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 兰陵醉第1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兰陵醉》【潇湘】 作者:长袖扇舞 文案: 盛元天下,豫王在位。 我是右相府不受宠爱的五小姐。 兰陵。 在讳莫如深的宫廷,只为争权夺位,我变成了爹爹的一颗棋子。 一场桃花宴,一次桃源行,从此卷入宫中是非。 无心争斗,却不得不用心自保; 无意争春,却纠缠在几个出色的男子之间; 何去,何从? 迷惘,却不得不一路前行~~~~~ 第1卷第1章 风起 听了一晚的雨声,总感觉会有什么发生似的,心里惶惶然不得安生。等天明了,推开窗一看,果然看到了满地的落红。敢情昨个晚上下了场花瓣雨呢。 风还料峭着呢,为什么不再耐心等待?哪怕过了这场春雨也好。三月一过,四月芳菲,那才是你该出来的时候。 可惜了,稚嫩的花苞还未完全绽放,却遭了这无情的风雨。 “陵小姐,丞相有请。”思绪被玲珑打乱,一丝欲语还休。 “来了。”我淡淡回答。 再回头看一眼。 满地落红。 零落成泥碾作尘。 却不是只有你。 我是兰陵。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同样的两个字。 我是兰家五小姐。金步摇,绫罗衣,人人当我受尽宠爱,享尽富贵,因为我的爹爹是当朝右相,位高权重;我的大姐是当朝皇上宠爱的嫣妃娘娘;二姐夫是前科状元郎。一门显赫,羡煞众生。 好像是这样。 可是,真相?我只能苦笑。 他们不知道。 我有的,只是兰家小姐这个身份,我的奢华荣耀,只是做给世人看的假象。关上兰府大门,我只是陵小姐,而不是五小姐。我的出生,从来未得到过爹爹的承认。 上一辈的恩怨,我不太知晓,没有人对我说,也没有人敢对我说;依稀的记忆,是小时候,梅花树下,母亲的怀抱单薄而温暖,她的泪滴在我的手上,瞬间冰冷。 “娘,你为什么哭啊?” “陵儿啊,是为娘害了你。不要怨你爹爹,是娘对不起他!” 忘记了娘的表情,却记得那三尺白绸,香魂一缕。我也在那一夜长大。 我不怨爹,不仅是因为听娘的话。只是我不觉得他亏欠我,十八年来,供我吃,供我穿,为我请最好的师傅,比之四位姐姐,丝毫不差;而我,作为回报,要做的,就是在出门的时候,做好兰家的五小姐。 乐善好施,仁爱谦厚,我为兰府塑造的五小姐形象,并不差。 他没给我爱,我也没有给他,所以我们互不相欠。 自母亲过世后,他难得召见我,只两次,昨天,和今天。 大厅上,爹爹和大娘端坐,难得是,二姐居然也到家了。 我不言语,微微屈身,算是道安。这里,本来就不需要我说话。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是他问我,他叫四位姐姐,嫣儿,莹儿,沁儿,婉儿,却独独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我尽力。”我淡淡开口,脑里是一夜无眠的疼,“只是,若事成,望您能网开一面,让娘的灵位进祠堂。” 娘已经飘荡了十二年。 “大胆!兰陵,你居然敢跟爹爹提条件!你娘什么身份!”不用看,我都知道,这是我飞扬跋扈的二姐。大娘礼佛,家里实则二娘做主,自己嫁得状元郎,大姐身份虽重但一入宫门便难回头,三姐四姐尚且待字闺中,她确实有跋扈的资本。 可我无求于她,无惧于她,我只是看着高高在上的他。 “住嘴!”居然是喝向二姐的,我也感觉有点意外,他的目光扫向我,却不说话。 “你试试吧。”他看了我一眼,别过目光。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 “谢谢。”我轻拂袖摆,安静的退开。这里未必欢迎我的存在,而我,也未必喜欢这里的存在。 玲珑在外面守候,她从小陪我一起长大,只有她,稍能体会我。 “陵小姐,”在兰府里,是没有五小姐的存在的,“没为难你吧?” 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身后,二姐的声音还远远传来:“爹爹只是好心给她个机会!她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轻叹。 天下,天下,是怎样的诱惑啊。 是不是越是位高权重,对权力的渴望就越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痛快,当真是那般畅快淋漓?玩弄权术换来的万人敬仰,是否如表面那般风光? 我不懂,也不想去探究,但是我知道,现在,我也即将成为爹爹的一枚棋子。 盛元天下,豫王在位。虎符二分,力量互相牵制。左相赵辄,右相兰康,多少年彼此争位,在宫中各拥一派。表面不相上下,可实际上,左右左右,左为尊,还是略有区别的吧。 也难怪,左相膝下二子一女,一子赵轼当朝为官,吏部侍郎;一子赵睿从戎,现下已是副元帅;而爹爹,只得五女。 女子上不了庙堂,便成了棋子。 开春过后,本是皇上选妃。但还未入冬的时候,就传来豫王龙体不适的消息。三月已过,未见好转。昨日下下圣旨,选妃暂搁,却要为几位皇子挑选妻室,七日后设下宫宴。 皇上也只是个普通人吧?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日,也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成家立室?天下之王尚且如此,可我的爹爹呢? 可叹啊。 爹爹谋划的是将来,他要用三个女儿的幸福来巩固他的权势。三姐四姐皆已二十,普通女子这个时侯早已经出嫁。爹爹留着她们,就是想等到太子身份明朗的那一天,再用上她们。可局势难料,豫王还未曾立下太子,爹爹就必须在几个皇子之间下赌注。 豫王九子,其中五皇子李毅已立妃,七八九尚年幼;选妃的五位皇子,二皇子李曦优柔寡断,自小体弱多病,向不得宠;三皇子李翛(xiao,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之意,感谢参与起名的小颖和芊藜同志)虽文韬武略,但据闻性情散漫,游戏人间的态度一向令豫王十分反感;剩下的三位,大皇子李澹为长,虽才智一般,但自古长幼有序,长者即位天经地义,且是当今皇后嫡子;四皇子李宥(you,宽仁,宽待)仁和谦厚,满腹治国经纶,一向被各大臣所推崇;六皇子李碏(que)骁勇善战,掌握天下兵马,为朝廷立下过赫赫战功。 三个,偏偏是三个,爹爹是不是吃不准,赌不起,才算上了我这个女儿,好增加一分胜算? 不禁苦笑。 难怪爹爹没有把握。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只要年龄,条件合适的女子,都获邀出席。特别有三位,左相千金,北郡王千金,南郡王千金,不仅身份特殊,且各有动人姿态。 爹爹愁了吧。 本来的如意算盘是,待确立太子,便由受宠的大姐在豫王面前吹枕风,好让两位姐姐多点机会。可现在,却是公开挑选,由几位皇子自己决定,主动权便全交了他人。 若是想当太子的皇子,现下一定也在细心盘算吧?左右相地位巩固,在朝中各拥势力,对以后上台必有帮助;北郡王兵强马壮,有本国最强壮的战马和骑兵,若能结姻,也有裨益;南郡王属地富裕,有雄厚的财力支持,也是做后台的好人选。那么,这妃子的人选,就在我们六人中出现。 六者占三,选中一人应该不难;难的是,要被这有潜力的三位皇子选中;更难的是,即使选中了,那对方也未必是太子。 只是一场赌局。 我不拒绝,不是因为我想参与这场权力游戏。只是,一来想换得娘的安息,二来,不管是去哪儿,能跨出这让人窒息的兰府,对我来说,总是好事。 十八年,既然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总要去尝试一下。成,不成,只是两种不同的人生,方式不一样,但是,同样孤单冷清。 不懂得爱人的人,又怎么可能期待获得他人的爱? 关注我的人很少,所以我的时间很多。从小到大,为了排遣寂寞,我不停的学习。琴棋书画,诗歌辞赋,女红刺绣,都略通一二。最用心练习的,是娘从小教我的舞蹈,可惜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我和玲珑看到。这么用心的学习,或许,潜意识里,我不想输给四位姐姐;也或许,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够优秀,一定会获得爹爹的目光,受到他的肯定。 可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远,好远。远的我都不太肯定。 “陵小姐,桃花宴上有御前表演,您打算表演什么?” “你也知道?”我微笑着问她,我只告诉她七天过后有桃花宴,她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也是听小翠说的。”玲珑不好意思的笑。这些年来,也委屈了玲珑,因为我的不受宠,连带着让她也被排挤。小翠是四姐的丫鬟,四姐善良温柔,从小对我不错,没了主子的敌对,小翠便成了玲珑的唯一朋友。 “知道四小姐表演什么吗?”不与四姐争出头。 “《凤求凰》!” 是,四位姐姐琴棋书画各有所长,四姐尤善琴,不过,以四姐的个性,是不可能选这样的曲目。“不是四小姐自己的主意吧?” “是的。小翠说是二娘的主意。二娘说四小姐个性太闷,不善言语,要是不主动点,恐怕都不会注意她。” 轻叹,境由心生,《凤求凰》反倒会让四姐失了本性。“你可以和小翠说,四小姐若是弹奏《枫晚停》,必更出彩。” “那小姐你呢?” 我?我还未想好。想成与不想成,一步之遥。 若是真选,倒希望能被那体弱多病,不受宠爱的二皇子选中,从此远离兰府。 可是,娘啊,我真的有能力让你安定下来吗? 第1卷第2章 初见 七日,七日,在这小院里,我已经度过了近九百个七日,对我来说,没有度日如年的煎熬,也没有时光如梭的惊叹。当你用心过眼前的生活时,时间便伴着你悄悄过去了。 “陵小姐!”玲珑匆匆进来,这里也几乎只有她进来。“你怎么还在弄花哪?蓝管家让人来催了,还有一个时辰就出发。来,赶快让我给你梳洗一下!” 我不禁笑了:“你好像比我还着急。”到现下,依然没有确定的主意。争,不争?算了,听天由命吧。 “要是真被哪个皇子看上了,到哪儿不比在这儿强啊?小姐,你在这里啊,简直就好像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妃子!一点自由都没有。”玲珑满是气愤。 “多嘴。”却也知道她是为我好:“梳洗一下吧。” 四驾马车,朝着皇宫一路飞奔。少顷,车停下来,依稀听见人语。 玲珑稍稍掀起车帘一角:“小姐,到轩玉门了。正检查呢。” 轩玉门?我鲜少与爹爹姐姐他们一起,对宫里不太熟悉,连几位皇子的信息,也是爹爹第一次召见我的时候,简单的讲给我听。我知道,他的用意,是我能够把重心放在那三位皇子身上。可是,天遂人愿吗? 车子终于再次通行,不过,不久便再次停下。 “下车吧,步行,前面就是锦华楼。”是爹爹的声音。 “是。”我轻声而恭敬的回答。步出兰府,我就是兰家五小姐;车外的,就是疼爱我的爹爹。 玲珑抱着琴,率先出去,并为我打开帘门,我朝她微微一笑。 下车,才发现三姐四姐皆已下车等候。三姐一身绛红色长装,淡金色绣印,腰间是同样金色的腰带,长长坠地;梳着流云髻,碧玉金钗,再加上精心的妆容,凸显雍容,看的出来,爹爹有意淡化她的冷傲,才用了暖色;四姐鹅黄|色纱衣,长裙曳地,再辅以轻盈腕带,飘飘然更显婀娜多姿,三色珍珠再配上同样的耳环,温柔而不失甜美。看见我,绽开一丝淡淡的笑意,但看的出来,她有点紧张。 果然都是细心装扮过呢。看了玲珑一眼,她正嘟着嘴。刚才她执意也要为我好好梳妆,被我婉拒。现在看来,我长得原本就未必有两个姐姐好看,这一身素色衣裙,倒更显得我的平凡与默默无闻。 爹爹也皱眉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回头:“走吧。” 两位太监公公在前面引路,我们依次跟在爹爹身后。步上台阶的时候,四姐微微回头,扶了我一下。我心一暖。 以为丞相府已经够奢华,进了皇宫,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五步一亭,十步一阁,朱红色雕金回廊连绵而去,每一眼看过去,都是不一样的景致。 “锦华楼专司宫内各式小型宴请。爹爹说,参加今日宴请的,共计四十七位佳丽。因爹爹身份较高,所以特意准许我们从侧面花园进入。”四姐悄悄回头在我耳边低语。我感激的微笑。 “右相府千金到!”一声悠绵的通报。我微微低下头,踏入大厅。霎时被人群包围。 “久闻兰丞相家中千金各个出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三位小姐果然是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 ~~~~~~~~~~~ 阿谀拍马的,应该都是支持爹爹一派的人吧。这类的话已经听过不少,初时的反感现在慢慢已经修炼成了冷漠。终于,片刻之后,再度得以前行。 “兰相好福气啊,家里出了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刚坐下,对面就传来一个似捧似讽的声音。 “哪比的上赵丞相,赵家公子文武兼备,才是国家栋梁啊。”爹爹回答的不紧不慢。 原来是左相。无意介入他们之间的谈话,但是对赵相的女儿却有点好奇。果然是人间绝色啊。发如瀑布,肌肤胜雪,丹凤眼,柳叶眉,顾盼左右,都带着那种聪慧的神气,不愧是左相的女儿。她也正打量着两位姐姐,却只淡淡扫了我一眼。 以左相的权势,他一定也知道我在家里的尴尬地位吧,所以,连他的女儿,也未将我作为对手? 再四下打量,整个宫殿被台阶分为三段;最上方,高高在上,离我们约有五丈之遥,白玉阶上,想必是皇上吧;第二段,左右各摆放着三席,应该是为五位皇子准备的吧,且不知这第六张是为谁;再下首,便是为我们准备的吧。我和二位姐姐坐在右首前三席,而左相千金则坐在三姐对面,左首第一席,身边还有两席空位。那应该是给南北郡王的千金准备的吧。 时间悄悄过去,大殿里,环肥燕瘦,清纯妩媚,各式佳人悄然入座。除了爹爹和左相,其他闲杂人等都已退出殿去。只左相千金旁边两位,依然空空如也。 都好奇的将目光多看几眼。 “南郡王千金到!” 一声通报,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款款而来;远望,只见如雪白裙,流纱飘逸,在地上拖出优美的弧线;慢慢走近,好一绝色,瓜子脸,眉如黛,脸如玉,红唇微启,眉头微蹙,似有无限忧愁,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手心,好好呵护。 好一个娇美的小佳人!看众人脸色,皆有惊叹之意。 这南郡王倒是好心计啊,给女儿安排了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出场,虽然皇上和几位皇子看不到,但是,对众位佳人而言,气势上首先就被压了下去。果然,连对面左相千金,都微微凝了脸色。 南郡王千金还未入座,这厢通报又起:“北郡王千金到!” 想必北郡王和南郡王是一样的心思吧,且不知这位千金如何。连我,也被渐渐勾起了好奇心。 一袭绛紫色风衣,裹着一个纤巧的人儿,果然是生长在北方的女子,连走路都这般的虎虎生气,却又不同于男子的粗鲁,而是那种,对,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是英姿飒爽的人物。走近,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是那爽朗明媚的笑容,让人有如沐阳光的舒适感。 没来由的,我很喜欢这个女子。 她在我对面端坐,看到我注视她,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笑脸。我微笑回礼。 大家都静坐。互相打量。但是我知道,最大的战区就在我们这里。 看不见大姐身旁爹爹的神色,但是,对面左相的神情,自两位郡王千金进来后,就没有舒缓过,料爹爹也是这般神情吧。 果然,个个都如传闻般出色。六人,不,我不能算,五人,三姐冷傲,四姐温婉,左相千金聪慧,南郡王小姐惹人怜爱,北郡王小姐飒爽,各有千秋。倒不知过会儿五位皇子该如何挑选了。 所幸我本就对此没有什么追求,心下倒也淡然,估计,我是这里最轻松的一个吧。 “大皇子殿下到!” 上首终于有人通报,座下有一点小马蚤乱,想是第一次看见皇子,有点紧张激动;我略抬眼望去,对首三位千金纹丝不动,除了目光,甚至连笑容都没有改变一分。 三姐四姐要赢这仗,只怕是不易啊。 大皇子在上首缓缓出现,笑容文雅。据闻今日五位皇子年龄都只差一岁之内,看大皇子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四五。玉带束发,淡银色长袍,长相不算俊美,但很端正。果然有皇者之气。 大皇子目光向下一扫,不少女子羞红了脸,低下头。他的目光在我们六人身上停留了较多时间。 “二皇子殿下到!” 传闻中多病的二皇子,脸色确实有点苍白,但无损于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他出来后,几乎都没有向下看一眼,就坐下,目光只和大皇子接触了一下,便低下了头。 可能也是志不在此,但皇命难为吧。 若是能被二皇子选中?这个想法再一次冒上我的心头。 “三皇子殿下到!” 没有像前两位皇子一般,穿着正统的长袍,而是对襟开衫,飘然倜傥。俊美的脸上挂着嘲弄而不羁的笑容,三皇子的出场,再次让座下有点轻微的马蚤乱。能让一群大家闺秀这般失礼,倒也是厉害呢。我不禁有些嘲弄的笑了,一回神,却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脸上是玩味的笑容。 有一丝邪气。 我不动声色的别回目光。 “四皇子殿下到!” 同样英俊的夺人目光,却是那种温和的感觉。脸上仿佛如旭日般温暖,淡淡的笑容,毫不吝啬的平等分给座下。 不愧是口碑最好的皇子,对任何人,都这样谦和有礼,不偏不颇。 倒是很喜欢这位皇子。 “珉王殿下到到。”是五皇子,皇子立妃后,一般便会封王。他怎么也出席了?难怪上首安排了六个位置。和大皇子殿下倒有点相似,不愧为一母所生。 “六皇子殿下到!” 最后一位了。身材比前几位皇子殿下要挺拔许多,皮肤稍黑一点,但是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不怒而威的神情,让人觉得有安全感。原本帅气的脸经历过风雨的洗礼,不带一点脂粉气,浑身是一种男人的刚阳。 看罢。如果不考虑太子之位,那想必这四皇子和六皇子应该是众人的首选吧。我倒是觉得,三皇子和左相千金气质相投,北郡王千金和六皇子天生一对,至于那南郡王千金,和二皇子倒是可以考虑。 为自己有点狡黠的想法笑了。 希望四姐能被四皇子选上。 第1卷第3章 斗艳一 “皇上驾到!”六位皇子入位不久,太监的通报声又起,许是激动了一点,原本尖细的声音仿佛破了个口,煞是难听。不过现在没有人注意,众多佳丽都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心下难免紧张。 连我也感觉心跳快了几拍。 宫娥窈窕,缓缓拉开帘帐。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左右的男子和一位四十左右的女子。男子身着黄|色龙袍,五色云彩间九龙翱翔;虽然面容憔悴,但目光威严,眼神,对,眼神和六皇子有些相似。我不禁又朝六皇子多看了一眼。女子红色宫装,头戴九龙四凤冠,花枝掩鬓,端得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 待皇上和皇后缓缓入座,众人皆拜倒:“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仿佛经过训练一般。 我亦低头,开口,却无声,人活世上,百年即长,万岁?千岁,不过是自欺其人而已。可是,我也没有胆量不随这个礼。 “平身。”声音有点沙哑而沧桑。传闻皇上大病未愈,看来确实。 “谢万岁。”皆回座入位。 我用余光瞄了一眼皇上和皇后,两人正从我们身上收回目光,相视一笑,应该是对这些佳丽很满意吧。皇后娘娘朝身边的太监点了一点头。 尖细的声音划过整个锦华楼:“桃花宴开始~~~~~~~~” 爹爹早已打听了整个桃花宴的流程。 先是众佳丽各自上前请安。(我想,这应该是为了能让皇上皇后还有几位皇子将每一位佳丽看得更清楚吧,容貌,举止,礼仪谈吐。) 然后由各皇子各自选出初见满意的佳丽,进行御前表演。 最后,众皇子会邀请心仪的佳丽共游别苑,共赏三月桃花芬芳娇艳。 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样的安排,女子岂不是任人挑选,毫无尊严可言? 可是,对方是皇子啊,说不定,众多佳丽趋之若鹜呢。况且,总算是见过面,总比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洞房花烛夜才能见得夫君面,要好得多吧。 不禁苦笑。 回过神来,佳丽请安已过一大半。看顺序,仿佛是从后往前,重要的都要放在最后吗?像南北郡王两位千金一样,有压轴的气势?皇上是不是本就属意左右相、南北郡王府的女儿,可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举行这样一个桃花宴? 是为了让几位皇子能有挑选的权利?还是各方利益关系制约,连他也无法做这个决定?毕竟,这四府,得罪了也没有好处。 为什么?脑子里转过千百念,不由得胡思乱想。 “右丞相,兰康,五女,兰陵,上前请安。”兰陵二字钻入耳中,瞬间清醒。到我了吗?这通报倒是好呢,将出身,身份,交代的清清楚楚。有丝嘲弄。 温柔的起身,轻摆袖口(不知道从几何起,我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呢,总是不自觉,许是掩盖内心的某种情绪吧),款款上前,微提裙摆,跨上宽阔洁白的汉白玉台基,放下裙摆,再次上前十二步,至正中间,缓缓下跪。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声音愈见劳累,皇上龙体欠安,要回答近五十声“平身”的话,确实也有点伤身吧。 “谢主隆恩。”起身,目光微垂,座上任何一位,都不是我能够直视的人。 “请兰小姐入座。”又是那个太监的声音,不禁有点同情他,中气不足,后天补救,这咽喉,明天可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是。”我柔声回答,慢慢后退,六步,转身,再六步,下台阶,归入席位。无意苦争春,但是又不想丢兰府的脸,不是为了顾全爹爹的颜面,只是,不能连累三姐四姐,所以一切表现的中规中矩,不出彩,但也找不出失礼之处。 “左丞相,赵辄,独女,赵蝶舞,上前请安。” 居然是赵家小姐,看座席,她原本应该是最后一位才对。难道?因座席安排委屈了南北郡王两千金,所以,在这个环节,要重新调整次序? 也只有在宫里,才需要考虑得这么细致入微,才必须事事这么权衡利弊,这样,也未免太累了。 还不如好好待在我的兰府小院,虽寂寞,孤单,但总算无拘无束,自由随性。 蝶舞,蝶舞,多好听的名字啊,连上前的姿态,都这般翩翩。 请安回来,我看见她的眼波流转,若有若无的,在四皇子身上停留了一下。 她属意四皇子吗? “右丞相,兰康,四女,兰婉,上前请安。” 到四姐了。起身的时候,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朝我微微笑了一下,轻移莲步,上前,看着她妙曼的背影,我暗暗嘲笑自己多心,以四姐的美貌和才智,未必会输了那三位千金。果然,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眼里都流出欣赏之意。 “南郡王,宋载,独女,宋挽晴,上前请安。” 晚晴?抑或是挽晴?但都是动人的名字。白裙款款,三分娇柔,弱不禁风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有想保护的欲望吧。这样的女子,应该最容易激起某些真英雄的怜惜。不由自主地偷眼望了一下六皇子,他的表情和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是我想错了吧。 “右丞相,兰康,三女,兰沁,上前请安。” 是三姐了。三姐一向不爱说话,和她的接触也少之又少,但是,她虽不与我交好,但亦从不为难我,也希望然她有个好归宿。 即使是绛红色盛装,依然难掩三姐天山雪莲般高傲的神色,浑身散发着一种贵气,这是其他几位佳丽所不能比拟的。只不知,谁中意? “北郡王,秦筹,长女,秦澈,上前请安。” 名字怎的一个比一个好听,一个比一个更有意境?倒显得我们兰家三个女子俗气了。爹爹的脸上,想必无光吧。 但,兰陵。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不管如何,我都好好爱惜。 秦澈依然是风风火火,飒爽的神气,面带笑容,让人心里觉得很舒畅,也容易感染人。这次,连四皇子都面带微笑,六皇子也多看了一眼。 对手,还真是强劲啊。 不过,总会有一个选上四姐的吧。 我担心什么呢。 宫女送上笔墨纸砚,每一位皇子都刷刷在上面写着什么,应该是名字吧。 二皇子写得最快,应该是最少吧,这时间,仿佛只够一个;紧接着是六皇子,他放下笔,抬起头,忽然接触到我的目光,眉头一皱,仿佛又犹豫了一下,再次抓起笔。我心里忽然有点懊悔。 最后放下笔的是五皇子。立妃两年立妃两年未育,是要挑选侧妃吗?但愿他不要选上四姐。 四姐温和善良,这宫里,弥漫着斗争的气息。若真要入宫,也希望能有位疼爱她的夫君。 初看,但愿是四皇子,性情相近;或是六皇子,看上去虽不温柔,但一身正气。 只是,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第1卷第4章 斗艳二 短暂的休憩。 抬眼望去,大部分佳丽脸上皆有紧张、期盼之意,当然,也有不少镇定自若。毕竟都是大家闺秀,都极有教养。 也不知道六位皇子选中了几位,又有几位出局。 轻叹。 终于,那位嗓子破音的公公再次上前。 “御前表演正式开始。第一位:王莹。” 座下一阵小马蚤乱,一个娇小的女子起身,连上带着受宠若惊又有点骄傲的神情,旁边有几位佳丽显出羡慕和失落的表情。 是该高兴吧,能选中的,即使当不了正妃,但以后,料不定就一召圣旨选入宫。皇上三宫六院,但历朝历代,哪个皇子皇孙不也是妻妾成群? 王莹手持长长红色绸带,款步到刚才请安之出,许是紧张,脚步有点凌乱。乐工丝竹声一起,她绸带一撒。 是跳舞,绸带舞,脚步轻盈,腰肢柔软,绸带挥洒有力,尚可。 我看着对首三位,脸上都挂着淡然的表情,看样子,都是胸有成竹吧。 微微侧头看了一下四姐,不知道四姐到底决定表演什么,《凤求凰》?抑或是《枫晚停》? 一舞结束,座上各位皆面带微笑,颔首肯定。 王莹回座,我看到她的脸上有兴奋,更有小小的骄傲。 这样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吗? 不禁摇头,轻笑,一回头,看见三皇子的目光,急忙收敛笑容,低头。 六人当中,我定是最不淡定端庄的一个吧。我只听自己的心意。 “下一位,李慧珍。” 第二位是一个长相妖媚的女子,标准的桃花眼,眉目含情,不知道是哪位皇子选中的。我偷偷抬眼,五皇子目含欣赏之意,六皇子是鄙夷的神情,其余几位波澜不惊。 暗笑,一目了然。 她同样表演的是舞蹈,比前一位差远了,但五皇子还是点头赞赏。 这也算,爱屋及乌吗?因着长相,连带着喜欢这不入流的舞艺? 陆续又有四位佳丽上前表演。各有千秋。 “下一位,宋挽晴。” 这么快就轮到我们这里了吗?看来,几个皇子的选择还都比较一致啊。看了一眼对面宋小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是为自己这么快就出场感觉不满吗?也不知道这顺序是怎么安排的。 宋挽晴起身,正中早有人架好古琴,她上前端坐,两只柔弱无骨的玉手从雪白的衣袖中伸出,轻抚琴上。 和四姐一样,也是抚琴呢。 虚微的移指,琴声袅袅。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是《流水》。取材于“伯牙鼓琴遇知音”,她也是想表达“觅知音”这个意思吗?倒是比四姐的《凤求凰》要含蓄很多啊。 琴声忽然一转,变为清澈的泛音,让人如见“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果真是“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这琴艺,似不在四姐之下。不禁有点担心,看一眼四姐,额上有细细一层汗珠。再看在座诸位,皆有沉醉之意。 尾声一个泛音,让人沉浸于高山流水的意境中,久久不能回神。 “啪啪”两声,是三皇子率先鼓掌,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看着宋小姐,宋小姐满脸娇羞,盈盈一拜,退下。 幸好不是四皇子啊,心里稍稍吐了一口气。今天,也真是奇怪啊,我为什么总想着要把四姐和四皇子想在一起。 许是,两个人都这般温和,让我有同样温暖的感觉吧。 “下一位,兰婉。” 这么快就到四姐了?同样是琴,这可是立见高低的啊。若是换成三姐,她较为勇敢而高傲,遇强更能激励自己;可四姐性格软弱,有如此强劲对手在前,气势上便先输了一筹,不知会如何。 四姐起身,深呼吸一口,但我能看出她镇定的表情下有丝僵硬。 双手轻抚,琴音流泄。 还是《凤求凰》!我有丝颓然。四姐必败无疑。 《凤求凰》诚然是首好曲,在此情此景演奏,亦未尝不可。古人常以“凤凰于飞”、“鸾凤和鸣”喻夫妻和谐美好。以凤求凰作喻,不仅包含了热烈的求偶,而且也象征着弹奏者理想的非凡,旨趣的高尚,知音的默契等丰富的意蕴。 可是,四姐个性温婉沉默,她能弹出音节流亮,但无法演绎出感情的热烈奔放和深挚缠绵,势必少了那种旖旎绵邈的感觉。 比一般,肯定有余,可是,与宋挽晴相比,却败了一筹。 三皇子和四皇子脸上有一丝可惜之一。 四姐默默退下。 “下一位,兰陵。” 到我了吗?哦,是因为我们都选择的抚琴,所以故意都放在一起是吗?座位下,四姐悄悄伸手,拍拍我的手背。 是让我不要紧张吗? 一股暖流在心里缓缓流淌,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捋一下头发,悄悄将头上玉簪取下,握在掌心,用力刺向中指。 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依然微笑着起身,将玉簪留于席旁。 跪拜。 “启禀皇上,民女兰陵。原准备抚琴一曲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助兴,怎料早晨梳妆时不小心上了食指,恐有损琴音,坏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雅兴。恳请皇上准许民女改换御前表演节目,望恩准。” 边上有太监走近,我伸出右手,食指上尚有红色血印。 “准。” 我心一喜,再次跪倒:“谢主隆恩。民女的表演,尚需我四姐兰婉的相助,再次恳请皇上恩准。”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哪,准。”这次是皇后的声音。 “谢皇后娘娘!”我起身,忽视三皇子玩味的笑容,四皇子探究的目光,和六皇子的冷冷的眼神,走下台,看见爹爹的脸色有丝恼怒,可是,与我无关。我拉住四姐的手:“四姐,麻烦你给我抚一曲《幽兰》。” 四姐有丝疑惑,但欣然答应,起身。 我微笑。 我只是想再给四姐一个机会。一个真正展现她才华的机会。 选的曲目是为了四姐,《幽兰》根本就没有舞,可是。 希望四姐能把握这次机会。 第1卷第5章 斗艳三 四姐的琴位被挪到了表演场地的右前方,正对着四皇子。她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着点头。 开始。 《幽兰》清丽委婉,节奏缓慢悠扬,力度也并不强烈,表现了空谷幽兰那清雅素洁及静谧悠远的意境,表达了抑郁伤感的情绪。 兰花是一种非常清雅、高贵的植物,生长在深山幽谷之中。然而识者谓为旷世奇珍,不识者目之为野处杂草。虽然如此,兰花却能够宠辱不惊,依然故我。纵使无缘兼济天下,也能保有生机盎然的一线命脉,雅洁高贵,不同凡俗。 是四姐的个性,也是我的。清雅高贵是四姐,宠辱不惊是我,幽兰的特性,成为曲与舞、我与四姐的契合点。 四姐肯定也明白我的心意,全神投入,《幽兰》之曲仿佛为她而作。只希望四皇子,能是那个识兰之人。 既为一体,便生生相息;四姐要成,我必不能败。 只一刹,主意已定。 《绿腰》。 稍作改动即可。 四姐,我与你是一位。 琴曲开端,深沉忧伤;我轻摆长袖舞衣,徐徐回身。 四姐亦沉浸琴曲,玉手轻抚,音符抑郁伤感,却哀而不伤。大殿之内,如入宁静致远无人之境,消归于内心无限的平和与安详。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娘啊,你看,我翩翩起舞的绿腰,可好? 一串清澈的泛音,明朗豁达,象征光明将临;我轻盈的甩袖,飘逸,典雅。 结束了。 沉默。我和四姐相视而笑,并肩而跪。 “好一曲《幽兰》,好一场《绿腰》,清雅之极,高贵之极,是曲是舞,堪称双璧也。”四皇子终于开口。 我轻舒一口气。感觉一身轻松。 “兰相千金,端得是姐妹情深啊,配合的这么默契。”是三皇子的声音,语中有一丝调侃。 我的心咯噔一下。幸好,公公的喧声又起。 “下一位:秦澈。” 依然自信的眼神和笑容。我心暗自惊叹。若我为男身,必定选中这样的人物,连气势,也这般的巾帼不让须眉。 秦澈姑娘将绛紫色风衣缓缓拉开,露出一身戎装。丝竹乐起,亦是舞。 《剑器》。 《剑器》属健舞,矫健刚劲,《绿腰》属软舞,优美柔婉。 选的和她的个性气质倒是相符。忽然有点自嘲,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子,连我,都知道自己需要跳《绿腰》,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她的。 跳跃,回旋,进退迅速;起止爽脆,节奏鲜明;或突然而来,或戛然而止,动如崩雷闪电,惊人心魄,止如江海波平,清光凝练。 我都几乎忍不住要鼓掌,羡这一身英姿。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燿如羿射九曰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对公孙氏舞蹈艺术的深深钦佩和赞赏,用在她身上,丝毫不差。 舞罢。 ?br /> 兰陵醉第2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 “好!”是大皇子,出口喝彩。 掌声,是三、四、五皇子。 二皇子淡然处之,六皇子岿然不动。 秦澈微笑下场,坐下,看到我看着她,回我笑容。 这明朗的笑容让我有点自惭形秽。 我,兰陵,几时能这样笑过? “下一位:兰沁。” 到三姐了。我又集中精神。这样的场合,逼迫着每一个人用心地对待。我原本有点轻视,现在觉得自己仿佛井底之蛙,只见得头顶三尺天空,便以为天下只这么大。 谁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更有人在? 三姐依然宠辱不惊,冷傲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淡然的上台,端坐。 是三姐常吹的那管玉屏箫。 一串优美的音符,一个指震音伴随着一个弱音,让人感觉微妙而柔弱,仿佛将人带进细雨绵绵的江南美景;间或以清脆之音,表现出溪涧之中淙淙流水欢快地流淌的情景,巧妙地表达了一种静中有动的意境。 箫本身音色柔和,典雅,低音区低沉、哀婉,有很强的穿透力和震撼力。用这种清虚与淡远的箫性比起女子来,自然是那些落入凡尘,有才情,有理想,而又不为名利所累的女子。 偏三姐选的又是这首《独上》。赞颂了大自然秀丽的景色,但又仿佛含着那种“我独一人赏景,休戚与他人无关”的孤芳自赏感。那高傲的姿态,似乎在宣告着“随意春芳歇,王孙可自留”。更将这种轻虚淡远发挥到极致。清静无为,虚无缥缈,清心寡欲,超凡脱俗。 我笑了,怪不得爹爹一定要把我也算上,看来,三姐也未必真心同意他的安排。 曲终,三姐依然淡然地颔首告退,余光从头至尾都没有留给座上六位皇子。她潇洒的转身归位,倒是将三皇子的掌声显得有点尴尬。 我低头忍不住笑了,三姐,果然是三姐啊,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有你这般的淡然和勇气。抬头,却看见三皇子的目光中从三姐脸上掠过,停留在我身上。 急忙屏住嘲弄般的笑容,却来不及,看见三皇子一愣,随即也是一丝诡异的笑。 我将目光移开,落在赵蝶舞身上。 只剩下她了。 蝶舞蝶舞,她也是跳舞吗? “下一位:赵蝶舞。” 终于到她了。 这万众瞩目的一亮相啊。左相刚才脸色还不是太好,但是,现在看到女儿上台,居然轻捋胡须,露出得意的笑容。 对女儿,这般有自信吗? 有宫女搬上了小书桌,笔墨纸砚齐全。 做诗?写字?作画? 不得知,但是,连挥笔的背影,都这样优美。 片刻后,她放下笔。宫女小心的接过,先是展示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微笑着点头;然后是六位皇子,这次连二皇子都多看了两眼。 然后是正对我们。 是一幅《兰竹图》。 我不太懂书画,难辨其中之妙。但是,依然可以看出,竹之潇洒、修长、挺拔;兰之高雅多姿。 是以竹之节长青(清)高自比,兰之清雅素洁自喻吗? 这女子,倒是一个比一个有才情呢。 到底,孰高?孰低? 期待一个不可知的清晰答案。 第1卷第6章 桃园行一 跨出殿外,玲珑已在守候,看见我,一脸紧张和好奇。不过碍于爹爹和两位姐姐在场,没敢言语。上得车后,才迫不及待的问我:“小姐!里面怎么样?你看中了哪位皇子啊?” 笑了,我看中哪位皇子?有选择的余地吗?也只能问:有没有哪位皇子看上我?“不知道。各家小姐都很不错,特别有三位,怕是不比三姐四姐差。”福祸焉知。 “真的啊?”玲珑有点吃惊,又有点好奇:“还以为我们兰家小姐肯定是花魁呢。要是能亲眼看一眼多好。” “看过三姐四姐,你不就知道大概了?”才发现刚才其实自己很紧张,现在放松下来,居然有一点点劳累。 玲珑还在边上好奇的发问:“不是还应该和皇子们同游桃园吗?怎么回家了?” “怕是,太难定夺,所以,要花较长时间了吧。”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呢?我也很好奇。 里面,可能也关系着我的未来。 事实上,不用我们猜测多久,第二天一早,皇上口谕就下来了。召我们三姐妹午后同游桃园。 难道,都选中了?可是,哪一个对哪一个?这次,连爹爹都不知道。 “小姐,快来!”玲珑开心的朝我挥手。“你看,这是老爷刚才着人拿来的!” 我看了一眼,不过是华服锦衣,金银珠宝之类的。淡淡一笑,爹爹,是看我昨天穿的太过寒酸,给他丢脸了吗?还是,看我有希望,打算在我身上下重注? “今天我一定要给你好好打扮!”玲珑押着我到梳妆台前坐下,仔细挑选,又一个个比较:“你看昨天三小姐和四小姐!你一点不比她们差,咱不能输了她们!” 本来和她们,就不是一个身份,为什么要比较呢。“玲珑,就用这个吧。”我还是比较钟爱娘留给我的玉簪。 “还用这个啊?昨天也是啊!”玲珑还想说话,我轻轻抬手制止了她:“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吧。” 本身,就不是想去争宠,又何必费心打扮,招惹无谓的目光? 脑子里有点乱。愈来愈彷徨。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要选择的方向。 还是,随遇而安么? 桃园是皇家别苑之一,倚龙华山而建,是皇家春季游览和狩猎之地。我只听闻它景色如画,今日能得一见,也算有缘。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赏了人间美景。 下了马车,我微微屈身向三姐和四姐道安。 三姐今日换了一身湖蓝色长裙,领口和袖口是别致的水样滚边,每走一步,裙摆摇曳,婷婷然碧波荡漾,端得是出水芙蓉,水上仙子,飘逸,清高。 四姐是翠绿纱衣,三层叠花设计,袖长七分,露出皓腕凝霜,外披一件白色齐腰短风衣,站在桃花从中,桃红柳绿,春意盎然。 我依然是一身白色素裙,只不过,间或有蓝色印花;式样也极其简单,只是向来偏爱宽阔长袖;及腰的长发让玲珑帮我简单的挽了个髻,仅以玉簪点缀;在玲珑的坚持下,化了淡淡的妆容,确实比平时要亮一点,但是有点不习惯。 三姐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四姐朝我微微一笑。我们便各自在宫女的带领下,踏入桃园深处。 “兰小姐,您顺着长堤往前走,会有一座陶然亭,请您在那里等候。奴婢只能送您到此。” 我微笑着向她点头。 这又是怎样的安排? 算了,非我能定夺。 沿着十里长堤漫步,左手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远接青山含黛,右手是郁郁的桃花丛,铺天盖地妖娆又清纯的粉红。 尽情地呼吸青山绿水的清新,桃花和泥土的芬芳。徜徉在这样的景色里,是何等的享受啊,感觉自己都有点醉了。 这里,还让我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心下冒出一想念:若是,我在这茫茫桃花林中走失了,会不会,能不能,从此,就脱离了那牢笼般的束缚? 随即暗笑自己痴傻。这是皇家别苑啊,是我能呆的地方吗?能走得出去吗?我在这里走失,爹爹即使再不愿意,那也得“努力”的寻找兰府的五小姐啊。多起波澜而已。 陶然亭近在眼前。是一个坐落在湖面的小亭,通过蜿蜒的九曲桥,与长堤相连。亭中,已然有一人,却只能看见他眺望湖面的背影。 踏上九曲桥,湖面冷风拂面,有微微的寒意,到底还是三月天啊;每走一步,湖面便在心里开阔一分,渐渐远离了长堤,心开始空荡起来,仿佛脱离了大地,置身于粼粼碧波。 月牙色长袍,身姿挺拔,玉冠束发。应该是六位皇子中的一位吧,可惜,昨天匆匆一见,除了六皇子的身形较易辨认之外,实在不敢妄自断定是哪一位。皇家之人,怎是我随便可以猜得的。 “兰陵拜见皇子殿下。”这样的说法应该比较稳妥吧。 “来了?”是一个温和但带点阴柔的男声,昨天仿佛没有听过。我好奇地抬眼,他正回头,是二皇子。 俊眉斜斜入鬓,面部线条英挺,若不是脸型有点削瘦,脸色又过于苍白,倒是一个很帅气的年轻人。 是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二皇子选中了我?可是,昨日他没有用多余的目光看过我一眼啊。 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二皇子仿佛也不受风寒,咳了几声,脸色潮红。 “你,不该在这里~~~~~~~”我脱口而出,随即又深深懊悔。兰陵啊,这里,沉默是金,多说一句,便可能多犯一个错啊。 二皇子深深看了我一眼:“你也觉得我的身体受不了这点风寒?”嘴角是一丝苦涩而又嘲讽的笑容。 “恕兰陵失礼!”我轻甩长袖,屈身,赔礼。 他只是回过头去:“免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气。生病的人,心情总难免郁郁寡欢,也容易对生活诸多抱怨,性格容易偏激而又敏感吧。这也难怪他,若我长年病痛,郁郁不得宠,心态未免会比他好。 他恢复了我来之前的姿态,出神的眺望远山。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只能陪着他沉默。 风一阵阵,掀起袂袂衣襟。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丝不忍,状似上前凭栏远眺,悄悄站在了他的上风。 觉得,他比我,更需要别人的关心,理解,和疼惜。 第1卷第7章 桃园行二 我和他就这样沉默,良久。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去吧,顺着长堤前行,会有宫女等候,送你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难道,我要见的,不只是二皇子? 想开口询问,又作罢,我看着他优雅的侧面,后退。 “兰陵告退。” 跨上九曲桥,走上长堤,回首望去,他依然独立。 忽然,感觉,有一丝寂寞,和悲凉。 心里有点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五十丈开外,果然有六位宫女守候。看见我,齐声道福,有一位宫女出列。 “请问您是兰五小姐吧?” 我点头。 “您请随我往这边走!” 我起步跟随,又停下,迟疑,终于还是开口:“有风衣和热茶吗?”安慰自己,他,还是个病人啊。 那宫女一愣,但随即回答:“兰小姐需要的话,奴婢马上去准备!”随即有两个宫女疾步而去。 “谢谢。”我心存感激。每一位生灵平等,却因为身份的限制,而屈从于他人。对于这种尊重和侍奉,我永远没有办法做到心安理得。 片刻之后,两位宫女回来了。一个手捧银白色披风,一个端着茶水,我伸手接过。 “兰小姐!您一人恐怕不便,还是让奴婢来吧。” 我笑着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他,未必肯领情;我能感觉到他孤独而又脆弱的自尊心。 说不定,好心未得好报呢。何必连累他人。 随他吧,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让自己心安。 再次踏入陶然亭,将茶盘轻轻的放在桌上;抖开披风,忽然发现这是一款女子的,对于身材颀长的二皇子来说,好像过于短了一点。 唉,是我的失误呢,刚才没有说明白,那宫女,定是以为是我想要的。 将就着用吧。 款步上前,他却突然开口:“怎么又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还是我?”他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脚步。” 我把披风披在他身上,他惊讶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种嘲讽的笑容:“讨好我吗?你比我想象的要有心计啊。我不需要!” 果然啊。早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了。我也不生气,也不惊慌,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总算也顶着兰相千金的名号,做的又不是罪恶滔天的坏事,他总不至于因这个就治我的罪吧,皇上那里也不会准的。 他要扯下披风,被我轻轻拉住。真像,任性的孩子啊。 我看着他略为羞恼的神情:“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了,那还会有谁来爱惜你?” 这句话,伴我度过了十二年,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体会。 他明显一愣,放下手。 我帮他系好带子,顺势一整,低头时,发现披风还不到他膝盖。 笑了。 “有点短,你不介意吧?其实,也挺好看的。”笑容止不住地扩大。 “你!”他有点恼,却没有发作。 意识到自己有点放肆,急忙想收敛笑容,却不得,只好勉强咬住下唇。“帮您沏杯热茶吗?” “不用!”他的声音有点气呼呼的。 还会耍小性子呢,我心底暗笑:“恕兰陵鲁莽。告退。” 他没回答我,我也不再多停留。这个舞台上,我已经自作主张多了一幕。 走上长堤,远远回头,他仿佛也正回头看我。看见我看他,他立即转过头去。 我笑了。 他还披着那件披风。 在宫女的带领下,我前往我要去的第二个地方。这次,会是谁? 步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宫女再次止住脚步:“兰小姐,请您顺着此路前行,百步左右右转,直行,主子会在那里等您。” “是哪一位主子?”我随口问。 “这个,奴婢也不知。我们只准送到此处。” 有这么神秘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也不过百来步距离,就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又是桃花,却是一种别样的景致。 其实,我一直是很喜欢桃花的,它的绽放不需要绿叶的陪衬,依然娇俏。 我喜欢这种独立。 右转,复前行,又五十步左右,豁然开朗,白玉石桌,对坐石椅,若是知己相聚,闲弄两子,倒是颇具情趣。 可是,唉,为什么看见他,我的心就一沉? 白色开襟长衫,飘飘然更多不羁,玉树临风不止,风流倜傥的感觉倒是更多。眉目本身就精致,又搭配的恰到好处,可是,我实在是不喜欢那嘴角挂着的邪邪笑意。 那已经让我心慌几次。 叹息,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兰陵拜见三皇子。” “来,”他的声音很清亮,也很好听,可是,这声“来”字,却让我有种,对,真的是有种被戏谑的感觉。 仿佛在召唤自己养的小猫小狗一般。 我依言前行,站直,目光低垂,落在脚尖。 “昨天不是见你很伶俐吗?今日怎么这般拘束?”他的声音在我额头上方响起,吹在眉心,有那种轰轰然的感觉。 不由感觉一阵燥热,有一瞬间的恍惚。急忙后退一步。 “三皇子说笑了。兰陵愚钝,这伶俐二字实在不敢当。”悄悄的后退两步,这压迫感才少一点,呼吸才比较自由。 “手还疼吗?”他忽然问,我有点莫名其妙,他却忽然抓过我的右手,我一惊,急忙挣脱,却被他紧紧拽着。 中指上,只剩殷红一点。 “三皇子请自重!”莫名的心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场面,被他握住的地方,感觉肌肤滚烫。 还从来未和一个男子有过肌肤上的接触,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纤纤十指,你也下的去手?”他啧啧摇头,放开了我的手,我正想舒一口气,忽然感觉发上一松。 青丝如瀑布般飘泻。 “把玉簪还我!”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我视若珍宝! 他邪邪笑着,一手拦住我,一手将玉簪至于身后,“这么锋利的东西,还是我帮你保管比较好,要是伤着你这如花似玉,可不好。” 我后退,尽量不靠近他,不能强攻,也无法智取,将态度尽量放卑微:“三皇子,玉簪是我母亲遗物,十二年来我从未离身。望三皇子念在兰陵一片孝心,将玉簪给我吧。您贵为皇子,天下珍奇无数,想这一支玉簪,也入不了您的眼。” “是你母亲遗物?”他把玩着玉簪,一手拂过我的发间。 我的脑里轰然作响,又是一阵燥热。 “果然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啊。”他的笑声让我有点恼怒,也有点羞赧。 “这样吧,你告诉我,昨日表演,你为何扎上自己,我就将玉簪还给你。”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努力平静的直视他,内心却慌如小兔。 怎是这般感受? “你说,可好?”他凑在我耳边,悄声询问。 这故意的暧昧,让我脸红。 第1卷第8章 桃园行三 我深呼吸一口,既然他依然什么都知晓,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在这看似不羁实则精明的三皇子面前,谎话,可能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困扰。 “四姐一向对我关爱,昨日表演因曲目选错,完全没有能够展现出四姐的才华,兰陵只想各位皇子能真正认识四姐。”却也不想在他面前多夸四姐。 我心目中理想的四姐夫人选是四皇子。 “哦?仅此而已?你可知,万一大家知道了,你这可算是欺君之罪。为了你四姐,可值?”他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 我的脸,一定又红了吧。 恨自己不争气,可是,这自然的反应,又无法控制。 “恕兰陵无知,做事欠缺考虑。还望三皇子海涵,不与小女子计较。” 他带着笑意,摇头看着我。“你呀。” 分不清这种语气到底是何意,一点点地嘲笑?一点点地无奈?一点点地了然?还有,一点点地宠腻? 仿佛小时候,撒娇时,娘亲也会用手指指着我的额头,笑着说:“你呀。” 好熟悉的感觉。 “来,坐,陪我喝杯茶。”他终于放开我,我如释重负。 白玉石桌上,已然有青花瓷茶杯两只,一只见底,一只盈盈半满。 “看来三皇子刚才已与某位小姐畅饮,兰陵自知才疏学浅,谈话恐不入大雅之堂,坏了三皇子雅兴。”拂袖,微微转身,心内有点气恼。 他,是否,对每一位,都如此轻薄? 感觉到身边有一种压迫感,来不及回头,浑身便已经被一股男性气息包围。他从背后环抱住了我的腰,我顿时感觉双腿软软无力,有一种垂垂欲坠感,紧贴他胸膛的后背,像火灼烧一般。 他把头搁在我肩膀上,热热的气息吹在我耳后:“你,吃醋了?” 声音邪邪又诱惑。 我顿时感到羞愧难当。“三皇子自重!”转身,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他的唇,却那么不巧的,滑过我的唇。 滑过。 我的唇。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也仿佛一愣。随即笑了。 看见他欲再次低头,我本能的推开他,尖叫一声,夺路而逃。 背后,传来他清朗的笑声。 顺着小径,飞奔,不知往哪里,不知几时。 居然被他吻了? 这轻薄的家伙! 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说出去?会不会,选择我,做他的妃子? 头痛。 心里乱糟糟的。 感觉着有点劳累,慢慢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迷了路。 四周皆是开的绚烂的桃花,一层一层,印入眼帘,粉红。 我在哪里?该往哪里? 对三皇子的怨恨更增一分。 叹了口气,看了一下太阳的方位,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进桃园时的路,大致做了个判断,希望,能回到长堤吧。 钻过桃树枝丫,不忍伤了那一朵朵盛开的笑脸。泥土有些湿润,脏了绣鞋,直到偶尔被桃枝刮住了头发,才猛然想起,我的玉簪,还在三皇子手上。 立即有想回去拿的冲动,可是又有点害怕。我实在学不来坦然面对他。 况且,现在,我也认不得路了。 回去再说吧。料他不会丢弃吧。 走了好一阵,忽然透过树顶远远看见一座亭子的尖角,心下一喜。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可是,能找到路,总比在这桃丛中乱窜比较好吧。 脚步太急,一下子被绊倒,小腿仿佛磕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一阵疼痛。还好,只是那么一刹那。我爬起来,继续朝着亭子前行。 无人。 有点劳累。坐下,想起小腿,轻轻地把脚翘起来,把裙子拉起。洁白的小腿上,居然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冒,已经将白绸染成了鲜红。 正想把伤口处理一下,背后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兰陵?” 我急忙放下裙摆,起身,转过,对上四皇子温暖而又有点疑惑的神情。 “兰陵拜见四皇子!”怎么会又误闯到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四皇子仿佛也有点惊讶。 是不是,在他的会见名单中,本来就没有我? 那四姐呢? “四皇子恕罪,兰陵~~~~半路突然遇见一条蛇,心下害怕,慌不择路,误闯此地。”不能将实情说出,只好撒一个并不太高明的谎。 “到底是女孩子家,”他说这话的时候,却不像三皇子般,感觉是在嘲笑女子,反倒有一种,释然,关爱的感觉:“怎会弄得如此狼狈?”他伸手从我头上拂下几片花瓣,“你的玉簪呢?” 正为他的行动有点感觉不自然,我还是不能习惯和男子太过亲昵,听见他的话,一愣:“玉簪?”他怎么知道我有玉簪? 看我惊讶,他笑了:“今天没有用玉簪吗?昨天把手扎的可疼?” 我的脸,估计刷得又红了吧。自以为做事聪明,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料别人都看在眼里。心里有点窘迫。 “要谢谢你。不然我怎么可能发现婉儿~~兰婉的蕙质兰心。” 婉儿?他叫四姐婉儿?那是不是说,他喜欢四姐?我大喜:“四姐德才兼备,性格温婉善良,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 别说只是扎一针,再多的苦都值得。 他看了我一眼,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从腰间解下银色丝带,将上面玉佩取下,将丝带递给我:“把头发扎起来吧。女孩子家,披头散发,不雅。” 说话的口气,真是。我笑了。伸手接过,拢过头发,在边上散散的扎了一下,发丝垂落胸前。 他看着我,目光有点游离:“你笑什么?” “我笑,”我抿抿嘴,笑容有点狡黠:“你还没成为我四姐夫呢,说话就摆四姐夫的架势了。”四皇子身上,有和四姐一样的,让人亲近和温和的气质。 “你这丫头!”他笑了。气氛也因他这句话变得更加融洽。心里仿佛少了那层隔阂。 “你刚才从哪儿出来的?”他忽然正色问我。 我有点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兰陵,今天你们每个人的路线安排,都是根据我们几人的选择做出的。你一迷路,路线肯定就乱了,连我也不知道你该去哪里。你只有告诉我刚才你从哪里出来,我才能让人送你回去,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难道还要再见三皇子?我不要。 “我刚才见过三皇子。”咬了咬下唇,还是只能告诉他。 “三皇兄?”四皇子的眉头皱了一下。“你跟我来吧。我让人过去问问,然后送你去下一个地方。” 第1卷第9章 桃园行四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我重新踏往该去的地方,四皇子送我到路边。刚才,他应该也是送某位小姐出来,所以我进亭子的时候才没看见他吧。是四姐吗? “四皇子殿下,”有一句话,还是想告诉他:“四姐从小对我关爱,只要是她的事,或是她想做的事情,兰陵必定会尽全力。”若是他也要考虑各位小姐背后的实力,那么,得四姐一人,就相当于得我们两人的力量。 他仿佛有点不明白,对上我认真地神情,有点恍然,笑了:“去吧,我知道了。” 我微笑着跟随宫女前行。 小腿上的疼痛愈来愈明显,我皱眉,想停下,想想又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作罢。 不过是身体上的疼痛而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回去再说吧。 “兰小姐,您沿着此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我点头,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午后进得园来,现在已快日薄西山,有一半的时间,倒是用在这路上了。 应该,快结束了吧。会是最后一位吗?又会是谁?细想昨日,好像无人对我特别有好感。 胡思乱想间,已到,一个强健的背影。 是六皇子。 “兰陵拜见~~~~”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迟到了。”口气有着明显的不悦。 六皇子治军严格,素以纪律著称。今日,也把这规矩用在我身上了吗?不过心里却是不恼,我明白他这是对事不对人。常在府外走动,大家都对这传说中的六皇子颇有好感。若是没有严明的军纪,以及自己的以身作则,怎可能有优良的士兵,怎可能取得赫赫的战功。 看在,是他保卫了我们的家园,我也该多给他一份尊重。 “对不起,是我的错。”屈身向他道歉,被他托住。 他的手很有力,指节突出。手心里,应该有很多老茧吧,是因为握兵器吗?有点好奇。这样一双手,让人感觉有安全感。 “你出什么事了?” 我出什么事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丝凌乱,衣衫污浊,笑了。“要是说被恶狼追了,你信吗?”三皇子比恶狼还让人害怕呢。“是我迟到了,没有借口,很对不起。”我一向不喜欢推脱责任。 六皇子不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抬头打量着他,夕阳的余晖有点刺眼。他的脸,长得也很帅气,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应该是在外风吹日晒比较多,皮肤比不得前几位皇子的白皙,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身材挺拔,比我,唔,比我估计整整要高出一头呢,一身阳刚之气。 “出征,辛苦吗?”我忍不住问。同样是皇子,为何其他几位锦衣玉食,而他,就要用生命来拼搏?“你没有怨言吗?” 他有点意外的看了我一眼:“这是我的责任。” “可是,不是你一人。”最好是让三皇子那样的人去才好。 “是的,所以我军中有三十万誓死效忠国家的士兵。”他淡淡地回答我,回避了我的问题。 脚疼的厉害,我几乎能感觉到血顺着小腿滴落。叹了口气,反正对他来说没有好形象了,也不用再顾忌太多了。“我能坐下吗?”指指石头。他点头。 这是一处溪边,泉水淙淙,我自顾自的在溪边坐下,脱掉绣鞋,拉起裙摆,白色的衬裤已经全部染红。小心翼翼的把裤子卷起来,湿漉漉一片。 “你受伤了?”他问。 这么明显,还需要问吗。几乎要赞赏他了。半天见了几个皇子,对身份的顾忌慢慢淡化了,不再像最初那么畏惧。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伤口,想把伤口洗净,脚刚伸入溪水,彻骨的冰冷就让我打了个寒颤,急忙缩回。只好伸手舀水,慢慢冲洗。 “我来!”他蹲下来,利落的把我染红的裤腿撕掉,握住我的脚踝,帮我用溪水洗净伤口,又哗的撕开我另外一个裤腿。 “你干吗?”我急忙拦住他。脸有点微红。是伤口也就罢了,可是,怎可以再? “别动,”他抬头看我,一脸正气,看不出一点歪念之意,“反正已经坏了,就用来包扎伤口吧。”条条布帛,将伤口缠绕。 是我多心了。“你,很熟练?” 他手里顿了一下:“每一次出征,都会有伤亡,处理多了,就习惯了。” 说的轻巧,可是,即使如我,从未上过疆场,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壮烈和苍凉。“对不起。恕兰陵多言。” “这么大伤口,怎么不早说。”他帮我穿好绣鞋,这动作让我心里一荡,一股莫名的情绪涌现。 “说,说什么?”思路有点跟不上,直到他放下我的脚,才有点回神。“不碍事。多流一点血罢了,又无性命之忧。”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忽然心跳加快。赶紧起身,掩饰这种慌张的情绪。 “怎么弄得?” “我自己摔的。” 他忽然将目光停在我的头发上,那是四皇子给我扎头发的银色丝带。 我不安的咬着唇,不言语。 “走吧。”他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忽又回头,站在我身前,一顿。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忽然涌现一股莫名的情绪。 期待,慌张。 “能走吗?”他问我,表情未变。 我慌忙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最终下了个决定:“算了。” 算了?什么意思?正在我迷糊的时候,身子突然一轻,我已经被他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我紧张的喊,手却本能的绕上他的脖子:“我自己能走。” “如果你想伤口早点好,就不要罗嗦。”他低头看着我,“况且,马上日落了,我不想再为你耽误时间。” 是怕我走得慢耽误他吗?我的倔强劲又上来了。“你放下我,我不会拖累你!”大不了再迷一次路。 挣扎着要下来,他有点气恼的看了我一眼:“女人真麻烦。”手上却加重了力道。 “你!粗鲁!”我也气恼的大叫,双手使劲捶打着他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 他忽然笑了,如旭日初升,我看的一呆:“你和昨天,真是判若两人。” 我一下惊醒。 兰陵,怎么会忘了自己身份!这般失态。 安静的不再言语。 第1卷第10章 遇袭 桃园行过去十天有余,没有什么后续的消息。爹爹那里倒是不断有最新的进展情况,不过我从不去过问,也不关心。玲珑比我热心的多,经常会说些从小翠那里听到的消息给我。不过真假难辨,我也就不多放在心上。 “玲珑,收拾一下,我们出去一趟。”最近忙着桃花宴一事,已快大半月有余没有出府了。这两日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走动了。 “小姐,去哪儿?”玲珑好奇的问我。 “你呀,”笑看她,“亏喜儿一声声玲珑姐姐叫的好听,你却把人家忘了。” “哦~~~~~~~”玲珑恍然大悟,“你看我,又到月初了,我们该去看看喜儿和王婆婆他们了!” 喜儿和王婆婆是婆孙俩,住在城区东街,一老一小,日子过得甚是清贫。在他们那个街道,还住着很多如他们一样一贫如洗的穷苦人家。我无力改变他们的生活环境,但是,至少,可以为他们尽一分力。 不在乎能做多少,只在乎有没有做。“玲珑,去账房把我这个月的银子领了吧。你留点生活所需就好,其他的都带着。” 爹爹总算在这点上对我不薄,同几位姐姐一样,照例每月拨给我一定数额的银两,我也算物尽其用吧。 待玲珑重新归来,就从侧门出府。忽然想起,我,好像很少从正门出入。 连自己都下意识的看低了自己么?还是已经习惯? 不想深究。 府外的空气里弥漫着自由的味道,我贪婪的深呼吸一口,今生,不知,是否能这样自在的生活。 东街离相府有点偏远,穷人聚集,环境也不是太好,我和玲珑向来不敢独过。特别是这两年多来,已有不少人知道我们每月月初会定时送银两过去。虽然不算身怀千金,但总算,也是二十几家人家的生活所依,定当用心。 “玲珑,你在此处等我,我去找李大哥他们出来接我们。”李大哥住在王婆婆他们隔壁,年轻力壮,勤劳诚恳,东街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年轻人。平时一到初五,他们就会在这里等候我们;这一次,我们迟了两天。 “小姐,怎么能让你去,我去!”玲珑急忙拦住我。 我轻声说服她:“我们姐妹,谁去都一样。银子在你身上,给来给去太惹眼,反添麻烦。你就在此处等我吧。” “可是小姐~” “不要紧,没事的。”笑着安慰她:“我身上又没银子,人家就算抢,也只怕失望呢;大不了受点伤,还有个丞相爹爹会替我请大夫;你要是伤了,你家小姐可是个穷主子。” 玲珑笑了:“小姐你就爱说笑!” “我去了,你去那边茶楼等我吧,人多一些。” 看着玲珑的背影进了茶楼,我才放心的转身。狭长的潮湿的巷子里,不时有一片片的水渍和污渍,间或是成堆的杂物,偶尔,还有一两个衣衫褴褛者,用精亮的目光看着我,让我心里慌慌。 不禁嘲笑自己,善事总是做在表面,面对这样需要受助者,内心冒出的居然是恐惧感,而不是怜悯。 兰陵啊,真该好好的认清自己。连善心,都必须建立在安全感之下。 是我不够大爱,总是不自觉地先考虑自己,然后他人。若是我有能力,我确实真想帮助所有,可是,我只是卑微的兰陵。 边上忽然黑影一现,我的心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一片冰冷已抵住喉间。“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 真要怪自己刚才的乌鸦嘴了,心中害怕,却故作镇定,慌张只会陷我于更不利之境。 除了一身衣服还算华贵,我的身上,倒真的是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找不到了,原本还有个玉簪,也被那可恶的三皇子拿去了,苦笑,这下真的是麻烦了。 摊开双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壮士,小女子身无一物,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背后冷哼一声,一手在我腰间摸索,我不禁皱眉,厌恶浮上心头。 许是真的没有收获,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松开喉间,我正想松一口气,那人却把我一推,将我按在墙上。我也终于正面看见了他,个头和我差不多高,一身青衣短衫,有丝污浊,面目猥琐,两眼闪着邪光。 心跳忽然加速,恐惧冒上心头。 “瞧你穿的人模人样,居然一钱银子都没有。妈的,没钱就让老子爽爽!”他欺身前倾,探向我的颈肩,还未靠近,满嘴污浊的气息就让我感觉有点眩晕。尖叫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就跑,可男女毕竟有别,力气不如他大,他仅打了个趔趄,就探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袖。 哗一身,半边衣衫尽裂。 可是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心里慌乱,但是,必须要跑的想法却是那么清晰,不,我不能,我不能让这般猥琐之徒毁了我的清白!心下忽然浮上三皇子邪邪的笑意,在这一刻,我居然觉得这笑容是这么的可亲! 背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绝望开始浮上心头。这巷子几乎没有人烟,即使我大声尖叫,也未必有人听见。 刚才那两个乞丐呢?去哪里了?我几乎要哭了。 三十丈,还有三十丈左右的距离!兰陵啊,要坚持啊!出了巷子,虽称不上繁华,但至少,人会多许多啊! 脚下忽然一绊,一股巨大的冲力将我重重的摔向地面,绝望的,忘记了疼痛。 眼泪滑落。 背后传来狞笑声,那人伸手将我往旁边角落里拖,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拽住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嘴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呕吐。 那人痛苦的哀号了一声,反手甩了我一个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有血水流出,混合着我的眼泪。 “妈的,臭表子!”那人的脸更显狰狞。 这么锋利的东西,还是我帮你保管比较好,要是伤着你这如花似玉,可不好。 为什么夺了我的玉簪?这一刻,让我连了结自己都变成奢望。 绝望的闭上眼睛。 ?br /> 兰陵醉第3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第1卷第11章 相救 我紧紧蜷缩着身体,双手环抱膝盖,尽量让他无法触碰我的身体。我知道这最终只是徒劳,可是,这是本能。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清白毁在他手里。 发丝被他攥在手里,钻心的疼痛,身上,脸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双手,终于抵挡不住他的力量,被掰开。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那令人作呕的脸,咬住唇,不让痛哭出声。 知道,这就叫生不如死。 衣裳被撕裂,我绝望的等待最后的宣判。 却听得一声哀号。身上顿时一轻。 难道是有人来了?我讶然而又期待的睁开双眼,果然看到那个猥琐男倒在一边,捧住脸颊哀号。 如释重负。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阵黑暗。 “姑娘!” 依稀听得有人叫我,随后,是沉沉的睡眠。 悠悠然转醒,头有点疼,脸上,身上,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让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刚才的噩梦忽然印进脑海,我心一慌,慌忙低头审视自己,还好,衣衫虽然破裂不堪显得很狼狈,但总算还穿在身上。这是,我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这,显然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在哪里?刚才依稀听得有人叫我“姑娘”,那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她救了我吗?环视整个房间,很简单的布置,墨绿色的被褥,上面有着属于男性的体味;简单的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大多遒劲有力,还有一把弯弓挂在墙上,很显然,这是一个男子的房间。 心下惶然,觉得有点不妥,怎可留宿在陌生男子之塌。对了,玲珑,玲珑一定还在等我。 着急着想下床,腿一用劲,却传来一阵痛楚,掀开一看,才发现,原来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破裂开来,几处断口冒着暗红色的血液;膝盖,大腿等处又新添不少刮伤,想是,刚才被那恶魔在地上拖拽所致。 一想起来,我就觉得难受,这一道道伤痕,都让我觉得屈辱恶心。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我一惊,急忙在床上端坐,用被子遮住了身子,和进门之人对视。 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冷峻的面容,深黑色的眼眸,鼻子和嘴巴都划出很好看的弧度。看到我,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皱了皱眉头,又退出房间。 我一软,感觉浑身无力,一下子没有什么支撑,摇摇欲坠,只得用手支撑住自己。正低头喘息间,却感觉又有人进来,身子一震,一脸戒备的看着来人。 却是一个娇俏的女子,又是一松,这次,再也没有力气,软软的倚靠在床沿。 “姑娘,你醒了啊?”很好听的女声,有一点熟悉,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是你救了我?”刚才就是这个声音! 女子巧笑倩兮,没有回答我。 是默认吗?我急忙下床,盈盈一拜,“小女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急忙扶住我,抿嘴一笑:“我才没有本事救你呢。救你的是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是刚才那个人吗?冷冷的气质,倒不像是甘心救我的呢。不过,总算对我是有再造之恩。 “你没看见我们家公子吗?他才跟我说你醒了,叫我来看看你的。”女子以为我的重复是疑问,有点不解。 我微微一笑:“小女子已经见过公子,”不过明显对方并不是太愿意看见我,“烦请姑娘代我向你家公子道一声感谢。”这姑娘这么可爱健谈,和刚才那男子倒真有天壤之别呢。 女子摆摆手,“你不要叫我姑娘啦,我叫晴川,只是公子的一个丫鬟而已,姑娘姑娘的叫我,可是折杀我了,叫我名字就可以啦。” 心里觉得有点温暖,很少有人和我这么亲近的说话,仿佛认识很久一样:“我叫兰~~~~~兰陵,你也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本来觉得告知她我的真名似乎不妥,可是,实在不忍在她面前说谎。 反正我在兰府并不受重视,知道我闺名的人并不多,应该无碍吧。 “兰陵!”对方乐呵呵的一笑,忽然正色:“哎呀,公子叫我来看看你的伤势,你不要紧吧?” 想到对方看到了自己的窘境,不禁有些赧然,这是我人生中最阴暗的一幕,虽然结果没有那么糟糕,但是,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一时无法磨灭。 “没事,多谢姑娘~~~~~~~~~~谢谢晴川关心,不碍事。”稍微绕了一下,改口,虽然有点不习惯,但这样说话的感觉很好。 我缺少这样的温暖。 “那个人着实太可恶了!公子已经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料他以后再也不敢出来害人了。”晴川一脸义愤填膺,“兰陵,你一个人怎么跑那种地方去啊,多危险啊,幸好公子今天路过啊。” 一个人?对了,玲珑!“晴川,谢谢你和你家公子的救命之恩,但是,兰陵恐怕要先告辞了,我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姐妹在东街巷口等我!”玲珑一定着急坏了吧。 “你至少让我帮你把我伤口处理一下再走啊!”晴川拉着我,“而且,你这样子怎么出门啊?” 才想起自己衣衫褴褛,这,可怎么办? 晴川估计是看我为难的样子,又乐了,真是一个爱笑的姑娘:“你要不嫌弃,我拿一套我的衣服给你!” “多谢你!以后,我~~~~~~~~”想开口许诺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以后定当感谢。” “你等我!”晴川轻巧的跑出门去。 我转身再次打量这个房间,床边有一座四扇屏风,依次是梅兰菊竹,是好画不假,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妥,仿佛,有点熟悉? 细想之下,头又有点疼。轻抚额头,闭眼,揉了揉太阳|岤。 门口传来脚步声,我睁开眼,绽开微笑,回头:“晴川~~~~~~~~~”声音却顿在喉里。 是刚才那位冷峻的公子。 衣衫不整,让我直觉的想躲到一边,可是,来不及,也无处。对方也显然一愣,别过目光,有点不自然。 捋过秀发,遮住裸露的那边肩膀,盈盈一拜:“小女子拜谢公子救命之恩。” 第1卷第12章 分别 “晴川呢?”声音如人般冷峻,不带一丝感情,只是,能听出有一点刻意的压抑。 应该是,不自然吧。 是不愿意看到我吗? “晴川姑娘帮我拿衣服去了。”我恭敬的回答,在这里,他是主,我是客,他还有恩于我。 他往前走了几步,将一瓶东西放在桌上:“药,自己擦。” 原来是个表面冰冷,内心善良的人啊。“多谢公子。” 没有多说一句话,再次转身离开房间。 我轻轻拿起桌上的小瓶,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瓷小瓶,蓝色印花,和我这身衣服倒是很相配呢。握在手里,晶莹剔透,轻轻打开盖子,一个淡淡的芬芳涌进鼻端。 很好闻的味道,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倒了一点在手心,是白色的粉末,涂了一丁点在腿上的伤口,顿时感觉一股清凉,火辣辣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 应该是,很好的药吧。前几日腿伤所用的药,也没有这般见效。 萍水相逢,无功不受禄,已经有大恩于我,怎么再用劳烦对方。 只挑了身上几处较大的伤口,擦了一点药,饶是如此,也已经半瓶没有了。 “兰陵~~~~~~”晴川喊我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小女孩子撒娇,她捧着衣服进门,看见我手里拿的药瓶:“公子来过了啊?他居然肯把绿风给你用唉!”小脸上满是惊奇:“兰陵你真是好福气哦!” 这药的名字叫绿风吗?听晴川一说,好像很贵重稀少的样子,让我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已经被我用了半瓶~~~~~~~” “公子给你你就用吧,”不过脸上还是有点惋惜的神情,很舍不得的样子:“来,试试我的衣服!” 是一身粉色碎花小衫。在女子中,我的个子算是偏高的,偏晴川是个娇小佳人,衣服穿在身上,有一点紧,不过总算完整。“晴川,谢谢你。过两日必当将衣物洗净归还。” 晴川嘿嘿笑了两声:“来,我再帮你把头发理理。”披头散发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发梳梳过发丝,不断地有碎发掉落,应该是,被刚才那个恶魔扯断的,晴川一脸愤愤:“早知道那个人这么可恶,刚才我应该多踹他几脚!” “你也打他了?”有点好笑,郁郁的心情好了一点。 “哈哈,我趁公子抱你的时候偷偷踹了两脚,都是要害哦,让他以后不能人道!”晴川一脸得意。 不禁笑了,随即回想起晴川说的话:公子抱我?是他抱我回来的吗?也是了,总不成是晴川抱我回来的吧。脸上不由得有一阵燥热。 “还没请教你家公子大名,兰陵来日必将报答大恩。” 晴川有点迟疑:“我家公子一向不喜与外人交往~~~~~~~~~~~” 既是如此,不便强求:“不要紧。以后你们有用得着兰陵的地方,尽管开口。”想起时间差不多了:“晴川姑娘,我想,我必须要告辞了。还有人在等我。” “你还要去东街啊,那里太危险了啊!” 我苦笑,有时候,不是因为危险就可以不做某些事情的,这是责任,也是良心。“不碍事的。不会再一个人去了。” 晴川有点为难:“那我送你出门吧。” 跨出房间,是一座四合小院,方形回廊将建筑连接,中间是一个小池,有红色锦鲤游来游去。 看这情形,这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家吧。 穿过长长的回廊,进入前厅,再次看见那冷峻的身影伫立。他看见我,眉头一皱。 “谢过公子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将涌泉相报。恕小女子尚有要紧事在身,先行告辞。日后公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可以~~~~~~”本想说找我,忽然想起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留下地址,难道说相府吗?“可于每月初五托人带口信至今日相遇巷口的德福茶楼。” 他没回答我的话,只是冷眼看着我:“去哪里?” “回东街巷口,还有一个姐妹在等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总忍不住有一种恭敬的感觉,这样的感觉,除了六皇子,连别的几位皇子也无法给我。 这算不算,对救命恩人的一种天生亏欠? “晴川,让赵福送她去。”口气生硬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轻叹一口气,随他吧,我确实也无力再行走太多,只当,又多欠一份恩情。 “谢过公子。” 晴川陪我至前庭,回头瞧了一眼,偷偷在我耳边说话:“公子就是这个臭脾气,你不要介意啊!跟个冰块似的,真受不了他!” 哪有丫鬟这样说主子的,不过看晴川的表情,不是真的厌恶,而是气鼓鼓的,想是平时活泼的个性被抑制不少,这样的主仆搭配,也实在有趣,不由得掩口而笑。 “兰陵,你笑起来真好看!不过你好像很少笑,笑起来也觉得你不是很开心。”晴川好奇的盯着我。 是这样吗?连晴川这样看似开朗粗枝大叶的人都觉得我不快乐吗?“你多心了,可能是我个性比较沉闷吧。” 已到大门口,晴川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是吗?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赵福赶车过来!” 立在门口,转身仰望,高大的正门上方,是“赵府”二字。 那位公子姓赵?虽然不告知名字,但这么大的宅子,总是比较方便打听的吧。 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少顷,一架马车从院墙外角转出,晴川坐在里面朝我挥手,“兰陵,上来吧。” 车内很宽敞,铺着厚厚的羊毛垫子,不感觉颠簸。我的方向感向来不是很好,只知道马车转了不少弯,终于停下。 “到了!”晴川率先下车,伸手扶我。 真是个体贴的女孩子啊。我微微一笑,将手伸给她。 “小姐!”才下马车,就听见玲珑急切的呼唤,转身,人已到面前。 “小姐!你去哪里了!急死我了!都快两个时辰了!”玲珑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对不起啊,玲珑,遇到了一位朋友,耽搁了一点时间。”经过梳妆之后,应该不再狼狈了吧,脸上虽有伤,但是不是特别明显。“让你等久了,对不起啊。” “你没事就好啊!”玲珑嘟着嘴,“下次再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我笑着捏捏她嘟起的嘴唇:“来,见一下新朋友吧,这是晴川,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是玲珑,我的好姐妹。” “小姐!”玲珑可能是对我的说法感到不自然,我微笑着用眼神制止她。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好姐妹。 “你好!”晴川率先朝玲珑绽开笑脸,玲珑也给她道了个安。 “晴川,谢谢你和赵大叔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和玲珑在一起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你们还去哪儿?你身上~~~~~~~”她可能是想说我身上的伤吧,不过看了玲珑一眼,就没有说下去,真是个伶俐的丫头,“让赵福送你们回家吧。” “不用了,”让他们送我们回相府是万万不妥的,忽然想起刚才的噩梦,有点迟疑:“如果,如果不麻烦的话,倒是想让赵大叔送我们去一个地方。”有个男子,总是好一点吧。 “好!”晴川爽快地答应。 第1卷第13章 赐婚 和玲珑走回相府,已近晚上。正门容易碰着爹爹他们,向来不是很愿意走,但想着侧门此时应该已经关上,只好走前门。 两盏大大的灯笼,将“右相府”三字映照清晰。门口,有个身影在踱来踱去,是兰管家。一看见我,居然快步上前。 “五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在前厅等你!赶快跟我来。” 五小姐?他居然叫我五小姐?他从小到大,看见我最多不过淡淡一句“陵小姐”,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吗? 五小姐?听着真是讽刺啊。 和玲珑对视一眼:“你先回小院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从兰管家对我的称呼来看,应该是好事吧。 难道,是宫里来了消息? 疑惑间,已跟随兰管家到达前厅。 爹爹的目光看着我,有兴奋,有怒意,还有点点别的情绪,不得知。 “去哪里了?还知道回来!”冷哼一声。 我低头,垂手。多可笑啊,十八年来从未管过我,今日何必在乎我的晚归? “兰陵年幼无知,请原谅。”我们从不称呼彼此。 “今天皇上下圣旨了,你偏不在,传出去,让我的脸面何存!”依然生气,却没有平日的暴怒。 是该把我的伤口给他看吗?他会不会有点心疼?苦笑,静默。 两个人都沉默。这是抗争的一种方式。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皇上赐婚,将你许配给六皇子殿下为妃。七日后大婚,你好好回去准备吧。不要再乱跑了。” 赐婚?六皇子?我居然许配给了六皇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说讨厌,没有;说开心,也不是;只是,有点奇怪。 六皇子,居然选中了我? 想起那一日他怀抱的有力和温暖,心忽然微微一荡。 其实,嫁给他,也不错,是不是? 女子成年,总是要嫁作他人妇的,六皇子相貌人品才情武艺甚至说地位,都是一流,倒是我,好像有点配不上他。 兰陵啊,能离开这里,去往更好更自由的地方,你该好好知足了啊。 “是。”我低声回答。 “下去吧。”爹爹挥挥手,脸色有点不好。 “是。”我后退,至门边,又忍不住:“请问两位姐姐?” “婉儿许配给四皇子。” 只此一句,我便心满意足。 一切,都顺利。 回到小院,玲珑着急的迎上来:“小姐,老爷没为难你吧?” 我缓缓摇摇头,看着她:“玲珑,皇上赐婚,将我许配给六皇子,你说,可好?” “真的?”玲珑大喜,“六皇子?就是那个大元帅?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啊!” 值得恭喜吗?应该是吧。可是,未来谁知?走一步,算一步吧,无力抗拒。 玲珑还在叽叽喳喳:“怪不得兰管家一下子对小姐恭敬起来了呢,呵呵,小姐马上是六皇妃了!对了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怎么说?” “四姐许配给四皇子。”想起他的银丝带还在我这里。 “真的啊?”玲珑一脸倾慕状,“听说四皇子是京城众家小姐的第一夫君人选呢。” “贫嘴!”难道六皇子比四皇子差吗?忽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怎么还未嫁过门,心就开始向着六皇子了?是一种下意识的护短吗? “那三小姐呢?”玲珑还是很好奇。 “爹爹没说。”三女中其二,应该很不错了吧?再说,三姐本身志不在此,冷傲的神情,确实容易让人打退堂鼓。“不要多做打听。七日后大婚,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往六王府?” “当然愿意!玲珑誓死追随小姐!”认真而急切的表情让我很感动,其实,本就没打算和她分开。 “七日后就大婚了?这么快!小姐!我还没给你准备嫁衣呢!”玲珑又有点着急了。 “别担心,”这一次,不一样,“爹爹会让人帮我准备的。” 目光眺望星辰。 我是他的棋子,已经中注,他只会在我身上下更大的赌注。 果然,第二日,我的小院就开始热闹起来。 先是有人来给我量嫁衣尺寸,并且带了上百匹布料供我选择。我无心,意兴阑珊,就让兴致勃勃地玲珑帮我挑选。 然后是让我挑选珠宝首饰。我对这些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但是知道,这未必代表爹爹嫁女儿的不舍之心,也不是真的疼爱我,而是要将相府五小姐风光下嫁给六皇子,这是排场,他不会允许我丢他的脸。 拿了也无所谓吧,大不了,以后,换了银子,给喜儿他们。进了六王府,还不知如何,有点银子,总是方便很多。 然后是三姑六婆之类来给我讲大婚事宜,为妻之德等等。 甚至,还为我讲解夫妻房事。 羞赧不自然,但是,还是只得硬着头皮听完。 女子成|人,原是这般繁琐。 大婚前三日,四皇子和六皇子的聘礼同时到达,分别搬进我和四姐的住所。无非是金银首饰,玉器布帛之类,将我的小厢房的满满的。又是一番忙碌。 直到第六日,才终于得以一歇。 “陵儿,”柔柔软软的声音低唤我,我一回头,是四姐。 “四姐,”我有点不安,但心里确是极喜欢四姐叫我“陵儿”。 让我想起娘亲,也是这般叫我。 四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但是,似乎有一丝忧虑,怎么了?不是嫁给四皇子吗?难道四姐心有所属?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四姐问我,我点头。 “那日,要多谢你,”四姐真心的看着我。 “不是,也算是四姐帮助了我,不然兰陵怎可能获得六皇子的垂青。”我故意回避。 四姐温柔的看着我,笑了,放佛母亲看着撒谎的孩儿。 “兰陵还没恭喜四姐。”我从来没进过几位姐姐的住所。 四姐的脸上忽然有点黯然。“四皇子是好,可是,和别人共享一个夫君,总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共享一个夫君?什么意思?“四姐,兰陵不明白。” “你不知道吗?”看着我,我一脸坦然:“定是爹爹没有告诉你吧。皇上赐婚,赵相千金赵蝶舞和南郡王千金宋挽晴嫁大皇子李澹为妃;北郡王千金秦澈和我被许给了四皇子;珉王殿下另挑选了侧妃二名,只有六皇子,只挑选了你一个。” 只六皇子挑选了我一个?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有一丝欣喜。不过看到四姐有些失望的神情:“四姐,切莫在小处纠结。历代皇子皇孙,哪一个没有三妻四妾,这是我们早就料想到的,这样的结果,不在今日,也会在日后出现。四皇子人中龙凤,定会是一个好夫君;秦小姐豪爽开朗,日后也定好相处。虽然不算完美,但是,我们应该往好的方面看。” 四姐露出释然的表情:“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陵儿,若是日后在六王府感到孤独,随时带信给我,我来看你,或者,你来看我,都好。” 我微笑着点头。 第1卷第14章 大婚 大婚之日,很快来临。 几位皇子同日成婚,应是举国同庆之事,听玲珑说,这几日,府外谈论的最多的消息,就是关于大婚,料想今日,必定很热闹吧。 几位未来的皇妃各自身处名门,礼数自然周全;兰府有两位小姐出嫁,倒是费了点神,最后商定,长幼有序,四姐上轿的时辰提前半个时辰,而我,则顺延半个时辰,以考虑到时迎亲队伍可能发生的混乱。 红色的嫁衣已经穿在身,翡翠衣,绣牡丹,龙凤呈祥;只是铜镜里,倒映出的脸,依然平静。心里,有点不知所措,这一日,会不会就改变了我一生?在前面迎接我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我该怎么做? 六皇子啊,我,是否能做好你的妻? “小姐小姐,四皇子的仪队已经走啦!说六皇子的仪队马上就到!”玲珑跑的脸蛋红扑扑的,一脸欢喜的笑意。 心忽然也沾了几分快乐的气息:“四皇子亲自来了吗?”到底在他心里,四姐和秦小姐,哪一个更重要? “没有!听说这次,皇子都不亲自迎亲的。” 哦,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吗?考虑的倒是周全呢。“那六皇子呢?”只我一个,应该没有这样的困扰吧。 心里忽然庆幸,至少,我没有一下子就遇到四姐一样的困扰,可以有一段过渡调整的时期。可是,正如我劝四姐的,这一日,迟早要来临的吧。 我一向不喜与人争。 “六皇子好像也不来,可能是为了一视同仁吧。”玲珑拿过凤冠,理理上面的垂帘,“还是六皇子最好!以后,只宠爱小姐一人才好。” “怎会。”我微笑着回答她:“世间女子,各有姿态,牡丹再娇艳,一年也只开一季,况且,我最多只算一朵蔷薇,又怎能奢望集三千宠爱。” “可是,小姐你不一样啊!”玲珑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一身红装的喜婆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挥舞着红色的绣帕:“五小姐!赶快赶快!花轿来了!” “这么快!”玲珑一下子着急起来,手忙脚乱。“小姐!这个给你!”是红盖头。 “小姐!红纱给你!”是外披的红色薄纱。 我笑着拉住她:“把凤冠给我。” 玲珑恍然大悟:“对!先戴凤冠!” 凤冠上头,压的有点痛,细小圆润的珍珠垂在眼前,将视线微微遮挡。伸开双手,让玲珑帮我将红纱披上,随即,视线便被红色的喜帕遮住了,只看见脚边周围一片小小的地方。 玲珑帮我整理了一下:“小姐,好了,我们走吧!” 在玲珑的搀扶下,我慢慢步出房间,房外随即有丫鬟上前托住我的手。这几日,我这孤独的小院,一下子有了很多人气。 喜婆在前面开路,一路上说着不同的祝语,周围渐渐开始人声鼎沸,应该是宾客的声音吧。 忽然一下子停住,听见喜婆的声音:“五小姐,该拜别父母了。” 拜别父母?我有点懵了,是如何?哦,对了,那日三姑六婆讲解之日,仿佛说过。 哭,难过的哭,以示不忍出嫁离开父母。 可是,我一点都哭不出来。 这里,除了与娘亲的回忆,没有一点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陵儿啊,我的好女儿!”悲怆的女声,不太熟悉的声音,更加陌生的声调,然后有一双手拉住了我。 我有点迷糊,盖头遮住了,只感觉四周吵闹,头脑发胀,呼吸不顺。 “二夫人!您不要哭了,这是喜事!”有人在边上劝慰。 二夫人?原来是二娘。从未听她叫过我陵儿,更没听她好好和我说过话,怪不得不熟悉了。定是为了今日这个场面吧。 该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我啊。 我的爹爹呢,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不想被人诟病,以后平添烦恼。不能勉强自己痛哭,也学不来假惺惺的装腔作势,双膝向下一跪,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兰陵谢爹爹娘亲养育之恩。” 谢爹爹,十八年来让我衣食无忧。 谢娘亲,赐予我生命。 头磕的有点疼,整个人更加眩晕。一双手用力的托起我,一声叹息:“陵儿。” 是爹爹。 刹那间,我泪流满面。 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这一声“陵儿”,却敲击进了我的心里。 原来,我一直,是这样渴望得到他的爱怜,哪怕一点点,哪怕一刹。 “吉时到!送新娘上花轿!”喜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那双手放开了我,我略感失落,想伸手,却放弃。交错一念间,已经重新被人搀扶着出发。 锣鼓震天,鞭炮轰鸣,边上的祝福声不断,跨过高高的大门,我知道,我已经出了宰相府。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我,我用余光瞥见了修长的手指,指节凸出,是一双男人的手。 不是说六皇子不来吗? “劳烦赵元帅亲自走一趟,兰某愧不敢当啊!”是爹爹的声音,与其有点得意和嘲讽。 “替六皇子做事,是晚辈的份内职责,兰丞相客气。”是一个冷峻的声音,有点熟悉。 “上花轿!”喜婆的喊声适时响起。 我感觉手上一重,人不由自主的随着力道向前走去,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他伸手扶住我的腰,随即放开,不着痕迹。 “谢谢。”我轻声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能用目光看到一点掀开的轿帘的痕迹,小心翼翼的跨过,上轿,却缺失方向,只好任由那双手摆布。 坐稳,放下轿帘的那一刻,一阵风起。 喜帕被吹起一角,透过喜帕,透过渐合的轿帘,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赫然是救我的那位赵公子! 他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愕然,一定也是看见我了吧。 风止,喜帕下垂,轿帘合。 只是这一瞬。 第1卷第15章 洞房夜 怎么是他?这般巧合?他居然代替六皇子来接亲?是谁? 爹爹叫他赵元帅,元帅?难道?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闪过那日在赵府看到的四扇屏风,当时就觉得熟悉,现在一联想,就想起来了,梅兰菊竹,笔锋画风和御前表演时赵蝶舞的兰竹图一脉相承。 赵元帅?莫不就是左相次子,赵睿? 天下竟有这般巧合之事。爹爹素与左相不合,左相的公子却成了我的救命恩人,甚至,还来迎亲。 可是,今日不也是他妹妹成亲之日吗? 算了,不多想吧,这样的安排,肯定有它的原因和用意的吧。 对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至少,给了我报恩的机会。 轿外唢呐锣鼓声声阵阵,吵得人心浮气躁,况且被喜帕遮住的感觉真的不是太好,很闷,可是又不敢擅自拿开。入了皇室,更不比宰相府,处处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失了一丝礼数。只好稍微掀起一点,深呼吸。 轿子忽然停住,我一惊,慌忙将喜帕放下。 “接新娘下轿~~~!”喜婆夸张的声音。 到了吗?是了,六皇府离右相府并不是太远的。 忽然有点心慌,我,就要踏入皇家了吗? 我,就要成为六皇妃了吗? 我,和六皇子? 还在遐想间,感觉轿帘再次被掀开,一只手搭上我的手。 不是赵睿。 那是,六皇子? 心跳加快,肌肤接触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水波漾直达心间。 从未有过的慌乱。 起身,被那双手搀扶着,跨出轿门。 鞭炮声瞬时震耳欲聋,在脑海里炸开,人仿佛一下子被炸开了身体,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脑里嗡嗡作响,人只能顺着牵引,前行。 行礼,跪拜,如木偶般被人摆弄,刚才慌乱的感觉渐渐被疲惫和麻木代替。 终于,坐定。 “五小姐,不不,六皇妃,这里就是你的新房啦。你先坐一会儿,新郎官过会儿就到啊!”喜婆的笑声有点暧昧。 一切归于平静。 没有人吗?绣红的喜帕将我和周围的一切都隔开了,眼前只是一片红色的神秘的朦胧。 悄悄的,慢慢的,微微掀起喜帕,两盏八角薄纱大红宫灯,垂着金色流苏,悬在屋中央,案上一对龙凤喜烛,把洞房四壁映成了一片绯红。桌上摆着酒和几碟点心。 座下,是大红喜被,龙凤呈祥花开富贵,鸳鸯交颈百年好合。 忍不住用手抚摸了一下。有点迷惘。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听见有人问安:“六皇子。” 原来外面一直有人,幸好举止还算稳妥。 可是,六皇子要进来了吗? 我该怎么做?心一下子又慌起来。 洞房夜?想起前几日的教导,不禁羞红了脸,随即心内惶惶。 这一夜,应该是女子最重要的一夜吧?从来没幻想过这一夜应该是什么样的,真正要面临的时候,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失望吗?从来没有过希望,称不上;喜悦吗?没有爱情的根基,称不上;讨厌吗?对六皇子,一直是敬重的,如果我的人生必须交给一位男子,我不介意是这样的英雄。 门轻轻的被打开,又轻轻的关上。 感觉有人靠近,我不自觉地摒住呼吸。一双手捏住喜帕两角,掀起。 对上六皇子的脸,英俊如昔,没有表情。 心下微微失望。 哪个少女不怀春?不希望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美好?原来我,心下也是这样暗藏着一点点希望的吧。 不过只一瞬间,便幻灭了。两人对视的第一眼,就注定了格调。 “饿不饿,过来吃点东西吧。” “不用,尚不饿,谢谢。”艰涩的抿一抿唇,才发现,其实,离不离开右相府,都是一样。 无语,两人之间是尴尬的沉默。 大红喜袍显得格外刺眼。 “那就早点休息吧。”他终于再次开口。 心里再次紧张起来,迟疑了一下,起身,站在他面前。 他微微诧异的看着我。 我深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解下他喜袍上的盘扣。 在每一个环境,都有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要扮演的角色。既然是我选择的,既然是我无力抗拒的,我就只能用心把它做好。 在右相府是这样,在六皇府,应该也是这样。 现在,我是他的妻。 鼻子有点微微的发涩,泪水在眼眶里面积聚,终于忍住,没有下落。 他伸开手,让我顺利将他的衣物解下。 “请~~~~夫君~~~大人早点歇息。”微微一欠身,尽量让语气舒缓。 夫君,太过亲昵,大人,才真的划清我们之间的距离。 他点头,径自走向床边。 我回身,在梳妆台前坐下。摘下喜帕,凤冠。 凝视镜中人,微微绽起笑脸。 兰陵啊,今后,这就是你的生活。 用心对待吧。 熄灭宫灯,吹灭喜烛,解下外衫,和衣而睡。 能听到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 闭上眼,却了无睡意,相信,若是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平静如常。只有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样的生活,未尝不好,或许谈不上夫妻恩爱,但至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况且,在今日,娘的灵位终于放进了兰家祠堂。 知足了吧。 “明天,”他忽然的开口让我一惊,“我就要出征潼岭关。” “是,”又觉得这样的回答似乎过于苍白:“几时能回朝?” “不知道,看情况,回纥最近蠢蠢欲动,在潼岭关附近驻扎了不少的兵力。” “请,夫君大人小心。”关心是出自真心的,就算不是我的夫君,那也是一个让人敬畏的英雄。 “明天我会让管家将府印,账目统统交给你,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打点了。”语气不容置疑。 这算,对我六皇妃身份的承认吗?苦笑,安慰自己,兰陵啊,这总算,代表了他信任你。“是。请夫君大人放心。” 又是沉默。 良久,他轻叹一口气,“睡吧。” 泪水终于滑落,悄无声息:“为什么是我?”既然是这样的局面,为何当初就不要选择? 他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将我揽在怀里,这迟来的温暖,更让我觉得悲哀。 “一上战场,生死由天,我给不了你承诺;一年四季,有半年出征,我也照顾不到你。”口气是深深的无奈。 “为什么是我?”问自己,也是问他,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 难道,我兰陵,真的注定今生无爱? “大婚是为了让父皇放心。” 孝子,那我呢?可是,不能问。我当初,不也是为了母亲么? “桃花宴上,众女子中你最素朴,我便想,你会是个贤妻,至少,不用我时时把你捧在手心。后来得知,”他顿了一下,转了话锋,“我想,即使没有我在身边,你定能独立生活。” 后来得知?是得知我在右相府十八年的孤单生活吧。看来不止左丞相知道呢,皇室内的探子也不少。 “桃园一行,你虽负伤但一直坚持,我想,你一定能做好将士的妻子。”他继续说。 只是,如此吗? “谢谢夫君大人明言,兰陵,知道以后该如何做了。” 就是,如此吧。 他微微侧身,气息吹落在我脸庞,我闭上眼,内心郁郁。 他的吻,温暖的,落在我的唇上,我的泪,再次下落。 他用手抚上我的脸,粗糙的触感,擦拭我的泪水。最终,轻叹。 “睡吧。” 第1卷第16章 请安 清晨醒来,微微侧脸看着枕边人,才发现他也已经醒了,正看着我。 慌忙别过脸去,有个陌生男子躺在身边的感觉,真的不习惯。不过随即,再次回头,绽开笑靥,温温柔柔:“夫君大人早安。” 已经留了一夜让自己悲伤,兰陵啊,好好打起精神吧。他人的悲悯并不是我想要的,好好爱惜眼前,用心过自己的生活,才是我应该做的,和能做的。 六皇子,不,今日开始,我不能再在心里这般称呼他。虽然我们并不是真的琴瑟和鸣,但总算是,形式上的夫妻。 他不再是只能远远观望的六皇子,而是,我的夫君,李碏。 他看着我的笑靥,我尽量让自己坚持,强颜欢笑,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的名词,我相信自己能做的很好。 “起吧。先去向父皇母后请安。” 对了,今日是大婚第二日,需前去奉茶请安的。“是,夫君大人。” 默默起身,侍女送来梳洗之物,要帮我梳妆的时候被我婉拒,习惯了一切都自己动手,或是玲珑。 玲珑不知道在哪里,可好。 穿戴整齐,李碏看了我一眼,我微笑:“好了。” 出门,已经有丫鬟在门外等候,看见我们,齐齐请安:“六皇子,六皇妃。” 李碏点了点头,我却是极度的不习惯,很少,受这样的大礼,目光看向李碏,他却是径直朝前走去,只好朝婢女们微笑,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用完早膳出门, 兰陵醉第4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告一段落。坐上马车,我终于轻呼一口气,若是,每日都如此,我还是宁愿过如在相府的安静生活。 “你累了?”他关切的看着我。 心里忽然有一点感动。“不碍事,只是有点不习惯。” “请安后,我直接去朝天门,午时出发。大军已在一百五十里外等候,我就不送你回府了。” 虚弱的微笑,有点心酸。新婚过后就是离别吗?这样的场景,愈是恩爱,愈是难过吧?我们并不恩爱,为什么我也有点悲伤? 不过就是换个环境,依然过一个人的生活,我能做好的不是吗。“夫君大人请放心,我能照顾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我的么? 他点头,别过目光。 车子一路疾驰,几乎没有停顿,一翻颠簸之后,停下。“到了,下车吧。”李碏伸出手,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将手覆盖。 “小心。”他的手很有力量。 下车,抬头,明朗的笑容看着他,他不好意思的回过头,“走吧。” 我微微拉起裙摆,快步跟着他。是他的习惯吗?每次走路都特别快,如是跟不上,是不是又该把我抱走了?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两位太监公公在前面为我们带路,随车的侍卫们都留在乾清宫外守候。早晨才发现,六皇府中,女子甚少,大部分都是男丁。李碏,定是不习惯,或者不喜欢和女子相处吧。 那我能得到这样的对待,已经不错了吧。 专心致志的跟在李碏身后,快步疾走,感觉身上都微微冒汗。他的个子比我高了一头有余,步伐大,频率快,要跟住他,略感吃力。 “四皇兄,”李碏忽然开口,身形一顿,我跟在身后,来不及刹住步子,一头撞上他宽阔的后背。 好硬啊,撞的鼻子生疼。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你没事吧?”李碏回头,轻轻将我拉至身前,略略皱眉看着我,语气却并不生硬。 “无碍,”我微笑着对上他的目光,余光却瞥见,四皇子,站立在正前,身后,是四姐和秦澈姑娘。 “兰陵拜见四皇子。”想屈身,身子却被李碏扶住,用力,依然不得脱,有丝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都是一家人,就不要拘礼了,”四皇子笑脸温和:“陵儿,以后跟着六皇弟唤我四皇兄即可;若是想随着婉儿,那叫我四姐夫,我也不介意的。” 四姐在身后温柔的笑,脸上,是幸福,甜蜜。 略略惆怅,有丝羡慕。不过,看到四姐开心,我的心里也是高兴的:“四皇兄,四皇嫂。”再愚笨,也分得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若是真喊四姐夫,有事的,便不是我一人了。叫四皇嫂也好,虽然和四姐表面生疏了一点,但至少,不会冷落了秦澈。 “四皇兄这么早,已经请过安了么?”李碏依然紧紧拉着我,我偷偷朝四姐微笑。 “是的。皇上和母后已经在太和殿了,你们快去吧。”四皇兄的微笑和李碏的严肃形成鲜明的对比,说话间,还微微侧身让过。 李碏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大步前行。 走过四姐身边的时候,四姐伸手拉住了我的手,不过旋即就被迫放开。愈行愈远,直至拐角看不到人影,李碏才放开我的手。 轻抬手腕,略有红肿。 他也看到了,眉头一皱,“对不起。” “不疼,”幸好昨日并不曾坦诚相见,那日东街小巷之意外所留下的伤痕,还未全部愈合,身上丑陋的疤痕,会把他吓坏吗?“可是,你不喜欢四皇子吗?”因着他不喜欢,所以宁愿唤四皇子,也不叫四皇兄。 “没有。”他的脸色忽然有点尴尬。 “那我们请安去吧。时间不多了。”猜不透,便不深究。知道的越多,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愈简单,愈快乐。 不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和皇后,心下倒也不是很紧张。可是,奉茶时开口唤父皇和母后的时候,还是有点不习惯。 特别是当皇上拿慈祥的目光看着我时,我不由的有点红了眼眶。 那样的眼神里,充满父爱。那是在我自己爹爹眼里,从来没看见过的光芒。 果然,是一个仁爱的父亲啊,所以才会要在有限的生命时间里,看见儿子们成家吧。 皇后看李碏的目光是客气但疏离的,毕竟不是生母吧。 “碏儿,你大婚才过,此次出征,就让赵副帅去吧。”皇上对李碏应该也很疼爱吧。 “父皇,前方战事虽不紧,但军报称,回纥正积聚大量兵力至潼岭,儿臣亲自去一趟,比较放心。” “那,你自己定当注意。” “是,儿臣告退。” 两个人的眼神,很相似。 第1卷第17章 出征 退出太和殿,李碏回头看着我,有点迟疑。 “你尽管去吧,我自己回府即可。”知道他在迟疑什么,便主动开口。 他有点微微释然的轻松感。 “那你自己当心。” “会的,夫君大人请放心吧。” 这一次,他没有再快步前行,脚步刚好和我配合,肩并肩,略略落后他一步,默默无语的走向乾清宫外,那里,马车在守候,也是我们将要分别的地方。 心里有点不舍。近一日的相处,虽然没有多少笑容和交流,可是,他是十八年来唯一可以让我依靠的男子,虽不亲近,但有莫名的信任和安全感。 可惜,这样的时刻太短暂。 走出宫门,太监和宫女停住了脚步,马车外守候的侍卫迎上来。李碏转向我:“我送你回府吧。” 淡淡的喜悦冒上心头,即使,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有点为难,可是,他能这样说,即使只是客气,依然让我开心。 我知道我应该委婉的拒绝,这样,大家皆大欢喜,可是抬头看看日中,说出口的居然是:“我送你到朝天门如何?然后再自己回府?” 李碏的目光闪了一下,是不高兴吗? 低头,欠身,“对不起,兰陵越矩了。”心下懊恼,怎的,老是说错话。 “好,一起去吧。”他居然答应了。我有点喜出望外的看着他。他扶着我的手,轻轻托我上马车。“丰盛,出发!” 放下车帘,并肩而坐,微微仰头看着他,坚毅的表情,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心下略略赞叹:好一个英雄男子啊,这是,我的夫君呢。兰陵啊,你真是好福气。 “谢谢你。”我轻声说。 他直视前方的目光终于收回,停留在我身上:“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送你。” “是我冷落了你。”他看着我,“两日后,也不能陪你回相府。” 回相府?大婚三日之后的回门吗?无所谓吧,不过是一个礼节,那里没有我留恋的人、物、事。“不要紧。” “我让丰盛送你去。” “谢夫君大人。”能想到,已然很满足。 马车停下,丰盛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主子,到了。” 李碏看着我,我微微一笑:“去吧,我在车里看着你。” 他迟疑了一下,“你照顾好自己。”掀起车帘,一个跨步,便已经下车。 车帘掀起的风,迷了我的眼,别过脸,不让离别的愁绪袭身。掀起窗帘的一角,空阔的广场上,他只留给我一个背影,龙骧虎步,威武生风,天生大将的气势。 将头靠在窗棱上,身上渐起一阵寒意,我知道,这是从心发出的愁绪。视线里,他的背影变得模糊,一眨眼,又清晰。 生活仿佛做梦一样,你以为一切都不一样了,其实,转身,发现又回到了原点。 几排金甲银盔的骑兵,排列成整齐的队形,看到李碏站定,齐齐下马,边上有人立即迁出战马,捧出盔甲战袍。 李碏接过,回头,目光扫向这里,只一瞬,又回身。 泪水不争气的滑落,连自己,都莫名。 放下窗帘:“丰盛,我们回府吧。” 到了六皇府,丰盛为我打开了门帘。“夫人,到了。” 刚才听他唤李碏主子,现在唤我是夫人,不是六皇子六皇妃。应该,是李碏很信任的人吧。我第一次正面好好的看他,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铜筋铁骨,虎背熊腰,虬眉络腮胡,粗一看,还真有点骇人的架势。不过目光,却是柔和恭敬的。 “丰盛,你在府中多久了?”下了车,在他面前站定,他看着我,有点无措。 “七年,我是主子第一次出征的战俘。”他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是主子的战前先锋!” 战俘?有点好奇,不过在丰盛而言应该是不想提及的吧。“此次为何没有随军前行,你若在,”本想说我更放心,又觉得不妥,“对元帅来说必定是如虎添翼。” 丰盛嘿嘿笑了一下:“主子交待我,留下来保护夫人。他说这是我现在的任务,若有差错,军法处置。” 李碏,居然安排的这么周到?原来不似表面那样冷漠。心里有点温暖。“在府中,能有什么危险?你若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古来征战几人回。他的身边,危险定是比我多得多。 丰盛双眼一亮,不过随即坚定的摇摇头:“我留在这里,主子才没有后顾之忧。” 有点高兴,又有点黯然。高兴的是,他真的尽到了一个好夫君的职责,为我考虑的周全;黯然的是,我成了他的负担。 “那,我们回府吧。” 尽力,做好我的六皇妃;尽力,为他分忧。 刚踏进府门,一个清瘦的老者就快步迎上,行礼:“六皇妃。”早膳的时候见过,是六皇府的管家,梁福。 “福伯,”我略略回礼,“有事吗?” “六皇子早晨交代,今日要将府印交予皇妃保管,另外,还请过目一下府中账目。” “请问这府印和账目,以前由谁保管?”我并没有这个能力。 “六皇子常年征战在外,这些事情,一向是由小人代为处理。”福伯的态度谦卑而自豪。 “那,继续请福伯代为处理,您看可好?兰陵无能,管理府中账目,定是比不得福伯。六皇子对您放心,兰陵同样对您信任!” “六皇妃!”福伯有点激动:“这万万不可!府印账目,一向由主子保管。以前是因为六皇子殿下常不在府,现在既然您与六皇子已经大婚,您就是我们的主子!再由小人保管,实在是万万不妥!” “能者胜任,才是最好的方法。”看他实在坚持,“这样,府印由我保管,账目继续由福伯您代劳,可好?” “这~~~~~”福伯有点迟疑:“谢六皇妃信任!” 我微笑:“是我有劳福伯,要您多做事。”我是身份上的六皇妃,还不能完全融入这个府邸的生活,所以,尽量让一切保持原状,可能比较好。 “六皇妃严重!您还没用午膳吧?厨房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如果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告诉小人。” 尽管知道,可能是因为这身份,才能得到如此的待遇,可是,看到别人真心的对我好,还是很感动。“兰陵有件小事想麻烦福伯。” “六皇妃请讲。” “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我陪嫁过来的丫鬟,玲珑。”快一日不见玲珑,不知在府中何处。 第1卷第18章 杂想请自动跳过 很sorry的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大坑。兴致勃勃打开电脑,章节名称都输好了,翻遍包包,发现优盘又没有带回家啊。 所以,只好等到明天。诚恳的道歉。 说说自己写兰陵的感想吧,也算和大家有个交流。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开朗外向、思想简单的人,所以前三部小说都是差不多走自己的个性路线,毕竟写起来驾轻就熟。可是,没有一点突破,好像显得很不求上进啊,于是有了这篇兰陵。 红袖还没有结尾,兰陵开了头,有时候,一天写两章,思路纠结在一起,结果感觉哪一篇都写不好。最近工作又比较忙,无法兼顾,所以渐渐把重心偏在兰陵上。兰陵是我喜欢的女主,可并不是唯一喜欢的,里面每一个女子,我都费劲心力。原本想过不用第一人称,可是,我觉得我驾驭不了这么多个性,能写好兰陵,一以贯之,我已经很满足。当然,这样的话又有缺憾,正如笑笑同志说的,一出高嘲,文文就会显得拖沓,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篇文文,有高嘲肯定也有平淡,平淡肯定还会是大部分,有所得,必有所失。 其实兰陵的剧情,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好,只是有空或者入睡的时候,脑子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两个情节,在混乱中把它记住,再慢慢整理,于是有了现在的思路,不过,肯定还会不断改变。渐变这两个字,不仅是下一章的题目,也是我整个的写作思路。 我只是一个业余的写手,文笔或者构思都不算特别好,有时候看到大家的留言,哪怕只是简单的好看二字,都能让我高兴半天。大家提出的意见,其实都很中肯,我一定虚心接受,当然,有些是受个人能力的限制,心有余力不足,也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呵呵,继续下网写文。最近每一点时间都宝贵(年底简直和打仗一样,每天都忙着写报告总结打电话,下周还有pa面试和培训考试,主啊) 祝大家晚安 第1卷第19章 渐变改过啦 时间已过正午,腹中确实有饥饿之感,便随着福伯,来到碟玉阁用膳。入座,满桌珍馐。“六皇妃,这是府内第一大厨王大喜师傅,以后,就由他负责皇妃您的饮食。您要有什 么要求,尽管开口。”福伯向我介绍。 被称作王师傅的厨师上前一步请安:“六皇妃。”不是印象里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那种厨师,而是一个短小精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我微笑回礼:“辛苦王师傅了。” “六皇妃,今日我为你准备的食谱,有酱菜四品:甜酱萝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御菜五品: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膳汤一品:一品官燕;另有饽饽二品:杏仁豆腐、豆沙苹果。不知是否合皇妃口味。” 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确实让人食指大动。可是对于习惯了粗茶淡饭的我来说,却觉得太过于奢侈浪费。“王师傅,兰陵一向习惯饮食清淡,日后,每餐您只需给我准备两三个小菜,就足够了。” “皇妃这~~~~~”福伯面上略有为难之色,王师傅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 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吧。“今日就当是辛苦王师傅了,这一桌美味,兰陵就不客气了。”夹起一箸,放入口中,细细一品,“王师傅果然好手艺!兰陵日后有口福了。”赞叹是发自真心的。 王师傅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笑意:“谢皇妃夸奖!小的下去为皇妃准备膳汤和点心!” 一桌佳肴,一人定是无福消受,这抵得上我和玲珑两日伙食的分量了。“福伯,您一同过来用膳吧。” 福伯一脸惶恐:“不不不,六皇妃,您是主子,小的是万万不能与您同席的。” 我为难的看着满桌的菜肴:“兰陵一人,定是吃不了这么多,也是浪费。六皇子如此信任福伯,那兰陵也将福伯当作是长辈对待。这里并无外人,就不需要行主仆之礼。只当兰陵初入六皇府,向福伯讨教府中事宜,以后还希望福伯能多关照,您就不要客气了。” 福伯还是推辞:“六皇妃,自古尊卑有序,妄自与您同席,这是大大的不妥。” 在右相府里,过惯了平凡无拘束的日子,这突如的高高在上感,着实让人不习惯,我还是喜欢人与人之间那种平等、自由的关系。难道进了六皇府,就一定要改变吗? 是要我改变?还是我来改变他人? “这里是六皇府,六皇子是当朝元帅。兰陵未入六皇府,就久闻六皇子不仅骁勇善战,更体恤下属。每次胜仗,必犒赏下属,与将士们同席开怀畅饮。想来六皇府早有开明之风,福伯您就不要拘礼了。” 福伯还是有点犹豫。 我起身,轻轻挪开对席椅子,比了个请的姿势:“福伯,您若真心待兰陵是主子,就请入席吧。”以身份压制,并不是本意,只为了以后模糊身份的界限。 福伯一拱手:“谢六皇妃。” “哪里,兰陵还要麻烦福伯介绍一下府中情况。” 六皇府的情况,较其他皇府来说,简单的多,甚至比不得右相府的规模。从总管至婢女杂工,以及日常守卫,一共不过一百二十一人,其中婢女十二人是为此次大婚新招。再加上李碏这次出征为我留下的亲卫队十三人,共一百三十四人。如果算上我和玲珑,就是一百三十六人。 用过午膳,福伯首先为我找来了玲珑。玲珑看到我,高兴得很。“小姐!” 看到玲珑,心里一阵温暖和亲切:“吃过饭了吗?昨日可好?” “挺好的!一大早我就找你,说你和六皇子出门了,新姑爷呢?” 我淡淡一笑,内心有点苦涩:“他出征了。”对上玲珑惊讶的表情,急忙扯开话题:“福伯,玲珑自小与我长大,亲如姐妹,我能否将玲珑留在身边?” “悉听六皇妃尊便。” “小姐!”玲珑欣喜的拉着我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福伯,您能带我在府中走一遍么。日后,这里,就算是我的,家了。” 家,这个字的感觉多好啊。不再是冰冷的房屋,不再是人与人之间的漠然,而是,家。但愿,这不只是我的愿望。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福伯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敬听六皇妃吩咐。” 六皇府格局相当于一个缩小简化的皇宫,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用于处事待客,后面是居住。府内院落重重,每一座,都由金碧辉煌的大屋顶、朱红的木制廊柱、门窗和宽阔洁白的汉白玉台基组成,齐整、庄严和浩大。李碏的居所惜日轩,不,现在也是我的,在府中西北方向;其他府内机构,如掌仪、会计、膳房等等,皆在府中中部和前部。细细走遍,近花了半日功夫,且用心记下每一个人的名字职责,颇费脑力。 但辛苦,也算值的。我真心希望,能在自己的努力下,有家的温暖。 期盼幸福的感觉。 第1卷第20章 归宁 经过近两日的相处,对府中情况渐渐有些熟悉,府中各人对我,也稍稍少了隔阂。渐渐喜欢这样的环境。 第三日,归宁期。婚姻风俗,女子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女婿携礼品,随新娘返回娘家,拜谒妻子的父母及亲属,有女儿不忘父母养育之恩、女婿感谢岳父母等意义。 我的归宁呢?李碏不在,我孤身一人;拜谢谁的养育之恩? 四姐呢?可是有李宥陪同?北郡王府远在幽州,秦澈姑娘应该不会回府的吧。 本就是被忽视的女儿,这般回去,更加落魄吧。 “小姐,我们真的独自回去啊?”玲珑有点不高兴的看着我,“要不,我们干脆不要回去了!” 微笑着看着她:“这是礼节,不回去,人家不仅会说兰相教女无方,也丢了六皇府的脸。我只希望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不愿意,也不过是一天的工夫。我们不是十几年都过下来了吗?” “可是,新姑爷又不在家,你这样去,更加被他们~~~~~~~~~”玲珑有些委屈。 “被他们看不起是不是?”直视她的目光:“做自己不愿做的事,确实算是委曲求全,但这不代表我们就生活在他人的目光里。他们怎么想,或者怎么做,与我们没有干系。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素日里就不喜奢华,平日皆是素衣淡容。这次本也不想打扮,但是唯恐到时候人多言杂,不想李碏因为我而被人诟病,便稍稍装扮了一番,特意挑选了一身玫瑰色穿花长裙,看着更有喜气。望铜镜里,烟眉秋目,凝脂红唇,可惜的是,最喜爱的玉簪,到今日,还在李翛的手里。便在陪嫁的物品中,随意挑选了一支碧玉簪簪在髻边,除了颜色不一,倒也一样简单。 步出惜日轩,福伯已在守候。 “皇妃,礼品已经准备好了。丰盛在府门外等候。”福伯脸上有点愧疚。 “谢谢福伯,”我尽力让微笑温暖,不希望他看出我的失望和落寞,也不希望这个老者为我担心。 所有礼品,装了满满一车,丰盛说都是李碏出发前交待的。李碏或者不算是一个温柔浪漫的丈夫,但是,他为我做的,我已经很满足。 在车里,偶尔会幻想下车的局面,不过更多时,是靠着车窗发呆。 想起那一日,李碏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苦苦的,一股凉凉的东西从心底泛滥开来,慢慢浸透全身,手指微泛凉意。 “小姐,我们马上到了。”玲珑轻声提醒我。我稍稍提起精神,有种感觉,仿佛前面迎接自己的,将是一场战斗。 丰盛为我们掀起车帘,相府门前,大红灯笼依旧高高悬挂,这是我那一日看不到的风景;缓缓下车,门口的守卫看着我,迟疑不决。 淡淡的苦涩。 “还不快去通报!六皇妃回府!”丰盛大喝,迫人的气势将两个守卫一惊,我苦笑着抬手,轻轻拉住他:“我们自己进去吧。” 丰盛看了我一眼,终于隐忍,回头厉声吩咐两人:“让人把东西送进去!” 玲珑靠着我,担心的神色,我笑着摇摇头,暗示自己不介意。已经习惯这样的待遇,原本的漠视能变成迟疑,已经要感谢这“六皇妃”的身份。 踏入府中,犹疑,还是踏往前厅。未近,便听得欢声笑语,忽然觉得,我与这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脚步有一丝的迟疑。转头,望见丰盛的神色,微笑,抿唇,继续前行。 既然来了,就不要害怕面对,也不要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担忧。 “五小姐!”兰管家忽然从侧院跑出,想是有人通报。“您回来啦?我这就去通报老爷。” 我客气的点头,停下脚步,以示等候和应允。熟悉的距离感。 少顷,爹爹和二娘便从前厅走出,爹爹依然冷漠的脸,二娘的笑容则有点夸张:“陵儿,你回来啦?” 看见爹爹的表情,心里有点凉意,微微屈身,致礼,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二娘及时托住了我的手,我心里微微冷笑,今日已无人,这戏,不知道是演给谁看。还是,我这就算是一朝飞上枝头,从此就可以受到这种礼遇。 “陵儿,”熟悉而温柔的声音,我一愣,目光越过爹爹,“四姐。” 四姐一身浅粉色修身长裙,更凸现出娇柔的身姿,衣袖、襟前、裙边都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衬出高贵之气;发丝半盘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别着用珍珠和红色宝石穿的镂空珠花,在发间蜿蜒盛开。脸上薄施脂粉,更衬托的她娇艳如春。 两日不见,愈发妩媚,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吗? 对上李宥含笑的眼神,盈盈一拜:“四皇兄。” “怎这么迟才到?我和婉儿已经等你许久了。”他的声音一如温暖,微笑着看着我,像一阵暖风,吹进心里。 我低头,不语。 幸福不只可以感染人,也可以刺伤人。压抑的环境,让我的心更加充满自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应他们幸福温暖的微笑。 若是,李碏在场,情况会好许多吧?至少,我的心,会有一点依靠。 “到齐了就好,大家都进去吧。”爹爹终于开口,不过示意的对象,却是四姐和李宥,且是,笑容。 心被针刺一般,疼的缩成一团。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却发现,内心的防护,远不如想象中坚韧。有什么东西喷薄着想穿出胸膛,用力深呼吸,终于忍住。 玲珑悄悄的握住我的手,心一动,眼眶泛红。 “爹爹,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和陵儿聊聊,我们先在府中转转,可否?”四姐忽然开口。 爹爹含笑看着四姐,目光又扫过我:“去吧,早点过来吃饭。” 我从小所期待的父爱,可是,从没有降临在我身上。默然,漠然。 四姐牵住我的手,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走吧。” 第1卷第21章 温柔如刀 不过离开三日,却仿佛已经很久,再次踏进我熟悉的小院,却已然有了陌生的感觉。桃花依旧,只落败了一点,抽出绿色的嫩芽。满树的海棠却忽然娇艳了,仿佛一夜间,庞大的嫩绿的树冠上就布满了淡粉色的花苞,似乎宣告着它就绚烂地绽放了。 花开,真的只有一季吧。再美丽,总要落幕。 “海棠开的真漂亮,”四姐看我出神,也看了两眼,“过两日,必将开的更艳。” “是的。”我微笑着回头,因为已经到了它的季节。“谢谢四姐。” 四姐扑哧一笑,脸如海棠娇艳:“我们是姐妹,怎么每次见面,不是你谢我,便是我谢你?” 好像,确实是这样呢,我也笑了。“那以后便不说吧。”心里知道就好。“你过得,可好?” 四姐娇羞一笑:“还好,”睫毛长长,媚眼如丝,第一次看到温婉的四姐有这般迷人的模样。“成婚第一日,他先进的我的房。” 心下了然,也有点不解,这就是幸福的定义?想起洞房夜,李碏温暖又疏离的怀抱,可是一般滋味? 习惯了独处,不善于交往。即使确实是真心对待四姐,可是,真正要相处的时候,又总是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期期然:“和秦姑娘相处还好吗?” “在府中,只见过几回,还算好。”笑容有点无奈。“你呢?听宥说,第二日,六皇弟便出征了?可知道要去多久?” 要去多久?我也只能苦笑:“不知道。战事,谁能确定。” “在府中,可还好?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关切的问候。 什么叫好呢,总比在这里好一点吧。寂寞?不早在这里习惯了吗?“还好,谢四姐关心。” 两个人倚在池边石栏,再次沉默。不过这样的沉默,却是让我舒心的,能在关心自己的人身边,心下有一种安然感。 “婉儿,”温暖的男声。 四姐倏地的回头,笑容在听见声音那刻便自然的浮上脸。“宥,你怎么来了?” 我回头,点头,目光垂落脚尖。他和煦的笑容,只会更加衬托出我内心的阴暗。 “府里还有事,可能要先走了。你是随我一起回去,还是晚点再来接你?”这才是真正的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吧。 四姐迟疑了一下:“我随你一起走吧。” 这么快就要走吗?那我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吧。 “好。那你先去和你母亲告个别吧。”他的手拂过四姐的头发,温柔。 如刀,刺伤我的眼,和心。每一个动作,都提醒我的孤单和悲哀。 “陵儿,那我先去了啊。”四姐有点不舍,“有空来府里。”我点头。 “去吧。我在门口等你。”李宥的笑容是宽容和鼓励。 四姐微笑,转身,行色匆匆。 池边便只剩了我们二人。 忽然有点紧张,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我觉得难以呼吸。 “四皇兄,恕兰陵先行告退。”低头,不敢看他的脸,桃园行的温暖亲切依然,可是,仿佛多了点莫名的东西,让我不敢和他独处。 是地点,抑或是身份?还是其他? 我也无从得知。况且,那一日殿前相见,李碏好像并不是太喜欢看见他。 “过的还好吗?”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的脚步一乱,却没有停下。 手忽然被他拉住,力道不是很大,刚好让我停住,又不至于弄痛我。心跳一下子加快,头脑有一瞬的空白,随即惊惶:“四皇兄!”这是,怎样? 他随即放开我,颀长的身形立在我的面前:“为何躲我?”笑容依然灿烂,目光,与看四姐的不同,虽然温柔,但不是那种爱怜的神色。 心忽然放下来。或是,我自己太过敏感。 “不喜欢看到我吗?”他直视着我,不是责怪,没有恼怒。 “不是。”我在心里微微叹气,“只是府里还有事。” 他忽然拔下我头上的碧玉簪,幸好今日盘的如意髻,半披发, 不至于像桃园行时那样狼狈,可这动作,还是让我紧张的后退一步。今日,为何这般奇怪? “那是我刚才用的借口。”他又露出好看的笑容。 借口?什么意思?是不喜欢陪四姐回相府,还是不喜欢相府这个环境? “我的银丝绳呢?”他将玉簪在我发间比了一下,重新找了个位置,插好。“拿去了,就不记得归还吗?” 我微微侧头,尽力避开他的气息,极力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如:“四皇兄贵为皇子,料不会介意这区区一根银丝绳。” “如果全天下,仅此一根呢?”怀抱越来越近,温暖如刀。 我不能呼吸,用力将他推后一步:“兰陵明日必定托人奉还!” 他笑着摇头,“你呀,还和小时候一样的倔强。” 口气满是宠溺,可是我已经不介意,小时候?“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的笑容一顿,脸色有点僵硬,随即恢复自然:“走吧。回去吧,婉儿要等我了。”转身要走,这次,换我拉住了他的衣袖。 对上我疑惑的目光,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丝带,送给你。若是有一天想扎麻花辫,就用它。” 有点不知所以然。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转身,倚栏。 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不再能够想起? 湖面微微泛起涟漪。 第1卷第22章 再见晴川 独自凭栏,思绪紊乱,头脑渐渐有了胀痛的感觉,却依然无法捕捉到任何与李宥相关的幼年记忆。 或许,是他一时失言吧。 四姐也已经走了,我也不愿多留。让玲珑去和兰管家说了声,便自己出了府。 连午饭的时间也未到呢,回去吗?想起福伯早晨愧疚的神色,好像不妥。 “丰盛,让他们先回府去吧。你陪我去吉祥楼。” “小姐,去吉祥楼做什么?”玲珑好奇的问我。 “带你吃好吃的啊,”我故意逗她,尽力让自己忘记不愉快,更加开心一点。 “好!”玲珑一脸兴奋:“他们家的金丝烧卖可好吃了!” “委屈你了,”我不觉有点内疚。爹爹拨给我的银两,本就不多,大部分都用于接济他人,堂堂一个相府千金,却连享受美食的机会都几乎不曾有过,只有一次,路过吉祥楼,带了一点小点心回去,却让玲珑忆到今日。 玲珑急忙摆手:“小姐,不要这么说,和你在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委屈?你待我如亲姐妹,我吃的,用的,没有一样比你差,那个丫鬟能有我这样的小姐命?” 是哪个小姐有我这样的丫鬟命?苦笑一下,转移话题:“玲珑,你几岁随的我?” “六岁,小姐五岁。那年家乡闹瘟疫,爹爹娘亲都死了,多亏夫人看我可怜,收留我。小姐,你问这个干吗?” “那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们可曾与男孩子玩耍?”蹙眉,实在没有印象,玲珑比我长一岁,不知道是否记得。 “男孩子?”玲珑冥思,很困惑的表情:“没有吧,夫人收留我之后,我们就一直生活在府里,几乎都没出去过。” 那可能真的是我多想了。回头,随意的掀起窗帘,似曾相似的景物,马车飞驰,“赵府”二字飞逝而过。 是赵府!那日救我的赵睿的府邸!听丰盛说他和李碏一同出征去了,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呢。晴川呢?那可爱的女子,可在府上?也算是我的恩人。 “丰盛,停一下!”急忙叫住丰盛,马车却已经过去好远,疾驰之中停下,马有点受惊,好在丰盛有经验,人只微微向前。 “夫人,什么事?” “我想去拜会一个朋友。你和玲珑先去吉祥楼等我好吗?”能够这样路过,也算缘分。 “不行!”玲珑和丰盛却是异口同声,两个人奇怪的互相看了一眼。 “小姐,我上次说过,不能留你一个人。” “夫人,主子吩咐我一定保护好你。” 笑了,这两个人。“那我们一同前去吧。” 叫门,报了晴川的名字,只说是故人求见。家丁听见晴川的名字倒也客气,笑呵呵的叫我们等候。想来,晴川在赵府的地位,并不是太低。 “兰陵!你怎么来了?”依然欢快的笑容,清脆的声音,一路小跑着,脸蛋红红。“玲珑,你也来了啊?” 丰盛神色一凛,想要说话,我急忙拉住他:“丰盛,这是我的朋友,晴川姑娘,对我有大恩;晴川,这是~~~~~这是我~~~~~”她依然叫我兰陵,那定是还不知我的身份。那就干脆一如以往,有了身份的隔阂,怕丢了我这难得得来的友谊。“这是我家丰盛丰大哥。” 丰盛还想说话,被玲珑狠狠一拽,顺便瞪了他两眼。我不禁笑了,晴川虽然有点奇怪,不过也笑了。 “兰陵,来,快进来!屋里坐吧!”晴川开心的招呼我们。 我迟疑了一下,若晴川只是一个丫鬟,这样贸然进去,怕害她受了责罚呢。“晴川,你吃过饭没?” “还没有啊!正准备呢!来!刚好一起!” “那我们一起出去吃可好?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含笑看着她,不管何时,她都是这么快乐有活力。 晴川偏头想了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啊!不过你要等我一下,今天大公子带了贵客来这里呢!我先去和他说一声。” “要紧吗?你要有事的话,我们改天也可以的。” 一阵萧声忽然入耳,绵延悠长,晴川露出神秘的笑容:“好听吗?这就是我们大公子的贵客!人又漂亮才情又好!怪不得我们大公子喜欢呢。”自己掩口笑了两声,又警觉的看看左右,“不过每次来都很神秘的样子。” 可爱的样子把我逗笑了,不过,爱箫的女子中,要说得上漂亮又有才情的,谁能比得过我的三姐?听今日的箫声,《良宵引》,或浑厚如歌,或激|情有力,或华彩多姿,与三姐的冷傲倒是不同呢。 “你去问下你们大公子,可准你的假吧。我在这里等你消息。”吉祥楼或许称不上京城最好繁华的酒楼,但是,它各种精美的小点心,却是别家所比不上的。三个小女子,加上丰盛一个男子,面前整整堆了十二碟各不相同的点心,红粉黄绿白,或圆或方,各不相同。 “小姐!真好吃!”玲珑左右手各一,看见丰盛看着她,杏眼一瞪:“看什么看啊,又没抢你的份!” 丰盛讪讪然别过目光。 我看着玲珑笑,玲珑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脸颊粉粉。 “兰陵,以后有空经常找我出来玩哦。你不知道,公子一走,府里无聊死了。”晴川也吃得两颊鼓鼓。 我捏起一个梅花糕,咬了一小口:“好啊!不过我怕你家公子会不高兴呢。” “公子出~~~~~公子去外地啦!”晴川应该想说的是出征吧,是不是也和我有一样的顾虑?毕竟,普通人的话,也高攀不起宰相元帅。 “你家大公子不是在家吗?”赵辙二子,倒是好福气。 “那里是我家公子的别院,大公子平时不在这里,只是每月会有几日带那位小姐来做客。 兰陵醉第5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来做客。” 原来如此。“好啊,若是你也有空,也可以来找我。”身份也瞒不了多久吧,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诚实一点,欺骗只会伤了彼此。“你只要到六皇府,说找我,或是玲珑,或是丰大哥,都没有关系。” “你在六皇府啊!哈哈!好巧哦!我家公子~~~~~~~~那个,和你家公子,是好朋友哦。”晴川笑得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也是好朋友啊!”我笑着看她。玲珑又在丰盛面前的小碟里拿了一块翡翠糕,丰盛难得露出不好意思地神情。 笑了,心里暖暖的,多温馨的场面啊。 第1卷第23章 玉簪归 吃过点心,又闲聊了一会,三个女子畅谈,丰盛倒是显得有点无所适从。晴川惦着府中大公子,不便久留,我便让丰盛送她先回府上,我和玲珑在吉祥楼等候。 向窗外眺望,人头熙攘,京城自古繁华。 “小姐,嫁了六~~~~~六公子果然是好呢,我们现在多自由!” 笑看她一眼,真是容易满足的丫头,不过,可不是吗,我自己心里,不也觉得舒畅许多。 “小姐,那边有位公子邀请您过去一同品茶。”一个小二忽然出现在台边,笑容恭敬。 “大胆!我们家小姐可是~~~~~~~~~~谁家公子,那么无理!”玲珑替我挡掉。我微微皱眉,心下有点不耐烦。 认识的公子屈指可数,除了几位皇子,便是赵家二公子,都不可能在这里碰上。那是登徒子吗?见识过一群出色的女子,所以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京城不比别处,即使就在这吉祥楼上,我想,也定有比我更漂亮的女子在。 或许,对方只是看我们只有二人,便觉得我们好欺负不是?不知丰盛何时回来。 “小姐,那位公子让我给您捎来这个,他说您一看便知道了。”小二伸出手,是一颗圆润的垂坠珍珠。 我的玉簪!是我玉簪上唯一的饰物! 怎么会在这里? 玉簪在三皇子手里,那所谓的公子,就一定是三皇子无疑! 一阵慌乱,惶惶然不知所措;我迫切的想要拿回我的玉簪,却害怕极了和三皇子的相处。他的笑容,气息,言语,动作,统统都让我感到极端的不自在。特别是忆起那一日的吻。 嘴角仿佛还有那种柔软但火辣辣的感觉。 “小姐,这不是你遗失的玉簪坠珠吗?”玲珑惊喜伴着奇怪。我未告诉她桃园那一日详情,只说可能是在途中遗失。 调整呼吸,微微镇定心神。这是吉祥楼,不是桃园,有那么多人在,料想三皇子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况且,我现在是他的六弟妹。 “玲珑,我们一同前去吧。”有个人壮胆,更好一点。 “小姐,那位公子说了,只请你一个。”小二不适时的插嘴。 玲珑紧张的看了我一眼:“小姐,我们还是不要去了。等丰盛来再说吧。” 我犹豫了一下:“不要紧,我去去就来。”将手里的珍珠递给她,“记着,是三公子请我。”做好最坏的打算,虽然,未免有点杞人忧天。 “三公子?”玲珑有点疑惑,随即恍然惊讶:“小姐,你是说~~~~~~~~~” 我点点头,“我去去就来。” 穿过古色古香的走廊,是吉祥楼的雅间。离门口三丈远处,两个男子警觉的注视着来人,看似不经意的目光扫过我,又别过。 是李翛的贴身侍卫吧。 小二推开门,侧身,我的心跳开始加快,背上一阵凉意,深呼吸,移步,踏进。 门在身后关闭。 潇洒的身影,凭窗而立,日光里,微微起了光晕,有一点点地夺目。听到关门声,缓缓回头,熟悉的戏谑笑容,晶亮的眼眸。 我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屈身,道安:“三皇兄。”但愿今日,不会有意外和尴尬。 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又笑,我不自然的别过目光。 “你来,”声音清亮,语调带着那种诱哄的味道。 我站在原地:“请三皇兄将玉簪归还兰陵,兰陵不甚感谢。”抗拒,离他越近,越无法思考。 他的身影站定在我面前,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感觉下巴被一个手指托住,慢慢被抬起,陷进他眼里黝黑的深潭。 有一种屈辱感,强作镇定,用手甩开他的手指,“三皇兄请自重。” “三皇兄?”他笑得邪气,微微低头凝视我的脸,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又好闻的香味,又是一瞬的失神,感觉浑身不自然。 “若不是让着小六,今日,你可是我的三皇妃了。” 闻言一震,心里乱糟糟的,三皇妃?“三皇兄不要开玩笑了,兰陵承受不起。”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才是。 “你们兰家的女儿,倒也个个奇特呢。”他用两个手指夹着我的玉簪,我心念一动,忍住没去拿,若他不想给我,再怎么用强,也是徒然。 “你的性子,倒是比你三姐还要犟,不过,你比她还要有趣一点。”他转到我身后,凑在我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吹得耳根痒痒,身体也涌现一股莫名的情绪。 侧移一步,想化开这尴尬的局面,脑里却糊里糊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三皇兄好像对三姐很了解?” 他伸手将我头上的碧玉簪拔下。想起,上午李宥才帮我插上的,真是恼人的玉簪啊,给我平添了这么多烦扰。 “你不是还吃她的醋了吗?”他将我原先的玉簪复位,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三皇兄说笑了。” “那日,你不是为那半杯茶水,恼了吗?” 半杯茶水?哦,那日,在我之前,他原是见的三姐啊。“三姐表面虽然冷傲,但其实蕙质兰心。想来三皇兄是错过我三姐了,真是可惜。”不知道他对三姐,可是这般轻薄?以三姐的冷漠,一定没给他好脸色吧?我是不是态度也应该强硬一点? “确实可惜,不过你三姐已经有意中人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当然不会勉强她。” 三姐有意中人了?没听说过啊,可能,是个借口吧,这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三皇兄果然好胸襟,兰陵佩服。不过兰陵现下已是你的六弟妹,三皇兄对我的态度,好像有点偏颇了,容易引起别人误会。待日后李碏出征归来,必将登门拜访皇兄,今日,兰陵恐怕要先行告辞了。” “我准你走了么?”他环住我的腰,温热的手掌抵在我的后腰,灼热一片。 “三皇兄,请注意你的身份!”我恼了,用手推开他,却被他箍的更紧。欲哭无泪,我该怎么办?今日不比往日,若是被人发现,丢的是皇家的颜面。 还有,李碏的。 你为什么新婚第二日就抛下我啊?我该怎么做? 第1卷第24章 翛之暧昧 泪,滑落。他一愣,松开我,我慌忙退开二步。 “还以为小六开窍了,能好好对你,”他伸手帮我擦干眼泪,我脸一热,急忙别过。 “谁知道那家伙第二日就跑潼岭去,早知,”他的语气暧昧勾魂,“还是让你做我的三皇妃了。” “三皇兄!”因急切,语调都变得尖利起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你再如此,恕兰陵不客气了。” 习惯了事事忍耐,但是,任何事情都有限度。 “怎么,说到痛处了?”他看着我,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 “李碏对我很好,不劳三皇兄操心。”快走吧,再下去,真不知如何处理。 “很好?”笑容玩味:“那是如何好法?”手指抚上我的脸颊,阵阵颤栗:“今日,好像更美了。” 羞恼,抬手,狠狠的甩向他的脸;他的手却同时急速向下。 “啪!”清脆的一声,手掌也生疼。 他却拉开了我的左半边衣襟,露出半边香肩,还有粉色肚兜。 他愣住了,我也一愣。 随即羞愧难当。 第一反应是要拉上衣襟,李翛却突然搂住我,手指滑过肩膀,停留在臂上血红的朱砂印。 脑子里轰然作响,陌生而又无法言语的感觉,“你放开我!” “说六皇妃新婚之夜依然没破处子身,这消息居然是真的,”他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得意和,嘲笑?“小六真是不知道珍惜。”低头,唇滑过我的肩膀,“若是我~~~~~~” “你下流!”我用力推开他,感觉喘不过气,慌乱的拉上衣襟:“你不要过来!”对!跑!为什么每次看见他,都是落荒而逃? 可是这与那日东街巷口的感觉,却又不一样,那是,厌恶,憎恨;而面对他,却是慌乱,羞愧。 怎么回事? 不容细想,急切地奔向门外,手刚接触到木质感,他的手已经搭上我的肩膀,一个巧力,便轻松的将我围在他和门板之间。他温热的身子紧紧贴住了我,呼吸灼热,吹在我的脸颊,浓而长的睫毛下,邪气的眼神带笑。 “我还没准你走呢。” 心里,身体,一波一波荡漾,被他贴住的每一寸肌肤,都敏感的捕捉着他的温度和气息。有点飘飘然,浑身娇软无力,渴望被拥抱,这样的感觉太陌生,我无法控制。 “三皇兄,”我的语气里带着乞求,若是,再如此,便只能让大家都难堪。 “不要叫我三皇兄,”虽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但是所幸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叫我翛怎么样?” 太暧昧,我实在叫不出口,“三皇兄~~~~~~~” “嗯?”他的唇拂过我的脸颊,像蝴蝶采花那般轻巧,却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翛~~~~~~~~”无奈的开口。是他一向如此,还是只针对我? “这才乖,”他满意的微笑,放开我。我身上的感觉一空,顿时轻松起来,可心下却有那么一点点地微微失落。 “来,坐下,陪我喝杯茶,这可是你上次欠我的。”他像召唤爱宠一般,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犹豫了一下,计算着和他的距离,可是想到门外的侍卫,只能放弃:“三皇兄,兰陵不知道何处得罪你了,让三皇兄和兰陵开这么大的玩笑。但现在,你气也应该解了,你就让我走吧。”苦笑。 “叫我翛,又忘记了?嗯?”他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自顾自的斟茶,“特意为你准备的花茶,来试一下。” 我踯躅不前,脸带哀求。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眯起眼睛,嘴角一撇,“御筵上,你给我的笑容可是骄傲又嘲笑的;不是还敢贸然顶撞我的吗?今日,你在怕什么?” 原来,真的是记仇么?“三皇兄~~~~~~”看到他危险的警告眼神,勉强改口:“~~~~~翛,兰陵怎敢对你不敬,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望三~~~~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不说话,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真是好茶,香气虽然淡雅,但入口回味,口齿留香。”起身,再次靠近我,我本能的后退。 “你不想尝尝吗?”语气轻柔,带着诱惑的味道。 “谢谢三~~~~~谢谢你~~~~~~”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假意要走到桌前,好脱离他的范围。 “可惜,这次,只准备了一个茶杯啊。”他叹息着摇头。 我苦笑,停下脚步,这又算,是记着我那日桃园行的不敬么?“是兰陵没有口福。”不知,要怎样羞辱我,才算解恨? “不要紧,品它的香味,不是只有这个方法。”他盯着我,我忽然觉得一阵寒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 声音被堵在嘴里,他的唇覆盖上我的,灵活而霸道的舌尖探进我的嘴里,与我纠缠;我的头脑一片眩晕,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舌尖开始游走,蔓延全身,又汇集在小腹,汹涌喷薄,身体感觉要爆炸一样。 用力想挣脱,他却一手扶着我的后脑勺,一手揽着我的腰,将我固定的紧紧地;大脑告诉我要拒绝,可是身体,却发出欢愉的信号,让我羞愤难当。 我停止挣扎,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更加放肆的辗转;我笨拙的伸出舌尖,仿佛是回应了他一下,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随即是一声闷哼,人影迅速捂唇分开,一脸痛楚,皱眉看着我:“你!” 我舔舔舌尖,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冷下脸,扬眉看着他:“我说过,你再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他不怒反笑,奇怪的笑容看的我心里惶惶。 “又变成一只骄傲的小刺猬了。”伸出手,将我的衣襟拉好:“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我才发现,刚才亲吻间,衣衫不知何时又半开,急忙拉紧,无暇顾及他话中之意,慌忙一拜:“兰陵告辞!” 打开门,再一次的落荒而逃。 送我的,依然是他明朗和欢快的笑声。 第1卷第25章 闺密添完整了 佯装镇定,匆匆走出雅间,临见玲珑,急忙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顺便调整呼吸。玲珑瞧见我,着急的站起,我绽开笑脸:“没事。三公子那日捡着了我的玉簪,没来得及叫我,今日遇见,顺便归还。” 玲珑呼出一口气:“害我白担心了。” 欺骗她有点内疚,可是正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丰盛回来了吗?”不想在这里久留。 “还没有,那个大笨蛋,”玲珑有点气呼呼的,不过听上去却不是真恼的样子,我笑了。 “我们先下去逛逛吧,过会儿回来看看马车到了没有。”回头瞥了一眼,心头依然如小鹿撞。 玲珑不明就里,听到要逛,自然开心:“好啊!很久没有逛街了~” 拉着玲珑,迅速离开吉祥楼,有李翛的地方,都让我慌张害怕。 “小姐,我们看看这个小扇子吧~~~~~”玲珑磨蹭着脚步,频频回头。 不忍扫她的兴,可是,回头看着吉祥楼,仿佛有目光从窗后钻透出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闪进路边胡同,穿到另一条大街,正想舒一口气,却听得一声大喝:“小心!” 马蹄凌乱。我本能的用手护住玲珑,来不及反应。 马声嘶鸣,高高扬起的前蹄落在我的脚边。我惊魂未定。 是出来的太匆忙,未来得及避让疾驰而过的马车,幸好没有撞上,只是虚惊一场。 应该有我的错,不过,对方在熙攘的大街这般疾驰,似乎也有点不妥。 “小姐,你没事吧?”有点粗哑的男声,还算客气。 我摇头,“没事。”定睛一看:“赵大哥!是你!”居然是赵福,那日赵睿相救后,他送我回的东街,并一直送我到了喜儿家。 “哦,是小姐你!刚才没事吧?”赵福德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赵福,怎么了?”车内忽然清脆淡定的女声,仿佛有点熟悉,两根纤纤玉葱指搭上门帘,微微掀起,缝隙里,依稀看到一张绝世的容颜。 “三姐?”我讶然的低呼,怎么是三姐? 脑子里电光火石。三姐,赵府,萧声,赵轼,贵客。 还有李翛说的,不过你三姐已经有意中人了,君子有成|人之美。 难道? 三姐也看到了我,一愣,神色慌张,门帘被遮挡,随即,又打开。 “三小姐?”这次,玲珑也看到了,一脸惊讶,聪明如她,应该也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吧。 “你们认识?”赵福有点糊涂了。 三姐欲言又止。我思忖了一下,回头看着玲珑:“玲珑,你先回吉祥楼上等丰盛吧,我和三姐一起走。记住,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不是不放心玲珑,只是,为让三姐放心。 玲珑有点茫然的点头。我跨上马车:“三姐,不介意吧?” 三姐微微往旁边挪了点位置,眼神躲闪。 我坐在她身边,赵福扬鞭。 怪不得御前表演那般冷傲,怪不得六人中只她落选。听李翛说的话,那在桃园里,三姐是不是对着每一位欣赏她的男子,勇敢地说出我已经有意中人这句话? 有点叹息,也有点佩服。我当然希望三姐有个好归宿,可是,这样的局面,委实复杂。 两相不合,由来已久,若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三姐的这段感情,注定无疾而终。 “今日归宁期,你怎么会在此处?”三姐开口,语气已经变得不慌不忙,刚才一瞬的慌乱,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三姐果然是三姐啊,我可能永远学不来她的漠然与处惊不变。是怎样的男子,才能让这样的三姐动心,让她这样勇敢,明知道前途艰险,依然奋不顾身? 三姐啊,一旦动了心,便一定是刻骨铭心吧?若失去了这份爱,以后,她还能动心吧?她还会勇敢地追寻幸福吗? “已经回过府上了,”我淡淡开口,我的处境,她不是不知道。“你打算一直瞒着爹爹吗?” 三姐警觉地看了我一眼:“我没什么事情瞒他。” 是,不相信我吧,或者,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三姐啊,不要逞强,我对你并无一丝坏心。 苦笑,“没什么事情,那便最好不过了。”何必自讨没趣,或许,她自有打算,也或许,事情与我想象的有出入,更万一,我好心做了坏事,担当不起。“如果有什么事情用的上我,请尽管开口。”虽然,是在这样的家庭里,但是,她对我,并无错。 三姐微微张口,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我先送你回府吧。” 赵福并不知晓我身份,这种状况下,我也不想再添乱:“不用了,我就在中街下吧。” 临下车,忽然心念一动:“三姐,你对三皇子印象如何?”心里居然有点微微的紧张。 三姐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蹙起好看的眉头,稍稍考虑了一下:“开朗,但不失内敛;睿智,但并不张扬;风流,但不下流。”继而看着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为什么与我的认识大相径庭?心里忽然有点慌张,虚弱的微笑:“没事,随便问问。三姐慢走。” 下线写着呢,争取今日再更一点 第1卷第26章 病书生 下了马车,独自穿梭在街道。已近傍晚,人稍稀少。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三姐前路茫茫,一会儿想起四皇兄的莫名奇妙,更多的时候,浮现的是李翛那似笑非笑黠促的脸。今日,实在把我惊的够呛。 揉揉太阳|岤,有点无奈。李碏啊,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回来,等你回来,应该就不会再是这样的局面了吧。 前面忽然一阵吵吵嚷嚷,我本不耐烦,也不愿意看什么热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句话忽然飘进耳里:“掌柜的,你就行行好吧,你这样把他扔出来,他可就真的没的救啦。” 我略一迟疑,最终还是顺从了内心,看一下吧,听着说话,仿佛事关人命。 是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围在一起,其中一个蹲着,怀里托着一个面黄肌瘦、双目紧闭的年轻人。 “不把他扔出来,你们帮他出房租吗?你们帮他请大夫吗?秀才大爷们,我这里是客栈,是要挣钱的!你们这么多人只住一个房间不说,还要我帮他倒贴药费!我已经收留了他半个月了,要不是看他有才气,是个中状元的料,我早就把他赶出来了!倒贴进去的钱,都不提了!要是让他死在我的客栈里,你们以后还让我做生意吧?”掌柜模样的人不依不饶。 大致有点明了了面前的事情。对了,已是四月末,因豫王龙体不适,今年的春闱一拖再拖,听说月初的时候下了圣旨,春闱改在六月初一。四方的学子们,很快就要再次涌向京城了吧。 只不知,面前的这几个,怎到的这般早,又这般困顿。 “掌柜的,不是说好了,我们帮你做工,你收留我们吗?”另一个书生忍不住插嘴。 “做工?秀才大爷们,你们是读书的料,可不是干活的料!我这小庙,实在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你们还是请便吧。”掌柜的甩甩衣袖走人,大白天的,就直接把门关上了。 “夏大哥,我们该怎么办?”有一个年纪稍小的书生都忍不住要哭了。 被称作夏大哥的人也一筹莫展。 某些时候,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还真是有点道理啊。 跨前两步,蹲下,昏迷的书生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一身粗布衣衫,略显瘦弱的身躯,仿佛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 “姑娘?”那个夏大哥迟疑的看着我。 我看了他们一眼,连这昏迷的书生在内,一共五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你们能抬得动他吗?”看这四人的文弱样子,不是太让人放心的。 忽然想带李碏,若是他在,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显得很轻松吧? “能!”那夏大哥信誓旦旦的样子,随即又狐疑的看着我,“姑娘你这是?” 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吗?偏巧今日,我的心情也不是太好,没心思好好跟他们解释,况且这病书生,仿佛也等不得太长时间,只勉强耐下性子:“若你们想救他,就抬着他,跟我走。我没有恶意。” 几个书生对望了一眼,面露喜色:“多谢姑娘!”立即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起来,却颇感吃力的样子。 或许掌柜的说的对,他们确实不是做工的人,可能,只适合在庙堂上高谈阔论。 直接回到了六皇府侧门,敲了几声,一个叫来宝的家丁开了门,看见我,和身后的一个人,一脸惊讶:“六~~~~~~~~” 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来宝,麻烦你把这个病人带回去,请个大夫给他瞧瞧。” 来宝急忙接过书生,朝里面走去。我回头看着那四个人,他们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个病人,带着深厚的关切,看见我看着他们,夏大哥急忙一拱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夏某等人若有能力,一定会报答姑娘!” “我只是尽力,他好像病的不轻,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但愿,上天怜悯。 “不管怎样,都感谢姑娘慈悲!一切都看顾兄自己造化了!” 我本想转身离去,可是,看着他们落魄的样子,又想起掌柜说的话,忽然有点不忍心:“你们,一起跟我进来吧。” 几个人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只夏大哥摆手推辞:“谢谢姑娘好意,你肯救顾兄,我们已经感激不尽,怎敢再打扰姑娘,给你添麻烦。” 他这样知礼而客气,倒是更让我多了几分好感,本来,助人便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既然自己能做,既然做了自己内心也安定,那何乐而不为呢。 “没关系,你们一起进来吧。”不待他们推辞,便率先在前面领路。几个人迟疑一番,最终跟上了我。 匆匆走到厢房,福伯也已经赶到,“六皇妃!” “六皇妃?”四个书生失声惊呼,顿时手足无措。 “六皇妃,请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了!”夏大哥慌忙拜下,其余三人也急忙下跪。 我摇摇头,以示无意,福伯立即将夏大哥扶起:“不必多礼!” “福伯,你先着人带他们几个下去换洗一下吧。我们先去看看那个病人。” 踏进厢房,姓顾的书生已经被放在床上,蜡黄的脸色,紧闭的眼睛,若不是还有微微的呼吸,实在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六皇妃,大夫马上就到。”有福伯在,我很放心。 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就这样默默守着。若是好生养身体,这顾书生,应该也是一个长相俊朗清秀的年轻人吧,听掌柜的说,他好像还很有才气,若是就这样丧命,也实在太可惜。 这大夫,怎还不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门外传来丫鬟喜鹊的喊声。 我看了顾生一眼,终于呼了一口气。 第1卷第27章 求医 “六皇妃,”许久之后,福伯终于出来。 “他如何了?”但愿还来得及。 “大夫说他本来就劳累过度,身体虚弱,恰又染上重伤寒。时间已经拖了近半月,现在,怕是病入膏肓。”福伯的口气不容乐观。我的心一紧:“那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如果能请到宫里御医,机会可能还大一点。” 御医?我现在是六皇妃,有这个权利吗?“那能请到吗?”不太懂这个规矩。 “按规矩,御医只能请出宫来给您和六皇子殿下诊治,这一般人,怕是不行。”福伯有点为难。 “人命关天,难道不能通融吗?” 福伯苦笑,“若是六皇子殿下在,以他的口谕,应该可以;可是,现在您虽然是六皇妃,但毕竟大婚才过,这宫里的关系,怕是不熟。”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吗?“是不是皇子殿下就可以请的动御医?”为一个生命,冒一次险,值得吗? “是!” 看了一眼紧闭的厢房门,只能叹息。“福伯,麻烦你帮我备马,我去一趟四皇府!” 几位皇子中,与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稍有相交。二皇子不过是一面之缘,无端上访,怕是唐突;三皇府,我是万万不敢前去的,避之唯恐不及;就剩下了四皇府,对四皇兄的印象一向比较好,虽然今日有点奇怪,但是,相比之下,还是最好的人选,特别是,还有个四姐在。 托四姐,求四皇兄,虽然可能麻烦了一点,但是,能有个好结果,就好。 丰盛和玲珑还没有回府,怕时间紧迫,只我和车夫便匆匆出发。二人一车,到达了四皇府,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这样的情形,和今日回相府有丝相近,露出一丝苦笑。若是,丰盛在,是不是又该怒喝? 没有丰盛在,感觉少了依靠和底气,不善言辞,也不想多说,直接掏出了六皇府的府令,守卫的态度立即客气。 “原来是六皇府的人,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 “麻烦转告你们四皇妃,兰陵求见。”姑娘?也是,即使有了六皇府的府令,但是,以我的打扮和出门的排场,确实不符合“六皇妃”的身份。也罢,只要见得四姐,这些都无关紧要。 “呦,姑娘,真不巧,今日是我们四皇妃的归宁之日,一大早,殿下就陪四皇妃回相府了,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他们不是中午未到就走了吗?难道,没有直接回府?那我该怎么办?一泄气,整个人顿时无力,有一点点眩晕。 思索了一下,转身回到马车上,一咬牙:“去二皇府!” 试一试吧,何妨。即使是个闭门羹,也不过伤了面子。 几个皇子的府邸,规模格局大致相同。也是,豫王至今未立太子,几个皇子平起平坐,谁也不敢有丝毫的差池,以免为人诟病。同样的方式敲开了二皇府的门,这次,比较顺利。 守卫进去通报过后,不久便折出:“兰姑娘,二皇子殿下有请。” 我心一喜,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穿过回廊,是未名湖畔,依旧削瘦的身影,苍白的脸颊,有一瞬的恍惚,仿佛陶然亭相见那样熟悉。 “你来了。”他开口,略带阴柔的语气,脸色有一瞬的潮红。 我急忙一福身:“兰陵拜见二皇兄。” 他露出淡淡的嘲讽的笑意:“你现在是六皇妃了,不比这样多礼。” 边上刚才领我过来的下人,听到六皇妃三字,脸上满是惊讶与惶恐。 “兰陵今日鲁莽求见,有一事想请二皇兄帮忙。”我依然福身,从小就知道,若要求人相助,便需要拿出最真诚的态度。 李曦淡淡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去:“你现在是六皇妃,我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怎么可能要我帮忙。” 我抿唇,无语。六皇妃,不过是个名号罢了,李碏大婚第二日即抛下我,别说是尊重,能不让人笑话,我已经很满足。 归宁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忽然觉得好累啊。不知道,这御前宴,我是不是不应该参加,桃园行,我是不是不该鲁莽,那今日,我是不是就不会是这傀儡的六皇妃,而依然只是右相府默默无闻的陵小姐? 那样的日子虽然孤单冷清,但总算是平静,已经过的习惯。 可是,我还能再回头吗? “二皇兄,这事,真的需要你帮忙。” 他淡淡回头看我一眼:“说吧,尽力而为。” “府中有病人,李碏不在,烦请二皇兄为我请一下宫中御医。” 他的脸色顿时一冷,斜长的眉微微皱起,冷哼一声:“这种小事,六皇妃还需要别人代劳么?是不是觉得我这身子不济,觉得我会和御医关系特别好不成?” 头有点微微发胀,忘记了,愈是脆弱的人,自尊心愈是强烈。“二皇兄,你知道,兰陵不是这个意思。”念他也是生病的人,没有必要生他的气,或许,真的是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到。 他不语,依然用背影对着我。微风起,掀起衣角袂袂,瘦削而孤单的身影,让我的心忽然一软。 他也是一个需要关心的人啊。 其实很多地方,其实我们有点相像。 “二皇兄,”默默地走到他身边,他正出神的看着一池锦鲤:“兰陵只是无心,你不要介意。若是,这让你为难了,兰陵向你道歉。你只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微微仰头,凝视他,他俊俏苍白的脸依然没有一点表情,如雕像般冷峻而线条完美,眼神凝固在池中的鱼悠,我的心一叹。 “打扰二皇兄了,兰陵告辞。”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第1卷第28章 自取其辱 出了二皇府,一筹莫展。顾生的病,不能久拖,可是,最可能的人选,偏偏没有着落。难道,真的要我去求三皇子帮忙吗? 只要一想到他,我的心就忍不住砰砰开始加速,仿佛每一次看见他,都是被他轻薄,避之不及,怎么能去自取其辱? 可是,顾生怎么办?虽然与我非亲非故,可是,总是一条人命啊,难道我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逝去?我会内疚一辈子,永远背负着罪恶感。 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赵睿在,可能也有帮助呢,那一日他的绿风,药效之好之快,确实是我平生一见。可惜,他也出征。 李碏啊,我该怎么办? 呼天不应,欲哭无泪。 “皇妃,我们现在去哪里?”车夫问我。 我闭上眼,揉了揉脸颊,轻摆长袖,稳步上车:“去三皇府。” 内心有一种悲壮的感觉,压着自己深感沉重;有千万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去,可是,想着顾生昏迷不醒,就被一种责任感驱动。 既然是我把他带回来了,那我,一定要尽自己的力,把他救回来。 三皇子再怎么失礼,也有个限度,与一条性命相比,冒险,总是值得。 四皇兄啊,你怎么不在? 二皇兄啊,难道,真要把我逼上绝路? 一路上,内心不停的做着挣扎,好几次,几乎想打道回府,可是,最终还是停在了三皇府门口。 通报过后,站在门口,感觉莫名的压抑,一股无形的张力,从府内渗出,一点点将我包围,微微的窒息,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我不该来这个地方!即使是直接回去拿上府印,闯进太医院,应该也比这个方式好;或者,进宫求见大姐,或是回相府求爹爹,都是方法。 虽然我一生都极力避开相求兰家,可是,比起三皇府,那毕竟安全的多。不过,是示弱,褪去尊严。 来不及转身,白色的人影已经到面前,夸张的笑容,和嘴角那一丝得意和莫测,让我的心一凉。 明明是我自己来这里的,可是看到他,我却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他上下打量着我,笑了,像猫儿嗅见了鱼味:“真不知道今日这吹的是什么风。” “无事不登三宝殿,兰陵今日拜见三皇兄,有一事相求;”我别过目光,将神情放轻松。发现,我越是表现出害怕失措,他便越会得寸进尺。 “说!”他的笑容像旭日一般灿烂而炽热,让我有一种要被融化的感觉,不敢直视。 “府中有病人,烦请三皇兄代我请一位御医。”这话,是第二遍。 他看着我,笑容未变,仿佛对我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进来说。” “不,”我下意识的退开一步。 “六皇妃拜见兄长,就是这个礼数么?”他的目光望向我的身后。皇府前,虽说不上人人来人往,但也算地处繁华,来往的人并不少:“难道,你想让我亲自请你进去?”他将亲自二字说的特别清晰。 心扑通一声,慌乱的要跳出胸膛一般。我回头看了一眼,车夫正在府前守候,再远处,三两民众。 “三皇兄若愿意帮忙,兰陵感激不尽;如果不愿意,兰陵就此告辞。”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踏过这个门槛。一入府门,就身不由己。 他的笑容顿了一下,回头吩咐:“传我的手谕,去太医院请王太医至三皇府。” “殿下,看这天色,王太医怕是已经不在太医院了。”下人在边上恭敬的回答。 “那就去家里请。”他敛起笑容,面色有一瞬的冷峻,不过随即又恢复了不羁,让我怀疑,那只是我的错觉。 “忙,我已经帮了;你不会连入我的府门,喝杯茶的面子都不给吧?”他盯着我,我感觉他被他看着的地方,一片灼热。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刚刚才帮我忙的人,我的口气不由得软下来,可是,底线依然不得触碰:“谢三皇兄,兰陵日后一定还你这份情。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是你弟妹,理当避嫌,恐有不便。” “避嫌?”他荡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若是避嫌,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既是我弟妹,难得登门造访,我这做三哥的,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不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紧张的握紧了手,幸好衣袖宽大,看不出来。“谢三皇兄美意,兰陵下次再来谢礼。”转身,便想离去。 “下次?”清朗的笑声,听在我耳里,却那么让人慌张害怕:“王太医年老体弱,恐怕也不适合来回奔波。那今日,就让他在我府上稍作歇息,明日再去六皇府吧。” 我身形一顿,拂袖,半回首。 该说他可恶么?这是明显的要挟啊。可是,求人于此,势必低人一等。我该怎么办?走么?功亏一篑;留么?我没有这个胆量。 “六弟妹慢走,你放心,这三皇府,可不是吃人的皇府,请到王太医之后,保证一根寒毛都不少,明日我再着人送他回府上。” 明日?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会到这三皇府上吗?他这明显是吃定了我啊。 我迟疑不觉,抬眼望去,一轮残月已上天空。 约有阴晴圆缺。 人呢? 生命逝去了不回啊。 转身,低头,有点决然:“谢三皇兄邀请,那兰陵不客气了,就在府上叨扰,等王太医来了再一起走吧。” 他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笑容甚至有一丝淘气,那一刻,不再是我印象里痞气的三皇子,仿佛是一个小阴谋得逞的孩子。 开朗,但不失内敛;睿智,但并不张扬;风流,但不下流。 三姐和我,到底哪一个看见的,才是这是的李翛? 第1卷第29章 醉颜一 夜色,泼墨般袭来,下马车的时候还依稀有余辉,踏进三皇府,一切就仿佛暗淡了。 跟在李翛身后,夜色里,他月牙色的长袍更显出身姿挺拔。恍惚间,他的背影和李碏那日离我而去的背影重叠,淡淡的哀伤袭上心头。 明明知道他是身不由己,可是,留下我一?br /> 兰陵醉第6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一人处理这样错综的局面,有心无力。 早知,还是让你做我的三皇妃了。 中午李翛的玩笑话忽然浮上心头,心突地一跳,兰陵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是,若是当初真的是赐嫁李翛,今日的局面,一定不一样吧? 嫁谁,一样还是不一样?同样是桃园匆匆一见,谈不上爱恋了解,应该一样吧。 只是,现在一切已经成定局,女子从一而终,虽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六皇妃名分,已是我一辈子不能逃离的枷锁。 “是在想我吗?”带着戏谑的声音,我一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偏厅,灯火通明,却只我们二人。 “三皇兄说笑了,”不着痕迹的退开二步,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会让我糊涂。 “难得六弟妹来我府上做客,本王深感荣幸,”略带嘲讽的玩笑,听着却有点刺耳:“来,尝尝我府上的菜肴,可合你的口味。” “三皇兄客气,能和你一起用餐,是兰陵的荣幸才对。”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隔开圆桌长长的距离。 脍不如肉,肉不如蔬,平常的饮食清淡,本以为三皇府上,必定是饕餮珍馐,却未料到制作的也都是一些清淡的菜肴,除了清蒸鲥鱼,便都是时下鲜蔬。 干净清爽的,感觉都不符合李翛的个性。 “怎么了?是不是不合六皇妃你的口味?”李翛自顾低头斟酒,俊眉微微一耸,抬眼看了我一眼,眼神明媚的,让烛火失色。 当日御筵上,就已经见识过他的倜傥俊俏引起的小马蚤乱,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貌在出色的众皇子中,确属最佳。 可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我不喜欢他这种肆意的张扬,还有轻浮的举动。 每一点时间,都如坐针毡。默默的举箸,吃菜,希冀着时间能快快过去。 一盏琥珀杯置于面前,握着的手指修长、白皙、有力:“来,尝一尝,玉清泉。” 玉清泉?名字很不错,是泉水吗?清淡的菜肴再配上淡饮,倒是风雅。一下午奔波,都未来得及喝水,确实有点渴了。也就不客气地接过:“谢谢三皇兄。” 手触杯,他却未放手,指尖相触,酥麻的触感,我一愣,想放手,他却已经比我先一步放手。 舒一口气,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接过琥珀杯,一口即饮,想掩饰自己一刹那的慌乱。入口,辛辣冲鼻,眼泪涌出;吐不得,便只好下咽,咽喉如火烧般刺痛,一阵剧咳。 玉清泉玉清泉,我怎的这么容易就被这名字骗倒?李翛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的只敬我一杯水? 火烧的感觉一直向下蔓延开来,直到胃里;以袖遮口,不停的咳嗽,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这一生,第一次知道酒是这种滋味。 可恶的李翛!也怪自己大意。喝点酒狼狈倒是其次,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李翛身边,我应该处处为营才是。 一杯水递到手边,我狐疑的看着李翛,有点犹豫;他一耸眉,是无辜的笑意,我一狠心,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该叫玉清泉才对。 “六皇妃好酒量啊!可惜这玉清泉,是集长白山天池之清明花露酿造而成的,一年只产一期,一期不过三壶。这今年仅剩的一壶,怕是不能让皇妃尽兴了。”他啧啧摇头叹息,眼神带笑,似是可惜。 我脸颊滚烫绯红,一半是因为酒醉,一半是因为他对我仿佛暴殄天物的嘲笑。 头脑有点晕晕的,周围的一切有点模糊,有一种灵魂囚禁在躯体中的感觉,飘飘然,仿佛超脱。是酒劲上来了么? “三皇兄~~~~~~”想指责明明是他未及时提醒我,故意看我落入圈套,可是想想,也怪自己先入为主,不然,闻一下酒味,便不会这样,于是将话打住,这三皇兄,便成了软绵绵的一声低唤。 “怎么了?”他轻声问我,语气柔和的让我想起了四皇兄,不,他们怎么可能一样。 我使劲眨眨眼,一切依然。朦胧里,烛光下,他带着关切的笑脸,优美的不可思议,我支起头,好像醉了。 “太医什么时候到啊?我要回去了。”越来越晕,脑袋有点重重的。 “不舒服吗?”他起身到我身后,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身子却被板正,头软软的靠在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中,感觉秀发一泻如瀑,披垂下来。他又拿了我的玉簪么?想抗议,却软软懒懒不想动,昏昏欲睡,有点分不清,真想常睡不醒。 “傻丫头,谁让你这样喝酒了,”声音柔软,仿佛天籁之音。一双手抚上我的头,轻轻按摩,晕沉的感觉略有好转,舒服的闭上眼睛。 “我要回去了。”什么都想不动,可是执着的记着要回去。 “你这样子怎么回去?再说,太医还没有到。” “不行,我要回去了。”甩开他的手,起身,有点头重脚轻站不稳,一伸手,扶住了桌子,同时,一双手也扶住了我的腰。 “不要碰我!”甩手把他的手拍掉,气呼呼的微微嘟起嘴,一手指上他的胸膛:“我告诉你哦!不要靠近我!” “为什么?”他好笑的看着我,同时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圈在他怀中。 我皱眉,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对哦,为什么呢?啊,对了:“因为我不喜欢!你靠近我,我会喘不过气!” “喘不过气?”他有点疑惑的皱起眉头,“你怕我?” 怕?我为什么要怕他? 摇摇头,又觉得不对,点点头:“我是怕你。看见你,我就心跳加快,呼吸不畅。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笑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傻丫头。”口气宠溺。 好熟悉的感觉啊。 哪里?是哪里有过这种感觉? 满足的闭上眼睛。 “四皇兄~~~~~~” 第1卷第30章 醉颜二 怀抱明显一僵,勒的有点生疼。皱眉,不满,“四皇兄,你弄痛我了~~~~~~~~~~” 想推开他的怀抱,可是抱着的人儿却用了更大的力道,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某样柔软而温热的东西覆盖住了我的唇。 温暖的,霎时间抚平了我心底所有的忧愁;温暖的,仿佛小时候母亲的怀抱;温暖的,让我感觉自己不再无依无靠。 “李翛~~~~~~~~~~~”微启唇,不自觉的呢喃。瞬间却有什么灵活而湿滑的东西滑进我的嘴里,与我的舌尖纠缠。 温暖的感觉转瞬即逝,火焰在体内四处蒸腾,从舌尖,一直蔓延向下,到小腹,像蚂蚁啃噬般微微的灼痒难受。 “唔~~~~~~~~~~~”怎么这样,我好难受啊,理智面临黑暗的边缘,闭上眼睛,尽情而放肆的体会这种感觉。酒醉是这样么?还是我要死掉了?手环抱上什么东西,心里那种痒痒而期待的感觉忽然好了很多,忍不住,抱紧,再抱紧,却还觉得不够~~~~~~~~~不安的扭动身躯~~~~~~~~~~~~~ “丫头,酒品真差。”纠缠的身躯忽然分开,我有点微微失落,不满的睁开眼,是无奈而隐忍的笑脸,好熟悉啊。 “李翛~~~~~~~~~~~~~~~~~~~~~” “下次不准叫错人!”他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我晕晕的无法思考,只好顺着他的话傻傻的点头,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要回家~~~~~~~~~~~~~~~~~” 能听见周围不断有说话或者脚步声,可是,懒得睁开眼睛;听见边上有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唤我,可我只是嗯了一声,便累的无力回答。 身子被轻轻的抱起,腾云驾雾的感觉,像小时候被爹爹抱在怀里,被抛起。 哦,爹爹,爹爹原来也是这般疼过我的吗?还是我的幻想? 可是,场景瞬间转换,我好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母亲和另外一个女子妙曼的身影,在丝竹声中蹁跹起舞。 “陵儿,你跟我玩吗?”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我努力的想看清他的模样,可是总是一片模糊。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乖巧的坐在凳上,出神的看着场中的舞姿,面对男孩的提问,摇摇头。 “我给你这个好吗?”小男孩扬着手中的弹弓。 小女孩摇摇头,站起身,个头刚够到小男孩的胸口:“我要这个。”是他腰间刚好垂在她面前的一块玉佩。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不行,玉佩是父皇给的,不可以丢。” “不嘛,我就要;”小女孩子已经抽抽噎噎。 小男孩挠挠脑袋,有点为难:“可是,真的不可以啊~~~~~~~~~~~~” “那我不要玉佩,我要这个线~~~~~~~~~~~”小女孩退而求其次。 “你要这个线干嘛?陵儿乖,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小男孩努力哄着。 “我~~~~~~~~~~我可以扎辫子~~~~~~~~~~漂亮~~~~~~”垂泪欲滴。 “好吧~~~~~~~~那,你过会儿记得给我哦,我来帮你扎~~~~~~~~~~~~~~~” 嘴里一阵苦涩,好像被灌进什么东西,温热,但凉凉的感觉。黑暗的感觉里,渐渐有一点光亮。 “兰陵?” 谁?是谁在唤我?努力想清醒,可是,又感觉这样无牵无挂放肆的沉睡是多么的惬意,生活,好累人啊。 “兰陵,王太医到了,我们可以回家了。”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 王太医?啊,对,我是来找太医的,差点忘记了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顾生。撑起像铅一样沉重的眼,努力克服脑海中那种昏沉感:“可以回去了?” 忍不住笑了,终于,可以回去了。可是,回不回去有什么差别吗?没有一个我至亲至爱的人,皇府再豪华,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建筑。 又被那个温暖的怀抱抱起,一条薄薄的毛毯覆盖在身。正要舒服的再次沉睡,他却把我放下,一阵冷气袭身,我不禁打了个激灵,稍稍清醒。 “兰陵,听好了,从这里,到马车,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乖乖的自己走,好不好?” 为什么?不过懒得问,懒得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轻轻揉了揉我的脸,放开我。 顿时没有依靠,孤单冰冷的感觉侵袭而来,茫然的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皇府门口,李翛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边上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医官长袍。 “王太医~~~~~”我努力的微微福身,脚下软软的,有点天旋地转:“麻烦你。” “丫头,记住了,一定好好走完这一段。”李翛再次提醒我。 是不信任我吗?有点气恼,转身,豪气的挥手:“开门!” 三皇府门应声而开,进门风吹起衣袂飞扬,凌乱的发丝偶尔遮住了眼睛,冷意入骨,思维有一瞬的空白。 一定好好走完这一段。 无力分析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照做。 深呼吸一口,睁大眼睛,微笑,轻摆长袖,视线凝聚六丈开外的马车,迈步。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轻飘飘没有感觉,只信念支撑着自己,慢走,走好。 “六皇妃。”车夫恭敬的为我掀开车帘,我微笑颔首:“谢谢。” 用力扶住车门,指节微微泛白,用力一蹬,胸内气血翻滚,用尽最后一分力量优雅的坐定,车帘盖起。 我浑身一软,软软的靠着椅背,闭起眼睛。 马车颠簸,刚才喝的那种凉凉的感觉在体内渐渐占了上风,昏沉无力感逐渐好转,混乱的思路也仿佛有点清醒。掀起窗帘,让冷风拂面。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支离破碎的记忆,可是要想把它串联,还是头痛欲裂。 那便不去想吧。 离六皇府越来越近,心里忽然生起一种愧疚感,十分介意自己醉酒的行为;福伯若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很失望吧?下人若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有流言蜚语吧。 李碏呢?这般放心的将六皇府交给我,可是我却没有做当家主母的能力。 掩面长叹,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飘洒进风里。 第1卷第31章 宥令 酒意开始慢慢消退,终于有了可以正常思考的能力。马车到达六皇府,身体依然难受,神志却已经清醒了很多。 下了马车,站定,再定心神,另一辆马车在身后停下,我这才想起王太医的事情,喝酒果然误事啊。 “王太医,这边请。”我恭敬的站在车边等他下车。 “不敢当不敢当,六皇妃请。”王太医老当益壮,眼神晶亮而犀利,目光淡淡一扫,但于我而言仿佛已经经历过望闻诊切,穿透我的内心。 “皇妃,你回来了。”福伯匆匆出来,可能是闻见我身上的酒味,微微皱眉:“二皇子殿下已经请了张太医,不过顾惜昭的情况还是不太好。” 二皇子已经请了太医?微微的感动,微微的后悔,若知他只是口头强硬,我便不去了三皇子那一遭。顾惜昭?是顾生的名字吧。 “王太医,麻烦你和李太医一起会诊一下。相信两位御医医术高超,定能使顾生起死回生。”两个人的力量,总是强大一点吧。 “不敢当!下官必当尽力而为。” 本想跟着太医一同进厢房,福伯却将我悄悄拦下:“六皇妃,四皇子殿下在偏厅等候,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四皇兄?他怎么来了?急忙移步,定是刚才我们有个时间差,居然让他等了半个时辰。 “皇妃!”福伯叫住我,欲言又止。我能看出这位老人眼里的担忧。 微笑,安抚:“福伯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烛火通明,淡金黄|色的的光芒映出偏厅辉煌。门口的丫鬟看见我,齐齐唤了声“六皇妃”,我微笑答礼,笑容还没有消退,就看见了李宥微笑的脸。 像烛火般温暖,还带着些许的光辉,看见,心仿佛一下子就暖起来了。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声音在心里一遍遍重复。你回来了。简单的话,却一击即中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闻到了一种家的味道,家中有人等候的幸福感,将孤独隔离。 “我回来了。” 李宥看着侍女:“你们都先下去吧。” “去了趟宫里,回来晚了,错过了你。怕你着急,赶紧过来了,不知道还来不来的急。”淡淡的笑容温柔的语气,不似陈述句那样冷漠,给我生疏感,也不似道歉那样沉重,给我压力。他总是用最恰当的语气说最恰当的话,无论何时,都让我放松的想信任,依靠。 去府里,我说的是找四皇妃。他定是知道我一定有紧急的事情才会上门吧。“四皇兄。”鼻子有点酸酸的,满腔的坚持和防备一下子松懈下来。 “你喝酒了?”他忽然皱眉,看了我一眼,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你去见三皇兄了?” 我一愣,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说完就后悔了。喝了酒,人容易糊涂呢。 他走近我,伸手,发丝垂泻凌乱,是我的玉簪。 李翛归还我的玉簪。 他的神色似乎有点不高兴,我的心没来由的揪紧,仿佛犯了错被爹娘发现的孩子,惶然,内疚,还有一点点被遗弃的担心。“中午回府,在吉祥楼偶遇,他还给我的~~~~~~~”喏喏仿佛自语,避重就轻,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他的手穿过我的发丝,捋顺:“那日我给你的丝带呢?” “在房间。我马上去拿给你。”想起上午他和我说的那些莫名的话。 脑子里忽然飞快的闪过一些片断。 我要这个线~~~~~~~~~~~ 我~~~~~~~~~~我可以扎辫子~~~~~~~~~~漂亮~~~~~~ 快的转瞬即逝,来不及捕捉,脑袋一阵刺痛。 “不用。你若喜欢,就留着吧。”他将发丝挽髻,将玉簪插上:“不要再丢了。” 手指传来的温度,有种被宠爱的感觉,真想一下子回到小时候,被他捧在手心里。“你怎么知道我的玉簪被三皇~子拿走了?”他最多不过御前宴上可能看见过我的玉簪,但当时那么多佳丽,料也不会注意这小小的细节。 他的手一僵,继续:“这不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吗?” 他怎么知道这个?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他说过。 “这个你拿好,”是一个纯银包裹的玉佩,中间一个“宥”字若隐若现。我认识,这是众皇子个人身份的象征,府令于公,这令牌于私,但同样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若有事,直接凭这个令牌就可以进我府,要用什么人、什么物,也只管凭令牌。” 我慌忙撤手:“不行!我不能要这个!”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我怎么能够拿这个? 李碏将府令给我,是因为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可是李宥,我最多只算是他的小姨子,这令牌,我用何种理由接受?情何以堪,若是被四姐知道,我该怎么解释? 乱了,乱了。 “拿着,下次若有事,一定记着第一时间来找我;若我不在,令牌如我。” 我固执的摇头,将手缩在身后:“姐夫~~~~~~~~~~~”想提醒他我们之间的关系。 “拿着,我相信你会好好使用它。” “姐夫~~~~~~~~”两手隔着令牌相握,呈尴尬的姿势。他的掌心滚烫,却让我觉得安全温暖。 “姐夫比起四皇兄,要亲切的多,不过还不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话于景,显得莫名其妙。“姐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令牌,我真的不能收。”抽回手:“首先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唤你一声皇兄或姐夫,都还不够达到拿你令牌的程度。即便我拿了,你是堂堂四皇子,我是李碏的六皇妃,我怎么向别人解释?就算不管那么多人,我该怎么向四姐解释?四姐是从小到大难得算得上疼爱我的人,我很珍惜和她的这份感情。” 李宥思索了一下,将令牌收回:“或许是我太过着急,考虑不周;但是真的希望你有事的时候,只是来找我。正如你所说,你现在是六皇妃,和三皇兄的接触愈少愈好。宫里太复杂,随时都有眼睛看着你,要处处小心才是。” 那他呢?就不用避嫌吗?有什么差别吗? “令牌不拿,那这个你收着,”是一块小小的玉佩,方形,碧绿通透,中间一点黑砂,颜色样式很少见,但应该算不上太名贵。 这,又是什么意思? “若有急事,拿这个去碧波楼找一个姓裘的掌柜。” 第1卷第32章 皇后召 酒醉,使一夜的睡眠长久但感觉不踏实,昏昏沉沉直到辰时过半,依然躺在床上,脑里一片混乱。 “小姐~”玲珑焦急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我急忙下床,披上衣裳,开门。 “什么事,这么惊慌?” “宫里来人,皇后凤喻,召你入宫!”凤翔宫。 心理惴惴不安,不知道皇后召我入宫是什么意思。出门前,福伯脸色凝重,只交代了我四个字:谨言,慎行。 一定好好走完这一段。 宫里太复杂,随时都有眼睛看着你,要处处小心才是。 李翛和李宥的话忽然闪进脑海,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预感?还是,皇家的生活,就是这样? 莫不是,真与我昨日求见几位皇兄相关? 那就是我做事考虑的太少了。 但愿还没有酿成大错。 到达内殿,公公让我稍事等候,他进去通报。我站在珠帘外,有一丝的孤独和惶恐。 珠帘掀起,我抬头,却不是公公。两个宫女,拱着一个水绿色的身影。 宋挽晴。 一身水绿色的印花锦缎宫装,外罩件纯白色的兔毛短风衣,头上挽着叠云髻,翡翠玉钗环佩叮当,精致的妆容勾勒出她秀美的脸廓,明眸生辉掩不住眉间天然的淡淡愁绪。 看见我,淡淡一瞥。 “大皇嫂。”我屈膝,人不卑微。 “不必多礼。”第一次听见她开口,语气柔软而慵懒,带着一点点惹人担心的脆弱感,声如其人。 她还想再说话,身后又起珠帘声,她微回头,顿了一下,径直出去。 同样是在两位宫女的簇拥下,这一次,是赵蝶舞。 浅紫色的短上衣加长裙,裙腰以绸带高系,几乎及腋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娇艳动人。发髻上插着玫瑰紫的宫花,更映衬出肤若凝脂。看见我,嘴角梨窝隐现,逼人的神气。 “六弟妹也来给母后请安吗?”她的声音清脆如黄鹂,明媚里带着客气与疏离,仿佛还有,一点点地嘲弄。 “大皇嫂。”我不多言。 她从我身边走过,在我身前停顿:“对六弟妹,真的要刮目相看呢。” 什么意思? 不过已经不容细想,公公已经示意我进去。 深呼吸,该面对的东西,总要面对。 进门,沿着朱红色绣金地毯,直达高高在上端坐的皇后娘娘。一身正红色的九凤宫装,华丽异常,头戴六龙三凤冠,龙是金丝掐制,凤凰是翠鸟羽毛制成,龙嘴里垂下许多珍珠宝石,龙凤之间还有一些翠蓝花叶。尊贵,端庄。 “兰陵叩见母后,祝母后福泰安康!”我跪拜,叩首,俯身的时候,捕捉到皇后眼里的一丝精光。 “起来吧,”漫不经心的语气,翘起兰花指,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来人,赐坐。” “谢母后。” 皇后下首一左一右,各有茶盏和点心,应该是刚才宋挽晴和赵蝶舞留下的。大皇子是皇后嫡出,料皇后对这两个儿媳应该是相当满意的。不过,二人之间,却并不是太交好的样子。 也是,有哪个女子能宽容到乐于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幸好秦澈姑娘豪爽开朗,四姐温婉善良,两个人相处应该稍微好一些。 “兰陵,碏儿大婚即出征潼岭,你可觉得委屈?”皇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急忙颔首:“兰陵不敢。一切当以国事为重。” 谨言,慎行。 皇后目光灼灼。“哦,是吗?”怀疑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心惊胆战。 “右相敏言善行,品行端正,生养的女儿,也个个都聪慧伶俐呢。”她的目光直视着我,我垂下目光。 “谢母后夸奖。”到底,要说什么。 “我考考你,可好?” “但听母后吩咐。” “女子三从,四德,七出,各指什么?” 我恭敬的回答:“三从见于《仪礼》,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见于《周礼》,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七出是不顺父母、无子、滛、嫉妒、恶疾、多言、盗窃。” “兰相果然教女有方。不过很多东西,重要的不是靠说,而是靠做,你可明白?”皇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笑容没有一点温度。 不是太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过从她的文化里还是能隐约感受到某些东西。“谢母后教诲。” “碏儿在战场拼杀,说大了,是为了天下百姓;说小了,也是为了你我能享受这富贵荣华。我们应该感激不是么?六皇府的大小事物,你要学着帮忙打点,也好让碏儿没有后顾之忧;若有空闲,或是闷得慌了,可进宫来瞧瞧我,陪我说说话,或是找你的大姐,嫣贵妃,也是可以;这辈分虽然乱了,但姐妹情谊还是在的。再说你爹爹,五个女儿如今只剩一女待字闺中,家里想是清静寂寞,你也应当多回去看看。” “是,多谢母后提醒。” “京城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能去的地方很多。不过有些个地方,是不适合你去的。你现在是六皇妃,要时刻记着自己身份,做事要把握着分寸。错一次,念你年纪小,做事经验也不足,也可原谅了你。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皇家的规矩,只会更严,更多,你可明白?” 心下已经了然,果真是为了昨日之事。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什么大把柄抓在手里,还是真的念我初犯对我宽宏大量,或是顾着我爹大姐的面子,只是这样模糊的说教。 不过更深刻明白了福伯所说的“谨言慎行”之意,那应该不是指见皇后这次,而是在我整个入皇家的人生。 “是,兰陵明白,让母后费心了。” 第1卷第33章 两全之计 经过两位太医的诊治,顾生的身体终于渐渐有了起色,听喜鹊说,今日已能下床走动,我终于放下一桩心事。 这十日里,我几乎府门未出。归宁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又被皇后含沙射影的警告了一番,我现在甚至惧怕了出门。不过今日,又是一个初三,该去看喜儿他们了。 “小姐,你说,我们现在比在相府的时候,更宽裕也更自由些了,是不是可以帮助更多人了啊?”玲珑征询似的看我。 她一向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以前因为能力有限,我们只能选择一部分人,现在,好像确实可以将范围更加扩大一点。“好啊,过会儿问问李大哥高大哥他们。” “今早福伯让我问问你,那几个书生该怎么办?老让他们住在皇府不是太好。他说在外面给他们找个地方住可好,那个顾惜昭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玲珑的叽叽喳喳在脑海里溅起水花。穷人,书生,呵,我的能力能有几何啊?现在是倚着自己六皇妃的身份,其实,没有一分银子是靠自己双手所挣,不过是在挥霍六皇府而已。接济生活贫困者,自己尽量节省一点。不过那几个书生,也算得上七尺男儿,应该自力更生才对。 可是看他们落魄的样子,离春闱还有一月不足时间,他们能撑得下去吗?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料不定,其中哪个以后便成了国家的栋梁。 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样的落魄书生应该还会有不少吧?十年寒窗苦读,期指一跃进龙门,却被贫寒二字挡在了门外。 可惜啊,可怜。 “小姐,我们到了。前面进不去,要步行了。” 玲珑先行下车,丰盛站在车前,想要扶我一把,被玲珑啪一下打掉,顺带还遭了一个白眼:“我来!不用你!” 丰盛嘿嘿傻笑,魁梧的身材、粗旷的脸,与笑容极其不协调,我也不由得笑了。 一排排低矮的小房,狭小,阴仄,密密麻麻如蚁|岤。丰盛不由得皱眉,站在我们身前,为我们开路。 “先去王婆婆家吧。”上月去看,老人家身子不是太好。 丰盛一个劲地往前走,被玲珑揪着拉回来,停在一户门前:“这里啦!” 低头,跨进,心里暗暗期待,果然立即就听见“砰”一声,夹着一声闷哼,回头,与玲珑相视一笑,丰盛一脸痛楚的摸着额头。 “门比较低,当心。”我马后炮的嘱咐,心里有一点点恶作剧的得意。想起第一次来,是玲珑在前面这样笑我,我的个子比她高,她走过刚好,我当时也在这里留了点纪念。 丰盛闷声答应。 “是兰姑娘吧?”里屋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王婆婆,是我们!”玲珑的声音和小翠鸟似的,爽朗带着喜悦,我跟着她进入里屋。 “王婆婆,身体好点了吗?”依然还卧病在床,长期贫困的生活,让王婆婆面黄肌瘦,面如土色,我的心隐隐的有点疼痛,环顾四周,不见喜儿的影子:“喜儿呢?” “你们坐!赶快坐!”王婆婆挣扎着要起来,我急忙扶住她。“喜儿出去给我抓药了!这孩子,跟着我这个老婆子,可受尽了苦头哟。” “瞎说了!你这么疼爱喜儿,喜儿开心还来不及呢!”玲珑细心的帮王婆婆将枕头垫高。 “这几年,也多亏了你们两个!不然我们一老一小,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王婆婆泪眼婆娑。老人家,爱怀旧,爱唠叨,经常说着说着就掉眼泪,我和玲珑经常好话说尽。 “喜儿今年十二了吧,在等两年,等她大了,就能挣钱孝敬您啦!”玲珑比我能说会道,我不善辞令。 “唉,你说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王婆婆叹息,“只怪她爸妈走的早,我也么有这个能力给她提供一个好环境啊!” 我忽然心念一动。出得王婆婆家,我们径直来到了高大哥家。他是一个铁匠,有一身好力气,平日里也乐于助人,我通常都将银子转托他代为给付。 “小兰,你们来啦!”高大哥看见我们,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还未到夏日,他的身上却密布着细细一层汗珠。“今日才初三,正合计着过会儿出去看看你们呢。” “高大哥,以后不用麻烦你们了,这是我家丰大哥,以后他会陪着我们来的,你就放心吧。” 玲珑将丰盛往前面一推,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尴尬的互看了一眼,各自给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高大哥,这是这个月的银子。又要麻烦你了。”比平常多给了两锭:“还想麻烦高大哥,在巷口那边给我找个房子,稍微大一点,宽敞一点,这个权当定金。若有消息,你马上告诉我,我会把剩下的银子准备好。” “小兰,你要房子干什么?”高大哥不解的看着我,玲珑也是一脸疑惑。 “这个稍后再告诉你。”回府的路上,玲珑好奇的问:“小姐,你找房子干什么?” 我笑着看着她:“你说,这里像喜儿这样的孩子,可多?” “多啊,”玲珑眨巴着眼睛:“就王婆婆这附近,至少有二十个。” “那我让他们上两年学堂,可好?” “好啊!学点东西,长大了又出息!”玲珑开始有点明白我的话了。“小姐你找房子是为了给他们读书的啊?” 我点头。“再问你,像夏大哥他们这样落魄的赶考书生,可有?” “应该有吧,最近京城的书生好像越来越多了,不少都是贫寒学子。” “若是我愿意帮助他们,可是件好事?” “是好事,可是小姐,这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当然有了。我想让孩子们上学堂,我也想帮助书生,我更加想在能力范围内花同样的钱做更多的事情。 “我给有需要的书生们提供食宿,作为交换,他们给这些孩子做几个月先生,你说,他们可会愿意?”在府里,夏大哥他们总是帮忙做活,不愿白吃白住。书生大多清高有骨气,这样于他们来说心理上可能容易接受一点,于我而言,也少了花销的负担。我虽然努力把自己当作六皇府的主人,可是每次花六皇府的钱,我还是无法坦然。 玲珑两眼放光:“好主意!” 第1卷第34章 顾生 回得府中,找福伯商量了一下,福伯也觉得办学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便嘱托他去和夏大哥他们商量,结果他们也欣然同意。 三日之后,高大哥那边也有了消息,玲珑去看了一下住所,地方虽然简陋,但还算宽敞干净,夏大哥他们却已经相当满意,当日即回府收拾东西,搬过去了。我又托着他们去购置一些办学堂的必备品。 东街那边的孩子,有玲珑和高大哥他们的号召,不几日,便有了十一二个孩子要求入学。 七日之后,也就是今日,第一所“东街学堂”便正式成立了。我记着皇后的话,便未出门,而是让玲珑去看看学堂办的如何,顺便看看还有什么考虑欠缺的地方。 听说这几日京城里来的书生越来越多,若是东街学堂办得好,我还打算在别的穷人区也多设几个,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闲来无事,随意在后院散步。府中女眷甚少,玲珑不在,这后院更加显得冷清,却符合我的心境。不知不觉中,慢慢来到了后花园小湖边,五月天,春光暖,碧波荡漾,花红柳绿,一派盎然美景。 看着,连带着心情都明朗许多。目光随意一瞥,却看见绿柳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苍白而俊秀的面容,负手临风而立,衣衫发丝在风中飞扬。 恍惚间,一切美好的仿佛如一幅画。 哦,是顾生。那日一见,狼狈而混乱,未来得及细细看他。近二十日,我也未曾踏进过厢房,只听福伯和玲珑说恢复的不错。本来应该让他和夏大哥他们一起搬出去,但我怕他恢复不好以后留下病根,就让他在府中多住几日的。 他也看到了我。 隔湖相望。 我微笑,心里有种暖暖的东西流过。或者那日为了救他,有一些小纷扰,可是,看到一个这么鲜活的生命,用这样的姿态站在我的身前,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他仿佛为我的笑容一愣,随即也略带紧张而羞涩的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那样清澈而纯净。 让我的心也忍不住透彻起来,一种无杂质的轻松感,让我也不由自主地绽出微笑。 默默相视,无语。原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还可以是这样的方式。 柳枝飞舞,花瓣飘零,他的星眸,淡如烟尘。 看着他,心静如水,是那样的平和安静。 良久。 直到无法再注视,怕坠进那一汪深潭。 他的手里,拿着书卷,许是我打扰了他吧。 微微屈身颔首,道了个安,我轻摆长袖,转身。既然他也这般喜欢这里的景致,就留给他吧。 不过,也是时候,让他搬出去了。让一个陌生人常留皇府,只怕到时候又成了他人攻击的对象,更怕,牵累了他这样的无辜。 “姑娘!”他的声音清澈干净,从背后远远传来。 我停下脚步,半转身,回头,婷身玉立。 姑娘?他不知道我是六皇妃吗?也是,那一日救他回府,他还在昏迷,没有见过我。 不过,也无妨,又不希冀他的感激。 我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拱手作揖,算是道别。 我笑了,转身离去。 午后,玲珑和丰盛回府了,玲珑叽叽喳喳说着学堂的见闻。 “小姐,你不知道,好多人哦,那些穷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能上学堂了,高兴得不得了,都说六皇妃是活菩萨呢。” 六皇妃?我一愣:“你告诉他们这是六皇妃办的?” 我不想太过招摇,掀起风浪。我只想默默地做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啊~~~~~~”玲珑的表情有点懊恼和自责,“小姐,对不起啊,那个,我和高大哥说学堂是你办的,所以大家都很信任,把孩子送过来;后来到了学堂,那个夏先生又满口之乎者也的感激,说六皇妃宅心仁厚造福百姓~~~~~~~~~~~” “所以,他们不仅知道学堂是六皇妃办的,还知道六皇妃就是我是不是?”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姐~~~~~~”玲珑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有点不忍心,只好勉强绽开一个笑脸:“不要紧,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你知道我的个性,不喜欢而已。没关系,况且这又不是你的错。” “小姐~~~” 我伸手拍拍她的脸蛋:“不要想了,随它去吧。跟我说说,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暂时好像还没有啊,不过有些人担心,说不知道学堂能办多久啊。那些书生会不会考完春闱就回家乡啊。” 这个,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吧。我相信夏大哥他们必然言而有信,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心叵测,也不能断定个个人都诚实守信。 但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让人相信世间还有诚信在的吧。本不指望他们回报的。 “这几日,你让府上人去各个客栈等等可能的地方问一下,若是还有像夏大哥他们这样的书生, 兰陵醉第7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来学堂。”好事做到底吧,反正,还有不到一月时间了。 “这次,记着就说是六皇府的意思。” 若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贪图小便宜,那么,这六皇府就应该是很好的震慑。千里赶考,不就是为了争跳龙门。我未必真追究,但他们,能逃得脱哪里去。 忽然想起顾生,那样聪慧的神情,以后应该会有一番作为吧? 可是,入了朝堂,谁来护住他一身纯净? 叹息。 有得,必有失。 第1卷第35章 端午一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玲珑一早就吵着今天要去看庙会,看龙舟大赛,我本不喜欢人多,可是听她描绘的绘声绘色,也有了点兴致。问过福伯之后,和玲珑稍稍打扮了一下,便出门了。丰盛执意要跟我们去,说是要保护我,目光却瞟着玲珑。玲珑期待的目光让我莞尔,不忍拒绝。 什么时候,爱情的种子在他们心里悄悄发了芽?但这不重要吧,只要他们幸福开心就好。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的场景。玲珑欢快的像一只小云雀,蹦蹦跳跳的钻来钻去。 “小姐!快来看!那卖艺的小姑娘好厉害啊~~~~~~~~~~” “小姐!这里!艾叶和菖蒲,我们要不要买一点~~~~~~~~~~~~~~” “啊!前面好热闹!文人煮酒斗才气唉~~~~~~~~~~~” 真是爱玩的丫头啊,来了六皇府之后,好像一下子开朗了许多。 一直在身边的丰盛忽然没了踪影。定是去庙会这条路人太多,被挤散了。 “玲珑,丰盛呢,我们可要等他一下?”不见了我,着急是职责所在,不见了玲珑呢?呵呵。 “啊?”玲珑果然也是一脸焦急的神色:“那个笨蛋,活生生两个大人还会跟丢么?还说要保护我们。” 今日这么热闹,是游览的好时期呢。“玲珑,我有些乏了,马上先回府了。你去找一下丰盛吧,有想去的地方,着他带你去,也安全一点。”给他们留点时间吧,看着玲珑开心,我的心也很舒畅。 “啊?小姐,你累了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一个大男人,不要紧的!” “要是我们都回去了,估计丰盛要在外面找上半天,非把他急坏不可!”我掩嘴而笑。玲珑伶俐呢,不过丰盛有时候脑袋就转不了弯了。 玲珑也有点犹豫:“那个木鱼脑袋!小姐,我先送你回府,再来找他吧。” “不用了,快去吧。这里离府里也不远。” 看着玲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我才微笑着转身。玲珑已经照顾我太多了,有时候,该让她去寻找幸福。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前行。既然已经来了,就再看一下再走吧。人气有时候能驱走内心的孤单和寒意。 人流拥挤,偶尔会被人群撞碰。手却忽然被一双温润的手掌握住,挣扎,回头望,是李翛迷人的笑颜。 暗自叹息,放弃了挣扎。以他的个性,我的挣扎不但徒劳,还会引来更多人的注意。 “怎么今日才出门?老呆在府里,不怕生锈么?”他主动放开了我的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顺着人流前行,却细心的护在我的身后。 其实,这个人,有时候也不是太坏。只是不爱他的轻薄。 “三~~~~~~~三哥好雅兴。兰陵好福气呢,每次出门都能遇上三哥。”我有丝讥诮又有点无奈,怎么每次都这么不凑巧。 “哦?你不觉得我们有缘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背后低低的传来。我忽然发现周围已经有很多人朝我们行注目礼,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女子。 “三哥,你不觉得你不适合来这个地方吗?”我才不想被他累及,我只想清静一点,无人注意。 “哦?”他四下看了一眼,有点了然,嘴角却是更肆意的笑容,连我看着都有点晕眩。“那,我们换个地方可好?” 我们?我才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特别是独处。“谢三哥好意了,兰陵已经有约了。” “有约?是和我吗?”他忽然又拉住了我的手,拨开人流,拽着我前行。 “三~~~~哥~~~~~~~~~”我急忙低下头。这李翛,总是霸道又不按常理出牌。 明天,我是不是又有可能被请进宫去? 无奈。 被拽着进入一个绸庄,掌柜的看见李翛,没说什么话,却引着我们穿过内堂,从后门出去。想起李宥说过让我有事去碧波楼,忽然觉得这些个皇子们,个个仿佛都不可捉摸。 李碏呢? 避开了主要街道,后面明显稀疏了很多。已经有人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在门外守候,看见李翛,恭敬的垂首。 李翛扶着我的腰,将我轻轻一架,我还没有什么感觉,人已经坐上了马鞍。微微有点讶然,我虽不胖,但个子较高,他这么轻巧就将我托上了马鞍,不是天生神力,那定是习过武,深藏不露。 还未完全坐稳,背后忽然一紧,是李翛坐到了身后。共乘一骑?背后紧贴的肌肤一下升温,下意识的向前,拉开一点点距离,可是只让某些部位贴合得更紧密。 “三皇兄,自重。大庭广众,被任何人看见了都不好。”传到皇后那里,这样的情况,罪加一等。我不想多惹麻烦。 “放心!不会有事的!”一顶垂着黑纱的斗笠带在了我的头上,视线顿时模糊黯淡起来,一双手穿过我的腋下,拉住缰绳,骏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而去。 突然的启动让我不受控制的后仰,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 “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哦!”邪邪的声音带着笑意,逆风钻进耳里。风扬起面纱,我急忙伸手拉住。 暗自叹息,遇到他,只好随他的意,只要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我倒也不是太恼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慢慢习惯了,还是已经麻木了,或者,料定了一切只是徒劳。 “我们去哪里?”这条道上人虽不多,但白色骏马,加上俊俏张扬的主人,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能容他随意胡闹。“或者,放我下来;或者,我们换坐马车。” “上了马,下不下,可就由不得你了!”他的语气有点小霸道,有点小赖皮,让人想生气都不容易。 无奈。“那换一个人少的道走,行吗?” 拿他,真是没有办法呢。 第1卷第36章 端午二 疾驰,郊外十里长堤,景色虽比不上桃园的精致,但别有一番天然的韵味。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自由而恣意的生长,完全不受束缚,我几乎能听见它们的欢呼。 湖风吹在脸上,自然的味道钻进鼻子,混合着花香,青草,泥土味,以及淡淡的水腥气。呼吸进肺里,感觉周身舒畅。 真想张开双手,尽情畅享这一切。 这就是我喜欢的生活。 “我们到了。”李翛慢慢放慢了马蹄的速度,我轻轻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见了停泊在堤边的一艘小画舫。 还好,虽然不小,但从外观上看,并不招摇。 李翛下马,轻轻扶我下来,随即放开手。一路上,他只是护着我的安全,没有什么让我反感的动作,让我对他的警戒,倒也少了几分。 虽然并不知道上船要干什么,但几次下来,就算轻薄,他也是点到即止。虽然不爱总是这样的暧昧,但是,今天,再信任他一次吧。 就让我,放肆的体验一天,自由的生活。 船上有几个精壮的汉子,看见李翛,立即放下一尺见宽的岸板。李翛先我一步上去,回头,微笑而礼貌的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谢谢三皇兄。” “怎么不叫三哥了?”他嘴角带笑,半是玩笑,对我的拒绝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只是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为我让出道路。 “刚才人多,迫不得已,还望三皇兄不要见怪。” “喜欢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他说话总是那种放荡不羁的语气,让你分不清他是说真的,还只是玩笑。 走进画舫内,顿时觉得古色古香。里面的布置极其简单,并没有太奢华的装饰,右侧窗边,架着一架古琴;左侧临窗,则是一张小小的案几,一壶酒,三两点心,早已经备至妥当。暗红色檀香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淡黄|色轻纱垂帘,勾勒出一个温馨的环境,整体让人觉的简单而舒畅, “坐吧。”他率先在案几前面坐下。 “三皇兄真是好雅兴啊。”原来早就安排好的,只是不知道于我来说,是偶遇还是刻意。 “今日端午,来,尝一尝。”他忽视我的话,自顾自的剥开一个精致小巧的菱粽,白莹如玉。“蜜饯粽,不知道你可爱吃。” 画舫有点微微的飘忽感,应该是已经驶离岸边。我轻轻掀起窗口的黄|色轻纱,窗外是碧波一片,心旷神怡。 “我们去何处?”我收回目光,看见他依然伸着手,只好接过他手里的蜜饯粽,轻轻咬了一口。 清甜香糯。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满意的笑着,为我斟酒。我想起上一次的酒醉经历,急忙封住酒杯。 “三皇兄,兰陵酒量浅,你还是自斟自饮吧。” “无碍,这是雄黄酒,端午日稍饮,驱毒镇邪。”他忽然邪邪的瞥着我:“今日还有要事,我不会把你灌醉的。” 我脸一热,慌忙将目光眺向窗外。 这李翛,一开口便是这样,不与他说话才好。 “生气了?”他的语气带着得意,哪有一点点惹人生气地赔罪感:“为你抚一曲,消消气,如何?” 一直听说三皇子人虽聪颖但性情散漫,却没听说过他也善音律。有点好奇。 他潇洒的坐下,朝我微微一笑,拨动琴弦。 是一曲《泛舟》。 真是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境呢。 看他指法娴熟,神情淡然沉浸,定是在音律方面有颇深的造诣和功底。想起刚才上马时他的神力,真要对他刮目相看呢。 《泛舟》曲调优美动听,富有诗意,不但描写了出了美丽动人的湖面景色,而且,更弹奏出了泛舟嬉戏的愉悦心情。 心情也跟着旋律欢快起来。趴在窗口,望着满眼美景。 满足的叹息。画舫的晃动就如同摇篮般,缓缓温柔的让人昏昏欲睡。在李翛一首接一首的乐曲中,我渐渐放松了心情,不知何时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趴在案几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毛毯,李翛已经不见踪影。 远远的渐渐传来锣鼓声声阵阵。 我起身,走出画舫,一个丫环模样的姑娘上前问安:“小姐你醒了啊?三公子吩咐了,湖面风大,让您在船里多歇会儿。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你家三公子呢?” “您一会儿就可以看见他啦!”丫鬟抿嘴而笑。 乐声欢呼声越来越清晰。我绕到船头,放眼望去。 远远的岸边,密密麻麻,人头攒动,但还看不太清晰。 “岸边什么事?这么热闹。”一直在湖上,李翛莫不是飞走的不成。 “龙舟竞渡啊!小姐您不知道啊?”丫鬟有点奇怪的看着我。“每年端午,这里都会举行的。” 是吗?除了每月初五左右出门,或是跟着爹爹出门扮演五小姐外,我对外面的事情,直到的并不是太多。一般什么节日,更是要呆在家里。 龙舟竞渡?一定很好玩吧。 岸上忽然窜起一大蓬焰火,接着是鞭炮的巨响传进耳里。 “开始了!”丫鬟开心的欢呼。 远远的只看见二十几个黑影破浪而来,锣鼓声、呐喊声,争破风的阻力,远远传来。 画舫与龙舟顺着一致的方向驶去。虽然原本领先着这么多的距离,但龙舟的速度比画舫快得多,稍刻,龙舟便愈见清晰。 经过这一段距离,龙舟之间已经逐步拉开了距离。领头的龙舟至少已经领先了近三个船位。 再近一点,看得更加清晰。参与竞赛的龙舟长约六丈,各自约有桡手三十多人。龙舟狭长、细窄,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不同的龙舟龙头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红、黑、灰等色, 领头的龙船龙头是朱红色,龙尾上刻木雕鳞甲,船上还有锣鼓、旗帜等装饰。船头是一蓝衣劲装的鼓手,在他的指挥下,龙舟破浪而来,桨如飞剑。已经越过我们画舫的位置,冲着终点的锦旗彩竿而去。 “小姐!快来,我们到这边来看!”丫鬟拉着我,绕到画舫另一侧。 我穿过画舫,临抬头的时候,仿佛看到那蓝衣鼓手有意思熟悉,但远远又急切,实在有点模糊。 站到船尾,其余的龙舟也逐渐赶上来了,超过了我们的画舫。所有的龙舟上,鼓点铿锵有力,时急时舒;桡手们听令而动,挥桡划桨。随着终点的临近,鼓点声“咚锵、咚锵、咚锵”越来越急促,震耳欲聋,和着那两岸呐喊震天撼地,竞赛进入最后的冲刺。 我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忍不住雀跃起来! 第1卷第37章 端午三 一阵惊天的锣鼓声,岸上欢呼四起。丫鬟在甲板上一蹦三尺高:“公子又胜了!” 公子又胜了?忽然想起刚才的惊鸿一瞥,难道,那领先龙舟之上的蓝衣鼓手,正是李翛? 龙舟相继到达岸边,画舫比较慢,离岸还有近百尺距离。丫鬟递上了黑纱斗笠,我戴上,掀起黑纱,忽见李翛的朱红色龙舟上,桡手挽手用桨叶插入水中,一阵急促的鼓点,桡手同时将桨叶上挑,白色水花飞溅,引起一阵欢呼和惊叹;随即,又是一阵鼓点,三长两短,船头和船尾的人有节奏地顿足压船,龙舟顿时起伏如游龙戏水一般,又是满堂喝彩。 画舫渐渐靠近了岸边,隔着七八条龙舟,我与李翛对望。李翛忽然大喝一声,鼓声如雷,桡手们在鼓声的指挥下,着力把龙尾踩低,使龙头高翘,船头的急浪便从龙嘴中喷吐出来,如龙吞云吐雨一般,煞是壮观。 心微微一动,不得不惊叹。船靠岸,我放下蒙纱,李翛的身影就显得模糊起来。 今日的他,和我的认识大相径庭。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对他刮目相看,有重新的界定? 人群簇拥向李翛的龙船,我在另一侧缓缓登岸,回身望,却看见李翛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我,灿烂的笑。我别过目光,不由得微笑,跟随着丫鬟离去。 不管怎么说,今日,确实是愉快的一日。“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去吧。”在人群里,带着黑纱反倒是惹人注意了。趁着经过一个小巷,便把斗笠摘下。日头已经上正午,该回府了。 “小姐,不行啊,公子吩咐过,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吉祥楼用过午膳才可以走。”丫鬟一脸急切。 “不用了,我回去用膳就可以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日端午热闹呢,你也可以抽空歇歇,四处看看。” “不行不行!这样公子会责怪我做事不力的!”小姑娘急得满脸通红。 “不会,下次遇上他,我会告诉他是我要求的,他虽然顽劣,但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别担心。”吉祥楼,不就是归宁日遇见李翛的地方吗?那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我不是太想再去这个地方。 “小姐~~~~~~~~”她已经垂泪欲滴了。 我看这实在不忍心,只好叹气妥协:“好吧,那我去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丫鬟破涕为笑:“姑娘您真好!公子说您心软,果然是~~~~~~~”忽然觉得自己失言,捂着嘴不好意思的笑。 我无奈的摇摇头,笑了。“走吧。”吉祥楼。同样的雅间。同样精致的点心。 这个叫朱珠的丫鬟一路滔滔不绝,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呢。她偷偷的告诉我,这个吉祥楼,居然是李翛开的。京城范围内,由他插手的商铺,不下二十余家。看来这李翛,不爱政治,却对经商极感兴趣。不过听朱珠说话,倒是不知道李翛是三皇子。 “你全告诉我了,不怕你们家公子责罚你吗?”我和她开玩笑,这丫头,刚才那两滴泪水,定是骗我的。 “公子人好的很,从来不会~~~~~~~~”忽然止住话,嘿嘿傻笑。“姑娘~~~~~~那个,看公子对你这么好,告诉你他肯定不会介意的~~~~~~~~~” 门忽然被推开,我和朱珠同时回头,是李翛。已经重新换上了月牙色长袍。他似乎比较偏爱淡色,和我差不多的喜好呢。 朱珠叫了声公子,知趣的带上门出去了。 李翛含笑看着我,我转身垂首。又是两个人的独处。上一次的记忆,慢慢在脑海里复苏,忽然觉得气氛有点怪异,温度仿佛在上升。 “刚才看你睡熟了,没叫你。” 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碍。你的表现,真是让人惊讶。还以为你只是喜欢留恋花丛的纨绔子弟。” 说完,真想咬自己的舌头。面对他,总是忍不住说话带刺,仿佛在他面前,就没有了身份的压抑。 “那是你对我缺少了解,”他笑着,站定在我身边:“看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三皇兄,刚才看你豪气盖天,体力消耗一定很大,你还是先用膳吧。”我脱离他的三尺范围之内。早知道他也来,我便不会被两滴眼泪打动了。 他随手拿起一个小点心,一口吞下,今日的他,好像更加不羁与随性。许是才参加了那么激烈的活动吧。 “我的体力好得很,”他忽然诡异的笑了,眯起眼睛,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要不要查验一下?” 为他的动作有点脸红,却不知他说的话是何意。“三皇兄说笑了,各人身体状态自知,哪是别人所能了解的。再说,你感觉如何,也与我无关。” “上次不是说过了,不要叫我三皇兄,”他可能确实饿了,接连吃了两个小糕点。拿起第三个的时候,忽然放到我唇边,我别过头,他又跟随,无法,只好稍稍咬了一口,他却把我吃剩的大半一口吞下。 我感觉喉咙一阵干涩,有点羞赧。即使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是,这样的明目张胆,我还是不能习惯。 “叫我。”他有点赖皮的看着我,边吃边说,零星的点心末沾在唇边,如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三皇兄,我知道你是在玩笑。”现在,虽然还是想避免与他的见面,可是,已经不是当初的紧张与害怕,人也自在多了。 他双手搭上我的肩膀,低下头,目光相距不过一尺,淡淡的麝香味再次让我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忽闪的眼神里荡漾着水波漾的柔光,看得我心神一荡;作为男子,他的皮肤真是好的没话说,细致、莹润、有光泽,闪着健康的颜色;他的鼻子很挺,微微随着呼吸而翕动,我几乎能感觉到热热的气息;他的上唇略薄,嘴角总是挂着很好看又诱人的弧度,我忍不住伸手,轻轻帮他拂去唇边的点心末。 触碰,那样自然。 他抓住我的手,贴在脸颊,我的心如小鹿。 “叫我,翛。” 嗓音有点暗哑,却充满了魅惑。 第1卷第38章 端午四 “三皇兄~~~~”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一如干涩。 “叫我翛。”他目光坚定的看着我,紧紧抓着我的手,不容抗拒。 就让我,放肆的体验一天,自由的生活。 可是,这放肆,并不包括这一项。 我是六皇妃,是李碏的妻子。 “三皇兄。”我直视着他,笑容苦涩。“不要为难我。我知道,你只是和我开玩笑。” “如果不是呢?” “那就是我们,错了。” 错过了时间和机会,再想回头,那就是错了。 “错了?”他的神情黯淡下来,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放下我的手,却依然握在掌心。“不能弥补么?” 我缓缓摇头,鼻子一阵酸楚。“身在帝王家,岂是自由人。” 李翛轻轻的放开我的手,怅然若失。 “李碏大军初战告捷,回纥已经派使者来降和。” 那,他呢?我的心忽然有点激动和紧张。 “李碏已经班师回朝,估计三日后就能回来。”他看着我,目光探究:“这样的消息,你可高兴?” 高兴?我也不知道。仿佛有点期待,可是,也有一点点堵得慌。摇摇头,思绪复杂:“我不知道。” 他叹息,拥我入怀。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居然没有一点挣脱,仿佛这个怀抱,能给予我温暖,和力量。 仿佛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莫名的悲哀。 一点点的不舍。 “是我一念之差错过了你。”他在我耳边呢喃。我忽然泪流满面。 乱了。 腕上栓着五色丝线,李翛说,一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他说,五色丝线拴着我,我的一生只准幸福。 我明明是讨厌他的,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我的心里居然有点不舍和难过? 朱珠半途进来给他传了封信,他即着人将我送回了府上。福伯看到我,长舒一口气。 “皇妃,你可回来了。宫里传话,让您晚上进宫赴端午宴。” 端午宴?忽然有点担心:“是皇上的旨意还是皇后娘娘?” “是皇上。皇妃放心,宫里年年会设端午宴,九位皇子皆在邀请之列。”福伯仿佛看出了我的担心。 “谢谢福伯。”我微微一笑,心头确实轻松很多。抬腕看见五色丝,心念一动,李翛,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送我回府的吧。 “皇妃,您稍微准备一下,我给您备车。” 回昔日轩,玲珑和丰盛还没有回来。让他们开心的相处一天吧。想了一下,打开了出嫁时爹爹陪嫁送我的几箱衣服,里面皆是锦缎或是丝绸盛装。 眼角有点湿润。 我所期待的人无法给我温暖,给我温暖的人我却不能有所期待。 随手翻开箱子最上层的一套衣服,抖开,特种宫锦,游鳞状花纹,五色彩锦领边,章彩华丽。 叹息,折好,放下,锁上箱子。在铜镜前坐下,细细打量,镜中女子,鹅蛋脸,肤色晶莹,修眉端鼻,双目大而湛湛有神,若论平常,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可是家中已有四位如花似玉的姐姐,大姐雍容如牡丹,二姐艳若桃李,三姐冷傲如寒冬腊梅,四姐冰清玉洁如空谷幽兰。我呢,最多不过清素如九秋之菊。 即无心,又何必与群芳争艳。 拿出了一套素色长裙,只简单的剪裁,倒也不失端庄;拿起桃木梳,将日间吹得有点凌乱的发丝重新梳整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拿起胭脂,稍事打扮。 玲珑上次说我,鹤立鸡群固然显眼,鸡立鹤群却更加扎眼。又不是比不过她们,何必在着装妆容上先输人家一筹。 这丫头,口无遮拦。不过确实也不想使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只要,平常的不惹人注意就好。 本想把五色丝线解下,可是碰到的时候,又有点犹豫;再细看,李翛居然已经帮我打了死结,若要拿下,怕是非要剪断不可了。 今日端午,就带着吧。 我的身上,已经多了两样属于别的男人的东西。李宥的玉佩,李翛的五色丝。对了,今日若有机会,该把李宥的银丝带还给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银丝带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仿佛这样东西曾经就属于自己一般。看银丝带的质地,柔软,坚韧,有冰凉的触感,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但是皇子的东西,且看李宥仿佛相当爱惜,应该也算贵重吧。 对李宥,我有着强烈的信任感,深深的敬重,还有莫名的喜爱。但正如我对他的感情是这样莫名其妙一样,他对我的关怀,也总让我觉得有点神秘和不可捉摸。他对我的关照,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单赠令牌就让我受宠若惊;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他对我的这种疼爱来自何处。他看我的眼神宠溺亲切,却不是看四姐那样甜蜜的爱恋,断然不是因为爱我。那难道是因为四姐吗?若是因为爱屋及乌对一个小姨子就这般好,那他对四姐的爱,该达到什么程度? 不解。 算了,能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对我来说,已经应该感激涕零,在他的身上,我能感觉到“温暖”二字真正的含义。只要不引起四姐误会,不破坏她的幸福,那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今日,又能看到四姐了,不知这近一月,她过得可好。 李曦呢?上一次请太医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不知今日可有机会。 李翛呢?我该怎么面对他?是当作陌生人一般吗? 是我一念之差错过了你。 是什么意思?若是对我有好感,当初为何不选择我? 而李碏,若是并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选择我? 为什么一切事情仿佛都不按常理出牌? 为什么。 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第1卷第39章 端午宴一 马车穿过轩玉门后,就有太监委婉的问我是不是愿意步行前往锦华楼。看来,虽是有六皇妃的身份,还是不如爹爹右相的权势来的管用。若是李碏在,想是不会这样的吧。可这是宫里,就是这样现实。步行也罢,就让我好好看看这个改变我命运的地方吧。 宽阔洁白的汉白玉台基,从脚下蔓延开几百尺,形成一个巨大的白玉圆盘,反射着夕阳柔和的余辉,一片金黄;广场纵向和横向尽头,各是齐整、浩大的宫殿。 空旷,风袭来,衣袂翻飞。冷意侵身,天地间,仿佛我独卑微。 有一瞬的空明,闭上眼,仿佛一切都不存在,独入忘我境界。 一滴冰冷的泪滴落。我睁开眼,轻摆衣袖,复又前行。 锦华楼。金色大字,愈来愈近。金碧辉煌的大屋顶,屋角飞翘,华美壮丽;朱红色廊柱,雕龙绘凤,贵气逼人。百尺远近,已有太监的传报声起:“六皇妃驾到。”声音绵长,尾音还未消失,里面便接着传来相似的通报,一波一波,向殿内消散。 我的感觉,就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跨上台阶,即有一年轻的太监出列为我引路。我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语。 过前庭,走回廊,步入后花园,上次,我们应该直接是从这边进来的吧。花园的景致固然美好,但是有着太多人工和修饰的痕迹,美则美矣,却无一点生气。但是,我并不想太早进去,不爱那样的气氛和场合,所以也就假意装作欣赏美景,放慢脚步。 走在前方的公公配合的停下脚步,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我略带感激和赞赏的向他微笑,他微垂着脸,神色平和宁静。 宫里,处处都有明争暗斗,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特别是奴才们,要想好好生存,必得时时揣摩人心。我及不上他这样的洞察人心,还有做事的自然无痕。太监大多十四五岁入宫,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和李翛他们相仿,许是十多年的宫内生活练就了这样的本能吧。 锦鲤池边停步,肥硕的锦鲤仿佛感觉到人的气息,争相聚在水面。 玩物啊。因着食物的引诱,岂不是和那些奴颜婢膝的小人一样。 自嘲的微笑。我在想什么呀,不过普通一池锦鲤罢了,何必想的那么远。 “兰陵。”带着笑意温暖的男声。我的心一跳,回头,绽开笑颜:“四皇兄。” 是李宥,不知何时,已经在我们身后。 “四皇子殿下。”公公恭敬的道安,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听见通传了,却看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在花园迷路了。”李宥站定在我身前,和煦的笑容,有点点轻松的玩笑。 我也笑了:“花园景色好,流连忘返。” “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一切可好?” “谢四皇兄,一切尚可。姐姐呢,可是已经到了?” 李宥笑了:“婉儿害喜,这几日吐的厉害。今日没带她来。阿澈说她一人来也不好,就留在府里照顾她了。” “四姐有喜了?”我一阵惊喜:“真的?” 李宥好笑的看着我:“难道这事我还会骗你不成?” 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四姐有喜了,真好,再过几个月之后,就会有一个新生命诞生了。他的身体里,会流淌着李宥和四姐的血脉。“恭喜四皇兄啊。” “你呢?昨日军报,六弟这几日就会回朝,你可知道这消息了?”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消息还未到六皇府。” “你好像不高兴?”李宥心疼得看着我,手指抚过发丝:“陵儿,六弟心怀天下,或许对你不够温柔体贴,但是,我保证,他正直,勇敢,忠诚,会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微笑着点头,让他放心。 “陵儿这么简单善良的人,六弟一定会好好爱惜你的,给他点时间,他只是个性如此,不善表达。宥哥哥还期待着快点抱一抱小侄儿。” 闻言不禁有点害羞。随即,有点迷惑。 宥哥哥? 他说得自然,我听得自然,可是,这称呼是从哪儿来的? “今日端午,这个送你。”他将一样东西置我手心,我想推辞,一看,笑了:“谢四皇兄。” 是一个小香囊,用襟头点缀装饰,五色丝线扣成索,一枚圆圆的、淡青色的小鸭蛋露出半个小脑袋,玲珑可爱。 “避邪驱瘟,年年平安。小时候你最爱这个,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小时候?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想问个清楚,却听见刚才的公公说话。 “大皇子殿下。”公公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已经退到花园入口处拐角,背对着我们。这一声“大皇子殿下”,声音比刚才的向四皇子问安响亮很多,明显是在提醒我们。 李宥朝我安心一笑,退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我也回他笑容。 李澹和两位妃子缓缓出现。我只见过李澹一次,印象不是太深刻,他的两位妃子倒是在皇后寝宫又见过一次。李澹蓝色长袍,绣银龙,一丝不苟的神情,不过今日缺失了文雅的笑容,而带着些许的疲惫。赵蝶舞和宋挽晴一左一右,一个傲然,一个冷漠,气氛似乎并不是太好。 想起李宥说秦澈姑娘自愿要留下照顾四姐,我真替四姐感到高兴。 “大皇兄,大皇嫂。”我和李宥同时开口。 三人可能也未料到我们在花园里,有一瞬的一愣,随即三人都带上了笑容。李澹笑得有点虚假,赵蝶舞则有点意外和诡异,只宋挽晴不过嘴角一撇,随即依然蹙着眉头,没有暖意。 “真巧啊,四弟和六弟妹都在这里赏景吗?”李澹开口,目光在我和李宥间游弋。“怎不见你的两位妃子?” “婉儿害喜,身体欠安,阿澈在家陪她,刚好在花园遇见六弟妹,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李宥神色未变。 “是呢,四弟妹和六弟妹,一向姐妹情深。”赵蝶舞笑着,眼里带着别样的深意。“六弟妹,近日怎么未见你来向母后请安?我们姐妹也好有时间见见面。” 我微微皱眉,不过还是努力和颜悦色:“兰陵嘴拙,比不得嫂嫂蕙质兰心,能哄得母后开心,所以就不去打扰母后的好兴致了。” 第1卷第40章 端午宴二 熟悉的环境,不太一样的人。最上方的白玉阶上,空空如也。开宴前,圣上口谕,身体不适,不出席端午宴。皇后便也没有出现。整个宴会少了主角,气氛便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中间段,八席,终于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大姐,一入侯门深似海,入了宫,便更难得见了。多怪异啊,我们本是亲姐妹,可是,她却是我父皇的妃子,见面就算不用向她行跪拜大礼,却也不能如姐妹般促膝长谈。其余七位,也各是夭桃秾李,且都雍容华贵,显得我们几个皇子妃,青涩稚嫩,相形见绌。姐姐是嫣贵妃,那按地位推测,其余几位就应该是淑妃、德妃、贤妃,还有四位也可能是哪位受宠的妃子吧。 最下首,除了最年幼的九皇子和尚出征在外的李碏未出席外,其余七位皇子按序在左首边坐下;而右首边,则依次是赵蝶舞,宋挽晴,五皇子妃,我。 我与李宥正对面,看着他冲我微笑,我也不由得扯开嘴角,却瞥见边上的李翛眯起眼。想起中午,不由得脸颊微烫,急忙收回目光,看着场中歌舞升平,任时间草草流淌。 席间,捕捉到有一双目光总是注视着我,对视,确是一双温柔的眼眸。是某位娘娘,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螓首蛾眉,朱唇皓齿,含笑看着我,疼惜的目光一如李宥。我的心里微微有点疑惑,礼貌的向她微笑。 宴罢,大姐提议移驾御河夜游龙船。这其实本来就是既定的节目,不过皇上皇后不在,这里,就数她这个贵妃地位最高,便由她说话,不管愿不愿意,众人皆是欣欣然同意。 成双宫女,隔段提着宫灯开路。姐姐在前与几位娘娘谈笑风生,年幼的七皇子和八皇子纠缠在两位娘娘身边,应该是他们的娘亲。李澹与两位妃子、珉王与妃子五人一道;我落在后方,在我前方五步之遥,是李翛和李宥并肩,最后,是李曦。 我慢慢放缓脚步。 “二皇兄,上次,谢谢你。”我轻声说道。李曦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我便也沉默。 虽然只接触过两次,但是面对他,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善良,敏感,表面看上去脆弱,实则内心坚强。 还有孤独。 希望他能开怀的笑。 前面的李宥偶尔回头,看我,微笑,又回头。不知两人谈些什么,李翛清朗开怀的笑声不时传来。 扰得我心无法平静。 与李翛的相处,是一种最偏颇的方式。如今就算想强自忘记,好像也越来越困难。 让时间抹去一切吧。 夜龙舟,也不过龙舟四面张灯结彩,且没有半点竞赛龙舟的影子,不过是装饰了龙头龙尾的画舫游船一般。不过今日御河之上漂浮河灯,倒也辉煌夺目,别有一番韵味。 御河比不得外面河道宽阔,全部人便分成了两批,各上一船。众弟兄把酒言欢,也不知真情还是假意。我不熟悉,也学不来寒暄,便独自来到船尾。凝重的夜色被两岸的灯火辉煌驱赶,荷花状河灯,随着水波晃动,星星点点。 独处真好。至少宁静,能得暂时的无拘无束感。 “陵儿,不进去坐坐么?” 听称呼,便知道是李宥。 我回身,星眸生辉:“四皇兄。” 他和我并肩站在船尾。“傻丫头,想什么心事呢?” 我笑了,“没有。” 夜风吹,有丝冷,可是有他站在身边,心暖如旭日照耀。 “是不是觉得无趣?”他转头看着我,话语温柔。 夜色灯火朦胧里,一切都仿佛不真实起来,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和他。 微笑,凝视,沉默,一切尽在无言。 他轻叹一声,轻揽我入怀。 “陵儿。” 陵儿。 陵儿,你跟我玩吗? 陵儿乖,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我闭上眼,如坠梦里,一切缥缈不真实。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宥哥哥。”我轻声呢喃。 记忆喷薄而出。 年幼。欢笑。玩耍。 母亲的笑容。爹爹的宠爱。 与姐姐的嬉戏。可爱的男孩。 琴声,妙曼的舞姿。 陵儿啊,是为娘害了你。不要怨你爹爹,是娘对不起他! 白绫翻飞,一切嘎然而止。 从此我的人生便是灰色。 “宥哥哥?”我有点茫然的抬起头,无意识的重复。 兰陵醉第8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 李宥的表情是惊喜,他一把用力重新把我揽进怀里。“陵儿!”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声朗喝,带着明显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瞬间清醒,回头,却是珉王和妃子。随着他的喝声,其他人也随即出舱一探究竟。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我和李宥身上。 我不自觉地看向李翛,他面无表情,冷冷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心一阵寒意。发觉还和李宥相拥,急忙放开手,后退一步。 “你们竟敢在此处做出这种事情,”李澹皱眉,“真是不知羞耻。” “是啊是啊,我说四哥今日怎么把两个如花美眷丢在家里呢,原来是另有目的。”珉王加油添醋。 我的心里一阵嫌恶。兄弟俩,一弹一唱,道貌岸然,心里应该是止不住地得意吧。 李翛转身离去。 李曦看了我一眼,微微摇头,眼里是失望。终也拂袖而去。 心里的恐惧,反倒一下子散去了。 李宥凝起神色,站在我身前:“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自会和父皇解释。” 我不说话。 站在他的背影里。 安然。 第1卷第41章 凤颜怒 大姐的脸色很难看。许是因为觉得我给她丢脸了。她俏脸含愠,恼怒又不得发,其他人也没有言语。 滛乱后宫。这是珉王的用词。我暗自嘲讽,真是看大我了,我担当不起。 “兰陵,你怎么解释?”大姐对李宥似乎有点顾忌,便将矛头对准了我。 姐妹啊。 李宥始终站在我的身前。“娘娘,我说过,事情与陵儿无关。” 大姐的脸色更加的难堪。 “妹妹,兰陵年幼,且是女子,我想,这件事情,定是宥儿有错在先。不如,就交给我来处理,你看可好?我断然不会护短,皇上那里,我也会去解释的。”刚才一直注视我的那位娘娘忽然开口。 和李宥一样的亲切感。 大姐仿佛长舒一口气:“淑妃姐姐做事一向公正妥当,嫣儿我自然放心。那就麻烦淑妃姐姐了。” 原来是淑妃娘娘。 李宥却有点焦急:“娘~~~~~~~~” 我一愣,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串联在一起,却始终不得要领。 “不要紧。我带你们去向皇上领罚。”淑妃目光温柔的看着我:“不要害怕。” 我忽然想起了娘亲。 素心殿。皇上寝宫。 宫里的消息不知道为何传的这样快。或者真的是应了民间的俗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姐,淑妃,李宥,我,还未有机会面圣,便被皇后娘娘拦在了素心殿外堂。 我与李宥跪拜堂中,皇后怫然不悦端坐堂前,大姐与淑妃娘娘一左一右在两边坐下。 “皇上龙体欠安,你们不好好侍奉跟前已经有失孝道,居然还做出这等之事。皇宫乃天下百姓之榜样,传出去,情何以堪?皇家颜面何存?你们存心是要气死皇上和我是不是?” 皇后的表情是痛心疾首的,不过,这样的真实性有几分?我与李宥的“滛乱宫闱”,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太子之争,莫不是她的儿子李澹,李宥,还有我的夫君李碏。对李宥的指责是公开的,而李碏,也可能因了我而有所影响,得益的就是李澹。 赵相与爹爹的不和是众所周知的,若这无谓的罪名成立,势必对爹爹也造成影响,得益的就是赵相,而赵相,作为岳父,正是李澹的最大支持者。 即使对她自己而言,大姐短短数年晋升贵妃,其受宠程度不言而喻;淑妃娘娘我虽不太了解,但单看李宥的地位,就知道母凭子贵,“淑妃”之位定是稳固泰山。皇后之下四夫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如今前两位皆与此事有关联,她怎不得意? 凤颜怒,怒意几分?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一抱的温暖,是那样的情不自禁;当时怎么会有那般超然的感觉,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被李毅喝醒的那一刹,我是惶然而后悔的;看到李曦和李翛转身离去的背影,我是悲伤而心痛的。可是,当李宥护在我身前的一刻,我忽然什么都不害怕了。 他站在我身前,犹如天神一般。 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躲在他背后的安全感。 若有天理,定当证明我们的无辜清白;而欲加之罪,何患无穷,若是有人处心积虑要设计我们,那就算没有我们这一次的自投罗网,也有下一次。 若风雨定当出现,我不介意提前,该来的总要来,日后只会更见复杂。 大不了,罪名皆揽我身。反正,我一直孤独一人,了无牵挂。 “姐姐,是宥儿和陵儿不懂事。不过我相信这两个孩子定然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事,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淑妃娘娘好声好气为我们开脱。 “误会?那么多人看见了,难不成是冤枉他们了?”皇后冷笑。 淑妃娘娘微微凝了神色:“姐姐,是妹妹我教子无方,管教不严。今日之事,我自当亲自向皇上请罪。” 大姐看了我一眼,有点不忍,终也站起:“兰陵是我小妹,我这做姐姐的也有责任。今日之事,皇后姐姐你看,是直接你做了主呢,还是让皇上来定夺?” 大姐比淑妃娘娘要强势许多。 皇后看了大姐一眼:“嫣贵妃的妹妹,淑妃妹妹的儿子,这两个人的主,我哪敢做啊。只是面圣的时候,别把皇上的身子骨气坏就成!”一声冷哼。 大姐嫣然一笑:“这个,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面圣。 想起皇上慈祥的神情,还有与李碏相似的眼神,忽然感觉愧疚万分。 李碏啊,我何德何能做你的妻?或者与李宥的拥抱无半分杂念,可是,男女授受不清,拥抱既然存在就确实是我错了,我该如何向你交代? 还有,李翛呢?我该怎么向你解释,还是根本就不能解释? 我和李宥跪在寝宫门前,淑妃娘娘陪着我们;皇后已入皇上寝宫,大姐紧跟其后,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陵儿,不要怕,会没事的;”李宥安慰我,笑容虽然谨慎但依然温暖:“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微微笑,摇头:“没关系。” 前面是什么?我能担心什么?守宫砂至少保证了我的清白,一个拥抱,能证明什么?滛乱的事实根本就不成立,淑妃娘娘,大姐和爹爹的存在,我还不至于担心生死。 是不是该感谢他们? 除了生命属于自己,我还有什么?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本不希冀,大不了,重新来过,从头开始。 只是,连累了李宥,他的前途光明,却罩上了我这一片阴云。 还有四姐,可会相信我们的清白?可会伤了她的心? 李碏呢?枉费他对我这样信任。 回忆起李翛漠然冷冷的眼神,忽然觉得浑身凉意。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放上我的头顶,抚摸,我转头看,是淑妃娘娘。 “陵儿,不要怕。” 多像母亲啊。还来不及细细回味。 “皇上宣见~~~~~~~~” 该来的,躲不掉。 第1卷第42章 龙颜悦 皇上和衣,龙榻半躺,大姐和皇后左右各一。 “皇上,这事成何体统,传出去实在有失皇家颜面啊。若不加以严惩,何以服天下,何以振皇室?” 皇上双眉紧锁,疲惫的看了我们一眼,将目光停留在李宥身上。 李宥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啊,因着我,让他失望了吧? “皇上,宥儿和小妹不过船尾偶遇。今日端午夜,雄黄酒醉,是我劝小妹多饮了几杯。她一时头晕,恰被宥儿扶住而已。虽与礼数不合,但并不存在什么过错啊。您要罚,就连我也罚了吧。”大姐撒娇,佯似委屈。 我的心有点暖,不管大姐是出于什么考虑,今日这般维护我,但是,想到是家人在为我说话,还是很感动。 “嫣妃妹妹还真会说笑,”皇后冷哼,“你与兰陵不同船,怎劝她饮?这船上的事情,你倒是比她自己还清楚啊。” “好了,”皇上有点不耐烦的喝断两人:“宥儿,你说,怎么回事?” 李宥抬头,是恭敬,也是坦然无惧:“父皇,是我拥抱了兰陵,与她无关。” 我一愣,抬眼看着他,心里有一股暖流。 “你!”皇上明显也很惊讶,还有失望。 大姐气恼,皇后冷笑,淑妃娘娘沉思。 “但是父皇,我与兰陵之间决无苟且之事,我只是当她妹妹般疼爱。拥抱确属情不自禁,有欠考虑,宥儿甘愿受罚。” “妹妹般疼爱?”皇后语含讥诮:“话说得好听,可惜她不是你妹妹,她是你弟妹!” 我低头,俯身,额头接触冰冷的地面:“皇上,您不要怪四皇兄,是兰陵有错,身为女子,不知礼数,是我有辱皇家门风。兰陵不配留在皇家,愿听皇上发落。”叫皇上,而不叫父皇,是隔开我与皇家距离。李宥越维护我,我越不愿他受罚。 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为夭。 人生不过尔尔。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闭上眼,貌似思考,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他的决定。 “兰陵罪,不守妇道,六皇子妃身份~~~~~~~~~~~~”沉思良久,皇上徐徐开口。 “皇上!”淑妃娘娘忽然开口,打断了皇上的话。 六皇子妃身份?如何,废? 皇上看向淑妃娘娘,似对她有点不满失望。 淑妃娘娘跪在我身边:“皇上,是妾身未能好好照顾亡妹的女儿,管教不严,造成今日之局面,妾身有罪。” 亡妹?我茫然的抬起头,是什么意思?亡妹的女儿?是我吗? 皇上猛然一震,龙榻之上微起身:“你说什么?” “兰陵是小茹的女儿。”淑妃娘娘的语气里,是无奈和悲伤。 小茹?是母亲的闺名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亡妹,小茹,母亲难道是淑妃娘娘的妹妹?可是为何我不知道? 忆起了小男孩,那是李宥,难道那与母亲一起翩跹起舞的女子,就是淑妃娘娘?是我的姨娘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还有,为什么在此情此景之下,淑妃娘娘要告诉皇上我是谁的女儿?是要证明我和李宥本是表亲,不可能男欢女爱,还是另有原因? 皇上深呼吸一口,轻轻挥手:“皇后,嫣儿,你们先退下。” 皇后和大姐面面相觑,但最终告退。 众宫女太监也都相继退场。 皇上起身,缓缓走到我们跟前,先轻轻的扶起淑妃娘娘,然后,脚步停在我和李宥跟前。 慢慢的,伸手,扶起我和李宥。 我抬头,看见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慈祥,温柔,带着追忆的神色。 “你是兰陵?”他开口询问:“兰陵是你?” 我无措又茫然的看着他,又看向淑妃娘娘。 “是的。她是小茹的女儿。”淑妃娘娘轻声说。 皇上轻轻放开我和李宥,转身。 龙颜悦。一切仿佛都这样不了了之。 皇上下了口谕,李宥与我本是表亲,滛乱一事纯属无稽之谈,再有造谣者,严惩不贷。 我觉得一切都仿佛像做梦一样。 “淑妃娘娘,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回到淑妃的景怡宫,我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你不记得我了?”淑妃含笑看着我:“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娘娘?”我央求,心情急切。 听到的故事便大致如斯。 姑苏府,姐妹成双。大姐选妃一朝进入宫廷,不善宠媚不擅心计,在三千佳丽中实不得宠。数年后,诞下龙子,才开始飞黄腾达,再回头,家中已遭巨变,妹妹流离不得见。再数年,京城南山庙祀偶遇,才知道当年妹妹京城寻亲未果,误入青楼卖艺,凭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和才艺双绝,已被当朝宰相纳入府中为妾,宠极一时,姐妹终得相认。 “当年你娘,怕自己误入青楼的遭遇会损了我的名,所以虽然入了宰相府,也不愿托人给我捎个话,也没跟你爹爹提起过我。即使后来我与她时常见面,她也只称是为了进宫教我习舞。这傻丫头啊。”淑妃娘娘,不,我的姨娘,一声叹息。 “那,后来呢?”我惴惴不安,直觉以后还有故事。 “后来?”淑妃娘娘苦笑:“是我害了她啊。” 梅花树下,舞姿飘逸,迷了偶尔入景怡宫那个集天下权势于一身的男人。从此后,常邀入宫,对饮成三。愈纠缠,愈彷徨,终成苦果。详细情形,淑妃娘娘却不肯说。 “你母亲就是这样,只为他人考虑,却不好好为自己着想。她以为她这一去,事情便得到了了结,却苦了你啊。” 娘,是这么去的吗?“是谁,逼死了我娘?”皇上,抑或是爹爹? “傻孩子,不要乱想。你爹爹和皇上,当时都极疼惜你娘。”淑妃娘娘轻轻把我揽在怀里。“你爹爹虽然不肯原谅你娘,但是对你,也算照顾。我不希望你怀着仇恨生活。你娘虽然去了,但是,她带走了两个男人对她的疼爱。” 是吗? “我本不想告诉你,只想让宥儿好好照顾你,却出了今日之事。碏儿我从小看他长大,也对他很放心,你的幸福得来不易。告诉皇上,也是迫不得已,只希望不会增加你的困扰,以后一如既往的生活。”她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陵儿,你能答应姨娘吗?” 第1卷第43章 学堂 归家,已是深夜,疲惫不堪。匆匆和福伯还有玲珑道了安,让他们放心,便独自回到惜日轩。躺下,脑海里却有数百声音轰鸣,愈劳累,愈无法入睡。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告诉自己,要常想一二。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今日后,对娘的离世,安然一份,至少,我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幸福不能兼得,太多也是一种负担;对爹爹的疏远也更加释然,权当他对我的疏离是因为爱之深痛之切,至少,我的记忆里,他曾经疼爱过我。那,皇上呢?我是不是应该责怪他破坏了我一家的幸福?可是,他也不过是深深的爱上了一个女人。就凭到今日依然对我娘念念不忘,我也不忍心责怪。 无心之过,不是错。往事就随风吧。 我该高兴啊,我多了一个疼爱我的姨娘,还有哥哥。 对四姐的愧疚,对李碏的愧疚,也仿佛消散很多。 只李翛冷漠的眼神,依然刻在心头。 李碏要回来了,我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早起,玲珑已经守候。 “昨日玩得可愉快?”在碟玉阁用早膳的时候,发现她老是心不在焉。“是不是王师傅的手艺退步了,看你食之无味。” “哪有?”玲珑脸一红:“不过小姐,你今天心情好象不错啊。是不是新姑爷要回来了,你很高兴啊?” 是吗?“福伯告诉你的吧?”高不高兴,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在他回来之前,我们要把学堂之事完成了。”怕以后,就没有时间了。 “哦,对了,小姐,上次你不是让我着人问问可还有贫寒考生愿到学堂吗。昨日顾大哥让人捎话过来,说近日有不少人去学堂那里报名呢。顾大哥说要问问小姐你的意思。” 哦,是顾生。那日后花园偶遇后,他就搬去同夏大哥他们同住了。“用过早膳,我们就去望望吧。”东街学堂,我和玲珑悄悄站在窗外,里面是顾生,带着孩子们,书声琅琅。 顾生已经搬出皇府,这样的话,这学堂目前连夏大哥他们一共是五人。二十几个孩子,五人轮流教授四书五经,再排一人准备日常伙食,其余人便可以专心温习迎考。 “六皇妃,”夏大哥悄声唤我,我回头看了一眼顾生,认真地他神采飞扬。 “怎么了,夏大哥?”跟着夏大哥来到院中,不知道是谁细心,还为孩子们准备了蹴鞠之类的游戏物件。 “记着皇妃上次的吩咐,已经将愿到学堂来的一些考生登记在册,共有一十四人。” “夏大哥,辛苦你了。”我想了一下:“离考试不到一月了,要再办学堂可能也太仓促了点,也怕他们考完未必能坚持。这样吧,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在学堂先住下,我马上让人再送点被褥过来,先将就着住一段时间。你看学堂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一起帮忙做,不要客气,每个人都必须自食其力。等考试完了,若是有人愿意留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可否?” “一切听皇妃吩咐。” 背后忽然传来孩子们一阵欢呼,然后各是小小身影飞奔而出,是到休息时间了吧。喜儿和东街的几个孩子认识我,看到我和玲珑,飞扑而来:“兰姐姐!玲珑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我轻轻揉揉抱着我腿的阿福的小碎发:“姐姐来检查你们啊,看你们听课认不认真,有没有顽皮啊!” “我们可认真了!”喜儿在一边插嘴,孩子里面,她属于较大的:“刚刚先生还夸我呢!”眼尖的瞥见顾生从里面出来:“先生先生,姐姐来了!” 微笑,对望,他有丝愕然,然后惊喜。 “姑娘,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来,气色较前几日,又好很多。 “惜昭,不得无礼,赶快拜见六皇妃。”夏大哥听见顾生唤我姑娘,急忙出声提醒。 “无碍,你病初愈,不要太劳累。”我对什么称呼并不介意,这六皇妃反倒把我们的距离拉远了。 “六皇妃?”顾生一愣,脸上深情变幻,随即双膝下跪:“顾惜昭拜谢六皇妃救命之恩。” 我及时扶住了他下跪的身躯,不过他猛然下跪的力道太重,我没扶住,反倒顺着他的力道,自己也啪一下单膝半跪了,膝盖生疼,我略皱眉。 “拜堂咯拜堂咯!”边上的小子们不明事理,起哄乱叫。夏大哥和玲珑神色一变,急忙出声喝止,孩子们却以为是和他们玩耍,更加起劲。 顾生俊脸一红。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轻轻把他扶起来:“若真要感谢我,就好好温书迎考,做一个有用之人,报效国家。”说这话,自己都想笑了,这不是我的口吻,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六皇妃在做此事。 顾生站起,白色的长袍上沾了些许的尘土,我弯腰轻轻帮他拂去。他不言语,呆立。 我转头看向夏大哥:“夏大哥,顾大哥,这学堂,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传话到府上。” 夏大哥一拱手:“请皇妃放心。” 我朝顾生微笑:“你要当心身体。我等你的好消息。”转向玲珑:“玲珑,我们走吧。”回去的路上,我犹豫了一下,让马车绕道右相府。 忽然,很想去看一眼爹爹。 他错,抑或是母亲错了?可是现在还有什么重要的,斯人已去,活者珍惜。 再回府,守卫已经客气许多,笑脸相迎,小跑通传。入得大门,却和正要出门的三姐偶遇。 “三姐。”我福身,玲珑也赶紧问了一声三小姐好。经过上次相遇,忽然发现,三姐虽然依然冷傲,可是眉目里已然脉脉含情,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如何。 “来啦。”三姐初见我和玲珑,有点尴尬,随即恢复自然:“可有事?” “无事,随便回来看看。”我也不知道回来做什么。“你出门?” 三姐眼神躲闪,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你多坐一会儿。” 我点头,盯着三姐的背影,有点出神。 “小姐,三小姐是不是和赵家大公子好啊?”玲珑在耳边悄悄问我。 “不要多嘴,”我轻声回答,叹息。 若是真的,三姐的路,必定比我艰辛。 “五小姐,不不不,六皇妃,您回来啦!”兰管家一脸笑容,小跑而出。 “兰管家,爹爹可在府里?”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我与爹爹,已经错过太多。 “小姐你找相爷有事啊?真是不巧,相爷还未回府。” 有点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我确实还未准备好如何与爹爹相处。“无事。” 有点不甘,回头:“让爹爹保重身体,告诉他,我回来过。” 第1卷第44章 碏归 此次出征,一月有余,一战而胜,诸事顺利。一早,丰盛居然就在惜日轩外守候。 “丰盛,有事?”我整理袖摆,今日碏凯旋,总是件喜事,特意挑选了一套浅紫色长裙,照例的宽阔袖摆,走起来有摇曳生姿的飘逸。 “夫人,我想去城外接主子!”丰盛闷声闷气,说话有点不好意思。 “接夫君大人吗?”我心念一动:“何处?” “按法令,大军不得入城,会在城外五十里外兵场驻扎。主子会在那里逗留半日,犒赏三军。我,我想和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见个面!”丰盛居然有点红了眼眶。 也是,堂堂一个战前先锋,驰骋沙场肆意昂扬,却委屈成了我的车夫:“你去吧。”不过,逗留半日:“那,夫君大人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这个,不知道主子怎么安排。以前,下午入城后就直接进宫面圣,一般要吃过晚饭才回来。” 那么晚啊。忽然有点失望。或者本来并不是太热切的期望,可是等待越是临近,感觉越是煎熬。 丰盛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我:“夫人,你去不去?” 去不去?我心忽然一跳:“这样不妥吧?” “这有什么,以前打了大胜仗,全城百姓都去接我们呢。”我知道,那一战,是五年前与突厥一役,出征十万,止得四万归,好儿郎热血洒边疆,终保国土安宁。“去吧,夫人!主子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马蹄奔腾,显示出主人是多么急切。我微微掀起车帘,窗外景色愈见萧条。已经出城。有点后悔自己鲁莽的举动。我的表现,可如新婚中渴盼团圆的妻子,这么急切?我还尚未理清我对李碏是什么样的情感。爱他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者,我潜意识里把他当作万人敬仰的英雄,所以心内有止不住地崇敬;也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定位为他的好妻子,所以处处以妻子的标准要求自己。 越理越乱,干脆不去想。 颠簸直到中午,方见远处围墙圈住的建筑。丰盛停下马车,侧耳倾听,回头:“夫人,主子他们还未到!” 我步出马车,眺望:“那就是军营吗?二十万大军,都汇集此处吗?” “那是禁军南营,主要驻扎都城外围守备军,今日约会到五万人左右;每年征兵,还会作为都城这片范围内的新兵训练营使用。” “五万人?那出征二十万将士从何而来?”我有点不解。 丰盛笑了:“我朝作战兵力主要有边防军、禁军和常备军之分。边防军平日驻守各边防要塞,兵权在将帅手中,但平时归地方管辖,因身兼要职,平日不得调度。能长途出征的主要是禁军,也就是中央军,包括皇上宿卫军和征战戊守部队,其任务是卫皇宫、守京师、备征战和屯戍边郡、要地。在兵力部署上,大致一半守京畿,一半戊诸郡。都城内,不算皇宫侍卫及衙门,约有驻守京畿的中央军十五万人,平时以军为单位驻守京畿各处。我们现在等的,就是其中的这一部分。如遇战事,则凭帅令集中,南营集中兵力两厢,另有东西北营,各集中兵力一厢,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统一出发。此外有五万兵力分散都城周围各陪都或者是各府、各州,同样凭帅印调集,出征沿途归集。”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丰盛却讲得有点起劲了,依旧滔滔不绝:“这样算起来的话,直接隶属主子的禁军就有二十万了,哦,对了,其中南营这边还有一厢兵力,主子直接交给了赵副帅统领,属轻骑兵,司突击。另外,南北郡王府还各有禁军五万,如果要调集的话,除了主子的帅令,还要有南北郡王的郡令才行,属于他们独立管辖的。此外全朝约有常备军二十万左右,属地方军,实是各州府和杂役兵,主要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等,一般无作战任务,但可随时征调。除此之外,还有民兵,主要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这两种兵力,非战事期大部分归兵部掌管,部分归工部,若要调集,要下圣旨。” 忽听似有似无的隆隆行进声,望远处,尘头起,丰盛开心的大喝:“主子来了!夫人快上车坐好!” 马车疾驰而去! 大军由远及近。黄底红字四面帅旗迎风飘扬。虽然还看不太清脸,但是我一眼便确定,最前面那身着金甲银盔的定是李碏,我不知道为何这种感觉这么强烈!心跳和着马蹄声,一声一声愈烈愈急! “主子!”丰盛欢呼,直到快到跟前,才猛然勒住缰绳,马扬蹄嘶鸣,他一个飞身下车,落在李碏跟前。 定是太激动,将马车当成马骑了,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原本扶住了马车门框,但任凭怎么用力,巨大的惯性还是将我狠狠抛向前面。 苦笑,这丰盛,这般狼狈,回去可是要向玲珑好好告一下状了。 眼看着自己被抛出去,才知道凌空的感觉一点不美妙,急速而不受控制的下坠感,让我心生恐惧。眼前忽然冒过一道白色的身影,身子一紧,虽然略有不适感,但是想象中摔落的痛楚却并没有出现。 有点惊魂未定,回神,抬眼,是李碏。 熟悉的容颜,眼神之中,掩去了往日的严肃和冰冷,带着担心和喜悦。 全体将士发出善意的欢呼和笑声。 我微微红了眼,不知道为什么有落泪的冲动。李碏的怀抱,即使隔着厚厚的盔甲,依然宽厚而温暖。 “疼吗?”他轻声问我。 我脸红的摇摇头,才发现自己被他横抱在怀里,越过他身后,是成排的将士,各式真诚而愉快的笑容看着我们,让我很不好意思。 “没事,让我下来。”害羞的将脸埋在他胸前。丰盛,真是害死人了。 “夫人!”丰盛紧张的期期艾艾,“你~你没事吧?”懊恼又后怕的神情。 李碏目光一冷,不怒自威:“丰盛!” 想起丰盛说过,李碏交待过他,好好保护我,若有差池,军法处置。我急忙打断,小事,无心之过,不必太过计较:“我没事!不要!” 哀求的目光看向李碏。若他开口,三军之前,命令便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李碏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抱着将我放上马,自己在马前拉住缰绳,然后转向丰盛:“还不快把马车拉开!” 丰盛如释重负,嘿嘿笑着将马车赶到一旁。 我尴尬的坐稳,看见,李碏边上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是赵睿。依然冰冷而漠然的神情,我记着他的救命之恩,点头朝他微笑,他略带不自在的别过目光。 李碏轻扯缰绳,马缓缓向前走去,越过丰盛。后面,有低低的哄笑声,估计是丰盛的那些兄弟们和他开着善意的玩笑。 我微笑,看着李碏;马背上,微风徐,我闭上眼,任发丝在风中飞舞,轻轻叹息。 “夫君大人。” “嗯?” “你回来,真好。” 生活可以走向正轨,我不会迷惑,不会彷徨。 不会,因那双邪气而黠促的眼,失神。 那日的冰冷,冷彻心扉。 第1卷第45章 军营内 还以为军营驻扎便是营帐,丰盛笑我,那只有在外行军打仗才是。回得兵营,是整齐而紧凑的营房。原本空阔的校场,因大军的归来而热闹,马蹄声、脚步声、铠甲声,合奏着一支雄浑高昂的凯旋曲。 我坐在李碏的营房内,听着外面的欢呼,微笑。军营里,充斥着男人的粗旷,简单却畅快淋漓。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李碏,偶尔也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我的夫君,是万人敬仰的大元帅呢。 周围忽然一片寂静;我好奇地站到窗边,空阔的校场,沙场雄狮们划出齐整的队形,肃立,远远临时搭建的平台上,正是李碏,沉稳、浑厚的声音逆风传来。 “各位辛苦了,此次出征,一战而胜,此皆尔等之功,请受我李碏一拜!”李碏的身影长长一揖到底。 我的眼角有点湿润。 一位将士手执圆盘走出来,在李碏面前跪下,圆盘高举过顶,上面应该是酒杯之类。李碏起身,拿起一杯,双手高举:“这第一杯酒,感谢列祖和上苍,佑我国土,兴我家邦。”他将酒用力抛向空中。 “第二杯酒,祭奠阵亡将士,九泉之下,万古流芳,后人会铭记,是好儿郎热血筑就国土平安昌盛!”他缓缓地将酒洒在地上。 “这第三杯酒,庆祝大军凯旋!不管何营,今日大家尽可开怀畅饮!”杯酒一饮而尽。众将士欢呼,个个喜笑颜开! 素闻李碏治军一向严格,饮酒乃军中一大忌,不过看来这条军纪并不死板,李碏用得恰到好处。刚才丰盛告诉过我,集合过后会有短暂的小憩,休整之后,便是庆功宴。 五万人?十人一席,那不是要近五千席?我不禁乍舌。 大军解散,队形虽散但是场面并不混乱,望见李碏的目光似乎放向这里,我不好意思的关上窗户,回房端坐。 有点懊恼,今日,好像并不该来。无所适从不说,就刚才差点摔得那一跤,也足够我尴尬脸红。 是不是也给李碏在众将士面前丢脸了?他会不会恼我?况且,李碏一向以江山为重,我这样一来,会不会让人觉得他儿女情长,损了他的威名? 响起清晰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我有点紧张的站起来,心惶惶然有跳出的冲动。 抬眼,果然是李碏,我微微红了脸:“夫君大人。” 李碏轻轻关上门,我心跳加速,低下头,感觉他高大的身形站在我面前。 “马车颠簸几十里,可劳累?”他低声问我。 我缓缓摇了摇头。 又是沉默,我轻咬下唇,觉得有点尴尬,有点委屈,和后悔。 李碏转身从我身边走过,压力的顿然消失让我稍松一口气。 “喝杯茶吧。”他将茶杯递与我。 “谢夫君大人。”我慌忙接过,指尖触,有一丝的慌乱,茶水溢,滚烫,我下意识的抽手,眼看茶杯落地,李碏眼疾手快,食指中指一伸,稳稳夹住。 “对不起。”我有点心疼得看着他的手,整杯尽翻,一定很疼吧。 他将茶杯置于桌上,拉过我的手,食指前端一片殷红:“是我不好,水太烫。”他掏出一个小瓷瓶,我一讶,“绿风!”是赵睿上次救我所用的药。 他的指节微微一僵:“你如何得知?” 我一愣,心内犹豫权衡:“上次偶尔结识御道街赵府的晴川姑娘,她曾经给我用过。”也不算,撒谎吧。 李碏哦了一声,帮我涂药,随即又看着我:“你何时受伤的?” 我微笑,现在问,好像太晚了一些呢:“已经全好了。”看他眉头微皱,急忙补充:“就是桃园游那次的脚伤。”别以为是丰盛没将我照顾好啊。 他握着我的手,专心致志的看一眼:“下次要小心。腿上的疤可曾褪了?” 那么大一个伤口,总是会留点痕迹的吧,他可是觉得丑陋?我下意识的侧身,将受伤的腿转到外侧:“不要紧,一点点,以后会好的。”身上还有不少细碎的伤疤,想起那日,就让我浑身难过,恶心。 李碏蹲身,一手握住我的脚踝,一手掀起我的裙摆,我脸一红:“不要!” “碏!”门忽然打开,是赵睿冷然又英俊的脸,看到房内略显暧昧的情景,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别过目光:“诸将拜别回营了,你可要见他们?” “知道了,”李碏仿佛不在意,细细的看了一眼我的伤疤,仿佛看待一个平常的伤员一样坦然:“我马上来。” 我倒是颇不习惯,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这样的场景,虽比当日衣不蔽体的看见赵睿要好得多,但是因着李碏的关系,却更加觉得尴尬。 赵睿用余光看了我一眼,转身关门离去。 李碏起身:“不要紧。过两日我让太医给你调点药,伤疤可尽去。” 尽去?“你,可是介意?”是不是太丑了?愈是肌如凝脂,那疤痕愈显狰狞。 “介意?”他一愣,随即微笑:“我以为你是女孩子家,会介意。” 我的心一松。 “你等我,我去去就来。”李碏出去不久,丰盛便敲门进来:“夫人,主子让我来陪陪你!” 我看他一脸豪爽开怀的笑容:“你还是适合军营的。” 丰盛嘿嘿笑。 “马上是不是庆功宴啊?五万将士,岂不是要几千席?”我问出心中疑团。 “没那么多!非南营常驻守兵的话,马上会由诸将领各自带领回驻守地,再自行论功行赏。今日也就几百席。” 原来是这样。“今日天色已晚,庆功宴后再进宫,岂不是来不及了?” 丰盛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要问主子的安排了。可能会明早进宫吧!” 要,留宿军营吗? 第1卷第46章 庆功宴 篝火熊,酒气酣,谈笑声,争论声,不绝于耳。 整个校场被东西、南北两条中轴线划分成一个田字形,放桌近三百席,每席八人,其余将士皆回驻地狂欢。我与李碏坐在正中席,我的边上是丰盛,李碏的边上是赵睿,两两面对面。可能是有我的存在,与周围的酣畅气氛相比,我们这一席显得默默无语。 酒过三巡,便有将士不胜酒力,气氛更加放开。各种粗俗的玩笑隐约传来,我不想听,可是却偏偏钻进耳朵里,羞红了脸,只好低头拼命吃菜做掩饰。 “夫人,你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丰盛奇怪的看着我,今天他也很拘谨。 幸好篝火看不出我的脸色。我筷子一顿,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一个鸡腿稳稳的飞进丰盛的碗里,赵睿冷冷的瞪他:“吃你的饭!” “主帅!”一个高壮的男子端着一碗酒,声音有点大舌头,明显是喝多了。 李碏含笑:“吴将军!” 吴将军酒碗一举:“主帅,吴某老粗人,没文化,说话不知道打弯,说错了你可不要介意啊!” “下了战场,就不要这么拘谨,有话只管讲!” “弟兄们说,主帅平常不近女色,现在大家才知道,是那些女人不够姿色!”他得意地回头,“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阿?”得到回应后,更加得意:“听说夫人当初跳了一场舞,就把主帅你给收服了,今个儿高兴!嫂夫人也在场!你说,是不是让夫人也跳一场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李碏的神色有点冷下去,还未说话,赵睿已经起身,一手按在吴将军肩膀:“吴祥,你喝多了!”眉宇间含着警告。 我有点不知所措。 “副帅!我没喝多!”吴祥嚷嚷着:“今日弟兄们是看到主帅和夫人恩爱,替他们高兴!高兴!” 边上有了更多的起哄声。 吴祥忽然有点哽咽:“我那老婆子要是在的话,今天我他妈都儿女成双了!”他忽然用了个文雅的词,立即有人大笑。 “笑个屁!我说错了吗?今天我是真的高兴!高兴!”吴祥大声嚷嚷着。 丰盛在边上悄悄告诉我:“吴将军夫人去世很多年了, 兰陵醉第9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年前那一仗,他夫人临产,结果出发在即他没顾得上,结果是个难产,母子双亡。现在他每次上了战场就跟红眼狼似的,不怕死,冲在第一个,谁跟他争,他就说老子无牵无挂一个人,死了也没人伤心!” 我忽然想起桃园行李碏说的,每一次出征,都会有伤亡。这些将士用生命、用热血在为我们而拼搏,能活着回来已经实属不易,何必与他们计较,况且只是酒醉。 看见李碏眉头皱起,隐有不悦的神情,我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 “来一个!来一个!”吴祥使劲煽动着大家,有不少人和着他的拍子呼应。 感觉掌下李碏的手指微微用力。 今日庆功宴,实在不宜因为我而把气氛闹僵;看吴祥,紧邻我们一桌,应该不但身份重要,且是一个功臣。我能让李碏为了我而无故处罚他吗?置李碏的威信和凝聚力于何处,李碏多年与将士培养下来的信任与感情又会受怎样的影响? 今日我,确实不该来。 起身,李碏和赵睿皆微微一愣。 “各位将士们,”我尽量让声音琅琅,“你们是跟随我夫君出生入死的好弟兄,也是保卫我朝的英雄,与你们在疆场奋勇厮杀、抛头颅洒热血相比,让我舞一场又何妨。今日大家尽兴,我兰陵就献丑了。这场舞,就算是我以六皇妃的身份,感谢你们保我家园佑我国土;以夫君大人凄子的身份,感谢你们的忠诚和勇敢;更是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感谢你们用生命为我们换来平安的生活!” 不知几时,在我说话的时候,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我本是紧张害怕的,可是说着说着,感觉有一股豪壮充斥了胸间。是啊,与他们相比,我算什么?若没有我,生活依旧,若没有他们,何来国家稳定昌盛?处在战争和死亡的阴影里,如若我的舞蹈,能换他们一时的放松与开怀,又有什么不可?他们为我们做这么多,我又能为他们做什么? “夫君大人,可否?”我低声问端坐的李碏。他神色有点难堪,但依然点头。 周围响起欢呼声。我转头吩咐了丰盛几句。 七面大鼓,放置在刚才李碏说话时站的那个临时搭建的平台,那里离地约有两尺,视线较佳。我请摆衣袖,上鼓。 没有器乐,且是军营,实在不适合再跳《屈柘枝》、《绿腰》及《春莺啭》等软舞,便选了我并不是太擅长《盘鼓舞》。 这样的舞蹈,实在需要秦澈姑娘那样的气质和形体。可是今日我感觉胸内充 满豪情。 腾空,越起,双膝跪倒在地,双锤迎击鼓面;旋转,屈膝,再击;以脚趾巧 妙踏击盘鼓,作跌倒式,击鼓;翻身起,仰面折腰,双脚踏鼓,在盘鼓上击出不同的节奏。 周围响起一阵阵喝彩声。我却有点羞愧,我本不擅长此类舞蹈,这若由秦澈 姑娘来舞,必定更加敏捷和轻盈。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些常年征战的将士们,是何等容易满足。 “好!”台下想起阵阵掌声,“夫人再来一个!” 我微微有点窘,不知道还能不能跳,望台下李碏,篝火冉冉,看不出他什么神色;也不知道该跳什么,满腹的才情在此刻仿佛又都用不上。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我深呼吸了一口,甩袖,转身,清唱。 长刀所向,直指那北方的疆土; 残阳如血,流淌在南下的征途; 旌旗猎猎,召唤着东进的战鼓; 黄沙漫漫,挡不住西征的脚步。 我朝自古多壮士,可杀不可辱; 忠孝自古难两全,含泪别父母。 满门忠烈杨家将,精忠报国岳武穆! (所!向!无!敌!我!军!威!武!) 血染战袍,是男儿最美的华服; 马革裹尸,是英雄壮烈的归宿; 刀枪森森,挑颗颗胡虏的头颅; 战车滚滚,碾排排蛮夷的尸骨。 汉贼自古不两立,华夷辨清楚; 人生自古谁无死,丹心照史书。 中击逆水荡穷寇,立马长天誓灭胡! (犯!我!朝!者!虽!远!必!诛!)(这战歌是我网上下的哈,不是自己写的,呵呵)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能传多远,高喝完最后一句犯我朝者虽远必诛,我感觉豪情喷薄而出,有一种想为男儿身,上疆场,保国土的冲动。收袖,微微喘息。 台下一片寂静,只风声,篝火猎猎声。 我略显尴尬的站在台上。 “唱得好!”终于有人高喊了一句,随即喝彩声四起。 我松一口气。 李碏忽然站起,几个跨步,便已经到台上。大手一捞,一起,横抱入怀。 我惊呼一声。 “够了。吴祥,还不尽兴的话,你自己上来!”李碏冷喝,抱着我转身离席。 短暂的沉寂。 “主帅心疼了!” “是吃醋了!” 善意的玩笑和笑声。 李碏的脸有丝尴尬。 我脸微热,害羞,依偎在他怀中。 第1卷第47章 沐浴一 踏入营房,李碏立即将我放下,掌灯。 我看着他微愠的神色,有点惴惴不安。 沉默。 可是我做错了?身为六皇妃,不该这样在众人且是一大堆男子面前抛头露面,有失身份吧。 他的背影,在烛火里摇曳。 “夫君大人,”我开口,不确定的轻咬下唇:“对不起。” 李碏转身看着我,眉头微微皱着:“你没做错。” 没做错?那,他为何有这样的举动。不过既然他说了,不管真假,就没有再刨根问底的必要。“我们今日还回城吗?” “不回了,时辰已经晚了,你来回奔波也受不了,明早出发。”他淡淡开口。 是怕我太劳累吗?些许的感动。“你去陪将士们吧,我一人在这里就好。”我破坏了他们的气氛吧。 “不用,有赵睿在就行了。”他忽然有点神色不自然:“你先洗漱一下吧,早点安寝。” 我不过一日风尘仆仆,怎敌得上他们月月如此?“夫君大人,还是我先备水给你洗漱一下吧。”看着他,笑了:“你身上全是泥土的味道。” 李碏有点不好意思:“行军在外,很多时候水源很紧张,有时候时间地点不对,就顾不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我让人备水,先沐浴更衣吧。” 沐浴更衣?他还是我?在何处?有点心慌。看着他,想开口问,又无法启齿,只得怏怏作罢。心里忽然浮上李翛的身影,有隐隐的罪恶感,却随即忆起他冰冷的眼神。 在他眼里,我是不是轻佻的女子?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信任过我? “我先出去,你坐会儿。”李碏忽然开口,我有点小受惊,他略带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 我端坐在床头。 今日,要留宿军营了。 我与李碏呢?一同留宿此屋吗?这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我的心里有小小的抗拒?兰陵啊,你是他的妻啊。 叹息。 上天安排好了这样的结局,我无力违背,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重重两声敲门声,我啪一下站起,有点紧张,深呼吸了一口,才开口:“请进。” 两个年轻的小兵,青春的脸庞,带着崇敬而好奇的表情:“夫人,元帅吩咐我们给你送水。” “进来吧。” 一个半人深的椭圆形木桶,水汽氤氲,身上立即就有想清洗的冲动。我看了还傻站着的他们一眼,微笑:“谢谢,这样就可以了,你们去吃饭吧,麻烦了。” 两人恍然大悟,一个挠挠头,一个摸摸鼻子,傻笑,不好意思的退出门去。 我却有点犹豫。房门未上锁,若是洗澡的时候,有陌生人进来可如何是好?站在桶边,矛盾的撩着水花。 “怎么了,水太烫了?”门被推开,李碏不解的看着我。我急忙收手,心内有点庆幸,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呢。 “不是。”我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给你,”是一套男子白色长袍:“营中简陋,先拿我的衣服将就穿吧,”看着我的犹豫,补充一句:“干净的。” “夫君大人!”我看他又要出门,急忙唤住他。 “怎么了?”他看我期期艾艾,不解。 我一狠心:“能否劳烦夫君大人在门外守候一阵?只一小会,兰陵沐浴会很快的。” 他有点了然,点点头:“我就在门外。” 有他站在门外,虽然有点不自在,但是心安定很多。缓缓褪下紫色长裙,白色亵衣,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微微的凉,一阵激灵;指尖滑过肩膀,上面,有细小的伤痕,还有过,李翛吻过的印记。 无奈,迷惑,一点点的绝望,还有认命。 现在的,才是我应有走的人生。 木桶比府里的稍微高了点,有点不习惯。刚才手凉,入水感觉水温不错,腿滑进水里却觉得有点发烫。想退回来,脚却被勾住,尖叫一声,整个人撞在木盆沿上,滚落进水里。 今天,真是狼狈坏了。 水烫,特别是刺激在脸上,烧疼;睁不开眼,手一时也扒不住任何有抓手的东西,感觉肩膀着了盆地,又在水的作用下稍稍浮起,不能呼吸,本能的张开嘴,入口的却是水,咳嗽,只是更加狼狈的被呛,窒息。 一双手忽然扶住了我的腋下,将我拉起;接触到空气,我大口喘息;想睁开眼,发丝滴落的水滴糊了眼,用双手拭去水珠,头微微后仰,李碏着急又尴尬的脸印入眼帘。 思维有短暂的停顿,随即是低低的惊呼:“啊!”身子缩入水中,他结实而宽厚的手掌,却依然停留在我胸前的丰润。 水波荡漾抚着我的肌肤,身体起着不知名的反应,惊慌,害羞。 李碏慌忙一松手。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他也有点紧张,“我以为你出什么事~~~~~~~~~” 我的脸烧的厉害:“谢谢夫君大人,我没事了。”今日怎么总在他面前出状况,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那,那我出去了。”有点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我轻呼一口气。 手指抚过胸前,依稀还有他留下的温度和痕迹,闭起眼,不知所措。 想着他还在门外,急忙撩起水,匆匆洗漱一番,不想再出什么问题了。起身,水珠晶莹剔透,一滴一滴沾在身上,如小珍珠,草草擦干,套上李碏给我的长袍。 长裙若是和衣而睡,明早定然皱的不成模样,还是先穿着他的吧。 走到门边,轻轻敲了两下,李碏低低的问话:“好了?” 我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便把门拉开一点。 李碏闪身进来。 我红着脸,低头,不敢与他直视。 “夫君大人。” 沉默。因为三派力量比较强大,反对声高涨,这一章,暂时还没敢让兰陵献身。可怜啊,本来这章是写初夜的 第1卷第48章 夜一 气氛让人心慌。 “夫君大人,我,我让人把水撤了。”终于找到话说,也迫切的需要有个外人在来缓解这样的紧张。 手扶上门,却被他拉住,握在掌心。我抬眼看着他,心仿佛要跳出胸口一般。 他目光扫过我一眼,在领口停驻,随即有点慌乱的别过目光:“我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下移,顿时窘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李碏的身型本就比我高大,长袍领口开得又低,从上往下看,整个胸前,除了粉色蓓=蕾被遮挡以外,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余。我慌忙抽出在他掌心的手,抓住领口,又觉得这个姿势太过防备和明显,转过身去。 真是,早起的一念之差,换来如今的尴尬场面。 “我去了!”李碏急急得越过我身边,双手一托,木盆已经稳稳被托起,他的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我:“把门打开。” “夫君大人!”怎么可以让他为我倒洗澡水!“这个,让别人来就好~~~~~~” “不要紧!”他真是神力啊,那么重的木盆端在手里,居然丝毫没有吃力的神色。 “夫君大人!”不行,要是出去,被那些将士们看到,太丢他的颜面了,今日已然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开门!”他低着头,闷声说话。我无奈,但是总不成让他这样托着,只好侧开身去,打开门。 甫一开门,顿觉校场夜风猎猎,混合着歌声,斗酒声,说话声,钻进原本就显空荡的长袍,吹起后摆,露出纤纤玉腿;我急忙俯身按住。 砰一声,木盆落地,随即是一股大力拽着我回房,门也被李碏一脚踢上。 怎么了,太重端不动了吗?“夫君大人,你没事吧。” 李碏神色奇怪,一把把我拽到床边。 “夫君大人!”他要干什么?我的神经立马紧绷。 “坐着,不要动,更不许弯腰!”他把我按在床边,扯过薄薄的军被,从前往后披在我身上。 弯腰?是刚才~~~~~感觉一股热浪涌上头,晕晕的:“是!” “不要动!等我回来!” 被包裹的和粽子一样,确是甜蜜的苦笑。他定是不喜欢我这样的穿着被别人看到,所以才亲力亲为为我做这些小事吧。 即使,明明知道他不是因为爱而娶我,但这份疼惜,依然让我心存感激。 爱啊,我能奢望吗? 李翛对我,可算是爱?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总让我觉得他只是把我当作玩宠。 李宥呢?想到他,嘴角不由弯起,温暖袭身。在他身边,才可以真的放下所有防备,放心依靠吧。端午晚那样的维护我,这样的恩情,穷尽一生,报答不尽,只希望日后自己有能力回报他对我的好。 娘啊,我终于知道我还有个哥哥,有个姨娘,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就算是爹爹,我得他的恨,也少了几分。 他只是因为太爱你吗? 军营的床铺,比不得皇府的温暖舒适,简单的铺着薄棉毯,连军被都只薄薄一层。幸好已经是五月天了。想着李碏说,等我回来,那,今天晚上,是要和他在这窄窄的床上共度一晚吗? 还能如新婚那夜一样单纯吗? 若是,若是他想,我能如何呢? 门咿呀打开,我正想着李碏,却忽然发现他已经站在门口,顿时有一种仿佛被窥破心事的害羞感,头低得几乎要埋入被中。 “你,你早点休息。”他已经换过一套浅色长袍,发丝滴着水珠,应该也是沐浴完毕。 我闻言顿觉一阵轻松,他的意思可是,不与我同眠一屋?刚才真是杞人忧天啊,脸红一片。“是,夫君大人也早点休息。” “营内无锁,你过会儿可将椅子靠在门后,晚上若有事,我会在隔壁。”他细心的交待我。“庆功宴可能会持续较久,若是嫌吵,把窗户都关起来。” 我点点头。看见他转身出门,急忙起身相送,被子掉落一地。 想捡,想起他说不能弯腰,手就顿在空中,等他走了再说吧。李碏却已经一个健步上前,捡起,微皱眉。 “被褥可嫌冷?” 站在身前,能感觉他周身散发出的体温,洗过澡之后特有的那种淡淡的“无味”的味道,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慌张感再次上浮,脸红心跳,忘记了要回答。 我的不回答他可能当成了默认,他拉住我微微泛凉的手:“怎么这么冷?” 冷吗?为什么我还感觉我周身都要冒汗一样。“不要紧,我从小体质偏寒,已经习惯。” 手却还在相握。 再一次的静默。 我只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还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 感觉什么都无法思考,只专注眼前;缓缓地,缓缓地,愈近,愈近,终于,纳入他温暖的怀抱。 他的呼吸,吹在我的额头,我感觉那一处如被投石的涟漪,有水波样的触感从那一点一波一波荡漾开来,直达全身。 他的吻,细碎的,小心翼翼的,落在我的脸颊,然后,游移,覆盖住了我的唇。 我的心里忽然浮现起了李翛。 但来不及思考,李碏的吻,和他的人一样霸气粗犷,短暂的停留过我的唇,却没有如李翛那样强行撬开我的贝齿,而是顺着我的脖子,一路噬咬;这样的霸道,一下子让我慌了神,人只能傻傻的顺着他,被他点燃。 “夫君大人~~~~”说出来,才发现声音婉转,娇羞无力。他的手已经穿过长袍,直接搂住我的纤腰,我的身体顿时一僵,忘记了开口想说什么。 房间里混合着他急促浑重的呼吸,和我微微的娇喘。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笛声。李碏一顿,抬头。 眼里是无限的渴望,和欲=火。与我对望。 要,停下吗?会,停下吗? 抚在我腰间的手,缓缓用力,一点点地摩挲,他的表情,犹豫而隐忍。 我该怎么做?迎合,还是拒绝?不知道,只好僵持住了身子,保持不动。 笛声忽然一转。 第1卷第49章 夜二 笛声原本低沉宛转,却一下子豁然开朗,慷慨激昂。我的心猛然一跳。 李碏骤然将我抱起,我低呼一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的脸却刚好凑在我的胸前,我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吹在我胸前的沟壑间。来不及拉开距离,他已经埋首其间,领口一咬,一边玉峰已经破衣而出,他直接将艳红蓓=蕾含入口中。 忽然想起桃园行,他说:你和昨天,真是判若两人。 他怎得,也一下子判若两人? 强烈的酥麻感激荡胸间,在体内引发一阵一阵莫名的感觉,身体某些部位的自然反应让我羞红了脸,却无力抵抗来自李碏的冲击,只能让自己沉醉其间。 李碏抱着我,移步,至门口,脚一勾,椅子已经稳稳的抵在门背后;手一挥,烛火应风熄灭。 一下子坠入黑暗,却反倒没有了相见的羞耻感;可是,在黑暗中的触觉,嗅觉,却更加的灵敏。 脚重新触地,但还未来得及喘息,胸前顿觉一阵凉意,长袍开解;想起长袍内空空如也,慌忙想推开他,可是霸道的李碏,早已经紧紧将我抱在怀里。两舌相吻,纠缠不休,手在背上游走,一路下滑,至腰间,至臀部。 “夫君大人!”我慌忙低呼,人本能的往他身上一靠,想脱离他的手掌,他仿佛也是一愣。 喘息,喘息,他身上爆发的力量,如猛兽。 呼吸,呼吸,我肌肤的每一寸,都紧张的窒息。 静默,只笛声悠扬哀怨。我却居然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 就这样紧紧相拥,却彼此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可是心内的焦躁不但没有下降,体内却有一股热浪,奔腾的更加猛烈,想要冲破我的自制,求得解放。 他的手微微一动,只一点点的感觉,却自觉地被我现在敏感的触觉放大几千倍,本能的将他抱的更紧一点,却听见他低喘,喉节声动。 男性的气息再次铺天盖地袭来,他重新封住了我的唇,一手将我固定,一手小心翼翼的游走在我的臀部,一点点,一点点地,下滑到大腿,又缓缓地转移至前~~~~~ 我惶恐的想要大喊,全身的思维都仿佛集中在了他的指尖,每近一寸,我的心跳就加速一分,浑身颤栗,一种既期待又欢愉却混合着深深羞耻感的东西,聚集在小腹,一击即溃。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我的花rui,我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涌出,下意识的并紧双腿;抗拒却激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原本的小心一下子变成了狂野,手指一用力,就突破了我不堪一击的防线,更加肆意的攻城略地。 “夫君~~~~~~~”我娇软无力,软软的贴在他的身上倚靠自己。他将我拦腰一抱,唇却始终流连。 直到背接触有丝凉意的床面,我才稍微有点清醒。想起身,却只半倚,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他清晰的剪影,埋首在我胸前;配合着唇齿带来的阵阵冲击,这是何等刺激而香艳的场景。我凝聚的仅有一点力道瞬间散去,大口呼吸。 身上忽然一重,睁开沉醉的眼,看不真切;手抚上他宽阔而结实的背肌,却惊讶的发现不知几时我们几经赤o相见,浓郁的男性气息钻进鼻端,醉了,无力思考其他。 李碏用膝盖分开了我的双腿,我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害怕。“不要~~~~~~~” 呢喃,摇头,泪滑落。 李碏的动作顿时停止,低而急促的喘息,告诉我他是多么的痛苦和忍耐。 兰陵啊,你是他的妻啊。 他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啊。 搂着他的肩膀,微微起身,用唇轻触他的容颜。简单的默许动作,将他彻底引爆,我感觉他迫不及待的屈身一挺,一阵撕裂的疼痛立即袭来,我不禁痛苦的叫出声。 他再次停下,紧紧地将我拥住;疼痛逐渐散去,体内包裹着的巨大,让我有充实的快感,噬心噬骨的销魂。他轻轻地动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感觉立即袭遍全身。 “夫君~~~~~~~~~~”我在他耳边吐气兰香,双腿不由自主地盘上他的腰间。 他不再有所顾忌。 夜,深深。晨曦微透窗棱,隐隐照在脸上。身子有丝酸楚,懒懒的不想动,记忆慢慢在脑海里清晰,倏的,睁大眼睛,望见李碏原本严肃却带着尴尬神色的脸近在咫尺。对望,彼此尴尬的别过目光。 低头,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臂弯中,被子里的身躯也能感觉到他热热的体温。心慌,想分开,脚却不知道怎么纠缠,肌肤摩擦,越着急越慌乱,脸红彤彤的,却听李碏倒吸一口气。 “不要动。” 我立即蜷缩在他体侧,紧贴,不敢抬头看。 每处肌肤都灼人,特别是,我能感觉到,他滚烫而坚硬的,抵在我的小腹。 窄窄的床,僵持。昨晚的狂野热烈仿佛是错觉。个性仿佛是随着日光的到来回归身体。 “你,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起。”李碏开口,语调不自然。 我点头。 他动了一下,想抽出枕在我头下的手。腰有点酸楚无力,一时无法起身,我便抬手半撑。 丰润的雪丘擦过他的皮肤,彼此一愣。 他看向我,视线下移,停住,鼻翼微微翕动,略带紧张的吸气。 我顺着他的目光下移,撑起后,被子隆起的空间,几乎能将我的上半身一览无余。我脸一热,急忙往下一趴,脸直接埋进他的臂弯里。 心怦怦跳,恨不得躲起来才好。 感觉他侧身,半压着我,手放在我的背上,撩起阵阵涟漪。 “兰陵~~~”他第一次这样开口叫我,我抬起脸,望进他微醉的眸子。“疼吗?” 心急速的跳,眼神忽闪,我半垂眼睑,摇头。 “我还想~~~~~~~~~~~”他闭上眼,吻落在我的肩膀。 第1卷第50章 回朝 日上三竿,方出门,要进都城的几百名将士们早已经整装待发,好多人看见李碏,想笑又不敢笑,都是了然的神情,李碏视而不见,我却羞得低下头去。 “你骑马还是坐车?”李碏低声问我。 我实在不好意思面对这些眼神,便说:“马车。”车帘一挡,就与外界相隔了。 李碏点头,径自上马;我忽然觉得有点委屈,轻咬下唇,移步马车前,丰盛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心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火气,故意没看他。丰盛倒是一愣。 提着裙摆,想上车,脚一抬才发现双膝酸软;昨日《盘鼓舞》可能动了筋骨,毕竟我很少跳这样的舞蹈,也可能是晚上~~~~~我的脸又不由自主地泛红。 一支碧玉竹笛横在面前,顺着笛子,是一双修长的手指,微微泛白,指节有力。一袭白衣的赵睿骑在黑色骏马上,说不出的协调。冷峻的脸,微皱的眉头,自上而下看着我,凛然的气质,不知道是不耐烦还是怎样。 我微福身,略带感激地微笑,搭上横笛,借力上车,横笛居然纹丝不动;赵睿随即抽走横笛,在手心翻转,插入腰间。 李碏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们一眼。 “回朝!” 李碏直接进宫面圣,我疲惫不堪,由丰盛直接送回府上。玲珑压着我吃了点东西,我便回到惜日轩,小睡了一下。直到傍晚才起身。 “夫人,殿下捎话回来,他晚上在宫中用膳之后再回来。”李碏回来了,福伯的脸上挂着笑容。 我点头,忽然觉得有点羞赧。 玲珑匆匆进来,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一惊,茶水四溢。 “夫人!”福伯一脸担心。 我平静神色,迅速吩咐:“福伯,麻烦你让丰盛备车,我回一趟右相府。” “夫人,要不要派人进宫通传殿下一声?” 我犹豫了一下:“不用了,若是我回来晚,你告诉他一声就是,有丰盛在,别担心。” 踏得右相府,略犹豫,一跺脚,还是匆匆奔向三娘处。却忽然发现,自己对于从小生活的右相府,居然是这样的不熟悉,若不是有玲珑引路,我一时都分不太清路该怎么走。 苦笑,却不是感怀的时候。 三娘的丫鬟看见我,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立即进房通传。少顷,双眼红肿得三娘打开房门,嘴一张,却没出声。 若干年来,她从未开口叫过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叫了吧。 我低头,福身:“三娘。” 三娘有点手足无措,急忙上前拉起我的手:“兰~~陵儿,你现在是六皇妃了,不用这么拘礼了。” “四姐说家里出了点事,让我回来瞧瞧。三娘,若是有用的着兰陵的地方,请直说。” 三娘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婉儿,婉儿她不能回来吗?” “三姐甫怀孕,身体弱着呢,太医嘱她卧床休息,不能出门;她不放心,让我来看一趟,若有什么事,我到时好进四皇府的。”这可能也是四姐的本意吧,右相府的丫鬟,是不能直接进皇府独见皇妃的,最多捎个话。我有六皇妃的身份,自然另当别论。 “是这样啊。”三娘的神色有点奇怪,欲语还休。 我叹一口气。三娘是对我不放心吧,或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小翠带信说三姐有事,我就有点点预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桩? “是关于三姐的婚事吗?”我试探着问。 三娘惊讶的抬头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婉儿都告诉你了?” 我摇摇头,心沉沉的,果然是这桩,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爹爹发现三姐和赵大公子的恋情而生气:“三娘,你能详细点告诉我吗,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三娘看着我,终于还是叹息。“你爹说你三姐二十出头了,两个妹妹也都出嫁,再留府中,让人笑话。刚好刑部王尚书托人替他儿子来提亲,你爹觉得不错,就口头应承下来了,没想到被你三姐知道,这丫头,也不知道哪儿不对,楞是不肯。她从小脾气就犟,这次好像死了心跟你爹爹耗上了,已经两天不肯吃饭;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一生气,都不准我们去看她!” 我思索了一下:“那三姐说她为什么不愿意了吗?” “没说,这丫头,从小话就不多,这次嘴更加和上了锁似的,只一句不肯,随你处置,就没有了。急死我了!”三娘的眼泪又要下来了。 是吧,一边心疼着女儿,一边还要承受来自爹爹这里的压力。 “我能去见见三姐吗?”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三姐有什么打算。 “沁儿被你爹爹禁足在房间,还有好几个家丁守着,连我都不让去看啊。” 无奈的苦笑:“我去试试吧。”再一次用六皇妃的身份,却不是我本意。 三娘不便出面,只让丫鬟领我到偏院厢房。我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摆在身后,给自己打气。在这个府里,我一直是弱者,要我拿出强者的姿态,一时无法。 几个家丁看着我,互相奇怪的对望,不过还是都很客气的问安:“六皇妃。” 我微微点头,神色淡然而端庄:“我想进去看一下三姐,麻烦各位通融一下。” “六皇妃,这个,相爷有令,任何人不得看望三小姐。”守卫为难的神色。 我微皱眉,以示不悦:“爹爹怪罪下来,自有我来承担。” “六皇妃,您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们了,我们实在做不了主啊!”刚才说话的守卫客气的拦住了我前行的步子。 我盯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有点为难,客气解决显然是不可能了。“你是要拦我吗?你拦得下相府五小姐,你能拦得下六皇妃吗?” “小的不敢!”守卫惶恐又为难。 我叹一口气:“若是爹爹问起,你尽管说,是我强行要闯,与你们无关。若我见到爹爹,我也自会向他解释。” “是!” 第1卷第51章 沁愁 推门入内,闲坐窗台边的三姐缓缓回头,看到是我,原本平静的神色倒是稍微变了一下:“怎么是你?” 我微笑,转身关上门:“那应该是谁?” 三姐沉默不语。 我看着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叹息:“为了他,可值得?” 三姐神情微动,别过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打算,瞒我至几时啊三姐,我没有恶意。“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为何还要这样飞蛾扑火?”一个人,怎可能对抗得了两个家庭,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家庭,是当朝最有势力的两个相府。“他可知道你现在所受的苦?” “你若是来当爹爹的说客,大可不必浪费口舌,请回。”三姐冷冷看着我。 我微垂目光,叹息。“我只是担心你。”你是我的亲人啊,是我的三姐,我希望你幸福,却不希望你受苦。 三姐看着我,目光一闪,却依然淡然:“你回吧,不要连累了你。” 连累?怎称得上。“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和爹爹耗下去吗?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即使爹爹同意了,那赵相呢?他会同意吗?赵大公子可如你这般的坚持?” 三姐一惊,起身:“你怎么知道我和辙~~~~~~~~~~” “我如何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怎么办?”头脑有点混乱,我轻按了一下太阳|岤:“你当真想这样和爹爹耗下去吗?” “耗下去?”三姐苦笑,有点哀伤和落寞,“我也不知道,可是,让我就这样放弃所爱,我不甘心,也做不到。” 爱?爱是什么?爱情能让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力量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懂,我也不能体会。“你觉得值得吗?不会后悔吗?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说不定,别人也能给你幸福。”兰家五姐妹,四个不都是变相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没有了解又怎么样,我们每个人都生活的不错啊。 “兰陵,你不懂,我要的不是什么权势身份,也不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只是要一个真心疼我真心爱我懂我的知音人。和他在一起,即使两个人只是静静相处,我也能感觉彼此心意相通。”三姐脸上浮起微微欣然的笑容,随即暗淡下去,看着我:“算了,多说也无益。” 三姐说的,我不是特别明白,但却忽然想起了李翛和李碏,心下衡量,却依然没有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你走吧,若要烦恼,一人足矣,何必多加一人。” 看着三姐的背影,我有点自惭形秽,她是一个这样高洁的女子,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争取;而我,却甘于平淡安稳无趣,在生活面前卑微下去。 打开房门,我忽然回头:“若有一线希望,你可愿意争取?” 三姐疑惑的看着我,但是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暗叹。“不管结果如何,可都不后悔?” “努力过,就无憾。” 转头,闭上眼,周身一阵寒意,为了三姐的勇气。“你先吃饭吧,照顾好身体。等我消息。” 我能怎么办呢?想一试,不过是心疼三姐,也敬佩她的勇气,可要着手,就没有一点头绪。求爹爹吗?不过是个从小不受宠爱的小女儿,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把握让爹爹来答应我?况且正如我说的,爹爹答应又如何,赵相呢,他的意见又岂是我们能左右的。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天下,天下,天下能压得过爹爹和赵相的,不过一人而已! 皇上。 可是,我不过一个六皇妃,怎可以单独求见皇上?见到了又能怎么提,皇上会答应吗? 想起李碏,可是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提,在他面前,我的拘谨和小心总是胜过其他。况且以他的个性,定是不屑于谈起这些男男女女风花雪月,更何况让他为此去觐见皇上,开口恩赐。我的三姐,与他又有何干系?想起早上他径自上马的背影,有点怀疑,他可会为了我去做他不爱做的事? 不敢寻找答案。 那就只有,李宥了。三姐四姐毕竟一母所生,四姐甫怀孕,李宥定然不会让四姐担心,若开口求他帮忙,可有机会? 姑且一试吧。 马车从右相府出发,马蹄踢踏。月亮已经升至半空,天色已晚,晚风透过车帘,一点点的凉,让我清醒。 “赵府”二字划过。 “停车!”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丰盛立即将马车停下。 “夫人,什么事?” 我在车内呆坐,有点理不清思绪。“我去趟赵府找一下晴川。”三姐的苦,我要让他知道;若要幸福,不是单凭一人努力就够,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多一份力量,总多一点机会。 “夫人,已经很晚了,我们是不是先回府?您还没有用晚膳。”丰盛小心的提醒我:“主子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已经这么晚了吗?可是想着三姐,忽然有点不忍心:“不要紧,我去去就来,不过说两句话,很快的。” 通报过后,晴川很快就出来了。不过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心一沉:“六皇妃!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虽然依然是灿烂的笑脸,但是多了一点拘谨。 “晴川,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之间,不必拘于俗礼;”虽然知道迟早彼此身份都要知道,可是这个称呼还是让我觉得生分,我将晴川视为恩人,更视为难得的一个朋友。“你还是叫我兰陵吧。” 晴川噘着嘴,思考了一下,笑了:“其实我也不喜欢叫你六皇妃。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兰陵好不好?” “好啊,”心温温柔柔:“晴川,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几句话想托你转达你家大少爷。” “大少爷?你找他什么事?今天真是巧呢,二少爷回府了,大少爷刚好来看他,正在府里,你要不要直接跟他说?” 大少爷在府里? 倒想看看,是什么人让三姐这样死心塌地。 “好啊。” 荷塘,月色;一桌,二椅,三人立。 跨过长廊,转身,迎面,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赵大公子。美如冠玉,和赵蝶舞一样的聪慧神色,嘴角是淡然而温暖的笑。 比李翛稳重,比李宥淡然,比李碏亲和。 果然配得上三姐啊。我忽然有点失望。 原本存着一丝侥幸,能劝三姐放弃,可看到赵大公子,就知道这只能是我的假想。 赵睿背对着我,瘦削的背影也显清冷。 赵辄看到了我和晴川,起身,微笑;赵睿随即亦回头,眉头蹙起。 “你怎么来了?”口气有着略略的不耐烦。 是我的恩人呢,我怎会生他的气,况且晴川早就说过,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吧,也是我闯了人家的府邸呢。 “睿,”赵辄开口,“来 兰陵醉第10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口,“来者是客。晴川,再加个凳子吧。” “哎!”晴川瞥了赵睿一眼,脆生生、笑眯眯的答应。 “何事?”赵睿依然没有给我好脸色。 我微笑,看着赵辄:“我想找赵大公子。” 两人皆一愣。晴川咯咯笑:“公子,你自作多情了吧,兰陵是来找大公子的!” 赵睿的脸色有点窘,瞪了晴川一眼,晴川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赵辄本也微笑,可随即变了脸色:“兰陵?你是六皇妃?” 我点头:“我是,但我来找你,是作为三姐的妹妹,不是六皇妃。” 赵辄脸色微变:“沁儿如何?”他居然不好奇我如何得知他与三姐的事情,却首先关心起三姐,我对他的好感,增加一分。 我看了赵睿和晴川一眼,他们都是值得我信任的人,也就不设防,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兰陵,你是说,每回来府上的姑娘,是你三姐?好巧哦。”晴川睁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赵睿皱眉看着赵辄。 赵辄的神情是焦急而无奈。“六皇妃,麻烦你回去一定告诉沁儿,让她务必吃饭,身体要紧。婚事我今天就先回去禀告爹爹,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也不会放弃她!”好看的眉头如赵睿般微皱,让人有抚平的冲动。 “我会的,只是希望,你动作快一点。”前路茫茫啊:“我也会想办法的。” 李碏。李宥。 实在不行还有大姐,可是大姐,应该是更会听爹爹的话吧。 “谢六皇妃!今日之恩,赵辄感激不尽!” 我看了赵睿一眼,微笑:“我只希望三姐幸福。” 心有余,不知道是否力足。“赵公子,话已经带到,兰陵告辞。” “兰陵,你走了啊?”晴川急急的拉着我的衣袖,“才刚来啊。” 我看着赵睿负手而立的背影,朝晴川微笑:“不了,天色已晚,我要回府了。” 赵睿回府了,李碏呢,应该也到了吧。 第1卷第52章 宥惑 回到惜日轩,李碏还没有回来,可能还在陪着皇上吧。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思绪翩翩,可是却没有一点有用的头绪。不知道赵辄能否劝得动赵相(应该很难啊,正如我们说服不了爹爹)。 有什么办法呢。 笃笃的敲门声,我披衣起,轻声问:“谁?” “我。”是李碏。 我急忙下床开门,月光下,李碏高大的影子投落在我身上,浓郁的酒意。 我微皱眉:“夫君大人,你喝酒了?”扶着他,进门。 “我没事。”李碏沉声说,步履稳健,我放下心来,给他沏了杯水,又唤过下人端来洗漱用水,毛巾半绞干,递给他。 他有点不自在,接过,胡乱的擦了两下:“怎么还没睡?” 要不要,与他商讨,请他帮忙?我看着他,有点犹豫:“今日回了趟右相府,刚回来不久。”真希望他能接着问下去,这样,我也就好开口。 他只噢了一声。 我失望,刚才的一点点希望瞬间消失,无力。“今日劳累,夫君大人早点歇息吧。” 他又嗯了一声。我站在他身前,为他解开腰带,他的手抗拒的握住,随即放手,垂在身边,我为他解开外袍:“睡吧。” 灭灯,并肩而躺,李碏伸出手,将我的手包裹在他略显粗糙的手掌。 我忽然很想有开口倾诉的冲动。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鼾声。 我有点失望,又觉得温暖。在暗夜里微笑。 清晨,鸟鸣声中自然醒,床畔空无一人。还以为有心思又会度过一个不眠夜,可是在李碏的呼吸声里,我居然觉得安全而平静,不久就沉沉睡去了。 “殿下呢?”到碟玉阁,还是没有李碏的身影,我有点奇怪。 “回六皇妃,主子有晨练的习惯,定是在后花园习武操练呢。” 不愧是元帅,时时严格要求自己。吃下最后一块糕点,我起身,想去后花园瞧瞧他。也决定,向他寻求帮助,他毕竟是我的夫君啊。说不定,事情就在他这里会有转机呢。 回廊,与福伯相遇,微笑:“福伯早!” “皇妃,正想找你,四皇府又派人来了,好像是四皇妃有事找您。” 四姐?定是着急昨日之事吧,姐妹连心啊。“福伯,殿下呢,我有事找他。”先看看李碏能不能想到好办法吧。 “主子去户部了,好像是为了阵亡将士抚恤一事。” 不在?“那麻烦福伯帮我备马车,我去一趟四皇府。” 路上的时候,有点犹豫不决,我该如何告诉四姐这个消息。她现在身子骨不是特别好,不能操心,那就,只有报喜不报忧,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进四皇府,李宥已经出来相迎。“陵儿。”相距一尺,对立。 我不由得笑容灿烂,心内阴霾豁然散去,仿佛看到他,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四皇兄。” “吃过早饭没有。婉儿等你多时。你三姐可有事?” 我沉吟了一下:“三姐的事有点麻烦。不过我不打算告诉四姐,免得她操心,你说可好?” 李宥抚着我的发丝,微笑:“我也正有此意。来,先去看看婉儿,稍后我们再细谈。 他半拥着我进入内堂,我侧首,看了他搭在我肩膀的手,回头,顿住脚步。 “四皇嫂。”是秦澈姑娘,明眸皓齿,飒飒英姿,微笑,扫过我们一眼,视线落在李宥的手上。 我慌忙退开一步。我与李宥是表兄妹的事情,不过我们二人还有皇上、淑妃娘娘,最多皇后和大姐知道。这样堂而皇之的亲近,在外人眼中怕是又要引起误会了,特别是,她是李宥的妻子。 “阿澈,”李宥仿佛丝毫不介意,上前两步,端过她手中的托盘:“又是婉儿的?告诉你多少次,这些事情让下人做了就好。” 秦澈姑娘对四姐居然这般的好?四姐真是好福气啊,李宥也是好福气呢。 “不要紧,怕下人做事粗心,反正我也无事,刚好过来看看妹妹。”秦澈看着李宥微笑。 好一对珠连璧人啊。 我与李碏,何时才能这样亲密无间? 推开门,四姐声音虚弱:“宥,姐姐,你们来了。”我跟在他们身后,一时不得见。 “婉儿,看看谁来了。”李宥将药置于桌上,扶起四姐,我与四姐对视。 “陵儿!”四姐低声惊呼,一段日子不见,四姐的脸上明显丰腴了,原本尖尖的瓜子脸已经有了圆润的弧度,这样的四姐,好像更有韵味,我本我总觉得她太瘦了。 “四姐,你好好歇着!”我上前,李宥让开位置,我坐在床边。 “陵儿,你昨日可收到小翠的消息了?回去看了吗?三姐可有事?”四姐急急的问我。 我看了李宥一眼,他微微摇头,我便用安心的笑容安抚四姐:“没什么大事,有人来向三姐提亲,三姐不是太满意,有点和爹爹闹脾气。三娘已经劝过她了,没事了。” 四姐的表情明显松了下来,不过还是有点担心:“三姐认定的东西,可不大容易改。不知道娘能不能劝得住。” “不要紧,我昨天去看三姐的,还和她聊了一阵,她答应会好好考虑的。”我说的,也不算谎言吧。 “没事就好啊。娘昨天就让人捎个信说三姐有事,也没说清楚,害我担心了一晚上。陵儿,辛苦你了。”三姐握住了我的手。 有点不习惯,不过任由她:“你不要乱担心,身子要紧。” 李宥上前轻声安慰:“婉儿,你一晚上没睡好,快休息吧。” 四姐不舍得看了我一眼:“陵儿难得来,我想和她多说一会儿话。” 我配合得起身:“四姐,你身子不适,还是先休息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昨日夫君大人才回朝,我不能出府太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四姐有点惋惜,不过在李宥温柔的目光里,还是乖乖喝下了药,躺下。 我们三人一同退出房间。 “阿澈,我和陵儿还有点事情要商量。”到偏厅,李宥即停下脚步。 秦澈一愣,停下脚步,别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笑:“好的,那我先回房了。六皇妃,常来府中啊。” “谢四皇嫂。” 李宥带我进入偏厅,让下人退下,只我们两人。 “四皇兄真是好福气,娥皇女英两相拥,琴瑟和谐,马上还要喜得麟儿,天下男人的好运气,好像都集你一身了。”心不设防,放松的难得开起玩笑。 李宥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你呀。”让我感觉自己像被宠坏的小孩。 我将三姐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向他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我去赵府那一段。 “你说,若是求皇上赐婚,可行?”这已经是我目前所能想到最可能的办法了。 李宥脸带愁容,沉思,略带为难的说:“这方法确实能奏效,但是并不容易实现啊。”一向的温柔笑脸尽去:“皇上赐婚,若单是你三姐或是赵侍郎,相信一定容易,两相不但不会反对,还会谢主隆恩;可若是要将他们成一对,两相必然不肯,或是不愿。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父皇怕是不会做这样一件得罪两个重臣的不愉快之事,得不偿失。” 是我考虑得太过简单了。“那该如何是好?” 李宥叹一声:“陵儿,缘分天注定,有时候有缘无份在所难免。世间有很多事,不是我们努力就有用的。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注定前途多舛,要劝你三姐,做好心理准备才是。生命可贵。”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注定前途多舛。 世间有很多事,不是我们努力就有用的。 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内心有一点模模糊糊的东西压着,可是不得要领。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我不甘心的问,三姐坚毅的表情刻在心里。 李宥也有点茫然迷惑:“静观其变吧,实在不行,面圣。” 第1卷第53章 其变 回到六皇府,李碏还没有回来。玲珑却守在府门口等我,说晴川来见。我以为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可是看到玲珑愁容满面,我的心就先冷了一半。 “兰~~~~~~~~六皇妃!”晴川看到我,立即跑过来,我示意左右屏退,只留下玲珑。 “晴川,什么事,坐下说。” “兰陵,昨晚大公子回相府后也不知道怎么和老爷说的,老爷暴怒,直接把大公子关起来了,不让他出门!怕是事情发展不顺利!” 同样禁足吗?这可如何是好?我一下子也没了主意,一筹莫展。 李宥说静观其变,这变化,可来得太快,原本的希望一下子烟消云散。是要靠他们自己的抗争来争取幸福,还是要靠我们这些中间人的努力? “晴川,这几日,麻烦你要多跑跑左相府,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玲珑,我们先回去看看三姐那边的情况。” 头痛。 回相府,这路仿佛越来越熟了,府中家丁,对我的归来似乎也不是那么惊讶了。我本就是相府的女儿啊。 兰管家出来相迎,略带愁容,欲言又止。 我的心有隐隐的担心和不愉悦:“兰管家,怎么了,可是爹爹不愿见我?” “不是不是,皇妃你回府,相爷高兴还来不及!”兰管家急忙摆手,这话说的,就知道没有几分真切,我在爹爹心中有多少分量,十八年时间早已经证明的一清二楚。“不过相爷今早上朝回来就不太高兴,现在正冲三小姐发火呢。六皇妃您要没什么要紧事,最好还是等相爷气消了再说。” 冲三姐发火?脑袋嗡的一声响,赵轼那里没希望也就算了,难道三姐这里问题更大了?“兰管家,我有急事,爹爹在何处?” “相爷,相爷在祠堂!” 提起裙摆,小跑着赶往祠堂。玲珑惊唤了一声“小姐”,也急急的跟上。未近,已闻三娘的哭声:“老爷,不要啊!”声音悲怆。 我感觉心就要跳出胸膛,头脑一热:“爹爹!” 十二年来的第一声爹爹,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叫出口,可是已经顾不上这么多。 祠堂门口的守卫拦我,不过怕是顾忌着我的身份,只是象征性的伸手,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冲了进去。 祠堂前,爹爹手扬短鞭,盛怒;三姐跪于堂前,看不清什么表情,但看挺直的腰和昂然的头,我也能猜想出她一脸的冷漠和坚毅;三娘哭的梨花带雨,若不是边上有二娘和丫鬟拉着,怕是早就要冲上去护住三姐了。 来不及对场中情况多作判断,也猜不透事情到底有了怎样的变化,我啪一下跪倒在三姐身旁,奔跑的巨大冲力一下子集中于膝盖,钻心的疼,可是顾不上。 “爹爹,息怒!”我再一次开口,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爹爹的手抖了一下,扬起的短鞭,垂落,却无语;三娘暂时止住了哭泣,同二娘一齐看着我,惊讶不解的神情。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气,爹爹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抬眼,第一次好好的打量爹爹,几时,我那个英武的爹爹,已经双鬓染霜?泪水氤氲在眼眶,我伏在兰家列祖列宗面前,虔诚:“望爹爹息怒,不要怪罪三姐!” 爹爹冷哼一声:“不怪罪?是不是等她跟人家跑了,我再怪罪?” 二娘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你说,天下那么多青年才俊不要,干嘛偏偏喜欢赵辄他儿子!你爹和赵辄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爹爹已经知道赵轼了?我一时慌张,有点乱。“爹爹,是女儿们年幼不懂事,让爹爹操心了。三姐只是一时糊涂,好好劝劝就是了!”先稳住一时,再从长计议吧。 三姐想要说话,我急忙在底下悄悄拉住她的手,哀求的看着她。不要逞一时啊,事情弄得越僵,到时候越没有周转的余地。三姐看了我一眼,垂下目光。 “沁儿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劝得住才行啊!”二娘煽风点火说风凉话:“还瞒着你爹!今早上朝,你爹可被赵辄好好羞辱了一番!” 爹爹表情更加难看。 “老爷,沁儿是不对,但是她是你的亲骨肉啊,骂两句也就算了!她从小没受什么苦,受不了打啊!”三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伤心。 “就是一个个都把她们宠坏了!”爹爹说完,忽然看了我一眼,目光躲闪。 我的心微疼。 “现在好好教育,说不定也就守住心了;若是这样放任下去,不知道还要闯什么祸呢!到时候右相府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二姐!” “你也给我住口!” 三娘和爹爹同时开口,二娘自讨没趣地撇撇嘴。 “今天就罚你在祠堂好好面壁思过!想明白了再起来!不然的话,你就自己跨出这祠堂,从此以后不要入我兰家的门!我只当少生了你这个女儿!”爹爹摔下这句话,气冲冲的出去了。二娘白了一眼,也跟着出去。 “沁儿!”三娘急忙上前扶住三姐,三姐轻轻推开:“娘,你不要劝我了。” “你个傻孩子啊!你怎么不早告诉娘啊!”三娘抱着三姐痛哭,三姐泪眼婆娑,但只是叹一口气。 早知晚知,又有什么区别吗?“三姐,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娘,你先回去吧,把这些人都带走,我会好好想一想。”三姐轻声安慰。 “沁儿,你就让娘多陪你一会儿!你听娘的话~~~~~~~~~~~” “娘,”三姐的话里含着哀求和无奈。 三娘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点头,她终于依依不舍的带着下人一起出了祠堂。 安静。并肩而跪,面对着兰家祖先的牌位。我的视线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最下面一个牌位。 兰容氏小茹之位。 是娘的!我的泪一下子如决堤之水。 娘啊,你可想女儿?若是你在世,一定也会如三娘爱护三姐这般疼惜我吧。 娘啊,你放心吧,女儿已经找到了姨娘和哥哥,从此以后,不再孤单一人。 爹爹,爹爹真的信守了他的诺言,让您进了兰家祠堂啊,娘,你安息吧。 一块绢帕递到面前,泪眼朦胧里看到三姐依然冷漠的脸,我接过,道谢:“谢三姐。” 三姐目光依然直视前面:“是我该谢谢你今天为我所做的一切。平日里与你并不交好,却不料最艰难的时候是与你并肩。” 我有点愧疚:“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再说,若不是你,今日爹爹的教鞭,怕是早就落下来了。” 愈这样说,我的心愈不好受:“事情当真没有一点考虑的余地吗?” 三姐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的苦笑:“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变更的余地?我只求无愧,对得起自己,不枉一世,总明了爱情的滋味。” 我叹气:“赵公子也已经被赵相禁足。” “他没事吧?”三姐闻言一脸惊慌,急急的拉着我的衣袖。 爱情啊,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事,只是暂时失了自由。” 三姐有点茫然:“我只是担心,他一如我这样痴傻,最终,只误了自己似锦前程。” 我无语。 “兰陵,你说,我该如何?明知道这样挣扎下去也没有结果,可就是做不到。若要随了爹爹,我宁可一死了之,或是常伴青灯。” “三姐!”我一惊,拉住她的手:“你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到最后,难定结局!我一定好好想办法!不要傻啊,你以为这样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吗?你这样,爹爹和赵相的矛盾只会更加深,料不定爹爹就将全部怒气迁于赵公子,只怕,到时毁的,不仅是他的前途啊!” 三姐看了我一眼,哀伤,疑惑,为难。 我颓然,跪倒。 娘啊。 我该如何。 第1卷第54章 惜墨轩 再次回到六皇府,已是傍晚,李碏已经回了府上,在惜墨轩。我一下子没了章法,忽然很想看见他。 敲门,他的声音稳重淡然:“进来。” 我打开门,将手中托盘至于桌上,李碏正坐在书桌后批阅什么文件。“夫君大人,马上用晚膳了。”沏清茶一杯,走到他身边。 他伸手接过,起身:“你又回相府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嗯,去了一趟四皇府,又回了一趟相府。”心下酝酿着,该如何向他开口。 他的手一抖:“你去四皇府了?”两滴茶水滴落在桌面。 我低头,以为是我茶水沏的太满了,将桌面水渍擦拭:“嗯。”开口,还是不开口? 茶一饮而尽。 我有点心不在焉,接过杯子,想续茶,手却被他握在掌心。我抬眼,李碏线条刚毅而帅气的脸上,微愠,眸子里积蕴着隐约的阴鹜,这是我所没有看过的神情:“夫君大人怎么了?” 他的目光闪烁,眉微皱,终于还是叹一口气。 “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我轻声问,那我,怎可以再增加他的纷扰。可是,我感觉好无助啊,明明想依靠的人就在面前,可是不能。心有点酸,有点彷徨,我轻轻依偎进他的怀里,拥抱着他结实的背脊,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汲取一点点温暖和力量。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终于还是将手环抱住了我的腰。 安然。感觉有他遮挡,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什么时候,对李碏的感觉,已经和李宥有点相似? “夫君大人,”我闭上眼,满足,用脸轻轻摩挲着他的胸膛,鼻子痒痒,暂时有一种放下烦恼的轻松感:“不开心吗?” 是不是朝事太多,总不能又有战事。 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越来越紧,略有痛楚和一种灼烧的热感,我嘤咛一声:“夫君大人~~~~~~” 他的大掌探入我如云的黑发中,我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慢慢滑落,极尽的霸道和缠绵,终于,覆上我染艳的唇。我的心口火热如焚。 唇缠绵地胶著,难分难舍。今日的他,仿佛更加霸道,想在我的唇上烙印自己的痕。 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我以为的李碏,正直,甚至应该带着一些些的古板。为什么每次在这个时侯,他就忽然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一如战场上,霸道,骁勇。 忆起上次身子被他柔宠眷爱的快感,身子里慢慢凝起期待,但骨子里天生的矜持却不断地从内心深处涌出,这是书房啊,怎可以。 “夫君大人~~~~~~~~~~·”勉强脱离他的唇,他却蔓延到了脖颈,不但吻,还轻轻的咬,我的身子不由的一阵战栗,只能尽力推开他,提醒:“这是书房~~~~~~~~·” 李碏根本不理睬,一件一件,逐一解开了我的衣裳。夕阳的余光撒向书房,金黄;我不敢睁开眼,怕看见自己若凝脂的肌肤,羞愧难当。 “看着我,”李碏的声音沙哑低沉,我睫毛微闪,轻咬唇瓣,睁开,眼波流转:“夫君~~~~~” “你是我的妃子。”他的目光贪恋而霸道,深凝着我的身体,我有一瞬的恍惚,这样的欲望邪魅,仿佛李翛。 头脑有一阵撕裂的痛。 李碏忽然放开了我,我轻舒一口气,身体却有着一点点失落,这诚实的自然反应让我羞愧。才想重新系上长裙,李碏的长臂却忽然一挥,将书桌中央扫出一块空地,将我拦腰一抱。 我一下子有点明白该,红了脸:“夫君大人~~~~~不要~~~~~~随时会有人进来的~~~~~~~~~~~” 他强健的手臂压制住了我起身的挣扎:“不会。” 他的眸色阴黯深沉,让我不敢拒绝;他ai抚的指尖略带着强硬,我羞怯的看着他笨拙的褪开我的外裙,我慌忙用手挡住,脸泛红晕。“夫君大人,还是等晚上~~~~~~” 不知是急是羞,我的呼吸急促,半躺的视线,刚好能看到自己娇颤的双峰隔着薄薄的白色肚兜袒露在他胸前,急忙别过目光。 他有丝急躁,隔着肚兜俯首含住了胸前滑丝般的蓓蕾,奇异的触感立即让它缓缓地绷起变硬,挺立充血。我的身体之中激起一丝带著刺痛的快感。 他伸手到背后解开系绳,单薄的肚兜瞬间飘洒下落,露出风光迤逦。我本能的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用力地躲避他带来的窒魂快感;他起身,一手却仍然停留我胸前,一手解开了自己的长袍。 古铜色的肌肤,强健的胸膛,我的视线不敢往下,原本抵在他胸膛的手也悄然缩回。 他俯身重新吻住了我的唇,用挺拔的身躯分开我的双腿。 沉醉。 第1卷第55章 商议 激|情过后,香汗淋漓,李碏伏在我身上,喘息。 肌肤相贴,听得见彼此的怦怦响的心跳,却分不清是他的,或是我的。 身体有一点点的慵懒和虚脱,霍然涌上莫名的感触,指尖缓缓划过他的背,满是汗意,肌肉纠结,想到刚刚,耳赤。 他轻轻把我扶起,目光闪躲却总是不经意的留恋在我的胸前,我微羞,随手拿起衣服遮挡;他拿起我的肚兜,重新帮我系上,然后,轻轻将我抱下散乱的桌面。 脚触地,周围一地衣物。有点尴尬,我不过肚兜蔽体,李碏,却一丝不挂。告诉自己目光不要游移,可是,忍不住的,忍不住的,望向他。他的脸,深邃的轮廓带着冷峻的线条,挺直的鼻梁、黝黑如星的眸子,英气逼人的双眉;他胸膛宽阔,小腹平坦而结实;再向下~~~~~~~~~~~~~~~ 大掌突的扣住下颌,抬起,屏息。他,可是发现我?养在相府深闺的小姐,居然……面上热热的,视线回避着越过他的肩看向墙壁,仍忍不住咬住唇瓣,不知如何自处。 良久。 “哎……”他浅浅且悠长的一叹,张开大拇指轻轻划过润玉脸颊,小心翼翼,怕碎了般。 我像受到什么牵引移回目光,心悸的看着他的表情,淡淡的,一如既往。惟有他的手指,如同画笔细细的描绘着,眉、眼、鼻……最终落在唇上,粗糙的指腹带着岁月的老茧,细嫩的唇在这一瞬似乎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在疆场上握着剑统领万马奔腾的威风凛凛。 “夫……” 只低喃出一字,剩下为完的话被他封缄于口中。 惜墨轩忽然响起敲门声:“主子。” 一惊,害羞,手忙脚乱的想拿衣服;李碏却将我一搂,将他的外袍披在我身,将两人包裹,沉声问:“什么事?” 我缩在他怀中,紧贴着他,鼻尖嗅着他身上特有的男性体味。 “赵副帅求见,说有事找皇爷您和皇妃二人商议。” 找我?我有点着急,定是赵轼那里有什么消息。想开口询问,却不敢出声。 “知道了,让他偏厅等侯。” 待门口没了声响,我急忙想捡起地上的衣物。李碏却将我一把拉住:“为什么这么着急?” 啊?我哑然无声:“不是说赵副帅在等我们吗?” 李碏眉头皱起:“你与他相识?” 相识?应该是吧,不过我从未向李碏说起过,屈辱感让我无法启齿。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日,因三姐的事,略有相交,昨日拜会过他的府上。” 李碏握我的手臂一紧,我疑惑的抬眼看他:“怎么了,夫君?” 他摇摇头:“有事,怎不和我说。” “昨日你去了宫里,回来看你劳累,就没说;今日一早想与你商量,你又进了朝,没机会。”是,怪我吗?“看你辛苦,我不忍心再给你添乱。” 他叹息,低声说了句:“我宁愿辛苦也不愿你~~~~~~”后面太低,我却是没有听清楚。 他的吻重新落在我身上,我一愣:“夫君,赵公子在等候。” “让他等!”火焰重新点燃。 踏出惜墨轩,月光已经洒遍庭院。红着脸,略带不自然的跟在李碏身后,他顿下脚步,半回头,伸手拉住我的手,我害羞的低下头。 一路相携,默默无语,至偏厅。 “皇爷,皇妃。”门口的下人行礼,李碏默默点了个头,我微微一笑。 从黑暗步入光明,眼睛有一点不习惯,从李碏背后探出头,看到赵睿,黑发垂,冷峻的脸,目光扫过我,稍停留,微眯眼,不悦的别过。 “有事?”李碏拉着我进去,在堂前坐下。看两人之间的相处,应该是那种虽无声却默契的类型,虽然话不多,但是不给人有隔阂的感觉,彼此信任不设防。 “家兄有话,希望六皇妃能够转给兰三小姐。”赵睿的声音也显着冷意。 李碏皱起眉头,看了我一眼,我有点心虚,还未告诉他全部事情。 “说。” 赵睿看着我,目光坚定,有一种隐隐的东西闪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声音一字一顿,我看着他的深深的目光,有一丝的恍惚。 李碏清咳一声,赵睿别过目光,我低头:“三姐情况也不太好,爹爹今日差点打了她。” 能,怎么办呢? 我轻扯李碏的衣衫:“夫君,我们去求圣旨好不好,求皇上为我三姐和赵大公子赐婚。”目光哀求,许是刚有过身体上的亲近,觉着心也近了不少。语气也忍不住有点撒娇。 李碏微皱眉头,不语。 是不愿意吗?我忍不住觉得失望,轻轻放开手。李碏却一把将我抓住:“先告诉我什么事。” 赵睿有点不自在,看了我们相牵的手,简单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碏沉默了一下:“圣旨固然好求,但父皇恐怕不一定会下。若是两相相阻,父皇定然不会勉强。” 和李宥的观点,如出一辙。 失望,泄气。 “明日,我陪你,姑且一试吧。”李碏有点无奈。我雀跃的挽着他的手:“真的?” 赵睿沉吟了一下:“我能否一同前去?至少,我代表了赵家。” 李碏看了他一眼:“也好。” 第1卷第56章 翛悔 今日和李碏一同面圣。 李碏和赵睿都是朝廷命官,需上的早朝才能再单独进宫面圣。我怕误了时辰,便在太和殿外侧花园等候。 心急如焚的时候,时间越发跟你作对,仿佛就过的特别慢。 “兰陵?”惊讶伴着惊喜的声音,我的心像被什么都东西剜了一下,浑身一震。 “真的是你。”声音温暖而小心谨慎,与平时大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内一阵苦涩。 不回头,苦笑:“三皇兄。”几日里,时刻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也确实以为着,他真的只不过是我的三皇兄。可只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败给了自己,那种心泛苦疼痛、带着绝望的感觉,第一次那么清晰。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不管可能是什么,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一切,已经注定都结束了。 闭眼,忍住,不让眼泪肆意,缓缓的绽开微笑。 “终于看到你了。”他立在我身后。“几天不见,你可知,我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冰冷的眼神像是刻画在我的心里。“谢三皇兄惦记。” 他将我身子板过,面对着他,我别过脸,不愿与他直视。 “你可还在生我的气?” 生他的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凭什么生气啊。“三皇兄说笑了,兰陵岂敢。”泪水却不争气的滑落。 他双手抚上我的脸,用拇指轻轻为我拭去泪珠,我看着他的脸,依然俊秀,却少了不羁,而带着浓浓的疼惜,眼睛再一次模糊起来。 “是我不对,那一日,只看见你与四弟相拥,被妒忌冲昏了头脑。”他轻声安慰我。 我拿开他的手,咬紧唇,后退,缓缓摇头:“晚了。”危急之下,他弃我不顾,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陵儿!”他一脸焦灼,语气急切:“当时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又嫉妒,所以才会选择一走了之。四弟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你又是兰相的女儿,我知道,事情到最后,肯定不了了之。”他的嘴角勾出一抹苦笑:“甚至,我还希望着,你因此而按宫规被废。” 我微怔,事情仿佛在他的预料之中。 “陵儿!”他轻轻执起我的手,我慌忙将手置于身后:“晚了。” 他明媚的眼神黯淡下去,我的心有点揪起,却强迫着自己狠心不看。 明明是他不对在先啊,为什么看着他的神情,我会有心疼的感觉。 “为什么晚了?你不能原谅我吗?”哀求的眼神,看的我心都要碎了。 却只能一味摇头:“晚了,真的晚了。”现在的我,不仅名义上是李碏的妻子,我的身体,也已经属于他。 李翛忽然盯住了我的脖颈,眼神危险,面容也冷下来,嘴角一丝讥诮的笑意:“他要了你,是吗?” 我无力分析他表情的含义,只垂下头,无声的哭泣。 李翛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用手抚摸着李碏昨日留下的痕迹,冷冷而阴鹜的笑:“错过了一次,我不会错过第二次。这个,就算是对我的惩罚。” “三皇兄,求你,放过兰陵吧。我不过普通一介女子,能蒙你有好感,我已经感激不尽,是兰陵没有福分;现下我更已经是你的六弟妹,于情于理于法,我们都不能逾矩。你我并无深交,即或曾经有好感,也是兰陵不懂事,请三皇兄忘了吧。从今后,你我一家人,兰陵自当敬重你。”说,泪雨滂沱,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失态,可是泪水一旦涌出就收不住。有委屈,有无奈,有愧疚,有绝望,千般滋味在心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释放。 “你,做的到?”他紧紧盯着我。 我能做到吗?我不知道,可是我会尽力。我闭上眼,点头,心伤。 “你撒谎!”他的声音微微有点激动,和愤怒。双手勒住了我的肩膀,摇晃。 “三皇兄!”我深呼吸,却依然抽噎,四目纠缠:“三皇兄,我们,我们早就错过了!” 桃花宴,一笑倾心。 桃源行,一吻定情。 归宁日,玉簪逗弄。 请太医,醉颜勾魂。 端午日,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滋生。 可惜,都比不过一召圣旨下。 是我一念之差错过了你,当时的决定权在你手上,是你自己错过了。李翛,我能如何?你让我如何啊? “六皇子殿下!赵元帅!”一声清朗而响亮的通报。我慌忙擦干眼泪,李翛却还搭着我的肩膀,目光深邃。 “你快走!”我摇头,无语凝咽,推开他。他抽回了手,却依然站立身前。 “三哥!”我哀求。 他猛地将我拽进怀里,凉薄的唇如鹰隼般霸道的掠夺,狂烈而愤怒。我又羞又急又愤怒,使劲捶打着他。 他又忽的将我放开,大口喘气,邪而魅的眼神牢牢锁着我:“总有一天,失去的,终将回来。” “六皇妃呢?”我听见李碏的声音,急忙回身,李碏已经出现在花园门口;再回头,李翛已然消失在假山后。 我深呼吸,用衣袖擦干眼泪,努力展开笑容。 强颜欢笑,何种滋味。 一袭宫服的李碏遥遥看见了我,皱眉向我走来;赵睿同样漠然的神情。我忽然觉得寒冷无依,低头,泪水晶莹剔透,滑落在草地。 “怎么了?”李碏看着我哭红的双眼,转头问太监公公:“怎么回事?有谁来过?” “回皇爷,皇妃一直一人在花园,至于皇妃为什么难过,奴才也不知。”太监低下头,声音清朗而阴柔。 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忽然想起这太监有点熟悉,哦,是了,那一日与李宥在锦华楼花园,也是蒙这位公公提醒。 兰陵啊,在别人眼中,你是不是已经算得上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不过心下,对这位公公还是心存感激。 “怎么了?”李碏再次低头问我,粗糙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动作一如刚才的李翛,我不觉又悲从中来。 “没事,只是想着三姐和赵公子,心里担心难过,一时忍不住,让夫君担心了。”我随便编了个借口,虽有点牵强,但李碏不疑有它。 我的心内涌起一阵内疚。李碏啊,我是不是辜负了你的信任,你会不会对我失望啊? “走吧,我们去见父皇。” 李碏率先走在前面,我跟上,走过赵睿身边,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盯着我红艳的唇。 我忽然感觉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用手背擦拭。 他垂下目光。 第1卷第57章 面圣 皇上的身体日渐虚弱,勉强上了早朝,退朝后已经疲惫不堪。 “碏儿,赵元帅,兰陵,你们三人来,所为何事?”皇上似乎为我们三人一起感到有点奇怪。 “恳请父皇降旨,赐婚左相赵辄长子赵轼和右相兰康三女兰沁。”李碏的态度恭敬,但不卑不亢。倒是没有一点恳求的意思,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皇上闭上眼睛,不语。 我微微感到焦急和紧张。 “这,是谁的意思?”皇上终于缓缓地开口。 我不忍到时两相矛头指向李碏,便想抢先开口,边上赵睿却悄悄伸手挡住了我的手臂:“家兄与兰姑娘两情相悦,天作之合;家父与兰相互相敬重,惺惺相惜,有意结为亲家,恳请皇上出面保媒,赵家上下感激不尽,定当效忠吾皇。” 皇上睁开与李碏如出一辙的眼睛,缓缓扫了我们三人一眼,叹了口气。“是吗?”无力的抬起手,挥了一下:“我考虑一下,你们先出去吧。兰陵,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我留下?看了李碏一眼,他?br /> 兰陵醉第11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他微皱眉,不解:“父皇~~~~” “先退下吧。”皇上再次闭上眼睛。 李碏看了我一眼,握了一下我的手,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儿臣告退!” “臣告退!” 寝宫再次归为宁静。我恭敬的站在皇上龙椅之前,等候,心内有未知的恐惧。 “你与小茹,长得一点不像。”皇上声音缓缓,似回忆,有惋惜。 娘?我都快忘记了,娘长什么样。只记得她的怀抱,她的温暖,她说话的语调。 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只好静默。 “十二年了,时间,多快。” 是的,母亲离开我已经十二年了。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我也已经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嫁为人凄。 “最后看见小茹,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看过小茹的霓裳羽衣长曲破,才能体会到,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我知道长曲破,又名舞遍,是霓裳羽衣全曲高嘲,以舞蹈为主,繁音急节,乐音铿锵,我也会,却不知,跳得有没有娘好。 “那日宫宴,你跳了《绿腰》,也是小茹爱跳的曲目,只是,我没想到,你是她女儿。小茹从没告诉过我,她还有个女儿。”皇上带着淡淡的苦笑,看了我一眼:“若知道有你,我必然不会让你受这多年的苦。你,可怪我?” 怪?我有丝迷惘。 我有什么资格条件去怪皇上? 若要追究,我可以说,是这个男人毁了我娘,毁了我的家,可是我能如何?这个男人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爱上了我娘。 问天下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爱里,谁有错,谁无辜?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娘自己做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我缓缓摇头:“淑妃娘娘说,我娘,是带着爱走的。”带着皇上和爹爹对她的爱,也带走了原本应该给我的爱。 皇上有点失神:“淑妃,她,是这么说的?” 我凝视他威严却苍老憔悴的脸,感觉到一股哀伤的气息,不觉有点动容。“是。” “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是要补偿吗,补偿这么多年对我造成的愧疚?还是想要缅怀和我娘的那段感情,把对我娘的宠爱延续在我的身上? 我缓缓摇头:“谢父皇,我,什么都不要。” “父皇?”他忽然笑了,又满足,又带着淡淡的哀伤:“小茹的女儿,最终,也成了我的孩子。” 我脑袋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忽然心念一动:“父皇。” 皇上看着我:“怎么了?” “兰陵没有什么请求,只希望,父皇您能够好好考虑我三姐和赵大公子的婚事。他们真的是真心相爱的,除了您,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了。”料不定,又是一个爱情悲剧。我的眼泪,不争气的簌簌下流。 今日,也不知怎的这般容易掉泪。 皇上沉默了一下,叹息:“傻孩子。”不知是说我,抑或是三姐或赵公子。出寝宫,只李碏的身影,赵睿或是已经先行。 “没事吧?”李碏询问,一脸关切。 我微笑着摇摇头,站在他身旁:“夫君,我告诉你个小故事好不好?” 李碏挑眉看着我,不解,点头:“你说。” 我沉吟了一下,将那日淑妃娘娘告诉我的,向他复述了一遍。 “所以?” “所以,我就是那个妹妹的女儿。” 李碏有点明白:“是不是父皇觉得亏欠你,答应了赐婚?” 我微笑,默许,不过,还有更加重要的。“你想知道那个姐姐是谁吗?”决定,从此以后,对这个男人不作任何保留。他既然完全的信任我,我也应该同样对待他。 我是他的妻子。 让我忘记你,李翛。 你我之间,不过是一道微笑的伤口,一场绝版的美丽。 李碏看着我,等我说。 “是淑妃娘娘。她是我姨娘。”想起她母亲样的关爱,嘴角不觉带上温暖的弧度:“还有四皇兄,他是我表哥。”他们让我真正体会到了家人的感觉。 “真的?”李碏握着我的手,脸上居然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抬手轻轻帮他掠去额前一缕乱发:“怎么了?我找到家人,你不高兴?” 他微笑,转瞬即逝。“没事,高兴。我们走吧。”拉起我的手,脚步轻快。 “夫君大人~~~~”我被他拽着,急急跟上。怎么了?是替我开心吗?“慢一点~~~” 走出宫门,忽然又看见刚才那个太监公公,想向他道谢,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来不及,只好给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他垂首,神色依然恭敬而平和。 第1卷第58章 天赐良缘 面圣第二日,圣旨即下,赐婚;皇上另题字两幅:“珠联璧合,天赐良缘”,各随圣旨送到左右相府。 我本想回相府看看三姐,可是李碏却说最好过几日再说,这几日两府势必还有点风浪。果然,下午就传来两相进宫面圣的消息。不过君无戏言,最后好像也没有什么下文,让我虚惊一场。 这一次,多亏了李碏。 度过了等待的几日,早上玲珑回相府见了一下三娘,带回消息说相府已经着手开始准备婚事,五日后三姐即大婚,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事情仿佛都很圆满,可心里却有点空落。自那日见了李翛后,就总有种窒息和不安,揪的心隐隐的疼,不得安息。 整个下午,我都闲坐在湖边亭中。即将步入六月了,天气晴暖,后花园的花姹紫嫣红争相斗艳,水殿风来暗香满,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小姐,都抄了一下午曲谱了,可要歇息一下?”玲珑嘟着嘴。 我笑了:“是不是磨墨手酸了?”本想练字平淡一下心情,可是拿到笔,忽然想起军营夜那晚的笛声。我也勉强算得上是精通音律之人,对这曲子却实在没有印象,心内略有遗憾,本想勉强凭着记忆,记下两章,却总感觉不得精髓要领。 玲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是啊,我是怕小姐你太劳累!” 也确实有点了。将笔递于玲珑,拿起曲谱,断断续续不成调,有点失望。 “这几日,怎不见丰盛?”我随口问。 玲珑脸一红:“六月春闱过后,就要征兵了。这几日,丰盛都忙着帮姑爷准备此事呢。” 怪不得李碏这几日早出晚归这么忙碌。哦,春闱,也不知这几日学堂那边如何了。“玲珑,你明日再去一趟学堂吧。还有不多时就是春闱了,你让夏大哥顾大哥他们好生温习,让孩子们暂时休息几日也无妨。” 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一朝金榜题名。 玲珑脆生生的答应了。 “对了,看看学堂可还有什么需要,回来告诉我一声。” “姑爷!” 李碏回来了?今日可是比较早呢。我欣喜地回头,李碏已到亭边,绛紫色官服,更衬托出印堂饱满、气势英武。 “夫君大人。”我福身道安,玲珑悄悄退出亭外。 李碏点了点头,看着我手中的宣纸,我嫣然一笑,递上。 “是什么?”李碏皱眉:“是不是残谱?” “是那日赵副帅吹的笛曲,我没听过,想记录下来,却不得要领。”有点失望。 李碏将纸置于桌上:“你若想要,我明日让赵副帅抄一份给你就是。” 我有点欣喜:“真的?那兰陵先谢过夫君大人!” 想福身道谢,身子却被李碏托住,他双手扶着我的双肘,未放,圈成一个小小的弧度;黝黑的眸子看着我,表情有点不自在:“不必多礼!” 我有点害羞,微微垂下眼睑,低头,发丝如瀑布飞泻两旁。 他伸开一手,轻拂发丝,一缕缠绕指上。 “五日后你三姐与赵侍郎大婚,你我一同前去。父皇也会去。” “父皇也去?”几位皇子成婚的时候父皇都没有出席啊!我一愣,抬头,纠缠在手的那缕发丝有轻微的疼痛,不觉微微皱了眉,李碏急忙放手。 “嗯。两相对赐婚颇有意见,父皇为了安抚他们,亲自主婚,以示隆重。” 皇上。我在心里悄悄叹息。 “这几日我比较忙,你要送你三姐什么贺礼,就告诉福伯一声,让他去准备吧。” “明日我和玲珑自己去吧,挑一件可心的礼物。三姐,不容易,也不知道未来如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嫁进了赵府,赵相可会为难她?看赵轼是真心待他,赵睿人虽冷漠倒也体贴好相处,只一个赵蝶舞,看着太过聪慧灵气逼人,幸好已经嫁进大皇子府。 风吹起桌上的笛曲抄谱,我急忙按住,李碏也同时伸手,他高大的身躯站在我身后,左半边身子紧紧贴着我,我脸一红。 “琴棋书画,你可有什么不会?”他忽然问我,声音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一直吹进心里,痒痒的。 “嗯?”我有点不明白,半回头看着他,两唇近在咫尺,他的目光黝黑深沉,看着我,我急忙回头,怦然心动。 “御前宴你琴曲改舞,在军营舞罢独歌,今日,你的字,仿佛也不错。” 夸奖我吗?心里微甜,抿嘴而笑:“只要是相关音律类的,我都略懂一二;不过书画和字,就只是粗通皮毛了。”与赵蝶舞相比的话,逊色不少。“待拿到赵副帅的笛谱,我为夫君大人奏一曲,可否?” 李碏不置可否,拿起笔,蘸墨,我急忙拿开曲谱,重新铺上宣纸。他沉吟一下,落笔,龙飞凤舞。 我屏息,侧头,看漆黑的墨汁染上白色宣纸,浸渍,吸收饱满,落成四个大字:“天赐良缘。” 我心一动,是说,我们吗? 还是只是照着皇上的贺书? 不敢问,却忍不住偷偷侧头看他一眼,他看着字,面无表情。 有点微微失落,是我,多心了。 “夫君大人,写得真好。”我是真心的赞叹。字如人,匀称丰腴,庄重劲美,气势雄厚。 他有点不好意思,放下笔:“握剑多年,有点疏于练习。” “玲珑说你最近忙着征兵一事,不是,又要出征吧?”我有点担心,也有点不舍。 “不是。连年征战,必有伤亡,兵源需得每年补充。六月征兵之后,只是暂时要带新兵去南营校场训练,五十里外,不远。有事可以早晚来回。” 我松了口气,心情莫名的好了一点。远远看见福伯出现在花园门口,急忙轻轻推开李碏:“夫君大人,不早了,我们去用晚膳吧。” 第1卷第59章 第五十八掌状元命 今日本说让玲珑来学堂的,不过想着反正要一起出府为三姐挑贺礼,就干脆一同前往了。除了夏大哥他们,学堂又多了十四位书生,听说六皇妃来见,纷纷出来一看。我一时不适应,感觉有种被观赏的难堪。幸好顾生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及时将我引进他和夏大哥他们几个那屋,才算是解了围。 “谢谢你。”我的头上都微微出了点汗,不知是不是因为困窘和着急。 顾生略带羞涩的一笑,为我沏了杯茶。适逢时辰到,玲珑已经出去陪孩子们玩耍。院子外响起孩子们的欢笑声,我会心一笑。顾生看着我,也绽开一脸灿烂。 干净秀气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六皇妃,您来啦!”夏大哥刚刚教完课,抱着书本急急的走进来,要行大礼,我慌忙站起来拦住:“夏大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夏大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的年轻书生,都是一脸好奇,略带紧张,举止局促,挤在门口,又不敢进来。 我不由有点心软,心内也不如初见那么反感,微微一笑:“大家都进来坐吧。” 几个书生在门口你望我我望你,互相推搡,就是没有一个敢进来。 夏大哥一跺脚:“真是!不让你们来你们都站门口,让你们来你们又不进!”伸手拉过一个,其余人便一下子都挤进来了,不过还是离我远远的。 “不要紧。皇妃蕙心纨质,平易近人,大家不要担心。”顾生也安慰他们。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不知哪个书生吟了一句。 我笑了。“不要拘礼,料不定,以后你们都是国之栋梁,那时候,是兰陵要敬仰大家。” “今年的状元郎一定是顾惜昭!”有个书生大声说。 顾生?我回头看了顾生一眼,顾生一脸不好意思:“浩生,休得胡说!” 书生堆里乱哄哄:“你文采非凡,又脚踏七星,注定是个状元命!” 顾生脚踏七星?含笑看着他,顾生急忙解释:“六皇妃,不要听他们胡说!只是巧合罢了!” “文曲星司掌优雅、文思、辩才,身上常有异痣,哪有那么符合的啊!” “说顾大哥优雅文思倒是事实,不过,这辩才?”我不禁奇怪:“顾大哥好像并不太爱说话啊!” 有个书生笑着说:“顾兄平时确实言语不多,但一谈起天下文章治国之道一类的大事,可就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啦!不是文曲星可是什么!” 顾生看了我一眼,微窘,干脆不说话。 我逐渐来了点兴致,有点好奇:“还有什么说法吗?”书生懂的,到底比我多的多呢。 那个叫浩生的书生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过还是开口了:“文曲星五行属阴水,北斗第四星,化气为舌辩。主科甲,较偏向品才,哲学、命相、歌艺等艺术,司掌优雅、文思、辩才。为六吉星之一。文曲星守于人命、身宫的代表桃花,身上常有异痣,为人聪明伶俐,善于口舌辩论,个性略带孤僻,但有表演才华。” 与顾生像吗?不是太了解,倒也不敢判定。顾生在我的注视中脸愈发红。“有句俗语,说天上文曲星,地上状元郎,那岂不是所有中过状元的都一样?”看二姐夫,仿佛与顾生并不相像。 那书生迟疑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可能还要依出生辰看其系星而定吧。” “那,顾大哥的系星呢?” 可能问的有点偏了,浩生有点紧张:“那个,顾生命属阴水,含有桃花性质,故陷时又逢化忌,易在感情、金钱、口舌上产生是非与困扰。如更逢廉贞、火、铃星,留意会贻误事机,如遇红艳、天喜、咸池、天姚等桃花星,更不利天感情,慎防有伤心事发生。文曲星为舌辩之文星,故不宜与易惹口舌是非的巨门星同宫,对女命尤为不吉,主多有感情,困扰。” 我微微皱眉,周围也一片寂静。夏大哥用力拍了一下浩生的头:“不要胡说八道!看两天易经就以为自己是江湖胜算啦,给我回去好好看书去!” 大伙哄然笑了,浩生也不好意思了:“我瞎说的,尽信书不如无书!” 我偷偷看一眼顾生,他微微失落,目光也望向我。我给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命数虽然天定,但人力也不可估量。况且天意不可测,哪这么容易能算得出人生。权当玩笑而已。 “去吧,去把孩子们集中起来,差不多了!”夏大哥将那群书生们往外赶。 我也起身:“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还有十天就考试了,这几日你们也别太辛苦了,让孩子们休息几日,你们静心温书吧。一个状元,可比一个先生有用的多,不要误了你们的前程。” “六皇妃严重了!若不是蒙你收留照顾,我们这些百无一用的书生,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参加春闱呢!”夏大哥有点汗颜。 “夏大哥,不要见外,你们也是付出努力的!我还要感谢你们,也谢这些孩子们谢谢你!” “哪里!不管春闱结果如何,我都会留在学堂!报答皇妃您的大恩!” “人往高处走!还是希望夏大哥能有锦绣前程!”我福首拜别,顾生将我送至门口。 “要,走了?”他低声说,有点不好意。 我看着玲珑送最后一个孩子进屋:“嗯。时辰不早了,该回了,你安心温书,我等你的好消息。” 顾生迟疑了一下,点头:“慢走。” 笑若伤。 第1卷第60章 玉箫 从学堂出来,已是午后近傍晚,怕时辰来不及,和玲珑匆匆赶往翡翠堂。这是全京城最好的玉器店。福伯虽然备了不少贺礼,但三姐偏爱玉饰,特别是羊脂白玉,我还想额外送她点东西,表达我的心意。 “小姐,送三小姐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自己还舍不得买呢。”玲珑小声在我耳边说话。 “自己无所谓,都是身外之物;可是这礼不是只代表我自己,更代表了府上,若小气,只是让别人看笑话。再者,我也希望三姐风光出嫁。”至少,就算爹爹不同意,也能让赵相知道,我六皇府重视兰沁。 店里客人并不是太多,掌柜的坐在柜台内,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小二虽然不是太热情,但也算尽心尽责的跟着我。我缓缓扫过琳琅满目的玉器,心内微微有点失望,并没有太心仪的东西。 忽然,角落偏上一个红色锦盒跳进眼帘,里面躺着一管浑身通透碧绿的玉箫。 “掌柜的,麻烦你把那个拿给我看看。” 掌柜的抬起头,眼睛晶亮,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格外热情而谄媚:“一看姑娘就是个识货之人!这可是本小号的镇店之宝!一般人只道它普通,非慧眼才能看得出它的价值啊。” 商人啊,能言会道巧舌如簧,不过一个小小玉箫,吹得天花乱坠。我相信,不管我指哪个,只要露出喜欢之意,那就定然会成为他的“镇店之宝”。 将玉箫放在手中把玩,坚缜细腻,温润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越看越欢喜:“掌柜的,这个多少钱?” “玉器这东西有灵性呢,非有缘人看不中!看姑娘这么喜欢,我就忍痛割爱,全当送姑娘一个人情!以后常来光顾小号就是。”掌柜的伸出胖胖的五个手指,晃了一下。 “要五十两啊!”玲珑惊讶的叫了出来。 掌柜的撇了一下嘴:“看你说的,五十两的东西能称得上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吗?五十两的东西配得上你们家小姐吗?五百两!” “五百两!”玲珑不禁乍舌。我微笑着将玉笛递回给掌柜的:“太贵了!我还是不买了。”这玉箫虽然做工精致,但是玉料并不是上乘,五十两绰绰有余。我不过是想着三姐善箫,想送给她做纪念的,真要演奏起来,也不可能用玉箫。况且,用这个做贺礼,也太寒酸了。 “戴掌柜,你又心黑了不是。”出谷黄鹂般清脆的声音,我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大嫂。”是赵蝶舞。一袭淡绿色春衫,乌黑的发际上点缀着同样翠绿的翡翠珠环,更衬托出肌如白雪,如画的五官胭脂轻点,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她的旁边,居然跟着赵睿,看见我,眉头微皱,别过目光。 “赵小姐,是您啊!”掌柜一脸讨好:“瞧您说的,我的信誉您还不知道嘛,童叟无欺。” “哦?”赵蝶舞随手拿起玉箫,“可是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要用五百两的价格将这玉箫卖给这位姑娘?”她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掌柜:“你,可听见刚才她叫我什么?” 掌柜的笑容有点僵,额头微微冒出点冷汗,他拿过玉箫,假意看了两眼,一拍脑袋:“姑娘您看我这脑子!老了记性就是不好!这玉箫是个仿品,不要五百两!不要!”回头狠狠瞪着小二:“谁让你把货乱放!” 小二一脸无辜,丈二摸不着头脑。我和玲珑会心一笑。 “姑娘您要真心喜欢,这管箫,算小的送给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摇头:“不用了掌柜,我也不是太喜欢,刚才只是随口一问,不要紧。”不想占人家便宜,也不想欠赵蝶舞人情。 掌柜的松了口气,原本心疼紧张的表情也释然。 “大嫂,谢谢你。兰陵不打扰大嫂了,时辰不早,我先回府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赵蝶舞眼波流转:“六弟妹好像并不是太喜欢我?” 不喜欢?“大嫂说笑了。大嫂兰心蕙质,才气过人,兰陵钦佩还来不及,怎会不喜欢。”只是,对她真的说不上有太多好感,也可能是我性子本来就不善与人交际。 “不是就好。”赵蝶舞轻笑:“这一次,大哥的婚事,还要多谢了六弟妹啊。” 谢我?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我们进宫求旨的消息?是赵睿将我们进宫的消息告诉了赵蝶舞?这样,岂不是置我们于不利之地?看了一眼赵睿,难得灼灼的看着我,目光坚毅。 我微笑,还是决定相信他。“大嫂说的,兰陵不是特别明白。赵侍郎的婚事,怎会要感谢我。还是要麻烦大嫂,以后对我三姐多关心。” 赵蝶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对了,我就是不喜欢她这深沉的目光,总让人觉得含着太多的深意和探究。 “那是当然,以后,你三姐就是我大嫂,我们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不想与赵蝶舞有太多交集,微笑,道别。 “小姐,我们不买啦?那送三小姐什么呢?” 夕阳脉脉,落日从容。“再想想吧。” 赵蝶舞,怎会知道我进的宫?那赵丞相一定也是知道了。爹爹呢? 爹爹可会怪我?我想努力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这不是又为我们岌岌可危的关系划了危险的一刀? 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玲珑!” 出门百丈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玲珑,一回头,居然是赵睿,站在翡翠堂门口。 玲珑惊讶的指着自己鼻子,直到赵睿点头,才确信是叫自己。 “去吧。”我轻声说。有时候,实在难理解赵睿是什么样的人。见到我,避之恐不及。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似乎在帮我。 玲珑小步跑上前去,我看见赵睿似乎给了她什么东西,说了一句话,而后就见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去了。 “小姐,赵公子让我给你的。”玲珑不解的拿着一个信封。 我抽出,打开,草长纤秾折中。 笛谱。 第1卷第61章 婚宴一 今日,三姐大婚。 难得的想打扮一下。让玲珑将我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簪了三颗小拇指大小白色珍珠;薄施粉黛,妆容也难得的娇艳;挑了一身浅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长及曳地,白色织锦腰带缠身,更显纤纤楚腰不赢一握。 “小姐,你可真好看!”玲珑夸奖我。 我脸一红:“贫嘴!下次等你和丰盛办喜事的时候,我指定把你打扮的更漂亮。” “小姐,你说什么呀!”玲珑娇羞无比。 李碏适时进房,看见玲珑在,微迟疑;玲珑冲我一笑,叫了声姑爷,赶快退出了惜日轩。 李碏凝神看着我,有一丝失神。 “夫君大人。”我从铜镜前起身,在他的注视中有点不好意思。 “哦,你可准备好了?我们出发了。” 婚宴。 因着身份,没赶上看新人拜堂。虽说对这门亲事并不太满意,但至少在文武百官面前的赵相,表现出了相当的喜悦。皇上为了安抚他和爹爹,可也算是花了大的代价,不但送上了丰厚的贺礼,而且亲自来府接受了新人的跪拜。两相的面子,可算挣足了。 因为姻亲关系,几位皇子也到场祝贺。大皇子和李宥的到场在意料之中,可让我猝不及防的是,李翛居然也到场了。 大皇子,二妃;李宥,二妃,我与李碏,赵睿,李翛,十人一席。 五个女子照例不得多言,赵睿李碏本澹默少言,桌上只李宥与李毅偶尔交谈,李翛狭长的凤眼微眯,不言语,端起琥珀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顺着他的嘴角外溢,沾上晶莹的一滴。 我的心,从看见他开始便纠结,不得放松;强迫自己不要看,可是,苦涩如杯中酒,灌进他的嘴里,却沉进我的心。 重重的,不能呼吸,感觉心里的防线要决堤。 强作镇定,偶展欢颜,却食不知味。李翛啊,不要再喝了,你的愁颜,对我是无声的折磨;你的放纵不羁,可知,我会心疼? 勉强撑过半席,却越来越力不从心。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微笑着低声和李碏说了声,我起身来到厅外;热闹喜庆的场面愈发衬托出我的无奈悲哀,勉强忍住泪水,往人少的地方逆行,越见冷清越见阴暗,我的泪水终于恣意。 为什么,为什么放不下啊! 为什么我看见李翛,心疼的这样清晰? 什么时候,李翛是什么时候走进了我的心里,这样挥之不去? 我要怎样,才可以忘记他啊。 我不要想着他!我不要念着他!我不希望自己的心是被他左右。 我是李碏的妻啊,我该爱的是李碏!我想好好爱李碏! 为什么为什么! 心为什么这样不受控制!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一辈子,我只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一个极具侵略的怀抱从背后将我抱住,熟悉而带着浓浓酒意的气息让我噎不成声,我转身,用力的想推开他,可他却不费吹灰之力,轻易而准确的俘虏了我双唇。他用舌头敲击着我的防线,我拼命抵抗,可是无助的感觉就如狂风暴雨里的一叶小舟,明明想有求生的欲望,可是却只能慢慢在他的吻里窒息无力。 是我无力,还是根本不想抗拒。 终于在他持久的侵略中放弃,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舌尖,有一点点苦涩。他逮到空挡毫不犹豫的窜入口中,舌狂野炽烈,搅的我唇丝丝泛痛。 是要,惩罚我吗?还是要将满腔的怒气,在这一吻里发泄? 还是,凝聚的,是思念? 身体逐渐迷失。 “兰陵~~~”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我猛然间清醒,我这是在做什么呀,我怎么对得起信任我爱护我的李碏! 挣不开身,只好用力将两臂横亘在身体中央,想说话,可是昏暗的喜庆灯笼下,看见他模模糊糊的轮廓,就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为什么能够相处的时候忽略了彼此,待不能回头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怪他,怪我,还是怪老天? “兰陵~~~~”他重新低头,我用力将头转到一边,他不死心的亲吻着我的耳垂,脸颊,时而温柔,时而粗暴。 我咬住下唇,泪水肆意纵横,闭上眼睛,不让哽咽出声。 怎么,会这样? 他小心翼翼的吻干我的泪水。我想毫不犹豫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可是,我不能;我想用力推开他,告诉他不可以,可是,我做不到;进一步我怕伤了李碏,退一步我怕伤了李翛,进退维谷间,最难过的,就是自己。 他的怀抱愈见温柔,手里的力道也逐渐减弱,我深呼吸一口,努力让呼吸通畅。 “三哥,”喉间千斤重,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开口艰涩。 李翛搂着我的肩膀,定定的看着我。 “放手吧,不要为难了彼此。”脑里乱乱的,思路不清晰,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复杂的内心表达清楚:“明明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什么是错?什么是一意孤行?”他反问我,执着。 “事情到这一步,不怪你我,可是,明知道一切不能挽回,何必再耿耿于怀纠缠不休。天下弱水三千,我不过普通一瓢,迟早一日,你能忘了我,你会忘了我。”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感觉到绝望心痛? “我不会!”他的声音略带粗暴和急切。“是我太糊涂,没有从一开始就认识自己的真心。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不能再放弃!” “不是你糊涂,只怪世事太仓促,”不过见一面,就定下了终身,我是何其的羡慕三姐啊。“三哥,不要执迷不悟,兰陵无才无德,不值得你这样。”悲哀的绝望。李翛,不是我心里没有你,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有一条巨大的鸿沟。最远的距离不是咫尺天涯,而是你在我面前,我却不能与你相认。 我不能毁了你,也不想让李碏受伤。我们的未来,注定没有出路。 “不!你值得!”他紧紧地将我拥进怀里,用力的,仿佛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 第1卷第62章 婚宴二 能怪他,未及时看清真心么?我何尝不是一样。端午夜冷漠的眼神伤了我的心,却让我知道了,在我的心里他有多少分量。 来不及啊,来不及,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是踏往不同的方向,我们的人生是两条直线,就算是有偶尔的交集,那也仅仅是唯一,以后,只会越来越远。 “要我怎样做,你才能明白我?”平日的潇洒,自由之态,被疲惫和无奈取代。 哭了,累了,迷惑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解开这复杂而混乱的局面,乱糟糟的思维,无力去理顺,用力抗拒着他健硕而颀长的身体,却只感觉到他浑身无一处不充满着张力,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将我牢牢地锁住,动弹不得。 “三哥,你醉了,我们回去吧。”伤口再痛,也要挥剑斩情丝,否则网住三人,只会越纠缠越彷徨,增加彼此的困扰。 让我,先放手吧。 李翛忽然抱紧我,一转身,紧紧把我压在墙之间,微薄的唇再次如疯狂的野兽般向我袭掠而来,那样的霸道那样的无所顾忌。我的泪如潮水。不能这样啊,李翛,我不能再纵容你,我是李碏的妻,是圣上钦赐的六皇妃,我们这样做有悖伦常,是皇家的耻辱,会遭全天下人的唾骂。~~~~不要~~~~~~不行~~~~你是将来有可能荣登大宝的人呀!我失去性命不要紧,失去妇人无比珍贵的德行不要紧,可是,你这样会自毁前程,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包括从来不属于你的我。我们这样,注定是错误没有结局的! 抛开所有的矛盾和彷徨,我凝聚起莫大的勇气,一把推开他,用力扯下发髻上的簪子抵到喉间,忍住了所有的情动,用颤抖得随时泄露隐于藏于心底秘密的哽咽声,威胁道:“别碰我,除非你想看到我死在你面前。” 李翛瞬间眼神一凛,寒冰似的覆住纠缠的视线,硬着声音问:“为了他?” 我知道他,误会了,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僵硬的点头,逼回眼泪,强迫自己残忍:“对!我是他的妻!”像是在提醒他,更是,提醒我自己! 他微微喘息,迎着光线,看见他精致的五官在夜色里画出冷冽的弧度,那明媚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有点不能呼吸。心脏像要停止跳动一样。再怎么努力,我还是不能用平常心对待他,哪怕假装,也异常艰辛。 他伸出手,我紧张的后退一步,玉簪紧紧抵着喉间,刺痛;他微微一愣,缩手,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邪气,熟悉的慵懒散漫的李翛,仿佛一下子又回来:“我应该一早就要了你。”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李碏,心内羞愧万分,脸一热,烦躁不已。 “你的话,可以欺骗自己,可是你的心呢?” 心事被发现,惶恐而窘迫,只能用力的握着玉簪。“三哥,你别逼我。”这里虽是后院偏角,但毕竟是在左相府,今日婚宴,人来人往,若被人看见了,总是百口亦难辨。 不能毁了他,也不能让李碏难堪。 “我说过了,终究会要你回来!” 他手一晃,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玉簪已经到他手里;他欲再次低头,我惊恐的用手抵挡他的胸膛,以为要再次沦陷的时候,李翛却忽然静止了。 他微仰头,桃花眼斜睨,嘴角一丝冷笑。 喉间一分,剑尖凝着寒意,剑长三尺,在烛光里泛着片片荧光,一直没入,没入,没入赵睿的手里。 “不要!”我下意识的低喊一声,将李翛推到我身后。 赵睿俊面凝霜,怒气更盛,杀气更寒。 我才警觉到自己的动作是多么的不合适,松开李翛,玉指轻挡剑身,寒意入骨:“赵元帅,三皇兄,他只是喝多了。” 明知道辩白无力,却不能不说。 李翛手搭我肩膀,将我轻轻往身后一揽,我挣脱他的束缚。他看了我一眼,脸上是放肆无畏的笑:“如何,赵副帅,杀我吗?” 感觉到赵睿动怒,偏李翛又这么固执,我有点慌乱不知所措,但是,有一个念头清清楚楚,一定要先将二人分开,再好好向赵睿解释。 转身,一脸哀求:“三皇兄,你先走吧!”已经够复杂了,我没有能力应付,不要把我逼上绝路啊。 李翛看着我,缓缓摇头。 “你走啊!”我急的哭出声,使劲推着他。他踉跄两步后退,却依然站立。 “你不走,我走。”他愈固执我的心越难受,负罪感越重。掩面,泪水冲破眼眶。 赵睿忽伸手将我一拉,至廊柱;剑尖依然直指李翛:“三皇子,自重,否则请恕赵某不客气。” “你,是替李碏出头么?”李翛轻笑:“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岂用你来插手?尽管去将李碏唤来吧。” “李翛!”我紧张的忍不住呼唤他的名:“不要胡闹啊!” “胡闹?”李翛笑的黯然神伤:“为什么你们都偏着李碏?当日,若不是父皇偏心,若不是你的大姐和淑妃娘娘求情,今日的你,可真的是我的妃子!而不是什么六皇妃!” 我一愣。 是我一念之差错过了你。 我以为是你放弃了我。 “你说什么?”我楞楞的问,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欲开口,却终究只是缓缓摇头。哀怨受伤的神情,我忍不住想上前。 赵睿一伸手,将我拦住。 ”三皇子,今日家兄大婚,我不想有任何事情发生。“ ”赵轼?“李翛轻笑:”是啊,今日可是好兄弟的大喜之日呢。“ 我看着他,心里是止不住的疼惜和难过,却只能立足不动。 李翛朝我微微一笑,转身,白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清亮洒脱的歌声依旧袅袅:”芙蓉烟雨中,你犹在画中,只一眼若惊鸿。兰陵还醉人,爱早已朦胧,酒醒后还如梦中~~~~~~~~~~~“ 我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尽,蹲下,掩面,大哭。 第1卷第63章 婚宴三 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想想,眼前一片漆黑,只想哭,只能哭,恨不得将一切就在眼泪里宣泄,恨不得生命就在这一刻终结。 怎么回事啊,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已经开始的路,明明不能回头,却总是不能释怀最初选择的错误。 一双手将我扶起,我哭的昏然无力;赵睿浑身僵硬,不自然的将我靠在他肩头。 院子里只闻我低低压抑的抽噎声。良久。 他轻轻将我推开,用棉帕温柔的擦拭我的泪珠。 我抬起头,勉强止住哭泣,想说我没事,泪眼朦胧里看到他冷然而带着担心的脸,忽然心里如浪潮般涌上忍不住的委屈和无奈,一波连着一波,冲击着我脆弱的心房。 “我,我也不想这样~~~~~~” 泪决堤。 真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想安安稳稳忘记一切,平平淡淡做李碏的妻。 世事太不遂人意。 赵睿会怎么样,告诉李碏吗?我该怎么样来解释,还是,承受? 心理承受了太多东西,这一刻,我只想痛快的大哭一场。 不想再让赵睿看见我难堪的样子,我转身,伏在廊柱上,梨花带?br /> 兰陵醉第12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带雨。 没有爱,不过寂寥无依,却一生洒脱淡然。 有了爱,却沉如泰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得亦失,失亦得。天下事,太多玄机,我不过普通一人,又怎能参得透。 娘啊,当初,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赵睿的手,轻轻拍拍我的背,状似安慰。这样的怜悯同情,对我来说,却让我更加觉得羞愧。 “不要哭了!”他终于开口。 我顿了一下,屏住呼吸,调整。 明知道哭泣没有什么用,可是哀伤止不住,只好紧咬下唇,将声音锁在唇间。 转身,抬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看着我,皱眉,不说话;盯着我的唇,忽然伸手。 “不要咬。” 捏住我的下巴,疼,我不禁松开,他抚摸我下唇深深的一道痕,眉头紧皱。 我不知所措,看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是我未能理解的。 他微楞,一回神,急忙松开手。 有点尴尬。 “走吧,回宴席,大家都等你。”赵睿毫不犹豫的转身,似乎想要逃避我。 我迟疑了一下,跟在他身后。该是怎样的局面,就来吧。 这一次,没有李宥站在我身前。 人渐多,烛光渐明,从阴暗里回到光明,心却依旧低沉。 “二少爷,”有个丫鬟低唤了一声,赵睿冷冷的点了一下头,走过身边的时候,忽然又说:“回来!” 取过丫鬟盘中酒壶,待丫鬟远去后,转过身:“过会儿就说你不小心撞翻了下人的酒壶就是。” 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拿起酒壶将酒倾倒在我身上,裙裾湿了一大片,一身酒味。 我想躲,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谢赵副帅。”我的身上,沾了李翛的酒味。 一段路,走完似千年又似一瞬,赵睿站在厅门外,回头看着我,我深呼吸,朝他微微一笑。 他打开厅门。 灯火通明,每一个人,都转头看着我们。 我不敢正视所有人的目光,只微笑,低头,坐回李碏身边。 “怎么一身酒味?”李碏低声问我,皱着眉头。 “刚才不小心碰翻了下人的酒壶,不要紧。”我回答,心虚且痛,我并不想欺骗李碏,看了赵睿一眼,他低头凝视杯中酒。 李翛已然离席未归,我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有点担心。 赵蝶舞看了一眼我和赵睿,想开口,却终究没有再问。 李宥担忧的目光看向我,我朝他微笑。 心不在焉。 直至宴终离席。 坐上马车,挨在李碏身边,近在咫尺却觉得远隔天涯。李碏将我的头轻轻靠着他,我为这温柔而揪心。 “怎么了,眼睛肿了。”他轻轻搂着我的肩。 我无法回答他的话,只好更加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兰陵啊,有这么一个好男人在你身边,你还不知足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吗? 可是,只要一想到李翛哀伤的眼神,我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 “怎么了?”他轻轻捧起我的脸。 他的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担忧。 “没什么,”我绽开虚弱的笑意:“想着三姐出嫁,姐妹终究分离,有点难过。” 李碏轻抚我的秀发,叹息。 我的泪,又滑落。 对不起,又一次欺骗了你。 第2卷第1章 失爱 足不出府,转眼已是五月末。鸵鸟似的装傻,却不知,真正忘记要花时间几许。 只好将愁绪化作丝线绵绵,一针一针,绣入锦帕中。 “小姐!不好了!”玲珑的惊呼乍然传来,随后是砰的开门声,闯进惜日轩。 一惊之下针扎进了指尖,点点冒红,疼,我微皱眉,将指尖吮入唇中。 “什么事?这么慌张!”莫不是丰盛有什么事?李碏?我不禁有点着急。 “四小姐,四小姐她小产了!”玲珑上气不接下气。 四姐?小产?我一愣,锦帕飘然落地,麒麟已绣一半,我固执的相信,四姐孕育的,是个小侄儿。 “那四姐呢?可有事?”怎么会这样,那日婚宴,四姐还好好的啊。 “不知道!三夫人刚才捎话来的,说四姐好像是被人下了藏红花,老爷已经怒气冲冲要去四皇府讨个说法了!” 因着三姐一事,三娘好像变得信任我了。三姐归宁日还特意差人请我回去一叙,我怕爹爹知道三姐之事与皇府有关,婉拒了。 可是,藏红花?那岂不是说有人陷害四姐,容不得她肚里的孩儿? “三娘怎么说?”既然特意捎话给我,定然是有什么说法。 “说给三姐端药的是秦皇妃,老爷一口咬定就是她要和四小姐争四皇妃之位,所以故意害四小姐的。三夫人说怕老爷把事情闹大,顶撞了四皇子,得罪了北郡王,得不偿失,请小姐你去看看。” 爹爹不满李宥婚事安排不是一日,只不过想着还要靠北郡王的力量将李宥扶上王位,所以一直还算无事,默认了两妃无正侧之分的事实。后来四姐怀了孕,爹爹也就更加放心得意,母凭子贵是不变的真理。这次四姐小产,既然坏了他这重心里的保障,怕是要借题发挥,将秦澈的地位动摇了。 可是,秦澈,我真的不相信,是她做出了这等事。 我去四皇府,又能做的了什么事。 “玲珑,准备一下,马上去四皇府。”权当,看看四姐吧,也好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皇府,刚好错开了爹爹,四姐刚沉沉睡去,脸上泪珠尤现,憔悴让人心碎。 李宥也是一脸疲惫。 “陵儿,”他看着我苦笑。 “四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两人并肩,漫无目的在后花园走着,各有愁绪。 “四嫂呢?”我终于开口问。李宥有点走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秦澈:“她在房里。怎么,你也认为是她?” 我摇摇头:“我只是担心她能不能承担住流言。”若有今日,犯不着辛苦端药数月,反倒将矛头引到自身。况且,秦澈秦澈,人如其名,那样清澈的人儿,我不相信她有这样恶毒的心肠。 李宥舒了一口气:“要是知道你相信她,阿澈一定很高兴。” 我看了他一眼,眼睛暗含血丝。“四姐呢?”她可怀疑秦澈姑娘。若是的话,夹在中间,最难过最为难的,应该是他吧。 “不知道,婉儿小产后,痛哭了一场,什么话都不说,我只能让太医开了药,让她好好休息。”李宥有点哀伤:“婉儿对孩子给予了很大希望,一下子,接受不了。” “爹爹刚才来过,可为难你了?” 李宥摇摇头:“天下父母心,谁不一样。我理解。可是,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污蔑阿澈。” 手心手背,都是他心爱之人啊。 我忽然有点感触,李宥的为难,可与我有点相似? “四哥,”我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够同时爱上两个人吗?心分成了两份,那还够纯粹,够真吗?” 李宥疑惑的看着我,轻抚我的发丝:“你是问我,还是自己?”他轻叹一声:“那日你三姐婚宴,你的言行举止都与平常相异,我还来不及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我躲避他询问的眼神,低头:“我是想问你。你爱四姐,还是四嫂?她们分享你的爱,可会为缺失的一半感到难过?我以为,爱必须是全心全意。” 全心全意,可是我好像永远已经做不到了。忘记不了李翛,背叛不了李碏。 “爱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关键是要看你怎样选择。”李宥抬起我的头,认真的看着我:“问自己,告诉自己,你要什么。听自己的答案。” “我要什么?”我喃喃自语,不能理解。 李宥苦笑了一下,拉起我的手,继续前行:“陵儿,你我身在皇家豪门,婚姻多半身不由己。父皇能设桃花宴,已然给了我们选择的权利。很多人在婚前,连对方的面都未曾见过,但依然能够幸福。爱可以是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也可以是平平淡淡在生活中累积。相信我,六皇弟值得你托付终身,给他点时间,彼此慢慢了解。” 李宥的话,似乎表明着他知晓全部,也似乎,只是单纯的劝我。想一吐为快,可是,他现在自己也是百种愁绪,实在不忍心再添烦扰。 我点点头。 “殿下!”一个下人匆匆跑来,我轻轻从李宥掌中抽出手。 “什么事?” “礼部王大人有请,邀您商讨下月初一科举一事。” “知道了,你下去吧。” “四哥,若有事,你去吧。” 李宥点了一下头,又是苦笑:“父皇嘱我和大哥一起负责此次科举之事,却不料,府里出了这等事。你说,要我如何专心啊。” 我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到底如何,事情总会清楚的,”我抬头仰望,天空蔚蓝一片:“还四姐一个公道,还四嫂一个清白。” 还你,一家安宁幸福。 第2卷第2章 六月多事 人道多事之秋,却不料,六月亦多烦恼。 四姐小产之事还没有什么新消息,因为从熬药到端药,一直是秦澈经手;这配药的又是宫中老御医,药房的记录也清清楚楚,要错,唯一 的可能还是只有秦澈。 爹爹虽然再没有什么举动,但是北郡王岂容得女儿受这等委屈,北郡王夫人亲自要来将女儿接回郡王府,幸秦澈姑娘明大理,坚持要留在 四皇府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不至于将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科举考试虽然初一就结束了,可是随后的阅卷中却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试卷,定是有人携带作弊,追究,是出在李宥的考场。皇上虽不 至于责罚,但李宥的心里,一定也不好过。 六月,李碏也更见忙碌了。初三,科举弊案风波还未止,征兵已见规模。二万新兵,已经全部驻扎南营,只待主帅李碏明日前往带新兵集训。 李碏啊,你又要走了吗? 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是,空荡,无依。还有一点点恐惧。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真的需要你在我身边。 晚膳后,默默的在惜日轩,为李碏打点行装。南营虽然不算远,可五十里的路长也不能算近。听福伯说,每年带新兵集训两月时间里,除 非皇上召见,李碏几乎不还朝回府。 今年,也是一样吗。 门吱呀一声推开,是李碏。我放下衣物,迎上前:“夫君大人。” 李碏看着我,点了个头:“还没休息?不是说了,不要等我。” 我默默无语,低头。心内有不舍。 “怎么了?”他低声问我:“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发去南营了。” 是的,你虽然此刻才告诉我,可是我早就已经知道。我抬头微微一笑:“那夫君大人早点休息吧。” 离别,不是第一次,可愁绪却更胜。 是因为,有感情了吗?但,我知道,此情非彼情,我是赖着他抵御另一股会将三个人卷入疯狂漩涡的情…… 伤感、无奈、恐慌并发。木然,转身继续整理衣衫。 李碏默不作声,接过我手中的衣物,一起。 若不是想着离别,这气氛,也算是温馨。 “若府里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丰盛来传话给我。” “嗯。” “有什么事,也可以找福伯商量。” “嗯。”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握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轻轻挣脱,勉强一笑:“没事。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 他轻叹一口气,走过两步,轻轻的将我揽在怀里:“委屈你了。” 我忽然泪流满面。不只是因为感动,更因为愧疚。 —————————————————————————————————————————— 李碏走了。 我继续足不出府的日子。一日,两日,三日,渐渐的觉得这日子愈发漫长了。四皇府那里还是没有什么消息,玲珑去看过四姐,身体稍微 好转,不过精神还是不济,怕是受了打击,要一些日子才能恢复了。 六月初八,科举放榜,夏大哥那里传来好消息,学堂十九位书生,倒有五位上了榜及第,顾生位列第一。总算有一事,能让我心生慰。着 玲珑去为五人添置了参加殿试的新衣,也为剩余十四位准备了盘缠,是去是留,随意。 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六皇妃!”福伯轻轻敲了敲惜日轩的门,我放下手中女红:“福伯,什么事,进来吧。” “六皇妃,有贵客来访,指明要见殿下。” 我叹息:“告诉他殿下不在府里了吗?” “说了,不过客人坚持。小人觉得皇妃您还是去见一下比较好。来的人身份比较特殊,是回纥葛勒可汗药罗葛磨延啜次子成琼王子,此次 来京城是为了降和入贡一事。” 回纥?哦,是李碏出兵之地吧。虽然并不太懂政事,也不知道对方拜访的目的是什么,但两国相交,尊崇之礼必不可少。“福伯,你先去 招呼一下,我换身正装就来。” 换上暗红色宫装,更觉眉间愁绪万千,勉强对镜展笑颜,几次之后方觉渐渐有了笑的感觉。 到偏厅,丫鬟们在门口道安,我微笑颔首回礼,跨步进,一抬头,就看见了福伯所说的贵客。回纥地处漠北,游牧,族人大多身材高大、 体格健壮,这我是知晓的。但是面前这一位,还是让我略有吃惊。他体长约有五尺半以上,比之李碏还高一点,且比李碏魁梧得多,能看 出衣衫下肌肉纠结。他的面孔与天朝人相比,颧骨突出,眼窝深邃。若单论相貌,也算是仪表堂堂,不过配着凌厉的眼神和阴鹜狂 傲的神情,我只觉他来者不善,心内实在无一分好感。 “成琼王子,”我福身道了个安:“未知王子殿下拜访,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成琼冷哼一声:“李碏呢?可是不敢来见我?” 我心下微微有点恼,不过还是尽力客气:“府中下人应该一早就已经告诉王子殿下,夫君大人不在府上。你若一定要见夫君大人,请改日 拜访。”说人易受情绪支配,这话果然不假,因着心情不好,因着他对李碏出言不逊,我真想再接着说一句恕不远送。不过未免就显得我天朝 人器量狭小。 “夫君?”他嘴角一撇,不屑,上下看了我两眼:“李碏居然让个女人出来替他挡吗?” 我眉头一皱,正色,声音也冷下来:“成琼王子,我敬你们与天朝乃友好之邦,所以以礼相待,也望你说话客气一点。” “客气?”成琼皮笑肉不笑:“要如何客气?我千里迢迢远赴天朝,就是为了找李碏一决高下。” 我的心一紧,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王子殿下,我再申一遍,夫君大人不在府上。至于一决高下,我看可以免了,疆场之上应该早已经分 胜负!今日你站在此处,就是最好的证明。”成王败寇,败军之将何以如此嚣张。 他脸一沉,跨前一步,手一指,几乎触及我的鼻尖,我都能够感觉到呼呼的拳风:“你!” 我从容的撤开一步:“王子殿下,我天朝与贵族一向交好,回纥可汗历代受我朝的封号。这次战役,听闻你们是受小人唆使,我天朝已经 不予追究,不求王子殿下你知恩图报,但也希望,你能记着我天朝的这份情,以后大家世代友好相交。” 成琼冷笑:“命数无常。这次是因为上天不佑我族,否则岂容得李碏这样得意。” 听李碏说过,这次出征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回纥内部爆发了一场瘟疫,牛羊死伤无数。“逆天命,必受惩,还希望王子殿下能从中吸 取教训!”我步步不让。 “六皇妃真是伶牙俐齿!”成琼明赞暗讽:“这就是你们天朝宽容仁义的说辞?” 我回了一个疏离的笑容,毫不畏缩:“谢王子夸奖。对自己人当然宽容仁义。若是企图侵略我们的敌人,可就不好说了。我天朝决不姑息 !” “气势倒是很盛,就不知道实力如何?”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的心有一丝的紧张和恐惧:“迟早一日,我会让你看到,到底是李碏厉害,还是我!” 是两个人,抑或是两个军队?我压住担忧:“兰陵拭目以待!不送!” 送走了成琼,有点疲惫。我的个性本没有这般凌厉,若不是事关李碏和国体,定不会是这样说话,颇觉勉强吃力。心内一直担忧成琼最后说的那句话,李碏在兵营并不是什么秘密的消息,稍一打听应该就能够知晓,五十里的路定然也不是阻碍成琼的障碍。心内惴惴不得安宁,急 忙着人唤过福伯。 “皇妃,何事?” 我紧皱眉头:“福伯,看成琼来者不善,听他的话,怕是要去找李碏。麻烦你即让丰盛去趟南营,告诉李碏这个消息,也好早做准备。” “是,小人这就去!” “等等!再让人留意一下驿馆,若成琼有什么举动,立刻告诉我一声。”无端生事,多事六月啊。 事实证明,担忧不是多虑。午后,正在惜墨斋帮李碏整理书籍,福伯就急匆匆进来:“皇妃!成琼王子单身匹马离开驿馆了,已经出城, 看方向正是冲着南营。” 我顿下手中动作,略一思索:“福伯,让丰盛备马!” “丰盛去南营还未归府!” “那就随便找个人!”我有点急切。不知成琼武艺如何,也没有见过李碏真正的实力,可是成琼既然敢只身去二万人兵营挑战,除了特使 的身份,怕也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我知道我应该相信李碏,可是,担心却挥之不去。 “皇妃!”福伯出言劝慰:“皇妃,成琼出城门估计已有半个时辰,他快马加鞭,估计您也已经赶不上了,不如还是在府里静候消息吧。 我马上着人过去打探消息。” 略一迟疑,福伯说的固然没有错,我不只赶不上,怕是去了也没有什么帮助,可是:“不,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心悬着放不下来,早 一眼看见李碏,看见他平安无事,我才安心。 时间分秒在颠簸中流淌,缓慢异常。平静祥和的心因为担心紧张而处在深度焦虑中,无数次掀开车帘,企盼看到那青砖砌起的围墙,却每 每失望。 “还有多久?” “回皇妃,路程刚过半,估计还有二十里的样子。” 归心似箭应该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境吧。 好容易挨到南营,门口守兵居然认得我,一挺腰,齐声声:“夫人!” “主帅可在?”我急忙问。 “回夫人,主帅在西二号校场!” 我急匆匆地跳下马车,拉起裙摆,往西二号校场跑去。幸那日丰盛告诉了我不少营场的事情,否则今日还不知道路该如何走。 校场不时传来新兵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偶尔,还能够看到一列列整齐的队形。过转角,喘息,胸闷透不过气。抚胸,低首,透过婆娑树影,已经能看到西二号校场影影绰绰。 悄无声息。 我抬起身,放慢脚步,心跳如擂鼓。一步,一步。 近千人方阵,席地而坐,空出中场六丈见方的空地。李碏持剑,成琼是三尺圆月弯刀,场中打斗正酣。 我心一紧,掩口。不敢走近,怕李碏看见我分神,只梧桐树后悄悄探出身,半抱。 不知道场中战况如何,不知道李碏是否占了上风?我更不谙武艺技法,但,由我浅薄的认知,成琼弯刀攻势招招凌厉,所到之处均为夺人致命的要害,非要见红方肯罢休。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明明心中害怕的紧,可是却不敢闭眼,怕错漏一眼,刀剑无情。 伤了李碏。 指甲不知不觉深深划进树身。 成琼忽然大喝一声,刀光如闪电,两人骤合即分,李碏收剑,负手而立。 我揪紧衣襟,紧张的几乎要叫出声来。 离场中太远,看不清状况,不知道谁胜谁负是否有受伤。双眸一刻不敢离开李碏,直到看到他向成琼拱手,我的心才落下来。 没事,李碏没事。 脚软软的,半倚在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眼。 忽然笑了。兰陵啊,你担心什么啊,李碏可是大元帅啊,别说一个人,成千上万的军队他都不放在眼里,你何必瞎操心。况且还有赵睿在,有二万兵力在,该怕的是成琼才是。 回头望了一眼李碏,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起身,慢慢往回走,心里感觉一阵轻松,不过脚步依旧软软无力,可能是刚才精神崩的太紧了。 来时奔跑不觉路远,现在才发现,西二号校场与军营正门还稍有路程。一身粉装的我,好像并不适宜出现在这里,新兵们频频张首眺望,嬉笑声不绝于耳,我一低头,加快脚步。 “站住!”一声威严的喝声。我一愣,停下脚步,回头。 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目光精炼,偏瘦,三缕短须,着黄铜色轻甲。丰盛说过,穿此色盔甲者,应是军中级别较高的将领。 “将军。”我低低福首,不知所为何事。 男子一脸严肃:“大胆女子!可知这是何地?” “回将军,南营校场。” “既知是军营,还敢乱闯!来人,带回去,严加审问!” 第2卷第3章 军法如山 我急忙开口:“将军息怒,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只是入营探望亲人。” 将军脸一板:“军营岂是儿戏,哪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帅令者私闯军营,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我有点懵了。头脑一阵发热,想解释:“将军~~~~~”话却咽在口中。我该怎么解释?说我是李碏妻吗?说我是六皇妃吗?李碏治军一向以注重军纪著称,我要开口为自己开脱,不是给李碏添麻烦、让他为难吗?我无通报、无帅令,确属私闯。再看一眼边上因我而起的混乱阵型,愈加愧疚。 是我错了。太心急,也不懂,忽视了这里是军营。不知者,亦有罪,我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将军,小女子不懂军规,私闯军营确实有错,甘愿受罚。” 将军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念你初犯,可能不懂军规,杖责减半。”回头吩咐两侍卫:“来人,去查一下正门岗位谁轮值,守卫不严,一并处罚!” 我心内着急,无心连累了他人,又不适合在此时解释。罢了,我就先受罚吧。“将军,请赐罚。”心内暗叹,当今世上,眼巴巴着急领罚像领赏般的,怕是只有我一人了。 将军环视四周,不远处原本吵吵嚷嚷的新兵们立即噤声。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沉声:“私闯军营者,受杖刑三十,或鞭刑一十,你可自选。” 杖刑?鞭刑?我看了一眼四周:“就在此处?”大庭广众之下,莫不是要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在这些新兵们面前树立军威? “军营内即错即罚,一向如此,你有意见?” 我苦笑。有意见又有何用。杖刑、鞭刑,无论哪一个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小女子甘受鞭刑。”杖刑怕是要趴下挨打,我是一个女子,着实不雅;鞭刑虽痛,但我是李碏的妻子,要受罚,也需要站直身子,堂堂正正有尊严。 “鞭刑虽少,但怕你一个女子受不了,你可想清楚了?”将军可能以为我是冲着数字挑选。看来,他心亦存慈念。有这样严明又有仁爱之心的将领,怪不得李碏的大军,天下闻名。 “小女子明白。请将军赐罚,以示警戒。”我转身,挽过背后三千青丝,咬入红唇。 全身笼罩在恐惧里,背上的肌肤隐隐发寒,我不知道要面临的疼痛有几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可是,兰陵,你千万不能倒下啊。为我自己,为李碏,为整个军纪。 面对着新兵们,他们的脸上,有担忧,有紧张,有不信,有震惊,都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 “姑娘,准备好了?”背后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声线有一点点地慌张。 我重重的点头。 “来了!” “啪”一声,鞭子划破长空;我心一提,背上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刚放松,又是一声闷响,背上一阵剧痛,初时如利刃划过,随即是撕裂皮肉的火辣辣感觉,我顿觉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踉跄一步。 疼痛彻骨。 咬紧发丝,仿佛这样能给予我力量,挺直背,复又站稳。 “啪!”第二下。 三下。四下。五下。 痛的阵阵冷汗,如雨。第六下却迟迟没有来。 “姑娘,十鞭减半,刑罚已满。” 好了吗?整个人一下子从高度戒备状态放松下来,几欲站立不住。转身,牵动伤口,如熊熊烈火燎原。皱眉,勉强扯出笑容:“谢将军手下留情!” “夫人!”远处忽然有人失声惊呼,是刚才门口两个守卫。 真的把他们带来了吗?要罚他们吗? 两人跑到我身边,一脸不可置信,看到我面前的将军:“石将军!” “你二人玩忽职守,当值期间居然让人擅闯军营!按军法,各杖三十!领罚去吧。” “将军!”我急忙开口:“擅闯军营是我不对,与他们无关,望将军明鉴!” “轮值警戒严查军营出入是他们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我~~~”我抿唇,犹豫:“他们并无过错,进门之时,我是以府令相压。”从怀中掏出六皇府令,阳光下,闪出夺目光辉。 我不想用的,可是,不能连累无辜。属于我的刑罚已经领了,李碏啊,这样,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石将军一愣:“你是元帅府人?” “回将军!这是元帅夫人!”一守卫下跪禀报。 石将军脸上阴晴不定,一拱手:“夫人,请恕在下无礼!”态度不卑不亢。 我昂首,努力忍住背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微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军队乃国之所附所倚,若没有严明军纪,何以服众,何来凝聚力和战斗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兰陵有错在先,石将军只是依法办事,何有无礼之说?石将军铁面无情又兼仁爱之心,军中有你,乃我百姓之福、国之大幸。” “夫人深明大义,石某敬佩!稍后必当向元帅负荆请罪!” “兰陵!”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一回头,是一袭白衣的赵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直呼我名。 “赵副帅!”怎么愈发热闹了,我的脸有丝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我只想赶快离开,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啊。 赵睿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慌张,解下长袍,披在我身:“怎么回事?” 我虚弱的摇摇头,感觉一阵眩晕。 “禀副帅!是石某冒犯了夫人!”石将军开口。 “无关……”看见赵睿,心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速请元帅!”赵睿低喝一声,如孩童般,俯身抱住我双腿,将我抱起,确保不触碰到我背上的伤口。 最后一眼,看到新兵们自发重排成整齐的方阵,井然有序。 陷入短暂的沉睡。 感觉自己掉进一个火炉,背上被烈火炙烤,惶惶然无处可避;忽然间,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一下子就将那种灼烧的痛楚赶走了。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张营铺上。 “你醒了?”刻意冷漠的声音。 初时的恍然在听到他声音后散去,我闭上眼,放松:“赵副帅。” “何不早点说出你的身份,多受这无谓的皮肉之苦。”他虽责怪,但我知道是出自关心。 “若今日由我兰陵开了先河,那这南营,怕也成不了兵家重地了。今日是我,明日还可能是其他府上的人来。既然有军纪在,我就应该遵守,不能率先破了戒,以后让夫君大人为难。” 赵睿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无端来营地做什么。” 说不放心李碏吗?有点羞于启齿。可是想到三姐婚宴日他对我的帮助,又觉得不该对他有所隐瞒。“今日回纥成琼王子来皇府向夫君大人挑战,我不放心,跟过来一看。是不是很傻?”我轻笑,有点自嘲,确实是自讨苦吃。 背上忽然一疼,我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他慌忙说。他是在帮我涂药吗?疼得都有点麻木了,都没发觉,我急忙支起身:“我自己来!”拉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噬心噬骨的疼。我不禁低吟一声。 “别动!”他按住我的肩膀:“当心扯裂伤口!” 原来,我重又趴好,侧头。 “就算要逞强,也要看自己能不能承受。”他语气含着,可惜?疼惜?“鞭刑听起来比杖刑少,实则不然,要难捱得多,一个普通士兵,男人大丈夫也未必受得了。你怎么这么糊涂?” 背上有点凉嗖嗖的感觉,像风拂过肌肤的感觉,我想到什么,脸一红,伸手想抚摸后背,却一下子被他抓在手里:“别动!” 手包在他温润而有力的掌中,彼此一愣,随即分开。 “我只为你剪开伤口衣衫,不要担心。” 第二次受伤,第二次让他看见衣衫不整。想推辞,又自嘲:受伤的后背定是血迹斑斑,狰狞丑陋,怕只会让人看着恶心,而不会有丝毫的美感了。医者父母心,他不过将我看作一个受伤需要护理的病患,我该感激,何必处处防备,以小人之心度之。 “夫君大人呢?”我记着他着人去叫的。刚答应他要好好照顾自己,却马上让他看到满身狼狈,他会生我气吗? “李碏与成琼还在比武,结束后才能把消息告诉他。”赵睿淡淡回答。 “还比?”我惊起,又闷哼一声趴下:“不是已经比完了吗?”难道那幕只是短暂的休停? “比武三场。”他有点不耐的回答我,小心翼翼的将我衣物掀起。“放心,他不会有事。” 有他的许诺,放心不少:“上好药,直接送我回府吧。不要告诉夫君大人了。我不想他操心。” “我不说,自然有人说。” 他是主帅,营内有事,怎瞒得过。 “那一日,谢谢你。”我低声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没有合适的时机。 他的手明显一顿:“没事。”停顿了一下:“以后,离他远一点。” 我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嗫嚅:“以后,我会注意的。”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吧。该说的在那一日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只望李翛那日只是酒后失态,清醒后能好好思考,不至于将三人围困。 可是,我呢,我自己为什么心内还是乱糟糟的? 兰陵啊,不要再糊涂了。 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一点尴尬。我不想让思维持续在刚才的问题,便随便扯开话题:“新兵二万,就需要你们主副帅都亲临吗?” “带兵各有下面将领,李碏只是尽责监督,且最后统筹兵法阵型磨合;我要从二万新兵中挑选一队轻骑兵,所以费点功夫。” 嗯,赵睿手下可是有一厢轻骑兵的,看样子,还是兵中精英呢。 “好了。”他轻舒一口气:“以后不管碰到何种情况,都要记得,要爱惜自己。” 我微笑:“知道了。今日,是我数次见你中,你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不做声,我以为他生气了,回首,却看见他微红了脸,有一丝窘。 “药你带回去。早晚各换一次,伤口未愈合之前,不得碰水。” 这是常识呢,我当然懂。可是也明白,他的啰嗦不过代表了关心。 “绿风?听晴川说这药很珍贵,上次用你一瓶我已经很不好意思,怎可以再要你这么多……”一个小锦盒,估计有半盒了。 “给你就用!”他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作风。 我重又回头,低头趴好,心内有股暖流:“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我宁愿没有下一次。”他沉声说。 “真希望,真希望,有一日,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还了你这份情。”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兰陵!”一声略带焦急的低呼,一个人影如风进。 我下意识的撑起身,痛楚让我微微牵起嘴角:“夫君大人!” 他没事!真的一点没事!不自禁的微笑。 赵睿微皱眉,默默退开身。二人四目交接,对望一眼。 “怕她疼,先给她上了药;你马上帮她包扎一下。”赵睿淡淡交代,随即跨出门外。 李碏蹲下身,与我平视,眸子里闪烁着某种情绪:“痛吗?” 觉得有点委屈,忽然很想依靠,看着他,泪水氤氲:“上了药,好多了。” 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有丝无奈,有丝痛楚,有丝宠爱:“傻瓜。” 我睫毛微闪,滴下一滴泪。他小心的用手指擦干。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午成琼来府里找你,我看他来者不善,怕他对你不利,所以,所以也没顾虑周全,就跟着他跑来了。” “你担心我?” 我轻轻的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好像给你添麻烦了。”画蛇添足,平添是非。 他轻轻用额头抵着我的头,叹息。 我不由又微微悬起了心,难道,真的有麻烦吗?“夫君?” “嗯?”他低着头,依然闷声。 “你生我气了?对不起,是我做事过于冲动,考虑不周。”心下懊恼。 他用手捧起我的脸,凝视:“我是生气,气你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下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不要只为我考虑。” 第2卷第4章 夜归 说的话和赵睿,如出一辙。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似乎碰触到一丝丝,他深藏于胸的从不外露的,情意?为着这项算是意外的感知,心悄悄的,微微一动,背上的痛楚骤然减少了几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三思而后行。”忽然想到他的比武:“你没事吧?我刚只看到你和成琼比剑,见你没事我就走了,怎么,他还不服气吗?” “你来看我比剑了?”他皱眉,“怎没看见你?你不叫我吗?” 我轻摇头,“独自跑来已是不妥,怎好惊扰你?” 闻言他不语,起身,应该是审视我背上的伤口。 “不要紧,绿风真是好药,刚上就已经不疼了。”我安慰他。 “你!”他开口,似有一点生气,又颓然的叹息。“真傻。” 他将房门关上,又轻轻地扶着我的腋下,将我抱坐起身,饶是如此谨慎,疼痛的伤口也依然让我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怕他担心,忍着不敢呻吟出声,可是表情上细微的变化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疼?忍一下。”他笨拙的挽起我的发,粗糙的大手,修长的指节穿过三千黑缎般的青丝,莫名的显现一种淡淡的亲昵。 绾青丝,挽情思,任风雨飘摇,人生不惧。浮生一梦醉眼看,海如波,心如昊月,雪似天赐。你自妖娆,我自伴。永不相弃!此刻我方体察到,我们是结发夫妻呢。 不知,他是否,也想到了? 李碏蹙着浓眉,努力的与不太听话的头发缠斗着,想用发簪固定,却每次都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不听话的掉落,看着他着急又手忙脚乱的样子,怕是尚未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意吧。我不由得笑,只是 兰陵醉第13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着些遗憾…… 几番茫乱,终于大功告成,他舒了口气,像是比刚才比武时更费力;伸手,触碰倒我的衣领,脸色有点不自然,又转到我身后:“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可能有点疼,忍一下就好。” 我点点头。 他的手,从背后将我环抱,小心的触碰到腰带,轻轻解开,我羞赧得双颊不禁染红。 他小心摸索着我的衣襟,不越雷池一步,缓缓拉下,露出凝脂香肩。干涸的血迹粘着衣裳和肌肤,特别是伤口处,有撕扯的痛楚,我眉头紧皱,倒吸一口气。 他的手立即停下,然后放轻了手里的力道,一点一点,生怕再把我弄痛。粉色衣衫尽数开解,上身裸露在空气中,微凉。 他的手,微微僵硬而颤抖,长长的白色纱布,从前胸开始缠绕,小心的,一层一层;每次碰到伤口,是揪心的痛楚,却只能紧紧抓着衣衫强忍。 简单的事情,却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不仅对我来说是折磨,于他仿佛亦是考验。 “好了。”他如释重负,我侧头,看见他额上已经紧张的渗出汗珠。 他拿起赵睿刚才脱下给我的衣衫,皱眉,最终却还是展开,小心的帮我穿起。 “每天早晚各换一次药,半个月后伤口差不多就可以结疤了。”他重又帮我解开发丝,温柔的抚顺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秀发,脸上写着心疼。 我看着桌上锦盒中的绿风,犹豫了一下:“夫君大人,听晴川说绿风珍贵,今日赵副帅一下就给了我这么多,受之有愧,你还是帮我还给他吧。你和他,每日都与刀枪为伍,放在身边以备不测,我也放心。” 李碏看了一眼锦盒,有点惊讶:“他将绿风都给你了?” 都给我了?什么意思?不太明白。 “嗯。不过绿风固然好,但放在你们身边更有用一些。我回了府,可以请宫中太医配药调理。”物尽其用。 “他给你就带着吧。”他的脸上还写着些别的,可是我看不太懂。 我知道推托无用,也就不再纠缠于此。“夫君大人,伤口处理好了,你让丰盛送我回府吧。”已经耽搁他不少时辰了。 “不行!”他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你的伤要静养,不宜奔波。” 静养也不是在这里啊。“军营是男子的天下,我一个女子在,不方便。”怕乱军心,也怕让人误解他牵挂儿女私情。 “不行。”他依然不松口。 难得看到他这么霸道呢。“夫君大人,我回府里,会得到更好的照顾的。况且这伤势,总是由女子来照顾,比较好。”我难道能让他堂堂一个主帅,日日守我床边为我换药倒水吗? 他不说话,但我知道,他已经微微有点动心。 “有丰盛送我回府,你就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可是你的伤~~~~~” “不要紧;”我嫣然一笑,宽慰他。“皮外伤而已,马车慢行,多铺几层褥子,应该无事。” 怪不得有俗语,吃一堑长一智,不经历的东西,往往不能低估它的风险,或是高估自己的意志力。 如这次,归府。 李碏送我的时候我还勉强自己走,自己上马车,车帘挡下,笑脸已然被痛苦代替,不过才行几百尺,我就开始后悔了。 马车太过颠簸,每一次摇晃,就感觉伤口被牵扯,硬邦邦的未愈口,硬生生又被扯成细小的伤痕,钻心的痛。只好转身趴在几床软软的被褥上,才有所缓和。 一个人,不需要故作坚强不需要防备了,浑身松懈下来,将脸埋在被中,痛哭出声。 哪一个女子生来坚强,哪一个女子不怕疼怕伤;我虽然从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但充其量,也不过二九年华啊。我何尝不希望此刻能靠着一个怀抱依靠,不希望有一个人能在身边细心呵护。可是,我不能啊。 我不想为着我,而让李碏为难受影响,我也不希望李碏看到我难过痛哭的样子,我不想让他操心,不想他觉得我不够坚强,不想让他牵挂成为他的负担。 我知道并没有人强行要我这样做,可是,我希望能照着李碏当初的期望去做好他的妻子。六皇妃,元帅夫人,肩上沉沉的担子,压的我好重啊。 在哭泣和疼痛中浅浅睡去,仿佛一路都感知着在行进,又仿佛意识已然不清晰。 不知道多久。 “六皇妃!” “六皇妃!我们到了~~~~~~~~” “怎么回事?~~~~~~~~~” “速请太医!” 耳边有嘈杂声,我却如坠云端,软软动不了己身;想开口,喉头千锦重,连眼皮,也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身上一阵寒冷一阵灼热,交替中苦不堪言,终只能呻吟出声。 坠入黑暗。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床铺上,花开并蒂枕,夜夜相伴我入睡,莫不是,我已经回了惜日轩? 还是趴在床上,勉强转动脖子,日光有点刺眼。闭上眼睛,慢慢睁开,才缓缓适应光线,真的已经回来了,心内忽然一阵轻松,我,我终于熬完了颠簸之苦,不会再那么痛了。 床头矮凳上,忽然看见熟悉的身影,玲珑一脸憔悴,趴坐,不住的打瞌睡。 是守了我一夜吗?真是难为她了,我却仿佛一夜无梦呢。 “玲珑,”我低声唤她,想让她回去休息,嗓子却异常干涩,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可玲珑,却听见了。 倏地睁开眼睛,一瞬的茫然四顾,随即,是惊喜,热泪盈眶:“小姐!你终于醒了!” 这丫头,我笑了,不过受了点伤,睡了一觉而已,何必这么激动。 “小姐!你急死我了!”玲珑看见我的笑容,也破涕为笑。 “傻丫头,有什么着急的。”意识复苏后,伤口的痛又渐渐开始清晰了。真奇怪啊,明明已经睡醒了,怎么身体还是这样疲惫。 “我怎么不着急啊!好好的出去,结果满身伤痕的回来!小姐你都昏迷了两天了!”玲珑疼惜的埋怨:“对了对了,我马上叫福伯!请御医!” “玲珑~~~~~~~”我想喊她,可是声音低的淹没在她风风火火急匆匆的脚步里。昏迷两天了?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不过受了点皮外伤,我的身子,何时这样不济了? 忙乱的脚步声,可听得出是一群人。想法还未从脑海里隐去,人就涌进了惜日轩。福伯,丰盛,玲珑,好几个下人,还有,上次曾为顾生诊治的王御医。 “皇妃,你没事吧?”丰盛一脸紧张自责。 “让御医先帮皇妃看看!”还是福伯比较沉着。 王御医上前,玲珑急忙搬上凳子。 “六皇妃,请让老夫为你把一把脉。”王御医眼神晶亮,抚着一缕长须。 “又要麻烦王太医了。”我微微一笑,合作的伸出皓腕。 三指搭脉,沉吟半晌,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 “不要紧,皇妃高热已退,只要好好调理,不日就能恢复。” 众人皆舒一口气。“那背上的伤?”玲珑开口问。 “鞭伤较深,伤口参差不一,要愈合估计还要一段时日。不过外伤,不用担心。” “既然是外伤,那皇妃怎么好端端的会病的这样重?” 王太医抚须沉吟:“皇妃可能是甫受重伤,身体一时无法适应,又适逢来回奔波,身体疲劳,以至于回程途中寒气侵身。” “我没事了,”我轻声安慰他们,居然让这么多人为我担心。“谢谢你,王太医。” “医者是我份内职责,皇妃你没事就好,我也总算可以回去和三皇子复命了;”王太医微笑:“药方我已经留下了,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差遣老夫,必当尽力。” 从听到他提及三皇子开始,我的心就有点恍惚了。他也知道我受伤了吗?王太医说,回去和他复命,是什么意思? “六皇妃,老夫还要奉劝一句:万事皆往宽处想,心事太重,人容易气机郁结,气血失调,这身子骨,自然就弱了。” 我回过神,有点讶然,但微笑道谢:“谢王太医。” 短暂的忙碌热闹过后,惜日轩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许是躺了两日的缘故,一时竟起不了身了,只要半坐,脑袋就昏沉沉的,要晕厥一般,试了几次,才勉强侧靠着床头坐正,伤口疼自然是免不了的事情。 “小姐,来,喝点粥吧,两天没吃东西,怎么吃得消啊。” 我倒是觉得这昏睡的两天,沉沉没有心事,未必是坏事呢。并没有什么好胃口,不过不想他们再为我担心,也就接过,一口一口吃起来。 “夫君大人,可知道我生病之事?”若是知道,那我坚持回来,岂不是反办了坏事,得不偿失? “不知道,那日你回来病了,把我们吓坏了,丰盛立马要回营告诉姑爷,被福伯拦下了。福伯说你受这么重伤还坚持回来定然是不想给姑爷添麻烦,要是告诉姑爷,你的苦就白吃了。” 我欣慰的笑了,还是福伯知我。 “这两日你病了,来府中探病的人不少。昨日和今日,三皇子和四皇子殿下都来过。昨天看你不醒,三皇子殿下发了好大脾气,这王太医,就硬是被三皇子殿下留下的,说你一日不醒,他就一日不得回府!” 勺子微微撒了,我有点呆愣。李翛,李翛他这般关心我么?可是,这是我不能承受之重啊。我宁愿他漠然视之,终有一日,就这样将我遗忘。 “哦,对了,昨日顾惜昭他们参加殿试去了,晚上的时候和夏大哥他们几个也一起来府里看你的。听说顾惜昭考得不错呢,皇上对他赞赏有加。” 我点头,有点心不在焉:“好事。看来说他是状元命,也不算没有道理。” 真有命数之说吗?那我呢? “今天一早,老爷也让兰管家来问你情况,还留了不少补品。” 爹爹?爹爹也知道了?他是真的关心我吗?还是,只是为了做出一个姿态?可不管怎样,他的心里能关心我的存在,我,总算感觉安慰。 “还有还有,三小姐午后也来的,在房中陪你坐了一会儿才走。想以前三小姐看见你也难得说话,却不知道她这样关心你呢。” 我笑着看玲珑,不言语。有时候,人与人关系的改变,往往只因为一事,或是一瞬。再怎么说,我们身体里流淌的,也均是兰家的血脉。“对了,四姐怎么样了?”不知可恢复了。 “这两日你病着,我也没心思问。不过今日四皇子来的时候,仿佛听他提了一句,说比之前好多了,本来还要来看你的,不过他不放心。” 没事就好。 第2卷第5章 探 近日发生事情太多,我的睡眠一直不深,再加上已经昏睡了两日,再要熟睡也是困难。到后半夜,脑中忽然闪过一线清灵:屋内有人! 直觉的想开口大叫,可是及时告诉自己要冷静。六皇府不是别处,能悄无声息的溜进惜日轩,定不是普通人。为钱?为物?我若贸然开口,说不定将他惊吓,倒陷自己于不利境地。 本就趴着睡,微侧头,不动声色,微微睁开眼。隐隐透过窗棱的暗淡月光,将来人拉出一个剪影,站在床前,轻轻叹息。 泪水沾湿枕巾。 李翛,是李翛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进惜日轩?他怎么可以进惜日轩?我该怎么做?醒来吗?醒了能怎么办?该怎么和他相处?不能让他留,那让他走,可是以他那日的性子,怕是没这么容易啊。若是惊动了府中其他人,在闺房相见,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是毁了他,也污了李碏的名吗? 强忍住心内澎湃思绪,努力让自己呼吸均匀。睡吧,就当自己已经熟睡,所有的一切,就当南柯一梦,明日一早醒来,会发现一切都是虚无。 他的身影在床前蹲下,缓缓伸手,轻轻抚摸我枕上散开的发。 我假意被吵,嘤咛一声,转过脸去,背对着他。怕自己看见他会忍不住难过,也怕他看见我的泪,看见我的清醒。 李翛,你怎么还不明白啊? 心一直悬而未放,此刻的我,如惊弓之鸟,他任何的一个小举动,都能让我惊惶不知所措。身体因紧张而僵硬着,强迫着自己不要动,却感觉身体不自觉地要颤抖,我屏住呼吸,李翛,李翛,求求你,快走吧! 在我即将要崩溃不能承受的时候,又听见他悠悠然一声叹息。抚在我发间的手,轻轻地抽回。 黑暗中,我睁开眼,不得视;将所有的感觉集中在耳朵,灵敏而焦急的捕捉一切有关他的声响。 听见窗棱吱呀一声,复又合上。 房内顿时寂静,压迫人的张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我闭上眼,浑身虚脱的感觉,泪流满面。 第二日一早,便借口噩梦缠身,寐不得安,没有安全感,让福伯晚上在惜日轩内留人守夜,丰盛对我生病一事一直自责内疚,坚持由他来。我想着李翛武艺高强,普通守卫怕也拦不住他,就同意了。 丰盛啊,对不起,为着我,要让你辛苦几日了。 今日已是第三日了,早晨换药的时候让玲珑拿过铜镜,自己看看伤口。五条触目惊心的鞭痕,左右相交,呈几个大大的叉形,从两端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部,有些细小的伤痕部位已经结出褐色的痂,而背部中央伤势较重处,依然是血肉模糊,端得是恐怖丑陋。手一软,铜镜几要脱手。 “小姐?”玲珑也放下自己手中的另一面镜子,担心的看着我:“王太医说了,不要紧,以后,只会留淡淡的粉色疤痕~~~~~~~” 若能这样,也算是好了,可是知道玲珑是宽慰我,我苦笑:“不要紧,反正衣服遮挡,无人看见。” 无人,无人,至少李碏知道,赵睿,也瞧见了。这样的伤疤,一定让他们毕生难忘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我这样,对生我育我的父母大人算是不孝了吧。何况,身为女人,自是重视,虽不过是一副会随着年华逝去而逐渐枯槁的皮相,但,女为悦己者容,怎得不去计较? 悦己者……?他,还是他?心绪忽的紊乱,不知自己究竟思量着什么?纠结,莫名的,有点难过。 “上药吧。”即便破相了,也不应该自怨自艾,是我自己的选择,对得起自己的想法,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体。人若然不爱惜自己了,还有谁来爱惜你。 纱布再次层层缠身。绿风依然没舍得用,不过王太医的药似乎也不错。又想到李翛。今日守卫一增,他会不会猜出,我昨夜无眠? 日光好,小心的出了惜日轩。几日未见阳光,分外想念那种灿烂的味道,仿佛能将心内的阴霾一扫而空。 “皇妃,顾惜昭求见。”福伯出现在惜日轩外小花园:“您若是身子不舒服的话,我帮您回了?” 顾生?来看过我,我应该向他道谢呢,顺便也道喜:“没事,请他进来吧。” 微笑中,淡蓝色的身影出现,依旧略带羞涩的笑容,俊朗如昔,不过眉目间,多了点意气风发的味道,整个人,也仿佛更加神采飞扬。 “皇妃!”他快步走来,蹲在我的藤椅前,平视。 我笑了:“本想偷懒不起身的,你这样,可是逼着我起身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慌忙站起,脸微泛红潮。 “坐吧,我怎可怠慢今科状元郎。”他就如阳光,清澈,干净,温暖,看着他,我的心也明朗。 “你知道了?”他脸更加红了。 我脑海中一亮:“你真的中状元了?”对了,前日殿试,今日已经发榜。“真是应该恭喜你啊!” “刚刚看了皇榜,所以,第一时间,便想来告诉你。”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心微微一动,温暖感动流淌:“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个好消息。”纯粹的信任,让我动容。 他看着我,目光闪动,心里似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我以为他有话要说,抬眼看着他,鼓励的笑容。 他忽然双膝一弯,跪倒在我面前,我急忙伸手扶,却扯了背上的伤,脸色一白。 “皇妃!”他慌忙扶住我的手,脸上是深深的不安与愧疚:“你没事吧?” 我强装笑脸:“你若起身,我便没事了。” 他放开我的手,跪直身躯:“皇妃,惜昭能有今日,一谢皇妃救命之恩,二谢皇妃再造之德,惜昭日后,必当倾尽全力报答您!”深深一拜。 我惶然,也深觉不安,轻轻伸手拉他起身,看着他:“你有今日,全凭自己的努力和才华。人生中,有困顿,也有繁华,都只是一个过程而已。我救你,不过机缘巧合,你不需要负担一辈子。日后,你成国家栋梁之时,只望长存感怀之心,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那,我便心满意足了,救你,也便有了最大的价值。” 他依旧看着我,局促羞涩。明明是比我年长的一个人,我看着他,却犹如一个孩子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想去关爱。 我试着缓和这样的气氛,半带着玩笑:“你看你,是不是真如浩生所说,只有谈论天下大事,你才会滔滔不绝纵横捭阖?”这样笨拙的样子,“真想看看你前日殿试之上,是如何力挫群英,勇拔头筹呢。”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天下才俊,如过江之鲫,惜昭只是运气较好而已。其实殿试之上,我不是最出色的一个。” “哦?那皇上怎会赐你状元之名?莫不是太谦虚了。” “殿试名单近百位,最后真正进入最后一轮,由皇上召见的,不过十人。不过我们十人,却堪堪只是一个人的对手。”顾生脸上含着崇敬之意。 “哦?可是皇上把你们难住了?”忽然想起皇上,他的身子,最近可还好? “不,是当今的三皇子。” 跑远的思绪乍闻“三皇子”三字,立即警醒,李翛!他还有什么样的秘密要给我?真难想象,他那样放荡不羁的一个人,何时肚中满腹经纶。他不是一向不屑于朝事?怎会出现在殿试大堂上?居然还能让顾生如此钦佩。 李翛啊,真实的你,到底是怎样的? 明明心内有千百个疑问,想问一问顾生,可是出口的却是:“哦。”便假意意兴阑珊,仿佛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这欲盖弥彰,不知是做给他看,还是自己。 幸好,福伯的出现解救了我的尴尬。“顾公子,你中了今科状元,皇榜都追到六皇府来了,快速速随我前去接旨!” 顾生大喜,转头看着我,我朝他微笑:“去吧。” 他重重点头,跟随在福伯身后,消失在回廊尽头。 我收回目光,视线凝聚着面前一片绿叶,感觉生机盎然。 无意的善行,却收获了巨大的回报,于我,于他,于天下百姓。 “小姐,你发什么呆呢?刚听下人说顾惜昭来过了啊?”玲珑端着药突然出现,让沉思的我略吃一惊。 “玲珑,”我喊她,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什么事小姐?” 将苦药一饮而尽:“那日你去学堂,可有多少书生愿意留下来?” “连夏大哥,还有七位。” 十四人能留八位,已然不错,也算我没有看错他们。“明日,你和福伯一起去趟学堂,和夏大哥再商量一下,我想在京城里,再多开几个这样的学堂。平日也算为普通百姓造福,若有落魄的才子书生前来,也好让他们有个落脚之处。” 既然是一个好方式,就应该继续下去。 夜,还是来了。 心坠坠,惴惴。 “夫人,有我在门外,你就放心吧,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丰盛拍着胸脯保证。 “当然放心了,你往门口一站,整个一钟馗,谁来都被你吓死了!”玲珑一边扶我上床,一边不客气的呛他:“小姐要睡了,还不快出去?要是敢打瞌睡,明天看我怎么教训你!” 丰盛嘿嘿笑。我也笑了,真是冤家。 “玲珑,你也去睡吧;丰盛,今日,就辛苦你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外悄无声息。我时刻提高着警惕,丝毫不敢松懈。可精神毕竟疲乏,不知何时,就趴着睡着了。直到,某一刻,自然惊醒。 抬起头,黑暗里茫然四顾,只感觉有熟悉的气息。 “你就,这般不愿意看见我?”悠然长叹,语意里,说不出的黯然神伤。 我顿时感觉窒息:“丰盛呢?” “你果真是不愿意见我么?”说话声转眼已经近在耳边,我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他没事,只是让他睡一会儿而已。” 我不敢乱动,也不能乱动,无奈,苦涩,叹息:“三哥,你,又是何必。” 纠缠到何时,才是个尽头;如何抽丝剥茧,才能将情丝理清。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没有机会,我能做的,只是快刀斩乱麻。 让一切的不应该,斩断在最初的萌芽里,不要让罪恶之花滋生。 “何必?”他低低呢喃,笑了:“你说呢?”手抚上我的脸颊。 床内狭小的空间,无处躲闪,抬手遮挡:“三哥,你走吧。若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你会吗?”他轻笑着,似乎极有把握。 我也有把握,他不会乱来,可是,这样的会面,还是不能允许。“三哥,不要逼我。” “是你逼我。”他叹息,语气软了下来:“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 “谢三哥关心,若要探望,请明日,六皇府上下,皆感激你的美意。”一定要,和他划开界线。 他不语,黑暗中,握住了我的柔荑:“他怎么忍心让你受这么重的伤,他怎么可以?”语气里,是深深的怜惜。 我感觉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一击即中,有无数的委屈和无奈涌上心头,一时无法言语。 “既然他不能好好照顾你,那就,让我来吧。”他握着我的手,贴上他的脸颊:“让我来照顾你,给你幸福。” 一瞬的恍惚,随即,警醒,大力的抽出手,狼狈而慌张的缩到身后,却牵扯了背上的伤,撕心裂肺的痛,闷哼一声,眉头紧皱。 “怎么了?”在黑暗中,他仿佛依然能将我看的清清楚楚,“疼吗?对不起!”含着自责和不舍。 心愈发的难受,想狠心,可是看着他的样子,又硬不起心肠。我兰陵何德何能能接受他的垂青啊,要伤害一个爱你的人,是多么痛苦而为难的事情! 特别是,你的心里,也有他。 可是,我不能。 第2卷第6章 朝事 “三哥,受伤是我自愿,为了夫君,我觉得值得;能和自己所爱的人长相思守,我觉得很幸福,所以,不劳三哥费心了,你还是请回吧。到时候要是被夫君大人知道了,我无法解释。” 强迫自己别过头,闭眼,狠心说话。不知道这样的自欺欺人,于他可撼动分毫?伤害是在所难免的,原来,伤人时,自己更受伤。别无所求,只希望他能明白了我的决心。 有一刻的沉寂,黑暗中,只闻彼此的呼吸。 眼泪悄悄的滑落。 悠然叹息。他轻轻探出长指,微温的指腹沿着脸颊划过。我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点,睁开眼,月光下,他的剪影也是这般让人心碎,引得眼眶止不住潮湿,反而将视线清洗得愈发清晰。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停在指尖,惹来他的凝视,接着深邃的目光又透过那点水光盯着我,呼吸一窒,惶惶无措。忽而他俯首,我浑身僵直,喉间锁得死紧,想着,他,又要做什么? 他牵过我的手,将那一指置于手心,然后包覆拉至胸口按好,“逞强,只是让自己受伤。” 指心贴手心温温的热蒸发熨去那滴泪,传导入心房一揪一揪的痛。拳下感受他左胸传来的沉稳规律的跳动,默默别开眼,回避,却不忍挣脱。咀嚼他方才说的话,不知他言指何意,是我受伤,还是……其他? “希望终有一日,你能明白。”终于他放开我的手,起身,仔细为我掖好被角:“睡吧,好好养伤。下次,不准这样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茫然。 “睡吧,”他的声音有哄宠蛊惑的味道:“若是你不喜欢看见我,等你伤好了,再来看你。” 柔柔勾开我的发:“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怎么会突然,有这样大的转变?我一时回不了神。直到,屋内重归宁静,他的味道尽散,我才真的确信,他走了。 走了。 来无影,去无踪,一切的一切,如堕梦境,好不真实。 他真的来过了? 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等我伤好了再来看我,那是不是,明日开始,他就不会来了? 浑身无力,不知是放松,还是患得患失的落寞。 左右,总为难。 清晨起,在门口酣睡的丰盛自然少不了玲珑的一顿臭骂,只有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不能说,只好劝道:“玲珑,好了,不要责怪他,丰盛定是一夜疲惫早上才眯了一会儿,夜间寒气重,你快让人熬碗姜茶给他吧。” “可是小姐,你看他~~~~~~~~~~”玲珑瞪着丰盛,恨铁不成钢,却又带着心疼。 “不要紧,昨日有丰盛在,我睡的很安心。” “皇妃,今天晚上,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丰盛也很不好意思。 今晚,他不会来了。“不用了,应该能睡好了,可能前两日不太习惯。” “小姐,我帮你换药吧。” 午后,李宥来了。受伤后,活动的范围变小了,惜日轩外小花园,成了我的会客之地。 “昨日听说你醒了,本来想来看你,可是府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你可怪我?”李宥笑的温柔,可是我总感觉他的笑容下隐着些哀伤和愁绪。 “我从不把你当外人,知道你心里是关心我的,何必在意形式。”我直直坐在藤椅中,姿势有一点尴尬,却是最不妨碍伤口的。“四哥,府里若有事,就不要牵挂我,我这里,会有人照顾的。” 李宥站到我身旁,轻抚我的发,目光却跳向水榭那边,远远的,没有焦点:“傻丫头。再忙,看你,总是有时间的。” “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吗?”我知道,他懂我问的什么。 李宥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只是来看看你,不想把烦心事带给你。” 心内有点愧疚,只能看着他干着急,想帮忙,也无从心力:“四哥,真对不起,我有事的时候,你能帮我,你有事,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力量,真的太过微薄。 “傻丫头,你有心就好,不要瞎想。”李宥宽慰的拍拍我的头,我仰头看着他,他的脸在日光里泛着小小的光晕:“若实在无法,不如暂时搁置,等时机到,说不定就自然而解了。”若有人诚心诬陷,怕最近,也会异常小心不露马脚。 脑子里总有什么东西闪过,可是无法总结。 “嗯,总算婉儿相信阿澈,不然,我在中间,更加为难。” 四姐一向温婉为人着想,以她的蕙质兰心,定然也不会相信秦澈的有意诬陷。这毕竟,太明显了。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我叹息,忽然,想到自己,我何尝不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是,我还不如他,能妥善调解三人之间的关系。 “累了?”李宥看着我眉间的落寞和愁绪,小心的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一如小时候。对幼时的记忆,仿佛越来越清晰了,经常有不连续的片段,浮上脑海。“淑妃~~~~~姨娘还好么?”我更加喜欢这个称呼,让我觉得有亲情的温暖,如母亲。 “嗯,早上我刚向她问过安,她还问起你,让你有空去景怡宫。不过,我没告诉她你受伤一事,怕她担心。” 我苦笑,以我目前的情况,怕是惜日轩都不太好出呢。“嗯,等伤好了,我一定去看看她。” “陵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和娘为你做的选择,是错的?”李宥忽然小心的问我。 错的? 李翛黯然的笑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为什么你们都偏着李碏?当日,若不是父皇偏心,若不是你的大姐和淑妃娘娘求情,今日的你,可真的是我的妃子!而不是什么六皇妃! 是这样,错了么? 李宥蹲下,认真的看着有点失神的我:“我不知道,有一日,李碏会让你受这样的伤害。” 我微笑,抚平他脸上的自责:“四哥,这伤,不怪李碏,他若知道,定也不会舍得。”是,这样的吧?“我知道,你和姨娘,都是为我好,陵儿心里明白,也一辈子记得你们这份情。” 一辈子,记得你们的情。 一辈子,欠他一份情。 什么时候能报答,又什么时候能还清? 世事,这般无常。完全不照着人的预想。 这就是人生吗。 短暂交谈后,李宥匆匆走了,我知道,最近他的事情比较多。父皇的身体日渐衰弱,听说将不少事情交予了他和大皇子李毅,怕是要在二人之中择太子了。 爹爹一定很高兴吧?他和赵相的争斗,一定也会更加白日化吧? 争斗?我忽然有点明白什么。难道是? 可是,没有证据,我不敢胡乱猜测。等日后,李宥再来,提醒他注意一些便是。 太子啊,有多少人对这未来的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为了它,当真要不择手段? 我不想弄懂,也不想参与,可是,受到株连伤害的,偏偏是我的四姐啊。日后,怕是还有更多。 三姐呢,三姐已入赵相家门,日后,可有一日要正面对立,她,会是怎样的为难啊。 不敢去想。 “小姐,新任工部侍郎求见。”玲珑忽然出现,一脸笑眯眯的。 工部侍郎?我并不熟悉,为何会来拜见?疑惑间,看见玲珑诡异的笑脸,心内明白:“是不是顾生来了?”这丫头。 “小姐你真聪明!”玲珑嬉笑着让开,身后,果然是顾生,紫色官袍,绣锦鸡,配金鱼袋,已经官至二品了吗? “恭喜你。”我诚心向他祝贺。顾生依然是羞涩的微笑。 “今日,今日我第一天入朝。”他不好意思的说。 笑了,难得看见这么害羞的男子。“已经搬去状元府了吧?” “嗯,特来探望皇妃,并谢谢你准备的厚礼。” “不过日常用品罢了,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怕你第一日去,少了不方便,要谢的话,就谢谢福伯和玲珑,是他们一手置办的。”昨日在六皇府里领的圣旨,不然,我也不可能知晓。“听说,我爹~~~~~~~~左右相也都给你送去贺礼了?” “蒙左右相厚爱。今日惜昭来,还有一事想和皇妃商量,请皇妃指路。”他有点局促。 “你是今科状元,新任工部侍郎,我还想着你给我多做指点呢。”我抿嘴笑,看见顾生,心情总是爽朗明快的。“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有事情,只管说吧。” “左相和右相,都留言,希望,我拜入他们门下。” 拜入门下?和刚才所想一联系,便立刻明白,这不过又是场权利游戏。 很久以前的担心终于浮出水面,入了朝廷,谁人来护住顾生一身纯净?总是会被拉进权力争夺的漩涡。 问我?我能怎么回答?我想说,保持自我,可是知道,在官场里,除非是你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否则,你必有所依才能保护己身。 苦笑:“惜昭,你这是为难我。”我不能擅意指挥别人的人生,因为我负不起这个责任。“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工部尚书是左相的人,他劝我,入左相门下,说今日朝中,左相势力稍占上风,况且日后太子,仿佛是当今大皇子的可能性较大。”必是顾生的顶头上司已经好好将朝中形式分析给他听了吧,也顺便,拉拢人心。顾生对我,定是全然坦白毫无隐瞒,若是换了别人,定不可能在我面前说爹爹的弱势,在六皇子妃面前,提及他人要做太子,这些,都是禁忌。 “可是,你是右相的女儿,所以,我还是,想入右相门下。” 爹爹若知道,终有一日,我也有能力助他巩固势力,他会不会对我好一点,或是觉得,当初压在我身上的筹码,并没有白费?顾生啊,你是这样的知恩图报,可是,我受不起。我不想有一日觉着,是我亲手毁了你,将你拉入漩涡之中。 “惜昭,”我看着他,一脸严肃:“首先,我并不懂政事,所以,我无法告诉你,在你面前的哪一条路,是对的;其次,正如我昨日所说,不要总是介怀于我救过你,你就一定要报答,你能做很多事,都比这个有意义,所以,做事不要从考虑我开始,而是考虑自己,考虑天下百姓,即使有一日,你我对立,但只要你做的是对的,我依然支持你。” “不会有那一日的!”他忽然开口,脸上是坚毅和着急的表情。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想到,他可能指的是我说的对立一事。笑了:“当然不会有那一日,我只是打一个比方。你入哪相门下,其实我都没有太大意见,你的心中只要怀的是天下,我相信,你做的都是对的。” 他迟疑,点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背叛你。” 背叛这个词,用的仿佛有点沉重了,我的心一紧,忽然感觉沉沉的压力上身。凝视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忽然觉得,有一点陌生了,感觉他的脑海里,仿佛想着我未曾想到过的东西。可是这念头只是一瞬,看见他纯净的笑,我暗笑自己多心。 即使有一日,他会改变,也不是现在,也不会是在我面前。 扯开话题:“以后有空,可常来府里玩玩,学堂若是方便,也可以回去瞧瞧,夏大哥他们与你相处数月,感情一向好,福贵莫忘贫贱之交。” “我知道。我来府里,毕竟不太方便,今日尚书已经提醒我了,我也觉得有理。”他的脸忽然红了:“若是,你伤好了,想去学堂,就让人告诉我一声,我一同去。” 我也明白,这几日他日日进府,肯定承受了不少压力。“好。以后,学堂,就是我们的联络站了。” 对望一眼,相视而笑,仿佛是一个小秘密,种在彼此心里。 云淡风轻,笑谈人生。这样的好心情,这样的场面,以后,不知还有几次。 第2卷第7章 初愈 顾生走后,玲珑不解的问我:“小姐,你干吗不然顾生入老爷门下啊,老爷若知道你这样不护短,不气死才怪。” 我撑住扶手,小心起身,站稳,清风拂面,心情出奇的好:“朝里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 “可是听他说什么大皇子要当太子,赵相当势之类的,可是处处和我们息息相关啊,老爷,姑爷,哪一个不是你的至亲啊,多为自己考虑一点,总不是坏事,况且,又不是你强迫他。” 是不是坏事,可是,顺其自然更符合我的本意,自己的人生,让自己做主吧,迟了,后悔。 如,我。 “小姐!”玲珑不死心的喊我。 回头微笑:“你可喜欢顾生?你觉得他秉性如何?” “很好啊,善良又老实,对你信任有加。小姐你问这个干嘛?”玲珑不解。 “我也觉得他很好,所以,我相信,不管他属于哪方,都不会不利于我。即然这样,为什么要强加我的意愿于他?” 一身轻松:“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不管对错,才无悔。” 转眼,伤势已过半月有余,皮外伤,虽然痛,好的倒也快,细小的痂已经脱落,只剩背部中央和其它?br /> 兰陵醉第14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它几处较大的伤势还没有全好,红褐色斑斑点点,硬硬的触感,倒是不比之前好看多少。虽然嘴硬,但心里,其实还是介意的,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呢,只期待痊愈后能有改善。 活动的范围渐渐大了,今日,打算和玲珑去一趟赵府,绿风完璧归赵,也顺便,问问三姐的情况。玲珑说那一日她来看我,神色颇有些落寞。 晴川依旧娇俏如昔,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她的心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顾生的影子,他们两人,在一定程度上,可是有点相像呢。 “兰陵,听说你受伤了?”晴川的小脸紧皱着,可怜巴巴的神情。 我轻笑:“怎么好象是你受伤了一样。不要紧,已经好了。” “嗯,你知道,我怎么说,也只是赵府的一个丫鬟,所以,还是不怎么方便去看你。” “连你也要在意这些么?”听晴川这样说,心里有些郁郁。“说了,我们是朋友。” 晴川看我有些不高兴的神色,咯咯笑了两声:“好啦!知道啦!今天你们怎么来了啊?” 玲珑奉上锦盒,一打开,晴川一声惊呼:“绿风!” “上次受伤,蒙你家公子赠药,非常感激,不过绿风太珍贵,受之有愧,所以,还是麻烦你还给你们家公子吧。”我将锦盒递于晴川。 “公子居然将药都赠与了你。”晴川小心接过,喃喃自语,有点失神。 “晴川,你怎么了?”玲珑奇怪的看着她。 “哦,没事。”晴川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 我看见,淡淡的哀怨,和羡慕。 忽然有点后悔,怕是,又惹人误会了。晴川对赵睿的感觉,未必只是普通主仆啊。 勉强一笑,想补救:“其实这药不是你家公子送的,是夫君大人看我受伤,一着急,问你家公子要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我看,还是还给公子较为合适。”遇上感情之事,愈发小心翼翼,怕错一步,满盘皆输。不是自己的棋局,更加不想枉自加入,已经太乱。 晴川的笑容立马灿烂很多:“嗯,该不得!我家公子和六皇子可好了,亲兄弟似的,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别说几瓶小小的绿风,怕是性命,公子也肯给呢。”可能忽然觉得自己说话不吉利,她急忙掩嘴而笑,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我一笑,心内轻松许多。“对了晴川,这几日,你家大公子和我三姐,可曾来过这里?” “大少爷最近没来过,老爷最近对他规矩比较严,这次和少夫人的婚事,老爷火气不小呢。” 那,三姐?“那你知道,我三姐还好么,过的可开心?” “不知道啊,我也不太去老爷那边,不过听府里丫头们说,老爷并不太理睬少夫人,大少爷倒是对她极好的,应该还可以吧。” 虽然原本就不抱希望,但确认了赵相对三姐的态度,还是有点难过。只能安慰自己,总算赵轼能好好对她,也就可以了,女人对爱的要求,不就是一个真心真意爱自己的丈夫么。虽然和赵轼仅有一面之缘,但是,我对他,还是很放心。 “晴川姑娘!”是赵府的下人,晴川的身份果然特殊呢,于主,她是仆,于仆,她却是主。 “阿财,瞧你,什么事,乐得?”晴川笑嘻嘻的,“有客人在,还这么大呼小叫的,小心公子回来教训你!” 我和玲珑抿嘴而笑,这赵府的下人,怕都是被晴川带坏的。 “不是我乐,我是替你乐!我刚看到少爷了!他回朝了,不过看样子先是奔着宫里的方向去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你诓我?”晴川明明开心的紧,却还是有点不置信,斜眼瞪着阿财。 我的心里也忽的一喜:赵睿回来了,那,李碏呢,是不是也一起回来了?可是我却不能入晴川一样,喜形于色。 “姑娘!我骗你干啥,指天发誓!”阿财信誓旦旦。 我倒是喜欢这样宽松融洽的气氛,可是,我自己就做不出来,个性使然。 “那你还不快去准备!通知厨房,准备公子爱吃的,还有还有,被褥什么的有没有日日晒~~~~~~~~” “晴川,”我微笑着打断她:“那,我们先告辞了。估计夫君大人也一同回朝了。” 马车驶出赵府外径,缓缓踏上街道,在凌乱的马蹄中忽然听到另一种清晰而整齐的蹄声,心念一动,掀起窗帘,果不其然的白衣,黑色骏马。 “赵副帅!”我下意识的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失态,才想过不要轻易插入别人的棋局,想收声,却早已经来不及,赵睿已然回头看见我。 凝望,迟疑,踌躇过后,他跨下马,向我走来。我也急忙掀帘下车,隔三尺,而立。 “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眉,永远的语气冷冰。 有了上次受伤救我的经历,我更加明白他的口是心非,怪不得晴川一早就说他的脾气怪呢。 “上次,谢谢你;”李碏进来的太匆忙,都没有好好道一声谢:“绿风我没舍得用,所以还是还给你罢。” “你!”他微恼:“胡闹!” 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我有点内疚,但也有点委屈,我未尝不是为他考虑,微垂首,轻抿唇,双眼无辜,看着他,不语。 他看着我,微愣,终还是别过目光,叹息:“伤好了吗?” “小伤口已经差不多都恢复了,大的可能还要些时日。”我照实回答,他见过我的伤口,即便撒谎说全好了,他也可能不信。 “那你就应该在府里好生歇着!”他的语气又重了起来。 我嗯了一声,微笑,对他关心人的态度,已经有点熟悉接受。 “李碏入宫了,应该很快就会回程。你最好还是先回府里等着他,不要说,你来过这里,也不要说,你见过我。”他半回身,含着送客的味道。 “为什么?”难道他们之间,也有了什么罅隙? “不要多问!”他轻喝。“回吧。” 我点头,“那,我先告辞了;”几步后,复又转:“还有一事,兰陵想相托于你。” “说!”他拉着缰绳,站在马蹄前,背对着我,一黑一白,对立鲜明却说不出的协调。“我三姐,还望你多加关照。” 六皇府内,大家都还不知道李碏要回来的消息,告诉福伯后,同样是一番喜气和忙碌。 不过李碏进宫却花了不少时辰,直到晚饭时分,依然不见他的人影。 “皇妃,要不,您先吃吧。”福伯见我举箸未动,低声劝我:“饭菜都已经凉了。” 我微微有点失落:“不要紧,再等等吧,若还不来,我们就先吃。” 碟玉阁外,忽然响起轻轻而稳健的脚步声,我心一喜,起身,至门口。 “夫君大人!”果真是他。黑底红边的长袍,更衬托出一身英气。 李碏看到我,伸手,扶住我的肩膀,细细端详,终将我揽入怀中:“才知道,你病了。”不舍和自责交织。 看着福伯和玲珑,我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挣开怀抱:“早就好了!来吧,饭菜快凉了,赶快吃吧。”心里,却还是因为他这句迟到的问候而感到温暖。 他点头,拉着我的手。难得在别人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的亲昵,我有点不习惯,瞥一眼李碏,他仿佛也有点不自在,不过手里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是,有什么改变了?还是,他想要改变什么? 并肩而坐,靠近,望着碗中渐渐冒尖的饭菜,感动又有点好笑,就算半月不见,我的食量,也不可能一下子变这么大啊,轻扯他的衣袖,低语:“夫君~~~” 他看了我一眼,碗中又高一分,挑眉看着我,微微凑过头。 “我吃不下这么多!”语气略带撒娇,自己说完,都有点害羞,脸微红。 李碏皱眉:“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要多吃一点才是。” 我为难的看着他。 他无奈的摇头:“尽量多吃点,吃不下的,留着。” 晚膳后,在回惜日轩的路口,李碏将我手一拉,就去了后花园的方向。月夜,湖影,微风,淡淡的花香,忽然觉得,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九曲桥畔小亭,他终于止着脚步,回身,将我揽入怀中,怕碰着我的伤,一手搂着我的肩膀,一手紧贴翘臀,身体的触碰和味道,让我的心稍稍有些迷失了。 幸好,只是短暂的一刻。他轻轻放开我,拉着我,并肩坐入亭中。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他认真地看着我,有点严肃。 我凝着月光下他坚毅而英气的脸,微笑:“可是,你也说,我有事可以和福伯商量的。”难得的俏皮。 他微微有点懊恼:“那是别的事情!只要有关你的,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心甜蜜。将头倚靠在他肩膀。 “答应我!”他低头看着我,我微微抬起头,笑。“好。”温温柔柔。 气氛有一点奇怪。他的唇,离我的额头,不过一分。刚才拥抱时产生的蠢蠢欲动感,又悄悄开始泛滥。眉心有轰然的感觉,紧张中稍稍带着期待。可是心内,总觉得有道过不去的坎,尴尬的清咳一声,低下头去。 “新兵,练得还好吗?”我随意开了话题,避开这暧昧的尴尬。 “还好吧,”他的声音低沉轻柔,“你呢,这几日可还好?” “嗯,”我将微冷的手置于他的掌心,弥补刚才脱离的遗憾。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这样的相依,忽然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在心里滋生。 不知为何,人就全然放松下来,悄声细语,低低的在他耳边诉说这半月来的一人一事,包括李宥,顾生。 除了,李翛。心蓦的一痛,紧靠的肌肤让我产生一种罪恶感,让我觉得,对不起李翛。 怎么会这样,我是,李碏的妻啊。 “怎么了?”他低头看我,“怎么忽然不说话,脸色这么差?” 他转过身子,小心的看着我,我勉强一笑:“不要紧,伤口,突然疼了一下。” 是,心里的伤口。 “疼了?”他轻轻将我扶起,“我们回去吧,应该让你早点休息的。” 好好的气氛,被我销毁殆尽,我有点自责,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往那一方面想。李碏,才是我应该靠的怀抱。 “不要紧,是伤口要好了,结了痂,要落,却还不是时辰,我却不小心扯到了,但是,总会好的。” 总会好的,我轻轻叹息。我说的是心,他理解的,是背伤。 第2卷第8章 私语 回得惜日轩,洗漱完毕,正想安寝,玲珑却轻轻敲响了惜日轩的房门。李碏先我一步打开门:“什么事?” “姑爷!该给小姐上药了!” 噢,今日,把上药忘记了。“玲珑,今日,就不要了。”我瞥了一眼李碏,有他在,宽衣解带,总觉得有丝尴尬,况且潜意识里,我并不想再让他看见那些丑陋的疤痕。 “不行!”李碏皱眉,语气不悦,接过玲珑手中的托盘:“哪一种,我来。” “不要了夫君!”我急忙推却。 同时,玲珑却欢喜的将药递给李碏:“好!姑爷,这个先上,这个后上!”急急的向我们福了一下身:“小姐,姑爷,那玲珑就先告退啦!”也不待我们回答,就笑眯眯的小跑而去。 真是,故意的。不禁好气又羞赧,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李碏,他正打开药瓶轻嗅。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他回头,我脸一红,急忙转头,回到房间。 金黄略带红色的烛光,一盏盏光亮,微微掩盖了我的红晕,心内,却如烛火一样跳动不止。 即使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可是身体,和潜意识,都未能形成习惯,总觉得不自在。 “你,你躺下吧。”李碏也有点不自然。 我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转过身,背对于他,轻解罗裳,趴在床上。 就当,就当他是玲珑吧。 手指温热,轻轻划过背,有一点点粗糙的刺痛;轻轻拢过我的发,拨至一旁,背上更觉空荡,略带僵硬的疤痕时刻提醒着我它的存在,想到此刻,他正面对,不知是怎样的心境。会,厌恶吗。下意识的想躲藏。 “别动,”他的手掌轻轻抵住了我的腰,随即,是冰凉的液体。 “不用绿风了吗?”他低声问。 我想起赵睿说过的话,嗯了一声:“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是御医调制的生肌之水,效果仿佛也不错。” “药一定要每日都上,不可偷懒,”他动作轻柔,“伤没好之前,千万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让痂自然脱落才好。” 我看着他,他的目光专注的落在我的背上。脸上,带着些许的心疼,没有,厌恶或是可怕。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了。”他轻轻放下药瓶,我依然没有起身。 “怎么了?怕伤口疼?”他不解的问我:“我帮你。” “不,不要!”我的脸更加红了,“我,我自己来。” 轻轻撑起,却不知道胸前的迤逦风光是否能遮得住,依然背对着他,略带慌乱的将衣服穿起。感觉一切都妥当了,才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抬眼,他的目光灼灼而热切。 “夫君大人~~~~~我们,早点睡吧。” 他起身,拂袖,烛火顿灭,我轻轻舒了口气。黑暗里,至少没有面对面的尴尬了。 重新躺下,能听到枕边悉嗦的脱衣声,忽然想起那日在惜墨斋,我曾偷偷细致看过他健硕的身躯~~~~~~~~~~~~ 身边顿时一股压迫感,李碏躺下了,虽然似乎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肢体偶尔的触碰还是不可避免。陌生,但又似乎熟悉的感觉,渐渐袭来。 感觉他半起身,呼出温热的气息吹在我脸上,我顿时紧张起来;他却只是略一停顿,轻轻抬起我的头,将我揽入他的臂弯中。 我本侧睡,这样,我们就变成面对面了。 心跳加速,如擂鼓。 从暗中的轮廓和呼吸判断,我们的脸,相距不过三分。不敢动。 “睡吧,”他将我的头揽向他的肩膀,下巴抵着我的额头,身体也变成了紧紧相拥。某一种危机虽然没有了,但是这仿佛是更暧昧的姿势。 我嗯了一声,努力调整呼吸,将思想集中在背部的伤口,不乱想。 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今日,我去见过父皇了,”沉寂半晌后,他忽然开口,额头有震震的感觉。 “嗯?”我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夫妻间这样的窃窃私语,可算是体己的甜蜜?反正,我是觉得幸福而舒畅。 “他的身体日渐衰弱了。”李碏的话里含着隐隐的心疼和担心,这样的男子,原来也会被亲情所牵挂。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抱紧他。他的父皇,也是我的父皇呢。他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慈爱,他给与我的特殊照顾,我也一辈子铭记在心,即使我知道,他这样做,不是因为我。 “父皇,还提及了你,”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兰陵?” “嗯?”我微微抬起头,他的唇印在我的眉心,彼此都有点慌乱。 “伤好了,若有空,进宫去看看父皇。人越年老,越容易怀念过去,”他忽然苦笑一声:“今日,父皇居然和我聊了半日他的过往,包括,你的母亲。” 娘? 皇上,他会和李碏说些什么?娘的笑容,娘的舞姿,还是娘的爱情?很想问,可是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也仿佛觉得,不应该问。 做女儿的,如何能心平气和光明正大的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母亲与他人之间关于爱的纠葛。特别是,那个别人是自己的夫君。 “父皇,真的老了。以前,他从不与我谈论这些。” “我一直觉得,你和父皇,很像。”我开口,“你们的眼神,气质。只是,你比父皇更加严肃。”但内心,应该是一样的。 “是吗?”他细密的吻落在我的额头,气氛的热度渐渐上升,有点燥热。 忽然有点担心,我与母亲,可一样?我和李碏,李翛;娘和皇上,爹爹,我们之间的纠结和矛盾,会不会殊途同归? 揪心。 只他的吻,如蜻蜓点水般,温柔而缠绵,暂时能让我辨别方向,告诉我,我应该是属于他的。 “夫君,”我轻声唤他,迫切的想打消自己内心的疑虑,从他那里寻求力量,却不知道开口想问什么? “嗯?”他的声音有点含混不清,吻落入我的耳根,脖颈。“怎么了?” 我抵住内心的慌乱,想问他对我是怎样的感情,想问他当时可是只选择了一个,想问他我是不是他自愿的选择,可是又问不出口。 “你受伤了。”他忽然停下,有点懊恼,似乎将我的欲言又止理解为委婉的拒绝:“对不起,差点弄痛了你。” 热情骤降,我想说不是,可是也开不了口,只是枕着他的肩膀,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感觉着他体内翻滚的热情。 我知道,作为一个好妻子,我应该热情的迎接他,婉转承欢,可是今日,心情太乱。 内心深处,似乎随时,这惜日轩里,就会响起一声悠然的叹息。 清晨,悠悠转醒,发现自己依然躺在他的怀抱里,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他的身上,身体的纠缠愈加显得暧昧。害羞的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我,双方都逃避。 “昨晚,我睡得很好。”我轻声说,有他在,真的很踏实,可惜不知这次,他能停留几日。“你呢?”他的脸上,没有初醒来的那种神清气爽容光焕发感,倒是有点憔悴。“是不是我压着你了?”臂膀被我枕了一夜,肯定酸楚了吧? “还好,”他低声回答:“只是习惯了早起,所以睡不着了。” 军营号角五更响,李碏的个性,一定身先士卒。“以后,我们也早一点休息。” 轻轻抬身,让他抽出臂膀。他侧身,将我拥入怀里。 身体,暖暖,软软,每一处,都契合默契。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每一处最细微的变化,包括,那里。 不禁羞红了脸。 “我再帮你上一遍药吧,马上,要去一下宫里。”他忽然开口。 “宫里有事?”我慌忙脱离他的怀抱,钻进被子,解开衣衫,配合的趴下,随口问。 “嗯,南方急报,大水,灾情不小。要进宫和工部商讨一下,可能要调度常备军救灾。” 南方大水?这几日我基本都和外部没有接触,也不太知晓。转过身,催促他:“那你快去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不要紧,时辰还未到。”他轻轻摁着我,掀起被子,细心的再次为我上药。 我复又趴下,感受这难得的温存:“可是这常备军,不是由兵部管辖的吗?”记得丰盛仿佛是这样说的。 “兵部尚书职位一直是空缺的,基本事务都由我处理。” 那就是说,李碏不止身为元帅,还兼兵部尚书?怪不得平日这么忙碌。“那你出征呢?”日常事务怎么办? “交由兵部侍郎。”李碏放下药,用手指轻轻在我背上摩挲,促进药效的吸收,可是于我,又是一番感受。双颊再次染霞。 许是这情感也会感染人,他的手指,也愈见轻柔,终,停止,整个手掌覆盖在我腰部,然后,缓缓向下。 一股燥热感涌上头。 他俯身,轻吻着我的肩膀,向臂膀蔓延,我顺着他的吻,顺着他的力道,侧过身。他毫不犹豫的倾上粉红的蓓蕾,初时只是温柔的浅尝辄止,随即热情却渐渐高涨,呈燎原之势,手也毫不客气地在我身上游走,却小心的不触碰到伤口。我在他的攻势下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夫君,时辰差不多了。”我出声提醒他,却娇羞不已,不敢睁开眼睛看他。 李碏的手一顿,继续缠绵了一会儿,终放开,徒然的叹息一声,轻轻帮我拉好被子:“你多休息一会。” 起身后,心里牵挂着那些灾民,好好问过福伯有关南方大水的事情,才知,灾情急报已到第三日,沿及长江中下游近几个地区,几十万人受灾,情况数数十年来最为危急。皇上龙体欠安,太子未立,左右相各推举李澹和李宥出面处理此事,但是皇上金口未开,暂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但明显的是,二位皇子之间的斗争更加明显和激烈,由暗即将转明。 我固然希望是李宥能占上风,他满腹才华,秉性醇和,日后定会是圣贤明君;可是他个性未免太过温和善良,在这争斗的过程中,我怕他吃亏。四姐一事就可见端倪。近几日的静心思考,我愈加怀疑,这可能真的是一个阴谋,一来离间二妃之间感情,更深层次的是离间右相与北郡王之间的关系,使李宥后台不稳;二来影响李宥心境,所以科举一事才会出错。说不定,这出错,也是故意的栽赃陷害,让满朝文武质疑李宥的能力,也影响父皇对李宥的认知。 我能想到的,爹爹他们这群李宥身后的谋臣一定也会想到吧,不知,他们能否找到证据,又会有什么对策。 一个小生命的终结,是不是已经注定了这场争斗不管是最初还是结束,都将是腥风血雨?历史上,多少任改朝换代,争权夺位,都是建立在血流成河的基础之上。可是,亲兄弟啊,于情何忍。我不希望有这样的场面发生。 不希望爹爹和李宥如赵相那样不择手段,可是也怕,若不苦心孤诣,用心经营,大好江山就将拱手于人,他日若是赵相李澹得势,那爹爹和李宥,必会受到更严酷的待遇。成王败寇,他们之间,已经划分成势不两立的二派。 我和李碏呢,能否置身事外?李碏手握兵权,身兼要职,这是任何一个帝皇所忌讳的。李宥我不敢说,但是李澹,若成太子,下一步的目标,一定也是削减李碏的兵权吧。我们能逃得过吗? 其实,李碏作为太子的人选,也是极其合适的。他在文武百官、在百姓中威望颇高。虽说是武将,但文治亦不输人。当今圣上当初也是出身戎马,且一样的个性正直刚烈,能征善战,即位后治理起国家来,同样丝毫不逊色。 若是李毅有一日会危及我们,我们应该奋力反抗吗? 天下交由谁的手上不管,只要百姓得福。可就怕这交替更迭的时期,逼迫人,改变人。 一切都未知。但是这样的宁静,怕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第2卷第9章 局势 南营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赵睿,李碏留在了府里,但日日上朝,照常忙碌。有了那晚的良好开端,我们之间的交流有所起色。饭后或者睡前,他都会告诉我一些宫里的事情,相处愈见融洽。 爹爹和赵相,这次可算是不遗余力,各自扶持贤婿。工部是赵相的势力,本就掌管山泽、屯田、工匠、水利、交通、各项工程等等,这次更是全力以赴,调动力量赴灾筑坝修路;甚至还调度了原本隶属兵部的常备军。虽然照常理来说,工部完全有能力自行解决,但一来皇上下了圣旨,二来作为兵部尚书的李碏并没有提出异议,三来常备军在非战时期确实承担着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等任务,李碏也就爽快地交出了部分兵权。 我虽然心里有点不安和怀疑,但想着受灾百姓,也就只怪自己最近心思重,瞎操心。听李碏的话,虽不知顾生是否拜入了赵相门下,但是他身为工部侍郎,定是为赵相出力了。 随他去吧,希望他能好好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但是,莫要染上官场的恶习,也不要卷入太多的是非。 户部是爹爹的人马,掌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等,我的二姐夫就是户部侍郎。李宥全力做好筹粮赈灾一事,二位皇子的分工也算明确,但目的都是一样。 明救灾,暗皇位。 皇上的意思也并不是太明确。除了李澹和李宥,他对李碏也委以了重任,下朝后,也经常召李碏入宫,问他对一些朝事的看法。太子之位,也不知道他属意谁。 李碏同样是爹爹的女婿,爹爹虽然将重心放在李宥身上,但是也不会对李碏有所防备,两手准备,胜算更大;就是不知道赵相会不会对李碏虎视眈眈。 近期,只能处处小心了。 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淑妃娘娘早些日子曾传话让我进宫叙叙,可是伤没好,李碏一直不让我出门,今日总算答应让我一同随他入朝。 景怡宫。 淑妃娘娘见我来,高兴得紧。 “陵儿,伤好了?”她的手抚过我的脸颊,有点心疼:“你看看你,一些日子不见,都瘦了。” 瘦了?最近我还觉得被李碏每日押着吃,长胖了呢。“淑妃娘娘。”希望关心的人长得白白胖胖,这样的心思我理解。 淑妃娘娘和我娘的关系,毕竟是一段尘封的历史,在宫中这个耳目众多的地方,不适合畅谈。也就随着淑妃娘娘,来到景怡宫中花园内,白玉石桌椅,三杯两盏淡茶,几碟小点心,倒也惬意。 叫退众多宫女和太监公公,气氛一下子变得融洽。 “姨娘,”我轻声叫她,笑靥如花。 淑妃娘娘一愣,随即也笑了,眼眶有点微红:“哎。” 亲情在这一刻涌动。 “宥哥哥最近很忙吧?”自从上次他来看我后,已经大半月没有看见他了。 淑妃娘娘微微叹气:“是啊。最近忙着赈灾一事,也已经有几日不来景怡宫了。阿澈和婉儿,昨日倒是来过。” 四姐?“她们二人,还好么?”我问的有点迟疑,想说得明白一点,问问她们之间的关系,却又觉得有点不合适,问话就变成了模棱两可。 “还好。婉儿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不过经历这事,两个孩子之间,总是有点隔阂的。”淑妃娘娘面带为难:“希望宥儿,以后能好好开导二人。也怪我们操之过急,一次选二正妃,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也使得两个孩子之间地位尴尬了。” 两人,两人,关于选妃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姨娘,你能告诉我,当时选妃的情况吗?” 淑妃疑惑的抬头看我:“陵儿,事情都过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碏儿,对你不好?” 我慌忙摇头,装出一脸轻松的笑:“不是,夫君大人对我很好。只是,这毕竟是决定我一生的事情,所以,我有点好奇。如果姨娘觉得不方便告诉陵儿,也无妨的。”其实内心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淑妃娘娘笑得温婉,轻轻低头喝了一口茶:“傻孩子,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全当闲聊,说说也无妨。而且,你和宥儿现在都挺好的,也说明,我们当时的选择没有错。” “嗯。”我回她一个笑容,为她斟茶,佯似并不是太在意。 “桃花宴之间的事情,我倒不是太清楚,毕竟只算是初选;同游桃园的人选我倒是知道的,因为,”淑妃娘娘掩嘴而笑:“宥儿这个傻小子,真的就选中你了。我原本还不打算将事情告诉他的,可是怕再迟,要铸成大错呢。” 怪不得当时在桃园看到李宥,他会对我这样好。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桃园行过后,皇上逐一问过了几个皇子的意见,皇后和我们几个贵妃,也都在场。澹儿在赵蝶舞和宋挽晴之间难以抉择,曦儿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皇上念他体弱脾气犟,也就随他去,没有逼着他。宥儿本来属意是你四姐,这孩子,定是因为你而爱屋及乌了。毅儿本就是挑选侧妃,也就任着他的喜好。就是翛儿和碏儿,不约而同都选择你。” 我脸色一白。果然,是这样。 “皇后娘娘后来坚持要让澹儿两人都选择;而你,翛儿碏儿虽然都是不错的孩子,但是我觉得碏儿更为稳重一点,适合做夫君,就向皇上建议了碏儿,可巧你大姐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宥儿选择了你四姐,这样,最重要的六位千金,只剩你三姐和阿澈落了单。你三姐倒是好说,毕竟你家三姐妹已中其二,不过北郡王那里却怕不好交待。本想把阿澈许配给翛儿,可是翛儿这孩子也不知怎么想,就是不愿意,皇上后来就开了金口,将阿澈一并赐婚给宥儿,与澹儿一视同仁。” 后面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了。我的人生,原来在这里有了一个拐角。我知道此刻我知道这些并不能改变什么,可是求个明白,了无遗憾。 李碏是我今生的债。而李翛,今生错过了,无力偿还,来世吧。 “陵儿,你怎么了?”淑妃娘娘一脸担忧:“哪儿不舒服吗?” 我强颜欢笑:“没有,只是回想了一下当时。想想,这几场婚事,还真是仓促。” “身在帝皇家,婚姻哪有自由;就算是皇上,也不过选妃时得一见。最可怜的是我们女子,若受宠还好,只怕有些,入了宫连皇上的面还没有见到,就先失了青春白了头。” 后宫深深深几许啊。 若日后,真是李碏当了帝皇,我可能忍受和众多女子同侍一夫?那时候,婚姻,还与爱情有关吗? 我沉默以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陵儿,你不要担心,看碏儿当时的选择,就知道他是专情之人;”淑妃娘娘轻轻握住我的手,拍拍以示安慰:“相信姨娘的眼光。” 若他是皇子,我并不担心,可若有一日他成了太子当了皇帝呢。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何时有后宫独宠一人的道理?我兰陵,自认没有这个魅力。 “没有,姨娘;即使真有哪一日,陵儿也能想得开的,这就是身为女子的命运。”是吗?自己都怀疑。“宥哥哥赈灾的事情可还顺利?爹爹和北郡王,应该都鼎力才是。” “还在筹措之中,不知道具体情形。可是近年国库本就不充盈,粮库存粮怕是没有那么多。宥儿说要在民间筹粮,不知道行不行。” “宥哥哥聪慧灵敏,定能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姨娘你就放心吧。” 有一个宫女匆匆走近,我和淑妃娘娘同时止住了话。宫女在淑妃娘娘耳边说了几句话,就退开了。 “姨娘,可是有事?若有事,陵儿先行告退了,过几日再来看你。”我起身,想要告退。 淑妃娘娘摇头,看着我,有点迟疑:“皇上召见你。” 皇上?他怎么知道我在景怡宫,宫里的消息,果然快啊。“可知皇上召我何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还是先去一下吧。” 在传话宫女的带领下,我移驾太和殿。心内想着前几日李碏说的话,是不是,皇上念起了我娘,念起了我?会有什么事? 路过殿与殿之间的连接花园,忽然看到门口处垂手而立的熟悉身影,是前两次好意出声提醒我的公公。今日,终于有机会好好拜谢他了。 让宫女短暂停留,我折返。 “六皇妃。”他语气恭敬。 “前两次,还没有好好谢谢你。”我低声说。 “这是奴才分内的事,况且奴才,也不记得前两次发生什么事了。” 我微笑,好个伶俐的奴才啊。“你叫什么名字?” “禀六皇妃,奴才常宇。” 自始自终,他的语调未变,眼神也从未正视我,视线停留在我脸下三分,最尊敬和不越矩的距离,言语得当,进退有礼。 我看了他的宫服,不过是普通太监:“我相信,日后你定有前途,现在,太委屈你了。” “谢六皇妃吉言!”常宇的眼神,终于略一闪烁。 我拂袖,转身,仿佛看到了报答的希望,有一点轻松。欠人家情,有时候是一种负担。 太和殿,我已经是第三次到了。不知道其他的皇子妃们,可有这个“殊荣”?第一次被冤,第二次求情,第三次,不知道所谓何事? 进殿,皇上仰面靠在龙椅中,闭目养神。容颜,较上一次,似乎又憔悴不少,鬓间的白发,已经掩盖了黑色。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父皇,不觉和李碏有点感同身受,微微湿了眼眶。 在皇上身边的太监示意我噤声,我点头,在堂中而立。 人与人,总有相同之处,感情是永不能防御的一个弱点。愈坚强的人,内心说不定更加脆弱。即使是贵为天子的男人,也有他苍老脆弱的时分。叱咤天下、呼风唤雨又如何,一生总不能圆满,待年华逝去,雄心不再,回过头来静心的时候,悲哀的感觉,是否更胜?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娘爱过的男人,但肯定,他是爱过我娘的。该敬他,怨他,还是同情他?我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你来了。”声音缓缓,虽略显无力,但依然威严。如李碏如出一辙的目光,精气大不如前。我忽然一阵心酸。 就算是迟暮的老人,我也无法漠视他的生命就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的流失。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相见都衰老一分,他是李碏的父皇啊,莫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机。更何况,他还是我们一国的国君,是我们的忠心所归之处,是国家的支柱。 “父皇,”泪水终于滑落,只一滴。我没有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真情,永远比形式重要。 “怎么哭了?可是不愿意来我的太和殿?”皇上微微弯起嘴角,没有帝皇的架子,而只是一个慈祥的长者。 “不是。”我低下头,调整情绪:“不知道父皇召见,可有什么吩咐?” “没事,只是听闻你在景怡宫,就顺便叫你过来坐坐。”皇上忽然叹了口气:“这太和殿,仿佛是越来越冷清了。” 我不觉又有点悲从中来,连忙绽开笑脸:“父皇,您若是不嫌我麻烦,兰陵每日都来看您,和您说话。” “还是丫头贴心啊,那几个小儿,说话就是不中听。”他挥手,叫退左右:“坐下吧,陪我说说话。” 我也不推辞,在此刻,他不是皇上,而只是我的长辈。“父皇您想聊什么?” 好像,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难道,母亲?可是我对娘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幼时,少得可怜。 “碏儿,对你可好?”皇上忽然开口问。 我不明所以:“夫君对我甚为关爱。父皇请放心。” “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他忽然看着我:“你觉得,几个孩子中间,我最偏爱谁?” 第2卷第10章 君心难测 君心难辨,君威难测。我一时分不清,皇上问我这话用意何在,只得小心回答:“父皇的心思,兰陵不敢妄自揣测。” “这样问,可能确实不好回答;那,你说说你对朕这几个孩子的看法。” 皇上眼神玩味,我心一突,莫不是,皇上觉察到了我和李翛之间的纠葛?强自一笑:“父皇这样问,兰陵定是偏向自己的夫君,还有四皇兄了。”模棱的回答,希望能将问话挡回去。 “不过闲聊,不必忌讳,但说无妨。” 我迟疑了一下,心内思索,不答定是不行,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也罢,就将感情抽离,实事求是吧。“除了夫君和四皇兄,兰陵和其他几位皇子并无深交。夫君大智大勇,为人光明磊落,作为元帅,每次出征必当身先士卒,骁勇善战,一片碧血丹心可昭日月;四皇兄为人堂堂正正,正直无私,不但才华横溢,且为人虚怀若谷。大皇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兰陵只在端午夜和他们有过正面接触,不愉快的经历必定影响我对他们的判断,所以不便多言;二皇兄和三皇兄,兰陵和他们在桃园偶有交谈。二皇兄表面看为人冷漠,其实内心善良,若用心相处,必值得深交;三皇兄,”我不自觉地吸了口气:“三皇?br /> 兰陵醉第15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皇兄表面桀骜不驯,游戏人间,实则智勇双全,出类拔萃。” 皇上点点头:“你看人,果然还不错。听说新任状元郎顾惜昭,还与你有点渊源?” 我急忙起身,女子不问朝事,朝内不得营私结党,这是古训,也是君王之忌:“我与顾侍郎,只是机缘巧合,恰于他有所帮助,他感恩在心,所以偶有相交。” 皇上摆摆手,微笑:“陵儿,不要紧张,坐罢。我只是随口问问。” “作为一个父亲,这九个皇儿,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不疼哪个不爱。”皇上的口气微微有点无奈:“本来十个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对哪个有一点偏爱也是正常的,可是这皇位只有一个,怕这一偏爱,就要出大事了。” 知道皇上有所指,可是还不是太明白,但心内的不安却更加胜了,不语,静心听皇上将话说完。 “你刚才说的,部分也是我想的;敏儿(七皇子)他们还年幼,不必多作考虑;曦儿体弱,也难委以重任;毅儿玩心太重,享得了乐,却吃不了苦,难成大统。”皇上忽然看着我:“你说,剩下四个孩子,我该怎么选择?” 我啪一下双膝跪地,叩首:“兰陵谢父皇信任!可是这太子之位,是国之大事,兰陵惶恐,不敢多作言语!” 皇上,他是纯粹的信任我,还是想探我的口风?但是这应该没有必要啊,我是多么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还是,他是想通过我的口传达一些什么讯息?还是? 总之,猜不透。但是这样一趟浑水,我实在不想加入。我无心争斗,也没有这个心智和能力。 皇上将我扶起,声音爱怜慈祥:“傻孩子。” 我忽然愿意相信,皇上,他只是因为信任。 “若单纯的论能力,除了澹儿略逊一筹,翛儿,宥儿和碏儿,都各有所长,不相上下;若论人品,四子也都不差。不过澹儿经营之心太重,翛儿略带玩世不恭,要做君王,怕是一个弱点。” 那是不是,真的是李宥和李碏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这些都只是个人的东西,还不够。历代君主,未必都是才智最高者。玩弄权术者固然不可取,可是新君主要稳固江山,却必须得有自己的势力。” 这话,又是何意? “陵儿,你说,若是我让翛儿继位,可好?” 李翛?他做太子?心里刹那间有一丝欢愉,可是联想到皇上刚刚说的话,再看他玩味探究的神色,我只能苦笑一声:“三皇兄固然好,不过怕是朝中大臣会有异议。”爹爹和赵相,首当其冲。“怕是朝中局势会有大的震荡,江山一时不稳。” 不稳的过程和代价,彼此心知肚明。 “从一个明君的要求出发,其实,我是比较欣赏宥儿的,正如你所说,他正直无私,且虚怀若谷,一个人能听得进诤言,才不会走错路。一个国君不走弯路,国家才能繁荣兴旺。”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我最欣赏的孩子,是碏儿,从他的身上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虽然平时我对他最为严厉,可是心里,其实最在意他。” 我泪流满面。李碏若知道皇上说这番话,受再多苦,必然也觉得值得。 “翛儿,翛儿其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他的性子,太过自由,对朝事并不上心。虽然最近不知为何有所改变,可是,我怕我能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 心里苦涩,李翛,为什么,你总是晚一步? “澹儿虽然相比之下才智略显平庸,可是,在另一个方面,他的优势却是最明显的。他是朕的长子,还是皇后嫡出,皇后出身前宰相府,宫中不少老臣都是前宰相的门生;现在还有赵相和南郡王的支持,若是他做了太子,登基必然会比较顺利。” 那皇上,会如何取舍?我惴惴不安的等着答案。 皇上却忽然不说了。 “陵儿,那日桃花宴,你跳的《绿腰》,非常精彩,比起你娘,毫不逊色,今日,能否再为父皇舞一段?” 我看着他的白发,还有期盼的眼神。他,只是思念起了我娘吧?若一个人,去世后十几年,还有人这么深深的怀念,算不算,也是一种幸福? “父皇,陵儿为你跳一段《长曲破》吧。” 记得上次面圣,他的喃喃与回忆:看过小茹的霓裳羽衣长曲破,才能体会到,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就让他的回忆圆满吧。 唤过宫女,少顷,叫上了乐师。《霓裳羽衣曲》全曲原共三十六段,分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散序为前奏曲,不舞不歌,由磬、箫、筝、笛等乐器独奏或轮奏;中序又名歌头,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也有由慢转快的几次变化,按乐曲节拍边歌边舞;而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高嘲,舞而不歌。 丝竹声起,我跃起舞姿翩翩。甩长袖,转纤腰,沉浸里,感觉自己和梅花树下那翩跹的身影合为一体,用婆娑的舞姿著力描绘着虚无缥缈的仙境。 舞罢。微微喘息,伤后的身体一时还有点无法适应。跳舞每次亦都用心,可是都无今日这番感觉,有一刻,仿佛与娘心意相通,原来舞蹈更要尽情。 短暂的沉默后,是孤零零的掌声。皇上的双眼稍稍有点氤氲:“不愧,是小茹的女儿啊。” 我垂手立在中央,乐师下。 “人老了,才会发觉,一生之中最美好最值得回忆的东西,是感情。”一声苦笑叹息:“可惜有时候,上天不给我这个机会。” 上天何其吝啬,极其所能的剥夺我们幸福的机会。 “前者不可追,后者可忆。我亏欠你娘的,会补偿给你,也告慰小茹在天之灵。” “父皇~~~~”我想开口,却无言以对。 “你去吧,我也累了,让我好好静一静吧。”皇上坐回了龙椅中,闭上眼,一如我初来时。 仿佛一切都停留在原点,那些话,如云似雾,也仿佛只是我的臆想。 “兰陵告退!” 出得太和殿,居然看见了李碏,略微焦急的神色,看到我,眉头一松。 “兰陵!”他上前一步。 我轻轻将手置于他掌心:“夫君大人,你怎么来了?”是专程等我吗,心内荡漾着温暖。 “下朝后去景怡宫接你,才知道皇上传你来了太和殿,就在此等候了。” 他没问我皇上召我什么事情,这是一种信任和尊重吗?我偏头,凝着他俊朗的侧面,心内犹豫。我想告诉他皇上告诉我的一切,可是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怕一转述,倒是误传了皇上的本意,事关重大,只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虑和麻烦。 “陪父皇随便聊了聊,然后,跳了一曲《舞遍》,那是我娘在世时,父皇最爱的曲目。”我终于还是避重就轻。 李碏嗯了一声,看着我:“你身体刚好,也不要太累。” 我拉紧了他的手。 过太和殿,转议事殿外长廊,连接八十一级台阶层层而下。我与李碏并肩,温柔的笑脸还没有凝住,脚步却突然顿住。 隔台阶,八十一级,从上而下,纵然只是略有模糊的身形,我依然一眼能够断定,是李翛。 脚步一个趔趄,差点踏空,李碏急忙将我扶住:“怎么了,小心。” “没事,”我不安的一笑,脸色苍白。 此情此景此人此物,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 我迈出向下第一步,他在同样的时刻,跨上第一阶。 抱歉啊,貌似下班前赶不出4000了,今天就少一点了 第2卷第11章 见 低头,不敢与他直视,他的存在犹如针芒,让我忐忑不安;握着李碏的手更用力一分,仿佛这样,能使我的脚步更稳。 第六步,彷徨六神无主,老天啊,既然你已经让我们错过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安排这样的偶遇? 十一步,惊悸不安,今日的李翛,会有怎样的举动,会不会如婚宴那日猖狂而无惧?会和李碏有正面的冲突吗?李碏会如何,我又该怎样? 十六步,愈发心乱如麻,忍不住微抬眼睑,李翛肆意的微笑映入眼帘,目光灼灼而玩味,我来不及辨清他脸上的表情含义,慌忙撤回目光,心神不定。 二十一步,距离越来越近,难过和慌张阵阵袭来,感觉沉重的无法呼吸。 二十六步,路程过半,我却依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刻的相见。轻松的请安,叫声三皇兄?我做的到吗? 三十一步,窒息的局促不安。李碏许是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动,侧头看了我一眼,轻轻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我紧张的如临大敌,怕这样的举动更加引起李翛的冲动,却不能推却,只好绽开一脸虚弱的笑意。 三十六步,在李碏的力道控制下,止步;佯装不见已是不可能,太多的逃避反倒是欲盖弥彰的心虚。两脚因为紧张和不安而酸软无力,若不是李碏的臂膀支撑,真怕自己就会这样倒下去。 “三皇兄。”李碏沉稳的开口。 我亦福身,道安:“三皇兄。”口唇干涩。 李翛的笑容桀骜倜傥,可是我能从他微冷的目光中,看出怒意和无奈:“六弟妹还来陪六弟上朝么,果然是伉俪情深啊。” 我心一痛。 李翛,不要这样说话啊。 “兰陵初伤愈,行动并不是太方便,所以尽量陪着她;说起来,当日还要谢谢三皇兄为兰陵费心请御医。”李碏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平淡的解释和感谢,又仿佛带着点什么。 心跳已近疯狂。想那日见我重伤昏迷,李翛定表现出了超越姻亲关系的紧张,自然逃不过福伯的眼睛,而福伯,也不知道如何对李碏说起。 李翛的面容有瞬间的冷意和痛楚,他的目光掠过我,终是无谓而张狂的笑容:“哪里,兰陵总算是我弟妹,也算一家人,照顾是应该的,宫中御医无用,治起这点小伤也觉得难,你说是不是该骂?” 我的心,微微有点放下。至少局面,并没有我担心的那么糟糕,略带感激的目光看向李翛,他微微眯起狭长的桃花眼,漾着痛苦以及,警告。 “总之,还是谢谢三皇兄了。兰陵体弱,要早点回府休息,下次有机会,再与皇兄长谈。”李碏作揖告辞,我慌忙跟着一福身,也期盼着,能早点结束这尴尬的碰面。 “好。”李翛面带笑容。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我的心愈来愈急速的跳动已然有了些麻木。四十一步,三人终站在同一台阶,李碏在左,拉着我的手,李翛在右,与我擦肩而过。 “六弟,”李翛忽然停下,开口。随之咚的一声,好像千斤大石将我砸中,瞬间堕入万丈深渊。 李碏也停下,拉着我,半回首,抬头仰望;两级之上,李翛回身,对襟长袍迎风飘起,美如冠玉的侧面,仿如天神。 “家有娇妻如似,若是我,定不舍伤她分毫;既然娶了,就应该好好珍惜,否则,还不如放手,让她免受伤害。”李翛的话落在我耳里,句句意深。脸色一白。 “是我疏忽不该,以后,定当小心呵护,不劳三哥费心了。告辞了。”李碏的话,也难辨其义。 腰间的手一紧,李碏重新搂着我下台阶,只是这一次,手臂更加的用力,勒的我有点疼痛。莫不是,他知道什么,觉察到了什么?可是,他对我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呵护,让我,情何以堪? 四十六步,心内戚戚,感伤和自责纠缠。 五十一步,愧疚的泪水终于划破眼眶的阻力,转头,一滴,落在风里,滴在台阶,风干无痕迹。 五十六步,长吸一口气,这相见是不是算最艰难的时分?若是这一刻,我们也已经过了,是不是,日后,就不会再有过多纠葛? 六十一步,认真的告诉自己,兰陵啊,好好的往前看,往前走,记得你一生的依靠,就在身边。 六十六步,微微向李碏靠近,左手与他的左手相牵。若我还会迷途,请给我坚强的引领,指路,让我不至于再走错。 七十一步,闭上眼睛,调整心情,就让我,将某一段记忆,埋进内心的最深处。 七十六步,靠上李碏的肩头,面对前方,努力微笑,走完吧,走完这一段,让一切都结束。 八十一步,长舒一口气,却忍不住,下意识的想看最后一眼。半回头,眺望,白色的身影高高在上,与我视线远远相接,看不清表情。 忽然流泪。 马车上,沉默的李碏忽然紧紧将我拥入怀里。 “夫君?”我泪眼婆娑。 “真的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受委屈,以后,不会了。”他贴着我的脸,声音低的似呢喃。 我心里喷薄的感情,终于再也忍不住,我的隐忍,我的愧疚,我的委屈,我的无奈和痛苦,全部用泪水宣泄的李碏的怀里。 让我放肆的在他怀中痛哭一场吧。承受太多,我撑不起了。 到了六皇府,本想回惜日轩先行歇息,却居然还有客人到。是夏大哥带着几个陌生人。这是夏大哥初见李碏,不由得有点拘谨,我强打精神,招呼他们,李碏微微皱眉,固定我的肩膀,认真的看着我:“你先回惜日轩休息。” 我看着夏大哥他们:“可是他们~~~~~~~~”就算只是普通人,亦应该有待客之道,更何况夏大哥与我还算投缘,学堂那里也出了不少力。 “这里有我,你放心。”李碏不由分说,吩咐玲珑:“送小姐回房。” 我只好朝夏大哥愧疚的一笑,他也回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不过有点紧张。 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不过刚才在景怡宫吃了一点点心,再加上心情大起大落,就不觉得有什么胃口,身体却很疲乏。喝了口水,打算上床躺一小会儿假寐养养神,未料睡了过去。 朦胧里,有一双手轻抚我的发,顷刻忆起李翛夜探我的场景,紧张的睁开眼睛,却是李碏关怀的脸,顿时放松下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低声问我。 我微笑,摇摇头:“没有,只是突然醒了有点不习惯。夏大哥他们呢?可有什么事情?” “他们走了,”李碏小心的扶我起身,调整坐姿,让我靠着他的胸膛:“他带了几个人来,说是可用之才,给你看看。福伯说你做善行,却不知道,你做的居然这么大,这么好。” 我有点羞赧:“为百姓尽绵薄之力而已。”学堂,现在已经开了第三间,有志之士,若怀才不遇,学堂也一盖都暂时收留。 “推荐的人,都还不错,其中有一人,留在学堂仿佛有点大材小用了,我已经让他留在府里;”他看着我,难得的露出一点戏谑的笑意:“你不会介意我抢了你的人才吧?” 开学堂的本意之一,就是给书生们留个暂时的落脚之地,他日有机会好大展宏图:“能多为夫君找几个可用之才,兰陵高兴还来不及。” “嗯,其实科举并非检验人才的唯一标准,若有可塑之才,尽管让他们来府里;”他低头,轻轻吹走我额前的乱发:“睡了一个多时辰,肚子饿不饿,用午膳如何?” 我窝在他怀中,觉得无比温暖而留恋,懒懒不想动,摇头:“我没有胃口。” “听话,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少吃一点吧,我让玲珑备一些到房里。” 他起身要走,我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袖,连自己都惊讶:“别走。” 别走,陪我一会儿,你在,我的心才会找准方向。 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他渐渐软化,终于叹了一口气:“你呀。” 这样宠溺的语气,好像是他的第一次,微微动容。 他重新将我揽入怀中,略有一点迟疑和僵硬,但终于,还是用细碎的吻,覆盖住了我的额头。 温暖而温情的感觉,我闭上眼。 他的吻,慢慢滑落。自从那一晚因误会而婉拒后,他一直小心不越雷池一步,拉手和相拥虽然偶有,但是亲吻却始终是禁忌。 是因为觉得我今日伤好了,还是,此情此景,让他有所改变? 我呢?我不是告诉自己要改变了吗?一次一次,这一次,应该给自己下点狠心吧? 迎身,欺上,柔软的唇主动印上,他略带惊讶的一愣;我脸一红,闭上眼,伸出舌尖,小心的探入他的唇中。 他抱着我的手顿时一紧。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可是,他显然已经能够明白我的心了。 “会,疼吗?”他抽身,隔开一点点距离,不确定的问我。 我伸出手,将他搂紧,摇头:“伤,应该已经好了。” 你对我来说,是这世上,唯一的药。 亲们,今天我要回老家,表妹结婚,明天不一定赶得回来,所以半夜赶了三千字出来,刚好凌晨发,呵呵,早了点,少了点,不过已经尽力啦,下网呼呼 第2卷第12章 探望 平浪静的日子,最为闲适。皇上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徘徊,左思右想,依然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含义。李澹,李宥和李碏在他心里各有千秋,就不知道这最后的抉择是怎样。这一次治水,是不是考验他们的时机? 每日,李碏都会告诉我一些关于朝里的消息,他知道,我牵挂李宥,心里明白他这份体贴之心,暗自感动;福伯和丰盛也各有消息来源,若是李碏的话中有什么疑问,问他们定能弄个明白清楚。李澹已经领旨南下,调集了五万常备军,一切好像还算顺利;李宥这边,正如淑妃娘娘所说,国库存粮本就不多,能调出救济的数量太少,若要完成赈灾之命,怕还要从民间征粮,稍为复杂一点。 但是有爹爹在,应该也不算难事吧。 听闻四姐和秦澈之间有了裂缝,为四姐担心,为李宥烦神,也为秦澈不平。今日,李碏上朝之际,我便和他提起想去四皇府走一遭。因为怕他担心,现在,我出门都预先向他报备。 “去吧,让玲珑和丰盛陪你,早去早回。”他低声嘱咐我,将我额前的一缕发固定在耳后,手指轻轻拂过脸颊,粗糙的温柔。“我走了。”他翻身上马,身形潇洒而利落。 “嗯。夫君路上小心。”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拐角,我才转身上了马车。 “小姐,我们是去看四小姐吗?要不要带点什么礼物?”玲珑问我:“上次你生病的时候,四皇子还让人带了一支千年人参呢。” 李宥啊,我不禁微微牵起嘴角。“不用了,去看看她,心意到就好了,四姐不会和我计较的。”心灵的安慰比物质,应该更加重要吧,四姐贵为四皇妃,衣食无忧,我也不想费心去准备一些她并不需要的东西。 四皇府,已然来了多趟,熟悉的,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府邸。四姐的气色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只是眉间总是多了一点淡淡的哀愁,怕是要用一段时间才能淡忘掉。 沿着那日与李宥一起走的路线,默默相守半路。“四姐,”我终于忍不住轻轻伸手拉住她,带着关切。以往,总是她先与我开口,今日却意兴阑珊。 “嗯?”四姐回我一个哀怨的微笑。 是谁,伤害了这样温婉纯良的女子?我的心隐隐发痛。 “生命的安排是上天注定,这一次,可能是他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总有一日他会回来,你不要太难过。”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话说的委婉不让她触景生情,又能帮她解开心结;“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保重。心情也开朗些,要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老天爷下一个恩赐。” 四姐点头,忽而看着我:“我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目光遥遥:“你不懂,你没有体会过那种生命在你体内孕育的神圣和幸福感。他寄托了我全部的希望和爱,却忽然,一下子没有了。” 我无言。我确实无法体会。不由的想到自己,我的腹中,何时会孕育我和李碏的子女? 这种感觉,是叫期待吗? “四姐,不管如何,希望你记得,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就算不为我们考虑,你至少也该为四皇兄着想。皇上刚赋以他大任,若你让他牵挂,势必会让他分神的。”我换了一个方式,或者,唤起她心中的爱,更为恰当有用。 四姐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明媚,微笑如暖风拂面,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固然盼着夫君能成大事,可是,作为一个妻子,却又有诸多的担心。陵儿,”她拉着我双手,期盼又无奈的看着我:“你说,若是夫君真成了太子,那他能给我的时间,就更少了;若日后登基成为天子,那我怕,我连现在这样二分之一的爱都没法得到了。” 我微怔,四姐想的,我何尝没有想过。原来女子的想法大抵相同,相比起夫君的出人头地丰功伟业,我们更加介意的,是他给我们的那一点温存,是他给我们的爱,是否完整。宁为贫人凄,不为富人妾,差不多的意思吧。 就算一日,统领后宫独掌凤印又如何,那不是我和四姐这样渴望爱的女子所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不能附和着四姐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微笑:“不要多虑,四皇兄的为人和他对你的感情,我是相信的,就算日后他更加忙碌,但是他对你的爱不会改变。身为女子,爱一个男人,当然希望他能够有所成就,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这不但是他自己的人生价值,也是我们的骄傲。” 笑着,心却充满疑问,若是,他日是我和李碏碰上这样的问题,我是否能按照自己的话来开导自己? “但愿吧,想想而已,又能如何。”四姐微微叹息。我凝眸,看着她,才几个月的时间啊,四姐原本身上带着的那种纯然无惆怅的舒适感,好像越来越暗淡了。 是过得太过压抑,还是纯粹因为受的打击太沉重? 告别四姐后,本想回府,一顿足,又改变了主意。 “麻烦你通传一下你们秦皇妃,说我求见。” 原本送我出门的下人略一楞,赶紧低头应承:“是,请六皇妃稍等。” 秦澈的寝居和四姐刚好在府中的东西二角,隔的还算较远。每走一步,我就想着,当日秦澈是怀着怎样的心境,一步步从西苑到东苑,看四姐,为她熬药。 她应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大义女子。 与秦澈也算有过几次相见,相谈却只有上次李宥在场时的几句,初见面,都有点生疏。 “四皇嫂。”我低身道安。 “六弟妹,请坐,”秦澈看了我一眼,神色也并不是太好,就算身边的人都相信她,但是被莫须有的流言污蔑,怕任谁的心情也好不了吧。“不知六弟妹到访,可有什么赐教?” 我看着她,微笑:“无事,来府里看看四姐,也看看四嫂。” 秦澈认真的为我沏茶,不语。 “一直很感谢四嫂之前为四姐做的事,这次的意外也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四姐的心情定然很差,若是言语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还请四嫂多担待,过段日子,会好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们三个都应该得到幸福,希望他们和睦。 秦澈一笑:“我知道。”但依然带着落寞。 “四嫂,”我抬眼,认真的看着她:“对不起,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秦澈微微动容,略带着惊讶看着我,许是想不到我这样一个并不熟识的外人会这样和她说话。 “不要紧,问心无愧就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像你说的,过段日子,会好的。” 李宥得妻如此,真是好福气。“难得四嫂能这么想,兰陵就放心了。不管外面再有多少流言蜚语,四皇兄信你,我也信你。” 秦澈眼眶微红,释然的笑:“清者自清,清白总有一日能证明,但,还是谢谢你。” 告别秦澈,心里依然有点郁结。除了安慰,我不能再为他们做什么,只希望真相早一日查明。 时辰还早,想起久不去学堂,有点牵挂,去看一下吧。 东街学堂已经逐步上轨,夏大哥将其交给了第一批中一个书生,打理的相当不错;他自己现在主要忙着新开的两个。 “六皇妃!”他看到我,立即放下手中毛笔,起身相迎。 “夏大哥,”我微笑着入座:“刚看过学堂,非常好;有你在,我真的放心。” 夏大哥忽然欲言又止,神色有点怪异:“对不起,夏某辜负了皇妃的一番信任。” 我皱眉,不解:“夏大哥,怎么了?不是一切都很好吗?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六皇子殿下他没和您说?” 说,说什么?难道那日夏大哥拜访,说了什么别的事情吗?“没有啊,他说你是来推荐几个人才。” 夏大哥呼了口气,像是给自己鼓气:“夏某马上要向皇妃拜别了!那日确实带了几个人来,就是觉得他们是可塑之才,能将学堂之事业发扬光大,顶替夏某之责,想让皇妃定夺的。” “你要走?”我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虽然无亲无故,但是自从夏大哥帮我将学堂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便一直将他视为可靠的兄长,突闻他要走的消息,又惊又难过。 “对不起,是夏某辜负了皇妃;”夏大哥的脸上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无奈:“夏某说过,不管此次赴考高中与否,都将留下尽心报答皇妃的大恩;可是家书告急,老母病危,我实在不忍心啊。前几日唐突上府,就是想向皇妃请罪的。” “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既是夏大哥家中有事,我也不想勉强:“行孝当及时,错过机会,将是终生的遗憾。不要到时候留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转身吩咐玲珑:“玲珑,你和丰盛马上回府里取二百两银子。” 丰盛立即从衣襟内掏出一叠银票:“夫人,我有。” 我伸手接过,将它置于夏大哥掌心,夏大哥急忙推辞:“皇妃,您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们,夏某不能报答,已经愧疚万分了,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拿着!”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你为我做的,为孩子们做的,已经够多,学堂能有今日,全是你的心血,是我应该感谢你。伯母病危,银子你先拿着,以备不时只需。” “皇妃!”夏大哥双膝一跪,在我的要求之下,他早就已经不行这样的大礼,我连忙想将他扶起,却纹丝未动:“皇妃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是夏某月月在学堂领薪俸,这额外的银两,我受之有愧!” “就算月月领俸,学堂也不过开了二月有余,”我微叹,蹲下身:“夏大哥,兰陵一向待你如兄长,你就不要和我见外客气了。听闻伯母病危,我的心里也不好受,银子你先拿着,权当是我借你的,好好照顾伯母。日后伯母康复,若你愿意,还可以来学堂,银子就从你薪俸中扣去;或者也可以留在家中再苦读复习,待来年再考,相信你终有一日能成大器。” “皇妃!”夏大哥的语气有点哽咽。 我扶他起身:“既是这样,你怎么还在学堂,应该早日动身才是。” “这几日将学堂事务交接给他们几个,费点时间,但是以后不会出问题,我也可以放心。已经只剩最后的一小部分了,明日一早,我就出发回老家。” 果然没有看错人啊。“夏大哥费心了。”若不是今日突发奇想想来学堂,怕是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皇妃,我是否将那几个书生带给您看一下?” 我摇摇头:“你选的人,我肯定放心,再说那日夫君大人也已经见过了。要是学堂有什么事,你让他们直接到府里来找我就是。” 窗外,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我不禁微笑。善心的最大报答其实在于自己的内心能获得一种欢愉和安稳。转身看夏大哥,他的目光中也含着深深的不舍,毕竟是自己一手建立的吧。 上了马车,回府,忽然想起什么,掀起车帘吩咐:“丰盛。” “皇妃,何事?”丰盛回头。 “明日一早,你让府中马车来送夏大哥回家吧。” 放下车帘,臆想。浙江嘉兴,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吧。夏大哥说过,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皆有情,烟雨南湖彩霞万丈,钱江涌潮气势恢宏;古镇西塘长长的廊棚窄窄的里弄,光溜溜的石板数不尽的小桥,置身于其中,如入画卷。 若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这样的美景。 “小姐,你怎么了?”玲珑看我有点发呆,小声叫我。 我摇摇头:“没事。” 那样的地方,生活的一定是简单舒畅吧。 向往。 第2卷第13章 宥难 宁静了一段时间,暴风雨总要来临。 先是李澹那里溃坝,不但于灾情无益,反白搭了近千士兵的性命;同时,李宥这里也发现,赈灾粮虽然及时筹措到位,但其中一部分是军粮,还有一部分保管不善已经霉变。两相进宫面圣互相指责发难,,皇上一心烦,身体顿时跨下。 李碏听说消息后一直紧皱眉头,连我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夫君大人,”午膳后,将参茶端至书房,也终于有机会问问李宥的情况。 “你来了,”李碏起身,接过茶盏:“是不是等久了?还有几个折子我看一下就好。” 我轻移莲步,走到他身边,粗略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折子:“这是~~~~治水之策?” “嗯,”他边看边回答我,还顺带着拉住了我的手:“这个是那天学堂夏先生推荐的人蔡子仪写的,不但根据江淮一地的实际情况,将治水的步骤条理写的清清楚楚,而且还罗列了一些日后防患水灾的方式,不错。” 看到学堂的人能写出这样有实用的东西,我也很高兴:“那明日上朝是不是能够向父皇禀奏一声,按这个方式进行?” 李碏摇摇头:“今日上朝,新任工部侍郎顾惜昭刚刚上奏一个方案,与此大同小异,我只是觉得蔡子仪确实是个可用的人才,说不定日后可以委以重任。” “夫君大人,你说,四皇兄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我迟疑的问,有点怕他不高兴。 李碏看了我一眼,神色有点凝重:“救灾之际,任何小错都会显得比平时严重;霉变的粮食差一点就要运到江淮,况且上万斤的数量也不是小事;扣用军粮更加是大错,论罪当诛,但是我相信四皇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事情也不是紧急到了这个程度,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心一重,上次四姐小产的阴影又压上心头,会不会,又是一个阴谋陷阱?但,同样的,李澹那边呢,溃坝是否又真是意外?我不敢想,也不敢问。 “能否有什么补救?”我焦急的问,不自觉地拉住他的袖口,紧紧地。 李碏轻轻将我一揽,我一下子跌坐在他怀中,一瞬加速的心跳,脸微红。“夫君~~”手抵上他的胸膛。 李碏用下巴靠着我的额头,微微的胡茬感,有点点似有若无的刺痛,让我觉得痒痒而心慌难受。他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我蜷缩在他怀中,没敢打扰。 “你爹爹,应该会为他想一些办法将责任推托过去的,不过赵相也定然会挑刺。”他用手指缓缓摩挲过我的脸颊,叹了一口气:“军粮那一部分,我可以以兵部的名义,写个折子,说目前国家处在非战时期,军粮储备可以适当缩小,所以同意国库暂时借调一部分。” 我一愣,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碏:“夫君~~~~~”李碏平时是最忌讳这些官场作假之道,他一向宁愿领罪犯错也不愿意文过饰非弄一些虚假的东西,这一次,居然主动要帮李宥?我的心里流过浓浓的感动,他与李宥有兄弟之情固然是事实,但是我知道,还有很大一部分,他是为了我。这一声叹息,不仅包含了放弃原则的无奈,也包含着对我的不舍。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膀,低声呢喃:“谢谢你。” “傻瓜,”他搂紧我:“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四皇兄,既然能帮忙,何必让他受无妄之灾。不过,粮食保管不当的那一部分,我没有办法。” “你已经尽力了,”能这样做,不仅让我喜出望外,也深受感动:“爹爹应该会为他想办法的。马上,我想去四皇府看一下,好吗,也顺便告诉四皇兄这个消息,让他可以专心处理剩下一事。” 李碏吻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心一热,想起上次在惜墨斋的情形。 “去吧,早去早回,我也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他恋恋不舍的将我放开。 我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心内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上前,轻轻将他揽在怀里,低头吻上他的额头,这样的主动和大胆,让我自己也有点不习惯,轻触之后,忙不迭的退开,心里慌慌的,脸颊飘红,小跑着跑出惜墨斋,临带上门的时刻,看见李碏,讶然里带着幸福的微笑。 忽然觉得幸福。 几日之内,又踏进了四皇府。这里似乎变成了我第二个府邸了。 李宥难得在府里,愁眉不展的样子,让我心揪;不过看见我,还是绽开了笑容。 “陵儿,你怎么来了?” “宥哥哥,”我心疼的帮他整理有点皱的衣襟,“给你带一个好消息。” 李宥握着我的手,温柔的眸子看着我:“你来就是一个好消息。看见你,就算有烦恼,也抛到九霄了。” 我笑,虽然知道话里带着玩笑的意味,但还是心内暖暖。将李碏的话复述给他听。 李宥大喜:“六皇弟真的愿意如此帮我?” 我微笑着点头。 李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谢谢你,陵儿。” 我不自在的推开他一点:“谢我做什么,应该谢谢李碏。他说,你们总是亲兄弟,怎可以让你受这无谓之灾。”与他隔开一段:“不过,宥哥哥,你怎么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李宥苦笑,拉着我的手,并肩坐在长廊:“不是我做的。” 我疑惑不解。 李宥揉揉我的发:“不要问了,我不希望你也卷入。我会好好处理的。” 其实我心里有点预感,但是既然他不愿意说,我就不问,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 “那霉变的那批粮食,有办法处理吗?” “都城内各粮店的库存,本来就已经调的差不多了,一时怕是没有办法凑到这么多,况且,这个时候,也不能再动用国库的银两。” “那如何是好?” “马上我再去一趟福升粮站,这是整个都城最大的粮铺了,若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怕是要花个几日,去陪都调集了,不过时间就要浪费不少。” 时间浪费是一,灾民等候更加重要,而且,说不定赵相又要以此做借口向要挟。不过,福升?为什么这名字这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在脑海里仔细的思索一边,慢慢的遵循着一点点的线索,认真回忆~~~~~ 灵光一闪! 朱珠!吉祥楼! 她说过,京城范围内,由李翛插手的商铺,不下二十余家,这福升,就是其中一家! “陵儿,你怎么了?”李宥看我忽然站起,急忙起身揽住,奇怪的看着我。 “宥哥哥!”我有点急切,“你去找三皇兄!三皇兄一定有办法帮你的!” “陵儿,你什么意思?”李宥有点莫名其妙,他伸手捧着我的脸:“我知道你想要帮我,可是这与三皇兄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问!”我推着他向外走去,心内百?br /> 兰陵醉第16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百味杂陈。既为事情的解决找到突破口而高兴,但是又不知道李翛愿不愿意帮忙,有点担心。更重要的是,想到李翛,更是多番滋味。 对了,我不能去,我不能看见他。脚步顿时一顿,有点傻愣愣。 好不容易有点开始淡忘,为什么要轻易的唤起回忆?看见他,我有没有把握能控制自己的思绪? “陵儿,”李宥被我糊涂的举动弄得更加莫名其妙。 “宥哥哥,”我深呼吸,抚平心情和思绪:“你去找三皇兄帮忙,他和福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怎么知道你不要问,总之,快去,希望能在明早上朝的之前,将事情解决。” 李宥的最后期限,应该是明天早朝吧。赵相必然会以此为契机。希望来得及。 李宥看了我一眼,虽然疑惑,还是点头:“我马上去。” “嗯,回来后告诉我消息。” 看着他的背影,白色衣衫飘然,依稀想起李翛。 他的肆意笑容,他的惆怅。 如刀割在心里。 转身,颓然的坐下,叹息。 回府,焦灼来回踱步。 李翛,应该是会顾及兄弟情谊的吧,他是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 可是,那晚,他受伤哀怨的面容,依然留在脑海里: 当日,若不是父皇偏心,若不是你的大姐和淑妃娘娘求情,今日的你,可真的是我的妃子! 心微微有点痛,可是现在更加担心李宥。李翛会不会记恨淑妃和李宥偏心李碏,而不愿伸手相助? 会不会? 我想不出答案,心里更加彷徨难安。 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能去求他,不能,我说过不再见他不再想他,这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个伤害,对李碏也是;可是,面对李宥的难处,我不能袖手旁观。 三个,都是我关心的人啊。 一路小跑,跑回惜日轩,略一迟疑,双手微颤,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打开梳妆盒最下面的小抽屉。 白色丝绸上,缠躺着五色丝线。 我花了半个时辰细心解开的五色丝线。 毫无破损,保存如新的五色丝线。 他说,五色丝线拴着我,我的一生只准幸福。 流泪。 第2卷第14章 殊途同归废弃版本 等待漫长而煎熬。 约一个时辰之后,四皇府来人,但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李宥无功而返。具体什么情形,他也说不清楚。 望向府内惜墨斋的方向,心里犹豫不决。想帮李宥摆脱困境的,可是又不想再次陷入与李翛的纠缠。左右衡量,依然辨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六皇妃,咱们殿下要我告诉您,说谢您了,让您不要着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来传话的下人看我左右为难的样子,开口劝我。 越这样说,我越难过,难得能有机会帮得上李宥,我却还在这里左右摇摆。兰陵啊,你怎可以如此自私,忘了端午夜当晚,李宥是如何站在我的身前,替我遮挡。 可是,我无奈的揉揉因想念而痛楚的太阳|岤,可是我不是代表了自己啊,我是李碏的妻子,若是我去见李翛,对李碏是一种不忠和背叛啊。我不能对不起他。 况且,就算我去求李碏,我能肯定他一定会借粮给我吗?就算他肯借,福升堂就一定有那么多粮可调吗?我的恳求就一定能够解决实质性的问题吗? 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疑问,我不敢赌啊。 从袋中小心的掏出五色丝,绢帕包裹:“麻烦你,将这个送给三皇子殿下,告诉她,丝线的主人恳请他帮这个忙。” 不知道,能否换李翛一时心软。 心里依然是矛盾的。盼着他借,帮李宥渡过难关;可是他借了,那说明他还没有忘记我,更加说明我欠他的还不清的情债里,又多了一笔。这是我极力避免的事情,却不料有一日要主动去。 老天真是爱捉弄人啊。 下人拿了丝线,飞快的出去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会,成吗? 许是省去了正面交谈,这一次的回话,快了许多。 “六皇妃,三皇子殿下要我将这个带给您。”下人将刚才包裹丝线的绢帕递还给我。 手指微微有点僵硬颤抖,一手相托,一手缓缓的挑开绢帕,铁画银钩,两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力透纸背: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转身闭眼,不想让别人看见为他而流的眼泪。 “他,还说什么了吗?” “三皇子殿下说,东西他有,但是,他只认人不认丝线。” 他是要逼着我去一趟么? 何必啊。 想将绢帕丢弃,手一扬,又不舍的,叹息,终还是将它放入怀中。 “我和你,再一起去一趟吧。” 怕李碏误会,或者说,这确实是我不对,就算李碏要责怪,我也愿意承受,可是下意识里,我还是不希望李碏知道,我不希望他难过,我也不希望,他会因此而对我冷落责怪。 我很珍惜和李碏现在的相处,虽然平淡,但是融洽,和睦。 和,恩爱。 什么时候,李碏在我心里的分量,已经越来越重了? 只带了玲珑出门,且给丰盛留话,我去了四皇府。其实直奔了三皇府。 心被自责和愧疚淹没,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欺骗,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待到被揭穿的一日,毅然脱不了它伤害人的本质。 李碏啊,对不起。可是面对李宥,我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马车愈来愈近三皇府,相比起上一次的求医,去与不去的思想斗争的更加激烈;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我却不能不往前跳,这种无奈的绝望,谁人能体会我? 可是,李宥啊,他的温柔,他的呵护和宠爱,他的挺身而出,同样是我不能不还的一笔感情债。他还是我的哥哥啊,我们血管里流淌的,有同样的血脉。若是他出事了,淑妃娘娘怎么办?四姐怎么办?就算是爹爹,他的苦心孤诣,怎么办? 娘的在天之灵,是不是也在看着我? 多希望自己能狠得下心来,做一回无情之人;可是,李碏,李宥,李翛,我舍得伤害哪一个?我一个都不能啊,却偏偏一定要做出选择。 注定要痛的,是我。 “六皇妃,到了。”四皇府的下人将马车停下,玲珑一掀车帘,惊讶:“怎么到三皇府了,我们不是去四皇府么?” 我闭上眼睛,下了决心,既来之,则安之,后果就由我来背吧。轻轻拍拍玲珑:“玲珑,没错,你在车上等着,不要多问,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就算信任玲珑,也不想多一个人看出我和李翛的纠葛,也不想她日后为我担心。 玲珑不解,但还是点头。 我将一个信封交给玲珑:“先帮我收着。” 深呼吸,一阵寒意袭身;仰望着高高铜门上巍峨的“三皇府”牌匾,双脚沉重的挪不开步。就这样站着,凝望。 前面,是对,还是错? 人生的无奈与可悲,怎么会这么多? 起步,上台阶,绽开虚无的笑容:“麻烦通传,兰陵求见三皇子殿下。” “兰小姐请进,殿下几经吩咐过,直接让您到偏厅。” 李翛,他是料定了我会来吗?苦笑,越发不安,那他岂不真的是故意做这样的安排?他会如何做? 已经没有回头路。转身看了一眼玲珑,她一脸关切,我朝她微微一笑,回头,迈步。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起。 如入逃不出的囚笼。 一步一步,回廊长长仿佛没有尽头,心也越来越沉,心里有个声音似乎在呐喊:转身啊兰陵,回去吧兰陵,前面的路,走一步,人生满盘皆输。 可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继续前行。 站在门前,带路的丫鬟悄悄退下了,里面,外面,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抬起沉重的手,指尖处碰到雕花紫檀木,细腻微凉的触感却有如烙铁,惊得我刹那间缩回了手,胸闷透不过气,张嘴喘息,却依然逃不出这样的窒息感。 我不敢!我不愿意!落荒而逃的冲动在心里蔓延开来,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门豁然打开,依然白衣,期盼,愤怒,无奈,带着些许的烦躁的脸,我的心要跳出胸腔一般,紧张的抓紧胸口的衣衫,转身就想走。 我做不到,我无法面对他,我不想让他混淆我的思绪,我不想改变我生活的轨迹! 腰间一紧,一股大力将我拦腰抱起,脚一腾空,一个转身,已经到了偏厅里,关门的声音砰然作响。李翛的脸随即近距离的出现在面前,来不及反应,唇已经被狂暴的掠夺,舌尖毫不怜惜的钻进嘴里,疯狂。 我泪如雨下。不是的,不要是这样的,也不能是这样。宽阔长袖里,紧握匕首的手打着颤,在婚宴那日,我已经知道我的力量和他太过悬殊。 我不是轻视生命。 抬手,匕首横亘在他与我紧紧相拥的身体之间,一点一点翻转,锋利的刀刃,在他身体的力量下,一点一点地穿透我的衣衫,我的肌肤,我的身体。痛,是什么感觉?能比得上心里吗?切肤和剜心,到底愿意承受哪一个? 或者最初,我只是想如上次一样威胁,可是这样的局面,让我觉得太累了。忘记李翛,是这样难以做到,可是不忘记,就代表是背叛了李碏。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为什么和娘,都是这样的幸福与不幸? 今生欠李翛的,我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今生欠李碏的,我就用贞节来报答。 也不欠着李宥了。 用我一个人,解决一个人的困境三个人的为难,是不是很值得? 娘,为什么我们,是这样的相似?那就让我们,用同样的方式解决。 闭上眼,微笑,温柔的回应,对不起,我是真心的爱着李翛的,就让我自私的放纵这最后一次吧,让我不完美的人生,少一点缺憾。 李翛在我的温柔下也慢慢平静下来,吻逐渐甜美细腻,我睁开眼,望向他眸子深处,黝黑的瞳孔里,能看得见我的倒影。 这是我和他之间,真正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原来爱,会让吻这么甜蜜。 眼泪簌簌下落。 下辈子,但愿我们不要错过。 他亲吻我的泪水,小心翼翼,狂躁和愤怒逐渐隐去。 “翛,”我轻声叫他,感觉指尖,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他一顿,继续辗转吻着,脸颊,眉骨,额头。 “下辈子,我一定做你的妻。”我呢喃:“愿我们早早相识,不要再错过了。” 他将我抱得更紧,匕首更进一分,我眉头一皱,嘴唇发白。幸好,他看不到。 “我不想等到下辈子,这一世,我就要你跟我一起走!”他亲吻着我的耳垂,语意坚决。 这一世,已经迟了。 虚弱的微笑:“好。等我将欠的还清了,你带我走。” “是李宥吗?”他紧贴着我的脸颊,将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我答应你,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去准备他要的东西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没有牵挂,人一下子失了支柱,身子一软,感觉腹部的衣衫湿透。 他仿佛感觉到什么,扶着我的肩膀,稍稍和我拉开距离:“陵儿?” 我微笑,用心看着他如雕塑般俊朗的脸,斜眉入鬓桃花眼,鼻梁高挺,当初,是不是这绝世的容颜,让他第一次就不知不觉驻进了我的心里? 他蹙眉,看着我的脸,无神的眼,苍白的唇,缓缓地,缓缓地,目光向下,身子一点一点分开,我的手藏在袖中,那么自然的,仿佛只是将手置于腹部。 他微微松了口气,重新将我纳入怀中:“今天,我就带你走。” “好,”感觉眼前的一切慢慢的开始变得暗淡了,他的脸,近在咫尺,却模模糊糊,我甩头,努力想将他看清楚:“我们去浙江吧,听说,那里是一个好地方~~~~~” 山水皆有情。 力量随着血液的流失,也一点一点地消散,有点支撑不住,将身体紧紧地靠在他身上,双手无力的下垂。 “陵儿?”他扶正我:“怎么了?” 有点累,说不出话,只是疲惫的笑。 他低头,我也低头,腹部残留的剑柄,金色蟠龙,一寸半长,周围是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顺着裙摆,流淌蔓延,将膝上一片全部染红,衣袖同样浸湿。 原来红色,也漂亮的这样眩目啊。 “陵儿?”他不置信的看着我,低声唤我。 “翛,”我重新将身子靠在他身上,为什么,觉得好冷啊? “陵儿!”他像忽然惊醒般,大喝一声,将我拦腰一抱,一脚踹开房门:“来人哪!速请太医!速请太医!快!” 他抱着我,向门外飞奔而去。我在他怀中,感觉着呼呼的风声,却感觉从未有过的安然。他的神色,惊恐着急,好看的桃花眼,眼角是两滴晶莹的泪珠。 这,是为我而流的吗? “陵儿,不要怕,不要怕,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他低头,低声而急促的安慰我,却仿佛更加是安慰自己。 我点头:“翛,对不起,这辈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下一世,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 “我不准你瞎说!”他泪流满面:“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你都休想想逃离!”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我觉得有点累了,不想睁开眼睛。李翛仿佛在大喝着什么,混浊的脑海中飘过一个想法,那一日,我受伤回府生病,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着急啊? 仿佛,有点做错了,可是不知道是哪里。其实,这世上,还有我留恋的很多东西。李翛,李碏,李宥,四姐,姨娘,玲珑,福伯,丰盛,哦,还有赵睿~~~~~ 不知道,若有绿风在,是不是能让我重新有个机会? “陵儿!陵儿!你不准睡,我不准你睡!知不知道!”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是李翛,我勉强睁开眼睛,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要紧~~~~~” 气若游丝。 “小姐!”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微转头,是玲珑。 “傻丫头,”说话,仿佛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慢慢的合上眼:“若我醒不过来了,就把信给姑爷,他会好好待你,只是可惜,看不见你与丰盛~~~~~~行礼~~~~~~~~” 跌进黑暗。 第2卷第15章 借粮一改良版本 昨天由于受自己心情影响,有点偏激了,晚上回去肠子都悔青了,将昨天的章节做了修改,情节适当改变了,看大家能不能接受,对不起啊对不起, 等待漫长而煎熬。 约一个时辰之后,四皇府来人,但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李宥无功而返。具体什么情形,他也说不清楚。 望向府内惜墨斋的方向,心里犹豫不决。想帮李宥摆脱困境的,可是又不想再次陷入与李翛的纠缠。左右衡量,依然辨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六皇妃,咱们殿下要我告诉您,说谢您了,让您不要着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来传话的下人看我左右为难的样子,开口劝我。 越这样说,我越难过,难得能有机会帮得上李宥,我却还在这里左右摇摆。兰陵啊,你怎可以如此自私,忘了端午夜当晚,李宥是如何站在我的身前,替我遮挡。 可是,我无奈的揉揉因想念而痛楚的太阳|岤,可是我不是代表了自己啊,我是李碏的妻子,若是我去见李翛,对李碏是一种不忠和背叛啊。我不能对不起他。 况且,就算我去求李碏,我能肯定他一定会借粮给我吗?就算他肯借,福升堂就一定有那么多粮可调吗?我的恳求就一定能够解决实质性的问题吗? 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疑问,我不敢赌啊。 从袋中小心的掏出五色丝,绢帕包裹:“麻烦你,将这个送给三皇子殿下,告诉她,丝线的主人恳请他帮这个忙。” 不知道,能否换李翛一时心软。 心里依然是矛盾的。盼着他借,帮李宥渡过难关;可是他借了,那说明他还没有忘记我,更加说明我欠他的还不清的情债里,又多了一笔。这是我极力避免的事情,却不料有一日要主动去。 老天真是爱捉弄人啊。 下人拿了丝线,飞快的出去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会,成吗? 许是省去了正面交谈,这一次的回话,快了许多。 “六皇妃,三皇子殿下要我将这个带给您。”下人将刚才包裹丝线的绢帕递还给我。 手指微微有点僵硬颤抖,一手相托,一手缓缓的挑开绢帕,铁画银钩,两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力透纸背: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转身闭眼,不想让别人看见为他而流的眼泪。 “他,还说什么了吗?” “三皇子殿下说,东西他有,但是,他只认人不认丝线。” 他是要逼着我去一趟么? 何必啊。 想将绢帕丢弃,手一扬,又不舍的,叹息,终还是将它放入怀中。 “我和你,再一起去一趟吧。” 怕李碏误会,或者说,这确实是我不对,就算李碏要责怪,我也愿意承受,可是下意识里,我还是不希望李碏知道,我不希望他难过,我也不希望,他会因此而对我冷落责怪。 我很珍惜和李碏现在的相处,虽然平淡,但是融洽,和睦。 和,恩爱。 什么时候,李碏在我心里的分量,已经越来越重了? 只带了玲珑出门,且给丰盛留话,我去了四皇府。其实直奔了三皇府。 心被自责和愧疚淹没,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欺骗,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待到被揭穿的一日,毅然脱不了它伤害人的本质。 李碏啊,对不起。可是面对李宥,我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马车愈来愈近三皇府,相比起上一次的求医,去与不去的思想斗争的更加激烈;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我却不能不往前跳,这种无奈的绝望,谁人能体会我? 可是,李宥啊,他的温柔,他的呵护和宠爱,他的挺身而出,同样是我不能不还的一笔感情债。他还是我的哥哥啊,我们血管里流淌的,有同样的血脉。若是他出事了,淑妃娘娘怎么办?四姐怎么办?就算是爹爹,他的苦心孤诣,怎么办? 娘的在天之灵,是不是也在看着我? 多希望自己能狠得下心来,做一回无情之人;可是,李碏,李宥,李翛,我舍得伤害哪一个?我一个都不能啊,却偏偏一定要做出选择。 注定要痛的,是我。 “六皇妃,到了。”四皇府的下人将马车停下,玲珑一掀车帘,惊讶:“怎么到三皇府了,我们不是去四皇府么?” 我闭上眼睛,下了决心,既来之,则安之,后果就由我来背吧。轻轻拍拍玲珑:“玲珑,没错,你在车上等着,不要多问,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就算信任玲珑,也不想多一个人看出我和李翛的纠葛,也不想她日后为我担心。 玲珑不解,但还是点头。 深呼吸,一阵寒意袭身;仰望着高高铜门上巍峨的“三皇府”牌匾,双脚沉重的挪不开步。就这样站着,凝望。 前面,是对,还是错? 人生的无奈与可悲,怎么会这么多? 起步,上台阶,绽开虚无的笑容:“麻烦通传,兰陵求见三皇子殿下。” “兰小姐请进,殿下几经吩咐过,直接让您到偏厅。” 李翛,他是料定了我会来吗?苦笑,越发不安,那他岂不真的是故意做这样的安排?他会如何做? 已经没有回头路。转身看了一眼玲珑,她一脸关切,我朝她微微一笑,回头,迈步。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起。 如入逃不出的囚笼。 一步一步,回廊长长仿佛没有尽头,心也越来越沉,心里有个声音似乎在呐喊:转身啊兰陵,回去吧兰陵,前面的路,走一步,人生满盘皆输。 可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继续前行。 站在门前,带路的丫鬟悄悄退下了,里面,外面,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抬起沉重的手,指尖处碰到雕花紫檀木,细腻微凉的触感却有如烙铁,惊得我刹那间缩回了手,胸闷透不过气,张嘴喘息,却依然逃不出这样的窒息感。 我不敢!我不愿意!落荒而逃的冲动在心里蔓延开来,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门豁然打开,依然白衣,期盼,愤怒,无奈,带着些许的烦躁的脸,我的心要跳出胸腔一般,紧张的抓紧胸口的衣衫,转身就想走。 我做不到,我无法面对他,我不想让他混淆我的思绪,我不想改变我生活的轨迹! 腰间一紧,一股大力将我拦腰抱起,脚一腾空,一个转身,已经到了偏厅里,关门的声音砰然作响。李翛的脸随即近距离的出现在面前,来不及反应,唇已经被狂暴的掠夺,舌尖毫不怜惜的钻进嘴里,疯狂。 我泪如雨下。不是的,不要是这样的,也不能是这样。宽阔长袖里,紧握匕首的手打着颤,在婚宴那日,我已经知道我的力量和他太过悬殊。 我不是轻视生命。踏入府门之前,我早就已经决定:若是事情到了胶着的状态,那今生欠李翛的,我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今生欠李碏的,我就用贞节来报答。用我一个人,解决一个人的困境三个人的为难,是不是很值得? 可是现在,我又犹豫了。我的匕首不忍心抵上他的胸膛,他不过是爱我啊,有什么错?想将匕首架上自己的脖子,又迟疑:若是我在三皇府中出事,让李翛情何以堪啊;他一定会更心痛、更自责的,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不公平的言论和对待冲向他?李碏呢,六皇妃自刎在三皇府,他的脸面何存,别人会如何指指点点?两个爱我疼我的男人,以后是不是会彼此怨恨着对方?他们是亲兄弟啊。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还有李宥,他一定会将所有过错揽于己身,他不理解我和李翛之间的纠葛,他会固执的认为我是为他而死,岂不是害他一辈子内疚? 娘的选择就是前车之鉴啊,以为自己不在了,就可以解开纠缠不清的情思,却不知道,留给别人的,依然是无尽的痛苦和思念。 我不能,我不能这么自私啊。 匕首从手间滑落,掉落在地,清脆作响。 李翛抱着我的身子一僵,吻骤然停滞,他低头,我也低头,金色蟠龙匕首,刃长三寸,柄长一寸半,闪着夺目而阴冷的银光。 李翛的神色骤然变得复杂,带着不可置信,随即,猖狂而受伤的大笑:“这是为我准备的吗?我就让你害怕到这个程度吗?让你来见我,都要这样防备?” 切肤和心痛,到底哪一个更严重?看见他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刚才就将匕首刺进心口,那样,起码只是痛一瞬,不像现在这样,无以复加。 哭着,看着他,摇头。不是这样啊,我不是防备你,我是防备自己,怕沦陷在你的爱里。 他扶着我的肩膀,正视着我,蹙眉,好看的桃花眼带着冷意,嘴角是肆无忌惮的讥讽:“为了李碏,你那样对我;现在为了李宥,你还是这样对我,你说,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我在你的心里,究竟排在第几位?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最后两声,几乎是咆哮。 泪眼婆娑,用心看着他如雕塑般俊朗的脸,斜眉入鬓桃花眼,鼻梁高挺,当初,是不是这绝世的容颜,让他第一次就不知不觉驻进了我的心里?心里在呐喊,你在我的心里,是排在第一位的啊,可是,我不能告诉他,也不能表现出来,这于道德责任不允,也会让我们越陷越深。 “你说啊!”他黝黑的眸子闪着怒气,我能在他的眼中,看见自己清晰的影子,那么柔弱彷徨无助。 不要逼我,一而再再而三,今生我们注定是无缘的啊!忘记你我做不到,可是划清你我之间的界线,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能背叛李碏啊! “为了李宥,你甘愿来求我,那我呢?你为什么不为我想想?”他愤怒里带着一些狂暴:“你休想,你休想要我去帮他!” “三哥!”我抓着他的衣袖,“你明明知道,李宥是我哥哥,我不能见死不救;你明明知道,李宥他于我有恩,我不能不报;兰陵这辈子亏欠于你,我没办法补偿,但是,这与李宥无关啊,他是你的弟弟啊,你就这么不顾兄弟之情吗?” 李翛冷笑:“若是他单独来求我,我会答应;可是为什么要通过你?既然是通过你,为什么你不在第一时间过来,还要故意避而不见?好不容易让你过来了,你居然还是这样的防备我,你考虑我的感受了吗?”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原来,他是在生我的气,迁怒于李宥。我是好心想帮助李宥啊,却不料,弄巧成拙。 李宥,是我害了你啊。对不起。 第2卷第16章 决绝 “翛~~~~~~~”我颓然的跪着,悲痛欲绝:“算我求你,帮帮李宥吧;兰陵来世,一定好好报答你。” 还一个,欠一个,什么时候,是尽头。 “来世?”李翛的嘴角勾起邪魅冷然的笑容:“来不及了,这一辈子,我就要!”大手将我一勾,已经倒入他的怀中,来不及阻挡,他的手已经探进衣间毫不怜惜的肆虐掠夺,低头,微薄的唇惩罚似的覆住了我的唇,吮吸纠缠噬咬,瞬间就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嘴角蔓延开来。 身体的自然反应并不是抗拒,而是带着慌张的渴望期待,可是理智让我羞愤难当。上一次有赵睿解围,这一次呢,这是三皇府啊,谁来阻止他? 泪如断线的珠子,唇被他锁住发不出声;他的身子紧紧纠缠住了我,手也已经突破了防守的底线,身体的火热和渴望让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使劲想推开他,可是愤怒中的他力量大得不可思议,纹丝不动。我绝望了。 他黑色的发,散乱披在我胸前,黑白相间,刺激神智,引人遐思;左边粉色的蓓蕾含在他同样粉色的唇中,吐纳间敏感骤然幻化出灿烂争春的艳红,挺立,激昂着蛊惑他进一步的掠夺,引人血脉贲张的男性麝香狂狷袭击所有感官,不住的瑟瑟发抖,彼此炙热的呼吸互相喷薄交织,他贪婪的吮吸蕴育出丰美的果实,竟迷媚得在雪峰上透着晶莹的光,他邪恶的捧高,两泓深如漩涡的黑瞳直勾勾的盯住我,像是示威,也像在告诉我,我的身体是诚服于他的,而我只觉愈发难堪不能原谅自己。 偏头,泪光中,瞥见银光闪烁;我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伸手握住。 明明知道是错误的,可是我别无选择。 怕伤着他,让匕首抵上了自己胸口,冰冷的金属感触在柔软温热的肌肤上,有一瞬的清明。 对不对,已顾不暇,他的坚硬,已经隔着薄薄的衣衫顶住花蕊,蓄势待发,闭上眼,一咬牙,手用力刺下。 对不起。李翛。 对不起。李碏。 对不起。李宥。 但愿来世,我们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压迫在身上的狂风暴雨,却瞬间停止。静默,静默,感觉有一股力道抓住了我的手。睁开眼睛,朦胧里是李翛受伤的神情,带着心如死灰的沉寂。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让你宁愿选择死?”他自嘲的讥笑,喃喃。 不是的啊。我知道我的举动,一次一次伤了他,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们不能错上加错,越陷越深,长痛不如短痛。李翛,但愿你能明白我。 “不是的,”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受伤的神情比蟠龙匕首更加尖锐,无形中让我痛得体无完肤,心里的无奈、委屈、痛楚,有一吐为快的冲动。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的心承受不住,被所爱的人误解,伤害我关心爱戴的人,都不是我想要的啊。放手,握着他的手臂,失声痛哭:“是你逼我的啊!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可以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放手啊!我爱你又如何,我能做什么啊?你是三皇子,我是六皇妃,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们!我们无辜,可是李碏又有什么错?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根本就没有办法挽回!”悲情如洪水,一旦开闸,就再也止不住:“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错失了开头就注定没有结局!我现在是李碏的人了!他何其无辜,我已经对不起你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他!” 拥着他,再也抑制不住,哭。 他愣住,忽然安静下来,轻轻将我拉起,默默的整理好我的衣衫,半晌,认真的看着我:“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我停止哭泣,抽噎,茫然的看着他,我何尝不想啊:“可以吗?我们可以那么自私吗?我们走了,那全天下的风言风语留给谁来承受?是李碏,还是你我?父皇龙体本就欠安,他知道了会如何?我的亲人呢?我们当真能抛开一切,了无牵挂吗?不会的,就算我们走到天涯海角,但是我们的心会受一辈子的煎熬和折磨!” 他将我抱在怀里,紧紧的,语气带着哀伤:“可是,我该怎么办?明明你就在眼前,可是我却要装成陌生人一样,我做不到啊;明明心里是那么爱你在意你,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投入六弟的怀抱,我也做不到啊。” 老天爷,太爱开玩笑。 “翛,忘记我吧,或者,就把我当作一段回忆;”心如刀绞,却只能强迫自己说出违心之论:“我也会慢慢的忘记你。下辈子,如果你愿意,我一定做你的妻,这一世,就放开我,也宽恕你自己。” 给彼此一条活路吧。 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一日,会毁了我们三个的。 “不准!我不准你忘记我!”他慌张的搂着我:“不可以!” 泪如雨下,一辈子的眼泪,仿佛就在这一刻用尽,却洗涤不去压在我们心头的阴影和悲伤无奈。 “不会的,”我抱着他,低声呢喃:“不会忘记的,因为,我会把你好好的藏在心里。”最深的那个角落,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一辈子。 他低头吻上我,狭长的桃花眼,眼角是晶莹剔透的两滴泪珠。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真正要面对的时刻来临了,决绝,不安,不舍,却无法拒绝。 闭上眼,微笑,温柔的回应,对不起,我是真心的爱着李翛的,就让我自私的放纵这最后一次吧,让我不完美的人生,少一点缺憾。 这是我和他之间,真正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原来爱,会让吻这么甜蜜。 眼泪簌簌下落。 下辈子,但愿我们不要错过。 仿佛过千年,又仿佛只一瞬;唇与唇的纠缠,被眼泪的苦涩浸没。分开,彼此对望,是化不开的哀愁和爱,可是注定要在今日,斩断。 “就算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会一辈子守着你,”他看着我:“希望有一日,上天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紧咬唇,不想让哽咽出声,点点头,却知道,这不过是对彼此的一个安慰,自欺欺人,更加难过。 “现在,我开始羡慕四弟了;”他的脸上荡漾着无可奈何又嘲讽的笑容:“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在你身边,关心你,照顾你,我却不可以。” 越说,我的心越痛。 “他要的东西,在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去准备了。”他小心的捧着我的脸:“你要我做的事情,我怎么会拒绝?” 泪水糊了双眼,这一世,我注定欠他太多太多,没法偿还。 什么是爱,是不是就是这样不计回报的付出? 爱人与被爱,都是一种痛苦。 拥抱,因为这绝望的气息而变得没有温度。却还是舍不得放手。因为知道,这一刻过后,就已经没有以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轻轻放开我,别过头:“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走吧,走吧。 我的泪再次滴下。我知道,他想说,留下,我何尝不是,可是同样不能。 默默起身,相对无言,不敢对望,怕看一眼就沉沦,狠不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一触即溃。 没有告别,他转过身,我也转身。跨开步,手却忽然被拉住,一顿,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让我回去,却硬生生的忍住。 “这个,还给你。”他匆匆往我手心塞了一样东西,旋即放手,多一刻都不敢停留。 我摊开掌心,五色丝线纠缠。 我的一生,只准幸福。 推开门,仓皇而逃,心已经要融化成泪,怕多一刻,就无力跨出这门口。 奔跑了一小段,终于再也忍不住,倚靠在假山,缓缓无力的下滑,跌坐在草地上。 就这样结束吧。这样的结局,应该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 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这么空,没有一点喜悦? 眼泪已经哭干了。 忘记吧,就这样忘记,不要站在人生的岔路口犹豫。从此以后,好好认真的只爱李碏,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啊。 李翛。 还有来世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浑身寒冷。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一路茫然而默默。 回到马车,玲珑看了我一眼,体贴的没有多问。我疲惫倚窗,眼光木然,心漠然。 心被抽空的滋味,原来是这般。 “六皇妃,您去哪儿?”四皇府的下人问我。 我呆楞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同我说话:“送我回六皇府,然后,你告诉四皇兄,三皇兄已经答应帮忙。” 三皇兄?我苦笑,从此以后,我的生命里没有翛这个人,存在的,只是三皇兄。 第2卷第17章 封王 只是普通人,经历过心情的大起大落,实在无法伪装的若无其事;可是李碏只是关心的问了一句没事吧,我摇头,他便不再多问,这样的纵容和信任,可见一斑,也足以让我更加愧疚难安。 牵手,闲庭信步,沉默,各有所思。快七月了,天气已经显得有些燥热,晚风吹来阵阵清凉,却吹不走心底的烦躁。 “夫君,”我停住脚步,转身,愧疚压的我喘不过气。 他亦停步,转身,看着我,不语。 我抬头,看着他,迷惘:“若是你的士兵,想过临阵脱逃或是叛变,但最终,还是回来了,你会如何对他?” 接受,还是不原谅? 如果他不能原谅,我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因为我不想欺骗他,待到日后,对彼此的伤害只会更大。 如果他能接受,我会将这一段埋在心里,以后,用心做好我的六皇妃,报答他的宽容,永远不让他受伤害。 “怎么忽然这么问?”他看着我,那样坦诚的目光,让我自卑不已。 我强装笑颜:“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眺向暗暗黑夜:“日后,精忠报国,同样为人敬仰。” 心里也有着这样的期待,但是听他这样说,那种如释重负感还是不能言语,仿佛一下子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终于,绽开了一点点笑容,日后的路,仿佛出现了一点点曙光,有了方向。 “我相信,他经过一次思想的煎熬,对未来,一定会更加坚定;”我轻轻倚靠在他的胸膛:“有些人错了,会一路错下去;但有些人错了,可以重头再来。我相信他是后一种 兰陵醉第17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是后一种。” 我要成为后一种。 “我也相信,他会是后一种。”他轻轻搂着我,拍拍我的背。忽然叹息。“不要让我失望。” 不要让我失望?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 第二日,上早朝。虽然知道李宥的两个麻烦都各有解决之道,但是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圆满办妥,也不知道赵相会不会又多加刁难,在事情没有最后的确切消息之前,我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就在焦急的等待之中,福伯匆匆进来:“夫人,圣上下了口谕,让您急速入宫!” 又入宫?“现在不应该是早朝的时间吗?”李碏出门,才不过两柱香而已。“什么事?是我先去太和殿等候吗?” “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传话的李公公说让您换上宫装朝服,直接去议事大殿。” 议事大殿?古来没有女子上庙堂的例子,若上殿,只一个可能,圣上宣旨,不管是恩赐或是降罪。 什么事呢? “夫人不用担心,前些日子就听说皇上打算给几个大婚的皇子殿下封王,今日应该就是此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仓促而已。” 封王,哦,是了,当初珉王是立妃后第三日就宣旨封王的,李碏他们,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 可是,这本是大事,为何这么匆匆? 耐住疑问,迅速回惜日轩换了朝服,直奔议事大殿。 为什么心里,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还是,只是我抑郁的心情在作祟? 出正德门,过宽阔广场,抬头眺望八十一级台阶。几日前,与李翛的相遇,还历历在目,那样惆怅百转的滋味,也还能清晰地回忆,可惜,注定要物是人非。 有片刻的失神。 “陵儿!”一声轻柔的呼唤。 我一回头,是四姐,峨嵋粉黛,边上拉开两步左右的距离,是秦澈,两人同样身着宫装,应该与我一样,是临时接到口谕的。 那赵蝶舞和宋晚晴,应该也来了吧。桃花宴之后,我们终于又再度聚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一场决定我们命运的宴会,究竟有几人收获了幸福,几人得到了无奈? “四姐,四嫂,”我朝二人微笑,四姐与秦澈之间,有一种疏离的情绪流淌。 “谢谢你陵儿,这一次宥的事情,多亏了你。”四姐拉起我的手。 “他是我表哥,”我看了一眼秦澈,她也朝我感激地微笑,我拉过她的手,置于我和四姐相握的手之上:“我们是姐妹。” 四姐的手微微一缩,但终究没有动,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略带不适的别过目光,但终于还是再次相交,短暂的停顿后,微笑。 这一笑蕴含着太多的深意,就算不能一下子冰释前嫌,但至少,已经朝着这个趋势发展。 “我们是一家人,彼此帮助是应该的;即便有过什么误会,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对吗?”我看着她们,轻声说。 “三位皇妃,时辰快到了,圣上还等着呐!”领路的公公在边上低声催促我们。 我走过两步,站在秦澈右侧,四姐未动,依然站在秦澈左侧;我朝秦澈笑了一下,伸手牵住她的右手,她微微一愣,随即有点明白,侧头看着四姐,伸出左手。 四姐内敛,且心结主要在她;秦澈较为爽朗大度,定是不会介意由她主动了。 虽然我也并不习惯主动和人亲近示好,但是为了她们能和睦相处,不自如一点又何妨?况且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四姐探身看了我们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三人一线,齐上台阶。 八十一步,这里是我和李翛背道而驰的地方;我们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早就注定好了? 才跨上议事殿外长廊,李碏和李宥就已经出来相迎接。看到我们三人,李宥有着明显的惊讶,目光再落回四姐和秦澈牵着的手,更加惊喜。 我放开秦澈,她们二人继续朝着李宥走去,同样曼妙的背影,因为相握的手,看在眼里,柔在心里。 李宥的目光越过二人之间,投向我,感激地笑容。 我同样回他微笑。 宥哥哥,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李碏大步朝前,挡住了我的目光。我伸手,拂去他朝服胸前遗落的一点灰尘。 也希望,我们能够幸福。 “进去吧,父皇等候我们了。”他轻声说。 进入殿内,才知不光是父皇等候,文武百官亦守候。父皇高高端坐在龙椅上,神情安详,左右手边,各是皇后和大姐,身着朝服的大臣勋贵,分列两行,各在左右;李宥和二妃在前,我和李碏在后,缓缓朝前走去,待到跟前,才发现,九位皇子,各已到齐。 我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李翛身上,他同时也看着我,神色复杂,目光一触,同时收回。 心底苦涩渐泛,低头,顾不上其他。 三三排开,下跪。 我与李碏,偏巧是在李翛的身后。 老天何其讽刺和捉弄人啊。 “封王典礼,现在开始~~~~~~~~~”一位公公悠长的声音在议事殿内回荡。 果然是封王啊。 可是,为什么其他未大婚的皇子也在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储贰者,必归于冢嗣;固邦本者,允属于元良。长子李澹,幼挺岐嶷,长标洵淑,特赐封号,瑞王;次子李曦,佩《诗》《礼》之明训,宣忠孝之弘规,特赐封号,康王;三子李翛,识达刑政,动必循道,特赐封号,舒王;四子李宥,器合温文,居惟保和,特赐封号,仁王;六子李碏,爱敬奉于君亲,仁德闻于士庶,神祇龟筮,罔不协从,是用命尔为~~~~~” 公公的声音忽然有了停顿,我的心忽然一揪。 亏欠你娘的,我会补偿给你。 这句话忽然跳进了脑海。 “~~~~皇太子!” 三个字如平地惊雷,我感觉身边的李碏也顿时一愣。周围有细细的议论声,抬头,皇后和大姐也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只皇上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难道皇后和大姐也都不知?想起皇上那日的话,他是不是担心各方利益冲突会起诸多纠葛,所以便突然下旨? “册封皇太子仪式,三日后进行,着礼部立即准备此事;念江淮水灾,百姓疾苦,册封典礼一切从简。领旨,谢恩。” 一切都太突然了。愣愣的随着众人跪拜。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一直以为太子之位的争夺在李澹和李宥之间进行,却怎么毫无预兆的,变成了李碏? 这是喜,还是忧?李碏一下子站在了风口浪尖。那日皇上的担忧不无道理,新君主要稳固江山,必须得有自己的势力。李碏一向不屑于营私结党,他能不能顺利地度过这段交替时期?前面到底是太子的荣耀和权利等着他,还是不可知的考验和争斗? 李宥呢?我不担心他,以他的仁义,即便不甘,也应该不会对李碏下手,况且他的最大支持者,同样是我的爹爹;可是李澹呢?我不敢保证啊。皇后,赵相,南郡王,哪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为什么是李碏?李碏和我的将来,是什么样? nnd,我们成立了一个什么破学习时间科学发展观领导小组,让我编简报,现在一个人做两份工作,忙得和陀螺似的,没有一点时间写 第2卷第18章 册封大典 看不出李碏对于这个消息是高兴还是担心,他脸上的表情淡定安然,仿佛与己无关;退朝后,不断有文武百官前来祝贺,真情还是假意,谄媚或是关心,他都不过是同样的微笑道声谢。我偷偷注意着李澹、赵相和皇后的表情,他们之间,有过几次眼神的交汇,但是我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李澹的表情尽管有点僵硬,但还是假意上前祝贺,宋挽晴依然蹙眉捧心惹人疼惜的神态,赵蝶舞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但转眼,就是笑容,仿佛是我的错觉。李宥虽然很失落,但是我能看出他的笑容很真诚,四姐和秦澈看他的眼神中含着疼惜,但同样的毫无芥蒂。爹爹虽然有过一阵的惊愕,但随即就捧着短须,笑容含着得意。 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场面,好不容易脱离了人群,上了马车,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不习惯?”李碏轻抚我的发丝。 我微笑:“你呢,这样的消息,怎么不见你高兴?太子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的储君,多少人羡慕啊!” “为什么听你的口气,不是高兴,倒是可惜?太子妃?”他笑着看我,笑容如乌云拨开,偶见旭日,乍现的灿烂让我睁不开眼睛。不过只是一瞬间,他随即就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习惯当太子? 对上我不解的目光,他淡淡一笑,神情有点落寞:“我只是习惯了,不去争取什么,也不去推卸什么。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把它做的最好,不给我,我也不会强求。” 无欲无求的人,最难能可贵,特别是他这样有责任担当的男人。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好人的啊。 “小时候,父皇说,我和他相似,长大后必成英武之才,他问我愿不愿意习武,我觉得不是坏事,就说好;学成出师,父皇问我,愿不愿意用一身武艺报效国家,我觉得能为百姓造福,就说好;现在大了,父皇问我,可要考虑一下婚事,我觉得确实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就说好。”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心里有点堵,是不是,当时父皇问他,你觉得兰陵可不可,他觉得没什么不好,就说好? “可是这一次,我不知道父皇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他搂着我,有点迷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愿意走的路,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他的大掌握住我的手:“太子,是荣耀,也是权利,但同时,它也代表了责任,还有,”他苦笑:“斗争。” 斗争,是啊,圣旨下,不代表这场争夺之战已经结束,反倒是硝烟四起的征兆。 “朝中的情况,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我一向不喜欢参与;但是这圣旨一下,我再想避开,是不现实的。”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里也觉得有点沉重。父皇那一日的分析还在心头压着,李碏一定也是明白的吧,不过他未必会和我细说,他定是不愿意增加我的担心。就好像,我也不会告诉他我知道一样。 “只怕日后,还会影响到你;”他看着我:“对不起。” 影响我什么?阴谋吗,争斗吗,还是有危险?还是,还是日后登基后不可避免的三宫六院?心里忽然如被针刺,强颜欢笑:“为什么说对不起,我们是夫妻啊。册封太子,这是好事,为什么我们不往好的方面看?你有雄才伟略,你有治国抱负,你为人正直身兼仁爱,以后定然是不可多得的明君;有你为君主,是天下百姓之福。我们怎能只计较个人得失心愿,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人生的意义不就在这一舍和一得之间?” “兰陵~~~” “我的夫君,是英雄,是奇男子。”我转身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胸口:“只要在你身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害怕。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已经进入这场漩涡的中心,要想全身而退已经是奢望,历来有哪一个废弃的太子会有好下场?没有退路,那就只好背水一战。前路再怎么艰辛,我也不会背弃他,一路扶持,相伴左右。 用一生,报答他的宽容和爱护。 回到六皇府,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府里所有的人都欢呼雀跃,真心恭贺李碏。他们想的没有我们那么深那么远,所以他们的祝贺是纯粹而快乐的。 下午,陆续有官员开始到府里道贺。我本不善这种交际,也不喜欢,李碏也明白,所以让我留在了惜日轩,由他和福伯全权处理。 我是太子妃了,以后,是不是会成为皇后?想到这里,为什么不是高兴开心,而是苦涩?我能辅佐好李碏,我能掌管好后宫,母仪天下吗? 后宫。多么扎人的字眼啊。 告诉自己,不要乱想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吧,现在,应该尽全力帮助李碏巩固太子之位才是。 世事无常啊,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三天后,册封大典。 国之礼仪,本就卷峡浩繁,汗牛充栋,特别是册立太子,事关未来储君,是一朝一国的大事,更是马虎不得。虽然皇上已经下令一切从简,但一些必要的礼节还是得不折不扣完成。 册立这一日,就在繁忙中度过,比大婚那一日还要劳烦。 清晨时分,宫中禁卫军仪仗队已经威风凛凛地排列在六皇府门外东西两侧。我与李碏正装,登上礼仪车格。从皇府外一直到正德门,一路上旌旗猎猎,仪仗森严。三日前皇榜已经招贴,早就闻讯的全城百姓,纷纷汇聚在了必经之路。李碏在百姓中声望一向较高,这次立为太子,也算是众望所归。欢喜的孩童蹦蹦跳跳,在开进的队伍两旁嬉笑,夹道相迎的人群不时的发出欢呼,争睹未来天子的仪容,指点着我们。 这样的众目睽睽让我有点不习惯,坐在身边的李碏轻轻拉住了我的手。我的心一暖,朝他微笑,再面对百姓的时候,心里已经不是那么慌张。 “太子妃!太子妃姐姐!”一群稚嫩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尤为响亮。我循声望去,是喜儿还有一群学堂的学生,在父母们的带领下,使劲地朝我挥手。看到我看见了他们,欢呼愈发响亮。我朝他们微笑,也忍不住轻轻的摆了摆手。 仪仗队继续朝着正德门前行。文、武百官身穿官服,分不同品级,齐集于正德门外。其余八位皇子王爷,也在列中。我与李翛对望。 无奈,酸涩的别过目光。 已经越来越远了。 鼓乐声起,李碏与我共同步下仪车,在尚宝卿、侍从礼仪官的带领下,齐赴承乾殿。 一路,李碏的手都与我紧紧相牵。一直到了承乾殿,加冕仪式开始,我才退到一边。 父皇同样一身盛装,含笑看着李碏。 赞礼官站在李碏左右,李碏在他的指挥下,一拜再拜。宣制官再次宣布了册封圣旨。父皇在近侍的族拥下起身离座,亲手将册封圣旨传到李碏手中。李碏又在赞礼官的引导行礼。 半日,几乎都在这样的仪式中度过,礼仪毕,在仪仗鼓吹和百官迎送下,我和李碏一起入主东宫。 李碏正式开始了储君的东宫生涯。 他慢慢的变得忙碌了。太子自有他的职责,皇上也有意放权让他加紧锻炼。虽然他没和我说过具体的情形,但是听李宥、听丰盛和福伯偶尔说起,也知他十分不容易。朝中不断有元老大臣上疏弹劾,奏太子立长者方尊古训;在日常事务上,以赵相为首的李澹的支持者们,依然处处与李碏为难阻隔,政令无法通畅。李碏步步艰难。 不知道我能为他做什么,只好处处小心,尽力不让他为我操心。想起他说过蔡子仪这样的人有才,能为己所用,便更加留意学堂的动向。爹爹那里,也常去拜访。父女之间的关系,似乎因为我太子妃的身份而更加融洽。其实我们心里才知道,其实各有打算。我能有今日,一直是在爹爹的谋划之中,不过原本最重的砝码是四姐而已。而我,虽然一直想修复与爹爹之间的关系,但也从来是秉着顺其自然的思想。这样刻意的接触,不能否认含着功利的目的,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也觉得很难过,可是我只想尽自己的力,为李碏多添一份力量。 日子仿佛在平淡中度过。 李澹没有什么举动,赵相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连皇后娘娘,也客气有加。愈宁静,我的心愈发不安。心时时刻刻高高悬起,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 感觉,暴风雨就要猛烈的来临。 第2卷第19章 学堂遇险 这一日,去学堂望望。想起很久没有再见顾生,就让府中下人去给他传了个信,看他是否有时间。 也顺便,问问他最近赵相是否有什么举动。 苦笑,连自己都觉得有点鄙视。当初我是那么的担心顾生会失去一身纯净之气,却不料,是我自己先他一步。 多么无奈和可悲啊。原谅我,不想让李碏有意外的心。 马车驶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我不由得想掀起车帘看看。自从李碏成了太子住进了东宫,出门就变得不是那么方便了。必须先和宫内报备,丰盛听李碏的吩咐,只要出门,片刻不离身,李碏原本派下保护我的十二位亲卫,也分成了三班轮流跟随。不招摇已然不错,更别说如以前一样随意的四处走动。生活一下子好像被无形的禁锢住了,相比之下,以前那样的日子,已经自由的让我只能奢望了。 醉仙楼巨大的金字招牌印入眼帘,目光稍稍上抬,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忽然一闪而过。一时没有看清楚,只是直觉曾经见过。马车驶过三四丈远,我忽然一惊:“停车!” 是成琼!好像是成琼!降和一事早已经谈妥,他早就已经回去了,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是我的错觉吗? “夫人,怎么了?”车外,丰盛问我。 拉开窗帘,探头回望,醉仙楼二楼的窗台上,他也正好低头,目光交接。与天朝人略相异的面容,深邃的眼窝,凌厉的眼神和依然阴鹜狂傲的神情,果然是成琼! 他同时也看到了我,目光一凛。 我慌忙放下窗帘,心慌。 他怎么来了?他是不是还记着上次与李碏比武一事?据说当时两人不分胜负打了平手。他是不是不甘心,所以又来了? 不管怎么样,回宫后,我一定要让李碏小心。 心难安,拉开车帘:“丰盛,我看到了成琼!” “成琼?谁?”丰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那个回纥王子?在哪儿?”他也很惊讶。 “醉仙楼!” 丰盛回头望了一下,皱眉,随即唤过一个侍卫低声交待了几句。片刻后,侍卫回报。 “夫人,”丰盛看着我:“禁卫进醉仙楼看过了,并没有成琼,楼里也说没有这样的人出现。况且,回纥使者月余前就已经离京了。” 我明明看见的啊,难道是错觉?看着丰盛的脸,我苦笑:“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走吧。” 东街学堂的规模已经扩大不少,边上几间空舍都已经租下来。三个学堂之中,我对这里的感情最深,只是,夏大哥已经回了老家,顾生又已经入朝为官,除了孩子们,能怀念的人越来越少。虽然夏大哥临走的时候推荐了几个人选,但是没有相知又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来全权管理,玲珑暂时帮我挑起了重担,也顺便挑选一个能接替的人才。 “小姐!”玲珑出来迎接我:“顾侍郎已经到了。” 我进入屋内,丰盛想要跟随,被玲珑挡在门外:“屋里地儿就那么小,你往里面一站,让我站哪儿去?” 丰盛摸摸脑袋,嘿嘿笑:“可是,主子说了,让我保护夫人的安危,不得离开她三步左右~~~~~~” “屋子里能有什么危险啊,你要不放心,守着门口,再找个人窗户口蹲着去!”玲珑下巴一努,砰一下关上了门。不过关门之后,那泼辣的神态就一扫而空,而是倚着门背痴痴的傻笑,脸带红晕。 真是欢喜冤家。待事情安定一点以后,是时候跟李碏提一下,帮他们把婚事办了。 “六~~~~~~~~~太子妃~”轻柔而略带羞涩的呼唤。 我转身,微笑。顾生依然俊朗秀逸,干净的仿佛一尘不染。看见他,累积在心内的阴霾仿佛一下子淡了许多,心情也轻松不少。 “惜昭,”我一时语塞。原本想问他的那些话,忽然间觉得说不出口。他身上这样纯净的气质,不是我一直以来欣赏和一心想要保护的东西吗?我怎么忍心亲手把它毁坏?“等的久了吧?” “不,我也是刚到。”顾生看着我,如玲珑一样微微红了脸。 我轻笑,他说谎的样子是这样的明显骗不了人。玲珑也笑了,不过也没有点破。 “工部的事情,可繁忙?看你的样子,有点疲惫。”确实是呢。样子仿佛有点憔悴。 顾生不好意思的笑:“没事。只是前段时间治水的事情比较忙。” 心一动,还是忍不住想侧面打听:“应该已经完成了吧?还在忙此事吗?” “救灾已经差不多了,不过灾后善后工作,怕还有一段时间。” “没有给你什么别的任务吗?那,常备军,是否已经撤出了江淮?”那是我心里的一道刺。李碏交出这一部分兵权后,我一直有点担心。 “暂时还没有。听尚书说是赵相的吩咐,怕随时有情况,所以暂时观察一阵。”顾生看着我,眼神明朗:“你怎么也关心这个?” 我的心有点懊恼,和一点点的自卑感:“随便问问。”转开话题:“今日来,顺便帮我看看人选吧。夏大哥走了,学堂的事情总要交给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我才放心。人品我好考察,但才气,怕是要你来看。” “对不起,”顾生忽然说:“我没能帮你解忧。” 我微楞,笑了:“傻瓜,我难道委屈一个状元郎帮我管理学堂吗?早就和你说过了,你可以有更大的发展和作为,报答我不是只有一个方式。” 顾生看着我,话说的有点艰难:“若是,以后,需要用我,随时开口。我以前对你说的话,依然有效。” 我看着他,不语。 “你现在是太子妃,赵相与太子,并不相合。工部力量多归属赵相,这个我没有能力阻止,但是我,永远归属你。” 以他的才智,怎会不明白啊。只是,他比我坦诚而已。眼眶微湿:“谢谢你。”低头,嗫喏:“对不起。”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感激,还有承诺。 对不起,将你牵入这场争斗,让你违背本性。 工部还有事情,帮我看过几个人选之后,顾生就先回去了。相中的人选非才气最高者,而是一个胸襟比较宽广的开朗青年丁宁俊,他身上有股亲切的气质,让人特别愿意和他交往,处理事情也比较妥帖周详。简单和他交谈过后,我就先行回府了,留下玲珑继续和他深谈相关事宜。 我要依托学堂,为李碏寻找一些可塑之才。 坐上马车,丰盛驾车,四个亲卫前后左右各一,保护周详。我一直觉得这样周到的保护好像有点多心,都城繁华,人来人往,不至于会有什么事情的。但李碏执意,我也不想他多担心。 从学堂出去,要经过一段狭长的弄堂,这是我曾经遇险的地方。七月下旬了,已经是最炎热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散发着它最后一点余威,自下而上笼罩着闷热的气息。马车虽然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纱窗,但车厢内还是觉得有点透不过气。巷子难得有人,我探身,想稍微掀起车帘透风。 “刷”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右窗飞过耳侧,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咚”的一声。 “保护太子妃!”右后侧的亲卫忽然大喝一声。一缕秀发突然飘然落在脚跟,我回身,一支银色短箭赫然插在椅背后。 若不是,刚才的一探身,那我岂不是已经命丧这支箭下? 一阵后怕。 “夫人!”丰盛掀起车帘,一把将我拽在他身后。与此同时,两边屋顶围墙外,忽然跳进来一群黑衣蒙面人,长刀长剑,明晃晃毫不留情直向我们刺来。 “保护夫人!”丰盛一声喝,五人立即将我围在中间,形成一个狭小的保护圈,随即周围就是刀光剑影。 心不慌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尽量告诉自己要镇静。我应该信任丰盛不是吗?我现在还不能死不是吗?任凭丰盛拽着我,配合的顺着他的力量左右躲闪,脚步虽然踉跄,但是至少能少给他添一些麻烦,让他能更加集中精力对付敌人。 对方有十几个人,相持一阵过后,亲卫已经略显吃力。我的心中暗暗焦急。丰盛也已经觉察出了场中情况,开始有点急躁。 光天化日,虽然是在巷子中,但对方肯定也是想速战速决。一个带头的黑衣人一声哨响,除了各留二人与亲卫纠缠,其余的黑衣人,集中力量向丰盛对面的亲卫进攻。 一声闷哼,一道血光,亲卫已然受伤,弧形防线也顿时散开。丰盛大刀一挥,隔开几把长剑,将我拦在身后,背后是围墙遮挡。 是我大意了,小看了将要面临的危险。 这一次,还会有谁来救我?赵睿,还是李碏?绝望在心里蔓延。只是,拖累了丰盛和四个亲卫,幸好玲珑没有随我们一同回来。 丰盛的防守范围越来越小,一把长剑从斜里刺出,丰盛躲避不及,衣襟被削下一大片;丰盛明显有一瞬的慌乱,对方也看在眼里,绝好的机会岂会错过,攻势更加凌厉,眼看丰盛就要招架不住。 一道刀光劈向我,丰盛面对着身前几名劲敌,分身无力;我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的闭上眼睛。 难道,老天真的对我这么讨厌? 第2卷第20章 脱险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再睁开眼睛,才发现场中情况已经大变。四个锦衣人仿佛从天而降,一边倒的局势顿时呈现势均力敌的态势。虽然并不知道锦衣人从何而来是何人手下,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 “兰小姐,恕我们救驾来迟!”一个锦衣人退到我身边,抽空低声和我说话,随即又被剑光避开。 兰小姐?谁人会这样称呼我? ~~~~~~~~~~~~~ 兰小姐请进,殿下已经吩咐过,直接让您到偏厅~~~~~~~~~~ 难道是,李翛? 心顿时一紧,跳的比刚才遭遇危机的时分还要快。 “送夫人先走!我来断后!”丰盛大喝一声。四个亲卫立即隔开各自对手,聚在我身前,同时,四名锦衣人围成了第二道防线。 “太子妃,走!”一名亲卫拉着我。 “可是丰盛!~~~~~~~~~~”我怎能留他涉险。 “丰校尉不会有事!他们的目标是你!” 闻言我顿时不再犹豫,跟着亲卫向巷子一头撤出。黑衣人想拦截,但都被丰盛和锦衣人拦下,偶有几个冲过防线跟上,也被四个亲卫击退。 在亲卫的拉扯下一路狂奔,从未有过的狼狈慌张。终于,背后的声音不在,抵达了安全的地方。 四人依然时刻警惕,将我围在中间。喘息声中,我都能听到紧张的心跳。 心弦紧绷,焦急等待。 良久,丰盛的身影终于出现,捂着左臂,一片殷红。 “丰盛!”我急忙迎上前,心里压抑着担心和内疚,还有一点点心痛。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除我自己以外的人受这么重的伤,这种感觉,比疼在自己身上还要难过。 “夫人,我没事!”丰盛看向四个亲卫:“不是让你们先走吗,怎么还留在这里?带夫人走!” 我迟疑的看了一眼丰盛身后:“那四个锦衣人?” “敌人一退,他们立即也退了;”丰盛看上去伤势不轻,疼的微皱眉头。 “回宫!”既然是友,那就没必要现在就追究清楚。 丰盛受伤,走在路上实在太过招摇;一名亲卫自告奋勇回到巷子,将马车重新赶了出来。回到宫里,一边请御医,一边又重新派六人去将玲珑接回来。我已经害丰盛受伤,不能再连累玲珑。 李碏本来在宫中办事,得到消息后,也立即回来。 “兰陵!”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上下查看:“你没事吧?” 我摇头,除了狼狈一点以外,我没有受任何一点伤:“丰盛伤势比较重!” “去看看!”李碏闻言一凛。 御医已经为丰盛上好药,从肩膀至小臂,缠着层层白纱。 “伤口比较深,幸好没伤着经脉;不过静养是必须的。没有完全康复之前,这个手不能再用力,更别说是再像这样操练!” 丰盛点头,目光一抬,看见我们:“主子,夫人!” 御医急忙回头:“太子殿下,太子妃。” 伤势刚才已经听他说过,放下心来,李碏朝太医和其他宫女一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屋内只剩我们三人。 “对不起主子,我让夫人受惊了;”丰盛一脸自责,想坐起身,被李碏按下。 “你已经做的很好。是我要谢谢你。”李碏诚心说,随即正色:“能看出对方是什么人?” “看不出来,对方上手全是狠招,一句话都没有说;武艺都不弱,而且从套路看并不是一家,因此也难推断。” “来协助你们的那几个人呢?可有什么线索?” 丰盛还是摇头:“同样很奇怪。” 我心里慌慌,那一声兰小姐让我有了不尽的猜测,可是我不能说出来。 “主子,”丰盛又开口:“从伏击地点的选择来看,对方好像对我们的行程非常了解。因为那是我们整段路中唯一适合伏击的地方。” 李碏沉思了一下:“谁知道你们去哪里?” 丰盛看向我,我回想了一下:“除了丰盛和亲卫,还有,春桃和又夏。”春桃和又夏是原本就在东宫的两个宫女,我们搬进来后,就由她们负责我的起居。难道,与她们有关?“但是,她们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像是~~~~~~~” 李碏看了我一眼:“事关你安危,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马上我向父皇提一下,将原来六皇府的人换进来,闲杂人等,暂时只留在东宫处理一些杂事。” 不想为了我那么大张旗鼓大肆张扬,但是看了一眼丰盛的伤势,终究没说话,小心一点确实是好事。按照规矩,除了宫女太监和侍卫,其他六皇府的人,都不得入宫,所以现在这东宫的人事更加复杂,没有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信任的人?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夫君大人,福伯不在了,能重新找个人来当东宫主管吗?” “你有人选?” “常宇公公。” 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他次次他都对我有所帮助,而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让我感觉他非非池中之物。只是现在或许还没有人发现他的能力才智,或者说是发现了也暂时没有人来提拔帮助。若是我能将他提为东宫总管,一来报他相助之恩,二来也可以为我所用。太监品级最高不过正四品,这东宫总管从五品,也不算是委屈他了。 让丰盛好好休息,我和李碏一同退了出来。看着李碏高大的背影,立即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和他说。 “夫君!今日,我好像在醉仙楼,看见了成琼!” 李碏闻言立即停下脚步,握我的手也一紧:“你确定?” 我细细的回想了一遍,用力的点头。我相信我不会看错。“夫君,你要小心,我怕他还会找你。” “你放心,我会注意;但是近日内,你最好不要出宫,等查明了今日事情何人所为后再说。我会再加派几个亲卫给你,有事你让他们去办就行。” “我知道。”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所为,目标又为何是我?是与,太子之位有关吗? 那李碏,岂不是更加的危险?他才是最重要的目标啊。 第2卷第21章 硝烟再起 遇袭一事没有对外宣称,但李碏面圣的时候还是简单向皇上提起了,并说了想换人一事。皇上对此相当关心和重视,不但答应了李碏换人的请求,而且还破了规矩,让福伯也进了东宫,继续帮我们打点日常事务。常宇公公没有成为东宫总管,但是皇上同样提升他为敬事房副总管,官至五品。或许皇上和李碏另有别的打算吧,这样也好,反正是在宫里又多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况且在敬事房,消息来源也更为广阔一点。 宫里的局势应该愈发紧张了。可是李碏不再告诉我任何一点事情,也限制了我的自由。我知道,他是怕还有上次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知道,这样的形势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要终结这个局面,或者是李碏扫清一切阻碍力量,或者是李碏丢失太子之位。 两者都是充满残酷的过程,但是我宁愿看到第一种。 离遇袭已经过去近一月,丰盛的伤势也好转了,这几日,又随着李碏开始进进出出,特别忙碌的样子。我捕捉到他脸上一丝忧虑,问李碏,又总是安慰我没事。只好将丰盛截了下来。 “夫人,您找我有事?”丰盛脸上带着一点点的慌张,说话也有点期期艾艾,我更加确定他有事瞒着我。 “丰盛,我知道你对夫君大人忠诚,”我看着他,“是不是夫君大人让你不要把此事告诉我?”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怕追问他只会一样回答我没事。 果然,丰盛略有吃惊:“夫人,主子已经告诉你了?” 当真有事!压住心内担心,神色不变,点头:“我知道夫君只是不想我担心,可是他这样欲语还休,只会更加让我胡思乱想。” “夫人,”丰盛有点犹豫:“主子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你不要担心,主子当元帅这么多年,大小战役无数,只要是主子挂帅,还从来没有输过!更何况还是这群手下败将!” 出征?手下败将?难道又有战事四起?在这个特殊时候,这样的消息实在不能让人安心。惶恐万分,心里有一大堆疑问,可是却还是只能佯装镇定:“我不是不信任夫君,可是担心总是难免的。况且夫君现在是太子,远用不着亲自挂帅,我天朝人才济济,难道就找不出一个人才了吗?” “夫人,主子也是没有办法。宫里局势你不是不明白,兵权要是现在交出了,对主子来说后患无穷;不交出来,就只能亲自出征。” “赵副帅呢?”我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是赵相的儿子啊,难不成,有一日我们真的要变成对立的敌人?可是我实在不相信他会做出背叛李碏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交情,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啊。 “赵副帅已经称病在家一段时间了。” 称病?不可能,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况且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个关键时期?只是不明白这样的用意,到底他现在,是敌还是友? “夫人?”丰盛小心的看着我:“您没事吧?” 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你先去忙吧。”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消息。 到底现在,是怎样的情形啊。 入夜,李碏终于回来,一脸疲惫,微微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看到我,还是绽开了微微的笑容:“还没睡?” “嗯,”九月了,暑气渐消,夜间还显得有点凉意了。我坐起身,蜷缩在薄薄的凉被中,看着他,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他坐上床,抬起我的脸,眼神关切。 他不说,不过是怕我担心啊。我心一热,不舍和担心泛滥开来,玉臂伸出被子,缠上他的脖子,紧紧的将他搂住:“夫君!”将头搁在他肩膀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滑下来。 “今日发生什么事了?”他轻轻拍拍我的背。 “你又要出征了吗?”还是忍不住问他,多么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李碏一愣,微微将我拉开一点距离,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真的,原来是真的。眼泪簌簌如断线的珍珠。摇头,不要啊,我不想你出去。这一次,内忧外患,我实在是怕你出什么意外。 “不要紧 兰陵醉第18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征。又是回纥蠢蠢欲动,这次居然联合了突厥人,扰我边境。”他的大掌轻轻抚过我的肩膀,难得的亲近让身体产生阵阵的战栗:“不要担心,以前所遇到的情况,比这个艰难的多,胜利终将站在我们这边。” “赵副帅呢,这一次不同你一起去吗?”我仰头看着他,赵睿一向是他的得力助手,少了他,就相当失去左右臂膀。 李碏的手一顿,叹了口气:“不要为难他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想为难他抱病上战场,还是不想为难他目前的尴尬地位? 赵相和李碏,一定让他左右为难了吧。 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走,带多少大军,对方有多少人?” “军报过来已有几天,这一次他们来势汹汹,边防军那里估计撑不了多久。三天之后我就出发,这几天正通知各个营部集合;放心吧,突厥和回纥虽出一脉,但并不相合,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利益聚在一起,但毕竟不是一族,没有凝心力,遇到危险就不堪一击。” 他故意说的轻松,但是我知道事实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他眉间万千愁绪从何而来? 可是,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披挂上阵也是他目前来说唯一的选择。谁都无力阻挡。 “我等你,愿你,早一日凯旋!”我也勉强微笑,不想先失了自己的士气。 李碏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放心,这一次,不管上天做什么样的安排,我都会努力争取。” “为我,也为你。” 眼泪肆意。 今天的分了两章发啊,看这张的别忘记上一章。 第2卷第22章 临别 半年时间不到,已经是第二次出征。真如他当初所说,他的时间,有一半要属于疆场之上。有这样的夫君,只能说是百姓之福吧。 微露晨光,我就已经醒了,或者说,这分别前的一晚,我根本就没有熟睡。李碏的爱抚有点眷恋疯狂,和着这分别的气氛,美好的让人心碎。激|情后,他搂着我,沉沉睡去了,我却因为一个个梦魇而无法沉睡。 李碏伤,李碏败,李碏出征迟迟不归,每一样都折磨着我的心。 暗暗的日光里,细细凝神注视着他,想把他深深的刻在心里。他的眉,浓如漆刷;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子紧紧闭着,成一道弯弯又优美的弧线;鼻梁高挺。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触他的唇,柔软的感觉,温暖从指间流淌到心里。少了白日的严肃与威严,这一刻的他,宁静安详,却又俊如神祇。 我的夫君啊。 手忽然被他握在掌心,他晶亮的眸子缓缓睁开,看着我。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吧。绝望和不舍在心里纠缠不休,忍不住紧紧抱着他。 我不想让你走!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挽留的话也不能说。 他的手指穿过云鬓,搂着我,却只能叹息。 有一种东西叫责任,还有一种感情叫理解。 这都是违背心愿的东西,可是我们却不能自私,无可奈何。 “我要走了。”他低声说,手抱着我,愈发紧。 “我知道。”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泪水依然不坚强的出卖了我的真心,只能埋首,不让他看到。 “你放心。”他顿了一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悲伤的气息覆盖,感觉话语几乎要哽咽不成声,只好简短的回答。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留待之后他凯旋才能坦诚。 可是,这是什么时候,这期间,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前路茫茫不可知啊。为什么这一次,我对他的担忧是这样的厉害?是因为他在我心里更加重要了,还是因为局势实在太险恶?我自己也分不清。 “你再睡一会儿。我的情况,兵部会定时有军报回来的,我已经嘱咐他们,到时候告知你一声。” 我点头,依然不愿意放手。告诉我又如何,定然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安慰。 “不要独自出宫,有事情的话,让丰盛陪你。”他的关心和絮叨现在只让我更加觉得难过。责任啊,责任,什么时候,我们能狠下心肠,不管不顾? “你,小心;”叮咛终于只是凝成两句话:“我等你回来。” 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秀发,传递的是无尽的思念和不舍。但最终是以一声叹息停止:“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想伸手,又徒劳的放弃;身体维持着他放开我的姿势,脸埋在被中,无声流泪,浸湿被单;耳朵倾听着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的停顿,能想像出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温度,可是我却不敢抬头。 怕一抬头,所有的伪装就全部轰然倒塌;我不舍难过的泪水,只会增加他的忧虑和负担。 门悄然打开,良久,又悄然关上。我反射性的抬起头,房间里已经空空如也。 走了,他走了。我就这样看着他步入危险的境地,却无能为力。 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怎么能够就这样让他走?我为什么连送他都不敢?我为什么是这样懦弱的模样给他看?我应该温柔浅笑,悉心为他打点行装,道一声:夫君平安,等待你的好消息。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能,我不能就这么让他走啊! 心里的念头一旦产生就遏制不住,急急匆匆的扯开被子,脚触上略凉的地面,冰冷沁心,有一瞬的清醒,可是没待到自己有思考的时间,脚步已经跑向了寝宫门外。 什么都顾不上想,只是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就让他这样走!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一路跑出寝宫,跑出外殿,宫女太监看见我,都是惊愕的神情:“太子妃!” “太子殿下呢?” “已到前殿!” 拉起裙摆,朝着前殿跑去;这样的奔跑,让我想起了在军营那日,我担心李碏和成琼比武,也是这样慌张失措。 结果,是李碏没有事情,而我,触犯了军规。 脚步慢慢的慢下来,纷乱的心中如醍醐灌顶。兰陵,你这是在做什么?做事怎能这样冲动没有章法?这样去追李碏,看到又怎样,会有什么改变吗?不过是再增加一次分别的悲伤和难过而已。 通往前殿的门就在身前,我却忽然失去了前进的勇气。脚步缓下来,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向前殿。 大理石地面冰冷着我的脚步,也冷却着我冲动的热情。我应该回去。 我去,只是重复一次离别愁绪,让李碏更多一番儿女情长。 手已经搭上前殿偏门;慢慢的,往前挪了一步,探头望。 李碏还在,还没有出发。他留给我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远远地,仿佛与福伯在交代着什么事情;我的泪水糊了眼眶。我多想冲出去,冲进他的怀里,再感觉一次那样温暖而安全的气息,可是我不可以。 我帮不上他,所以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 他仿佛感应到我的存在,一回头。 我急忙转身,靠墙,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 无声哭泣,心内如翻江倒海,搅得我心乱如麻,一阵阵抽痛。 蹲下,掩面。 我本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啊,为什么现在,这么容易感伤? 是因为心,动了情? 指缝中,出现一双脚;我止住哭泣,缓缓的放下手,心里涌动着担心,和期待。缓缓抬头,失望掠过心,却只能勉强一笑:“福伯。” 福伯一脸心疼和无奈:“殿下已经走了。” 走了?忍住想回头的冲动,微笑:“我知道。” 扶着墙,站起身,略一踉跄。福伯伸手想扶我,我下意识抗拒的推开。 脸色苍白,转身:“没事的,我回去了。” 回去了。本来就不应该来。 泪水晶莹,凝在眼眶。 第2卷第23章 真相 李碏走了,日子依然宁静,却空虚了。偌大的东宫里,处处弥漫着孤单的气息。虽然一切与第一次出征仿佛一样,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宫里的局势还不是太明朗,平静中蕴含着蠢蠢欲动。我不知道李碏在宫里的势力究竟发展如何,谁是李碏真正可以信任的人,谁又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李碏的本意可能是不想我卷入操心,可是于我来说,这种无知悬挂的心态,更加让我寝食难安。但这种状况,再插手我也力不从心。只能静观其变。 按照丰盛告诉我的消息,回纥举兵五万左右,突厥约有十万,群聚贺兰山脉以北地区;李碏挥领都城兵将三厢约七万五千人左右出发北上,北都五万兵力同时西进,在关内道安北都护府外集合。虽然人数稍有吃亏,但是天朝都是正规军队,而突厥回纥部分则为乌合之众,论实力,应该能顺利取胜。 可是什么是战争?战争不往往就代表着不确定性。岂有说的那么容易。不过听丰盛分析完,心还是稍微好受了一点。 我要信任李碏。 今日,已是李碏走了第三日。再过三日,他们就应该已经到达了。 “太子妃”福伯突然唤我,脸色有点奇怪。 “福伯,怎么了?” “仁王府有人求见。” 仁王府?那不就是四皇府?差点忘记了几个皇兄都已经封王了。“是四姐还是四皇兄?”应该都不是,不然福伯不会这样的神色。 “仁王府的丫鬟,但是带着仁王的手谕,邀您立即去一趟!” 立即去一趟?难道有什么急事?月余来第一次,还动用了四皇兄手谕,定然紧急。“福伯,让丰盛备车,你帮我和宫里说一下。” “太子妃!太子殿下出门前交代,让您尽量少出门。”福伯有点为难。 “不要紧,我让丰盛多带几个人。仁王府这样找我,一定有事,不去我心不安。”忽然想起:“福伯,让丰盛小心点,不要让别人知道。”虽然东宫内大部分已经换上了原来六皇府的人,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上一次就是前车之鉴,我还心有余悸。 “是。” 马车直奔仁王府,从侧门而入,一下车,李宥已经在等候。 “陵儿!”他上前揽着我的肩,自从遇袭之后,我们已经有月余没有见面了。 丰盛盯着他揽我肩的手,眼冒怒火,却出声不得,只好使劲地咳嗽了几声。我与李宥相视一笑,李宥放开手:“快进来,有急事找你!” “什么事?”我示意亲卫留下,丰盛跟上我。 “你三姐说有急事找你,但是她现在又不方便去太子府,所以只好想办法约你在这里见面。 三姐怎么会来?在这个敏感时候,她和我,虽然是姐妹关系,但是出嫁从夫,从实际上来说,我们现在代表的是不同的利益阶层。或许我们心中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不能不小心。 “宥哥哥,”我的处境不担心,但是我不能不为三姐考虑:“三姐来可还有什么人知道?” “放心,除了我几个亲信,没有别人;就算有人问起,也只当她是来看望婉儿。” 脚步匆匆,自从那一日在祠堂见过三姐,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面;不,应该是我没和她见过,但是在我受伤昏迷的时候,她来看过我。不知道她这一段日子,过的可好。晴川上次说赵侍郎很疼她,但是赵相并不是太高兴,三姐的日子,不会太轻松。 这一次,有什么事? 绕过府中小湖,是一座典雅别致的小院,半面临水,要是有闲情逸致,在此品酒做诗,倒也诗意。穿过小径,李宥在其中一间停下脚步:“你进去吧,这是我书房。我在门口等你。” 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点头。 推开门,是古色古香的书房,比起李碏严肃谨然的风格,李宥的明显多了一些随意和自在。一个淡紫色人影,临窗而立,对着粼粼湖光,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并没有听见我轻微的开门声。 “三姐?”我迟疑的开口。几月不见,三姐的身型仿佛更见削瘦。 淡紫色人影闻言一回头,烟眉秋目,凝脂红唇,不是三姐是谁。只是脸上浓浓的惆怅仿似化不开一般,还有两道明显的泪痕划过。看见我,急忙又转头用绣帕擦试,再面对我的时候,好像淡然了许多。 我的心蓦然一痛。往往表面愈坚强的女子,内心更加脆弱。三姐这样,莫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委屈?两步上前,心疼得看着她:“三姐。” 三姐微微牵动嘴角:“陵儿。” 默默对视,十八年的姐妹,在这一刻才感觉心是靠得最近的。错过了多少? “三姐,是不是,不开心?”是当时自己坚持要走的路,好不容易费尽心力走在一起,应该珍惜。 三姐看着我,眼光游离,欲言又止,着急但又为难。 “三姐,若有事,尽管告诉兰陵,我一定尽心尽力,”我的目光坦诚而鼓励:“我们是姐妹。血脉相连,没有人可以剪得断。” 三姐闻言,眼眶再度微湿。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冷而微微颤抖。 三姐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在我的掌心握紧了拳头:“陵儿?” 我认真的看着她。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让李碏回来吧!” 我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本能却在心中拉起了警铃。“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能说!总之,你让李碏赶快回来就是!”三姐别过头去,不再看着我,眼泪却滴落。 “是不是李碏这次出征会有什么事情?”我心急如焚,可是又强自告诉自己要冷静,我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知道来龙去脉,才能真正救得了李碏。“三姐,你告诉我啊!” “你不要问我!”三姐的表情痛苦而哀伤。 “是不是这次出征是赵相和李澹的阴谋?”看三姐的样子,一定是,她念着姐妹情谊,或者念着我曾经帮过她的份上,不忍心不告诉我;可是,她现在又身为赵家的人,不能做对不起赵轼的事情,所以才这般为难,话也只说一半。“三姐,你告诉我啊!”李碏有危险,我的心呼之欲出,看着三姐,我泪流满面,双膝跪在她面前:“求求你,三姐,告诉我啊!你既然已经告诉我这么多,为什么不说明白?李碏已经出征三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赶上他,这样不明不白,他也未必肯跟我回来!三姐,你既然不忍心看着我失去夫君,为什么不能坦言相告一帮到底?” 三姐慌忙将我扶起,扶之不动,终于放弃,却也跪下了,与我面对相拥:“陵儿,我,我不能说啊!” 不能说?“你是不是担心赵轼?是不是担心赵相?三姐,赵相和李澹现在做的事情,可是谋逆啊!你要想清楚!他们伤害的,不只是我的夫君,还有我们整个天朝的利益啊!敌人虎视眈眈正在边境,李碏战败,多少好儿郎会随之牺牲?战败殃及的,又是多少无辜百姓?赵轼和赵睿我都见过,他们不像是会同流合污的人!三姐,你不要糊涂啊!” 三姐面带犹豫之色。 “赵相一心扶持李澹,姑且不论他这样做对与错,那你不想想爹爹吗?爹爹同样是把全部的希望放在李碏身上。两相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他日一旦李澹作为太子,你觉得,赵相会放过爹爹吗?到时候为难的,还一样是你!” 愈说,连自己也愈加难过。或许当初,我本不应该帮助三姐,现在将她置于这样为难的境地。“你的苦处,我了解;可是我向你保证,若是李碏这次能逢凶化吉,回朝后,所有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不管结局怎样,就算日后真是李碏登基,我兰陵在此向天发誓:赵家人性命一个都不会因此失去,赵轼与赵睿的仕途也不会因此而受影响!我会明明白白告诉李碏,所有的事情都与赵轼无关。” 三姐动容,我看着她,一脸哀求:“三姐,求求你,告诉我吧!” “陵儿,”三姐叹了一口气:“或许当初,真是我的坚持错了,现在,上天才这样的为难我。” “三姐~~~~~~” 三姐摇头:“我的幸福,是你争取来的,所以,我也要为你争取一次。” 我心一喜,抓着她的手:“三姐,你愿意告诉我了?” “事情的缘由,我也不是知道的太清楚。昨日晚上,我偶然听到了爹~~~~赵相和端王的谈话,端王让赵相放心,说北都的五万军马已经安排妥当,会按照皇后凤谕,按兵不动;而赵相亦说粮草方面的安排也已经稳妥。说李碏五万兵马加上两万新兵,要对抗得敌方二十万大军,这次必败无疑。” 三姐担忧的目光看着我,我傻愣在那里,心如死灰。 怎么办? 哈哈,还是决定先写完文再写报告,今天两章哦,别忘记看上面一章 第2卷第24章 脱困一 呆愣半晌。三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短短几句话,却处处透露着对李碏有危险的信息。第一,我现在可以确信赵相和李澹确实心有不甘;第二,李碏原定的十二万大军现在只有七万,其中二万还是新兵;第三,突厥回纥不是十五万兵力,而是二十万;第四,李碏军队后方供给有问题。 原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李碏,一下子落入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境况! “陵儿?”三姐见我不语,着急的叫我。 我回神,呆滞的目光瞬时一凛,我要告诉李碏!我要救李碏! 匆匆忙忙站起来,向门外跑去,脚步跨出书房门,我回头:“三姐,谢谢你,你的大恩,兰陵今生永记,也会永远记得自己的誓言!” 长廊拐角,李宥和丰盛沉默对立。我想喊,可是只觉口舌干燥,声音被堵在喉间;我想尽快到他们身边,可是双腿酸软无力,每一步都那么吃力,短短的路程一下子好像遥遥千里。这样的感觉我很熟悉,在梦到李碏被困的每个梦里,都是如此。 “陵儿?”李宥转头看见我,快步向我走来:“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深呼吸,宽阔衣袖里,双手紧紧握拳,只有这样,仿佛才能给自己添一点力量。看了一眼李宥和丰盛,这是我目前最能信任的人。 简短的将三姐的话复述给他们听。 暴怒的丰盛忍不住骂了几句粗话:“这帮兔崽子,老子现在就去把他们宰了!” 李宥较为冷静:“你打算怎么办?去向父皇请旨吗?” 远远的,三姐慢慢步出书房,仿佛将李宥的话听在耳里,身子一顿,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无助而单薄。 我心一软,缓缓的摇摇头:“我不能置三姐于不义,事情牵涉赵相、端王,甚至皇后,我们无凭无据,就算禀明父皇,父皇也不能如何,说不定还打草惊蛇。也盼望着你们二人不要再将消息来源传出去。” “夫人!可是主子他~~~~~~~”丰盛着急不已,毕竟一介武夫,在这个关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武力解决。 “对,这事不能着急。”李宥皱眉思索:“我们需要从长记忆。” 丰盛恨恨的啐了一声。 我闭上眼,稳定心神:“丰盛,你速去学堂请蔡子仪。” 李碏没离开时,对他推崇有加;我虽然更加信任顾生,可是不到最后一步,我不想把顾生拖下水。 李宥担心的看着我:“陵儿?” 我勉强朝他微微一笑:“没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有办法。 第一次正面看见蔡子仪,是一个貌不惊人甚至可以说略显瘦小的年轻人,身上也没有顾生那种倜傥傲然的气质,但既然他是李碏信任的人,我愿意赌一把。 我,李宥,丰盛,蔡子仪,重新回到书房;三姐已经让李宥悄悄的送走。 将所有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 “太子殿下大军还有几日到安北都护府?”蔡子仪沉思一下后,问丰盛。 “三日!”丰盛沉声。 “七万大军能撑几日?” “若是守城,以主子的能力,七日没有问题。” 七日,我感觉心抽搐了一下,一日损失我一万将士吗? 蔡子仪继续问:“那你认为,对方二十万兵力,我方至少要多少才兵马可以取胜?” 丰盛沉吟了一下:“如果赵副帅亲自率领轻骑营前往,十二万足够。” 李宥望向我,我摇摇头:“重算。”赵睿的处境,肯定比三姐还要为难。他的佯病就已经是一种最明显的态度,只是当时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层。还简单的以为,赵相只是要李碏交出兵权,或者是一种不合作而已。 赵睿。心隐隐一疼,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待李碏。我宁愿相信他只是简单的想用消极态度来逃避,我宁愿相信他只是被赵相蒙在鼓里。 “那至少需要十五万。” “整个都城共有十五万兵力,但是有五万属于宫中守卫,不得调度;六皇弟已经调走七万五,还有两万五;”李宥看着我:“就是赵睿的轻骑营。属于他独立管辖,李碏不在,根本没有办法调度。” “各陪都不是还有兵力部署的吗?”我记得丰盛是这样说的。 “对,北都五万,兖州五万,襄州五万。”丰盛在地图上指给我们看。 “能调吗?”我满怀希望的看着丰盛。 “我们没有帅令,除非请旨;”丰盛看了我一眼。“但是北都是离安北都护府最近的驻军陪都,兖州襄州太远,就算立即下令,令到至少一至两天,集合准备最少要两天,就算日夜兼程赶赴,至少十天。” 那就是至少要十三天。而李碏连着三天路程,最多能撑十天。还不算粮草问题。 四人愁眉不展,看着地图,陷入困境。 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地图,心中无奈又悲戚,一层羊皮纸,就这一指两指的距离啊,却将我们远远隔离。蓦然,我的指尖停驻在定州。 那是离北都最近的一个陪都。 那里,也是北郡王的都城所在。 北郡王拥有独立驻军五万。 我的手指有点僵硬。缓缓的收回,缓缓的转身,面对着李宥。 他清澄的眸子温柔如水,晴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李宥啊,疼我爱我给我呵护的哥哥,你可愿意再帮我一次? 再一次,双膝下跪,李宥被我突然的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急忙扶着我的腋下,将我半抱起身:“陵儿,你这是做什么?” “宥哥哥,只有你能帮助夫君了!” “快起来说话!只要能想到办法,我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李宥一脸心疼。 “宥哥哥,请你,求北郡王出兵!” 李宥闻言一愣,丰盛和蔡子仪却如大梦初醒。南北郡王驻兵虽一向不算在我朝兵力范围内,但他同样是我天朝子民啊。李宥是北郡王佳婿,说不定,北郡王看在李宥的面子上,愿意出兵相助呢。 李宥脸上闪出一抹苦笑,他伸手,柔柔的划过我的脸庞,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滴:“自从婉儿上次出意外以后,北郡王就对我很不满,觉得是我亏欠了阿澈,不但对我,对兰家人意见更是很大。” 我知道,爹爹曾经大闹四皇府,要李宥对四姐有个交代。 心微微沉下去。我是兰家五小姐。李碏是兰家婿。 “他和你爹爹一样,曾经一心想扶持我为太子;”李宥轻声说,我抬起头,泪光朦胧的看着他。 “现在六皇弟和大皇兄斗,对他来说,是一盘好棋,两败俱伤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李宥轻轻将我揽在怀里。丰盛和蔡子仪默默的低下头去。 泪水沾湿他的衣襟。我知道,他这样坦诚的说,肯定是愿意帮我,可是,他必须要把面临的困境和无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越是这样,我心里对他越是愧疚和感激。 “我去找阿澈,看她愿不愿意帮忙,”他慢慢的松开手,看着我:“我会尽力的说服她,她爹爹,很疼爱她。” 无语,看着他,不知道该为有一线希望笑,还是该为他的为难哭。我这样也是逼着他亲手放弃自己争夺皇位的最后一点希望。因为我也是爹爹的女儿,所以爹爹可以平静的放弃为李宥的谋划;因为李宥是我的哥哥,所以他愿意心甘情愿的放弃争夺。否则,今日皇位争夺的路上,还不知道是谁主沉浮。 李宥的背影步出书房,我的心随着他的步伐揪成一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我没有办法,为了李碏,我一定要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啊。对不起,宥哥哥,为难你了。 “我们再来商讨一下粮草的问题。”蔡子仪适时出声。我急忙调整情绪。 对,我在此时一定要清醒。李碏的困境还没有完全解除。擦去泪水,勉强振作精神:“赵相只说粮草的事情准备妥当,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 丰盛皱着眉头:“一般两种情况,第一就是没有粮草补给,第二就是粮草有,但是不能用。” “什么是粮草有,但是不能用?”我不解的问。 “保管不善,霉变。” 哦,就是如李宥筹备救灾粮一事时出现的问题。难道赵相又要故技重施? “还有,下毒。”丰盛紧接着的话却让我心一惊。 “赵相应该不会如此自掘坟墓,这样的话太过明显,到时候众口铄金,对其名声也不利;”蔡子仪沉思:“我猜想,最可能的情况是,粮草迟到。” 迟两天,最多算是个失误,赵相随便推两个人出来顶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这对李碏来说,却是致命的,本来就兵力悬殊,后方供给再跟不上,第一军心涣散,第二体力不支。 “军中粮草,一般备足几日?”我问丰盛。 “五日左右。” “不知道粮草是哪一日断,”蔡子仪一脸思索:“若是未开战前,太子殿下定能有所准备;赵相应该会在开战之后、太子无暇分身顾及的时候动手。” “安北都护府到时候可能也能收集部分存粮,这样的话,主子他们大概可以撑十日左右。” 那就是说,不管是援兵还是粮食,我们都只有十天的时间去准备。 “粮草补给应该是归兵部管辖,兵部应该不是赵相的人,他会用什么办法呢?”我不解。 “相令,端王令,或者皇后凤谕,随便在几个关口卡一下,就是几天的时间。”蔡子仪仿佛相当熟悉宫中形势。 “通常由谁负责粮草运送?”我问丰盛。 “常备军。” 常备军?我心一冷,连日来隐隐的担心终于成真。怪不得赵相李澹一早就将常备军的军权要去、迟迟不肯归还,原来早就是预谋好的。 那这场战争是不是也是预谋好的?脑子里划过成琼在醉仙楼的画面,难道,难道当时,成琼就是来此与赵相他们共商大计? 那我当日在学堂遇袭也就可以作出解释了,定是成琼也看见了我,怕我向李碏泄露他的行踪进而引起猜测怀疑,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将一切联想起来,想到这会是场阴谋?多一点防备,今日可能就不是这个局面。 思绪紊乱。粮草,常备军,军权,赵相,工部~~~~~~对,顾生!顾生是兵部侍郎,现在常备军的军权在工部,我是不是能向顾生求援? 将心底想法跟蔡子仪和丰盛说出。 丰盛大喜:“好办法!夫人对顾侍郎恩重如山,他一定会帮这个忙!” 而蔡子仪则在沉思后,缓缓摇了摇头:“运送粮草不是一件小事,调集,出库,装备,运送,哪一项不是浩大工程?直接用工部力量,只怕刚着手已经惊动赵相,说不定还会连累惜昭。” 蔡子仪与顾生仿佛也很交好。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从国库出,我们从哪儿调集这么多粮草?”丰盛又开始急躁起来。 不从国库出,从哪儿调集那么多粮草? 我的心里已经有答案。 李翛,只有李翛有办法。他能瞬间帮李宥筹集一万军粮,就一定也能想办法帮李碏暂时渡过难关。我知道若实际开战,李碏需要的远远比一万大得多,可是,我只是需要一段周转的时间。填补上这十天左右的空白期,另外立即找人告诉李碏这个消息,然后带李碏的军报直接面圣,有凭有证,就算到时候无法治赵相他们的罪,但至少,北都兵不得不发,粮草供给不得不跟上,一切归常,以李碏的能力和实力,要赢定然不在话下。 我只要一批粮草,二十万左右。 “运送呢?”我问蔡子仪,“如果我有粮草,该怎么送过去?” “第一一定要秘密,不要让赵相他们发觉;第二为了以防万一,最好有一个有地位的人能亲自押送。这个人,一定要能够抗拒的了相令、端王令,甚至是凤谕。” 两个都很难办到。 可是我一定要想办法。 李碏,等我。 第2卷第25章 脱困二 再不见李翛,是我说的,也是我想做的。可是上天仿佛注定了我和李翛要一辈子牵扯不清。我必须去见他,必须求他,目前的局势,我只能想到他,只有他才能帮助李碏脱困。但这对他来说,或许又是一次伤害。我欠他的,这辈子都已经还不清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会愿意帮我吗? 我没法怀疑,没法犹豫。时间不等人,点点滴滴对我、对李碏来说都极其重要。 蔡子仪和丰盛继续留在仁王府,等待李宥这边的消息;夜色中,我坐着仁王府的马车,在经过乔装打扮的十二亲卫护卫下,悄悄赶往舒王府。 还未到舒王府侧门,马车忽然停下,有亲卫拔剑的声音。难道又有埋伏?我一惊,急忙掀开车帘,明着护送的四个亲卫聚在我周围,剑拔弩张的气势。跟随在暗中的亲卫还没有现身。马车前对立两锦衣人,看到我,拱手请安:“兰小姐!” 兰小姐!这么熟悉的称呼!再细看,是上月遇袭时救我的锦衣人。我急忙下车,亲卫伸手想拦,我轻轻摆手:“自己人。”正襟,福首:“兰陵谢过两位壮士救命之恩!上次情势太匆忙,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兰小姐客气!这是属下职责所在!不过前面属于属下管理范围,公子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前面是舒王府,舒王府是他的管辖范围?公子?我记得朱珠也这样叫过李翛。况且,自从大婚后,只有李翛府上的人还会坚持叫我兰小姐,仿佛我仍待字闺中。是不是,这锦衣人就是李翛手下? “请禀告你家公子,兰陵此次专程来拜访,有事相托。”我愿意赌一把,就算不是李翛,至少也能知道上次救我的到底是谁。 两个锦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兰小姐,主子特意交代过,今天不会客。” “麻烦两位一定代我通传,我真的有急事,若是公子怪罪,我自当承担所有责任!”就算闯,今日我也要进这舒王府。 “不敢!”刚才说话的锦衣人略一犹豫:“兰小姐自不能与一般人同日而语!属下愿带兰小姐前往一试,但公子愿不愿意见您,属下不敢保证!” 我心一喜:“谢壮士!” “但是您这些~~~~~~~~~~·”锦衣人看着亲卫,有点为难。 我迟疑了一下,开口吩咐:“你们回仁王府等我。”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等,太过招摇。从哪儿来的,回哪儿,才不惹人注意。现在局势,小心为妙。 “可是太子妃您~~~~~~~”亲卫为难的看着我。 “我自有分寸,不要担心。”快走两步,站在锦衣人身前:“烦请带路!” 锦衣人比了个请的姿势,一前一后,护送着我继续向前走。 稍后,背后就响起马车远去的声音。 忽然感到有点害怕。我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虽然他们确实救过我,但我毕竟对他们一无所知啊。他们为什么救我,有什么目的,我都并不是太明白。只能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所说的公子,就是李翛。 李翛啊,你,可愿意看到我?明知道见面,不过是在彼此未好的伤疤上,再划一刀。 在舒王府侧门停步,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果然是。心中涌动着暖暖的感动。这么说,上次真的是李翛救的我。他怎么知道我遇险,还是,他一直就派人保护着我? 锦衣人轻轻拍了一下手,侧门悄然打开。我跟着他跨进门内。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最终,还是那个锦衣人带着我往里走。 穿过小径,月光下,树叶婆娑,在地上落成点点光晕,在微风里闪烁;复前行,湖光粼粼,月光流泄在水面上,水中月影随波跳跃,不知觉的冷意入心。 这样的月夜,实在让人心情沉重。 随着脚步,轻轻的,若有若无的琴声,钻进耳里。凝神侧耳倾听,孔子悲风作《倚兰操》,师旷止亡国之音而弹《清角》,每一首,都带着浓浓的忧愁。忧从中来。是李翛么?想起端午那日,他为我弹奏《泛舟》,曲调优美动听,心情是何等诗意愉悦。 是我啊,一切的改变皆是因为我。是我害他变得如此悲观失意。那样粲然无忧的笑脸,还会再看见吗? 揪心,气血翻涌;深深的自责,内疚,还有,痛苦堆积在心。这不是我的本意啊,如果能让一切重来,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只要他能快乐。 只要,李碏同时也不受伤害。 可是没有这样两全其美的方式。 锦衣人停下脚步,我站在庭院中,有冷冷的烛火光芒从房内渗透出来,还有琴音。 泠泠七弦,荧荧十三徽点,凤沼,龙池,凫掌,舌|岤~~~~~~~~~轻重缓疾,抑扬顿挫;托抹挑打,吟揉绰撞~~~~~~~~~~~~~~~~~~ 琴声,如水墨画般空灵,慢慢渗入我的骨髓。琴音,诉说着他的心事,同时也是我的。 锦衣人迈步,想要禀告,我轻扯他的衣袖,摇头,低语:“我自己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退开。 轻拂长袖,深呼吸。对不起,李翛,又是我,违了诺言。一次次将你推开,却一次次来找你。明知道这样只会让彼此更加纠缠痛苦,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有你能够帮助我,请原谅我的自私啊。 若是这一次,你能挽救李碏的性命,那就算,你要我用一世来回报你,我也愿意。这样是不是对二人来说,都算公平?用李碏的生命来还他的恩义,用一生来还报欠你的情。 泪,滴落;淡淡的苦涩,入嘴,进心。 伸出手,触上门,一如上一次一样的惊惶,却带上无可奈何的宿命感。这一步,就算多么不愿意,我也必须要自己跨过去。 推门。 大幅山水画,泼墨大写意。画前,四足古鼎,香烟袅袅;鼎旁,是暗红色琴案,黑发,白衣,飘然倜傥侧影;端坐琴凳,手抚古琴,沉浸曲中,闭着眼,看不清什么表情。两盏昏黄绢灯悬挂两旁,清冷静幽。 以为自己可以忘却,却不料有种东西比我更强大更自在更无所顾忌;我的心被悲伤和痛楚覆盖,刹那间,裂成落红无数。 泪水肆意。 我还是敌不过他。 以为已经将他深深囚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却不料见到他,感情就如洪水般开始泛滥,将我淹没。 推门声惊扰他琴音一颤;泪光里看到他不耐的蹙眉:“出去!说过了不要吵我!” 明知道他这样说不是针对我,可是这样的语调,还是让我感觉到一阵委屈和心酸。明明希望他能够忘却我,对我不假以颜色,可是当真用这样冷漠的口气同我说话时,我又觉得心痛。 是怎样的矛盾啊。谁能理解? 许是没有动静,他微微睁开眼 兰陵醉第19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微睁开眼,目光睥睨,却在落在我身上时,豁然睁开,有不置信,惊讶,还带着莫名的喜悦;但一切仅维持了短短的一瞬,如火焰瞬间被灭,他的目光重新黯淡下去,闭上。一切仿佛如昔。只略凌乱的琴音,告诉我他此刻的心境。 与我,是一样的吧。 静默。琴音将我们包围,越来越急促,一波波冲击着我们的思绪。一个突兀的滑音,琴弦断,他怒而推开古琴,愤然起身,背对着我。 “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压抑,心痛,带着莫可奈何。 抿唇,周身起一阵阵寒意;欲开口,却又彷徨。 为了李碏,你那样对我;现在为了李宥,你还是这样对我,你说,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我在你的心里,究竟排在第几位?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他的咆哮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样的痛苦隐忍。我不忍心啊,我怎么忍心让他再痛一次! 可是,李碏怎么办? 不想开口,却不能不开口。整个人,因紧张、痛苦和激动,微微颤抖。 上天为什么也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 “不说话?”他回头,眼神阴鹜而狂躁:“这一次,又是为了谁?” 如被针刺。上一次伤他是这样的深。多想伸手抚平他眉间所有的痛和恨。 “李宥?还是李碏?”他邪气而冷酷的笑:“若还是为他们,你走吧。” 我嗫喏,话冲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回。为了李宥,我可以开口,可是现在是为了李碏啊,他这样的态度,可会答应? 开口,若他不答应,伤了他,也失了李碏;从此后,我的心里也再也不会原谅他。 这是什么样的局面?我不想这样啊。我输不起这个局。 缓缓地,走上前;在他惊愕防备的目光中,站定在他身前。 抬手,昏黄的绢灯下,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红晕,俊秀的脸因愤怒和悲伤而呈现出苍白,却依然带着高贵淡雅不羁的气质。 抚上,他一震,我心中的愧疚和不舍也喷薄而出。 泪湿衣襟,心痛莫名,却扬起脸,看着他:“你说过,我要你做的事情,你不会拒绝,这话,还有效吗?” 第2卷第26章 情局 (注意了注意了,将昨天的最后一句话改了啊,不好意思,又害大家改思路了。) 泪湿衣襟,心痛莫名,却扬起脸,看着他:“你说过,我要你做的事情,你不会拒绝,这话,还有效吗?” 他闻言有明显的一愣,随即笑了,轻狂而受伤:“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吗?那你说的话,又算不算?你不是说过我们不要再见面吗?你不是对我避之不及吗?这一次,又是为了谁?李碏?还是李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你会来见我吗?我对你的价值,仅此而已吗?” 一连串的疑问撞击着我的心,痛得几乎要承受不住。他应该明白我的心啊,不是这样的,可是没有办法解释。 他抓住我的手,那么近距离的看着我,我几乎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也几乎能感受到他怀抱是多么炽热,可是他的语气却是没有温度的:“我并不亏欠你什么,上一次帮你,我愿意,可是今天,对不起,本王心情不好!” 他偏过头去,不看我,同时一甩手。我没有防备,在大力之下踉跄后退几步,腿绊倒琴案,整个人向后倒去,本能的想用手撑住身子,却只感觉头一震,一阵剧痛。 整个人跌倒在地的擦痛,与这痛楚相比,不算什么。 可是若与心痛相比,这痛楚,也不算什么。 四足古鼎依旧香烟袅袅,一角上,仿佛有暗红血迹;在青铜色的掩映下,好像是从山水画上遗落的一块墨迹。 听到撞击声,他回头,原本的愤怒瞬间转为惊恐,伸手想拉,已然不及。 “陵儿!”在他的惊呼声中,我缓缓展开微笑。 他还是关心我的。 这个念头让我混沌的头脑有一些的光亮。 李翛冲上前,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脸颊贴着我的额头,痛苦而自责的呢喃:“对不起,陵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眼前感觉有一阵阵的黑暗袭来,使劲眨了一下眼,他的脸又变得清晰,他的怀抱果然是这么温暖啊,我曾经那么抗拒,又那么期待过的。满足的轻叹一口气,为自己,也为李碏。若是这一撞能唤回李翛的柔情和愧疚,那李碏,也就有了希望。 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地贪恋这个怀抱;一直以来,强迫告诉自己不可以,却只在心里堆积了更大的期望。也让我借此机会,放纵一次吧。让人生少一点缺憾。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一撞?笑了,兰陵啊,你果真是一个痴傻的人儿啊。 “翛,”我轻声叫他,脑袋重重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缓缓流淌而出。 “陵儿?”他抬头,看着我,好看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那么近的在我面前,凝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是那样的妖艳而妩媚。 “上次说的,我没有骗你;”我认真地看着他,低语:“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他将我抱得更紧,泪水低落在我的额头,冰冷,却让我觉得幸福。 “对不起陵儿,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意识开始有点点涣散,感觉集中不起精力:“可是你也要知道,这辈子,我只能把你藏在心里。” “我知道,”他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是我不好。” “不是,你对我已经太好。”眼前的一切慢慢的开始变得暗淡了,他的脸,近在咫尺,却模模糊糊。我轻轻闭上眼,好累啊。其实我好怀念右相府小院中的生活,孤单随意,心静如水。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陵儿?”他忽然低声惊呼,带着恐惧与不置信,我强自睁开眼睛:“嗯?” 他缓缓地拉开和我的怀抱,低头,我亦偏过头去,他胸口白色衣襟上,是一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一路蔓延至他揽着我头的右手。 流血了么?为什么我好像没有感觉? 原来红色,也漂亮的这样眩目啊。 “陵儿!”他像忽然惊醒般,大喝一声,将我拦腰一抱,一脚踹开房门:“来人哪!速请太医!速请太医!快!” 他抱着我,向门外飞奔而去。我在他怀中,感觉着呼呼的风声,却感觉从未有过的安然。他的神色,惊恐着急,看在我心里,却是莫名的甜蜜。 “陵儿,不要怕,不要怕,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他低头,低声而急促的安慰我,却仿佛更加是安慰自己。 虚弱的绽开微笑:“不要紧,不疼。” 真的一点也不疼,在他的怀抱中,什么样的痛苦也被温暖和爱化去了。 “记得救李碏啊,”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也一点一点地消散,却牢牢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样的结局,虽然是我未曾料想的,可是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就让意外,来终结这场纠缠不清的情局。 有点支撑不住,将身体紧紧地靠在他身上,染红的衣襟透着淡淡的血腥味,隐隐透露着死亡的气息。人生就这样过去了吗?好像有点仓促,不知道李碏能不能脱险,也来不及报答李宥和李翛了。 “这世上,其实,我最信任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慌忙而急促的回答,泪流满面。 “若是有来世,希望我们早早相遇;”我低声呢喃:“我们一起去嘉兴吧,听说,那里是一个好地方~~~~~安安静静,山水皆有情~~~~”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人声鼎沸,吵得我愈发不安和劳累,不想睁开眼睛。好像听见李翛在大喝着什么,混浊的脑海中飘过一个想法,那一日,我受伤回府生病,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着急啊? “陵儿!陵儿!你不准睡,我不准你睡!知不知道!”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是李翛,我勉强睁开眼睛,微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要紧~~~~~” 坠入黑暗。 (为了表达又改思路的歉意,今天多更一章;不过明天估计就要晚上了。还是舍不得我的殊途同归版本,改了一下,用在这里,虽然好像没那么震撼了) 第2卷第27章 破局 醒来,睁开眼,恍如隔世。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间,我还在东宫的寝宫内,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三姐没有来找我;李碏没有危险;我没有去仁王府;也没有开口向李翛求助。 日子平淡如常。 是这样,多好。 头有种撕裂的痛,沉沉而难受;伸手轻抚,触手却是绵绵的纱布,提醒我,一切不是梦境。 猛然起身。一阵眩晕。 “小姐!你醒了!”是玲珑的惊呼。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仿佛如上次我受鞭伤昏迷一样,难道这次,又是一样? “我睡了多久?”我止住玲珑欲出口的关心和问候。李宥能不能说服秦澈帮忙,李翛有没有答应筹备粮草,一切我都还未知啊。甚至,我好像都没有来得及细细向李翛说明情况。 我睡了多久了?会不会耽误时间?一共才只有十天啊。李碏又会如何? “一天!”玲珑察言观色,立即回答我。 “丰盛呢?”我着急着要下床。 “小姐!你放心!仁王殿下让我醒来就告诉你,仁王妃答应向北郡王搬救兵,书信已经快马加鞭由仁王府亲卫送往定州,若顺利,北郡王五万大军七日内定可赶到安北都护府。” “还有吗?”我急切地问,李翛那里呢? “仁王殿下说,粮草也请你放心,舒王殿下已经亲自去办这件事了。” 轻舒一口气,李翛的能力和实力,我很清楚,他既然答应,就一定能够做到。可是,我不是昏倒在舒王府吗?不知道有没有给李翛造成什么麻烦? “谁送我回来的?”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仁王殿下和丰盛,还有宫内亲卫。” 看来玲珑也并不是太知情。“我受伤可还有人知道?” “除了福伯和我,没有,仁王殿下交待,不要透露消息;今早我只和其他丫环说你身子略感不适,不想出门,一日三餐都由我送进来。” 桌上,果然堆着几个托盘和饭菜。 ”我的伤势如何?”虽然两件事情办妥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办。 “失血过多,还有淤血未除,要静养;”玲珑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你这伤~~~~~” 对玲珑没有必要隐瞒:“我晚点告诉你。伤口需要换药吗?” “要,不过御医进出麻烦,仁王殿下已经交待我学会了。” 这样更好。“玲珑,辛苦你了,去将丰盛和福伯唤进来,好吗?” 看着玲珑出门,人暂时松懈下来。心里是隐隐的伤痛。李翛如何了?看到我受伤,他是不是自责内疚心疼?真想告诉他我没有事,让他不要担心啊。虽然确实是意外,但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哀求他帮助李碏,不但他难过,我的心也不好受。 还有,我在舒王府受伤,会连累他吗?他有没有怎样? 心里涌现出无限担忧。 李翛啊。 我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夫人!”轻轻的敲门声,丰盛,玲珑和福伯同时进门。 “你没事吧?”丰盛许是已经将事情告诉福伯了,福伯满脸感激和怜爱,慈祥如长辈:“夫人,为了主子,辛苦你了。” “他是我夫君,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什么比夫君的生命重要?心里忽然冒上李翛的影子。被一个男子这样无条件的爱着,甚至愿意为了我去救我的夫君,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更何况,他还是我最初爱着的那个人。可是造化就是这么爱捉弄我们。 “丰盛,我怎么回的东宫?”还是忍不住想开口问李翛的消息。 “您受伤后,舒王殿下亲自送您到仁王府,然后问仁王殿下你所托何事。两人谈一阵以后,舒王殿下就离开了。随后我和仁王殿下悄悄的送您回来。” 东宫无人,我也不便长留舒王府,李翛一定是知道李宥是现在唯一一个既能光明正大照顾我,他自己又放心的人吧。“没有别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情吧?”还是忍不住再问一声,怕给李翛多添麻烦。 “应该没有,两次相送,都很小心。” 这我就放心了。“福伯,我要出宫一阵,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佛堂斋戒,为夫君祈福,不见外人。” “夫人,您要去哪儿?” “小姐,你要去哪儿?”三人同时开口。 我看向丰盛:“丰盛,明日一早,你和十二亲卫一同陪我出城,我要去一趟安北都护府。” “夫人,您去安北都护府做什么,既然仁王和舒王都已经答应帮忙了,你就放心在府里养伤吧。” 玲珑也不同意:“小姐,您的伤不但不能颠簸,还必须要静养才是!怎么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路程迢迢,又不好走!” 我缓缓摇头:“仁王舒王虽然答应相助,但都只能解夫君一时之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旦赵相端王发现阴谋败露,他们一定还会有狠招。现在他们既然敢违抗军令,不发兵,晚送粮,他们一定是有所准备,军报也一定被他们拦下了。夫君远在疆场,就算发现有什么不对,也鞭长莫及。我们现在不能依靠外人,一定要靠我们自己。入军营,拿军报,然后回宫面圣。” “小姐,我们找老爷,让老爷进宫面圣如何?”玲珑提议。 我叹了一口气:“我也想过,可是现在我们无凭无据,只怕爹爹一人,敌不过他们三方势力;若打草惊蛇,只怕他们加紧行动,孤注一掷,情形更糟。”那我们就连这十日功夫,也没有了。“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福伯,明日你让人带个信到右相府,让爹爹暗中留意,注意他们的动向,搜集证据,关键时刻,抵挡一阵,尽量为我们拖延时间。” “小姐可是你的伤~~~~~~~~”玲珑还是不放心。 “你不是会换药吗?你同我一同前去。”我不想高估自己的能力,我一定要好好的,不出意外,才能帮到李碏。 “夫人,这件事情,我去就行了。”丰盛自告奋勇。 我淡淡一笑:“本来我也这样想,”可是,我记着蔡子仪的话。最好有一个有地位的人能亲自押送。这个人,一定要能够抗拒的了相令、端王令,甚至是凤谕。 他说的虽然是运送粮草,可是对于我们,应该也有这样的可能。赵相沿途说不定会加以防备,关卡设防,我是太子妃,关键时刻,我可以用东宫府令强行闯关。 还有,我确实想亲自看一眼李碏无恙。 “你们先去准备吧,天明时分,乔装一下,我们就出城。” 丰盛和福伯先退下了,玲珑继续陪着我。 烛火跳跃,我想起李翛身后那两盏绢灯。 他可在为我而忙碌?他的心里,可还牵挂我的伤势? 心感觉被什么东西堵着,无法舒展。“玲珑,帮我备笔墨。” “小姐,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玲珑劝我。 我微笑着安抚她:“没事,我就写两个字。” 玲珑挨不过我,只好匆匆铺开文房四宝。 提笔,却犹豫,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不能说,不好说。皱眉,叹息,徒然的放下笔,又觉得不甘心。思索再三,终于写下几个俊秀小字。 “玲珑,着一个亲卫,悄悄将此书信送到舒王府,记着,一定要交到舒王殿下手中。” “小姐,你和舒王~~~~~~~~~”玲珑有点不解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微微一笑:“没事,你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玲珑点头,退下了。 偌大的宫殿,满室烛光,只我一人。 有一些孤单,有一些冷清寂寞,有一些惶然害怕。 李碏在的时候,只是偶尔有这样的感觉,不在的时候,这感觉就被无限放大了。再坚强的女子,骨子里还是需要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更何况,我本不算坚强。李碏是山一样的男人,值得托付。他的关怀显于无声之处,细细用心体会,才能够感觉到。他对我是近乎放任的宽容和信任,我深深的感激,也感动。可是,他不只是我的依靠,更属于全天下百姓。我在他心里即使再怎么重要,但一个人的力量,怎敌得过万千的合一?所以我只有微笑着送他远行。 不管心里是多么的不愿,不舍,但那一声“不”是永远的禁忌。 其实我与李碏,也有相似之处。我们习惯于接受责任,而无法下决心为自己考虑。 若是,若是我们有李翛一半的勇气,事情远不是这个局面吧。 李翛啊,热情如火,又温柔如水,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和方式,却那么完美的在他身上结合和体现。明明是那样洒脱和不羁的个性,却偏偏是这样的痴情和付出,更加让人觉得弥足珍贵。我不是不动心,只是不能。 手抚上桌上铺开的宣纸,略带一点点粗糙,却光洁的表面。轻轻叹息。 怕李翛挂念,却不知该用什么措词才合适。只好写下四个小字。 安好,勿念。 他收到了吗?今天下午开会,估计不会更第二章了,明天开始,进入第三卷疆场 第3卷第1章 漫漫路一 天色蒙蒙,玲珑就悄悄敲响了寝宫门。她已经褪下稠衫,穿上粗布衣裳,脂粉未施,瞬时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小姐,你也换上衣服吧。”她手里托着一个大包。 从玲珑开始帮我料理学堂事务起,我便越来越觉得她能干和体贴,我说什么,她能立刻领会我的心意,得姐妹如此,也算老天对我不薄吧。“玲珑,辛苦你了;还以为嫁给夫君后能给你带来好日子,却不料还是要你为我操劳奔波。”我有点愧疚。 “小姐,你怎么又胡说了;”玲珑微微红了眼眶:“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默默脱下身上的湖蓝色阔袖长袍,换上便装,面柔的质感略显僵硬粗糙,这我倒是不介意的,只是忽然变紧的袖口让我有点不习惯。寻常人家女子多要做事,阔袖诸多不便,一般都是窄袖。 玲珑看我抬手观望两边袖口,笑了:“小姐,先凑合穿吧,路上这样比较方便;我已经在行李里面备了一套您常穿的衣服,等你见姑爷那天给给你换上!” “没关系,穿一会儿就习惯了;”两手露在外面,还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味道。 “我帮你换药吧,换好药我们就先上马车;城门一开,我们就出城。” 坐下,玲珑帮我一层层解下纱布。“小姐,你现在,总是受伤。”玲珑叹息:“以前你身上最多不过磕磕碰碰小伤口,现在不伤则已,一伤都这么重;”她的眼眶有点红了:“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我看着,心里很舍不得。”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抚在颊边,铜镜中,是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儿。虽然我们没有姐妹之实,但对我而言,在心里,她比四姐、三姐更加重要。“我知道,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说话要算数啊,”玲珑轻笑,虽然舍不得这样的气氛,可是时间不等人,还是只能不舍的抽出手,继续帮我换药。 “御医有没有说,伤口要几日才好?”缠着这长长的纱布,比较显眼,一路上,还是希望少惹人注意才好。 “御医说外面伤口的话大概要半月左右才好,但比较危险的是里面淤血未除;”玲珑停下手中动作:“小姐,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微笑,假装不在意:“不要紧,不过撞了一下,小伤;快吧,天亮了。” 福伯和丰盛早就已经等候我们,玲珑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才轻轻扶我上马车。随后,福伯也登上马车。 “夫人,我送你们出宫。亲卫已经化整为零,出了城门再与你们会和。”福伯细心交代。 “福伯,府里的事,要多麻烦你了;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可以去找仁王殿下还有我爹爹,他们应该会帮助我们的;还有,学堂蔡子仪也是可用之才,若有需要,可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计策。” 福伯看着我和玲珑,有点不舍:“夫人,委屈你们了。殿下他日一定会记得你们这份恩情的!” 我怎么会要他记恩呢。“他是我夫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丰盛忽然放缓了马车的速度,福伯示意我和玲珑不要出声,小心的掀起车帘和丰盛换了位置。狭小的车厢有了丰盛顿时显得拥挤了,可是谁都不敢出一声大气。少顷,马车停下,传来福伯和宫卫的交谈声。 “福总管,这么早就出去啊?” “嗯,出去备置点东西。” 马车重新出马。时间仿佛过了好久,周围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福伯终于将马车停下。丰盛率先跳下马车,随后,玲珑也扶着我下来。这是闹市的一个拐角,已经乔装的过的亲卫张一已经在另一驾马车守候。 福伯将简单的行李包递于玲珑,声音有点哽咽:“夫人,路上一定要当心哪。” 离别的愁和淡淡的担忧同样困扰着我,微笑着安慰福伯:“别担心,有丰盛和玲珑在,还有亲卫呢。说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但愿是这样吧。 换了马车,朝城门出发。城门守卫掀起车帘查看了一下,玲珑托辞我们俩是姐妹,去襄州亲戚家,守卫不疑有他,也就顺利的放行了。直到城外十里左右,张一才将马车停下等候丰盛。丰盛毕竟当过几年校尉,在军中也算面熟,怕惹注意,所以不跟我们一同出城。 满眼渐渐萧瑟,远离了都城的繁华。道路也开始有点崎岖。前面等待我们的是一帆风顺还是诸多坎坷,我并不知道。 可是,李碏,你等着我。 但愿李宥和李翛处,一切顺利。 原定的路程是避过城池,从小路绕行,这样比较快,也比较隐秘;可是丰盛和玲珑坚持说小路太过崎岖颠簸,对我伤势不利。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任凭我怎么说,到最后还是坚持不过二人。 快马加鞭,路程确实很劳累。中午,丰盛终于将马车暂停。玲珑铺开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小姐,歇一会儿吧。” “你们先吃吧。”我下车深深舒展了一下身体,马车的颠簸让浑身关节都酸疼不已,特别是头上伤口处,感觉血气一阵阵上涌,一颠,便是如蚂蚁啃噬般微微的痛。 九月了,已入秋。抬眼处,到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瑟瑟的秋风中已经透着丝丝凉意,黄|色白色的野菊,花瓣卷曲,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段,深呼吸,这样的亲近自然,感受自然,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那次李翛带我同游端午。 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又仿佛近在昨日。 “小姐,来啊!”远远地,玲珑朝我挥手。 才发现自己已经往前走了不少的一段。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我知道了,低头看见路边盛开的一丛丛野菊花,心血来潮,摘了几朵粉色的。 “夫人,”丰盛本来正喝水,看见我,急忙放下来,水渍顺着嘴角向下流,我轻笑,将手中野菊递于他,他不明所以。我指了指玲珑的背影,丰盛恍然大悟,嘿嘿笑。 我坐上马车侧舷,咬了一口已经冷却的馒头。入口虽然不是很好,可是看着丰盛和玲珑不好意思又处处露着甜蜜的相处,心情不由的好起来,吃起来也觉得香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不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晚,没有什么意外,恰在傍晚时分城门关闭前赶到临城。匆匆投了客栈,和玲珑先行休息;丰盛悄悄和亲卫碰了头,商量沿途事宜。 长途奔波后,身体特别劳累,身体沾到床不久,已经听到玲珑细细而均匀的呼声;我也想睡,可是一躺下就感觉脑袋胀胀的,怎么也睡不下,只好起来,半趴在桌上,用棉被裹身,不知过了多久,倒也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日光微露,从窗口透进些许阳光,直射在眼上,刺得我醒来;脖子和手臂都略有酸楚,稍稍活动了一下,扭头看见玲珑还在沉睡,红润的脸,可爱的神色,睡相都这样俏皮,不禁笑了。轻轻将被子放在她身边,弄成仿佛我刚起床的样子。轻轻打开房间门,到楼下简单梳洗了一下,顺便端了一盆温水给玲珑。 一直是她照顾我,偶尔也让我为她做点事。 “玲珑,”我低声叫她。许是很不满有人扰她清梦,她皱眉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很想让她就这样多睡一会儿,可是时间不等人,只好狠心把她弄醒。 “小姐,你起啦?”玲珑打了个哈欠,还有点迷迷糊糊。 “嗯,快起来洗漱吧,吃过早饭,我们就要出发了。”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最快怕要五日左右才能到安北都护府了。一来一回至少十日,再做部署,又要拖延一阵。 玲珑急忙穿起衣服,待看到桌上的热水和早点,她有点迟疑的看着我:“小姐~~~~~~~~~” 我朝她点了一下头,俏皮的微笑:“玲珑小姐,请用!” 玲珑楞了一下,幸福感动的笑容止不住,脆生生的“哎”了一声,用水打湿了脸庞。 在能力范围内为别人做点什么,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特别是,那是你爱的人。 第二日的行程有点尴尬。一是早点入城休息,但是会耽误行程;二是继续赶路,但是傍晚之前来不及赶往下一个城池,要露宿郊外。这一次,我没有再听从丰盛和玲珑。 “我不是千金之躯,从小的生活和玲珑几乎无异。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有你们在,住在哪里不都一样?” 因着这句话,月夜里,星光下,我们在一个小湖边升起了篝火;十二名亲卫也在不久之后和我们汇集。开始大家都还有点拘谨,不过在丰盛捉鱼被玲珑踹下湖水以后,善意的哄笑顿时将大家的距离拉近了。 篝火旁烤的不止是鱼,还有丰盛换下的衣衫。 只闻风声,虫鸣,柴火噼啪声,还有亲卫们小声的交谈。 “我为大家唱一曲可好?”我出声提议。到了疆场,这样轻松的气氛,就不会再有了吧?前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危险在等着我们。因为我,因为李碏,这些人都放下了生死,毫不犹豫的跟随我们,我们是何德何能,只愿能与他们同甘共苦。 亲卫们互相看了几眼,终于在张一的带头下,鼓起掌来。 我微笑,清唱:“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也没细想,只想着唱一首轻松抒情的,唱出口才发现是《西洲曲》。歌词全篇描写了一位少女从初春到深秋,从现实到梦境,对钟爱之人的苦苦思念。幸好大部分亲卫都并不是太理解歌词大意,否则岂不是很容易以为唱的是我对李碏的思念之情? 有我开了头,气氛更加活跃开来,张一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唱了一首《战城南》,虽然偶尔有点走调,但大家还是将很热烈的掌声给了他。 安静的月夜,渐渐被我们的欢笑声感染,大家都暂时抛下了藏在心里的担忧。 我微笑着看着场中,耳边虽然热闹,心内却一片空明。 为什么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前面迎接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越来越不安? 两天了,三天后,我们能顺利赶到安北都护府吗?李碏又怎么样了?北郡王的五万大军,届时是不是也已经能到了? 一路上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也不提,可是这些担忧,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设想虽然美好,就怕现实太过残酷;事情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哪一样不是要费劲千辛万苦? 篝火渐渐熄灭,我和玲珑回到了马车内,丰盛就坐在车上打盹保护我们,其他亲卫也各在我们马车周围最有利于保护我们安全的地方安顿。 我和玲珑各自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倚着简单的衣物,半躺下;这样的郊外,这样的月夜,这样的人,这样的心事,让我的心格外宁静而了无睡意。闭上眼,假寐。 黑暗里,感觉到玲珑悄悄起身;睁开眼,迎着暗暗的月光,看见她掀起车帘,轻轻将手中薄毯盖在丰盛的身上;丰盛伸手将她拉在身侧,玲珑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依偎在丰盛身旁。丰盛将毯子的大部分盖在了玲珑这一侧。 我在暗夜里微笑。有情的人儿啊,这般甜蜜。 笑着,笑着,眼角却莫名的留下了眼泪。 我多么渴望,在这样漆黑的冷夜,也有一个属于我的怀抱,可以给我依靠。 第3卷第2章 漫漫路二 第三日,奔赴灵州。灵州西临黄河沿岸,算路程已经过半,也是沿途必经的一个大城。若是照这样的速度,五日之内,我们必可到达。 目光远眺,荒芜里仿佛已经看到和李碏会面,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午后,郊外的日光有点毒;在车内小憩一会儿。远远传来马蹄声,挑起车帘望远处,漫漫一团黄尘。 “小姐,是张一回来了!”玲珑从马车上站起身。昨日未入城,食物补给已经不够。这里刚好临近一小城,亲卫只身骑马,较为方便,就由张一入城采购。 人和马刚好也歇一下脚,只是辛苦了张一。 张一匆匆下马,将手中包裹递与玲珑。我看见他脸上有一丝焦灼的神情,下马后,立即低声与丰盛交谈着什么。丰盛的目光看向我,我直视着他;他略一犹豫,快步向我走来。 “怎么了?”我低声问他。 “刚才张一入城看到灵州禁止通行的告示。找旧部打听了一下消息,说工部这批军粮暂时都压在灵州,工部尚书亲自随行押送;估计灵州城内都是赵相的亲信。灵州城暂时对外封锁,五日内外人严查进出。” 大军已经出发七日,粮草却才行了靠近三日的路程,看这状况,仿佛还要长期拖延的样子。赵相果然是用这一招。 “夫人,我看我们还是绕行比较好。” “绕行的话,要多几天路程?” “灵州是途中枢纽所在。西面是黄河支流,要绕行的话我们只有从东面走,但是要多两天时间。” 两天太久了。可是要进城又太危险。我的心内也充满了矛盾。 “丰盛,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玲珑还有六名亲卫辛苦一下,绕道日夜兼程;我继续按原定路程,进灵州城。”这样把握大一点,若是我能顺利通过最好,节省时间;若是不行,丰盛他们虽然晚一点,但毕竟还有希望。 丰盛想都不想立即一口拒绝:“不行!夫人,这样太危险了!兵分两路是个好办法,但是我进城,你绕行!” 望向玲珑在车外四处派发食物,虽是在这样的途中,依然带着笑脸,心内暖暖温柔。还没有让玲珑享受好好生活啊,怎可以让她涉险;丰盛是玲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怎可事事为自己考虑。 “丰盛,这次,要听我的;”我语气安然,可是却不容置疑:“我不想用太子妃的身份来压你。” “您就算要处罚我,我也不会同意!”丰盛一脸犟气。 叹息,手搭上他的肩膀,与他对视,轻声唤他:“丰盛?”带着弱弱的哀求。 “我不同意!”他别过脸。 “这样安排,其实也是为我自己考虑,”我轻轻抚了抚头,作出痛苦状:“头上伤口还没有痊愈,长途奔波这几日,疼痛一直困扰着我;能按照既定路程走完,已然不错,更何况还要日夜兼程多赶两天路。”盈盈泪光,看向他:“你就忍心看我多受痛苦吗?” 丰盛的目光有丝闪烁,但还是咬着牙说:“那我们一同进城!” “一同进城,若是被赵相的人发现,我们脱不了身,夫君怎么办?”看着他:“你现在不应该考虑我,而是应该考虑夫君大人,考虑在阵前的十几万士兵,考虑全天下的百姓。夫君大人的生死,我天朝日后的安危,可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不要因小失大啊。” “反正我不能看着你有危险,”他看了一眼玲珑,回过头:“或者我让张一送你和玲珑回都城,我带领几个人绕行,没有马车,我们的速度也能快一点。” 我沉吟了一下:“也好!”等他们先走,我再做考虑吧。 玲珑本来不同意丰盛单独走,我知道,她是怕丰盛有危险;可是听闻要陪我一起回都城,她也就没有异议了。她还是放心不下我。 谢谢你啊,玲珑。 简单商量后,丰盛带领八名亲卫绝尘而去。张一和另三名亲卫留下来护送我和玲珑。 直到丰盛他们的背影已经远远消失不见,我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吩咐了张一几句。 “太子妃!”张一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点点头:“照我说的话去做吧。” 玲珑正半跪在马车上收拾行装,我看着张一一步步走近她,心内忽然有股酸涩。对不起,玲珑。我只是不希望你有危险。 “小姐,好了~~~~”玲珑微笑着回头,张一一掌拍向她后背,玲珑话未说完,已然晕倒。 张一立即将她扶进马车。 另外三名亲卫也一脸惊讶。 “你们三人护送玲珑回都城,到达后立即给仁王殿下和右相大人报个信,告诉他们粮草暂时都在灵州,看他们有什么对策。” “那太子妃您?” “张一陪我进灵州,放心,我们不会有事,”若是能顺利通过,固然是好,若是不行,以我太子妃的身份,暂时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若最后李碏成,我会劝服他们投向李碏;若李碏败,一损俱损,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又何必在乎一死。 一车二马远去,伤感浮上心头。这会不会是我和玲珑还有丰盛的最后一见?可是,不能让自己先陷入绝望啊。吸了吸鼻子,转头朝张一微笑:“这次,要全靠你了。” “太子妃客气了,请恕小人冒犯。”他轻轻托住我的腰,扶我上马,自己随后也一跃而上。 共坐一骑的经历,只与李翛有;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也顾不得那么多。况且心中念着大事,张一又处处拘谨规矩,一路心无杂念。 日渐薄暮,斜阳懒散;远远的灵州城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准备好了吗?”头顶传来张一低低的问话。 准备好与不好,有什么差别吗?如果害怕,就不会选择。 “走吧!” 马扬蹄,踢踏声落入心里,一下一下撞击。望城门紧闭,默默在心里叹息。 但愿丰盛他们,一路顺利。 回无锡扫墓的,没来得及写多少,对不起 第3卷第3章 漫漫路三 “没看见贴着告示吗,这几日灵州城马上全面封锁,闲杂人等,一路绕行!”城门守卫毫不客气的拦下我们。 “这位大哥,麻烦你通融一下,小人就是灵州城人,你看这都到了家门口了;”张一牵着马,笑的一脸憨厚诚恳,状似客气的握了一下守卫的手,两锭银子已经悄悄的塞了过去。十二亲卫都是李碏精挑细选之人,不但绝对可以信任,武艺和才智也都不容小觑。 “灵州人?我怎么好像从来没看过你啊?”守卫斜着眼睛打量我们,不过态度 兰陵醉第20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经没有那么恶劣了。 张一继续点头哈腰:“小人三年前离开灵州外出经商,不常回来。上月接到家书说我爹爹病重,你看我就急着回来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啊?”守卫又上下看了我几眼:“这是你什么人?” “这我媳妇,还是第一次回婆家呢;”张一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脸上风尘仆仆,也看不出来。 “你家住哪儿?” “城西簸箕巷,都几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守卫又围着我们看了一下,才朝城楼挥了挥手,城门缓缓打开。 我和张一对视一眼,心微微喜,脸上却不露声色。 这么顺利。 张一又多谢了几声,才牵着马慢慢进入城门。稍远后,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你来过灵州?”刚才守卫问住哪里的时候,我很担忧。 “嗯,这是北上的必经之地,以前随着主子路过几次。”张一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老实中带着一点点机警的年轻人。 从都城往北,李碏征战在此路上来回多少?他其实应该是最辛苦的人吧,为了家国天下,完全没有个人的空间。 灵州城内果然戒备,虽不至于万人空巷,但明显的街上行人稀少;虽然已经傍晚,但依然不时有便装的士兵成队走过。 我和张一虽然是寻常打扮,但是一脸风尘,又牵着马,一看就是异乡来客。 “夫人,”以防万一,他也不再叫我太子妃:“天色晚了,找个地方歇息一阵吗?” “马上从北门出城,还来得及吗?”我低声问。工部尚书在此,那朝里还应该有不少官员,万一看见,怕是没那么轻易过关了。 “危险;”张一看了一下天色:“看形势,我们只能慢慢走,越着急只能越引起注意。还是先住下比较稳妥,晚上我再打探一下此次运粮的具体情况。” 我思忖了一下:“也好。” 城里一下子进驻大批军队,客栈几乎全部客满。找了好几处,又不便大张旗鼓,才在一家名为小悦来的客栈找到了两间空房。 心事,头痛,与疲劳相战,最后还是疲劳占了上风,沉沉睡去。 睡一晚,形势却已经大变。 正准备出发,张一推门而入:“夫人,不好!外面贴了告示,今日开始,城门封锁!” 我一惊起身,气血上涌,伤口一痛,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幸好用手撑着桌子,眩晕也很快过去:“怎么会?昨天不是只是严查吗?”那我们怎么出城? “说今日下午,尚书大人到达灵城,为安全起见,作此安排。” 怎么这么不凑巧! “夫人我们怎么办?” “今日公告第一日,定有很多人不知道消息要出城。我们先去北门看一看情况再做定夺。”有通融能浑水摸鱼最好,实在没有办法,就用最后一招,硬闯。 幸好和丰盛他们分道扬镳了。 至北门,果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不过同样有大批士兵把守。行人旅客虽然焦急,不断有上前说情的,但场面并没有混乱,也不见有开城门的可能性。 失望。 “夫人,怎么办?” 我也摇了摇头。 四下维持秩序的士兵中,忽然有一人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向我走来。 张一不着痕迹的将我掩护在身后,堆起一脸笑容。 那应该是一个很普通的城门守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黑而略显沧桑。我感觉我并没有见过他。 那人站定在我们身旁,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带着点不确信和惊讶。 我的心也充满紧张。人群里,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忽然朝我们勾了勾手,示意我们站到了靠角落一点。我和张一对望一眼,跟上他。 “你们是从大都来的?”他悄声问我们。 张一摇头:“不是,我们是从延州来的。” 那人长呼一口气,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自言自语:“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像的人!” 我心一动,脱口而问:“像谁?” 守卫看了我一眼,挥挥手:“没事没事,我说呢,陵小姐怎么可能到这个地方来。” 陵小姐?那不是我未出嫁之前的称呼?他怎么知道?而且看他的样子,对我并没有恶意。 看他要走,我急忙拉住他:“这位大哥!” 他不耐烦的回头:“干嘛?今天不能出城!” 我一横心,冒次险吧,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我是兰陵!” 这句话,就承认了我是陵小姐。 我焦急而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果然一愣:“你说你叫什么?” “我是兰陵,也有人称呼过我,陵小姐。” 那人脸色一变,将我拽到更加靠边,四下张望,目光落在张一身上。 “不要紧,他是我贴身护卫。” “你真的是陵小姐?你现在不是已经是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有点手足无措,想行礼,又不能。 我放下心来,他即使不能帮我到我们,应该也不会害我们。悄悄探入怀中,将东宫令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 他神色一凛,面色恭敬又激动:“太子妃!” “你怎么会认识我?”我轻声问他。 “小人家住东街小巷,家中年迈双亲和孤儿,这几年来多亏太子妃殿下照顾!前两月第一次接到了家书,那野小子,居然会写不少字了,这都是托太子妃殿下的福!”他作势要跪,被张一稳稳托住。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多礼!” 那人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小人还是两年前见的太子妃殿下,那时候,您还是陵小姐,我们都还只当你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呢!后来收到家书才知道您居然是相府千金,后来成了六皇妃,现在更成了我们的太子妃!果然是好人有好报!”他忽然奇怪的看了一样我和张一:“不过太子妃殿下您~~~~~~怎么会在此?” 我苦笑了一下:“此事说来话长!但是我今日,一定要出城,有什么办法吗?” 他迟疑了一下,有点为难:“今日刚下的令,怕是~~~~~~~~” 我不由的感到失望,刚才精神集中,一下子松懈下来,略一踉跄。张一急忙扶住我。 “太子妃!”他好像被吓到了。 “没事,”我朝他微微一下:“没办法也不能勉强你,”他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也没那么大权力吧。“只是希望你,不要将我在灵州城内的消息告诉别人,否则,我会有生命之虞。” “太子妃!事情,真有那么紧急吗?” 我用力的点点头。“事情一时半会儿将不清楚,但是,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全天下的百姓,是为了我们天朝的将来和大统!” 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心内做着激烈的斗争:“太子妃的大恩,小人这辈子无以为报,您的为人,我也非常信任!小人不敢打包票,但是小人愿意一试,今晚子时是小人轮班,我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悄悄放你出城。”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这是一下子跳出我脑海的想法:“真的可以?会不会连累你?” “我会跟一起守城的弟兄说你是我远房亲戚,成不成,要试一试才知道!今晚子时过半,小人还是在此地等候您!” “这般,多谢大哥了!” 露出久违的灿烂微笑。 回到小悦来,张一还是有点不放心:“夫人,会不会太冒险了?就凭几句话,我们能不能就这样全权信任他?小的必须要保证您的安全!”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比喻虽然不好听,可是是事实。“现在,一切以夫君大人的事情为重!这不是我能为自己考虑的时候。”只是可惜,又要耽搁一日了。 不知丰盛他们到哪里了。没有我的牵绊,他们的速度应该快许多了吧? 为了晚上的行动方便,张一傍晚的时候就带着我和马赶到了北门附近。等待夜色降临。 愈往北方,晚风里,愈见凉意。身边只带着干粮,行李多让玲珑带回去了。焦灼等待中,进后半夜,开始冷得瑟瑟发抖。张一脱下外袍,披在我肩上,我感激的朝他微笑:“不用了,这一路,可还要全部依靠你,若是你病了,我们就寸步难行了。” “我不要紧,习惯了!”推辞间,打更声音响起。 对望一眼。 时间到了,成败,在此一举。 今天回来太急了,米什么灵感,本来酝酿了好几章,打算让成琼出来晃一下脸的,算了,再过一阵吧。明天开始就不在路上多做纠结了,应该能看到李碏了。 希望大家不要失望啊 第3卷第4章 安北 马蹄包裹起来,起落间,声音几不可闻;虽是短短的距离,但还是有巡逻的队列经过,隐在黑暗中,大气不敢出。赶到早上与那个士兵约定的地点,他已然在焦急的等待我们。 “太子妃!”看到我们,他好像放下心来。 “你同伴答应了吗?”我低声问他,有一点点差错,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刚刚把他们灌醉了;”他同样压低了声音:“快来!时间不多了。” 城门高大,城楼上的那道防线他估计已经开启了,和张一二人,合力打开门上巨大的铜锁,就算再小心,金属触碰还是在寂静的暗夜里发出刺耳而清脆的声音,心跳加速,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沉默了片刻,幸好,楼上的人仿佛真的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张一和他齐力将城门推开两人宽一个窄逢,我急忙拉着马先行穿过,张一随后一闪身出来。 “大哥,大恩大德,兰陵感激不尽;请问大哥尊姓大名?”在他关上城门前,我急忙开口问。 一轮弯月下,隐约看见他笑容憨厚:“小人姓葛,葛雄,太子妃您快走吧!” “葛大哥,谢谢你!” 城门在身后应声关上。门里门外,两个世界;刚才的紧张害怕全部不见,心内充满了激动和雀跃。总算是有惊无险。 为以防万一,张一还是将马慢慢往外牵了一大段;百丈过后,才扶我上马,自己随后跃上。 “夫人,我们走了!” 马扬啼飞奔。 离李碏,又近一步。 过了灵州城,路途虽然依然崎岖,但是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三日来,一路走走歇歇,身体虽然疲劳,但心里是充满希望的。我只是有点担忧我的伤势。张一虽然日日帮我换药,但是头痛的频率和痛楚的程度,好像都加深了,只盼望它能争气,能坚持到我见到李碏,然后带消息回大都。 有了证据,再加上父皇一向信任我和李碏,局面应该能有所改观。 昏睡一日,路上七日,已经八日了,路上行人愈见稀少,有时候一天都难得一见;是不是李碏他们已经开战了,不知战况如何。北郡王的大军,应该昨日就已经到达了;李翛的粮草备的如何了?十日之内,能赶到吗?他会来吗?丰盛今日应该也可以到了;玲珑呢,回到大都了吗? 一串串疑问在心里呼之欲出。 “夫人,”张一手指遥遥北方,“还有半日路程,我们就可以到达安北都护府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辛苦你了!”我被他环抱在身前,说话的时候,只能略略前倾回头,才能稍稍看得见他的脸,又不至于挨得太近。 张一一笑,扬鞭落下:“出发!” 傍晚,该城略呈方形,由外城、内城、皇城和宫城(紫禁城)组成。内城是北京城的防御主体工程,城墙周长约24公里,墙体最高为13米多(包括雉堞),底厚195米,顶厚16米。墙顶的内缘设女墙,高1米,外缘设雉堞,有垛口11038个。沿内城城墙构筑敌台172座。内城共设城门9座,位于南面的有3座(正中的为正阳门),其他三面各设城门2座。城门上建有城楼。内城的城门外建有瓮城,其中正阳门的瓮城还增筑箭楼3座。为使瓮城得到进一步的掩护,在城门外附近构筑有大敌台。为加强城角的防御,各城角都建有角楼。为加强整个内城的防御,在城墙外开挖有护城河,河宽30~60米,深度3米以上。 黄昏,如血的残阳洒在高大的城门上,朱红色的漆早已经斑驳陆离。宽约三丈的护城河,泥土色的水波澜不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城墙高达三丈,厚重而牢固,抬头望,角垛口处仿佛空无人烟;整个安北都护府,笼罩在安静和肃穆里。 心里忽然有不好的感觉,担心的看了一眼张一,张一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这一刻,只觉得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安慰。 “楼下何人?”城门上方垛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于我听来却仿佛天籁之音。随着声音,几个戎装的士兵拉弓在上方死死的锁住了我们。 张一一跃下马:“东宫禁卫军副统领张一,护送太子妃殿下到此,请开城门!” 楼上的人互相看了几眼:“太子妃殿下怎可能到此?有何凭证?” 我急忙从怀中掏出东宫令,高举在头顶,可是远远的,他们一时也看不清。 楼上一阵小小的马蚤乱,仿佛在商讨着什么,我和张一在城门下焦灼的等待。 一段时间之后,两个持弓的士兵忽然收弓让开了地方,一个全身戎装的将军打扮的人向外探望。看到我,一愣:“太子妃?” 盔甲下,他的脸看的并不是太真切,声音却是有点熟悉的。在脑海里联想千遍,脱口而出:“石将军?”是在军营内赐我五鞭的石将军。 石将军大手一挥,吊桥缓缓放下,城门也缓缓的打开了;张一牵着马,直入外城,而石将军也早已在城门口等候。 “太子妃殿下,您怎么会孤身到此?” “石将军,说来话长,元帅呢?”我有点迫不及待。 “上午北郡王府五万援军刚入城,元帅下午正召集众将领开会,末将这就带你前去!” 李碏没事,援军到了!忍不住微笑,一路来的辛劳和艰苦,一下子仿佛都消失了,终于可以看见李碏了! 一路上,也渐渐了解了一些安北目前的情况:李碏已经发觉情况不对,虽然并不是太清楚详情,但是在北都大军未到的情况下,暂时还是留在了安北,没有贸然进攻,几日内已经连发多封军报(应该已经在路上或者大都全部被赵相劫走了吧),等待援军。敌军聚集在城外百里左右,同样按兵不动(我估计他们是想等李碏这方后方补给断了以后再动手)。北郡王援军五万今日已到,不但带来了朝中简单情况,同时还带了部分粮草。加上城内库存,估计大军还能坚持六日左右,这就要求李碏必须速战速决,明日开始,应该就要出城进攻了。哈哈,下午在更一章,先吃饭去 第3卷第5章 碏令 “元帅知道对方兵力部署吗?”趁着路上,我继续问石将军。 “据探子回报,目前前线约有十万左右,全部兵力十五万。” “是二十万;”我低声,有点担忧。看来北郡王那边带来的消息也不全面,可惜我也只能知道这么多,希望爹爹和李宥那里,还继续会有消息过来。 安北是北方要塞,居民本就甚少,对战事也习以为常,平日就由边塞驻军把守;现在一旦开战,沿路几乎不见普通百姓;李碏对军纪要求严格,沿途遵循不扰民政策,广场、空地随处可见驻扎的兵营;帅营暂时借用了安北的县衙,一路都有重兵把守,不过有石将军在,我和张一一路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太子妃殿下,元帅还在开会,请您等候。”石将军也是如李碏一样注重规矩、以大局为重的人;“这是元帅营房,您先暂时歇一会儿,元帅估计还要半个时辰。” 李碏的营房,也不过是简单的厢房。“元帅在何处?我在门外等候便是。”分别十一日了,都不觉得漫长,这最后的半个时辰,却让人迫不及待了。 “夫人,你先梳洗一下吧,我帮您换药。”张一适时开口:“主子要是看见您这一身狼狈,会心疼的。” 我沉吟了一下:“也好。那石将军,不耽误您了,我马上让门口守卫带我去吧。” 张一打来一盆清水,才洗了一下脸和手,水已经浑浊不清;低头闻见自己身上淡淡的粉尘味,想起那时在南营内,李碏身上同样的泥土味,原来就是这样来的。事关国事的紧要关头,谁又回来在乎这点小事? 张一将头上的纱布解下,几日下来,白色的纱布早已经变成灰色了。 “伤口怎样了?若是可以,不要纱布了。”不希望李碏知道我的伤势,他已经很烦了,不想再给他添烦恼。 “外面的已经结痂了,但是好像还是有点肿块;你觉得如何?”张一轻轻用手触碰,疼痛如一线牵,直钻心间。 皱眉微笑:“我也觉得没事了。”发丝上沾满了尘土,粗糙纠结,草草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在伤口处简单挽髻,这样,就看不见了。 多余的时间,还将身子稍微擦洗了一下;张一问府中原来女眷要了一件衣裳,换上后,整个人顿时精神多了。 “我们,去等候夫君吧。” 四方小院,萧瑟秋意下,矮矮的树木已经渐渐开始萧条了,只菊花开得绚烂多姿。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更加烘托出了这战争的气氛。 厢房内灯火通明;门外火把燃燃,一列士兵整齐列队;我在门口右前方树下站立,火光里,身影暗暗,张一更几乎站在了我身侧的黑暗中,一言不语。 静静等待。 李碏,他在做怎样的部署?我所知的,对他会有多少裨益?我们能赢下这场战役吗? 李碏,他看到我,是不是会很惊喜,还是惊讶?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明日出征,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落叶片片飘落在脚跟,悉索作响。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悲凉。 胡思乱想间,厢房门打开,身着明光铠甲的将军们鱼贯跨出。中间的几人随意一瞥,看到我和张一,是奇怪的眼神,许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地方会有外人来。其中一个,已经跨步向我们走来。 我侧头,越过那人的身影,看着门口。 李碏,你怎么还未出现? “这里是军事重地,你们怎么在此?”那人粗声质问我,高大的身影将我们完全拢入黑暗。 张一站在我身前,伸手将他一拦。我的心里一片空明,他的话明明听在耳里,可是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反应,只是凝神盯着门内。 李碏,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门口灯火人影一晃,我心一提,是李碏! 一身金甲银盔,天然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帅气的脸,强硬不屈的眼神。 我的夫君。是我的夫君。这几日来我日夜牵挂的夫君。 他并没有看见我,神情仿佛有点不自然。我开口想喊,话未出口,却忽然顿住了。 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人。 一个女子。 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风衣,露出里面同色系的戎装。可虽然是戎装,却一看就知道添加了女子家才有的细气,袖口银丝滚边,衣襟处还别出心裁的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腰间扎着一根粉白色的腰带,突触匀称的身段;足登一双同样绣着紫鸯花的及膝长靴,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英姿飒爽,但是处处露着女儿家才有的娇态。 她微抬俏颜,看着李碏,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丝绸般墨色的秀发拢在耳边,点缀着紫色的琉璃珠链,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原本精致美丽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显得流光溢彩。 这样的人儿,有点熟悉;对,仿佛是我第一次看见秦澈时的感觉;不过秦澈比她更加多了一点爽朗明快,而她则多了一种女子家才有的媚态。 秦澈,北郡王大军。难道这女子,会是秦澈的妹妹,秦楼?难道是她,带领北郡王大军赶来救援? 若是如此,那我应该要感激她才是。是我多心了。初一见的揪心感慢慢在心里逝去,我微笑,想伸手,笑容却再次凝结。 他们已经步出厢房。 (李碏,你怎么还未看到我啊?) 她跟在李碏身后,一直看着李碏的背影,露出灿烂娇羞的笑容。忽而抬手,烛光下,她洁白的手里紧攥着一根丝线,丝线下垂着一块玉佩,镶嵌在纯银框架之中。她出神的凝望了一眼,收起将它纳入怀中。甜蜜的笑容。 那玉佩,玉质细腻,温莹润泽。 我见过。 我有它的另一半,东宫令,也就是原来的六皇府令。 那是李碏的私人令牌。 碏令。 心痛。头上的伤口如爆炸一样。混沌瞬间将我侵没。 来不及落泪。 嘿嘿,今天第二更,虽然字数不多,但是迫不及待和大家分享。继续下线写,如果还有,就来人生中第一次三更 第3卷第6章 伤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 伤别。 本不该见,就不会有伤别了。 醒来,不愿睁开眼睛;泪水也终于滑落了,晶莹剔透,有一点点的冷,一点点的寒。 左边胸口有一点点的冷,那里,我悬挂了一块小小的玉佩,方形,碧绿通透,中间一点黑砂,颜色样式很少见,但算不上太名贵。 那是我拒绝当日李宥赠我宥令时,收下的玉佩。知道他是我表哥后,我才将它佩戴在身,以备不时只需。 李宥明明知道我是他妹妹,又担心我遇险无处寻,才赠我宥令,那是代表他整个身份的啊,那说明在他的心里,我是何等重要。 我是李碏之妻,李碏对我全权信任,也不过只交给了我府令,那是代表对我身份的承认,却表示我没有进入他的心。 可是,几日不见,为什么他的碏令就已经在了那样妩媚的女子手中?难道在他心里,她已经是这样重要? 她是谁?她真的是秦楼吗? 当日桃花宴,我便臆想,只有秦澈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李碏。一样的英姿。对李碏来说,我太柔弱,他懂得,并为之奋斗的东西,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上天也发现自己弄错了,所以才重新为他安排了秦楼?一个比她姐姐更多女人味的女子。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心痛的,都不知道痛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憎恨这样的醒来。醒来,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李碏? 质问?我有什么资格?就算我是太子妃,也不能阻止李碏纳妾立妃。这是我当日嫁入六皇府就已经明白的事实不是吗?我还曾规劝过四姐不是吗? 现在才真的明白四姐的痛,可是,她能接受,我不能。 我无法坦然接受,更无法像秦澈那样大度。我是一个小女子。 为自己感到不齿。 是吧,或许我这样的人,本就配不上李碏的。这样狭窄的心胸啊。郁结在自己的世界里。 日后,如何母仪天下,掌管三千后宫? 就算只有一个,那也是我心底愈合不了的伤口。 “夫人!你醒啦?”耳畔突然有惊喜而熟悉的声音。 丰盛!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真的是丰盛!他也安全到达了! 随着丰盛的一喝,张一的脸随即也出现在视线中,带着深深的如释重负。 “你醒了。” 心底哀念万千,沉沉欲碎,可是看见他们关切的神情,却不忍心让他们担心。勉强微笑,笑容仿佛千金重:“丰盛,你何时到的?” “昨日后半夜!”昨日后半夜?我记得我见李碏的时候是晚上了,那时丰盛还未到。难道,这一晕,又是一晚? 忽然想起那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李碏,今日他可按期出兵了?会不会误他事?兰陵啊,你不会因为一己私念,坏了李碏大事吧?“张一,丰盛,你们可把消息告诉夫君大人了?”这一声夫君,异常艰涩。 “夫人放心,已经全部告诉主子了;后续的安排也已经告诉他了。”丰盛蹲下身,粗犷的脸上是难得的温柔和心痛:“也谢谢夫人将玲珑送回府,孤身冒险,丰盛感激不尽。”这样粗壮的汉子,居然也流下了两行热泪。 “玲珑也是我的姐妹;”伸手想擦去他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 是微笑着说这句话的,可是笑容却久久的疆结。我的右手,毫无知觉;疼痛,麻木,什么都没有,想动也丝毫没有反应,仿佛缺失了一样。 侧头,看,它好好的在那里,玉臂清辉。 张一首先发觉了我的不对劲:“夫人,怎么了?” 下意识的想隐瞒,不想让他们更加担忧,可是这怎么可能是瞒得了的事情?动了一下左手,一切如常;双脚也完好如初。苦笑,带了一点点悲哀的绝望:“我的右手,好像不能动了。” “我去叫大夫!”丰盛一愣,随即猛地站起来。 “丰盛!”我轻声喊住他:“别着急,你先扶我起身,可能是压着太久,麻木了。”但愿是这样,可是这是从没有的情形,我知道事情没有如此简单。昨日,伤口痛,晕厥。晕倒的那一刹,我明明感觉到了张一扶住了我;那不可能是摔伤的。难道,是因为伤口?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出发前,御医曾经说过,淤血未除。 “夫人?怎么样?”丰盛满怀希望的看着我,只张一默不作声。这一路来,他对我的伤势,比较明白。 “现在是什么时辰?元帅呢?” “巳时,元帅辰时已经带兵出发。”丰盛看我略有失望的神色,急忙说:“您昨日晕倒后,主子除了军务,一直陪着你。” 军务,就应该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了吧。他走了,心里反倒没有那么难受了,至少,我暂时不要面对他了,也至少,我这样的状况,他不会知道了。 “让元帅亲手写的军报你可拿到了?尽早带回去面圣!”援军和李翛的粮草,只能救一时之急。 “我正准备出发,临时来向您告别的!” 张一扶住我毫无知觉的右手,轻轻揉捏:“怎么样?” 我努力尝试了两次,终于放弃,缓缓摇了摇头。 丰盛转身又要去找大夫,我拉住了他的衣袖:“丰盛,你尽快先出发吧,让张一去。我不要紧。” 丰盛看向张一,张一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夫人您一定保重,我先回大都!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军报送到仁王殿下还有兰相手中!” 我点头:“一切都拜托你了。”本想亲自面圣,但是现在看来,我好像帮不了李碏什么忙了,只会拖累。 “夫人,怎么办?请大夫吗?”丰盛退下后,张一低声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错开丰盛,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我们,也回大都。” “给主子留话,我和丰盛,一同回去面圣。让他不要担心。” 低头,握在张一手中的右手,依然毫无知觉,这种感觉,蔓延到整个右肩,和右半边身体。 哈哈,好了,今天三章完成了。马上准备吃晚饭了,晚上再码一点,但是估计是做明天的存粮了。 第3卷第7章 暂留 “不行!”张一第一次这么义正词严甚至带着点声色俱厉的拒绝我:“你的伤势不适合再奔波,我必须对你的伤势负责任。主子昨日也交待,让你安心在此养好身体,若是他知道你回去了,一定会分心。战场可是容不得一点马虎大意的。” 他会吗?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本来就只有国事战事吧,更何况,还有那样集美丽与英气于一身的女子做伴。“可是若是夫君知道我醒来后是这样的情形,他还是会担心的。军医都随军出征,城中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大夫留下,我这样,还不如回东宫,让太医好好诊治,说不定还有一点希望。” 张一迟疑了一下:“那也不能立即走,你的身子太虚弱,要好好保养一阵才行;走的时候宫中御医留了驱血化瘀的方子,我先熬了给你服几天试试看。右手的伤势暂时我会保密,不让主子知道,你也不要担心。此次出征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一月,要走,也不在乎一日两日。” 可是我在乎啊。在这里,看到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我的心里就会自然的跳出在那女子手中碏令闪烁的光芒,那么刺眼刺心。 况且,若是伤势不能痊愈,若是我的右手永远不能动,我要留在李碏身边,不是给他增添负担吗?若是他知道是为了什么而这样,岂不是更加要害他自责? 我还有什么资格在他身边?我在他身边还有什么用处? 会有良人代我好好照顾他的。 心痛无以复加,泪水不停的滴落。 “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张一看到我流泪,顿时手足无措。 我摇头。为什么每个人,连丰盛,连张一,都知道安慰我照顾我,可是我的夫君,却就这样放得下我?对百姓来说,李碏是元帅;可是对我来说,李碏只是我的夫君。挽救得了全天下又如何,他挽救不了我的心。 “夫人,不要哭了,我答应你,只要你伤势稳定,立即就带你回大都!”张一以为我是因为这个而难过的。女子的心事,细如针,深似海,他们这样的男子,岂能领会? 我真想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谁,想知道为什么李碏会赠与她碏令,她在李碏心中又是什么地位;可是我问不出口,也害怕知道答案。 与其面对,还不如佯装什么都不知,远远离开,还可以在心里有份安慰。 暂时说服不了张一,那就,等几日吧。反正,至少,不是十日吗? 十日里,会有多少变数? 李翛呢?李翛几时会来?粮草可筹集到了,路上可有危险? 他居然能够答应帮助李碏,这要下多少的决心,忍受多少的痛苦?这样心痛的滋味,我现在才能真正深刻的体会。 李翛,对不起。 县衙内只留了少许的人负责后方事宜,每个人也都很忙碌,没有时间来理会我,这样也好吧,至少我的右手,不用假装的那么辛苦。 用左手穿衣,用左手吃饭,努力学习着,一次次狼狈而绝望的想放弃;可是看到张一那种期待又关心的神情,还是坚持下来了。 我不是只为我自己。 第三日一早,张一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李翛所筹集的第一批军粮五万左右,已经安全进安北,下午将立即送往战线;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也将陆续到达,李翛应该会跟着最后一批军粮到达。 李翛,答应我的事情,你果然都做到了。 可是,我看了一眼右手,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够见你?当初我不是故意用伤势来逼你,现在更不想被你看见这样狼狈的样子。 李翛到来之前,我必须要走。 一口气喝完了张一为我熬好了药。堂堂东宫禁军副统领,却沦落到要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也因为如此,我对他多了几分谦逊和愧疚,尽量听从他的安排。 比如,现在,在房间外小庭院内,尽量的舒筋动骨。他教了我几个动作,估计是哪个武功套路改编而来的,但总还是带着点虎虎生风的味道,我不习惯,就自作主张的改成了几个舞蹈的动作,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不知道是吃了药还是怎样,昨日下午开始,肩膀那里已经稍微有点恢复知觉了。这样的认识让我和张一看到了希望。 “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一个不屑又傲气的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俊秀而略显稚嫩青涩的面容,银色轻甲,双手抱胸,倚在庭园门口,冷冷的看着我。 我没有见过,也不认识;他这样不礼貌的问话,更不想理睬。 用左手轻轻擦拭额头上微微的汗意,我转身,想回房间去。 面前人影一晃,那少年拦住了我的去路,孤傲的脸上有点愤怒:“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怕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我无奈的叹气,停下脚步,目光直视着他:“如果你只是想告诉我我没什么好,那我听见了。” 他脸色一变,表情尴尬又气愤:“你!” 我低下头:“请让一下。” 侧身想穿过,他跟上脚步,依然将我堵在门外。 无奈。“还有什么要说吗?若是我,对于一个没有好感的人,是断然不想多言的。” 他的脸色铁青,伸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右肩,我低头,一点没有感觉,苦笑。 笑容在他眼中就变成了嘲笑。 “你跟我姐姐相比差的太远了,你根本就配不上元帅!” 姐姐?配不上元帅?略一思索,已然有点明朗。心一痛。 那个女子,她真的对李碏有意吗?居然连她的弟弟,都已经敢公然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李碏呢,他的心意又是如何? “哦,是吗?这句话,你可以去和我夫君说,也可以去和皇上说。”我强装若无其事,“还有,我总算是当朝太子妃,请注意你的言词,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 话里带上一点点的嘲讽。嘲讽他,也嘲讽自己。 第3卷第8章 暗伤 “太子妃又如何?还不是求着我爹爹来出兵救援!”少年的脸上换上了得意的笑容。 原来,真是北郡王府的人。 秦楼。 心纠结一团。 “出兵不为一人,只为天下苍生;”我淡淡回答:“不过还是要谢谢北郡王识大体,胸襟广阔;”我瞥了他一眼:“你的大姐,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我很钦佩;只是看来,一样的家教,却教出了不一样的人。”心郁郁,口气也不由得冲起来。 北郡王相当于一个属地的封王,他的独子,必定受尽万千宠爱,几时被人这样抢白羞辱过。掌风凌厉,眼看就要落在脸上,我傲然不动。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张一的怒喝传来:“大胆!” 侧脸,他的手掌停在我脸颊三寸处,被张一紧紧地握住。“秦公子,冒犯太子妃,可是死罪!” “大胆侍卫,居然敢拦我!对我出言不逊!”少年恨恨的抽出手。 我示意张一:“走吧,他还小,看在北郡王和四皇嫂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了。”张一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我快步走过。 秦楼。 李碏。 我真的配不上李碏吗? 心乱如麻。 听不进,身后的冷哼声。 入房中,泪水忍不住滑落;身后传来关门声,急忙用手背将泪水擦干。 “夫人,你不要介意;这是北郡王府的公子秦戬,北郡王晚来得子,所以格外宠爱了一点,脾气难免不好。这次北郡王援军,就是由他和他二姐秦楼姑娘带来的。”张一怕我心中闷气。 “这样的人,怎么能成将帅之才?”我摇头。 “援军另有将领,北郡王只是希望秦姑娘和秦公子多得到锻炼,所以央托主子好好照应。念在他们是来协助的,夫人就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了。” 我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担忧的,是另外的事情。好好照顾?这照顾是什么样的尺度?北郡王明知道战场险恶,他怎么舍得让女儿和独子前来涉险?他是不是对战事有着绝对的把握?还是对李碏有把握?他真的只是因为宠爱秦澈所以才答应出兵吗?他对秦澈的宠爱会达到这样的程度吗?这秦楼和秦戬的态度,怕是透露了什么信息。莫不是,李宥失了太子的希 兰陵醉第21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太子的希望,所以,他要重新在李碏的身上下注?我的求援,是自投罗网?秦楼,是出兵的条件,还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选择? 李碏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张一轻声叫我。 我回神,怏怏:“没事,我怎么会与孩子计较。”孩子,他十六七,我也不过十八岁吧。他可以鲁莽,贸然,为什么我就不能如他这样恣意潇洒狂傲无所顾忌? 压抑啊,可是跨不出这一步。 “那您先歇息一会儿,午膳的时候我再叫您。” “辛苦你了。” 午膳也是由张一端到房内,在他面前,我才能坦然的用我那并不流畅熟练的左手,即使再小心缓慢,偶尔还会如孩童般将汤汁或是饭粒洒在外面,抱歉又有点羞赧。 “不要紧,已经比前两日好多了;”张一轻声安慰我:“右手怎么样了?说不定,等主子回来的时候,你就能康复了。” 闻言手更加一抖。废手不过是我想离去的一个借口而已,我想逃避的是,是心里的那个伤口。 “我跟随主子多年,了解他的个性,”张一看着我,他真的是个很聪慧的年轻人:“你不要怪他,他心里其实很关心你。只是他一心记挂家国天下,也不善于表达。那日,丰盛说了你的伤,你的安排,你一路的艰辛,主子默默的守了你近一个时辰,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心痛。所以,夫人,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点点头,继续默默吃饭。我怎会么不了解自己的夫君,新婚即抛下我,归朝不久又去南营,我早就已经明白他做事和对待我的方式,这个方面,我不怨他,甚至愿意支持他、协助他。我不是那样不明事理不懂大局的女子。 可是,家国可以,面对家事,我就无法这么释怀坦然。 碗底见空,半碗饭沉在胃中,隐隐有点反胃和胀满的感觉。张一收拾了碗筷。“听说粮草马上就要出城了,由秦公子负责运送,夫人放心吧,他不会再来烦扰你了。” “这样冲动毛躁的孩子,军粮交给他押送,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有点不放心,倒不是对他有成见,只是这批军粮本来就是救急用的,不能出什么差池。 “应该不会,秦姑娘不放心他上战场,所以特意请命向主子求了这个差事。还会有其他将领跟着的。再说,前面是我们大军,后面是安北,途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不是,只要秦楼开口,李碏就什么都会答应?居然让一个这么不沉稳的毛头少年当此重任。一阵心酸,急忙告诉自己不要乱想。看秦戬一身装扮,又是将门之后,说不定确实有过人之处。对一个人的态度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夫人,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您煎药。” 关上门,心闷闷。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要持续多久?我的手,还有恢复的希望吗?头上的淤血又是否除了?它是不是一个隐患?这次是右手,以后还会怎么样吗? 越想心越凉。不能,我不能这样悲观。就算只有一个手又如何?世上身有缺憾者又不是只有我一人,他们能好好生活,为什么我不可以? 身上的衣衫穿了三日,午后艳阳高照,自己尝试着用单手洗一下吧。 费力的解开腰带,缓缓的脱下衣裳,入眼的肌肤光洁细腻,可是我知道,背上有丑陋的井字疤痕。 门忽然砰一声被推开,我慌忙抓起衣衫挡住胸口。惊恐的回头,对上一张年轻帅气的脸。 秦戬。 他的表情,初时是愤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忽然变得不知所措和羞赧,尴尬的别过目光。 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也相信他只是个孩子。 刚想让他出去,他忽然眉头一皱,两步一跨,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呼救的时候,掌风劈下。 黑暗。 今天的第二更哦 第3卷第9章 年少轻狂 颠簸是我的第一感觉。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如同一路的奔波一样,不过比较缓慢,没有那么剧烈而已。 眼前依然一片黑暗,再清醒一点,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蒙起来、嘴里也被塞了东西,身子仿佛更是被细索困在了什么东西上。 挣扎了几下,终于放弃。不能视,不能言,也不能动。 怎么回事?明明记得是秦戬将我打晕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到我身子时那样羞赧的神情,让我直觉他并不是一个太坏的孩子。他要做什么?要将我带到何处? 张一看不到我,会着急吗?他会不会来找我?能不能找到? 心里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恐惧。可是只能静静的等待,等待答案,也等待契机。 “秦都尉!”耳畔忽然传进人语,在风声和马车滚滚声中是那样的尖锐。我心突地加速,心里有一种谜底就要解开的期待和惶恐。 秦都尉?是秦戬吗? 马车帘掀起猎猎风,一阵寒冷。对了,被打晕之前我还未来得及穿衣,秦戬不至于这样就将我绑起来吧?心内更多一份羞愧。 只能告诉自己,他只是个孩子。 眼前豁然一亮,蒙在眼睛上的布被抽走了。长久的压迫让眼睛有短时间的模糊,使劲闭了闭,又睁开,秦戬俊秀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湛湛有神的双眼接触到我的目光后,有一丝惶然的闪烁,随即是故作的凶狠。 看到他的样子,我忽然感觉不是很害怕了,这样的色厉内荏。低头,发现衣物完好如初,甚至被捆绑的座椅上,也铺了厚厚软软的垫子,更放下心来。如果他是要于我不利,断不会现在还没动手。我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他会不会只是因为我顶撞了他,耍孩子脾气,想教训一下我?可是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到底是孩子啊。 从刚才对他的称呼,以及马车的行进,还有张一告诉我的由秦戬运送粮草的消息,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我是跟随着运粮的大军在前进。 “不准叫,我就把你嘴里的东西拿掉!”他压低了声音。 我点点头。 他立即动手,动作轻柔,并不粗鲁。 “现在送我回去,还来得及;”我轻声说:“玩笑大了,容易铸成大错。” “谁说我要送你回去,”他一屁股坐在侧椅,气鼓鼓的看着我:“我要把你丢到荒山野外去,看你还敢不敢对我不敬!” 我轻笑:“你虽然年纪小,但是总算是个都尉,将士们本就看着你的表现;你这样任性不按章法出牌,不但树不起威信,更丢你爹爹还有你姐姐的脸。况且,我是太子妃,你这样做,犯的可是大罪。别一时错,误了你大好前程。若是早上我的话确实让你生气了,我道歉;但是你也应该知道,确实是你出言不逊在先。” 他瞥了我一眼,不语,别过头去不看我。 “送我回去吧,绑了我这么久,又打了我一掌,应该也解气了;我也不会追究此事。” “你害怕了?” “说不怕,当然不可能;”我坦然地看着他,他的敌意并没有那么盛:“我头上的伤势还没有好,需天天服药;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的侍卫,会很着急;就算一路跟着你和大军汇集,见了夫君大人,我该怎么解释?说你绑我来的吗?你希望他如何处置你?” 他的脸色有点变了。恨恨的看了我一眼:“我不会让你见到元帅的,你根本配不上元帅,身上还有那么丑的疤~~~~~”忽然惊觉失言,脸一红:“我二姐和元帅才是天作之合!” 他看过我身体,除了羞愧以外,我倒不是太过担心害怕,在我心里,他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可是,当他提起秦楼和李碏的时候,我的心却忍不住一痛。 “是吗?”语气淡淡,笑容落寞:“或许吧,是上天一时弄错了。若是元帅真的和你二姐情投意合,有我无我,不都一样吗?” 秦戬哼了一声:“你现在怎么说都晚了,既然把你带出来了,留你比不留你更加危险。再行一日,我就把你放下,是死是活,你就听天由命!” 他重新将棉布塞进我嘴里,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再蒙上我的眼睛,刷的掀开车帘,下去了。 出去的一刹那,我看见外面天色已暗,荒漠草原一马平川,远处莽莽苍苍的山脉化成一个淡淡的影子,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车内又剩我一人。 留我比不留我更加危险?或许我没害他之心,他却不可能无防我之意吧。若是我活着见到李碏告他一状,北郡王五万援军的大功劳就全部抹煞掉了,他二姐秦楼就算当真属意李碏,李碏自己、我爹爹、或是父皇,都可能不会同意的,他自己怕是也要受到严惩。 我真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一个孩子手中?真讽刺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头破血流安息在李翛怀中~~~~~~~ 张一能推算出是秦戬带走了我吗?李碏会不会只是以为我不告而别?他会为我担心吗?有一日真相能大白吗?若是我去了,他会不会真的娶了秦楼? 又行好长一阵,马车忽然停下了。我的心高高悬起。须臾,秦戬铁着脸钻进车内,一言不发的解开了捆绑在坐椅上的绳子,却依然绑着我的双手。 是要把我就这样留在此地吗?暴尸荒野或是遭野狼蚕食? 泪水落下,心酸,绝望。 “哭什么?我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秦戬不耐烦地撇撇嘴,一副孩子的模样。 难道知道生命要临近尽头,我还能笑得出声? 他拿手胡乱的帮我抹了一把,解下轻甲外皮风,将我裹在里面,轻巧的将我扛起。虽然我一直觉得他小,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个头和力气都已经不小。 恐惧让我本能的挣扎,他不耐烦地一掌拍上我的俏臀:“老实点,难道今晚你想坐着睡在马车里?” 不是要抛下我?我立即安静下来。 越来越觉得,只要努力,他不会伤害我。 今天和昨天一样,暂时先一章,晚上再一章 第3卷第10章 同眠发誓本章一点不虐 出车门,他小心的探头四处看了一下,一越下车,快走两步,就闪身没入一个营帐。趁着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我略将周围的情况看了一下:近五十顶白色的营帐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中间围着马匹和粮草,可能还有部分军供补给物,五万粮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满满装载了约有近百车左右。 太少了,不知能撑几时;李翛的下一批粮一定要准时到啊。 营帐内烛火通明,秦戬将我放下,吹灭了几个火把,帐内顿时暗了很多。他解开了我手上的绳索,警告了我一句:“不要想跑。吃饭吧。” 我用左手将嘴里的棉布拿出。桌上,放着一碗米饭和几个并不精致的菜,军中伙食能有如此,怕是已经照顾他了。“你呢?”我吃了,他吃什么? “罗嗦什么,让你吃你就吃!” 我用左手拿起筷子,尝试了几下,还是放弃了。这几日好不容易有点会用勺子了,但筷子对我来说还是太过困难,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弄得太过狼狈。 “怎么了?粗茶淡饭吃不惯?”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娇气。” 一路上,我吃得可比这个差多了。“不是吃不惯,只是,”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博取同情:“我伤口淤血未除,来安北那日晕倒后怕是堵了某根筋脉,所以右手不能动了。筷子暂时还不会用,如是你愿意,能否帮我拿个勺子?” “没有!”他想也不想的拒绝我,随后目光扫了一下我的右手,脸上有点不置信。 “那你吃吧。”我轻轻将碗筷推到他面前。 “你那日昏倒,是因为旧伤吗?”他忽然开口问。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心伤引发旧伤,算不算? 心伤啊。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你当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好?”他狐疑的看着我。 我笑了:“你听谁说的?你不是说,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吗?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只不过,爱夫心切,才有了诸多的动力。 “我说也是,”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端起桌上碗筷,凑到我嘴边。 我微微侧过头去:“做什么?”要喂我吗? “难不成你想饿死?放心,这里离安北太近,我还不会把你扔掉。”话说得轻巧,仿佛我是一个玩偶,随时可以丢弃。 “我自己吃。”不过一只手,还不需要到这个地步。 他仿佛没听见我的话,强自凑着我扒了一口饭,我无处闪躲,也怕被他弄得满脸都是,只好一口吞下。 “南方女人就是麻烦。” 老气横秋,仿佛阅人无数的样子。我不禁莞尔。 “笑什么?”他有点恼羞成怒,“不准说话!快吃!” 笑容更加扩大。好像,一直是他在说话。 和他在一起,有时候,也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孩子。 没这么被人伺候着吃过饭,感觉有点奇怪,不过看他气鼓鼓又认真地神情,压抑害怕的心情越来越淡了。 男孩子调皮,可惜我兰家只得五女,若是有弟如此,我想我也会宠他的。 满满一碗饭,我只吃了四分之一,剩余的大半碗还有菜,被他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我看着他鼓鼓的嘴,笑:“不嫌弃我吃过?” 他白了我一眼:“总比饿肚子好。” 饭后,他将碗筷送了出去。我环视偌大的营帐,简单的一桌一椅,还有一个床铺。在外急行军,就是如此吗? 空无一人,外面有马鸣和风声,不知道秦戬到底想怎样,若是,我现在跑出去,可能逃脱? 念头只是一想便放弃了。半日路程已过,漆黑半夜,就算排除外在危险,以我的体力,也怕是勉强;最重要的是,我不识路。 还是乖乖坐下,再作定夺。出去呼救虽然也是一个方法,可是看样子秦戬不是太坏,我还希望给他一点机会,不想误了他。 明日,希望能够说服他让人将我送回去。 离李碏越来越近了。想见他,可是又害怕。 帐外一声清咳。 “秦都尉。” “我睡觉不喜欢有人在附近,你们晚上不要吵我,巡逻的话,三丈范围之外就可以了。” 声音故作老成。没长大的孩子,是不是都希望人家将他当大人看待? 少年不识愁滋味。 “睡觉!”一个黑影扑面而来,张手一接,是一床棉毯,意识里想用两个手的,可是却只有一个手听指挥,力量小了一半,军用毯子虽薄但是却很重,一下子将我压到,盖在其中。手忙脚乱想拉开,却更加狼狈。 秦戬的笑声格外爽朗明快。 好不容易从棉毯的包围圈中钻出,发丝凌乱,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更加开心。走过来,想伸手将毯子捡起;我本就跌坐在地,悄悄伸腿一勾脚,他猝不及防,向前扑倒而去,我趁机用尽所有力气,将毯子扑到他身上。 哈哈,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女子报仇,可是很及时的。 看他在被中拱来拱去的样子,实在好笑;我也忍不住笑出声,久违的嬉闹。 看他一个手已经伸出来,我急忙爬起来跑的远远;感觉背后风凉飕飕的,一个手搭住了肩膀,半回头,黑影铺天盖地袭来,我尖叫一声。 重新被裹起来。 “哈!看你还敢跟我斗!”秦戬得意洋洋。 “秦都尉?有什么事吗?”外面传来焦急的呼喊。 是我的尖叫声太响了?我急忙屏息凝神。隔着毯子,感觉秦戬将我紧紧抱着。这孩子,力气还不小。 “没事!你们下去吧。”秦戬的声音带着点紧张。 随即悄无声息。 许久,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发现他真是爱气呼呼。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忽然感觉自己被凌空抱起,黑暗里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又是一声惊呼,双手本能的环抱住任何可依靠的东西。一个转念,感觉横卧下来,却并不觉得痛。 费力的扒拉开薄毯,轻呼一口气,抬眼,秦戬的面容却尽在咫尺。双眼有点愣愣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关切的问,刚才还那样活泼的。发现自己和他已经躺倒在军床之上,我隔着毯子压着他,他的手还紧紧的搂着我,怪不得跌倒下来的时候不觉得痛。“是不是压痛你了?” 想翻身下来,他却纹丝未动。俊俏的脸带上羞涩和潮红。 我忽然也觉得有点不妥,虽然我一心当他是孩子,不过也半大不小了。正是懵懂青涩的少年,可能比较敏感。 微笑安抚他:“放我下来吧。不闹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行军的。” “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他忽然开口问。 伤?怎么会想到问这个。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小孩子,别胡思乱想。让我下来吧。做错事了,受惩罚,所以才会留伤疤。” 他吃痛的摸了一下额头,听话的转身将我放在床上,但仍然用手压着我。“做什么错事,要受这么大的惩罚?你不是太子妃吗?” “就是因为是太子妃,所以做错事才应该受更重的惩罚。就仿佛你是北郡王的世子,若是你做错事了,也不能推脱责任,而应该勇敢的承受,这样才能服众,才算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不要借机教训我;”他不满的瞪了我一眼:“还没说你做错什么事呢。” 真是个执着执拗的孩子。我叹了一口气,将当时的大概情形说了一下。 “你真傻!”他撇了一下嘴以示不屑,随即又小声的咕哝了一句:“他也舍得打!” 我拍拍他的脸颊:“好了,听完故事小孩子该睡觉了。”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十七了!”他不满的抗议,放开手,将薄毯展开后重新盖在我们身上。 “晚上就这样睡?”我皱眉看着他:“虽然我把你当成弟弟,可是毕竟七岁男女不同席,这样于理不合的。” “你真麻烦!这里就一张床,一条被,不睡拉到,你睡外面去!”他毫不客气。 我叹一口气,想坐起身,他随即长手长脚一勾:“你傻啊,外面那么冷,你还真去啊!又没人知道,干嘛讲究这么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道德是靠自身的维护,不是依靠他人。”这样的个性,怕长大后,又是李翛那样性格的人。 李翛。 心蓦然一抽。 “烦死了,又不是没穿衣服,睡一张床又不会死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我摁倒。 没穿衣服?我忽然想起早晨,迟疑的问:“早上是谁帮我穿的衣?”不会是,他自己吧? “你话怎么这么多!”他有点恼羞成怒了:“闭嘴睡觉!再啰嗦别怪我不客气!” “坏脾气!”我撇嘴,就兴他人小可以耍脾气吗?我不过比他大一岁而已,况且撒娇耍无赖,是女孩子的权利。不客气的一脚将他踹远点,将被子拽过一点:“睡觉!” 唉,因为有亲抱怨我写的太慢,所以今天人品爆发,写了5000字;又因为有亲说太虐不想看,所以我冒着被冠上诱拐少男的罪,捣鼓了一章轻松一点的,给大家改善心情。 这年头,作者大大不好当啊 第3卷第11章 同眠二继续延续轻松风格 窄窄的床,两人各据一边,中间留着楚河汉界;各自拽着一角被子进行着拉锯战。他人高力大,我又只有一个手,少顷就完全失去了优势。开始还憋着一口气,后来暗自嘲笑:我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呀? 手顿时一放松。 “哎呦!”秦戬忽然一声哀号。 “怎么了?我急忙侧身查看,床上却没有人影;正着急间,秦戬两个手扒上床沿,脑袋随即也冒上来,气咻咻的瞪着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什么?看看他,看看毯子,恍然大悟,笑:“不是和我抢被子吗,我让给你还不好?” 他失神的看了一眼我的笑容,慢慢爬上床:“没心没肺,枉费我还对你这么好,早知道就把你丢在外面喂狼!吃的你一根骨头不剩!” 我斜眼看着他,笑容止不住的扩大:“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吗?秦都尉?就算对战俘,也不能这样狠毒的,坏我天朝之风啊。” 他重新躺好,伸脚一点一点蚕食我的地盘:“怪不得古人说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是我床。你给我下去!” 若是平日里或者是换了别人,不用他说,我也早就让了,可是秦戬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我对他一点不设防,将他看作是我的弟弟一样,刚才这样一闹,他激发了我心里潜在的活泼,压抑许久的俏皮,一发就不可收拾。尽情嬉闹一番吧。 “你是主,我是客,所以你应该让我;你是男,我是女,所以你应该让我;”我让开一点地方,让他的脚扑了个空:“不过,你小,我大,所以我让着你。” “不准说我小!你哪比我大多少啊!看你样子也不会比我姐大!” 姐姐,秦澈,秦楼。刚刚有点开始明快的心情,又黯淡下来。 见我沉默不语,秦戬好奇的凑过脸来:“喂,你怎么不说话?你多大了?二十?” “十八。”我淡淡回答,他凑的太近了,说话都有口水喷到我脸上,我皱眉,用一个手指头点着他的眉心,将他推开一段距离。 “就比我大一岁你还敢用那样的口气跟我说话!跟我娘似的!”秦戬哇哇大叫。 “大一天也是大,谁让你晚生了。”将毯子裹好一点:“睡吧,明天你还要押运粮草,别被底下将士笑话。” 他闷哼了一声,以示不服气。 “喂?”他叫我。 我充耳不闻,闭上眼。 累了,放松下来后,睡意阵阵来袭。 迷迷糊糊间,感觉被子有轻微的扯动;一双手轻轻悄悄的环抱上我的腰,我倏地惊醒,转身想拿掉,他的怀抱却一下子压上来。 “秦戬!”我低声喝他:“太晚了,不要胡闹了!” 他只是紧紧抱着我,轻甲磕的我有点生疼;他将头埋在我颈窝,喃喃:“就抱一会儿!我只想抱一会儿!” 这样的大男孩,语气撒娇,我的心一软:“秦戬,乖了,这样不好。床太小,你睡吧。我坐一会儿。” “不要!”他的手和脚将我紧紧缠住,呼吸渐渐开始急促起来。 他不经人事,不懂,可能只是本能,可是我懂。这样的怀抱,已经不是一个男孩子,而是一个男人了。心里暗怪自己的大意。“秦戬,放手。你不是讨厌我的吗?不是要把我扔到外面去吗?你忘记了?” 隔着轻甲,他的身体与我轻轻摩挲。我又羞又急,还有点自责,他是个好孩子,可是我没有给他正确的引导。“秦戬!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人了!” 他的身体一僵,抬起头来,暗暗的火光下,他俊朗的星眸有一丝迷惘,脸上也是那样迷惑不知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很难受。” “不要紧,”我轻声安慰他,“你放开我,我们聊一会儿天,就会好的。” “我,~~~”他帅气的脸上有点尴尬,还有着惶恐:“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就想着你中午的样子?我,我好像控制不住往这个方面想~~~~~~~~~~” “那只是因为你太小,”我有点慌张,感觉他的手慢慢移动,急忙一把抓住:“秦戬,不要做错事!我是太子妃,你是北郡王世子,我们这样,可是大罪!” 他一愣:“为什么身体难受也是犯罪?为什么想你也是犯罪?” 我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他根本不懂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事情。十七岁的孩子,北郡王是不是根本还没有教他这方面的事情?我不也是出嫁之日才又喜婆告诉我的吗? “没有错,”我轻声说:“可是你太重了,压得我好痛。我感觉头上的伤口好像复发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的放开我:“怎么了?是不是没有吃药的缘故?” 我嗯了一声,假装痛楚状。 “对不起。”他侧身爬起来,小心的看着我头上的伤口。其实外伤已经结痂,快复原了。“要怎么办?” “可能一天太累了,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我的目光看向他:“不闹了,早点睡吧好不好?” 他点点头,神情无辜又自责。 “多想一些疆场上的事情,将明日要做之事好好计划一下;想着想着,你就会睡着了。”我怕他还会胡思乱想,年少冲动啊。 “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他轻轻摸了摸我头上的伤口:“你回去好好吃药。” 我心一喜,微笑:“不把我丢下来了?” 他盯着我的笑容,目光渐渐下移,凝视,又惶然的别过目光:“我才不想趁人之危!等我回城后你伤好了,我再把你扔出去!” 笑,真的是个孩子。 四下搜寻,看到他银色的头盔,拿起,隔在二人中间:“这是界限哦。谁也不准过界,谁过界谁小狗。” 安抚的拍拍他:“睡吧。” 第3卷第12章 险境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搁在中间的头盔早已经不知去向,秦戬如一只温顺的猫咪一样窝在我怀中,嘴角带着笑意,还有~~~~~~~~口水。 忍不住笑,用力推开他。他茫然的睁开眼睛,似乎对我吵醒他非常不满意:“干吗?吵死人了!” 看来这孩子还有起床气。鉴于昨天的认知,我灵巧的翻身下床,站得离他远远的。然后抬起手,示意他擦擦嘴角:“这里~~~~” 他莫名其妙的学着我抬起手,手碰到嘴角,停住,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和我的笑容相映成彰,怒吼:“兰陵!” 秦戬或许是一个调皮而任性的孩子,但是不妨碍他同时也是一个有担当说话算数的人。简单吃过东西,他就将我再次藏进了马车,不过这次没有再绑我就是了。 “我让我家丁送你回去,警告你啊,回去好好吃药,养肥了我还要喂小狼呢!”他半蹲在我面前,恶狠狠的表情,威胁的话语,却只换来我的笑容。 “知道了,秦都尉!”我笑着伸脚踹他:“你快走吧,要出发了!” “催什么?”他抓住我的脚,白了我一眼:“生离死别,当然要好好酝酿感情,怎么那么没耐心?” “童言无忌!”我拍了一下他的头:“什么生离死别,小孩子家乱说话。快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我在安北养肥了等你凯旋。”说完最后一句,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说话算数啊!”他兴高采烈的起身,头砰的撞到车顶,脸上艳阳高照瞬间变成了乌云密布。瞪了一眼以示警告我不准笑,自己恨恨的转身下车。 马车起步,我悄悄掀开车帘,他正站在一旁,看见我,大大地笑容,使劲挥手,我将一个手伸在帘外,也朝他挥了一下。 微笑。和秦戬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 我仿佛,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很怀念。 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昨日跟随运粮大军,不过走了半日多路程;今日独行,速度应该更快才是。可是都已经行了半日了,却还没有看见安北的影子。不但我急了,秦戬的家丁更是一脸紧张:“姑娘,我们好像迷路了~” 荒漠草原,四处茫茫,满眼只见青黄|色,远远仿佛有暗灰色的山影。昨日我一日囚在车中,也不知道是朝什么方向走的,这时候也只能一筹莫展。 苦笑,秦戬这孩子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生离死别,说什么要把我扔在外面喂小狼,这下子,可真要如他愿了。就怕他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我们从哪个城门出来的?昨日往什么方向走的?” “北门,往西北方向走的;我刚才是反方向东南回头。” 那应该是对的才是。军中行军路线不会走固定之道,要隐蔽而保密,昨日路程有识路之人引路,秦戬的家丁怕也是人生地不熟,凭着本能回头而已。 下车,停步,茫茫荒野,空旷无垠,除了高高在上的日光,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辨别出方向。 “不要担心,就算往一个方向,我们才不过行了一日路程;”既然大致方向是对的,那我们可能只是偏了一点角度,所以才有了现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局面。“我们应该在安北的南面或者是北面。” “那,我们先试一个方向吗?”家丁试探的问我。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计策。 阳光火辣,正午时分的太阳应该在正南面,马车再次出发。一路奔驰,周围的景色却仿佛一成不变,萧瑟的秋意渐渐寒入心里。 依然不对。又走了近两个时辰,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了。天似穹庐,淡淡的蓝色,漂浮着稀薄而如鱼鳞般的白云;像一个圆弧,照着底下一望无际的草原。沙岗上长满了茂密的茅草,已是初秋时节,草势少了锋芒,开始枯衰冷黄,在风中更显得柔软无力。 人马都疲乏不堪,找着一条快干涸的小溪,痛饮了几大口清水,徒劳的坐在草地。 “休息一会儿,等月亮出来再走吧。” 马可以就地吃草,人没有食物,暂时只能扛着。第一次感觉荒无人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两人对视不语,都有点绝望。这个时候,若是张一在,肯定有办法吧,那几日途中,他都能警觉的根据日光和记忆辨别方向。 等待休憩中,太阳慢慢落入地平线下,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只有一半;金色的余晖洒在青黄|色的草原上,笼罩着朦胧而不真实的辉煌感觉。第一次见识到了草原的广阔与美景,却缺失了赏景的好心情。 气温也随着日光降下来,旷野的风并不算大,可是冰冷透骨只好都躲到了车里。 忽然,一阵轻微而杂乱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下人惊喜不已。我也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掀起车帘眺望。 一群马,如一朵漂浮的云朵,在草原上游移,散乱而有秩序;马背上,人影绰绰。马群喷着鼻息,四蹄发出嚓嚓的有节奏的声音,狂奔起来。 他们仿佛也看到了我们的马车,鞭声和哨声此起彼伏,马群调转方向,朝我们奔来。再进一点,能看到他们的长袍和皮靴,看到他们盘于头顶的发辫,以及腰间悬挂的,我并不陌生的弯刀。 “是回纥人!快走!”我大喝一声。这样的装扮太熟悉了,第一次见成琼,他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天朝与回纥正在交战期,此事遇上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下人也早已发现情况不对,在我未出声前就已经一步跨出车门,马鞭狠狠一落,真低头悠闲吃草的马一个吃痛,嘶鸣一声,撒蹄开始飞奔。 我紧紧抓住窗棱,紧张的无法呼吸。第一次这么直面的面对危险,心中恐惧骤然而至。 马车的速度与马匹相比毕竟差了一点,更何况已经奔波一日。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掀开车帘张望,侧翼的马匹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丈! 第3卷第13章 虎口一 那群人约有二十余人,挥鞭呼喝着,脸上是饥饿的猛兽看到猎物一样的表情;马群渐渐扩散开来,一点点迫近,奔跑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成一个圆弧形,将我们包围起来,马车在紧逼之下硬生生的被迫停下。 紧张和深深的恐惧绝望,在这荒芜里,我们还会有生机吗?除非奇迹! 那群回纥人跨下马,慢慢的向我们走来;每走近一步,死亡的味道就越浓一分。情不自禁的往马车内蜷缩。车帘挡下,狭小的空间内,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外面忽然传来家丁一声哀号,随即是重物滚落地面的声音;我的心一颤,有尖叫的冲动,可是声音却被恐惧压抑着,颤抖。 一只黝黑的大手挑起了车帘,我慢慢的从蜷缩中抬起头,混合着如雷的心跳;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草原上的日光和风将他的皮肤晒成了黑紫色,炯炯的目光扫视着我,嘴角若有若无的挂着讥诮。 讥诮什么?是这懦弱的状态让他觉得可笑吗?难道人面对死亡,都必须要压抑着本性吗? 人之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或者两者都不是,但至少,死的时候,也应该保持最高傲的尊严。 舒展眉头,挺直身子,心里虽然害怕,可是依然直视。 马车外,其他人吹着口哨,嬉笑着,喊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语。 那名男子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 这明显是羞辱的动作,我反射性的将他的手拍掉。 外面的笑声更加了,那样的声音和气氛,就算我听不懂,也能感觉他们大概喊的是什么? 男子愣了一下,笑了:“躲也没有用!” 他会说我天朝话语!这样的认知让我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位大哥,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要看兄弟们愿不愿意!” “我可以许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富!”我急切地说。 “哦?那也先等兄弟们办完正事再说!”说话之间,他已经欺身上前,抓住衣襟两侧,用力一撕扯,我急忙用单手护住胸前。 啪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马车上,低头,太子府令上的碏字若隐若现。男子先我一步抢起了令牌,凝望后,脸色大变:“你与李碏有什么关系?” 这府令,于我天朝来说应该是圣物,但是我不相信在这偏远的草原也会有人认识。赌一次:“我不认识什么李碏!” 男子冷哼一声:“这是你们天朝的令牌,我跟随二王子去谈判的时候见过!快说!” 二王子?成琼?若是我落在他手里,只怕要成为他威胁李碏的利器。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要杀便杀,不用诸多废话!”激怒他,有个痛快了断也好,总比受侮辱或者是威胁到李碏好,反正最后都脱不了一死。 男子将令牌收入囊中,我控制住不让目光追随。一股大力袭来,他拽着我的右臂,将我拖出马车外,大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随即将我扔上马背。 一阵剧痛。 一愣,痛?我的右手居然有了点痛的感觉?若是在昨日,这对于我来说可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现在,仿佛晚了一点,就算痊愈,又能如何? 男子随即跨上马背,顺势将我拎坐在他身前。他的座骑是一批枣红色的骏马,体格匀称高大,毛色闪闪发光,最明显的特征是颈上披散着一圈金色的长鬃,燃烧着火焰般的光采。男子双腿一夹,骏马喉咙里滚动着咴咴低鸣,在秋夜旷野的草原上奔驰开了。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只地平线上还留着一抹残红;如家丁颈间和衣襟上残留的血迹一样艳丽而触目。第一次直面死亡,我的胃一阵阵痉挛抽搐,干呕。若不是一日未进食,真想吐得天昏地暗。 疆场啊,疆场之上两军对垒,会死亡的人是不是不可计数? 月亮渐渐升上天空,半满月。几经快到十月十五了吧?日子过得好快,人生是这样的短暂。 天低云暗,草原一片模糊,骏马一路飞奔,合着他们奇怪的呼喝。 他们要带我去那儿?去见成琼吗?可是这应该是在我们大军的至少侧后方,他们怎么会在此处?是简单的巧合还是刻意的伏击谋划?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会对大军构成威胁吗?李碏能不能有所防备? 担忧压过了心里的恐惧。 马群飞奔?br /> 兰陵醉第22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奔了尽两柱香时间,面前豁然开朗:几百顶营帐密密麻麻驻扎在突然凹陷的一大块平地,若不到跟前,更本不知道此处还别有洞天。看到马群的出现,从边上不知什么角落里忽然窜出一个人,应该是做哨卡之用,与先前虏我的男子交谈了几句。男子随后单骑带我冲下山谷,朝营地进发。 到达营帐边缘,男子就飞身下马,顺势也将我提了下来,还没站稳,他就将我推搡着前进。 不反抗,默默的留意四处,寻找机会。只见暗淡的火光,炊烟,营帐内隐有人语,但帐外几乎寂静无声;偶尔能看见几个巡逻的回纥人,但在看到男子后,也不过尊喊了一声,就继续。 看来他的身份也不算太低。 男子终于拽着我在一座方形营帐前止步,低声叫了几句。 帐内传来懒懒散散的回话,带着点不愉快;少顷,一个回纥女子垂着脸从帐内走出,高领长袍,外套短褂,束一条红色腰带,头上讹着七发辫,高筒长皮靴还未完全穿好。 一下就明白刚才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是成琼吗?对他的厌恶又多加一分。 男子将我一推入帐,我上半身平衡不稳,在突然发力之下一下子跌倒在地,男子一把将我拽起。 “是你?!”刚才懒散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惊讶,这样略带着异族口音的汉语,还有声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抬眼,厚厚的地毯上,一个男子盘腿而坐,深邃的眼,略高的鼻子,颀长而壮硕的身躯,不是成琼是谁! 苦笑:“是我,又如何?” 第3卷第14章 虎口二 身旁男子上前几步,将怀中府令递于成琼,说了几句话;成琼接过,细细把玩,随即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火光跃跃,印照着他变化莫测的笑容,我感觉含意四起,别过头。 “怎么不说话了?”成琼开口:“上一次见面,可是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啊!” 今日哪比得了往昔,再笨也不会开口自取其辱。 他起身,高大的身型站在我面前,压迫的气息让整个营房顿时感觉狭小,我后退一步,他却将大掌置于我肩,我立即只能纹丝不动。 “逆天命,必受惩,”他啧啧摇头叹息:“六皇妃,哦,不,太子妃,这句话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是那日我对他说的话。 “现在形势,好像倒过来了啊?”他微微低头,凑着我的目光,嘴角和阴鹜而狂傲的笑容。 “正者必胜,这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真理;你抓我区区一个女子,有什么好得意?我天朝大军,必将踏平你贺兰山脉,将你们赶回蒙北!”我毫不示弱,我只要表现出一点点软弱与害怕,他必然会更加猖狂。 “死到临头还嘴硬!”他冷哼一声:“李碏大军要是想胜,就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人生自有一死,战死疆场,为国捐躯,对我一介女流而言,是莫上的光荣!” 成琼面上怒气一闪,但随即又笑了:“我会成全你们,还有你们那七万将士!” 七万?那看来成琼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五万援军。我心一喜,不动声色,也不接他的话语。暂且让你得意一阵! “害怕了?”他得意地看着我:“我说过,迟早一日,我会让你看到,到底是李碏厉害,还是我。” 我冷笑,讥诮的看着他:“那我拭目以待!” 成琼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留着你吗?你放心,我会的,我会让你看着李碏是怎么败的,也让李碏看看~~~~~~~~”后面的话被一串笑声替代。他的手揽上我的腰肢,我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他似乎没有料到,也太近,没来得及躲闪,清脆的声音,五个鲜红的指印印在他的脸颊。 “你!”他作势扬手,手却停留在半空中,最终又徒劳的放下,邪邪一笑,温柔的凑在我耳边:“这样的脾气,我喜欢!” “下流!”我怒喝一声,屈辱感在胸中翻滚。 “你说,李碏要是知道,他的妻子给我暖过床,他会不会很高兴?” “你无耻!你根本不配做个将士、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惶恐尖叫,用力将他推开。不要!不要这样!我宁愿选择死,也不能让他污了我的清白! 虬龙匕呢?为什么我今日没带? 他长臂将我一捞,就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不配做个男人?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是李碏厉害,还是我比较强!”身体紧贴着我,一手搂住我的臀部,将我压向他,感觉他某个部位的蠢蠢欲动。 羞愤难当!一股热血涌上头,熟悉的要爆炸的感觉,脑海里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呼啸,阵阵要撕裂的痛楚,我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他以为我是因为身体的反应而呻吟,更加得意而冲动。我的眼前一阵阵黑暗,天旋地转,能感觉到他撕开了我的领口,毫不怜惜的噬咬,可是脚软软身子软软根本无从反抗,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低落。 他终于觉得我有点不对劲,放手看着我,没有他双手在腰间臀部的支撑,我的身子软软的靠着他,慢慢下滑,直到被他托在怀里。 脑中轰鸣声渐趋平稳,眼前也仿佛不是那么黑暗了,可是依然有点恍惚和丝丝的牵痛。 “怎么回事?”他恶狠狠的沉声:“现在就想死,还早了点!” 我默默抵抗着一波一波袭来的疼痛,闭眼沉默不语。 “以为这样装死我就会放过你吗?”他的声音更添了不耐烦。 我没有能力理会,也不想理会;意识有一点点的虚无,他的声音仿佛隔着几个世界。 “你给我起来!”他一把将我拽住,猛然将我拉起来,脑海里仿佛巨浪来袭。将我仅剩的一点意识也赶的无影无踪。 一股清泉流淌在四肢百骸,潺潺奔流不息;周身感觉一股莫名的舒畅。梦境中,一切回归到了初位,我端坐在锦华楼中,上座李翛潇洒俊秀,李宥笑容温暖,李碏沉默严肃,我浅浅的笑,缓缓离席,他们的目光未曾变动,生命从此没有交集~~~~~~~~~~~ “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同样带着浓厚的异族味道。正是昨日从成琼帐中走出的女子。 环视四周,依然是在成琼的营帐;低头审视,衣物完好如何,身体也没有异样的感觉。 轻呼一口气,有一日,这伤势,却成了我的大恩人。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刚才太过仓促,没来得及细细看清,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子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浓眉大眼,健康的肤色,虽然与我们一贯的审美方式有点差异,但是也可以算得上一个美人胚子。 “刚才看过大夫了,给你扎了几针,你只要按时吃药,会没事的。”女孩子说汉语颇有点吃力:“我叫玛雅,你叫什么名字?” “兰陵;”我低声回答。虽然我们现在是敌人,但是对于对我好的人,我实在狠不下心假以颜色。若不是为了各自的国家,战争对我们来说本事没有意义的,也与我们无关的。 “我刚才听阿尔卡说你是战俘?你是一个女子,怎么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又怎么受这么众的伤?”玛雅快人快语,问题不少。 我怕说漏了口风,让成琼有好推敲的地方,便沉默不语。 玛雅有点失望:“你是不是太累了?” 有点不忍,我缓缓点点头。 玛雅端了一碗黑呼呼的东西给我:“那你把药吃了吧。” 成琼会好心救我吗?还是对他而言我还有利用价值?看着这碗药,我心内犹豫。 今天两章完成!撒花!放炮! 第3卷第15章 宫廷之城 他这样费心为我医治,是一时善心抑或是想留着我作为人质?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不喝,你端走吧。”我轻轻推开。 “生病怎么能不喝药呢?”玛雅有点着急:“你还是快喝吧,如果你不喝,二王子会责罚我的。” 不行不行!这样公子会责怪我做事不力的!朱珠的脸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当日在吉祥楼,她也是这般的着急,可是两者的情形,差的十万八千里。 李翛啊。 “不关你事,若有怒气,让他朝我发就是!” “不想喝就不要给她喝!”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玛雅慌忙放下药,一脸惶恐:“王子。” “出去!”他不耐的挥手,玛雅如豁大赦。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目光落在下垂的右臂,集中精神,用尽意念,手指有微微的抖动。心里大喜,不自觉地微微露出笑容。 “有什么好笑?”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我转过头去,骨头有欲碎的痛楚,酸酸的感觉让我的眼泪滴落,却始终倔强的看着他。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有点变形,英俊中带着说不出的狰狞。一手用力捏住我脸颊,一手端起药碗,灌到我口中:“想死?那也得等到以后!” 苦涩而粘稠的药顺着喉咙直落,一种凉凉而刺激的东西涌进鼻腔,呛,咳的眼泪直流,但是他依然源源不断地倾倒,直到碗底见空。 脸上,衣襟,全是黑色而粘稠的东西。 “记住!你是我的一颗好棋! 强行灌我喝完药,成琼就着人将我看守起来,玛雅更是寸步不离。明知道逃跑无望寻死无门,我也就静下心来,等待时机吧。 两军马上就要交战了,我应该相信李碏必能胜,说不定到时候有一线生机。 一日疲劳,那碗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居然还有点饱腹的感觉。疲乏的身子沾着厚厚的毛毯,不久之后就沉沉的睡去。 天明,醒来,玛雅已经着装完毕,手中拿着两个烤包子递于我:“快吃吧,吃完我们赶路!” 确实饿了,也就不客气,反正不吃,到时候还是会被逼着进食,说不定惹恼了成琼,还会有别的方式折磨我。酷刑伤痛我不怕,只怕又如昨日。 默默吃完,跟随玛雅出了帐门。忽然发现周围空旷的可怕。日光艳艳,白云朵朵,我面对的又是一望无际的草地,慢慢向天空蔓延开去,青黄|色与蓝色交接成一片,天与地仿佛浑然一体。 昨日的大军呢?营帐呢?成琼呢?转身,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了我们这一个空荡荡的营帐。 回旋轻捷如鹘。回纥还真是族如其名。这样高效率的行军方式。 四个士兵在身后将简易的营帐拆下,不过是几块大的毡毯和八根支棍,折叠后置于马和马车之后。玛雅示意我上马车,我虽然不知道去何处,但是暂时能不和成琼在一起,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的。 一连三日,就这样奔波在无尽的草原之上。随行的五人只有玛雅略微会说点汉语。离李碏大军出发已经五日了,战况不知道如何;李翛呢?是否到了?丰盛是否已经将消息带回了大都?爹爹和四皇兄那里可有什么安排? 虽然一路急赶,但是早晚两顿的药玛雅从来不拉。或许这是成琼之于我的唯一好处。手已经逐渐能弯曲了,虽然还不是太灵活,但是我已经很满意。 第三日傍晚,玛雅忽然开始雀跃起来,哼着我听不懂的小曲。看我数次将目光投于她,他嫣然一笑:“我们马上要到哈喇巴喇哈森了。” 哈喇巴喇哈森,我们天朝通常称之为斡耳朵八里,“宫廷之城”,是回纥的都城。成琼为什么会将我押回都城?他不是要用我来威胁李碏的吗?他葫芦里到底闷的什么主意? 入夜十分,马车终于踏进了斡耳朵八里。掀起车帘,只看见高大的土黄|色城墙,入内,明朗的月光下,能看到石头和土坯混合而建的居房,有一些是石头和青砖。征战期,城内人丁稀少,路上看到的大部分是妇孺和老人。 马车没有停留,直接进了王宫。玛雅不让我下车,只能见皇宫一角。虽然与天朝宫殿的富丽堂皇相比差了一点,但是回纥的皇宫从外观看也十分壮阔,都是用白色的巨石修砌,十分坚固巍峨。 一路兜转,至一处偏殿,玛雅才带着我进去,殿内为青白石底座,高大的屋脊,显着刚硬的线条和冷漠的气息,整个殿内仿佛没有一点点人气,寂静的可怕。 “王子殿下交代,你就暂时安顿在此处;”玛雅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警觉的看了我一眼:“你不要想跑,宫里的侍卫没见过你,会将你当做闯宫者,直接格杀勿论的。” 她不说,目前的形势我也是明白的。打量着这间小屋,白色巨石地面,淡墨色墙壁,玛雅点起了粗壮的烛火,火苗跳跃,在墙面和地面闪出迷离的影子;家具极其简单,一张床,临窗一个大理石面书桌,一个圆凳。窗户宽敞,但是有精致的木楞装饰封锁,刚才进来的门,也是由三寸厚的紫檀木制成。 苦笑,作为一个俘虏来说,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应该要觉得荣幸了。至少,比将我投进大牢或是继续在路上奔波要好的多。 既来之,则安之。只希望李碏能在成琼未来得及回都城之前,将回纥打得溃不成军。 两个同玛雅差不多装扮的女子踏入房间,玛雅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 “太子妃殿下,今日会由这两个侍女陪你,你要有什么事,尽管叫他们。” 谁来看着我,不都一样吗?在这样巨大的牢笼里,就算无人看守,我也是插翅难飞。 不理会他们,在窗前坐下,眺望。塞北的天空象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还差一角就要全圆的月亮,如同一个巨大的银盘;满天繁星密密,悄无声息。整个夜空,显得又高又远。 低头,叹息,月,还是故乡圆啊。 下一章主角们陆续出场,感觉和这章不搭界,所以还是先传了 第3卷第16章 计 这一晚之后,玛雅没有出现;两个侍女不懂汉语,每日只尽责的准备我的三餐和药。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我的心从最初的焦灼不安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等待。既然暂时一筹莫展无力改变什么,还不如省下那点心力。 第三日中午,一人送饭进来时,交谈了几句,两人再看我的目光中明显多了点怨恨。我心一动,莫不是,战场上有什么消息传来?看他们一脸悲伤和难过的样子,说不定是李碏他们的大军获得了胜利。 虽然只是臆想,但是一下午依然让我欣喜不已。 入睡前,寂静的走廊忽然传来急匆匆又沉沉的脚步;两个陪我同寝的侍女急忙起身,将反锁的房间门打开。盛怒中的成琼,如一头发狠的雄狮,冲入房间。 几日不见,他的样子明显憔悴了,眼窝更加深陷,只有眸中的怒火,仿佛燃烧的更加炽烈。 我轻松的笑了,一扫几日来的阴霾。李碏定是胜了,成琼才会如此。 “笑什么?得意什么?”成琼微眯着眼,又拧住了我的下巴,将我头抬高了直视他。上次的淤青还没有完全退,我露出轻蔑的笑容:“王子殿下,看来你我之间的赌约,还是我赢了。你与李碏之间,回纥与天朝之间,正者永恒!” “别得意的太早!胜负还没有分呢!”他浑身散发着野兽般嗜血的气息,眼睛因充血而布满血丝:“就算死,我也会拉着你做垫背!” “兰陵何等荣幸,区区一个女子,不能文不能武,命却能抵得上堂堂回纥二王子!” 李碏胜,那我就了无牵挂了,反正一死,就干脆将心中郁气一舒而空,要死也求个痛快。 “明日上了城墙,看你还牙尖嘴利!”成琼的面上闪出一丝歹毒的笑意:“你猜李碏看见你会是什么表情?你说他还会不会指挥大军前进?他要求胜,就必须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他仰天长笑:“你说这一仗,会不会成为他毕生中最难忘的一次?” “你卑鄙!”我狠狠的甩上他,这一次被他一下抓住,将我狠狠一摔在地。身体的疼痛却是比不上心里的。不是将我作为交换谈判的条件,而直接是挡兵之计。真正面对,李碏会是何等的为难!战,我因他而死,不但他内心自责痛苦,更可能被天下指责(更何况现在朝内暂时风声鹤唳,我若这样一死,被四皇兄、李翛和爹爹他们知道,怕是不会再助李碏一臂之力了,那我的苦心不是全都付诸东流?李碏回朝之后不是还是有可能陷入险境?)若是不战,那这场战争之前的牺牲全部归零,我就是天朝的红颜祸水,就算苟活,一生也将活在自责和诟骂之中,李碏同样会被千夫所指,民心所失,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怎么办? “随你怎么说!谁让李碏咄咄逼人,将我逼到绝路!”成琼嘴角噙着冷酷的笑:“看看李碏心里,到底你有多重要。看看你当日在南营受的五鞭,可值得。也看看你受这么重的伤还奔波担心他,他可有点感动!” “不会的,不会如你所有的。”我低声呢喃,心乱如麻。 “那就等明日再看结果!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打扮打扮,让你的元帅夫君见到你能眼前一亮!他不仁,我可没有不义,将你养的这么好,就算是我送他的一份大礼!” 成琼吩咐了两个侍女几句,就甩身走出了房间。我依然保持着刚才摔倒的姿势,只是多了两行清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其实我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只是一直不想承认有一日会成真而已。都怪我啊。后悔自己要来:若不是当时心内充满担心,我不会一意孤行要去安北,原想着自己能为李碏出力,现在却越添越乱。丰盛和张一不是将事情做的很好吗?为什么我当时会那么冲动啊?都怪我,救的了李碏的性命又如何,我同样要会成为他的负担。 后悔自己心思狭隘:若不是当时看见李碏和秦楼一起,一时气血翻涌,我断不会晕倒以致错失了与李碏见面的良机,说不定也就不会停留安北;若是我能与秦楼交好(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秦戬不至于视我如眼中钉,也不会有了后来挟持我的事情。 太多的后悔,太多的可能性啊。若是我能坚持要在醒来后回大都,要是我能早一日劝服秦戬将我送回,若是送回的路上我们不会迷路,那今时今日的一切,都将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怎么办? 一步错,步步错,是上天早就计划安排好的?还真的只是一个个巧合的累积?我做错了多少,错失了多少,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李碏,对不起啊。 茫然四顾,屋内没有任何有危险或是可以自保的利器;目光落在大理石桌面,那一个略带尖锐的棱角在眼里无限倍放大。目光定定,就这么死吗?就这么死吗?我不想的,蝼蚁尚且偷生,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还有很多债没有还,就算死,我也不想用这种最卑微最让人伤心的方式。可是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路好走。 生命诚可贵,爱,价更高,而国家在我们心中,地位更重。 一个人,轻如烟尘。 起身,站定,身子瑟瑟,那一日马车前家丁殷红的血迹还在我脑海里残存,鲜血淋漓让胃翻腾不息。人直面死亡要有多少的勇气。 早知今日,还不如,当时直接自刎在李翛的怀里。一生两不相欠。 闭眼,泪水凝成一线;握拳,一鼓作气,打算就让一生韶华,在此刻落幕。 还未动,手却已经被人握住;扭头,是两个回纥将士,一人手中拿着绳索。成琼,他就这么了解我吗? 苦笑,绝望。 对不起。 倾听了大家的呼声,所以直接将节奏加快了,虽然觉得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不过应该对整体影响不大。明天开始,全书高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卷第17章 城上一 一夜垂泪到天明,直到晨曦渐露,泪水渐干。 自从三姐找我开始,我仿佛流尽了一生的泪。 我不知道成琼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早晨,如前几日一样,两个侍女继续将早膳端到房中;解开绳索的当口,两个男侍卫会守候在侧。没有胃口,抗拒进食,可是更加不想用悲观狼狈的状态看见李碏。 事情已然没有转机,至少情绪心态上,我不想再给李碏增加负担。就算死,我也要给他看到最从容的状态,最释然的心情。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怪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了解他的心,他的为人。了解什么叫做天下家国,什么叫做责任。 几日未见的玛雅今日也出现了,手中端着一套茜素红装,抖开,与回纥人服装迥异,像极了我天朝的嫁衣,只是颜色更加纯正,没有一丝装饰而已。苦笑,多么讽刺啊。成琼是怕李碏看不到我吗?要我穿上这最艳丽夺目的外衣?明明是人生最惨烈的分离,却要用这么喜庆的色彩。 无言,任凭摆布,换装;轻柔飞舞的流纱设计,遮手拖地;腰间用同色红绸一抽而簇,纤纤细腰与在大都的时候相比,仿佛又细几分;黑发发丝梳直,垂顺在背后和胸前,直到腰间。 “走吧。”玛雅轻声,不看我。大军压境,敌对的身份更加明显;我憎恨成琼置我于这样两难的境地,玛雅他们何尝不同样憎恨我们即将毁坏他们的家园。 可是,为什么要发起战争,是谁发起了战争?这是时势造成,还是命运招致? 战争必定带来生灵涂炭,人民流离失所,有多少游魂要无所归依。天下众生,谁没有父母?谁没有亲如手足的兄弟?谁没有相敬如宾的妻子?他们活着受过什么恩惠?又犯了什么罪过而遭杀害?他们的生死存亡,当真就这样贱如蝼蚁? 败者固然可悲,胜者呢?奔走万里边疆,年复一年征战在外,性命寄托于刀枪之间。即使胜了,又是得到多少,失去多少? 天下为什么不能大同? 我不知道答案。 默默跟在玛雅身后,茜素红装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转朱阁,过回廊,穿过宽阔庭院,被押解着上马车,出皇宫,出内城,到外城。 与那日的冷清安静相比,今日的斡耳朵八里嘈杂而忙碌,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相触声,间或偶尔的哭泣悲呛声,即使在马车内,我也能猜出外面是什么样的情景。 若是我是回纥子民,我也会觉得成琼这样做是对的吧。我为国,他何尝不是。若是有一日回纥压我大都,我会不会考虑同样的方式? 可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给我了。 马车终于停下,心冰凉,表面的平静下蕴藏着波涛汹涌。玛雅掀起车帘,示意我先出去,我深呼吸一口,低头整理衣衫,撸平袖口,缓缓步下马车。 五丈高城墙,灰黄|色基调,台阶层层而上,两旁列着将士,手持长矛大刀;望城墙之上,旌旗猎猎,人影攒动,冷兵器银色的面在日光下反射着灼灼的光。 登临,步伐沉重而缓缓,红色纱衣在台阶上拖出波浪一样的弧度;一袭战衣的成琼,在顶端遥遥望着我,冷笑,也带着残酷和焦躁。 终于,靠近,空旷的冷风吹来,寒意入骨入心;今日的天空仿佛格外的晴朗,日光艳,万里无云,人笼罩在阳光下,心却停留在阴暗里。 成琼一把将我拽起,俯首在我耳侧:“今日,让你演一场好戏!” 立于城墙之上的将士们,高举长矛,大声呼喊着什么,声音一浪盖过一浪,绵延,消散。 我微微有点颤抖,心里空灵一片,有点麻木无知,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与悲观的认命绝望。 “你知道他们在喊什么吗?”成琼看着我:“他们希望,早一点用你这个太子妃的鲜血,祭奠我回纥在这一战中逝去的勇士!” 微微笑,眼神空洞,我抬起头,露出修长而优美的脖颈,用手指着:“这里,你现在就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 成琼冷哼一声,拽住我的发丝,将我我前揪。钻心的痛,有发丝掉落,皱眉,酸痛的泪水想涌出眼眶,可是却发现早就已经干涸,跟着成琼的步伐,前进。 斡耳朵八里的城墙防御系统与安北的大致无异。高大的墙体外侧,每隔一定距离,就会有凸出于墙体外侧的长方形马面。宽约五丈,凸出墙体外表面约三丈。马面外侧三面设有垛墙,左右两侧的垛墙开有垛口,便于抛掷砖石,放发矢弹,以阻击对手攻城,马面正面的垛墙不开垛口,比左右垛墙高出二尺,可以防止城下矢弹伤人。马面之间间距约有二十多丈,火力交叉点为两丈,恰是弓箭、弩、飞钩、掷枪、擂石等抛掷类武器的有效射程和杀伤范围。马面之上各建有一座歇山式重檐二层敌楼,里面有驻兵防守,不但可以利用它外凸和高大建筑的特点,观望对方,观察敌情,防止敌人迂回城下攻城,又可以凭借敌楼从正面及左右两楼间三个方面的交叉火力,狙击敌人,随时点线相连,编织严密的高空火力网。 在最中央的马面上,敌楼已经拆除,搭着一个高约两丈的木制平台,成琼拽着我爬上了平台;上面只是在最前方简单的立着一个十字架。成琼用细绳索将我的双手和双脚固定。 “若是李碏识相,肯退兵百里回朝,你就还有条生路;若是他今日一意孤行赶尽杀绝,那么明年今时,就是你的祭日!” 成琼恶狠狠的说完,转身退开,一跃而下。 独留我一人,天苍苍,野茫茫,高处不胜寒。 眺望,城外一片荒芜。漠漠黄沙,被风扬起,卷起一片尘土。 寂静,肃杀。 李碏,会来吗? (nnd,今天跟我老公吵架,心情极度不爽) 第3卷第18章 城上二 红色长纱裙摆和黑色发丝在风中飞舞纠缠,空旷天地间,渺小如一粒朱砂;传说中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我不奢望能达到此境界,只希望今日,能将我心里埋藏郁结,涅槃重生。 闭上眼,风声,旌旗猎猎声,在脑海里渐渐散去;恐惧,害怕,也慢慢从心底退出。灵台空寂,万物由我心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滞。 直到,有若有若无的隆隆声,传进耳鼓。 平稳的心跳骤然停滞,唰的睁开眼睛。身后同时传来回纥士兵的呼喊声和锣鼓声,瞬间开始进入防御状态,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极目远眺,几个相间的黑影仿佛是一下子钻出的地平线,越来越大,蜿蜒成几条长长的蛇形;蓝色的帅旗在空中飞舞。 李碏,是李碏来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挣扎让绳索在手腕和脚上勒住了深深的印记。想喊,无声压抑,终在喉间凝成一声低低的嘶喊。 “啊~~~~~~~~~~~~~~~~~~~~~~~~~” 声音吹散在风里。 李碏会看到我吗?他会怎么做?他要怎么做?太为难他了啊!怎么做都是错!我为什么会在此处? 更近,五股长蛇阵型迅速而整齐有序的汇拢成一个小方阵,又逐渐向中间汇拢,拉成一个平面;后面的人不断前进,平面就这样和联纵横,越来越厚重,浩浩荡荡的压近。 在这样气势磅礴的画面中,我,小我,是何等的卑微不重要!我刚才思考的那些东西,显得是那样的幼稚可笑。悲呛中忽然涌现无限豪情。 方阵带出黄尘滚滚,配合着隆隆的战车、战马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我都几乎可以看见高高飘扬军旗上绣的“碏”字。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极力搜索,炫目的亮银色盔甲,林立的长矛,嘶鸣的战马,李碏,李碏在哪里? 身边忽然感觉有巨大的暗影和涌动的气场,成琼眯着眼,站在我身侧,目光一如我之前的远眺,更深邃迷离。薄唇微抿,是冷酷,更是噙着血腥的残暴和无尽的嗜杀之意。 我心里暗暗冷笑。二十万大军,明明是进攻在先,却被李碏的十二万大军从安北一路打回了老家;看刚才路上,没有突厥人,两族必是有异心,大难临头各自飞,还会有什么协作不成。乌合之众。 脚下,回纥人草木皆兵,全部凝神等待最后攻城的时刻来临;成琼握紧了腰间的圆月弯刀,抽出,愤愤的凌空一舞,一缕发丝断。 飘飘荡荡,他一伸手,拽在手中,看了我一眼,从怀中掏出那日被他收走的太子令,一圈一圈缠绕。 “你做什么?”有不好的预感。 “先给李碏,送份见面礼,否则,他怎么能相信,是你。”成琼冷笑,转身。 我轻抬目光,大军已经在二里开外,两个将士手举帅旗,策马从中间飞奔而出,向两边散去,最前的大军立即一排排停下脚步,从行军阵型转化为进攻阵型。 军令如波浪一样,一波一波往后传递。 与此同时,脚下的城门忽然隆隆缓缓开启,一个回纥士兵骑着马,向李碏大军奔去;我无力的垂首,知道,他的手里,攥的是我的发。 攥的是能让李碏心痛为难的一把利刃。 李碏大军阵型已经几乎转换完毕,步兵营在中间,骑兵营分列两翼。弩兵在最前面下蹲拉弓;盾兵紧随其后,其下是戈,戟,矛三件长兵器;各伍之间成纵列,四伍为一两,五两为一都,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充斥了我整个视野。 战争,一触即发。 回纥一骑已入碏营,短暂停留后又赶赴回来;我的目光急切的跟着军中细微的行动,令令传递,直到阵型中方。 找到了。 心忽然感觉有了方向。 金色盔甲被尘土和鲜血浸透,已然没有了初时的光辉;可是就算隔着这样远远,我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应到那就是李碏。 感觉到他抬头,目光遥遥相接,没有焦点。 心软软,缓缓,下沉,落入原位。 感应着他身上那样勇敢、刚强、令人信任的安全感。 我的夫君,是万人敬仰的英雄;或许他不能指挥着浩荡大军来救我一人,但是我知道,相反他保护的,是万千百姓。 闭上眼,干涸的眼中终于落下一滴泪;城门在脚下缓缓关闭,声音那么沉,那么重。 两个对立,将我们隔开两个世界。 两军相对,却是这样的静默,彼此都在等待。 李碏,会进攻吧?(会进攻吗?我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队伍有缓缓的变动,李碏的身影,慢慢从指挥位向前,马蹄踢踏;将士们自动给李碏挪位,让他通过,随即又复原。 站到队伍最前端,又复前行。 我的心慢慢上提,不要啊,不要再走过来了,再近,就已经进入了守城弓箭的射程范围了! 脚下的回纥士兵拉弓。 李碏勒住缰绳,停步,马在原地踱步。 我松了一口气。 依然看不见脸和表情,可是看的见心灵。李碏啊,下令吧,进攻吧,天朝疆土不容侵犯,天朝尊严不容践踏,天朝这十几万将士的辛勤努力不能白费,已经为国捐躯的那么多将士的鲜血,不能白流。 我不能将你至于不义的境地。牺牲我一个,最多会让你冠上冷酷莫须有罪名,但是更多人会赞赏你的大义灭亲。 喉间干涩,起唇,清唱。 长刀所向,直指那北方的疆土;残阳如血,流淌在南下的征途;旌旗猎猎,召唤着东进的战鼓~~~~~~~~~~~~ 这是我曾经在南营军营内唱过的战歌,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李碏啊,希望你可以听懂我的心意,了解我,成全我。 木台吱呀作响,暴怒中的成琼一跃而上,圆月弯刀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架在我脖子上:“闭嘴!” 我轻蔑的微笑,速死不是如我所愿么?盯着他,一字一顿,歌声高亢: ~~~~~~~~~~~~~~~~~~中击逆水荡穷寇,立马长天誓灭胡!犯!我!朝!者!虽!远!必!诛! 第3卷第19章 城上三 李碏拔剑高扬,身后的大军立即爆发出一阵绵延高亢的呼声,声音穿透了战场上一切嘈杂,直入云霄,荡气回肠。 成琼的弯刀微微颤抖,锋利的刀锋在脖子上划出细痕一道,有凉凉而粘稠的东西顺着脖子缓缓流下,可是,没有疼痛的感觉。 李碏收剑,呼声陡然停止,一切归于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成琼放下弯刀,入鞘。 我冷冷笑,被风沙迷了眼,视线迷糊,可是依然睁大了眼睛。 凝望,凝望。 李碏的身形,傲然屹立,顶天立地;我贪婪的看,想将这最后的一见深深刻在心里。 十八年生命仿佛一瞬。我的人生,从那场桃花宴过后变得不一样。嫁为李碏妻,生命在此刻落幕,说不可惜,说不害怕,那时骗人的。可是我不悔。在上天为我安排的道路上,我已经尽我能力去做的最好了。 还有什么好遗憾? 黄泉路上,这六个月的日子,已经够我好好回味。 爱我的,我爱的,李碏。微笑的伤口,平淡的真实,默默的信任支持。 还有李翛。 浪漫的美,爱的那样奔放热烈,无怨无悔的付出。 一个女子,倾尽一生,能得到这样两份截然不同但同等厚重的爱,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更何况,还有李宥,三姐,四姐,玲珑,丰盛~~~~~~~~亲情,友情,爱情,我都有了,世上能有多少人能如我这样幸运? 如果选择,我愿意就这样高贵而满足的死在李碏的面前,成就他的一番丰功伟业。这样的方式,以后,他是不是也能够一生都记得我? 只是,没有来得及报答李翛的大恩。希望他不要责怪李碏。 李翛啊,今生我要先还了李碏,报你无门,若你愿意,就等待来世吧。 风扬起,黄沙,红裙,黑发,透明的泪。 李碏大军未动,成琼也不敢轻举妄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却都停留在最要紧的端口。 僵持。 时间慢慢流逝。 十月,斡耳朵八里正午的日光虽然绵柔但依然毒辣,直射着我的眼,渐渐让人感觉眩晕。脸上和脖子的肌肤有灼烧而滚烫的感觉。风吹,日晒,整个人处于干渴的状态。 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呢? 一鼓作气,冲吧,拿出你们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和勇气,不要再管我了,这样只会拖乏整个大军。 李碏策马,成琼下意识的前行了半步;李碏却是后撤回阵。军旗飘,号令响,阵型动,一切如刚才的镜头倒流,井然有序间,将士们一波波后退,分裂,蜿蜒成长蛇,消失在天边的亮色中。 成琼放下了握在刀把上的手。 李碏的大军还在撤退中,原本密密麻麻的军队以平稳而迅速的效率减少。 李碏,你当真要为了我,而放弃战争吗? 李碏? 泪眼朦胧里微笑,我知道这样做于他来说是多么艰难的决定,可是,他做了。他的心里,原来我是这样的重要。只是现在知道,会不会太晚了? 泪眼朦胧里苦笑。这是暂时无法作决定还是真的退兵了?若是暂时退,这样又拖延一日,原本紧张的后方补给不是更加紧张了?胜算会不会少几分?上网会不会更惨重?我的一命要用多少将士的鲜血来换?还是真的退兵了?李碏能答应成琼的要求吗?成琼真的会履行诺言吗?就这样班师回朝吗?我能以何颜面见这上万将士?我又以何面目见天朝百姓?至李碏于不义,失了军心民心,他的太子位元帅位可能保?回了朝,会不会又有小人以此为借口多生事端? 大军撤退?br /> 兰陵醉第23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退只剩下最后几列,可是李碏的身影依然屹立于前,隔空,遥遥与我对视,与成琼对峙。 再撤,广阔的荒原上,刚才拥挤的阵地上,只剩下李碏孤单的身影。 一人,一马,一个决定,一生诺言。 夫君,我懂你的心。你今日所做一切,哪怕这役后我无法苟活,也将铭记,深深感激。 死而无憾。 李碏终于转身,双腿一夹,马扬蹄飞快地追赶着前面早已经走远的大军而去。 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渐渐缥缈入烟,裹在黄沙中,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的眩目中。 一切归于平静,恍惚间,有一种身如梦境的感觉。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我的臆想。 吐气,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疲惫的麻木,混乱的无法思考。 任凭成琼将我解下,半拉半拖的拽下平台,丢入城墙下临时启用的房间内。 “看来,我还真是押对宝了,太子妃?”成琼的声音有点低哑,笑容不但冷而且带着得意和一点点的不甘心:“在李碏心里,你的分量还真不轻。” “如你所愿。”我瞥了他一眼,笑容讥诮。 成琼眯起眼睛,转头吩咐了几句,随即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松懈,软软瘫倒,靠墙而坐。 无力思考。 有回纥侍卫端了一碗水进来,略一弯腰,几乎是将水扔于我身旁,半碗已溅一半,一片潮湿。 我默然,用余光瞟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闭眼。 什么叫做,不食嗟来之食? 回纥侍卫哇哇说了几句,我充耳不闻;随即感觉下巴被人捏住,凉凉的水如那日成琼喂我药一样灌入嘴中。 一下子冲进喉咙,剧烈的咳嗽,带起胃内翻滚,久久才得以平息。 沦为阶下囚的悲哀和无望。 可是,打不倒我,心内对李碏的信任。 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吗?李碏到底会如何做?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一切都是未知。 先更一章,下午继续写,看能写多少,周四开始上课四天,周一出差uqu北京,最近工作实在忙,大家见谅啊 第3卷第20章 城上四 作了一场梦,梦里有很多人,很多场景,有些真实,也有些是臆想,现实与虚妄间,水||乳|交融,让我有了恍然的错觉;醒来,睁开眼,依然难辨,直到成琼恶狠狠而狂躁的脸在眼里清晰。 又是一日了吗?又要将我如傀儡般高悬在城墙上空了吗? 苦笑。 “起来!”成琼一把将我拽起:“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在李碏心里的地位啊,那就让他看看我是怎么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的子民!” 高估了我的地位?什么意思?难道昨日让李碏退兵的要求没有答应吗? 心里瞬的一沉;最终,还是如此啊。可是立即告诉自己,这才是李碏应该选择的方式。这一日,已经是他为我能做的极限了不是吗?我还要奢望一些什么? 甩开他的手,起身;身体一日未进食,有虚弱的眩晕;略一顿足,整理好发和衣衫,回头,巧笑倩兮:“那走吧,还等什么?” 勇敢地接受,就算死,我也不会让成琼有获胜的得意,哪怕一毫一丝。我要让他更为暴怒。 坦然一点,李碏心里应该也会比较安慰吧。 成琼揪住了我的手,燃烧的目光能让我感觉到他此刻恨不得就要了我的命;最终,冷哼一声,推搡着我除了囚间。 “我自己会走。”甩手。或许我不应该对成琼如此差,毕竟我的右手,是蒙他才恢复了知觉。 重登临,心内多了几分平静,无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既然有了思想准备,黄泉路上再走一遭,又有何妨? 一路嘴角噙笑,努力让步伐雍容优雅。我是李碏的妻子,我是堂堂天朝太子妃,就算死,也要用最从容的姿态。 上平台,伸出手,让成琼将我手捆绑;笑容堆成琼来说是莫大的挑衅,手在刀上握紧,终于还是凝成掌风,打在脸上。 发丝乱,嘴里有血腥味道。伸出未被捆绑的右手,撸顺发丝,擦拭嘴角,鲜红色的血被艳红色的衣衫尽情吸取,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不准笑!”成琼粗暴的拉过右手,绳索一直嵌到腕中。 除了心情,一切与昨日一样。 等待。 我是会先死在成琼的刀下,还是死在交战双方的乱箭之下?真想好好看一眼这场流着我鲜血的战争啊,看看我的夫君是如何的英姿焕发,看看我天朝的将士,是如何奋勇当先冲锋陷阵! 日光渐上,远处终于再次看到烟尘滚滚。 来了。 行军,布阵,如昨日一样,没有一点点的混乱与不同。 差别,只是昨天,和今天。 这一战,不可避免。 依然是李碏,骏马,英姿,只是今日的步伐,好像特别的缓慢。 李碏,决定了,就不要再更改;对的,就不要再犹豫。 我不会怪你。 一张案几,三只开口大碗被端上平台,成琼绕到我身旁,拔出圆月弯刀,迎着日光,轻轻擦拭。 就这样吧,李碏,让我再看你一眼。 军中仿佛看到了成琼的行动,明白了他的含意,几处有一阵小小的马蚤动。 “住手!~~~~~~~~~~~~~~~~~~~”悲怆苍嚎而略显稚嫩的声音:“兰陵~~~~~~~~~” 心蓦然一动,眼眶一阵酸楚,是秦戬!泪水让视线模糊,四下搜寻,终于在前排左端马蚤乱中找到了他的身影。 微笑,落泪。谢谢你啊,秦戬,你的这一声挽留,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在我心里,却是莫大的安慰。来生,愿我也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弟弟!今生,就让你姐姐来接替我为完成的事,好好照顾李碏吧。 秦戬要冲出阵营,却被拉了回去;马蚤乱的局面更加扩大了一点。 “夫人~!”是张一!在哪里?寻找,目光落定在李碏指挥营旁一个下跪的身影。抿唇,不让哭泣出声,这一生,我兰陵,值了! 成琼盯着面前瞬间的转变,忽然露出了阴狠的笑容,缓缓放下刀。 我的心一凛,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军心一乱,战斗力就弱三分!这样的状态攻城,只怕有危险啊! “还不动手么?”我盯着成琼,我的死亡,不知道能不能激起将士们的斗志? 成琼冷冷一笑:“何必着急,我觉得,留着你的效果,好像更好!” 怎么办? 在张一的带动下,好几个人一一下跪,是跟随我前来的亲卫吗?可是为什么一个一个,一群一群,那么多?我兰陵何德何能啊?不要这样!不要因为我而拖累你们!不要中了成琼的计谋啊! 在心里呐喊,秦戬!快回去啊!好好拿起武器!向我证明你不是一个孩子! 脚下的回纥将士开始整装待发,我心急如焚!快准备战斗啊!不要让我成为千古罪人! 队伍后方一阵马蚤乱,马蹄声起,我在城墙之上可以高高看见,那是轻骑几十名,踏着滚滚黄尘,想从方阵侧面穿过! 突然的变化顿时让阵型散开。 成琼脸上的笑容更胜。 李碏回头,下马,正视着我。 单膝下跪,垂首,默默。 我泪如雨下。 大军有短暂的静默,随即齐刷刷的一齐单跪,一拨一拨。 够了,足够了,所有的辛劳和委屈,在这一跪里,要已经烟消云散。 只那几十骑,已经穿过大军后面,从侧面向李碏飞奔而去。 成琼面色陡然一紧。 李碏起身,大军随后又如波浪般齐刷刷的列阵。 李碏缓缓解下马背上的弓箭,驾弓,拉弦如满月,慢慢的抬起。 抬起。 目标,是我。 心骤停,忘记了呼吸;随即明白他这一箭的含意。 落泪。 射吧,与其死在成琼的手里或是乱箭之下,还不如死在所爱之人的手中。更能换得三军齐心奋力,免得成了李碏和大军的牵挂。 一点银芒急如闪电。 李碏垂首侧目。 我看着呼啸而来的箭尖,平静的闭上眼。 “陵儿!~~~~~~~~~~~~~” 一声清喝直入云霄,带着深深的痛楚、愤怒、自责! 李翛! 第3卷第21章 战 挽一把长弓 贺兰山外 胡骑铁马的啸声 刀光和血色如清水般融合 舞一场 摆不赢一握的纤腰 裙摆的翻飞是万种风情 醉的不只是杯中的琥珀 于一片腥色的荒芜 吐一口气 凝结刀身寒意的是血 三分凄丽,终,且住金戈 回眸,把酒 欲说还休 勾起一帘风月 暂品三分惊艳的娇柔 忆起舞场里那一个女子 相思 划破伤的是三分惆怅的刀口 痛的是心里那场舞的温柔 血光,流泻 为空杯尽生命舞一场 醉等 与舞同等绚丽的刀光 致命的伤 舞的清冷高傲 一分不可一世 隔空相思刀 ————————————————华丽丽的分割线———————————————— 李翛! 我本能的睁开眼睛,早已经平静麻木的心有针刺的痛。马蹄飞扬,一袭白衣在旷野中拉出恣意纵横的张扬,混着如缎如墨的发丝,看不清表情,却在我心里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陵儿。今生总算能再听你叫我一次。 梨花带雨,黯然神伤,笑。 银芒射出的同时,李翛扬手,一点琥珀色从斜里飞出,追击着银芒的路线。可是终究太远太急,只扫着箭尾翎羽,便分道扬镳。 “不!~~~~~~~~~~~~~”李翛仰天,怒嚎,声音刺穿我的心。 终于忍不住,出声痛哭。我可以面对李碏明大义识大体,在家国天下的责任面前从容冷静,可是面对这样悲伤痛楚发自内心情真真意切切的呼唤,我无法无动于衷。 它击中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只是一个女人啊!我也希望能得到丈夫全心全意的呵护,李碏身兼大任,做不到,我不怪他,可是不代表我心底不渴望! 为什么是李翛?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唤起我最脆弱的心事?为什么每次只有他能够给我心底最需要的那一声挽留? 太晚了。 银芒如梭,火光电石间飞奔而来;成琼下意识的扬刀,但横在身前终究没有击出。 剧烈的痛,箭穿透肩胛;若不是刚才李翛出手击中了一点点翎尾,略微改变了箭矢的方向,这一箭,刺穿的应该是我的心! 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比肩伤更胜! “陵儿~~~~~~~~~~~”整个战场只闻李翛的呼声,那样的肆无忌惮,那样的痛彻心肺。扬鞭,骏马直奔城下而来,后面锦衣侍卫毫不犹豫策马跟上。 城墙上,箭如雨下,直射李翛!我的心骤然而止,脑海里有一瞬的失神。 “李翛!~~~~~~~~~~~~~~~~~~~~~~~”情不自禁,惊叫;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撒上飞起的裙摆,混成一色。 不要啊!不要为我涉险!你一己之力,怎可能冲破这固若金汤的城池! 李翛拔剑,隔开箭雨,继续前进;身后锦衣卫偶有中箭倒地,那样翻滚下去身影,如利刃剜着我的心。 我的一命,要用多少人的生命来换?不要啊! 李碏大喝,军旗摇,战鼓响;方阵前列弩阵开始发动。一列一列的弩弓呼啸着向城墙上飞射而去,却都自觉地回避着我所在的马面。 城墙上哀号声四起。 李翛面临的压力顿轻。 盾兵列阵,筑起一道移动长城;弩兵脚蹬拉上弦,分成三列,从后至前,第一排上弦,第二排上箭进弩,第三排瞄准射击。第三排射击后,通过两列之间的空隙,回到第一排身后上弦,第二排进弩之后,进入瞄准射击状态,循环反复。 同时,八丈望楼升起,望子手持白色旗,观望传递敌情;抛石机在更近距离内抛撒着矢石,城墙石纷纷碎裂,扬起烟尘。在箭阵和抛石机的的掩护下,步兵蜂拥登城,设置人字形屋顶的冲车从步兵营出击,直奔我脚下城门而来;方阵迅速分裂又移动,驾着云梯和攻城塔,如百足蜈蚣,向城墙蔓延。 守城的回纥将士同样采用了箭阵、矢石和燃烧罐,城上城下,顿时一片腥风血雨,硝烟漫漫。 这就是战争。不忍看,却不能不看! 在一片混乱与狼藉中,拼命寻找着李翛的身影;越是靠近,平台与城墙让我的视线存在着巨大的视觉死角,看不见,心急如焚! “李翛!~~~~~~~~”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好像是过了很久,这样长时间的消失,完全超出了我可以承受的范围!李翛,你不能有事啊! 伤,目光望远,人群涌动中,只两个身影毅然不动。 李碏。 成琼。 李碏的心要注意指挥着整个大局;对成琼而言,我也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同样沉着,盯着战局,盯着李碏。 因为攻城的弩弓怕误伤我,所有的箭矢都回避了我的方向,回纥士兵也发现了,大量的回纥弓箭手聚集在我脚下的马面,射击着一波一波的箭雨。 李翛?你在哪里?你怎么样了啊? 绝望心痛的不能呼吸! 一声清喝,如龙吟凤鸣,聚集在正面垛口的守城兵瞬间后退一片;李翛如鹤翔冲天,旋转中落在城墙之上,白色的开襟长袍早已经染成了血衣,发丝略显凌乱,停顿的瞬间目光投向我。 我破涕为笑,心中如卸大石。 看着他,用心告诉他,我没事。 长剑挥,划出淡淡而细长的光影,所向披靡,这原本防守最强的一处,瞬间变得岌岌可危;原本伫立的成琼终于站不住了,持刀而来;与此同时,城下的李碏策马带领骑兵营,朝城墙右侧飞奔而去。 成琼微迟疑,大喝了几声指挥着什么,但还是加入了围攻李翛的战团。我又再次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 刀光剑影,腾挪躲闪,李翛不但要留意来自成琼凌厉的攻势,还要时刻注意着身边随时的突袭,场面顿时处于下风。 心提到嗓子口,却不敢出声,怕分了他的神;所幸他刚才短暂的抵挡已经为随后的锦衣卫赢得了时间和机会,几名锦衣卫翻过城墙加入了战团,李翛的压力顿时减轻。 陆陆续续有天朝将士爬上城墙,攻城战慢慢转化了为了肉搏战,血肉横飞,一片惨淡。 砰砰的撞击声,带着大地在颤抖;古老的城墙撒起淡黄|色的烟尘,被红色鲜血覆盖;城上城下,城里城外,处处可见燃烧的战火,蔓延开来。 李翛招招攻势凌厉,成琼防守步步为营,场面一时陷入僵局之中。李翛心系于我,固然着急,而成琼更担心整个战况,更恨分身乏力。 轰然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倒塌,招式相拆间,成琼有明显的一个分神;李翛找准机会,一剑将他隔开几步,一跃而上平台,成琼想跟上,终还是愤愤地顿足,转身直奔城下。 刚才的轰然声,应该是我朝将士冲破了城门。 终于面对面见到了。 披肩的发,带血,凝成一缕,垂在白衣前,如墨笔一样绘着血色的画;薄唇开裂,告诉我,这一路,他是如何的快马加鞭;一向俊美清秀的脸,被灰尘和黄沙染花,带着殷红的血迹。只那一抹眼神,依然是熟悉的清明与眷恋。 带着浓浓的疼惜,深深地不舍,还有心痛,着急。 双目噙泪,微笑,对视中,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天地中只剩下了我们二人。 深爱如斯,我还想要什么? 满足,喟叹;刚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霎时的松懈让我顿感无力,左肩的伤口忽然间血如泉涌。 感觉着生命的活力在缓缓流失;可是,我不想死去。我不想让李翛的努力和奋不顾身化为乌有,我更知道,若是我在此刻放弃,那放弃的,同时还有李翛的生命。 我是他战斗的动力。 “陵儿!”他看着我的鲜血,脸色一白,低声惊呼,剑起剑落间,捆绑我的绳索已经断裂在地,伤口外的箭柄也被他斩断,徒留箭尖。他一下子将我抱在怀中,紧紧,用力。 虽然此刻不适宜,可是我也真想就这样一辈子依靠在他怀里。 愿意用生命来换我的男人,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陵儿,走!先离开这里!”他一手执剑,一手扶着我,我微笑着点头,笑容还来不及完全展开,就凝结。 一个回纥弓箭手,拉弓,箭尖直指李翛的背面,我下意识的将他推开:“小心!” 李翛来不及转头,但是定然明白我警示和动作的含意,一把将我勾住,继续埋于他身前,半侧身,弓箭擦着他的左肩飞走,带走大块衣衫,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闷哼一声,他眉头仅微微一皱,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抱着我跃下平台,手起手落间,又格杀了两个回纥士兵。看见我担心的神色,心痛的眼神,他微笑:“不要紧!” 心如刀绞。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只能假装他真的没事,点头。 二十多锦衣卫,上城墙只得一半,经过连番战斗,现在更是只幸存了几个,各自负伤带血,慢慢聚拢在我们周围。 城墙上,堆满了尸体,战况已经从城墙之上,蔓延到了城墙之下。 李翛一手揽着我,轻轻用握剑的手背将我额头因痛楚而生的冷汗擦拭:“陵儿,坚持一会儿,我一定带你回去!” 扬剑怒喝:“下城!杀出去!” 第3卷第22章 闯 五个锦衣卫各自负伤,前后左右将我们包围在中间,一路拼杀着慢慢向城下转移。尸横遍野,到处血肉模糊,惨叫声哀号声刀枪的拼杀声不绝于耳,整个仿佛成了地狱之城。原来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真正置身于此情此景,你才会发现心早已经麻木,或者说,对生的渴望已经远远超出了恐惧的本能。 短短一段城楼,却花费了我们巨大的精力。踩在成堆的尸体之上,身上,剑上,不知道流的是自己的鲜血还是别人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更何况连遭身体和心灵的重创,若不是意志顽强坚持,怕早是倒在一阵阵汹涌袭来的眩晕之中。 李翛用受伤的左手揽着我,感觉背后一片尽湿,混合着我与他伤口的血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沉重,剑式也愈见缓慢。 能看到前面迎接我们的将是什么,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李翛又格杀一人,剑尖撑地,微微喘息;我努力的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不增加他的负担,他轻轻将我搂紧:“不要紧!” 微笑,这样的战火连绵下,心中却如清泉流过,潺潺而宁静:“生不能同你,但是能和你死在一起,这一生也算没有遗憾。” 我是李碏妻子的身份无法改变,活着身心不由己,不能,不忍,背叛李碏,宁愿始终欠着李翛的情义,尽着我六皇妃、太子妃的责任;而今面临死亡,也不必再担心顾及什么了吧。与李碏同生,与李翛同死。除此外,我还能用什么,既报答两个人的爱和恩,又不伤着其中任何一人?天下需要李碏,所以我尽力助他,理解并肯定他的选择;李翛需要我,可是我的身体早已经刻上李碏的烙印,此生不可能委身于他,那就只有,给他我虚无而珍贵的生命。 这样的结局,我也心满意足了。 李翛闻言,眼神氤氲,随即精神一振:“不,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再次投入新一轮的战斗。城下,聚集的兵力更多,厮杀正酣,城门口还有源源不断的天朝将士涌入,场面更加混乱。 “兰陵~~~~~~”清亮而略带着稚嫩哭音的呼声,秦戬!人群中,他跨坐在高头骏马之上,领着一队骑兵,一边用长枪杀敌,目光一边四下搜寻。 我努力凝聚起一点力气:“秦戬~~~~~~”声音牵动伤口,更引起胸口剧烈激动,一股腥甜,又是一口鲜血。 “陵儿!”李翛慌忙低头看我,与此同时,秦戬也听到了我的声音,也率领着骑兵队策马而来,加入了我们的战团,新生力量的加入让李翛和锦衣卫顿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元帅说保护你们先走!”秦戬长枪撂退一片,虽然我一直认为他是孩子,但是,北方人体格强大且尚武,更不能忘记了他是北郡王的独子,实力不容小觑。本来还有点为他担心,现在亲眼所见之后,放下心来。“南面冲锋,其他三位掩护,先撤!” 李碏。李碏一直记得我们。 李翛长舒一口气,身形顿时一晃,差点跌倒,我随着他一个踉跄,身子也一软。剑如拐,撑地,李翛硬生生将我搂住,重新站稳,脸色苍白如纸。 我心一痛。 “带兰陵先走!”李翛用力将我一抱上马,突然的着力让我措不及防,只来得及拉住他的衣袖,并最终在手里消失。 “不!”我拼尽全力想回到他身边,心里有难言的恐惧。我安全了,他的斗志就散了,那等于直接就是放弃了存活的机会!不要,我一定不能离开他!“要走一起走!” “带她走!”李翛别过脸,不看我,单剑隔开一人攻击。 他的背上,血淋淋一片,左肩衣衫破裂处,可见皮肉翻飞,红艳艳的血色一路顺着白蚁蔓延,浸渍了整个背部。 那一箭的伤啊。 秦戬毫不犹豫将我揽在左臂下,牢牢不得挣脱,长枪在单臂下依然虎虎生风,杀开一条血路,逆行而出。 “我不走!”徒然挣扎,只是让伤口流更多的血。李碏已然将我当作战祭牺牲,他的心里应该能够接受我死亡的事实了;若是李翛就这样为救我而亡,我也不想苟活,因为我不想一辈子背负着无尽的愧疚、感恩与思念。李碏弃我,李翛舍我,那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留恋?我宁愿选择现在就同李翛一起死! 从来都是你为我,我无以为报,这最后一程,就让我来陪你! “秦戬!”我握住左肩胛下箭尖,“放下我。李翛不走出城门,我决不会先离开一步!” 秦戬低头看到我的手,脸色大变:“你傻啊!~~~~”后面的话终于没有出口。拉下脸,杀气更胜,怒吼一声,慢慢向墙一角转移,骑兵队在身前护成半圆形。他气咻咻的冷哼一声,单臂将我一抱,眼前一晃,我已经置于另外一个骑兵的马上:“保护好她!” 扬枪,重新冲进战圈,我极力在人群、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寻找李碏的身影。透过影影绰绰的马蹄和士兵,终于看到了已经算不上白衣的白衣,依然挺立,依然战斗,却已经疲惫无力。 秦戬的怒喝和马蹄在眼里、耳里和心里掷地有声,紧张的看着他冲向李翛,看着李翛一跃上马。 心终于暂时归入原位,却还是不能自如的呼吸。。 回程变得异常艰险,单枪匹马的秦戬,和一身是伤的李翛,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显得是那样的势若无依! 我会不会,因为想救李翛,而害了秦戬? 为这个想法感到后怕。 “速去助秦督尉!”扶着我的骑兵大喝一声,声音有明显的北方口音。是北郡王府的人吧。保护少主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主子的一个命令,但在与主子的性命的比较之间,我定然是置于后者。 骑兵队一半人马从战斗中撤身而去,密密麻麻、杀红了眼的回纥士兵,如山一样涌来。 第3卷第23章 杀出重围 剩余的骑兵队护着我,左躲右闪,随着马蹄的扬起与下落,阵阵气血翻涌,要冲破喉咙;脑里梵音泛泛,平静而单一的嘈杂,心欲静,身不止,光明与黑暗在眼前交替。身子里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麻木空虚,倒是不觉得伤口有多痛了,沉沉欲睡,但凭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再次告诉自己:我不能倒下,我一定不能倒下! 我一定要和李翛一起杀出去! 骑兵一定停下马,就没有了优势,反倒变得移动不便,局面瞬间变得岌岌可危。拼杀间,马前蹄受伤,一声嘶鸣,顿然下跪前扑,我和坐在马上的骑兵也跟着向前摔了出去。 前面迎接我们的,是亮光闪闪混合着血渍的长矛和大刀! 天亡我也! 视线不由得望向李翛的方向。 他与秦戬依然陷在苦战之中,不过有了一半的骑兵相助,已经慢慢又开始向城门转移。 他会安全的吧。 摔落,仿佛曾经有过同样的场景,什么时候?哦,是了,是那次,我和丰盛同去南营迎接李碏归朝,丰盛过于激动和着急,将我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当时也是这样轻飘飘飞翔的感觉。 那时候,有李碏的怀抱接住我,那样坚毅刚强,那一时的亲昵,瞬间拉近了我和李碏之间的距离。第一次面对李碏,有了脸红心跳的感觉。 后来,有了军营夜的缠绵。 再后来,因着身体的亲近,心理上也开始有不一样的感觉。慢慢从相敬如宾,变成了相知相爱。 我曾经那么渴望成为他的好妻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狠下心来斩断与李翛的情思,甚至为了李碏,不惜冒着伤害李翛的可能,而求助于他。 于是有了今日的局面。 混乱的局面。 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救了李碏,却害了李翛。 帮了李碏,却也毁了自己。 曾经以为此生我与李翛是有缘无份,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与李碏,是有份无缘。 难道今生,我真的没有办法光明正大拥有完整的爱? 难道我和娘,虽然用了不一样的方式,但同样都要带着遗憾离开? 我已经很努力的争取了啊,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或者,是我努力的方向错了? 冲力将我掼向地面,红色纱衣在空中飞扬,如一团火红的枫叶,飘然下落。 这原是战场上最亮的一抹颜色,现在却在城内到处可见。 秋天了,我的生命是不是也如枫叶,已经走到了尽头? 黄|色城墙近在眼前,斑驳的纹路,纵横流淌着暗红色的血迹,我本能的双手护头,闭上眼。 胸前腋下顿时一紧,一只手有力的将我捞起,一个回旋,我已经重新坐回马前。 惊魂未定。 “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沉稳定然熟悉的声音,我再次泪流满面。 李碏,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我身边? 仗剑,挥,血如雨;我的心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这一段的起起落落,心时时被紧张、绝望、激动等等情绪占据,我再也经不起什么了啊。 凝望的忧愁心痛。 退兵的无奈悲哀。 下跪的深情临别。 直到,挽弓的决绝。 画面在我脑海中交替。 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可以猜的到。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是重要的,可惜,不是全部。 靠在他怀里,熟悉的安心感觉,但是却带着淡淡而隐隐的恐惧。 怕他,在某一时刻,又将我丢弃。 李碏策马一路横扫,杀开血路,直奔李翛和秦戬的方向。 我的目光,不离李翛。 远远的,他也抬头,目光对接,安慰的笑容还来不及展开,就看见了我身后的李碏。 目光顿时黯然,脸上有心痛的表情,但随即,幻化成释然而放心的笑容。 有一种精神仿佛一下子在他体内被抽走了,人顿时萎靡无力,刀光剑影的包围圈顿时小了一层。 “李翛!”我失声大喊,不要放弃啊,不要!我还没有放弃!我一定要和你一起杀出去! 李碏怒喝一声,冲到了秦戬身旁。 “秦戬!快撤!” “是!”看到李碏,秦戬顿时精神一振。 李碏在前面开路,秦戬换了战马殿后,将李翛独骑围在中间。 我与李翛的眼神,又一刹那的交汇。 你不能有事,李翛。你若是为救我而死,我这一生,必然陷进无尽的悲伤自责和思念中。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他看着我,笑容灿如烟花,虚弱而美丽,让人有转瞬即逝的担忧感。 李翛,坚持住啊! 城门越来越近,城门口,张一与几个亲卫正与成琼缠斗。成琼的目光接触到李碏,眼神更冷,凶神恶煞之气。 “张一!带夫人和舒王殿下先走!”李碏大喝,张一闻言立即一击即退,李碏下马,张一一跃而上。 终于正面看见了李碏。 他的脸,布满风尘,憔悴,但依然坚毅;看着我的目光,隐隐的闪,有痛,疼惜,无奈,等等情绪,身上盔甲洒着片片血迹,我心一颤,急忙细细搜寻。 还好,还好,不是他的伤。 李碏深深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小心点。”我轻声说。他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拉过我的手,贴在脸颊。这是迟来的温暖和感动,只觉得分外辛酸。 短短一瞬,他即放开,大掌用力一拍马背:“走!” 马吃痛立即朝城门飞奔,转身,看见他,冲进战斗。 有一种想回去的冲动。 我就这样抛下他先走吗?我深深知道这样被抛弃的滋味啊!我已经尝过一次,我不想再让他也受这样的伤! 可是,我留下能做什么?若是秦楼,她定然不会如我这样的无用吧? 我现在对李碏来说,只是一个负担吧,可是,我现在是李翛的希望和生存的动力。 我一定要杀出去! 张一策马,格杀,城门十丈! 撂倒,刺穿,敌人喷溅的血洒上我的脸! 五丈! 城门! 战斗早已经蔓延到了城外,但那里,毕竟没有里面激烈。张一尽量从人群少处穿出,偶尔遇到阻拦,也都躲开了。 荒野如血洗,到处是大片的箭矢、刀枪和尸体,日光照耀着这阴森而恐怖的场景,洗涤不清血腥和冤魂。 长长的一段距离。 我们,安全了。 张一拉住了缰绳:“夫人,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微笑,摇头,挣扎着下马:“我没事,你快赶回去帮助夫君吧。” 回头,看见,李翛的马也停下了;后面,是秦戬和骑兵。 抚着肩,踉跄着来到李翛身前。他无力的伏在马背上,白衣早已经变成了血衣,明媚的桃花眼,黯然无神。 伸手,相牵,血相连。 滚落下马,撞倒,相拥。 终于,意志消散,双双坠入黑暗。 第3卷第24章 回营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到达了大营,身旁背影窈窕,乌黑秀发挽成男子发髻,一身戎装。 秦楼。 除了她,军营还会有什么女子? 心里有抽痛的感觉,忽然间,想再次沉睡,不想醒来,不想说话。 可是,李翛怎么办?他怎么样了? “秦姑娘,”外袍低声唤,秦楼身子一震,立即转过身来,容颜娇艳如花。 “你醒了?”她瞥了我一眼,垂下目光,语气是客气而疏离的,有淡淡的傲,是天生的拒人千里。 我知道原因。 苦笑。 “请问,李~~~~舒王殿下如何了?”担忧和心痛如山堆积。 “还没有醒,军医说有几处伤口较深,要恢复怕是不易。”她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如刀剜着我的心,血淋淋,比肩伤更甚。什么叫做,怕恢复怕是不易? 挣扎着起床,晕。秦楼身子一动,想扶我,终究没有伸手。我半坐而起,喘息,等待眩晕的感觉过去。受伤几次,昏迷几次,早已经习惯并且有了经验。“他在哪儿?” “你受伤了,不要动。军医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她眉头皱起:“你怎么不问李碏可好?” 是啊,我怎么不问李碏,他可是我的夫君啊。可是,她了解当时的情况吗?她定然不能知道我现在之于李翛的牵挂。 疑问的语句,陈述的语气。“他胜了吧?”我或许不能相信他保护我的能力,可是我相信他领兵作战、保家卫国的本领。若是没有把握,他不会攻城;若是不能取胜,他不会拿万千将士的性命开玩笑;若是他没有实力,成琼不会被打的仓惶逃回刚耳朵八里;若不是惧怕他,成琼不会那样暴怒,卑劣的用我做人质。 冲出城门的时候,已经可以发现我们的力量已经占了上风。 秦楼嗯了一声:“探子回来说大军正在清城。成琼已经阵亡,现在回纥以崇文的大皇子阿及第为首,他愿意降和,成为天朝的附属,年年进贡;兵权交出,军队元首由我天朝将领担任,随时供天朝调遣。李碏正在同他做最后的谈判。” 她直呼李碏姓名。 若是一般人,岂敢?若是一般人,岂会? 碏令啊,比那一箭,更击痛我,不能原谅。 场面一度沉默下来。 彼此心事重重。 “你吃点东西吧,吃过了我带你去看舒王。” 妖艳的红装早已经换下,换上了普通将士的棉装。伤口已经包扎好,失血太多,身体太弱,但还不致命。吃过东西,又已经睡过一阵,精神好了很多。秦楼如言,带我去看李翛。 帐内,他依然昏迷着。狭长的眼睛,抿成一条长长的线,柳叶般的弧度,如一把匕首刺穿我的心,脸色苍白的,犹如身上盖的薄被。 醒来啊,李翛,醒来,不要抛下我。 手指颤抖,抚上他的脸,温润而柔软。流泪。 “他什么好时候才会醒?”我转头问军医。 “这个不好说。舒王殿下几处伤口都很严重,若不是身体强健底子好,早就支持不住,但几时醒,还要看造化。” 什么意思,难道他的生死,要听天由命吗? 将手置于他掌心,可是他不会如往昔般将我的手紧握。那一日我受伤生病昏迷的时候,他夜探我,是不是也如我现在的心情,盼着对方快醒,心里有着难言的恐惧,怕,就这样离开我,抛弃我。 你怎么舍得啊! 痛彻心扉。我已经被李碏抛弃了一次,难道你舍命救下了我,就是为了让我尝第二次的滋味? 心飘摇,无依无靠。你若走了,我独留还有什么意义?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什么都还没有为你做。若你执意要离去,那黄泉路上,就让我陪你走一遭。 活着不能陪你,死后,总没哟那么多牵绊和禁忌吧。 为什么我从前没有好好珍惜,为什么要失去了,我才后悔莫及? 双手将他的大掌包在手心,修长的指,漂亮,但手掌指节交汇处,依然有略显粗糙的茧。 那是他练剑留下的吧。 若没有他,我现在只剩下香魂一缕。 若没有他,李碏的大军无以为继,粮尽弹绝,怎么可能取得今日的胜利? 我和李碏,都是他救的啊。甚至是这几万大军,甚至是这天下。 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开口求他帮李碏,伤了他的心;而当我有危险的时刻,他还是那么毫不犹豫不顾危险的营救我。 不惜付出生命。 何以为报啊! “李翛,你一定要醒好不好?”我低声呢喃:“你不能这么狠心,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痛哭出声。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任凭眼泪将手浸湿。 快醒啊。 “兰陵!”帐门一掀,秦戬的呼喝传来,进门看到秦楼,一愣:“二姐,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事,大呼小叫,太子妃的名字是?br /> 兰陵醉第24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是你叫的么?”秦楼呵斥着秦戬,语气有着怒气和不满。 “你自己不也叫元帅名字?”秦戬毫不在意的撇撇嘴,看到我的泪,眉头一皱:“你怎么又哭啊,水做的啊!快擦擦,元帅马上回营了。” “李碏回来了?”秦楼的声音有明显的提高,整个人一下子雀跃起来,“到哪儿了?” 她表现的,是这样的期待而喜悦。 她与李碏,到底是怎么样啊? 那一块碏令,是不是代表两情相悦? 是不是,因此,李碏那一箭,才能射的那么决绝? 不想去想,痛,只是紧紧抓着李翛的手。 对李碏来说,我不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对于李翛来说,我是全部。 原来我是那么的信任依靠李碏,毫无保留,可是,他给了我一箭。 我能理解,可是心里没有一点委屈和怨恨,是不可能的。我没那么伟大。 而李翛,我曾经那么狠心的一次又一次拒绝他,伤害他,可是,最危急的时刻,还是他,挺身而出。 我的心不是铁做的! 李碏是属于天下的,我分享不到他的爱;而李翛,可以是一个人的,完整。 “快走快走!伤还没好,哭哭啼啼!”秦戬一脸不耐和嫌恶:“还是那么麻烦!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你还想叫我内疚是不是?”他一把将我拉起:“走啦,过会儿再来看舒王殿下!他又不会跑!” 他要是能跑,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泪又簌簌下落。 “走啦!”秦戬一把搂着我的腰,半搂半抱的压着我往外走。 “秦戬!”我和秦楼同时大喝一声。我是因为窘而满脸通红,还有点为他担心的惶恐。人多不比单独,我私下可以纵容他,可是这么多人,他这么做我没法为他开脱。 秦楼杏眼圆睁,一脸严肃又生气着急:“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是不是?” 秦戬讪讪然放下手,挠头:“我不是看她不走么~~~~~~~” “走吧,”我恋恋不舍的起身,怕秦戬再出什么岔子。李翛,我过会儿再来看你。我一定让李碏,为你找全国最好的大夫。 营地,穿梭着将士和伤员,看过战场,才觉得活着是多么美好,即使受伤,也总还存在着希望。 胜利后,笼罩多日的紧张气氛,也慢慢消散了。我已睡了靠近一日,昨日大军破成,李碏一向仁义,素来不伤普通百姓和老弱妇孺,除了皇族成员和军队将领,普通士兵,也不列入这次带回大都的战俘之列。 大营门口,部分已经回营未受伤的战士直觉的整装。十二万大军出发,攻城的时候只有九万不到,现在更是少了三分之一。整个一仗,折损了近半的兵力,何等的惨烈! 可是若不如此,若没有这些牺牲,说不定本来的七万大军都将被灭,城池失守,百姓遭殃,国家受到侵犯~~~~~~~~~~~ 我知道,李碏不易。 不在城上,没有战斗的压力,感觉旌旗都飘摇的轻盈。 远远地,看见李碏,身后,是大军压着几百人的战俘队伍。 定定的看着他。 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有一丝陌生,疏离。 这样的感觉让我害怕。 李碏也早已经看到我,看着我。 平静的表情下,只双眼泄露了一点点心事。 下马,走来。 秦楼欢喜的跨出一步。 我心一颤,有一种后撤的冲动。 我会不会,是多余的一人? “回来啦?”她娇笑如昔。 泣血,等待着压抑许久的答案和判决。 若他有一丝的犹豫,我会毫不犹豫的成全他。 李碏的目光一直不离我,对秦楼的话置若罔闻。 摘下头盔,一步一步;穿过秦楼,没有片刻的停留。 心忽然一松。 李碏已到跟前。短暂的停顿,一把将我揽入怀中,紧紧。 “对不起。”他低声在我耳边说话,带着太多的自责,痛楚和不舍。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触到了我的脸颊。 他,流泪了。 第3卷第25章 三人行一 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抱着的,不是李碏。 他是那样坚毅刚强的男子,即使是偶尔的真情流露,也带着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 他流泪了。 为我么? 感受着,压抑在心中许多的猜测和想法,仿佛就被这么一滴泪水冲刷一尽。什么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积压了多久,承受了多久,才终于等到这个完全可以放松的时刻? 他其实,也很苦;他其实,最为难。注定是伤害局面的两个人中,最难过的,往往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他的一跪,让我理解他;而今他的泪水,让我原谅他。心内总有万般思绪,此刻,散了。 犹豫着伸出手,轻轻环抱上他的腰,悠悠,叹:“我知道。” 我的理智,一直都知道;可是情感,有一点点偏离了方向。迷惑了,彷徨了,我曾经一心一意要做好他的妻,可是被他亲手毁坏了希望,也被李翛感动了;经历过生死的考验之后,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我已经为他活了一次,现在的生命,是李翛赐予的,我想好好为自己、也为李翛活一次! 生命诚可贵,不想等到最后,才真的后悔莫及。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不会再让你难过!”他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可是我再也不能完全的放下心。 他曾说过,他会争取,为了他,也为了我,可是在紧要的关头,他还是放弃了我。 我还能再信他吗?我应该在信任他吗? 我的迟疑和犹豫让他恐慌,三军前,他就这样不安的紧紧抱着我。 我想伸手推开,可是又犹豫,不忍。他是我的夫君啊,爱他,关心他,照顾他,为他着想,不只是我的责任,更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况且这样的场面,他铮铮铁骨七尺男儿的眼泪,让我心软。 我到底爱谁,重谁?我到底该怎么做?为什么对李翛,我狠得下心,对李碏,却不可以? 仅仅是因为身份吗?是因为婚姻的责任吗?是因为这千万双眼睛在看着我吗? 还是,伤害自己、伤害李翛也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的心里,真正是把李翛当作了自己,融为一体? 眼神空洞迷离。 恨不能分身;恨置于这样的局面。站在山顶,摇摇欲坠,可是不管朝哪个方向迈出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的境况。 累了,倦了,真想脱离这些牵绊,心无牵挂。我本想往简单自在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一切事与愿违,事情发展的方向往往与我的希望背道而驰,复杂的局面我不想解。 “兰陵?”久久不作声,他终于沉不住,放开身,捧起我的脸,凝视。 泪痕犹在,蜿蜒成一条浅浅的痕,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融化。 问心,无语。 “陵儿?”熟悉的称呼,确是不一样的人。我心一动,再一次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和呵护。从以往的心照不宣,到开口称呼我的全名,到现在如李翛、李宥一样亲昵地叫我陵儿。这就是他的争取吗?这就是他的改变吗?这就是他的忏悔吗?迟来的,还来得及吗? 想起了病榻上李翛苍白的脸。 空旷风吹起,发丝乱,纠缠,眯了眼,微闭,借机让眼泪肆意。蓦然感觉春被攫取,初是干裂的触感,随即是温润的覆盖,即而是辗转的舌尖纠缠,那么热烈而急切,诉说的是他的心如何的紧张与不安。 哭了。 原来他,是在乎我的。 周围将士中,传来喜悦的欢呼声。胜利,团圆,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吧。 想起那一片下跪的身影,鼻子酸楚,他们让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他们让我觉得,我也能为国家作一份贡献,我能辜负他们的信任和爱戴吗? 场面欢腾,一切显得那么美好。 只两个身影默然,秦楼,秦戬。 还有我的心。 退不出,不能退,可是,李翛,怎么办? 和李碏同回营帐,一路上,他都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一不小心,我就会消失一样。 心痛,心酸。 一直以来,我也能隐约感觉到他其实知道我和李翛之间的情感纠缠,只是他一直以他默默的信任来支持我自己的决定,用他无言的刚毅的宠爱来感动我。 我也以为,只要彼此努力,总有一日两人能心心相印。 可谁知道意外来得这么快。 他弃我,李翛救我,一对比之下,我彷徨了,他恐慌了,大家忽然都看不清局面发展的方向。 路过李翛暂留的营帐,我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里面。 李碏握我的手一紧,停步,仿佛经历了巨大的心理挣扎,开口:“我们一起去看他。” 我们,一起,他。 任凭他牵着我的手,入帐。心里咀嚼着他的话,是的,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们,他。 身份的阻隔,和身体的沦陷,是我心里两道跨不过去的坎。 就算心里偏向了李翛又如何,我有那么大的勇气跨出这一步吗? 手牵手,伫立在李翛床前;手微动,想撤手,下意识地认为,若是李翛看见了,会难过。 李碏紧紧握着,不放。蹲下,平视着李翛,我默默注视着他们,我生命里心爱的两个男人啊。难道要以这样的方式,才能和谐共存?那我宁愿,躺着的是我。 “三皇兄,”李碏语气低沉凝重:“谢谢你救了陵儿,我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也盼你早日醒来,我愿与你作公平的竞争,让陵儿自己选择属于她的幸福。” 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他的真心话吗?他这是安慰李翛吗?可是李翛听不见。他这是在表达争取我的决心吗,还是放弃我?他这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心生彷徨所以将决定权交给我?如何公平竞争,有公平可言吗?难道事情真的是靠心就能解决一切的吗?那这样的话。局面不会如此复杂! 呵呵,还有一点点,还没打好,先给大家传这么多,马上再打一点 第3卷第26章 三人行二 垂下目光,扫过李翛露在被外的手指,恍然间看到他好像动了一下,狂喜,但怕是自己眼花,不确信的再定睛,他又有了微微的抽搐。 “他!他醒了!”我抓着李碏的手,喜极而泣:“军医!军医!他醒了!” 李碏轻轻揽着我,擦拭我的泪水,军医急忙上前查看。 病榻上,李翛的睫毛微微闪动,片刻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虽然没有精彩,但有着熟悉的嘲弄和不羁,看见我,温柔的笑,随即看着李碏,笑容一冷,嘴角微扬,声音懒散而讥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的话,我可能当真?太子殿下?” 挑衅的话让我有一种紧迫感,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冲突啊。 李碏初时也有点讶然,但是对于李翛的觉醒,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开心的。“是,回朝后,我会恳请父皇降旨,赐陵儿恢复自由之身。”李碏紧紧揽住我的腰。因用力让我生出疼痛的感觉,也让我体会,暂时地放弃我不是他的本意,但是对于李翛的感激,对于我的愧疚,对于自己的自责,让他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赐我恢复自由之身,这做得到吗?就算身份的障碍去掉了,那心理呢?也能一笔勾销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吗?真能一切如以前一样吗?况且,这自由之身如何恩赐,父皇会答应吗?用什么借口呢?若是不好,怕只落得被休妻的骂名。爹爹之前为李碏做得,又都归于零了吧。他能甘愿吗?没有爹爹的支持,回朝后,李碏能顺利登上宝座吗? 况且,一下子就将三人之间的矛盾和问题都归咎到了我的身上,必须由我来作出一个残酷的决定,我不想这样啊。哀求的目光看向李碏,可是看到李翛充满期待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我应该释然,将这个机会当作一个契机,真正让心回归到最初始的位置,不要被别的东西左右支配我的情感。 好好的,自由的,为自己活一次,为自己选择一次。是错是对,没有遗憾。 “好!”李翛自信而满足的微笑:“若是陵儿选择你,我此生不再纠缠!”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但是,若是你再让陵儿置于危险的境地,让她伤心,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她带走!” 这是宣誓,更是挑战! “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李碏的回答掷地有声。 这是,幸福的悲哀。 大军出发回朝,先到安北都护府。李翛伤势严重,还不适合长途奔波,最后决定先在安北疗养一段时间再回大都。暂时整装之后,明日就准备出发。 唯一待定的是,北郡王的大军,是去是留。 月光如流水,清冷撒遍庭院。 屋内烛光摇曳,端坐在椅子之前,李碏细心的为我上药,温情脉脉尽在无语间。 想着可能到来的分离,他不舍,我怀念。 一切默默,一切脉脉。 平静被忽然响起的笃笃敲门声打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的突兀和刺耳。 “谁?”李碏停下手。 “是我。”声音绵绵娇柔。 秦楼。 我心一顿,有刹那的失身,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衣衫拉回位,却忘记了,伤口还没有包扎好,触碰,一阵疼。肩,连着心。李碏轻轻按住我的肩。“秦姑娘,时间太晚了,有事请明日再议。” 门外沉默了一阵。“我只有几句话想问你。” “去吧,”我低声开口,却不愿看他。一个女子,对着倾慕的人,敢这样的开口,需要多少的勇气,我不喜欢,但是我不能阻止,不想李碏为难。不管碏令是怎么给到秦楼的手上,但至少证明,他们并不是没有相交。若是没有我在此处,若是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想李碏,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李碏犹豫了一下,门外的身影依然伫立,他叹息,抚上我的秀发:“我去去就来。你等我。” 不言不语不看不听的表情,是种抗拒。 默念着,等你。 眼角沁出泪珠。 我信你现下心里只有我一人。可是这样的场景,还是让我心酸不已。今日,明日,他日,你是太子,他日是帝皇,总有一日,我会频繁的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对我的爱,根自何处,能维持多久?你对她们的拒绝,又可以有几次?我们用时间培养出来的感情,在你和她们之间,是不是一样也存在着可能? 落泪,起身。披衣,临窗立。 院子里,月光下,他们二人的身影,隔开两步距离,面对而立,秦楼垂首,双手绞着衣襟,而李碏,负手而立。 他们的身影,蒙上淡淡的光辉;低声的悄语,细细索索不真切的传来,浑厚夹杂着娇柔,有一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觉。若不是他是我的夫君,我会觉得这是一对珠连璧人,也会觉得,这场面是怎样的温馨。 心蓦然抽痛;觉得有一点冷。 想到未来的可能性,一阵寒意。我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对爱,我太自私,我不敢如李碏一样,说出我愿公平与秦楼竞争的话。 我不愿意争,也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恨自己的三心二意和犹豫不决,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女人。 我给李碏的爱,又何曾是全部,还不如秦楼。 被爱是幸福,爱人是痛苦,我为什么要剥夺李碏被爱的权利?为什么不能让他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我的遗憾,为什么要让他再尝一遍? 他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样的豁达大度? 如果做不到欣然接受,至少,不去干涉,不去阻拦,让他自由发展。 或许,这真的是李碏的幸福。那我,也可以安心的放手。 或许,还能给李翛幸福。 第4卷第1章 噩耗 回朝,李碏同我一起向李翛告别,他暂时还是只能多躺着歇息,但是没有了生命的危险。没有过多的语言,李碏简单的说了我们要出发,让他静心养伤之类的话,他看着我,将目光转向李碏,寓意悠远,,只留二字:“等我。” 没法言语,仓促间,有落荒而逃的冲动。越来越不能面对三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有种迫人的压力,时刻提醒着我,我的过错,及我将要面临的决定。 我不知道李碏昨日和秦楼交谈了一些什么,只知道,今日北郡王三万余大军和我们分道扬镳,直接回定州,但是秦楼和秦戬还是继续跟着我们一同回大都。 不想去深思其中的关系与原因。 或许是因为李碏,但是同样可以解释,他们只是顺路去看一下秦澈。 对感情,他人的或是自己的,都不想强求,顺其自然吧。 三日多,一路平安,直到快到灵州时,半途遇到了快马加鞭的丰盛,带来噩耗,父皇驾崩。 李碏的神色一惊,颓然痛楚,但随即恢复常态,让人看了心疼。他总是这样的隐忍不惊,可是我知道,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的是他悲痛欲绝的心。 或许父皇对我来说还太过于陌生,但是,想起与他几次的会面,想起他对我的疼惜,想起他曾是娘深爱的男人,想起他是李碏李翛李宥的父亲,我的泪水却是不由自主的下落了。 但是,还不是我们能够尽情悲痛的时刻。丰盛同时还带来另外三个消息,一个是顾生偷偷带来的消息(顾生已经顺利升为工部尚书,丰盛将粮草积压的军报带回后,圣上大怒,果然问罪,赵相将所有责任都推脱到工部尚书身上,虽保他小命,但撤职不可避免,顾生成了当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尚书大人),说赵相打算以父皇驾崩守孝为名,拒绝李碏大军入城,但是从迹象上看,此次北都未出征的五万大军和南郡王的五万大军好像都有所动作,怕是有什么异动;另一个是常宇公公偷传的口信,父皇临终前有东西留于李碏和我,望我们安全抵城后速速去拿。还有就是爹爹和李宥,已在朝中联络好一切事宜,只待李碏回朝,为父皇举行国葬之礼后,就立即登基,怕夜长梦多。 大军暂留灵城,驻扎谋划;同时立即派人赶往安北通知李翛。 李碏和几位将领商议至深夜,可惜蔡子仪与顾生皆不在,不然除了武斗,定还能想出文攻之计。 夜半时分,李碏终于疲惫回房,我沏上热茶。“如何,有什么安排吗?” “没事,”他宽慰我,露出微微的笑意:“就算大军不能进,也无妨。” 我离开大都不足一月却发生了这么多事。父皇的身体纵然差,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快,时间又是这么的巧合,不能让我没有别的想法。李碏带孝入城,三军皆留城外,可是属于端王的十万大军却蠢蠢欲动,这代表着什么?若是没有意外应是李碏即位,那端王,是不是打算孤注一掷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夫君,你不要瞒我。”轻叹,将头靠在他肩膀,彼此汲取一点力量和依靠,感觉前路又是生死未卜局面飘摇。“我们不过还有四万大军,还多是伤病;可是前面等我们的,是凤令下的五万大军,南郡王的五万大军,说不定,还有赵睿的二万五轻骑营。我们,有机会吗?” 势力太过悬殊。好不容易冲出了绝境,却不料,解决了外患,还有内忧。 “我并不在乎王位。”李碏抵着我的额头,“可是,天下不能落入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手中。国家交给他们,怕是很快就有大难,百姓受苦。再者,我也担心,太子府中人马和右相府,会受牵连。”古来帝位之争,往往不是两个人,而是两批人,一荣俱荣,一败俱亡。 就算想放弃,也已经是骑虎难下。 “那如何是好?”难道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还要往下跳吗? “既然四皇兄和岳父大人已经做好准备,我想,趁端王他们还没有察觉,先来个出其不意,潜进城去。到城内,他们就算真有大军,也不能奈我何,更何况有文武百官在,有圣旨在,料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会这样还顺利吗,我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担忧,不过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法。“夫君你一定要小心。” “嗯,只是,这次,我不能带你同行。太危险了。”李碏小心的将我揽进怀中,“明日,我让张一送你去安北,等一切平定下来,我再来接你。”语气不舍无奈,但是坚定。 送我去安北,那不就是送我去李翛处?他是不是觉得没有把握? 想起李翛在战场上那一抹释然的笑。 这样的两个男人啊,都以我的安全为第一考虑,这样的爱,已经完全超出了占有的范畴,让我感动。可是,就如战场上我不会抛下李翛独自一人走一样,现在我也不会扔下李碏独自面对危险。就算一定要在三人之间做一个了断抉择,也要等李碏这次的危机过后。 况且,这也关乎我们三人的生死,他亡我亡,李翛从答应帮助我开始,也已经卷入这场宫斗之争。在遥远的大都,还有我的姐姐,爹爹,李宥等等,我怎么可能不顾及他们的生死? “我不会走,我要和你一起面对。”这样的责任不能由他一个人承担:“我会随着大军一起出发慢慢回大都,这样赵相他们的人也不会怀疑,也好给你拖延一点时间。” “陵儿!”李碏轻声感慨。 “我们是夫妻。”大难临头怎能各自飞?即使,你要赐我自由之身,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让我陪着你。” 拼命赶了一点,今天晚上没有时间,五点半聚餐,八点半火车开,明天早上才能到北京,可怜啊。 对不起,忙中出了点小错,已经改过来了 第4卷第2章 对策 晨曦微露之时,李碏即悄然起身。这是,与他第四次的分离。潼岭战,南营练兵,转战安北,再加上这一次。前路一样茫然不可知。只希望,他能化险为夷。 感觉着他的起身,上一次分离的遗憾,不想再发生一次。转身,伸出双臂,搂住他;他微楞,有一丝动容:“陵儿。” “夫君,你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好消息。”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泪水氤氲。 李碏的离开,除了几个将领知道以外,对外都只称身体微恙,改乘马车。虽然知道瞒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拖延一会儿好一会。 张一留了下来,暂时换上了李碏的战袍。兵权暂时交由石将军统领,有什么事情虽然由他决定,但是还是会假装先来请示一下“李碏。” “石将军,北郡王的三万大军,必须回来;”我一边思索,一边小心翼翼的说出我的想法:“不怕万一只怕一万,就算夫君能入得了城,只怕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来场兵变,那我们到时候可就措手不及了。我们现在必须团结一切可能的力量,否则,也迟早会被他们各个击破。” 石将军皱起眉头:“北郡王大军已经返程,他们这一次已经损失严重,再让他们出兵,怕是不会愿意了。” 既然已经出兵相助,那分明是已经表明了立场,做好了一帮到底的准备,在这场争斗中再也退不出来了。今日不帮助李碏,明日端王登基,也一定会夺了他的兵权,削了北郡王的封号。“北郡王现在与我们同坐一艘船,我们败,对他们也没有好处。”我也知道,李碏这一次怕是没有能让北郡王得到想要的东西,再劝他们出兵,确实存在一定难度了,但总要一试吧。也怪我,惹来今日的麻烦,可是当时情势太过危急,我一心担心李碏的安危,没有想到那么深远,看到秦楼和秦戬的态度,才知道,任何事情都必须是一场交易,没有轻易的相助。 但,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会用李碏的幸福来做交换。首先我自己心里也无法释怀,更何况,就算是别人,我也不能随便决定他的幸福。强求的感情不美满,他人的施舍不幸福。两个人的事情,只能两个人自己来决定。 “那末将去找秦姑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有所转机。” 他们两人既然留下来,就说明不是没有可能。“嗯,麻烦将军了,我也找一下秦都尉。” 张一对秦戬有着强烈的抗拒情绪,在他认为,我之所以会有生命危险,全在于他的胡闹。可是看到秦戬在战场的样子,很容易就让我原谅了他无心的错误,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吧。 因为要保密李碏的消息,所以不便让秦戬入马车,只好变成了我去找他。下了马车,静静等候,看着将士们鱼贯从我身边走过,对他们致以最温暖的问候。 他们刚刚经历生死殊杀,却不知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安可能只能保持一小段时间。很想告诉他们真相,但暂时还不是时候。 “兰陵!”秦戬远远看见我,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只有他,敢屡教不改,在人前直呼我名,还没大没小,但是连李碏都纵容,别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微笑,朝他挥手,示意他停下:“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秦戬翻身下马,和我并肩,慢慢远离行军队伍一丈之遥,方便说话。 “能不能,再让你们北郡王府的大军回来?”我开门见山。 秦戬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为什么?已经差了快三天路程,赶不上了。” 我看了他一眼,将详细的情况和盘托出。“虽然不一定会到这个地步,但是我觉得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比较好。现在,太子府,仁王府和北郡王府,同坐一条船,关键时刻,必须团结起来才是,否则,以端王和赵相的手段,若是事成,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情况有这么危急吗?”秦戬为难的看了我一眼:“爹爹当时修书一封交与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对二姐青睐有加,则五万大军任凭支配,但太子殿下好像并没有答应,若不是二姐坚持,怕安北那一战我们都不会参加。看二姐这两天的心情,恐怕~~~~~~~~~~” 猜测和确有其事,是两码事情。虽然听上去于现实不利,但是,听到李碏是这样的态度,我的心里还是有莫名的欣慰,也真心的感谢秦楼,谢谢她对李碏的爱慕和帮助。“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考虑更多的,应该是我们所有人的将来和生死。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毕竟,我现在是求你们帮助,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上。” “我好好考虑一下,回去再和我姐姐商量一下。” “嗯,暂时还不要对外透露消息,我怕军心一乱,更加不好,”看着远远地大军,叹息:“让他们能够好好的放松几天心情。” 慢慢的,我和秦戬已经偏离了大军的路线,也慢慢的落在了后面。有一个疑问在心里呼之欲出,可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秦戬!” “兰陵!” 两个人同时开口,小小的错愕,嫣然一笑:“你先说。” “对不起,”秦戬难得这样的严肃,原本孩子似的顽皮和稚嫩之气一下子没了踪影,仿佛回到了战场上那样少年英雄的气概:“这一次,都怪我,让你受伤了。” 我伸手拧了拧他的脸颊:“干嘛这么严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我虽然受了肩伤,但是我的右手已经恢复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内疚。” “傻孩子,你不是已经救过我了吗?”遥想当年,李碏初上战场,是不是也是这样英姿勃发的少年?“我们两不相欠。” “那个,舒王殿下,他为什么会舍命救你?”好奇又带点别的情绪:“太子殿下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小孩子家,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够让我心烦意乱。“还是多考虑一下我刚才的请求吧。若是能帮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什么都答应?”他贼兮兮的看着我,笑容古怪。 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收回刚才的话!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第4卷第3章 释疑 秦戬气咻咻的哇哇叫:“我哪有动歪脑筋,你污蔑我!” “是吗?”我斜眼睥睨着他:“就你的脑袋瓜,能想出什么好主意!要不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条件?” 秦戬看了一眼前面大军,瞄了一眼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告诉你。” 这孩子!“只要不以伤害别人为代价,你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前提是,你先帮我这个忙!”第一次觉得,开口求人,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甚至觉得,这样的讨价还价,还充满乐趣。 “说话算话啊,不许赖账!等我想到好主意再告诉你!” “只有那些没长大的孩子才会赖账!”我笑着看他,寓意明显。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秦戬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 刚才?哦,我想问的是~~~~~~~~~~~“元帅那块玉佩,是什么时候送你姐的?”就是想明白碏令的事情,可是不知道问题该如何启齿,酝酿了一小会,终于还是别扭的问了出来,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总觉得这样的问法不妥,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方式。 “什么玉佩?”秦戬一头雾水,冥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令牌啊。我二姐自己问太子殿下要的。干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我有点别扭,明明那么想知道,又不能言明。 “听说那令牌代表太子身份呢。进安北后李将军(相当于北郡王大军元帅)将爹爹的书信给了太子殿下,但是太子殿下只看一眼便拒绝了,当时我和李将军就打算撤兵,但不知道为什么二姐忽然坚持要留下来。她跟太子殿下说,她很喜欢他的令牌,若是太子殿下能割爱,她就愿意带兵留下。太子殿下后来就给她了。大概就是这样。” 秦楼定然明白碏令所代表的意义,她是不是有自信能一点一点进入李碏的心?可是对于李碏来说,碏令或许只代表了一个符号和象征,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仿佛,翛令只是救我的一个暗器,丢弃了就丢弃了。一块碏令,能换回五万大军,值了。 心忽然舒畅很多,压在胸口沉甸甸的大石,仿佛一下子被移开了。人因为信任而在一起,因为猜忌而分离。不要因为一分的猜疑而毁了十分的信任。或许,我早就应该勇敢的直视问题,早点开口,至少,也不会压抑了这么许久的心情。 秦戬看着我忽然的笑脸,有点莫名奇妙,凑过头:“你笑什么?干嘛,你吃醋了啊?吃醋不应该难过吗?还是你难过的都傻掉了?” “你才傻掉了!”一回神就看到他无比清晰的脸近在眼前,吓一跳,轻轻的用手指点开他的头,“不要不声不响靠我这么近!” “我哪有不声不响啊,我一直再说话,你自己心不在焉!”秦戬一脸委屈。 好笑的看着他生动的表情,笑,暴风雨前难得的轻松愉悦,分外珍惜享受:“就算我心不在焉又如何?快走啦!我们快赶不上大军了!” 秦戬嘻嘻一笑,利落的跨上马:“是你赶不上哦,我可是很快就可以追上的!”双腿一夹,马即扬蹄飞奔而去。 “秦戬!”我愤愤的朝着他的背影大喊,怒气中却洋溢着不可言明的快乐。 为了给李碏拖延时间,大军尽量放慢了行程,沿途增加了休息时间。不知道是石将军与秦楼的交谈起了作用,还是我和秦戬的商讨奏了效,总之秦楼秦戬兄妹答应了再度相助。我的心里稍微有了点底气。但还是怕事情有差池,让亲卫快马加鞭回去,带了三份便条,分别给顾生、蔡子仪和李宥。 拜托顾生,细心留意端王和赵相动静,特别是有关那十万大军,好提前做好应战的准备;常备军军权尚在工部,关键时刻,希望他能相助。 着蔡子仪,尽力思索计策破解对方阴谋,并在书生百姓中传播宣扬太子威武,即位顺天意,乃我天朝百姓之福地言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仅给端王他们施加压力,也给李碏奠定好民心基础。李碏在百姓中威望本就很高,几天时间,足以掀起他们的爱戴崇敬之心。 让李宥,除了继续和爹爹着手准备李碏登基事宜外,细心留意宫内动向,特别是皇后,看能否在父皇下葬之前,查出死因,我总无法相信父皇是突然暴毙,往生。尽量在宫中禁卫军中找到完全可靠的势力,若是李碏真能潜入城去,也好有一份安全保障。 暂时,我也只能想得出这么多。 越来越厌倦了这样的处心积虑,勾心斗角,相互陷害,自相残杀。不想卷入却偏偏深陷其中,骑虎难下不能自拔,真想早点脱离这一切,可是,是李碏,我就不能袖手旁观。至少,等事情真正完结。 他会愿意放弃一切与我平淡厮守吗?他放得下天下苍生吗?我能为了自己的心愿而逼他放弃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吗?我能自私的占有他而罔顾天下苍生吗? 其实,就算没有李翛,我和李碏之间,还是有很多的问题。 “夫人,你在想什么?”张一见我很久不吭声,低声问我。 我回神,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想一些事情。照这样的速度,大军还有几日入城?” “三日。” “那北郡王的大军,能顺利赶来会师吗?”我们一路南下,他们却是往东微偏南的方向。 “应该可以,从安北到大都,我们绕行的路线,是南下转东行;北郡王府大军不过是顺序反一下,先东行再南下,实际进度应该差不多的。”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三天,李碏可能成事? 三天后,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呵呵,碏令的事情总算找着地方说一下了,这样的结果,六的清白能不能还了 第4卷第4章 入城 今日已是父皇驾崩第六日,先帝先行的消息,昨日已在军中广而告之,总要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若是措手不及仓促应战,怕心理上先输一筹,李碏离营的消息也不再封锁,只说先行回宫内奔丧,处理相关事宜。按天朝一贯的丧葬制度,新君未立,先帝是不能下葬入土的,这样的理由也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李碏是否已经入城,若是入城,我们下午进城将不会遇到阻拦,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 军中原本得胜的喜气被先皇驾崩的噩耗所代替,军中寂然无声,只听马蹄、车轮和脚步,偶尔有零星的兵器交接声。他们不知道,前方可能有更大的险恶等着他们。只愿,哀兵必胜。其实他们何其无辜啊,只是两方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夫人!”张一忽然钻进马车,凝神低声和我说话:“前面好像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难道李碏事情未成?心蓦然下沉,难以言明的恐惧和后悔,急急一整衣衫,钻出马车。 远远一队人马,早已经在路口等候我们,中间一人紫袍加身,有点熟悉,边上是两个太监,其他是宫中锦衣卫。 宣旨?若是李碏失利了,我们徒有大军又有何用?石将军也悄然下马站在我身边:“夫人,如何?” “静观其变。”心怦怦响,充满紧张。引领着大军,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重于千金,各种念头交替着出现在脑海里。难道李碏还没有入城,所以赵相照计划让三军在城外卸甲?还是李碏进宫了但事情没有成功,赵相端王要将我们一举歼灭?那应该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军权到手,三军纵然有诸多猜疑意见 兰陵醉第25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不服,但军令是不得不从的,总不至于说为了对付我吧?或者说,李碏事成,特意着人来迎接?这样的结局是我最愿意看到的,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更近一点,中间紫袍之人模样更加清晰,眉清目秀,带着一点点盎然的笑容。 心顿时放下来,是我的二姐夫。二姐虽然张扬跋扈,但二姐夫不失为一个开朗有为的有志青年,脾气也算的上好,对我也不似二姐一般,所以我对他印象也尚可。他是礼部侍郎,由他来颁旨,也说的过去,。但是深究他出现的背后,对我而言是利好的消息。他来,至少说明来的是代表爹爹这方的利益,既然爹爹的势力没有受到影响,那李碏,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说不定,事情发展顺利。 他虽是我二姐夫,但是我是太子妃,品级比他高,所以,看到我,他还是先行下马,作揖叩拜:“微臣拜见太子妃殿下。” “免礼,平身。”我轻托他双臂,微笑,换我微微福身:“二姐夫。” “五妹,”他也一笑,低声唤我。 “不知二姐夫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忍不住开口先询问。 “暂时还没有坏消息。”他退开一步,朗声:“三军领皇后凤谕!” 以石将军为首的三军顿时齐刷刷下跪,我也跪下。 “先皇自开国以来,殚精竭虑,勤于政事……自古有死,贤圣所同,寿夭穷达,归于一概,特痛哉……念我皇一向慈悲,三军卸甲,素服留于城外,哭临三日皆释服……” “谢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先归,新皇未立,现在,也就数凤谕的效力最大。石将军领旨,李碏早已与他有所交代,简单协商过后,我和张一、秦楼、秦戬还有几个亲卫就一起随同入城。 “二姐夫,李碏如何了?”虽然他说没有坏消息,但是不知道情况如何,担忧总是不可避免。双马并肩,悄悄问话。 “太子殿下大前日晚偷偷入城的,直接到了右相府,岳父大人连夜请来了仁王殿下一起商议。前日太子殿下正式露面,让皇后他们措手不及,在文武百官的呼吁压力下,暂时先处理了皇上的后事,全国大哀三日。明日,可能就要商议新皇即位的事情。” “会有什么意外吗?”李碏是太子,也就是储君,继位本应该是天经地义。 “暂时还不知道。大家都在相互观望相互防备。今日先皇大葬,你先随我直接去龙华山。说不定还能见先皇遗体最后一面。” 龙华山是皇家龙脉之地,历代皇族碑林皆在此处。位置离桃园不远,就在当日初见二皇兄的陶然亭湖面对岸。 进入内城,气氛顿时悲伤黯然。沿途商铺紧闭,街上也偶见人踪,几乎家家户户都挽着白联,隐隐有哭泣声传来。 全国大哀。 一直克制的悲伤忍不住被感染被带动,簌簌落下泪珠。先皇一向仁义爱民,不但平复国土给百姓安宁,更让他们安居乐业生活无虞。这样的好天子,却于一夕之间就离我们而去了。 路过仁王府,和二姐夫说了一声,让车队暂时停留。秦戬和秦楼的身份,还不能跟随我一起去龙华山。让他们留在秦澈这里,比较合适。而今日李宥他们定然去了龙华山,初来乍到,我送他们入府比较好。 “兰陵!我也要去!”刚入府门,秦戬就迫不及待拉着我衣袖,耍赖。 “不行,擅闯皇陵者,是死罪!”我正色看着他:“这不是儿戏的时候。” “我就想去看看嘛!”秦戬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秦楼本来想说什么,可是这几日,她一直没同我说过话,看了我一眼,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在仁王府管家的接待下,径直入内堂。 那看来,还是只能我自己来说服秦戬了。 “真的不能去。”碰到他耍赖的到时候,一个头两个大,着急又无奈,偏偏发不出火。 秦戬看了张一一眼,眼珠一转:“我委屈一下假装是你亲卫不就行了,反正又没人认识我。”看见我要开口,他立即补充一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呢!你说过只要不是伤害别人,你都答应的!” 第4卷第5章 皇陵一 终于还是挨不过秦戬,让他也跟着前去。匆匆回太子府,换上整齐的宫装。福伯和玲珑看到我,惊喜的热泪盈眶,不过一月,却恍然隔世,我也有满腹的话想倾诉,奈何时间不等人。 “小姐,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我送回来?若是你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办?”玲珑迅速的帮我把秀发挽髻,眼角却流下泪。我不舍的轻轻握住她的手。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有亲人,有家人,心不由自主的温暖起来。经历过生死,经历过那样残酷的场面,你才能够感觉到,这不起眼的一点一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值得让人珍惜。 “是啊,夫人,你总算回来了;”福伯也是老泪纵横:“若是知道你出去会受这么多的苦,我当初不会让你走!” “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轻声安慰他们,心内也唏嘘不已:“我先去了,你们等我回来吧!” 父皇厚葬的吉时快到了。我要赶快前往龙华山。 苍山不墨千秋画。 龙华山皇陵是一片丘陵地,群峦叠嶂,树茂林密。北依风景秀美的桃园,南傍蜿蜒流淌的靛蓝河,山脉水法,调理详明,实乃乾坤聚秀之区,阴阳汇合之所。远观初冬的山脉,还带着瑟瑟的秋意。渐渐衰败的翠色,恍然间依然带着秋温。色彩斑驳的山峰,错落而列,视野尽处,山的剪影如淡淡的水墨画,横岭天际接着飘渺的白云,那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样的景色,让内心的痛楚也变成了凄美。 两辆马车宽度的山道,从山脚开始,隔三十丈左右,便有一位禁军把守,有张一这个东宫禁卫军副统领领路,只在最前面的路口稍遇阻拦。马车沿着山道和白色挽联,慢慢向山顶进发,一路上,风扬起黄|色纸钱片片,隐约中,断断续续的哀乐钻进耳鼓。 马蹄踢踏。 愈来愈进皇陵,守卫愈见增多,张一扶我下马。半坡上,停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官轿和马车,还有丫鬟和下人。有些认识我,有些不认识,都垂着脸,问安。 气氛悲伤。 和尚吹奏念经的声音嗡嗡传来,让人有超脱于世上的感觉,内心安详平静。 继续前行。山腰近山顶,已经看见人影绰绰。我不由得加紧了脚步。 “太子妃殿下到~~~~~~~~~~” 悠长的通报,文武百官们自发的转过脸,中间让开一条通道。张一和秦戬分立两边,站定,我独自穿过这条人道。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或真或假的悲伤,望前面,金黄|色雕龙刻凤棺椁,安静的立在皇陵前,那里面,躺的,就是曾经给与我关爱的父皇。 一个慈祥的老者,一个爱护我的长辈,一个国家的君王,一段关于母亲的回忆。 就此随着棺椁,埋进黄土之中,埋进记忆的深处。 落泪,拂袖摆,悄然擦去。 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跨出人群,在通道尽头等着我,一身宫装素缟,疲惫而悲伤的神情。 我的心一下子充满了不舍和哀伤,还有着顿然的安慰感和喜悦。 李碏。 完整的,活生生的,李碏。 昨天晚上同学聚会,没来得及写,今天中午老师上课到十二点半,也没写,晚上聚餐到九点才回来,脑袋晕呼呼的,只写了这么多,勉强看起来吧。因为太少,就不v了,对不起大家 第4卷第6章 皇陵二 想微笑,可是这样的气氛不适合。喜悦是心内的浑然天成,但要外化还是要受到控制。这样的场合,连嘴角的一点点弧度,都会被认为是大不敬。 李碏跨前几步,没有说话,伸出手,我将手置于他的掌心,缓缓,款款,悲伤。 后面的百官我并不是太认识,前面的这两排却是越来越熟悉。左手边,六部尚书、侍郎和当朝宰相,十四人分列。顾生的年轻朝气,转头看我的目光,刹那间是那样的惊喜而激动;爹爹同样是慈祥而充满喜悦,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他对我流露出这么真切的关爱。赵相冷冷而略带愤怒,不管是李碏还是爹爹,对于赵相而言,我都是他的敌对,说不定,他还埋怨我坏了他的好事;赵睿站在赵相的身边,依然是冷漠的表情,可是我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丝的温柔,还有些许别的情愫。后悔吗,自责吗,还是为难?我不知道。只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有一日我会与他站在不同的立场。 右手边,是诸位皇子以及妃子。李碏牵着我的手,站在首位。我的身边,是李澹和二位妃子,只淡淡瞥了我一眼,便回过头去,留给我冷漠的侧面;边上是李曦,依然苍白的面容,因悲伤而更加显得羸弱;李翛应该还在赶回的路途中,我倒愿意,他晚一点回来,因为宫内注定有一场变革,他的身子还没有恢复,我不希望他涉险;对上李宥的目光,熟悉的温暖的充满着宠溺和不舍,心里荡漾着最纯最暖的感动。四姐和秦澈也同时望向我,我点头示意。 站定,福身,道安:“儿臣兰陵,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和贵淑德贤四妃站在首排中央,转身面对着我,皇后娘娘冷哼一声,孤傲而不屑:“起来吧。” 我垂下脸,忽略她语气中的敌意:“谢皇后娘娘。” 起身,又重新盈盈一拜:“兰陵拜见四位娘娘。” “快起来吧。”淑妃娘娘首先跨出一步,扶我起身,美丽而温柔的双眼,因哭泣而变得有点红肿,心底一软,真想伸手与她相握,唤一声姨娘,可是终只能拜谢:“谢四位娘娘。” 皇后一转身,太监悠长的声音又响起:“入陵~~~~~~” 三十二名杠夫统着“架衣”,抬起了前面镶有龙头、后面嵌有龙尾的“独龙杠”。圣棺平稳而起,缓慢而庄严的慢慢落入陵寝,外面装饰着象征帝王身份的金龙纹饰,刷上七七四十九道米黄|色漆,罩在金棺外面的是一个黄云缎质地、绣满金龙的巨大棺罩,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棺罩外还覆盖有绫罗罩,圆顶四边垂穗,四周有绣龙的帷帐。 一切皆埋进皇陵,混合着漫天飞舞的纸钱。 哭声四起。 晚上陪领导逛街,政治任务 昨天的公众章节好像没有办法改了,大家别忘记看 第4卷第7章 皇陵三 入土,下葬,封顶,仪式完。 诵经声中,文武百官起,退,垂首,让开一条通道,准备让皇后娘娘先行。 皇后看着众人,脸上看不见悲伤的情绪,却假惺惺的挤出了几滴眼泪:“今日两相六部三院十寺官员都在此,在皇上陵寝前,我有几句话想说。” “敬听皇后娘娘明示!” 心微微一晃,起了小小的波动,不知道皇后娘娘葫芦里藏的什么药,和李碏对望一眼,李碏轻轻的摇摇头,不知道是叫我不要担心,还是他也不知道。 “按我朝丧葬制度,新君未立,先帝是不能下葬入土的。”皇后娘娘目光扫过我们这里:“不过先帝驾崩之日适逢太子出征,未能及时返朝,入陵之黄道吉日不可错过,只好违了祖训。先帝驾崩,实为我国之大不幸。国家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后事已经处理完毕,今天诸位大人都在,那我们就在皇上跟前,商议拥立新帝登基事宜,以便昭告天下,也慰先帝在天之灵。”此言一出,底下大臣立即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皇上生前立李碏为太子,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这又有什么好商议的,况且又为何要在此急乎乎的拥立呢? 爹爹的眉头皱起,脸上有不悦之色:“皇后娘娘,皇上早已经立六皇子殿下为太子,我看此事也不需要做什么商议,直接安排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就是了!” 底下部分大臣纷纷点头称是。 我有点着急,皇后不会无故说这番话,定是有什么阴谋或是准备。李碏轻轻握着我的手,包在掌心。 心一下子平静下来。感觉着,他的胸有成竹。或许,是一种有他在的安全感,踏实感。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都会勇敢的面对。赵相跨出一步,冷冷一笑:“皇上下的第一道圣旨,确实是这样。不过太子殿下出征这一月,皇上病情转重,人生在世孝为天,最后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端王殿下服侍跟前,令皇上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孝,什么叫忠。先帝弥留之际,曾召本人到榻前,嘱咐道,为臣为子不忠孝,辜负宣尼一卷经。太子殿下虽忠不孝,朕若去后,令其住泉州可也。我一想这不是先帝要废了现在的太子殿下吗?当即请示当立者,先帝只说了‘孝者’二字,就溘然仙逝了。”众大臣面面相觑。  爹爹一脸嘲弄,质疑道:“先帝可有手书遗诏?凭你口说,谁敢轻易相信!”皇后眉头一皱,凤颜大怒:“兰相,你与赵相同是我朝栋梁,只盼你二人和睦相处。赵相为人一向正直,你这样怀疑,莫不是侮辱他的人格?” 爹爹屏了神色,想怒,终究压下:“老臣并非此意。只是先皇曾下圣旨立了太子,这么重要严肃的事情,怎么可能凭几句话就推翻了?总要有什么凭证,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顾生一作揖,出列:“太子殿下出征,一马当先奋勇杀敌,实乃系我天朝荣辱,系百姓安危之事,这皇上也是知道的,这可是大忠大义,大勇大孝之事!” 有了顾生和爹爹的话,底下的议论之声更大了。很多人都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我向顾生投去感激的目光,顾生微顿,垂下了目光。 皇后一拂袖,怒气腾腾:“顾尚书,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相信赵相的话了?那是不是怀疑哀家也跟着赵相一起撒谎了?先皇病重,这是需要儿女之时,端王一片孝心,先帝看在眼里,深受感动立下口谕,自在情理之中,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顾生挺直胸膛,丝毫不畏惧:“太子立废之事,属国之大体,事关江山社稷,百姓幸福,怎么可以如此草率?而今赵相大人既无凭证,怎么能够服众安天下?昔日先帝立太子时,曾经昭告天下;而今突然宣布废太子而立他人,怎么能够没有诏书?其中必有隐情……”  “大胆!”皇后娘娘未等顾生话说完,立即恼羞成怒:“先帝刚入皇陵尸骨未寒,你就胆敢违抗他的旨意,还在此处公然顶撞哀家,你眼里还有皇上吗,还有我这个皇后吗?禁卫军何在,将这大逆不道之人拉出去!” 皇后话刚说完,赵相立即跟着大喝一声:“来人!” 只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原本空旷的皇陵周围,一下子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一队队的禁卫军,身着铠甲,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武器,约有二十都兵力左右,两千人将我们整场约两百人团团包围起来。 形式一下子在心里明朗开来。李碏入了朝,他们没有办法用外城兵力了,想孤注一掷就在此处动手么? 几个禁卫军冲进人群,就要抓住顾生,顾生冷冷而傲然一笑:“我是朝廷一品大臣,只有皇上才能下令抓我!” 禁卫军明显都是皇后和赵相的人马,又怎么会理会顾生的话?我下意识的想去拦住,他毕竟是为了我和李碏才会出头,我怎么能让他为了我们受罪? 有人比我快了一步,李碏快步,一伸手,将禁卫军拦下。他毕竟是元帅,兵权在手,计算现在这是皇后的人,也对他有所顾忌,停下里,左右为难的等着皇后的指令。 “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得意而嘲讽的看着李碏:“你是不是想和顾尚书做个伴?” 李碏依然平静的神色,仿佛现在紧张的场面丝毫与己无关:“皇后娘娘,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话仿佛是警告,只换来皇后更猖狂的大笑:“三思?我只是为了维护皇上的遗命,需要什么三思?在场的各位大臣们,谁还敢违背皇命的,站出来!” 底下大臣轰然,惶惶。在场多是文官,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官场闯荡多少年,察言观色分析利弊明哲保身都是最起码的官场技能,这样的场面和形势,有谁看不懂?皇后虽然没有把话讲明白,但是她话里的深意,又有谁不明白?” 第4卷第8章 皇陵四 众人谁都不敢表态,面面相觑;爹爹的目光在一些人脸上扫过,怒其不争,而他们只是回避。 原来所谓的亲信,在此情此景之下,也是这样不堪一击。 现在不只是支持谁的问题,而是,一站出来,还表示了选择的是生还是死。 爹爹一跺脚,哼一声,大跨步站到我和李碏还有顾生身边,表明了立场和态度;随后,是二姐夫,微皱眉头,带着些许的无奈和不安,但依然毫不犹豫。 或许也有利益的关系,但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会站在你身边的,原来终究还是家人。鼻子酸楚,我和爹爹,真的错过了太多,现在想补偿,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四姐的目光充满忧虑,着急而慌张的神情,楚楚动人,对上她,我的泪终于忍不住。李宥轻轻叹一声,执起四姐和秦澈的手,终还是站在了我们身边。 对不起啊,李宥,再一次,把你拉下水。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还记得大婚后请安日,在长廊偶遇,他们二人之间并不太和谐的气氛,今日却在此生死相依。内心的情感,原来不止一种表达方式。 场面因为李宥的出现而一下子更加混乱,不少人犹豫而蠢蠢欲动,可是看到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又不敢跨出最终的步子。 皇后、赵相还有端王的脸色,在落到我们几个人身上之后,更加得意。 八人并列,站,凛然,不惧。 原本和皇后并列的淑妃和贵妃,对望一眼,款款步出,淑妃娘娘的脸上是释然的微笑,而大姐,则是狠狠而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后。 十人。 轻咳一声,二皇子面色清冷,步出人群。 百官中,又陆陆续续走出几个人,高矮胖瘦,年轻或是衰老,唯一的共同点,是身上的那一股正气。 视死如归,只为心中的信念,还有正义。 我们的圈子略略扩大,原本站在身前的百官,略略往后退了几步,怕是殃及池鱼。终于一切尘埃落定。大队的人马,将我们二十余人围在中间。 寂静,没有一点人声。 皇后仰天大笑了几声:“就这几个吗?还有没有?先帝遗训,胆敢违抗者,一律不得轻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待新王拥立之后,由新王处置!” 赵相一使眼色,百官中立即有人出列敬言:“端王殿下仁爱忠孝,才华盖世,若是即位,实乃众望所归~~~~~~~~~~~~~” 典型的须溜拍马,我不屑。 百官中,有人沉默不言,也有人不断随声附和,阿谀奉承。 “先把这几个人给我带下去!”赵相神气十足,一挥手,禁卫军看看李碏,又看看赵相,最后将目光集中在了赵睿身上。 赵睿的轻骑营。 虽属于李碏的,但实际上只听令于赵睿的轻骑营。 李碏和赵睿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冷静,一样的让人看不懂表情。 赵睿啊,我感觉心在微微颤。这一日,终还是来临了。于情,赵相是他爹爹,他不帮,那赵相只会一败涂地,他就不孝;于理,李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若起兵,实属造反,必将陷于大不义。更何况,他和李碏的感情,不是一般啊,多年在战场上、在生死间结下的深厚友谊和相互信任,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就这样付之一炬吗? 我呢?就这样让他把命收了去,我倒是无怨无悔的。当初若是没有他的相救,我早成了受辱的冤魂,更何来今日。我应该对他心存感激。可是,现在站在我们一起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爱的,我关心的家人、朋友、国之大义者,如果赵睿真的那样做了,我不能原谅。 默默地。跨前一步,站立在李碏的身边,看着赵睿;赵睿的目光扫过我一眼,有一丝的闪烁,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睿儿,还不下令动手!”赵相有点着急担心。 赵睿沉默,终别过目光,声音清冷:“把他们带下去,不许伤他们分毫。” 李碏的手悄然握紧,随即又慢慢放开,能听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知道,这样的场面,这样的结局,不管对于赵睿,还是李碏,都是痛苦而难以面对的。赵睿最终选择了亲情,我们不能怪,我和李碏都能明白,这不是他的本意,明白他的无奈。他说“不许伤他们分毫”了不是吗?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如果我们是他,我们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我们还会有更好的方式吗? 禁卫军闻令,立即上前,却不敢用强。百官让出宽阔的通道。 人群尽头处,秦戬一人独自仗枪而立,一脸的倔强,凛然之气不可侵犯。 “三弟?”秦澈低声惊呼,初时的惊喜,随即的着急,最后的无奈和绝望。自责在我心头漫溢。如果当时我不去求李宥帮忙,今日说不定就不会牵连这么多无辜,李翛也不会受伤。 都怪我,可是已经来不及。 一声长吟,如龙啸山谷,随即是轰然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除了李碏、赵睿和秦戬,其他人都茫然四顾,带着不明所以的惊慌失措。 先前禁卫军的出现已经如鬼没,而此刻同样的禁卫军却有如神出,只不过,一方银甲,一方劲装锦衣。 空阔的皇陵,一下子便被狭小而拥挤。我们近二百余人围在正中,二千禁卫军将我们包围,而此刻,最外圈,又是近几千名锦衣人将禁卫军包围。 局面一下子倒转过来,皇后、赵相和端王的脸色,一片煞白;只赵睿依然漠然,仿佛已经知道,又仿佛与己无关,甚至,还有着一种放松的感觉。 而我们,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一种劫后重生的希望! 刚才未站出的百官们,面对这样的局势又开始左右摇摆,蠢蠢欲动。 两军对峙,没有将领的命令,彼此都严阵以待。 一触即发。 哈哈,加了一句话,忘记把病怏怏的皇小二写进去了。呵呵 第4卷第9章 皇陵五 外围一阵小小的马蚤乱,几个人影穿过人群,跪倒。 “主子,夫人!”丰盛和张一! “太子殿下,仁王殿下,恕小人来迟!” 是太子府的亲卫!还有三皇府的锦衣卫!另外一批人我没有见过,但是看李宥扶起领头一人,料应该是仁王府的人马。 看众人的表情,这样的突变仿佛是在李碏和李宥的意料之中。怪不得李碏从头到尾都那么镇定,原来是成竹在胸。皇后、赵相和端王早已经面如死灰,原本退开的百官越来越分不清面前的状况。 “都反了你们!”皇后脸色煞白,不只是因生气还是着急,指着李碏的指尖微微颤抖:“你居然敢带兵谋反!”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带兵谋反。不想和她争辩。 “你以为有人来就能保护你们吗?”赵相明显底气已经不足,但是态度依然强悍:“你们不听先皇遗命,就算用武力,也封不住天下人的嘴!” “不听先皇遗命的,是你们。”李碏并没有那种掌握主动权的得意和意气风发,这或许本来就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强词夺理!来人!快来人!”皇后气急败坏。 皇后背后的人群中,步出一人,垂首,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卷,双手一捧,恭敬的步出列。 是常宇公公。 “把他抓起来!快!”皇后已经不管出来的是什么人。 常宇公公却一直走到李碏跟前:“奉皇上遗命,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接旨。” 面前的情况早已经让我有点迷惑,在皇后的叫嚣声中,在文武百官的议论声中,除了禁卫军和锦衣卫,随着李碏的牵引下跪。 “太子李碏,心性纯善,一心家国,孤先行后立即即位,将我天朝之风发扬光大,壮我国土山河;太子妃兰陵,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仁和谦厚,国礼后即可掌管凤印,统领三宫。此后位终身不得废。” 这是圣旨,但是口吻又不像,仿佛只是父皇在临终之前的细心交待。他也看出来皇后他们有异心吗?所以早就留了遗命?他心里最终还是牵挂我的是不是,所以一定要在最后加上一句并不合乎常理的后位不得废? 父皇啊。 “你撒谎,你们都撒谎!”皇后有点歇斯底里:“你不可能有皇上遗旨的,玉玺早就不见了~~~~~~~~~~” “是,”常宇公公依然祥和而宁静:“皇上临终时已经嘱咐我将玉玺妥善收藏,待太子殿下即位之后,交由新皇保管。” “你们都是串通好的!”皇后面目狰狞。 赵相和端王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赵睿身上。虽然我们有锦衣卫到场,但双方最多只能算是实力相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也不知道是谁胜谁负。只是心态上,我们是绝处逢生看到了希望,充满斗志,而他们原来是抱着必胜的把握,现在却开始犹豫没有信心。 “睿儿,”赵相嘴唇蠕动,面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用充满希冀的神色看着赵睿。因为,从始至终,赵睿只说过一句话,而且对于此事,本来他就仿佛十分勉强。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赵睿身上,而赵睿的目光,和李碏交接。 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对话,这是属于两个生死之交的内心交流。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冷峻,连我,都不能完全明白他们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会怎么决定。 刚才赵睿可以让我们走,可是现在呢?我们必然是要留下的,那是战吗? 想起当时答应三姐的话。我说过不会伤赵家一人,可是现在的情形是我能控制的吗,我做得到吗? 今日的对决,三姐知道吗? 一切的一切,都由赵睿来决定。 我也不由得看着赵睿。 记得初见,我狼狈的样子,第一次看见他冷峻的面容,深黑色的眼眸,鼻子和嘴巴划出那么好看的弧度,和微皱的眉头。 也记得大婚日,他紧握我的手,轿帘和盖头掀起的惊鸿一瞥,彼此的惊讶,和对命运的感叹。 后来,军营夜的对饮,那一晚无眠而哀婉的笛声。 再后来,赠笛谱,还有为了三姐的事情而有的交集。 还有,我鞭伤后他的真情流露,和细心呵护。 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过,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就算料到,又怎么可能接受真的有今日? “赵睿~~~~~~~”忍不住,低声唤,泪眼婆娑。企盼,不舍,难过,矛盾。我的恩人,我的敌人。 赵睿微微一愣,目光从李碏身上收回,看向我,有微微的闪烁。眼中复杂的神色,告诉我,他此刻的内心是怎样的矛盾。 “我可以既往不咎;”李碏忽然开口:“同样不会伤他们分毫。”这是妥协,更是条件。 “不要听他胡说!古来上位的太子,哪一个可能好好的对待自己的对手?”赵相冲着赵睿大喊:“睿儿,不要相信他,现在我们只有孤注一掷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赵睿依然一动没动,沉默的神情,似乎在思索。 李碏沉声:“我几时骗过你,瞒过你,你对我,难道还不信任吗?” “是,我也答应过一个人,永远不会伤害你们赵家任何一个人!”我也急忙开口表明心迹。 赵睿似乎有点动摇。 “你这里大概有两千禁卫军,但是我同样有两千人马,太子府、舒王府和仁王府的亲卫,你应该知道,真要搏杀起来,我不会输;城外你聚集了近十万兵马,但是也已经被我七万多兵马拖住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李碏的话是分析,也是劝说:“谁做皇上,其实我本来并不介意的,但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我只有这个选择。谁对谁错,你心里应该也明白。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在兰陵的面上,我不会为难你们。皇后和大皇兄,削为平民,赵相罢免官职,南郡王依然可以保留封号,不过必须上缴兵权。至于你,”李碏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我:“元帅之位,随时虚席以待。” 第4卷第10章 皇陵六 众人哑然,这样的胸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有的。赦免他们或许情有可原,但是,保留南郡王封号,说明还保留了他们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而对赵睿的虚席以待,若是放在他人身上,那简直是养虎为患,自掘坟墓。 “六弟?”李宥担忧的看向李碏,想说什么,看了一眼端王,终垂头叹息,两人都是他的兄弟手足,以他的仁厚,怎可能会想见到今日? 他话虽然没有说,但是语意里的担忧是明朗的。谁知道赵相他们会不会死灰复燃,再次造反?这样的安排,他们还是有财力,有兵权,甚至更为强大。 唯一的解释,是李碏完全完全的信任赵睿。 如若是我,人生得知己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 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赵睿闻言,冷峻的神色也有丝动容,冰冷的感觉有微微融化的迹象。 “睿儿?!”赵相万分紧张:“不要听他胡说!等端王殿下做了皇上,你一样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他不会那么好心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赵睿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和痛楚,回头深深的瞥了一眼赵相,沉默了一下,开口,嗓音嘶哑而沉重:“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心中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赵睿不是这样的人,我就知道,我和赵睿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不必再为难了。不会再难过彷徨了。 “睿儿!你!”赵相顿时一泄气,步履一颤,几乎要摔倒,赵睿急忙上前几步,扶住,脸上的表情是自责而无奈,带着深深的痛。 而皇后,听闻此话后,脸色煞白,双眸一闭,已然晕倒;边上的德妃贤妃想要伸手扶她,又仿佛警觉似的,双双退开。 “母后!”端王惊呼一声,绝望,上前抱住了皇后娘娘。 “太医!”再怎么说,端王和李碏,血出一脉。父皇对我和李碏如此疼爱,我们怎么能让父皇在天之灵难过?“马上为皇后娘娘把脉!” 随行的太医急忙穿出人群,搭脉:“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无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导致短暂晕厥,掐虎口,人中,即可转醒。” “准!” 片刻后,皇后娘娘果然悠然转醒,眼神早已经没有刚才的的凌厉,而是一种茫然,空洞。 心有点不忍。 如果不是他们逼人太甚,或许李碏,会让出这个皇位,可是,世事有谁能提前预知? “丰盛,张一!” “在!” “先护送皇后、端王和赵相回朝,好生照顾!” “是!” 锦衣卫将几人小心的搀起,大势已去,都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和抵抗。 赵睿的目光跟随着几人的身影,含着担忧和犹疑。 李碏将手搭上赵睿的肩膀,看着他:“只要南郡王交出兵权,将五万大军悉数归结朝廷,我立即派人将你爹他们送往南郡王府。” 赵睿沉默,挥手,禁卫军立即解除了戒备状态。 百官中有谄媚者,拱手步出列想说什么,李碏冷冷的目光一瞥,立即噤声。 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刚才早已经立现分明,那是对李碏的斗争,同时也是一场对人性的拷问。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现场立即归复井然有序。不过一切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李碏与我重回先帝陵前,拜别。 并排,双膝下跪,俯首,虔诚。 “父皇,天下交由我手,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陵儿有我,也请你放心,我会让她幸福。” 李碏用只有我能听得到的声音,在父皇陵前许诺。 李碏,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努力和主动,可是,会不会太晚了? 若是没有疆场那一役,若是一切还停留在从前,这样的诺言,会让我感激零涕。可是,我明明能够感觉到心里那丝悄然的变化。 就算再怎么努力,我这辈子,也抛不开李翛的影子。 付出了他生命,给了我生命的李翛。 诺言太轻,责任太重;诺言太轻,行动才是证明。人是视觉型的,更加相信眼里看到的;人是充满感情的,一旦动了情,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陵儿?”李碏转头看着我,爱恋而小心翼翼。 我从茫然思索中回神,略带抱歉的微笑,一路的奔波,冲突,一路的担忧,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天下是属于我面前这个男人了,属于我的夫君了,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了,感觉一下子松懈,筋疲力尽。 我还能为他做什么吗?这样的一个男人,他需要的是我这样温柔细腻的淡淡关爱吗?这样的一个天子,他会甘愿为我放弃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独宠我一人吗?我不认为自己值得他这样做。 父皇的遗命,此后位终身不得废。这到底是对我的保护还是对我的束缚?还记得安北,李碏与李翛的对话,回朝后愿赐我自由身,现在也不可能了吧? 我的前路,是不是已经就这么注定了,没有一点可以挣扎的余地?李碏说会让我幸福,他能明白我对于幸福的祈求和理解吗? 一心一意,一生厮守,哪怕再平淡无奇。 这是他能决定的吗?几千年理法传承,他会改变吗? 不知道。 微笑,将手置于他掌心:“我们回朝吧。” “回宫!”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禁卫军下行下撤,在前面开路;随即是近半数的锦衣卫;除了一个登基大典,众人早已经默认了李碏是储君的事实,由李碏与我,带头行走于中。随后是几位娘娘与王子殿下,再后是文武百官,近千锦衣卫断后。 这样的簇拥,让我惶恐的喘不过气。 这就是我的生活吗? 我的自由,何处? 第4卷第11章 会 回朝,暂定于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国不可一日无君,李碏已经先行搬往太和殿,我依然留守在东宫内,待他登基后再册立我为后,搬往凤翔宫。先皇的遗妃们,未生育子嗣的都将于日内遣散回家,李碏下了命令,散金丰厚,回去后可以自行改嫁。许多保守的大臣一片哗然,但那日皇陵之择,许多人还心有余悸,怕自身难保,李碏一坚持,最终反对声也没有了下文。 天下并未完全太平,二十万大军尚在城外僵持,一个处理不当,便是国之厄运。先皇病重期间遗留不少问题,这三日,李碏甫理政事,日日忙碌,每每深夜时分才会回到东宫,天明时分又早早离开。想和他好好交流,却总是没有时间,开不了口。 心事只能在心里慢慢酝酿发酵。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能感觉到整个皇宫已经动起来了。所到之处,旌旗飞扬,彩带飘飘。处处显示着歌舞升平、祥和安乐的气氛。李碏已经交待一切仪式从简,但即使这样,我也觉得已经够奢华。 “小姐,姑爷说让你把这礼服试一下!”玲珑带着几个宫女站在我身前。即便到了现在,李碏即将登基做皇上、我即将成 兰陵醉第26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我即将成为皇后,玲珑依然唤我们小姐和姑爷,我知道这样不妥,可是不想去改变,只有这样,才能时刻提醒我我作为个人的存在,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四位宫女分列两排,前一排手里捧着整套礼服,茜素红,艳如血,让我想起塞外城墙上飞舞流纱的情景,心蓦然一痛。算消息传到的时间和回来的路程,李翛应该也于这两日内回到都城了吧。走的时候明明留给他的是希望和诺言,可是见面依然只能带给他艳红色凄惨的伤。 “小姐?”玲珑在我面前挥舞手指,将我拉回现实。我微笑掩饰情绪,伸手抚摸礼服。柔软而丝滑的衣料,从里到外四五层,绣金凤,镶祥云,后列的宫女手中还有一顶镶满宝石的桂冠,珠宝穿插,黄金闪闪,以及其他细小的配饰。 比之大婚日的凤冠霞披,好像还要繁琐纷繁许多。 穿上它,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今后,要承担同样重量的责任? 我能胜任吗? “行了,不用试了。”既是按照我尺寸定做的,试与不试,又有何区别。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玲珑奇怪的回头望了一眼:“小姐,我去看看。” 开门,声音更加清晰的传来,能听到张一坚决的话语:“舒王殿下,太子妃寝宫,您不能擅闯!” 舒王!李翛!我整个心一下子仿佛要跳出胸腔!他回来了! 下意识的奔向门外,已经能听到兵戎交接声,不要相斗啊!李翛的伤势,有没有痊愈了? 奔处庭院外,玲珑的呼声在身后响起,与外院相接的廊门处,倏然闪出一抹白色的身影,还来不及辨明,我已经一头扎进,或者说,他已经一把将我搂进怀中。 一瞬的挣扎后,随即放弃,即使没看清,也能够感觉到,这是李翛的怀抱。 李翛啊,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口疼痛起来,鼻子酸楚。 他的怀抱急切而有力,头靠着他肩膀,好像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会儿,他就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吻上我,咬,狂暴而带着惩罚。耳里传进玲珑的尖叫和张一的怒吼,我羞愧而吃痛的叫出声来,他的舌尖就立即滑了进来。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咸咸的蛰着唇上的伤口有些疼。 剑身带着轻微的龙吟,抵在李翛的喉间,我也能感觉到剑身的寒意。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三姐成亲日,是赵睿用同样的方式隔开了我们的距离。 我们在一起,注定得不到别人的祝福和肯定。 李翛抬头,舔干我咸涩的泪水,目光阴鹜,灼视着我,丝毫没有理会张一的剑。 面容憔悴,带着疲惫,眼神痛的让人心碎。 “你就是这样等我的?李碏就是这样与我作公平竞争的?”他不羁的笑容里有着讥诮和怒意。“这就是你选择的幸福吗?” 犹记当时病榻前,李碏的话:也盼你早日醒来,我愿与你作公平的竞争,让陵儿自己选择属于她的幸福。 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料到父皇会突然驾崩?谁知道父皇会留下千古难得一见的遗诏:此后位终身不得废? 废我的诏书来不及下,但是立我的诏书却已经天天皆知,就算再有心,也已经是骑虎难下。 “放开夫人!”张一厉声冷喝,锋利的剑尖在他优美的脖颈画出了一道淡淡的血印,触目惊心。 “不要!”我失声惊呼,随即懊恼得将话咽回,倔强的站着,满眼的泪水,深咬着唇。 我若袒护他,就等于纵容他,也背叛李碏。 李翛斜眼睥睨着张一,不屑的笑:“你去把李碏叫来!” 张一将目光看向我,我默许。 这样悬而未决,只会越来越复杂,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吧。 三人的事情,三个人来面对解决。 让悲痛来得更猛烈些吧,但是赶快过去。 张一一使眼色,玲珑立刻飞奔出去,张一的剑依然指着李翛的喉间。 东宫禁卫军和李翛的锦衣卫同样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李翛依然紧紧抱着我。 这样的场面,在外人看来,更像是胁持。 只有我们自己明白,是怎样的无奈。 用手捧住他脸颊,他微微一颤。那样完美的弧度,在手心里渐渐滚烫起来,他看着我,那样迷人的桃花眼,如宝石般璀璨起来。 就这样默默的相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我们,能怎么样呢? 这样的相拥,已在他人容忍的范围之外,虎视眈眈。 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极限了吧。 “跟我走吧。”他低声说。 一个冷然而醇和的声音代替了我的回答。 “她不能走。” 第4卷第12章 抉择 怀抱倏然一紧,张一剑尖一抖,我的心也漏了一拍。 终于,还是来了。 这么快。 还没有正式登基,按朝礼不得穿上金色龙袍。换下了惯穿的的白衣,李碏换上了黑色朝服,滚金边,绣金龙,将九五至尊之气衬托得淋漓尽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穿着,有点陌生的感觉。许是,他来的太着急,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吧。 我挣脱李翛的怀抱,这一次,李翛没有再勉强,悄然放手,张一收剑,退守,同时一作手势,园内的禁卫军及四位侍女,一同退了出去;李翛的锦衣卫看向李翛等候命令,李翛示意他们一起离开。 只剩下我们三人。 庭院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 李碏看着我,慢慢走向我,目光一如既往地信任:“陵儿。”伸出手。 我仿佛受到招引一般,不自觉地伸出手,一如每一次一样想相握。李翛的声音却适时将我唤醒。 “陵儿!” 唯一的一点恍惚萧然殆尽,不得不告诉自己要正视面前复杂的局面。是逼着我要做出决定的时刻来到了吧?想一拖再拖放任它自然发展也不可能了吧?一直装傻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可能了吧?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真正意愿。我感觉我被太多的东西包裹和束缚,我挣脱不了外在的压力。 李碏的手,依然在半空中,脸上有受伤的痛。我的夫君啊,为什么想要好好爱一个人,上天却总是将我们安排的不合时宜?百年修得同枕眠,既然安排了我们的婚姻,为什么还要不断的错开我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好好的相知了解,为什么不给我们培养爱情的时间?其实我们都曾经很努力,互相理解宽容,互相信任体贴,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在慢慢的赶超李翛,我甚至已经无数次有着斩断一切情思跟他相守一生的期望。我不断告诉自己有这样疼我爱我信我的夫君是我兰陵几生修来的福气,这样的性情男子、这样的真英雄、这样的好夫君,我应该好好珍惜敬他爱他。可是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却总是再起事端?我一心想要为他着想谋划,老天却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不断的将我推向李翛和他纠缠不休。而李碏,也在责任、天下的驱动下,将我往外推。他的心中,终是天下为重,那一箭的风情,足已经让我清醒。我从不忌惮死亡,从我踏上去安北的第一步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即使身陷敌营,即使被高高绑在城墙之上面对着成琼的弯刀,即使是李碏那一跪宣告着他要攻城我会灭亡,我都不曾感到丝毫的后悔害怕,我为自己感到安然而自豪,因为我的出发点,只是为了李碏,为了他的生,为了他的胜。可是,面对着那样决然而犀利的一箭,我感到寒心了,也清醒了。于他而言,大爱和小爱,终究不能两全。他心中重要的东西有很多,天下,苍生,或者还有我,可是,爱情,在某些时刻,会成为他的阻碍和负担。对他,我不是自以为是的必不可少。 李翛呢,终将是我此生错过的遗憾吧。桃园的戏谑,谁知道会有今日的发展?可有可无的爱情,谁知道慢慢会生根发芽,以至长成参天大树?越是抗拒他,却越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越是想回避,现实却总是制造时机让我们相遇。道义和责任让我步步为趋,可是他的真诚和狂热却不断融化着我想冰封的心。一次一次,再怎么伤,他依然助我,助我爱的人,受多少委屈,有多少难过,我能理解一二,敬佩他、感谢他的同时,爱也在悄悄的泛滥蔓延。直到,他撕心裂肺的呼唤,传遍四野。 那样的出现,如天神一般,猛烈撞击着我的心,让它从绝望的边缘重新找到了生的意义。我以为自己可以重生了,以为为李碏而活的生命在箭尖插入肩膀那刹那就已经结束了,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好好把握自己的和李翛的未来了。可是,清醒过来以后,面对三军面对李碏的眼泪面对疼爱我的那些人面对父皇临终前对我最后的牵挂,我又犹豫了,跨不出这最后一步。我不能为了我,为了李翛,而让那么多人失望。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是未来的国母,我怎能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给那些爱我敬我的人面上抹黑? 况且,我真的放得下李碏吗?这半年多的夫妻恩情,真的是说散就散吗? 只是,李翛啊,我如何开的了口再伤你?我将我心与你相连,你有多痛,我的伤同样有多深。你我的爱,本就不合情理不合法义,那我们的错,就让我们来背负吧。 你我一起。 两人,一世遗憾。 和李碏,相濡以沫,和你,相忘于江湖。 到底哪一种才是爱的至高境界? 心慢慢沉寂,归于原位,一切在心里都变得轻飘起来。李碏和李翛,注定占据了我全部,不管怎样的抉择,都是血淋淋的伤口,都是痛彻心肺。失去谁,此生的生命终将空缺一半;看着一个,怎么可能不会想起另外一人?一生纠结,永不得幸福。 这是对我的惩罚吧。 无法将伤害最小化,那只能尽力保全一个人的幸福。如果这一生已经亏欠了一人,那就一亏到底吧,来生,做牛做马,甘愿报答。 同样优秀的两个男子,同样爱我的两个男子,我该用什么来回报你们?泪水迷失在眼眶,幻化为虚无的无奈苦笑,凝望李翛,在心理刻画他的影子,一刀一刀,细细雕琢,用来铭记一世。终于在泪水中模糊不清。 缓缓伸出手,置于李碏依然伸出的手掌。心里空荡的仿佛脱离尘世,一切都飘然不真实。两步,转身,靠着李碏,却依然摇摇欲坠。 对上桃花眼,忽略那一抹瞬间枯萎的颜色,听见心在泣血。 “对不起,三皇兄。” 第4卷第13章 抉择二 话完了,心空了,如离尘世外。说出来,才知道有多痛。 “你撒谎!”李翛狂暴而受伤的咆哮,那样晶亮而带着浓浓伤情的目光,让我不忍看,不能看。他伸手想要拉我,李碏隔空一挡,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不要!”我下意识的拉住李碏,李翛有伤啊! “不会的,你不会这样的!”李翛直直的看着我:“陵儿,你忘记在安北你说了什么话吗?为什么现在全都变了?” 我无语,只是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我怎么会忘,那一段是我人生中永生难忘的记忆。别说近在眼前的安北,再往前,一幕幕,就是我们的初见,我也记得一清二楚。 我说过,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这个事实从来都没有变过。可是,这只是说感情,我们还有其它的东西。一开始我们就错开了,现在距离越来越大了,要背弃的成本也太大了,我做不到,也不想让你承担这个过错。两个人既然相爱,那何必一定要身在一起?因为爱你,所以不能跟你走,我残破的身子,配不上你纯粹的爱;因为爱你,所以不能跟你走,因为我不能让你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跟你走,就是断了你与皇家的联系,就是毁了你的手足之义,就是将你以往所做的一切统统都抹杀,就是让天下人都唾弃你。你是有能力有担当有着大好前程的舒王,为了我并不完整的爱,你可值得? 原谅我这次故意的伤你,只因不想再让彼此纠缠深陷。只望,时间能悄悄抹平你心里的伤。天下好女子千千万,你终究会找到适合你的那一瓢饮,然后将我遗忘。 但愿你们,都能将我遗忘。我不是你们的幸福,我给不了你们幸福。 造化神奇,天意弄人,人生啊。不该相见,不该相知,不该相依相伴,更不该相爱,便不会有了现在的相误相负。 “三皇兄,”李碏将我揽在怀中,我麻木的没有一丝推托:“陵儿是我的妻子,她不会跟你走,也不能跟你走。” “妻子?”李翛冷哼一声,目光依然看着我:“如果不是你没有好好照顾陵儿,会有今日的局面吗?你配做陵儿的夫君吗?你能给陵儿幸福吗?你的心里,家国天下,你敢说,你把陵儿放在何处?为什么陵儿一路坎坷?为什么陵儿遍体鳞伤?她难过、她陷入危险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做了什么?” 每一句话都落在我心里,脸色愈发苍白。李碏能对我的好,我明白,李碏不能对我的好,我也明白。可是这,与我选择不跟你走,毫无相干。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 “我知道我错了,”李碏沉声,声音坦然:“或许以前我不懂,或者做得不够好,所以才让陵儿受了那么多委屈。但是以后,不会了。你对陵儿的好,你对我的帮助,我也都明白。我说过要和你公平竞争,这句话不是骗你,也不是因为我有万全的把握,更不是说是为了感激你而作的妥协,我的初衷只是希望能给陵儿一次机会,让她选择自己真正要想得,我只是希望她幸福。她今日既然选择了我,也请三皇兄你能放手,尊重陵儿的选择。我会好好照顾她,你能给她的,我也一定会” “这真的是你真正的想法吗?”李翛看着我,喃喃:“你的心,我懂,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才让你瞻前顾后是不是?是不是为了父皇的遗命?是不是为了你我的身份?是不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陵儿,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考虑一次,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次?你难道要这样辛苦抑郁的生活一辈子?这宫帏深深,就是你想永远生活的地方吗?” 知我意,感君怜,可惜此情须问天。 我缓缓摇头,感觉灵魂在体内虚无缥缈的游荡。李碏放任宽容的爱,李翛热烈执著的爱,李碏对我的信任,李翛对我的理解,我都想好好珍惜,可是,无法兼得。早在就该断了,也不至于到了今天,都要失去的局面。 选择一方,对另一方都是伤害;我的存在,会时刻提醒着他们这一段感情的存在,噬心噬骨。所以,不该是我跟谁走,而是,他们都留,一个做好当今的圣上,一个做好倜傥的舒王,让一切归顺原来的轨迹。 我走。 是我不该出现,是我不该留。 当时一念之差的犹豫,现在才明白,原来,十八年来上天给我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是让我体验什么爱,而不是给予,最终我还是要重回孤单冷清。 我不怨,不悔,只希望他们能幸福。 “三皇兄,谢谢你;”我强作坚强,这样的选择这样的出路让我凝聚起最后的力量。一路错下来了,这最后一步,希望不要让自己遗憾。“你的努力,你的付出,你的执著,我都看在眼里,也感动在心里。我不是对你没有感情,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可是,正如以前说的,今生我们已经错过了,就注定不能在一起。明知不可为,何必要勉强?跟你走,在一起,就会幸福吗?我们的心里,当真能抛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顾吗?”我做不到,而李翛,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也肯定做不到啊。或许现在是因为爱得太深被爱情蒙住了眼睛,可是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他后悔,如果迈出这一步,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啊。 李翛沉默。他是那样聪慧的男子,我不说,其实他也明白是不是? 李碏轻轻握紧了我的手。 “李碏是我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放下他,我做不到。我和他之间,不只有爱,还有责任,还有亲情。”我叹息,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奈:“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再怎么努力,依然破不了局。你们对我都同等重要,可是,起点却不在一处。命运如此。” 原来想说的,不是这样。可是或者,坦白才是最好的方式,当我做出最后的抉择时,才能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原谅。 不想伤你们任何一人,却不料,全都伤了。 第4卷第14章 抉择三 李翛的转身在脑海里定格,那样颀长伟岸的身躯,居然会让我有脆弱的感觉。心里有万千个声音在呐喊,想要把他挽留,可是最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他从来就没有为难过我是不是?他的爱,永远只是为我考虑的是不是?不舍得的人先放手,他的转身不是因为我的拒绝,而是出自对我的理解和深爱。 只给我我想要的,只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只希望我能幸福。 最后一点白色在眼里消失,愣愣的,感觉着心一点点被掏空。良久,方才感悟,终于支撑不住,失声痛哭。我的爱,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怪不了别人,是我自己的选择。 眼泪模糊成一片。 李碏轻轻将我揽在怀中。他的心情,此刻一定也不好吧,我该是深爱他的妻,却面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离去而痛哭不已。仿佛对李翛的拒绝是成全了我和他,可实际上,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选择而有一点的快意。 原来这世上,最强大的伤人武器,是感情。 我做不到更好,我没法做好,所以,我不能再耽误他们。 只希望李翛日后,能理解我的无奈和苦心。我是爱他的,可惜今生有缘无份。 也希望李碏,能原谅我。虽然我一心想做好他的妻,可是感情这事不由自己控制,我无法对他一心一意,今生是我亏欠他,对不起他。 忘了我吧。 将脸埋入他肩膀,泪水沾湿他的朝服,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可是我的心却因为李翛的离去而感到疏离。 一生注定不能完整。 这是命运吗? 渐渐止住哭泣,良久良久,将呼吸顺平,心如死水。 只差最后一步。 “陵儿?”李碏低头看着我,眼里含着担忧和矛盾。 我佯装笑脸,粲然一笑:“没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应该向前看。再深刻的感情,在时间的洗礼下,总有一日会淡忘的。人生还有很多比个人感情更重要的事。”李碏,你要记得我这番话啊。 李碏闻言有丝释然,脸上也显出了淡淡的欣慰的笑容:“从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你,给你幸福。” 感觉巨大的悲怆再次在心里蔓延,急忙重新将脸藏进他的胸膛。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不在它正确的时间点上,为什么当初,你没说出这样的话? 太晚了。 玲珑和张一重新回到庭院,后面还跟着一个急喘吁吁的太监。 我的心里一片空明,不想想什么,更不想说什么。李碏轻轻朝他们摆手,拥着我回房。 “登基后,南郡王的封地和兵权都要重新规划,我想,让三皇兄接管原来南郡王的封土,然后封四皇兄为辅政王,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责,我还是希望由赵睿来担当。你说,可好?” 苦涩的微笑,这算是补偿李翛吗?可是,他已经考虑到曾经帮过我最多的几个人,是为了让我不要心存愧疚吗?缓缓开口:“朝里的事情,夫君你自己决定就好。” “嗯。”他轻抚我的脸颊:“三日过后,我会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 三天啊。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皇上!”声音尖而细长,应该是刚才那个太监公公:“几位大将军都等着您哪。邻国几位前来吊唁先皇的使者也都齐了。” 李碏怀抱一僵,沉声:“我知道了。”然后低头看着我:“陵儿?~~~~” 心痛。皇上,他现在是皇上啊,肩上的重任和责任更重啊。明明知道此刻我是多么希望他留在我身边,明明他也答应要好好珍惜我,可是,外力却要求他又一次要暂时将我搁置在身后。感情里,我是第一位的,可是他的感情,永远排在他的责任之后。 或许这和他挽弓时的情形不一样,但我能理解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微笑,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虚假。“去吧。国事重要。”不识大体,怎能做好他的皇后? 皇后,真是讽刺啊,全天下多少女子想要得到的头衔,对于我而言,却是枷锁。 将我的真心禁锢,让我说不出一句挽留。 “你先好好休息,我让玲珑进来陪你。”他不舍的将我搂紧:“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等我。 等我。 李翛在安北,也同样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我已经疲惫了,我不知所措,我累了。 永远的等,我等不起。 “好。你放心去吧。”我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珠,起身,相送:“我等你回来。” 一白一黑,一前一后,离开。 我生命力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离开。 是不是就是这种滋味?原来我也可以承受是不是?他们比我坚强比我刚毅,他们一定也会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吧? 我不需要为他们担心是不是?我只想好好照顾自己,倾听到他们幸福的消息。那我,此生,就无憾了。 “小姐?”玲珑悄悄推开门,张一也紧跟着进来。丰盛这两日都忙着南北郡王两军撤兵一事,保卫我的职责,全部落在了张一身上。 只是,还没有看见玲珑和丰盛的婚事。登基大典在即,也来不及为他们筹办了。不过不要紧,知道他们相爱就可以了,成婚不过是一个形式。 “我没事。”强打起精神,“人生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遗憾,一生中也会有无数的过客。不是谁缺少了谁便不可以成活,生命继续,生活依然,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我们。往前看。”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玲珑放下心来:“刚才我看见舒王殿下出来,那样的表情~~~~~~~~~~~”她没说下去,可是我能听懂,但是只能压下心痛。 “张一,陪我出去一趟吧。”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告别,但是也想看他们最后一眼。 张一迟疑的看了我一眼:“夫人,刚刚皇上交代,立后之前,您不能出宫。” 李碏,是担心李翛,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那,麻烦你帮我请一下四皇兄吧。” 第4卷第15章 告别 一别,已经数月。皇陵前仓促一见,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差点共赴黄泉。因为大局因为责任,不能放肆的依靠李碏,因为道德因为传统,同样无法在李翛面前展露真性情。只有李宥,只有在李宥面前,我才能完全的放松,袒露真心。 我的感情,错位了。 “陵儿!”李宥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真诚,我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这样舒心的让人放松的笑容了?纠结在李碏与李翛之间,三个人都无奈。 我当真要走吗?虽然暂时逃避了感情的困境,但是这同样代表着我以后再也见不到李宥,见不到四姐,见不到我的家人,也见不到玲珑丰盛,顾生张一,赵睿等等。 失去这些人,我的前半段人生,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了吧? 心内忽然多了很多彷徨和犹豫。 孰轻孰重? “宥哥哥,”我露出真心的淡淡微笑,暂时将烦恼抛诸脑后。若走,就要用心珍惜这最后一见;若留,那也当久别重叙,调节好心情。 “怎么这么着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宥站定在我身前,暖暖的目光看着我,无尽的宠溺,语气有着淡淡的可惜:“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皇上几日后就将封你为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天下国母,怕是,你以后再也不需要我了。我以后,也不能再这样唤你作陵儿。” 这样的话让我伤心。想起大姐封为贵妃后,连爹爹看见,都要行拜见之礼,心里就觉得惶然。随着关系的改变,相处的实质会变,慢慢的,连感情也会跟着改变吧? 与其日后后悔,还不如让一切美好的东西停留在现在。 轻轻将头靠在李宥肩膀,闻着属于家人、属于兄长的温暖可靠气息:“不会的,你永远是我的宥哥哥。” “你心里能这样想就好,不过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必须依照宫里的规矩行事。”李宥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严肃:“陵儿,刚才是不是三皇兄来过?” 讶然,抬头,看着他,探究的目光让我无处遁形,也不想欺瞒。苦笑:“是,宥哥哥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宫里的消息,总是传的比任何地方都要快一点。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因为利益的关系,宫里耳目太多,要时时注意才是。就算是皇上,做什么事情也要小心谨慎。三皇兄在安北救你的事情,群臣私下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若不是父皇遗命,说此后位终身不得废,怕是早有保守的大臣参奏了。今日这样一闹,怕是会起更多口舌纷争。” 是的,或许我这样的皇后,本就是不称职不合格的吧。本应该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却做出了仿似违背妇德的事情。李碏可以原谅我,别人却不一定可以;李宥可以理解我,别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是吗?”我无目的的轻声应答:“我会注意的。” 李宥叹息着轻拍我的背:“陵儿,你虽然灵敏聪慧,可是心太善,事事又喜欢为别人考虑。我真担心你这样的性格,在以后的后宫争斗中会吃亏啊。” 后宫争斗?这个词在茫然的脑海里有如灵光一现。我以前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每想到就会让我心酸不已;现在越是临近越是觉得可能以后,就更加逃避的故意不去想这个话题。李宥的好心与无意识却揭开了我心内的恐惧。 不是会在后宫争斗中吃亏,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后宫。 是我想的太天真的吧。此后位终身不废,但不是说后宫只有一后啊。 “陵儿?”李宥担心的捧起我的脸,将我的恐惧与惶惶看在眼中,心疼的表情闪过:“不要担心。我和你爹爹,一定会在你身边支持你。选妃的人选,一定会好好的先甄选删查,有玲珑和常宇公公在,你也可以放心很多。” 如若是此,我还会有心吗?涣然微笑:“宥哥哥别担心,我不是还有先皇遗命护身吗?” 父皇啊,你一定也是料到了会有那一日的吧? “嗯。”李宥浅浅的笑:“朝里已经有大臣拟奏谈选妃的事宜了。你觉得秦楼如何?阿澈说她妹妹同样蕙质兰心,而且为人飒爽不拘小节,应该比较好相处的。况且是自己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听见秦楼二字心已经开始痛。我知道李宥只是在为我做最好的安排和打算,比之其他人安排的什么女子,秦楼总是让人放心许多吧。可是,我不能接受啊。 已经拟奏了吗?那是不是很快了?李碏怎么想? “如果是和四皇嫂一样的人品,那固然好。”强装笑,心内却浮起秦楼当时面对我的妒意。虽然是姐妹,但还是有差异的吧。可是,这又与我何干呢,不管是谁,我都没有办法接受的。“是陵儿疏忽了,我应该亲自过问选妃事宜的,这是我皇后的责任不是吗?”自嘲自讽,心内的苦涩只有自知。 “傻丫头,不着急。按礼数立后过后一个月才开始着手准备选妃事宜。”李宥并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是我伪装的越来越好,还是我们之间因为时间和身份而有了距离? 可是除了他,我还能和谁说真心话? “宥哥哥,你觉得,做皇后,是幸福的女人吗?”被太多东西牵绊住的人生,会有乐趣吗?拥有一份支离破碎的爱情,会幸福吗? “为什么这么想?”李宥看着我:“看你要什么。当然会失去一些,但也会得到一些。得到的,应该比失去的会多吧。不然为何天下女子,都对皇后二字充满期盼?” “是吗。”那如果,失去的,刚好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呢? “陵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李宥叹了一口气:“你和三皇兄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多问,可是你现在处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必须要做好决定。以后也尽量避免和他见面。相信我,皇上他必然会真心待你,会给你幸福的。” 点头,心内哀伤。李宥是真的关心我,可是,他不了解我和李翛之间的感情。他是个男子,四姐和四皇嫂又相处融洽,他不能理解我对于完整爱情的追求。身处后位,我也不能有这样的期盼。 若我开口求他帮我走,他一定不会应允吧?毕竟,他认为,这是属于我的幸福。他不能理解。 第4卷第16章 出路 和李宥一席话,想走的决心更盛。 可是,怎么走,何时走? 虽有先皇遗旨,确立了我皇后的身份,但是毕竟,还没有昭告天下。我必须要在李碏颁布立后圣旨之前,走,掀起的风波才不至于太大。 但是,在整个京城,依然会有满城风雨吧。李碏,对不起啊。可是一时的为难,总比一辈子两情相煎要好。况且,在宫里,说一个人的消失,总是简单的吧。 打入冷宫? 外出游览? 意外? 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有人将这个谎完美的圆上。 那如何走?李宥一定不会同意的,而李碏下了旨立后之前我不得出宫,还有谁能有能力帮助我? 玲珑?张一?他们是那样希望我和李碏在一起,或者说,他们也不会放心让我离开,舍不得我走。 还有谁有能力悄然送我出宫?这或许不少。可是谁能真正为我考虑,理解我的决定?谁又敢为了我违抗圣意? 脑海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选,居然是李翛。 苦笑。 我算是为他走吗?不全是吧。我也是为了自己,这样的后宫,我真的无力呼吸;也算是为了李碏吧,我不能以我半颗真心,来要求他全部的回应,这对他不公平。也不能因我的敏感脆弱,而阻碍自古传承的三宫六院。 这不是民间,皇后的职责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女人。 还有谁? 顾生? 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起身望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时间不等人。可是顾生,可以进这东宫吗?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吗?他和李宥毕竟不同啊。 以后,若是真的入主凤翔宫,怕是,连李宥也难得见了。舍不得他们是不想走的理由之一。可是这样看,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玲珑~~~~” 话音未落,玲珑已经推门进来,原来刚才,她一直在门外守候。眼睛有点酸楚,从小长大的情谊,早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我怎放得下玲珑,可是不能一辈子让她跟着我,有丰盛在,能给她更好的照顾,我也可以放心。 “小姐,什么事?” 我轻轻执起她的手,微笑:“在门外怎么不进来?” “我看你今日仿佛有心事,怕吵着你。” 这样贴心,叫我怎生不感动?“傻瓜,那你也不应该傻傻的在门外。喜鹊她们呢?” “还是我自己做事放心一点。”我理解玲珑的话,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在玲珑面前不要紧,在别人面前则要当心了。 “嗯,能帮我去请一下顾生吗?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他。” “这么晚?姑爷~~皇上快回来了吧?” 就是因为时间晚,所以才着急。“不要紧,去吧,很快,说完就好。这时候,顾生应该还在工部未离宫呢。” 玲珑看了我一下,迟疑的点头:“好,我让人立即去一趟。” 寝宫再次归为一人。觉着自己真的要走了,不舍开始在心里蔓延。若是能够分成两个我,或者若是当时没有同时遇见二人,那今日其实不管我和谁在一起,都应该比较幸福。是老天太眷顾我吗,赐予了我双倍的幸福,却没有想到,我无力承担? 这东宫,熟悉里透着陌生,一共没有住过多长时间吧。不长的时间里,也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李碏总是忙碌,局势总是紧张,心总是不安定。做太子妃尚且是如此的心态,那做皇后呢? 就算留下,我与李碏也不会夜夜同眠了吧?他有素心殿,我有凤翔宫,以后,还有成群的后妃吧。 门推开,打断思路。 “小姐,张一已经派人去了。你先喝点茶吧。” “玲珑,过会儿,帮我把琴搬来好吗?” “你想弹琴?好啊,我马上去给你拿!”玲珑转身要走,我急忙拉住她:“不着急,晚上吧。晚上,等夫君回来了,让御膳房备几个小菜,再酌两壶酒。明日夫君正式登记,我该向他道贺的。” 玲珑喜笑颜开,她一定是愿意看到我和李碏这样相亲相爱吧。“好啊。我过会儿让人传个话,让姑爷~皇上早点回来。” 我微笑着默许。 门口传来张一沉稳的问安:“夫人,顾尚书到。” “请。”看向玲珑,玲珑点头,退到门口,顾生进,玲珑出,轻掩上门。 与顾生对视,微笑。 记得那一个五月天,六皇府,后花园,小湖边,春光温暖,碧波荡漾,花红柳绿,一派盎然美景里,苍白而俊秀的面容,单薄的身影负手临风而立,衣衫发丝在风中飞扬。一切美好的仿佛如一幅画。 半年多了,他依然俊秀,可是却少了一点当时初见的青涩。大家都经历很多,也成熟很多,心态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还是从前那个顾生吗?我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吗?为了他回城前的通风报信,为了他皇陵前的一站,我愿意一试。 “太子妃~~~~~~皇~~~~~~~~”他开口,有点紧张,继而羞涩。心莫名的开朗,他,没有改变。 “没有外人,叫我陵儿吧。”我嫣然笑,刺伤他的眼,他惶然的低下头,局促不安。 “不敢。” “你以前对我说的话,还记得吗?”我轻声问他。 “都记得!哪一句?”他闻言立即抬起头,神色有点急切。 我轻笑:“你入朝第一日,来六皇府探我,可记得承诺了我什么?” 我和他说的话,我也记得:“不要总是介怀于我救过你,你就一定要报答,你能做很多事,都比这个有意义,所以,做事不要从考虑我开始,而是考虑自己,考虑天下百姓,即使有一日,你我对立,但只要你做的是对的,我依然支持你。” 我现在要他做的,可是一件错事? 顾生抬起明媚的眸,点头:“我记得,我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背叛你。” 一字不差。 我捂着心口,看着他:“那现在,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你可能认为并不对的事,你可愿意?” 第4卷第17章 出路二 顾生璀璨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可是语气却是毫不犹豫的坚定:“只要你觉得对的,那对于我而言,也是对的。” “我要走,离开皇宫。”我直直的盯着他,立即顺着他的话说出想法:“你能帮我吗?” “不行!”顾生讶然:“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皇上就要登基,你即将封后,为什么要走!”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轻点。”不能让玲珑听到。 手掌心触到他温润的唇,他如受到惊吓般退开一步,脸色绯红,声音轻 兰陵醉第27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许多:“能告诉我理由吗?” 为什么,说得清吗?因为心里装着两个人,所以不管和哪一个在一起,都无法全部投入,给不了他们幸福。因为爱他们,所以不想耽误他们;一生还很久,为了他们更长远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他们。 “我做不了一个好皇后,我也不适合做一个皇后。”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吧。这宫里沉闷而诡异的气氛,让我感觉到压抑了,惶然无法呼吸。“我学不会勾心斗角,我无法背负着压力生活;我也承担不起做一个皇后的职责。”心酸,湿了眼眶:“别说统领后宫,甚至,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容忍一个后宫的存在。我要的只是简单平淡的生活,我没有办法做到和许多女人分享我的丈夫。” “我知道,你只是压力太大了,所以会胡思乱想;”顾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扶住了我的肩膀。“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你受了不少的苦,在安北发生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你可能只是心里,还残留着当时的阴影。会过去的,只要你静下心,什么都不想,会好的。” 安北,是一个转折点,一切朝着与预期相反的方向发展。“你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泪眼婆娑:“你当真不能帮我吗?” “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不可以帮啊。”顾生一脸为难,带着担心。“先不说你能不能走,或者说走得对不对。关键是,你一个人能去哪里?以后怎么生活?离开这里你就是抛下了一切,天大地大,你一个弱女子,让我怎么放心?” 我虽出身相门,但是从小,也算是自己照顾自己,不算娇贵,也吃得了苦。顾生不知,所以放不下心也是正常。 “我知道你的担心。可是我既然决定做这件事,就不会没有思想准备。”生活上多吃一点苦,和心理上多承受一点相比,这苦,就不算苦了。“算了,和你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也不能体会。我只问,我想走,你能不能帮我?” 顾生俊俏的容颜布满犹豫,看着我,终于叹息:“我说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背叛你。这话永远不变。” 我心大喜:“你答应了?” “嗯。支持何必完全理解。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告诉我去了哪里,不能让我找不到你。我必须能够确定你过得好。” 迟疑,终于点头。我虽然想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可是又何其舍得?能和顾生有点联系也好吧,至少,我也可以知道,我所关心牵挂的那些人,过得可好。“答应我,只有你一人知晓。” “你想什么时候走?怎么走?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不知道。”有点茫然:“夫君暂时不让我离开东宫。但是,我想在他立后之前,离开这里。” “他知道你要走?你有没有和他说过你的想法?难道一定要走才能解决吗?”顾生依然不放弃劝我。 我摇摇头。冥冥中觉得,李碏其实了解我的想法,可是他不能如李翛一样理解我。了解和理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解是知道,但是未必能够接受,就算接受,也不是出于认同,而是对我的宽容和宠爱。但是,因着这样的不理解,终有一日,他对我的这种宽容和宠爱,也会觉得厌倦的。毕竟,在他的心中,可能天下苍生更加重要。 我敬重这样的男子。 或者说我对他的感情基础,同样也是一种了解,而不能理解。 爱的选择,不是最优秀最伟大,而是最适合自己。 “我会处理好离开后的事宜,你只要能够帮我走出去。”我会,一一给他们留言,表明心意。 “太难。宫门深似海,更何况你的身份。”顾生叹息。可是我相信以他文曲星的才智,一定能想到办法。所以,我依然看着他,等待他。 “太~~~~~~~~~陵儿。”他苦笑:“是不是以后,我都要习惯这样叫你?” “你有办法了?” “时间太紧急,情况又太复杂,以我们两人之力,要帮你这个皇后离开,我不能保证。”他无奈的笑容看着我:“但是我会尽力。” “谢谢你。”感动,指尖默默抚过他垂在胸前的发丝:“对不起。为难你了。” 真的为难他了吧。倚仗着对他的救命之恩,倚仗着他对我的爱,却让他作出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 其实,我都知道啊。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好,知道他为什么在我面前会这样惴惴窘迫。爱的姿态万千种。我无法接受或者报答,所以只好一直佯装不懂。 叹息,轻轻拥抱他。能遇上你们,是我兰陵今生的福气。 “陵儿?”顾生为我的举动而紧张无措,却是那么本能的轻轻抱住我。我喟叹,留下泪。 离开,告别全部的爱。 “明日,离开,好吗?”顾生的话语轻柔:“明日皇上正式登基,宫里比较忙碌,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个机会。两个人,试一试,可好?” 他的声音里含着不舍和痛苦:“怕,帮不了你;更怕,真的是我亲手送你离开。” 我无语,流泪。 真的,为难他了。说不定,被发现,还会影响他的仕途。 心里压着担心,只能暂时安慰自己,若是走不了,李碏要怪罪,我来求情。 “我们两个,能走得掉吗?”轻轻放开他,对视:“如果需要,你去仁王府,找秦戬,若是说明,他应该也会帮我。” 用两份爱,逃避另外两份爱。 第4卷第18章 兰陵醉一 还有半个多月,便是新年了。先皇驾崩的悲伤气息还没有全过,新皇登基的喜庆已经开始蔓延。再加上浓浓的过年气息,处处一片欢腾的景象。 为着这计划中临别的一晚,着人在寝宫里多生起了一个暖炉,驱散了入侵的寒意。桌上的饭菜尚且冒着丝丝的热气,清酒几壶。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今夜,不醉不归。 对镜贴花黄,胭脂,唇红,描眉;乌发披垂,拢在左肩简单的扎起,鬓簪牡丹;五彩霞衣,如飞天的仙女飘逸婉约,半露着圆润的双肩和漂亮的锁骨。铜镜里的人儿,完全退去了柔韧和隐忍,变得优柔而夺目。 只那一双眸子,淡淡而黯然,隐约诉说着心事。苦笑,闭上眼,强迫,默念,再睁开眼,便是一张快乐的笑脸。 陌生的,仿佛不是自己。 起身,脚触在柔软的白色波斯长毯上,有飘然的感觉。闭上眼,张开双手,旋转,亦真似幻。偌大的寝宫,豪华,奢侈,可是再多的热意,也驱不散我心中的孤独感。 一个时辰之前,玲珑已经让人去请李碏了,桌上的饭菜,已是第三趟。 这样的滋味,一个人独享。 茫然四顾,四处游走,心没有焦点。抚琴,琴音流泻,莫名的,却是当日军营赵睿吹奏的笛曲。那样哀婉,无奈,带着淡淡的矛盾和痛楚。心里好像明白着什么,又好像并不明白,在脑海里纠结,郁郁不得结果。 那一晚,在笛曲中开始;今夜,在同样的琴曲中,结束。 一切,是不是注定好的? 隐约听到门口传来玲珑惊喜的问安声,琴弦一颤,琴音抖,寂然无声。 落泪,匆忙擦拭,微笑。 门推开,下午说去去就来的李碏,终于在深夜时分,回来了。 “夫君,”我相迎,甜美的笑容和内心的苦涩成反比:“忙完了吗?” “嗯,”李碏脱下厚重温暖的外袍:“你怎么还没睡?对不起,一谈事情,就忘记了时间。” 因为我在等你,因为我不想一个人睡,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晚上,我分外珍惜。“不要紧,明日你登基,今晚,想和你一起庆祝一下这个日子。” 李碏轻轻拥住我,皱眉,语气有着微微的不悦:“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你体质偏寒,更应该注意保暖才是。” 我轻轻将脸埋进他颈窝,紧紧搂着他:“抱着我,就不冷了。” “陵儿~~~~~”李碏叹息着,声音里带着满足:“每日上朝回来,想到有你在等候,我的心里也就觉得很暖。” 一句话,差点击溃了我原来所有的准备。在感情面前,女人总是软弱的啊。感动,泪湿,叹:“可惜你是皇上,终有一日,你会有众多的妃子,时光催人老,韶华渐去,你还会如此这般在意我吗?” 终于说出了这番话,我期待着他怎么样的回答呢,我到底想要什么呢?明明知道的答案,可是我却连想都不敢想。 “不会的。你与她们不一样,我们之间的感情经历风雨,经历生死,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就算迟暮容颜不在,你依然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 与她们,不一样。 最爱的。 我应该为他这样的回答感动的,可是为什么我会更加悲观? 有她们,那就是有后宫的存在。 最爱的,但不一定是唯一。 是我多想了吗?是我太过敏感钻牛角尖吗? “陵儿,怎么了?”李碏见我不语,轻声问我。 我回神,佯笑,挣脱怀抱:“夫君,来,陪我小酌几杯可好?” 李碏看了一眼桌上的精致佳馐:“你还没用晚膳?我不是交待让你先自己吃了吗?” 心又痛一分,有点委屈,李碏轻轻执起我的手,坐下,随即将我环抱在膝。 我斟酒,液体清明纯净,淡淡的飘香带着一点点呛人的气息。李碏的吻轻轻落在我的耳垂,温柔而辗转。 举杯,李碏接过一饮而尽,却轻轻摁住了我的酒杯:“你不要喝酒,对身体不好。” “难得,高兴,也驱寒。”再想说,李碏已经一口将我杯中酒也饮尽。 “这么晚了,你先吃点东西,这样喝酒,易醉。”举箸,夹菜,留在唇边。我微微红了眼眶,张口,默默地体验这珍贵的时刻。 以前不曾有,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三分饱,轻挡他的手,摇头,再次执起酒杯,相交。 大婚日,我们没有喝那一杯交杯酒,是不是所以没有合了那美好的寓意?婚礼者,礼之本也。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而亲之,成男女之别,立夫妇之义,而后父子君臣。我们却没有好好完成。 李碏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阻拦,共同一饮而尽。 微笑,心内满足。 一生只醉两次,第一次的醉颜在不经意间展露在李翛面前;最后一次,我想留给李碏。 酒入喉,微辣,悄然上头,脸颊温热绯红。知道自己的酒量,只为李碏斟酒,看着他的酒杯再次变空,双眼迷离,巧笑倩兮,舌尖在他唇边留连,添去一滴残留:“夫君,你的酒量真好。” 李碏的身体略微一疆,拥抱的双手不觉更加用力:“陵儿,你醉了。” “没有,”我不满的勾住他的脖子,却真的觉得有种眩晕的感觉了。今日的酒,已是很淡的一种。“我才喝了一小杯而已。” 李碏宠溺的笑,这样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李宥,恍惚间,他的唇已经悄然覆盖下来:“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醉了。” 舌纠缠,升温,薄薄的五彩霞衣挡不住手心炽热的温度。觉得自己要沦陷了。不甘,这样的夜晚,每一秒,都想要好好珍惜。 推开,抽身,双眸闪:“夫君,你会抚琴吗?” 秦瑟和谐。 第4卷第19章 兰陵醉二修改了 “生在皇家,诗书礼乐射,都要学习。虽然已经疏于练习很久,不过,应该还记得一点。” “太好了。”我欢喜的轻轻拍手,两步跃下他双膝,晕晕的脚步一软,软软跌坐在地毯上,柔柔的没有疼痛。 “陵儿!”李碏低呼一声,伸手拉我,我回头,笑。 微醉了。 牵着他的手,顺势站起,半旋转,重新落入他怀里,抬头,望着他如阳光般英俊眩目的容颜,沉迷,端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你不能再喝了!”李碏搂着我。 “不,我今日,要为你舞一曲《贵妃醉酒》!” 牵着李碏的手,至琴边,翻开曲谱。李碏看着我,宠爱而无奈的微笑,坐下,拨弦,调试。 我转身,重新微跄的回到长毯中央,背对着他,笑容一下子消失,落下泪来。 为什么要跳贵妃醉酒?确实应了现在我们喝酒的状态,但是我更希望他能借此明白我的心。 唐玄宗何其宠爱杨贵妃。可是这个“承欢侍宴酒为年,三千宠爱一身专”的女人,依然无法解脱内心的寂寞与痛苦。《贵妃醉酒》,描写了有一天唐明皇与之约定到御花园百花亭赏花饮酒,然而,皇帝违约改弦易辙到西宫与另一个贵妃梅妃幽会去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杨贵妃很生气,力图借酒消愁。 这不是未来某一日我也会遭遇的情形吗?再宠爱又如何,毕竟不是全部啊。 “陵儿,开始了?”李碏在背后轻轻问我。 我闭上眼,吐息,纳气,转身,微笑。 琴音起,身形动。李碏的琴艺确实疏于练习,说不上如何出众,但至少能保证不出错。不过这又如何,我只是希望今日我的情感能有一个爆发点,我不想装着满腔心事离开。不管他懂不懂,能不能如我一样融进,至少,我已经委婉的告诉他了。或者,等我走了,他会明白。 射燕、探海、卧鱼、旋转、醉步,手出眼随,步动身跟、心到神发。 “等驾幽会”,舞中包含赏花观月、玉桥看鱼、睥睨鸳鸯、仰望飞雁等舞蹈组合,着力描绘杨贵妃得宠自傲与丽质妩媚的神态,以及借景抒怀的愉快心情。这种感觉,曾经一度,在六皇府的时候,我感受过,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遥远? “驾转西宫”,那种突变惊讶、抑郁怨恨的心态,是不是就如我当时初见秦楼手握碏令的感觉?若是留下,以后是不是还会有同样的情形发生,只叫我越来越麻木?心一下子暗淡下来,妖宠、艳丽、妩媚的形态,一下子转到失宠,忧闷、怨恨、自伶的心态。是这样么,她当日跳这舞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吗?“娇、骄、美、媚、怨、恨、悲、愤”,我表现出了几分,李碏看得出来吗? “醉酒浇愁”、“惆怅自怜”,自饮、初醉、沉醉,以为一醉解千愁,借酒浇愁愁更愁。皇后又如何?虽然有物质上的享受,却没有心身的自由,精神上的空虚与苦闷难以弥补的。 终于忍不住,仰天笑,泪出眼眶,高唱:“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早在我笑出泪的那一刻,李碏的琴弦就已经断了。琴音绝,他皱着眉起身快步上前,一把将我揽在怀中:“陵儿,你醉了!” “我没有,”笑混合着泪水,苦涩的滋味。放肆一次吧,放纵一次吧,哪怕是借着醉酒的名义。“为什么你不能一心一意爱我?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地位?为什么你要一次一次抛下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却不肯给我!” 差不多的质问,李翛同样这样问过我。爱情啊,爱人的伤,被人爱的,同样也受伤。红尘外,可以少多少彷徨;青灯里,燃烧多少爱恨痴缠。 为什么我如此多情,为什么我如此敏感?哪怕痴一点,哪怕钝一点,就不会有这样多的问题和烦恼。 李碏微愣,错愕,不解,微受伤:“陵儿,你怎么了?你还在怪我是不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啊!” 说了我要听的话,可是却不能让我相信。心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抗拒他了? 软软瘫倒在他怀里,无力:“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无奈。真想回到从前,你还是六皇子,我还是六皇妃,我可以那么名正言顺的拥有你全部的爱,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必须把天下和责任放在首位。” 身不由己,能怪谁? “陵儿你~~~~~~~~~”李碏心痛的叹息,轻抚我的头,将我靠于他肩膀:“你醉了。” 是的。我醉了。如果我是兰陵,我不会这样说话。我该是知书达理,我该是善解人意,我该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李碏是不是不喜欢醉酒的兰陵?可是我没有醉啊,这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我!他不能接受吗? 醉颜,回眸,落泪,轻笑,抚着他的脸颊。或许,他是真的爱我的,可是,我们无法真正契合;爱情,婚姻,责任,在我们心中有着不一样的比重和排名。越是到最后,这种分歧就越来越显现。 可是,何妨呢。我无法在这宫内生活,至少,我无法以皇后的身份生活,而他,也放不开天下苍生吧。勉强没有幸福,只让彼此将最初的爱消磨殆尽。 走吧,走吧。 笑。抓起酒杯,再饮。人生何妨一醉到底。觉着他的担忧,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他感觉我急速而微弱的心跳。说相爱的人能够彼此感知彼此通灵,那你,为什么不能够感觉我的心事? “夫君,我爱你。”闭上眼,呢喃。粉红舌尖细致而小心的描绘着他的唇形。我爱你,夫君,爱的那么用心,所以痛苦;我爱你,夫君,爱的那么投入,完全抛弃了了自己,所以无法再爱你。爱的越深越卑微,就往往越是不想让对方为难。尽力改变自己,迎合对方,磨砺让我遍体鳞伤,这样虚弱的身体里,再也容不下太过强大的爱了。 李碏的呼吸逐渐变得浑浊而沉重。心灵的疏远,我们无力挽回无力抗拒,彼此都有着深深的恐惧,只能单纯的希冀靠着身体的接触,能驱散这样的悲哀和惶恐。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却真的是在证明着什么。 叹,他的大手,毫不犹豫的探入五彩霞衣内,半扯下了本就开敞的衣襟,露出胸前浑圆双峰,傲然挺立在他面前;睁开眼,对上他黝黑而燃烧着火焰的眸,娇媚的笑,倾身,起,用胸前的迤逦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和唇。 “夫君,爱我!”轻声祈求,是此刻,更是此生;是身体,更是心灵。李碏一手搂着我腰,将我的身体紧紧的契合他,另一手毫不怜惜的用力揉捏着玉峰,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另一边粉色樱桃含入他唇中,辗转,吐纳,撕咬,时而温柔时而狂躁;一波波酥麻而奇异的汹涌快感,在醉意的衬托下,袭遍全身,让我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 让我记得你,让你记得我,我爱的夫君啊。若是,能同葬于这爱的欲火中,我也愿意。 柔若无骨的手,贴着他的脸颊,慢慢下滑,至胸前,至腰间,笨拙而急促的扯开他的腰带,探入衣襟内,满足的娇笑,第一次那么毫不犹豫果敢的冲入禁区,握住他早已经坚硬而肿胀的利器,点燃他全身的火焰。 一声闷闷的吭声自他的唇间逸出,我无法理清此刻心中的感觉,满足的笑;他的吻灼在我的胸前,火烫缠绵。他的大掌探人霞衣内,顺着玉肌缓缓向下。 羞意盈心,今日却想放纵;不能抗拒,也不想抗拒。娇颤地承迎,闭起水眸,咬著丹唇,柔顺地承接他在我体内的长指,翻覆揉弄。 霞衣落地。相承。绽露的女性幽心抵触他火热的昂挺。双臂环抱著他,娇颤的双峰贴著他宽阔厚实的胸膛,厮磨著他精壮的胸肌,耳里听着他低低而激动的嘶吼声。 落泪,不知是因为在体内堆砌渐渐不能承受的欢愉,还是将要崩溃决堤的绝望哀伤。心也成空,却无法思考,让这一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 第4卷第20章 临别 一夜缠绵,二更时分方才入睡。蜷缩在李碏怀中,背上火热滚烫,心却有止不住的寒冷。 时间,越来越近了。 无眠。大半年的时间,在脑海里如走马灯似的一一转换,开心的,不开心的,意料中的,突如其来的,一幕幕,直到今日。不怪谁,不怨谁,谁都是秉着真心,按照自己的理想和意愿做着最正确的事。只是,我自负,没有能力承受做一个皇后,也不想毁了一个万人敬仰,能为天下造福的真英雄,好皇上。 宿醉的痛。混乱。直到李碏的鼻息渐渐趋于均匀平稳,心才随着有点平静。默叹,泪湿枕巾。 不想再思索对与错,只想好好贪恋他的怀抱。 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吧。 先皇丧期,新皇即位。仪式大抵如此:礼部准备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就绪后,辰时礼部尚书至素心殿奏请即位。朝天门外垂帘,示丧事暂停。李碏至太和殿降舆升座,各级官员行礼。行完礼后,官员们各就各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中和韶乐乐队演奏,处丧期,音乐设而不作,只在朝天门上鸣钟鼓。阶下鸣鞭三下,群臣依据口令行三跪九叩礼,群臣庆贺的表文进而不宣。颁布诏书,以示皇帝是“真命天子”;宰相再将诏书捧出,交礼部尚书捧诏书至阶下,交礼部司官放在云盘内,由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出太和殿,再鸣鞭,文武百官随诏书出朝天门,将诏书放在龙亭内,抬至城楼上颁布李碏随行接受百姓朝拜。午时,李碏返回素心殿,再换上孝服。 时间仓促,力量单薄,和顾生并没有商量出什么好的计策。若是顾生能说得动秦戬,那较好的设想就是我以宿醉为由,不参加登基大典的敬贺仪式,然后秦戬直接入东宫将我悄悄带走;若是秦戬顾忌其他不愿相助,那我唯一的机会,就是与群臣共同敬贺后随诏书出朝天门那一段时间。我必须借机混上顾生的车撵,待仪式结束后,再同顾生共同出宫,只有这样,才逃得过宫门重重盘问检查。 两种方式,成功的几率都不是很大。 枕边人悄然翻身,小心谨慎的起身,怕吵醒我,可是他不知我根本就没有睡。能在背后感觉他的静默,能感受他停留在我身上的灼灼目光,能听到他悄无声息而含着不舍的叹息,能感觉他悄悄轻轻柔柔默默抚过我披散在枕上的发,能感觉到他的唇,印在我的额上。 爱的封印。 几乎忍不住,想翻身,搂紧;想告诉他,我要离开,想问,愿不愿意放弃帝位,陪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哪怕,我愿意留在那窒息的凤翔宫,只要他能废弃后宫,将爱只留我一人。 可是,我怕听到拒绝,我怕他有一点点迟疑,我怕我的请求让他为难,我怕就算他现在答应了,将来有一日,局势也会让他改变今日的诺言。 若他愿意,他早就提出来了不是吗?若他可以,他早就承诺我了不是吗?今日今时我们所处这个地位,个人已经完全不是个人,被太多的东西束缚和操纵。他说了,也不算。某些礼数和传统或许是压抑人的东西,但是“人无德不立,国无德不兴”,这是一个国家安定和谐的理性约束,是一个民族兴旺发达的精神基石。李碏根基不稳,我不想因为我的一己私好,让他带头违背。 但同时,我也说服不了自己留下。我觉得内心承受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我怕终有一日我会更大程度的爆发;或者就算能在心底压制住,但是我会在李碏的面前,慢慢枯萎。与其让他看到这一幕,还不如,我走,让他至少能有个好的期盼和想象。 更何况,若是留下,李翛怎么办?对李翛也是一种折磨啊,对我们三人都是。 背后簌簌声,这样的场景,是熟悉的。李碏轻轻为我掖好被角,感觉身后顿时的空旷和冷清。落泪。 李碏,要走了,转驾素心殿。 也是,我该准备走的时候了。 就这样分别吗? 就这样? 好舍不得啊。 双手紧紧抓住了被角,不然哽咽出声,更不让自己回头。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到了此刻,我还能怎样?再说什么吗? 轻轻的脚步声,至门外,又悄然合上,传来窃窃悄悄的人语。 再一次,再一次这样的不告而别。可是这一次,不如往日,还有机会,还有既定的相见时间。这一走,就算是永别了。 永别了,我的夫君。原谅我对于爱情太过专一的要求,原谅我这颗从小失爱的心灵是如何的脆弱。原谅我在这场三人爱的漩涡中失去了方向,原谅我,只能选择逃避的方式。 擦干泪,起身,捻亮床头烛火。白色宣纸,黑色墨汁,留下我的心事。求爹爹,原谅女儿的不孝,幸好,也从未太过贴心,我的走,不至于让他太伤心;望李宥,好好照顾我的四姐,问候姨娘,也放心我的离开,我不是弱女子,能照顾好自己。盼赵睿,能体会李碏的良苦用心和信任,走正道,担重任,也费心多留意我三姐的消息,救命之恩,只能来生再报。也添上了对顾生的祝愿和信任,是真心,也是不希望李碏因此而怀疑。 还有玲珑丰盛张一,还有福伯,越到最后,越提不起笔,一滴滴的泪说水,将满纸相思和不舍,化为一片惨淡的墨色,如心事杂乱。 终于在信里,告诉李碏,我想走的理由,这样,不会影响他的行动了吧。我不希望他对我的决定感到疑惑不解。希望你能理解,因为爱你,所以离开。 还有,李翛呢?缓缓打开梳妆柜,一层层,最后,锦帕心细折叠。绽开,铺平,五色丝线缠绕小小的字,刺着我的心。 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憔悴为伊多。 这岂不也是,我对你的话? 落笔,娟秀的字,与他的铁画银钩并排。今生我无法跟你比翼连理,只好让字,聊以安慰。 没有什么了遗留吧? 站在房间中央,茫然四顾。 第4卷第21章 离开 有点恍惚里,听见轻轻的三长两短敲窗声,心一凛,回神,秦戬!这是昨日与顾生相约定的暗号! 秦戬,到底还是愿意助我的。他还是个孩子啊,或许考虑的没有那么周全,而全是凭着心意做事。我这,算不算是利用了他? 小小的愧疚,不安。 思忖间,敲击声再起,不过比刚才稍微急促和大声了一点。没有耐心的孩子啊,我几乎能想象他现在的表情。心情没来由的轻松了一点。 深呼吸。到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兰陵啊,既然已经考虑好了,就不要再多想了,不管前面是怎样的道路,不管这个决定对错误否,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吧。 不尝试,怎知道,不是幸福。 (若是面对李碏我也能如此多好,可惜,我不敢也不愿拿他的幸福前途做赌注。) 捻暗烛火,打开窗,黑影撑着窗台,一跃而进。 “你怎么总是这么慢?”果然是秦戬,一身黑衣劲装,带着不满的语气。 “不是我慢,是你着急没有耐心;”警觉地拉着他,退到里间,“外面警戒可严?你带着我,能走吗?若是被发现的后果,你可明白,还愿意尝试吗?”不知道顾生是如何劝服他的,但是,我希望他明明白白。 “你罗嗦死了,那个小白脸都告诉我了;”借着微弱的烛光,秦戬不耐的瞥着我,随着他的目光,我的视线也落到自己的五彩霞衣上,脸一红,揪紧领口,狠狠的拧了一下他耳朵:“做正事,认真点,别胡闹。” “谁胡闹!”秦戬对于我的说法颇有微词,想开口,懊恼的挠挠脑袋:“行了行了,快点换上衣服,马上天亮了就不好走了。” 接过秦戬抖开的黑衣,犹豫了一下,至屏风内,褪下霞衣。身上还残留着李碏爱的气息和痕迹,叹,红了眼眶,迅速换上了黑衣。 秦戬拉起我的手,率先跳出窗外,警觉地四处张望了一会,扶住我腋下,我虽不习武,但习舞,动作也算灵敏,悄无声息跃出窗外。 李澹谋反,其中包含着一部分的宫中禁卫军,暂时调离了岗位,还没来得及补充;今日登基大典是盛事,人手需要激增,东宫内不少守卫也都临时调度过去。这个时候,真是难得的机会。 不知道是因为练武之人目力优于常人,还是他刚才已经踩过点,秦戬对于东宫之地形,仿佛比我还要熟悉;腾挪闪跃,时而躲藏时而停驻,大都紧紧贴着或是搂抱,到最后,我甚至能感觉到,某些时候他是故意的。 心里对他根深蒂固的印象是孩子,气恼,却发作不得。 终于出东宫,穿过御花园,再前面就是轩玉门。秦戬拉着我隐在一棵苍柏后,将我抵在他与树之间,不再动。 微亮的晨曦里,隐隐能看出他焦急而凝重的神色,让我知道,他这样做,不是胡闹。 不敢问,怕出声,只是和他静静等待。 冬天的日光虽然升起的晚,但是一旦露出第一缕,阳光便会接踵而至。那时,我和秦戬必然无处遁形。 心开始沉下来,抬头凝望他阳光而担忧的脸,有点不忍心。大军围城,我已经央求他帮了我一次,今日这是第二次。若是发现,李碏会惩罚他吗? 情窦初开的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为了爱勇往直前不管不顾的孩子。 微笑。心中怜爱泛滥。其实我真的幸福。就算走不出,我也应该拥着回忆满足。 轻轻捧起秦戬的脸,指尖柔柔划过,秦戬一楞,低头,看着我,眼里隐隐闪着别样的光芒。心一颤,有点懊恼,他定然又将我的动作误解了吧。 耳畔突然响起轻轻的马车声,我一惊,秦戬却是大喜。车轮声更近,从轩玉门内传来,停驻,守卫盘查,能听见人语:“顾尚书,都检查完了?辛苦了啊。” 是顾生! 声音随即确定了猜测。顾生清朗圆润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传来:“是啊。大典是我朝盛事,细心一点比较好。李统领也辛苦了。” “大典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就要开始了,顾尚书您还要出去?” “你看,忙着准备,半宿没有睡觉,现下正要赶回尚书府换朝服呢。” “既是如此,不耽误顾尚书了,请。” 简短的谈话后,马车声再起,越来越近。秦戬紧紧搂着我,身子微微颤抖。 马车驶过御花园御道,在经过我们藏身之处时,说时迟那时快,马车帘一掀,同时秦戬夹着我向上一跃,滚落入车内。车夫立即拉上车帘,一切迅速的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车内,我只感觉漆黑一片。只感觉一双修长而温暖的手将我拉起。 虽然是这样陌生的触感,但是我依然可以断定,是顾生。 放心,顺从的坐起,依在他身旁,手未放开。 想抽手,又放弃。就算是分离的愁绪,就算是对爱的告别,就算是对他的感谢,就当是一种安慰。 秦戬也坐在了身边。 为了我,原本并无交集的二人,却配合的如此默契。 轩玉门只是走向宫外的第三道门,还要经过德武门,然后是戒备最为森严的朝天门。心里都明白,只要出了朝天门,才真正是出了宫,得到自由。 不敢说话,不想说话。双手左右交握,此刻我们三人同船一心。 被风吹的窗帘偶尔露进一点点金色的阳光。天越来越亮了。天气晴朗,今天,是个好日子呢。 德武门。马车短暂停留,应该是车夫验过令牌一类,顾生在车内懒懒而疲惫的应答了一句,便放行了。 相视而笑,心却更加紧张不安。 朝天门。 马车再次停下,听见车夫恭敬的叫:“赵元帅。” 心莫名一紧,是赵睿!今日朝天门上举行登基庆典仪式,由他这个新任元帅来职守,理所应当。 他会发现吗? 顾生神色也微变,示意我和秦戬稍安勿躁。秦戬倾身,将我挡在身后。顾生小心的掀开车帘一角,跨车车外。 能听见赵睿清冷的声音:“顾尚书,这么早,怎么是出宫?” “赵元帅,登基大典不容出一点马虎,在下心中不放心,所以想将份内事宜重新检查一遍。寅时入宫,现在才刚结束。你看快临近大典时辰,却还未来得及回府换上朝服。” “顾尚书办事认真,在下佩服。请。” 闻此言,放下心。顾生重新钻进车内。 透过掀起的车帘,越过顾生的身影,越过秦戬的肩膀。 我的视线,和一双清冷的眸相交。 只是一瞬。 一瞬。 一如当初大婚事时,风起帘掀喜帕垂的惊鸿一瞥。 他愕然的定格。 我心惊,停止了呼吸。 帘垂,一切恢复。 第4卷第22章 大结局 静默。沉重紧张的无法呼吸。 只是一瞬,又仿佛很久。 清冷的声音再起:“开城门,放行!” 心骤然归位,急速而猛烈的跳动,额边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见我了吗?他没看见我吗?为什么我刚才捕捉到了他脸上错愕的神情?他是要放我走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马车行,渐渐远离,心事却越来越重。心惶惶不安,因为他的一瞥,让我感觉不安定。 他是真的放我走?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让我缓行?他看见我,一定也看见了秦戬,顾生更不必说,若事发,他们是不是难逃其咎? 身边的顾生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刚才是背对着赵睿,定然没有注意。秦戬的脸上也露出的放松的笑容。 难道,是我多心多虑了? “陵~~~~~~~~”顾生开口,看了一眼秦戬,称呼咽在口间:“过会儿我和秦少主都必须参加登基庆典,尚书府人多眼杂,认识你的人不少,你也不便停留。你离开的事情,估计马上就会在被发现,我还说不准皇上会如何做。若是皇上不计后果全城戒严封锁寻你,我怕过会儿你就出不了城。你,打算如何?” 是给我最后考虑的机会吧。我摇摇头,跨出第一步,我就没有想过要回头。“直接先送我出城吧。”还有刚才赵睿的插曲,我怕夜长梦多。 “你考虑好了?”顾生再次询问。 我坚定不移的点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梅生你应该认识,他很可靠,我会直接让他送你出城,先暂时安顿下来。若是情况不严重,我等仪式过后立即出城再和你从长计议。”说话间,已到尚书府,马车停下。顾生再次握紧了我的手:“车内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些衣物和盘缠。你一定不能单独离开,等我。” 等我。第三个人说等我。 李翛。李碏。顾生。 可惜,不是我不能等,就是我等不起。这次也不例外。柔顺的微笑:“好。” 心微痛。几时,我开始这么频繁的对我关心对我爱的人撒谎?可是,只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让他们担心。 “那我们先下去了。你一路上要小心。过会儿先把衣服换下。”顾生细心叮咛。 临近离别,秦戬的脸上也多了少见的神色,明明不舍难受却强自装作不在意的不自然:“记得不要乱跑啊!要是被我逮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了眼眶。这样真实的真心。微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顾生叹息,下车,回眸,欲语还休;秦戬脱下黑衣,甩给我,遮住了我的脸,也遮住了我的泪。 顺势悄悄抹去,展颜,给他们最灿烂的笑:“去吧。我会等你们。” 离别。告别。或者可能是,永别。 再见,大都。再见,我的爱人,亲人,朋友。 马车载着我,驶离尚书府。 沉思,呆愣了一小会。忽然之间有点迷茫。我终于离了宫,我终于逃开了让我窒息为难的地方,我终于逃开了内心的恐惧,可是,我的前路在哪里? 叹息。掀开车帘,轻声:“梅生,先送我去碧波楼。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br /> 兰陵醉第28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皇~~~~~~~六皇妃,现在停留是不是太危险了?”梅生是学堂留守的第一批书生,和顾生交好,今日委屈做了我的车夫,也算是冒了大险。 一分善心,终有一分回报。 “没事,”我笑着安慰他:“很快。” “好嘞!” 缓缓脱下黑衣,近身的香囊内,是李翛的五色丝线,李碏的六皇府令,还有李宥的银色丝带和翠墨玉坠。 是我的寄托。 抚摸翠墨玉坠,李宥当时的话犹在耳边:若有急事,拿这个去碧波楼找一个姓裘的掌柜。 现在,可算是急事? 要走,要他们忘记,就要彻底不留痕迹。我不能让梅生送我,时刻守着我,那终究,顾生还是会和秦戬找到我。那我永远也走不出这段回忆,永远也忘不了大都的这些人。永远也走不掉。 用李宥的人,虽然也有暴露的危险,可是,我只要他们送我出城就可以,庆典仪式至少要两个时辰,就算他们向李宥汇报,我也有充分的时间可以自己离开。 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所。 默默靠着窗口,平静的流泪。拢起发,简单挽髻,换上顾生为我准备的便装。 从此后,没有皇后兰陵,没有太子妃兰陵,没有六皇妃兰陵,也没有兰陵五小姐。 我只是一介平民。 别了。 ——————————————————————华丽丽的结局分割线—————————————————————————————————— 桃红又见一年春。 今年的桃花,同样盛开的特别早。不过春日,仿似比去年晴暖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点的变化,那冷冽的春雨,没有再来,同样的阳春三月,芳菲浪漫的桃花早已经妩媚艳丽,争开不待叶,片片红霞,与绿树婆娑的垂柳相映成彰,倒映在碧波粼粼的湖面,形成了桃红柳绿、柳暗花明的春日胜景。 人面桃花相映红,一如我的心情。 “兰儿!”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唤:“你怎么又做这些事了。不是说了,让你嫂子做就好!” 闻言微笑。我放下手中捶洗的衣物,撑着腰略显吃力的站起,双手轻轻搂着渐圆的腹部:“夏大哥,没事。才不过五个月左右,大夫说不要紧。” “不行,你要出点事,我怎么跟~~~~~~总之你要小心,以后这些事情不要做了。”夏大哥端过石板上的盆:“走吧。你嫂子等我们回去吃饭了。” 笑意盈盈,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坚持。 在碧波庄,我甩掉了梅生,让裘掌柜秘密送我出城。然后,在当地雇了车夫,开始马不停蹄的四处转换。花了靠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辗转来到了嘉兴。我梦想中山清水秀皆有情的地方。我找到了夏大哥,他已经在当地开了一间规模不小的学堂。我请他为我保守秘密,于是,我成了他的远房表妹,也暂时在学堂代一些乐礼课程。 这是我全新的生活。这是我追求的生活。虽然平淡辛苦,可是充实自由,心平稳安详。 我要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我还要努力为我腹中的胎儿创造一个好的环境。 到嘉兴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怀孕靠近三个月。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到李碏身边,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父爱,可是,一想到那样压抑的环境,一想到李澹兄弟之间对于皇位的争夺,我又犹豫了。 我只想孩子建康自由快乐平安的成长。 那样的环境不适合我,对于未来的他或者她来说,也未必是最好的。 “兰儿,听说,”夏大哥看了我一眼,停顿了一下:“听说朝里局势大改。半个多月前,先是舒王殿下消失,拒绝了皇上翛亲王的封号。随后不到几天时间,皇上就将皇位传给了辅政王。辅政王又追封皇上为碏亲王,划拨了原来属于南郡王的封土。北郡王年迈,郡王封号已经由世子袭承。康王殿下被封为了康亲王,封赏西部国土。翛亲王的封号,新皇上依然为他保留了。” 夏大哥总在有意无意间,和我说起朝中的事情。我知道,他只是关心我,他可能觉得,以我现在的状况,一个人生活,并不是最好的决定。 以前我都一笑了之。今日的话,却在心里起了涟漪。 李翛去了哪里?他怎么会消失?他会有危险吗?李碏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将皇位传给李宥?这和李翛的消失有必然联系吗?李碏放弃了皇位,那我该回去吗?当初我走的时候,他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找我,甚至仿佛我从未消失,从未存在过一样。他现在为什么会放弃了皇位?这与我当时希望的一致吗? 心有千千结。虽然开始慢慢将往事沉在心底,但其实,它们根本就没有被遗忘。 房舍近在眼前,接过夏大哥手中的木盆,微笑:“夏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去把衣服晾起来就过来。” “慢一点,不要着急。我们等你。” 站着目送他前行了一小段,叹息,转身走回独住的小院。心内还在思索着他的话。打开篱笆院门,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潜意识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种熟悉的东西充斥了小院,心一跳,视线从脚尖慢慢前移。 缓缓的,直到落到门前,颀长健硕的白色身影。 恍惚里,一切不真实又美好的如一幅画,在脑海里定格。 木盆坠地。双手不自觉的捧住了凸起的腹部。 不确信又彷徨的神态,对上他依然温柔的笑脸。 静默。 释然。 微笑。 发自内心的灿烂。 本文由()下载,久久出品,必属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