奇怪。 她说,他喜欢我。 她说,要我留住皇上的心…… 我总以为,这样的话,她该是对着姚妃说的,不该对我说。 又或许,姚妃留不住他的心,所以,太后才要我去么? 那么,姚家的势力呢?她也不要了么? 要我去留住夏侯子衿的心,我的身后,可什么人都没有啊。是否太后此话,意思便是,要拉拢我? 底下心思转得飞快,面前之人忽然浅笑一声道:“檀妃在犹豫什么?” 我吃了一惊,忙正了色道:“臣妾没有。” 她应了声,才又道:“三月初九,是皇上的生辰,届时皇城会很热闹……” 夏侯子衿的生辰,算算,离现在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可,为何太后虽然说会很热闹,而她的语气里,却丝毫听不出有热闹的味道呢? 三月初九,难道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么? 想着,心下既然紧张起来。 “檀妃啊。”她看着我,徐徐地开口,“哀家问过敬事房的公公,皇上他,尚未临幸过你。有些事,你也可以主动一些。” 吃惊不已地看着她,她是要我…… 可,那种事,他都能克制得住,我如何能…… 我总觉得,今日的太后,太过奇怪了。 我不答话,她又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无非是皇上前些日子病了,又不曾好好休息过,好我过上林苑去的时候,好好伺候着。 我都一一应下了。 这一日,我在熙宁宫待了整整一日。 出来熙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芳涵见我出去,倒是也没有问我太后与我说了什么话。我也不想说话,心里复杂的很,一遍一遍地想着太后今日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以为,太后纵然不讨厌我,也是不喜欢我的。 可,她今日,又算什么呢? 走出熙宁宫的时候,忽然听得有人唤我:“檀妃。” 抬眸,见姚妃扶了宫婢的手正走来,身侧的芳涵马上朝她行了札。我开口道:“姐姐又是来陪太后说话的么?” 她浅笑了一下,有些尴尬道:“本宫一来过,听闻妹妹在呢,又回去了。今日太后和妹妹这话说的,够久的啊。”她的声音淡淡的,却依旧掩饰不住的不满我嗤笑一声,从来,只有她姚妃能在熙宁宫待下那么长的时间,想必今日知道我在,她虽然气板,却又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 我开口道:“太后找本宫,还不是为了陪皇上去上林苑的事情。”相信此事她定也已经听说了,等着她开口,不如我先说出来。 果然,我提及此事,她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我想起来时路上眷儿和芳涵的对话,想必元光二年那一次的事情,她姚妃,也成为后宫的笑话了。 更有如今,夏侯子衿主动说,要带我去。 瞧见她握着帕子的手缓缓地牧紧,眸中闪过一丝怒意,面上,却依旧能笑道:“那此次,可要辛苦檀妃妹妹了。无事的话,本宫先进熙宁宫去陪太后了。” “好,姐姐慢走。”我笑着退至一旁,她又瞧我一眼,才大步与我擦肩而过回了景泰宫,宫人们已经将我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遣了他们都出去,将苏暮寒给我药水和锦囊贴身带着。 晚上,又吩咐了芳涵,我不在宫里,千绯和千绿的事情,不要再插手。至于晚凉,要她更加小心。 芳涵一一应了,我知道,她做事,我可以放心。 所有人都下去了,独我一人,坐在床上。 在这宫里头,十天半月见不着皇帝的面,真的再正常不过。甚至还有,一辈子,都见着他的面的。也许,那才叫悲哀吧? 呵,那我跟她们比起来,又何其幸运? 上林苑一行,那么至少我与他,皆能朝夕相对了。 太后要我去留他的心,我却不知,我能不能靠近他的心。 一夜无眠。 翌日早上,才下了朝,便见李公公急急过景泰宫来,说道:“娘娘可准备好了,皇上要奴才来接您过去。” 我点了头,与朝晨一起出去,瞧见鸾轿已经候在外头了。 朝晨扶我上了轿,轿夫便很快起了轿。李公公忙跟上来,在我的右侧,小声说着:“娘娘,娘娘您真是好福气。” 他也说我好福气。 呵,想起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小的宫婢,他瞧我的眼神,那可真高傲了呢。 略微掀起轿帘的一角,我朝他笑道:“哟,李公公这是在讨好本宫么?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啊,这宫里头,哪个见了你不低昂巴结巴结啊。” 他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笑起来:“娘娘您真是说笑了,奴才哪能跟您比啊。” “本宫可是记得,第一次瞧见公公的时候,你多威风啊。”还说要端了我的脑袋。呵,话说着,随意落了轿帘,连着他那苍白的脸色一道,掩起来。 一旁的朝晨忍不住笑起来,想来,她定是看见了李公公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了往后靠着软垫,隔着半起半落的窗帘,瞧见鸾轿并未朝天胤宫去。不知又行了多久,才缓缓地停下来,朝晨掀起了轿审道:“娘娘,下轿吧。” 我应了声,将手进出去,扶住她的。 出到外头,才瞧见此刻已经到了宫门口。 随驾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一直从宫门口排出去,直到我瞧不见为止。 前头,那明黄|色的御驾显得格外的耀眼,他负手站在面前,目光直直地瞧着我,嘴角染起淡淡的笑。 我与朝晨上前,朝他行了礼,他却已经伸手过来,将我拉上御驾。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一把将我扣在怀里,低笑道:“紧张么,这就出宫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李公公尖着声音道:“皇上起驾——” 御驾缓缓地启动了,面前沉重的宫门早已经大开,我才似忽然反应过来,抬眸朝前瞧去。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我曾以为,进了这道门,便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那时候,姚妃陪太后去福严禅寺进香祈福,我还甚是羡慕的。只是不想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再出来。 还是,他带我出来。 他拥住我的身子,往我身上靠了靠,我有些吃惊,却见他闭了眼睛,嘴角依旧是浅浅的笑:“让朕靠一下。” 才想开口唤他,却见他安逸的脸色,遂,又闭了嘴。 这段日子,他太辛苦了,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连看生病,都不肯歇朝一日。昨夜,听闻他又是在御书房过了丑时才回的寝官。 见他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下,不知为何,我忽然大吃一惊,别开脸去。为何,他的事情,我竞知道的,如此透彻?圈住我的手,微微紧了紧,他伏在我的肩头,呼吸声好轻啊,吹出的气,让我的颈项染起一抹舒服的感觉。 此去上林苑,约有二十里路,时下的速度并不算快,不过一二个时辰,也该到了。 透过那半透的帘子,瞧见李公公和朝晨紧紧地跟在御驾旁边。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得肩头的人出了声:“小李子,朕先不去上林苑。”我吃了一惊,他居然说先不去上林苑!李公公忙叫停了御驾,整个队伍缓缓停了下来,听他又道:“去长埭巷。”我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肩头之人,他忽然说,去长埭巷想起那日,他说他真该见见苏暮寒,见见我那敬如神祗般的先生。我只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可,他如今却说,要去长埭巷! 看来,当日出来的太医不止我问了,想来他也问过了那情况。 只是,那日他来我宫里,独独还要,亲自问我。 也幸得,苏暮寒是真的不在了。 心下缓缓地收紧,他们母子,还真的是很像啊,一样的喜欢把一个问题,问两遍。 感觉御驾调转了方向,随即,速度又趋于平稳。 我忍不住道:“皇上,臣妾那先生早已不在那里,您还去做什么?”我还记得晚凉说,甚至 妃子不善1第19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说,甚至连那寺庙都已经重建过了,搬去了十里坪后了。 他终于睁开眼来,坐正了身子道:“朕不过去看看,你紧张什么?” 我怔住了。 我,有紧张么? 连着长埭巷的大街一直是热闹非凡的,此刻我们的御驾过去,竟然连一点声音都不曾听到。可,他此刻是摆驾过来,圣驾所到之处,必定是人人都要出来迎接的。我忍不住往外头瞧了一眼,才见大街两旁早已经有现行的羽林军层层把关,而沿途的百姓皆跪下,以额触地,谁都不敢抬头,瞻仰龙颜。 我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皱眉瞧看我,开口:“笑何?” 我凑近他,小声道:“皇上,您出行,比人家闺房小姐还甚。臣妾记得刚进宫的时候,公公说,不得抬头,直视龙颜,那会被视为大不敬。可,如今外头的百姓,即便抬头了,隔了这么多层帘子,可也是憔不见的呢。” 许是听我将他比做了深闺的小姐,他的脸上微染起怒意,低咳一声道:“看来你是抛头露面惯了,那朕准你出去。” 知道他是说笑,可,心中依旧一喜,赶紧起了身道:“那臣妾先谢过皇上。”语毕,转身欲走。 手腕被他狠狠地捧住,听他怒道:“你还真敢?” 我笑:“为何不敢,不是皇上亲口说的么?皇上金口玉言,臣妾若是不听,那会被视为抗旨的。”朝他扮了个鬼脸看他一脸铁青的脸色,我居然会高兴。 他却是,狠狠地,怔住了。 拉着我的手却是丝毫未曾放松,瞧了我半晌,突然大声笑出来,拉着我的手上微微一用力,轻易地便将我攥进怀里,开口道:“朕觉得,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怎样的我? 撑圆了眼睛瞧着他,见他深吸了口气道:“莫不是因为朕封了你做妃子,圈住了你的脾性么?朕还记得,当日那撕破了灯笼的小宫婢,当日那聪明的,能从朕的眼皮子底下捡回一条命的你。” 错愕地看着男子浅笑的脸,原来,这些在他的眼里,从来不是,忤逆么? 可,他偏偏又要,装出那么可怕的样子来。那时候,可还能愤怒地说着要端了我的脑袋呢。 我也不知为何,出了宫,就感觉神清气爽很多。可以对着他,肆无忌惮地笑,还可以,说一些能让他气,让他怒的话。 我原来不知,他竞喜欢我这样。 抬眸瞧着他,他深邃的眸子闪着光,那长如扇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洒下的影都仿佛能将他的眸子都一起遮住。抽了抽被他抓住的手,他也仿佛跟我扛着气,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我有些吃痛地皱起眉头,笑言:“皇上既然喜欢臣妾还是宫婢的时候,那为何要封臣妾为妃?” 他亦是笑起来,咬看牙道:“朕不过是想,让你活得更长久一些。” 心底终是有些震惊,当日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婢,千绯也不过只是个小媛,可,纵然那样,要杀我,也如踩死一只蝼蚁。更何况,还有舒贵嫔啊。 可,那么惊险的瞬间,我都活了下来。 所以,他注意到了我,所以,他想我活。 夏侯子衿,是这样么? 那,你为何想我活着呢? 这句话,梗在了喉咙口,想问他,却终不知,该如何开口。 脑海里,又要想起拂希的事情来,我只是怕,问了,得到那我不想要的答案来。又或者,他根本不会说实话。 别过脸,忽然,瞧见桑府的大门。 一时间,呆住了。 是了,我怎么忘了,长埭巷,不就是在我家附近的么? 他也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回头,眯长了凤目瞧出去,淡淡地念着:“桑府。 桑府在这里,对于他来说,定也是不奇怪的。不然,也不会有他的那句,朕还知道,桑家有个不为人知的三小姐了。 他查我想必,查得,很是彻底。 想着,忽然又是一惊,那么,他可否也,查到了苏暮寒? 我忽然,似乎内心有那么一丝渴望,他查了苏暮寒,并且,查到了一些事情。只因,和我相处了三年的先生,却连我都,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却忽然回眸,浅声问:“可要下去?” 心头似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碰,他居然问我,可要下去…… 如果,我是那么地渴望回家。 如果,我有那么完整而幸福的家。 那么我势必,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怎会不知,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是得了他多大的恩赐?八宫为妃,怎是还能回娘家的?即便经过,譬如我现在的样子,也只能,端坐在他的御驾里,不得出去的。 目光不自觉地朝外头看出去,瞧见我爹、夫人,还有桑府的一些人皆齐齐地跪在门口。他们的头好低好低啊,我甚至看见夫人似乎想抬眸,却被爹一把拉住了。 呵,谁敢抬头啊。 夫人定是巴望着,想瞧瞧,她的两个女儿是否也,在御驾上么? 只可惜了,她们都不在,在的,却是我这个她从前,最瞧不起的,妾生的女儿。见我不答话,他忽然,出声叫了停。 我吃惊地望着他,却见他抬手掀起了帘子,开口道:“桑老爷。” 第003章 选择 他忽然叫桑老爷,所有的人都直直地看向我爹。 我瞧见,我爹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御驾上的人叫的是他。 “桑匀。” 这一次,他叫了爹的名字。 连着我都,吃了一惊。 李公公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机灵如他,忙跑着上前,用拂尘直直地指着我爹道:“作死啊,皇上叫你呢,还杵着干什么!” 他可真凶,和初见我时一样。我忍不住,便要笑出来。 身边之人瞪了我一眼,我立马识趣地捂住了嘴。 爹终于哆嗦着起了身,想上前,却又不敢。 李公公又喝道:“皇上叫你呢,还不过去!” 我瞧见,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又缓缓地,低下头去,撑在地上的手已经不住地颤抖起来。周围的人,皆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他们,所有的人的眼底,尽是疑惑和新奇。 谁说不是呢?皇帝头一次来,居然叫了桑匀的名字啊。 我不知道爹此刻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他高兴么?他会否以为,千绯和千绿得了圣宠,所以,皇上此刻,才会叫他的名字呢? 李公公已经走上前来,他身后的人一个踉跄,猛地跪下磕头道:“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以额触地,那双手,还在抖。 夏侯子衿突然轻笑一声,放下了掀起的帘子,回眸看向我。低声道:“不许笑。” 好好,我不笑。 他似乎很满意,才朝外头道:“朕的荣妃和惜嫔都是你的女儿啊,你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女儿。温柔美丽,贤惠大方,朕,喜欢的紧。” 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嘴角柒起一抹邪邪的笑意。 此刻,帘子已经落下,被他挡着,我已经看不见爹的样子。只听爹的声音里都夹杂了颤抖,却依旧掩饰不住的兴奋:“能伺候皇上,是她们的福分,草民谢皇上隆恩!” 接着,听李公公喝一声道:“大胆,谁准你抬头!” 我不知他这喝的是谁,我爹,抑或是夫人? 夏侯子衿又笑道:“呵呵,朕不知,你桑府可还有别的小姐?朕对你桑家的人,甚是好奇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朝我看来,眼底尽是戏谑的味道。 我欲开口,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也只好作了罢。 外头安静了一刻,马上又响起来:“回……回皇上,草民只两个女儿。” 只两个女儿……冷笑一声,在外头,他从来不说,我也是桑府的小姐。 十六年来,一直如此。 如今,对着皇上,他亦是如此。 安放于膝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心里的感觉,叫做难过吧? 可,我却不想哭。 对着他们,我早已经忘记了,何为眼泪。 身边之人略微提高了音量,开口道:“哦?可朕怎么听说,桑府,还有一个三小姐?” 心,猛地一颤,皱眉瞧着面前之人。他想做什么,我似乎,越来越不明白了许久,都不曾听到外头之人再答话。 而后,是李公公尖锐的声音:“没听见皇上问话?” 这个李公公,总是咋咋呼呼的,可是为何现在听起来,我隐隐的,有些得意啊,桑梓,原来你这么坏。 真想笑,可,却不是开心的笑,也许,叫苦笑。 可是,就是想笑了。 他的大手伸过来,捉住我欲要逃的手,依旧冷着脸叱喝我:“朕说了,不许笑。” 我知道我知道,不应该笑的,外头跪着的,可是我的爹,多么严肃的时候啊,我居然会想要笑。 夏侯子衿,你也觉得我,没心没肺,觉得我不孝么? 爹的声音终于又,再次响起:“皇……皇上,那……那是妾生的女儿,不……不能算是我们桑府的小姐。也……也入不了您的眼。” 妾生的女儿,不能算桑府的小姐。爹,您说的,真好啊。至此,我方知,原来顾大人,并不曾,提及我入了宫的事情。可,现在的我,有点感激他,不说出我如今的身份。我不希望,因为现在的我,而又能让我的爹承认我这个桑府三小姐的身份。 心里真堵,我怎的,有点想哭了呢? 好像,委屈。 从来,没有如此刻般委屈过。 在他的面前,在夏侯子衿面前。 好丢脸,不是么? 他的大掌包裹着我的手,好温暖。其实,明明没有那么暖的,他今日穿的不多,本来,都就不暖。 那我,怎的就觉得暖了呢? 心暖么? 抬眸,面前之人却不看我,只转向御驾外头,沉了声道:“桑匀,你可知,朕生平最讨厌什么?” 忽然转换的话题,绕是我,都怔住了。 想来,我那爹,又怎知,他最厌恶之事? 果然,未隔半晌,便听爹道:“草民不……不知。” 他也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冷地开口:“朕最讨厌,如你一样的人!” “皇上!”外头之人惊呼一声,而后李公公叫道:“作死啊,这么大声,惊扰了圣驾,要你全家陪葬!” 诧异地看着面前之人,他说最讨厌和我爹一样的人…… 不知为何,鼻子突然酸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忍不住便要流下来。 他的话,他们都不明白,可,我明白了。 如我爹一般的人。 狠心不要自己孩子的人。 是么? 夏侯子衿,你告诉我,你是这个意思么? 他却是又笑了,这回喝斥的,却是李公公:“小李子,朕看是你活得不耐烦了!桑老爷可是荣妃和惜嫔的爹,你有几个脑袋,敢如此说话?” 只听“扑通”的一声,李公公忙道:“皇上恕罪,奴才……奴才……”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要骂李公公,他是指桑骂槐。 未待我反应过来,他却忽然起了身,我吓了一跳,抬眸瞧他的时候,终是没忍住在眼眶里转悠的东西,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皱眉瞧了我一眼,咬着牙道:“出去别给朕丢脸,否则,朕定好好收拾你他虽是恶狠狠地说着,可,我却一点都不怕了。 我哪里会给他丢脸,他这是在,给我出气呢。 抬手的时候,一下子怔住了,我猛地又想起,脸上的药水来。 苏暮寒只说水可以洗去,殊不知眼泪会否洗得去?可,不管如何,我都不敢抬手去擦,只要我不擦,即使泼上的是水,也不会有问题。 他拉着我出去,我慌忙爬起来,跟在他的身侧。 只听一阵齐刷刷的声音,羽林军全下跪了。 他们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忽然觉得紧张不已,被他拉在身侧,一步步走下御驾去。 我终于,清楚地看见了他,我的爹。 他正匍匐在我的脚下,身子哆嗦着,一动都不敢动。夫人带着一群家奴,也直直地跪在后头,同样的不敢动。 李公公的脸上显出一丝讶异,忙起身上御驾取了裘貉来欲为他披上,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他再也不敢上前。 侧脸瞧着身边之人,他站得可真直啊。我还是第一次,觉得他的身姿如此挺拔,泠然的神色,完整的,王者之风。 他拉我上前,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忙又道:“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我冷笑着,娘娘千岁?他可知我是谁? 夏侯子衿冷眼看着底下之人,将我揽过去,浅笑道:“桑匀,抬起头来。” 爹的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许是有着方才李公公的喝话,他迟疑了半晌依旧是不敢。 “朕要你,抬起头来。”他又说了一遍。 我觉得心跳愈发的快了,他在我肩膀的手却是微微用了力。 我记得,方才出来的时候,他说过的,不能给他丢脸呢。 嘴角缓缓地牵出笑来,睨视着底下那称为我爹之人。 他终于抬起头来了,那目光,从夏侯子衿的脚上,一直顺眼着明黄|色的龙袍往上。他比我高出一个多头啊,所以,爹自然是在未及瞧见他的容颜之时,便先瞧见了我。 瞧见那双眸子猛地撑了撑,他的眼底尽是不可思议的颜色。颤抖着唇,望着我,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指着我,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只听夏侯子衿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真是大胆,朕的檀妃也是你能指着的! 闻言,爹才猛地反应过来,慌忙又低下头去,哆嗦着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他倒是不追究,只笑言:“不知者不罪,朕,不怪你。只是桑匀,朕问你,朕的檀妃比起你的两个女儿来,如何?” 爹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直直地看着他,轻声道:“嗯?” 缓缓地,拉住他的衣袖,他却是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能出声。 此刻,突然听得前面的夫人惊叫一声,我抬眸看过去的时候,见她只看了我一眼,便昏厥了过去。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难道我竞生得这般吓人么? 爹似乎意识到了身后发生的事情,却是不敢回身去看。只咬着牙道:“自然是……是檀妃娘娘更甚一些。”我清楚地瞧见,他额角都有汗水滴下去了。 夏侯子衿却还不放手,又笑问:“什么更甚?美貌?才智?还是全部?” “全……全部。”爹又道。 闻言,他终于大声笑起来,复又拥了拥我,朝底下之人道:“桑匀,朕还要谢谢你。朕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人不懂得珍惜,可朕,喜欢得紧。哈哈——”他又笑着,拉着我转身,大声道,“起驾。” “恭送皇上——” 外头的声音排山倒海地荡漾开去。 他又拉我回到了御驾之中。 我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着我笑,带着些许得意,些许自豪。 可我不知,他是真的喜欢我,故而如此给我爹难堪,还是他仅仅只是因为爹和裕太妃是同一类人,所以才要如此?只是这些,我都不会去问,也,不想问。 不管是不是,且都让我,去奢望一下。 这一刹那的温暖。 这一刹那的关怀。 他瞧着我,忽而轻轻皱眉,只见他的手伸过来,我才猛然想起,我的脸上,是否还有泪痕?慌忙侧身,捂住脸道:“皇上,臣妾自己来。” 他怔了下,倒是没有勉强,只“唔”了声,便靠向身后的软垫。 再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轻阖了双目,闭目养神。 我转过身,取了一旁的镜子,照了照,真的,有一条泪痕。还好,不是很明显。此刻已经全干了,我索性从袖中取出了药水,用帕子沾了,直接将脸上的泪痕棒去。 收拾好一切,见他依旧闭着眼睛,想了想,便也没有叫他。 褪去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的脸上,又尽显出疲惫来。 御驾一路行去,他却再不提方才在桑府门前发生的事情来,仿佛方才,不过南柯一梦。想着,不自觉地想要笑,可,又捂住嘴,不能笑出声来了。 他却突然开了口:“笑便笑,何必还偷偷摸摸。” 嗬,这么小声音,他都听见了? 不免顶嘴道:“不是皇上说的,不许臣妾笑。” 他笑着睁开眼,开口道:“方才朕将御驾停下,身前身后这么多人,皆是噤若寒蝉,你是朕的妃子,居然还笑,成何体统!” 眨了眨眼睛看他,原来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也才能装得一脸严肃的样子啊。呵,要面子的夏侯子衿啊。 歪着脑袋看他,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过去。 听话地过去,他一把将我拉过去,伸手抱住我,将下颚抵在我的肩膀,低声道:“朕累,可,瞧见你,又不想休息。” 瞧见我,不想休息,这又是什么话? 笑着问他:“臣妾长得有碍观瞻么?” “嗯。”他应着声,开口,“朕第一眼见你就是,偏那桑匀不知好歹还说你好看。” 我暗暗出笑,说我好看的话,不还是你夏侯子衿指给人家的明路么?现在居然和我说他不知好歹了。 我不禁又问:“皇上只喜欢漂亮的女子么?那怎还带臣妾呢?” “朕……”他开了口,却又不往下说去。 隔了好久,听得他的呼吸又慢慢变得均匀,兀自摇头,真是累了,这样他也能睡着? 才想着,忽然发现御驾停下来。我吃了一惊,夏候子矜可并未叫停啊。 李公公走到边上,低声道:“皇上,巷子里御驾进不去。” 我才恍然大悟,是了,我居然忘记了。长埭巷才多大啊,如何能将御驾移进去? 他却并为睡着,闻言,轻轻放开我,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朕与檀妃俱下御驾。”语毕,起身下去。 李公公未再说什么,只取了裘貉为他披上。朝晨也跟上来,给我披上厚厚的袍子。 羽林军已经远远地,排至了长埭巷尽头。 他携了我的手上前,二人的脚步声,在这狭小的巷子里一遍遍地回荡起来。不知怎的,我的心情忽然变得跌宕起伏。 目光,从这长长的巷子穿出去。 这条,我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这条,我闭着眼睛都不会碰壁的路,这条,我记不清多久不曾再走过的路…… 而我的先生,应该就是它的尽头。 在那小小的房间里,隔着那道纱帘,侧躺在榻上,对我软语相爱。 想着,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了笑。 我的眼前,仿佛又能瞧见那抹朦胧消瘦的身影,更有,初次闯入他房内的那次,他牢牢扯住纱帘的手。 那种筋骨分明的样子,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身侧之人拉着我的手却是微微收紧,他忽然开口道:“所有人在这等着,没有朕的命令,皆不许上前。”带几人随行。” 瞧清楚了,是一个将军。 他微哼一声,带着我径直上前,连头都未回,只道:“马将军还是原地驻守吧。” “皇上……” 身后的声音,在他拉了我出巷子口的时候,一晃,淹没在风里。 本能地抬眸,赫然瞧见那记忆中本该熟悉的寺庙。 可,如今,却已经拆去了大半。 晚凉说,寺庙拆了重建了。可,还是留下了一部分。那寺门,还完好的伫立着。只是,通过那大开的门,可以清晰地瞧见里面一片狼藉的样子。 他没有迟疑,依旧拉着我上前。 我却忽然,站住了脚步。 回头,他疑惑地看着我,我摇着头:“皇上,再不必去了,都没了。” “朕想去。” 不知为何,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仿佛隐隐地,夹杂着一股怒意。没有很强硬的感觉,可却像是滴在被褥上的水渍,在瞬间,能一晕而开。 我有些诧异,他却放开了我的手,独自大步上前。大吃一惊,忙拉紧了袍子追上去。 穿过那道大门,里面已经有些支离破碎了,地上,全是碎掉的瓦砾。一脚踩上去,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光滑的碎片,不慎便能让人滑倒,我有些走不快。却见他已经大步往前,一直,朝苏暮寒住过的地方走去。 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居然忘记了上前。 我想,他定也是查过苏暮寒的。 瞧见他猛地一个踉跄,我吓得忙跑过去欲扶他,他却是又站直了身子,低头瞧了一眼脚下碎掉的瓦砾,抿着唇,未发一言。 整个寺庙的东面部分,都已经拆得差不多了。苏暮寒原先住过的屋子被完全地拆掉了,只剩下几根粗大的柱子。我才又想起那间我住过的屋子来,它还完好地坐落在寺庙的后院里,只是外头的墙壁被磨损得有些厉害。门关着,我不知道里头又已经变成了怎样的光景。 夏侯子衿静静地站在我的前面,我只瞧见了他的背影,我不知,他究竟在看着什么。 隔了半响,我才终于鼓起勇气上前。 那消失与我们面前的屋子,除了剩下碎了的瓦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哪怕,是有关苏暮寒的,任何的东西。看着的时候,心里有些难过。 真的,都没有了。 我与苏暮寒,唯一的牵绊,都仿佛在一阵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他说还会在那新建的寺庙里摆放我的药水,我几乎要以为,这个被我称之为“先生”的人,原是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 抬眸,瞧见身侧之人,眼底闪过一丝犀利的光。 却只是,一闪即逝。 待我再看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平静,忽而,转了身,朝我看来。 不知为何,我竟,一时间怔住了。 他问我:“怀念以前的生活么?” 怀念么? 也在心里问着自己。 那时候,我生命里唯一可以让我快乐的两个人,一个是顾卿恒,一个便是苏暮寒。 可,顾家却又有着我所不能跨越的鸿沟。说到底,还是我的身份啊,妾生的女儿,连我爹都说,不算桑府的小姐,又何况是那高傲的顾大人了。 至于苏暮寒,我总以为,我们是离得最近,却又是最远的两个人。 他对我,可算是,倾囊相授。但,却总不让我接近他,尤其是,跨越那一道纱帐。 那时候的日子,让我在满足里失望,因为那一丝的触摸不到。我不知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就如同现在,瞧见这废弃的一堆瓦砾,我才知,原来,当我走出这个寺庙,当苏暮寒也走出了那挂了纱帐的小屋。我便和他,什么都不是纵然,我在大街上,与他不期而遇,我都无法去确定,对方就是与我朝夕相对了三年的先生。 呵,想起来,直教人觉得悲哀啊。 苦涩一笑,抬眸瞧着面前之人,开口道:“怀念,可,却是过去了,再也不属于我。”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自称“我”。 因为只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臣妾”二字,显得那么拗口,我只是,突然之间,叫不出来。 他深邃的眸子锁住我,呆呆地,瞧了片剥。我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了我用词的不妥,可,他终是没有与我计较。 良久,才见他又回身,负手看向远处,缓声道:“朕以为,宫墙最大的缺点,便是圈养了人的脾性。宫规,不可破。可朕依然希望,在私下的时候,可以瞧见人的真性。” 微微怔住了,瞧着男子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却是不看我,依旧瞧着前面。 我忽然想起初见他的时候,还有他深夜偷偷跑来找我的时候,那般邪恶的样子,霸道,还蛮不讲理。是否,这就是他说的,私下的时候? 可,我实在不知,为何好端端的,他要和我说起这样的话来? 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身边之人忽然又道:“如果现在,朕要你选,朕,和你那先生,你会选择谁?”这一次,他又回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心下讶然,他的话为何这般奇怪的时候,却见他的嘴角微扬,却是,再不说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愕然地回眸,瞧着那飞快离去的背影,欲要跨步上前,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踌躇了。 我知道,纵然这里已经废弃了,可在十里坪后,又新建了寺庙的。况且苏基寒说,隔段时间,便会派人将药水放在寺庙里。所以,如果我想将他找出来,定也是可以的。 错愕地看着男子的背影,走得那般快,他是要……就此,让我选。 如果我选苏暮寒,他是否,会成全了我? 可,我忽然觉得舍不得。 舍不得看他独自离去的背影。舍不得他的那句“朕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人不懂得珍惜,可朕,喜欢得紧”。舍不得他霸道而又孩子气的样子…… 原来,我舍不得的,竞有那么多那么多。 夏侯子衿,你,可知道? 深吸了口气,抬步追着他的脚步而去。 脚踩在碎了的瓦砾上,那声音仿佛越来越大声了。 他定是听见了,可他依旧不回头,不停下来。明明,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为何,会觉得,瞧见了他的笑。 桑梓啊,你定是疯了。 回了御驾,他却不再说要过十里坪去的话,只沉了声音道:“去上林苑。” “皇上起驾上林苑——” 外头,李公公的声音尖锐地响起来。 我坐在他的身边,那厚厚的裘貉置在一旁,他忽然圈起了拳头置于唇边咳嗽了起来。 我微吃了一惊,前些日子才病过一场,怕他又染上风寒。上前低声道:“皇上……” 他睨视了我一眼,沉了脸道:“朕讨厌咳嗽。” 怔住了,不禁又笑。想起了我曾和他说的,咳嗽,是忍不住的。 他忍不住,所以才要咳出来。否则,他都说讨厌了,如若可以,定会忍着。 那么,我可以看做是,对于苏暮寒的事情,他依旧耿耿于怀么? 猝然笑道:“皇上自己爱惜自己的身子,不生病,又怎会咳嗽?” 他瞧我一眼,伸手将我拉过去,附于我的耳畔,低声威胁着:“记着,从今往后,不许在朕的面前提及你那先生,否则,朕……” 否则如何,他忽然不说下去了。 仰起头,看着他笑:“皇上是聪明之人,臣妾如今还坐在您的身边,您难道还不满意么?” 从我在他的背后跨出第一步的时候,我便已经选择了他。 聪明如他,这个道理不会不知。 他微哼一声道:“朕有时候,也不聪明。”语毕,却是浅笑着拥住我。 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这一刹那,我忽然觉得幸福。原来,那感觉来得这么简单。他浅浅地呼吸着,混着从外头吹进来的冷风,让人慢慢地尝出清冷的味道。 被他抱着,渐渐地,愈发地暖和起来。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去,只听得见外头羽林军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车轮碾过路段的声音。 双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胸口,那心跳的感觉几乎要触及我的掌心,仿佛在这一刻,离得我好近好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他会去上林苑待几日,可总归是,不长久的。 留下来,我最是清楚,他是帝王,我终是不可能,完完整整地拥有他。 而我所能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只这几日。 忽而,又想起太后的话来。她要我留住他的心。 她还说,他喜欢我。 他是否真的喜欢我,话,几次到了喉咙口,又咽下去。纯粹的不想问,就如同那日在天胤宫外,我害怕他问我是否爱他一样。 奇怪啊。 不知是否因为吹入了清风的原因,此刻,他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并不十分浓郁。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知怎的,有些昏昏欲睡。 抱着我的臂膀并不放松,而我的意识,有些迷离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地,似乎听见他说:“还是决定回来,朕的身前身后,也犹如豺狼。朕也,没有那个能力,可以永远,护得谁周全……” 听见了,却不想睁开眼睛,这哪里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呢? 他从来骄傲…… 可,他不说“你”,却说“谁”。 是啊,是谁呢? 猛地惊醒了,原来,我还是在意。 才发现,御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而身边,再没了他的影子。 有些吃惊地爬起来,行至外头,见御驾停在一个白场上,原本护驾的羽林军少了很多。隐约地,还能从面前林子那头,传来侍卫操练的声音。想来,此刻已经进了上林苑了。 朝晨见我出来,忙小跑看过来道:“娘娘可算醒了。” 扶了她的手下去,我开口问:“皇上呢?” “哦,皇上说这次来上林苑事先并未通知这里的将军的,所以御驾行至这里,听得羽林军正在操练的声音,皇上便下去瞧了。去了有一会儿了呢,奴婢在这里等您醒来。”朝晨便说着,还不忘取了裘袍为我裹上。 她说,他走了有一会儿了,那么,方才犹如在耳的声音,又怎会是他? 呵。 笑一声,兀自摇头。 一准儿,是梦了。 才要上前,却听朝晨道:“娘娘,皇上说,您醒了,不必过去,让奴婢先带您过御宿苑去休息。” 我怔了下,随口问:“你知道御宿苑往哪里走?” 她笑道:“娘娘您必是累了,睡了好久的。奴婢早就随了李公公走过一遭了。” 是么?原来,我真的睡沉了。所以,才会做了那样虚无缥缈的梦来。 点了头,扶着朝晨的手转身。身后那半混着兵器嘈杂的声音慢慢地,隐去了朝晨在我身边絮絮地说着:“娘娘,前面便是奏乐唱曲的宣曲宫了。” 我顺看她手指的方向瞧去,那是用一片绿茼围起来的宫殿,皆是长青的树木,丝毫瞧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透过那些树木的空隙,能够瞧见里头纳白的唱场,周围是一片楼台水榭,那些看台或远或近,甚至还有置于远处湖心小亭的。 真真是巧妙的心思。 时下不过才二月不到,湖中也必然不会有莲叶,连着残荷都不曾瞧见。可,我却觉得,在盛夏时分,这里,应该是满满的莲池,或白或粉。 “娘娘您瞧。”宫婢又笑着指引我看向另一处,“那一片,据说置着犬台宫、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啊,奴婢听李公公说,还有观象观呢!奴婢还未曾见过大象长什么样子呢。据说啊,它的鼻子有这么长!” 她开心地比划着自己的身体,又道:“娘娘您知道么?那大象鼻子,还会喷水呢!” 我也被她说得有些好奇起来,大象,我可是闻所未闻。呵,别说大象,就是寻常的小猫小狗,在宫里,也是不允许出现的。 想来朝晨也是年幼便进宫,这些于她,也全是奢望。 如今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我也跟着开心起来,笑道:“怎么本宫看你,像是来过几次的人啊。瞧你开心的!” 她少了几分拘束,依旧笑着:“奴婢方才随李公公来的时候,顺道问了他的。娘娘,奴婢告诉您,您别看李公公那时不时严肃的样子,其实出宫来,他可比谁都高兴着呢!” 我轻笑着,李公公该是随着夏侯子衿出来好几次了,也依旧掩饰不住兴奋,又何况是久居深宫的朝晨了。 瞧着她,问道:“能出宫来的人,你羡慕么?” 我想起那时候,和晚凉开她的玩笑,说是要寻了人家,把她嫁出宫去。她红着脸说不愿。 其实,哪有女子不怀春呢?哪有不愿嫁人的呢? 那都只是,她们身为宫婢的无奈。八了宫,不论你是宫婢,还是主子,那都不是论年算的,那是你的一辈子。何时,你的生命止了,何时才算。 朝晨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几许,可是很快,又恢复如初,开口道:“娘娘,是人去哪里不是个活呢?奴婢进宫,那是因为家里太穷,也没有人爱呢。” 扶着她的手微微一颤,我才想起,我从来未曾过问她们的身世。 回眸,瞧看她,低声问:“为何,没有人爱?” 她微微迟疑了下,苦笑一声道:“奴婢的娘死的早,爹又续了弦,二娘生了个儿子。娘娘也是知道的,儿子是命根呢,爹愈发地不瞧奴婢了。家里穷,有时候,连米都买不起。奴婢自然是饱一餐饿一餐。后来,宫里要宫婢,府尹大人凑不齐人数,爹正好,将我卖了。”她微微吸了口气,又道,“不过也幸得进宫来,娘娘您瞧奴婢现在,那时候在家,连吃都吃不饱呢,哪有现在穿得这么好?” 她说着,不自觉地低头瞧了自己一眼。 她虽只是个宫婢,却也是正四品的宫侍了,吃穿用度,并不比宫外一些小户人家的小姐差。 我不语,她又道:“奴婢进宫那一年,皇上刚刚登基,可宫里有些话,也是听了许多的。宫里的老太监说,进宫的人,能一眼被皇上瞧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很多。可,一辈子,都不能一睹圣颜的,更是多之又多。奴婢算是幸运的,能遇见姑姑。姑姑说,平步青云的事情,不是人人可以的。可,倘若我们能选得一个可以依靠的主子,那也是奴婢一生的福气。” 我才是讶然了,原来,宫里的主子也不是很金贵啊,因为她们,在争宠的同时,也被宫婢们选着。 你别以为自己是主子很了不起,可还有人,不愿伺候呢。 不自觉地笑出来,朝她道:“那么,本宫是值得你们依靠的人么?” 她微微一怔,似是意识到了自己话语里的不妥,才要跪下,却被我一把拦住了,开口道:“朝晨,今日你的话,让本宫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实话而已,本宫并不是小心眼的人。” 深宫,适者生存。 这个道理,适用于嫔妃,也同样适用于宫人们。 我们选择自己的能力去征服帝王,而他们,用自己的慧眼,选择我们。 所以,我不会怪她。 “娘娘……”她的眸中,还是有着散不去的惶恐。 我轻笑一声道:“本宫也想,能让你们依靠。” 从她的话中,我不必知道,也能想象得出,晚凉的身世。必也不会很好。 “娘娘。”她放开我的手,推开半步,依旧跪下了,我欲扶她起来,她却低了头道,“奴婢今日有娘娘您这句话,奴婢定当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怔住了,同样的话,当日芳涵找到我的时候,她也曾,对我说过的。 而朝晨今日的一席话,更让我理解了当曰的芳涵。她也是在观察着,看看我是否值得她来效忠。 宫里,唯有这般小心之人,才能长久地,存活下去。 低头,看着底下之人,微微一笑,开口道:“好,有本宫一日,也必定护得你们周全。” 她抬眸看向我,那明亮的眸子里,慢慢地,溢出一片晶莹。 两人进了御宿苑,见有宫婢迎了出来,朝我道:“娘娘先进里头休息吧,您要吃点什么,奴婢让人下去准备。” 走了一路,倒是也有些饿了,便开口道:“随便准备几样点心便好。” “是。”宫婢下去了。 与朝晨二人走近里头,却发现,这里已经是御宿苑的正殿了。不免皱眉道:“不是住御宿苑的偏殿么?” 朝晨笑道:“皇上只说要您住这里,并未提及偏殿。”她扶我坐 妃子不善1第20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好,来得太快。 快得,让我几乎招架不住。 我还不能去说,这,就是爱。 的确啊,只因我从来不曾真正地知道他心中所想。 端了点心的宫婢很快慢回来了,我才瞧见她手中的盘子里,不过端着一盘馒头。就是那种最最普通的馒头。朝晨微微皱眉,那宫婢却是很从容将东西搁下,又恭敬地说了声:“娘娘请慢用。”说着,退至一旁。 朝晨看我一眼,识趣地没有说话。 反正,我是真饿了。 拿起馒头便吃起来,我想着,那宫婢还问我要吃什么,是否我说什么,端来的都会是馒头呢? 呵,我何尝不明白夏侯子衿的心,既是来亲视操练的,他虽为九五之尊,也是选择了过羽林军侍卫一样的生活。所以,来这里,绝不是享福的。 吃了点东西,又在房里待了会儿,便听得外头有人走来的脚步声。以为是夏侯子衿回来了,忙起了身,却不想,居然是李公公。 他见了我,忙上前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我应了声,听他又道:“娘娘,皇上说今日回来估计会很晚,娘娘若是觉得闷了,就出去逛逛。上林苑地方还是很大的,不过这里很多地方也不安全,皇上派了人在外头,娘娘若是想出去,会有人保护。”语毕,他又朝我行了礼,而后退出去。 看他走得很快,想来是急着去回话。 我想起李公公方才说这里有些地方也不安全的话来,想必便是这上林苑的狩猎场吧?只是,我又怎会去那种地方?而且,那里定也是有人把守的,定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得去。 转而,又想起太后说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他的生辰了。届时,想必还会再来上林苑,那时候,便是涉猎了。 我其实,隐隐地,有些期待。 涉猎的场面,我还未曾见过的,我自问从来不是柔弱的女子,我想,一睹他百步穿杨的风采。 想着,不自觉地出笑。 又在房里呆了许久,许是方才吃了些馒头,倒也不觉得饿。问了朝晨,她也说不饿。起了身道:“那我们便出去逛一圈再回来。” 朝晨的脸上马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她早就对上林苑的一切好奇已久了。此刻听我说要出去,自是兴奋不已。 才要出门,便见那守在门口的宫婢上前道:“娘娘,天色也不早了,您未用晚膳就出去,皇上会责罚奴婢们。” 我不禁一笑:“本宫不说,你们不说,皇上怎知?” 她一时间怔住了,我扶了朝晨的手出去。 身后又传来那宫婢的声音:“娘娘请早些回来,不然奴婢们不好交待。”她只在后面说着,倒是也不敢上来拦住我。 我着实觉得有些奇怪了,特地遣了李公公来告诉我,闷了可以出去走走的,那为何我真的要出去了,宫婢又是这番模样? 莫不是这上林苑真的太过危险么? 呵,随即浅笑,不是说外头有人候着保护我么,那还怕什么? 正想着,已经行至了御宿苑外头。 我四处瞧了瞧,也不知那保护我的人,究竟候在什么地方。 这时,见一人自柱子后头出来,他未看我,单膝跪地道:“属下奉皇上的命令,保护娘娘周全。” 扶着朝晨的手猛地一颤,撑大了眼睛看看面前之人。 他虽然低看头,可,我一眼便能瞧出来。 怪不得那宫婢要我早些回去,必也是夏侯子衿一早交待了的。 还特地叫李公公来传话,说要我可以出去走走。我又怎会想到,他派来保护我的人,居然是——顾卿恒! 呵,要他来保护我,究竟是要试探我,还是其他?既然,放心我和他出去,又要嘱咐宫婢叫我早些回。 夏侯子衿,还真是个矛盾之人。 我永远记得,那日在天胤宫外头,他亲口对我说,他相信我和顾卿恒。那么今日之事,又算什么? 我不说话,他一直跪着。头低低的,一手安放在腰际的长剑上,跪直的身子连着一丝微晃都不曾有。 “娘娘……”朝晨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她虽也见过顾卿恒一面,可,现在瞧不见他的脸,是必然猜不到底下之人是谁的。 我才又想起此刻的顾卿恒已经是御前侍卫了,那么夏侯子衿在这里,他也出现在这里,便是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我一早,不曾想到罢了。 我亦不知,他是随驾前来,还是本来就在此候着。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目光依旧落在跪着的人身上,扶着朝晨的手微微收紧,我不知,是否我的周围还有着人监视着。李公公?或者他人…… 继而,又想笑,我与顾卿恒清清白白,纵然真的有眼睛看着,我又何惧啊? 看着他,开口道:“顾侍卫免礼。” 朝晨明显有些惊讶,我居然认识面前之人。 他谢了恩,整装起来的一刹那,我身边的官婢发出轻微的一声“嗬”来,扶着我的手猛地一颤。她定也是将面前此人,与上回在熙宁宫门口见到的人联系了起来。 更有,他是顾荻云独子的身份。更甚的是,我与他的关系。 虽然,我在芳涵的面前,都从未袒露过,不过依照芳涵的眼力,早就瞧了出来。那么我晚凉和朝晨,她定是好生交待了的。 目光还是无法从眼前之人身上移开。 半月未见,他瘦了。 心里难过起来。 怎么会不瘦呢?严严实实的八十大板下去,他是吃足了苦头。我甚至,都未曾问及他的事情。只能,从旁人的话语里,去旁敲侧击地揣摩些许。而后,算是了解了他的情况。 我还记得那日,在顾大人的面前,我还恶狠狠地说,皇上减了二十大板,照我的意思,是不必手下留情的。也不知,这样恶毒的话,可会辗转传入他的耳朵里?可是,我内心深处,居然会隐隐地希望,会。 这样,他是否会记恨我一些?那么,便不会再为了我去做那么多的傻事。 仔细瞧着他,却见他依旧垂下眼睑,不与我对视。 微微咬牙,转身,朝外头走去。 “娘娘……”朝晨小声地叫着我,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忌惮。 我知道,她是不想我再出去逛了。她不想,我和顾卿恒走在一起。 浅笑一声,示意她不必担心。夏侯子衿既然能亲口让他来保护我,那么我又何须刻意回避呢?否则,又是我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顾卿恒依旧不说话,只抬步跟了上来。也始终在离开我们身后半丈的距离,再不往前,也不落后。 我慢,他也慢。我快,他跟着快。 我只能,隐约地听见他腰际佩剑于侍卫服之间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而后剩下的,便是浅浅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沿途走了一段路,我其实是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瞧一眼身边的朝晨,她也一脸迷茫。想来这里,她也定是未曾来过的。所以,也不再为我介绍此处是什么地方了。不过想来,此番她若是知道,碍于眼下的气氛,也会识趣地闭嘴的。 我却忽然开口:“顾侍卫。” 身后之人似是怔了下,忙应声道:“属下在。” 迟疑了下,终是开口:“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他缄默了良久,才低声道:“谢娘娘挂心,属下早已经无碍。” 想了想,下定了决心道:“其实,那药膏……” “娘娘请忘了那药膏吧。”他却是打断我的话,继而又道,“全是属下的错,差点给娘娘带来麻烦,此事也望娘娘不要再提及。” 我其实是想告诉他,那药膏不是他送我的那一盒。 可,说与不说,还有什么不一样么?罚都罚了。 忍着没有回头,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朝晨一句话都没有说,一阵风吹来,卷起了我的长发,掠过眼睛的发丝,惹起了一阵酸意。抬手,拂至耳后,菱唇微扬,开口道:“本宫还未恭喜你,升职的事情。” 他轻笑一声,开口道:“谢娘娘。 他的话语里丝毫听不出任何不悦。相反的,有种开心在里面,很少,却很浓我认识的顾卿恒,从来都是那么容易满足。 三人又沿途走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西沉,此刻洒下的光芒已经很微弱了。 听他道:“娘娘,天色晚了,请回吧。” 他的声音依旧是从我的身后传来,他依旧与我保持着半丈的距离,再不逾越半分。 我应了声,却携了朝晨的手朝另一条路走去。 “娘娘……”身后之人的语气里明显夹杂着疑惑。 我并不回头,只笑道:“这里是路四通八达,本宫不过是,不喜欢原路返回罢了。” 闻言,他终于也不再说话,只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朝晨悄然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怕我们迷路。其实,我倒是不怕,若然真的迷路了,那我倒是想看看,夏侯子衿会是怎样的脸色? 只是啊,我的方向感,向来很好。方才来时的大自方向,记得清楚,那么回去的路,必也不会弄错。即使不是同一条,只要方向不错,便能回到原点。 往前走着,忽然,隐约地听见有兵器交汇的声响从右侧的林子里传出来。脚下的步子微微慢了下来,便听顾卿恒道:“是羽林军操练的声音。” 闻言,心下有些好奇。 我来的时候,不过是因了夏侯子衿要我不必去的话,才随着朝晨去了御宿苑的。此刻恰巧路过便想着,去瞧瞧。 扶了朝晨的手上前,才知我们是站在高处的,下面的林子是个缓坡,再往下,有着好大一片的空地。想必是专门空出来给羽林军操练用的。 站在上头,眺望下去。 此刻,只见中间两人正在比试看,过了几招,又再换人上。 那可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 目光缓缓移动,虽隔了好远却依旧可以很轻易地瞧见那抹熟悉的影。此刻的他,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龙袍,换上一身戎装。只是不变的,便是那抹明黄之色这么远,我却仿佛依旧可以瞧见他眼底犀利的色彩。 圣驾亲临,想来羽林军中没有一员敢怠慢于此。 忽而,听得身后之人开口道:“皇上,确实是个好皇上。庙堂之上,他睿智的抉择,犀利的言语,长远的目光,每每都叫我爹赞叹。属下也是在上林苑第一次瞧见一身戎装的他,不曾想,他对兵法也是深谙熟记的。天朝有君如此,自也是天朝百姓的福气。” 有些吃惊地回眸,看着身后之人。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回头,忙低下头,不看我的眼睛。 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如此评价他啊。 朝晨见我与他尴尬起来,忙开口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先回吧。” 我这才想起来,天都快黑了。 便点了头,又朝下面的白场瞧了一眼,才扶了朝晨的手离开。 听见顾卿恒跟上来的声音,隔了半晌,他突然道:“娘娘……” 我轻“唔”了声,却是没有回头。 他又道:“娘娘可知,三月初九乃是皇上生辰?” 我怔了下,此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为何顾卿恒突然提及这个? 身后之人却忽然又不再继续往下说,我着实觉得有些奇怪,便忍不住道:“此事太后也曾在本宫面前提及,顾侍卫是想说什么?” 我不回头,不知他此刻是什么神情。隔了半晌,才听他又道:“那……太后可与娘娘说过什么不曾?” 突然问太后说过的话…… 仔细想了想,太后也只说三月初九是皇上生辰,届时皇域会很热闹。不过是这样的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猛地停住了脚步,朝晨吃了一惊,我已然回身瞧着他。 “顾侍卫知道什么?” 不知为何,他们口中所言三月初九,似乎隐隐地藏匿了什么东西。 他怔了下,在离开我半丈处停住了脚步,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娘娘该知道,天朝乃是泱泱大国,皇上生辰,四方来贺。” 心下微微动容,原来太后话里的热闹,是这样的意思。可是,即便这样,也属正常。 不过…… 若是那样的话,是否南诏也会有人来? 或者,根本会是那南诏国君携了皇后一道来? 心头微震,我怎么忘了,南诏国如今的皇后,不正是昭阳帝姬么? 前朝帝姬来朝贺我皇生辰,这样的趣事,我倒还真是未曾遇见过。 太后,是因为有所顾虑么? 所以,才会在那样喜悦的话语背后,又微微染起一层恍惚。 可,南诏不过只是个小国,我无法跟天朝抗衡的。再者,昭阳虽是前朝帝姬,也不过一届女流,如今,她是身份,也不过是南诏皇后而已。 不禁笑道:“倒是皇城确实会热闹一阵子了,皇上的安全,自是有你们保护着,本宫放心。”语毕,也不看他,扶了朝晨的手又朝前走去。 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他又道:“娘娘,到时候,北齐也会有人来。” 他的话,说得我一震。 北齐,北齐。 让我又想起了千绯的那句上联:北国佳人回望北国。 耳畔,似乎又响起那两个字来,拂希,拂希…… 北齐有人来,是否又会勾起夏侯子衿埋藏至深的那段记忆? “娘娘……”朝晨小声叫着我。 兀自笑着,而后摇头,就算北齐有人来,又如何?他纵然再思念那人,她到底是不在了。不过我有些好奇,北齐的皇帝亲来么? 那么,夏侯子衿对看他,是否会恨极? 他恨极的样子,会是怎样? 身后之人已经不再说话。 三人又往前走一段路,便已经可以瞧见御宿苑的影子了。明显感到身旁的朝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有点好笑,怎么看她的样子,仿佛顾卿恒是豺狼虎豹一般呢? 终于到了苑前,我扶着朝晨的手踏上台阶,听得身后之人已经站住了脚步,继而开口道:“娘娘您走好,属下就送您到这里。” 我愣了下,回头道:“今日之事,有劳顾侍卫了。” 这一次,他却没有低头,而是,直直地瞧着我的眼睛。我看见,他的薄唇微动,似乎还想与我说什么,我回了身,才要问,便听身后有人追出来的声音,是那宫婢。 她大声叫着:“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我转身看了她一眼,便听顾卿恒道:“娘娘,属下先行告退。”语毕,未待我说话,他便已经转身离去。 那宫婢已经跑下来,笑道:“娘娘,奴婢远远地就瞧见您了!快些进去吧,外头开始冷起来了。” 回眸瞧了一眼那抹匆匆离去的身影,摇摇头,转身进了御宿苑。 晚膳早已经准备,看起来也是热过好几遍了。都是很普通的菜式,这些,以往我还是桑府的时候,便是吃过多年的。 寻常的,家常便饭。 不知怎的,瞧着桌上的饭菜,我忽然很想此刻,他能坐在我的对面,与我一道用餐。 “娘娘怎么还不吃?”朝晨见我不动筷子,皱眉问着。 我怔了下,随口道:“皇上用了晚膳么?” 这话,自然不是问朝晨,她与我一起,定也是不知道的。那宫婢忙上前来道:“娘娘您用吧。皇上和马将军他们一起吃了,不回来御宿苑了。皇上说,您累了,就先休息。” 方才还瞧见他们在白场上演练的,也知道时下是不可能回来。可,话依旧然不住要问。听宫婢说了出来,又觉得隐隐的,有些失望。 随即,又自嘲一笑,进来上林苑的时候便知道,此番出来,不是与他游玩的。他有正事要办,我是不必盼着他早回的。 晚上,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隔了会儿,听朝晨在外头道:“娘娘,可是换了地方,不习惯?” 原来我的动静竟然这般大么?连外头的宫婢都听见了。 轻笑一声道:“没事,本宫很快便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朝晨不再说话,可我听得出,她依旧守在我的门口,并未离去。我又道:“朝晨,你下去吧。” 她这才缓缓应了声,又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下去了。 闭着眼睛躺了会儿,我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又想起白日里,他带我去长埭巷后面的寺庙里的事情。 他还说,从今往后,再不许我提及苏暮寒。 忍不住坐起身,那么,我究竟该怎么让他瞧见我的真颜呢?突然把药水洗去他会如何? 呵,我真的不知道。 或许,怒得再也不理我。或许,饶过我。 只是,我不会忘记,宫里,还有着太妃一干人等。多少人等着抓我的把柄啊我不能轻易去冒这个险。 “先生,呵……” 苏暮寒可曾想到,当初他为我想出的保命的方法,如果却成了我最头疼的一件事了。 也许,它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外头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好像已经有人的手推上门了,却听夏侯子衿的声音传来:“朕先不进去。” 而后,又有人跑进来,这回,是李公公的声音:“皇上,洗澡水都放好了,奴才伺候您沐浴。” 他轻“唔”了声,随即,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我反正也睡不看,便起了身,推开了房门。外头侍立于一旁的宫婢有些惊讶忙低了头道:“娘娘怎的还未睡?可是奴婢吵醒了您?” 我摇头,只问:“什么时辰了?” 她怔了下,才答道:“回娘娘,现下已是戌时三刻了。” 居然这么晚了? “娘娘,您……”宫婢朝我看了一眼,欲说什么,却又缄了口。 我拉紧了衣衫,走出去道:“皇上此刻在哪里?” “在后面沐浴。”她的轻声低低的。 我二话不说,便朝后面走去。 “娘娘……”宫婢追了上来,倒也没有阻拦我,只将手中的灯笼提高了些。 其实,这小道上虽没有灯笼,可,一侧的长廊上是挂满了的。这边走着,光线并不昏暗,即使不打灯笼,也是瞧得清楚脚下的路的。 小道走到了尽头,出了那道拱形的门,便瞧见两处楼阁。 身旁的宫婢忙指了路道:“娘娘,这边走。”语毕,便提了灯笼上前。 我抬步跟上去,瞧见上面牌匾上刻着“萱居”二个镶金大字。里头,隐约有声音传出来。 我才走至门口,便见李公公急匆匆地出来,见了我,他似乎是怔了下,才低头道:“奴才见过娘娘。” “皇上呢?”问了出来,才觉得有点傻。他必然是在里头的。 李公公回身指指里面道:“皇上在里头沐浴,娘娘您先回吧。等皇上沐浴好了,自然就回去就寝了。”语毕,他朝我行了礼,便要往外头走。 我有些不解,他不该在里头伺候着么? 便叫住他:“公公要去哪里?” 他的脚步一滞,回身道:“方才备水的人忘记在池中放八桃花瓣儿了,奴才去取。”说着,疾步朝前走去。 转向一旁的宫婢道:“取桃花瓣作甚?” 宫婢笑道:“娘娘您不知么?用桃花瓣儿泡澡可以缓解疼痛,皇上今日累了一日了,用桃花瓣泡一下,会舒服一些。” 是么?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见。 想了想,又问:“可是,现在有桃花开了么?” “嗯。”她点了头,“桃花一般二月中旬才会盛开,不过这上林苑中有一处山谷,哪里的温度较之其他地方高一些,所以这桃花啊很早便开了。” 听她的口气,对这上林苑甚是熟悉,那么,便不是夏侯子衿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婢了。随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宫婢愣了下,才回话道:“奴婢晴禾。” “晴禾。”念着,我轻笑,“好名字。” 晴禾忙低了头道:“娘娘谬赞了,是太后恩赐的名字。” 她的话,说得我一怔,太后? 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难道说,她是太后的人么? 便问她:“你是随驾前来的,还是……” “回娘娘,奴婢并未随驾前来,奴婢一直在御宿苑内当差。虽然皇上和太后只每年来一两趟,可这偌大的上林苑却是从来不缺人的。她从容地回答着。 上林苑是皇家园林,自然不会缺了人留在这里。 不过她倒是从容,居然不掩饰她是太后之人的事情。 转而,又想起临行前一日太后把我叫去熙宁宫对我说的话来,每每,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公公终于提了一篮子的桃花瓣回来了,他走得可真快啊。朝我行了礼,欲进门,却被晴禾挡住了,李公公竖起了眉毛,才要说话,便听晴禾笑道:“公公娘娘在呢,你还进去么?” 李公公被她说得愣住了,绕是我,也呆住了。 晴禾一把夺过李公公手中的篮子,递给我道:“娘娘,既然您来了,不如您给皇上送进去。” 见我不伸手,她又道:“娘娘,皇上累了一天了,身子正不舒服着,您还是快些进去吧。奴婢斗胆了。”她说着,将篮子塞进我的手中,而后,也不顾李公公撑回的双目,拉看他退下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二人退下去的身影,不自觉地抿唇一笑。难怪,我说要来,她不阻止,还主动上前为我打了灯笼。回了身,见里头已经被用厚厚的棉布隔开时下还寒冷着,是怕里头的暖气跑出来。 我迟疑了下,终是走上前,抬手,拂开那棉布做的帘子,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吃了一惊,忙褪下了外套,不过是怕里外温差太大,等会儿出了汗,就不好了。 随手二将衣服搁在一旁,才走上前。 里头的一间,并不大。面前横了长长的一道屏风,很华丽的一幅“花开富贵”,尤其是此刻屋内烟云缠绕,那牡丹花的花瓣似乎都隐隐地瞧出了亮堂的色彩透过屏风,瞧见他只安静地靠着池沿,一动都不动。 不知为何,过去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声音。走上前,才见他闭了双目,听见我过去的脚步声,却只微微动了动眉头,依然没有睁眼。 我不说话,只伸手入篮子,抓了一把桃花瓣往池子里洒了下去。零落的花瓣随着池子里微微荡漾而开的水波朝四周散开去。 竖起鼻子,似乎已经可以闻到幽幽的桃花香。 花香,醉人。 不自觉地,笑了。 索性将篮子里的花瓣一并倒了下去,伸手,拂开池子中的水,看这些粉色花瓣缓缓地荡漾开去,不消片刻,便挤满了整池。 此刻,飘浮在空气里的花香愈发的浓郁起来。 心情也更加舒畅,我终于相信桃花瓣的功效了,不然怎的闻了,也会觉得舒心呢? “怎的还没睡?”浅浅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来。 我猛地吃了一惊,回眸瞧着身侧之人。见他依旧舒服地靠在池沿,那双眼睛依旧闭着,并未睁开。可,他却知道是我来了。 忙正了身,说道:“方才听宫婢说桃花瓣泡澡可以舒服一些,所以臣妾给您的水里加了些。” 他“唔”了声,睁开眼来,笑道:“朕甚久不动了,过了几招真真觉得浑身都疼了。” 我有些吃惊,傍晚的时候,也只瞧见他站在一旁看着羽林军们切磋武艺,却不想,他竟然亲自动手了么?可,试问谁又敢和他动手呢? 见我不说话,他微微皱眉:“想什么?” “哦。”忙回神,上前道,“臣妾不过在想,这桃花瓣真的有那么神奇么? 他轻笑着:“那你可要下水来试试?”说着,伸手来拉我。 我吃了一惊,本能地侧身,若是被他拉下水去,那还了得?他扑了空,原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想,他狠狠蹙眉,像是隐忍着什么。 仔细瞧去,才见他肩头赫然出现一大块的淤青。 轻呼了一声,开口道:“皇上……” 他低头瞧了一眼,淡声道:“不慎撞了一下罢了。” 忙取了一旁的棉巾浸了热水,敷上他的肩头。他未吭声,就是要忍着。 我不禁笑问:“皇上,臣妾很是好奇,究竟谁这么大胆,连您都敢伤?”他自己怎么会不慎撞伤这里呢?定是切磋的时候,拳脚无眼。而他,死要面子。 他微哼一声,倒也不与我生气,只道:“你深夜不睡,专程来看朕的笑话? 顿了下,才摇头:“是担心皇上。” 诚如顾卿恒所说,他真是个合格的好皇帝,事事都肯亲历亲为。天朝的江山如此大,皇帝却只有一个。 我第一次,真正觉出他的艰辛来。 他却又闭了眼睛,低低哼了声,不再说话。可我分明,瞧见他嘴角的那抹笑没有转淡,而是越来越浓。 直到他的肩头被热水敷得红红的,才撤下那棉巾。 又浸了水,小心地替他擦拭着身子。 他均匀地呼吸着,男子硕键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肩胛滚下去,一晃,又消失于池中。 我忽然觉得脸上烫起来,才发觉,我居然离得他这么近。这也是我第一次,瞧见他的身子。 握着棉巾的手有些微微的迟疑,动作越来越轻,胸膛里那跳动的心脏仿佛也越来越激烈。帮他都擦拭了一遍,才发现他竟然靠着池沿,睡着了。 看来真的是,好累了。 抬手,不自觉地抚上他俊眉的脸颊,嘴角带笑。 见他睡着,不忍心叫醒他。 可,等了一会儿,又怕水凉了。只好推着他道:“皇上,皇上……” “嗯。”他应了声,睁开眼来,兀自笑一声道,“朕居然睡着了么?” 我拉他:“皇上快些起来吧,累了回寝宫去歇息。” 许是听得里头传来响动了,房门不知被谁轻轻推开。接着,我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李公公催促着:“快快,还不快进去伺候!皇上若是着了凉,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了!” 回头,见李公公疾步进来,一面回头训着身后的宫婢。 我也起了身,有她们伺候了,便不必我了。走上前,小声笑道:“方才本宫在里头伺候着呢,是不是皇上着了凉,本宫头一个端掉脑袋呢?” 闻言,李公公的脸色一变,急道:“娘娘,奴才怎么是这个意思?” 我哑然失笑,知道他如今没这个胆子,可我就想吓唬吓唬他。 不多时,宫婢已经伺候夏侯子衿穿上了衣服。我行至外问,取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见他已经出来。携了我的手出去,冷不丁地觉得一阵寒意。 原来这里里外外温差居然已经这般大了。 他未说什么,只拉了我的手回了寝宫。 我知道他是累了,可折腾了这么久,我倒是越发的清醒了。想来,定是白日里睡得久了。不禁莞尔,看来白天还真是不能久睡的,免得晚上要失眠。 回了房,伺候他上了床,自己也爬上去,睡在他的身侧。抬眸,瞧见他满脸的倦容,不觉出笑:“世人都以为当皇帝是想清福的,可臣妾越看您,越觉得累。” 他低笑一声道:“是啊,朕在宫里干的是脑力活,出宫来,干的是体力活。这皇帝做的,真不是一般的累。” 瞧着他,开口道:“可臣妾觉得,您累得很是开心啊。” 他笑着,却是不再说话。 再看他时,见他已经闭了眼睛。想必是要睡了,便伸手扯了扯他肩膀的被角他忽然又开口:“明日朕带你出去。” 我怔了下,脱口问:“去做什么?” “教你射箭。”他轻轻说着。 我一下子觉得兴奋不已,他说,要教我射箭?是真的吗?我还想着,希望在今年的狩猎会上看看他百步穿杨的风采,竞不想,他居然说要亲自叫我射箭? “皇上为何要教臣妾射箭?”趴在他的胸口问着。 他只低声道:“朕不喜欢太过柔弱的人。” 是么?那么姚妃呢?她出身将门,必不会很柔弱,他怎么也不喜欢呢?否则,又何来元光二年那次的事情呢? 可,我会很识趣,不在这个时候去提及她。 哪怕在上林苑的几日很短暂,我也希望,只是我与他两人。 回去了,他依旧是天朝的君王,笑拥后宫三千佳丽。而我,只是他众多嫔妃中的一人,也需要守在宫里,等着分那万千宠爱中的一杯羹。 “再过月余,便是朕的生辰,届时上林苑涉猎,朕想看看你的成果。”他附于我的耳畔轻声说着。 心下动容,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狩猎从来都是王公贵族的公子们能做的事情,怎么今年,规矩有变么? 他忽然侧身,抱紧了我的身子,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心悸。勉强笑着问他:“皇上生辰,想要臣妾送您什么?” 隔了半晌,才听他一字一句道:“三月初九那日,你在上林苑的猎物。” 他的声音不大,可为何能教我感到心头一阵凉意? 为何,我觉得他口中的猎物,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猎物呢? 第004章 突变 再抬眸瞧他,他已经不再说话,将下颚搁在我的肩头,沉沉地睡去。动了唇,终是没有开口叫他。见他的样子,很累了,不如,就让他休息吧。 可是,想着他方才说的话,我仿佛愈发地睡不着了。继而,又兀自浅笑,也许,不过只是我想得太多了。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教我射箭,如此而已。 伸手抱住他的身子,见他微微蹙眉,才发现原来是我不慎碰触到了他肩上的伤。吓得我忙缩回了手,他却并未醒来,拧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微微叹息一声,闭了眼睛。 仿佛选迷糊糊的,睡了大约一个时辰,便感觉身侧之人已经起身。警觉地睁开眼睛,见他已然坐了起来,讶然地开口:“皇上,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浅笑一声道:“寅时刚过,朕起的晚了,朕的羽林军早已开始操练了。”他说着,已经翻身下床,又朝我道,“你也快起来,待朕出去巡视一圈,便回来带你。”语毕,也不看我,只朝外头走去。 “皇上。”外间传来李公公的声音,接着听得有人进出的脚步声。 看来,李公公也是早就带了人侯在外头了。 等了一会儿,听外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消失。想来,他是出去了。 我坐了起来,便开口叫:“朝晨。” 有人进来了,珠帘被小心地掀起,露出晴禾的脸来,她朝我笑:“娘娘也要起了么?奴婢去叫人来伺候娘娘梳洗。” 微吃了一惊,忙道:“朝晨呢?让她来伺候本宫便好。” 闻言,晴禾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下,终是点头:“那娘娘请稍候。” 语毕,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见朝晨端了水进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本宫不习惯他人伺候,你也不是不知,如何不在外头候着呢?” 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她才道:“娘娘,方才皇上要奴婢去取了您的衣服来,所以奴婢走开了下。” 我皱眉:“什么衣服?”我的衣服不是就房子御宿苑么? 朝晨笑道:“娘娘,皇上说今日要带您出去射箭的,您还不知道么?那倒是奴婢多嘴了,皇上原是要给您一个惊喜的。奴婢知错了。”她嘴上虽说着知错,可脸上,还是笑的。 我才微微怔住了,瞧一眼挂在一旁的繁复宫装,心下微笑。是了,今日要去射箭的,如何能穿得了这般样子去呢?原来他都想得那般周到了。看了朝晨一眼便开口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她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走上前,才要将手浸入水中,忽然想起一事。忙回身行至了梳妆台前,瞧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回头,见房间的里的香炉里的熏香还燃着。 过去取了出来,故意靠得进,任由那熏香飘进眼睛里,只觉得鼻子一酸,便有眼泪泛了出来。使劲眨了眨,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将熏香搁回去,回身跑至梳妆台前,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再仔细瞧一眼,有些惊讶,却又有些放心。果然,是没有掉的。 心中一喜,那么是否,汗水也是抹不去的? 不禁,又忍不住拿出苏暮寒给我的药水来,无色无味,心中愈发的好奇起来。这么神奇的东西,他究竟是从何处取来的? “娘娘……”外头传来朝晨的声音,她许是觉得奇怪了,我这次梳洗的时间太过长了。 忙道:“本宫还要等一会儿。” 匆匆梳洗了一番,才叫了她进来。 朝晨取了衣服进来,我瞧了一眼,是用上好的绸缎做的,式样很是简单,下摆不短不长,刚刚好。衣袖的窄袖,活动起来也甚是方便。 朝晨未我穿衣的时候,我脑海里还在想着苏蓉寒给我的药水的事情。 我知道,夏侯子衿一直对他的事情很好奇。而我仿佛也越来越好奇了,那做了我三年先生的人,为何我越来越觉得,他并没有那么简单呢? 他真的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少爷么?那么,他给我的药水,那么神奇的药水,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娘娘,娘娘……” 忽然,听到朝晨在耳畔唤我。猛地回神,尴尬地开口:“何事?” 朝晨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娘娘有心事么?奴婢问您呢,今日您和皇上出去骑马射箭,头上的簪子还是少插一些吧。” 我“唔”了声。 她又道:“奴婢喊了您好几回了,您一直不应声。” 我笑一声:“定是听你说皇上要带本宫出去,太兴奋了。” 她也笑了出来,开口道:“早知道这样,奴婢定不说的。不过娘娘,奴婢觉得现在真好,奴婢瞧皇上,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浅笑不语,好就好啊,不去想回宫的事情。 梳妆好了,出去便听晴禾道:“娘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先去用一些。”这回,未待我说话,她便主动道,“皇上不回来用。” 我也猜到了,他说要去视察的,既然昨日能在那边用晚膳,早膳不回来也属正常了。点了头,扶了朝晨的手上前。 吃了东西,又坐了会儿,便听夏侯子衿回来了。 行至外头,见他跳下马来,抬眸便瞧见了我,目光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这番打扮,更像个小丫头了。” 我愣住了,他朝我招手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娘娘快去吧。”身旁的朝晨笑着催促着。 我觉得有些窘迫,走上前,他已经一把拦住我的腰,翻身跃上马背。 “啊。”惊呼出来,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身子。听他低沉了声音道:“抓紧了。” 我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得他大喝一声,拉着马缰的手微微紧,那马儿便飞一般地朝前驰骋而去。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紧紧地往后靠在他的怀里。 他要我抓紧,其实我哪里用得找抓住什么东西呢?他的双臂紧紧地将我护着,只是迎面扑上来的风凛冽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缓缓地,静下心来,才听得我们的身后一串马蹄声。不自觉地回头,见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此刻,却是未曾瞧见顾卿恒,心下微微有些奇怪。忽而听他道:“在找什么?” 怔了下,好笑地看着他,为何我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敏感无比呢?他仿佛就能读懂我的心思,从要飞快地,截获我所有的想法,哪怕只是一瞬的事情。 抬眸看向他的脸,小?br /> 妃子不善1第21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小声问:“皇上,我们去哪里?” 我不回话,扯开了话题,他倒是也不与我计较,只浅声道:“靶场。” 他要教我射箭的,自然要去靶场,我居然糊涂了。 靠着他宽大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不知为何,我隐隐的,紧张起来马儿闪进了林中的小道,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马儿跑过去,突然惊起了一群_儿,我吃了一惊,身后之人突然笑道:“这上林苑多的是凶禽猛兽,方才不过是一群乌罢了。” 上林苑中还有着狩猎场呢,我如何不知道会有凶禽猛兽?不过是方才突然之间惊飞了一群鸟,一时想不到,才会吃一惊的。 才想着,他的双臂一紧,猛地勒停了胯下的马。我们身后的马队也立马停了下来,听得马蹄的声音,该是跟随的不远,却是听不到一人讲话。 抬眸向前瞧去,见我们已经立于靶场外了。面前是整排整排的靶子,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翻身下马,伸手来扶我,我朝他邪邪一笑,吱着牙跳了下去。站稳了身子,总算没有丢脸。他看着我,蓦地,浅笑起来。 这时,见一个侍卫跑上来,呈上手中的箭筒,道:“皇上。” 他点头接了过来,又见另一个侍卫送来了弓箭。他将箭矢悉数装进箭筒中,那因碰撞而发出的声音沉沉的,听得人有些心悸。 这些箭矢想必都该是玄铁制成,箭头刚硬无比,能够力透墙壁的。 侍卫退了下去,见他将手中的长弓递给我,说着:“接着。” 方要伸手,蓦地又收回,他的眸中明显露出了疑惑,我笑道:“皇上要教臣妾射箭,可,臣妾总得看看您的水平如何啊。不然,臣妾学起来心里头不踏实。 闻言,他微微一怔,倒是也没有生气,得意地开口:“激将法么?呵,朕就是射一箭给你瞧瞧又如何?”说看,抽出一支箭矢,一面将箭筒丢给了我。 我忙道:“皇上,您如此厉害,就这般叫您射,岂不是有辱您的水准?” 他回眸看向我,剑眉微佻,笑问:“那你想如何?” 伸手,指指身后的马,小声道:“皇上,上马射,如何?” 他朝我走来,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朕不敢?”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了身后的侍卫们一眼。 我忽然微微一惊,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悄悄看向他,万一,他如果射不中,岂不是真的很丢脸?虽然,他是皇帝,必然不会有谁敢说话,可我知道,夏侯子衿才是最要面子的人。 才想着,却见他脚步一动,翻身上马的同时,居然一把将我棒上马背。我一惊,吓得连手中的箭筒都没有握住,只听“啪”的一声,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他邪笑着道:“看朕射,不如也一起上来,你也便给朕睁大了眼睛瞧着,免得,说朕有小动作!” 我微怔,随即笑道:“皇上纵然耍手段,可也没人敢吭一声的。” 他重重哼了一声,只问:“看来你很喜欢看朕的笑话啊。朕只问你,若然朕一箭正中靶心,你当如何?” “皇上说呢?”浅笑着看他,我哪里是要看他的笑话啊。我只是,很想看看他那风姿绰绰的样子。待到三月初丸那日再来,也不知,能否再能清楚地瞧见。而眼下,多好的机会啊。 他咬着牙道:“那便先留着。” 语毕,猛地一抽马臀,胯下的马儿嘶鸣一声,疯狂地朝前跑去。我猛地撞上他的胸膛,欲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又很快地收回。可别真的让他射不中啊。 想着,居然小声地笑出来。 马儿横跑过那整排的靶子,他突然放开了马缰,张弓,上箭,一切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而后,我听得耳畔传来“啉——”的一声,那玄铁箭矢顷刻间离弦朝前飞速而去。 此刻已经隔了有些远,箭矢正中靶心的声音已经听不见,我只瞧见了那靶子剧烈地晃了晃。身后之人哼了一声道:“如此,你可服气朕来教你?” 回眸,见他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我也跟着笑:“服气啊,皇上可小心了,臣妾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微微拧眉,睨视着我道:“好啊,朕试目以待!” 再次拉住马缰,调转了马头朝原点返回。 地上的箭筒早就有人捡起,见我们过去,忙上来,又恭敬地呈上。 身侧之人将手上的长弓丢过来,我忙伸手接住,只觉得双手一沉,不想这弓居然这般重!果然是,不可貌相呢。 握在手上,试看拉了拉,虽然未用上力,不过我也知,凭我的力气,还是不可能拉得开这张弓的。不免想笑,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他小心,因为我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他不过瞧了我一眼,便看出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微哼一声道:“没用。” 说着,上前来,握住我的手,一使劲,轻易地将弓拉满。我咬着矛撑着,他只要一放手,我只会很快又回到原点。谁知,我才担?比着,他便一把松开了我。只觉得手上的力道猛地被抽走,我收势不及,“锃”的一声,张开的弦瞬间被弹了回来。 他忽然大笑起来,我觉得真窘迫啊,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他又道:“来人,换弓。” 讶然地瞧了他一眼,听得身后有人过来,将另一张弓交至他的手上。他伸手取了我手中的弓,又将他手上的递给我,笑道:“朕用的弓太硬了,不适合女子。” 瞪着他,原来,他故意耍我的。 对着这样的他,越发的大胆起来,撅起嘴道:“皇上觉得戏耍臣妾很好玩么?”我原来不知,弓还分几种的,他居然要我拉男子射箭用的弓啊,不是欺负我力气小么? 他靠近我,沉了声道:“你也不落后啊,一开始便想给朕一个下马威。朕倘若射不中那靶心,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师父了?” 听他提及“师父”二字,我猛地怔了下。 继而,又忙回神,心细如他,恐他瞧出什么来。我永远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警告我不得再提及苏暮寒,那么,便是连想都不可以,至少,不能被他瞧出来。 才将心思转回来,便听他浅声道:“开弓。” 点了头,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来。 的确,比方才的弓轻了许多,弦也没有那么紧绷。拉至大半已经十分省力,再使一把劲,便可以完全地拉开了。我得意地瞧了他一眼,见他抿唇一笑,将手上的长弓递给一旁的侍卫。过来,伸手握住我的肩膀,见我的身子板正,一面低声说着:“举弓分为高位举弓和水平举弓,你现在对靶心,用水平举弓。弓与地面垂直,箭要成水平并同拉弓臂的前臂连成一条直线,两肩自然下沉,调整呼吸,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 悄然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竟然有些发呆。 他瞧我一眼,皱眉喝斥道:“眼睛平视和前方!” 猛地反应过来,不自觉地吐吐舌头,才将脸转向前面的靶子。方才看他射箭,不过是一张一弛之间,可,如今我看来,却仿佛连着距离都远了好些。那红色的靶心更像是越看越小了。 抬住我的手,微微上扬,他又轻声道:“箭矢飞射出去的时候会有往下的趋势,所以一开始出箭之时便要将箭头稍稍往上对一些。” 我点点头,他取了一支箭矢给我,接过来,上了弦,对准面前的靶心。用力将弓拉满,咬咬牙,手指一松,手上的箭一下子飞射出去。 可,不过丈余,却是直直地跌落至地上,那箭头严严实实地插入泥土中,只剩下那箭尾还在微微地摆动着。 我半张着嘴瞧着,明明都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可为何,结果却是如此大不相同? 身侧之人低声道:“力道不够。”说着,又把住我的手,帮我上了一支箭,将弓拉满,他微微吸了口气,二指一放,离弦的箭矢“咻”地出去,眨眼间已经钉上那红色的靶心。 我不服气,反反复复地练习了十多次,虽不能想他一样一箭正中靶心,也终于有箭可以勉强不落靶了。心中暗暗地下决心,待我努力努力,定是可以的。 他陪看我直到午时,才收拾了东西回去用膳。 依旧是他骑马,而我坐在他的身前,伏在他的怀里,抬眸问他:“皇上觉得臣妾射得如何?” 他微哼一声,笑道:“还凑合。” 闻言,我不免地笑起来,他又道:“一会儿朕和马将军去视察羽林军的操练,你便不必去了,就待在御宿苑。记得,方才还欠朕一件事情。” 呵,方才的事情他倒是记得牢。便问他:“那皇上得告诉臣妾,要臣妾做什么?” 他想了想,才道:“你准备了点心待朕晚上回来再吃。” 心下微震,又是点心。不免想起那时候我胡乱做了一盆芝麻球,害他吃撑的事情来。想着,不禁出笑,便开口道:“皇上还敢吃臣妾做的东西么?” 他却反问:“为何不敢?朕警告你,做得入不了朕的嘴,朕还要罚你!” “好。”我捂着嘴笑。 回了御宿苑,他只匆匆吃了东西便出去。 我回房小憩了会儿,朝晨好奇地过来问我:“娘娘,您学得如何?” 我想了想,便道:“很好啊,皇上百步穿杨,本宫自然也能五十步啊。” 朝晨笑起来,她知道我乱说却也不点破。隔了会儿,才又道:“皇上这么快又出去,娘娘您还出去么?” 摇摇头,从榻上起来,看着她道:“朝晨,你会做点心么?” 她许是未曾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怔了下,才道:“会啊,娘娘您想吃什么奴婢一会儿去给您做。” 想了下,又问:“那你最拿手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道:“奴婢也没什么拿手的,各式点心都会一点。” 各式点心啊,在我看来是很厉害的朝晨了。拉了她出去,一边道:“那你教本宫做几样最简单的好了。”免得选复杂一些的,我真的做得不好。 朝晨吓了一跳,吃惊地开口:“娘娘,您要吃什么告诉奴婢便好了,奴婢去给您做。” 瞪她一眼,开口:“谁说是本宫要吃!” 她怔住了,半响似乎是恍然大悟,惊愕的脸上随即缓缓地笑开,小声道:“奴婢知道了。” 外头晴禾听闻我说要亲自做点心也是吃惊不小,拦着我道:“娘娘,这……这哪里是您能做的事情?” 我也不说为何要做,只问:“膳房在哪里?” “娘娘……”她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笑道:“没事,你只告诉本宫在哪里便是了。” 晴禾没办法,只好转了身道:“娘娘请随奴婢来。” 我与朝晨对视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膳房的人见我去,个个都露出惶恐的神色,恐是因为他们做的膳食不合我的口味,故此我才要去的。一大屋子的人跪在地上朝我行礼,我开口让他们起来,想了想,便道:“都出去吧。” 晴禾上前来,开口道:“娘娘要吃什么,还是让他们做吧。” 我摇摇头,说道:“晴禾,你也出去。” 她怔了下,终是朝我福了身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朝晨才问我:“娘娘想做什么?” 做什么啊,上回做了芝麻团给他吃,我自己是未吃,只因瞧着,都知道不好吃。偏他还一口气吃了那么多,还叫着说要将剩下的带会天胤宫去。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想笑。 于是,干脆道:“不如,教我做芝麻团吧。” 朝晨疑惑道:“芝麻团?” 我皱眉:“怎么,你不会么?” 她忙摇头:“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她随即又一笑,转口道,“娘娘说什么,奴婢便教什么。”语毕,回身找了糯米粉,倒了一些出来。 我看着她,心下不免好笑,当日我不过是想简单一点,取了蒸热的糯米直接捏了几个便算数了。如今看来,这团子做出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倒了糯米粉出来,她又去找芝麻,却是翻了半天都不见。只好出去问了膳房的人,又进来,从后面的罐子里取了出来。 朝晨朝我道:“娘娘,芝麻团的芝麻味儿尤其的重要,奴婢家乡做这个团子的时候,并不是将芝麻直接洒在上面的。而是将芝麻全磨碎成粉,然后和糯米粉一道和在一起。这样的团子吃起来香,且不会嚼到一颗颗的芝麻呢。” 我点头,这个办法好,吃起来也细腻。 由她教着,把芝麻都磨成了粉,和糯米粉倒在一起,在中间挖开一小块,倒上水,轻轻和起来。 “娘娘,水要放得恰到好处,不能多,不能少了,否则这面团和不好,团子做出来,也不好吃。”朝晨在一旁提醒着我。 我应看,真不知,原来和面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待团子都做好了,便可以拿上蒸架去蒸。我要生火,这回朝晨却是死活不肯了,抢着霸占那位子,弄得我又好气又好笑。 火生起来了,不一会儿,整个膳房都弥漫着芝麻的香味儿。 真香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和我上回做的芝麻图案可真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想着,心里有些得意。等一会儿他回来,瞧见了这样的芝麻团,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可也会想起那次吃的东西来? 想的出了神,回神的时候,才见朝晨已经起了身,笑道:“娘娘,可以出锅了。” “是么?”感觉好快的速度啊。 她揭开了盖子,那一阵热气散去之后,便可瞧见底下蒸架上的团子。混入了芝麻,看起来有些灰白,又有些半透的样子。伸手捏了捏,糯糯的感觉,还很有弹性。 我不自觉地笑起来。 朝晨也开心地道:“娘娘,皇上会喜欢么?” 应该会吧,总之我已经做得很努力了。继而,又皱眉道:“呀,现下就做好了,一会儿皇上回来准冷了。” 朝晨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将盖子盖上,一会儿皇上若是回来得太晚,再热一下便好。” 点了头:“那就好。” 朝晨一边盖上盖子,一边道:“等皇上回来,定是……” “娘娘,娘娘——”朝晨的话未说话,便淹没在外头大呼的声音里。 本能地朝外头瞧去,朝晨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上前将门打开,见一个太监急急跑来,他的脸色有些煞白。我只觉得心猛地一沉,预告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太监飞奔过来,跪下道:“娘娘,宫里出了大事,皇上已经先行回宫了。奴才奉命来转告娘娘此事,娘娘若回宫,外头有专程护送娘娘的人。” 指尖一颤,他说什么?夏侯子衿回宫了? 上前一步,厉声问:“宫里出了何事?” “这个……这个奴才不知。”底下之人低着头,颤声回话。 我哪里还管他知不知,疾步朝外头走去。 “娘娘……”朝晨急急追着上前来。 我沉声道:“回宫!” 晴禾也追了上来,见我阴沉着脸,倒是识趣得一句话都没有说。 命朝晨收拾了一下,便带人出了御宿苑。门口,早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我不语,快步走上前。一人帮我掀起车帘,低声道:“娘娘请慢点。” 熟悉的声音,令我冷不丁地抬眸,居然是顾卿恒。 夏侯子衿急匆匆地回宫,却把顾卿恒留下来保护我,我到底是惶然了。 “娘娘……”朝晨在身后叫着我,我才猛地回神,再不看面前之人,弯腰走进马车内。朝晨一道进来,坐在我的身边,偷偷看了我一眼,到底是没有说话。 马车渐渐地加快了速度跑起来,车帘一晃一晃地动着,发出“噗噗”的声响。此刻,也再没有心思去瞧外头的风景,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究竟有什么大事,能让他走得那么急?连带上我一起的时间都没有? 咬着牙,上午还教我射箭呢,还说要我做了点心等他晚上回来吃的。怎的才过了几个时辰,全都变了样? 在马车里坐了一段路,终是忍不住,大声叫道:“顾侍卫!” “娘娘有何事?”车外传来顾卿恒淡淡的声音。 我脱口问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不知道那太监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可,我如今问顾卿恒,他该是不会骗我的。 隔了片刻,才听外头之人道:“宫里有人来传话,说裕太妃不慎落水。” 他的话,说得我一惊,裕太妃出了事? 难怪,他会如此紧张。 回想起那次在婪湖上,他拐弯抹角带着我绕了一大圈的路,就是想从我嘴里旁敲侧击出裕太妃的病情。我知道,他虽然怨恨她,却始终忘不了那是他生母的事实。 所以,听闻裕太妃出了事,他才会走得这般着急。连和我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是否裕太妃的情况很不乐观? 想着,又忙问:“裕太妃的情况怎么样?” 顾卿恒回道:“娘娘,具体属下不清楚。” 愣了下,是啊,他也一直是在上林苑的。知道这个事情,也不过是听闻。看来具体如何,还得等我回宫了之后自己去打听了。 催促着马车行得快些,心里微微地紧张起来。 思忖了良久,才又慢慢觉出事情的不妥来。 纵然夏侯子衿心里还念着与裕太妃的母子之情,可,太后呢?太后对着裕太妃,那可是厌恶至板的。如今她出了事,太后如何会派人专程来这里通知他?况且我和他离宫的时候,太后还找我去谈话,说要我留住他的心,说有些事,要我主动一些的。如今我与他不过来了上林苑一日多的时间,太后是不可能为了裕太妃的事情急急将他叫回去的。 那么,还另有隐情? “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朝晨担忧地看着我。 缓缓摇头,再想也没有用,终是要等我回了宫,才会知道这不可思议的一切。本想再问顾卿恒,想想,又作罢。 马车虽已经是马不停蹄地前进了,及至宫门口的时候,依然已经是傍晚了。 匆匆入宫,我自然是不能直接去永寿宫的,想来想去,只好先回了景泰宫。芳涵在宫里啊,想必她会知晓一些事情。 我一回去,所有人都迎出来。遣退了他们,独留下芳涵一人。 她是知道我要问什么的,未待我开口,便道:“皇上突然回宫,娘娘想必也是听说了一些事情了。比如,裕太妃失足落水的事。” 直直地瞧看她,原来裕太妃落水是真。可是,她却说“比如”,果然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思忖了下,还是问她:“那皇上去过永寿官了么?” 芳涵怔了下,摇头道:“没有,皇上一回宫,马上去了储良宫。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出来。” 心下一惊,裕太妃失足落水而将他叫回宫的,他却去了储良宫看姚妃? 斜睨看看向芳涵,我倒是未曾想到,原来这隐匿的事情,居然和姚妃有关。 芳涵低了头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早裕太妃与姚妃娘娘在御花固的婪湖边上不期而遇,也不知怎的,裕太妃见了姚妃突然发起狂来。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雅打姚妃,把在场的宫人们都吓傻了。后来也不知怎的,裕太妃便从婪湖边上跌了下去。幸得当时有会浮水的太监在,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原来,根本不是失足落水。 “姚妃呢?”她的力气应该不小的,都能将裕太妃推进湖中,怎么到头来,夏侯子衿反倒是去看了她呢? 芳涵的脸色微变,瞧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微微一震,才又开口:“姑姑但说无妨。” “娘娘……”她低唤我一声,才接着道,“姚妃受了惊吓,当场昏厥了过去。” 猛地起了身,讥讽地笑:“姚妃如何是能因为这样的惊吓就昏厥之人?”我不相信前一刻还能推人下水,后一刻居然会晕倒在地。 如果换成是千绿,我还会相信。可她是姚妃,是姚纯姒,姚大将军的女儿! 心念一转,是太后的主意么?以此让夏候子矜早日回宫? 呵,她终是觉得后悔了,后悔当初选了我去,而不是姚妃?所以,才要急着补偿挽救么? 拳头微微握紧,瞧见芳涵的脸色有些阴沉,低声道:“太医去瞧了,说是因为姚妃怀了帝裔,所以才会经受不住惊讶。” 指尖狠狠地一颤,怀了帝裔…… “娘娘……”芳涵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怪不得太后急看派人去通知他回来,也难怪他来了,不去永寿宫,会直奔储良宫去。 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呵,苦笑一声。 我一直以为,下一个怀孕的人,必然是千绿了,怎会想到,居然是姚妃。 颓然退了一步,芳涵忙扶住我,低唤道:“娘娘……” 摇摇头,半笑着:“本宫没事。” 她依旧不放开扶着我的手,片刻,才开口道:“娘娘,这后宫之中,您若是想立于永远不败之地,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且,要是个皇子。” 不知为何,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只感觉心头无端地疼起来。 我总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有些更加纯粹的东西。 用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并不是上上策。 可,夏侯子衿会和我想的一样么? 前一刻,还能固住我,对我软语相向。可这一刻,他却已经守在别的女人床前,或许,还是高兴地笑着。只因,他又将有一个孩子。 后宫,权力,万恶之源。 而孩子,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护身符。 猝然闭了眼,不要想,我不要再想。 “娘娘,娘娘……”外头传来朝晨的声音。 我没有睁眼,只听芳涵出去问:“何事?” “姑姑,太后派人来,请娘娘过熙宁宫去。”朝晨的话一字不漏得听进我的耳朵。 待芳涵转身的时候,已经见我上前,她迟疑地叫:“娘娘……” 我冷笑一声,大步出去,道:“太后都派人来了,本宫还能有不去的道理么?” 行至外头,才知,这次来的人,并不是眷儿。是个和眷儿打扮相似的宫婢,见我出去,乖巧地行礼道:“奴婢浅儿,给檀妃娘娘请安。” “免礼。”我边说着,边上前,外头准备的鸾轿,必然是给我的。 朝晨与初雪忙跟了上来。 落了轿帘,便起轿了。我不禁问:“不知太后这么急着要本宫过去,有什么要事?” 外头的浅儿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太后听闻娘娘您回来了,心中挂念,想和你说说话。” 真是圆滑的话啊,我从来不知,我与太后一下子走得如此近了?呵,太后身边的宫婢,自然是一个个都不能小觑的。 到了熙宁宫,让朝晨与初雪在外头等着,便随着浅儿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见太后闭着眼睛卧在榻上,一旁跪着的宫婢正小心地帮她修理着指甲。我朝她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她这才睁了眼,挥手让身边之人退下去,才开口道:“檀妃来的好快。” 我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答话,却听她突然又道:“此次去上林苑虽不过短短一日,可,到底也是和皇上住了一晚的。不知檀妃和皇上可有发生什么?” 我这才震惊了,她急着把我叫来,就是为了问这个么? 脸上开始烫起来,提及私事,到底还是羞涩的。低了头道:“臣妾和皇上并没有……没有……”呵,这事又该叫我如何启齿? 我的话音才落,便感觉太后大步上前,一把拉过我的手臂,挽起衣袖,瞧了一眼我手臂上的守宫砂。忽而变了脸色道,怒道:“哀家听闻你还进了皇上的浴室,究竟是哀家的宫婢出了问题,还是檀妃你有问题!” “太后息怒。”猛地跪下。 她依旧怒不可遏:“荣妃有了帝裔了,如今姚妃也有了,聪明如你,竟然还想不通么!” 我终是,怔住了。 为何太后突然对我和夏侯子衿的事情,比对姚妃还要上心…… 第005章 玉佩 我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太后的怒意方缓缓散去,拂了衣袖转身道:“起来吧。” “谢太后。”我起了身,听她又道:“你也别怪哀家说话太重,皇上登基四年了,膝下一直未有后嗣,哀家也甚是担忧。选秀要你们进宫,为我天朝开枝散叶,那是你们的责任!前朝的事,想必你也不会一点不知。” 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之人。 她说她这么着急,是担心夏侯家的子嗣问题。这话倒是也说得过去,前朝的事,我自然是清楚的。若不是嘉盛帝子嗣单薄,自然也轮不上夏侯家族…… 猛地收住了心,有些事,我不该想得太多。不管夏侯子衿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天朝如今都已经是夏侯家的天下了。而我身为后妃,这些事,还是不要去揣摩只是,今日太后对我说的口吻,似乎不仅仅只是担忧子嗣的问题,似乎,还有着其他。 究竟,是什么?呵,我着实想不出来。 低头侍立于太后的身边,她倒是不再说话,隔了许久,才幽幽地道出一句:“眼下离皇上生辰只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微微吃了一惊,才想起中宫后位尚且空悬,想必此事还要太后多加操劳的。继而,又想起在上林苑的时候顾卿恒说的话来,届时各国都会派专人过来,也许更甚的,还是各国的皇帝。 太后所担忧的事情,我其实也理解。 正想着见太后已经转身,朝我道:“姚妃出了点事情,想必你才回宫也未去过储良宫探她,这回便与哀家一道过去吧。”语毕,已经朝前走去。 我忙跟了上去,小声问:“太后,姚妃的情况如何?” “不过是受了点刺激,没有大碍。”她淡淡地说着,外头的浅儿见她出去,忙上前来扶她。 我不语,只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方才进来的时候,见她惬意地靠在榻上任由着宫婢修理她的指甲,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她可是最疼爱姚妃的,如今她出了事情,太后竟然可以这般镇定。从她的话里,我也听得出,她是没有去探过的,只是遣了宫人去打听了情况。更或者,不过是传了太医来问话。 一路出去,太后未提及裕太妃的事情来,我也自然是识趣得不问。 到了储良宫门口,远远地,便瞧见几个嫔妃从宫里出来,见我们过去,个个乖巧地行礼。太后也不看她们,只径直朝里头走去。 及至门口的时候,见又一人出来,我瞧了一眼,居然是甚久不见的舒贵嫔。 瞧着,她的脸色也不见好,只朝我们福身道:“嫔妾见过太后,檀妃娘娘。 太后应了声,才道:“姚妃如何了?” “回太后,娘娘现下醒了,皇上在里头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悄然看了我一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我不以为然地回她一枚笑容,如今有了帝裔的可是姚妃,又不是她舒贵嫔,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闻言,太后不再说话,只抬步进去。 我欲跟着走,却听舒贵嫔突然道:“娘娘,您怎还笑呢?您真的一点都不着急么?” 我讥笑道:“本宫瞧你也不急啊,本宫有什么好急的。” 她的脸色一变,再欲开口,却被我打断道:“看来舒贵嫔是忘了上回被皇上禁足的事情了,那么本宫今日再提醒你一次,在宫里,话可不要说得太多了。”语毕,再不看她,抬步朝里头走去。 身后之人没有说话,可我也感觉到了她的怒意。 想想,刚进宫的时候,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而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嫔娘娘。那时候的她,多骄傲啊,让我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心悸。只是接触了才知,纵然她身为贵嫔,也是要依附着别人而活的。 呵,可我桑梓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太后回过头来看我,见我跟上去,便也不再说话。 入内,有宫婢急看出来帮我们拂开帘子,露出脸来了,我才知,原来是眷儿“太后,檀妃娘娘。”她小声行礼。 太后挥了挥手,她忙退至了一旁。里头的人也是听见了动静,我才穿过帘子进去,便听得他的声音传来:“母后怎么也来了?朕听宫婢说您昨夜未睡好,今日倦得很。朕看您还是回去歇息,这里也没事了。” 他的话,让我心下微微动容,回眸瞧了眷儿一眼。原来太后是用了这样的托词,故而不来储良宫么?那么现下,又为何来了? 行至了里面,朝他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目光,朝一旁的床上瞧去,见女子侧卧着,听见声音幽幽地睁开艰来。 太后忙上前,坐与床前,关切地问:“姚妃觉得如何了?” “太后……”她欲起身,却被太后按住了身子:“好了,这些虚礼都不必行了。” 夏侯子衿瞧了我一眼,抿着唇一句话未说。我有些尴尬,只得上前道:“才回宫就听闻姐姐出了点事,不知此刻可有好些了?” 闻言,她的目光才朝我看来,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浅声道:“多些妹妹关心,本宫已经没事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悄然看了夏侯子衿一眼。 我如何不知,这次夏侯子衿过上林苑,独带了我去。纵观后宫这么多的嫔妃她才是对此事最耿耿于怀的。 元光二年,她后他一步去,先他一步回。而今,夏侯子衿带了我去,却为了她,抛下我,先行回宫。就凭此事,她有事,也成了无事了。 于是,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又可以对我百般客气。 我抿唇一笑:“既然姐姐没事,那便好,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忧。” 她浅笑不语。 听太后开口道:“哀家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许久了,如今你怀了帝裔,可再不能出事了。” 她的话,说得姚妃一阵脸红,太后却忽然回头道:“姚妃醒了身子还虚着,人多会扰了她休息。哀家正好无事,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明显瞧见姚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听太后又道:“皇上在此守了半日了,白日里赶路也累了,龙体要紧,回寝宫休息吧。” 太后都如此说了,姚妃也再不好说什么。只咬了唇道:“是啊,皇上还是回宫休息,臣妾这里一切安好。”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点点头,朝太后道:“那朕先回去了,母后也别太晚。”说着,已然转身出去。 太后朝我看一眼,我忙行了礼,跟着他出去。 “恭送皇上,檀妃娘娘。”眷儿侍于珠帘后朝我们行礼。 出到外头,朝晨与初雪见我与夏侯子衿一道出来,怔了下,又忙朝他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挥挥手,依旧朝前走去。 我朝两个宫婢看了一眼,朝晨已然识趣地拉住了初雪的衣袖,两个便只远远地跟着。 李公公也不知方才去了哪里,此刻才见他从后头追上来,小声道:“皇上是起驾回天胤宫么?” 他迟疑了下,却是摇头道:“朕先不回宫,朕……檀妃。”他忽然叫我。 微微吃了一惊,忙抬步上前,他低声道:“过来陪朕走走。” 闻言,李公公只能识趣地退下。 我上前,走在他的身侧,斜睨着看着身边之人,见他微蹙着眉头,脸色并不好。他不看我,忽然伸过手来,轻轻握住我的。却依旧是,不发一言。 动了唇,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么怪异的气氛。 任由他拉看,缓步走着。 路上,碰见的宫人们都自觉地避至一旁,朝我们福身行礼。 我们的身后,宫婢和公公远远地跟着,谁都不敢说一句话。 此刻大约是过了申时了,天已经完全黑暗。一旁长廊上悬挂的灯笼照射出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晕开淡淡的影。我只觉得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我们还是在上林苑的林间,并不曾回宫来。 呵。 嗤笑一声,原来,我还是有那么一点贪恋。 两个人安静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微吃一惊,瞧见他的目光,看向一侧。 顺看他的目光瞧去,幽暗的光线下,隐约地瞧见了那簇玫色的花。虽然不曾走近,可我还是一眼便瞧了出来,那是,北齐进贡的“月月红”。 我还记得那次我在这里遇见小桃,还被他逮了个正着,他还努力板起了脸给我看。却实则,是想知道裕太妃的情况。 可,现在我看他,却又多了一层意思。 因为这是北齐的东西,再过一个月,便会有北齐的人来天朝为他贺寿。仔细瞧着身侧之人,他的半边脸掩埋在了这片黑暗之中,我着实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只停留了一会儿,他又拉着我往前走去。 其实对于拂希的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可我知道现在不是问他的时候。我只是不知,在他的心里,我究竟占有了什么样的地位。是否,有这个资格,去问拂希的事情。 走着走着,才见前面已经是婪湖。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拉着我径直朝湖心亭走去。在长长的曲桥上,冷风自湖面上吹过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在婪湖上坐了两个时辰那日,天气可比现在冷多了,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撑得下来? 拉我过去坐了,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将双臂靠在身后的栏杆上,仰头闭了眼睛。我动了动身子,看他很舒服的样子,也想将手靠上去,却不想,才抬起来,便觉得一阵酸痛。 才想起来,白日的时候还是上林苑射箭呢。拉了那么长时间的弓箭,现下一休息,定会酸痛不已的。自己捏了几下,抬眸的时候,发现他直直地看着我。 我一时怔住了,他浅笑一声,将我的手臂拉过去,伸手为我揉捏着。 我吓了一跳,低呼道:“皇上……” “嗯。”他应着声,又道,“疼吧?” 我想了想,却是摇头。 虽然是真的疼,可,我却疼得开心。虽然这次射箭的时间那么短,可是我很满足。这样的疼,是不算疼的。 小时候在家里,不听话,夫人叫人打起来,那看是一点都不留情的。那种疼,才是疼进骨子里的,会让人咬着牙诅咒她。 呵,想着,便想笑。 每次被夫人打,我都想心里暗暗诅咒她被我爹抛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夫人依旧是夫人。而我咒她的话,真的不过是小孩子自己安慰自己的话。 他瞧我一眼,忽而又笑:“原来,你也是这么要面子的人。”他顿了下,接着道,“朕小时候学射箭,每日天不亮便要起身,跟着府上的侍卫一道去靶场。连着两三日开弓下来,手臂疼得连筷子都拿不住。可,纵然那样,也是不允许放弃的。再疼,也要继续练。你知道为何?”他抬眸瞧着我。 这是他第一次,与我提及他小时候的事情。 浅笑着看他,开口道:“因为你是世子。” 王府的世子,就和宫里的太子一样,是要继承王府的一切的。所以,他定然要事事都比别人强,事事都要,吃得苦中苦。 他的眸子微微亮起来,无奈一笑:“所以母后对我的要求从来都很高。” “所以才有皇上的现在。”我接过他的话。 他怔了下,叹息一声道:“是啊,所以,才有朕的现在。” 想了想,我问他:“那 妃子不善1第22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他:“那皇上为何要教臣妾射箭?” 他却并没有马上回答,隔了半晌,才道:“因为朕喜欢射箭。” 心忽然一阵紧张,他说,他喜欢射箭,所以,也要教会我射箭…… 瞧着他,他却不看我,手上的力道依旧轻柔。 两个人,始终不提这次突然回宫的事情,也不说姚妃怀孕的事情。沉默了片刻,我一咬牙,拔下了头上的发钗,一甩手丢进婪湖。 只听“扑通”的一声,他似是吃了一惊,本能地回身。昏暗的湖面上,只能依稀瞧得出那一圈圈荡漾开去的涟漪。他怔了下,随即浅笑起来,瞪着我:“珠宝首饰你便是这般浪费的?” 我亦是笑:“反正臣妾不动手,皇上也是迟早要动手,不如臣妾自觉一些。 我还记得那次,他伸手拔下我的发簪丢进湖中,理由便是,太过安静了,觉得少了点什么。我如此说了,他自然知道我何意。 低哼一声道:“可朕记得那次,你对朕的玉佩虎视眈眈啊。今日倒是奇了,居然舍得丢自己的簪子。” 我眨了眨眼睛道:“臣妾的簪子反正就是臣妾的,皇上的玉佩还是要留看来送人的,臣妾哪里会那般不知好歹?”那次他不愿丢自己的玉佩,却能在除夕夜的时候,转手送与姚妃。这些,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却忽然沉了脸色,道:“你也拘泥于那些身外之物么?” 他的话,说得我一震。 随即,听他又叹息一声道:“有很多东西,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吃惊地瞧着他,我不知道他说的很多东西究竟指的是什么。因为,我能想到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的手,终于离开我的手臂,见他起身道:“朕倦了,回宫去休息。你无事,也回景泰宫去吧。”语毕,转身就走。 瞧着他的背影,我忽然很想赌一把,起身猛地朝他跪下道:“皇上,臣妾请皇上恕罪。”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终是缓缓回身,瞧着地上的我,皱眉道:“何罪?” 低着头,轻声道:“皇上说不许臣妾再去永寿宫,可,今日臣妾要去,所以先向皇上领罪。” 今日出事的,不止姚妃一个。可,所有人关注的,却只有她一个。即便世人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可这一次,我希望我是对的。从以往那么多次他对裕太妃一面避之一面旁敲侧击的言语中,我相信,其实他是想知道她的情况的。 可是,他却不会去问任何人。 我想,整个后宫,能帮他的,也只有我。 我低着头,瞧不见他的样子,只知道他并没有回身,却是侧脸瞧着我。他不说话,我亦是。 两人就这般静静地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他沉沉地说了句:“去吧,朕明日,再来罚你。”而后,瞧见他转身的脚步,飞快地在我面前离去。 可,我分明像是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抬眸看着那抹已经走远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牵起。 “娘娘……”朝晨与初雪急急地朝我跑来。 我起了身,拂了拂衣衫,笑道:“走吧,本宫去永寿宫。” “娘娘?”朝晨轻呼了一声,疑惑地着着我。 我浅笑一声,朝初雪道:“你先回宫,和姑姑说一声,要她不必担忧本宫。 初雪还欲说什么,瞧见我已经扶了朝晨的手离去,便也只好应了声。 朝晨靠近我,小声道:“娘娘,您真的要去永寿宫么?” 我“唔”了声,朝晨虽有些惊讶,却也是不再说话。 此次得了夏侯子衿的首肯,即便有什么事,我也的他会替我担着。更重要的是,我去,还有别的原因。 这是我第二次踏进永寿宫。 我愈发地觉得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偌大的宫殿,却只有小桃一个宫婢。 无人通报,我和朝晨进去,也没瞧见小桃个裕太妃的身影。幸得上回来过一次,便径直朝裕太妃的寝宫走去。 “娘娘……”朝晨扶着我的手,瞧得出,她的脸上有些担忧。 我淡淡一笑,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有什么可怕的。 及至门口,突然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朝晨惊呼一声,护住我的身子,而对面那人,收势不住,连带着手上的脸盆一起掉在了地上。只听“哗啦”一声,那脸盆里的水满满地泼了一地。朝晨放在我的身前,她的鞋子也被浸湿了些许,倒是我身上,只偶尔沾到了几滴水渍。 “娘娘您没事吧?”朝晨不免回头来问我。 摇摇头哦,瞧清楚了,正是小桃。 她见是我,有些惶恐地爬起来跪直了身子,朝我道:“奴婢不知是檀妃娘娘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见她一副狼狈的样子,我开口道:“起来吧,本宫没事。”遂,又朝里头看了一眼,隔着屏风,看不清楚,便问她,“太妃如何?” 我一问,小桃竟然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一面道:“太妃落水受了寒,太医来瞧过,开的药奴婢也喂过了。可,还是一直发着烧,就是退不下去。” 轻轻蹙眉,跨步八内。 “娘娘……”小桃慌忙爬起来追过来道,“娘娘您……” 我瞧她一眼,开口道:“本宫进去瞧瞧她,你先下去换身衣服。”方才那盆水,也有许多直接浇在了她的身上。 她怔住了,半晌,才胡乱擦了把眼泪,点头道:“是,奴婢马上去。”语毕飞快地跑出去。 我朝边上的朝晨看了一眼,说道:“你也跟着小桃去换双鞋子,本宫就在这里。” “娘娘,奴婢没事。”我知道,朝晨是因为担心我,可眼下天气这么冷,我如何忍心让她穿了浸湿的鞋子陪我待在这里? 便沉声道:“本宫让你去,还不快去!” 朝晨到底愣住了,须尖,才点了头退下去。 转身,见裕太妃躺在床上,连我走上前都不知道。 伸手,触及她的额头,还真烫啊。 在她的床边坐了,轻声唤她:“太妃,太妃……” 床上之人仿佛根本没听到我说话,依旧是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皇上来了。’ “皇上……”她喃喃地,终于睁开眼睛,撑着身子起来,一面问着,“皇上皇上在哪里?” 我伸手去扶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皱眉道:“你是谁?” 我怔住,她问我是谁?可是还记得那日在天胤官外头,她还拉着我,大叫着“柳大小姐”呢。 便笑着问:“怎么太妃不认识臣妾么?” 闻言,她又瞧了我很久,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小声道:“你是谁啊?你到底是谁,我……我见过你么?”她的身子还虚弱着,声音也有些恍惚。 我扶着她,见她的眼底尽是迷茫之意,心头一紧,压低了声音道:“您忘了,我是……柳大小姐。”我不知道那日她是为何会把我当作拂希,那么今日,她是否还能将我认作是她? “柳大小姐……”她依旧看着我,眸子略微撑了撑,却是嗤笑一声道,“你想骗我。柳大小姐嫁去北齐了,去做娘娘。” 语毕,拂开我的手,又躺了下去。 我喟叹一声,看来她真的是疯了,所以才会认人不清。一会儿说我是拂希,这会儿,又说我骗她。 忽而,又想起她曾经提及前朝太子的事,欲开口问,芳涵的话犹如在耳,迟疑了下,终是没有开口。我这次来永寿宫,虽然得了夏侯子衿的默认,可,在太后那边还是说不过去的。所以有些事,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再想和她说话,见她又闭了眼睛。我唤她,她也不理我。 又隔了会儿,听得外头有人进来的声音,回头,见果然是朝晨与小桃回来了。小桃的手里又端了一盆水,见我坐在裕太妃的床沿,忙小跑看上前道:“娘娘,太妃醒过么?”她边说着,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思忖了下,我摇头道:“她一直睡着,并未醒来,你这是……” “哦。”她将帕子浸入水中,挤干了上前来,放在裕太妃额上,道,“太妃发着烧,额头烫得很,奴婢用些水让她凉一凉。” 我点点头,听她又道:“娘娘,这后宫之中也就您的心地最好。这么多年,也只您来过永寿宫,还不止一次。奴婢替太妃谢谢您。”她说着,朝我跪下。 我有些愕然,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心慈。 朝她道:“你先起来吧。” 她谢了恩,才起来。我朝床上之人看了一眼,便问她:“本宫听闻太妃是因为在婪湖边上与姚妃起了争执才会不慎落水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小桃的脸色有些苍白,半晌才道:“今日太妃心情很好,奴婢看她还不错,就带她出去走走。谁知,迎面来了姚妃娘娘。也不知怎的,太妃一下子冲了上去,扯住姚妃娘娘的衣服用力推她。奴婢当时吓坏了,想上前去劝阻,却不想姚妃娘娘一把将太妃推开,太妃牧势不住,便跌入了湖中。” “真的是姚妃推了她?”看来我想的还真是对的。 闻言,小桃的脸色一变,忙又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许是奴婢眼花了……” 呵,她以为我是拘泥于姚妃推了裕太妃的事情么? 轻笑一声道:“此事本宫不管,本宫只是好奇,太妃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会发狂?”即便上回我从天胤宫出来,她错将我认错成拂希,也没有那么激动的时候。 见我并不建要怪罪她,小桃的脸色才稍稍好一些。她却是摇摇头,将目光移向床上之人,小声道:“奴婢也不知,太妃她虽然神智有些不清,可,也不过是说些胡话,认错一些人,这样的事情,奴婢也还是头一回瞧见。”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又道,“太后知道了此事,大怒,说若是姚妃娘娘和她腹中的帝裔有什么意外,一定饶不了太妃。” 太后本来就看不惯裕太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会动怒也属正常。只是,我倒是有些奇怪,太后既然这么关心姚妃,为何又能忍看等我来了再一起去储良宫? 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 只是,裕太妃…… 据我所知,发疯之人,定然要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她才会作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的。否则,她只会整天呆呆傻傻的,要说突然发狂,那倒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哦,对了。”小桃似乎想起什么,伸手入怀,取出一块玉佩来,呈给我道,“娘娘,这……这是从太妃手上拿出来的。奴婢认得出,并非是太妃的东西。想必便是姚妃娘娘的,今日公公将太妃从湖中救起来的时候,她手上还仅仅地握着这块玉佩呢。奴婢还想着,怎么还给姚妃娘娘,她的东西,必是贵重的。若是皇上赏赐的,若是不还回去,那就不好了。”她说着,紧张地皱起了眉头。 我伸手接过来,仔细瞧了一眼,很是眼熟。 仔细想了想,才忽然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除夕夜的时候,夏侯子衿送给姚妃的那块玉佩么?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这是太后送与他的生辰礼物呢。它应该是在姚妃的身上的,可,眼下小桃却说,到了裕太妃的手里。 心头微微一震,这么说,裕太妃冲上去,是为了这块玉佩么? 目光再次深深地锁定在手上的玉佩上,玉佩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那下面的流苏,因为浸了水,又似乎是被狠狠地拉扯过,故而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猛地又回眸瞧着床上之人,见她依旧阖着双目,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微微握紧手中的玉佩,看来裕太妃虽然疯癫,她对太后却还是有感觉的。她的内心,也讨厌着太后,是这样么? “娘娘……”小桃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笑道:“这玉佩,本宫代太妃去还给姚妃。” 闻言,小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忙道:“奴婢替太妃谢谢娘娘。” 我又道:“太妃如此高烧不退,依本宫看,恐是太医的药有偏差。朝晨,你去太医院,请了孙太医来。” 朝晨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宣太医,我还从未指着谁宣的。 呵,可这次,我就是要宣那孙太医。芳涵曾经调查过,一直以来,给千绯请脉的太医,从来只他一个。当日有人故意透露千绯腹中帝裔有异的消息给我,不就是想我去查么? 我不会去查,如果她腹中的帝裔真的有异,我也要让她自己露出尾巴来。 朝晨应了声,才要退下,我又道:“你只说,本宫不舒服,让他给本宫瞧病。”“是,奴婢知道怎么说。”朝晨应声退下去。“娘娘!”身边的小桃朝我磕头道,“奴婢……奴婢不知该怎么谢您我喊了她起来,心下自嘲一笑,我也是有私心的。 很快,便见朝晨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太医,我瞧着,稍稍有些面善看来他就是孙太医了。 他见了我,忙行礼道:“臣参见檀妃娘娘。” “孙太医免礼。” 他起了身,看一眼床上的裕太妃,脸色微变,低声道:“臣听闻娘娘身子不适,却不想娘娘居然在永寿宫。”言下之意,他便是已经清楚了,是因为裕太妃所以我才宣了他来。 我轻笑一声道:“看来孙太医还真是聪明之人,本宫倒是愚笨了。” 我向朝晨使了个眼色,她会意,拉了小桃道:“我们先出去。” 小桃瞧我一眼,倒是也没有说话。 孙太医见两个宫婢出去,眼底有些异样,开口道:“不知娘娘宣臣来究竟是为何?臣该是为娘娘请脉,还是太妃?” 我起了身让至一旁道:“本宫是糊涂了,孙太医如今专未荣妃请脉啊,那可是大忙人。那就请太医快些为太妃瞧瞧,瞧完了,也好早些回去。” 听我提及千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只是一瞬,忙上前道:“那臣就给太妃瞧瞧。”说着,他的指腹已经搭上裕太妃的脉。 沉吟了片刻,才朝我道:“太妃落水受了寒,身子虚弱才会高烧不退,臣开个方子,服几帖药便好了。”他说着,又道,“不知娘娘可有不适?” 我笑着摇头:“本宫自然无事,今日之事,还要谢谢刊、太医。” 他这才笑道:“这是臣应该做的。”他收拾了东西,才又道,“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先行告退了。” “那孙太医好走。” 他又朝我行了礼,才出门去。 隔了会儿,才见朝晨与小桃回来。小桃忙问我:“娘娘,太医如何说?” 我宽慰她:“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要服几帖药便好了。你记得每日按时给太妃服药便是。” 闻言她才真正放下心来。我又坐了会儿,便起了身道:“今日晚了,本宫也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太妃。” “是。”小桃应着,又送我出来。 我扶了朝晨的手,走了很远,回头的时候还能瞧见那立于宫门口的小宫婢。心头不免有些不忍,想起朝晨说过的,宫婢们,也需寻找一个能靠得住的主子。 谁说不是呢?小桃,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跟了裕太妃,不受欺负便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必想着享福。 回了景泰宫,芳涵接过我的袍子,问我:“娘娘看这寝宫里的暖炉够么?不够的话,奴婢再让人添几个。” 摇头道:“够了,本宫哪里有那般娇弱。” 她笑道:“那娘娘便早些休息,今日急急赶回来,也累了。” 我点了头,她便转身出去。而我,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姑姑。” 芳涵回了身,开口:“娘娘还有何事?” 上前,小声道:“晚凉那边如何?”这回来的急,出去的也急,我甚至还未曾见过她。我也知,叫她进来是为不妥所以只能问问芳涵。 她略微迟疑了下,才道:“晚凉不过出去几日,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此事不必娘娘挂心,奴婢会记着的。娘娘您早点休息吧。” “好,你下去吧。” 芳涵出去了,顺带帮我关上看门。我一人站了会儿,才回身上了床。又想起小桃交给我的玉佩来,便取了出来,仔细端详着。 古玉以青玉为上,而我手中的玉佩正是青玉雕琢而成。它的面上,雕刻着一只麒麟。麟风龙龟,乃以麒麟为首。我知道皇室多用龙凤,而麒麟刚多用与民间的祥瑞之意。看来太后送他这快玉佩,是要他勿忘百姓,民福,才国富。 真真是好深的寓意,只是,他却能转手送给了姚妃。 是否,是因为她,他才会送?若是换成了别人,太后会不会生气? 呵,兀自浅笑一声,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个来? 我倒是该想想,如何将这个玉佩还回去。小桃是因为不敢,而我去,则是不妥。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便闭起眼睛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爬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肩膀酸疼得厉害,比之昨日更甚了。这回,连捏上去,都疼得不行。 忽然又想起夏侯子衿说,他小时候射箭,拉弓拉得连筷子都拿不住。那该,有多疼啊? 当年的太后,是想望子成龙的,所以才会那么严格地对待他。否则,哪里会有今日的他?太后如今,该是满意的,他终于不负她的所望了。 出去用了膳,便去了熙宁宫给太后请安。 依旧是未曾瞧见千绯,姚妃是因为昨日受了惊吓,不出席倒是也正常。千绿远远地坐在下头,冷冷地瞧着我。为了顾卿恒,她是彻底与我决裂了。 其实这样也好,省得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让我瞧了心里头不爽快。 出来的时候,太后叫住了我,她问:“昨日你未和皇上回天胤宫么?” 心下一惊,忙道:“是,皇上昨日,心情不好。”悄然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脸色微变,倒是不再说什么。 回了景泰宫,不过在房内坐了片刻,便听得李公公的声音响起来:“皇上驾到——” 才想起,他昨夜说的,要来治我的罪。 第006章 革职 忙起了身,规矩地跪下迎接圣驾。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进门,许是愣了下,随即上前来,开口道:“檀妃如何对着朕行这么大的礼?”听得出,他的口气里,隐隐地,藏了戏谑的味道。 他如何不知,我为何行这么大的礼呢? 他不叫起,我便跪着,开口道:“皇上如果记性不好忘记了昨夜的话,臣妾可不敢忘。” 他轻笑一声,让屋子里的人都下去,我低着头,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而后,他大步朝我走来,伸手扶我。说是扶,可一点都不像。 他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几乎是将我拎起来。昨日射箭的后遗症还在呢,我疼得拧起了眉。他已经一把将我扣在怀中,邪笑着:“经你这么提醒,朕的记性看来不好都不行了。”他随即又放开了我,敛起了笑道,“那便老老实实地说吧。” 见他一下子又正经了起来,我也不敢怠慢,稳了心神,悄然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看着我,心下微动,吸了口气道:“昨日臣妾过永寿宫去,袼太妃的宫婢小桃说太妃落水被救起后,一直高烧不退。” 说着,顿了顿,又看他一眼。见他微微蹙眉,却依旧抿着唇一句话未说。 其实,高烧难过的感觉,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前段时间他生病的时候,还能撒娇着靠着我说,胸口疼,头也疼…… 我想的还是没错的,他心里,有裕太妃。 只是,他有着很多的理由,不去探她。 他的心病是一个,太后也是一个。 不过,只要他对裕太妃还关心着,那么,我的计划,便可一试。 小声地开口:“臣妾斗胆,宣了太医给太妃瞧病,可……可那太医许是以为太妃在后宫无人管,便有些怠慢。臣妾以为,故此,太妃的高烧才会一直不退。 藏于广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我以为,裕太妃的高烧也是因为心病。否则,为何我唤了她多次,她皆未醒来,而我的那句“皇上来了”,她却蓦地睁开了眼睛我猜,她潜意识里,等着夏侯子衿去探她。 闻言,他的俊眉一拧,沉声道:“昨日谁去瞧的病?” “孙太医,孙芮。”瞧着他,一字一句说着。 “他?”他直直地瞧我看来。 我不躲闪,点了头,道:“不过臣妾怕太后问及,让宫婢去宣太医的时候,只说是臣妾身子不适。臣妾也是瞧见了太医,才知是他的。” 他不语,我又道:“据臣妾所知,孙太医是负责给荣妃请脉的太医。昨日他赶得急,臣妾知道荣妃那边也重要,他是要回去待命的。故此便也未说什么。” 待我的话音落下,便已瞧得出,他已经动了怒。他怒的时候,眸子里,会连着一丝笑意都无。那里,会突然平静得,一如死水。 我识趣得不再说话,煽风点火的事情,做得已经够了。剩下的,只看夏侯子衿究竟会如何做了。 他猛地转了身,大声道:“小李子!” “奴才在。”外头传来李公公毕恭毕敬的声音。 “去,给朕宣孙芮!”他的声音沉沉的,梆地有声。 “是。”李公公应看,而后听见他跑出去的声音。 屋子里,依旧只剩下我与他两人,他不说话,我也识趣地不说。气氛有些沉沉的,我悄然打量着面前之人,他未看我,似乎是专注地思忖着什么事情。从窗口射入的淡淡光线打在他的侧脸,染起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外头,也只偶尔地听见有宫人们走过的细碎脚步声。 谁都知道他在,谁都不敢在外头讲话, 隔了半晌,才见他忽然转身,一甩衣袖,大步上前在桌边坐了。 我迟疑了下,走上前,立于他的身旁。 又过了会儿,才听得有人跑来的脚步声,接着听李公公道:“皇上,孙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他的声音依旧是沉沉的。 门被打开了,孙太医走了进来,他先是瞧了我一眼,目光中夹杂着一种复杂的东西,但,跟多的,是恐惧。上前来,他忙俯首跪下道:“臣参见皇上,参见檀妃娘娘!” 他不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底下之人。 我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场好戏,我得看着夏侯子衿什么玩。不过,若是被他知道我拿裕太妃的事情来整孙芮,估计他又会对着我动怒。只是,到那时候恐怕他也没有时间,再管我的事情了。 孙太医静静地跪着,好久好久,我瞧见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好可怕的夏侯子衿啊,不说话,给他多大的压力啊。 孙太医只跪在,不敢抬眸看他,不敢说话。屋子里寂静的感觉,连我这个站着的人都觉得有些恐惧,更何况是他? 夏侯子衿依然不叫起,只冷着声音问:“朕听闻昨日你过永寿宫去了?” 明显瞧见底下之人浑身一颤,踌躇了下,哆嗦着开口:“回皇上,臣……臣以为是檀妃娘娘身子不适才跟着那宫婢来了,却不想……不想是去了永寿宫。皇上,臣不是自愿去的,皇上,臣知罪!” 果然,孙太医以为夏侯子衿把他叫来是为了他昨日去给裕太妃瞧病的事情生气,他哪里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呢? 心下冷笑一声,亏得孙太医还拼命地说不是自愿,他的言语里,不是更清楚明白地告诉夏侯子衿,为裕太妃瞧病,他有多么多么的不愿。 微微碰触着皓腕的玉镯,这样最好啊,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斜睨瞧着孙太医,他依旧规矩地跪着,一动都不敢动。 身侧之人隐忍着怒意,又冷冷地问了句:“你真的知罪?” “是,是,臣知罪臣知罪!”他重重地磕了个头,又道,“臣若是知道,定不会去的。臣那时候以为檀妃娘娘在永寿宫出了事才……才跟着宫婢进去。娘娘……” 他忽然唤看我:“娘娘您给臣作证,臣一开始并不知道此事,娘娘您说句话。” 如今,还叫我说话啊。 我笑一声道:“是,孙太医不知道是为太妃瞧病,臣妾的确是说自己身子不适才宣他去的。” 孙太医还以为要我替他说话是救他,其实,我这话,无疑又是添油加醋了一回。 闻言,夏侯子衿猛地起了身,疾步上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骂道:“混账! 孙太医被冷不丁地一脚踹倒在地,可他偏偏是瞧不出他动怒的原因,忍着病爬起来,又跪正了身子求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再也不会犯了!” 夏侯子衿又欲上前,我忙拉住他,小声道:“皇上不要动怒,小心龙体。” 他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着,我知道,此事他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便又道:“孙太医犯了错,只罚他一次便是了,皇上还是不要太过生气。” 他恕看了我一眼,随即大声道:“来人!将孙芮拖下去,削去太医一职,赶出皇宫,永不录用!” “皇上!”孙太医惊恐地看着他,忙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日后定不敢了,臣不敢了!” 外头有侍卫进来,压住孙太医便要走。我突然上前道:“等等。”而后,看着孙太医,开口,“今日皇上为何罚你,本宫需要你记得清楚。昨夜本宫身子不适,宣你来瞧病,你,怠慢了本宫,属,大不敬。明白么?” 孙太医自然是反应不过来,我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便直直地将他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臣是冤枉的,是檀妃冤枉了臣!臣真的不知道是要去给……” 孙太医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可,我与夏侯子衿,谁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门又被人关上,我缓缓地回身,见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他忽然大手一扬,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竟然将我房内的桌子掀翻在地。 我吓得不轻,迟疑了下,走上前抱住他的身子,低声道:“此事皇上不必再多想,就算传了出去,太后也只会以为孙芮是因为臣妾的事情才会被贬出宫,也不会想到太妃的头上。”方才我的话,孙太医没有听懂没关系,重要的是,夏侯子衿定是听懂了。 他不说话,我鼓起勇气笑道:“皇上一来,臣妾屋子的里桌子每每必然遭殃,日后臣妾可再不敢,让你进来。”犹记得那日,他连夜来,说是桌脚撞疼了他,还大叫着命人拖出去劈了送去御膳房。 听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推开我的身子。转过身,背对着我,良久,才开口道:“让人收拾一下,朕倦了,先进去休息。”语毕,也不看我,只大步朝内室进去。 我也不叫他,待他进去,便出去唤了人进来收拾。 祥和的脸色甚是奇怪,隔了好久,才听他终于忍不住道:“娘娘,娘娘您没事吧?”他倒是不提夏侯子衿,呵,想来也是,方才还削了孙芮太医一职,眼下又掀翻了我屋内的桌子,他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祥瑞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轻笑一声,摇头道:“本宫没事,皇上在里头休息呢,你们动作轻一些,收拾好了便出去。”语毕,我走出房门,见朝晨与初雪侍立于一旁,见我出来,忙行了礼。 我道:“朝晨。” 她忙上前来,我附于她的耳畔轻言道:“你去打听一下,裕太妃的病情如何?”夏侯子衿还是我宫里呢,我希望,裕太妃今日能有好些。 朝晨点了头,便匆匆出去了。 回身,想要再进去,却听背后的初雪道:“娘娘……” 见她欲说什么,我打断她道:“不必进来伺候,你就侯在外头便是。” 回到房内,见祥和祥瑞已经将桌子重新摆放好,又朝我行了礼,方才下去。 迟疑了下,终是掀起帘子,步入内室。 见他睡在床上,侧身朝内,我只能瞧得见他的背影,不知他是否真的睡了。轻声上前,坐在床沿,伸手去扯被子。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有些吃惊,他却并未转身,只沉了声道:“当年她可以狠心将朕抛弃,可如今朕却,不能。” 俯身抱住他,轻言道:”臣妾明白。” 心里是有恨的,明明是自己最亲的人,却要狠心将自己抛弃。他的话,会让我想起我的爹。同样的骨肉至亲,可他却能表现出这样不同的两种态度来。 所以,戒心里,怨恨他。 可,倘若有一天,要我看着他去死,我定也是会,心软的。 所以,他心里的苦,我理解。 隔了半晌,他忽然翻身,伸手将我纳入怀中,长长叹息一声道:“母后,不喜欢她。” 太后对待裕太妃的态度,我也明白。当年她将夏侯子衿过继过来,那么他便只能做她的儿子。我知道,她其实无法容忍他的生母还活是世上,她不是不喜欢她,她是恨她。 那么,太后如今能让她活着,是否也只是顾及到了夏侯子衿的感受呢? 心头微微一惊,裕太妃可以活着,可,她不能太过紫接皇上。 这大概便是,太后的心境。 我不说话,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又道:“朕,恨她。” “皇上……” 他赫然闭了眼睛,紧抿着双唇,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紧紧地抱着他的身子,我低声道:“皇上希望太妃可以在宫里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生,这些,臣妾都明白。” 他不去看她,一是不想。就像他方才说的,他恨她。这么多年的事情,他总是心怀芥蒂的。而二,便是不能。太后视裕太妃为眼中钉,她既然能放任着这枚钉子在眼皮子底下存活这么久,必然也是有原因的。 可,相信他比我更加明白,一旦那层薄薄的纸被捅破,太后也是不会善罢甘体。 她不会容忍他,有两个母亲。 太后什么事都能妥协,唯有此事不能。 他只闭着眼睛,不说话,抱着我的手臂始终不松开。我一手,缓缓地握住他的手,而后,紧紧地握住。 他忽而将脸埋进我的颈项,轻声道:“阿梓,谢谢你。” 怔住了。 自那日石洞的事情后,他再也没如此唤过我。 不知为何,如今再听他这般唤我,我竟然会觉得,真好听。 呵,我定是傻了。 嬉笑着开口:“皇上要谢臣妾,可也不是嘴上说说的。” 他笑一声道:“怎么,你还想得寸进尺?”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向您学的。”每次他帮我,总要我欠他一份情。上回遣太医出宫为苏暮寒诊治是,在上林苑的时候射箭给我看亦是。 我不指明,聪明如他,也是知道的。 他依旧靠着我,浅声道:“你可别学朕说要朕等着,朕只准你现下说,逾期不候。” 真是霸道,不过我也正是要现在说。 我才要开口,他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放开抱住我的手,睁开眼道:“对了,朕才想起来,你给朕做的点心还落在御宿苑啊。”他说着,甚是惋惜。 我一怔,随即道:“此事还不怕皇上怪臣妾,您说晚上再回去吃的,臣妾还未来得及做。”反正,都落下了,做不做,都已经无所谓。 闻言,他轻“唔”了声,倒是不再提及那事,又道:“你说,要朕做什么?可别也叫朕做点心,朕,不做。”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不禁笑出声来,我哪里会叫他去做什么点心? 坐起了身,取出昨夜小桃交给我的玉佩递给他。 他接过,低头瞧了一眼,脸色微变,开口问:“这玉佩朕记得赐给了姚妃的如何会在你的身上?” 我道:“这是臣妾昨日去永寿宫的时候,太妃的宫婢交给臣妾的。说是太妃和姚妃拉扯的时候被太妃扯下来的,那宫婢思忖着若要是贵重的东西,便只能还回去,却又不敢自己去。臣妾不如做了顺水人情,帮她还了。” 闻言,他浅笑一声道:“既如此,那为何又要叫朕去?” 我瞪他一眼:“皇上觉得真叫臣妾去,合适么?”不管怎么样,夏侯子衿赐给姚妃的玉佩到了我手上,总归就是不合适的。 他眸中的笑意又是缓缓敛起,继而开口道:“那你说,朕去,如何说?” 我不以为然:“皇上随便编个理由,姚妃也不敢再问。”这事谁还能比他去更合适呢? 他不语,只低头瞧着手中的玉佩。 我想了想,终是咬牙问:“皇上,您觉得这次太妃突然发狂,是否事有蹊跷?” 他猛地瞧了我一眼,我望着他手上的玉佩,又道:“以往的事,臣妾只知一知半解。太妃是否对太后……”话至一半,我不再往下说,相信他定是知晓我的意思的。 这玉佩是太后送给他的,而裕太妃冲上去的时候,独独从姚妃身上攥下了这样东西,不免让人遐想。 他却微哼一声道:“你想的多了,她并不知这是母后送与朕的玉佩。” 他的话,今我一阵迷糊,裕太妃不知?我确实是惊讶的,那么,她紧紧地抓着这玉佩,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么?所以,我方才将玉佩交给他的时候,他都没有怀疑起此事跟太后有关。 见他微微皱眉,低声说着:“这流苏倒是换过。” 流苏! 目光看向他手中的玉佩,昨夜,我就注意过了,下面的流苏已经破损得厉害了。我当时只以为是浸了水才会是这样样子。原来,竞不是么? 第007章 孩子 他欲将玉佩收进去,我忙抢了过来道:“既然这流苏破损得厉害,不如臣妾给它换了,您再还回去。”语毕,也不等他开口,便起了身朝外头道,“初雪。 “奴婢在。”初雪走了进来。 我将玉佩交给她道:“你下去找条好看一些的流苏,将玉佩上的换下来,好了再拿来。” 她小心地接过,点了头道:“是,奴婢这就去。” 待她出去,感觉身后之人也起了身道:“这宫婢朕看着面生,怎么,你原来的那宫婢呢?” 想来,他说的便是晚凉了。淡笑一声道:“犯了错,臣妾罚她去外头了。” “哦?”他的眉毛微佻,戏谑地开口,“朕觉得你可不像是那种人啊。” “哪种人?”歪着脑袋问他。 他却是浅笑不语。 隔了会儿,他又躺下去,拉我过去,一面道:“朕至今尚未翻过你的牌子,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微微怔住了,好端端的,他如何说起这个来?他还问我有什么想法。呵,说实话,我并不曾有什么想法。 听我不说话,他又道:“母后找过你几次,是为何?”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转念又一想,他不会又要以为我是太后的人吧?抬眸瞧着他,见他正直直地看着我,看来是等着我回答。思忖了下,老实地答话:“太后说,为夏侯家开枝散叶是我们后妃的责任,太后希望后宫多一些孩子。” “孩子。”他浅笑一声,靠近我道,“朕只问你,你喜欢么?” 有些吃惊,这个问题,我似乎还从来没有想过。又怎能一下子问我喜欢不喜欢? 尴尬地开口:“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朕只是……”他低咳一声,却又不继续往下说,只转口道,“再去上林苑,要等到三月初九了。” 话题转得太快,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低低地应了声。 再看他,他却已经不再说话。 我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他说,不喜欢太过柔弱的女子。所以,他才要教我射箭的。方才说,去上林苑的事情,三月初九,会有一场盛大的狩猎会。 姚妃即 妃子不善1第23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出身将门,如今怀了帝裔也是动不得真格的。千绯便更不必说了,那么,她们一个个,必然只能留于观看席上远远地看着了。 芳涵说,女人在后宫,要是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必须要生下一位皇子。可我现在却觉得,有孩子,有时候也未必会是好事啊。 报唇,笑起来。 听见我笑了,他才开口问:“笑何?朕发现你,很喜欢笑。” 抬眸看他,他也是浅浅地笑着。我凑近他,低声问:“臣妾不过想起方才皇上问臣妾的话,臣妾倒是想问问您,您喜欢孩子么?” 他也被我问得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孩子于朕,有的,是责任。而有的,却是一种期待。”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着我。目光直直地看着头顶飘逸的慢帐,那种感觉,说不出的空洞。 我细细地咀嚼着他的话。 他作为帝王,自然是要让后宫的嫔妃们雨/露/均/沾,这就是责任。纵然他贵为天朝的皇帝,也依旧需要周旋在众多妃子中间辗转,以此,来巩固夏侯家的势力。 而他口中的期待…… 如果,我理解的没有错,那便是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夏侯子衿,是么? 瞧着他,这话我却没有问出口。 可是,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是的,一定是的。 他爱拂希呢,可拂希早已经不在了。那么,谁的孩子,他还期待呢? 我正想着,听他忽然又道:“历来,后宫之中,四处危机。朕自然也是担心……”他说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我。 我哪里会不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只是,我却忽然又想起拂希,据说她也是怀了帝裔之后疫的。相信夏侯子衿也和我一眼清楚明白,后宫的女人,站在圣宠的鼎端,光芒万丈的同时,所要承受的危险,也不是一日可语的。 如今天朝后宫之中,千绯和姚妃都怀了帝裔,我深知,很多双眼睛,看着她们。 “纵然只是一种责任,朕也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这一次,他把话都说得明了起来。 我才是,怔住了。 玉婕妤告诫我说,千万碰不得千绯。而他此刻,却能够如此明白地和我说出来,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比起她们腹中的孩子出事,他似乎,更怕是我动手。 所以,才要如此急切地说出来。 心头感动着,我知道他的意思。 笑一声道:“皇上放心,臣妾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我虽然厌恶千绯,可额一开始便说过的,从未想过要去害她的孩子。 他抬手,缓缓拂过我的脸庞,低笑着:“朕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满足。 我还想开口,他却侧了身,阖上双目道:“朕睡一下。” 反应过来,忙应了声。他已经放开拥住我的手,又侧身向内。伸手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想了想,便起了身。一会儿朝晨和初雪回来,必然是要叫我的,免得,吵醒了他。 他倒是没有叫住我,我转身,朝外头走去。 才出到外头,便见李公公追上来道:“娘娘。” 我瞧了他一眼,才又想起孙太医的事情来,便问:“孙芮的事情办妥了么? 他许是想问夏侯子衿的事,却不想我先问了孙太医的事情,一怔了下了,才点头道:“是,办妥了。”他瞧我一眼,终是道,“皇上还好么?” 我应了声道:“在里头休息,你去外头守着,皇上若是有事,你便进去。” “是。”他点了头,便回身站于门口。 我向前走了几步,便见晚凉与一个宫婢迎面走来,见了我,忙侧身让至一边行礼道:“娘娘吉祥!” 我停了脚步,侧脸瞧了晚凉一眼,她看起来还不错,微微放下心。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在她的面前走过。她一直低着头,未曾抬眸瞧我一眼。芳涵教导的她那样好啊。 走过了,才听见身后二人离去的脚步声。我并不回头,嘴角微微一笑,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我知道。 隔了一会儿,便见朝晨从外头回来。见我在院中,有些吃惊,却依旧快步跑上前来,在我的耳畔小声道:奴婢去打听过来,说太妃的情况比昨日好了很多了。” 我只问她:“退烧了么? 她点头:“退了。” 如此,我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时,见芳涵过来,她朝朝晨道:“你先下去,我和娘娘有话要说。” “是。” 朝晨退了下去,才听芳涵道:“奴婢昨日听朝晨说娘娘宣了孙太医去永寿宫,便想到娘娘定的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孙太医被拖出去的时候,奴婢也出去瞧了,确定他真的被赶出皇宫了。而且,皇上也说了,此生都不会录用他。” 听她如此说,我愈发地放心,淡笑一声道:“如今荣妃没了孙芮,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腹中的帝裔是否真的有问题。” 如果孙太医是一开始被千绯买通的话,那么下一个会去给她请脉的太医,她应也是不知道是谁。她总没有那个能耐能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一买通吧? 到时候,倘若真的如我和芳涵听到的传言那般,那么我倒是要看看,千绯还能有什么对策。 芳涵浅声道:“娘娘此计果然妙。太医需要每日早膳后去给荣妃请脉的,那么明日,便可知道结果了。’ 是啊,明日,那我可真是要好好地等着。 忽然又想起,如果千绯腹中的帝裔平安无事,我,会失望么? 蓦地,转身看向寝宫,耳畔响起夏侯子衿的话。 我说过,不会动手去害他的孩子。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我与芳涵听到的谣传是不是真的。 不管千绯腹中的帝裔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此事,我什么也没做。我不过是,说了裕太妃高烧不退的猜测,至于后面的一切,皆不过是孙芮自己会错了意。 回了身道:“庆荣宫的人知道孙芮被革职的消息了么?” 芳涵淡淡地道:“该是知道了。” 我又问:“可有动静?” 她点了头道:“惜嫔去了庆荣宫,至于其他,倒是还没有任何动静。” 微微握紧了双拳,千绿过庆荣宫去,想必,便是给千绯出主意的吧?这又让我,愈发地觉得千绯腹中的帝裔真的有异。 站了会儿,便听初雪在身后唤我道:“娘娘。” 转了身,见她朝我走来,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我道:“娘娘您瞧瞧,用这条流苏可以么?” 接了过来,细细瞧了一眼,很精致的流苏,明艳的颜色,中间一颗剔透的碧玉珠,陈色很足。芳涵上前来,看了一眼,突然开口问:“这条流苏哪里来的? 我一怔,不明白芳涵为何突然这么问。 初雪似吓了一跳,忙低了头,支吾着道:“是奴婢从库房找的。” 她的话音才落,便见芳涵大步上前,抬手甩了她一掌,厉声道:“景泰宫的库房从来都是我管,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流苏。在娘娘面前,你还敢说假话!” 芳涵的口气,我已经听得出来,这条流苏根本不是我景泰宫的。那么 瞧着面前宫婢惊慌失措的脸,心里隐隐地,已经知道了些许。 初雪猛地跪下道:“姑姑恕罪,奴婢只是……只是……”她低看头,一时间倒是说不出话来。 我轻笑一声,又仔细端详着玉佩下的流苏,走上前,半蹲下身子,开口道:“初雪,本宫以为,你的手艺很是不错啊。本宫之前竟还不知道,原来你做的流苏这般好看。” 她的身子一颤,头低得愈发往下了,咬着唇道:“娘娘,奴婢是……是…… “是怕本宫库房里的流苏皇上不喜欢?”我接过她的话,冷冷地开口,“真是难为你想得周到。给。”将手中的玉佩给她。 她哆嗦看看了我一眼,不敢伸手来接。 我笑道:“皇上此刻便是本宫寝宫休息,本宫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去,亲手将这玉佩交给皇上,如何?” “娘娘!”她惊呼一声,朝我磕头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时间鬼迷了心窍,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斜睨瞧着她:“你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了你。将这条流苏送给皇上,不是你一直想的么?如今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你怎的又不去呢?” 一旁的芳涵看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初雪颤抖着身子,重新低下了头,摇头道:“娘娘,奴婢……奴婢不去。” “不想,还是不敢?” “不……不不,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她又磕头道,“求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 直起了身子,我重重哼一声道:“记得你刚来景泰宫的时候,本宫就和你说过,在本宫身边做事,千万不要出差错!只可惜,你似乎没有听进去。还有一点,本宫要告诉你,你可能还不知道,这玉佩可不是皇上的东西!” 她果然是,想用自己的手艺去吸引夏侯子衿的目光。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猛地,又想起初进宫的那一晚,撞见如梦的夏侯子衿的事情。那时候,他便是不相信如梦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的,他口口声声说她是故意打听了他的出去,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梦已死,当日她究竟是不是蓄意,我也无从查证。可,目光落在底下的宫婢身上,我没想到的是,如今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的宫里。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呵,她以为,我是傻子么? 她终于震惊地抬眸看着我,我嗤笑一声道:“这可是姚妃的东西,难不成你还想讨好姚妃?” “娘娘!”她惊叫着。 我却不看她,只大声道:“祥和!” 祥和很快便跑过来,我指着地上的宫婢道:“将她拖下去,先关静闭!” 祥和怔了下,芳涵喝斥道:“愣着作何?还不快去!” “是。”他这才应了声,伸手将初雪拖下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她叫,我也不会放了她。 我似乎隐隐地,有些理解当日舒贵嫔所为了。如果连着自己身边的宫婢都管不住,那还真是失败。 回神,见芳涵在我面前跪下道:“奴婢请娘娘降罪,是奴婢识人不清,才会引发这桩事。” 我叹一声道:“姑姑请起来吧。”她一开始就嘱咐过,对初雪要留神。况且今日若不是她,我还不知道这流苏的问题。 有些奇怪地问她:“可是姑姑,若是这真是给皇上的东西,凭这样一条流苏皇上瞧得出不是宫中之物么?” 她谢了恩,才起身,点头道:“自然。娘娘,宫中的流苏,皆坠以两颗珠子,上下各一。而这一条,却只一颗。皇上必然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初雪只放了一颗珠子上去。不过这珠子倒是好珠子,看来她是下了血本啊。只可惜了,他怎会因为这个就轻易动心呢?否则,也便不是他了。 只是,纵然如此,对于存了这样心思的宫婢,我还是不会放过她的。 芳涵突然问:“娘娘,您为何突然要初雪上流苏?” 经她一问,我才猛地想起,要初雪去换流苏,我原本就是要留下那条旧的。方才在里头的时候,不便在夏侯子衿面前言明,不过既是宫里的东西,我也知初雪的不会随意丢弃的。 尤其,她还以为是夏侯子衿的东西,她便更不会丢弃了。 可眼下,那条旧的流苏,我还未曾拿到手。 才要说话,便听李公公突然大叫着:“奴才在!” 回头,远远地便瞧见李公公推门进去。隔得有些远,我倒是未曾听见夏侯子衿的声音,只是那李公公喊得也未免太过大声了。好像唯恐谁听不见似的。 忙将玉佩交给芳涵道:“劳烦姑姑再去换一条流苏,想必皇上醒了,本宫去瞧瞧。” 她点了头,拿看玉佩转身便走。 我又不自觉地朝后院看了一眼,东西应该还是初雪手里,只要待会儿再去拿了。想着,便抬步朝寝宫走去。入内,见李公公正扶他起来,上前开口道:“皇上要起了么?” 他轻笑一声道:“朕未睡着。” 睡不着,定是想的事情太多了。 行至他的身边,笑道:“皇上有何心事?不过臣妾方才出去的时候,听闻裕太妃的病情好转了,烧也退了。” 他的身影微微一怔,倒是没有再问我有关裕太妃的话。只道:“朕在想你那宫婢装条流苏的速度也太慢了,朕原本想等拿来了再起,却不想一直等到了现在心头微动,我忙道:“哦,方才臣妾见您睡下了,便让她先去外头了一趟回来,所以耽搁了。” 闻言,他倒是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便听芳涵在外头唤我。我出去,她将玉佩交至我手上,低头一看,果然如她说的,流苏上置了两颗珠子的。 回身,将玉佩递给他道:“此事就有劳皇上了。” 他应着声,将玉佩收入怀中,便起身道:“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语毕,见他已经大步出去。心下不免一笑,亏得初雪还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去准备那流苏。我将玉佩给他的时候,他甚至连瞧都未曾瞧上一眼。 出去的时候,见芳涵等在门外。我朝她道:“带本宫去见初雪。” 芳涵有些疑惑地看我一眼,却不问,只点了头道:“是。” 她在前引路,我边走边道:“昨日裕太妃在婪湖边上与姚妃起争执的时候,她的手上紧紧地攥了方才的那玉佩。这玉佩原本是太后送与皇上的东西,后又被皇上转手送给了姚妃。本宫曾以为,是太妃潜意识里对太后也有成见,所以才会见了这玉佩发狂。却不想,原来太妃并不知道这玉佩是太后送给皇上的。可今日,皇上却说,这上头的流苏被人换过。本宫以为,太妃突然发狂,或许和那流苏有关。” 芳涵的眸子一紧,低声道:“所以娘娘才要命人去换下那流苏?” 我点点头,颓然笑道:“只是方才出了一些事情,本宫居然忘记了问初雪要那条换下来的流苏。” 闻言,芳涵也为再说话。 二人进了后院,见祥和还守在那问用来关押犯错宫人的房门外。而里头的初雪,还哭着求他道:“和公公,求求你去和娘娘说说,我真的知错了……” 我微微皱眉,祥和回头的时候瞧见了我,忙上前道:“娘娘。” 我挥手示意他把门打开,他点了头,将门推开。突然间有光线进去,初雪本能地伸手挡住了眼睛,片刻,才放开来,瞧见是我,忙跪看上前道:“娘娘,娘娘您总算来了。”她满是泪痕的脸上,隐隐地,有了笑意。 芳涵扶着我进门,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 才发现,里头地方不大,整问屋子是没有窗户是,只上头一个很小的开口,关起门,里面就一下子暗沉下来了。我忽然想起上回,将晚凉关在了这里三日的事情来。心头有些难过。 呵,目光又落在底下的宫婢身上,对着她,我却觉得并不难过。 嘴角牵笑,我总来都是恩怨分明之人。 见我不说话,初雪又道:“娘娘,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日后定当还还服侍娘娘,必不敢再有他想。奴婢……奴婢不想离了娘娘身旁。” 她以为,我会罚她和晚凉一眼去外头做粗使宫婢么?呵,她又哪里知道,那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干得来的。对于这些在我面前都敢耍花样的宫婢,我从来不手软,更不会再留她们在我的身边。想必她也该知道那两个因为多嘴而被我调去浣衣局的宫婢。 不过在那之前,自然要先拿回我要的东西。 伸手道:“换下的那条流苏呢?” 她怔了下,抬眸瞧了我一眼,朝我磕头道:“娘娘请扰了奴婢这次!” “那流苏呢?”我又问了一次。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隔了半晌,竟咬牙道:“娘娘若是答应放过奴婢,奴婢再给您。” 一旁的祥和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景泰宫还从未曾有过宫婢敢如此和我说话的“放肆。”芳涵喝斥了她一声,厉声道,“谁准你这般和娘娘说话!” 她依旧低着头,身子还是不住地颤抖着,颤声道:“奴婢恳请娘娘开恩!”心下冷笑,看来她还真是什么救命稻草都乱抓了。朝芳涵看了一眼,示意她退下,我淡声道:“你想让本宫怎么放过你?”她猛地抬眸瞧了我一眼,眼底染过一丝欣喜,忙道:“娘娘让奴婢去浣衣局吧,奴婢心甘情愿!” 皱眉道:“可方才,你不是说还继续留在本宫身边伺候的么?” 她脸色一变,忙又俯首道:“奴婢……奴婢深知没有福气伺候娘娘……” 冷冷地哼了一声,直直地看看底下之人。她也是个聪明之人,知道这样的人我不会再用。她也算主动,自己开口要调离我的身边,还主动说去浣衣局。 她是怕,我会要了她的命。 看来,如梦的事情,也在私下传递开了吧? 我想,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要人性命的。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微微拨弄着手上的镯子,我笑着问:“初雪,你可曾识字?” 她许是未曾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怔了下,不明所以地摇头。我朝芳涵看了一眼,附于她的耳畔轻言几句,她从容地点头,而后下去了。 初雪大约感到事情不妙,有些惊恐地看着我。 她到底是做过我的贴身宫婢的,出去了,免得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后宫看着我的人,何其多?我不得不小心,初雪啊初雪,你也怪不得我。 芳涵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药。 “娘娘!”初雪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后退去,摇头道,“娘娘您不能这么对奴婢!您……您不是要那流苏么?您饶过奴婢的性命,奴婢马上拿出来给您!” 浅笑一声:“还从来没有宫婢该和本宫做交易的。那流苏,横竖不过在蒂泰宫里,本宫难道还怕找它不出来?本宫又何必和你做这样的交易?” “娘娘!”她终于真正地恐慌起来。 我朝祥和看了一眼,沉声道:“压住她。” “是。”祥和点了头上前,紧紧地将初雪压在地上。 芳涵端了药上前,初雪还要挣扎,奈何力气没有祥和大,什么都挣脱不了。她突然吓得哭起来,紧紧闭着嘴巴,不肯松开。 我冷声道:“如今知道怕了?你放心,本宫没有要你的命,只是怕你出去乱讲话而已。”语毕,微微侧了身。 芳涵已经上前,伸手用力捏开她的嘴,将手上的药直直地灌了下去。 祥和放开了压住她的手,她忙将手指伸入嘴中,欲吐出来,自然,已经晚了带了芳涵出去,丢下一句:“本宫如你所愿,把你调去浣衣局,你可得好好干了,否则小心自己的命。” 浣衣局,在官人们的眼中,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在那里做事的,全是身份最低下,很多都是因犯了错被各宫主子罚去的人。所以,谁都不会怜惜他们,稍一不留神,打骂都是常有的事。命薄一点的,活不过几日。 而初雪方才主动要我调她去浣衣局,只是怕我对她起了杀心,想我饶她一命。所以,即便是浣衣局,她都去了。 芳涵跟在我的身边,小声道:“娘娘,您既然不用她,如何还能留着她的命?” 我不语,若是方才我问她,她说识字,或许我还真的不会放过她。 芳涵识趣得没有再突击初雪的事,只道:“奴婢一会儿和朝晨二人去她的房间找那条流苏。” 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不,你先去她的身上找。” 芳涵一怔,忙点了头道:“是奴婢这就去。” 回了寝宫,等了一会儿,便见芳涵进来。 她取了那流苏给我道:“娘娘可是这条?” 定睛一瞧,点了头道:“正是。”接过来,又是细瞧了一眼,忽然皱眉。照方才芳涵的话,那么这一条,也不是出自宫中? 只因,它也只有一颗珠子,倒不是碧色的,颜色竟是赤色的,这种颜色的珠子并不多见。流苏是坏了,可珠子并没有破损。 朝芳涵看了一眼,问道:“姑姑可识得这条流苏?” 她摇头:“方才来的路上奴婢便仔细瞧过,并不曾见过。” 不是出自宫中,她未见过也属正常。便让她收起来。 芳涵却并为退下去,只道:“娘娘,如今初雪犯错,您罚她去浣衣局,正好寻了时间将晚凉调进来。” 闻言,我心中一喜,问道:“真的可以将她调回来了么?” 她点头。 我忙道:“朝晨!” 隔了会儿,听她跑来的声音。我道:“你去外头,告诉晚凉,本宫念她这段时间勤恳的份儿,准她回来伺候本宫。” 朝晨的脸上一片欣喜,笑道:“奴婢先替晚凉谢谢娘娘的恩典,奴婢这就去!”语毕,又是飞快地跑出去。 我一直知道,初雪代替了晚凉的位置,朝晨一直耿耿于怀。只不过在我的面前,她不多说一句话而已。如今,我罚初雪去浣衣局,她定也是听闻了。不过最让她高兴的,自然是晚凉回来的事情。 其实,我也高兴。 不免又皱眉道:“姑姑,外有的事解决了么?” 她的脸色微变,开口道:“细作似乎不是景泰宫里的,所以奴婢想,先将晚凉调回来再说。” 如果真的不是我宫里的,倒也叫我放心。 朝晨很快便带了晚凉来,她朝我跪下,笑道:“奴婢谢娘娘宽恕之恩。” 我亦是笑:“还不快起来,这都在屋子里呢,都是自己人,你还行这些虚礼作何?” 朝晨终是露出讶然的神色,此刻也不顾礼数了,咬着牙道:“原来要晚凉出去,娘娘您是故意的?” 晚凉起了身,朝她瞪了一眼,开口:“瞧你的样子,娘娘是不是故意,你会不知?” 她的话,说得朝晨不好意思的笑。她是知道当日晚凉出来故意说是她听错了话的事情,只是我突然罚她去外头之事未曾告诉她,她也没有问过。她不问,自然也不代表不知。 朝晨行至我身边,小声道:“娘娘和姑姑也把我们都骗惨了。亏得瑞公公还一个劲儿地替晚凉求情呢!” 我浅笑着:“好了,此事也不必再说。可别到时候祥瑞觉得,求本宫的口水都浪费了呢。” 语毕,引得三人都抿唇笑起来。 这日,听闻夏侯子衿去了储良宫坐了会儿,便又出来。径直去了御书房处理政要。 我才又想起离三月初九又近了一日的事情来。 他生辰,我一直想找点什么东西送给他的,可那日在上林苑,他却说,他要我礼,是将来我在上林苑的猎物。 恰巧逢芳涵进来添灯油,我忍不住便问:“姑姑,今年三月初九去上林苑狩猎的会有哪些人?”话问出口的时候,连着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日便觉得夏侯子衿说的猎物并不是真正的猎物,可,我如何以为他说的是人来? 芳涵不明所以,只开口道:“届时王公贵族,还有大臣及他们的公子都会去。一些出身将门的小姐也是可以参加的。” 怪不得啊,夏侯子衿会教我射箭,原来,也是有女子可以参加的。可,我终究是后妃身份,真的妥当么? 想着,又想笑,妥不妥当那都看夏侯子衿怎么说,又何必我去烦恼? 芳涵接着道:“娘娘,今年是皇上二十五生辰,还会有别国的贵宾前来。奴婢听闻,许还是他们的国君。” 此事,我早就听说了。 天朝乃泱泱大国,天朝的天子寿辰,引得四方来贺自是再正常不过。更有一些国家,趁此机会,与天朝结交友好之邦,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天朝江山尚未易主之前,我便听闻西部那一片国家曾经动荡不安,如今算是稍稍停歇下来了。还有一个叫做南邬的国家甚至覆国,而它一半的领土既是被南诏国君所占。那时,嘉盛帝病重,天朝局势有所动荡,听闻那时候的南诏皇帝,还将矛头转向过天朝。呵,只可惜,最终登上帝住的,却是夏侯子衿。 这些,我都是听苏暮采讲起过的。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姑姑,你说,若真的是别国的国君亲来,他们也会参加那次狩猎大会么?” 她点头道:“这个自然。” “每个国君都是能文尚武的么?”我又想起夏侯子衿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轻轻皱眉,那可真累啊。 芳涵浅声道:“骑马射箭定是人人都会的,娘娘可有听说过一句话,江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 马背上的江山。 心里默念着,继而不自觉地笑:“姑姑,本宫有点期待三月初九快些到来。 她也笑了,开口问:“为何?” 此刻手上没有弓箭,我起了身,比划了几下道:“姑姑知道皇上那精湛的箭法么?他能百步穿杨,本宫也能五十步,呵呵。”提起射箭,明明肩膀还是酸痛着,可是心里却激动起来。 芳涵一怔,却是问:“娘娘何时练的射箭?” 我吐吐舌头:“就是和皇上去上林苑的时候啊,可惜本宫还太嫩了。”我不过是练过一上午,虽然很努力,可,终究只是一点皮毛。 顶多只是,知道了如何举弓、开弓、靠弦罢了。那靶子禁止在我面前的,我都是要勉强才能不落靶,更别说真的等到那一日,要我射那林子里活动着的猎物了。 芳涵却是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我皱眉道:“怎么,姑姑有心事?” “没有。”她摇着头道,“奴婢只是觉得皇上突然教您射箭,该不会是要在那日也去涉猎吧?娘娘,后宫的嫔妃怎么能上去么?怕是太后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她的话,说得我有些丧气。果然,后妃和那些出身将门的女子还是有所差距的。虽然夏侯子衿说过那样的话,可我也知,到时候太后若是有微词,我也定不能如愿的。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坏人情绪的事情。又回身坐了,支颔靠在桌上,轻笑道:“姑姑,你可去过上林苑?那里可大了,本宫还瞧见了观兽台,听说里头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只可惜本宫没来得及进去瞧瞧。” 她浅笑一声道:“娘娘,您此刻真像个孩子。” 我怔住了,瞪着她道:“姑姑,你第二次说本宫是个孩子了。” 她已经添完了灯油,将灯罩罩上,回身道:“奴婢弄好了,娘娘请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事等着您去做呢。” 经她一提醒,我马上想起千绯来。 是呀,是该养足了精神等着看明天的好戏的。 房内的灯被吹灭了,只剩下角落里那一盏小灯,并不亮,却能隐约瞧得清房里的东西。 上了床,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这一夜,我想的最多的,并不是孙芮和千绯的事情。 我单只是想着即将到来的三月初九。 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一日,好像会发生一些事情。会让我紧张,却又像是会让我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动,好好地等待吧。 翌日,天色甚好,不过清晨,便觉出了空气里的暖意。 我才真正觉得寒冷的冬季快要过去,天气渐渐回暖了,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算算时辰,过度荣宫给千绯请脉的太医也该去了,我在宫里安静地等着,千绯腹中的帝裔是否真的有异,一会儿便见分晓了。 遣了朝晨出去,一有消息立马回来通知我。 又待了会儿,隐约听得外头有人急急跑过的声音。我似乎还听人在说……说谁流产了。 猛地起身,真好啊,事情瞒不过去了,她想先下手为强么? 第008章 出事 猛地起身行至门口,见芳涵恰巧朝我走来,我低声道:“姑姑,听见了么? 她点头:“娘娘,我们怎么办?” 我冷笑一声道:“不急,我们且在宫里头等着。”消息若真的是从庆荣宫传来的,那么我只要稍微等一下,朝晨也该回来了。 芳涵点了头,又道“既如此,娘娘先请进去吧。” 我想了想,又回身入内。 隔了会儿,听得有人跑进来的脚步声,朝门口瞧去,果然是朝晨回来了。她的脸色有些异样,仿佛是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朝晨。”我唤她。 她急急跑上前来,抚着胸口急喘着气,一面道:“娘娘,出事了,姚妃腹中的帝裔,没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撑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宫婢,她说什么,姚妃的孩子没了? 芳涵也是脸色一紧,上前一步道:“朝晨,你说什么?” 她与我皆清楚,朝晨是不会弄错的,她不可能把千绯和姚妃弄错。那,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原以为,出事的会是千绯,我以为只是我将孙太医赶出宫去,千绯怕事情败露,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原来,竞不是么? 朝晨还是大口喘着气,半晌,才又道:“娘娘,奴婢没有弄错,奴婢原先是去了庆荣宫外头的。可,一直到那太医出来,都未曾瞧见有什么动静。奴婢瞧着,那太医的神色也算平常,奴婢当时还思忖着,莫非荣妃腹中的帝裔真的无事?可,当奴婢回来的路上,瞧见太医院很多太医都在奴婢面前跑过,那从庆荣宫出来的太医,也急急跟了上去。奴婢问了才知,是姚妃娘娘出了事情。”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无比。 我面色一冷,这一场戏,连我都瞧不懂了呢! 沉声道:“皇上知道了么?” “肯定有人去禀报皇上的,此刻想来,定是知道了。”朝晨看着我道。 我才要开口,便听晚凉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奴婢方才从内务府取了东西来了,听闻……听闻……”她看起来跑得很急,进门的时候,瞧见我的样子,一时间怔了下,接着道,“娘娘您知道了?” 我点了头,看来她也是听闻了此事,才急急赶回来的。 “娘娘……”芳涵低低唤了我一声。 握紧了手上的帕子,朝外头走去,沉声道:“备轿,本宫要去储良宫。” “是。”朝晨忙先我一步跑出去。 她才出去,便听得外头有人道:“玉小主。” 心下微动,玉婕妤来了。 她见了我,朝我行礼道:“娘娘,看来您也知道了。” 我轻笑:“这宫中的消息传起来真是快啊。” 她这才淡淡出笑:“嫔妾想着先过娘娘这边来瞧瞧,娘娘您怎么说?” “本宫能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事没事的,总要过去瞧瞧,姐姐说呢?”边说着,边扶了晚凉的手往外头走去。 玉婕妤跟上来,淡声道:“这个是自然,嫔妾与娘娘一道过去。嫔妾来的时候,远远地瞧见太后的轿子,想来是过储良宫去的。这个时候去,不早也不晚,想来,刚刚好。” 我不免回头瞧了她一眼,看来她知道这个消息比我还早,真是小心啊,还知道来我宫里转一囤。姚妃流产,此事最终定论还不知为何,的确,去早去晚,都不妥。 出到外头,鸾轿已经备好,朝晨见我出来,忙帮我掀起了轿帘。我跨了一步,瞧见玉婕妤正朝自己的轿子走去,想了想,便道:“姐姐不如与本宫共乘吧。” 她迟疑了下,随即笑道:“那嫔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转身过来,与我一道上了鸾轿。 落了轿帘,鸾轿便起了。 我侧脸问她:“本宫不过刚刚听闻此事,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她回了神,才开口道:“嫔妾听说今早姚妃娘娘用早膳的时候还好好的,过了一会儿突然说腹痛如绞。此刻请脉的太医恰巧过去呢,据说太医一把脉,脸色都变了。” 突然之间…… 细瞧着玉婕妤的神色,继而,又想起她那时候说的话来。动不得千绯,那么如今姚妃也是一样的道理。夏侯子衿昨日还特意告诫过我的,从他的字里行间,我也不难听得出,如若真的有谁动了他孩子的主意,他是,定不会轻饶的。 浅笑一声的哦啊:“那么姐姐以为,此事是意外,还是其他?” 她的脸上略微闪过一丝惶恐之意,低了头道:“此事嫔妾不敢妄自揣测。 我不语,回眸,目光透过漏空的窗帘瞧出去。瞧见外头匆匆走过的宫人们,这一清早,仿佛一下子变得忙碌。 嗤笑一声,眼下,天气总算回暖了,姚妃却又在这春回大地的时刻,出了这等事情。 且又是在夏侯子衿生辰在即的时候。 不管如何,这一次的事情,必然会彻查。 太后会。 夏侯子衿会。 姚家的人更会。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心里有些微微的难过。姚妃纵然不受宠,也还是有家人依靠的,一旦出了事情,还是会有她的父兄肯站出来为她讨个公道。缓缓地收回目光,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帕子。而我呢?谁都不会帮我,在宫里,我只能靠着自己,步步为营,保全自己。 夏侯子衿说,封我为妃,只是为了让我活得更加长久一些。他还说,我不能出手去动他的孩子。 呵,嘴角不自觉地牵笑,我隐隐地,理解他的苦心。 不知怎的,我竟然又想起那日在上林苑,我独自在御驾上睡着了,隐约听见的那番话。 就算是梦啊,我都清楚地听见他说,他也没有能力,可一直护得谁周全啊。 想着,不免又有些心酸。许是,我的潜意识里,已经了解了万般无奈的他所以才会惶然地梦见这样的话来。 鸾轿停下的时候,又听见旁边另一顶轿子落轿的声音。出到外头,惊愕地发现,居然是千绯和千绿。 身旁的宫婢忙行了礼。玉婕妤地朝千绯行礼。 她扶着千绿的手上前,朝我芙道:“妹妹好快的速度。” 她旁边的千绿瞧我一眼,低了头道:“嫔妾见过檀妃娘娘。” 我咬牙看着她们姐妹,千绯的脸上,又见了红润的样子。仿佛那时候的苍白不过是一阵过眼云烟。我又想起方才朝晨说,给她请脉的太医从庆荣宫出来的时候,脸上并未见异常,那么就是说,一切正常。 如果说孙芮有问题,那不可能所有的太医都有问题。 我正想着,便听玉婕妤小声道:“娘娘。” 回神,才见千绯和千绿已经上前入内。彼时,也不多想,只朝她道:“我们也进去。” 她点了头,跟在我的身侧。 才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公公尖声叫着:“皇上驾到——” 怔了下,未曾想,他居然比我还晚来。 忙与玉婕妤侧身让至一旁,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听到他大步进来的声音,我低着头,只瞧见他的靴子在我面前飞速而过,连丝毫的停留都不曾有。此刻,他根本顾不上叫起了。 待他走过,我才抬眸寻着他的身影瞧去。 走得真急啊。 孩子于朕,一种是责任,另一种则是期待。 他的话,犹如在耳。 我如何不明白,纵然不爱,他也不会允许他的孩子出事。 微微摇头,与玉婕妤二人进去。 在门口的时候,瞧见安婉仪。她见我们过去,忙侧身让开道:“嫔妾见过娘娘,见过婕妤。” 我也顾不上看她,只座了声,便八内。 一屋子的嫔妃都怯生生地站看,独千绯坐在太后的身边。 太后的脸阴沉得厉害,底下的太医都俯首跪着。 未曾瞧见夏侯子衿的身影,想来,是进了内室去了。 妃子不善1第24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 本想着与太后行礼,瞧着这架势,看来这礼数还是免了。不过,姚妃流产一事,看来是千真万确了。 太后沉着脸,突然听她道:“都给哀家说说,怎么会这样!” 底下的人个个俯首,不敢说一句话。 太后怒得吼一声道:“刘太医!” “臣……臣在。”其中一人哆嗦着应声。 太后哼一声道:“哀家命你给姚妃请平安脉,你就是这么给哀家请的?” “太后,太后恕罪……”刘太医颤抖着身子道,“臣是依照惯例给娘娘请脉的,可……可臣如何会知道……” 他的话不过说一半,瞧见那抹明黄|色的影大步出来,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怒道:“混账!朕的姚妃昨日还好好的,如何今日就能出这样的事情!” “皇上!”刘太医忍着痛,不敢造次。 “皇上息怒!”底下的太医齐声说着。 他怒了,满屋子的嫔妃也一齐跪下低下了头。 我不去瞧他的神色,却也知他是盛怒了。 “皇上。”听太后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她起身的声音,“皇上先坐下来,待哀家好好盘问盘问他们。” 只听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此事朕定要彻查!”他昨日来还姚妃的玉佩,所以她好与不好,他定是清楚的。 好端端的,今日突然孩子没了,绕是我,都不相信这是正常的。 听见他坐下了,太后才道:“都起来吧。” 众人也不谢恩,只默默地起身。可,那些太医们还得跪着,接受审问。 刘太医还是颤抖得厉害,毕竟,他是专门给姚妃请脉的太医。姚妃出了事情他头一个脱不了干系。 太后狠狠地看看底下的人,冷着声问:“哀家再问你一次,姚妃腹中的帝裔是如何没的?” 刘太医低着头道:“回……回太后,姚妃娘娘自有孕后身子一直比较虚弱,前日又受了惊讶,臣以为如此才合……才会……” 后面的话,他不敢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说出来。 而我,心下冷笑一声,说姚妃的身子弱,太后与皇上会信么?他倒是好,想将责任推给裕太妃,如此一来,夏侯子衿愈发地会要彻查了。 就算那日被裕太妃惊吓了,可也总归是前日的事情了,不可能在当时不出事,隔了两日又出事。相信夏侯子衿虽然恨着裕太妃,可也万不会让她背上这个黑锅。 众人都看向太后和夏侯子衿,这时,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出来:“你胡说!本宫腹中的帝裔根本不看因为本宫身子虚弱!”她的声音不大,却是字字用力。听得出,是极其愤怒的。 刘太医吃惊地抬眸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猛地一震,抬眸瞧去,见眷儿扶着姚妃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得出奇,隐隐地,还能瞧见满脸的泪痕。眷儿扶着她小声道:“娘娘您慢点儿。” 夏侯子衿显然也吃了一惊,忙起身扶她道:“你身子虚弱,怎么出来了?此事朕和母后会处理。”他朝眷儿道,“谁叫你扶她出来的?还不快扶姚妃进去休息!” 我倒是吃了一惊,上回太医说她有身孕的时候,我与太后一道来储良宫,便瞧见眷儿在姚妃的寝宫。今日又见她在她不是太后的贴身宫婢么? 我正想着,却见姚妃怎么也不肯回去,她蓦地朝夏侯子衿跪下,哭道:“皇上,您要为臣妾讨个公道!定是有人要害臣妾的孩子!皇上,太后……臣妾不相信好端端的,孩子会没了。皇上,您要相信臣妾,您要信臣妾的话……”她哽咽地说着,差点唤不过气来。 这一刻,我忽然,有些同情她。 不管平日里,再怎么趾高气扬的姚妃,在失去孩子的时候,也会变得这般脆弱不堪。 太后也是扶了浅儿的手起了身。 夏侯子衿俯身下去抱住地虚弱的身子,低声道:“纯儿,不要这样。” 他又唤她“纯儿”,不知怎的,我只觉得心头钝痛。 女子满是泪痕的脸如今瞧起来是愈发地憔悴不堪了,眷儿空捶着双手,不知道要不要再上前去扶。姚妃似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夏侯子衿的衣袖,咬着牙道:“皇上,让人查臣妾的膳食!” 我才想起,玉婕妤说,今早她用早膳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出事,是用了早膳之后的事情。 其实,我一早,也怀疑过。只是,有谁那么大胆,敢在她的早膳里下药?更何况,主子的食物,都是经人试毒过来能呈上来的,要下毒,那么这般容易。 除非…… 是身边之人,才有机会下手。 只是,姚妃也是聪明之人,如何会在身边留下不信任之人呢? 再者说,如果真的是堕胎药,那么太医不可能瞧不出来。瞧一眼地上的刘太医,想来,他也没那个胆子去隐瞒这件事。 太后终于上前道:“此事哀家早已经命人去查,不光是你今日的膳食,连着你宫里的每一处地方,哀家都会派人仔细去查。” 夏侯子衿将她横抱起,低声道:“你放心,此事朕会彻查,若是真的有人想谋害朕的皇嗣,朕决不轻晓!” “皇上。”她的手,依旧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眼泪从眼角滑落,听她狠声道,“一定有人的,臣妾相信!您一定要将那人找出来!” “好。”他柔声应着,抱着她不如内室。 眷儿怔了下,才想要跟进去,却听太后道:“你先不必进去,让皇上好好陪陪姚妃。” “是,太后。”眷儿应了声,见太后又回身坐了,便也上前,与浅儿一样,侍立于她的身边。 太后又瞧着地上的刘太医,冷笑一声道:“照你这么说,这责任都得推倒裕太妃的头上,是么?” 别说是刘太医,连我都在心里捏了把汗。太后向来不对裕太妃心存芥蒂,她会否以此事为借口,真的将矛头指向裕太妃? 以往,她不动裕太妃,我想是碍于夏侯子衿那一面。可这一次,背后涉及的,会是姚家。如果姚家认定此事与裕太妃有关如果姚家不肯放手,绕是夏侯子衿都会忌惮他们的势力啊。 刘太医自然是吓得不轻,忙俯首道:“太后明鉴,臣本没有此意。” 我不禁想笑,没有此意,那他方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身后的太医们仿佛都松了口气,听太后哼一声道:“你们都别觉得庆幸,一个个都保不住姚妃腹中的胎儿,哀家要一个个治罪!” “太后恕罪!”众人又忙求饶。 这时,瞧见一个太监自外头进来,跪下道:“太后,整个储良宫都查过了。太后的眸子一紧,忙问:“如何?” 那太监抬眸道:“回太后,姚妃娘娘的膳食没有问题,整个储良宫,也不曾有任何问题。” “是么?”太后的声音沉沉的,直直地瞧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太监低了头道:“是,此事奴才们不敢疏忽。太后若是不信,奴才叫人再去查一次。”说着,便起身告退。 太后顿了下,叫住他道:“不必了,小全子,你先退下。” 小全子忙回身道:“是,奴才告退。” 细瞧着太后的神色,见她略微低了头,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我也暗暗沉思,太后的人去查,定是尽了力,却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姚妃自身的问题而没有保住孩子么? 呵,这样的原因,姚妃不相信,连我都不怎么相信。 猛地,又看向太后身边的千绯,许是瞧见了方才姚妃的样子,她的手小心地安放在腹部。她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了,千绿站在她的身边,一脸的阴晴不定。 我也觉得奇怪了,千绯比姚妃有孕早许多,为何先出事的,却是姚妃? 这时,见一人上前道:“太后,臣妾斗胆,太后可曾派人查看过娘娘的衣物?” 定睛瞧去,见是舒贵嫔。 她是姚妃的人,对姚妃伤心,自然也是正常的。 闻言,太后点点头道:“哀家既然要查整个储良宫,自然是考虑到的。” 舒贵嫔的脸上微微露出失望之色,而我,说不清究竟是失望,还是其他。 扪心自问,我希望姚妃的孩子生下来么? 问着,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比起那时候听到千绯有孕,对于姚妃,我随即也没有那么大的反感。只是啊,这宫里的孩子,要想平平安安生下来,的确很困难。就算生了下来,要养大也困难。 宫里的人,有时候,是没有人性可言的。 静了下来,太后又将目光瞧向刘太医,缓声道:“既然你说是因为姚妃身子虚弱导致胎儿不保,那么哀家自也要治你的罪!你是负责她腹中帝裔的太医,她身子虚弱,你竞一早瞧不出来么!” 她的话,说得刘太医一颤。 我也怔住了,的确,此事不管如何,刘太医都算是倒霉之人。 “来人,给哀家将他拖下去,杖责二十,先收押!”太后起了身大声说道。 “太后!”他惊呼一声。外头已经进来了两个侍卫,将他拖着走。 他还叫着:“太后!臣冤枉臣冤枉啊!臣对娘娘尽心尽力……” 我斜睨瞧着被拖出去之人,尽心尽力啊,有谁知道呢?不管过程如何,可如今结果却是成了这样。刘太医就算再努力,保不住姚妃腹中的孩子,他都是过大于功。 太后依旧气得不轻,浅儿上前抚着她的胸口,低声道:“太后当心凤体。” 底下之人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半晌,才又听太后道:“王太医,王禄!” 一人马上应声道:“臣在。” “刘太医的下场你也瞧见了?哀家命你日后给荣妃安胎,你可给哀家好好伺候着!”太后冷着脸说着。 我才知,原来换给千绯的太医居然是他! 我还记得,那日夏侯子衿生病的时候,还宣他去天胤宫瞧病的。那时候,他还帮夏侯子衿在太后面前撒了谎。说到底,还是皇上的话分量重一点。不过这一次,是给千绯保胎,更有今日刘太医的事情,想必他只会愈发地小心。 他俯首道:“臣谨遵太后的话。” 太后未再看他,只转向一旁的千绯道:“荣妃先回吧,今日储良宫出了事也不干净。” 太后是忌讳了,怒意过后,还要记得千绯的腹中还有着孩子,故此,才要她早早离开这里。 闻言,她忙起了身道:“是,那臣妾先回了。”语毕,她又朝内室瞧了一眼道,“臣妾不方便进去探姚妃,往太后转告一声,臣妾的心意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是明显的笑意。 那种得意的笑,胜利的笑。 如今后宫之中,又是唯她是尊了。她的性子,不在此刻笑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握紧了双拳,冷眼瞧着她从我的面前走过。 太后扶了浅儿的手道:“罢了,全退下。” 太医们个个如释重负,忙叩首告退。 满屋子的嫔妃每人脸上皆露出各异的神色,有的退下,有的还想留下来,进去探探姚妃如何。我想了想,还是转身出去。 夏侯子衿进去这么久不出来,我不知是他自己要留下,还是姚妃缠住了他,总之,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的。何况,我也不想进去。 出到了外头,才听玉婕妤开了口道:“娘娘,您觉得此事真的只是意外么? 我笑一声,并不答话,是不是意外我说了不算,太后和皇上不是还在彻查么?那么让他他们查去,此事我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她见我不说话,倒是也识趣得没有再问。 二人再出去,便瞧见我的宫婢上前来。她们都是乖巧之人,这个时候知道有些话不能说。遂,都只跟在我的身后,不发一言。 出了宫门,竟然瞧见千绯的轿子还在。 我心下不免吃了一惊,润雨见我出来,忙掀起了轿帘,俯身轻言几句。 而后,瞧见她扶了千绯下来。看来她是等着我出来,有话要与我说呢。便朝一旁的玉婕妤瞧了一眼,笑道:“姐姐先回去吧,本宫看来是有点事要耽搁了。 玉婕妤瞧了一眼千绯,点了头道:“那嫔妾先告退。”说看,携了宫婢的手离去。 远远地,瞧见千绯拂开了润雨的手才上前来,我浅笑一声,也向身边的宫婢道:“你们都只远远地跟着便是了。”语毕,抬步朝前走去。 千绯上前来,瞧我一眼,嗤笑道:“本宫还以为你那么殷勤,要进去探了她才会出来。” 我笑:“皇上在里头陪看,本宫进去作何?倒是荣妃你,居然不回去休息,莫非是专程等着本宫出来么?”说着,又朝她的身后瞧了一眼,真是奇怪,居然不曾见着千绿。 她冷笑着道:“本宫可没那么空,专程等着你。不过是千绿要过本宫宫里去,说起要回郁福馆拿点东西,本宫故此等她一下罢了。” 难怪,不曾见着千绿的影子。 止住了脚步道:“既如此,那本宫不打扰你等惜嫔了,本宫先回去。” 抬步欲要走,却听她突然冷哼一声道:“呵,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孙芮的事情是你搞的鬼!” 脚步一滞,回眸瞧再次睨视着她,随即轻笑一声道:“荣妃此言差矣,将孙芮革职查办的是皇上,又不是本宫,干本宫何事呀?” “你!”她的俏脸上镀上一层怒意,她总是这样,丝毫不知道隐藏。愤愤地开口,“宫人说他替你瞧病,怠慢了你?呵,这话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你如何不选其他的太医,独独宣他?” 我暗笑着,自然只有傻子才会信,不过这话是说给夏侯子衿听的,又不是说得她千绯听的。 直直地看着她,我笑问:“荣妃如何对孙芮被贬出宫一事如此耿耿于怀?莫非……”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道,“莫非这宫里只有孙芮能保得住你的胎不成?” 闻言,她的脸色骤变。一手抚上肚子,厉声道:“本宫腹中怀的是帝裔,有皇上龙泽保佑,自然会安然无恙!” “哦?”我挑眉,“既如此,换哪个太医来问诊,那都是一样的,不是么?孙芮犯错被贬一事,自然对你,也是丝毫没有影响的。” 她怔了下,随即笑起来,半响才道:“本宫知道了,今日你听见那消息的时候,定是以为本宫腹中的帝裔出了事,是么?只可惜,叫你失望了!”话到最后,她的言语里,隐隐地夹杂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诚如她所说的,我还真的以为是她。却不想,是姚妃,此事多少是让我惊讶的。 正说看,远远地瞧见千绿过来,她见了我的,神色并未有多大的变化,从容地上前,朝我施礼:“嫔妾见过檀妃娘娘。” 我“唔”了一声,瞧见了她,才又想起昨日孙芮被贬出宫之时,芳涵说,她匆匆去了庆荣宫的。可今日却说,千绯腹中的帝裔没有问题,我还是心有疑虑的我只是觉得,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姐。”千绿低低叫了她一声,过去扶着她。我嗤笑一声,千绯不过才怀孕四个月多,身子还没有重要走不动吧? 千绿回眸瞧了我一眼,笑道:“看娘娘今日心情甚好,不会是因为方才储良宫里的事情吧?嫔妾以为,娘娘如此幸灾乐祸,不如早些想想,如何也怀上帝裔才是真。” 我面不改色道:“今日储良宫的事情,你们姐妹难道会觉得伤心么?哦,对了,你提及此事,本宫倒是觉得奇怪,前阵子皇上对惜嫔如此恩宠,怎的你的肚子也不见有动静啊?”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却也不彰显,脸上的笑容依旧,低声道:“娘娘要听实话么?储良宫的事情,嫔妾与姐姐一样高兴,此事还要谢谢娘娘您啊。至于后一事,嫔妾以为,娘娘还未曾怀上,嫔妾不敢居前。” 呵,姚妃的事情,她居然说要谢我。 冷笑一声道:“可本宫以为,此事还是得谢谢你们姐妹。” 我不知道姚妃流产是否和她们姐妹有关,只是,若是人为,那么后宫的嫔妃人人都有嫌疑。想当年,千绿那么无害的外表下,都能藏匿着惊涛的心。 千绯终是听出了我们话里的弦外之音,她重重地哼一声道:“本宫可告诉你啊,有些事,自己做了,千万别往别人的头上推!别以为我们都傻子!” 我真真想笑,她还不傻么?我与千绿说了这么多,她才体味到我们话里的意思。 只是,她的话我该信么? 她似乎以为,姚妃流产一事,与我有关。 我有没有做,还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么?睨视着面前的两人,我不确定她们是否在恶人先告状。 我和她们,都在彼此怀疑。 不过我想,凭千绯是不可能,但,若是千绿出手的话…… 我正想着,却听千绯开口道:“千绿,不必和她多说,我们回去。”语毕,也不看我,径直转了身。 千绿朝我一笑,也扶着她转身。 晚凉与朝晨忙小跑看上前来,晚凉小声道:“娘娘,我们也回宫了么?” 回了神,我点点头。 朝鸾轿走去的时候,瞧见李公公急匆匆的跑来,见了我,忙行了礼,又往储良宫内跑进去。我轻轻皱眉,只隔了一会儿,便见夏侯子衿大步从里头出来。我带了宫婢朝他行礼,他只匆匆地瞧了我一眼,终是什么话都未说,疾步离去。 我怔了下,又转身进了储良宫。 “娘娘。”身后的宫婢追了上来。 朝晨在我边上低声道:“娘娘您怎的又回了?” 我不语,行至里头的时候,瞧见两个宫婢在说着什么。我走上前,才听清楚一个道:“前段时间不是换过香炉么?” 另一个道:“是啊,眷儿姐姐说娘娘这次情况特殊,身子弱,熏香换了清新一点的,对娘娘身子有好处。” “啊,檀妃娘娘。”那面对我的瞧见我,忙行礼。 另一个也朝我行礼。 我只问:“刚才李公公回来……”话才问出口,又觉得不安,想来她们怎么会知道? 恰巧,逢眷儿端了水盆从里头出来我忙唤住她:“眷儿。” 她见是我,怔了下,忙放下水盆朝我行礼道:“娘娘。” 走上前,问她:“方才李公公回来可有什么事?” 她起了身,才道:“姚副将来了,皇上出去见见他。” 姚副将?姚妃的哥哥来了。 呵,消息传得够快的啊。本来,姚家掌握兵权,姚妃又怀了帝裔,姚家可谓是风光无限啊,谁知道,却只风光了两日。真是讽刺。 看来姚家的人这么急着进宫,必然是跟夏侯子衿讨个说法的。 其实方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隐约有些猜到的,却忍不住还是要进宫来问问眷儿疑惑地瞧着我,小声道:“娘娘您要进去么?” 摇头道:“不,本宫不进去。”我进去作甚啊。太后在里头,舒贵嫔怕是也在,我和姚妃关系又不好,进去了,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转身的时候,又想起一事,便回头问她:“对了,太后将你调至姚妃身边了么?” 她这才笑了:“是啊,本来娘娘有了身孕……”她的话说一半,脸上的笑意又猛地敛起,叹息一声道,“太后心里高兴的,便遣了奴婢来伺候,谁知……”她说着,惋惜地摇摇头。 难怪,连着两次都瞧见她在储良宫。太后疼爱姚妃,在后宫是众所周知的,让眷儿来伺候,也说得过去。 迟疑了下,终是回身出去。 晚凉与朝晨跟上来,我出了外头便径直上了鸾轿。晚凉便问:“娘娘,是要回景泰宫么?” 我应了声,便起轿了。 深吸了口气,靠着身后的软垫。 想起方才夏侯子衿离开时的眼神,心头微微地纠结起来。 姚妃虽然只是后妃,自顾后宫不得干政。可,她的身后着系着姚家的势力,她不干政,自然有人会去干。今日她的孩子没了,夏侯子衿除了安抚她,更甚的是要面对她的父兄。 咬着唇,想必明日,又会有一道圣旨下来了。 心头觉得好笑,千绯还以为姚妃没了孩子,那么她在后宫就是独尊了?真是幼稚。 我早就说过的,有时候,有孩子,也是件麻烦的事情呢。 鸾轿行了一段路,听得外头两个宫婢的声音:“王大人。” 心头一动王太医? 才叫停了鸾轿,便听他的声音传来:“臣参见檀妃娘娘。” 掀起轿帘,我笑道:“真巧了,王大人怎会在此?”方才太后在储良宫动了怒,赶他们都出来的时候,可是个个都逃得飞快啊。他却还能出现在这里。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异样,只道:“太后派人命臣每日多去几趟庆荣宫给荣妃娘娘请脉,臣此刻正要赶过去。” 姚妃出了事情,太后对千绯腹中的帝裔关心倒是再正常不过。王太医又朝我行礼,便要走。 我突然叫住他:“王太医请留步。” 他怔了下,回身道:“娘娘还有什么事?” 我笑道:“本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本想着宣个太医瞧瞧,却不想在此遇见王太医,不如你先替本宫瞧瞧。”我也不下轿,只伸出手去。 他迟疑了下,终是上前道:“是,那臣便给娘娘把把脉。” 他说着,便上前来,指腹搭上我的脉。 我随口道:“太后命王大人去给荣妃请脉,那可是件好差事,他日荣妃诞下皇嗣,王大人自然是有功劳的。” 他的手微微一颤,低了头道:“娘娘言重了,此事太后既然派臣去,臣自当尽力。” 我笑出来:“王大人说笑了,尽力?帝裔又不在你身上,难不成荣妃的脉有异么?” 他擦了把汗,忙道:“娘娘说笑了,荣妃娘娘的胎一切安好。”他说着,撤下手,又道,“娘娘的脉象平稳,您感到不适,许是休息不好所致。娘娘只需休息几日,便好了。” 他正了身,朝我告退。 我又道:“王大人可还记得当日在天胤宫皇上高烧不退的事?” 闻言,他的一惊,抬眸瞧着我,我轻笑着:“王大人,宫里头,说不得两舌话,可有时候,又是身不由己,本宫自也明白。” 他脱口道:“臣愚昧,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我直直地瞧着他:“本宫可知道当日王大人在熙宁宫和太后会话的时候,说的该是和皇上的病情不符的话。”当日太后要我绕过屏风而走,他是未瞧见我的,故此,我如此说,他也只会以为我抓住了他的把柄。骗了太后的那柄。 果然,他的脸色都变了,瞧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浅笑道:“其实本宫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要告诉王大人你,荣妃的脉象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可得,老实说出来,懂么?” 他愣了下,忙开口道:“娘娘放心,臣定不会有隐瞒,臣也,不敢隐瞒!” “那,荣妃的脉象……” “荣妃娘娘的脉象一切正常!”他咬着牙道,“娘娘,当日臣过熙宁宫的事情您都知道,臣哪里还敢骗您?” 微微吸了口气,千绯真的没事么? 王太医都如此说,看来,是真的了…… 正想着,远远地见祥瑞急急跑来,瞧见我的鸾轿,脚下的步子愈发的快了。我心下一沉,预感有事发生了 第009章 晋封 身边的晚凉与朝晨也是变了脸色,看来瞧见祥瑞的样子,她们也是紧张了起来 王太医背对着祥瑞,倒是没瞧见有人朝我跑来,他正了身朝我道:“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臣先告退了。” 此刻,我也没心思再留他,只点了点头。王太医如释重负地下去了? 祥瑞急急地跑上前来,朝我道:“娘娘,您快些回宫去。” 他也不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定是不方便说的事,我也不问,只沉声道:“起轿!” 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景泰宫,晚凉忙过来扶我下轿,三人疾步入内祥瑞跟在我的身侧道:“娘娘,芳涵姑姑在您寝宫等着您。” 我点头,低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他应了声,便不再跟上前来。 我与两个宫婢朝前走去,朝晨忙帮我推开了房门,芳涵见我回来,疾步过来,示意朝晨将门关上,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浣衣局那边传来消息说,初雪死了。” 我一惊,撑大了眼睛看着她,初雪昨日才被我调去的浣衣局,怎么会突然死了? 芳涵见我惊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奴埤觉得此事蹊跷,所以忙叫祥瑞去通知您回来。” 别说她,我也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了。上回我也打发过两个宫婢过浣衣局去的,也不见得出事,怎么这次偏偏就这么巧?初雪啊,她之前可是我的贴身宫婢微微握紧了双拳,幸好昨日我要芳涵喂了她一碗哑药下去。看来这宫里,还真是不太平啊。 晚凉与朝晨闻言,也露出惶恐的神色,却都是识趣地站在我身边,不说一句话。我越发地感觉到此事不妙。 想了想,便问:“怎么死的?”死,也总得有个死法。 “在房里上吊死了。”芳涵迟疑了下,又瞧了我一眼,脸色略微沉了下去,半晌才开口道:“娘娘,此事太巧了,奴埤以为是否有谁想从初雪的口中套取什么……”她的话说了一半,又忽然缄口。 她的猜测,我也想到了。只是,要套取什么呢?我自问,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被他人知道了,还能出事情的。哦,不对,想起来了,是有一事。我脸上的药水啊。 只是,此事,也定不会有人知晓。那么我倒是好奇了,初雪为何好端端的,死了。 在被我调去浣衣局的第一天,上吊自尽了。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当初要去浣衣局,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不可能在去了不过一晚上,她便想不开死了。只是,若要说套话,她不识字,又给我毒哑了,还能从她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这也是芳涵考虑到了,故此才会将话讲了一半便噤声的原因。 可,若真的不是意外,对方如果套不出什么,也不会杀人灭口。那么,是知道了什么? 这样想着,不免心头一惊。 这接踵而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令我措手不及起来。 思忖了下,终是觉出事情的不妥来,回身问芳涵道:“浣衣局的宫婢皆是几人一个房间的,初雪自尽如何会没有人知道?” 芳涵点了头道:“奴婢早就想到了,所以叫娘娘您回来定夺,是否要奴婢过浣衣局去查探?” 我疑惑:“尸体还在浣衣局么? ” “是。宫里死人,也需上报内务府批示过,方可处理。” 深深吸了口气,我沉思了片刻。此事固然是要查的,只是,又该以何借口去,这才是个问题。 芳涵仿佛是猜透了我心中所想,开口道:“奴埤今日是叫人去取娘娘您的衣服之时才听闻的,我们大可当做不知。一会儿奴婢过浣衣局去,说娘娘又突然念起初雪的好来,想再把她调回来。到时候的事情,奴埤会看情况行事的。” 想了下,只好点头,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便道:“那姑姑便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娘娘且等在宫里,此刻不要出去。”她又嘱咐了我,才回身出去。 朝晨为我倒了杯水,进至我手中,才道:“娘娘先喝口水,也许此事,只是个巧合”她的声音细细的。我知道,她这是宽慰我的话,浅笑一声,若真的是巧合,也便好了。 喝了口水,我忽然道:“晚凉,你去……”话说了一半,又顿住,后宫不得干政,有些事,我还是莫管的好 晚凉不明所以,问我道:“娘娘有何事要奴婢去办么?” 浅笑一声道:“不,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晚凉迟疑了下,终是和朝晨应了声,一道退了下去。 又坐了会儿,觉得有些困乏,起了身行至软榻边躺了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也不做睡了多久,感觉屋子里的烟熏浓了起来,吸了几口有点呛人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才见香炉那边连冒出的熏烟颜色都变了。皱了眉叫:“晚凉。” “娘娘”晚凉推门进来,惊呼一声,忙从过去道,“呀,奴婢该死!” 我起了身,捂住口鼻问:“怎么会这样?” 晚凉一面取了头上的簪子掀开了香炉的盖子,伸手进去拨弄,一面道:“不知是谁,添熏香的时候,落了点碎布在里头,眼下虽未燃起来,烟雾却是一下子大了。娘娘您没事吧?”她回头瞧着我问。 “嗯。”我淡淡地应了声,起身将窗户打开。 转身的时候,见她已经处理好了,正抬手将盖子盖上。 那一刹那,我脑海里猛地想起方才在储良宫的时候,听闻的那两个宫婢的话来。说是姚妃的寝宫里要换香炉。 香炉! 心头狠狠地一震,太后派人将整个储良宫上下都查了一遍,我不知究竟有没有查那几个香炉!是否,有人在香炉里动了手脚呢?若是能在熏香路添上一抹麝香,那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娘娘。”晚凉上前来,见我怔怔地站着,突然不说话了,有些担忧地问我,“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因为这熏香……” 我不理会她,只径直上前,伸手用力地将那香炉推至地上,只听“砰”的一声,那香炉瞬间便缺了一角。也幸得宫中香炉以美观为主,并不是全以铜制做成。而我宫里的,便是上好的陶瓷制成的。 晚凉吓了一跳,以为我是因为此事生气了,忙跪下道:“娘娘息怒!” 我瞧她一眼,淡声道:“起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坏了一个香炉罢了。你马上去内务府换一个来便是。” 我的话,说得她一怔,半晌才起了身,去收拾地上的东西。我又道:“晚凉,方才本宫再次进储良宫之时,那两个宫婢的话,你可还记得?” 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本能地抬头瞧了我一眼,我朝她轻笑一声,她终于恍然大悟,忙点了头道:“是,奴婢知道了”语毕,再不看我,只专注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完毕,匆匆出去。 缓缓收回目光,回身坐了。 储良宫的东西出去,既然是换,定还是在内务府的。只希望晚凉现下去,还不算太晚 她前脚才出去,便见朝晨进来道:“娘娘发生了何事?方才奴婢听闻瑞公公说您房里有动静。” 我摇头道:“没事,就是本宫房内的香炉坏了,让晚凉去换一个来。”听我如此说,她倒是也不再说话? 隔了会儿,我想起一事,便问:“太后还在储良宫么?” 朝晨愣了下,忙道:“奴婢听闻太后后来出去了,好像是去了御书房。后来,姚妃娘娘的娘亲来了。姚妃真是好大的面子呢,太后竞能答应让她娘亲进宫来照顾她。” 我低头不语,给姚妃更大的安抚还在后头呢,如今不过是恩准了姚夫人进来探视,这还不算什么。 至于她说太后去了御书房…… 看来太后也是担忧姚家会以此事为借口,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我隐隐地觉得此事,定不会有此罢休的。不管姚妃流产是不是意外,此事都会查到有人死为止。 想到此,指尖不免一颤。 我想,姚家要的交代,除了一个说法,更多的,是更加实际的东西。 又坐了会儿,才听闻芳涵回来。 她进来,只说了两个字——他杀。 她说出口的时候,我依旧平静地坐在桌边,一开始就猜中的结局。 芳涵又道:“奴婢问了浣衣局的宫婢,说是初雪中途突然有什么事情,回了一下房间,却始终不见她再出去了。后来又人选去的时候,才发现早就意见断了气。奴婢瞧了一眼尸体,颈项处,有着一深一浅两道印子,这是不合常理的。” 那么,是被人勒死了,再挂上去的。 杀我调走的贴身宫婢,争对的人,便只能是我了。 芳涵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缓声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也一直在想,究竟初雪的口中,还能有着什么秘密。只是,奴埤一直未曾想出来。” 这个问题,在逮她过浣衣局去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始想过了。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半晌,我才开口道:“初雪的死,有人介入么?” 她摇头:“没有,现下在表面上瞧来,不过是自尽了一个宫婢的事情。浣衣局的嬷嬷都在说,是吃不了苦,所以才想不开的。上头也批下来了,尸体已经火化,骨灰也处理了。奴婢是看着事情办完,再回的。” 我缄默了,看来对方也是不想将此事伸张的。 对方也小心翼翼,这样更加让我觉得不安了。 芳涵又欲说什么,恰逢晚凉自外头进来,她本能地抬头瞧去。我也抬头,见晚凉匆忙进来,从袖中取出帕子,帕子中间裹了一小段的熏香。不必她说,我也知道这熏香必然是姚妃宫里的东西。 晚凉将东西呈给我,接着道:“娘娘,奴婢去的及时,内务府的人正要处理那香炉里的东西呢。您瞧,奴婢偷偷取了一段来。” 伸手,将那小段熏香从她的帕子中拿出来,低头闻了闻,晚凉有些着急道:“娘娘!” 我笑道:“没事。”我又没有怀孕,就算真的有麝香,也没有关东的。 芳涵不明所以,皱眉道:“娘娘您这是……” 朝晨也是疑惑地看着我。 闻上去,不过是很普通的熏香味道,继而,不自觉地笑,若是闻一下便能闻得出异样,那姚妃又怎会没有发觉?抬眸看着芳涵,我小声道:“姑姑,如果这熏香里掺了麝香,可以瞧得出来么?” 闻言,她大吃一惊。朝晨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不自觉地笑一声,起了身道:“去准备些点心,备轿,本宫要去天胤宫。” “娘娘!”芳涵皱眉唤了我一声。 我淡笑一声道:“姑姑放心,本宫自有分寸的。”言罢,又取了晚凉手中的帕子,将这一小段的熏香再次包裹起来,收入怀中。 我自然没有那么蠢,直接去找夏侯子衿问,这熏香有没有问题。我要找的,是顾卿恒,他如今是御前侍卫,只要有夏侯子衿的地方,必然可以瞧得见他的影子。 鸾轿行至天胤宫缓缓地停下,晚凉上前打听了下,回来才说夏侯子衿并未回来,此刻还在御书房里。我微微吃了一惊,忙道:“怎么姚家的人还在么?” 晚凉却是摇头:“不,刘公公说,此刻只皇上一人在。” 点了头道:“那便去御书房。” 晚凉应了声,才又让鸾轿起了。 到了御书房门口,扶了晚凉的手下轿,晚凉便伸手去拎那食盒,我拦下她道:“不必了。”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抬眸瞧去,见李公公守在外头,另一旁,果然瞧见顾卿恒在。 心头微微一紧,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二人便再无他人,想来定是夏侯子衿吩咐了不要人打扰。反正,我也不是来探他,倒是也无所谓。走上前,李公公见了我,忙迎上来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怎的过御书房来了?” 顾卿恒的目光朝我瞧来,他的脸上微微动容,却是没有上前半步。依旧只守在御书房门口。 我朝李公公道:“公公不必多礼,呀,”我轻叫一声。 李公公忙问:“娘娘怎么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瞧本宫这记性原本是想给皇上送些点心过来的这一下鸾轿,居然将食盒给忘 妃子不善1第25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轿子里头了。”语毕,回头朝下面的鸾轿瞧了一眼。 李公公忙道:“还是奴才帮娘娘去拿。”他说着,朝下面走去。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忙回身,大步上前。 顾卿恒明显吃了一惊,才要弯腰行礼,我忙道:“不必行礼。”边说着,边取出袖中的东西,连着帕子一并塞给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帮我去查,这东西上面可有麝香之类的东西,要快!” 听闻“麝香”二字,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谁都知道此物是有何用处的,谁都知道今日姚妃突然流产。 “娘娘……”他低呼一声,方要说话,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忙又闭了嘴,将我塞给他的东西藏了起来。 稳了心神,从容地回身,见李公公疾步跑过来,他的手中正是拿了我鸾轿上的食盒。 我伸手去接,笑道:“有劳公公了。” 他却是退了一步,尴尬地开口:“娘娘,还是奴才帮您把东西给皇上送进去吧。皇上……皇上他说了,谁都不准进去打扰的。” 略微怔了下,想了想,反正我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便勉强笑道:“那……本宫便不进去了。”语毕,朝晚凉看了一眼,便扶了她的手朝外头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听晚凉小声道:“娘娘,您让顾大人去查,此事可行么?” 我倒是愣了,继而有想起,顾卿恒都升做御前侍卫了,晚凉称呼他“顾大人”倒也正常。至少,顾大人,呵,听起来中让我觉得别扭。见她还是疑惑地看着我,我只轻“唔”了声便不再说话。 叫顾卿恒去查,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事。 如果那一小段熏香上真的有麝香存在,那么姚妃流产一事,我大抵知道是谁所为了。 “娘娘……”晚凉似还不放心,回眸瞧了一眼,才又低声道,“那次为了南诏国进贡的药膏一事,顾大人无辜被罚,他真的……不会记恨么?” 我怔了下,才想起那时候去上林苑,是朝晨陪我去的,而不是晚凉,也知道,她说的这些话,皆是为了我好。走了几步,才浅笑出声道:“他不会记恨的。 他永远,不会记恨我的。 我一直知道。 闻言,晚凉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听得身后有人唤我道:“娘娘,娘娘请留步!” 回头,见李公公急匆匆地追出来。 我愣住了,见他快步跑至我的面前,喘着气道:“娘娘,皇上说请您进去。 目光猛地看向御书房的门,他要我进去,所以才遣了李公公急急地出来。 李公公见我不动,忙又道:“娘娘,您还愣看做什么?快些随奴才进去吧。”他说着,侧身让至一旁。 我迟疑了下,终是扶着晚凉的手回身,朝御书房走去。 顾卿恒依旧直直地站在门口,见我又回,眸子里明显染起一层讶异的颜色。随即,又飞快地正了身,不再看我。 我喟叹一声,在宫里,他是处处小心地与我保持着距离,就怕给我带来了麻烦。 行至门口,李公公伸手轻声推开了房门,才小声道:“娘娘您自己进去吧,奴才就不进了。”说着,他朝晚凉瞧了一眼,也示意她不必进去。 “娘娘。”晚凉朝我看了一眼,我抿唇一笑,拂开她的手,径直入内。 伸手拂开明黄|色的幔帐,瞧见他正伏在案几前,我带来的食盒便摆放在他的旁边,并未打开。他的面前,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他只低头瞧着,并不抬眸看进去的我。可我知道,他定是听见我进去的声音的。 被时,也不想其他,只抬步上前,朝他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终于抬眸,低哼一声道:“人都来了,如何又走?” 微微一怔,他是否又想起了那次他生病,我到了天胤宫的门口,却又回的事情来?浅笑一声,有时候,他的记性总是那样好。 他不叫起,我倒是自己起了身,上前道:“外头公公说,皇上下了旨意,谁都不准进来打扰,臣妾哪里敢进来?” 他的脸上一丝笑意全无,直直地瞧着我,半晌,才吐出四个字:“朕生气了。” 微微吃了一惊,我不进来,他便生气么?随即,又想笑,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他又哪里是这样的人? 果然,又听得他沉声道:“姚家。” 姚家…… 还是为了姚妃的事情啊。 不自觉地朝他面前的圣旨看去,却惊愕地发现,居然是一道空白的圣旨!只余右下角一个明艳清楚的玉玺印。 再次抬眸憔向他,却见他已经不再看我,撑在桌沿的手突然握拳,狠狠地捶在桌上。可他依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皇上。”我低低地叫他。 半响,才见他紧绷的神色缓缓地放松下来。迟疑了下,终是上前,瞧了一眼边上的食盒,鼓起勇气道:“皇上操劳一天了,不如先吃点东西。”说着,伸手打开食盒的盖子。 取出一块芙蓉糕递给他,他却不接。我干脆送至他的嘴边,他拧起了眉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微笑着他瞪着我,终是张口吃了。 悬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自己也取了一块吃起来。 他忽然道:“你就不好奇今日姚振元来找朕说了些什么?” 我一怔,随即笑道:“皇上您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他的眉头一拧,又哼一声道:“可是朕今日,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说,要听听我的看法? 收回了目光,恰巧又落在盘子里的芙蓉糕上。却不想,他伸手过去,三两下便将盘子里的芙蓉糕都吃光了,而后沉声道:“不必看了,都吃掉了。朕还等着听你的看法” 讶异地抬头,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住笑,开口道:“皇上这是作甚,就不怕饱滞么?” 提及他的尴尬事,他还是有些不悦,咬着牙道:“别跟朕说笑。” 呵,我又哪里是和他说笑呢? 不过,瞧见他一脸铁青的颜色,我也只能识趣地不再开口。 看着他,他根本没有要和我说姚振元今日来和他谈的内容,他真是看得起我,想要我,全猜。 略微思忖了下,抬步上前,绕过桌子,行至他的身旁。凝视着面前的明黄圣旨,浅声道:“既然皇上如此瞧得起臣妾,那臣妾便献丑了。” 只听他微哼一声,却并不说话。 我又道:“姚副将今日来,定是为了给姚妃讨一个公道。可,此事皇上定是说,此事会全力彻查,那么姚副将也不好说什么。本来,皇上也是想要安抚姚家,只是,姚副将提出的要求,有些过了。”微微握紧了双手,悄然抬眸看他。他只挑眉瞧着我,嘴角隐约露出浅浅的笑意。 略微放下心,我又接着道:“只是皇上也不能由着姚家为所欲为,姚副将的要求,皇上是不应也难,应了,也难。” 我想,我愈发地肯定了,姚振元希望皇上安抚的圣旨,要写什么。 只是,别说夏侯子衿不肯,纵然是太后,也不会同意的。否则,姚妃进宫四年,如何还只能是个淑议,那二品夫人还是近日才给进封的。那也只是在我与千绯之后了,想来那次进封也是太后的主意了。 他终于开口道:“那你说,朕应该如何做?” 回身对着他,仰起头问:“臣妾说了,不管对与否,皇上都不动怒?” 他微怔了下,淡声道:“不怒。” “那好。”我微敛起了笑意,开口道,“臣妾也觉得姚家这一次要的东西太重了。臣妾以为,皇上可以下一道圣旨,晋封姚妃为淑妃如今后宫贵、淑、贤、德四妃位置尚且空悬,您再给她进一位,她也已然是天朝后宫身份最高贵的女子。四妃之首,贵妃一位,臣妾以为,自然还是空悬为好。” 他瞧着我,深遵的眸子缓缓亮起来,半呐,才低声道:“没想到,你竞想的与朕一样。” 我吃了一惊,他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却还要特地逮了李公公把我叫进来,要听我的看法。 可,他如今的话,更加验证了姚家想要后位一说? 如令姚妃的孩子没了,夏侯子衿会安抚自然是常事。我觉得,给她淑妃一位,她的身份照样已经凌驾于后空众嫔妃之上了。自然,离皇后自然还差了许多。 他伸手将我拉过去,又问:“那姚家不应呢?” 深吸了口气,反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继续说说,也无妨了。 便道:“臣妾以为,可以请太后出面调停。太后以往最疼姚妃,这个姚妃自己不会不知或者……”看着他的眼睛,咬牙道,“或者,大可以说,待他日姚妃诞下皇嗣,再册封皇后不迟毕竟,这个理由也来得光明正大。” 他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惊讶。 “檀妃。”他唤着我,那语气,真真是咬牙切齿。 我不知他为何会是突然这样的口吻,他方才还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怒的。 可,现在,却又不像是真正的怒了。 抓着我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我吃痛得皱起眉头, 我正讶异着,听他突然问:“好一个贤惠的檀妃,亲口要朕给别的女子进位你竟然,都不吃醋么?” 猛地,怔住了? 撑回了眼睛,与他对视着。 “你怎的,一点都不难过?就真的对朕没有期待,还是你真的那般薄凉?”他靠近我,低沉着声音问。 方才还说着姚家的事情,他竞笔锋一转,又绕至我的身上来。 可,听他如此问,心头一阵刺痛。 如果真要我选,我如何会选择将他推向别的女子身边? 可是此刻,我却要笑着回答:“臣妾自然,不吃醋的。” “檀妃!”他怒得吼我一声? 我轻笑道:“皇上以为臣妾是怎样的人?” 他怔住了。 我依旧笑道:“臣妾独独空悬了贵妃、皇贵妃的位子,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您能留给臣妾。” 闻言,他的眸子一亮,却依旧咬着牙道:“朕以为,你的野心还要再大一些。”我明白,他指的是后住。 我浅笑不语。 他忽然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深吸了口气道:“朕就喜欢你的野心,可是,又那样干净。” 被他冷不丁地抱住,我自然是吃了一惊? 此刻却也是伏在他的怀里不敢挣扎,听他又道:“朕再问你,朕若真的晋封她为淑妃,你不难过?” “不难过,我嫉妒。”我老实地回答。 他却是笑:“嫉妒的好。“ 嫉妒的好,呵,夏侯子衿,说得真好。 隔了会儿,他依旧不放开抱着我的手,却是道:“既然如此,你竞还给朕出这样的馊主意。” 馊主意啊,可是我看他听得甚是开心。他心里想的与我一样,只是他想借我的口说出来罢了。不管我是否这样说,但结果却是一样的。他已经认定的事实,便只差落笔写下去了。 忽而,又想起晚凉说的话,她说,我好,她才会好,他们才会好。他们,全都已经将我当作依靠,而我,在宫里只能依靠夏侯子衿。 抬眸,认真地瞧着他,开口道:“因为皇上您是臣妾的天,您好了,臣妾才会好” 所以有时候,需要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 他低头凝视着我,抬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缓声道:“只要你信朕,朕就是你的天。”他的眼底的流光,犹如涓涓泉水,我头一次,瞧见如此柔情的他。 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地伏在他的胸口。 他释然地笑一声道:“你一来,朕心情也好了。”言罢,松开抱着我的手,取了一旁早已经蘸上墨汁的笔,下笔如神。 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写下去,心里还是隐隐地,会有不适。 我从来骄傲,他也如此 而这一次,我与他,皆需妥协,他于姚家,我于姚妃。 不,很快,便要称呼她为——姚淑妃。 忽而,又想起要顾卿恒去查的那一小段熏香来。如果,那上面却有麝香,那么,我越发地释然。 从眷儿出现在储良宫,我就开始怀疑太后。 太后她,也许并不想表面上的那般宠着姚妃。她宽她,只是宠给姚家看的。也许,太后不是喜欢姚家的势力,恰恰相反,她是忌惮姚家的势力。 所以,才要独宠姚妃,却又不让夏侯子衿独宠着她。 一面疏离一面恩宠,太后啊,她也是和精明之人。 我想,这也便能解释,为何姚妃入宫四年都不孕的事情了,想来也定是太后暗中做了手脚。那么这一次怀孕,看来会是意外中是意外,所以太后才会急急逮了眷儿过储良宫去,一是查询出了问题的原因,二便是,如何除去姚妃腹中的帝裔 所以,才会在储良宫什么都查不出来。如果真是这样,想必刘太医不是不知姚妃流产的原因,他是不敢说。 想到此,心头不免动容。 太后的动机,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她怕一旦姚妃诞下皇嗣,尤其还是皇子,那么姚家会越发地肆无忌惮。她怕姚家拥护幼子,怕夏侯家的江山因此颠覆。 太后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夏侯子衿,全是为了夏侯家的江山。 只是,夏侯子衿知道么? 睨视着面前之人,这句话,我自然,不会问出来。如果真的被我查证属实,我也只会,守口如瓶。 我与太后一样,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危险。 他叹息一声道:“明日,这道圣旨便会传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我笑言:“不止皇宫,整个皇城,乃至全天下,甚至是,远在沧州的姚将军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丢下手中的笔,自嘲一笑:“朕虽然贵为天朝的皇帝,可有时候,也会身不由己啊。” 我上前,从背后抱住他,低笑着:“皇上,是人,谁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一怔,握住我的手,扳开了,回身面对着我,敛起了笑意,低头问:“朕今日,只问你一次,也只此一次。”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不禁动容,脱口问:“什么事?” “姚妃的孩子,你有没有动手?”他问得毫不迟疑。 我忽然觉得心头一凉,颓然笑道:“原来皇上并不信臣妾。” 他的眸子一紧,却是道:“朕信,朕只想亲口听你说一句。” 摇头道:“臣妾没有动手。”瞧见他放心的脸色,我又补上一句,“只要是您的孩子,臣妾都不会动手去害。哪怕,那是臣妾最讨厌的人。”说这话的时候,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千绯的脸来。 我是如此的厌恶她,可是,她腹中的帝裔,我不会去动。 我还不需要用她腹中孩子的死,来成就我的荣宠。 我桑梓虽然不是善人,却也从来不是无端恶毒之人。 抓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浅笑着:“朕信。” 两个字,如同那次在天胤宫外说信我和顾卿恒的时候一样。 我仰起脸问他:“是否臣妾的话,您都会信?” “你得寸进尺了。”他说着。 我有些丧气,却听他又道:“朕是打算,全信。” 惊喜地看着他,却见他的嘴角,淡淡地笑开。 他虽然说“打算”,可,我已经理解了。 他轻拥了拥我,轻声道:“朕点心也吃了,你的看法也听了,你可以回去了。” 直接又温柔的逐客令,呵,的确,我不过是以送点心的名义来的,这里到底是御书房,待得久了,影响不好。朝他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到了外头,侧脸欲看顾卿恒的时候,猛地瞧见太后远远地走来。忙与晚凉上前,朝她道:“臣妾见过太后。” 晚凉也道:“奴婢参见太后。” 太后“唔”了声,微微皱眉道:“哀家似乎瞧见檀妃自御书房出来?”听得出,她的语气有些不悦。 我点了头:“是,臣妾怕皇上饿着送了一盒点心过来。” 闻言,她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些,只淡声道:“檀妃有心了。”语毕,不看我只扶了浅儿的手上前。 我侧身让开,她却又猛地停住了步子,回眸看着我,开口道:“今日姚妃出了事情,沈氏恳请哀家责罚裕太妃,檀妃以为如何?” 她突然提及“沈氏”,我尚未反应过来是谁。晚凉小声道:“娘娘,是姚夫人。” 悄然瞧了晚凉一眼,我低了头道:“此事皇上已经派人去查,臣妾不好妄下定论。” 宫外之人是不知裕太妃才是夏侯子衿的生母,可,姚妃不会不知。我不知这是姚家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只是,这个时候要我说,又不知她究竟是何意太后只微哼了一声,倒是不再为难我,只扶了浅儿的手再次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直到她行了很远,我还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要夏侯子衿处置裕太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免,又有些担心,不知道此事太后向他提及,他会是何种感受? 如果,连我都怀疑是太后所谓,相信他不会不怀疑。如此,他更不可能会将裕太妃推上这风口浪尖了。 “娘娘。”晚凉小声唤着我,我摇摇头,轻言:“回宫。” 我还是先离开为妙,这件事,始终不便我插手。 回了景泰宫,忐忑地想着御书房的两人。可,一直到了晚上,都不曾听到任何消息说皇上和太后不睦的话。悬起的心微微地放下。 用了晚膳,便见祥和自外头进来,朝我道:“娘娘,外头有一个公公说有东西交给您。” 我点了头示意他呈上来,祥和拿了过来,我瞧见,竟然是一包熏香。边上,还置于一小段。我认得出,那是我交给顾卿恒的那段,从姚妃宫里取出来的那段。 心头一紧,顾卿恒既然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叫太监送来,便是要告诉我,熏香无异常! 无异常,无异常,那么,只能是我想错了,竟然不是太后! 猛地起了身,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 我不可能会猜错啊! 正想着,便见芳涵推门进来,她的脸色紧绷着,附于我的耳畔轻言几句,而我,一下子僵住了。 她说,那从姚妃玉佩上换下来的流苏,不见了。 第010章 相救 将手上的熏香交给晚凉,我朝祥和道:“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 祥和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我朝芳涵瞧了一眼,沉声问:“怎么会不见?”那流苏我是叫她收起来的,现在,她居然过来和我说,不见了。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头道:“奴婢原先也还不知道,方才拿东西的时候,发现原来置于上头的衣服被人翻置下面了,便觉出了不对。仔细瞧了瞧,什么东西翻未曾少,独少了那流苏。” 我只觉得心头一紧,流苏啊,又让我想起今早死去的初雪。 指尖一颤,猛地起了身。 “娘娘……” 晚凉与芳涵皆讶然地唤了我一声。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我忽然有些疑惑了。那么昨日,是否初雪私自换下那条流苏,为了引起夏侯子衿的注意之外,她还存了别的心思?她,是打了那条流苏的主意? 不,继而摇头,还是不对,她若是真的打那条流苏的主意,又怎会以此来要挟我,饶过她的命? 但有一点,我想是肯定了,那杀了她之人,就是从她口中套出了那条流苏在我宫里的事实。呵,我真傻,毒哑了又如何?只要对方是冲着那流苏来的,只要对方一句关于那流苏的话,我不相信初雪会无动于衷的。 咬着唇,芳涵是对的,我不该,留着她的命。 隔了半晌,才听芳涵低声问:“娘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总不可能要我大张旗鼓地去找那条流苏吧?即便去找了,也铁定是找不到,弄不好,还落个心虚的罪名在头上。 可,我纵然按兵不动,如今也已经脱不开身了。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猛地,恍然大悟。 难怪太后派人在储良宫如此大规模地查,都没有查出问题来。我原先还以为是眷儿叫人换下的香炉有问题,谁能想到,有问题的,竟是姚妃玉佩上的流苏!猛地看向芳涵,她似乎也料到了,脱口道:“娘娘,是否那流苏有问题?” 晚凉轻呼了一声:“啊,那可如何是好?” 有没有问题我得见了才知道,不过我猜,十之八九了。 芳涵顿了下,又道:“如果真是那样,待姚妃冷静下来,便会想起那玉佩上的流苏被人换过。她只需问皇上,便可知道流苏是在娘娘手里换下的。却不知,皇上是否会说实话……”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悄然瞧了我一眼。 的确,只要姚妃一问,夏候子矜第一个想到的,无非就是我。 多像的事情啊,我在姚妃身上动了手脚,而后临出事,再主动将赃物收回。偏偏昨日,夏侯子衿还无意问注意了一下初雪,若是真的查起来,发现初雪死了那又像是我杀人灭口了。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是于我不利的。 可,他说会信我的。姚妃流产的事情,他也说,只问我一次,只此一次的。 我回答了他,我没有动手,他说,他信。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全是他的话。 “娘娘。”身侧之人担忧地看着我。 轻阖了双目,示意她们都不好说话。我得好好想想。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三人浅浅的呼吸声。外头,偶尔有人走过的脚步声,都突然变得异常的清晰起来。我不动,也不说话。谁都没有说话,她们都只安静地侍立于我的身后。 好久好久,混乱的思路才一点点清晰起来。 我是回了宫,才知道姚妃怀了帝裔的消息的。裕太妃不知何事,在婪湖上与她不期而遇的时候突然发了狂,从而攥下了夏侯子衿送给姚妃的玉佩。可是我查探过,裕太妃却不是因为这玉佩发了狂,如今想来,难道竟是那流苏? 不,也似乎不太可能。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裕太妃的失态,的确不过只是个巧合。 而后,小桃将玉佩交给了我,我让人换了流苏,又让夏侯子衿还给了姚妃。接着第二天,姚妃便出事了。 紧接着,那流苏也跟着失踪……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矛头指向了那条流苏。 霍地峥开双眼,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竟然都糊涂了。 “呵。”微微吸了口气,浅笑出声。 “娘娘。”晚凉忙上前来扶我道,“娘娘您没事吧?” 回眸,瞧这她二人,轻笑道:“本宫没事,姑姑,想来这一次,这景泰宫,什么事都没有。” 流苏的事情,到我这里止,转了一圈,又不知被谁偷走。倘若那暗中之人真的要将姚妃流产的事情推至我的头上,又何必再千辛万苦地将在我宫里的流苏再偷出去? 直接留着,不是更好么? 何况,连夏侯子衿都知道那流苏是我换下的啊,一旦真的确定问题就出在那条流苏上,那我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只因,那流苏还不是出自宫中的!就算要查也只能是无处查证了。 猛地,又想起,若真的如此,他,还会信我么? 心头微微动容,傻了吧,桑梓,何必要做些无谓的假设呢? 晚凉还有些不明所以,倒是芳涵轻声道:“娘娘是说,此事本就没有人想嫁祸至您的头上,流苏突然停留在景泰宫也不过只是个巧合?” 她的话,一语点醒了我。 停留在景泰宫如果是个巧合,那么,它原先应该停在——永寿宫! 浑身一震,我自然是吃惊不小。 抬眸瞧向面前之人,看来她想的与我一样。 如果东西在永寿宫,那么要拿出来自然很简单了,只因永寿宫,只裕太妃和小桃二人。她们一个只是小宫婢,一个又疯癫,从她们身边拿走一块玉佩,想来是再容易不过了。 到时候,即使小桃发现玉佩不见了,也不敢伸张。不然,她也不会因为怕出事,将玉佩交给我了。而姚妃这边,不见了玉佩,也只会以为是和裕太妃拉扯的时候,掉入了婪湖。就算姚妃执意要打捞,我想,浸了那么久的水,再捞上来,即便之前涂了麝香上去,到那时,怕也会找无痕迹了。 只是,那人未曾想到,我先他一步去了永寿宫,而小桃却把玉佩交给了我。可,他既然能盘算得到玉佩会到永寿宫,那么,必然要让裕太妃首先拿到才行。 兜兜转转了一圈,原来裕太妃突然发狂,到底还是一场阴谋。既然夏侯子衿说裕太妃不知道那玉佩是太后送给他的东西,那么,定是那流苏上的赤色玉珠! 记得当时我还特地注意了一下的,只因那种颜色的珠子不常见,尤其,还用来装饰在流苏上面的。 能让裕太妃发狂的东西…… 摇摇头,这条线太长了,我几乎要转不过弯来。 思忖了良久,才开口道:“此事都不要再提及,我们就端看着吧。” “可是,娘娘……”晚凉还欲说什么,却被芳涵打断道:“既然娘娘如此说奴婢们自当切记。” 闻言,晚凉终是也未再说什么。 打发了她们都下去,独自坐在窗口。天色已经暗沉下去了,空气也不再寒冷,缓缓的,还是能觉出一抹暖意。此事看来,和我是没有关系了。我单只是想着,到时候那流苏再次现身的时候,不管是在哪个地方,我又该如何向夏侯子衿解释,本来在我宫里的流苏,如何去了那里? 呵,我总不能说,它自己长了脚了吧? 想了好久,终是没个完美的借口。 摇摇头,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又隔了一会儿,便听得外头朝晨敲门道:“娘娘,晚膳准备好了。” 我应了声道:“拿进来吧。” 朝晨这才推开门,而后,她身后的宫人们才一一进来。小心地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又恭敬地退出去。 朝晨过来扶了我过去,小声道:“娘娘,奴婢听晚凉说,流苏的事不必再担心了是么?”她微微皱眉瞧着我。 我点了头,才见她拧起的眉头缓缓放松,笑道:“太好了,这样奴婢就放心了。”她边说着,边为我布莱。 我一面吃着,随口问:“今晚皇上过储良宫去么?” 朝晨却是摇头:“奴婢虽不知道皇上去哪里,可也总不会去储良宫的。奴婢听闻太后特别恩准了姚夫人在宫里陪姚妃一晚上的,所以皇上肯定不会过储良宫去。” 我不语,既然是姚夫人在,那么夏侯子衿确实不可能会过去。 随即,又想笑。 今晚要他笑脸去面对姚妃,凭他那骄傲的性子,那当真是苦了他了。明明那道圣旨早就在心里策划良久,他都迟迟不肯落笔。姚振远的话,他是听在耳里,记恨在心里的。 姚家是先皇嘉盛帝在世时的重臣,姚行年是两朝元老了,夏侯子衿登基不久,也是不易从姚家的手中去要兵权。可我相信,只要有机会,他定会想方设法地去削弱姚家的兵权! 用过晚膳,命人收拾一下,打发他们都退了下去。 夜里,睡在床上,不免又要想起那流苏的事情来。我想,结果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也就在这几日了。 因为想着事情,有些睡不着,侧身的时候,才瞧见一个人影从窗口蹿进来。我吃惊不小,猛地坐起身,才要呼叫,只听来人小声道:“娘娘,是属下。” 怔住了,原来是顾卿恒。 白日里他听闻我说“麝香”二字的时候,便瞧见他异样的神色,后又是因着李公公回来,他才一个字都来不及问的。看来,他还是放心不下,所以亲自来了披上外衣,伸手拂开了幔帐,瞧向他,道:“你如何来了?若是被人瞧见,便不好了。我没事,我这里一切都好。” 屋子里的灯都吹灭了,只剩下墙角处一盏昏暗的小灯,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他只是站着,并不上前来,轻声说着:“若是没事,如何这么晚了还不睡下?” 我倒是有些吃惊,现下很晚了么?脱口问:“什么时辰了?” “过了亥时了。” “这么晚了!”他不说,我还以为现下还早呢。难怪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想来外头,除了巡夜的宫人,其他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他点了头,才开口:“娘娘……” “卿恒。”我打断他的话,有些苦涩地开口,“可否,私下无人处,不要唤我‘娘娘’。” 每次,听闻他唤我“娘娘”,总觉得心里特别难过。 他怔住了,却是好久好久不答话。 想了想,我便催他道:“你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我相信这个道理他比我还明白,只是今日我要他去查那熏香,话也说得急,才会让他着急得不行,故而才要深夜前来的。 他这才开了口:“我会走,只是你必须告诉我,那熏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以为那上面有麝香?是不是……是不是跟姚妃……”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后面半句,硬是忍者没有说出来。 他不再唤我“娘娘”,可,也依然没有再唤“三儿”。我苦涩一笑,我知道他定然是觉得尴尬的。 听他的话,我也知道,他定是猜中几分。而他深夜赶来,我越发地肯定了,他以为此事跟我有关。 他听我不说话,接着道:“你要的东西我一定给你,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问。可我只是不想你出事,我想你好好的,你明白么?” 他的话,说得我一阵心酸,年幼时候随口的一句誓言,他都可以记得那般牢啊。 勉强笑着,开口道:“卿恒,你回去吧。此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了,我保证。”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明显听见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站在我面前,瞧了我许久许久。 我终是下了床,走向他。他却骤然退了几步,与我保持这合适的距离。 我忍不住开口道:“当初要你走,你为何不走?如今,居然还要做这御前侍卫。” 他的声音淡淡的:“那都是皇上的恩典。” 我颓然笑一声:“你真觉得这是恩典么?” 不过是安抚,正如这一次,安抚姚家一样。蓦地,又想起明日将要下来的那道圣旨来。那还是一字一句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呢。 这次,隔了片刻,他才道:“对我来说,是的。” 我一怔住了,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听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我只想你过的好。” 微微别过脸,我开口道:“我现在很好。” “可我还不放心。”他的话语依旧是那样清晰,我只觉得心头一颤,他却忽然轻笑一声,又开口,“我只是怕你太要强,你总是坚强得,让我心疼。” “其实那次我送你新衣服,害你被罚,而我后来送你的衣服,你一次都没有再穿过。这些,我都知道。你因为要强,所以从来不在我的面前表露什么,我却不忍看见你伤心,所以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话,说得我一惊,有些讶然,他居然,都知道。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三年了,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感情,所有人,都以为你会嫁给我……” 他顿了下,终是没有将“做妾”二字说出来,又继续道:“不管是我爹,还是你爹。而我,则是希望你会嫁给我。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女子,你从来,不肯跟在我的身后,每每见你,总要笑着抢在我的前面。我知道我太过懦弱,所以配不上你。即便,我之后再努力,你都瞧不见我。” 震惊地回眸,好傻的卿恒啊,他居然说他配不上我。 摇着头,哽咽道:“卿恒……” “不必说了。”他打断我的话,轻言道,“你从来都是善良的女子,我都知道,我一直知道。我以为我可以温暖你缺失的亲情,呵,也许是我的幼年拥有的太多,所以根本不知,你要的是什么。如今我才知,原来我从来,不是你的良人。而皇上他……” 他突然提及夏侯子衿,心头冷不丁地一颤,却听他始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缓缓转身道:“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话音刚落,只觉得他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一闪,待我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消失于我的房中。 他的身法之快,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上回,也不过是隔了窗户,瞧之不清的。 忽而,又想起他方才的话,他说,即便他之后再怎么努力…… 我已然明白,他在背后,究竟有多努力多努力。 为了进宫成为羽林军的一员,他付出的艰辛,是我远远无法想象的。 久久地立于窗前,我桑梓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他对我如此…… 翌日清早,姚妃被册封为淑妃的消息便已经被穿得沸沸扬扬。欣羡的,嫉妒的,自然都有。 朝晨在我身边说的时候,我一脸的平静。相信谁都想不到,我一开始就知道,甚至连姚妃的封号是淑妃都知道。朝晨见我不说话,有些疑惑道:“娘娘,您怎么了?” 淡笑一声,摇头道:“没什么,备轿吧,去储良宫贺喜。” 我倒是很想看看,姚淑妃没了帝裔,却进了位,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储良宫的外头,停了许多的轿子,看来,我还是来得晚了。 进去的时候,恰巧碰见安婉仪出来,她见了我,先是一愣,接着行礼道:“嫔妾给檀妃娘娘请安!” 我瞧她一眼道:“怎么安婉仪这便要走了么?” 她轻笑道:“嫔妾是心意到了便回了,淑妃娘娘那边可热闹着,娘娘您请进吧。”语毕,也不再看我,只抬步朝外头走去。 敛起了心思回身向内,安婉仪素来独来独往,不在储良宫久待倒是也正常。眷儿见我进去,忙进去通报,隔了一会儿,出来朝我道:“娘娘请进吧。” 让晚凉与朝晨在外头候着,我独自八内。正如安婉仪说的,里头可热闹着。我倒是有些诧异,姚夫人居然已经不在了,想来太后恩准了她陪了姚淑妃一晚上清早便回了。 这里到底是宫里,有些礼数还是要遵守的。 未瞧见千绯,不过千绿倒是来了。我猜,千绯定是气得不轻啊,她原来还以为以后后宫之中,无人与她抗衡了吧?谁知姚淑妃,没了帝裔,却进了位。 这可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众人见我进去,忙都起身行礼,舒贵嫔却不上前,只在姚淑妃的床前稍稍起了身便算了事。不过此刻,我自是不会和她计较。上前朝姚淑妃道:“娘娘今日瞧着神色好多了,皇上、太后见了,定也放心。” 一旁的舒贵嫔微哼一声,却是笑而不语。 姚淑妃抬眸,朝我看了一眼,原本苍白的脸上略微透着笑,开口道:“本宫还以为妹妹不会来,却不想,倒是本宫心眼儿小了。” 我一怔,笑道:“娘娘哪里的话。” 她脸上的笑意不减,却是转向众人道:“多谢各位妹妹挂念,本宫要休息了便不送你们了。” 她的话音才落,底下的人忙识趣地起了身,都朝她行了礼,方出去。 我才要转身,便听她道:“檀妃,本宫还有些话,要和你说。”她说着,朝一旁的舒贵嫔瞧了一眼,淡声道,“晴妹妹也先回去吧。” 舒贵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颜色,却也只好应了声,退了下去。 回眸的时候,见姚淑妃坐了起来,直直地瞧着我,她的脸上,已然连着最后一丝笑意都已经隐去。我隐隐地,觉?br /> 妃子不善1第26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觉得有些不好。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有些骇人,心下一惊,自然又想起那条流苏来。 她将手深入枕头底下摸索了一番,偶尔取出了那块玉佩,置于我的面前,冷声道:“想必妹妹对这块玉佩不陌生吧?” 她果然,是知道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瞒着,否则,便是掩饰了。点了头道:“自然不陌生,这是去年除夕夜皇上送给娘娘的东西。”顿了下,我又道,“前天,它还出现在景泰宫里。” 姚淑妃的眸子一紧,咬着矛道:“果然是你!” 看来,她也是怀疑了玉佩上的流苏有问题。想必夏侯子衿将玉佩还给她的时候并未曾说什么,可,多疑如她,定会去查。只要一问,便可知,夏侯子衿在来她储良宫之前,只去过我的景泰宫。 站直了身子,我从容地开口:“玉佩的流苏的确是在景泰宫换下的,但娘娘所言‘果然是你’,请恕嫔妾愚笨,不知娘娘是何意。” “哼,别跟本宫装蒜!”她的话里全是怒意,冷冷地道,“本来还以为你抵死不会认,本宫还怕证据早已不在你的宫中,没想到你还有点勇气,敢在本宫面前承认!好,本宫也会留你一个全尸,为本宫的孩儿报仇!” 开始我还有点惊讶,她既然怀疑我,为何不先告诉了夏侯子衿。原来,她是怕我销毁了证据,怕到时候也拿我没有办法,所以,才说有话要与我说。 看着她,开口道:“娘娘,既然嫔妾敢在您面前承认此事,您难道还不明白么?此事……”我是本来想要与她说个清楚明白的,只要我说出来,姚淑妃也不是傻子,定会为此事质疑。 只是,我的话才至一半,她忽然出手,狠狠地扼住我的颈项。我大吃一惊,想要逃,却感觉她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加大,双腿连一丝力气都使不上。 “呃……”喊都喊不出来,双手去扳她的手,却也用不上力。 如我想的一样,她果然是身怀绝技的。纵然流产身子虚弱,要杀我还是依然绰绰有余的。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敢在寝宫内,对我出手。 撑圆了双目瞧着她,只听她狠声道:“本宫知道,皇上喜欢你,难保本宫将此事说出来,皇上还想要保你!哼,就算此刻本宫杀了你又如何?不过是死了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女人罢了,皇上纵然责怪本宫,却也不能拿本宫怎么样!本宫不过是伤心过度,一时失手罢了!檀妃!你在下手害死本宫的孩子之时,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所以,她怀疑了我,却一点都不伸张。她知道我今日回来,就等着我进来! 我如何都想不到,姚淑妃竟然也是如此极端之人,她妄想用姚家的势力,来压夏候子矜。她赌他只能将此事吞进肚子里,她此刻想的,只怕是定要将我杀了要我死。 她掐着我脖子的手越来越紧,我几乎不能呼吸了,叫不出声,挣扎无用。 面前的女子面目狰狞,我知道,她铁了心了,绝不会放过我。 我的力气没有她大,视线都有些模糊了,透不过气,好难受…… 恍惚中,似乎听见谁疾步进来的声音,接着,一人厉声道:“淑妃,你做什么?”一双大手过来,一把推开了掐着我的人。 只觉得被扼住的颈项一下子松懈,我抚着脖子,难过地咳嗽起来,仿佛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皇上!”姚淑妃失望地尖叫出来。 我只觉得心头一震,他来了,真的是他来了…… 他却不看她,转身来扶我,我抬眸撑开眼睛,瞧见他眼底的一抹痛楚。咳着,面前朝他一笑,我没事,不过给姚淑妃掐了一下而已啊。 “皇上,您为何要护着她!是她害了臣妾的孩子!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啊!”身后之人凄厉地哭着。 我本能地朝她瞧去,却见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猛地下了床,出掌朝我劈来。我倒吸一口冷气,姚淑妃真是好大的胆子,夏侯子衿在呢,她都能继续对我动手! “淑妃,朕……”他才回头,猛地将我拉起,闪至一旁。我有些惊魂未定,一下子站起来,腿脚有些发麻,一时间站立不住。忽然听他惊呼一声“阿梓”,我只觉得手臂猛地一紧,身子被他甩至身后,而姚淑妃再劈过来的一掌,直直地打在他的胸口。 “皇上!”我吓得不轻,忙扶住他的身子。 “皇上!”姚淑妃的眼底终于不再只是恨意,那里担忧之色慢慢地溢出来。她也上前来,回头喊,“宣……” “淑妃!”他冷了脸色打断她的话。 姚淑妃吃了一惊,忙回眸瞧着他,颤声道:“皇上……” 他却甩开她的手,沉声道:“宣太医作甚?宣太医来诏告天下,你姚淑妃打伤了朕么!” 她的身子一颤,忙跪下道:“皇上,臣妾死罪!可是,她……”她又朝我看来,“是她害了臣妾的孩子,皇上,您要处置她!” “谁告诉你是檀妃害了你的孩子?”他的声音冷冷的,低头瞧着地上之人。 姚淑妃的脸色煞白煞白,将手上的玉佩置于掌心,又道:“皇上最是清楚,这玉佩原来的流苏去了哪里!臣妾之前一直好好的,却在这玉佩换了流苏后的第三天突然出了事情!之后,她又命人换下流苏!她哪里会如此好心呢!”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她说,是换了流苏后的第三日才出的事情。假设那流苏真的有蹊跷,那么也就是说,宫里头有人在裕太妃与她婪湖一事之前,就知道了她身怀帝裔! 我正想着,见夏侯子衿回头瞧了我一眼,心头不免一惊,的确,流苏的事情,我不好解释。当初我要换下,只是对裕太妃突然发狂一事略感蹊跷,我哪里会知道,那东西还和姚淑妃腹中的帝裔有关呢? 姚淑妃见夏侯子衿并未说话,颓然笑道:“皇上莫非是想包庇她么?可是此事臣妾决不允许!您若是一意孤行,臣妾会……” “会如何?”他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语气不重,却依然可以听出那隐藏在内的怒意。我不知道是因为姚淑妃,还是因为我。只因此刻,我的心也忐忑着,揣摩着他方才听闻流苏的事情,心中究竟有何想法。 喉咙已经不那么难受了,方才还轻飘飘的身体如今也恢复了正常。 姚淑妃还欲说话,却被他抢了光,只听他道:“朕今日叫公公来念的圣旨,相信你定还记得清清楚楚。朕的淑妃贤良淑德,朕以为最不该让朕瞧见方才进来时的那一幕。你竟然在宫里公然行凶!”他忽然顿了下,而后又道,“朕可以念在你神情恍惚的份上,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皇上……” “朕今日来,本就是想告诉你,母后已经查到害朕皇儿的真凶!” 他的话,别说的姚淑妃,连着我都吓了一跳。我猛然想起那失踪了的流苏来,我以为此事会很快露出水面,却不想,竟然这般快! 闻言,姚淑妃忙失声问:“皇上,是谁?” 他一字一句道:“舒贵嫔。” 扶着他的手一颤,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姚淑妃摇头道:“不可能,皇上您骗臣妾!她,她用了何手段?” “此事母后已经查证属实,你若是不信,现下就可过玉清宫去。什么手段?呵,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就是那挂与你玉佩下的流苏!”他的声音不大,却听得我倏然心惊。 姚淑妃冷笑一声道:“据臣妾所知,那流苏明明就在她的宫里!”她一手指着我,话语咄咄逼人。 她的话,我听得出,是在暗指夏侯子衿包庇我,所以拖了舒贵嫔出来做替死鬼。 他瞧我一眼,浅声道:“檀妃便说说,你宫里的流苏为何去了玉清官。” 我怔住了,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继而又想起,我来的时候,姚淑妃只说她知道那流苏在我的宫里,我也只以为她派人查过。我只是没想到,或许她根本就没查,而是舒贵嫔直接告诉了她吧? 现在,夏侯子衿却要我说啊。呵,那好吧,我也只能撒个小谎了。幸好,是不会影响大局。 目光看向姚淑妃,我低声道:“方才嫔妾就是要向娘娘解释的,可娘娘未听便动了手。嫔妾正是要说,那流苏嫔妾叫了初雪去换的,反正已经破损得厉害,嫔妾也便没有注意。谁知,她竟然私藏了那流苏,嫔妾一怒之下,将她调去了浣衣局。可她却在第二日的清早,在浣衣局,死了。至于她身上的流苏如何到了玉清宫,那嫔妾便是不知了。’ 感觉得出,我在说初雪死了的时候,夏侯子衿微微动了容,他却只悄然扫了我一眼,依旧是一句话未说。 明显瞧见姚淑妃的眼里升起一抹恕意,她猛地起了身,怒看着我,咬着牙道:“就算你说的是真,可你会因为一个宫婢私藏一条破旧的流苏而罚她去浣衣局?” 心下一紧,我瞧了夏侯子衿一艰,却是轻轻放开他,上前一步,靠近姚淑妃,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关键不在那破损的流苏,关键在于,嫔妾那宫婢是以为那流苏是皇上的,才会私藏。这样的人,嫔妾怎会留?” 她怔了下,我便是要告诉她,我争对是,不过只是因为初雪私藏了夏侯子衿的东西,而不是那流苏。想必舒贵嫔与她走得那般近,当日如梦的事情,她定是有所耳闻的。在后宫,没有人会允许自己身边留着时时刻刻想接近皇上的宫婢。 舒贵嫔不例外,相信她姚妃也不例外。那么我会如此做,也是理所当然。 她似乎是信了一点,转身绕过屏风,大声道:“来人,替本宫更衣!” 很快,便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我回身的时候,见夏侯子衿冷眼瞧着我,心头微微一动,我知道,方才他是要我解释给姚淑妃听,自然,也是要解释给他听。而我与姚淑妃耳语的那儿句,他定还是要我,亲自与他解释的。 才欲开口,却见他稍退了一步,在床头的木凳上坐了,一手缓缓抚上胸口。我猛地大吃一惊,方才见他神色依旧,我只以为姚淑妃的那一掌并未伤及他。 疾步上前道:“皇上……” 他却抬手,示意我不必说话。忙噤了声,担忧地看着他,他却是低着头,并不瞧我。 外头姚淑妃只匆匆更了衣,便由眷儿扶着,疾步出去。她的身子未完全好,可此事关乎到害死她孩子的凶手问题,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犹记得就在方才,舒贵嫔可还陪在她的床边呢! 如果她真是凶手,姚淑妃此刻想起来,定也是毛骨悚然的。 可,我却并不这么认为。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初雪离开景泰宫的时候,并没有带走那条流苏,那流苏,是在芳涵的房里,被人偷走的。 如果此事是舒贵嫔干的,她又千辛万苦地从我宫里拿走证据放在自己宫中,除非,她是疯子。 所以,此事绝非是舒贵嫔做的。 她是做了谁的替死鬼。 夏侯子衿既然说,此事已成定局,那么舒贵嫔这一次,定是躲不过去了。 我才想着,便见他已经起了身,诧异地嗽他一眼,忙上前扶他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他微哼一声,浅声道:“真是未想到,朕的淑妃身手居然这么好。”他往前走了一步,又道,“此刻母后正在玉清宫,朕定是要过去的。记住,方才之事,不得伸张。” 我如何不知他担心的,伤他的是姚淑妃,可,事情终是由我而起。若是太后查下来,追击原因,又要牵出姚淑妃流产一事。我那点借口,还悬得很。 我自己清楚,相信他也不会糊涂到哪里去。 心里感动着,却见他已经大步朝外头走去。忙跟上前,却不慎将桌上的香炉打翻在地,只听“砰”的一声,我吓了一跳,听他沉声道:“你便不必过玉清宫去了。朕今晚过景泰宫去,朕还有话,要好好问你!”语毕,也不回头看我,只大步出去。 我追至门口,见李公公远远地迎上来,他的身子突然微晃了一下,瞧见李公公的脸色大变,忙收起了拂尘去扶他。 “娘娘。”晚凉与朝晨小跑看过来。 晚凉附于我耳畔低声道:“娘娘,外头都在传,说淑妃流产的事,是舒贵嫔做的。奴婢方才瞧见淑妃娘娘匆匆出去如今,又是皇上……”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晚凉忙闭了嘴。 四下看了看,并不见储良宫的宫人,便对朝晨道:“方才本宫出来时,不慎碰翻了里头的香炉,你进去收拾一下。” “是。”朝晨应了声,便进去。 不过一会儿,又出来,脸色有些异样:“娘娘,那香炉破了。” 我回身进去,见被打翻在地的香炉盖子裂了一条缝,弯腰捡了起来,才要叫朝晨去换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那盖子反面的顶上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 用指甲微微扣下些许,低头闻了闻,顿时大惊。 舒贵嫔果然是被冤枉的,而我,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第011章 守口 两个宫婢皆瞧出了香炉盖子上的异样,都撑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许,我还未说话,她们皆已经想到我发现的东西是何物了。我忙合上盖子,朝晚凉道:“马上去内务府,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炉来。” 她的脸色一变,忙点了头道:“是,奴婢这就去。” 回身,将手上的东西交给朝晨,要她藏起来,带走。这样的东西,绝不能再留在储良宫。行至外头,依旧未见着一个宫人,想必便是方才姚淑妃下的命令,要所有的人都退下,好方便杀我。所以,夏侯子衿进来才会没有人通报吧? 呵,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给了我一个换香炉的机会。 待晚凉回来,快速安排好一切,才携了她二人出了储良宫,径直回景泰宫去鸾轿径直回去,我也没有做多停留,此刻,想来整个后宫的人都在看着玉清宫的动静吧?我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敢上前围观的。 想必玉清官里现下,也就太后、皇上还有姚淑妃去了。 既然夏侯子衿要我不必过玉清宫去,我自然是不会去的。我只需老老实实地待在景泰宫,等着他晚上过来。 静了下来,不免又要想起他方才替我挨的那一掌来。 耳畔,又想起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唤的那声“阿梓”,还有他一把用力地将我甩至身后的样子。夏侯子衿啊,他今日的举动,真真叫我吃惊不小。 他贵为皇帝,如何能对我这般啊。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深吸了口气,刚才他走的急,也不曾想我吐露过什么。我只希望,姚淑妃的那一掌,不要太重。 可,她是心心念念着要杀我的,即便身子孱弱,也会拼尽了全力啊。 心里紧张地纠结起来。 终于到了景泰宫,进去的时候,见芳涵焦急地等着宫门口。看来,那个消息她也已经知道了。 “娘娘,是真的么?”见我进去,她低声问着。 我点了头道:“是,太后查证的。” 此话,便是告诉她了,舒贵嫔这次完了,再没了回旋的余地。 恐怕连累的,还有舒家。 缓缓地上前坐了,我愈发地觉得,这一步棋的妙处。所以,才要派人将我宫里的流苏偷走,只因,嫁祸给舒贵嫔,可比嫁祸给我有用多了。 朝晨上前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低声问我:“娘娘,这东西要怎么处置?” “先搁在本宫寝宫内。” “是。”她转身便朝外头走去。 芳涵疑惑道:“娘娘,是何东西?” 我淡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个破损的香炉而已。” 她是知道我此番从储良宫回来,又听闻我提及香炉,猛地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却只是浅笑不语,继而,又缓缓地思忖起来…… 舒贵嫔的事情,起先还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可,真的待夏侯子衿一行人从玉清官出来,此事却仿佛一下子被淹没下去,再无人敢提及。 只是我,无需问,都已经猜中结果。 听闻夏侯子衿陪了姚淑妃回储良宫,却没有待很久,又出来。我知道,此事一旦有了定论,姚家的人一定会进宫,他还要应付姚振元。 在宫里草草地吃了午膳,小憩了会儿,便朝外头道:“来人啊,给本宫备轿。” 芳涵有些惊愕地进门,小声问:“娘娘此刻要去哪里?” 我知道她的疑虑,夏侯子衿定是没空理会我,不管是姚淑妃的储良宫,还是舒贵嫔的玉清官,此刻都是不适合我去的。这些,我都知道。 起了身,淡淡地开口:“本宫去熙宁宫。” 我不慎将香炉打翻,这件事迟早要败露的,倒不如,我主动请罪。 只带了晚凉一人,让她带上那破损的香炉,便上了鸾轿。 过了熙宁宫,见有宫人上来行礼。知道这个时候太后会在轩阁的佛堂诵经,便携了晚凉的手径直入内。 果然,在轩阁外头,瞧见侯在外面的浅儿和全公公。他们见我过去,显然吃了一惊,忙朝我道:“奴婢给檀妃娘娘请安。” “奴才给檀妃娘娘请安。” 我点了头,朝里头瞧了一眼,开口道:“太后在里面诵经吧?你们给本宫通报一声,说本宫有事找太后。” 浅儿面露难色,低了头道:“娘娘,太后诵经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您有什么事,不如奴婢替您转告。” 我何尝不知太后在轩阁的时候是不许任何人进去的,只是,夏侯子衿今晚要过我景泰宫去的。我也不知他的事情什么时候会处理完,就怕,他来得早了,而我,还在熙宁宫等着太后诵经。便回身取了晚凉手中的东西,交给浅儿道:“你把这个东西给太后,太后自会见本宫。” 听我说得坚定,浅儿的眸中明显闪过一丝讶异,她虽接了东西,却依旧迟疑着不敢入内。我轻笑道:“你只管进去,有事,本宫担着。” 我都如此说了,她才勉强点了头道:“那……那娘娘便在外头稍等一下。”语毕,又瞧我一眼,才转身进去。 不过片刻的时间,便瞧见浅儿疾步出来,朝我道:“娘娘,太后说让您进去。”她的脸色有些异样,太后是否动了怒?也许,还是怒不可遏。 喟叹一声,事到如今,我还有第二种办法么?谁让我不小心打翻了香炉,不小心瞧见了那镶嵌在香炉盖子内壁的麝香,不小心,知道了太后的计划…… 我有这么多的不小心,却不知会不会不小心,丢了自己的命。 心下浅笑,终是抬步上前。 整个轩阁还如上次我来时的一样寂静,如今,却是连那禅房里传出的木鱼声都不曾有了。 行至门口,见太后背对看我站着,她的面前,摆放着那个我带来的,破损的香炉。我瞧不见她的脸,殊不知此刻的她,究竟是何种神色。 轻声进去,朝她直直跪下,低头道:“臣妾死罪。” 太后定是动怒的,我不如,将自己的罪名说得更大一些。 她猛地回身,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我一掌,怒道:“想跟哀家斗!” 右侧的脸颊瞬息之间火辣辣地烧起来,此刻我也不敢造次,依旧规矩地跪着,咬着牙道:“太后息怒,此事臣妾已经处理妥当,淑妃娘娘还不曾知晓,臣妾命人换了一模一样的香炉进去,储良宫里,也无人知晓。” 她以为我只会求她饶命,却不曾想,我竟然会如此说,一下子怔住了。 她不说话,我知道,她是在等着我继续说。深吸了口气,接着道:“臣妾没有告知眷儿,只是来了熙宁宫,问太后您,如何定夺。” 我想,这事也不必告诉眷儿,待到明日,她再去加麝香的时候,便会知道香炉被人换过。 看来我之前猜测的是没错的,此事是太后做的,而眷儿,就是她派去查找为何姚淑妃会突然怀孕的原因。我想这次过后,姚淑妃要想再次怀孕,那根本是不可能了。 所以,夏侯子衿对姚家的承诺,待他日姚淑妃涎下皇嗣再册封为后的话,也不过是一句空言了。 面前之人在盛怒过后,终于慢慢地冷静些许。她定也是想得到了,我会主动来熙宁宫,便是会打算将此事隐瞒的。那日我便说过,如果真的是太后做的,我只会守口如瓶。 良久良久,才听她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不叫起,我只好跪着,思忖了片刻,才答道:“其实两次在储良宫瞧见眷儿的时候,臣妾便觉得有些不妥。那日从储良宫出来,臣妾无意间听闻储良宫的宫婢提及,淑妃娘娘寝宫内的香炉换过。臣妾便以为,是那香炉里的熏香有问题。现在出了事,才要急急换走的。于是,臣妾斗胆,私下查了那熏香,却发现,并无异常。” 那一次,我也茫然过,以为幕后是另有其人的。 “直到今日,臣妾不慎打翻了淑妃娘娘寝宫内的香炉,瞧见那嵌在香炉盖子内壁的麝香,才能够肯定。” 边说着,脑子里盘根错节的东西一点点地连接起来。我只是,与之前的想法错了个身。其实,一开始姚淑妃寝宫里的熏香便是有问题的,甚至是,她足足点了近四年。所以,她才会一直未曾怀孕。只是近日,不知为何,她宫里的香炉突然换了一个,没了那熏香,所以她才会意外怀孕。这也是为何太后会急急要调眷儿过储良宫去的原因。而后,待此事过去,太后又让眷儿以姚淑妃身子弱需要换熏香为名,换掉她寝宫内的香炉。这一次的香炉,又是添加了麝香进去的。 所以,那次我查的时候,才会没有问题。晚凉去内务府,不可能注意不到里头的麝香的,她定是没有发现,所以才只是取了熏香过来的。 太后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听我说完这番话,却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我微微握紧了双拳,低声道:“只是臣妾还有一事,猜不透。” 她这才哼了声道:“哀家真是吃惊,原来檀妃也有不明白的时候。”她顿了下,却是道,“问。” 揪起的心缓缓放下,看来太后那一巴掌,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她也是睿智的女人。 嘴角牵笑,我缓声道:“臣妾不明,既然淑妃娘娘寝宫的香炉被换走有一段时间了,为何太后不曾发觉?”照理说每日有人去添加熏香的话,太后不会不知,更不会,让姚淑妃怀孕。 她朝我走了几步,在我的面前停下,膈了片刻,才笑道:“难怪皇上都夸你聪明,檀妃,你若身为男儿,定也是个可造之材。” 我一怔,听她又道:“先前哀家置于她寝宫的香炉里,并未点燃熏香,她储良宫,也没有一个是哀家的人。姚淑妃也不是愚笨之人,哀家若是放人在她身边恐引起她的疑虑。” 我讶然地抬眸瞧了她一眼,越发地茫然了,既然如此,那太后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姚淑妃进宫近四年都不孕呢? 太后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哀家赐给她的香炉,本身就有问题。哀家命人在外头镀上的那层金箔里面,便混入了麝香。不管寒暑春秋,都是不可能会掉的。” 不免一震,原来如此! 难怪太后不必每日去加熏香,也没有在姚淑妃的身边安排人手。 既然是太后赏赐的香炉,姚淑妃又怎么可能突然换掉呢?除非,是坏了。 果然,听太后又道:“给姚淑妃请平安脉的刘太医自然也是哀家的人,哀家这么多年来,就怕万一。”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朝我瞧了一眼,她不点明那“万一”二字的深意,是觉得我该知晓的。 的确,此刻听她说来,我心里越发地明白。太后她,就是忌惮姚家的势力。 宫中后妃会定日有太医来寝宫请平安脉,而刘太医发现了此事,自是不敢伸张,只偷偷地告诉了太后。 “哀家当时很是震惊,这么多年都小心翼翼地过来,如何又会出了问题?”她的音色微微紧绷起来,而后,浅笑道,“没想到不过是姚淑妃不慎碰坏了那香炉,便找人换了一个。” 姚淑妃怕是死都不会想到,她的一个不小心,才会让自己怀上帝裔。看来这期间隔的时间还是有些长久的,否则,那香炉刚换下,定也没有那么快的效果。 忽而又想起夏侯子衿,呵,若是要他冷落姚淑妃,姚家那边,又会有所动静了。 鼓起勇气,抬眸道:“可是太后,淑妃娘娘不是愚人,待她冷静下来,定会想得起此事。”因为日后漫漫长的日子,她都不会再怀孕了。所以,她愈发地会怀疑这次的事情来,她只需好好想想,便会联想到那香炉身上。 太后赏赐的东西,即便是坏了,她也不可能会拿去内务府的,而是,会找了地方,搁在储良宫里。他日她一旦怀疑,待到拿出来之时,定会彻查了。 太后冷笑一声道:“你指那坏了的香炉么?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想到哀家的头上。只因,当初那香炉,是在元光元年舒景程送给哀家的礼。朝野上下,谁都知道哀家信佛,他为了讨好哀家才送了这么一个东西。哀家不过是命人在它的外壁稍稍动了点手脚,再加一层金箔罢了。而后,再转手赏赐给姚淑妃。” 我终于震惊。 舒景程便是舒贵嫔的哥哥,如今的礼部侍郎。 原来太后一早就打算好了退路,全部兜了一圈,再将这条线甩回舒家去。 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便都能够解释了。 姚淑妃那玉佩上的流苏看来确实是有问题的,而太后会选择不是宫中的流苏换上去,就是想着一旦事情披露,也是毫无对证的。 我想,太后原先混在那金箔里的麝香只是会让人不孕,却不会导致流产。真正让姚淑妃流产的,无非便是那抹于流苏上的东西。太后不想姚淑妃的孩子生下来,是忌惮姚家的势力,而千绯不一样。她的孩子,太后是真的打算要的。所以,若然姚淑妃寝宫的香炉会对胎儿有影响,她也万不敢让千绯接近。 太后考虑的果然非常周到,如此,也不必怕宫中一旦有怀孕的嫔妃去姚淑妃宫里坐坐而出事了。 她瞧了我一眼,低声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淑妃是为何流产了。” 迟疑了下,终是点头,开口道:“臣妾只是在想,太后是如何用那条流苏去引起太妃的注意的?让太妃在婪湖边上与淑妃娘娘推脱,定也是要事先算计好的。”既然太后一开始想要舒贵嫔做替死鬼,那么定是要让姚淑妃怀孕一事让后宫之人都知道的,所以才会有了裕太妃婪湖一出戏。 如果当日裕太妃的力气能够再大点,被推倒的不是她,而是她推倒了姚淑妃,那……那太后究竟会不会将计就计,将此责任推给裕太妃? 心里想着,微微吃惊起来,这样的话,我自是不敢问出来的。 明显瞧见太后的眉心一拧,沉声道:“你问得太多了。” 微微吸了口气,看来此事她是不打算告诉我的。不过我想,定是那玉珠的问题,但,具体为何,我是猜不出来。 流苏是太后派人从我的宫中偷去的,至于是谁,我想也不必问。这不是重要的事。 面前之人的脚步微动,转了身,背对着我,却是道:“起来吧。” 愣了下,忙开口道:“谢太后。” 站了起来,太后却并未回身,只浅声道:“檀妃,这次的事你管得太多,若不是你,哀家也不必多杀一人!” 我吓了一条,我知道,她口中的人,指的是初雪的死…… 悄然叹一声,我原以为是对方从她的口中套出了流苏在我的宫里,才要杀人灭口的。却不想,竟然是因为太后不想让人知道此流苏是从我宫里出去,才要杀了她。不过,也幸得有她这一招,让我可以骗得姚淑妃流苏失踪一事。 低了头道:“臣妾知罪。”当时我只是好奇裕太妃给卷进了此事,而我也知,夏侯子衿关心着,所以才要去查。谁知,竟然踩到了太后算计好的事情,她猛地回身,横了我一眼道:“你难道不知,好奇心会害死人么!” 我知道啊,尤其还是这深不见底的后宫之中。 她又道:“你不要以为仗着皇上喜欢你,你便可无所忌惮!” 猛地大吃一惊,忙低头道:“臣妾不敢。” “知道了,便给哀家长住记性!否则下一次,掉脑袋的人,就是你檀妃!”太后的话语里,终是夹杂着怒意。 我咬着唇:“是,臣妾谨记。” 的确,这一次,是太后救了我的命。我差点坏了她的大事,她还能够救我一命,呵,我若是再不知好歹,只会比舒贵嫔死得更快。 她沉默了半晌,脸上的怒意才慢慢地消去。 听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突然问我道:“你可知哀家为何选择牺牲舒贵嫔? 瞧她一眼,小声道:“臣妾以为,太后是想瓦解姚家的势力。”舒景程是礼部侍郎,舒家与姚家走得又近,此次既然是舒贵嫔谋害皇嗣,那么舒家定也会受牵连。 而此事过后,姚家的人,必然也不会再与舒家一道。太后是在不知不觉中,解决了一个帮助姚家的人。而因为姚淑妃的事情,想来姚家还不会就此放过舒家的人。 太后很睿智,不费一兵一卒,便让他们窝里斗一番。 所以,太后才会选择救我,只因,我死,不过是给了姚家一个姚淑妃为何会流产的交待。余下的好处,远没有牺牲舒贵嫔来的多。 心下苦涩地笑,看来,背后的势力,有时候,也是一种牵绊。 太后看着我,半晌才启唇:“很好。” 她只说“很好”,究竟是我猜得好,还是她觉得这一次的计策用得好? 我正想着,听她忽然又道:“这一次,算不算是哀家救了你一命?” 我忙道:“算。” 虽然,有着这样一层利害关系,太后她是不救也得救,可,总归是救了。 她浅笑一声道:“那么,日后你便记着,你这条命,是哀家给的。你若是敢有异心,哀家第一个,不饶你!” 心头微微一震,太后是打算不杀我,可她亦是在警告我,此事必须守口如瓶。指尖微颤,是否此事,夏侯子衿并不曾知晓? 继而,又觉得想笑,他那般聪明之人,纵然太后不说,他也定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我都能理解太后的苦心,又何况是他啊。 退开半步,再次跪下道:“太后请放心,臣妾从来不曾知道过这件事。臣妾对皇上的心,与太后,始终如一。” 太后微哼一声道:“哀家也想信你,只是哀家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有些吃惊地望着她,见她朝外头大声道:“浅儿!” 马上便听见有人跑进来的脚步声,接着,浅儿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奴婢在,太后有何吩咐?” 她招手示意她上前,附于她的耳边轻言一番。我瞧见浅儿的眸子微微撑大,却是点了点头,匆匆下去。 不过片刻的时间,她又回来,手中拿了一个木质的锦盒,恭敬地呈给太后。 太后挥手让她下去,忽而又道:“对了,你去储良宫,告诉眷儿,香炉需再换一个。” 眷儿也是明白人,如此一说,定会觉察得到问题了。 “是。”浅儿应了声,退了下去。 我回神,见太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中的锦盒,我瞧见那里面一层红色的垫子,上面放了一颗褐色药丸。心头猛地一震,错愕地瞧着面前之人。 她将药丸取出来,递给我道:“哀家今日不杀你,可却也不放心,这个,你吃下去。”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丸上,我心里清楚得很,这无疑是毒药,但却不会立即毒发,太后是要,牵制住我。 深吸了口气,没有任何迟疑,伸手取了那药丸,便吞入腹中。抬眸笑道:“太后若是真的不放心,为何不直接杀了臣妾?”如果她要杀我,找个借口,不是难事。 太后似乎未曾想到我竟然如此爽快,居然怔住了。半晌,才直起身子道:“哀家还要你活着。” 要我活着…… 不解地看着她,为何她的话,让我觉得奇怪呢? “起来。”她背过身,冷冷地开口。 我起了身,听她又道:“从今往后,你若是有半分不安,哀家自不会饶你。 “臣妾谨记。” 见她朝前走了几步,抬手缓缓地拂过面前是香炉,身子微颤。良久良久,才叹息道:“皇上登基第四年了,膝下却一直未有皇嗣,哀家今日亲手害死淑妃腹中的帝裔,哀家愧对夏侯家的列祖列宗!” “太后……”我明白她的心境,只是,她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若然这一次,怀孕的不是姚淑妃,那么一切好说,于太后来说,也是皆大欢喜。只可惜偏偏…… 我想,眷儿她是不打算调回来了。同样的事情,她不会允许出错两次。 她颓然笑一声,却未回身,只道:“不过檀妃,你倒是让哀家吃了一惊,哀家以为皇上突然从上林苑回宫,你定是记恨淑妃。哀家还怕,你会动手去害淑妃的孩子。” 迟疑了下,我开口:“不瞒您说,臣妾自然是心中愤怒的。只是,臣妾跟皇上保证过,只要是他的孩子,臣妾都不会去害。”这是当日我对夏侯子衿的承诺,不是骗人的承诺,如今告诉太后,也无妨。 她终于震惊地回头瞧着我,突然笑道:“哀家还真是错看了你!” 错看了我?呵,她以为我不该是如此心善之人吧。 太后瞧了我许久,才挥手道:“罢了,你回去吧。皇上说,今晚要过景泰宫去的。” 微微吃了一惊,原来夏侯子衿要过景泰宫,太后是知道的?那她此话的意思我自然也理解了。 点了头道:“是,臣妾这便回了,臣妾来过熙宁宫的事,皇上也必不会知道。臣妾告退。”朝她行了礼,退至门口的时候。 突然听她道:“其实无所谓身份卑贱,若不是哀家的姐姐做了嘉盛帝的皇后,哀家的身份,也不高贵。” 脚下的步子一滞,我不知太后此话究竟是何意? 咬着牙,也没有再回头,只抬步出去。 太后该是会避讳前朝的事情的,这是我第一次从她口中听闻和前朝有关的事还是她的事。她与前朝皇后的身世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我也知道,她们姐妹,一个嫁给了皇上为后,一个嫁给了异姓王爷为妃。不过我想,若是没有前朝明宇皇后,她怕是做不了王爷的正妃吧?老王爷宠爱的人,可不是她啊。 摇摇头,过去的这些事,我如今想来,也无用。 外头,浅儿还未回来,只剩晚凉与全公公。见我出去,晚凉忙焦急地跑上来,小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微微一怔,继而浅笑着摇头:“没事,回宫。” 闻言,她紧绷的神色才算算稍稍放松下来,忙点头道:“是。” 全公公朝我行礼道:“奴才恭送娘娘。” 扶着晚凉的手,才行至熙宁宫的门口,恰巧逢浅儿回来。她见了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忙侧身至一旁道:“奴婢见过娘娘。” 我只瞧她一眼,径直在她的面前走过。想来太后要她亲自将那药丸取来,她心里定还是忌惮的。呵,其实与她什么事也没有。 太后在牵制我的同时,已经彻底将我拉拢了。 跨出熙宁宫的这一步开始,我桑梓也已经,彻底成为太后的人。 只是,怕是谁都不知这个事实而 妃子不善1第27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个事实而已。 回了景泰宫,将芳涵等人都叫进来,吩咐着:“这次姚淑妃流产一事,从此本宫的景泰宫里,不能再有一人提及。今日本宫过熙宁宫的事,也不准让皇上知道。谁若是再敢嚼舌头,本宫定不会轻饶!” “是,奴婢(奴才)谨记。” 所有的疑问都吞下腹中,从这一刻开始,也不得再问我了。 我的意思,相信他们都明白。 回了寝宫,见芳涵正要出去,开口问她:“姑姑,皇上手上的事情可处理完了?” 她怔了下,回头道:“奴婢不清楚,不如奴婢让祥和去问问?” 摇头道:“不必了,你下去吧。本宫休息会儿。” “是。”她应了声,轻声地拉上了门。 在榻上躺了许久,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得外头传来李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猛地睁开眼睛,从榻上跳起来。见房门已经被人推开,我急急绕过屏风过去,见他恰巧跨步进门,见了我,似是微怔了下。我仔细瞧看,他的脸色沉沉的,很不好。 “皇上。”我朝他福了福身子。 他轻“唔”了声,绕过我上前。我忙回身去扶他,他倒是没有拒绝。扶他过床边坐了,他才开口道:“舒家好快的消息,姚振元不过刚进宫,舒景程也跟了进来。” 我侧脸瞧着他,他的脸色不好,握了握他的手,倒是也没有凉意。便也只坐在他的身边,并不接话。此事与舒景程来说,到底是吃惊的,不管怎么样,他定是要进宫来求情的。 他微哼一声道:“此事母后都有了定论,朕也与淑妃亲自去了,难道还要朕重审不成?朕看那舒景程也不聪明,在姚振元面前公然求朕,又置姚家与何地? 那是自然,姚振元定是在气头上,想着夏侯子衿再好好安抚他们姚家之际,却碰上这么一个求情的。怕是夏侯子衿肯从轻发落,姚家都未必肯了。 便轻笑着:“舒侍郎是急傻了。” 他抿着唇,却不笑,只道:“看来姚舒两家也并不十分信任对方,不然,如何会先来找朕?呵,不过朕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的语气猛地加重,瞧见他的眉心微微拧起,神色有些异样。 吃了一惊,皱眉道:“皇上的伤……还是臣妾给皇上宣了太医来瞧瞧。” 他却道:“先不宣,朕还等着听你的解释。” 怔住了,这些事情,他倒是记得牢。小声劝道:“先宣了太医来瞧了,臣妾再慢慢说不迟啊。” 他反手猛地握住我的手,哼一声道:“朕等不及。” 又来了,他的脾气真倔。 叹了口气,那我便只能有多快,说多快了。 反正后面的事情都已经由太后处理妥当了,那我便半真半假地说了,也不要紧。思忖了下,终是开口:“那日臣妾要初雪换下那流苏,可谁知初雪将一条自己编织的流苏换了上去。可不巧,被臣妾发现了,臣妾一怒之下,将她调去了浣衣局。” 他的眸中一片平静,瞧看我道:“既如此,又为何不让朕听见,非要与淑妃耳语?” 吸了口气道:“因为臣妾将她调走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私换流苏,而是她存了接近皇上的心思。她以为那玉佩是皇上的东西,她想引起您的注意。臣妾自问,不能忍受有这样一个宫婢在身旁。” 闻言,他突然笑道:“原来不止……”话至一半,他突然缄口。 可我知道,他下半句话定是,不止舒贵嫔有这样的心思。 我想,他定是想起了当日如梦的事情。只是眼下,舒贵嫔这“三个字”成了后宫的禁忌了。 我大了胆子俯身抱住他的身子,低声道:“只可惜臣妾也被她骗了,原来她是用了那流苏引开了臣妾的注意力,她原本就是希望臣妾动怒,把她赶出去的。如此,她便有机会将那换下的流苏光明正大地送出去了。只是谁知道……”悄悄打量着他,见他并未动容,悬起的心终是放下了。 这件事,我是再不能绕回太后身上去的。纵然我也知,他心里清楚。可,即便他再怎么怀疑,只要没有人去捅破那层纸,他也可以寻了理由去骗自己不信。 太后对他的付出,我深深的理解。 见他不说话,我又道:“如此,可宣太医来了?” 他“唔”了声,我忙起了身,朝外头道:“祥瑞!” “奴才在。”祥瑞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我开口道:“本宫身子不舒服,你去宣……”顿了下,直接通,“宣王太医来。” 王太医帮他瞒着也不是头一次了,不如这回,再叫了他来。 “是,奴才马上去!”许是听闻我说身子不适,祥瑞的声音有些急,又听得他跑开去的脚步声。 回身,听他笑一声道:“你倒是会挑人。”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继而,又想起一件事。如今王禄是专门负责给千绯请脉保胎的太医啊,这回真是巧事了,我不是想刁难才宣的他。若是让千绯知道,又该以为我是存了什么心思了。不免浅笑。 他瞧着我,开口问:“有什么好笑的?” 回神,略微摇了摇头,推他躺下,小声道:“今日皇上为何会亲自过储良宫去?”如果是要告诉姚淑妃凶手是舒贵嫔,大可以遣了李公公来的。 他顺势躺下,轻阖了双目道:“朕正是得了母后的通知要过玉清官去的,原本想要小李子去储良宫,却不想在半路上,碰见玉婕妤。她说她去储良宫探淑妃的时候,被告知所有人都出来了,独你还留着。她说,请朕过去瞧瞧。” 我不免一震,真没想到,把他请来的,竟然是玉婕妤! 我才想起,我进储良宫的时候,确实未曾见着她。也幸得,她比我晚来了一步。至此,我才愈发地觉得玉婕妤的聪明来。 敛起了心思靠过去,笑问:“那皇上怎的就真的来了呢?” 他微哼一声道:“朕若不来,你还有命站在这里?” 微怔了下,握住他的手道:“皇上如何敢替臣妾挡下那一掌?若是您有个好歹,臣妾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他忽然睁开眼,瞧了我半晌,复又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动:“朕也不知…… 不知。 不知还要替我挡下那一掌…… 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方要说话,便听得外头祥瑞道:“娘娘,王大人来了。 起了身道:“王太医进来吧。” 门开了,瞧见王太医一人进来,才要向我行礼,目光落在我的身后,他吃了一惊,忙道:“臣参见皇上,檀妃娘娘。” 我叫了起,回身至床边坐了,朝他道:“王太医还愣着作甚?” 听闻我如此说,王太医也不是愚笨之人,忙起身上前道:“皇上请让臣把把脉。” 他不吭声,只将手伸出来。 王太医忙替他把了脉,脸色一变,却是朝我道:“娘娘,皇上受了内伤……” 我点头,告诉他我知道。他脸上的疑惑愈发地浓郁了,却是什么都不敢问。 我问:“皇上的伤如何?” 他撤了手,才低声道:“内伤需要慢慢调理,臣回去配了药,再派人送来。 “那……王太医可知道如何说?” “是是。”他低头道,“臣知道。”待他退了下去,才听床上之人开口:“朕明日起,晚上都要过储良宫去。” 微微吃了一惊,听他又道:“淑妃伤了朕,自然是要她帮朕调理的。” 我何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过储良官去,姚淑妃会因为自责,多少忽略舒贵嫔的事情。而姚家在这当口上,又将瞧见姚淑妃的“圣宠不衰”。更有的是,这一次,舒家是一定要扳倒的。 “舒贵嫔赐死,舒景程革去礼部侍郎一职,调往上林苑监任监副。”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舒贵嫔死罪,舒景程从正三品的侍郎直接降至六品苑监,舒家这一次,恐怕想要再翻身,是难了。 而我,在想的同时,又是微微一惊。将舒景程调往上林苑,那里,三月初九也会有很多人去啊。姚家的人,也会去。 心头一惊,他是想…… 第012章 箴言 “在想什么?” 我才出了神,便听得他淡淡地问我。忙回神,尴尬一笑:“没什么,臣妾只是在想,皇上受伤不告诉太后,真的妥当么?” 他微哼一声,浅声道:“朕知道,母后一向不喜欢你。此事若是让她知道,她再来罚你,那朕这伤岂不是白受了?” 我笑道:“原来皇上是盘算着,不做亏本生意啊。” 他抬眸瞧了我一眼,忽而微微拧起了眉心。我吃了一惊,以为是他身子不舒服,忙道:“皇上可是觉得难受?” 他却依旧看着我,忽而伸手过来,缓缓拂过我的脸颊,低沉了声音道:“你的脸怎么了?” 脸? 本能地抚上脸颊,才想起下午过熙宁宫去的时候,太后用力甩过来的那一巴掌。当时只觉得脸颊疼得厉害,却不想,到了现在竟然还能瞧得出来么? 难怪,我出轩阁的时候,晚凉瞧着我问是否有事。 “谁打了你?”他坐了起来,直直地问着。 略微思忖了下,抬眸瞧看他,浅声道:“皇上以为呢,还能有谁敢打了臣妾?”瞧着他的眼睛,低低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低言着,“其实只要皇上好好的,臣妾挨这一巴掌不算什么。如果可以,淑妃娘娘那一掌,臣妾也不想皇上替臣妾去受。” 反正姚淑妃要杀我是夏侯子衿亲眼所见,不过是一巴掌而已,让她背了黑锅,也不算多大过分的事。这一巴掌,会在她杀我的大罪里慢慢地淹没下去。我也知,他根本不会再去问。 他平静的眼底终是慢慢动容,却是冷了脸色道:“你是朕的妃子,若是朕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治理这万里江山?” 我轻笑着问他:“那,皇上究竟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呢?” 他的脸色一沉,将我揽进怀中,咬着牙道:“都要。” 都要啊,真霸道。 可,这才向他夏侯子衿的性子啊。 又过了半晌,才听外头传来晚凉的声音:“娘娘,您的药好了。” 我应了声道:“端进来。” 门被打开了,晚凉低了头进来,在我们面前跪下,将手中的药碗呈上。我接了过来,朝她道:“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遂,又起身,却行而下。 转身的时候,见他的目光落在晚凉的背影上,突然开口道:“她不是被你罚去了外头么?如何又调回来了?” 低头吹着碗中的药,随口道:“皇上不是说臣妾不该是那样的人么?所以臣妾发了慈悲,又将她调回来。呵,这人啊,就是要罚一罚才会学乖。如今的她,可谨慎着,臣妾愈发觉得让她去外头是去对了。”一面说着,一面将勺子递至他的唇边。 他瞧了我一眼,倒是也未再说话,只低头喝了勺中的汤药。 见他狠狠地蹙眉,咽了下去,才开口:“好苦。” “皇上难道没有听说过,良药苦口么?”我好笑地看着他,又不是孩子了,还怕吃药。 他瞪着我,不悦地开口:“朕不想喝了。” “皇上……”见他顺势躺下去,闭了眼睛,我摇头笑道,“你不喝药,伤怎好的快?” 半晌,才听他道:“你该喂朕。” 我怔住了,看着手中的药碗,我这不是在喂他么? 再看向他,他却依旧不睁眼,心头微动,原来,他竞存了这样的心思。 仰头,自己喝了一口,俯下身去。 他却是猛地睁开眼睛瞧看我。呵,不是他开的金口么?怎的又像是吃惊起来了? 他的眸中露出得意的颜色。 将最后一口药含入口中,随手将药碗搁在一旁,他已经轻笑着拉我过去,灵舌肆意地掠进来。我只觉得脸颊狠狠地烫起来,他这……哪里像是要我喂他喝药呢? 心跳猛地加快了起来,觉得面前的他有些异样,他伸手抱住我,一个侧身将我甩上床。我吓了一跳,他却突然倒下来,与我的身子狠狠地撞在一起。 “皇上!”我惊呼着他。 只听他微微闷哼一声,才想起他身上有伤呢,如何能使得这么大的力气将我拉上来? 推开他,皱眉问:“没事吧?” 他瞧我一眼,脸色有些尴尬,闭了眼睛道:“朕生气。” 我一时间怔住了,突然又生气了,为了何事呀? 仔细瞧着他,也始终瞧不出什么。半晌,才见他伸手抚上胸口,侧了身瞧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他探过手来,捏住我的下颚,轻言道:“朕想知道,在这后宫,你可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殊不知他此话究竟是何意。 不禁笑着倾身,靠在他的胸口,道:“不是有皇上么?您会保护臣妾。” 他哑然失笑,长叹一声道:“朕哪有时间,能时时刻刻保护着你。” 他的话,今我猛地怔住。恍惚中,又似乎想起那日在上林苑偶然睡着时做的梦来。恁的,与他现在的口吻这般相像呢?不能时时刻刻保护着我,所以,才想要我变得足够强,变得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是么? 笑着道:“皇上自然不能将心思都放在这里,皇上是要关注前朝政事的,这后宫的琐事,哪里是您管的?” 提及政事,他的脸色微微一沉,忽而叹一声道:“说起这个,让朕又想起,朕的生辰将至了。” 是啊,如今都已经二月十二了,算算时间,一个月都不到了。一转眼,便会到了。 我不说话,听他又道:“那日,可热闹着。” 自然是热闹啊,太后提及过,顾卿恒也与我说过一些。倒是他,还是头一回在我的面前说起此事。我也只当作不知,不免好奇地问他:“到时候各封地的王爷也会来么?” 当年老王爷生有三个儿子,夏侯子衿是长子,又是过继给太后的儿子,所以才封了世子。而他登上帝位之后,另两位王爷,分别离开皇都,划地封王。次子晋王,三子显王。 他应了声,又道:“朕的兄弟们自然会进皇城来,周边一些朝贡国也会来。西部大宣度康帝也想借此机会,与天朝永结友好邦交,朕还派人请他来朝。” 我吃了一惊,小声道:“大宣又不与我天朝接壤,他们的皇帝为何会愿意来?” 他笑一声道:“朕登基前一年,大宣还动荡不安过。你也知,纵然是天朝,也会有兵变,拉得一个盟友,总比树一个敌人好。” 他在说起天朝兵变的时候,脸色丝毫瞧不出异样。我亦不知,他口中的兵变是否是四年前他登基之时的那一场。只是这些,我不会开口去问。 微微吸了口气,继而又想起北齐来。 北齐虽然也不是朝贡固,但从顾卿恒的口中我已经得知,那日北齐定也会来人。北齐皇帝年迈,膝下却未有子嗣,他自然也是怕他百年之后,他手上的基业被他国侵占吧?不知为何,我忽然对那韩王好奇起来,他是北齐帝的义子,殊不知日后会否有他继承北齐的江山? 只是…… 悄然看向夏侯子衿,他方才说的时候,独独不提及北齐。许是,他的心里,还有着恨意。 我何尝不知,那是一段解不开的心结。 倘若当年的他,便是这天朝的九五至尊,他定然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拂希拂希,我隐隐地,嫉妒起这个女子来。只因,她的死,成就了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永永远远,那般牢固。 任凭谁都,动摇不了。 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抱着他,很真实的感觉,可我的内心,却愈发地觉得飘渺起来。 不管是姚淑妃,还是千绯千绿,抑或是这后宫众多的女子,我都可以去争去斗。可,唯独拂希,我彻彻底底地,输给了她。 我再强,都争不过,死人。 “怎么?”他低下头来问我。忽而又浅声道,“抱得太紧了,朕胸口痛。” 也不知怎的,那一刻,我竟然不想松手,反正收得越发紧。他忍不住哼出声来,我咬着牙道:“皇上疼么?皇上疼着,才想得起是为了臣妾挨的这一掌。”他的身子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既如此,方才又为何殷勤地劝朕喝药?朕这伤好不了,岂不是称了你的心意?” 抬眸,对着他的眸子,开口说着:“臣妾此刻心里矛盾着,既想皇上快些好又想皇上这辈子都好不了。” 都说帝王恩情犹如镜花水月,我不想,一场空。 依旧用力抱着他,他皱眉疼着,却并不推开我。 半晌,才听得他咬牙道:“一辈子都好不了,朕的檀妃,好狠的心。” 我不语,靠向他的胸口时微微用了力,几乎是撞过去。 “嗯……”他闷哼一声,却不恼,低声道,“朕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你。是要提醒朕什么?” 提醒他什么?呵,我总不是要提醒他忘记拂希一点,多记着我一点吧? 那样,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良久良久,才愿意轻轻松开抱住他的手。却不想,他倒是圈紧了我,笑言:“朕原以为,你对朕没有期待。” 原以为…… 那么现在呢?我对他,有期待了么?我未说什么,他却知道了么?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微微击中,我对他,有着期待了么? 真讶然啊,怎的连我自己都不曾知晓…… 忽然又想起方才我问他为何要替我挨那一掌的时候,他也说,他不知…… 正想着,听他猛地咳嗽了几声,抬眸瞧他,见他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皇上!”伸手抚上他的胸口。 他却摇头轻笑:“朕没事。” 半晌,又道:“朕今日,开心。” 见他脸上的笑意未减,看来是真的开心。不知为何,瞧见他笑了,又突然想起他说要我在他生辰那日狩猎的事情来。每每思及,心头都有中无法言语的感觉怪怪的,却绝不是高兴。 所以,对那将来的狩猎会,我期待着,又觉得心悸。 我总觉得那日,会发生点什么。我似乎宁愿,他可以取消狩猎,在那日,做点别的什么。 取消狩猎! 心头一震,我怎的忘记了? 看了他一眼,既然他说今日高兴,那么我试着说说,又何妨呢? 他似乎有些累了,靠着我,缓缓闭了眼睛。我吸了口气道:“皇上,下次去上林苑,真的要狩猎么?” 他不睁眼,只道:“不然你以为?” “臣妾以为,稍有不妥。” 他只轻轻地哼了声:“嗯?” 思忖了下,终是开口:“春季乃是百兽|交配季节,是不宜狩猎的。”这个我在之前也还不曾想到,如今却突然,想起此事来。 他忽而睁开双眼,直直地,望着我。 我到底是吃了一惊了,那日可是他的生辰啊,狩猎自然是来助兴的。我却说取消了它。如今他听了,可是生气了? 呵,我总惹他生气啊。 “皇上。”有些心悸地唤了他一声。 他撑着身子欲起来,我吓了一跳,忙跟着爬起来去扶他。他瞧着我,骤然笑出声来,开口道:“檀妃,你真是与众不同!” 我噤了声,我自然不同,谁会跟我一样,说这样的话来扫他的兴? 却听他又道:“此事朕在朝堂上提出来的时候,底下群臣,竟然无一人反对!个个都是拍手叫好!朕却不想,朕的妃子,居然会懂得眷猎不宜的道理!” 我愕然,那些大臣们也不见得是不懂,只是,他们都想奉承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他笑道:“春猎自然不宜,狩猎是助兴的,却也不能破坏了百兽的繁衍平衡。这一层共系,朕自然想到了。” 吃了一惊,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说,他知道? 那为何又偏偏…… 瞧着我惊愕的样子,他解释道:“那日狩猎,朕舍命人放入大群的兔子,所有入林之人,只得射杀野兔。如此,既不拂了雅兴,又能弥补春猎不宜的缺陷。你以为呢?” 到底是震惊了,原来,他一早便已经准备好。否则,又何以来的那么多的兔子? 忽而,想起那日在上林苑的时候顾卿恒的话,的确,作为君王,他的远见叫我都觉得吃惊和佩服。他虽贵为天子,可,做那些有悖常理的事情,虽无人敢言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此一来,必不会有微词。群臣百官,只会愈发地臣服于他。 不禁脱口道:“既然皇上心里早有对策,又为何不言明呢?”照他的话说,他在朝堂上提出的,不过是狩猎。至于究竟如何狩,定是未及说出来的。 他微哼一声道:“朕只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是真正关心朕的江山社稷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慢慢地溢出失望来。 定是,一个都没有。 我欲开口,他有些气愤地道:“朕知道他们一个个心里明白着,就是不肯说出来!全都只会,趋意奉承!” “皇上。”说着说着,他倒是真的生气了。 “朕真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革职查办了!”他嗖着牙说。 我忍不住笑出来:“您若是将他们一个个都革职了,那日后早朝,不就剩下您一人了么?”革职容易,就职难。 我想,那些个大臣们,不能说是一无是处,否则,这朝廷,早乱了。 只是,正如夏侯子衿说的,他们,都不是真正关心这江山社稷。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仕途。 或者说,谁坐拥这江山,于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不然,何以前朝嘉盛帝时的元老,一个个,如今都依旧在朝中呢? 所以,他要掌权。而太后,也在一步一步地,想要收回外流的兵权。 他哼一声道:“那群老匹夫。” 我笑着看他:“皇上,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么?” 那可真是悲哀了。 他睨视了我一眼,启唇道:“有。”他顿了下,接着道,“二人。” 心下一动,忙问:“谁?”我也好奇了,所有人都不敢言,那么谁的胆子这么大?纵然是我,方才说的时候,也唯恐他盛怒的。 不过听闻他的口气,我也知道,提出质疑的人,也不是在朝堂上,而是,私下。 不过这样,倒是也能理解。 朝上说,那是与群臣为敌了。任谁都没这个胆。 他微微挑眉,问道:“你这么好奇?” 点头道:“那是自然,臣妾好奇那胆大妄为之人,还好奇,皇上您会如何处置?”说是处置,可我也知道,定然是赏的。他既然在朝堂上故意演这出戏,必然是想嘉奖那些真心为了江山社稷好的忠臣。 我真是好奇,那二人在提出来的时候,想必是打算好端了脑袋的,却不想,运气这般好。夏侯子衿就是在等着他们出来。我想看看,究竟是谁的运气,这般好。 他却略微沉了脸色,启唇道:“晋王。” 大吃一惊,晋王! 可,他远在封地,如何会…… 我正想着,却听他又道:“朕提早颁了圣旨下去,要他们早做准备的。可是朕的人回来之时,又带回一本奏折,就是禀奏了此事。”他看我一眼,继续道,“他说,春猎不宜。还说,朕虽贵为天子,亦是不能逆天而行。恳请朕收回成命。” 忍不住动容,晋王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逆天而行四个字他都敢说得出来! 细瞧着面前之人,他倒是并没有怎么动怒,我小声问:“那皇上如何说? 他冷声道:“朕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不予理会。朕乃堂堂皇上,竞要去理会他那一句‘逆天而行’么?” 心下好笑,他既是想有人质疑他的决定,如今晋王提了出来,他又嫌他的话太重,搁不下面子。不过他不给晋王回复,又不知晋王会是如何感受? 悄然打量着他,他是想看看,晋王是否有这个异心。看看如此,他还会否安然进皇都来。 对着夏侯家的子孙,他终是选择了,试探。 坐了过去,靠近他,轻声道:“可臣妾知道,皇上并没有真的生气了。待晋王回皇都的时候,皇上甚至,还打算赏赐他。” 他得意地笑了声道:“只要他回来了,面对着朕的时候,还能不改他那句话,朕,自然赏他!” 他这么久的时间不传消息给晋王知道,晋王自然也在揣摩着他是否动怒。他回来了,对着他,会否依旧不改他的见解,我倒是也为他捏一把汗。 “那,王爷若是提了,皇上赏他什么? 他却是反问:“你觉得朕会赏他什么?” 我一怔,这我还真的猜不出来。他能赏赐下去的东西,何其多啊。 他倒是也不为难我,浅声道:“届时,北齐韩王之妹,会来天朝和亲。朕要晋王娶她,也不算拂了北齐帝的面子。” 撑大了眼睛瞧着他,呵,北齐皇帝要韩王之妹和亲,无非是想让她入住天朝后宫的。他怎知,夏侯子衿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他想,顺势赐婚给晋王。 我不禁失笑,这于晋王究竟是个麻烦呢,还是赏赐呢? “他晋王府上姬妾虽多,正妃的位子至今还空着,朕一直想着,给他选个王妃的。” 我大了胆子小声道:“皇上觉得晋王会应么?” 他看我一眼,开口道:“朕不知道。” 我暗笑着,却也不再说话。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扶颧道:“朕累了。” 我扶他通:“那皇上便歇息吧臣妾扶您躺下。” 他点了头,睡下去。我帮他盖上被子,转而又想起一事,忍不住道:“对了,皇上方才说有二人呢。这一个是晋王,那另一个呢?” 他却是侧了身,低声道:“朕忘了。” 愕然于他说的话。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忘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说。便也识趣得不再问,在他身边躺下。他躺了会儿,又转身过来抱住我的身子,低声道:“不知为何,朕抱着你,觉得很舒服。” 微微怔了下,我笑言:“那皇上便抱着。” 他嗤笑一声,又道:“朕怕上瘾。” 我笑着,他说的话真奇怪,我又不是毒药啊。 药…… 睁眼看着他,他却已经阖上双目。我想了想,轻声开口:“皇上,储良宫的药,也很苦的。” 今晚他喝药的情形还仿佛就在眼前呢,想起他说,这几日,都要过储良宫去的。要姚淑妃伺候着他。其实我是想问,他过储良宫,也会如今日这般么? 他却只低低地“嗯”了声,便不再出声。 见他倦倦的脸色,思忖了下,终是没有再开口。 不过片刻,便听得他的呼吸声平稳了下去,想来,定是睡着了。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我才猛地想起,方才与他提及春猎不宜的事情,就是想要他取消的。结果,听他说了一番之后,我居然将此事早早地抛掷脑后了。 暗暗咬着唇,还真是被他说得一点都不记得此事了呢。 缓缓地,靠在他的胸口,嘴角牵笑,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觉得,和他悄悄地,谈论一些政事,也成了一件开心的事情。朝政我是管不了,可我喜欢听他说说我喜欢听他那句“那群老匹夫”,想着,会忍不住想要笑出来。又只能捂住自己的嘴,怕真的笑起来收势不住,就把他吵醒。 想象着他在大殿上一本正经地说要狩猎,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下面有谁人出来反驳一句,却不想,谁都没有反对。全是夸他圣明的话。他是面上笑着,心里怒着。 我真想,看看那样的他。 笑过之后,又偏偏,想起那韩王之妹来。不知为何,对着北齐的女子,从来不曾有过好感。许是,因了拂希的缘故。 又是拂希。 她是我和夏侯子衿之间的魔,我真讨厌她。那个时候,听闻她死的一刹那,我甚至还觉得庆幸。 可如今呢很多时候,我甚至希望她根本没死,只要她活着,她永远不可能是坚不可摧的。 永远不可能。 不管她和他之间有过多少个十六年,我的面前,都有着足够的时间。 只是啊,那已经不可能了。 她死了,那便是一辈子缅怀的时光。 缓缓地闭了眼睛,听着他此刻的心跳声,那么平和有节奏。他说,抱着我觉得舒服,可为何我却觉得心慌? 是否,我要求的太多,所以才会不满足? 忽然,听他微微哼了声,有些吃惊地睁眼看他,却见他并未曾醒来。 越过他的肩膀,瞧向外头。隔着窗户,见外头的树枝,在窗上,印出斑驳的影。 良久良久,才又闭了眼睛,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翌日卯时,李公公来叫他早朝,他却似乎早醒了。听见宫婢上前帮他穿鞋子,李公公也跟上来,小声问:“皇上今日觉得如何?” 我悄然睁开眼,见他由着李公公扶了起身,低声问:“你有何事?” 李公公忙道:“昨夜熙宁宫的宫婢来说,太后要皇上今日下了早朝过熙宁宫去,太后说皇上生辰的事情,还要与皇上相商。” 瞧见他的身形一滞,半晌才道:“母后怎的又要与朕商量起来?” “这个……奴才不知,只是……奴才昨日偷偷问过王大人,他说要皇上近日多加休息,不宜太过劳累。不如,一会儿奴才去给太后回个话,就说您政务繁忙……” “小李子,你真是大胆。”他低声斥道,“太后也是你能愚弄的?” “皇上恕罪!”李公公蓦地跪下了。 他瞧他一眼,开口道:“起来吧,朕一会儿下了朝便过去。” 李公公终是不敢再说话,只得点了头。 我觉得有些奇怪,太后这些日子一直避着他,甚至是,他亲自找去熙宁宫,太后都不想和他说过多的话。这一次,却主动派人来叫他去。 相商他生辰的事?呵,这些有下面的人做着,哪里用得着他去操心? 上次他生病的时候,我只以为太后是妥协了,却原来,她还想再有商量余地的。我虽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事情,却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又躺了会儿,才起身。 朝晨端了水进来,朝我道:“娘娘,玉婕妤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我一惊,忙问:“什么时候来的?” 朝晨道:“有一会儿了。” “那为何不进来禀报?” 她忙解释着:“奴婢是要进来禀报的,只是玉婕妤说,娘娘既是还睡着,要奴婢们不要打扰。” 怔了下,才打发她下去道:“你去和她说,本宫马上出去。” “是。”她点了头退下去。 忙起身,梳洗完了,唤了宫婢进来伺候。 出去的时候,见玉婕妤坐在厅内饮着茶,晚凉侍立于她的身旁。众人见我过去,皆行了礼。我上前扶她道:“姐姐无须多礼,昨日的事情,本宫还来不及谢你。” 提及昨日的事情,她却只是抿唇一笑,开口道:“娘娘福泽无边,嫔妾不过是恰巧赶上罢了。” 与她一道坐了,我笑道:“那也是多亏姐姐的恰巧,本宫今日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顿了下,我又道,”姐姐今日怎的这么早便来了?” 她低声说着:“嫔妾昨日本来想来探望娘娘,却不想,得知皇上也在。又听闻昨日景泰宫里宣了太医,嫔妾便以为,是娘娘身子不好,皇上才急着过来。今日一见娘娘的神色,才叫嫔妾放心。” 我微怔,昨日选太医是为了夏侯子衿,却并不是我。不过此事,我自是不能和她说。便笑道:“是啊,昨日本宫身子有些不适,不过休息了一晚上,已经无碍了。”坐了会儿,便起身道,“姐姐这么早过来,那便一起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吧。” 闻言,一旁的晚凉正要说话,却被玉婕妤抢先道:“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太后说今日都不必去请安。” “是么?”有些讶异,看来是我睡着,宫婢们还未来得及与我说。 她点了头,脸色微沉,开口道:“舒贵嫔今日赐死,太后信佛,大早便去了轩阁。” 原来如此。 我不禁道:“什么时候行刑?” “自然是午时。” 午时啊,算算,也不过四个时辰多了。 呵,真没想到,舒贵嫔就这么死了。 玉婕妤又道:“听闻咋夜舒贵嫔在玉清宫闹了一夜,哭着要求见太后和皇上,她还说,要见淑妃娘娘。” 舒贵嫔再闹也无济于事,太后和姚淑妃自是不会去见她的。只是我不知道,若是昨夜夏侯子衿知道此事,他会否心软去见她最后一面? “娘娘怎么了?”她见我不说话,低声问着。 我才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正说着,见朝晨端了早膳上来。我便道:“姐姐可用过了?若是没有,便与本官一道吃点东西。” 她笑着推辞:“谢娘娘,嫔妾已经吃过了。” 我点了头,也不勉强她。她却起了身道:“既然娘娘无事,嫔妾就先回去了。” 我怔了下,终是没有留她,只道:“晚凉,送玉小主出去。” “是。”晚凉应了声道,“玉小主请。” 玉婕妤又朝我行了礼,才转身出去。 待她出去,芳涵才上前来,小声道:“娘娘,您以为,玉婕妤晚一步到储良宫,真的是巧合么?” 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我只看结果,她还是选择了帮我。 当然,凡事我也需留个心眼儿,所以有些事,我并未告诉她。 我不说话,芳涵却好似还有话要与我说。我瞧她一眼,开口道:“姑姑有什么话,还需要在本宫面前遮掩么?” “奴婢不敢。”她低了头,上前附于我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孙芮死了。” 指尖一颤,被贬出宫的太医孙芮死了? 我沉了声道:“怎么死的?” “悬梁自尽,还留了遗书。” “说了什么?” “说孙家世代为太医,而他却被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他觉得不能再为皇上效忠,又觉得愧对孙家的列祖列宗,无颜面再活在世上,所以选择了自尽。”芳涵瞧了我一眼,又道,“宫里有人去查了,说确实是自尽。他留下的遗书,也确实是他的笔迹。” 她是要告诉我,孙芮真的是自己去寻了死。 也许吧,只是事情总来得这般巧。 让我不免感叹,千绯和千绿好快的手法。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换了太医又说千绯的胎正常,她们还有什么好掩饰的?况且,我也不会去查宫外的孙芮看来,她们姐妹的手段,我倒是真该学学。否则,也便不会有初雪那一出了吃了东西,才起了身,便见祥和进来道:“娘娘,外头惜嫔求见。”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朝芳涵瞧了一眼,她的眸中也是露出讶然的神色。我开口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见千绿携了菊韵的手进来。二人规矩地朝我行了礼。 我道:“难道惜嫔肯来本宫这里啊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 她笑道:“今日自然是个好日子,否则嫔妾怎敢上娘娘这里。”语毕,她回头朝菊韵道,“你且去外头等我,我和娘娘好好说说话。” 我倒是真的吃了一惊,她真是主动啊,弄得我不遣散他们都不行了。浅笑一声,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 很快,屋内便只剩下我与千绿两人。 从容的起身,见 妃子不善1第28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上前来,笑言:“娘娘可知,孙芮的事情?” 冷笑一声,芳涵才告知我此事,她便迫不及待地来了。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开口道:“本宫还好奇呢,谁这么狠的心,连一个被革职的太医都不放心,原来是惜嫔你啊。” 她一怔,又笑道:“娘娘说的什么话,嫔妾可没有动他。不过是他忠于皇上,不能为皇上尽忠,倍受良心的谴责,一时想不开,才做的傻事罢了。” 她如今,可真是得意啊。 我望看她,直言道:“你自然不必自己动手,孙芮也是有家室的,随便拉一个来挟持一下,还怕他不乖乖写了遗书去死么?”至于去的人,怕是顾大人的人,毕竟千绿现在身处宫中,还是诸多不便的。 她的脸色终于微变,却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初,开口道:“娘娘如此聪明,怪不得淑妃娘娘的事情也能处理得如此悄无声息。” 心下微惊,看来她还是认为姚淑妃流产一事是我做的。 呵,我之前,也怀疑过她们姐妹。只因,不是自己做的,自然,会是对方。只是,我还看到了太后……千绿呢?凭她的脑子,是不该只局限在我的身上才对她又道:“让嫔妾吃惊的便是,娘娘居然会这般仁慈。要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错愕地看着她,她又道,“娘娘后来想起,却也还是晚了一点。” 瞧着她,我咬牙问:“初雪是你的人?”她知道那流苏在我的宫里,却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所以只以为我一开始放过初雪的命,后又折回去杀了她。 而舒贵嫔宫里的流苏,自然顺理成章变成了,我嫁祸的。 难怪,她会想不到太后身上。 的确,要是没有储良宫的香炉一事我也不会怀疑到太后头上去。 她却是笑而不答,只道:“嫔妾原先还怕你嫁祸给姐姐,却不想,娘娘您还是聪明的。知道此事嫁祸给舒贵嫔,比嫁祸给我们姐妹顺理成章的多。” 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舒贵嫔是最能接近姚淑妃的人,太后在考虑舒家的时候,自然也是念及了这一点的。 冷哼一声道:“惜嫔今日来,就是为了与本宫说这些无聊的话么?” 她也敛起了笑,开口道:“是啊,一旦舒贵嫔死了,这些自然成了无聊的空话了。嫔妾今日来,自是来告诉娘娘,您动得了淑妃,却动不了姐姐。姐姐的孩子一定会生下来的,您等着瞧吧,” 我笑道:“既然如此,本宫真是想不出,孙芮究竟为你们做了什么,你竞要灭口。” 她却压低了声音道:“孙太医不是为姐姐做了什么,他是为天朝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微微皱眉,千绿这句话,我着实有些不懂。 她有道:“嫔妾今日告诉娘娘,您若是想动姐姐,嫔妾会拼尽全力,阻止你。哪怕是死。” 心头一惊,随即自嘲一笑,瞧见了,这才是真正的好姐妹。 这时,听一人的声音远远地传进来:“娘娘,外头来人说,舒贵嫔求您去见她一面!”抬眸,见是祥瑞。想来是我遣退了所有人,他一时间不敢上前。 而我,终是怔住,舒贵嫔为何突然要见我? 第013章 交换 祥瑞还站在外头瞧着我,我倒是微微愣住了,方才还听闻玉婕妤说,舒贵嫔昨夜求着要见皇上和太后,还求看见姚淑妃。如今临死了,居然要见我。 一旁的千绿轻笑一声道:“怎么,娘娘您不敢去么?” 我只眼看她,嗤笑道:“本宫有何不敢去的?”又不是我害了舒贵嫔,我只是奇怪,她见我做什么? 她面不改色,走上前来,伸手轻握住我的手,小声道:“如果嫔妾是娘娘,定不会去见她。不见,您还是天朝后宫的檀妃娘娘。见了,怕是连命都没有了呢。”她笑着,接着道,“或者,娘娘叫了侍卫过去保护着您,以免被舒贵嫔有可趁之机。” 用力地拂开她的手,冷声道:“本宫还怕她?”语毕,也不再看她,只大步朝外头去,一面大声道,“来人,替本宫送惜嫔!” “娘娘可小心了。”身后,传来千绿带着笑意的声音。 祥瑞见我过去,忙迎上来问:“娘娘要去么?不去的话,奴才这便出去回了那宫婢。” 我却道:“不必了,本宫去。” 祥瑞怔了下,忙点头道:“是,那奴才去叫晚凉姑娘和朝晨姑娘。”语毕,转身要走。却见晚凉与朝晨已经急急跑过来,看来方才祥瑞喊得那么大声,她们定早已听见了。 玉清宫外头,见侍卫重重把守着。我过去的时候,竟然瞧见顾卿恒。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他忙上前来行礼道:“属下见过檀妃娘娘。” 我叫了起,不免皱眉道:“顾侍卫如何会在此?” 瞧见他一脸疑惑的神色,想来这句话,也是他要问我的。他正了身道:“属下奉皇上的命令过来监场,娘娘您怎么……” 我上前道:“本宫来送舒贵嫔最后一程。眼下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一个时辰。”他跟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不该来。” 我浅声道:“她都将死了,遣了宫婢来求本宫见她最后一面,本宫也不是毫无人情之人。到底,还是姐妹一场。顾侍卫说呢?” 他明显怔了下,半晌才道:“那属下陪娘娘进去。” 我却拦住他道:“不必麻烦了,本宫自己进去。”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安危,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夏侯子衿要他监场,不过是守外的,入内,便不合适了。 “娘娘……”他的眉心微拧,不想让我进去。 我笑道:“里头不还有宫人么?不会有事的。”直觉告诉我,舒贵嫔叫我来并不是想对我不利。 他还想说话,便听身边的晚凉小声道:“顾大人还是不必进去了,奴婢会跟在娘娘身边,誓死保护娘娘。”一旁的朝晨也朝他点了点头。 我给他安心的一笑便扶了晚凉的手进去。 舒贵嫔的寝宫外头,守着两个公公,见我过去,明显吃了一惊,忙朝我行礼。方才来景泰宫请我过来我宫婢小跑着上前,为我推开那寝宫的大门。我才觉得奇怪来,居然都未曾瞧见如意。 我与两个宫婢进去,身后的门被缓缓关上。 舒贵嫔呆呆地坐在床边,听见有人进去的声音,本能地抬眸瞧来。看清楚了,苍白的脸上忽然印出些许淡淡的颜色,却是不起身行礼。我自也是不会和她计较这些,放开晚凉的手,独自上前道:“本宫倒是惊奇了,临死,你居然要见本宫。” 她微微怔了下,突然自嘲一笑:“嫔妾是没想到,娘娘真的会来。” 我侧了身,开口道:“你昨日叫冤叫了一夜,如今倒是安静了。” 她微哼一声道:“再叫又如何,还有人会相信嫔妾的话么?如意她以死证明嫔妾的清白,皇上他……都不信!”她哽咽地说着,我斜睨,瞧见两行清泪自她的脸颊顺流下来。 心头猛地一震,怪不得,我进来未见着如意。如意对她倒是忠心,以死效忠她。呵,只是她怎知,此事太后心里最是清楚舒贵嫔是冤枉的,太后又怎会因为一个宫婢的死而心软? 别过脸,不去看她悲伤的表情,沉了声道:“有什么话,说吧。本宫听完了还急着回去。” 半晌,才听见身后之人起身,朝我走了几步,而后站定。我没有回头,只听她的声音传来:“嫔妾知道,这一次是躲不过了。只因嫔妾清楚,那幕后之人是谁。” 她的话,说得我微微一惊,回身略带着诧异看她。原来她心里知道,所以才会说如意以死明鉴,她不提太后,只说夏侯子衿不信。 我真真可怜她起来,明明知道,却还要留着等死。 她哼了声,嗤笑道:“娘娘一定不知,是太后下的手。可,太后用嫔妾哥哥的命做要挟,让嫔妾在淑妃娘娘面前,一句话都不能透露出来。”她抬眸瞧我,又道,“太后忌惮姚家的势力,所以势必不会让淑妃娘娘的孩子出世。” 她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太后会拿舒景程的命相要挟,我也大抵猜得到。否则昨日,太后不会那么从容地叫姚淑妃过玉清宫来。她既然不怕姚淑妃面对着舒贵嫔,定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 我故作不知,讶然开口:“本宫可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信了你的话。” 她却不动容,只道:“娘娘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是的,嫔妾想求娘娘一事。” 我挑眉道:“何事?” 她突然朝我跪下,我猛地吃了一惊,本能地半退了一步,她俯首道:“嫔妾也是今日才听闻嫔妾的哥哥被贬往上林苑任监副……”她顿了下,咬着牙道,“昨日嫔妾怕太后对哥哥下毒手,却不想,纵然嫔妾不说,太后都不肯放过他!” 我轻笑一声道:“你说的,本宫不懂。不过是降职而已,已经留着他的命了。”藏于广袖的手微微地握紧,难不成……还真的要被我言中了? 她依旧低着头道:“娘娘怎的忘了,皇上生辰降至,届时姚家也会有人去上林苑,到时候人多手杂,谁能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狩猎啊,到时候箭矢乱飞,舒景程不慎杀了谁,或者被谁杀,那都是有可能的事情。舒贵嫔真的不是愚笨的女子,只可惜了,和她作对的,是太后。 我笑道:“这事,本宫可管不了。你要找的,是太后,或者皇上。如何把本宫叫了来?” 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看我,冷笑一声道:“娘娘以为此刻除了您,谁还愿,谁还敢来嫔妾这玉清宫么?” 呵,我怎么不知道,有人不想来,有人不敢来。独我好奇了,所以才会来。而她舒贵嫔,也赌得好准啊,赌我会来。可是我总觉得,我这次来,会知道一些,比舒景程的命更加有趣的东西。 她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我道:“娘娘不必去求谁,您只需帮嫔妾将这个交给嫔妾的哥哥,再如何,就看他自己的命格了。嫔妾能帮的,也帮了……”话至最后,缓缓地低沉下去,她到死,都顾及着那点亲情,纵然自己活不了,也拼命地为自己的哥哥谋一条活路。 说实话,我有些同情她了。 并不伸手去接,只瞧着她,淡声道:“那是你们舒家的事,本宫凭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笃定的笑容低声道:“因为嫔妾有一个可以和娘娘交换的秘密。” 心下微微动容,我却站着不懂,只问:“什么秘密?”我真是好奇啊,她的心里究竟藏了什么,能让她以为换得了她哥哥的命? 舒贵嫔悄然瞧了眼我身后的晚凉与朝晨,小声道:“此事,嫔妾只与娘娘一人说。” 我迟疑了下,终是抬步上前。 “娘娘!”晚凉在身后错愕地唤了我一声。 我却抬手示意她不必上前,舒景程的事情舒贵嫔不是在骗我,我谅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耍什么花样。她依旧跪着,我上前,俯下身,将耳朵凑过去。 她微微直了身子,靠近我的耳畔,低言道:“娘娘最是清楚,之前曾有人暗中透露给您,有关荣妃腹中帝裔的事情。”我怔住了,听她继续道,“发出此消息的人,便是嫔妾。当日嫔妾调风荷过泫然阁的时候,曾经吩咐了风荷在荣妃衣柜里的几件衣服上面,动了点手脚。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浑身一震,突然想起那日千绯说肚子痛的事情,原来,她竞不是装的么? 猛地直起身子,挥手掴了她一掌,怒道:“大胆!连皇上的帝裔你都敢动!”她不必说明,我自然也是知晓,她要风荷动的手脚是什么。我没想到的是,那时候将此消息透露出来的人,原来是她。 看来那时候,并不是有人想借我的手去查,而是,她想直接借我的口说出来。只因,手脚是她动的,她若是站出来说,难免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身后的两个宫婢吓住了,不必我不言明,她们还只以为我口中的“帝裔”是姚淑妃的孩子。 舒贵嫔一下子没想到,被我一掌搧到了地上,她本能地捂住半边脸,却只从容地瞧了我一眼,咬着唇道:“娘娘不要告诉嫔妾,您听见这样的消息,心里一点都不开心?” 正了身,我笑道:“舒贵嫔说的什么,本宫今日什么都没听到。” 听我如此说,她的脸上又染起微微的笑意,开口道:“娘娘您什么都没听到不要紧,只要将这个消息无意问让淑妃娘娘知道,她刚刚痛失孩儿,定会着手调查的。” 我瞧着她,笑问:“查什么?” 她笑一声,道:“娘娘何须嫔妾言明?待他日淑妃娘娘查出荣妃如今的肚子是假的,您觉得皇上会如何?” 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之人,她接着道:“荣妃与惜嫔自是犯了欺君之罪,罪可当株!而淑妃娘娘,怕是也脱不了干系。太后下手害死她的孩子,所以太后定会疑心她,疑心是否是淑妃下的手。娘娘。”她唤我一声,又道,“到时候后宫唯你是尊,这样的筹码,够不够换嫔妾哥哥一命?” 这样的结局,真是诱人啊。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除掉姚淑妃和千绯千绿姐妹。看来这一次的事情,舒贵嫔也记恨了姚家的人,这其中,自然包括姚淑妃舒贵嫔瞧着我,又将手中的纸条递过来给我。我轻笑一声,终是伸手接了。她这才仿佛是长长松了口气,原本强撑着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去,她用手支撑着,又看向我,轻言道:“嫔妾代哥哥先谢过娘娘。” 我不语,听她又道:“还记得娘娘刚进宫的时候,您用如梦的死威胁嫔妾救您一命。” 本能地瞧向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候,我不过是泫然阁一个小小的宫婢,而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嫔娘娘。 回头看看,谁又会想到今日。 “那时候嫔妾便觉得,您不是常人……”她缓缓低下头,沉默了下去。半日向才又道,“呵,只是嫔妾怎么也想不到,您可以赢得皇上的心……后宫的女人都羡慕您。” 终是怔住,我赢得了夏侯子衿的心了么? 为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说羡慕我,实则是嫉妒吧?我还嫉妒着拂希。 瞧见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珍惜地放在掌心里,低头瞧着,开口道:“记得嫔妾刚进宫的时候,皇上夸嫔妾的女红做的好。嫔妾说,亲手做个锦囊送给他。只是,嫔妾忘了,他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哪里只能嫔妾一人独享他的恩宠?那时候,嫔妾心高气傲,这锦囊一搁便是近四载的时光。如今,再是见不着皇上了。娘娘,请您将嫔妾的这个锦囊交给皇上,让他……让他在嫔妾死后,还能念着嫔妾昔日的好……”话至最后,她终是忍不住哽咽出声。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锦囊上,真真是精致的手工啊。 她仰起头,艰难地露出笑容,将锦囊递给我道:“嫔妾拜托娘娘您……” 瞧了一眼,踌躇了下,终是接了过来。 又站了会儿,终于转身。 身后之人却并不起,只低低地道:“太后是为了皇上的江山,所以要牺牲我们舒家。只是,牺牲了嫔妾没关系,我们舒家不能无后……” 微微深吸了口气,看来舒贵嫔的心里,真的明如镜啊。 “娘娘,午时快到了。”晚凉在一旁提醒着我。 不免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她,见她的身子明显颤抖着,死,谁不怕啊。 嘴角微动,终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朝两个宫婢道:“我们回去。” “是。”晚凉上前来扶着我,朝晨已经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三人出到外头,又行一段路,便见几个宫人过来。我一看装束,便知是行刑的公公。上前,他们忙对我行礼。我瞧了一眼,见他的手上的盘子里,只放着三尺白绫,不免吃了一惊,随口问:“如何只此一件东西?” 公公忙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生辰降至,宫里不宜见血光,故此,太后才说撤下鸠酒和匕首。” 原来如此,太后信佛,自然要更加小心一些的。 公公又小心地瞧了我一眼,低头道:“娘娘,奴才们还等着去回话。” 我才回身,点了头道:“公公慢走。” 闻言,他才招呼了身后的宫人们疾步朝舒贵嫔的寝宫走去。 “娘娘……”朝晨小声地唤我一声。 我抿唇一笑,扶着晚凉的手朝外头走去。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事,猛地收住了脚步。 “娘娘?”晚凉吃了一惊瞧着我。 取出身上的锦囊,方才舒贵嫔要我送给夏侯子衿的。再次细眼瞧着,确实很漂亮。冷笑一声,随手甩进一旁的花丛,我为何要帮她呢?让夏侯子衿念着她生前的好? 我没有那么傻,一个拂希已经够了,还要再添一个舒贵嫔么? 虽然,舒贵嫔远没有拂希来得重要,可我也不会去做那画蛇添足的事情。 两个宫婢瞧着我将锦囊丢出去,皆来说话,连着脸色都丝毫不变。 没有再迟疑,快步走出玉清官去。 外头,顾卿恒见我出来,疾步上前来,仔细瞧着我,确定我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行至他的身边,低声道:“想来里头的公公很快会出来的,顾侍卫的任务也该完成了,没事就回去跟皇上回话吧。” 他似还想说什么,动了唇,却只道:“是,属下恭送娘娘。” 上了鸾轿,从怀中取出舒贵嫔给我的纸条,打开,只见上面简单地写了一句话:三月初九上林苑,当心。 底下的落款:晴儿。 复又收起,藏入袖中。 诚如舒贵嫔说的,她拼命要见我一面,只为了保住她哥哥的性命。她说,是太后不肯放过舒家。 呵,那道调任的圣旨,我也不知究竟是太后的意思,还是夏侯子衿的意思。 反正,不管是他们谁的意思,我郝十分清楚明白。怕是舒景程以为此事,是姚淑妃嫁祸舒贵嫔的,这样的谣言,随便动点手脚便能让他深信不疑。更有那一日,他与姚振元一并去御书房见夏侯子衿的时候,当着面,姚振元定是毫不留情面的。 所以,他定不会放过姚家的人。若然那日,他能刺杀姚振元,那便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于太后和皇上,也没有损失什么。不管如何,此事,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倘若我把这纸条交给了舒景程,他自然会知道这是舒贵嫔最后的遗言了,难保他不会迟疑一下,想到太后和皇上的计谋上去。万一他再找了姚振元,那就糟了。 深吸了口气,昨日在熙宁宫的时候,我曾答应过太后,我对夏侯子衿,不得有异心。 所以,我怎么能将这纸条交出去? 舒贵嫔赌的是她哥哥的命,而太后赌的却是夏侯家的江山! 夏侯子衿是我的夫君,我呢?还能选择一个被赐死嫔妃的哥哥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微微握紧了衣袖,想起方才在玉清宫里,舒贵嫔看着我的目光。轻阖了双目,我想帮她,但却不能拿夏侯子衿的江山去赌。如果,这一次能除掉姚振元,那么在皇都的兵权便是收回了。姚行年的兵力,皆是分布在皇都之外,他纵然回来也要时间。 既是舒景程动的手,姚行年若是想怪到夏侯子衿头上,也是师出无名。这口气,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摇了摇头,这件事便不必再去想。 继而,又想起千绯。 照舒贵嫔的意思,千绯其实早就流产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 想着,不免心头一惊。如果是真的,她们姐妹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事情! 如果这样,千绿要灭孙芮的口,也说得过去。 可,我却有一事想不通。今日千绿在景泰宫的时候,却说,孙芮是为天朝做了一件大事。 隐瞒千绯流产,绝对不是什么大事。听千绿的口气,刊、芮似乎做的,还是一件大好事。所以,绝非可能是因为隐瞒了千绯流产一事。 何况,如果千绯真的已经流产,那么新调过去的王太医呢?直觉告诉我,王禄没有问题。从几次的接触问话中,我可以确定,他没有问题。 那么,千绯的胎真的有事,不可能瞒得住的。 是舒贵嫔在骗我? 呵,继而又自嘲一笑,她都要死了,还大费周章地把我叫去,就是为了骗我千绯已经流产?若要说她要我去查,那还能说得过去,可她却说,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姚淑妃。所以,不管结果如何,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舒贵嫔她就算骗我,也骗得没有任何道理。 这一切的一切倒是叫我觉得,愈发地茫然了。 只是有一事,却让我肯定了下来。 那次因为南诏进贡的药膏的事情,真的不是舒贵嫔在千绯的背后给她出谋划策。微微咬唇,这看似平静的深宫,究竟暗中隐藏了多少暗涌,绕是我,都觉得有些心悸了。 放眼瞧去,那么多嫔妃,谁没有几分心机啊?千绯若是没有千绿,怕早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忽而睁开眼睛,脱口道:“停轿。” 鸾轿停了下来,晚凉拂开轿帘朝我道:“娘娘怎么了?” 我起身下轿,只道:“本宫觉得烦躁的很,还是下来走走。你让他们回去。”语毕,扶了朝晨的手出去。 晚凉应了声,打发了身后的轿夫回去。 朝晨陪我走了几步,小声问:“娘娘又何烦心的事,不如说出来,奴婢听听。” 一下子太多的事,真的要我说,还不知道从何说起。 晚凉小跑着跟了上来,跟在我的身侧,瞧了我一眼,却不说话。 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便走进了御花园。穿过羊肠小道的时候,瞧见一侧的长廊上,走过两个宫婢。 我不过瞧了一眼,便觉得那两个宫婢很是面熟。心下微动,不就是姚淑妃宫里的宫婢么? 不免又看了一眼,却并不见眷儿。 微微吸了口气,眷儿不在,倒也好。只因,她可不是姚淑妃的人,难免要将我的话,去透露给太后听。我可没忘记,我还吃了太后给的毒药啊,我可不想死瞧一眼身边的晚凉,心里暗道:对不起了晚凉,我要再利用你一次。 不管舒贵嫔是否骗了我,我都得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出去。 猛地站住,抬手狠狠地打了晚凉一掌,估计提高了音量道:“放肆!本宫不是说过刚才在玉清官的事情不得再提及么?舒贵嫔将死之人,她说她已经害得荣妃流产她就真的流产了么!以后此事你们两人若是再敢提及,本宫决不轻饶!” 晚凉怔了下,聪明如她,马上想到我的用意,直立地朝我跪下,哭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口快,奴婢知错了!” 朝晨也机灵地跪下道:“娘娘请绕了她吧,方才在玉清官,奴婢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哼一声道:“记住便好!”语毕,也不看她们,甩了衣袖径直转身朝前走去。 身后的宫婢迟疑了下,终是谢了恩,爬起身追过来。 一路走去,没有回头,想必那两个储良宫的宫婢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无需多久,便会传入姚淑妃的耳中。正如舒贵嫔所说,她如今正当丧子之痛,听闻千绯流了产还假孕,不管真假,她都会按捺不住。 那么,我便拭目以待了。 行得远了,才回头,去看晚凉。低声道:“晚凉……” “娘娘。”她打断我的话,浅笑着,“您千万别说对不起的话,那会折杀奴婢。” 心头一紧,伸手拉住她与朝晨的手,吸了口气道:“总有一日,本宫会奏请了皇上,赐你们一段好姻缘,让你们嫁出宫去。” 其他的也不需说得再多,这是可以给她们的,最好的归属了。 “娘娘!” 两个宫婢惊呼一声,忙齐齐下跪道:“奴婢们愿意伺候娘娘一辈子!” 我笑:“本宫也想,只是本宫不想做个自私之人。你们对本宫好,本宫也会对你们好。” 她们依旧低着头,我却已经转了身:“好了,都起来吧,回宫去,本宫也累了。” 晚凉与朝晨起身,半晌,才跟上来。一边一个扶着我,晚凉小声说着:“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会一直记得。若然有朝一日,娘娘真的过得很好了,奴婢愿意听从娘娘的安排。” “奴婢也是。”朝晨也低声道。 而我,终是怔住了。 真的过得好。 呵,晚凉的话,让我仿佛突然间又想起那晚上顾卿恒对我说的话。他说,我现在不能让他放心,所以他才要进宫来看着我…… 喉咙有些难过,连着鼻子都是酸酸的,好坏的两个宫婢,想把我弄哭啊。 吸了吸鼻子,笑了。 往前又走了一些时候,瞧见远处那抹明黄|色的影。 那个方向,该是从太后的熙宁宫出来的吧?才想起今早李公公说太后逃他下了朝过熙宁宫去的。我却不知,他竟然在熙宁宫待了那么久么? 他走的很快,李公公跟在他身后追着。 不觉又想起那次他主动去熙宁宫,太后却不想与他说话的情景来。他狠狠地与我擦肩而过,也如现在这般疾步离去。 不过,看着他矫捷的步伐,心里又微微地放下,看来他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了将目光缓缓地收回,回神,瞧见前面站着一个女子。我走上前去,她似乎猛地回神,见了我,急着行礼道:“嫔妾给檀妃娘娘请安。” 我只随意点了头,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仔细瞧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热,片刻,才想起来。是阮婕妤啊,夏侯子衿遇见如梦的那一晚,原本应该是个她约了一处的! 有些惊诧地回眸,那件事情过后,我还真的没有想起她来。 朝晨见我又回头瞧,便道:“娘娘怕是不知道她,她是阮婕妤。也不知什么事情,皇上从去年就不再见过她。奴婢听闻她还大病了一场,一直在元宜居卧病呢。” 我轻笑一声,怕是她的病,我多少还知道点儿。 回了景泰宫,吃了点东西便回了寝宫休息。 晚上的时候听闻夏侯子衿去了储良宫,我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失落。 一连十日,他都是出了御书房,便直奔储良宫去。 舒贵嫔的死早已经淹没在后宫这个华丽的舞台之上,用不了多久,很多人,都不会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子了。 而我,丢了她给我锦囊,却也从来未曾后悔过。我不过是存了女人的妒心罢了,我想,换位思考,别人也未必能将可以缅怀我的东西交给夏侯子衿去。 谁都不会这么傻,让自己身边的男人,去怀念其她的女子。 后宫盛传,姚淑妃虽然没了帝裔,却一直圣宠不衰。 这样的消息,自然很容易便能传进姚家人的耳朵里。也能容易地,传去舒景程的耳朵里。 想起妹妹的惨死,想起姚家的无情,我想此刻的舒景程心中的恨意,只会越来越浓。他或许还觉得,将他调去上林苑,是个绝好的机会。 而我有一事,终是觉得奇怪。为何姚淑妃能够对千绯迟迟不动手? 难道只是因为她在圣宠期间,不愿做那些暗事么? 呵,姚淑妃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从她那日在储良宫明着要杀我的时候,我便知道,有时候,她也不是个能按捺得住之人。只是此事,我也不会去插手,也许,她还是观望着,她在等着我动手。 只要我迟迟没有动静,相信有一日,她定会忍不住。 千绿与千绯姐妹突然安静了起来,毫无动作。 而王太医依旧每日按时去给千绯请脉,也并没有传出任何异常的消息来。 我每曰照常过熙宁宫去给太后请安,终于又在熙宁宫见着姚淑妃。她依旧高傲地坐在太后的身旁,瞧着我的眸子里,始终含着恨。 我只作未见,只低头与玉婕妤耳语。 出熙宁宫的时候,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愈发的近了,回头,见竟是姚淑妃。 忙行了礼道:“淑妃娘娘。” 她直直地看着我,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那双眼睛着我的眼神,始终如一我不免嗤笑一声道:“娘娘何苦如此看着嫔妾,那日的事情,嫔妾也已经与娘娘说得很清楚了。” 姚淑妃上前逼近我,狠声开口:“那事本宫可以不算在你的头上,不过,从皇上在储良宫为你挡下一掌开始,本宫便在心里告诉自己,面前的女人,将会是本宫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心头一震,原来,是为了夏侯子衿。 抬眸瞧着她,浅声道:“娘娘是要再杀嫔妾一次么?”还没出熙宁宫呢,她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么? 她嗤笑一声道:“你太小瞧看本宫了。你很聪明啊,想留皇上的心,那么本宫告诉你,本宫也可以!” 我怔住了,她又冷冷地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一时间呆住了。她也说,要留他的心。 我不知这十多日来,她对他做了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事,若然她的孩子真的生了下来,还是个皇子。姚家要拥立幼子,她姚淑妃究竟是站在夏侯子衿这一边,还是站在姚家那一边? 半晌,又摇头无味的笑。 姚淑妃怕是不知,这辈子她都再难有和他的孩子了啊。太后虽然是为了江山这一招也确实是狠毒的。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 其实太后她对这样的滋味儿,甚至熟悉。 她当年便是没有子嗣,所以她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夏侯子衿。 若是裕太妃没有疯癫,我倒是想问问,亲手将儿子让出来,她又究竟是何种滋味? 已经过了十多日,想来夏侯子衿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果然,这一晚,他没有再过储良宫去。却也没有来景泰宫,而是去了庆荣宫看千绯。 站在窗口,呆呆地望着院中的景色,昏暗的光线,却依旧可以瞧得出万物复苏的样子。 忽而,又想起舒贵嫔临死前的那番话,她说她是不能独享他一人恩宠的,只因他有着三千佳丽啊。 姚淑妃说,要留住他的心。 可我却想问,这后宫之中,真的可以有一个女子,可以永远留得出他的心么每每,他面对着我的时候,那种温馨的感觉,那么真实而温暖。可是,当他离去,我只能听到他今日去了哪里明日去了哪里的时候,又会觉得那般怅然若失所以我才要说,他的宠爱,是我渴望,却又觉得心悸的。 “娘娘,早些休息吧。”晚凉进来帮我关了窗户,催促着我休息。 我默默转了身,上床躺下。 又是连着十日,他不是去了储良宫,便是过庆荣宫去。 后宫之中,仿佛出现了姚淑妃和荣妃两相平衡的奇怪局面来。 时间过得已经很快了,转眼,已经三月初。离夏侯子衿生辰不过短短数日的时光了。 这日,我起来的时候,吃惊地发现苏暮寒给我的药水已经不多。幸好,待三月初九那一日,便可出宫去,到时候派人去取一下,应该是不会有问题。 唤了朝晨进来帮我梳妆,才起身,便听得外头李公公叫道:“皇上驾到 算算,他都有二十多日不来景泰宫了呢。 此刻听到他来,竟然也不是兴奋,那种感觉,朦胧的,说不出来。 与朝晨一道出去,他大步跨进来。 行了礼,他挥手道:“都出去吧。” 朝晨忙应了声,匆匆退下去。他朝我走来,拉了我的手过去坐了,瞧着,他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我不免问他:“究竟有何事,让皇上这么高兴?” 他浅笑着道:“朕收到消息,说晋王和显王会在今日未时之前进城。” 这么快?经他提起,我才想起今日已经是三月初三了。想必是他下旨要他们早些时候进皇城,想要先叙叙旧的吧? 不过令他这么开心的原因,无疑是因为晋王也照常来了。想起他说的,要将韩王之妹赐给他做王妃的事情来。呵,我倒是想看看这个敢在奏折上写“逆天而行”四个字的王爷,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朕今日琼台设宴,为朕的两个皇弟接风洗尘。” 我笑道:“两位王爷赶路也劳累,皇上竞一晚休息时间都不给他们么?” 他瞧我一眼,倒是不生气,只道:“怕是朕不急,倒是有人会急了。”我微微怔住,尚未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却听他又道,“今晚是家宴,记得早些来。” 我愣了下,才道:“皇上还要去哪里么?”我以为,他来了景泰宫,会与我一道出席琼台晚宴。 他轻笑着点头:“朕还有些事要处理,顺道过来和你说一声,很快便走了。 “皇上……”他真是来去匆匆啊。 他瞧我一眼,皱眉道:“嗯?” 哑然失笑,开口:“没什么,臣妾只是想问问您身上的伤,都大好了么?” 他大笑一声,道:“自然,朕还等着在狩猎会上大显身手呢!”语毕,便已经起了身,又朝我道,“朕先走了。” 我忙跟着起身,低头道:“臣妾恭送皇上。” 独自待在景泰宫,哪里都没有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乏闷,离未时还有两个时辰啊,倒不如出去走走。 只带了晚凉一人出去。 走得累了,寻了处凭栏坐了,晚凉便说去帮我倒杯水来。没有拒绝,由着她去。才听她走出几步,便传来“嘭”的一声,猛地回头,见晚凉不慎撞到了什么人,自己冷不丁倒在地上。那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不说,径直往前去我一怔,他的装束并不是宫中羽林军,衣襟与袖口的黑色掺红滚边让我心中明了,那是亲王的服侍。心下一紧,夏侯子衿不是说他们要未时才会进城么? 那个方向,是往熙宁宫去的! 那一刻,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脱口道:“晋王请留步!” 第014章 圣明 面前的男子一震,站住了脚步,猛地回眸瞧向我。晚凉听我如此称呼他,忙爬起来,低了头道:“奴婢该死,冲撞了王爷!” 他却并不看身边的晚凉,依旧直直地看着我。我起身朝他走去,他微微蹙眉启唇问:“你是……” 我在深宫,他自是不认得我的,便浅笑着开口:“本宫是檀妃。” 他的眸中露出一片讶异之色,却只在一瞬,继而开口道:“原来是檀妃娘娘。”他依旧瞧着我,又道,“只是娘娘曾经见过本王么?” 呵,我如何会见过他呢?只是夏侯子衿说两位王爷要未时才会进皇都,即便是早来了,也只会去驿馆歇息,如何会突然进宫来?还是朝着熙宁宫的方向去。 他急着进宫,该是找太后的。 或许,便是为了春猎一事。 只因,夏侯子衿在收到他的奏折后这么久都不给他回复,甚至是照常要他们进城。他定是心中疑虑,时下还早,便过熙宁宫去听听太后怎么说。 所以,我不过是猜了一下。 便笑道:“本宫哪里有幸见过王爷,看来,本宫这声‘晋王’是对了?” 他倒是也不与我计较,只轻笑道:“娘娘聪明,只是本王现在还有事,先行告退。”语毕,朝我行了礼,便转身要走。 我忙道:“王爷先不必急着过熙宁宫去。” 他收住了脚步,回眸看我。我解释道:“这个方向,王爷只能去看太后了,皇上的御书房可不是往那里去的。” 妃子不善1第29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 他这才缓缓回身,沉了声道:“娘娘究竟是恰巧碰见本王,还是特意在此候着本王?” 微微一怔,他和夏侯子衿倒真的是兄弟,两人同样重的疑心啊。 面不改色地看看他,微微侧身道:“本宫是碰巧在此,不过本宫却知道王爷去熙宁宫所谓何事。不知王爷可赏本宫这个脸,过前面亭子坐上片刻?” 语毕,便不看他,只径直转身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晚凉忙跟了上来,走在我的身侧。 身后之人迟疑了下,终是抬步跟上来。 过亭中坐了,晚凉识趣地开口:“奴婢去沏壶萘。”说着,便退了下去。 晋王瞧我一眼,开口道:“不知娘娘要与本王说什么?” 我微微一笑,轻拂了拂衣袖,低声道:“本宫猜,王爷急着去见太后,是为了春猎一事。” 他的眸子一紧,毕竟那是他上奏的奏折,是不该被我知晓的。冷着声道:“本王以为后宫是不得干政的。” 我心下不免想笑,他是否以为夏侯子衿荒/滛/无/道,连着奏折都要给我瞧?从他的脸色,我便瞧出了对夏侯子衿的不满。 摇头道:“王爷误会了,本宫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只是,本宫在劝皇上取消春猎的时候,皇上无意间透露的。”抬眸看着他,笑言,“本宫一直好奇啊,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之人,究竟生得如何模样?” 闻言,他脸上的怒意缓缓消散了些许,瞧着我的眼底露出一丝惊讶,开口道:“娘娘也觉得不合时宜?” 我笑:“不然本宫何以劝皇上收回成命?” 他的眸子亮了亮,却是苦笑着摇头:“只可惜,皇上依旧不为所动。所以本王进宫,想问问太后,此事她究竟如何看?” 我直直地瞧着他,开口道:“王爷以为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还是太后的天下?” 他一时间怔住了,我又道:“王爷进宫不去见皇上而径直过熙宁宫去,将此事说与太后听,王爷要太后出面与皇上提及此事,试问皇上心里该做何感想?” 夏侯子衿那么骄傲之人,若然真的太后出面来说,他的面子定会挂不住。甚至还会以为,晋王想要太后来压他,凭他的脾气,定是不会服输的。 晋王却不知,夏侯子衿迟迟不回复他,意在听他当面对着他说。 虽然晋王找太后说,心意都是一样的,可,于夏侯子衿来说,意义却是截然不同的。 何况,晋王自然也清楚,夏侯子衿非太后亲生,若是生出不睦来,也是难以避免的。或者,当年拂希的事情,他比我还要清楚一些。 这时,晚凉端了茶水回来。她小心地倒了茶,奉至他的面前。又将另一杯轻声放于我面前,又安静地侍立于一旁。 晋王却是突然起了身,开口道:“本王考虑欠缺了,娘娘一语点醒梦中人。不过本王既然都到了这里了,自然还是过熙宁宫去给母后请安来得妥当。”语毕便要走。 我叫住他:“王爷也不急于一时,本宫这萘,还望王爷不要嫌弃。”说着,伸手端起来,朝他一笑。 他微怔了下,终是又回身坐了,端起杯子轻呷了一口。 我道:“本宫要谢谢王爷。”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笑:“谢王爷心里有皇上,心里有这夏侯家的天下。” 从容地将杯中的茶饮尽,他才笑着起身,朝我道:“皇上有娘娘,是他之幸。本王,先告辞。”他行了礼,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我起了身,望着晋王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 晚凉小声道:“娘娘,您笑什么?” “本宫高兴。” 为晋王的忠诚,为夏侯子衿。 晚凉的目光地看着急急离去的男子,半晌,才开口道:“娘娘,我们回去吧。今晚皇上琼台设宴,娘娘可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我应了声,便抬步回去。 两人走着,又听晚凉小声道:“接下来几日,事情可多了。待大宣和南诏的皇帝来之时,皇上还需亲迎的。还不知,北齐的人什么时候来。” 我轻笑一声,并不答话。 皇上亲迎,本该是带着皇后去的,只是这中宫之位尚且空悬,如今只姚淑妃的地位最高,想来由她去,是无可厚非了。 想了想,忍不住问:“晚凉,你说这南诏皇后来天朝住哪里呢?” 宫里?呵,她一个前朝帝姬,住进来,多有不便。 驿站?那可真讽刺了。何况,两位王爷住在驿站呢,到底也是不合适的。 晚凉似是吃了一惊,忙摇头道:“娘娘,这个奴婢不知。” 我瞧她一眼,未再说话。我真是好奇,想看看这为位南诏皇后,她出嫁的时候还是身份显赫的前朝帝姬,如今时隔四年回来,这天下却已经不是她荀家的天下了。 夏侯子衿这二十五岁的生辰啊,我不知有多少人期待着呢。 回了景泰宫,便见朝晨跑上来道:“娘娘可算回来了!内务府派人送了新的衣裳过来呢,奴婢就等着娘娘回来试。”她看起来真开心,想来,那衣服定是漂亮极了。 不知怎的,我忽而又想起小时候,顾卿恒送我的那些好看的衣服。出了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穿过一件,全被我整齐地叠好压在箱子的最底层。 如今长大了,再也穿不上那些衣服,可心里的怀念,却总是在的。 我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唯一舍不下的,也就那些衣服了。 只是,进宫来啊,带着那些衣服自然是不便的。何况我根本穿不上了。想着微微摇着头。 随朝晨入内,见桌上除了那衣服之外,还摆着各式的珠宝首饰。 我不免一震,只回头问:“各宫主子都有么?” 朝晨点了头道:“是,都有,不过是比照着身份不同,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也稍稍有些差异罢了。” 闻言,才放下心来。点了头道:“那便帮本宫更衣吧。” “是。”两个宫婢都应了声,便上来帮我换下身上的衣服。 如今天气早就回暖,宫里的衣服也换的薄起来。 浅紫色的宫装,用银丝线绣出簇簇锦团,指腹抚上去,还带着略微的凉意。轻盈的广袖用银色的锦缎滚边,在腰际束起宽大的锦带,秀出我的柳腰依依。 犹记得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心宫婢,夏侯子衿拦住我的腰,轻笑着道:不盈一握,如弱柳扶风啊。 嘴角不自觉地轻笑出声,两个宫婢也笑了,却是都不说话。 晚凉将我拉至梳妆台前,用木梳轻轻地梳着我满头青丝,轻笑着,甚是开心瞧看她们的样子,心里也愈发地高兴起来。 想起方才与晋王的那番话,总是无端地放心。朝中有人谋反,那总也要是师出有名的,如果夏侯家的子孙不想反,谁若是动了,那便是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前朝嘉盛帝驾崩的时候,夏侯家若不是外戚,不是异姓王爷,夏侯子衿要坐上这皇位,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姚行年当年向着夏侯家,自然是想自己女儿的孩子将来有一天,能坐拥这天朝的江山的。 否则我想这么多年,姚家的人定是按撩不住的。姚行年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做夏侯子衿的妃子了。所以太后考虑的,自然是谨慎的。 梳妆好了,又在寝宫内休息了会儿,便见芳涵自外头进来,朝我道:“娘娘,时候差不多了,该过琼台去了。” 我点了头,便由晚凉扶着起了身。 出了宫门,见鸾轿早就备好了,弯腰进去坐了,听得朝晨轻声道:“起轿吧。” 琼台离景泰宫还是很远的,我便安静地坐在鸾轿内。我自然知道为何夏侯子衿要选择在琼台设宴。只因那里,是两位王爷离开皇都去封地的时候,他为他们践行的地方。 藩王没有皇帝召见,是不得私自回皇都的。往年夏侯子衿的生辰并不曾办得如此浩大过,故此两位王爷也不过是在他生辰的时候,派人送来贺礼。 如今,时隔四年的时光,他要再次选择琼台设宴,定是要告诉他们,兄弟骨肉之情,他从来不曾忘。 从这里分开,再在这里聚合。 夏侯子衿想的,自然是很周到的。 鸾轿行了好久才缓缓停下,朝晨拂开车帘,伸手来扶我。 下了鸾轿,见琼台今日多了许多的宫人们。 被时,也不多做停留,只抬步朝里头走去。 来往的宫人们皆朝我行礼,我抬眸瞧去,瞧见千绯的身影,她的身旁,千绿正靠近她的耳畔低声说着什么。我见千绯坐在堂下左侧的第二的位置上,左为上啊,她摆明了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而她前面空出的那位子,便是留给远道而来的王爷的。 只是今日是家宴,我不会与她计较这个。 径直过右侧的第二的位置上坐了。千绿回身的时候,才瞧见了对面的我,浅笑着,朝我规矩地福身。 我也笑着瞧了她一眼,她才转身往下过去,择了位子坐了。她还不过只是个嫉,是没有资格坐在千绯身边的。 我瞧见先到的嫔妃们都一一找了位子坐好了,有的窃窃私语着,有的只规矩地坐着,并不多说一句话。 我的下面,坐了阮婕妤,她的对面,是玉婕妤。 我瞧过去的时候,恰好见玉婕妤朝我看来,她朝我淡淡一笑。我也笑着,见她下面是安婉仪和千绿。而阮婕妤下手是刘顺仪与陈静嫔。 这时,听得外头公公高声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闻言,忙起了身,行礼道:“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低了头,一行人从面前走过,才缓缓抬眸,两位王爷跟在他身后。他的身边,是太后,姚淑妃轻扶着她,小心走在她的身侧。 待皇上与太后入座,众人才都入了座。 姚淑妃便在夏侯子衿右边下手坐了,她忽而朝我看来,眸子里皆是得意的光。我心下冷笑一声,不过是个位子而已,我桑梓并没有那么稀罕。 目光,悄然落在身边之人身上。 这位,自然便是显王了。 比起他的两个哥哥,他的身材更加的魁梧,眉宇间,隐隐地透着不为人知的流光。他似乎感觉到了边上有人瞧着他,猛地回眸朝我看来,我吃了一惊,慌忙收回到了目光。 见对面的晋王,朝我淡淡一笑。 我嘴角微动,回神的时候,不经意间瞧见夏侯子衿正直直地看看我。心头微震,却并没有很快地收回目光,只从容地看着他。直到他将目光移开,我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而后,听他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近四载时光了。朕也不见你们甚久,若不是这次朕的生辰,怕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相见。” 太后也笑着开口:“皇上一向崇尚节俭,这次生辰的事情,也是哀家出的主意。哀家可也是抱了私心的,想见见你们兄弟。”她叹一声道,“哀家老了,这人老了,就念看你们小一辈的。” 太后在说到“皇上节俭”的时候,我瞧见晋王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不悦,他定是想起了夏侯子衿执意春猎的事情。瞧着他的表情,想来此事,他还未及与夏侯子衿提起。 方才在宫中遇见他的时候,他便过熙宁宫去了,不过是请安而已,难道太后又与他说了什么别的事情么?不然何以没有时间去见夏侯子衿呢? 才想着,便听我身边的显王道:“母后多虑了,皇上不召见臣等,才是天朝之幸事。” 我微微一震,他话里的意思,便是指太后这次是有意借此机会传召他们回皇都来。目的,便是要探探他们两个,是否有异心。 果然,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没有发作。 倒是晋王道:“三弟说话还是这般直来直去,母后也深知他的脾性,这么多年了,改也改不了。”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朝上头之人道,“臣此番回皇都,还不曾与皇上多说几句话,臣先罚一杯。”言罢,一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方才尴尬的气氛瞬间被瓦解开去,夏侯子衿笑着举起酒杯道:“这次反正要住一段时间,朕不怕没有时间和二弟好好叙旧。”他又笑着对着显王道,“朕这杯敬你们两个。” “臣不敢。”显王忙举杯,仰头饮尽。 此刻太后脸上的不悦早已经散去,她是很会隐忍的人,笑容又能再现了。朝显王道:“哀家听闻子衍在两年前册了王妃了?还是户部尚书之女?”顿了下,她又问,“王妃可好?此番回来,如何不带她来给哀家看看,哀家也想抱抱哀家的孙子。” 显王开口道:“多谢母后挂心,带着他们来不方便,孩子还小,又离不开王妃,所以儿臣才一人来了。’ 显王既然怀疑太后召他们回来是试探,自然不会带上自己的妻儿,毕竟,在封地才是最安全的。只是太后啊,说了这么多,怕只为了说最后一句。 刊、子啊,只可惜了,是显王的儿子,并不是夏侯子衿的。 所以她才急着要后宫的嫔妃生下皇子,不然,一旦出事,便会如前朝的嘉盛帝一样,没有子嗣继承基业。显王虽然也能唤她一声母后,但那到底是不一样的夏侯子衿虽也不是亲生,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儿子闻言,太后倒也只是笑一声道:“孩子小,自是经不起折腾的,哀家也明白。” 她的话音才落,便听夏侯子衿笑道:“母后光顾着三弟,倒是不问二弟如何?”他的话,让我又想起他说,要把韩王之妹赐婚给晋王的事情来。 却听太后轻笑一声道:“此事哀家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了。” “哦?”夏侯子衿回眸瞧着她,笑问,“母后亲自为二弟挑选了王妃?” 我不免看向晋王,见他的脸色淡淡的,仿佛此事与他无关。我着实觉得有些奇怪了,婚姻大事,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么?他不像夏侯子衿,他只是王爷,还是有一部分选择的权力的。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如何他都已经封王了,如何这件事还要太后来管呢?显王的王妃还不是他自己册封的么?顶多,不过是奏请一下夏侯子衿罢了。不过真的那样,其实只是走了个场子而已。 太后笑道:“哀家自然是要关心的,下午的时候,子郁早些到了,哀家想着你还有事情未处理完,便派人召了他进宫。还与他说了此事。” 心头微震,明明,晋王是自己进宫来的,为了夏侯子衿春猎不宜一事才要去找的太后。虽然此事他最后也未曾提及,可,太后却说是她召晋王八宫来,相商册封王妃一事…… 我原来不知,晋王在熙宁宫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原来是因为太后和他谈论婚姻大事么? 那么晋王呢?为何他的脸色看起来,这么平静?平静地,让我觉得异常。 夏侯子衿的脸上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本能地看了晋王一眼,又道:“朕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母后竞连朕郝未及通知,便与二弟相商?” 岂止是他,我也想知道。 上头的姚淑妃也露出好奇的脸色,目光朝太后瞧去。 太后依旧笑着,开口道:“皇上可还记得,一月前,北齐传来消息说,北齐韩王之妹,北齐的郡主,要来天朝和亲的事情?哀家以为,那北齐郡主才貌双全,贤良淑德,让她做子郁的王妃,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一下子怔住了。 夏侯子衿端着酒杯的手明显一滞,他一早便打算要将那郡主赐给晋王为妃的。只是,太后居然比他早一步说了出来。瞧着他的表情,我愈发地肯定了,关于春猎一事,晋王还没有与他说过。 记得夏侯子衿说过的,要晋王不改当日奏折上说的话,才合同意将郡主赐婚给他的。 太后不顾他略微沉下去的脸色,只接着道:“哀家原本还怕子郁拒绝,问了他,他才说,此事全凭哀家做主,皇上,你以为呢?” “朕……”他顿了下,浅笑一声道,“朕原本是想……呵,还是母后快了一步。” 他的脸色有些异样,我知道他原本就有此打算,却不想,被太后抢了先。我也着实觉得奇怪,太后如何管起这事来了?还要在夏侯子衿之前,特意与晋王说起此事。 我正想着,便听太后笑道:“如此,子郁还不谢恩?” 瞧见晋王起了身,跪下道:“臣谢皇上恩典!” 好快的速度啊,那北齐郡主还未到呢,就把人家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我想着把北齐皇帝还想让她入住天朝后宫呢,不知此刻知道了,又会怎样? 为何我觉得太后将此事办得如此快,是怕,那北齐郡主成为夏侯子衿的人呢?只是,太后知道夏侯子衿也根本不想要她的事实么? 摇摇头,这些哪里是我该去管的? 上头之人顿了片刻才道:“起来吧,那朕再为二弟即将到来的好事,先干为尽!”语毕,一口气将杯中酒水喝尽。 “谢皇上。”晋王也说着干了一杯。 众人又喝了一圈,瞧见我边上的显王似乎微微喝得有些多了。他笑道:“臣听闻这次那南诏皇帝携皇后一道来?不知皇上打算让他们住哪里?”他的笑容里夹杂着讽刺的意味。 当年荀家的天下,他们夏侯家不过还是臣子。如今,江山易主,前朝帝姬见了夏侯子衿,还需称呼一声“皇上”。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的。 抬眸看向上头之人,见他面不改色,只开口道:“自然是直接安排去上林苑,那里宫殿甚多。” 如此,也是好的,离开皇宫也还有一段的距离。 那么,其他的贵客也是会安排在那里住了。 酒至半酣,见夏侯子衿微微扶额,一旁的姚淑妃忙上前道:“皇上醉了么? 他轻笑一声道:“朕有些不慎酒力了。”他却朝太后道,“母后召二弟提前入宫来,想来要说的话也说了。倒是三弟此次回来还未来得及陪母后说说话,朕有些头晕,想先回去。朕让三弟留下,暂且陪陪母后,如何?” 太后怔了下,却也不好拒绝,只道:“那让淑妃先陪皇上回去。” 他却摇头道:“不必了,纯儿还是留下陪母后一道。檀妃。”他忽然叫。 我猛地吃了一惊,他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这种场合竟然叫我上去。 只是,他是皇上,他开了金口,我只能上前。 “臣妾在。”应着声,上前。他站了起来道:“扶朕回宫。” “是。”上前扶住他,今日他真是喝了很多,只是我却觉得,还不至于让他喝醉。 走过晋王面前,便瞧见晋王也跟着起身,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那儿臣也先行告退,不妨碍母后和三弟说话了。” 我才知,原来是要晋王出来。 只是,把我叫上作何啊? 侧脸看着边上的男子,他却不看我,目光直直地看向前面。李公公见我们出去,忙迎上来道:“皇上怎么了?” 他挥挥手,让他离得远点儿。 李公公怔了下,终是退了开去。我的两个宫婢见此,也不敢上前来。 我扶着他,小声道:“皇上头晕得厉害么?可小心脚下的台阶了。”其实我知道,他根本没醉,只是他不说,我便只能陪着他演戏。 “嗯。”他低低应了声,靠着我跨下台阶去。 我与他一道走着,不免回眸,见晋王在我们身后远远地跟出来。小声开口道:“皇上既是要和王爷说话,又何苦叫了臣妾出来?” 闻言,他的眉心一拧,抓着我的手臂狠狠地用力,我吃痛地皱起眉头,听他咬牙切齿地道:“朕的檀妃真是神通广大啊,连他都认得!” 我心下一震,吃惊地望着他。 方才那微微一笑,他终是瞧出了端倪来的,所以才要叫我扶了他出来? 他不再说话,我知道,他是等着我解释。可我能说,是因为要晋王不请太后出面提及春猎不宜一事而与他认识的么?那样,便和请太后出面一样的下场,大大地,折了他的面子。 他不气死才怪啊。 想着,竟然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不经意间瞧见他铁青的脸色,又只要拼命地忍着。 想了想,便答道:“今日臣妾的宫婢在长廊上不慎冲撞了王爷,故此才认得了。” 他的眉毛微佻,哼着气道:“你的宫婢冲撞了他?” 我点头:“皇上若是不信,一会儿王爷上来,您自己问他便是了。”相信晋王也不会将此事说破的,否则,他当是去熙宁宫的时候,就该和太后提了。 他怒看了我一眼,抬手拂开我的手,负手而立道:“朕乃堂堂天子,还需问这些!” 我一怔,是了,叫他去问晋王,岂不是也很没面子?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我也知道,他心里其实很想问。他只是倔。 “给朕跪下。”他背对着我冷冷地说着。 我不说话,只直直地在他身后跪下。 此刻,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听得晋王的声音传来:“臣参见皇上。” 他回了身,瞧了他一眼,淡笑着:“原来是二弟。”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明明就等着他上前来,还装得不知情的样子。 晋王又上前一步,瞧了我一眼,道:“皇上这是……” 他哼了声道:“朕的檀妃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朕不过略施惩戒。”他将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又道,“二弟可还有事?” 闻言,晋王倒是也没有动容,转向他道:“臣有事想和皇上说,只是方才听闻皇上说头晕,不知皇上此刻感觉如何?” 我喟叹一声,跪在地上听着他们两兄弟拐着弯兜圈子。 他轻笑一声道:“方才里头有些闷,朕出来走了几步,顿感神清气爽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他却并不看我。天知道他一直神清气爽着,只是方才有些恼怒罢了,我瞧着,他可是精/力/旺/盛啊。 晋王浅笑道:“如此臣便放心了。臣想问皇上,臣递交的奏折……” 他的眸子微微一亮,只“唔”了一声,半晌才道:“朕瞧了,朕还批示了派人带去给你,不知二弟认为朕的决定如何?” 我吃惊地看着他,狡猾的夏侯子衿啊,他明明就没有批示过那本奏折,他还和我说,故意不予理会的。如今又说已经批示,还问晋王觉得他的决定如何? 什么决定?继续说要春猎,还是同意了晋王的意见收回成命? 到了此刻了,他还要给他出一个难题。 却不想,晋王笑道:“皇上圣明!” “扑——”我忍不住笑出来。 原来不止夏侯子衿狡猾,晋王也不弱啊。 一句“皇上圣明”倒是把夏侯子衿的气焰堵了回去。 都夸他圣明了,他还能怎么为难人家啊? 面前之人怒看了我一眼,冷着脸道:“檀妃以为此事有什么可笑么?” 我咬着唇拼命忍着不再笑出来,亦不说话。自然可笑啊,悄悄看着他的脸色,他的定力真好,若是在私下,他能不笑出来? 倒是晋王,依旧面不改色道:“臣先向皇上告罪。” 我怔了下,夏侯子衿也抬眸看向他,低声问:“你何罪之有?” 晋王猛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笑道:“因为臣怀疑了皇上,直到今日进宫,臣才发觉臣错了。臣不该,质疑皇上的决定。” 夏侯子衿愣了下,半响才笑道:“可整个天朝,也只二人质疑了朕的决定!” 晋王笑着低下头:“臣已经见过那另一人,皇上,他是个可造之材。” 有些惊讶,晋王竟然知道了那另一人是谁?我也好奇看,只是碍于这样的场面,不好问出来。心下寻思着,能有机会,找他问问。只因夏侯子衿既然上次不说,便一定不会告诉我,只是,他二人这番谈话倒是叫我惊讶的。 整个过程,根本没有言明什么,只是结果,他二人早已经心知肚明。 而我,纵然不过是个旁听者,却也明白得很是透彻。 忽而,又想起尚在琼台的显王来。 确实,夏侯家的三兄弟,无一是脓包,个个精明无比,令人惊叹。 所以,他们在四年前的那场宫变中能够胜利,自然也不是一个巧合。 夏侯子衿却是微微哼了声,不再提及那“可造之材”的事情来。尽管我好奇着,可眼下也只好忍着。 晋王正了身道:“臣先告退,皇上请早些歇着。” 语毕,才要转身,却听夏侯子衿又叫住他,开口道:“那北齐郡主之事……朕想问问,可是你自愿的?” 他的身影一滞,抬眸道:“是。” 夏侯子衿微微吸了口气,才又道:“朕不问母后找你说了什么,本来朕也有这个意思要将那郡主赐婚给你。可也是想问过你的,你若是不同意,朕也不会强求。却不想,母后倒是积极!” 瞧见晋王的脸色微微一变,方才夏侯子衿说了许多话,我着实揣摩不出是固了他的哪句,才让他变了脸色。 半晌,才听晋王道:“皇上都已经开口赐婚了,此事自然已成定局。臣,先行告退了。” 他不看我一眼,只退了下去。我不免朝他瞧去,为何从他的话里,我仿佛听出另一种意思。答应这桩亲事,是太后一相情愿的。 猛地,又想起夏侯子衿还在边上,想起他罚我跪下的原因,忙收回了目光。 好在他也直直地瞧着离去的人,半晌,才又回到我的身上。我低了头,不去看他。他不叫起,只蹲下身来,低声道:“跪得疼么?” 错愕地看着他,突然问我疼不疼,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呵,在我眼里,他从来不是什么善人。 “朕问你呢。”他又说着。 我说不疼,他是不是再踢我一脚? 瘪瘪嘴,开口:“疼。” 他轻笑一声,俯身将我抱起来,我吃惊不小,慌忙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却得意地开口:“朕要你记得这辈子,心疼你的,只有朕一个。二弟方才走的时候可还没瞧你一眼。” 我愕然,叫我跪的是他,说心疼我的也是他。 他还真是白脸黑脸一起唱了。 伏在他的怀里,抬眸瞧着他,我开口道:“皇上不是头晕么?臣妾还是自己下来走。” 他哼一声道:“朕是被你气晕的!” 我不语,明明是没有事情的,不过是他自己想的太多罢了。还故意在晋王面前让我难堪,回想起来,他真是小气啊。 想着,忍不住想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他淡淡的呼吸声。 又隔了一会儿,听他开口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朕的么?” 问?问什么? 今日的他,怎的这般奇怪? 听我未说话,他似乎有些不悦,拧起眉头道:“你不问朕,他日若是再去问了别人,朕定不饶你!” 闻言,才猛地想起方才他与晋王提及的“可造之材”来。心头微惊,原来我心里想的,他都知道了。他怕我再去找晋王打听此事,所以才要隐晦地想我问他呵,要不是上回他跟我说忘了我哪里会不问他? 如今他都这般说了,我若再不勉强问一下,他多丢脸啊? “扑——”不行了,忍不住笑出来。 他狠狠地瞪我一眼,我马上笑道:“皇上告诉臣妾,那人是谁?” 他看着我,半晌,才咬牙道:“顾卿恒。” 终是讶然了,原来竟是卿恒啊。 看着面前的男子,我也终于知道他为何说忘了的原因了。 反正都如此了,索性便问:“那皇上可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 他不看我,只道:“朽木!” 我笑:“只要皇上肯培养他,您那么厉害,朽木也能雕成宝。” 他却突然不说话了,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照理说,不该是因为顾卿恒的事情生气了。仔细瞧看他,良久良久,才听他转口道:“朕真觉得奇怪,那时候北齐帝提出和亲的时候母后死活不应。她说,北齐的女人绝不能入天朝来。只是今日,却又要主动找了二弟,让他娶了封王妃。” 我怔住了,他说,那时候…… 他叹息道:“朕正是因为顾及母后,才会想要二弟娶了她。” 想起太后的话,不免又想起拂希,只因拂希也是北齐人。看来太后对拂希的成见,已经扩展到了北齐女子的身上了。 他忽然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朕当年没有保护好那个人……” 我只觉得心猛地一震,他口中的“那个人”,是拂希!直觉告诉我,是拂希抓着他衣襟的手骤然收紧,这是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提及她 第015章 亲迎 我依旧伏在他的怀里,可此刻,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说什么,能问什么。我只是觉得心里,太乱太乱。 我一直,很想知道有关拂希的事情。 我不敢问他,可,现在真正直面那段逝去的往事,那段他和她的故事,我一下子觉得,胆怯了。 他忽然低下头来看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悸,听他道:“朕和她的事情,相信你不会一点都不知。” 是啊,怎么可能不知?去年除夕夜,千绿的事情,我定会去查的。相信,那些不得宠的人,嫉妒千绿的嫔妃,也会在暗中悄悄打探此事。只因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却是苦笑一声,摇头道:“不提她。” “皇上……”我讶然出声,突然又不说她。 他弯腰将我放下,“皇上!”我拉住他的衣袖。 他瞧我一眼,似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开口道:“你可知那北齐郡主是谁? 心里一震,突然问起这个? 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叹息道:“也是柳家的人。” 柳家……对了,拂希便是柳家小姐啊。 那么,是拂希的姐妹? 有些吃惊地看看他,小声开口:“皇上愿意和臣妾说说么?” 他颓然笑一声:“你想听?” 狠狠地点头,虽然让我觉得怕,可是我依然想知道。 他忽然转了身,朝前走去。我微微迟疑了下,终是抬步追上去,伸手,握住他的手。明显感到他的指尖一颤,却是没有曰头看我。 深吸了口气,低声道:“皇上不说话,那便让臣妾猜猜,如何?” 脚下的步子未停,他依旧不说话。 我又道:“皇上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臣妾的话了。”悄然看了边上的男子一眼,月光打在他的侧脸,生出一阵朦胧之意。 我思忖了下,终是开口:“那北齐郡主是她的妹妹,所以太后执意不让她来天朝。可,皇上却想让她过得好,所以才想将她赐婚于晋王。” 否则,我想不出太后如此做的原因,还有夏候子矜如此做的原因。 太后是想他远离柳家的女子,所以急着要晋王封她做妃。而夏侯子衿却是想她过的好,才有此打算。 他终于微微动容,将目光探向远处,浅声道:“朕的檀妃,永远那般聪明。那么,我全猜对了。 只听他又道:“那时候,她是嫡长女,更有是,她娘是母后的亲妹妹,所以可以享受到最好的待遇。那时候,她告诉朕,在北齐,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庶出的女儿,自然,总被人忽略。” 他的话,说得我浑身一颤,拂希的妹妹,庶出的妹妹,和我竞这么的相似他只说被人忽略,其实我也不难猜得出,那不过是隐晦的说法罢了。我只要想起我自己的幼年,便会觉得深有感触的。不知怎的,对那位郡主,我心里生出了一些同情。 “她们姐妹,虽然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可是感情却很好。她说,她拥有最幸福的生活,希望有一天,能让她的妹妹也可以。”他顿了下,沉声道,“朕以为朕可以给她……” 话至一半,他忽然缄口。 我如何不明白他那未说完的话?他以为他可以给她一直幸福的一切,却不想,飞来横祸,拂希被封为公主和亲北齐!还惨死在了北齐的后宫之中!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当年的他无法想象的。 明显感到他的手渐渐冰冷下去,心头一动,瞧着他脸上的恨意,我不知道他此刻记恨是,是前朝嘉盛帝,还是那北齐皇帝,抑或是……太后? 也许,还有他自己。 “皇上……”低声唤他。 他缓缓摇头,低语看:“朕没事。朕知道韩王根本没有妹妹,当时听闻的时候,便让人查探过。果然只是义妹。” 而他再查,便发现,韩王的义妹,竟然是拂希的妹妹。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如何,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拂希作为嘉盛帝亲封的公主和亲北齐,而她的妹妹,则作为北齐的郡主和亲天朝、。 我也终于知道为何那夜,裕太妃脱口唤出的,是“柳大小姐”。原来,柳家还有一个二小姐。 不免试探地开口:“是柳老爷的意思,还是……”后面的话,我不说,他心里也明白。 他冷哼一声道:“柳原崇那个攀龙附贵的人,他自然有一份!” 他的气愤我自然理解,当年那柳老爷自是在世子和北齐皇帝中问两相权衡,选择了看似权力大的一人。却不想,夏侯子衿居然能有今日!所以,他才会眼巴巴地,想要把自己的小女儿,也送过来。 而那北齐帝的心思,也越发地明显了。他想和天朝结交,知道送拂希的妹妹过来,夏侯子衿即便不喜欢,也不会太拂了他的面子。 “皇上。”抚上他的胸口,他真是气得不轻。 他不看我,只道:“母后自然也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才会抵死不同意朕答应此事。过去的事情朕可以不计较,可朕此次,只是为了能回了希儿生前的心愿,让她的妹妹过得好!母后不愿,朕自然,也不做让步!”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提及拂希的名字,那一瞬间,心头猛地一阵刺痛。我告诉自己,他是忘不了,这辈子,郝忘不了那个人。 我羡慕着,嫉妒者,还恨着。 他说,过去的事他可以不计较,虽然不过短短一句话。可我依然知道,过去,定是太后逼了他的。那时候的事情,我无法想象,却也是能彤想象他的苦。否则,凭他的性子,如何会放手让拂希远嫁北齐? 我终于知道前段日子,太后对他避而不见所谓何事。 还是为了拂希啊。 所以,他才要说,这一次,想看看太后是否同样的狠心。 想来,那时候的事情,他也是要强过,可终是没能扭过太后。 猛地记起那一日,他病了,来景泰宫,喃喃地说看,五年了…… 五年啊,还是为了拂希。 所以,他即便怀疑着北齐人送拂希的妹妹来和亲的动机,他都甘愿欣然接受心里微微难过起来,扬起头瞧着他,咬着牙问:“既然皇上是要她过得好,为何不亲自照顾她?”把她赐婚给晋王,晋王啊,虽然也是他千挑万选的,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却是浅笑一声道:“如果她的性子随她姐姐,她就不适合在宫中生活。” 我没有忘记拂希的死,有些错愕,赐婚给晋王,是保护她。 远离宫廷,远离是非啊。 “而且朕……”他低头下来看我,伸手将我揽过去,低声道,“朕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再去护一个人。” 再…… 夏侯子衿啊,我害怕他的温存,哪怕片刻。 方才他提及拂希的时候,那种心痛的感觉,是我一直未曾在他的身上瞧见过的。他爱拂希,毫无疑问。 那么,他现在愿意护着我,是因为爱么? 这句话,我始终是不敢问的。 ?br /> 妃子不善1第30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忽然,又想起晋王。原来夏侯子衿说要见了晋王才决定是否赐婚,一来,是赏赐。二来,也是想看看晋王是否有二心。如若晋王有二心,那么将拂希的妹妹嫁过去,终有一日,他也会为了江山与晋王反目。那么,便不算帮拂希圆了那个心愿了。 抬眸看着他,他却不知我此刻心中所想,欲说什么,便听得身后传来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声音:“皇上,皇上……” 回头,见李公公远远地跟着,他的身后是我的两个宫婢,而浅儿则站在李公公身边,也朝我们看来。夏侯子衿沉了声问:“何事?” 其实,他不问,我也猜到了,浅儿在呢。定是太后要他过去。 果然,李公公忙上前来道:“皇上,浅儿姑娘来说,太后请您过熙宁宫去。 熙宁宫?那么,显王也已经回去了?看来,太后定是想解释今日主动替晋王请婚的事情了。 却不想,夏侯子衿却皱眉道:“回去告诉太后,朕身子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让她也早些休息。” 我吃了一惊,浅儿站着呢,他竟然可以将谎话说得这般自然。 李公公的脸上明显露出为难的神色,却听他身边的浅儿从容地道:“皇上龙体不适,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太后说,您若是不过去,就请檀妃娘娘过去说说话闻言,他的脸色一变,低头看我。我也是惊讶不已,叫不动夏侯子衿,居然叫我去。太后好厉害啊,仿佛都已经猜中他不去的理由。浅儿再一句“早先休息”,便可顺势将我叫去。怕是夏侯子衿想留我,也留得没有理由了。可,我总不能推脱说身子不适吧?他是皇上,我不过只是个嫔妃,是不能那般无视太后的存在的。 他倒是也不拦我,只开口道:“那便去吧,小李子。” “奴才在。”李公公忙跑上来扶他道,“皇上小心,奴才扶着您。” 他“唔”了声,也不再看我,只转身离去。 我迟疑了下,终是回身,浅儿朝我道:“娘娘请。” 我点点头,走上前,晚凉与朝晨便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熙宁宫。 浅儿带我到了太后的寝宫门口,俯身推开门,只朝我道:“娘娘一人进去吧奴婢们都在外头。” 朝她瞧了一眼,便点点头,跨步进去。 里头,太后正倚在软榻上,一个小宫婢小心地帮她揉看额角。我上前,朝她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后!” 她缓缓睁开眼来,挥手让我起身,又朝那小宫婢道:“这里没事了,退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宫婢收拾了东西,躬身退下去。 大后朝一旁的凳子瞧了一眼道:“坐吧。” 我道了谢,才上前去坐了。 见太后坐了起来,轻笑道:“皇上那性子,哀家真是了解,果然是请不动他的。” 心头微微动容,我亦笑:“可太后要找的,分明不是皇上。”她真正要找的怕就是我。 她也不生气,只问:“哀家说将那北齐郡主赐婚给晋王的事情,皇上可生气了?” 我低了头道:“太后都处理好了,晋王也同意了,皇上自然也是同意的。”看来太后以为夏侯子衿突然离席,是因为此事生气了。只是她怎知,夏侯子衿不过是要晋王出去问另一件事,也好确定是真的要将拂希的妹妹赐给他。 太后似乎有些诧异,她当初死活不同意北齐的人来天朝和亲,就是怕夏侯子衿让她入住天朝的后宫,故此,她才要先他一步,说将那郡主赐婚给晋王为妃。却不想,夏侯子衿知道了此事,却并不反对。 怔了半晌,才又听太后道:“如此便好啊。那女人,是不能踏入天朝后宫的心头微震,看来太后对拂希的成见真的很深,连对着她的妹妹也要如此。思忖了下,鼓起勇气道:“方才,皇上与臣妾稍稍提了些,臣妾也略微了解了一二。臣妾有些不明白,太后为何如此厌恶柳家的人?” 说出“柳家”二字的时候,我连手心的汗都捏出来了,就怕太后突然盛怒。 仔细瞧着,见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我紧张起来。她却是没有发作,又隔了会儿,才道:“柳家的女人,皆是祸水!” 我大吃一惊,听太后咬着牙道:“当年为了拂希,皇上差点连世子之位都不要了。你叫哀家这个做娘的心里,如何想!虽然那是哀家妹妹的女儿,可,谁也不能威胁到皇上的前程!谁都不能!” 太后愤怒地说着,而我只觉得心头一凉。 她说夏侯子衿为了拂希连世子之位都不要,那么当年拂希的事情,定也是闹得很大。太后只夏侯子衿一个儿子,自古母凭子贵,她好不容易过继了一个儿子来,从小细心培养,就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出人头地。太后自然是不可能让拂希来破坏她对他的期待。 我想,世子的夫人,老王爷定是不会同意选拂希的。夏侯家已经是异姓皇族,自然是要选择门当户对的小姐嫁入夏侯家做世子夫人的。而柳家不过是一般的商扈,是不足以让老王爷看得入眼的。何况,当年太后也因为是明宇皇后的妹妹才得以嫁入王府为妃的。老王爷根本不喜欢太后,所以他定也不会希望太后妹妹的女儿嫁给夏侯家的世子。 所以,太后才会寻了机会让嘉盛帝封拂希为公主,远嫁北齐。她原本就是北齐人,再将她送回北齐去,这也便是太后的心思吧? 她怕如今拂希的妹妹来,照样会让夏侯子衿动心,所以才百般阻挠。拂希是她的亲外甥女,她都能这般说不同意就不同意,更何况如今,不过是柳家庶出的女儿。说到底,这个柳二小姐和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 “太后……”我低声唤她,又道,“谁都不能威胁到皇上的。您不是将郡主赐婚给晋王了么?臣妾以为,您做的真好,做晋王妃,北齐帝知道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做天朝皇帝的妃子,和做王爷的正妃,都不能让北齐帝有任何微词。 闻言,太后方才激动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下去。半晌,她才又叹息道:“哀家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皇上么?哀家只希望皇上他,能明白哀家的苦心。” “皇上会明白的。”不管是姚淑妃流产一事,还是这次的事情,我都理解太后啊。 太后瞧我一眼,自顾浅笑一声,继而起了身,我忙跟着起身,见她行至床边,低声道:“北齐帝送柳家的女儿来和亲,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他什么用意!” 我心头微微一惊,听太后又道:“柳原崇对当年皇上喜欢拂希一事最是清楚,哀家敢说,此事如今的北齐帝,也定了然于心了!不然,何以偏偏选了柳家的人过来!” 看来太后也是心中有所怀疑的,只是夏侯子衿执意要同意这桩亲事,这一次她不想逼得他太紧,故此才做出了让步。但,她的底线,便是不能让柳家的女人入住天朝后宫。 我开口道:“太后既然已经将郡主赐给晋王,届时待皇上生辰过后,晋王会带着郡主回封地,那么,不管北齐帝心中打的什么算盘,都无用了。太后自然也不必再担心此事会威胁到皇上的江山。” 太后睨视着我,浅声道:“你说的,哀家自然也明白。所以哀家今日试探了子郁,目前看来,他是没有二心的。哀家只怕……” 有些吃惊地看看她,原来,说到底,她还是怕晋王有朝一日会反啊。 “哀家没有见过那郡主,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存了什么想法。哀家就怕她在子郁耳畔谗言!”太后微微握紧了双手,眸中染起一抹谨慎之色。 心下微紧,太后果然是考虑得面面俱到了。 她转身对着我,开口道:“哀家今日找你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错愕地问:“太后想要臣妾怎么做?” 她叹息一声道:“哀家身边信任的,唯有眷儿、浅儿和小全子三人。眷儿、浅儿自是一个都动不了。倘若要小全子跟着子郁回封地,确实有不妥,哀家,也没有那个说服他的理由。” 她说的我明白,眷儿要在储良宫看着姚淑妃,如果将浅儿调走,那么太后身边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了。而她与我说这番话的意思…… 指尖一颤,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太后笑一声道:“你是如此聪明,哀家不说你定也知道了。不错,哀家要你让出一个信任之人,做子郁的侧妃。” 既要监视北齐郡主,又要监视晋王。 太后这步棋,真真厉害。 可,我身边能符合这要求的信任之人,无非,就晚凉与朝晨两个。 微微握紧了双拳,我曾经,承诺过她们,终有一日,会为她们择了良好的姻缘,让她们都嫁出宫去的。可,太后如今却要我从她们二人之中选出一人,去晋王的身边做她的眼睛。 细作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我曾经说过,她们待我好,我也会待她们好。 现在,又叫我于心何忍? “檀妃。”太后低低地叫我,斜睨着道,“你不愿?” 猛地朝她跪下,我实话说着:“臣妾不是不愿,是不忍。” 她微哼一声道:“哀家以为,你不该是这般仁慈之人。” 我轻笑:“臣妾的宫婢,就和太后身边的眷儿和浅儿一样,若是要她们走,太后也会不忍心的。”我知道,如果可以调动她们两个,太后是不会找我的。她是没有办法,才会想到我,也因,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只我是她的人。 她略微怔了下,半晌才开口道:“做王爷的侧妃,也没有委屈了你的宫婢。哀家只是以防万一,若是子郁并不会有二心,那么你的宫婢日后在晋王府里,也能好好的生活着。” 我何尝不知太后的意思,她真是想得太周到,所有的事情,她都一一打算好了。 我更加知道,太后虽然这一次做了让步,同意北齐郡主和亲,却也是在这之后处处算计的。如果能让那郡主死,我相信,太后定不会手软的。只是,倘若真的那样,不但夏侯子衿那边说不过去,北齐的人也会趁机发兵。 郡主死去,那么不管怎么样,天朝都不在理。 我不说话,听太后又道:“告诉你的宫婢,哀家决不希望北齐郡主生下子郁的子嗣!” 心头一震,深深吸了口气。 那北齐郡主,是又一个姚淑妃啊。 北齐皇帝要那郡主入住后宫,自然是希望她能生下夏侯子衿的孩子。而太后,也是怕她生下晋王的孩子,如果生下儿子,那么便是晋王嫡子。晋王也是夏侯家的子孙,难保北齐的人不会寻了什么借口,拥立晋王为帝。那便是太后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我依旧跪在低下头,太后方才的话,于我,是两难的。 太后往前走了一步,亲自伸手来扶我。我吓了一跳,她扶我起来,低声道:“檀妃,这后宫里,你不是最漂亮的女人,可哀家从你的身上,看见了睿智。”她看着我的眸子微微连着一丝光芒。她是否,从我的身上,瞧见了年轻时的她自己? 继而,又无端想笑,我如何能与她比呢? 听她又道:“做皇上的女人,你以为什么才是真正的赢了?得宠,就能真的赢么?”她放开我的手,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再得宠,也不过短短数十载的时光。而那日后更加漫长的岁月,你又该如何?” 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否想起了如今的裕太妃她是当前老王爷的宠妃,如今,谁能说她过得比太后好呢? “哀家希望你留住皇上的心,也是担忧北齐郡主来和亲会乱了皇上的心。”太后瞧着我,缓缓笑道,“可是檀妃,你赢了。” 心口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原来太后那么急不可耐地要我和皇上在一起,便是考虑到了今日之事。在她听闻夏侯子衿对她将北齐郡主赐婚晋王一事并不生气时,她才是真正地放下了心吧? 我低了头道:“太后多心了,皇上睿智,不会被谁乱了心智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理智的人。我想,这个世上,除了拂希,再没有人能让他做出不要世子之位那般疯狂的事了。而拂希,已经死了。 我想,纵然那北齐郡主真的进了天朝的后宫,夏侯子衿也定不会如太后所担心的那般。 太后这才点了头,又回身,过软榻上坐了,才看着我道:“哀家有时候,真羡慕你。” 我一震,听她自嘲一笑,开口道:“这辈子,哀家和裕太妃,谁都没有赢了谁。”这是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提起裕太妃,那语气似叹息,似无奈,还带着淡淡的悲伤。 “太后……” 她却抬手示意我不必说,只道:“哀家老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她叹息着说,我忽然觉得,不知还有什么话能出口,便只安静地站着,心绪万千。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才听太后道:“你去吧,记得哀家和你说的话,明日,再和哀家回话吧。” 张了口,想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只道:“是,臣妾告退。” 到了外头,晚凉与朝晨迎上来,小声问:“娘娘回宫了么?”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便径直朝外头走去。 回了景泰宫,此时已经快至戌时了,进了寝宫,两个宫婢才要出去,我忽然开口:“晚凉,你先留下,本宫有话要说。” 她忙回身道:“是。” 朝晨退了下去,轻声将房门关上。 我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宫婢,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想起方才在熙宁宫里太后说的话。继而,又要想起那日我承诺了她与朝晨的话,如今可叫我怎么开口。 要说给晋王做侧妃,那也不是随便能给的。不然,恐引起晋王的怀疑。 所以,我只能选择晚凉,只因晚凉今日在后宫与晋王有过一面之缘。我是不曾想过,那一次无意的相撞,也能让我作出文章来。 “娘娘,您有何事要吩咐奴婢?”听我长久不说话,晚凉终是忍不住开口问我。 闻言,我才猛地回神,面前的人担忧地看着我,又问:“娘娘是累了么?还是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语毕,便上前来扶我。 我顺势拉住她的手,她明显吃了一惊。 吸了口气,说道:“晚凉,可还记得那次,本宫说日后定找了时机,给你和朝晨择了好的姻缘嫁出宫去?” 她的眼睛微微撑大,继而点了点头。 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去,我浅笑一声:“本宫怕是,要食言了。” “娘娘……”她顿了下,低声说道,“奴婢不曾将那事放在心上。” 不曾放在心上,说得很好。她到现在,还在安慰我。 回身,看着面前之人,咬着牙道:“北齐郡主来我朝和亲,太后将她赐婚给了晋王。可太后不信任他们,要本宫让出一个信任之人,做晋王的侧妃,跟随他们回封地去。如此,你该明白本宫的意思了吧?” 晚凉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忍再去看她的眼睛,只微微别过脸。这辈子除了顾卿恒,再没有人能如身边的三个宫婢那样能对我尽心尽力了。可我却要亲手,将她从深宫推进另一个形似深宫的地方去。 还是,要她独自一人…… 半晌,见她跪下,朝我磕头道:“奴婢愿意。” “晚凉。”我哽咽看看她。 她又道:“奴婢愿意去做娘娘的眼睛,如果娘娘记得那时对奴婢说的话,那奴婢也告诉娘娘,奴婢也一直记得。奴婢说,等有一日娘娘真的过的好了,奴婢再听从娘娘的安排。如今,正是奴婢为娘娘效力的时候。何况,做晋王的侧妃,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奴婢过去,必也不会太委屈。”她一字一句说得淡然,丝毫听不出不悦与踌躇。 我忽然间,说不出话来。如果她求我让她留下,也许我心里还能好受一点。可偏偏,她是如此懂我…… 从芳涵要她过景泰宫来伺候我开始,我与她,不知不觉已经彼此深深地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能知悉的心中所想,无需我言明。 二人静静地待在房中,好久好久,我才俯身去扶她起来。 其他的话,她也不说,只问:“娘娘要奴婢如何做?” 这次晋王来皇都,皇上已经赐婚北齐郡主给他,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太后,再说要送个宫婢给他做侧妃,那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 所以,此事最好,是晋王自己开口。 如何让他自己开口,才是现下最大的难题。 思忖了片刻,我开口道:“明日本宫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会寻了理由让你出宫去办事。明日无事,晋王应该会在驿馆,你今日冲撞了他,就说本宫命你去给他请罪。剩下的事情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晚凉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是,奴婢明白。” 又看了她一眼,我转了身道:“如此,你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却并没有马上下去,隔了会儿,才又道:“娘娘,奴婢斗胆,想问太后要奴婢看什么?” 是了,我真糊涂了,太后交待的事情,还未曾说完啊。却也不回身,只道:“监视晋王是否忠心,另,不得让北齐的郡主涎下晋王的子嗣。” 身后之人应了声,终是道:“奴婢明白,奴婢先行告退。” 听着晚凉退了下去,我才缓缓回身,真要她去那么远的地方,日后怕是再难见着面了。想着,心里万分舍不得。心里难过着,又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翌日,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指了晚凉给她看,太后只需我一个动作便已经了然于心。 说了会儿话,她当着众人的面,突然说要带了宫中的点心去给两位王爷尝尝,因着点心多。她在唤了浅儿的同时,又随便指了我身边的一个宫婢,自然,是晚凉。 朝晨有些诧异,此事我还未曾告诉他人。 从熙宁宫出来,瞧见千绿扶着千绯在前面走着。千绯已经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了,她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我才又想起舒贵嫔的话来,不免笑一声,她的肚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怎么,你也是想着她腹中的帝裔究竟能不能生下来么?” 我吃了一惊,回头,见姚淑妃赫然站在我的身后。而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眸中闪过一丝怒意。 缓缓地,琢磨着她方才的话,她果然是怀疑的。只是我愈发地佩服她了,这么久了,都能按捺得住。 从容笑道:“淑妃娘娘说的什么话,荣妃的孩子,自然是生的下来的。难道娘娘您不这么认为么?” 她嗤笑一声道:“本宫自然也想看看,她究竟能生下什么来!”语毕,她大步朝前走去。 我吃了一惊,身边的朝晨小声道:“娘娘,我们……” 怕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我不如,也上前看看。语毕,便扶了朝晨的手跟着姚淑妃而去。 只听姚淑妃高声道:“荣妃留步。” 千绯本能地回头,千绿也转过身来,见是姚淑妃,忙行礼道:“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千绯的脸上似乎露出不悦的神色,却也只好行礼。姚淑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道:“哟,荣妃可别行大礼了,你的身子如今可金贵着,若是有个好歹,本宫担不起这个责任。” 闻言,千绯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嘴上却说:“娘娘如此说,不是折杀嫔妾了么?如今这后宫之中,还有谁能与娘娘相提并论啊?” 她的话,说得姚淑妃的脸色一变,她却是没有动怒,勉强笑道:“荣妃说笑了,等你腹中的帝裔出世,你可是会母凭子贵了。”她说看,伸手上去欲抚上她的肚子。 一旁的千绿脸色一变,伸手挡住她的手道:“娘娘……” 姚淑妃横她一眼,微怒道:“怎么,你以为本宫会对荣妃不利么?” “嫔妾不敢。”千绿忙低了头。 却听千绯道:“嫔妾可比娘娘好命的多了,至少,嫔妾这腹中,还能留得住这个孩子。呵,出来的累了,嫔妾先回宫休息了,”她朝千绿看一眼,道,“我们走。” 语毕,再不看姚淑妃一眼,只抬步上前。 我心下暗笑,千绯还真是好笑,以为有了帝裔就真的那般了不起么?敢这么和姚淑妃说话?还拿孩子说事,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姚淑妃气得脸色都青了,重重地哼了声,大步向前走去。眷儿忙跟着她上前看来,她就快忍不住了。方才千绿的动作,又给了姚淑妃一个怀疑的理由了。她和千绯这次的冲突,眷儿可是看在眼里了,曰后若是千绯的孩子真的有个意外,正如舒贵嫔说的,太后难免会要怀疑到姚淑妃的头上去。 那么我,端看着这场好戏怎么上演吧。 朝朝晨道:“我们也回去。” 回了景泰宫,芳涵见只我与朝晨二人回去,有些疑惑地问:“娘娘,晚凉呢?” “哦,太后遣了人去驿馆,随口指了晚凉去。”我淡淡地开口。 闻言,芳涵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娘娘,今日三月初四了,据说明日大宣和南诏的国君都该到了。届时皇上会亲迎,宫里怕是要冷情几日了。” 我点头,这是自然的,夏侯子衿既然说直接安排去上林苑的,那么明日迎接了之后,他会一同前往的。若是晚便会在上林苑歇一晚再回。 大宣和南诏的人倒是一起到了那么北齐呢? 那北齐皇帝还心心念念着封了郡主来和亲呢,他们倒是耐得住性子啊。 轻笑一声,若是他知道夏侯子衿已经打算将郡主赐给晋王了,他定会气得不轻吧? 还有那个传说中十三岁便战功显赫的韩王,我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三月初九啊,我愈发地期待了。 这一日,夏侯子衿没有过景泰宫来,想来是为了明日之事在做准备吧。 到了晚上,才听闻晚凉回来。 将她叫进了房内,问她:“如何?” 晚凉低声道:“奴婢与浅儿去的时候,晋王正与显王在院中切磋武艺,奴婢当时心里一咬牙,假装滑倒,撞了上去,” 我吃了一惊,听她又道:“可巧了,晋王的剑尖划破了奴婢肩胛的衣衫。” 猛地站起身,才瞧清楚她的右肩胛处的衣服被剑划破。忙上前查看:“伤得如何?” 她却是退了一步,摇头道:“轻伤,娘娘不必担心,奴婢有分寸的,奴婢的命,还要留着去晋王府的。” 我怔住了,晚凉继续道:“晋王叫了大夫来,浅儿便顺势请开了显王。晋王过来查探奴婢的伤势的时候,奴婢顺口便说,奴婢就是昨日冲撞了他的宫婢,没想到今日,王爷就还奴婢颜色了。” 瞧着面前的宫婢,晚凉她,果然会说话。 “晋王不免笑起来,说既是如此,看来奴婢的伤也不重。” 我脱口道:“然后呢?” 晚凉看着我,开口道:“出门的时候,晋王,问了奴婢的名字。” 悬起的心缓缓放下,吸了口气道:“很好,晚凉,你做的很好。” 晋王既肯问她的名字,那说明还是希望能记住她的。那么,就看接下来的日子了。 朝她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是。”她应了声,转身出去的时候,忽然又回身道,“娘娘,景王还说,说奴婢不愧是你的宫婢。” 一时间怔住,却见晚凉早已经推开门出去。 站了会儿,才不免颓然笑一声,转身上床去睡了。 终于到了三月初五的早上,起了身,才听朝晨说,今日太后说不必过去请安用了早膳,又听闻夏侯子衿带了姚淑妃出宫去了。后宫多少女子羡慕着姚淑妃,我倒是也没什么失落。在院中饮茶,顺口问着晚凉:“身上的伤还疼么?” 她摇头笑道:“奴婢都说了是轻伤娘娘您怎么还记挂着?” 我浅笑,怎么能不记挂啊,她这是以身犯险。 我只希望,晋王他,真的可以记住她。 如果晚凉要随他回封地的事实不能改变,那么我更希望,晋王能够真的喜欢上这个聪明可人的丫头。我希望,晚凉可以幸福,那么至少,可以弥补我心里对她的愧疚。 这日,夏侯子衿果然是没有回宫的。随他一道留在上林苑的,自然还有姚淑妃。我忽然想起在上林苑的舒景程,不免心里捏了把汗,希望他不要轻举妄动好。这一次,倒是我多虑了。在上林苑的那一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第二日回宫的时候,我听闻姚淑妃前晚在上林苑染了风寒,回宫后,便回储良宫休息了。 我着实有些吃惊,好端端的,如何会染了风寒? 下午的时候,便听外头祥瑞说,太后派人来叫我过去。 忙起身过熙宁宫去。 浅儿依旧引我至太后寝宫门口,便不再往前。 我进去,太后只坐在桌边等我,我忙行了礼,便听她道:“淑妃病了,明日你陪皇上去迎接韩王和郡主。” 我大吃一惊,望着太后从容的神色,此刻才知,原来姚淑妃的病,是太后动的手脚。 见我的样子,太后轻笑一声道:“如此看着哀家作甚?你记得了,明日,不得让皇上与那郡主独处!”太后的话,隐隐地加强了语气。原来,太后担忧的,是这个。 上前,低声道:“太后,既然皇上已经答应将北齐郡主赐婚给晋王,您还不放心么?” 她的嘴角微动,开口道:“只要他们一日不回封地,哀家便不能掉以轻心。檀妃,你该知道哀家的心思。” “是,臣妾明白。”我低头应声。我自然是知道的,太后是万分谨慎的,她做事,一步都不得出错。 二人正说着,便听外头有人道:“皇上驾到——” 我吃了一惊,太后也是抬眸朝门口瞧去。不一会儿,便见夏侯子衿进门,瞧见我也在,明显微微一震,却是转向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我朝他福身。 太后笑道:“近日事情繁忙,皇上怎么还有空上哀家这边来?” 他上前坐了,却是看着我道:“怎么檀妃也在这里?”他的眉心微蹙,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看我。 我想起那时候他便说,他知道,太后不喜欢我。如今瞧见我突然在熙宁宫,自然是觉得奇怪的。 我才要开口说话,便听太后道:“哦,是这样的,哀家不是听闻淑妃病了么?荣妃身子不便,眼下也只檀妃合适与皇上明日一道去迎接韩王和郡主,哀家便让人找她来,跟她说说该注意的事项,免得,到时候闹出了笑话。” 他怔了下,才回头:“朕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没想到,还是母后想得周到。”他这才朝我淡淡一笑。 太后点了头道:“皇上这几日也累了,哀家自然要帮皇上多分担一些。待日后你册封了皇后,这些事啊,哀家也不必再管了。” 我不免朝他看去,只见他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瞧不出起伏。 太后又道:“无事的话,你们都回去吧,哀家去探探淑妃去。” 夏侯子衿起了身道:“是,儿臣先回去了。”他又看我一眼,开口道,“你随朕一道走吧。” 我忙道:“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语毕,便瞧见他已经转身出去,太后使了一个眼色给我,我忙追出去。 他走得真快,说是要我和他一道走,却丝毫都不等我。我叹了口气,提着裙摆追上去。 他却冷不丁地站住了身子,我收势不住直直地撞了上去。讶然抬眸:“皇上……” 他转了身,却是轻笑起来,拉住我的手道:“今晚早点休息,明日要早起。”他边说着,边拉着我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道:“皇上,北齐既然不是皇帝亲来,您也可以不去亲迎啊。” 他却不看我,只道:“他们既然是送郡主来和亲,朕只是想让他们看到,朕会以礼相待。如此,朕再赐婚给晋王,北齐之人愈发地不好再说什么了。” 心微微放下,我真怕他是因为拂希的妹妹要来,才要亲迎的。呵,嘴角牵笑,我早就和太后说过的,他是睿智且理智的人。所以,他永远想的那般周到。 “你觉得朕的决定如何?”他得意地问着我。 我笑言:“皇上圣明!” 却不想,他的脸色微沉,斥道:“朕讨厌你学他说话!” 我才是怔住了,半晌,才想起他口中的“他”是谁来。不免又觉得好笑,贴近他小声问:“皇上吃醋了?” 他重重哼一声,开口道:“朕犯不着!” 我笑着,却不再说话。我发现,他比谁的醋意都大。 当初是对着我的先生,如今,又是对着晋王。心下暗暗庆幸着,若是被他知道我叫了宫婢蓄意去接近晋王,那我可又有的苦头吃了。 吐吐舌头,悄然看他一眼,见他只目视着前方,脸上的怒意也缓缓散去了。便微微吸了口气问:“皇上,您让大宣和南诏的皇帝同在上林苑,妥当么?” 他斜睨着我,启唇道:“你又想说什么?” 我轻笑着:“臣妾只是听闻之前大宣内乱的时候,南诏皇帝可也虎视眈眈地勾结了叛党妄想侵占大宣的国土呢。您说,这回他们两个见面,是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他低哼一声道:“政场上哪有绝对的敌人?那你可知,后来大宣还是和南诏联手了?” 我点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似乎后来大宣还用南邬的一半国土和南诏换取了什么东西。不过这些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好奇,那大宣皇帝真的会不记恨么? 他倒是不再和我谈论此事,我也转口道:“记得皇上跟臣妾说过,要臣妾在上林苑的狩猎会上的猎物作为您生辰的礼物。只是臣妾怕是功力太浅了,到时候什么都射不中,让您失望了。”我就练了一早上的射箭啊,叫我去射会跑的兔子那可真是一件难事。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起这个。半晌,才笑道:“射不准……也好呢。” 我讶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他却道:“明日或许还去上林苑住一晚,不如,朕再教你一回?” 我怔了下,只好点头。他说教我,那自然是好的。 不过,我倒是还真的想能射得准一些,只因,关于舒景程的事情,我心里已经有了对策了。让他不死,却又能不拂夏侯子衿和太后的心思。丢了舒贵嫔的锦囊的至今不悔,可,舒景程终是一条命,我既然应了舒贵嫔,便也是想遵守承诺的。 “想什么?”他忽然问我。 忙回神,笑道:“在想明日的事情啊。” 他微哼:“有什么好想的?” 我浅笼不语,他倒是也不再多问。 二人不知不觉地走到御书房门口,我微微吃了一惊,想要停下脚步,他却不放手,直直地将我拉了进去。 才入内,便瞧见那桌上的奏折几乎堆积成山了,不免有些惊愕。他瞧我一眼,笑道:“各地祝寿的奏折,看得朕眼睛都花了。” 我小声道:“皇上带臣妾来这里作甚?” 他放开我的手,径直上前,将一本奏折甩至我的面前。我迟疑了下,终是上前,打开。 原来,是硕大人上的奏折。 扫了一眼,便听夏侯子衿道:“他们父子二人的想法还真是不一样。” 那是自然,顾大人谄媚,卿恒耿直。真是想不到硕大人到了现在,还在夸夏侯子衿春猎的决定明智,其实他心里也不是不知,只是他就想奉承。奏折上,还提及了顾卿恒进言一事,还说希望夏侯子衿对顾卿恒网开一面。呵,真真讽刺。 他又道:“顾卿恒……的确不错。” 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可真是难得啊。我喜道:“皇上打算用他么?” 他横我一眼,倒是也没有生气只道:“只是现在没有适合的职位给他。” 疾步上前,脱口道:“如果有,皇上是否便会重用他?” 他怔了下,嗤笑一声道:“怎么,你想为他谋官?” 我亦是笑:“皇上如此精明之人,如何会让臣妾为所欲为?” 他微哼一声,却是不再说话。 隔了会儿,听外头李公公道:“皇上,晋王求见。” 他本能地抬眸朝外头看去,我也有些惊讶,他又看我一眼,开口道:“你先回去。” 迟疑了下,终是起身告了退, 行至外头,晋王见我出去,眸子里露出些许惊讶,退了半步道:“娘娘。” 我不免有些尴尬,他是否又要以为我干政了?朝他轻笑一声,便往前走去。晚凉上前来扶我,我悄然看了一眼晋王,他果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是看晚凉吧? 心下微微笑起来。 径直回了景泰宫,晚上夏侯子衿没有来。我忽然又想起今日在御书房,他虽然没有言明,可他的意思我也明白,如果有合适的官位,他是愿意重用顾卿恒的而那官位,我想我已经帮他选好了。只是卿恒啊,小时候,我从来未曾想过,他也会走上仕途。缓缓摇头,他为了我,甘愿入朝,而我,也愿意为他谋得一个好的职位。 三月初七,北齐的人终于来了。 我盛装出去的时候,恰巧远远地瞧见千绿,她与菊韵一起,站看看我,嘴角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像是讽刺,又像恨意。 晚凉已经帮我拂开轿帘,收回远望的目光,径直坐进鸾轿。 鸾轿行得很快,宫门口,夏侯子衿的御驾早已经候着。我还瞧见顾卿恒的马站在最前头,他背对着我,并未曾回头。不过瞧见他,我觉得特别安心。 我上前,还与那一次出宫时一样,由夏侯子衿拉着,上了御驾。 队伍缓缓地行看,到了皇城门口的时候,太阳也已经升得很高很高了。近日的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瞧着身边之人一眼,记得那时候我与他出来,还冷得很,李公公还拿了裘貉追着他穿。转眼,几乎快要穿单衣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才想着,便听外头李公公的声音急急传进来:“皇上,来了来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心里突然紧张起来。身边之人却已经起身,行至外头。我迟疑了下,忙起身跟出去。 站在他的身边,抬眸望去,隔了很远,只依稀可以瞧见那好长好长的队伍。 队伍最前面,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那身雪白的衣服在阳光下赫然醒目…… 他的身后,扬起的旗杆上,硕大的“北齐”二字让人瞧着倏然心惊…… 再往后,是一辆华贵的马车,我知道,那里面坐着的,便是来天朝和亲的郡主,拂希的妹妹…… 第016章 面具 站着怔怔地看着,感觉身边之人伸过手来,握住我的,垂眉瞧了我一眼,轻笑道:“怎么,是昨日母后未曾与你交待清楚么?你可是朕的妃子,有何紧张的?” 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猝然笑道:“皇上握着臣妾的手,臣妾自然,不紧张了 ” 他微微哼了声,倒是没有再说话,只将目光投向远方。 我也随之瞧去,那队伍还很远,今日阳光甚好,我不免眯起了眼睛。那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男子,定是北齐的韩王了。我努力地看着,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却不想那硕大的旗帜迎风飘开去,恰巧挡住他的侧脸…… 有些微微失望,继而,又笑,等近了,还怕看不见么? 北齐的人似乎也瞧见了这边皇帝亲迎的队伍,他们的速度也明显地加快了。 安静地站着,又过了一会儿,队?br /> 妃子不善1第31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队伍才近了。 我仔细看去,那旗帜飘过的瞬间,错愕地瞧见了马背上的男子。 他挺拔的身姿直直地面对着我,他的脸上,一张水光银色的面具,将那之后的容颜完完整整地掩盖了起来,只剩下那双浓如泼墨的眸子。 他也,直直地,朝我看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在看我的时候,那眸子,笑了。 被夏侯子衿握住的手微微一颤,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有些疼痛。 身侧之人不免低头来看我,我忙笑了下,朝他的身子靠了靠,轻言道:“皇上,臣妾是许久不出来了,阳光好烈啊,都照得有些头晕了。” 他皱眉看看我,伸手过来扶住我,低低骂道:“没用。”边骂着,边又笑着,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满的,皆是温柔。 瞧看他的样子,我心里居然,高兴起来。 北齐的队伍终于到了近前,韩王跳下马背,他身边一人忙上前拉住马缝。韩王大步上前来,朝夏侯子衿拱手道:“见过皇上。”他又朝我看一眼,启唇道,“见过娘娘。” 夏侯子衿笑道:“王爷无需多礼。”他说着,目光却朝韩王身后的马车瞧去韩王似乎意识到了,回头瞧了一眼,笑道:“让皇上见笑了,本王的叉妹自幼身子骨弱,来的路上不慎染了风寒,故此才没有下来见驾。还望皇上海涵。” 我也不免朝那马车瞧去,车帘是繁复的刺绣锦缎制威,瞧着也知是有一定分量的。今日的风不算小,却也是吹不起来。我甚至都无法依稀瞧见那女子衣裙的一角。只能隐约听见偶尔的几声咳嗽声。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北齐郡主好大的架子,天朝皇帝亲迎,她都能不下来。 这不是给夏侯子衿一个下马威么? 侧脸,看着边上的男子,他的脸色虽有些微沉,却是没有动怒,只正了身道:“如此,那便先进城。朕与王爷一道过上林苑,今晚先小小设宴,为王爷和郡主接风洗尘。”语毕,便拉着我转身。 “谢皇上。”身后传来韩王淡淡的声音。 夏侯子衿与我上了御驾,李公公便尖着声音叫了“起驾”。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朝着上林苑的方向出发了。 我坐在他的身边,悄悄看向他的侧脸,见他紧抿着双唇,并不打算说一句话。我看得出,他是生气了,只是,他却能很好地隐忍。 是否,只是因为对方是拂希的妹妹,所以,他才能够做到这样? 深吸了口气,他待拂希的好,真的已经无需多言,好得,让我无端地嫉妒。 迟疑了下,俯身过去靠在他的身上,伸手圈住他的身子。他似是微微一震,低下头来看我,那眉宇间的怒意缓缓地消散开去,笑问:“怎么,头还晕么?” 我“唔”了声,轻闭上了眼睛。 感觉他的大手伸过来,探上我的额角,而后又道:“看来不是病了啊。” 怎么不是病呢? 是心病,他心里的病,我心里的病。 听他又叹息一声,抱住我,开口,“此去上林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若是累了,朕抱着你睡一会儿。” 点点头,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是该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去上林苑的。那里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回想起上一次,我与他去上林苑的时候,也是这般,他抱着我,我便睡着了。而后醒来,便不见了他的踪影,呵,不知这一次,待我睁眼的时候,是否又只会是,我一个人? 心里喟叹一声,想得太多,总叫人烦恼。 只是这一次,心里的事情太多,怎么也睡不着。 继而,又想起韩王。 我从来未曾想过,他竟然会戴着面具,真是叫我惊讶啊。只是,方才看夏侯子衿的脸色,却并不多见讶异,看来,他是知道的。 只是,瞧见了他,如何都不会把他与那个传说中战功显赫的王爷联系得起来。除了那张令人有些心悸的银色面具,他给人的感觉,带着暖意,不像是久经沙场之人。 很奇怪,那便是他给我第一感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御驾缓缓地停下,而后李公公的声音传进来:“皇上,上林苑到了。” 我睁开眼睛,他恰巧低头看我,轻笑道:“你倒是醒得及时。” 我浅笑不语,哪里是及时啊,是我根本没睡着。他却不急着下去,只吩咐着:“让人带韩王与郡主过宜思苑休息,朕先去御宿苑。” “是。”李公公应了声,又在外头说了几句,才又叫了起驾。 御驾又缓缓前进了,他浅浅地吸了口气,继而笑道:“朕过个生辰,也这般麻烦。” 我笑言:“谁让您是皇上?” 他叹息道:“是啊,谁让朕是皇上。呵。”他笑着,缓缓摇了摇头。 待行至御宿苑外头,下去的时候,我们后头果然已经不见北齐的人。夏候子衿已经下了御驾,我见晚凉上前来,便扶了她的手下去。 “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御宿苑的宫人们皆直直地跪在外头,迎接圣驾的到来。 我瞧见晴禾跪在前头,以额触地。 夏侯子衿走上前,叫了起。我跟在他的身后,走过晴禾身边的时候,见她突然抬眸,朝我浅浅一笑。我也微笑一声,跟上前去。 如果说上次来的时候,我还不过是半染了太后的影子。那么这一次,我已经完完全全的太后的人了,晴禾,也能为我所用。 身后传来顾卿恒的声音,他吩咐着羽林军不得掉以轻心,牢牢护着皇上的安全。 随着他走至里头,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迎上来,朝他道:“皇上,广毓苑和钦禧苑那边……” 他的话未完,便听夏侯子衿低咳了一声,我知道他们是有事情要谈,便识趣地开口:“皇上,臣妾想去外头走走,很快便回。” 他瞧我一眼,开口道:“去吧,不要走远了。” “臣妾知道。”点了头,扶了晚凉的手转身出去。 他有事要谈也好,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去办。 出到了外头,晴禾忙上前道:“娘娘才到,马上要出去么?” 我笑道:“皇上在里头有事呢本宫不便在场,就出去走走。你也不必跟了,进去候着吧,皇上有需要,你便进去伺候。” 闻言,晴禾也不多说什么,只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带了两个宫婢径直朝外头走去,下台阶的时候,听顾卿恒唤我道:“娘娘,属下斗胆,请问娘娘往哪里去?” 回头,见他站在离我一丈处,知道他是担心我的安危,毕竟这次与上次不同。如今的上林苑,有着太多的人了,并且,也杂乱着。只是,要他随我一道自是不妥的,夏侯子衿还在御宿苑中,他作为御前侍卫,首要的职责,便是要保护皇上的安全。 若然跟着我去,他便是擅离职守了。所以,他才要问我他实则,是在告诉我,不要出去。 朝他微微一笑,开口道:“本宫不过在这附近走走,没什么大不了的。顾侍卫便好生守在这里便是。” 他还想说什么,我却已经转了身,径直往前。 身后之人终是没有跟上来,却是开口道:“你们两个,远远地跟着娘娘,保 护娘娘安全!” “是。”两人应了声,便听得跟上来的声音。 我向朝晨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忙回身去拦住了那欲跟上来的两人。 顾卿恒啊,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只是我要去见一个人的,此事不能让夏侯子衿知道。 又走了一段路,才听得朝晨追上来的声音,她微微喘着气道:“娘娘,我们去哪里?” 我朝她瞧了一眼,浅声道:“还记得那时候本宫站着看皇上操练羽林军的那个小山坡么?” 她怔了下,马上又点头:“奴婢记得。” 晚凉有些诧异,那一次她没有来,所以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将目光看向前方,淡声道:“你现在去找一个叫舒景程的监副,带他去那里见本宫。切记,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朝晨的眸中微微染起一抹谨慎之意,忙开口:“是,奴婢这就去。” 晚凉回头看了一眼急急离去的朝晨,小声道:“娘娘,您说的舒景程不会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她到底是不说出来,只是她想问的,我自然知道。 点头道:“是她哥哥。” 她有些讶然,却是不再开口问我。 我只朝前走着,晚凉对这里不熟悉,倒是我来过一次。只是,去那个坡地,有着近路,而我,依然选择了上回走过的远路。只因,我想顺便看看,大宣和南诏皇帝的苑殿。 这一次,有备而来,我早已经私下了解过整个上林苑的布局。 既然方才那侍卫提到了广毓苑和钦禧苑,那么那两个地方势必会是大宣和南诏皇帝的住处。广毓苑在御宿苑的东北侧,那么,就是那里…… 抬眸瞧去,果然透过树林,能隐约瞧见走动的宫人们。看看衣服,已经不是天朝宫人的服饰了。 钦禧苑便是在御宿苑的西北,回眸,我站在这里,是瞧不见的。而北齐的人住的宜思苑便恰好在御宿苑的正西方向,我此刻往东面去,只会愈发地远。 脚下的步子稍稍加快,很快,便到了当初来过的那个山坡。站在此处看广毓苑,能瞧得更加清楚了。 晚凉指着那广毓苑低声道:“娘娘,那是大宣皇帝的住处。” 我有些吃惊地看她,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她轻笑着:“方才过上林苑的时候,奴婢听李公公提过的。” 原来是李公公说的,那么,那南诏皇帝和皇后便是住在钦禧苑了。想起这个,我倒是愈发地想见见这个前朝的昭阳帝姬了。 两人站了会儿,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见朝晨带着一人过来,朝我道:“娘娘,舒大人来了。” 舒景程还是第一次见我,他看我一眼,露出讶然的神色,忙朝我行礼:“臣参见檀妃娘娘。” 放开晚凉的手,我示意两个宫婢都退下,上前道:“舒大人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找舒大人来,是为了姐姐临终前托付的事情。” 我的话,说得他浑身一颤,我虽不言明,可他自是知道我口中的“姐姐”就是舒贵嫔,是他的妹妹,舒晴。 “娘娘……”他连着双唇都颤抖了。 我上前一步道:“姐姐临终前拜托了本宫要保住舒大人的性命。” 他的眸中一阵惊愕,却是摇头道:“臣不明白娘娘说的什么,臣如今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监副,还能有什么性命之忧?” 心下微动,看来舒景程是不信我,他对我还有所隐瞒。 浅笑道:“本宫当初也是如此跟姐姐说的,只是姐姐说,太后和皇上仁慈,没有固了姐姐的事情杀了舒大人。可是姚副将却趁机跟皇上说,要皇上将舒大人降至调往上林苑任监副一职。姐姐说,姚副将另有对策。” 我想过了,在将舒贵嫔给我的纸条交给他之前,先要说得让他以为是姚家的人出的主意让他来上林苑。要让他先八为主,此事与太后和皇上没有关系。如此他才不会想到太后的计谋上去。 果然,听我如此说,舒景程的脸上终于动容。 在那一片隐约的颜色下,升起的是层层怒意,他藏于袖中的手,明显瞧得出已经狠狠地紧握。看来,他是会愈发地坚定了要刺杀姚振元的决心了。 不过,说是要保住他的性命,我也不是骗人的。 半晌,他才终于抬眸看着我,道:“娘娘……”他说着,本能地瞧了眼不远处的晚凉与朝晨。 我回头看了眼,低声道:“她们不是外人,舒大人有话可以放心说。” 他这才点了头,咬牙开口:“臣的妹妹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定是姚淑妃陷害于她!娘娘……” “舒大人。”我打断他的话,说道,“此事是真是假,都已经过去,本宫今日来,不是听你喊冤的。”我意在告诉他,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我也只是个局外人,不会有这个闲心思来听他说舒贵嫔的事。我也不能,让他觉得我帮他,帮得很热情。 凡事,半真半假,最是让人琢磨不透。 舒景程怔住了,片刻才道:“是……臣明白。” 我点头,从袖中取出舒贵嫔交给我的纸条给他,开口道:“本宫知道你不信这是姐姐当初交给本宫的,本宫现在给你。” 他愣了下,终是伸手接过。一眼,就变了脸色,喃喃地道:“是……是晴儿的字迹……” 我转了身,目光看向远处,只道:“舒大人,相信你比本宫更加清楚,三月初九那一日你若是出手行刺姚副将将会有多凶险。本宫也知道,你们舒家和姚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本宫希望你听本宫一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娘娘!”他气愤地开口,“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日后怕是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嘴角微动,他果然,是存了行刺的心了。 我笑言:“可是,若是舒大人一命换一命,那真是枉费本宫答应了姐姐将这纸条交给你的苦心了。”再次转身看着他,转口,“淑妃娘娘如今在后宫呼风唤雨,为的是什么?” 舒景程惊诧地看了我一眼,我继续道:“自然是她身后姚家的势力,其实本宫也,不喜欢她。本宫愿意帮舒大人去做这件事,但,需要舒大人随身的一样东西。” 话说得很明白了,刺杀姚振元的事情我来做,但,黑锅要他背。 此事唯一的好处,帮他们舒家报仇之后,还能保住他的命。 他迟疑了,我又道:“如此,也不拂了姐姐对本宫所求之事。”见他的脸色略微变了,我又补上一句,“姐姐说,她可以死,可舒家不能无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都如此说了,舒景程要再执迷不悟,那也便不值得我去保他的命了。 他低头思忖了良久,突然朝我跪下道:“臣替舒家谢娘娘!”说吧,又朝我磕了头,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我,道,“这是我们舒家的传家玉佩,如今,臣交给娘娘您。” 接了过来,握于手中,朝他道:“舒大人起来吧,今日之事,任谁都不能透露了。” 他点头:“臣明白。娘娘还要臣做些什么?” 我瞧他一眼,开口道:“狩猎当日,因着是赛事,入林之人每人的箭矢都是做了记号的。而羽林军的箭是寻常箭矢,届时,你替本宫偷来一支普通的箭矢即可。而后,在当天,你便离开皇都,逃得越远越好。剩下的事情,本宫会处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是在迟疑片剥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点了头道:“是,臣听娘娘的。” “好,你回去吧,本宫与你待的久了,恐令人生疑。” “那臣先行告退。”他朝我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我深吸了口气,此事虽然我也是存了其他的心思的,但,总是想救他一命。 晚凉与朝晨上来,听朝晨皱眉道:“娘娘,您要亲自动手么?”她是知道夏侯子衿曾经教过我射箭的,她也清楚,我不过学了一早上的射箭,故此,对我心存疑虑也属正常。 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玉佩,我冷笑一声道:“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他定不会放过舒景程。被太后知道,也一样。可本宫答应了舒贵嫔保他哥哥一命,并不想食言。所以,本宫不能向皇上和太后请求支援。” “可是娘娘……” 我知道朝晨是因为担心,其实我心里也还在盘算看怎么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毕竟,我的箭术实在是有点不堪入目。站了会儿,回头看着她二人,低声问:“你们可知姚振元最喜欢什么?” 朝晨怔了下,倒是晚凉的眸子一亮,开口道:“娘娘,奴婢随浅儿去驿馆的时候,曾经听显王提及过姚副将,说他府上姬妾无数,个个都是闭月羞花之色。 还说姚副将只要一见着美人,不将其掳回府是不会罢休的。” “美人……”我低声念着。 朝晨忙道:“娘娘,不如我们找个人引诱他……” “不必。”我开口打断朝晨的话,找别人,我信不过。 既然姚振元喜欢美人…… 呵,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心满意足地转身,开口道:“我们回去。” “是。”两个宫婢也不再说话,只抬步跟了上来。 我不过走了一段路,便听得前面林子里一阵响动,不免定睛瞧去,见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正甩开了另一人的手,急急跑开去,那女子衣着华丽,看来不是寻常之人。 而那另一人却在这个时候猛地回头,目光恰好落在我的身上。 我吃了一惊,见男子直直地看着我。真从容啊,那双眼睛里,丝毫瞧不出惊慌之意。他的身上皆是锦衣华服,那领口与衣襟边上,用明黄|色滚边。 错愕地看着他,此次是因为夏侯子衿生辰,故此,来天朝的其他国家的国主,因为礼仪,皆是不着龙袍的。可,能用得起明黄|色的,无疑便是他国帝王。 我知道,南诏国主已近不惑之年。那么,面前的人,是大宣庆康帝——君彦心头一震,本能地朝那女子逃走的方向看去。据我所知,君彦尚未册封皇后,故此这一次定是孤身前来。而方才的女子一眼便能瞧得出非常人,此刻上林苑能有那样打扮的女子,无非还有两人。 一个是南诏皇后,也就是昭阳帝姬。另一个,便是北齐郡主。 可,不管哪一个,都是叫我吃惊的。 只因不管如何,他作为大宣的皇帝,与她们扯上关系,那便是不寻常了。昭阳帝姬是有夫君的,而北齐郡主是来天朝和亲的,那么他……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回神的时候,瞧见面前之人大步朝我走来。我才发现,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卫,那侍卫缺失了一条左臂,我不免吃了一惊。 身旁的两个宫婢虽不知对方是何人,却也知道他是来朝的贵人。忙低下头朝他行礼。 我抽神,轻笑道:“宣皇陛下。” 他身边的侍卫也朝我行了礼,而他的眸中连着一丝讶异都没有。嘴角浅笑,开口道:“朕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檀妃娘娘。” 不吃惊是骗人的,他可真厉害啊,一眼就瞧出了我的身份。或者说,夏候子衿会带谁来上林苑,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我轻握了握手中的帕子,轻声道:“本宫不过出来散散心,不想竞有幸碰见宣皇陛下。” 他从容一笑,浅声道:“娘娘真的是不经意间出现在此处么?” 他的话,说得我一愣,见他的目光朝舒景程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不免咬牙,好个厉害的君彦,原来我在这里见舒景程,他一早就看见了。他不挑明,我何尝不知,他也是在警告我,我今日不曾瞧见他与那女子的事情。 为何他的意思,像是极力地在掩饰他和那女子的关系?难道,真的是有私情? 想到此,不禁吓了一跳。 彼时,也只好道:“本宫自然是随便走走路过的这里,也遇上了散步的陛下您。” 闻言,他眼底的那抹戒备之色才缓缓散去,笑一声道:“朕还要过那边瞧瞧,娘娘请便。”语毕,他又笑着,从我的身边走去。他身后的侍卫疾步跟上去。 我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暗自咬牙。 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方才与他纠缠的那女子,究竟是谁? “娘娘。”朝晨小声叫看我。 我摇摇头,转身朝御宿苑走去。 回了御宿苑,见夏侯子衿独自在房内休息。听我进去,睁开眼来,低声问:“去了哪里了?朕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走上前,干脆道:“臣妾不过随便走走,不巧,碰见了宣皇。” 他瞧了我一眼,倒是也不再问,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他的面前,他一把将我拉过去,固在怀中,微微沉了脸色道:“你敢骗朕?” 心头一震,碰见君彦的事情不算骗他,那么……是舒景程的事情? 心里忐忑着,却听他轻轻地笑起来,又道:“上回朕说可惜了未曾吃了你做的点心再走,结果你居然说根本没做。可,方才晴禾却说,你在膳房做了好久的。” 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原来他说的,竟是这个! 悬起的心稍稍放下,我笑道:“那时候皇上走得急,臣妾想,反正是吃不到了,倒不如说没儆过,那皇上便也不惦记了。” 他却道:“谁说朕不惦记?朕一直惦记着。” 看他的神色,我高兴起来,小声道:“既然皇上惦记,那臣妾再给您做便是了。您现在饿么?如果饿,臣妾现在去做。” 他也笑了,却是起了身道:“朕现在不饿,你记得下回给朕做便是了。现在还早,朕带你出去射箭。晚上,还有一个小宴会。” 我才记起他说要设宴给韩王和郡主接风洗尘的事情来,便点了头。 他喊了李公公去备马,换了衣服便与我一道出了门。 依旧是与他共乘一骑,他在我的身后抱住我,策马朝靶场奔去。 身后只跟了一小队的羽林军,还有顾卿恒。 和上次来相比,我已经算娴热得多了。夏侯子衿帮我板正了身子,一面轻笑着:“朕没想到,原来你记得这般牢啊。” 我轻笑着,怎么能不努力啊。 姚振元。 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听顾卿恒的声音传来:“皇上,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夏侯子衿应了声,朝我道:“回去吧。” 将弓箭交给一旁的侍卫,才与他一道上马。 晚宴设在莲台阁,而我们先回御宿苑换了衣服,再过去。 入内,才觉得惊讶,只瞧见韩王一人的身影,却独独不见那郡主。呵,晚宴啊,她都不来。 想起太后说要我千万不能让夏侯子衿与那郡主一起独处,太后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北齐郡主居然对着我们避而不见。 夏侯子衿上前坐了,开口问:“怎么郡主的病很是严重么?那朕让太医过去看看。”语毕,他便要喊人。 韩王开口道:“多谢皇上,还是……” “皇上。”我打断了韩王的话,径直起了身道,“郡主远道而来,又是带病之身,若是只让太医去,怕是不好。不如本宫亲自去,皇上便与王爷在此小酌几杯。” 夏侯子衿朝我一笑,点头道:“如此也好。” “那臣妾先行告退。”语毕,转身朝外头走去。 外头,晚凉与朝晨见我这么快就出来,吃了一惊,忙追上前来。 “娘娘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晚凉担忧地朝里头看了一眼。 我笑道:“北齐郡主抱病在宜思苑未曾过来,本宫亲自去看看。” 朝晨“嗬”了声,小声道:“那郡主好大的架子啊,先前在皇城门口便是不下轿来,此刻还不来赴宴。” 我略微沉了声音道:“是啊,好大的架子。本宫倒是想看看,这么大架子的北齐郡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晚凉。”我突然叫,晚凉忙上前来,我笑,“今日,你也给本宫睁大眼睛瞧瞧。”日后,她也是要与那郡主朝夕相处的。 晚凉忙应了声。 三人往下走去,朝晨突然惊道:“娘娘,是否今日在那林子瞧见与宣皇一起的女子……”后面的话她不再说下去,可我知道她的意思。 我也怀疑过,可,若是这样,那么只能说明今日在林子里,那女子也是见了我的。 不管怎么样,先过了宜思苑再说。 两个宫婢见我不说话,也识趣得不再说,只跟在我的身侧。 到了宜思苑,才要进去,便见两个宫婢出来拦住我,其中一个道:“您是… …” 朝晨忙上前道:“这是天朝的檀妃娘娘。” 闻言,那两个宫婢脸色一变,忙跪下道:“奴婢不知是娘娘,请娘娘恕罪!” 我挥手让她们起来,只问:“本宫听闻你们郡主身子抱恙,此地过来探望。 郡主如今人呢?” “郡主在房内休息。”其中一个宫婢侧身道,“娘娘您请。” 我点了头,抬步进去。 宫婢将我带至一个房间外头,侍立于门边道:“郡主,檀妃娘娘特地来看您。” 隔了会儿,才听里头传出一个声音,道:“快请娘娘进来。” 宫婢这才帮我推开了房门,小声道:“娘娘您请。” 我不看她,只扶了晚凉的手进去。 有些奇怪,里头居然一个宫人都没有。女子侧卧在床上,前面的幔帐落着,我上前,瞧见女子微微倾身,咳嗽起来。 “郡主……”我不禁开口。 她咳了会儿,才开口道:“让娘娘见笑了,拂摇身子抱恙,不能与娘娘见礼还望娘娘海涵。” 拂摇,拂摇…… 呵,这名字也在提醒着我,她真的是拂希的妹妹。 回了神,摇头道:“郡主不必多礼,皇上听闻你卧病,特让本宫来看看。” 她轻笑一声:“劳皇上挂心了,拂摇从小体弱,经不起折腾,休息几日便好了。”她顿了下,又道,“今日不曾给皇上请安,实在是拂摇不对。” 我忙道:“郡主客气了,日后都是一家人,皇上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 其实,对于北齐皇帝送拂摇来和亲,不管是夏侯子衿,还是太后,亦或是我,心里都怀疑着。那么,我不如趁此机会试探试探她。 她缄默了片刻,才苦笑一声道:“拂摇自知,皇上爱的人,只是拂摇的姐姐。” 她的话,说得我心头一惊,握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似一下子想起什么,忙道:“拂摇该死,怎好让娘娘站看说话?” 我才猛地回神,尴尬笑道:“没事,郡主不必起身,本宫自己坐便可。”语毕,过床边的凳子上坐了。 帐内之人随即又咳嗽起来,半晌,才稍稍平复下去。我不禁开口:“不如本宫宣了太医来给郡主瞧瞧。” “谢娘娘,拂摇已经服过药了,不必麻烦太医了。”她的声音低低的隔了会儿,才听她又道,“其实娘娘今日为何来,拂摇也略知一二。 我心头微微一惊,殊不知她话里的意思。 她接着道:“娘娘能随皇上一道过上林苑,自是在皇上心中有着重要位置的。娘娘请放心,他日拂摇入宫为妃,也定会遵循长幼有序,会给娘娘恭敬有加。 我怔住,她以为我来是想提早给她一个下马威?呵,她真是要小看我桑梓了开口道:“郡主想多了,本宫今日只是因为挂心你的病,并无其他想法。” 她轻笑着,开口道:“娘娘说的是,拂摇多想了。” 自始自终,她的话都是淡淡的,我丝毫听不出,北齐皇帝让她来和亲,究竟是何用意?而她柳拂摇,又究竟是不是北齐皇帝想安插在夏侯子衿身边的棋子? 沉默了会儿,听她又道:“其实,若不是爹执意要向王兄举荐拂摇,拂摇本是不愿来天朝和亲的。姐姐生前最疼爱拂摇,拂摇又怎能……怎能陪伴在她爱的人身边?” 她说,她本不愿…… 那么,如若被她知道夏侯子衿将她赐婚给晋王,想来她也是不会不愿了。 只是,听她一遍一遍地提及拂希,我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浓郁,咬着牙道:“郡主的姐姐……呵,请恕本宫从未听皇上提及过,所以,也不知道。” 帐内之人似是狠狠一震,脱口道:“皇上他,从不曾提及么?” 我冷笑一声,他为何要提及? 听我不说话,她似乎很是失望。半晌,才又道:“时候不早了,娘娘请早点回吧。咳咳……” 我也不打算再逗留,只起了身道:“那本宫先回去了,郡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告诉本宫。郡主好生休息吧。”语毕,也不再看她,径直出门去。 她既然自己也不想做夏侯子衿的妃子,那也正好遂了太后的意。 到了外头,听朝晨突然道:“娘娘,您说那郡主是不是在装病?” 我知道,她为何会这么问,只因我要宣太医的时候拂摇一直推脱。 我未及开口,便听晚凉道:“不会,方才在房中,奴婢确实闻到了药味儿。 且郡主说,她已经服过药的。” 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晚凉细心。再者说,拂摇装病为何?没有道理的三人走着,突然听得一人叫我:“檀妃娘娘。” 本能地回头,见眼前晃过那张水光银色的面具,在这漆黑的夜中,让我吓了一跳。身边的两个宫婢也是有些吃惊,却碍于面前之人,不敢叫出来。 他却从容地上前,轻笑道:“娘娘明知道本王的义妹是来天朝和亲的,娘娘却还能记挂她的病,亲自探视,您的这气量,着实叫本王叹服。” 他虽是说叹服,可,那语气我听着,尽是讽刺的意味。 我笑道:“来者是客,本宫不过是代皇上探视罢了。” 他的眸子微微收紧,说道:“娘娘真会说话。” 不知为何,隔着面具说话,让我觉得压抑。会让我冷不丁地,想起苏暮寒。 瞧着他,不悦地皱眉道:“王爷不觉得带着面具对人有失礼仪么?还是王爷长得有碍观瞻?”也不知怎的,话竟然说得如此大胆了。 他却是忽然逼近我,邪魅笑道:“怎么,娘娘好奇本王的长相?” 不是好奇,是…… 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直窜在胸口,让我自己都说不上来。 男子离得我那样近,我迟疑了下,颤抖地抬手,朝他的面具伸去…… 第017章 刺杀 指尖伸过去,那张面具却仿佛离得我好远。 我的心里,好似有一刹那的迟疑,那就像是当年在苏暮寒房里的纱帐一般,挂在我的眼前,没有阻拦,我却依然不会抬手去揭开。 那仿佛是一种在心里的禁忌。 可,对着面前的男子,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的眸子平静如水,他却并不抬手阻止我。 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阻止着我自己。 我有些懊恼,咬着牙猛地将手伸过去,却在将要触及的时候,一个身影闪动,那沉沉的剑鞘直直地横在我的面前,那人的声音传来:“檀妃娘娘请住手,王爷的面具,摘不得。” 我吃了一惊,见边上站着一个劲装打扮之人。竟然,是个女子! 韩王浅笑一声转身道:“时候不早了,娘娘还是请回吧。” 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怪不得他不阻止我,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摘不了他的面具的。微微吸了口气,很奇怪,为何我会觉得释然?转身,笑言:“王爷让本宫觉得,像一个人。” “像谁?”他问得漫不经心。 我摇头笑着,却并不答话。只看了两个宫婢一眼,抬步离开。 只是感觉像啊,面前的韩王,哪里像是久病之人呢?轻阖了双目,若是他的声音能再嘶哑一些,若是他的话能再淡漠一些,若是他还会咳嗽,那么,便是太像太像了…… 像我的先生,像苏暮寒。 然而,我见到的韩王,又怠么可能会是苏暮寒? 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会不认我? 三人回了御宿苑,却发现夏侯子衿还不在。找了晴禾问了,才知是姚振元来了,正与夏侯子衿商议事情。姚振元是守卫皇城的将军,这一次上林苑狩猎,他定要先来此地驻守的。 晴禾退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叫住她,开口问:“晴禾,你可知韩王为何戴着面具?”她长年不住宫中,对这样的事情,也许会知道一些。 晴禾怔了下,才回身道:“娘娘,奴婢也只是听说,说韩王男生女相,虽骁勇善战,却因长相柔美,不足以威慑敌人,故此他每每上战场,都要戴上面具。只是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是么? 只是晴禾也说是听说,那么还是有不确定是成分在里面的。难怪夏侯子衿见着的时候,并不多见惊讶。 遣退了屋子里的人,等了好久都不见夏候子矜回来,我倒是觉得固了,便自己上床去睡了。 翌日醒来,见身边还是空空如也,不丸吃了一惊,忙起身喊了人来。 晴禾侯在门口,听我叫,忙进来,问我道:“娘娘有何事?” “皇上呢?他昨日未回来么?”他不回来,能去哪里?想起拂摇,我吓了一大跳,他不会是…… 晴禾开口道:“皇上回了,只是来时很晚了,今早还赶回去早朝,见娘娘还睡着,便没有叫醒娘娘。嘱咐了奴婢,待娘娘起来,再和您说一声。” 今日还去早朝?那得多早就起身啊。晴禾还说他昨日回来很晚了,我真不知那姚振元究竟和他有什么话好说,能商议到了那么晚。 我随口问:“姚副将还在上林苑么?” 晴禾点头道:“是,明日便是三月初九了,姚副将要留下来安排侍卫的布局。这一次在上林苑的人多,且都是身份尊贵之人,皇上吩咐了,绝不能掉以轻心的。” 那是自然,若是那些贵客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天朝颜面无存了。 我也起了身,出去的时候,居然瞧见晋王,我有些吃惊,他倒是上前朝我道:“原来娘娘还在?” 我应了声道:“本宫正要回宫王爷怎的在此?” 他轻笑道:“今晚皇上要宴请朝中大臣要明日才会过这边来。所以皇上让本王来这边作j告。”夏侯子衿自然是想的周到的,毕竟这里还有儿位贵客的。 我点了头,朝前走了儿步,忽然开口:“本宫忘记了,皇上说要吃芝麻团子的,晚凉你留下吧。等明日皇上一早来的时候,就给皇上准备看。” “是。”晚凉点头,便站住了脚步。 朝晨欲开口,却见我朝她横了一眼,忙噤了声,与我二人朝外头走去。 朝晨自然是觉得奇怪的,为何当初做芝麻团的人是她,我却要晚凉留下来。呵,自然是为了晋王。 回了宫,先去了熙宁宫,和太后说了拂摇的事情。太后的脸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晚,夏侯子衿忙着宴请文武百官,而宫里有资格去上林苑的只有正五品以上的嫔妃,所以这一晚,都想着第二日该如何打扮着自己。 而我,遣了祥瑞去帮我准备了一包迷|药,他虽然有些吃惊,却也不敢开口问我为何。 终于,到了三月初九。 皇帝生辰,天气是愈发的好了,狩猎啊,最是合适了。 这一回,我不能再与夏侯子衿同上御驾了,就是过了上林苑,也不能再住御宿苑了。御驾后面,是太后的凤撵。而后,是姚淑妃,再者,才是我。 我以为千绯该是不会去的,却不想,她倒还是去了。 众人到了上林苑,下了轿撵,换了简单的马车,再往狩猎场去。我才惊讶地发现,皇上夏侯子衿已经在御驾上换了装束了,此刻的他,一身玄色盔甲,显得愈发威风凛凛。 透过马车的车帘,远处的猎场可以隐约看见用铁网网了起来。才想起夏侯子衿说上林苑里多的是凶禽猛兽,那我进去之时,确实要小心了。 猎场外头,是一大片的空地,沿着空地周围搭起了一圈席子。各国贵客,还有朝中的大臣们都已经入座。 夏侯子衿与太后坐在了正中的位置,而嫔妃们的席子,则都设在他的身后。 我坐了下来,本能地朝北齐的席位上瞧去,终于瞧见了拂摇的身影。今日天气虽好,风却很大,她身上披了斗篷,隔了太 妃子不善1第32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隔了太远,我根本瞧不清楚她的样子。 她只安静地坐看,偶尔见韩王俯身与她耳语几句。 目光,再缓缓地扫视一遍。在看向南诏席位的时候,微微一震。那南诏皇后的衣服,那熟悉的颜色…… 猛地想起昨日在林子里遇见君彦的时候,那仓皇离去的身影…… 原来,竟是她! 蓦地,看向君彦。 他的神色淡淡的,只举杯浅饮着,仿佛昨日的事情本就没有发生一般。继而,又想笑,是啊,哪里发生了呢?他和南诏皇后的事情,谁也没有瞧见。就如同谁也没有瞧见我见了舒景程一样。 微微吸了口气,纵然他真的和那南诏皇后有私情,又哪里是我该去管的呢?收回了目光,才想起,晚凉可是一直留在上林苑的呢。正想着,便听边上的朝晨小声道:“娘娘,晚凉。”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晚凉正侍立于晋王的身边。太后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倒是我,有些讶异,晚凉既能在那里,定是晋王的意思。 不免,又看了拂摇一眼,晚凉啊,日后事事,都要看你自己了。 又过了会儿,才见一个侍卫从猎场里头起着马跑出来,跳下马背,朝夏侯子衿跪下道:“皇上,里头都准备好了。” 只见夏侯子衿起了身,笑道:“今日狩猎不以林中百兽为目标,朕已经命人在林中放入大量兔子,入林之人需要射得兔子方算彩头。” 他的话音才落,我明显瞧见席下百官们个个露出尴尬的神色,我瞧见顾大人的脸色尤其难看,想起他那奏折上,还拼命地要夏侯子衿不要责怪顾卿恒谏言一事,我都忍不住差点笑出来。 晋王的嘴角染起淡淡的笑,而显王,依旧平静的样子,丝毫瞧不出其他。 夏侯子衿又道:“射得兔子最多者,朕会重重有赏。今日,谁都可以入林,届时在八林处会有为各位准备好箭矢,每人箭筒里的箭矢上都做了记号,好方便行赏。时间以太阳下山为限。” 语毕,便听得底下之人都窃窃私语着,那些王公贵族个个跃跃欲试,谁都知道,今日的夏侯子衿是不吝赏赐的。 那侍卫退了下去,另有一人牵了一匹马上前来。只见夏侯子衿上前,纵身跃上马背。我忍不住身子微动了下,却见他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小声道:“臣妾需换了衣服再去。” 他的嘴角一笑,也不再看我,只接过侍卫递上前的箭筒和弓箭,大喝一声,马儿朝猎场狂奔而去。 保护他的羽林军忙跟随前进,我还瞧见顾卿恒也一道进去了。 瞧见皇帝进林子了,底下的人都匆匆起身,择了马匹便往猎场冲进去。 我果然,还瞧见了一些换了劲装的小姐们,她们在马背上的模样,真的丝毫不会输给男子。我真羡慕她们啊。 晋王和显王也骑马进入了猎场。 我瞧见君彦起了身,在转身的时候,他忽然朝我看了一眼,嘴角还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身侧的侍卫朝他耳语几句,见他点了头,便有人牵了马上来他跃上马背,也入内去。 我倒是觉得奇怪,那韩王怎的如此耐得住性子,此刻,还不进林子? 正想着,却见他起了身,并不上马,而是朝这边走来。我吃了一惊,见他大步行至太后面前,轻声道:“太后,本王的叉妹还病着,可否让她先行回宜思苑休息?待晚上宴会的时候,再来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细眼瞧着他,对着这个义妹,他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太后笑道:“既然病着,那便快回去吧。这里头风大,病情严重了可就不好了。” “多谢太后体恤。”韩王朝太后一拱手,便转身。 我却道:“朝晨,你送郡主回去休息,记得代本宫好好照顾郡主!” 朝晨忙道:“是,奴婢知道。”语毕,朝太后告退,便起身朝拂摇的席位走去。 韩王冷不丁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只见了那双墨色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光。却是开口:“檀妃娘娘真是心细了。”言罢,也不再说其他话,只大步走开去。 太后却只瞧了我一眼,继而转向姚淑妃,道:“淑妃不去凑凑热闹2?哀家可好未曾见过淑妃身着骑装的样子啊。” 姚淑妃抿唇一笑,小声道:“太后您就会取笑臣妾,臣妾是妃子,如何上场?” 她的话,说得我一惊,是啊,我又该如何入内? 正想着,便听太后微哼一声,目光看向远处,低声道:“她能上,我天朝的女子,为何不能上?” 我有些诧异地顺着太后的目光瞧去,见南诏皇帝和皇后皆已经起了身。昭阳帝姬虽然是嘉盛帝的女儿,却并不是明宇皇后所出,她如今尴尬的身份,太后自然是讨厌她的。 看来,太后要姚淑妃上场,也是想压压南诏的气焰。 姚淑妃也是聪明之人,轻笑道:“是,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语毕,便起了身,唤了眷儿下去了。 我微微怔了下,朝太后道:“太后,臣妾也想进去一试。” 太后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看来她并不知道夏侯子衿教了我射箭一事。我笑道:“也许臣妾进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的眸子微微撑大,却是不问我何收获,将目光转开去,淡声道:“去吧。 “是。”我应了声,转身下去。 走过千绯身边的时候,听她轻蔑地笑了一声,开口道:“檀妃啊,你也能进去么?” 我笑:“荣妃未曾听皇上说么?今日,谁都可八内。荣妃若是愿意,也可以进去。”呵,她如今这个样子,如何进去呀? 果然,她的脸色一变,有些愤怒地看着我。 倒是听千绿轻笑道:“娘娘,您可真是为了出风头,什么事都敢做啊。” 我嗤笑一声,直直地看着她,小声道:“本宫从小就是野丫头,本宫有何惧呀?有本事,惜嫔也进去啊。” 她怒了,狠狠地看着我,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步从她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听见千绯手里的被子被掉碎的声音,嘴角微动,她还真是耐不住性子。 到了外头,瞧见晚凉跑过来,我朝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先上了马车。我必须先回秋玉居换了衣服再来,也好顺便,和晚凉打听一些事情。 到了秋玉居,匆匆入内,晚凉帮我换着衣服,一面道:“娘娘,您进去之后,在第五棵树后的草丛里,有着一支羽林军用的箭矢。舒大人说,姚副将在辰时之间巡逻至猎场最西面的林子里。” 我点着头,问她:“舒景程走了么?” “走了,奴婢看着他走的。”晚凉顿了下,才皱眉道,“娘娘,您真的要一个人去?” 我轻笼一声:“本宫办事,你还不放心?” 晚凉沉默了片刻,又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给我道:“娘娘,这个是舒大人给奴婢的,说给娘娘防身用。” 低头瞧了一眼,匕首未及出鞘,便可看得出必是锋利无比的。可,我若是要靠着近身才能杀姚振元,那定是搏不过他的。毕竟,他是男子,力气定比我大的多。 何况,我准备的,也够了。 摇头道:“这个本宫就不用了。”她还欲说话,我又道,“待本宫进去后,你寻了机会出上林苑去,还记得你说那搬去十里坪的寺庙么?” 许是我话题转得太快,她怔住了。 我不看她,继续道:“你去那里,找那主持,他会给你本宫要的东西。” 她的眸子微微撑大,却只一瞬,忙点了头道:“是,奴婢记住了。” 我点了头,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晚凉的声音:“娘娘定要当心。” 脚步迟疑了下,却是没有回头,径直出去。一面走着,一面又重新摸索了遍带在身上的东西,确定一样都没有少,才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回到了猎场,才知姚淑妃已经进林了。我也上了马,便见两个侍卫上前跟在我的马后,也跟着我一道进了林子。八内,才发现这林子大得可怕,方才进来的那么多人,此刻却是一个都瞧不见。 我记着晚凉放才的话,仔细数着,很快便瞧见了那第五棵树。 我却并没有停下,只骑着马儿跑了几圈,而后突然停下,原地转了几个固。身后的侍卫忍不住,上前问道:“娘娘有何不妥?” 我皱眉道:“本宫的耳环掉了一个。” 闻言,那侍卫面露难色,朝我看了一眼,发现我左耳上的确不见了一个耳环。迟疑了下,便道:“属下帮娘娘去找找。”语毕,拉了马缰,朝其他地方去。 等了会儿,也不见那侍卫回来,我便朝另一个道:“你也去帮忙找。” “娘娘,这……”他踌躇着,不敢丢下我离去。 我厉声道:“那可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东西,若是找不回来,本宫定唯你们是问!” 听我这么一说,那侍卫脸色大变,忙拉转了马头道:“属下这就去。” 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我低头朝手心里的耳环瞧了一眼,轻笑一声,随手丢进一旁的草丛之中。喝一声,抄了近路往进口奔去。 很快,便找到了那藏箭矢的地方,捡了那箭矢,顺手丢进身后的箭筒,调转马头,朝西面前进。 马儿跑得飞快,偶尔,还能从风里,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还有箭矢呼啸的声音。彼时,我也顾不上许多,只加快了速度朝西面的林子赶去。 到了那里才发现,还没有人过去。 想了想,便下了马,靠在一样大树背后等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还挺多的。悄悄进出去看了一眼,见全是御林军打扮的人,心知是姚振元过来了。 取了水壶,将脸上的药水洗下深深地吸了口气。 待他们走的近了,我故意大叫一声:“啊呀——” 听得一人道:“将军,属下去看看。” 那么,那中间之人就是姚振元了? 我忙道:“姚将军……” 姚振元一听是叫他的,忙拦住了那欲要过来的侍卫,开口道:“你们都不必过去了,本将军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大步上前来,绕过树干,垂眉瞧我。脸色微变,忙蹲下身来问:“小姐怎么了?” 心下冷笑,他没有见过檀妃,更加不知道如今的我是谁。反正今日入林的女子也不少,他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出我的身份。 我故意皱眉道:“我的耳环掉了,想下来找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脚了。恰巧瞧见将军带了人过来,将军能不能帮我……” 他笑着伸过手来道:“原来是这样啊,本将军将小姐抱回去如何?”说着,便要来抱我。 我忙挡住他道:“将军如此盛情,我自然不好拒绝,只是,还望将军先帮我找着那耳环怎么样?” 他已经拉住我的手,笑道:“不就一只耳环嘛,你要多少,本将军回头送你多少!只要是美人的要求,本将军一定答应!” 呵,他还真是一见美人,就忘了东南西北了。 我媚笑着:“将军你真坏。” 闻言,他笑得愈发地开心了,将我的手拉过去,边说着:“本将军居然不曾知道皇都还有小姐这样的美人,本将军这三十年当真白活了!”他说着,低头便要吻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忙道:“将军,这后头这么多人站着呢!多不方便啊?” 他怔了下,指指我笑:“哦,美人你害羞了?这好办。”他起身,朝那些侍卫道,“这里没事了,你们先去别的地方巡视,快去!” “是,将军!”那群人应了声,便走开去。 趁他起身之际,我取了那洒了迷|药粉末的帕子出来。他又蹲下来,正要扑上来,我瞧他一眼,故意不悦道:“将军方才还说只要是我的要求,都答应我。可是不过是要将军帮忙找一只耳环,将军都不愿。” 他愣了下,我又笑着将帕子挥向他,自己则屏住了呼吸,开口:“将军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他开心极了,忙点头:“好好,本将军怕了你了,掉哪儿了?” “喏,那里。”我伸手随便指了个位置。 他又握了握我的手,才起身,一面说着:“本将军帮你找到了耳环,美人你可要以身相许啊!本将军会好好地疼爱你的。” 我敛起了笑,轻声说着:“那将军便等找到了再说。” “不就一个耳环吗!” 他上前,弯腰找着。 我忙起了身,抽下马背上的长弓,将箭矢搭了上去,对准了面前之人,我咬着牙拉满了长弓,只此一次,绝不能失手! 可,我到底不敢放,我的箭术并不娴热。再者,面前的,终究是一个人啊。要我,亲手杀人,终是未曾想到过。 面前之人的身子开始晃动起来,看来是迷|药已经发作了。 我深吸了口气,睁大了眼睛对准他的背心,才要放手,却见他突然回身。 我吓了一跳,他看着我,皱眉道:“美人,你想做什么?”他问着,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怎么,本将军觉得头这么晕……” 我忍不住退了一步,脊背已经抵上身后的树干。拿着弓箭的手有些颤抖,在心里咬着牙告诉自己,射出去,定要射出去! 姚振元离得我越来越进了,情急之下我匆匆松了手。 箭矢“咻”的一声飞出去,我吓得闭起了眼睛。待再睁开时,见姚振元的胸口直直地插了一直箭矢,箭头已经深深没入左胸,他直直地看着我,那双眼睛瞪得好大好大。 而我,捂着胸口,目光又落在插于他身边的另一支箭矢上。心头狠狠地一震,急急回头,却见不远处一阵不知什么东西的反光射来,照得我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片刻,再睁眼,那边已经什么东西都瞧不见了。 只听“砰”的一声,姚振元的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 方才的箭,究竟是谁射过来的?只因,我的箭矢,不过是直直地插在了地上好精准的箭法! 力道也是如此之大! 只是此刻,我再没有去分析的时间了,回身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也不知方才之人是否瞧见了我?他逃得那样快,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刺杀了姚振元。 那么,我便当顺手帮他一下,上了马,将舒景程给我的玉佩抛下,喝一声,骑马离开。 慌忙涂上了药水,马儿跑出了很远,心里的紧张才慢慢地平复下来。想了想还是回去了当时和侍卫说掉了耳环的地方。 幸好,那两个侍卫还未回来,想来是被我的话吓住了。呵,他们能找着才怪又等了会儿,才听得有马蹄声跑来。 抬眸,果然是那两个侍卫,见了我,都面露难色。 我哼了声道:“没找着?” 两人都无奈地点点头。 我调转了马头道:“那就继续给本宫找!本宫也没心思涉猎了,先出林子!”语毕,一挥马鞭,朝前方奔去。 策马跑了一段路,突然听得有箭矢飞来的声音,我才瞧见我的面前,有一只兔子。 慌忙勒停胯下的马,奈何力气不够大,马一下子停不了。我吃了一惊,却听得有人飞跃过来的声音,腰际被一双大手揽住,两人翻身下马。 落了地,才听得身后有人急看问:“皇上,娘娘,没事吧?” 听出来了,是顾卿恒的声音。 抬眸,才瞧见抱住我的夏候子矜,只见他的眉头微微拧起,沉声道:“今日狩猎,这林子里,也是你能乱跑的?箭矢不长眼,若是伤了怎么办?” 而我,突然怔住了,因为他的那句“箭矢不长眼”,继而,想起方才姚振元的事情,是否,就是夏侯子衿派人做的? 这样想着,突然放下心来。 朝他一笑道:“有皇上在臣妾不怕。” 方才若不是那一箭及时,我是射不中姚振元的,说不准,还真的会出事。 他瞪我一眼,却是抱着我上了他的马。 我回眸,朝顾卿恒缓缓一笑,告诉他我没事。 耳畔传来夏侯子衿的声音:“你射到了什么?” 我一怔,开口道:“还没,正要去找兔子,就遇见皇上了。” 他哼一声,开口道:“你的侍卫呢?” 真细心啊,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笑:“臣妾的耳环丢了,遣他们找去了。” 他低头看了我的耳朵一眼,倒是不再说什么。 我抬眸看他,笑问:“皇上的成果呢?” 他得意一笑,不必说,我也知道定是满载而归了。回头,正想寻找他打中的猎物在谁手上的时候,他却灾然勒停了马。目光朝远处的矮树丛看去。 我吃了一惊,却听他道:“还不开弓?” 侍卫忙将我马上的弓箭逆过来,我有些茫然地接了,听话地开弓。 他瞧着前面道:“瞧见了么?兔子。” 兔子? 我仔细看着,那片矮树丛其实并不怎么矮,还隔得有些远,我其实看不清楚。亦不知道屯子究竟蹲在哪里,只隐约可以瞧见那树丛的叶子有微微动的迹象。 心里叹一声,我着实不是射箭的料。 罢了罢了,随便出一箭,中了,便是奇迹。不中,也算我努力过了。只是不射,又要叫他看了笑话了。 反正瞧不见兔子,我便朝着那有些动静的地方射出一箭就好。 这样想着,便将弓拉满,咬着牙放出一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我的箭矢飞出去的一刹那,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 那笑,令我的心头一震。 恰在这时,听得有人惊呼一声:“王爷!” 远处传来“当”的一声,我诧异地瞧去,见我射出的箭矢被谁同样用箭直直射中!且射穿了箭杆,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我惊愕得张大了嘴巴,那矮树丛后,有人! 王爷…… 女子的声音。 我只觉得心头一颤,是韩王,是韩王! 才想着,便见那矮树丛被人拂开,韩王与那日见到的女子一起出来。远远地瞧见我们,先是一怔,而后,我从他的眸子里,瞧出了一抹怒意。 身边的夏侯子衿忙下了马,朝前走去,一面道:“王爷怎的在后面?” 我依旧坐在马背上,揣摩着方才夏侯子衿要我射出的那一箭。他最是清楚我的箭术有几斤几两,这一箭纵然不被劈断,也是射不中韩王的。可,他却要我朝那里放一箭…… 望着男子的背影,我着实不明,他是想试探什么呢? 韩王正了身开口,他的眼睛却依旧瞧着我:“皇上,这箭矢可不能乱射的。 夏侯子衿轻笑一声:“朕的檀妃箭术不好,不过再如何,也伤不了王爷啊。 韩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嗤笑一声道:“皇上说的是,娘娘的箭术实在不敢恭维,请恕本王告辞!”语毕,朝边上之人使了个眼色,策马离去。 他怒了。 可是,他那般聪明,从夏侯子衿的话里,不该听不出什么。而他,却对我怒了。 究竟是为何? 夏侯子衿回身的时候,脸色一片凝重。 他上前,我突然跳下马去,开口问他:“皇上要臣妾帮您试探什么?” 他怔了下,我继续道:“皇上利用臣妾出手,臣妾却很想知道为何?” 他的眉心一拧,沉声道:“檀妃,你放肆!” 是啊,我放肆了。 只是,也不知为何,我心里也怒了。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何不能告诉我?他如果能说,既然不是真的要杀了韩王,不过是试探而已,我也会帮他啊。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还说我放肆…… 再欲开口,便听得有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听声音,跑得很急。不免回头瞧去,见一个侍卫飞快地跳下来,上前单膝跪地道:“皇上,出事了!姚副将,死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我早已经知道了。算算时间,也该被人发现了。 身边之人疾步上前,厉声问:“你说什么?” “姚副将被人行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那侍卫又答了一遍。 夏侯子衿飞快地上马,喝道:“带朕去看,另,传令下去,此事不得伸张!”他的马跑出几步,又忽然勒停,回头朝顾卿恒道,“送檀妃回去。” 他却不回头看我,只策马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淹没在这一片翠色之中,我还反应不过来。 呵,他装得可真像。明明也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啊,看来我到底是不如他的。此事自然是不能伸张的,天朝内部的事情,需要悄悄地解决。可不能,让别国看了笑话。 顾卿恒下了马,上前道:“娘娘,我们先回去。” 我才回了神,点头。他扶我上了马,我调转了马头,一面问他:“皇上派了谁去行刺姚副将?” 却不想,他被我问得一怔,半晌才开口:“娘娘说什么?” 心下笼一声,原来,他连顾卿恒都未曾告诉。 摇摇头,转口道:“没什么。卿恒,方才,他要我出箭的时候,你可曾瞧见了什么?”我的意思自是很明白,有否瞧见那树丛背后的韩王。 他却是道:“没有。” 不必看他,我信。他是不会骗我的。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么? 叹一声,想那么多作何,还是先出去再说。 场外,没有入林子的人坐在席上,把酒言欢。 太后正和众嫔妃聊着天,看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千绿见我过去,黛眉微微拧起。我才想起了走在我身边的顾卿恒,她定是因为瞧见了他,才觉得更加愤怒。 是么?可我还想看看,她会多愤怒。 脚下步子故意一个踉跄。 “娘娘!”身边之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听他忧心地问,“您怎么了?” 千绿几乎都惊得站起来了,我瞧见,那边顾大人的眸子里,都能迸出火来。 呵,都这么紧张做什么呢? 太后的目光也看过来,她微微拧眉,却是隐忍着,没有发作。我站直了身子,拂开顾卿恒的手,小声道:“我没事,你去吧,皇上还在林子里头。万事小心姚淑妃也进去了。” 他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转身离去。 我走上前,在太后的身旁坐下。太后压低了声音道:“檀妃,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她果然也是对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的,可,我哪里会这么笨,在气了千绿之后,还给自己惹上麻烦的?便浅笑一声,靠近太后道:“回太后,臣妾是因为太兴奋,所以才会一时不小心的。臣妾想告诉您,姚副将,死了。” 闻言,明显感到她的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太后……”千绯瞧出了她的异常,小声唤了一声。 太后摆摆手,却是转了身朝我道:“这便是你说的,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轻笑着点头。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早已经将方才我与顾卿恒的事情抛至脑后了,她欲再开口,便见一人急急从林子里出来,上前与太后耳语几句,又匆忙下去我朝太后看一眼,见她突然起身道:“哀家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就在这里聊着。”语毕,看着我道,“檀妃,你陪哀家回去。” “是。”我忙起身扶住她。 千绯瞧着我的眼睛里,全是得意之色,她定是以为太后会为了方才的事责罚我吧? 我不看她,只与太后出了外围。 二人过了御宿苑,没过多久,便见夏侯子衿回来了。 太后忙迎上去问:“如何?” “尸体已经叫人先抬下去,此事朕吩咐了,不得伸张。狩猎还在继续,无人知道朕先行立场了。”他淡淡地说着,目光却是朝我看来。 我吃了一惊,却听太后道:“什么人做的?” 他嗤笑一声,将手上的玉佩甩至桌上,开口:“母后以为呢?自然,是舒景程。” 心头微微一震,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他明明知道,不是舒景程。 太后的脸色略微沉了下去,开口道:“檀妃,你先下去,哀家有话要和皇上说。” 我迟疑了下,只好道:“是,臣妾先告退。” 抬步欲走的时候,却见夏侯子衿伸手拦住了我,他看看我,启唇:“母后,方才朕派人去舒家的时候,发现舒家早已是,人去楼空!并且,刚刚行刺完姚振元的舒景程,竟然已经逃得不知所踪,此事,着实,离奇得很啊。” 他的话,是对看太后说的,可是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从未移开。 我到底是惊愕了,为何从他的话里,让我觉得出手杀死姚振元的人,也不是他的人? 他却是笑:“怎么,檀妃觉得讶然么?” 太后似乎是糊涂了,上前道:“皇上在说什么?” 他依旧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今日舒景程根本就没有进过猎场,姚振元临死前见到的,是一个女人。” “皇上!”太后轻呼了一声。 夏侯子衿逼近我,沉声道:“檀妃可知是谁?” 他真是叫我讶然了,若然在我背后射出一箭的不是他,或者不是他的人,他又是如何会知道姚振元见到的那个人,就是我? 吸了口气,从容地跪下,开口:“是臣妾。” 太后吃惊地望着我。 夏侯子衿却是怒得一脚踢翻了一旁的凳子,骂道:“胡闹!你以为这很好玩么!” 我低着头:“臣妾自然知道此时非同小可,可,倘若姚振元死了,那么皇上便可趁机收回在皇都的兵权。” “檀妃!”太后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恩议。 他依旧气得不轻,怒道:“此事也轮不上你去做,朕,自有安排!” “可皇上怎的未曾想过,舒景程不过只是个礼部侍郎,他的箭术,未必比臣妾好。何况,舒贵嫔被赐死前,臣妾曾去见过她。”悄悄地打量着面前之人的脸色。 他的眉毛微佻,等着我说下去。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去玉清宫的事情,瞒不了他,亦是瞒不了太后。 与其日后他们问起,倒不如我趁机将此事全盘托出。 “舒贵嫔求臣妾,保她哥哥一命,她说,她死不要紧,可舒家不能无后。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太后。 相信太后那么聪明的人,我这么说,她也已经明白舒贵嫔临死的时候,已经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了。提及“无后”的时候,太后也明显动了容。 “她哭得很惨,臣妾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她。”我朝他俯首,“臣妾有罪。 他冷冷地哼了声,开口道:“朕倒是很想听听你的罪行!” 深吸了口气道:“臣妾偷偷找了舒景程,要他先走,又要了他的传家玉佩。臣妾的意思很明白,行刺的事情,臣妾做。黑锅,自然是他舒家背。” 他又问:“你怎能信得过他?” 我道:“只要姚振元一死,姚舒两家的梁子便是结下了,且这辈子都解不开。臣妾也敢断定,舒家的人,不敢再露面的。” 他还想说,便听得外头有人道:“皇上,淑妃娘娘回来了!” 看来,姚淑妃也知道了此事了。 夏侯子衿瞧了我一眼,抬步朝外头走去。自然,不能让姚淑妃瞧见屋内的情景。 待他出去,才听得太后道:“还不起来。” 我谢了恩,才起身,又听太后道:“檀妃,哀家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样的胆识!”她瞧我的目光里,隐隐地,多了一份欣赏。 我忙低头道:“太后不怪罪臣妾私放舒景程么?” 她轻笑一声:“其实哀家也不想赶尽杀绝,必将舒贵嫔的事情,哀家也内疚。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办法!哀家,要夸你。” 我怔住了,她又道:“今日哀家才知道,你是真的为皇上考虑的。哀家先前怀疑的,错了。” 我猛地想起她给我吃的毒药来,低声道:“不,太后谨慎是应该的。” 她自嘲一笑:“哀家曾怀疑你是谁人的细作,还怀疑你对皇上的忠诚。” 我心下一惊,脱口道:“太后以为臣妾是谁的人?” 她却是不再答话,只道:“你放心,哀家给你吃的,并不是毒药。哀家只是想压压你,想让你听话。” 错愕地看着面前之人,呵,原来那药不过是太后用来吓唬我的。 她拉住我的手:“今日之事这般危险你都敢独自去做,哀家若是对你还有怀疑,便是哀家之过了。” 她的话,让我又想起在猎场里的那一幕,这样说来,帮了我的人,并不是夏侯子衿的人。那么,是谁? 心里头一下子乱了起来,如果不是夏侯子衿的人,为何要帮我?为何要杀姚振元,却又不肯露面? 太后放开了我的手,开口道:“哀家要出去了,淑妃那边,要去安慰安慰,还要派人通知姚行年的。你先回秋玉居去,没事先不必出来,毕竟,这么大的事是没有人知道的。” “是,臣妾谨记。” 太后出去了,我长长松了口气。 待了会儿,便推门出去,吃惊地发现晴禾站在门口,见我出去,忙道:“娘娘,随奴婢往侧门出去吧。” 我怔了下,还是太后想的周到,点了头。 她引我至侧门,才道:“娘娘小心。” 出了御宿苑,自然是径直回秋玉居了,我没有忘记,还叫了晚凉去那寺庙给我拿苏暮寒给我的药水的。此刻的路上,几乎见不到一个宫人,忙着晚宴的都过莲台阁去了。其余的,怕是都去了猎场了。 我匆匆往秋玉居走去,却听得身后传来“咻”的一声,待我回神,那支玄铁箭矢已经直直地插在我身旁的树干上!好强劲的力道!插入树干的箭身居然连着一丝微晃都不曾有! 我猛地回头,瞧见韩王与那名女子直直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那女子手上的长弓,还未曾完全收起。 那么,这箭是她射出的? 但是看着这箭矢,根本不可能猜得出竟是出自女子之手! 我正诧异看,听韩王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以为,就凭你,能射杀得了本王?” 第018章 怒对 他的话语冷冷的,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犹如瞬间冰冻起来,令我一下子,觉得心悸。 斜睨,瞧向直直的插在一旁树干上的箭矢,心下依旧不能平静下来。我知道,这一箭只是给了我一个警告,一个带着威胁的警告。 他以为我朝他射出的那一箭,是想杀他。 呵,我哪里是想杀他呢?我甚至都没能瞧见那在矮树丛后面的他! 可,纵然我瞧见了,又如何? 咬着牙,抬眸对着他,看看:“王爷不是说本宫的箭术让你觉得不敢恭维么?本宫又何以,真的伤得了你?” “你!”他身边的女子秀美一拧,从背后的箭筒里取了箭矢,再次举弓对着我,厉声道,“王爷,留不得她!” 略微后退了一步,那张弓已经拉满,女子看着我的眼神,全是嗜杀的颜色。想起那射入树干的箭矢,若是一箭插入我的胸口,那我绝对,必死无疑了。 却见韩王抬手握住女子手中的弓箭,嗤笑一声道:“青阳,你退下。” “王爷!”那叫青阳的女子皱眉看着他,还不愿收起弓箭。 “退下。”他又说了一句,却是转向我,起唇道,“她的命,本王要,会自己去取。” 心中一动,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见他抬步朝我走来,我不免退后了半步,他却是忽而跨大了一步,伸手狠狠地扼住我的手腕,我吃痛地皱起眉头。听他冷冷笑一声道:“本王是今日才了解,娘娘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也难怪,在天朝后宫,毫无背景的你,能永葆圣宠不衰!” 吃惊地看看面前的男子,他,究竟在说什么? 那双墨色的眸子瞧向被他抓住的皓腕,又道:“本王很是好奇,娘娘的这双素手到底沾染了多少鲜血在上面?” 鲜血…… 只觉得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厉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为何他的话这么奇怪,他说我心狠手辣,为何好像说得与他有关? 可,有什么关系? 他笑一声,甩开抓住我的手,负手背对着我,冷声道:“本王真是好奇,人到底是天生这么狠毒,还是谁能把你教得如此狠毒?” 我怔住,却见他已经大步离去,青阳又瞧了我一眼,上前拔下了那支箭,才急急跟了上去。 我呆呆地站着,他方才的话,好生奇怪啊。 目光直直的看着那深深的箭痕,站在半晌,才猛地觉得心口一震。 遂,急急朝韩王离去的地方看去。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了…… 难道说…… 今日在上林苑射杀了姚振远的人,是青阳! 而我回头看的那一眼,那刺目的东西,便是韩王那张反射了阳光的银色面具么? 他以为,我那一眼瞧见他了,所以,他以为我那一箭,是要杀人灭口? 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在瞧见是我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眸中会是那样的盛怒不堪。只是,我取的箭矢是羽林军用的普通箭矢,青阳射出的那一箭定也不会是今日备着给八林之人用的箭矢。否则,夏侯子衿在回来的时候,便不会是那样的神色。所以,唯一的解释,青阳身上的箭矢,也是寻常箭矢。 指尖微颤,她带了自己的箭进林做什么? 又能那么巧地帮我射杀姚振远啊。 韩王…… 咬着唇,我真想不明白。若然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帮我,却又不露。想起他方才的话,处处的提醒。还有青阳射在我身边的那一箭,他是要警告我,不能乱说话,是么? 所以,他也才急急出来,便是要找我说这番话。 是啊,否则现在狩猎还在继续着,他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记得方才青阳说,留不得我,照她的意思,是要杀了我的。的确,这里现下一个人都没有,她即便杀了我,也没人会知道。可,韩王却不让…… 我的脑子里仿佛越来越乱了,喟叹一声,摇摇头,朝秋玉居走去。 入内的时候,见朝晨迎出来,我吃了一惊,开口问:“不是要你去了宜思苑了么?” 朝晨看看道:“是,郡主睡下了,奴婢想着先来给娘娘回个话,她那里都没有去。”顿了下,她又问,“奴婢可还要再去?” 我想了想,便道:“不必了。”如果韩王不再进林子,那么也会顺道回一趟宜思苑的,朝晨还是不要去的好。我怕因为我的事情,韩王会为难我的宫婢。 闻言,朝晨只点头应声,小声道:“娘娘还去狩猎么?” 经她提起,我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的事情,便摇头道:“不去了,帮本宫换了它吧。”语毕,便朝里头走去。 身后的朝晨忙跟了上来。 太后既然嘱咐了我不要出去,我便只能乖乖地待在秋玉居里等着消息。 换了衣服,坐了会儿,便听得晚凉回来了。我遗了朝晨出去打听打听皇上和太后此刻在何处,便让晚凉关了门问她:“东西呢?” “娘娘。”晚凉将一包东西交给我,我没有打开,只接手便知道,这么大的一包东西只中间一个小瓶子,苏暮寒定是怕它碎了,故此才要如此小心翼翼。 他总是,想的那般周到。 不知为何,又无端地想起韩王。 呵,我定是傻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人呢? 晚 妃子不善1第33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担忧地看着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猎场的事情,如何了?” 我将东西收起,轻笑一声道:“自然,都解决了。本官方才让朝展出去,就是打探那件事的。” 闻言,晚凉紧皱起的眉头才缓缓地舒展开来,笑言:“奴婢就知道,娘娘最聪明了。” 我缄默了,我聪明,可别人也不是傻子。 尤其是那让我不解的韩王! 和晚凉两个人待了会儿,便听得外头有人进来的声音。晚凉出去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道:“娘娘,是顾大人。” 我微微一震,看着晚凉的神色,我自是真的她口中的“顾大人”便是顾卿恒无疑。皱眉起身,这个时候,他怎会来? 行至了外头,他一人,我是不能让他进屋的,免得,惹人闲话。 他见了我,行礼道:“属下见过娘娘。” 我上前:“不必多礼,有何事?” 他伸手递过一样东西来,看清楚了,才发现原来是被我随手丢弃的耳环。没想到,那两个侍卫终是帮我找到了。只是,如何会在他的手上? 听他低声道:“他们进来不方便,故此属下代劳了。” 我一怔,侍卫不方便,他就方便么?心下轻笑,看来,他是有话要与我说。 伸手接了过来,顺便戴上,看看问:“要问什么?” 他怔了下,终是浅笑:“娘娘总是那么聪明。”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耳际,敛起了笑意,低声道,“娘娘要人去找耳环的时候,真的只等在原地么?” 我瞧着他,并不答话。起身他心里猜中了,只是来寻求个确定的答案罢了。 他又道:“皇上赶去的时候,问及那随同姚副将巡视的御林军,他们都说,将军是因为碰见一位小姐,才吩咐他们都离开去别的地方巡视的。” 他的话说得我一震,不过我依旧没有说话。我躲在树干之后,他们是不可能瞧见我的样子的,只知道是个女子,今日进场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何以找得出来?何况,姚振远贪恋美色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知情的人,再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顾卿恒直直的看着我,他心中果然猜到是我。因了这耳环事件,所以,他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我终于开口道:“那皇上怎么做?” 他顿了下,才开口:“随巡的御林军无一幸免。” 指尖一颤,夏侯子衿的手段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那么,此事传进姚家人的耳中便成了今日在猎场被人刺死的人,除了姚振元,还有那随巡的御林军了。 微微握紧了双手,我还是没有想得很周到,只要知道是和女人有关的事情,那么姚家定会彻查到底的,夏侯子衿此举,便是彻底地将这个黑锅甩给舒景程背了。那么,端看着姚家的人能不能找到舒景程了。 不过到那时候,我也不怕了,梁子结得这么大,是怎么也解不开了。 顾卿恒又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娘娘若是无事便回屋休息吧,属下这便回了。”语毕,已经转身要走。 “卿恒……”我叫了他,却发现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的脚步一滞,却是没有回身,只道:“属下只有一事相求,希望娘娘日后有事,能让属下代劳。” 我动了唇,见他已经大步离去。 他说要代劳,自然还是怕我出事。可,他知不知道,要他去,我也会担心他的安全。 身边的晚凉识趣的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回了神,想了想,将耳朵上的耳环摘了下来,交给晚凉道:“这个给本宫收起来吧。”我告诉夏侯子衿说耳环掉了一只的,免得到时候他见我又找回来了,又要想多。 晚凉接了过去,只低声道:“是。”语毕,转身进去。 太阳西沉之时,才见朝晨从外头回来。 我忙起了身,听她道:“娘娘,皇上过猎场去了,今日的狩猎结束了。皇上给几位收获累累的大人公子赏赐了东西据说,还为两个小姐赐了婚。” 我一言不发地听着,看来那边还不知道猎场里,死了人的消息。 想来这个消息,也是要等这阵子过后,才会发布了。 我只是好奇姚淑妃那边,究竟会怎么样? 两人在房内站了会儿,便听得外头有人疾步而来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抬眸,见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我吃了一惊,瞧见夏侯子衿大步进来。 晚上还有宴会,他此刻刚从猎场过来,怎的还有空来我这里? 这样想着,却只能上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晚凉与朝晨也忙行礼。 他大手一挥,让两个宫婢都下去。 两个宫婢对视一眼,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隔了会儿,他才道:“起来吧。” 我起了身,见他自顾坐了,想了想,上前道:“皇上不去换身衣服么?如何还来臣妾这里?” 他哼了声,开口道:“朕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做这样的事情,都能瞒着朕!”他的语气沉沉的,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下午的时候他在御宿苑里愤怒地踢翻了一张凳子时的神情。 我欲跪,却被他拦住了,听他怒道:“跪有何用!” 我从容地开口:“跪是为了平息皇上心中的怒意。若是照臣妾的意思,是不必跪的。臣妾今日做的,还不是为了皇上您么?”抬眸瞧着他,他都已经动恕了还有比这更不好的下场么? 反正不管怎样,他都出手帮我善后了,我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明显瞧见他的身子一颤,睨视着我,瞧了半晌,才启唇:“你真的,是为了朕?” 我做这件事的理由太多了。一来是想顺应太后的意思,二来也是想夏侯子衿能够收回皇城的兵权,再者姚振元一死,他就可以趁机将这个位子交给顾卿恒了。而我,也算遵守了舒贵嫔临死前拜托我去做的事了。 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为了他的成分在里面的。 浅笑一声道:“臣妾自然是为了皇上。” 闻言,他眸中的怒意稍稍散去了些许,伸手握住我的手,将我拉过去,叹一声道:“朕不想你为了朕,以身犯险。朕是男人,不许要一个女人为朕如此。” 我笑:“可是此事臣妾做的并不漂亮,还劳皇上为臣妾善后了。” 他微微皱眉:“你消息倒是灵通。” 抿着唇,我一高兴,居然忘记了。他的心思却总是那么清楚明白,我的一句话,他也能听出好些东西来。索性也不瞒他,只道:“臣妾担忧那边的事情,托人问了顾侍卫。” 他倒是没有拘泥于此事,只道:“朕倒是好奇,这姚振元的口味难道变了?”我一怔,还未曾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听他继续道,“那些侍卫虽然说未曾瞧见人,只听见了声音,可以姚振元愿意支开他们与那女子独处,他们一致认为该是绝色美人。朕想说,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引得他留下来?” 原来,他好奇的竟是这个。 轻笑道:“怎么男人都只会往这方面去想么?”一句话,倒是把他说得愣了下。 我又道:“臣妾悄悄告诉他,家父有要事想与他相商。今日入林的人何其多,鬼才知道臣妾说的家父是谁呢。”我顿了下,笑言,“臣妾还说,家父要和他相商,我那绝色姐姐的婚事……” 闻言,他忍不住笑起来,继而拧眉道:“好大的胆子,你想私自将臣的妃子指给那姚振元么?” 他虽然是笑着,可我却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此刻,他居然想起千绯与千绿来。是啊,她们两个在他的眼里,总比我漂亮呢! 他见我不说话,不问我怎么了,只道:“朕觉得你的箭术还是进步了啊。” 我不笑,只咬着矛道:“那是自然,在帕子上洒了迷|药,将他迷倒之后近身射的,皇上以为臣妾站在一个靶子面前还射不准吗?”插得那么深的箭,他果然还是起疑的。 只是,他有政策,我有对策。 “哦?”他的眉毛微佻,低声道,“那为何要放两箭?” 我心里暗骂着,我不过是射了一箭,一箭不中罢了。 可,对着他,谎言还是要继续着。瞧着他,开口道:“另一箭自然是装模作样插上去的,为避免有人怀疑是近身射击,所以在边上插一支,他们就会以为箭矢是从远处射过来的。就是为了避免那群御林军以为是和姚振元见面的女子所为。没想到,皇上帮臣妾处理了他们,那一箭,自然就变得多余了。” 他终于缓缓笑起来。 我趁机通:“那皇上觉得臣妾这次为您射得的猎物,您满意么?”他那日说的话,我永远记得。更有是,他今日要是朝韩王放一箭,我一直在心里纠结着,莫不是他要的猎物,本就是韩王! 每回想到,会无端地紧张起来。 他怔了下,半晌才开口:“满意。” “那……皇上原本想要的,是什么?”大了胆子问着他,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傻子都知道,他要的,绝非只是兔子。 他却是抬眸看着我,反问道:“你以为是什么?韩王?” 听他亲口说出来,心头一震,撑圆了双目瞧着面前之人。他嗤笑一声道:“朕像是这么傻的人么?北齐送人来和亲,韩王是身兼贺寿使臣及送嫁将军,朕若是让他死在天朝,还是朕的生辰当天,各国之人会怎么想?” 错愕地看着他,是呀,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我之前便是知道拂摇不能死,因为她是和亲的郡主。那么韩王岂不是与她一样?甚至会更甚,只因在北齐帝的心目中,韩王的地位远远高于拂摇。夏侯子衿那么精明之人,是不会做出这样无利于自己的事情来的。 看来,还真的是我错怪了他。 想起下午在猎场,我还责问他为什么,他那时候,只是说了我“放肆”二字。呵,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该庆幸,他到底是没有动怒的? 隔了会儿,转口问他:“那淑妃娘娘那边怎么说?” 他吸了口气,开口道:“母后的意思,暂且秘不发丧,待朕的生辰过去,再颁了圣旨,说姚振元救驾殉职,届时再好好地打赏他们姚家便是了。” 我知道,他为何说是太后的意思,我想,此事太后出面去与姚淑妃说是最合适不过了。想来,面对如今的局面,姚淑妃定也会顾及天朝的掩面,所有的伤心与苦痛都只能吞进肚里。 可我知,她现在定是恨极了舒景程,连着死去的舒贵嫔一起狠狠地恨着。她恨着舒家,舒家让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哥哥。 皇上的一句“救驾殉职”,又让她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如此,也是好的,在外的姚行年等知道此事,还得再过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夏侯子衿便能趁机提拔人去补上这个位子了。 我正想着,却听他突然道:“朕先让顾卿恒暂代姚振元的位置。”他说着,目光朝我看来,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倒是怔住了,他微哼一声道:“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结果么?朕不相信,你对此事如此上心,没有抱着为他谋取这个官职的心思?” 喟叹着,他果然是明察秋毫的。便笑道:“可皇上也觉得他合适不是么?否则,皇上如何愿意提拔他?”他又是哼了一声,我反握紧了他的手,又道,“那官位是空了下来,臣妾能做的,只是外围,可,决定权还是皇上手里的,不是么?” 他心里对顾卿恒还是有成见的,他说信我和顾卿恒,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在意的。就像,拂希明明已经死了,我却依旧嫉妒不已一样。可他真的是个好皇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去埋没一个人才。 他终于笑了,开口道:“朕怎么觉得朕像是在为你堆积背后的权力?” 我皱眉,他却已经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朕回去换衣服。”语毕,便转身要走。 “皇上。”我叫住他,“郡主的事……” “今晚赐婚。” 他的声音淡淡的,人已经跨出房外。 不知为何,听到他说“今晚赐婚”四个字的时候,我心头的石头才算落下。拂摇虽然不是拂希,可,给我的感觉并不好。尽管,她自己也说,不想陪伴在夏侯子衿的身边,我依然觉得对她充满了敌意。 夜幕终于真正落下。 此刻的莲台阁上,到处点起了一盏盏明亮的莲灯,连着一旁的池子里,都飘浮着好多。过道和长廊上,挂起的灯笼密密麻麻的,几乎快要挤在一起。 放眼望去,有如白昼。 殿内,正中是夏侯子衿与太后的位子,各国的贵客的席位则设在两边,群臣和后妃的席位在下面。玉婕妤恰好与我挨着坐,她小声道:“娘娘,您可瞧见淑妃的脸色?” 我怎么没瞧见呢?她的双眼红红的,定是哭过的。只可怜了她,此刻却不能说出来,还得在这个宴会上,强颜欢笑着。 “说实话,嫔妾还未曾见过她这样。往日后宫有太后宠着,今日又是皇上生辰,嫔妾真是愈发地瞧不懂了。”玉婕妤低声说着,缓缓将目光收回,垂眉瞧着手中的杯子,摇着头浅饮着,却不再说话。 我笑道:“今日太后要她入林比对那南诏皇后的,莫不是……输给了她?”说着,本能地朝那边瞧去。 却不想,瞧见了拂摇。 微微皱眉,她还是一身宽大的斗篷,几乎将她的整张脸都盖住了。我忽然觉得她和她的义兄可真像,都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之人。 继而,又觉得好笑,我自己,不是也一样么? 缓缓收回了思绪,见北齐席位边上是君彦。他端着酒杯,目光却是看向南诏的席位,那眸中隐隐地溢出一抹流光。我嗤笑一声,这事情,可真有趣。 嘴角浅笑着,回神的时候,瞧见晋王坐在我的面对,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朝我这里瞧来。想起晚凉还站在我的身后,浅笑一声,倒了杯酒,递给晚凉道:“这杯酒,本宫敬晋王。” 晚凉很聪明,如此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了。低低应了声,便朝对面席位走去我瞧见晋王接过晚凉手中的酒杯,仰头饮尽,朝我淡淡一笑,却并没有打发晚凉回来。而我,正是要的这种效果。 又过了会儿,听得外头太监大声叫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忙都起了身,出去他国的贵客,其余人接俯首下跪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夏侯子衿与太后入座,才听他的声音传来:“平身。” 众人谢了恩,方又入座。 听得殿上之人又道:“这次能与各国建立友好邦交,朕甚是高兴。各国和睦,百姓安康,乃是天下之幸事!” “皇上圣明!”底下群臣并口同声地说着。 我瞧见贵客席上的人,都只露出淡淡的笑意。只是,几分真几分假,到底是无法一眼看透所有的。我想,能一统江山的,也必定如夏侯子衿般深邃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让人参透的。 夏侯子衿举杯,一一敬了。 我才忽然想起,韩王戴了面具,又是如何饮的酒?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的时候,我心里实则想笑的。 往北齐席位上瞧去,只见他举杯,却在用广袖遮挡的一瞬间,杯中酒已然饮尽!呵,好快的速度啊。 他身边的青阳却是突然朝我看来,我吃了一惊,莫不是她感觉到了我在看么?只见她朝我这边瞧了一眼,似微微露出失望,继而,又将目光收回。 见太后低咳了一声,朝夏侯子衿看了一眼,他会意。朗声道:“今日,朕还有一事,便是要给晋……” “啊——” 女子惊呼一声,我瞧见拂摇猛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众人吃惊地将目光投过去,打断皇上说话,她做事还真是不鸣刚已,一鸣惊人! 而我,终是捏紧了双拳,偏偏,在夏侯子衿要给晋王赐婚的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又究竟是为何? 夏侯子衿也闻声看去,只见太后的眉头狠狠地拧起。 女子抬眸,朱唇轻启:“表哥……” 表哥! 我心头狠狠一震! 夏侯子衿的脸色大变,蓦地起了身,大步朝她走去。 “皇……”太后欲拉住他,可是已经晚了。 身侧的玉婕妤也是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急急朝那边瞧去。 而我,才终于知道为何潜意识里无比地讨厌这个女人起来。那时候,在宜思苑,口口声声说,不想陪伴在夏侯子衿的身边。可如今,在他要赐婚的当口,却站了起来,还唤他“表哥”。 我虽未及听过,却也猜得到,当年的拂希便是如此唤他! 多少年不曾再听闻有人这般唤他,他定又是,想起了拂希。那个他深爱着的女子。 这一生表哥,叫得可真是及时啊!拂摇拂摇,我真是小看了她! 我咬着唇看着。 他行至她的面前,迟疑了下,终是抬手,一把掀起了她的斗篷。 她的长发随风扬起,斗篷下,那俏丽的容颜,直直地仰头瞧着他。 “拂希!”身边的玉婕妤脱口道。 我吃惊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说什么?拂希! 呵,那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玉婕妤似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自己的嘴,低声道:“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我就没有幸见过拂希本人,所以究竟有多像,我是不知道。只是,从玉婕妤的神色里,我便已经知道了。不禁,又看向上头的太后,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堪,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太后也是震惊了。 只见拂摇蓦地跪下,低头道:“皇上恕罪,拂摇本不该,学着姐姐一样唤您……” 夏侯子衿好似才回神,震了下,缓缓伸出手去扶她。 太后大声道:“方才皇上是想给……” “母后!”他怒吼一声,回眸的一刹那,我瞧见,他的眼底全是恨。 太后被一下子吓采了,这边的嫔妃个个露出惊恐之色,连着姚淑妃的眼底,在那一抹悲伤之后,也隐隐地镀上了审视的味道。 听他大笑一声,咬牙道:“朕今日,要册封郡主为瑶妃!”他猛地转身,面对着群臣百官,开口,“从今往后,拂摇郡主便是天朝的瑶妃!赐居瑶华宫!” 瑶,石之美者,瑶华贝阙,亦是美好的意思。 他是要昭告天下,她,柳拂摇,是他心里珍视的女子。我不管她是否带了拂希的影子,我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回味着他方才的话天朝的瑶妃,天朝的瑶妃,他夏侯子衿的瑶妃…… 呵,这便是拂摇想要的,她遮遮掩掩了这么多日,就为了这一刻! 群臣百官还被方才的气氛所以震慑着,却见君彦起身笑道:“瑶妃娘娘果真天姿国色,恭贺天朝国主喜得美眷!”他的话音刚落,下面众人开始纷纷附和起来。 我狠狠地看着君彦,这个男人…… 韩王却突然朝我看来,他的眸中,是我所不曾见过的复杂之色…… 这样的结果是拂摇想要的,不也是他想要的么?那么,又为何,会是这样? 正在这时,听得我的对面传来一阵“砰”的声音,见晋王面前的杯子被摔碎在地上。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安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拳。我瞧见晚凉忙俯身扶住他,遂,又朝夏侯子衿和太后跪下道:“皇上,太后,王爷醉了。” 哪里是醉了?分明是怒了。 夏侯子衿虽还未及将赐婚的话说出来,可,上回家宴上,太后已经帮他说了出来。为此,太后还特地找了晋王好好的谈过一次话。不管晋王答应这场婚事是为何,他都已经应了。 如今,夏侯子衿在这样的场合上反悔,还把她收为己用,此事纵然知道的人不多,于晋王,那都是奇耻大辱! 我瞧见一旁的显王,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他瞧着晋王的眼神里,尽是讽刺的意味。 我何尝不知,太后何尝不知,夏侯子衿此举,决裂了兄弟关系啊! 那时候,我还谢晋王的忠诚,那么下一次呢?他可还会如之前般终于他? 冲关一怒为红颜。 可我知道,有时候,那红颜无关于爱与否,有时候,能牵扯出很多很多的东西。 晋王起身,冷冷地开口:“皇上,臣不慎酒力,先行告退了!” 语毕,也不等夏侯子衿开口,便回身离去。 太后朝晚凉使了个眼色,晚凉忙起身跟了出去。 而我此刻,哪里还去管那些,夏侯子衿只淡漠地瞧了一眼晋王离去的背影,始终一句话都未曾说。 身侧的玉婕妤喃喃地说着:“之前只听拂希提及过她的妹妹,嫔妾也还只是第一次,瞧见她……” 我想,这一次,除了夏侯子衿和太后,最震惊的那个人,便要算玉婕妤了。只因,当年她也是见过她的。 这一场盛宴,并没有因晋王的突然立场而冷落。不一会儿,便有舞女进来,乐师也吹奏起悦耳的曲子,整个莲台阁渐渐沉静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夏侯子衿再次回到了龙椅上,而他的目光,再也离不开瑶妃一刻。 我咬着唇,我看他,他看她,奇怪的是,韩王却要将目光探过来,看我。 我冷冷朝他一笑,事到如今,他还记挂着猎场西林的那件事么?他看我的样子,会像是要将那件事说出来的人么? 韩王身侧的瑶妃,在看了他一眼之后,目光朝我探来,我瞧见,她的嘴角,一抹胜利的笑容。 在灯光下,显得那般张扬无度。 我知道,面前的女人,我必须将她当成拂希来对付。只因,在夏侯子衿的心里,她就是拂希,就是他心里一直念着的那个人。 我曾经想着索性拂希不要死,因为我再厉害,都争不过死人。 可,如今是个替身,于我来说,又是一个讽刺。 不免,又想起一旁的千绿。 瑶妃来了,那么她这个替身,又该如何自处? 自始自终,太后都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而夏侯子衿,似是刻意不回头,不去面对太后的神色。 而我的心,终是恍惚起来。 前一刻,还能对着我深情款款的样子,转身,便能忘却的,也只有他夏侯子衿了! 帝王啊。 心里低低念着,原来这就是,帝王爱。 我忽然觉得这深宫的薄凉之处,以往的我,不过看了冰山一角。 我还以为,我可以运筹帷幄。 却也终敌不过,他心底的那个影子。 呵,仰头猛地灌了几杯烈酒。忍着,没有咳出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喝这样的酒,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让我难过,让我清醒。 “娘娘……”玉婕妤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我嗤笑一声道:“本宫没事,本宫一直清醒得很。” 晚宴终于散去,扶了朝晨的手到了外头,清凉的风吹上来,朝晨忙挡在我的身前,小声道:“娘娘饮了酒,吹多了风,怕是酒劲会上来,醉的厉害。” 是么?可是现在一点都没有觉得醉了呢。 轻笑一声,扶了她道:“本宫可没醉。” 径直朝外头走去,已经不必回头了,今晚,还能是谁陪着他呢?自然,是他新晋的瑶妃了。 走了几步,听得一人惊呼一声“主子”,我抬眸瞧去,只瞧见那侍卫左臂飘曳而起的衣袖。心里微震,君彦身边的侍卫啊。 上前的时候,不免瞧了一眼,没想到,他倒是喝得有些醉了。 我真是好奇啊,这个让我瞧不懂的男人。 那侍卫命边上的人扶住他,回眸的时候,瞧见我,神色有些尴尬。我浅浅一笑,不过就是醉了,又什么大不了的。 侧身的时候,君彦瞧了我一眼,我欲走,却见他拂开了身边侍卫的手,轻笑着朝我走来。 我怔住了,他却是问:“怎的檀妃今日还能这般冷静?” 我反问:“不然宣皇陛下以为本宫该如何?” 不想我这话,倒是让他怔了下。他随即又笑:“朕,还真是想不出来。” 我瞧了他一眼,沉了声道:“上回本宫瞧见陛下与南诏皇后在一起私会只做未见,今日您在大殿上的那一句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者,大宣已经和北齐先一步交好了不成?” 他的眉心一拧,我瞧见那侍卫也是脸色一边,才要上前,却见他伸手挡住他道:“拾夏,退下。” 他却是看了我许久,才笑言:“原来檀妃以为朕和她在一起,是社会?” 我愣了下,难道竞不是么? 他却像是自嘲一笑,道:“朕心里的人,怎么会是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瞧见他的手,缓缓地抚上胸口,他略开的领口处,若隐若现的一个平安符。 那般普通的平安符啊。 他堂堂大宣的皇上,如何会在身上挂着这样的东西? 不知为何,那一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女人的东西! 继而,又想笑,他喜欢谁,与我何干?而我的问题,他却还未曾回答。 良久不说话,却听他忽然转了口道:“朕当年差点命丧南诏之手,有些事,自然是要查查清楚的。”提及这个,他的眸子一紧,那语气,又与半醉之人毫不相关了。 不过,说起政事了,我自是不便参与了。何况,还是他大宣和南诏的事情,再怎么说,都与我天朝无关。 尴尬一笑,朝他道:“陛下早些回去歇着吧,本宫告辞了。”语毕,也不再看他,只扶了朝晨的手离开。 他未叫住我,走了好远了,只听他微微叹息道:“拾夏,朕已经好久,未曾听过她唤朕表哥了……” 我没有回头亦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总归是和女子有关的。没想到,君彦也是个痴情之人。 回了秋玉居,见晚凉还不曾回来,不免又担心起来,不知晋王那边,如何了“娘娘,奴婢泡了醒酒的茶,您快喝了它。不然,酒劲上来了,会难受。”朝晨边说着,边将手中的碗小心地放至我的面前。 我点了头,发现碗里的茶还有些烫,便低头吹了几口。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听得外头有人道:“娘娘,晴禾姑娘来了。” 微微吃了一惊,晴禾怎么突然来了? 忙喊人让她进来。她一进门,便朝我道:“娘娘,晚凉说请您过晋王那边看看。” 我怔了下,我也知,这次是晴禾来,那么定也是太后的意思。此次晋王回来,宫里与他说得上话的,也便只我了。太后怕是,再不好劝,所以,才要我去。 呵,可,我去了,又能怎么样么?夏侯子衿能收回成命么?纵然能,晋王怕是也不要呢! 我心里,竟然也怨恨起来。 起了身,既然是太后遣她来的,我自然还是要过去一趟的。 “娘娘!”朝晨追出来,“您的茶还未喝!” 我摆摆手,还烫着,我来不及等了。 便唤了晴禾出去,身后传来朝晨的声音:“那奴婢收拾一下,带着去!” 我也不等她,只朝外头走去。 晴禾道:“娘娘,奴婢要回去回话,奴婢告退了。” 我点了头,见她匆匆离去。我何尝不明白太后的心思,她怕会因为一个女人让他们兄弟反目啊。 呵,那还真是印证了太后的话,柳家的女子,皆是祸水! 我也不等朝晨,只疾步朝前走去。外头没有叫了鸾轿,太后是想我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倒不是我身份的缘故,而是今日晚宴上,晋王突然离席,怕引起朝中大臣的微言。 走了几步,突然听得一旁有人自阴影里走出来,唤我道:“檀妃……” 第019章 本能 吃了一惊,本能地寻声瞧去。 见韩王直直地站在前面高大的槐树下,那张水光银色的面具在夜空灯光在照射下,显得愈发地明亮起来。 我倒是好奇了,这个时候,他如何会站在这里? 莫不是,专程等着我出来? 仔细瞧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青阳并不曾跟在他的身边。不知为何,心头微动,总觉得太不可恩议,我总觉得,青阳是该对他寸步不离的。 寸步不离…… 呵,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那样骁勇善战的韩王,还怕独自一人么? 他不过来,我也不过去,怔了下,又径直抬步朝前走去,淡声道:“本宫还有事,王爷请自便吧。”下午的事情,我可还没忘记呢,他带了青阳气势汹汹地截住我,还说我心狠手辣。 没想到,隔了会儿,听得他从后面跟上来的声音。 我不回头,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 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总想着能够快点甩掉身后之人。却不想,他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我终是忍不住,怒道:“王爷如此跟着本官究竟是为何?今日猎场西林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王爷不说,本宫也不会提及!”心里愤怒着,对着他,总让我有种心悸的感觉。 那双墨色的眸子,仿佛能够洞悉我的所有。对着他,我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大吼着说完,竟然,连身子都微颤了。 桑梓桑梓,你究竟怎么了? 大口吸着气,脚下的步子却并没有停下,依旧走得飞快。 他却是冷笑一声,也不提我方才的话,只淡淡地开口:“看来娘娘与晋王的交情不错啊,否则太后何以要你去?” 心头一震,他竟然连我要去哪里都知道!甚至是,还猜中了太后要我去的心思! 送瑶妃来和亲,北齐果然是做了万分准备的,他甚至是一开始就猜到太后定会想方设法不让拂摇入宫为妃。那么唯一的可能,自然是赐婚给别人。这个别人是谁,想必只要瞧见今日莲台阁晋王受气离去的那一幕,聪明如韩王,还需要谁再提点一分么? 我不回头,只冷了声音道:“这是天朝的事情,不牢王爷来操心!” “天朝?哼。”他微微哼了声,开口道,“朝政从来都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如何还用得着娘娘一个女流之辈去管?” 我嗤笑道:“本宫过去,王爷何以见得就是朝事?” 他怔了下,我又是稍稍加快了步子。 他忽然追上前来,沉声道:“今日莲台阁上,他都已经笑拥新/欢,为何你还能帮他做事?” 他的话,让我狠狠地一震。 笑拥新/欢,呵,他所指,必然是瑶妃。 可,我是帮夏侯子衿做事么?只是太后遣了晴禾要我过晋王那边去,我便不做多想,急急出来了。如今听韩王提及,我竞发现,我出门,都没有经过考虑的只是,韩王此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该关心的,不该是夏侯子衿怀中的人么?如何,还管起我的事情来? 夏侯子衿的新/欢,于他来说,于北齐来说,不都是值得庆祝的一桩美事么冷笑一声看着他,讥讽地开口:“怎么王爷以为单凭一个瑶妃就可以搅乱天朝后宫么?本宫告诉你,没有一个女人,可以颠覆天朝的江山!” 我虽然责怪夏侯子衿今日晚宴上的举动,可,我依然深信他不是糊涂之人,不会看不出北齐皇帝的狼子野心! 他的眸子微微一闪,却并不因为我的话而生气,只笑道:“檀妃不伤心么? 讶然地瞧看面前之人,我说了这么多,他居然却问我这样一句话。 我伤心不伤心,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心里无端地气愤着,为何我觉得他今日来,纯粹不过是为了来看我的笑话。记得他白日说过,我在天朝后宫圣宠不衰,所以,他是想来看看如今夏侯子衿有了瑶妃是身边,我这个过气的宠妃,会如何? 是么,韩王? 愤怒地收回目光,瞧着那张银色的面具,我的心里会愈发地生气。可,我依然知道,那面具我是不可能摘得下来。我也,不会去做那无谓的事情。 我一言不发地走着,他还是不肯走,还是跟着。 风似乎比出来的时候大了一些,倒是不觉得冷,只是恁的让人觉得有些晕眩呢?呵,难不成还真是被朝晨说中了,我的酒劲,上来了。 好在,意识总是清醒无比的。 微微晃了晃脑袋,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侧脸,也不去想他之前说了什么话,只道:“王爷跟着本宫走了这么一路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他似乎是略微愣了下,笑言:“本王回宜思苑,不正好与你同路么?” 是啊,他是要回宜思苑去的,想想,还真是同路了。可,我怎么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与我走在一起,多尴尬的身份啊,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忽然站住了脚步,他的眸中露出一片讶异,我淡声道:“本宫要等本宫的宫婢,王爷先走吧。” 他笑道:“怎么你很怕与本王一起么?” 不是怕,是那种说不出口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好。 也不知朝晨怎么回事,到现在还不追上来。头有些晕了,欲过一旁的石凳上坐了,却不想转身的时候因为这里没有灯,未及瞧清楚脚下那三个台阶,我一下子踩了个空。 我吓了一跳,听得身后之人一句“小心”,他的手随即伸过来,拦住我的腰。我惊得挣扎了下,他也没有站稳,两人双双从台阶上掉下去。 飞快倒下去的瞬间,他却将我牢牢护在臂弯里,我只是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听他闷哼一声。我忙抬头去看他,才发现下面光线愈发的昏暗,而我的视线,竟然有些模糊起来。 “你怎么样?”我急急地问着他。 “没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像是极力地在隐忍着什么,而他的呼吸也随即急促起来。有粘稠的东西自我的颈项流下来,我大骇! 他,怎么了? “王爷!”我听见青阳的声音急急传来,而后,见女子飞身下来。看着我的眼底全是恕意,她咬着牙一把将我从他身上推开,俯身将他扶起。 他不看我,可我分明瞧见,他握着青阳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下子慌张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而面前的两个人,已经匆匆离去。 我才知,原来青阳不是不在,而是跟在了暗处。 她是,在保护他。 撑着身子起来,本能地往颈项处摸了一把,借着昏暗的光,依稀瞧见那暗色的东西。我只觉得心狠狠地一震,不必看清,我也知道我的手上,满手的血。 猛地抬眸,那两人的身影已然不见,我咬着牙站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娘娘!” 正想着,听得朝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迟疑了下,终是道:“朝晨本宫在这里。” 她这才瞧见站在台阶下面的我,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忙跑过来道:“娘娘,娘娘您怎么在这里?奴婢方才,似乎瞧见有人急急离开,是谁?啊——”她忽然大叫一声。 我知道,她定是瞧见了我身上的血。 “娘娘!”朝晨忙将我扶上去,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娘娘您怎么了?怎么……怎么会有血?” 我摇着头,也不知道方才的事情该这么解释,只道:“这血不是本宫的。” 闻言,朝晨才露出吃惊的神色,拉过我的手仔细看了看,又朝我的颈项处瞧了一眼,确定真的不是我的,方才还紧绷着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一面用帕子帮我擦拭着,一面低声问:“娘娘,方才发生了何事?” 方才的事,连我都还未及反应过来,便也不多说,只问:“你如何这么晚才跟上来 妃子不善1第34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才跟上来,本宫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她抬眸瞧了我一眼,知道我是不想提方才的事,便也识趣地没有问。只道:“奴婢出来的时候,不慎打翻了那碗醒酒汤,便又让人去重新换了一碗。后来又一想,外头怕是有风,娘娘您又饮了酒,奴婢便回去取了披风出来。只是奴婢不曾想,您居然走得这般快。奴婢小跑着,又不敢太快,怕食盒里的东西洒了。” 也难怪,她这么久不来。而我,若不是为了想甩掉韩王,也必不会走得那般快。 瞧一眼她手中的披风,忙道:“给本宫披上吧。” 沾上衣服的血一时半会儿擦不掉,便用披风遮挡一下吧。总不能,再让我回去换了衣服再过独轩居去吧? 朝晨帮我披上了,又回身端了食盒中的汤碗出来递给我道:“娘娘快些喝了吧,现在必也不烫了。” 我点了头,接过来全喝了下去。若不是方才酒劲上来了,也不会一下子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那么也不会掉下去了。 韩王…… 想起方才摔下去的时候将我护在怀中的男子,不知为何,无端地担心起来。 不过三步台阶,并不算高,即便掉下去,又怎的会吐了血? 微微握紧了双手,朝晨疑惑地瞧着我,小声道:“娘娘……” “嗯。”猛地回了神,吸了口气道,“我们走。” “是。”她忙提了一旁的食盒,跟了上来,扶住我道,“娘娘小心。” 过了独轩居,吃惊地发现里头安静异常,有宫人见我进去,都只恭敬地行礼朝晨问:“王爷呢?” 那小宫婢低了头道:“王爷在寝室内。” 我也不多做逗留,只转身朝里头走去。 朝晨将手上的食盒丢给那小宫婢,才疾步追上来。 行至寝室外头,迟疑了下,终是示意朝晨叩门,我浅声道:“王爷。” 隔了会儿,才见房门被人打开,里头的人露出脸来,果然是晚凉。她朝我道:“娘娘,您来了。” 我却不进门,只问:“王爷呢?” 她朝里头瞧了眼,小声道:“在里面坐着。” 我点了头,才要入内,却听得晋王的声音传出来:“娘娘不必进来了,回去告诉母后,本王是臣子,自是一句微言都不敢说。” 我心头微微一震,怕的只是,他嘴上不敢说,全藏在心里。 朝两个宫婢瞧了一眼,她们皆识趣地退了下去。 我深吸了口气,终是推门进去。 才走了几步,便见他大手一扬,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茶几上的那整套的茶具皆被他拂落至地上。摔破的碎片还跳至了我的脚尖,我吃了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从破碎的茶壶里溅出来的水,缓缓地,渗入地毯里面去。那水印,一点一点地晕开。 明显看见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他却是忍住没有上前,怒道:“皇都不是本王的地盘,所以本王说话,没有一个人会听了!” 我知道,他是怪我又进来了。 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轻声说着:“一杯上好的茶放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它的味道清新袭人,未及饮尝,就觉得齿间留香。只是,一旦不小心打破了,你才会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起身,将手中的几片碎片随手搁在桌上,瞧见他露出一抹讶然之色。我上前道:“可还记得那日王爷刚进宫之时,本宫请王爷喝茶,那时候便说,本宫谢王爷,心里有天朝,心里有皇上。” 他瞧着我,淡漠地开口:“皇上心里,没有本王。” 我不答,只道:“以往王爷也是见过拂希的不是么?王爷自然,比本宫更加了解她与皇上的事情。”方才在莲台阁的时候,我也是一时间糊涂了。 今日在场见过拂希的,又岂夏侯子衿、太后和玉婕妤三人呢? 晋王和显王自然也是见过的。 “娘娘想说什么?” 我由嘲一笑:“王爷何必装糊涂?今日瑶妃像极了当日的拂希,王爷以为北齐为何会选了她做郡主和亲我天朝?世人都知,北齐帝膝下无嗣,若说不过是找人和亲,北齐比瑶妃出身好的小姐多的是,可,却偏偏是她。” 其实,不必说出来,我相信晋王的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他却是咬着牙道:“可本王是男人!” 我知道啊,夏侯子衿此举无异于夺人凄了。 若是没有上回提及的赐婚一事,那么现在必然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只是北齐帝放了消息出来,定是断定了太后会想方设法不让郡主入宫。只是想不到,太后选了晋王。 行至他的身边坐了,我嗤笑道:“男人,女人,都一样。王爷愤怒着,本宫也一样伤心。” 他终是惊讶地看着我,半晌,才无奈笑道:“母后真不该,叫你来。” 我笑:“本宫也不想来,可,太后却觉得本宫合适,遣了人请本宫来。本宫来了,发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王爷。只因本宫心里,也愤怒着。” 愤怒夏侯子衿今日做的一切,愤怒隐藏得那样好的瑶妃。 他微微动容,开口:“多愤怒呢?” 我看着他,只道:“绝不比王爷少。不过也该怪本宫自己,防备的还不够。可,再一想,瑶妃生得那样一张脸,纵然今日皇上不曾见看她,他日又当如何?本宫以为,皇上今日出尔反尔,也比他日再与王爷抢她来的好。”如果真有那一日,那么天朝真的会乱了。 今日的一切是我始料未及的,但也总算晋王忍得住,没有在殿上闹起来。 他终是长长的叹一声,开口道:“本王那时候便说,有你,是他之幸。” 这一次,他没有称呼我“娘娘”,却让我霍然心惊。 我不说话,他又道:“呵,本王这一次,只能忍气吞声了,是么?”他顿了下,又由顾道,“是啊,谁让他是君,我是臣……” 不忍看,他还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兄弟俩大打出手么? “王爷……” 我才开了口,却见他抬手示意我不必说话,深邃的眸子看看我,听他轻笑道:“母后的眼光,从来都是这样好。” 隔了会儿,他又道:“本王,受教了。本王还有一事,既然娘娘今日来了,本王便直说了。” 看看他,我并不打断他的话。 他淡笑道:“本王想问娘娘讨要一个人。” 心头一震,他不言明,我也已经知道此人必是晚凉无疑了。 只是,当初太后要晚凉接近他,是为了将来拂摇跟着他回封地的时候,监视拂摇的。可如今,夏侯子衿并没有赐婚,晋王却是向我开了口要晚凉。呵,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心下微微收紧,我咬了牙开口:“好,本宫把晚凉交给王爷。”放晚凉刻意接近他的时候,很难。如今,要拒绝,也很难。 他点了头道:“娘娘不必担心,本王自会好好地待她。只是有一点,本王也需与娘娘说清。晚凉不可能,做本王的正妃。” 我知道,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 迟疑了下,终是点头。 从独轩居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两个宫婢跟着我出门,我忽然停下,朝晚凉道:“你便留下吧,本宫已经答应王爷,让你跟他回封地去。” 晚凉惊得瞳孔都撑大了,急道:“娘娘……” 我打断她的话:“王爷自己开的口,本宫不好拒绝。晚凉,王爷承诺本宫,会好好待你。” “娘娘……” 我笑着转身:“罢了,你进去吧,本宫先回了。” 语毕,也不再逗留,只大步出去。 朝晨急急跟出来,皱眉问:“娘娘,晋王为何要晚凉?” 我才想起此事没有和她说过,便不答,只道:“先不回秋玉居,本宫去太后那里。”她要我过独轩居来,那么势必也是要我过去回话的。 朝晨也没有再问,只安静地跟在我的身侧。 走了一段路,才小声道:“娘娘没有醉吧?” 我笑着摇头:“本宫哪里像是醉了的人呢?” 她这才尴尬地笑了。 太后果然还没有安寝,浅儿见我过去,忙引了我进内室。 我上前行了礼,太后便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她起了身,直接问我道:“如何,子郁可曾有不满?” 她虽说的“不满”,可我哪里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她问的,分明是,晋王可有因为此次的事情,存了异心。 我低了头道:“回太后,臣妾……不知。” 这不过是实话,如今的晋王虽然我瞧不出什么,一旦他会封地后会怎么样,我是不得而知的。太后所担忧的,不也是怕他回去之后的事情么? 太后缄默了片刻,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道:“那檀妃以为,是否该让他回封地呢?” 她的话,说得我狠狠一震。不让他回封地,那便是——杀。 忙道:“太后,此事万万不可!” “哦?”她瞧我一眼,淡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可。” 急急理了下思绪,才开口:“北齐之人早就知道太后会碍于瑶妃的身份而不愿她入宫为妃,他们虽不知道太后会事先将郡主指给谁,可,不管怎么样,他们不都是想皇上与那人反目么?如今,离间了皇上与晋王,北齐之人最希望的,便是他们能打起来。如今虽然晋王身处皇都,太后您处处占着优势。可,今日之事显王也是知晓的。难保日后不会传出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将晋王杀害的话来。还是,太后您连显王也要除去?” 太后的脸色一变,瞧着我的眸子忽而染起了怒意。 我深知方才的话过了,可,道理便是如此,不管太后是否认同,我都必须这么说。只因,我在潜意识里,也是希望晋王能够安全离开。 太后虽然微怒看,却没有说话。 我壮了胆子道:“太后非但不要为难他,还要安抚他,让晋王知道,您也是不同意今日皇上的举动的,你要让晋王知道,您最不愿他们兄弟因为瑶妃,而置夏侯的江山不顾。您更要让晋王知道,他与皇上,是夏侯家的子孙,他们首先考虑的,该是夏侯家的江山。”至于怎么安抚,太后那么精明之人,便不必我来教了。 否则,他日天朝一旦有事,夏侯子衿无疑是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良久良久,才听得太后叹息一声道:“你叫哀家,如何放心放他回去!” 心弦微微松了些许,她能如此说,便是松了口了。忙道:“太后放心,还是按照原计划,让晚凉随他回封地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太后惊诧地瞧了我一眼,我如此说,她自然是清楚了,定是晋王自己已经开了口了。 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我还是头一次,如此对太后说话。 她不说话,我知道她还在思忖着。便也识趣的不再开口,只静静地站着,等着她的定夺。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异常,外头守着的宫人们,也是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周围,只能听见外头院子里偶尔的虫叫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太后转身坐了,长叹一声道:“檀妃,你真叫哀家吃惊,哀家以为,今日纵然是你,也不会这般冷静了。哀家,也是失了分寸了。” 心下微动,太后也说我冷静。呵,今日说我冷静的人,太多了。 可是有谁知道,我藏于广袖中的手,一直在不住地颤抖着。 为了,太多的人,和事。 太后招手要我过去,我迟疑了下,才上前。她缓缓地,握住我的手。这才,抬头瞧了我一眼,讶然失笑。 我亦是笑,低声道:“臣妾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我也会怕,会伤心,只是今日发生太多的一切,让我在坚强表面之下,也要忍不住觉得疼痛。 “女子……”太后喃喃地念叨着,突然嗤笑一声,开口道,“今日皇上会如此反常,你以为真的只是因为那长相酷似拂希的人么?” 我不知太后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怔住了。 她的眸中染起怒意,咬着牙道:“她和拂希又不是双生姐妹,怎么可能会那般相像!哀家敢断定,那就是拂希,绝非是拂摇!” 她此刻的话,才叫我深深地震撼了。 不是拂摇,那根本就是拂希…… 呵,我最不希望,却又最希望发生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哀家不知道她为何没有死,为何会变成拂摇和亲天朝,可是哀家唯一能断定的,便是她的身份!她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哀家绝对不会看错!”她急急地喘了几口气,才又道,“相信皇上在揭下她的斗篷的时候,也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了。他绝非可能为了拂摇,如此忤逆哀家的意思!” 我也终于知道,为何今日在大殿之上,瑶妃要先唤他一声“表哥”了。她怕只是为了让夏侯子衿愈发地肯定是她。 她赢了,因为夏侯子衿,认出了她。 不管是五年,还是多少个五年,想必只要她出现,那么他会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太后突然道:“檀妃,皇上对你,并非无情,这个哀家看得出来。” 我颓笑一声:“可是太后,拂希活着回来了。” “哼,你以为日后,宫中那么多的嫔妃会无动于衷么?”太后狠声道,“哀家,也不喜欢她!日后在宫里,哀家也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檀妃,记住哀家的话,你万不要出手去动她。” 我何尝不明白太后的苦心,她要我别动手,要我坐观虎斗。 可是,怕只怕,我不去招惹她,她还忍不住! 只是夏侯子衿,定会对她处处包容,那是他藏了五年的爱啊。多年之后重新拾得,他必然是万分珍惜的。 记得那日,他对我说,那时候,他没有保护好她…… 那么如今呢?她再次回来,不管是以什么目的,他都会拼命地护她周全。只因,他绝不允许悲剧再次上演。 太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又道:“你记得哀家和你说过的,不是一时的荣宠就能赢得一生的幸福。檀妃,你是聪明的女人。” 我还记得太后说过,她在我的身上,看见了睿智。 只是我不知道,当睿智碰上感情,我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理智? 夏侯子衿真的对我有情么?那么他在抱着瑶妃的时候,会否还能想得起我? 退后半步,朝太后跪下,明显瞧见她的眼底吃了一惊,我低了头道:“臣妾今日斗胆,太后说臣妾是聪明之人,那么臣妾也要告诉太后,臣妾做事,希望可以明白地知道,是否值得。” 比如,我留在夏侯子衿的身边,值得么?他如果对我没有爱,那么以往的一切,皆是我错付了。 她看看我,开口问:“你想做什么?” 我依旧低头:“臣妾想知道,皇上对臣妾是否真的有情。” 太后笑起来:“去吧,哀家不拦你。” 她的神情甚是笃定,可,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面对夏侯子衿,面对这段感情,我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清醒过。我终于知道为何那时候,那么害怕他问我是否爱他的话。原来只是因为,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更别说要去相信他是爱我的。 朝太后磕头道:“臣妾要谢谢太后愿意纵容臣妾一次。”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与太后,也有今日。 从她那日在熙宁宫狠狠地掌掴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从一开始的敬畏,变得理解。她作为一国之母的心境,作为一位母亲的心境。 “起来吧。”太后淡淡地说着。 我起了身,听她又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是。”我应了声,转身行至门口,忽而又转身,朝她道,“太后,臣妾还有一事。臣妾想以太后回谢北齐为借口,过宜思苑去探探韩王的口风。” 我早就想好,要过宜思苑去的,不如要了太后的话,光明正大地去。那么,我更不怕夏侯子衿不知道了! 太后思忖了良久,才点了头。 我谢了恩,才推门出去。 朝晨忙迎上来,低声道:“娘娘,没事吧?” 我浅笑:“本宫能有什么事?” 她扶着我,又小声道:“那我们现在回秋玉居了么?” “不,去宜思苑。”我淡声道。 朝晨吓了一跳,脱口道:“娘娘,如今夜深了,您如何能去那里?” 是啊,夜深了,我身为天朝的后妃,是不能去北齐王爷的寝宫的。可,我还非得晚上去,往日里,夏侯子衿不是醋意最大么? 不管是顾卿恒,还是晋王,抑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苏暮寒,他都气过怒过,我倒是很希望看看,得知我晚上过韩王那里去,他会如何? 大不了,便是永远失去被他爱的机会。可,与其如现在这样的境地,我还不如,赌一次。 人生啊,不都是赌出来的么? 而我知道,太后,会纵容我这一次。 今晚我过宜思苑的事,会有人帮我封锁这个消息,除了夏侯子衿那里。 还有就是,我也有私心。想看看韩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朝晨听我不说话,又担忧地唤了一声:“娘娘……” 我不说话,只快步走着。朝晨终是不再说话,只是偶尔还是会悄悄地看我。 径直闯进宜思苑,里头北齐的宫婢见了我,大惊失色地拦住我道:“檀妃娘娘,娘娘请留步!” 我直直地看着她,沉声道:“拦着本宫作何?本宫奉了太后之命,特地来给韩王道谢的。” 听闻我提及太后,那宫婢脸色一变,却依旧不敢放我进去。我瞧了朝晨一眼,朝晨上前,一把推开她。我径直入内,一面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去问过太后。或者,可以直接问问你们王爷是否会拦着本宫进去。” “娘娘,娘娘……”宫婢在身后急急追着我,却到底是不敢上前来拉我的。 我携了朝晨的手往前走去,却见一个身影闪过,定睛的时候,瞧见青阳已经挡身在前。身后的宫婢一下子噤声,青阳横了她一眼,怒道:“不知道王爷已经歇息了么!”她的话音才落,我的眼前只闪过一阵白光,“叮”的一声,一支飞镖直直地插入了宫婢的眉心。 宫婢撑大了眼睛,直直地往后倒去。 “啊!”朝晨忍不住惊叫出声。 我也是吓得不轻,不曾想青阳竟然真的可以杀人不眨眼!而她方才的话,意不过是在说给我听,实则,和那死去的宫婢,毫无关系。 微微咬唇,我从未想过我的一意孤行,会让这么一条生命轻易的消失。 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之人,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轻笑一声道:“青阳不过管教惩罚了一个不听话的宫婢罢了,倒是惊扰了檀妃娘娘。怎么,娘娘您是走错了地方不成?”她说看,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她在赶我出去。 呵,其实她如果出手没有这么快,用那宫婢的性命要挟一下,对我倒还管用,可如今人都死了,我若是再听话地回去,地上之人,不是白死了么? 青阳以为,死了一个人,我便会害怕得退缩了么?她也太小看我了。 仰起头看着她,开口:“怎么你没听见么?本宫奉太后之命,来谢谢王爷,谢谢你们皇上送这么惊喜的礼物,给天朝。” 她微哼一声:“太后怎会让娘娘此刻过来?”“若是没有太后应允,本宫是天朝的妃子,怎敢此刻过来?”我咄咄逼人。 她终是怔住了,眼底全是怒意,却是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冷笑一声,与她擦肩而过。她疾步上前,伸手拦住我道:“檀妃娘娘!” 靠近她,我沉声道:“青阳,不要再拦着本宫!” “娘娘!”我想,若是可以,她也想杀那宫婢一样将我杀了。 我迟疑了下,回头向朝晨道:“你先退下。” 朝晨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恐中未反应过来,此刻听我要她退下,忙急着摇头。我黛眉一拧,怒道:“退下!” 她怔了下,半晌,才不情愿地退下去。 青阳疑惑地看看我,我又道:“今日,不管本宫看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韩王救了本宫一次,本宫也能守住他的秘密。”说到秘密二字的时候,我忽然吓了一跳,好奇怪为何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韩王他,有秘密么? 自嘲一笑,欲往前,青阳却还是不肯让。 却在我与青阳相持不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露出韩王那熟悉的银色面具,他淡淡地看我一眼,开口道:“娘娘有话是要进来说,还是隔着门说?” “王爷!”他的话音才落,便听得青阳惊呼一声。 他却是浅笑一声,抬手让她退下。 而我,却是怔住了。 面前之人,哪里像是个有事人的样子呢? 手,不自觉地抚上领口,这里,可还沾染着属于他的血渍啊。 莫不是,我恍惚了么? 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此刻那些血已经变成暗红色了,可,分明还在。所以,不是错觉,那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这时,见他已经转身,我迟疑了下,抬步进去。 手腕,冷不丁地被青阳扼住。我瞧了她一眼,咬着牙用力甩掉了她的手,大步入内。 “青阳,关门。”他吩咐着。 好久好久,才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依旧背对着我,而我,不知怎的,居然一步都不想再往前。 两个人,良久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他嗤笑道:“本王真好奇,太后怎会在这个时候叫娘娘来?” 不知为何,脑中又闪过他抱住我摔下台阶去的那一刻,男子身上淡淡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抬步,猛地上前,抬手甩掉身上的披风。他的眼底全是惊讶,我指着肩头领口处的血渍,瞧着他,启唇:“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半晌,平静地开口:“你想问什么?”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与那时的他已经判若两人,唯一能让我解释的,便是此刻的韩王,不是那时的韩王。可,这又是多么可笑的想法!他的声音,明明就是韩王的声音!他的眼睛,让我觉得心悸的眸子,也分明,就是他的! 见我不说话,他忽然笑起来,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是在关心本王么?” 第020章 掌掴 他突然问我可是在关心他? 我怔住了,是关心么?我不知道。 开口道:“为何要救我?” 他嗤笑一声,反问道:“你以为呢?本王不过是本能地拉了你一把,却不想,你不知好歹地挣扎了一番,害得本王没有站住,一起摔了下去。” 他说,不过是处于本能,还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不知为何,他的话,令我冷不丁地想起那次在储良宫,夏侯子衿将我拉至身后而代我受了姚淑妃一掌的事情。 本能啊,那么,夏侯子衿也是因为本能么? 不过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是这样么? 面前的男子却没有离开,瞧着我的眸子微微染起了笑意,讥讽笑道:“怎么本王看娘娘似乎很失望的样子啊?莫非娘娘是想本王……”他说着,那张银色的面具离得我愈发地近了。 我只觉得倏然心惊,韩王,他给我的感觉……不应该这样的。 应该怎样,我一时间说不上来,可,绝对不该是如此轻浮之人。 情急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意欲去摘下他的面具。他微微吃了一惊,飞快地侧身,却是身形一滞,有些慌张地抬手撑住了身后的桌沿。 我只觉得心头一震,本能地伸手想扶他,却只是空捶了手。 半响,才低声问:“你身上有伤?” 那么,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至少,他进皇都的时候,应该是好好的。心下飞快地想着,继而,又想起今日上林苑的狩猎来。 狠狠地吃了一惊,如果是在猎场受的伤,那么,是谁伤了他? 不,不,自顾摇头。猎场全是箭矢,他的身上,却没有箭伤。此刻天气已经转热,只着了单薄的衣衫,若是缠了纱布,定可以一眼瞧得出来的。 是内伤? 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行刺了。可夏侯子衿说过,不会让韩王死在天朝。否则,天朝名誉受损不说,很有可能引发战争。 而韩王,竟然可以做到一字不提。 我发现想的越来越乱,我有点糊涂了。 他依旧不答,只反问:“这和娘娘有关么?” 我猛地回神,吸了口气看着他,开口:“我只想知道,你身上的伤,和我有关么?”这话,我问了其实白问,不过三步台阶而已,我不相信因为这样掉下去能让他吐血。 他迟疑了下,依旧没有回答我的话,站直了身子,低声道:“娘娘莫要忘了礼数,你是天朝的檀妃,本王是北齐的王爷。”他是在提醒我,我不该在他的面前自称“我”。 呵,若不是他提及,我还真的没有意识到。我如何会在他的面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颓然一笑,朝他道:“王爷真是叫本宫看不透。” 因为我在猎场朝他放了一箭,他能怒得匆匆来找我,骂我心狠手辣。可是,在夏候子矜册封了郡主为瑶妃后,他又要独自前来,问我是否伤心? 我不慎掉下台阶,他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出手救我。如今,我来道谢,他又要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韩王韩王,他于我,是这么的熟悉,却又是那样遥远…… 我知道,我不可以那么想。他们是这么不一样的两个人,可是,唯有那感觉那么像那么像。 纱帐和面具,为何就能这般像! 听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娘娘看不透本王不要紧,多的是人等着娘娘去看透。” 讶然地看着他,他这话,又是何意呀? 两个人静静地站了好久好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本宫很好奇,王爷面具后面的脸,真的如世人所说的那样么?”传言,韩王的容貌至阴柔美,丝毫不逊色于女子。 他终是笑:“何以娘娘对本王的长相如此好奇?” 两次了,我都想摘下他脸上的面具。只因,我想确定一事。 犹记得那时候,我说要看苏暮寒的样子,他执意不肯让我掀开那层纱帐,他说,很丑。 所以,我想看看韩王的脸。 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我就想看看。 朝他浅笑:“既然是为了震慑敌人才要在战场上戴上面具,那么此刻,让本宫看一眼,也无妨。王爷说,是么?” 他依旧站着不动,声音变得沉沉:“见过本王容貌的人,都死了。如此,娘娘也还是要看么?” 他的话,说得我一惊,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那瑶妃呢?”不知道为何,我一下子便想起了瑶妃,未曾多想,便脱口问了出来。 他微哼一声道:“她还活着,娘娘这么聪明,还不明白么?” 终是讶然了,他说,连瑶妃都未曾见过他的脸。 可,我该信他么? 只是,我却不相信,他能杀了我!他要杀我的机会太多了,他都不曾动手。还不顾由己出手救我,那么,我看一眼,他会杀了我么? 那一刻,也不知自己鼓起了怎样的勇气,猛地伸手过去。 他自是想不到话都如此说了,我还会想要看他的样子。他飞快地伸手扼住我的手腕,我挣扎了几下,宽大的衣袖自手臂上滑下来,我吓了一跳,忙想用另一只手去扯,却见韩王的目光瞧来。 不过瞧了一眼,便见他的眸子狠狠地牧紧,我有些错愕,明显感到他的手一颤,猛地推开我。 我还反应不过来,他方才,瞧见了什么? 我的手臂上,并不曾有什么印记之类的东西,连着痣都不曾有。 除了,那颗守宫砂。 守宫砂! 心头狠狠一震,是因为这个么? 呵,他是否觉得很好笑,世人眼中夏侯子衿的宠妃,至今还是完璧之身?他是否,还觉得讽刺,觉得可怜我呢? 我怔住了良久,才听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不知死活!” 握住手腕,我也咬着牙:“既然本宫不怕死,为何王爷还怕本宫看了你的脸他怒得噔了我一眼,见他的胸膛明显地起伏着,我正吃惊于他会是怎样的动怒,却不想他突然大步上前,伸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扼住了我两手的手腕,紧紧地将我扣住。 我大骇,突然听他邪魅一笑,沉声道:“本王不知今日娘娘究竟是为何而来?真的是太后要你来?还是……根本就是皇上让你来!” 错愕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关夏侯子衿什么事? “莫不是我北齐送了他一份大礼,他能如此大方,将自己的妃子送给本王! 他靠近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我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一蛰,撑圆了双目瞧着面前的男子。他以为,是夏侯子衿要我来……来勾/引他? 我被他说得大窘,急着叫:“你胡说!” 他却是微哼一声道:“胡说?呵,那本王可真不明白为何他能不碰你。”他说着,骤然靠近我。 那银色面具散发的寒意仿佛已经逼近我的菱唇,我突然觉得想笑,戴着面具呢,他还能怎么吻我? 他却又道:“他让你接近本王的义妹,不是就想让本王注意你么?还有在猎场对本王射出的那一箭,也是,想要本王注意你?否则,为何你待了这么久,也不愿回去?夜深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娘娘就不怕传出闲话去?” 我惊呆了,这么两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情,他都能联想到一块儿去! 急着开口:“猎场的事情,本宫根本未曾瞧见你!”那一箭,不过是我胡乱射出的一箭罢了。 他的眸子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又凝重起来。 抓着我的手却依旧丝毫不肯放松,我咬牙挣扎了起来。 却不想,手肘不慎撞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揽在我腰际的手本能地抚上胸口,而扼着我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懈。我想趁机挣脱他的禁锢,却不想,他的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我错愕不已,被他抓住的手带过去,整个人,又一次倒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双唇碰触到了那张水光银色的面具,果然,如预想中的那般,冰冷。 而我,忽然在那一刻恍惚了。 为何我像是在这一瞬间,碰触到了他的唇,冰凉的唇…… 猛地回神,我是疯了么? 慌张欲爬起来,他的手却还是不肯放开。明明该是没有多少力气,而他抓着我的手,却抓得好牢好牢啊。 防备得好深,此刻还怕他松了手我会去揭开他脸上的面具。 透过那面具仅有的空隙,瞧见他的眉头都狠狠地蹙了起来,我只觉得倏然心惊,他身上的伤,究竟有多重?忽然想起那时候我与他二人摔下台阶去的一刹那他还能记着将我护在怀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急促的呼吸让我几乎要以为他会喘不过气来。我怒道:“放手啊!这样我怎么扶你?” 他吃力地看了我一眼,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信我。 我颓笑一声,看着他:“你想要我喊青阳进来么?” 他怔了下,终是松开了手,我略微一迟疑,马上俯身去扶他起来。其实,我才不会真的喊青阳进来。我只是觉得,若然被她知道她家王爷会如此是因为被我狠狠撞了一拳,她真的会像杀死方才外头那宫婢一样杀了我。 呵。这样想着,忍不住苦笑出来。 他却咬着牙道:“笑什么?看见本王这样狼狈的样子,你很开心?” 我怔住了,看来和方才摔下台阶去的时候比,他是好多了。至少此刻,他没有吐血,至少,还能完整得说出话来。我才发现,他的身子异常单薄,一点都不像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之人。 可,那传闻明明就说,韩王骁勇善战…… 看着面前的人,我只觉得愈发地讶异。 他拂开我的手,撑在桌沿,低笑一声道:“出去,在本王还未曾改变主意之前。” 主意?什么主意? 瞧着他,我忽然一点都不怕了,只开口问:“你到底是谁?” 脑子里闪过一个年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有人冒充韩王?就凭那一张面具么? 不,摇着头。 那也不可能,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 他却是笑:“娘娘还真是喝醉了。” 语毕,他又看我一眼,忽而转了身,朝内室走去。我呆呆地站着,见他已经绕过屏风,而我站在这边,只能依稀瞧见那朦胧的身影。 和那记忆中,看了三年的身影,好像好像。 可是,他为何从来不在我的面前咳嗽? 咳嗽啊,那是想装都装不了的,因为忍不住啊。 所以,他才不是苏暮寒。 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失望,又觉得有些庆幸。 失望什么,庆幸什么,我都不敢自问。 独自站了好久,里头之人也不再说话。房间里的香味似乎越来越浓郁,这种香,很是奇特,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居然都未曾注意。是熏香么? 看了看,却发现他的房间并未点起熏香。呵,自嘲一笑,都什么时候,我居然还在管这香味从哪里来。 隔了会儿,终是转身出去。青阳守在不远处,见我出来,忙冲上前来,不看我,径直冲了进去。 我迟疑了下,抬步朝外头走去。 朝晨见我出去,急急跑过来,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才小声问:“娘娘您没事吧?” 我这才猛地抽神,笑着摇头:“没事。” 两人走了一段路,朝晨才又低声道:“娘娘,是韩王受伤了么?” 我瞧她一眼,聪明的丫头,看来她已经猜到我身上的血来自哪里了。迟疑了下,便点头。对朝晨,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韩王今日救了我,也是事实。 朝晨缄默了片刻,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开口道:“娘娘,奴婢总以为韩王是认识您的。” 我吃惊不小,脱口道:“你说什么?” 她似是微微一震,继而又道:“奴婢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好笑,可奴婢真的觉得韩王看您的眼神,像是……认识您。”她的声音低低的,可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怔住了,是么?难道因为朝晨是旁观者,所以她才看得清楚么?而我,糊涂了,只是觉得韩王给我的感觉熟悉,却从来不去注意我于他,是否也有那种感觉? 心下一惊,或者,他不是苏暮寒,可,他认识苏暮寒! 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 猛地站住了脚步,朝晨吃惊地看着我,我无奈地摇摇头,我此刻再回去,那于情于理,倒真是说不过去了。本来,还有太后为我说话的,如果我出来了,又回,太后那边,也再不好交待。 想了想,终究还是朝秋玉居的方向走去。 朝晨看了我一眼,忽而惊讶地道:“娘娘,您的披风呢?” 经她如此一说,我才想起,落在韩王的寝宫里了。呵,如此也好,就算我不去,他也会遣了人送来的。 我只向朝晨道:“本宫忘在宜思苑了。” 朝晨见我并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动了唇,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扶了我的手走在我的身侧。 二人回了秋玉居,此刻里头已经安静得很了,才想起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想来宫人们也都睡了。只剩下几个巡夜的宫人从长廊上走过。 朝晨扶了我?br /> 妃子不善1第35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我上前,低声道:“娘娘先进去,奴婢去端了水来给娘娘梳洗一下。” 我点了头,她便退了下去。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才一下子觉出疲惫来。叹了口气,摇摇头,抬手推开了房门。 待顺手关上,抬眸的时候,不禁惊讶出声。 我瞧见,夏侯子衿直直地,坐在我的房里。 此刻,正冷冷地看看我,那眸中,一片怒色。 我只觉得指尖微颤,原本还想着明日等着他来兴师问罪,却不想,他居然连夜来了。外头,没有瞧见李公公,那么,他只一人来了么? 呵,继而又想笑,他这般过秋玉居来了,那他新晋的瑶妃呢?他最爱的拂希呢? 在他的面前呆呆地站了片刻,才缓缓回神,上前,朝他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他依旧只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迟疑了下,也不等他叫起,便直了身子。 他还是不说话,就这么坐在我的面前,连着手指都未曾动一下。那双深透的眸子,从我进来开始便一直紧紧地锁住我,仿佛是要一下子将我看穿看透彻。 他只是看着我,始终不发一言,我真真觉得奇怪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又隔了会儿,便听得身后的门被人推开,随即朝晨的声音传来:“娘娘……啊……皇……”她瞧见了屋内之人,一时间讶然得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开了口,怒道:“给朕滚出去!” 朝晨一颤,水盆中的水不慎溅了出来,她朝我看了一眼,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忙退了出去。 门又被关上。 悄然握紧了袖中的双手瞧他,他还是看着我。半晌,才终于道:“朕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那时候,我还在韩王的寝宫。 迟疑了下,我开口:“臣妾以为今日皇上不会来,故此回来的晚了。” 他冷冷一哼,问我道:“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他不是最清楚么?既然知道,还要来问我!心里气着,面上却笑着道:“臣妾去陪太后说话了。” 既然如此,我偏不说实话。我看看,他会是如何的怒不可遏。 瞧见他握看桌沿的手狠狠地收紧,却是笑道:“母后今日兴致这般好?朕还不知,檀妃何时与母后走得这般近了?你们,可真让朕吃惊啊!” 我心下窃笑着,他还忍着啊,不发作。究竟是今日见了瑶妃心情真的很好呢,还是他想等着我自己与他坦白? 嘴角浅笑着,小声道:“那都是太后宽宏大量,以往是臣妾不懂事,太后只是不与臣妾计较罢了。再说皇上不是一直很担心太后不喜欢臣妾的么?日后皇上也不必担忧,可以安心地做您的事情了。” 如果说以前惹他生气不过是一点皮毛,那么我今日,定能把他气得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了。 “檀妃。”他咬着牙唤我。 我笑着上前:“皇上累了么?那臣妾伺候您休息。” 我的话音才落,便见他狠狠地一掌拍在桌上,只听“嘎”的一声,我瞧见那厚实的桌面瞬间裂了一条长长的缝。那裂开的木刺深深地刺入他的手掌,殷红之色从他的掌心流出来。 我大吃一惊,欲上前,却又是生生地忍住了。 他仿佛是感觉不到痛,那双眸子宛若已经变成了赤色,怒道:“你别以为朕没有看着你,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他终于动怒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怒,是因为我去见了韩王,还是因为是他的妃子去见了韩王。 我不看他,只低声道:“皇上既然知道臣妾去了哪里,还问什么?” “你!”他气得脸色难堪到了极致。伸手狠狠地将我拉过去,我没想到他突然的动作,猝不及防地跌过去,撞在他的胸口。他低头的时候,眉头紧蹙,我才想起,我的领口上,还沾染看韩王的血。 见他方才的恕意缓缓消去了些许,才要开口,我却抢了先道:“臣妾今日出去的时候,遇见了刺客,韩王为了救臣妾受了伤。” 我的意思很明白,这血就是韩王的。 他的眸子一紧,沉声道:“刺客?” 我知道他是不信,不过我依旧接口道:“是啊,臣妾因此过宜思苑去探他了。” 扼住我皓腕的手狠狠地用了力,他愤怒地开口:“宣太医就是,你去作甚? 我淡淡地开口:“臣妾以一个被救者的身份,去谢谢救命恩人,难道不行么?” “朕不许!” 我抬眸瞧着他,浅声问:“为何不许?” 他愤怒着,抓看我的手越来越用力,我忽然见觉得不怕了。他怒,是因为面子,还是因为在意? 颓然笑一声道:“今日皇上不陪着瑶妃,居然会管起臣妾去了哪里?” “你太放肆了!”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领口,重重哼了声道,“上林苑出现刺客?你以为朕是傻子么!” 我反问他:“若是没有刺客,姚副将怎么就死了呢?” “檀妃!”他吼了一声,盛怒道,“朕……”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门口有人道:“皇上,启禀皇上……” “滚!”他打断了门外之人的话。 却不想外头之人并不曾离去,又道:“皇上,韩王派了青阳姑娘来,说是……说是娘娘有东西落在宜思苑了。” 我心头微微一震,韩王可真好啊,这个时候把我的披风给送来。 果然,一听此话,夏侯子衿的脸色一变,瞧了我一眼,冷着声音道:“拿进来!”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扼住我的手。 门被打开了,我有些吃惊,青阳居然还没走。她进来,看了夏侯子衿一眼,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开口道:“青阳见过皇上,檀妃娘娘。”顿了下,她才朝我道,“娘娘,王爷说,谢谢您的披风。”她说着,将手中的披风搁在桌上,又朝夏候子矜行了礼,才退了下去。 外头的太监见此,忙慌慌张张地拉上了门。 夏侯子衿朝桌上的披风看了眼,冷笑道:“探病而已,何以要解下你的披风我也是有些吃惊,不明白青阳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她话里的意思,无非便是我好意将披风解下给韩王披上身用的。呵,真不知是韩王的意思,还是她青阳自己想出来的! 我才要开口,他又是飞快地将我拉过去,一手狠狠地撩起我的衣袖,仔细看了一眼我手臂上的守宫砂。 我只觉得心头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 以为我是去和韩王…… 呵,我桑梓是这样的人么? 我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么? 奋力地想要甩开他的手,他却用力将我拉过去,几乎是将我拖上床去。我吓了一跳,拼命地挣扎起来,男子沉重的身躯已经压上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低头下来吻我。 “唔……”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想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了。 他知道我过宜思苑去,以为我解下披风给韩王,多暧昧的情形啊。他愤怒地看我的守宫砂,见还在,急急将我甩上床。他,还能做什么? 过去多少次,他都只抱着我睡,从来没有这般对过我! 以往,我都只是害怕他要我。今日,我却是愤怒他要我! 双手用力去推他,可是他的身体真重啊,我怎么推都推不开。他依旧只吻着我,狠狠地吻着。 我突然觉得心悸,张口咬了上去。 “嗯。”他哼了声,我咬得愈发紧了。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衫,贝齿划破了他的唇,腥甜的味道从齿间流出来。 他紧蹙着眉头,却不放开,空出一手游走至我的腰际,大手用力一拉,将我的腰带轻易地拉扯下来。我死死地撑大了眼睛,感觉那温热的东西已经从眼角滑下来。 而他是眸中,忽然的一痛。 拉住我衣衫的手一滞,我咬牙趁机推开他,当下没有想,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那声音清脆得连回声都已经听得那般清楚明了。 他怔住了。 我亦怔住。 多厉害啊,我打了天朝的皇帝,打了最最骄傲的夏侯子衿。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出来,我略微别过脸,自嘲笑道:“臣妾以为皇上今日走错了房间,瑶妃还……等着您呢。” 他怒得扬起大手,我赫然闭了双目。 那一巴掌却是迟迟没有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身上之人起了身,我诧异地睁开眼睛,见他已经背过身去。 迟疑了下,大步朝外头走去。 我只听得他轻轻地开口:“原来就算你也,不了解朕!” 不知为何,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一阵疼痛。而那抹明黄|色的影,已然消失于眼帘。 房门大开着,谁也不敢上前来关。 我只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那敞开的大门。 良久良久,才见门口露出朝晨的脸来。她瞧见躺在床上的我,大吃一惊,慌张跑进来,跪在我的床前,哭道:“娘娘您没事吧?” 我才,微微收回些许意识。 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娘娘……”朝晨胡乱擦了一把眼泪,爬起来,用被褥盖住我的身子。 我却是推开她的手,坐了起来,拉紧了身上的衣衫,瞧着她,开口:“朝晨你说本宫是不是很不知好歹?” 从未曾听过哪个妃子不愿承恩,还动手打了皇上的。 朝晨不知道方才在里头发生了何事,不过她也定是瞧见夏侯子衿怒意冲冲地出去的。吓得脸色都苍白起来,握住我的手道:“娘娘别怕,皇上只是一时生气了,皇上不会怪罪娘娘的。” 他真的只是一时间生气么? 呵,怕怎么也不是了。 推了推朝晨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娘娘……”她不放心地看着我。 我勉强笑道:“去给本宫打盆水来搁在桌上便好。” 她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下去了。 不一会儿,水打来了,朝晨想要服侍我,我略微沉了脸道:“你也忘了本宫的习惯了么?” 她怔了下,只好下去了。 梳洗了下,才上床躺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今日过宜思苑去,除了看韩王,余下的目的,不就是想看看夏侯子衿的反应么? 他生气,他怒了,我该是高兴的不是么? 只是,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我如何会算到青阳突然来了,而我不慎落下的披风竟然将夏侯子衿的怒意推至了顶端。 他是帝王,也是男人,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妃子与别的男人有暧昧不清的关系我纵然没有,可又该怎么解释? 或许,今日的我,还不想解释。 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会在今日突然想要了我。 可是我害怕啊,我不想那样。 他要我,是因为在乎,还是因为他是皇上? 这些,我都不知道。 可是,为何他走的时候那句话,含了恨,又带了绝望呢? 他说,连我都不了解他…… 夏侯子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了解你? 翌日已经是三月初十,各国的贵客却还没有这么快就回国。关于邦交的事宜,还是需要各国的首脑好好洽谈的,所以,至少,还会在皇都留上两三日。 清早的时候,去给太后请安。 见姚淑妃一行人等早已经到了,这回,倒是连千绯也来了。千绿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丝毫瞧不出因为瑶妃来了而不安的样子。 我倒是想看看,聪明如她,这一场戏,她还想怎么唱下去。 她们怕是不知,可,昨夜太后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来人根本不是拂摇,而是拂希本人。 我先前还以为会出现两个替身之争呢,现在看来,千绿已经根本不占上风了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在看她,目光直直地朝我看来,嘴角浅浅一笑,笑容笃定。 我才想起,她们姐妹,已经安静了好久好久了。是否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正想着,便听得外头有人叫:“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朝门口瞧去,见他拉了瑶妃的手一道进门。里头的嫔妃们忙行礼道:“参见皇上!” 他上前,低头朝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他身边的瑶妃微微福身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哼了声道:“瑶妃难道不知,第一次见哀家,是要行大礼的么?” 瑶妃的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有些苍白,却是听话地跪下去,朝太后磕头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屋子里的嫔妃们大多露出嘲讽的神色,我却无动于衷,太后今日是想给夏侯子衿一个下马威,她是在告诫他,瑶妃是北齐人。 悄然看向他,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太后这才道:“平身吧。” “谢太后。”瑶妃又磕了头,才起身。 我瞧见千绯抿唇一笑,很是得意。而姚淑妃却是一副淡淡的神色,看得出,她在这之余,还想着姚振元的事情。这几日,她怕是夜夜不得安宁。 太后抬眸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我只见她猛地起身,抬手掴了瑶妃一掌,怒道:“皇上既然册封你为瑶妃,就要有嫔妃的样子,如此……如此……”她的目光看向夏侯子衿,咬着牙道,“成何体统!” “母后!”他怒吼了一声,将身前的女子揽入怀。 瑶妃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伸手捂住被太后搧红的半边脸,晶莹的泪珠已然“唰”地一下滑出来。那般柔弱的样子,真是我见尤怜。 众嫔妃也是吓得不轻,朝夏侯子衿瞧了一眼,皆发出微微的“嗬”声,个个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才终于知道为何太后突然盛怒打了瑶妃,原来,竟是因为夏侯子衿唇上的伤。 好明显啊,是被人咬的。 还能谁咬呢?自然,是女人。 可,只有我最清楚,那个人,不是瑶妃,而是我。 他的目光忽而朝我看来,我吓了一跳,慌忙别开脸去。 太后自然会生气,如今什么时候啊,各国的贵客都还在呢,叫夏侯子衿这样出去见人,免不了落得一个天朝皇帝沉溺美色,荒滛无道的名声来。 只因,谁都清楚,他昨夜定是与瑶妃在一起。 “太后,臣妾……”瑶妃哽咽着开口解释。 却听夏侯子衿道:“母后是想给朕一个下马威不成?朕乃天朝的皇帝,朕宠爱一个女人,还要让世人先认可不成!” 我猛地吃了一惊,他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要如此说? 太后气得瞪大了眼睛,颤抖地指着他道:“皇上……皇上居然为了这个外人……” “瑶妃怎么是外人?瑶妃是朕爱的女人,是朕的人!”他愤怒地说完,拥住身边的女子,径直转身道,“母后若是没有别的事,朕先告退了!朕还有要事在身!” 语毕,也不管太后的神情,只拥着瑶妃朝外头走去。 “皇上!”太后大吼一声,身子一个踉跄。 “太后!”众人忙簇拥上去。 浅儿忙扶了太后坐下,帮她顺着气道:“太后,太后您怎么样?” “宣太医!”姚淑妃朝外头喊了一声。 我瞧见外头有宫婢急急跑了下去。 呵,夏侯子衿今日气倒了太后,他可已经严严实实地将瑶妃推上了后宫的风口浪尖了。而他现在,如此带着她出去,去见各国的贵客,尤其是韩王,他心里一定很开心吧? 只是,我不明白。 那一日,他明明白白告诉我,说拂摇的性子如果随她姐姐,那么是不适合是宫中生存的。可来的人是拂希,他不该是最了解她的人么?既然知道她不适合,强留着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毫不避讳地显摆他对她的宠爱。 更有是,将我咬伤他的事,也直接推至了瑶妃的头上。 夏侯子衿…… 太医匆匆来了,我微微收回了思绪,见太医为太后诊脉,低着头说太后不过是急血攻心,休息一下便无碍。 所以,自然是姚淑妃留下作陪。 毕竟我和太后的关系,还是不宜搬上台面来的,尤其,是在姚家人的面前。 既然太后要休息,嫔妃们都一一告退了。 出去的时候,嫔妃们迫不及待地交头接耳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事。玉婕妤与我一道走在一起,她倒是没有先开口。我看了眼安婉仪,她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从方才在里头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所有的人都震惊的时候,唯有她,丝毫不惊。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夏侯子衿曾经问过我的话,他说,我对他,真的没有期待么? 其实这句话,我很早的时候,就想问问安婉仪。 “荣妃娘娘,还是您好,等将来,还有个孩子可以依靠。” 回头,见陈静嫔叹息说着。我倒是有些惊讶了,阮婕妤倒是与陈静嫔走在一起了,只是她咬着唇,手上的帕子都绞在了一起了。 我心下冷笑,当年她连一个宫婢都比不过,何况如何,是瑶妃? 千绯得意一笑:“你们懂什么,等……” “姐。”千绿在一旁使了个眼色,千绯似恍然大悟,又笑道:“本宫先回去休息了。” 语毕,她们姐妹才直直离去。 我与玉婕妤行至了门口,两人依旧不发一言。她向我告了退,便携了宫婢的手离去。 我与朝晨一道回秋玉居,却在走了一段路的时候,突然瞧见站于前面的瑶妃。心下微微一惊,怎么她没有与夏侯子衿一起么? 才想着,便见她大步上前来,二话不说,抡起手臂便是一掌挥下来。 我伸手扼住她的手腕,皱眉道:“你想打本宫?” 她轻蔑一笑道:“不是打你,是把太后掌掴本宫的那一掌,还给你!” 我一个疏忽,便见她另一手,直直挥下来…… 第021章 保护 “娘娘!”朝晨惊呼一声。 我未及反应过来,便感觉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在了瑶妃的手背上,她露出吃痛的表情,将要落下的手本能地缩了回去,用另一手抚住手面。 我吃了一惊,却见瑶妃的目光看向我的身后。我只觉得一阵紧张,回眸,瞧见顾卿恒远近地站着。 原来,是他出手救我。 那飞打过来的东西是他随身的玉佩,看来他真是情急之下才出的手。 躲也躲不了,他只径直上前,单膝跪地道:“末将一时失手。” “失手?”瑶妃咬牙看着面前之人,她还抚着手背,怒道,“失手也罢了,顾副将也是伤了本宫!” 他的神情依旧淡淡的,开口道:“那就请娘娘降罪。” “卿……”我欲说话,却见他朝我使了个眼色,要我不要说话。 瑶妃瞧了我一眼,轻蔑一笑:“你打伤主子,按理可是当斩的。可本宫看姐姐似乎不忍……” 我冷笑一声道:“瑶妃可别叫得本宫这么亲热,做你的姐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若是你姐姐泉下有知,会死不瞑目呢。当日是谁说,不愿夺了她心爱之人,不会陪伴了皇上身边的?” 她的脸色一变,被我堵得一句话郝说不出来。 呵,我知道你就是拂希,有本事,你就说出来啊。 她哼了声,却是看向顾卿恒,开口道:“顾副将打算将今日之事如何办?” “末将……” 他才要说话,我却打断道:“本宫以为,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怎么瑶妃是要太后知道原本是你想掌捆本宫,顾副将为救本宫伤了你么?”在她的面前,我索性不提夏侯子衿,我直接提太后。 她冷声道:“本宫何时打过你?” “没打?是啊,是没打。”我看着她,笑道,“本来就是一个误会。顾副将还不起身?” “谢娘娘。”顾卿恒说着,起身立于我的身后。 瑶妃气得脸色都青了,压低了声音道:“檀妃你如此明日胆地维护他,就不怕皇上知道么?” 她还真是了解夏侯子衿,知道他最无法忍受的,便是他的妃子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可,我与顾卿恒的事情,他最是清楚。 淡笑一声朝她道:“本宫怎么是护着他了?方才瑶妃也说了,这是一场误会,既然是误会而已,又何来维护一说?”语毕,也不再看她,只唤了朝晨,朝前走去。 不免又微微侧脸,朝顾卿恒道:“顾副将急看来找本宫,莫不是有什么事情么?” 他这才恍然大悟,点头跟上来道:“是,末将是有一些事……” 我回头,目光平视着前方,走了一段路,才开口:“日后不要这么鲁莽。”今日之事,瑶妃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从她方才的眼睛里我便看得出。 他不再往前,只在我的身后远远地跟着,声音平静:“我进宫,不就是为了能为你保驾护航么?今日之事,又怎能叫我不管?” 心头一阵痛,他总是这样,为了我,能不顾一切地去做任何事。 我不开口,他还要说:“瑶妃即便要罚我,也不敢真的如何。她是知道我如今的身份的,你不该……” “卿恒。”我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能为我犯险,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上回在太后面前,我没能保得了他。如今,我怎么可能让瑶妃在我的面前伤害他? 绝无可能! 他是我的亲人,是我生命里重要之人。 瑶妃若是敢动他,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又走了几步,才听身后之人道:“娘娘好走,末将不送了。” 我点了头,依旧没有回头去看他,只听得他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 朝晨这才朝我道:“娘娘,真没想到瑶妃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您。” 别说她没想到,连我都想不到。不过才封了她做妃子,她便能这般恃宠而骄。呵,想来日后她在宫里的生活,也必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只是,我隐隐觉得奇怪,瑶妃做事,实在太高调了。 这和我初次在宜思苑见她的时候,仿佛换了一个人。那时候的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哪里有现在的半分强势? 呵,颓然一笑,或者,她只是想装作无害,让我不要防备她。特别是,不能让太后瞧见她的真颜,否则,若是太后在那晚宴之前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怕是太后抵死都不会让她出现在夏侯子衿的面前的。 而我,居然在那一个当口疏忽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想到此,我不禁又要想起韩王,对着瑶妃,他又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心下微微一惊,为何,我会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眼前,仿佛又闪过昨夜在他的寝宫,膈着屏风瞧见的那抹朦胧的身影。 我的心里,又会将他与那个记忆深处的男子重合起来。 单薄消瘦的身躯,他给我的感觉,都太像太像。 也许昨夜我想的是对的,他认识苏暮寒,一定是的。 叹了口气,原本我的披风落在宜思苑,我还能借口去探探他的口风。可,他却让青阳连夜送了回来。 是否,他根本不想我再去找他?故此,才要急急将我的披风送回来? “娘娘……”朝晨听我不说话,又低声唤了我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瞧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我浅声通:“有什么话,就说。” 她这才又出声:“娘娘,瑶妃能如此,奴婢以为她自然是知道皇上会向着她,她才敢这样。娘娘,您不要和她……”她抬眸瞧了我一眼,猛地跪下道,“娘娘您别生气,奴婢是担心您。今日顾将军的事……” 她微微颤抖着,不敢再往下说。 而她的话,令我微微一震。 朝晨啊,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瑶妃突然这般跋扈,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她刚回天朝,夏侯子衿对她心里愧疚着,所以会更加处处帮着她。所以这个当口出的事情,夏侯子衿多少都会向着她的。而她这样,无非是想惹得宫里的嫔妃忍不住对她出手。而这个时候,能赢的,必然只会是她。 想起夏侯子衿在晚宴上吼断太后的话时的神情,便可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 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五年的思念,亦不是假的。 瑶妃想利用夏侯子衿这段时间的冲动,除掉一些人。 呵,那就端看着,谁会这么傻。 朝地上的宫婢道:“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 听我这么说,朝晨才起了身,我又道:“日后本宫身边,可只你和姑姑了,晚凉随了晋王回封地,本宫心里也是万分不舍。” 听我提起晚凉,她的眼底染起一丝不合,低了头道:“娘娘放心,朝展会好好地侍奉您。” 我不再说话,她对我的忠心,已经无须说得太多,她做的,我都瞧见了。 两人朝前走了一段路,便见迎面过来几人。瞧着那边上宫婢的服饰,我便可知是南诏的人。那么,那女子……是南诏沅贞皇后! 前朝的昭阳帝姬啊。 来了天朝这么多日了,我都未曾真正好好地接触过她。 想起那日她匆匆挣脱了君彦的手离去,我心里对她,愈发地好奇。 君彦说,和她一起,不是私情,是为了查明一些事。可,他的话,我只能将信将疑。毕竟他是大宣的皇帝,他与我身份不同,他若是和我说假话,亦属正常携了朝晨的手上前,她亦是瞧见了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染起了一种复杂之色,却只是一闪即使,随即,换上浅浅的笑。 我也笑着上前,朝她道:“皇后娘娘。” 朝晨也识趣地行礼。 她身边的宫婢朝我福身,她笑道:“本宫可一直想与檀妃说上几句话,今日倒是巧了。” 我一怔,她和我有什么可说的? 她却是抬手示意身边的宫婢退下,我迟疑了下,便回头向朝晨道:“你先退下。” 遣退了所有人,才听她开口:“瑶妃来了,太后定是很愤怒吧?” 我微微有些惊讶,看来当年嘉盛帝为何册封拂希为公主和亲北齐一事,她也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她那时候已经成了南诏的皇后,所以这些消息听闻过,却也未曾见过拂希本人吧? 我不动声色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她轻笑起来,看着我道:“檀妃啊,在后宫,如果能得到太后的庇护,那可也是好的。既然太后不喜欢瑶妃,你若是能做些让太后高兴的事,她必定也是感激你的。” 她的话,今我一震。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懂的。呵,她一个他国皇后,如何会关心天朝后宫的事情来?她要我除掉瑶妃,自然是想以瑶妃的死为引线,让天朝和北齐开战的。不管怎么样,南诏都不会牵扯进来,她想,坐牧渔翁之利。 只可惜了,她找错了人,我怎么会是那么笨的人呢? 我微微一笑:“这天下是夏侯家的天下,皇上才是天子,他喜欢谁,太后管不了,本宫更加管不了。”见她的脸色一变,我继续道,“不过本宫还是要谢谢娘娘,娘娘的这个法子很不错,可,娘娘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南诏有娘娘这样的皇后,想必后宫一定风平浪静,南皇陛下也是能专心于国事的。” 她的脸色被我说得青一阵白一阵,却是忍着没有动怒,勉强笑道:“檀妃好镇定的心思啊!”语毕,也不看我,只转头朝她的宫婢道,“我们走。” 那宫婢急急跟上来,走过我的身边时,她的身上飘出一阵香。 熟悉的香味。 我心头一震,昨夜是韩王房里的香! 忙脱口道:“皇后娘娘请留步!”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的时候,嘴角牵出一抹笑:“怎么,檀妃改变主意想听本宫再与你细细说一番么?” 心下冷笑,我又哪里是为了这事? 走上前,朝她道:“不,本宫想问问,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沅贞皇后的脸上那瞬间染起的欣喜又黯淡下去,她身边的宫婢小声道:“是用百花花瓣做的糕点,好些花都是南诏独有的,这个是要去献给天朝的太后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这般香。 仔细想起来,昨日韩王的房里倒似乎真的摆放着糕点。既然是南诏独有的,那么是有南诏的人去过了。呵,南诏这次来天朝,又是和大宣扯上关系,又是与北齐接触了。他们以为,来天朝是结盟来的么? 沅贞皇后冷冷地看我一眼,转身欲走。却不想,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个踉跄便朝前跌去。我吃了一惊,忙伸手扶住她,道:“皇后娘娘小心。” 她不悦地瞧我一眼,拂开我的手,居然取了帕子出来擦了擦被我扶过的手,再将帕子收入怀。 “娘娘。”朝晨气愤地唤了我一声。 呵,她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真是可笑。如今这天朝是夏侯家的天下了,可再不是当年她荀家呼风唤雨的时候了!我乃堂堂天朝的妃子,岂是给她这样羞辱的我浅笑一声,取了帕子擦拭了一遍与她碰触的手,而后,将手中的帕子一揉,随手丢弃于风中。转身道:“朝晨,我们走。” 朝晨瞧了我身后之人一眼,忙上前道:“是,娘娘。” 走出一段路,才听朝晨轻笑起来道:“娘娘好厉害,方才奴婢见沅贞皇后气得脸都白了呢!” 我浅笑不语。 我好意扶她一把,她还如此,算嫌弃我的手脏么?那我可以做得更加绝一点不是么? 朝晨又道:“只是不知,她去太后那里做什么?” 不管她做什么,太后那般精明之人,定是不会让她占到任何好处的。 与朝晨二人回了秋玉居,我回房小憩了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是晚凉。 我吃了一惊,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晚凉的脸色有些异常,疾步上前道:“娘娘还不知道么?” 我皱眉问:“什么事?” “听说陈静嫔和阮婕妤冲撞了瑶妃,被人送回宫去了。”她顿了下,又道,“皇上还说,说直接打八冷宫了。” 指尖微颤,我果然是猜对了。只是我不曾想到,还真有那么傻的人! 阮婕妤向来不聪明,只是我没想到,连陈静嫉都这么忍不住气。 我轻笑道:“本宫从太后那里回来的路上就见过瑶妃了。” 晚凉一惊,忙道:“娘娘您没事吧?” 我笑着摇头。 她这才松了口气:“奴婢担心您,瑶妃只要稍一打听,便会知道往日皇上是疼爱娘娘的,奴婢就担心她会对娘娘不利。”她看着我,咬着唇道,“如今这样奴婢倒是希望当初她真的能跟王爷回封地去。” “晚凉。”我笑着打断她,“她去,你也不会好过。” “奴婢怎么会怕她,奴婢不过贱命一条,可,奴婢不在娘娘身边,奴婢放心不下。”她说着,眼眶微微红起来。 我脸色一拧,怒道:“什么贱命?”在我的眼里,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珍视的,没有贵贱。 她猛地朝我跪下道:“娘娘,让奴婢留下吧。” 我都已经答应晋王了,如今再要反悔,那岂不是和夏侯子衿一样么?此事万万不可了。 伸手去扶她起来,开口道:“此事不必再说了,你与晋王回去,还是要处处小心的。晚凉,记得本宫的话,本宫希望你可以好好地过。晋王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娘娘……”她还不肯起身。 我叹息道:“晚凉,你过去,虽然不是晋王妃,却也是侧妃,和王府是姬妾是不同的。太后也已经同意了,晋王既然给你这名分,日后在本宫面前,也不必自称‘奴婢’了。起来吧,无事便回吧。” “娘娘。”她忍不住哭了,“晚凉谢谢您给晚凉的这一切。王爷真的是个好人,只是此刻叫晚凉走,晚凉实在放心不下。” 我笑:“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本宫身边,还有朝晨,还有姑姑,有祥和祥瑞。你出去,也要做本宫的眼睛的,本宫还等着你来,报平安。” “娘娘。”这时,朝晨推门进来,见晚凉在,吃了一惊,脱口道,“晚凉回来了?” 我点了头道:“晚凉回来看看本宫。” 朝晨将手上的点心放下,上前道:“怎么哭了?娘娘这里有我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晚凉擦着眼睛道:“放心,有姑姑在呢,自然放心。” 我过去桌边坐了,吃了块糕点,问她:“晋王不在独轩居么?”否则,她也不会有空过来。 她点头应声:“是,和皇上去谈和北齐邦交的事情了。” 和夏侯子衿一起去的,看来我昨日的一番话,没有白费了口舌。如此的话,太后也该放心放他回封地了。 这么多烦心的事,也总算有一件,能让我觉得高兴一下了。 坐了一会儿,便催了晚凉回去。 后来出去的时候,见宫婢端了木盆走过,我不经意间,瞧见昨日染了血的那件衣服。不自觉地叫住了宫婢,那宫婢忙低了头跪下朝我行礼。 我上前,将那件衣服拿起来,见此刻上面的血渍已经变得很暗很暗了,碰触上去,还会有微微生硬的感觉。 “娘娘……奴婢……奴婢还未洗。”宫婢见我不说话,怯生生地解释着。 呵,她以为,我要责怪她洗得不干净么? 浅浅一笑,再欲将衣服放回去的时候,偶然瞧见那衣袖上,一个深深的血手印。 心头一震,猛地想起昨夜,夏侯子衿的手被桌上的木刺划伤的事情来。竟然流了那么多血么? 刺得那么深啊,他就不知道痛? 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时候我们在宫里,他生病向我撒娇的时候。 真像个孩子啊。可,真的痛了,他却一声都不吭。 宫婢壮着胆子瞧了我一眼,我开口道:“这件不必洗了。”语毕,取了那衣服回身。很奇怪,就是不想让人去洗了。 宫婢也不敢说话,只应了声,匆匆端了余下的衣物退下去。 这一晚,夏侯子衿不再来我的秋玉居,听说他将瑶妃招进了御宿苑。 太后纵然生气,也不好真的怎么样。就如同夏侯子衿说的,他是天朝的皇帝,他宠幸妃子,是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的。 况且,如今各国的贵客都还在,太后若是在台面上公开反对此事,到底是说不过去的。 封晚凉为晋王侧妃的事情,夏侯子衿也同意了,从此,晚凉再不是我的宫婢。宫人们瞧见她,都要恭敬地唤一声“夫人”。我想,如果不是要晚凉去做太后的眼线,我会更加高兴她现在得到的一切。 晋王府虽不比皇宫,可总也是免不了女人们争风吃醋的,我只希望晚凉能够应付的游刃有余。 翌日,天气甚好。 过太后宫里的时候,见所有的人都甚是开心。玉婕妤见我过去,忙小声问:“娘娘,昨日的事,您知道了么?”她指的,自然是陈静嫔和阮婕妤的事情。 我点了头,低声道:“愚蠢的人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姐姐还是莫要提及的好。” 她这才点了头。 这时,听太后笑道:“昨日有人来禀报说上林苑南山上发现了一棵千年灵芝,那可是大大的祥兆啊!又在皇上生辰的时候发现,哀家和皇上说了,一会儿都上南山瞧瞧去。” 今日太后提及夏侯子衿的时候,已经丝毫听不出怒意了。她也是聪明之人,昨日不过是一时气急了,她与皇上不睦,到底不是天朝的幸事。何况,眼下还是特殊的时候。 闻言,众人皆纷纷议论起来。 太后又道:“据说还是青芝呢!” 我有些惊讶?br /> 妃子不善1第36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讶,据我所知,灵芝分多种,青芝、赤芝、黄芝、白芝、黑芝和紫芝。其中,赤芝最佳,而太后听闻是青芝能这般高兴。还有一层原因,便是青芝又名,龙芝。 此事恰巧又赶上夏侯子衿生辰之际,灵芝本身便是瑞草,自然是个好兆头。况且太后信佛,定然愈发地高兴了。 众嫔妃开心地说着,见太后转向姚淑妃道:“淑妃啊,这次因为皇上生辰,委屈你们姚家了。” 我知道,太后说的,自然是姚振元的事情。是啊,想他堂堂一介将军,死了还不发丧,还要等着夏侯子衿生辰过去,才给封赏。姚淑妃这个姚家重要的角色太后自然是要时时安抚着的。 姚淑妃的脸色微微僵硬着,却是勉强笑道:“臣妾不敢。” 太后握了握她的手,起身道:“走吧,你陪着哀家。” 众人见太后起身,都跟着起身。却听千绿道:“太后,荣妃娘娘有孕在身,不方便去南山,请容臣妾留下作陪。” 太后朝她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我与玉婕妤一道出门,瞧见夏侯子衿与瑶妃正巧要进来,见太后出去忙行了礼。我倒是有些吃惊,瑶妃今日,还是行了大礼。 太后也明显有些惊讶。 看来她倒是做得圆滑了,想让太后挑不出她的毛病。 晋王和显王尾随其后,也恭敬地朝太后行礼。我瞧了眼,发现晚凉并未同行。不过,她不来也是好的,免得有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闲话。 出了太后的寝宫,才见各国的贵客也都来,原来太后还邀请了他们一起观赏。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南诏的皇帝,他已近不惑之年,下颚留着短短的胡须,只是那双眼睛,犀利无比。他边上的沅贞皇后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露出怒意,她大约还记得昨日她意欲羞辱我,却反被我羞辱了一番的事情吧? 呵,技不如人,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韩王的神色依旧隐在那张银色面具之下,能瞧得见的,唯有那双墨色的眼睛。可,纵然如此,我却也未能猜得透他心中所想。 夏侯子衿欲上前扶太后,却被太后拂开了手,她低声道:“淑妃陪着哀家走便是。”语毕,也不看他,只径直朝前走去。 夏侯子衿愣了下,才见瑶妃上前,轻拉了他的衣袖,低声道:“皇上。” “嗯。”他才回神,便笑道,“走吧。” 瑶妃点了头,笑着与他一道上前。 众人一道径前,南山离这边不远,便也没有坐车,一路过去,也当沿途赏了风景。 此刻正值三月份了,百花齐放。 乍一眼瞧去,满山都是五彩缤纷的色彩,在那大片绿色之间显得格外好看。说实话,来了上林苑这么多天,我都未曾好好地观赏过这里的景色。 今日一瞧,才真正觉得,春天来了。 我与玉婕妤一道走着,刻意不去看前面的两人。 我不得不承认,他与她在一起,很般配。真真是,郎才女貌。 想必此刻是夏侯子衿,心里定是很满足的吧? 他唇上的伤还未好,各国之人见他与瑶妃这般样子,会愈发坚信他有多宠爱这个新晋的妃子了。想来等韩王回去禀告北齐皇帝,北齐皇帝定也很是满意的。 想到此,我本能地回头,目光寻了韩王瞧去。 他走在我的右后不远处,青阳紧紧地跟在他的身侧。他仿佛也感到了我看他的目光,猛地抬眸。 四日相对。 他的眸中微微染起讶异,接着,居然笑起来。 我不知他笑什么,嘲笑?还是其他? 记得前日,还说我是夏侯子衿派去勾/引他的人呢。 我有些尴尬地回眸,赫然瞧见夏侯子衿正瞧着我。我心头一震,那感觉,恁是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咝——”他的眉头紧蹙。 听瑶妃的声音急急传来:“皇上……臣妾弄疼你了。” 我才看清,他的手上,缠了薄薄一层纱布。那样厚实的桌面都被他劈得裂了缝,想来那根木刺定也是刺入很深的。他却是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朕不疼。”语毕,也不再看我,只拉了瑶妃的手上前。 而瑶妃,悄然瞧了我一眼,那眼神冷冰冰的,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呆了呆,我总以为,若是换作我问他,他定会说,朕好痛…… 想着,不自觉地想笑。 方才的事情,想来瑶妃,是故意的。 终于到了南山,这几日都是好天气,山脚的石阶也不会打滑。众人拾级而上,我抬头看了看,真高啊,一眼都望不到头。 大约走了一半,听姚淑妃道:“太后累了不如歇歇吧。” 闻言,夏侯子衿忙上前欲扶她,却听太后道:“子郁,你来,哀家正好有事情与你说。” 明显瞧见夏侯子衿脸上一阵不快,却又不能当场表现出来。晋王瞧了他一眼便应了声上前。 太后此举不过意在告诉晋王,对于夏侯子衿那日的事情,她是打心眼儿里不同意的。她更是在告诉他,可夏侯子衿是皇帝,纵然她是太后,也有诸多无奈的我想,我明白,晋王也定是明白的。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才隐隐地瞧见了那山头。李公公在前面笑着道:“皇上,太后,就在前面了!” 语毕,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后面的嫔妃们都急着想看看那太后口中的千年灵芝,尤其,还是千年的龙芝此刻已经到了山顶了,却见两个高大的参天大村,那树叶密集得几乎连阳光都射不下来。底下的地面有些阴湿所以才能长得出灵芝啊。 李公公指向前方道:“皇上,太后,快看!” 我定睛瞧去,见那树干底部,一棵好大好大的灵芝。足足有六七寸长,看起来,几乎有脸盆那般大了!嗬,说实话,我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这么大的灵芝呢! 众人皆发出惊叹声。 却见太后回头,朝夏侯子衿道:“天朝祥年,才能有如此大的龙芝出现啊!皇上,天佑我朝,天佑我夏候一族!”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后面的沅贞皇后。 只见沅贞皇后的脸色极尽难看,都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 我想,此来天朝,她愈发不能忘怀当初还是她荀家天下的场景吧?只可惜啊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她再也无法在这片土地上尊贵得起来,她该是庆幸,当年嘉盛帝要她嫁于南诏国君为后,否则她一个亡朝帝姬,还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夏侯子衿笑道:“母后说的是,朕当派人来此,日夜护卫看这棵灵芝。” 太后点了头,才要开口,我听得身后有人轻呼一声:“主子小心!” 吃惊地回头,是君彦身边的侍卫,似乎叫拾夏吧。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有玄铁箭矢从林子深处飞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