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 第一章。厉王府邸 昌宁二年夏末,燕国的都城隆兴。 温暖宜人的轻风吹坠了九重龙阙宫苑内沿着飞檐墙顶蔓爬而生的晚蔷薇,馥郁馨香的胭脂雨纷纷扬扬飞过明澈无云的青穹,又随风落入毗邻皇宫的厉王府中。 杨翰手中挽着荆条编制的小提篮,正站在王府外院的墙角边采摘凤仙花。几点零星的花瓣俏皮地飞落到青年发间与肩头,他忍不住随之仰首去望那些落红飘入的来处。但见四周高墙绵延,直耸向天,若无一双飞鸟般的羽翼相助,任谁也越不过这样的禁锢去。 “嘿!海渥台,你在哪儿呆着看什幺?花都摘好了吗?主母还在等着慎密嬷嬷给她染指甲呢。”杨翰才停步耽搁了片刻,月亮门外便转过来一个活泼泼的小婢女,毫无男女顾忌地跑到他身边一推搡,笑嘻嘻捉住杨翰肩头道:“哦,我看已经足够了嘛。快跟着我来,主母用过午膳还要去皇宫里做客,不要误了好时候。” 她口中所说的海渥台并不是杨翰的名字,而是燕国俗语中的‘云朵上的美男子’一词,通义是用来以指代主人家中豢养的娈童男妾。 杨翰虽然年纪尚轻,却几乎自童年时候起的泰半光阴都是在军营中度过,从前连做梦也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这幺称呼。可惜乱世飘零,人生命运往往身不由己,他也终不免在红尘激流中屈膝低头。 隆兴原来是故齐的王都盛京,江氏皇族经营三百年,将这个从前依附在锦澜江畔的小城一步步建造成为天下最富庶繁荣之国的心脏。燕人此刻享受着的皇宫与王府都是早已经存世的建筑。 厉王府规模庞大华丽,每一条回廊的柱子都漆得朱红,在柱身上还用金漆绘制了盘曲的五爪飞龙。这座王府规制真正逾矩,位置又过于贴近皇城了,实则是犯了大忌讳的,但内中倒也有其缘故。 早先齐国安在时,这厉王府本来是齐国皇帝的一处避暑行宫,属于天子私邸。及至燕军铁蹄踏破山河,昔日的皇家别苑也被燕帝洪古图下赐给新晋升的胡人贵族。 虽然燕国汉化已经有些年头,也只流于表面而已,骨子里还是那群披发左衽的野蛮夷。燕帝坦然地赏赐如此逾制的府邸给厉王,厉王竟然也十分坦然地接下来了。如若换做齐国的君臣,却是万万不可能如此荒唐行事的。 杨翰随着小婢女一路进了内院,直入王妃的寝殿中。 燕国的风俗对于男女大防很是不拘礼,有的陋习更是惊世骇俗的可怕。厉王萧绰烈是燕帝的侄子,勇武善战,在朝野间威望都极高。但他如今的王妃素缕忽兰并非少年原配,其实先是他的大嫂,待萧绰烈兄长病逝后依从着收继婚的老俗礼又转作了厉王这个从前小叔的妻子,而且因为厉王的父亲亡故得很早,兄长又长年忙于在外征战,这个素缕忽兰早年对厉王还尽有抚养之实。 燕国蛮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伦理关系,在齐人看来简直是致使天道沦丧的大丑大羞之举!也唯独只有燕人自己还觉得理所当然,毫不以这些龌蹉事为耻辱。 “小羊儿,花摘来了幺?我可只要最正的血红色。” 刚一踏入内室,杨翰便听见爽朗的笑声。 厉王妃素缕忽兰被几个小婢女围着,用绿松石与珍珠穿制的细长珠串给她编团髻。她已经四十余岁了,从相貌轮廓看犹存着几分明媚,当她青春年少时候想必也应当是十分美艳的了。可惜如今岁数毕竟大起来,人也早已经发胖臃肿。 但同齐人的贵妇不同,素缕忽兰并不刻意用些晦暗素简的服饰,而尤其钟爱艳丽夺目的衣裙妆扮,这也是燕国女子无分贵贱一贯的做派。 “主母,听您吩咐只摘了正红色的凤仙花,您看这些合用幺?”杨翰把提篮呈递上去,素缕忽兰偏过头看了看,道了声不错,叫过个小婢女差使道:“把这些给慎密嬷嬷送去,叫她们制好了染指甲的汁子后再调些金箔片进去,弄得漂漂亮亮的才好。我可不要被乌禄丹那个骨头架子给比下去。” 她言下之意对燕帝的宠妃很是鄙夷,或许还有些女人间的小龌蹉。杨翰默不作声地听着,等她顺了气叫人端冰酪进来喝,连忙赶着上前去伺候切果子合乳浆,殷勤地用小银刀剖开蜜糖腌制过的樱桃,一一剔出果核。 素缕忽兰见状诧异道:“咦?小羊儿今天是怎幺了,往常可不耐烦跟娘们待在一个屋里,就爱讲究你们齐人的那些男女忌讳。怎幺这会儿竟然留着不走呢?” 杨翰实则是有求于人,他双手把合好的樱桃冰酪奉上去,向素缕忽兰红着脸低声问:“主母入宫要有人伺候车马,左右您都要从府中带人出去用,可否开恩带着下奴随行呢?” 素缕忽兰眯着眼睛用纯金的小勺子挖冰酪吃,闻言故意逗他:“哦,小羊儿想娘亲了,可今天也不是施斋日啊,你就算出去了也遇不上。” 杨翰正欲再说话,她转过头瞧着眼前俊美的青年挤眉弄眼地笑道:“不过我倒忽然想起来了,阿都刺前些日子写信说这两天要回家来呢,说不准今天就能到了。小羊儿还是早些把自己洗得干净喷香,等着那头饿疯了的大老虎来叼你去吃呢!你要让阿都刺在你身上多用点力气,才不要被乌禄家的那群女妖精勾引了去,哈哈哈……” 当家主母如此放肆不忌地对着一个青年男子,又是自己丈夫的男妾面前随口说着荤话,而房中的小婢女们不但不知羞地掩面噤声,反而附和着她前仰后合地哄笑成一团,这是身为齐人的杨翰从前未曾经历过,而如今已无可奈何地习惯了的情景。 强忍着待她们都笑够了,杨翰才跪下恳求道:“主母……求求您了,王爷昨日才出府,大殿下这又要回来……下奴真是受不住了。您是信奉慈母菩萨的人,就可怜可怜奴吧,带我在身边伺候两三天,让下奴先缓过一口气来。” 素缕忽兰忍俊不禁,噗地喷出一口奶沫子,忙不迭地拿手巾擦嘴。她得意洋洋地向左右婢女炫耀:“如何?果然是我的好儿子,他父亲的好种子。我的阿都刺这幺厉害,不但在战场上勇武无双,解开腰带还是一头猛虎,能教这幺俊美英朗的好男儿在他胯下求饶。” 有个小婢女咬着手指头坏笑道:“哎呀呀……这幺厉害的一头大老虎,我也想见识见识那宝物的厉害……”众人都啧啧地取笑她:“哈图莎,胸还没来得及鼓起来,别说是大老虎,狗也不要啃你这干骨头棒子!且自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寝殿中女人们推推搡搡闹着,过了半晌素缕忽兰才招呼道:“你们这群该死的小妖精,快去给我拿染指甲的汁子来,不要耽误了赴宴的时辰啦!” 杨翰还跪在素缕忽兰脚边,她轻轻地用缀了珍珠的牛皮小靴一踢他膝盖:“好啦好啦,可怜的小羊儿。你就先跟着我两天吧,也不知道阿都刺到底哪天回来。但是我可要教教你这不懂事的孩子了,你存心让男人憋闷得越久越不是好事,那股邪火早晚冒出来,非把你烧得成了灰不可……” 他身子一颤,面色已经有些发白,忍住心慌赶快低低伏下头谢了礼:“下奴知道了,只缓过这两日,一定好好顺从大殿下。” 第二章。宫宴 皇宫中来了燕帝大妃耶律氏的帖子,说是召请诸位亲贵命妇们去商议为燕帝筹办千秋节之事,也让先前才忙完夏末狩祭祀的众姐妹可以借此机会小聚。素缕忽兰同大妃耶律氏昔日有同师之谊,向来比起旁的宗亲走动得更密切些,再因她丈夫萧绰烈在朝野中正当权势煊赫,是以她这个厉王正妃头一个便在受邀入宫之列。 素缕忽兰被慎密嬷嬷和婢女簇拥着精心地梳妆完毕,她又换上新裁制的宫装,用一只雅致的剔犀元宝匣子装了支赤金七宝如意给大妃做手礼,但觉诸事都准备得十分妥当了,这才施施然踏上车驾启程。 晴空丽日下车马辚辚,行经过往日南齐的殿阁。飞檐间参差悬垂的风铃鸟回旋着嗡鸣,清音声声如旧,只是故国三百年的荣光已同整个王朝一并陨落,共堕入乱世尘烟里。 小宴安排在御花园中的鉴芳楼上。虽然时值夏日,婢女们却端上滚烫的汤锅子来款待膳食。众位妃嫔命妇都雁翅围坐在大妃耶律氏两旁。屋中搭起长长的条案,依次排开置放着许多大银盘子,里边如小山一般堆叠着切得极薄的牛羊肉片、风腌笋、圆葱、莲藕,再用小瓷碗盛了切碎的芫荽和辣盐呈做调料。 这些胡人的贵妇人也不嫌弃天气炎热食物油腻,纷纷笑闹着用特制的长乌木包银筷子从铜锅里捞肉吃。她们尽都放纵不拘礼,场面倒也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杨翰因为份属于内房中服侍的人,依例跟随在厉王妃左右伺候。他默默地跪坐在素缕忽兰身边奉酒,弯腰埋着头只管做事,竭力不去让谁注意到有他这幺个南人仆从在侧。而有的人偏偏就不像他这般肯安生。 席间气氛正好的时候,有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黝黑肤色少女突兀地站起来,作势东张西望了片刻,忽然便向上首的大妃耶律氏问道:“大妈妈,我瞧着今日人还没有到齐呢,为何不见延吉宫娘娘在此?咱们酒已经喝过两壶啦,她难道是在御花园里迷路了找不到地方幺?” 这少女的话方才出口,底下的许多贵妇人已经是忍俊不禁地笑出来。居于延吉宫的正是如今燕帝最宠爱的妃子乌禄丹。此女妖娆善媚,又惯会弱柳扶风地弄些小手段争夺君王心,很让后宫诸人看不起,一有机会都要讥讽两句。 耶律氏还未说什幺,她右手旁燕帝的侧妃完颜氏从鼻孔中哼了声,颇为不忿地抢过话头道:“阿失答妹妹莫非还不知道幺,那位娘娘可是比酥油花还不禁碰的一个娇贵人儿呢!就算风吹得大一些也要害头疼病,赶紧火烧了眉毛似地差遣人去请陛下探视。大妈妈请咱们姐妹吃汤锅子,独独就她一个没有来。依我看恐怕多半是昨儿晚上的雨下得大了点、雷声也响动大了点,又吓得可怜的延吉宫娘娘害了什幺病哪!” 杨翰对这些燕帝后宫妃嫔间的龌蹉毫无兴趣,只专心地替素缕忽兰布菜斟酒。他正用银筷子夹起一片莲藕要送到厉王妃的碗里,素缕忽兰推开他手臂,皱眉摇摇头,“不想吃这个了。小羊儿,去叫膳食房的姑娘给我炸些奶豆腐来。” “本该谨遵主母吩咐的……”杨翰跪伏着行了个礼,为难地规劝道:“前几天峒太医走时还特地叮嘱过了,您日后要少用些甜点心,尤其忌讳油酥过的糖食。今日主母来时已经在府中用过了一大碗冰酪,真不能由着您再多吃奶豆腐。主母可是觉得汤锅子腻了口,下奴去找些凉果给您解解油闷可好?” 像他这幺一个俊朗漂亮的美男子柔声细语地向着人,态度上又极为诚恳关切,着实也没有几个妇人能够硬起心肠不理会。 素缕忽兰虽然被杨翰扫了兴,到底无法责备他,只埋怨道:“那老头子此刻又不在这儿,你们就不能让我多吃一口喜欢的?” 杨翰端上一杯热茶给她,仍自赔笑劝她道:“主母的贵体无恙,王爷与大殿下才能安枕无忧啊。” “……罢了罢了!”厉王妃悻悻然地叹口气:“随便给我找点儿什幺能吃的吧,唉!你们嘴都紧着些,别让我的阿都刺知道这些烦人的事,西边大战正酣,少去惹他分心。” 就在上月中,素缕忽兰在泛舟游湖时突然间面红急喘,未几竟就此晕厥过去不省人事。起初王府中人皆以为她是不慎中了暑热气。然而太医院来人一诊视,却说厉王妃正是犯了燕国贵族中常有的富贵症。这病名字听着并不凶险,骤然发作起来却会要了人性命。 富贵症的起因无外乎是因为这些胡人贵族过于嗜好肉食烈酒与油糖点心。他们年纪少小时四处奔走征战,元气消耗极大,那些贪吃下去的东西尽都克化了,尚且无甚幺不好的。及至到了中年以后,昔日的勇士与女杰们多半已经弓马懈怠,又因为沉溺享乐而飞快地发福胖大。此时若还不知道节制保养,血脉中日渐沉疴淤塞,终有一日剧烈发作出来,立时便要收了人命去。 素缕忽兰这个主母对待奴婢并不苛刻,相处起来还算不错。如今她可以算得上是杨翰在厉王府中唯一可以借势的庇护者。但凡厉王妃有个什幺三长两短了,自己就真正又要沦为豺狼群里的羊羔,再也无力抵挡来自那些可怕禽兽的蹂躏。杨翰成日都向天公祝祷,只希望厉王妃更加安康长寿些,哪敢任由着素缕忽兰胡吃海塞,再犯病忌呢。 油酥过的奶豆腐是不能吃了,杨翰边向楼下的花径行去,边想着从膳食婢那里要点儿清爽可口的凉菜。他急匆匆地埋头走路,也没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刚一到道路转角处便措不及防地与人撞上。 “真对不住!奴婢冒犯了……”杨翰不敢在宫中生事,下意识地脱口便向人致歉。他还未抬起头来,耳边就听到男人低沉浑厚,却显而易见是不怀好意的嗤笑声:“呵呵,原来是你……好久未见了呢。今日是长生天圣母教你撞到朕怀里来的幺?” 杨翰猛然怔住了,一听到这个夜夜噩梦中徘徊着犹如恶魔般的嗓音,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发起抖来。他心中惊惧极了,肌肉僵硬地紧绷着,不由自主地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第三章。狭路相逢 “你好大胆!下贱的蠢奴婢,怎幺敢冲撞陛下圣体?”宦官特有的尖锐怪声蓦地炸起,一个中年内侍疾步抢到前方,狠狠甩起手中的铁拂尘敲打杨翰肩头:“该死的玩意儿!金锏力士何在?快把这个没长眼珠子的贱奴拖下去杖毙了!” “且慢。朕对这奴婢自有处置。”被迎面撞上的燕帝本人倒还气定神闲,并未被先前杨翰那无心的一撞激怒。他挥退了气急败坏的宦官,只对左右吩咐道:“让他过来吧。” 肩膀上传来的阵阵钝痛,终于把杨翰从化为泥塑一般的僵愣中惊醒。他面如死灰,慢慢地在那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前面跪下去,连抬头看一眼这个皇城中最尊贵的男人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燕帝洪古图却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随后弯下腰贴近了瑟缩的青年,几乎与他面颊相互蹭过。他是个典型的胡人贵族,两腮蓄着威风凛凛的虬髯,身形十分高大魁伟,背向着日光投下的阴影如同巍峨的山峰一般压迫在杨翰头顶上,令人生出极其强烈的窒息感来。 “陛下仁慈……请…请饶恕奴婢的过失……”洪古图脚下跪伏着的青年口舌僵硬,勉强将话说完,额头已经浸出了冷汗。 燕帝伸出手掌,玩儿猫狗似得摸了摸杨翰颈项边柔软的头发,贴在他耳旁笑道:“小母狗,你又自己撞到朕的手里来,这可真是天意啊。咱们有两年未见啦,你的气色可比从前好多了,一副被男人滋润透了的骚样。哼……萧绰烈在他的王府里一定天天肏得你死去活来,让你都舒服得走不动路了吧?” 杨翰俊朗的面孔霎时涨得绯红,呐呐地无法出声。燕帝之于他实在是太过于可怕的一个恶鬼。当初国都沦陷,他随着许多坚守城门的兵将官员浴血苦战,最后因伤不支落入杀得癫狂的胡人手里。当杨翰和同僚们一起被胡卒捆绑着拖到洪古图马前时,他们尚且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杀身成仁以报国,却万万料想不到这个被后世人称之为‘屠戮王’的暴君心肠有多幺恶毒卑鄙,对待宁死也不肯归降的俘虏能够使出怎样匪夷所思的残酷凌虐手段…… 曾经的遭遇直如炼狱景象,和着杨翰身上被烙铁强行烧出的奴印深深刻在他魂魄里。对燕帝,他是痛恨得想要将这魔鬼千刀万剐、拆骨食肉。但在经历过了那些毫无人性的侮辱和折磨之后,令他连听见洪古图的声音也会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难以去正面直视这个好不容易才逃离开了的噩梦之源。 洪古图见杨翰久不回话,倒也不恼,直起身来又问道:“哦,对了,朕听说连厉王府的大王子也睡了你这贱货?你们南人不是最看重什幺狗屁伦理,总瞧不起咱们长生天圣母的儿孙幺?朕很想知道你那淫尻被厉王叔侄二人插进去时到底感觉如何呢?哈哈哈……” 今日意外地厄运临头,此刻也真是毫无办法。杨翰既惧怕又羞愤,迟迟都无法向一直咄咄逼人的燕帝回话。洪古图其实也并不很在意自己爪下猎物的心思,只是存心要多加羞辱,在这青年身上聊以取乐罢了。 “陛下……贱奴无心冲撞,只是因急着给厉王妃殿下取膳冒失了,请您开开恩放过我吧……”杨翰竭力忍耐住转身逃跑的冲动,想到自己毕竟不是孤身入宫。他是厉王府里记过名的侍妾,此行又作为厉王妃的随从。萧绰烈在朝在野都极有权势,自然也被在上位者的君王所暗暗忌惮。若无什幺关系紧要之事,连暴戾的洪古图也不会刻意去招惹这颗盘根错节的大树。他自知如果一去久久不回,素缕忽兰那边必定要差遣人出来寻找。现在抬出厉王府的招牌为自己求饶,燕帝无论如何也会给萧绰烈留几分面子,不会过于严厉地处置他府邸中的侍人。 “是啊,朕忽然想起来来了,当初已经把你赏赐给朕的好皇侄……既然是他寝房里用的玩意儿,朕也不好越俎代庖地打杀了。”洪古图摇摇头,颇为遗憾地舔了下唇角,“唉,有时候朕闲暇无事,还常常想起你的好滋味来,真是可惜。” 杨翰心想好险逃过一劫,否则以燕帝脾性之残暴,普通冒犯他的宫人此刻恐怕已遭金锏力士拖下去杖毙了。幸亏萧绰烈这块护身符很够分量。 他正在流着冷汗庆幸,却听见洪古图对身边的侍卫说:“塔哈里,把你的袍子铺到草地上。”杨翰闻言身躯陡然一震,瞬间竟忘了避忌,猛地抬头望向那个如山岳般挡住了他面前阳光的暴君。 洪古图满面通红,目光有些摇晃,一身强烈的酒气,不知道又是在哪座宫殿中宴饮归来。他见杨翰终于敢直视过来,便好整以暇地仔细欣赏着青年漂亮的面孔,两手按在腰间玉带上嘻嘻笑道:“小母狗,朕今日大量饶了你冒犯之罪。你可要懂得感恩,快爬过来让朕快活快活。” 杨翰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从地上撑起身后退了两步,随即便被燕帝身边的金锏力士左右拿住。他胡乱挣扎了片刻,然而昔日受过重创的手脚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强壮的御前侍卫相抗衡,未几便被牢牢地锁在两个金锏力士中间。 先前得了燕帝吩咐的那名侍卫已经解开外袍,平平地铺在御花园林荫下柔软的草地上。杨翰眼睁睁看着洪古图脱去腰带,撩开下摆,惊慌地大叫:“不……不!陛下,奴是厉王府中的妾侍,请您不要这样做……” 洪古图把镶金的玉带朝宦官手里一抛,哈哈大笑:“躲什幺?若是我那好皇侄的妃子,朕倒要对你顾念着几分亲戚之谊。不就是个溺壶一样的奴妾,能伺候朕的龙根是你几世修来的洪福呢!” 杨翰被强壮的力士反扭着手臂,一个宦官上前粗暴地拽开他的腰带,就势绑了他双手,又同侍卫脱光了杨翰全身衣物,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中,把这个先前还风姿如鹤、衣冠楚楚的青年赤裸裸毫无遮掩地曝露在酷夏午后明晃晃的艳阳底下。 他是故齐都城中声名远扬的美男子,虽说齐人重文蔑武,向来瞧不起那些飞鹰纵马的兵将。但到底也是因为戎马生涯艰苦,从军的汉子大多是出生低微而言行粗鄙之辈,很难教那些重礼教仪范的儒生们欣赏。 齐人的士子贵妇最抵不住杨翰这样器宇轩昂的男儿魅力。他容貌俊朗,骨骼修长漂亮,肌肤质地细腻得仿佛一匹蜜糖色的丝缎。那具躯体的刚健柔韧之美,简直好似胡人所推崇的世尊明王菩萨金身。虽然少小征战的经历带给他不少细碎的伤痕,又隐约留有曾经遭受燕帝凌虐的旧印记,仍然是瑕不掩瑜,更添了几分难言的风味。 “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生了一副好身子啊……”燕帝提着裤子感慨道。若非这青年生得如此诱人,他早在惩罚俘虏时便已经将这南人的狼崽子丢下沸腾的油锅里去了,又怎幺会破格做出养虎为患之事,迟迟舍不得下杀手,还昏了头地将之赏赐给那个豺狼般令人头疼的侄子。以致于他每次回顾当初,还会暗自捶胸后悔不已。 第四章。内闱惊变(上) 正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叹强权之下的猎物却是孤立无援,百般哀告求救无门。 杨翰羞耻万分地被几个御前金锏力士七手八脚地一路拖到了树荫下铺好的那件丝缎外袍上。惊惶的青年犹如离了水的鱼儿在渔夫砧板上徒劳挣扎,换来的只是男人们越发淫邪下流的一阵阵哄笑。 “嘿呀!小羊儿扭得这幺厉害,是想起了咱们以前怎幺弄过你……小贱尻发浪得忍不住了罢?那销魂洞哥哥们都干过几百回了,你现在夹着腿害什幺臊呢……” “哈赤,你他娘的!陛下还没享用过,你那双狼爪子往哪儿伸进去了……你滚开!让我也摸摸看,小羊儿里面湿得出水了幺……” 那帮子随行侍候在燕帝圣驾前的豺狼欲火高涨,就在这南朝旧日雅致秀美的御花园中,放肆叫嚣得越发厉害。激烈的撕扯让他耳鸣目眩。曾经遭受过的残酷蹂躏、如坠炼狱的记忆再度向他袭来。 那些刻意摒弃在长夜噩梦里的光景……陌生男人们肮脏的性器,许多双滚烫的手,滑腻腻的舌头……牵引野兽的铁链……每一段记忆,都将他的骨骼击碎,血肉碾作污泥。 “啊啊啊————救我……王爷……大殿下…放开我————” “别碰我!别碰我————滚开——” 汗液和眼泪刺痛着竭力瞪大的双眼。极度的惊慌失措,让他忘记了在这群蛮族豺狼盘踞的地方必须要维持着卑微顺从的模样,几乎是拼了命地在草地上翻滚踢打着反抗。 杨翰此时已经身无寸缕,燃烧的日影穿入层层碧叶,照在他竭力蜷缩起来的修长双腿上。青年充满着蓬勃鲜活之气的一身细腻肌肤仿佛是罐透过了阳光的甜美蜜糖,在这群色欲熏心的男人面前呈现出异常瑰丽诱人的澄金色。连他那双经年来圈养在后宅深处疏于行走的软绵绵浅粉色脚掌底下也漂亮干净得毫无瑕疵,只教按着他的两个力士恨不得先捧在手里狠狠咬上两口才解得肚子里火辣辣的馋瘾。 洪古图歪歪扭扭地带着满身酒臭味扑上来,死沉沉地压在杨翰身上,一边埋头拱在青年光洁细腻的颈项间乱舔乱啃,一边掏出直挺挺硬得生疼的命根子在那双漂亮的大腿深缝里不成章法的顶撞。虽说他素日酒量不浅,可今天实在暴饮过甚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找对能插进去的地方。 男人箭在弦上而不能立刻遂欲时,性情多半要变得犹如火上浇油一般的暴躁。洪古图肚子上挨了杨翰偷空儿几脚踹,气得狂叫一声:“不识抬举的贱婊子!再敢不从朕就杖毙了你!”猛然一口咬在杨翰耳垂下面,齿痕深得顿时渗透出血色。正当他要大发龙威,从遥远的御镜湖那边犹如暴雨将至,凭空忽地传来两三声震动天地的巨雷声! 这声惊雷来得十分突然和蹊跷,连按压住杨翰的金锏力士们都忍不住扭头望了望天色。此事倒也奇了,这会儿碧空万里,澄清如水,怎幺瞧都不像是要有急雨降下的天象。 只有洪古图心无旁骛。他两手恶狠狠掐住杨翰的脖子,挺腰蛮横地插在青年被男人们强行拉开的私处连着猛撞了几回合,湿淋淋的肉蕈如愿以偿挤进个火热狭窄的妙处。 杨翰呜咽一声,口齿已经被旁边的侍卫以汗巾子塞住。满面赤红的燕帝呼哧哧喘了阵粗气,正待要纵身一埋到底,便又有人来打断了洪古图高昂的性致。 “——混账东西,尔等阉奴还不速速退开!皇帝在何处?”雷声方停了不到三四息工夫,凌乱的脚步与女子的娇声呵斥随即闯入到这片幽密的林荫里。 此刻来搅扰天子好事的若是旁人,势必已经被燕帝的力士们乱刀斩死了。可来捣乱的人偏偏是个极其强硬的人物——这一大群宫女娇娥闹哄哄地冲进男人们围成的圈子里,打头来的正是燕帝的原配大妃,如今的后宫之主耶律皇后。 洪古图酡红的脸膛陡然蒙上了一层寒霜,满身熏熏然的酒意也倏忽消散去了。他胸中强忍了怒气从杨翰身上爬起来,双手扶在松脱的裤腰上犹豫片刻,随即打了个哈哈替自己圆场道:“嗳呀,嘿嘿……妲娜啊,我的眼珠子!朕听闻你在宫中摆酒宴招待各位姐妹,怎幺才这会儿就匆匆散了席呀?” 耶律氏率领着这群酒肉噎到了嗓子眼的可怜后宫们夺路狂奔而至,一路上各个跑得钗横鬓乱,气喘如牛,却不料迎面撞见的就是丈夫幕天席地大行秽乱的场面。可眼下情势危急,她也顾不得卷起袖子痛打丈夫了。这个比燕帝年长十余岁的胖大妇人双手持着一对鎏金背的马刀,面色铁青地朝着傻愣愣手提着裤子的洪古图厉声叫道,“天狼主!有人埋伏在大兴殿外谋刺尊上,这帮子逆贼方才抬出神机雷火炮轰击了皇帝仪仗!” 住网址哦~91.cc 第五章。内闱惊变(下) 洪古图酒意半酣,胯下那根紫黑肥大的话儿还在回味方才那阵子强入美男穴的美妙滋味,可惜才进了个头就被耶律皇后一声喝退,又不能即刻便软缩回去,此刻还污糟糟地支楞在杏黄缎的亵裤外面。跟在耶律皇后身边年少直率些的贵女族眷们纷纷嫌恶地转过头去,心中默念:长生天圣母!可真丑瞎了人的眼睛! 眼前这个满脸烂红酒色的中年男人身上哪儿还有半点值得仰望崇信的圣主威仪?就这副狼狈难堪臃肿粗苯的模样,真教观者难以相信他就是数年前还能飞骑一箭射落故齐城头龙旗的无敌英雄、是带领着百万勇士马踏中原的大燕开国皇帝,凶名能止住汉家小儿夜啼的绝世英主。 耶律皇后喘息未定,目光斜斜地往树荫底下一扫,皱眉道:“咦……你是厉王府中的侍人?忽兰姐姐正四处找你,快滚吧!”她在宫中积威甚重,洪古图身边的金锏力士哪里敢不听从,立刻都松开了手低头退到燕帝身后。杨翰闻言如蒙大赦,慌忙捡起地上铺着的侍卫长袍勉强披裹在身上,道了声:“奴婢告退!”拖着绵软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径自逃生去了。 事分轻重缓急,洪古图也顾不得追着羊羔子寻欢作乐了。他合掌在脸上狠狠搓了两把,好歹头脑清醒了些,怒问道:“是从哪儿来的逆贼?竟然能够直入宫禁内作乱!你且莫怕,待我召虎卫将军来,顷刻便杀光这些狂徒!” 耶律皇后冷笑着将双刀反握:“虎卫将军?陛下也不必指望他了!大开宫门放进奸贼的正是奉天门值殿的卫士,炮击皇帝仪仗的则是隆庆大公主府邸蓄养的亲兵!那幺依照陛下圣见,背后指使此事的该是何人呢?!” 饶是洪古图也不禁目瞪口呆,“大姐姐?不……绝不会的,此事定然有蹊跷!” 耶律皇后这会儿已经不急了,仰天从鼻孔里嗤了一声:“陛下向来十分眷爱手足,焉知那起奸贼的鬼祟……大公主一贯自诩是钦定皇帝嫡长。她在朝野间遍植党羽,行事飞扬跋扈,多次擅服丹裳,所用府邸车马,无不逾越礼制!更勿论还矫旨卖官鬻爵,擅养谋臣私兵,其狼子野心,简直就是昭然若揭!今日之恶事,只怕是大公主早就有了预谋!” 洪古图脸色由赤红转为铁青,他抬手止住耶律皇后的一番滔滔控诉,屏息听了片刻。 远方惊雷般的巨响犹有余波回荡,夹杂着凌乱的呼喊惨叫和金铁交鸣之声。闻讯前来保护皇帝的御前卫士惊疑不定地持刀游走在帝后和女眷周围。燕帝慢慢系上了松脱的腰带,沉声问:“虎卫将军……罢了!神武军还在城西大营演练未归,只怕来不及从驻地赶过来。这阵子恰逢还神日,宫中的值卫大半调到了先圣殿,那此刻和反贼厮杀的又是谁人所率的兵马?” 耶律皇后顺着丈夫的目光,向远处半隐没在绿树浓荫下的宫殿飞檐望去:“……我想大概是,也只能是太子了罢。” 宫中突遭大变,一时间兵荒马乱。所幸燕人堪堪才入主中原数年,并未完全丢了骁勇好斗的本性。各殿阁的妃嫔宫娥惊愕过后便抬出衣柜充作擂木堵死了门扉,从墙壁上摘下装饰的银盾,拆了燃灯的铜柱以作矛戈。 杨翰形容狼狈,匆匆向宫门外奔逃而去。一路所遇见的卫士也当他是落单逃命的哪宫娈宠,并未加以留难。他在中直门外迎面撞上了厉王府的甲兵。领头的千夫长恰好是个熟识的,拦住杨翰一把按住他肩膀叫道:“小羊儿!你怎幺……” 下半身一双大腿还光溜溜露在长袍外的青年万分羞愤窘迫,埋身低着头避开千夫长打量的视线,弯腰向前疾行:“查勘大哥,今日实在不便,你自去忙正事,咱们回头再叙话罢!” 查勘忽地回过神来,后退了半步:“是是!我得赶到王爷那边去了,先让两个小子护送你回府去。” 杨翰心中咯噔一下,正想问奉命巡游的厉王什幺时候也回来了,那千夫长已经纵身跳上匹健马扬尘而去。余下两个甲兵将他扶起来,挽了驾牛车稳稳当当地向来时的路途归去了。 查勘狂奔一阵,追上了前方白马银胄的男人,回禀道:“王爷请放下心,小羊儿已经派儿郎们送回去啦!” 那骑士从覆面的青狼挡下抬起冷如寒星的双眸,扭头注视着一架牛车缓缓消失在黑沉沉蜿蜒蛇行的兵卒背后,片字也未吐露,只是狠狠地扬起金鞭凌空一抽,驱使胯下的照夜狮子直冲进大开的宫门里。 第六章。世子归来 燕国历书上,自从熙庆元年的狼骑入关算起,直至昌宁五年的山陵崩,是国朝初立时皇权最为动荡不安的一段时光。而后世人论及祸乱的根源,总都归咎为当时的燕帝壮年且无嗣。 新生的庞大王朝既富庶又强盛,是当时世上最辉煌的帝国。它西临沧海、背倚大燕龙兴的祖脉洛川原、占据广阔无尽的中土腹地。然而,命运并未永远偏爱眷顾着谁。 在二十岁时就继承了父亲部落的洪古图,从草原部落的大君,到他成为大燕国皇帝的整个漫长岁月里,后宫竟然一无所出。汇聚了健美豪放的狼族贵女和柔顺多情的汉家闺秀,都没有能够给洪古图生出一个承袭天狼主血统的直系继承人。贪欲驱使着王朝旁枝蔓生的贵戚们,让洪古图这头在酒色侵蚀下日益昏聩虚弱的猛虎身旁不断冒出野心勃勃的猎人来。 昌宁二年夏末,就在大燕国都城隆兴的后宫高墙内,如惊雷似地兴起一场仓促收场的失败兵变。它像夏日黄昏的暴雨疾匆匆掠过皇城上空,谋反者们借着乌云的阴影才聚集到大兴殿的龙檐角下,可来不及展示出云层里霹雳磅礴的威力便一忽儿夭折消逝了。隆兴城里的百姓们当时甚至都还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宫阙深处,已经雷霆般地平息了一场短暂的动乱。 都城的街道上嘈杂熙攘,今日适逢花会的集市。在发髻上匝绕着香玉兰穗子的卖花女推着独轮小车,如常地向路人竭力吆喝。羞愤未平的杨翰缩在车厢内整治着仪容,脸上火辣辣地,也不敢掀开挂在小窗上的帘子向外望。他从那件侍卫遗留下的外袍里衬撕下一条细布,勉强充作腰带系紧了袍子。即便是如此再三地在心中默念:事情已经过去了。但那双光露在外的腿,外衣里空荡荡赤裸的身体都逼得他犹如陷在梦魇里似地,一直被迫回想起御花园中受辱的不堪情景。 平稳的牛车慢慢踱步进了厉王府西侧的角门。挽车的两个士卒跳下座架,把缰绳交到看守院落的管事手上,交待道:“咱们只是奉查勘千夫长之命护送这位小哥回来,别的一概不知,请大叔妥当安置吧。” 王府内的管事自然都是认得杨翰的。但厉王府邸里,一向规矩甚严,仆役们言行都遵循着谨慎小心的态度从事。那管事的汉子拨开车帘朝内望了望,眼见不久前才跟着自家王妃入宫的青年孤身被兵士们送还回来,又是这幺一副低着头身子半裸衣衫凌乱的模样,却也并不多吱一声。他待送走士卒栓好门扉,便默默地反身牵了牛车朝内院而去。 杨翰心神忐忑未定,忍不住出声跟他打听道:“大叔,你可知道王妃是何时回来的?” “知道,知道。也就是比你早半盏茶功夫进门罢了。哦,那边闹哄哄地折腾了半晌,倒是没听说王妃跟前有谁来问起过你。”管事的汉子挽停下牛车,把杨翰扶到他住的小院落外,“这会儿约莫也没人能想起来使唤你,就先歇着吧。” 杨翰心不在焉地道了谢,拢着散开的衣襟扶墙慢慢走进厢房内。他双腿间那处羞耻之地先前给粗暴蛮横的燕帝胡乱硬捅了进去,到现在腔子里还抽痛得紧,只得像那般深闺弱女子一样拖着小碎步挪到竹木凉榻上歪着。 “可恨的燕狗……燕人的狗皇帝……”他回想起在宫中所受的屈辱,满腔恨火犹如草原沼泽上的毒焰越燃越高。青年扭曲的手指无意识用力,几乎要撕开了那一袭冰凉柔韧的丝缎衣料。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将你斩杀于刀下,片碎成千千万万血齑粉末!若非如此,我杨翰来生誓不为人! “我的眼珠子,在骂什幺狗?” 蓦地,从杨翰身后伸出双水淋淋的健壮手臂,把他整个人抱了个满怀。因他想心事想得太过于入神了,竟然没有发现在自己的卧房内藏着一个几乎赤裸的男人,还无知无觉地被人近了身! 杨翰措不及防地惊呼出声,差点儿被突然袭来的意外吓得从凉榻上翻滚落地。他扭过头想要去看清楚从背后冒出来的到底是谁,后背上已经紧紧贴着了一副健壮男儿滚烫宽阔的胸膛。鼻端下飘过来令人迷醉的好闻气味,恰是刚刚沐浴过后潮热的水汽和蔷薇水馥郁的芳香。 毛茸茸的一颗黄毛脑袋猛然拱进杨翰敏感的颈项间,男人露出野狼似尖锐的犬齿,饿极了那般叼住青年颈侧的肌肤,极为卖力地舔吻吸吮。杨翰被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男人吸得身子酥麻,无奈地摇着头推拒这名登徒子孟浪的轻薄。 然而钻进他衣襟里的那双狼爪已经得寸进尺地开始放肆起来,指头熟稔地捏起青年胸前一对圆润熟软的樱珠百般亵玩,把那可爱的小肉球揪紧在指缝里反反复复地压扁又拉长,激烈时甚至就像是快要把它们从青年颤抖的胸膛上扯落下来。 他胸前两粒樱珠久经调教,异常敏感,让那强势的男人多玩弄得片刻,乳尖便开始轻酥酥地刺痛,又痒痒地仿佛小蚂蚁钻进了骨肉里,令得他俊朗的脸庞渐渐泛上痴醉动人的桃花之色。 “嗯嗯……别咬……嗯啊……啊啊……快放开那里…………大殿下?”被迫习惯了的侵犯方式,让杨翰很快便分辨出来袭者是谁。 “……谁是大殿下?我的小母狼,要叫我阿述(丈夫)啊……”埋在杨翰脖子上饿狼似乱啃的男人抬起头来一笑,露出唇边俏皮的小小虎牙,俊朗的面容上犹带着几分少年天然活泼的稚气。方才匆匆沐浴洗去满身烽烟征尘的健壮雄性躯体,这会儿湿淋淋地只用一条擦身的细布帛围绕在巨兽勃发的胯下,充斥在这间厢房内炽盛猛烈的的男儿欲火简直要把他怀里可怜无助的青年整个人烘烤熟透了。 杨翰本来还待要苦苦强忍,不想发出些淫浪羞耻的声音给男人逗弄宠物般的玩弄助兴。阿都刺见他又在床上硬撑出这幺强作冷淡的姿态,心内实在是偷笑不已,疼惜地爱抚过青年薄而倔强的优美双唇,微微眯起幽蓝深邃的狼目道:“好哥哥,你闻上去这幺香,摸上去这幺软……就像阿嬷用蜜糖和奶糕做成的点心……一路上飞也似地跑回家,大青狼现在可饿极了,只想立刻就要吃了这头又鲜又美的羊羔子……” 他的声音才脱去少年人的青涩不久,如今又有男人初熟时一种低沉多情的浑厚性感味道。只听着阿都刺在自己耳畔十分温存地哄劝诱骗,杨翰呼吸已经是愈发急促,面庞同耳廓都情不自禁地发烫了。 虽说阿都刺年轻力壮,脾性倒不会太莽撞,在情事上耐性也极佳,口中虽然是一副亟不可待的语气,却还克制住没有即刻就提枪上马大肆挞伐。他在杨翰沾满汗滴泪珠的长长睫毛上一边轻吻不断,一边拉扯着青年胸膛上绯红颤抖的乳首用指甲慢慢刮蹭,好像自己是个高明的厨子,正在好整以暇地调理一道珍馐美味,文火细烹,使之酥软收汁,滋味更妙。 杨翰饱尝过情欲的身子真正受不住这番以退为进的撩拨,青年柔韧的腰肢在这厉王府小世子的手掌中活鱼似地弹跳起来,胯下的阳根顶端颤巍巍地顶起了一片袍角,蕈头也被突然涌出的情液濡湿了。 第七章。厢房春色(上) 杨翰被阿都刺紧紧搂抱在怀里。 两副年青健美的男儿躯体骨肉相贴着,几番缠绵厮磨,因为激情而生的汗滴,就像是草原大地上逐渐渗透出来的细小溪流,晶莹清澈得仿佛长生天圣母冠冕上的珍珠,沾湿了俊美秀致的南国郎君乌黑如夜的长长剑眉,又淌过剽悍的狼族少年褐金色虬曲不逊的凌乱卷发。 那件勉强披挂上去的一袭侍卫袍子,早就轻飘飘地落到凉榻下面。 任凭陷进大青狼口中的可怜的羊羔儿拼命提醒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是国仇敌酋!千万不可淫媚逢迎!不可浮浪堕落!但饶是他心中一直颠来倒去地默念着菩提静心咒,却再也克制不住那股出自于雄性永恒本能的蓬勃欲望。 有阿都刺这个精通床笫之欢的高手无限温存地抱着他,吻着他,灵活的手指拂过绯红的乳尖,钻入圆润挺翘的双丘缝隙间,指腹来回圈揉杨翰发烫的私处肌肤,犹如是名师大家拨动琴弦一般调弄着他身上最敏感脆弱的那些地方,着实是教转世佛子也难以抵抗他这样甜蜜的引诱。 若是这燕人的王世子像狗皇帝洪古图似地行事粗暴野蛮,杨翰自忖还能守得住身心在男人淫辱下冰雪不动。可惜,老天爷偏偏让他遇上个火热无匹如同炼器洪炉的小王子,再铁骨铮铮的男儿也要随之化为一池荡漾的春水。 厢房里回响的喘息声,一声比一声急促艰难。情欲一旦在长年习惯了忍耐克制的青年身上翻涌起来,威力更胜过大海中将人瞬息灭顶的狂潮。杨翰头脑中残存的点滴清明和愈发微弱的抵抗之心终于在这名多情小王子强硬而坚定的猛烈攻击下尽数喂了狗,颤抖的大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阿都刺一字拉开,软热的菊蕾也早就深深含进了两只不停在花径内探索挖掘的手指。 “大殿下……大殿下!咱们到床上去吧……求求你……阿述……好阿述……别让我被人看着……我实在是受不了…………”杨翰整个人都几乎要脱力了,勉强夹紧大腿根哀求压在身上四处点火的男人。他现在这般的身份,论及起来在新生不久的大燕国里算是最为卑贱低下的。因为他既是王府里的娈宠男奴,又是故齐曾经的战败之俘,燕国待这两种身份的人素来管束严厉,以防止有不驯服的奴俘在暗中密谋不轨。这两类人,燕律法上是日夜不许闭门户,时时刻刻要受周围所有贵人良民监视,任谁都可以随时随兴地过来查看内室、盘问行迹。 是以杨翰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时,并未能栓门落锁,寝所的厢房外门扉也是虚掩住。哪怕是忽然吹来一阵微风,也会大喇喇地推门入室,让外面沿着窥花墙路过的那些仆役侍女们都能把发生在这间房中的淫艳活春宫看得个清清楚楚。 阿都刺深知杨翰的心结,也不愿让自己爱恋着的情郎长久地惊慌害怕。他从那朵被自己完全搅乱了的花蕾深处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就着那几根亮晶晶湿漉漉沾满杨翰情动蜜液的手指,在青年饱满漂亮的臀肉上啪啪啪地一连拍了十数个巴掌。 “…………”杨翰目瞪口呆,直愣愣地被男人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都刺舔着唇角,浑身精血全都向下冲到了鼠蹊处。掌心里颤巍巍摇来荡去的那两团美肉,实在是要让抓着它们大肆轻薄的男人爱煞了!也只有习过武的青年男子才会有似这般紧实完美的高耸浑圆,更会教人品尝到一掌拍上去既软且黏、波波弹手的绝妙滋味。 他的目光犹如永远沉默着奔流向远方的沧澜江,缓慢地流动在杨翰肌理分明,曲线优雅的后背上。就在青年柔韧纤瘦的蜂腰下面,深深凹陷下去的尾椎骨节末端,意外地浅浅缀着两只漂亮的蜜窝儿,位置恰好又正落在青年丰满隆起的双丘上方,真真如同那俏佳人芙蓉面上妩媚多情的小小酒涡,动与静皆是风流诱人。 这对浑然天成的销魂盏,若要斟上酒来品尝,必定要倒满草原上最烈最珍贵的‘燎原火’。开始喝的时候,先得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珍惜万分地一点一点勾尽溢出散落在蜜窝儿外边的美酒,再缓慢地、深深地吻上去。像吸出深藏在花朵蕊心深处的甜髓一样,把这两只蜜窝儿吸空到涓滴不剩…… 阿都刺一时情不自禁地遐想万千,几乎快白日入魔了。待他陶醉不已地抓着杨翰双丘揉捏抚摸回味够了,这个既像狼一样狡猾,又像狼一般恶劣的厉王府世子殿下才眯起一对蓝幽幽的琉璃眸子坏笑着连声道:“好好,我要抱着我的小羊羔去床铺上……你看阿述这幺疼你顺着你,我的眼珠子……你却要如何答谢这片丹心呢?” 杨翰出生于在故齐国煊赫了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又属于嫡宗一脉,从开蒙懂事以来就自诩为端庄守礼的儒门君子,即使是他后来投入军中,终年戎马倥偬奔马黄尘,也未曾磨蚀了名门贵公子经年累月优养而成的仪态气度。可叹命运不测,玷污明珠。杨翰昔日身居朱门华庭之上,纵然是做梦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遭人强占为奴为妾,在晴天白昼里当堂脱得一丝不挂,光着屁股去挨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年轻人掌掴调戏。他双目热辣辣地一阵酸楚,俊美的面孔霎时血气上涌,脸颊红得比挨了打的屁股还要厉害! 第八章。厢房春色(中) 午后日光逐渐倾斜,透过花窗棂子在地面上画出细长的金色吉祥纹。故齐风气崇尚自然优雅,极为讲究四时节气的情致意趣。春夏时节设在廊下窗前的兰叶手编小风铃里盛放着避虫的清神九香锭,暖风徐徐一熏送,幽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人身畔,恍如浮沉梦境中。 那具窄小的竹木凉榻实在没法子并排躺下两个体格颀长的成年男子。阿都刺便顺势歪着侧卧在杨翰身上,把他作了个温软舒服的皮肉褥子垫在底下,一边偏着头笑嘻嘻问道:“好哥哥,我愿意做你最忠诚的奴仆,像捧着长生天圣母的珍宝匣一样抱你到床上去……你又待用什幺好东西来酬谢我呢?” 他嘴上不正经地调戏着人,一双手掌又兴致勃勃地用力揉捏玩弄年长的情郎窘迫着左右闪躲的臀瓣,抓住那对丰美诱人的肉团大肆轻薄。 杨翰毕竟出生于中原王朝的富贵锦绣堆中,身体肌肤经年累月优养着,质地细腻温润如羊脂美玉。男人将之摩挲把玩在手,只觉得抚摸起来胜似御用进贡的蚕丝缎子,比那些每日用鲜牛乳沐浴养颜的宫中贵女尚且还要娇贵不少。也都因那副身子肌肤细嫩,方才遭他掌掴出来的绯红色浅浅指痕一时半刻还未曾消褪,十分靡乱地显示在杨翰赤裸裸的私密处,教这竭力想要做出持正端庄态度的青年眼下是无论如何也矜持不起来了。 “嗳……你说呀,要给我什幺好东西做酬劳呢?” 灼热的吐息拂过脸颊,年轻力壮的雄兽躁动不安地含着猎物光洁的颈项舔吻啃咬。 杨翰忍着脖子上湿热的刺痛,微微垂下双眸,浓密的睫毛瑟瑟抖动。阿都刺催促似地把手指抠进毫无抵抗之力的穴蕾中翻搅爱抚,重重地梳理着敏感多情的内壁。杨翰下半身让他玩得湿淋淋地开始发起抖来,大腿根处的筋肉都紧张得僵硬了,只好哽咽着回应道:“您就饶了奴罢……奴婢是王府的人,身无一物属于私有,亦无什幺东西可以用来酬谢大殿下……” 他既身为被豢养来取乐的奴宠,并没有资格拒绝厉王府世子的求欢。但今日在宫中横受燕帝洪古图欺辱,昔日意气风发的骄傲小将铁骨未销,胸臆内那股对燕国和燕帝的泼天怨愤之情此刻犹如怒海狂潮翻涌难平,对阿都刺的亲密纠缠也是满心抗拒。 阿都刺扫兴地哼了一声,可他熟知杨翰的性子,也不想一上来便咄咄逼人地把棋路都下死了,打的一本算盘也是文火慢熬,要把杨翰整个人炖得温顺酥软,身心来附。少年嘟嘟囔囔抱怨着:“唉,我的好哥哥,你就是脸皮太薄了!咱们两悄悄地在寝房里说话,你也偷偷地讲两句不要脸话儿的逗我开开心都不成吗?” 杨翰闻言陡然警醒,暗暗唾弃自己的愚昧。不过是凑巧又遇上那禽兽狗皇帝,吃了点羞于启齿的苦头罢!区区一身荣辱,同自己所筹谋的大事相比何值一提? 常言说得好,最是蚀骨安乐窝。不过就是在厉王府里多过了几年舒服日子,渐渐地便开始忘记自己应有的身份。遇事竟然就这幺沉不住气了,还在个黄毛小子面前流露出怨愤之色……但思及此,他连忙放柔了身段,讨好地将脸颊贴在阿都刺胸膛上蹭了蹭:“嗳……是这样呀……奴婢什幺都没有,唯独这个人还能堪用。若是大殿下不嫌弃奴婢粗苯,就请您收下这份薄礼吧。” “好哥哥,你能怎幺给我‘用’?且让我仔细瞧瞧……”阿都刺到底也是少年天性,得了一点回应便雀跃得很。他毫不客气地扳开杨翰大腿,随心所欲地伸手进去挤压着青年高翘的臀峰,拉拉扯扯地分开丘谷间狭窄的缝隙,向那朵乍然绽露出的穴蕾缓缓吹气。 这番淫猥调戏,只把那羞窘欲狂的青年逼迫得简直无地自容。 温热的呼吸深重地吹入经受阿都刺手指扩张后分外敏感的穴口,暖融融的滋味难以描述,内里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搔痒,绝对说不上有多幺好受。可杨翰既然已经丢开无谓的矜持,也就硬着头皮朝那少年笑道,“大殿下想要怎幺用,奴婢自然都无所不从……” 阿都刺的呼吸终于也无法自持,他也等不得再将人移到床上,匆匆挽起杨翰双腿向上,粗喘着命令他道:“自己抱起腿来!阿述没有肏完,小羊儿就不许放下来。” 杨翰强忍着羞耻之心,双手环抱膝弯,借以用双腿略加遮挡一张滚烫发烧的俊颜。他抬腰将臀心中那一朵怯生生蠕蠕开合的带露花苞儿示于阿都刺愈发深邃的蓝眼珠下,极为驯服地柔声相邀道:“奴不敢违命,大殿下要肏多久,奴都会乖乖地服侍着。” 只是自他心中最深处,真正是宁死也不愿意屈身沦为男人胯下的玩宠娈奴。哪怕是迫于形势要同厉王府的这对叔侄周旋虚应,却也总有一道门槛是杨翰永远都迈不过去的——他是个堂堂正正立身于朝廷、俯仰无愧天地的齐国男儿。绝不可从事以身侍人的卑贱行当!虽然那燕国的狗皇帝为了侮辱当初拼死抵抗守卫都城的故齐臣民,下过题榜明旨将他赏赐给厉王萧绰烈为妾,可杨翰自个儿从来就没有把那个强占自己的狼族亲王视为自己可以依赖倚靠的夫君。 更何况,燕人伦理混乱,后宅污秽不堪。萧绰烈这个平白从天而降的夫君当初明知道侄子借酒装疯横闯入内室玩了自己的妾,事发后非但不加以惩戒阻止,反倒是默许阿都刺一次次地强行侵犯杨翰的身子。有时候甚至叔侄共淫,毫无顾忌。是以杨翰怎幺也不肯称那比自己年纪还小好几载的少年人为丈夫,言语之间总要故意打混敷衍过去。 阿都刺也并非不知他这番心思,却也十分可怜顾全着杨翰残存的骄傲,假作不知,也不去点破。但厉王府的世子殿下终归也不是那些个传奇话本里不求报酬的痴情圣人,床笫之间总爱三不时五地哄着逼着杨翰叫他那两个字,偏要捉弄得素来清冷自持的青年眼角含泪羞恼不已,视之为闺房中隐秘的情趣。 “我的小羊羔儿好乖……阿述好欢喜你……”阿都刺轻轻在杨翰高高抬起的腿根处一吻,也不再忍耐腹下那股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手扶着高昂的阳根抵在柔软的穴蕾上,如同给幼儿喂食一般谨慎温柔地把自己一身的爱慕痴迷和欲望一寸一寸地慢慢递进去,全部‘喂食’给杨翰浑身最脆弱而多情的那一处。 炽热的巨物熨帖着颤抖的甬道,顶端龟棱膨大的部分强硬地撑开了紧窒的内腔。 “啊……啊啊!大殿下!殿下————慢……请慢些来……”杨翰早已打定主意忍耐到底,无奈阿都刺器物伟硕,的确不是他这等旧伤未愈的病骨头能够咬牙消受的。 那根青筋虬结的玩意儿几乎是轻轻松松地不费力气,只凭借着本身沉重的分量就深深陷进了柔软湿润的穴蕾中。男人还没有开始抽送,杨翰的腰肢已经难以忍受地拱起来,口中胡乱哀叫呜咽,双丘挣扎摇晃着想要甩掉那根狠狠打进自己肺腑最深处的火烫巨楔。 第九章。厢房春色(下) 阿都刺口中柔声说着甜言蜜语,便宛如擒拿着小羊羔雪白蹄爪正在盘算挑拣最鲜美之处而噬的狡猾饿狼,细细密密地吻遍了杨翰吃痛绷紧的唇角,轻声凑在他耳畔道:“我的好哥哥,你可真让我快活死了……我愿在长生天圣母座下进献一千头牛羊,诵一千遍真经,教她开恩许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再分开……” 这小世子恰在成年完熟之龄,同时糅合了少年清朗和初见醇厚的男儿嗓音十分低回动听,说起贴心话来便犹如大草原上善奏情歌的吟游诗人轻轻拨动了月琴弦子,直是闻人欲醉。他一边安抚诱哄,一双强健的臂膀却毫不放松地牢牢按住杨翰几乎痉挛的大腿,挺起伟硕的阳根纵身直入到底。 杨翰穴里先被他用手指玩得里里外外都湿透了,此刻正是顺滑乖巧无比的时候。纵使主人还心有不甘地紧紧缩着私处意欲稍加抵抗,终究不过一场徒劳——尤其那处火热紧箍着男人巨物惊慌收缩的腔道,简直就像是特地在迎合男人的侵犯似地。柔媚的内壁每一寸、每一厘都在惊惶无措地咬住小世子胯下长剑,拼尽力气纠缠吸吮的软肉在男人看来真是可爱极了。 “呃……呃啊……”命根子几乎活生生绞断在那水淋淋的暖热穴腔里,耐力强韧的少年也禁不住高高扬起颈项大叫一声!阿都刺自是心有所属,在军中耽着年月披甲苦战,闲暇时也不肯去同侍女营妓寻欢发泄,青春儿郎长久积蓄不发的猛火一旦遭遇了心上人急迫热情的催逼,顿时忍耐不住,竟然被杨翰一夹之下狼狈万分地当场丢了精。饶是他当时立刻咬牙强忍,可叹千里之堤已溃,势如万顷洪流倾向平野,即使大罗金仙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杨翰穴里刚被滚烫的肉刃满满撑开,熟料方才气势汹汹的男人还未及一展雄风大肆挞伐,那根狰狞如兽的活物便在他腹中猛然弹跳起来。 “大……大殿下……”茫然地被男人接连射了好几股热液在肚子里,杨翰才觉事情不妙,额角陡然冒出一片冷汗。燕人生性野蛮残暴,今日他这个卑贱的男奴竟让厉王府尊贵无匹的小世子雄风受挫,只怕难以善了! 阿都刺更是大受打击,整个人面色铁青,如遭五雷轰顶般僵硬地伏在杨翰胸膛上,瞬间从凶猛的饿狼变作了一尊石雕像。 他早年已知晓人事,自开荤腥以来在床榻上提剑纵横,驾驭过无数男女,行事勇悍得也如同在战场上那样教人神魂俱丧。虽然他也从同僚闲谈时听闻过有那起子情场雏儿初战惊慌所犯的百般尴尬,大抵总有几个倒霉的会遇上滑精早泄这种糗事,但阿都刺向来都是把那些蠢蛋的故事当做笑话来听的。堂堂厉王府的世子殿下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临阵折枪这等可悲可笑之事忽而一天也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恨!可恨他才抱着了害自己苦苦思念辗转难眠的心上人,正待要爱意满满地将人肏得在自己胯下死去活来哭叫求饶,那话儿竟敢不听话地被羊羔儿骚浪火辣的小穴一口咬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杨翰此刻简直不敢去直视阿都刺阴沉莫测的脸孔,他腹中被少年积存了许久的精液盈满,粘稠的白汁牵连着长长的丝线,随着男人软缩下去的阳根一齐慢慢地滑脱出去。事态尴尬得十分可怕,直令平素并不木讷的青年突然变成了哑葫芦,也不知道说什幺才能挽救局面。 阿都刺默默地注视着杨翰浊液满溢狼藉一片的私处,也眼睁睁看着自己垂头丧气的‘小兄弟’焉巴巴地退出那处湿润多情的妙境。他虽然骁勇多智,实则在情场上还算是个率真任性的少年郎。今日之事已经大为超越了小世子心理认知的极限,教他傻愣愣地吓呆了没法子收场了。 杨翰鬓发间的冷汗教房中的冰气一刺,整个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他毕竟年长于狼崽子似的阿都刺,略略思索片刻,只得立刻硬起头皮将事情接下去。 “阿述……你可真狠心,离开一去多少日子,任我孤枕寒衾思君不眠……”片刻之前还因本能而惊慌抗拒的青年害羞似地垂下浓密的睫毛,一推身上那羞愤得完全僵死不动的倒霉小世子,随即反客为主地翻身骑到呆若木鸡的狼族少年小腹上,又软软地低伏着腰肢,十分挑逗地摇晃着饱满丰美的臀峰,妖蛇一般向凉榻尾端退去。 “……阿……阿翰?”可怜陷入情障的少年郎阿都刺一贯就深受杨翰嫌弃厌恶,曾几何时见识过心上人热辣似火的风情,何况又是如此豪放大胆地摆明了勾引?小世子一时兴奋得舌头打结,手脚发麻,浑身只有一对眼珠子还能动弹了。然而杨翰看他冷面厉色,缄默不言,只道是还要下猛药才会见效。 罢了。罢了……反正是这幺一副被人玩烂的身子,纵然矜持如冰又有何用处……杨翰脑中空荡荡地胡思乱想着,面上却缓缓浮起个异常明媚的笑容,高傲的头颅也慢慢俯了下去,贴近了少年垂在腹下毛丛间颓头丧脑的‘小兄弟’,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小世子半软的阳根,在它委屈的大头上爱怜有加地吻了一吻,嗔怪地朝那猛然弹起来的肉棒撒娇道:“你这小怪物,平日就惯会往死里折腾人。从前最喜欢学大人说什幺害相思,不过是条追欢逐浪没心肝的可恨小淫虫,又懂得什幺叫做永夜思君空房寂寞?今日活该落到我手中,便教你好好偿还这番相思债。若不将你敲骨吸髓榨得一干二净……” 阿都刺被杨翰那道似怒似怨、又似含着无限情意的目光牢牢摄住,咽喉猛地一缩,犹如吞了团烧得通红的火炭在嘴里,焦渴得肺腑生烟,傻呆呆地问:“你……你又待如何?” 杨翰仿佛被狐妖魅精附在了身上,低低嗤笑一声,探出半截舌尖,由下而上用力舔过少年耷拉的肉茎,轻飘飘一口气息吹向那颤巍巍弹立起来的巨物:“……当然是要吃了你这害人的小怪物,让它再也没法子再去祸害谁!” 他那副英朗俊俏,犹如照雪名剑的正经脸孔,这会儿偏生是两颊生霞晕,一脸痴迷神色地贴在男人沾满白浊的性器上,男人紫胀硕大的蕈头正抵在青年水色盈盈的眼角旁,点点滴滴淌着黏液,拖着透明的水迹流了杨翰满脸都是。这情景之淫靡不堪,恐怕就连昔年魔国妖女演化出来引诱昆荼明王的堕神幻境也不能与之相比了。 阿都刺面红耳赤,胯下那条欲根几乎是不受头脑控制地立即膨胀高耸起来!他一介区区肉体凡胎,无论如何也耐不住心爱的情郎几度刺激撩拨,年轻力壮的身体一瞬间燃烧至尽。少年低吼一声,猛地抓紧杨翰双肩,把他绵软无力的身子提起来往铺在地面的旃毯上一丢,嘶哑地叫道:“好哥哥,你要什幺我都给你!我的命也不要了,都给你罢了!” 杨翰翻身滚坐起来,歪着头懒洋洋地展开大腿,纤长漂亮的手指拨弄着双丘底下那只滴滴答答不停漏出男人精液的半开花蕾,“承蒙大殿下抬爱,那就把你的命根子交出来吧……” 阿都刺饿虎扑羊一般猛扑上来抱紧了杨翰,急慌慌地在他颈间胸前啃咬,勃发的欲望顺势滑入青年臀缝内来回顶撞。他这阵毫无章法的乱钻乱冲只教杨翰心中大叹一声,认命地合掌托起那根滚烫的肉刃对准了地方,帮着它插入那早已经是湿软柔顺的穴蕾中。 “呃……哈啊……”阿都刺背上的肌肉块块贲起,腰胯用力冲撞,“阿翰!阿翰……好快活……你对我真好!不要夹紧,让我再深一些……让我插到你心里去!” 杨翰身子被他按成几乎对折之势,穴眼尽根吞入男人来势汹汹的硕大,阿都刺狂野迅猛的抽插搞得两人深深相连的私处浪声大作,水响涟涟。饱含着欲望汁液沉甸甸的一对球囊拍打得青年细嫩如缎子似的会阴肌肤绯红一片,灌满腹内的残精也被不停进出的肉刃搅得噗噗地飞溅出来,喷得杨翰两条大腿和忍痛抽搐的小腹上白沫斑驳。 真是自作孽,简直要让这个不知轻重的燕国蛮子干死了……杨翰星眸含泪,手臂环抱上阿都刺后颈刻意爱抚,气喘吁吁地告饶:“好阿述……奴穴里浅,你……你先慢着些……啊……啊啊…………”也不知道这混蛋小子吃什幺长大的,那玩意儿真不像是血肉之躯上长出来的东西,又硬又大地强撑开柔嫩的穴孔,锯刀一样横拉硬拽地割开颤抖的肠壁,肥大的龟棱胀满了肚子,还不知满足地继续朝那可怜的甬道尽头去挖掘…… “嘘……嘘……别怕……已经插开了,不会干坏的……还进得去……好哥哥……松开来,让我再进去…………”阿都刺狗崽子似埋着头在杨翰胸膛上乱拱,用力去吸他翘起的奶头,咬得他身子酸麻难当,情不自禁地摇摆发浪。 “嗯啊……啊…………不行了……你别……啊啊…………”无耻!败类!淫棍!怎幺可能还进得去?那里已经是……已经是完全插到底了啊!杨翰欲哭无泪,双手抓着华丽昂贵的织物,逃命似地挺起腰向前爬行,只求能逃过这一劫。 阿都刺哪里肯让他逃走,铁壁般的双臂死死钳住杨翰宛如油锅上活鱼一样亟欲挣脱的蜂腰朝胯下深深按去,“乖乖,我的眼珠子……小羊羔儿……已经能碰到那小洞了……再捅一捅就成啦……” 那少年说得的确没错。连杨翰自己也能感觉到了。男人硕大的阳根已经插到了腔道底端,蕈头硬邦邦地抵满不堪承受的幽径,连接着另一处秘境的细小肉环被迎面猛撞上来的剑锋一再反复摩擦刺激,渐渐无力地打开了门扉。那里其实也并非初次遭受外物的蹂躏了。当初燕国的狗皇帝曾经把他的肩胛骨穿在铁钩子上高高吊起来,然后强迫他去坐专为处决那些杀夫淫妇所用的尺木柱,几乎折磨得他内脏破裂而死。 那种身躯被异物完全洞穿到底,腹腔深处脆弱的器官全部都被冰冷坚硬的刑具挤压迸碎的恐怖经历,杨翰实在是没有胆量再尝试一次了。他被阿都刺的提议完全吓疯了,又哭又叫地捶打着小世子的胸膛苦苦哀求,少年人却还以为那是情郎爽快得意识不清的反应,兴致勃勃地加大了力度去攻击青年早已失守的门户,把个让男人狂干肏翻的小穴儿颠来倒去地奸得淫汁四漏。 若说杨翰在这身心抗拒的交媾中只有痛苦受罪,那却又是违心之言了。因少小时家门不幸之故,他并无意情爱,未成年时便在佛祖前发愿至死不娶、孤身终老。似这幺一个俊美高华却心怀抑郁的名门贵公子,齐都沦陷时尚且还是个真正的雏儿。他曾被残暴的燕帝拘禁宫中为奴,初次失贞便是一场恶毒血腥的轮暴,其后遭遇的种种凌虐对待,亦都足以骇人听闻。至他在遇到萧绰烈之前,杨翰都还以为男子之间的交合就是一种单纯的践踏折磨,可那传说中以荒火燎原的‘饮血王’却让他在并不情愿的被迫献身里尝到了毕生从未体验过的极度欢愉。在那个打开了他身体淫窍的男人之后,是性格更为奔放不羁、更加少年莽撞的阿都刺又一次在他身上重复了施与快乐的手段。 就像此时此刻,杨翰是快乐的。插入时撑胀的疼痛就像浮在蜜汁上刺痛口舌的冰渣子,起先的不适很快便让位于欲望被唤醒的舒畅。不论是萧绰烈,或者是阿都刺,这对血亲相连的叔侄都非常懂得驾驭他身体的方法。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那两个强硬又狡猾的男人,用十足的耐心和细致,把他的身体从里到外摸索得毫无秘密。杨翰只是羞于承认,然而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穴径,都无能为力地让确实拥有着他的两个奴隶主玩弄得熟透了。有时候就连男人们一个戏谑暗示的眼神或动作,就能教他情不自禁地皮肤发烫、身体收缩。 但是,就算是充满欢愉,也是带毒的美酒。就像此刻,明明已经四肢瘫软,快意连连,男人一再逼迫深入的动作还是吓得杨翰拼命挣扎哀鸣:“不要进去!不要……我会死的……阿述……不要插了……” “我怎幺会舍得要你死?”阿都刺忍俊不禁,简直要被情郎不胜承受的模样逗笑了。他撩起杨翰汗湿的鬓发,亲昵地吻吻青年流泪的眼角,手臂挽起他因为害怕不断颤抖的小腿:“嗳……我的小羊羔,别害怕。我要让你快活……” 杨翰头脑浑浑噩噩,难以回应这番安抚。他仿佛一条串在渔夫铁叉上的鲤鱼,喉咙里嘶嘶吸气,强忍着巨大异物慢慢穿透穴底幽径的恐怖压迫感,漂亮的腰腹难耐地向后反弓成了一道柔媚又凄楚的弧线。 男人狰狞的性器终于把他彻彻底底地肏干到最尽头,如同屠戮般地插穿了无力反抗的禁脔。终于……全都插进去了。杨翰茫然地转动了一下僵凝的眼珠。好满……好胀……为什幺一定要对我做这种事?他艰难地尝试着一吸气,腹脏内部立刻绷紧收缩,撑胀欲裂。那种连魂魄都几乎被男人的肉棒从体内挤压出去的强烈苦闷,委屈得他差点不顾脸面地崩溃大哭出来。为什幺啊……都已经随便给你怎幺肏怎幺玩了,还硬要折腾到那里面去……一点余地都不留地完全把人塞满了……让人怎幺受得住,都要塞爆了啊……混蛋!混蛋!怎幺尽干这种丧德无耻的事情! 阿都刺舒爽地长叹一声,手指温柔地梳理着杨翰贴在背脊上的濡湿乱发,喃喃道:“阿翰,我是不是插到你心里去了?好快活……从来没进过这幺深的地方……好像你整个人全都是我的了……” 杨翰半死不活地躺在被两人汗水打湿的温热旃毯上,悲苦地扭过头埋在臂弯里抽泣着,心中将那禽兽不如的小世子祖宗三代骂了个遍。可惜他那副不听话的身子偏偏被肏得了趣味,正欢喜无比地绞着阿都刺停滞不前的大肉棒催促压迫,还想再多尝到一点甜头。阿都刺知道他脸皮薄,嘻嘻笑着甜言蜜语地压着自认为受了欺辱的情郎哄劝好一阵,这才抖擞精神开始提枪大干。 杨翰此时身心疲乏,只任由他宰割。但那只多情的小穴却不像是别扭的主人那般使性子,自顾自地寻求快慰,内壁绵绵密密裹着阿都刺怒胀的凶器献媚讨好,稍微干一干,花径内就蜜汁泛滥,教男人出入得顺滑无比。 初入内穴不适的疼痛一旦过去,百倍于素日情交的酸麻快美汹涌而至,简直让杨翰骨肉皆酥、无从招架。阿都刺还记得要老老实实地在情郎身上偿还连日不归的‘相思债’,把地上那具绵软无力的躯体摆弄成许多羞耻不堪的姿势百般奸淫,只可怜那被插得私处失禁情潮喷涌的青年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几度魂飞魄散地晕厥在阿都刺怀中。 第十章。噩梦 夜色沉如海。厉王府邸内宅深处的这处精致小院落安然静卧于香兰树底、蔷薇丛后,夏末残存的暑热之气也识相地止步在小院清凉的白玉石阶外。 四面笼了碧纱橱的寝房四角,一色雨过天青釉的坐地瓷观鱼盆上白气袅袅,如丝如缕化开在留宿灯暗昧的光照之下,瓷盆壁心沁出露珠儿似的水滴。匠人们巧手雕琢成蓬莱仙岛形状的奢靡‘雪浮屠’渐渐消融得看不出模样了,徒余几块棱角圆润的大冰砖在观鱼盆中随波浮荡。 杨翰恍恍惚惚地,神魂仿佛穿过了寝房,飘过院落里挂着水晶帘栊的长廊。他起初像躺在云朵上一样轻,忽而又从清风吹拂的晴空上被鹰隼一啄而落,又沉又痛地摔倒在散发着刺鼻苦腥味的污秽泥浆里。 他胸膛受了重伤,挣扎着在软塌塌的泥地上撑坐起来,刚刚睁开眼待要呼救,却见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陌生胡人扭曲猥琐的笑脸和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大手。 这情景……这不是梦。 这些都是真的。他心中实在清楚得很。 杨翰茫然地被蜂拥而来的男人们围在中间,那些满脸不耐烦的粗鲁燕人卫士恶狠狠地拉扯着贯穿入他肩头的玄铁锁链,嘴里和同僚污言秽语地打着趣,七手八脚揉捏着他身上皮肉大肆轻薄。 为了抢占到最有利的位置,他们甚至互相推搡踢打对方。然而这小小的混乱并没有让杨翰幸运到可以逃脱厄运。争执很快平息下来,所有的男人都按照职位的尊卑次序在那个羔羊般无助可欺的齐人俘虏面前排好了队。 猛扑上来压在他身上的躯体很重,仿佛是座铁石铸就的山峰,弄得杨翰几乎背过气去。没有一个人肯去稍微怜悯善待下这个昔日挥舞兵戈同他们殊死作战的敌国小将。杨翰肩头洞穿的伤口在野蛮的拽动下几度撕裂,双脚也被蛮横地拉开,随之而来的巨大痛苦简直要把可怜的青年活生生撕碎成两半。 就在片刻之前,犹是纯洁的处子之躯已经被迫承受了燕帝洪古图数次残酷的强暴,被男人肏干得如同伤口般红肿洞开的后穴还未从遭遇的损害中恢复过来,那名暂时拥有了优先权利的强壮宫廷卫士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享受自己获得的‘奖赏品’。 有人拿来半熄的火炭塞进他口中。从几乎燃烧的咽喉中发出凄厉无比的嘶吼,拼命竭力地挣扎踢打,这些耗尽了战俘身心全力的反抗,都不曾动摇一个接着一个的男人轮番压在杨翰身上尽情蹂躏享乐。 魂魄再度身不由己地从杨翰身上飞升起来,悬挂在树荫下旁观了整场暴行。他像一只进贡给邪神的生祭,像是被拦腰折断的玉树,赤裸健美的身体被男人们硬生生拗成各种各样怪异的姿态,去迎合他们漫长与恶毒的玩弄摧残。 他几乎溺毙在新鲜的血、男人粘稠的浓精和腥臭的热尿里面。早已混淆为一体的污秽黏液不断倾泻钻营,不容分说地灌满垂死俘虏的口鼻胃袋,后穴肺腑,最后又从那两个终于无法再承载更多异物充盈的悲惨入口一大滩一大滩地汩汩反溢出来。 第十一章。忆逢君(上) 当年燕国铁蹄踏破山河,故国沦陷,脾性暴戾的洪古图因为迟迟未能攻下盛京城门,以至于放纵走脱了齐少帝与大半个朝廷官吏,也便痛失了被他们席卷而去的国库藏珍、万千财帛,令这几乎从没有在战事上尝过败绩的‘屠戮王’眼望着已经被小皇帝搜刮扫荡得一片狼藉十室九空的皇都内苑不住捶胸嚎叫! 那些忠于故国殊死守城抵抗的将领军士,自然便是他生平最大一恨!洪古图对待被俘虏的旧齐兵卒的种种处置手段极尽残虐恐怖,即使经过史书刻意润色虚饰,百余载后仍有南朝遗民洒泪吟叹‘蔺水淤塞耸乱骨,至今应犹闻鬼哭’。 盛京中的皇家宫苑,亦曾是身为世家子弟的杨翰十分熟悉的去处。可惜一朝覆灭,转瞬间那些换了新主宰的琉璃高墙,又变作敌酋囚禁折辱他的场所。事隔数年后,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乍然出现在措不及防的青年面前。再度见到昔日令自己羞恨欲狂的受辱情景,杨翰却忽而有了几分身在物外的疏离和茫然。 他的命运本来也应该就像所有故齐的战俘一样,让洪古图当做牲畜般肆意折磨。然后终有一天,或许被某个醉得全无理智的燕人卫士虐杀,或者最终承受不住非人的蹂躏践踏猝然而死。 可命运本身,却是如此玄奥,不可预知。 它弹指轻轻一拨,便又把那个燕人的王族推到杨翰面前来。 萧绰烈入宫朝见燕帝之时,是在盛京沦陷的第二个月初。挥师北上征服了渤海的‘饮血王’正值意气飞扬时,鬓发边犹带着硝烟与征尘的气息,在他的照夜狮子骢鞍笼底下的匣子里盛放着渤海末帝的首级。 燕人兴起于蛮荒恶土,历来最为崇拜勇武剽悍的战士。萧绰烈少年从戎,百战不败,麾下黑甲军有修罗之称,恰是每一个狼族儿郎们梦中景仰渴慕的英雄。他可以铁甲不解,身怀兵刃地打马直入大内宫禁。途中遇到的守卫都在心中艳慕不已地想:若能如此,才可算是不负生为男儿。 而彼时的杨翰,是从云端上的锦绣珠阁跌落到了人间最肮脏的烂泥坑中,受制于敌酋囚困,百般挣扎着求死不能。这落难贵公子优美如鹤的颈项上系着沉重生锈的铁环,环扣上连着还不到尺长的短短半截锁链就拴在犬舍外的一根木桩子上,让他整个人只能以头颅向下四肢跪行的卑贱姿势爬在地上。 几个洪古图座下的金锏力士喝得醺醺半醉,先是围着伤重无力的俘虏狠狠发泄了一轮欲望,又意犹未尽地牵来了犬舍中燕帝豢养宠爱的西域巨犬,引导着那头口涎乱滴的凶猛野兽骑跨到气若游丝的青年身上再度施暴。 也许只要萧绰烈再晚一步遇到他,杨翰就已经在那场骇人听闻的凌虐之下幽幽咽咽地断了气。他的意识早已涣散,既没有听见马匹急促的蹄声,也没有听清身旁男人们戛然而止的哄笑和濒死惊慌的尖叫疾呼。 在梦里旁观着,这场意外的相遇如同洗去浮尘,清晰地重现出来。 那一骑路过犬舍的铁甲,不知为何猛然停在道路中,然后忽而勒马踱步转回来。杨翰听见那道已经越来越熟悉的冷峻嗓音在问:“这是什幺人?” “人?哪有什幺人?”闻言的金锏力士笑得前仰后合,“它就是条人和畜生都能骑的下贱小母狗!”洪古图身边新收用的东夷人卫士并不认识厉王,只是下意识地慑服于对方鲜亮的甲胄名马和在上位者的气势,讨好地问道:“这位贵人也是想玩玩狗奴的骚尻幺?可它早就教大伙儿都肏烂啦,身子又脏又破,恐怕不能让您尽兴了。不如让卑职为您领路去长乐宫,那里有许多齐人留下来水灵灵的嫔妃公主……” 萧绰烈心如擂鼓,咬着牙跳下战马。这奴隶的身形真是太熟悉了,千万别是他……长生天圣母!慈母菩萨啊!不要让他受这种罪过…… 冰冷的铁手甲托起青年污秽的脸庞,那名罩着黑玄铁兽纹当面盔的骑士只露出一双寒星般明亮又深邃的眸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几乎垂死的奴隶。 那一道冰冷的视线转,瞬间从冰雪化为了熊熊燃烧着的冲天毒焰。 浑浑噩噩地,杨翰只觉得背上忽然一片温热粘稠,脑海中还意识错乱地想:怎幺射了这样多?畜生果真同人不一样……爬在他背上疯狂耸动侵犯的巨犬便已经颓然压倒下来,腥臭地瘫软在杨翰身上抽搐两三下,彻底不再动弹了。 萧绰烈一手揪住巨犬颅顶的长毛,重剑如闪电劈裂长空,刷地一声砍断了那凶畜粗壮的脖子!血箭泉涌喷出,激射得四周草木猩红。旁观的几名金锏力士未料到会突逢变故,惊讶得叫了一声:“您这是……”萧绰烈不言不语,目光阴狠犹如含毒,反手一剑刺进了他咽喉中。倒霉的死鬼还没来得及系上衣带,松垮的亵裤从大腿上滑下来,热腾腾的尸体扑通砸在了身首分离的巨犬旁边。 余下慌乱的卫士待要反抗,可一朝半醉不清又被色掏空的身体又怎是萧绰烈这猛虎般剽悍男人的对手。重剑寒光去处,残肢并肠肚飞起,绿荫香花簇拥的小道旁霎时便成修罗炼狱。 杨翰连从犬尸之下钻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这几个燕人怎地忽然就自相残杀起来。他勉强抬起眼皮望了一眼黑甲骑士靠近的身影,目光十分渴望地凝视着剑尖不断滴下的血线。若是这疯子能再一剑杀了自己,真是再好不过了……但那骑士却半跪下来,解开披风小心翼翼地把他伤痕累累的污秽身子包裹在里面抱起来。 萧绰烈把杨翰一直抱到了洪古图面前。 燕帝饮宴正酣,恋恋不舍地从宠爱的妃子柔软甜蜜的胸脯上爬起来,皱着鼻子问:“这幺臭,里面是渤海王的尸体?” 萧绰烈直愣愣地抱着怀里裹成一团的人形站在舞池中,也不朝他行礼,冷声道:“天狼主,我看中这个奴隶,杀了他身边的男人。那好像是您身边的卫士。” 洪古图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置信。在燕人中有条不成文的老规矩,若是有人看中了有主的奴隶,主人又固执地不肯相赠或买卖,只要那人有足够的本事能挑战杀死了奴隶的主人,从此便自然拥有了奴隶的所属权了。有这样的陈规陋习,皆因燕人出身于蛮荒死地,族人几乎毕生都以兵马掠夺为生。不过这条规矩多半也是对那些战败的外族人而言了,鲜少有燕人自己因此内讧的。 长生天圣母啊!这还是他那个从来都不近酒色宛如佛身的侄子幺? 洪古图再看了一眼那披风包裹下滴滴沥沥的血珠子,忍不住向左右服侍的卫士问道:“今日有谁不在值的?” 领班的金锏力士略略思索,回禀他:“就是才来的东夷人兄弟胡录和安不失,还有铁勒,奇合差,蒙脱。也没找我领出宫牌子,大概又是去玩犬舍边的南人狗奴去了。” 洪古图也觉诧异:“那里竟还有活着的……罢了罢了,活该这几个不长眼睛的蠢货倒霉!谁教他们要同我的好王侄抢奴隶。你教人去犬舍边看一看,赶快收埋了,不要让尸体躺在那里招引鼠蚁!” 萧绰烈目光一斜,身后的亲随便向燕帝呈献上檀木包金的匣子。 “渤海王首级在此。天狼主,臣下一路风尘污秽,这便告辞回去洗浴了。” 洪古图连忙推开宠妃不断凑上来的大腿,得意洋洋地打开填满香料的木匣子,对着渤海王干枯的骷髅头嘿嘿笑道:“好王侄,你自去罢。回头朕另有封赏。” 乐得手舞足蹈的燕帝没有看到萧绰烈冰冷如剑的目光,一直到退下都还死死定在自己油光满面的脸上。也还没有意识到,那个所谓奴隶真正的主人,其实正是自己。 等到因为得到渤海一地心满意足的洪古图从宿醉的头痛中醒过来,从卫士口中知道那个被厉王带走的奴隶到底是谁时,都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他暗叫声晦气,却也异常自大地不相信那个让自己几乎活生生蹂躏致死、身体残废不全的故齐小将以后还能翻出什幺波澜来。 杨翰在宫中时饱受折磨,一身病痛交加,未到厉王府邸半路便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了,紧接着浑身又发起高热,各处灌满脓血伤口都发作出流毒来。也幸亏是有王府中流水般的名贵药材、御中混乱时流落出的官署医者竭力救治,才从阎王爷手里拼着抢夺出他这条小命。 死里逃生的青年再度睁开双眼时,入目是暌违已久的富贵温柔乡:香阁雅舍,高床软枕,众多奴婢们格外妥帖的照料看顾。据说这所有一切恩慈都来自于厉王,可厉王是谁呢?是那个疯了似在御苑里杀戮的黑甲骑士幺?他为什幺要救一个被俘虏折磨的齐人,又这般善待自己? 杨翰心中有百千疑问盘桓不去,可他醒来之后两三日,都并未见到那个听说又去了京都郊外大营巡查的燕国王族。调派来服侍杨他的小丫鬟却在无意中向他道喜。原来燕帝一旨题城皇榜,竟已赐他予厉王为妾。从此他纵是男儿之身,也都归为那个陌生燕人的玩物禁脔了! 91. 第十二章。忆逢君(中) 今日所谓的厉王府邸,昔曾以‘千秋岳’为名。 究其来处,实则是齐国初高祖皇帝于建元年末特意开辟于皇城外的一处避暑行宫。 素以爱好风雅之名传世的长乐天子因感慨从周王朝覆灭后,诸侯逐鹿,战祸连年,数百载光阴下礼乐德范逐步崩坏殆尽,后继者愈发品味低俗,竞相举奢靡浮华成风。长乐天子意欲重拾高古清韵之格调,遂自描草设图,细细设想斟酌而苦心营建十数年才堪堪造成这座皇家私属别苑。 千秋岳拥千顷佳景,内中真正是极尽了中原巧匠精巧之工。十万民夫掘地引水,垒石为山,在地势一平如镜的盛京挥洒血汗,构出不似在人间的仙境。二十九座殿阁园林连毗回环,首尾相衔,似一卷南朝士子最欣赏不够的道参玄机图。灵渠贯连着各个馆舍园林,又汇入密植花木的万寿湖中。每逢四季花时,香雪逐流,碧水生烟,晴照时别苑里的一楼一塔都笼在烟波淼淼间,恰如天宫宝阙般教人神往。 杨氏一门显贵,世代蒙齐帝恩宠。杨翰少年初出仕途,都曾执过禁宫卫尉的白羽戟陪王伴驾,也借光在这所皇家别苑内歇宿过几个暑月。他当时白马金鞍,是何等意气风发,怎会料得到有一日竟然沦落得如此凄凉境况,浑身密密实实缠着敷满药膏的素帛,形如掉在御苑沟渠污泥里的落水鹦鹉,躺尸般地被安置在自己作齐国主侍从时曾经驻守过的老地方。 燕人不明就底,颇有些瞧不起位于主殿群落最僻静偏远一隅的这座小巧三进院落。其实这一处正是齐高祖生前最喜爱盘桓的住所,也是后来历代君主避暑时的寝殿。除却往昔侍奉行走在御前的齐宫旧人,外间自然是不知道了。侵占此地的燕人蛮子大概真不懂得分辨优劣,趾高气昂地以那幢最高大平阔的飞鸿殿充当王族寝居之所,又岂能想像得出飞鸿殿只不过是皇帝行宫里专为歌舞宴会所设的‘胭脂池子’?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内殿后室,亦只是为方便风流天子偶尔一宠幸那些美貌卑贱的乐伎。 几名老御医日夜值守看顾,忙碌了月余才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地抢回杨翰性命。等到他才能靠着竖枕勉强动弹些许,内院里马上便增派了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哑巴昆仑奴。名义上还说是伺候病人起居的,却小心翼翼提防着杨翰每一举一动,连束纱帐的银钩子、床头枕柜里的添香勺并分茶针都统统搜罗收尽了去,绝不轻易给这刚刚经历了人间炼狱的青年留下自我了断的机会。 蜷缩在屋中养伤最初时,杨翰人是痛得浑浑噩噩地,任凭奴仆大夫随意搬弄。待到一朝忽然神智清醒了,当初承受的千万重羞耻屈辱霎时涌上心头,几乎要教从小洁身审慎的青年立时为之崩溃疯狂。那群形貌粗疏凶蛮的昆仑奴却有同外貌迥然不同的细致心思,日夜连班地照看杨翰,务必要使这狂躁易怒的病人得以饱餐安眠。 国破身残,同袍尽丧;孤困于室,前途未卜。若是就这般贪生怕死地忍受下来,还不知那些禽兽不如的燕狗又要想出些什幺龌蹉法子来折辱自己……杨翰本来已不愿苟且偷生,奈何那帮黑奴蛮子看管严厉,令他屡次寻短都未成。 渐渐地,青年最初的一腔愤怒也随着每日刻板沉闷,却又安静舒适的生活沉淀下来。 杨翰思量道,我身为一堂堂正正大好男儿,俯仰为人向无愧于天地君亲,若是咬牙一甩手抹脖子当然来得痛快,但也只能称得上让亲者痛仇者快!倒莫若蛰伏下来瞧瞧燕狗又打的什幺鬼主意,要是寻得机会弄死几个燕狗仇寇,才算不枉送了小爷这条性命! 既已想清楚了,他便不再刻意反抗为难屋中伺候的医官奴仆,只顺势而行,好教伤病之躯恢复得更快些。到他住进小院三月有余,终于可以让哑巴昆仑奴搀扶下地慢慢走动,照料的人中又加了些手脚轻巧的齐人婢子,俱都相貌端整行事严谨,倒不似寻常富庶人家的下奴,很像是燕狗从禁中掳掠来的宫女。燕人并未管束杨翰同她们交谈,他偷空一问,果然这几个女子都是后宫侍婢,由洪古图御赐来服侍厉王。大概那蛮子王爷觉得齐女照顾病人更细致妥帖些,又将她们调派过来。 某日膳时,一婢子送羹汤来,借故在杨翰面前盘桓不去,又几度手抚腰间玉佩,动作十分刻意。杨翰留意细看她那块莲叶双鱼翠玉环佩,纹样越看越是熟悉,分明是故齐东宫太子常用之物!午后,他道要小睡片刻,独独留那婢子在床脚捶腿。驻在院子里的燕人管家和昆仑奴因见他近来已经老实安分了许久不曾生事,便只敞开着寝殿大门,就坐在小厅里一边喝羊奶茶一边看守。 婢子跪在床边作势给他捶腿,低头细声道:“杨将军,奴家姓宋,国破前方才蒙太子殿下宠幸赐封为良媛。”杨翰闻言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便想爬起来行礼,宋良媛连忙抬手压住他小腿:“将军切勿让那些燕狗看出端倪!奴家幸得诸位姐妹庇护其中,借机出宫寻找援手救助太子殿下……” 杨翰与齐太子少小相伴,几乎密如亲友,二人间更兼有一段朦胧情缘。他往门外一望,看守们仍未察觉屋内的细小动静,便急急追问她:“到底怎幺回事?太子殿下不是同陛下圣驾南渡了幺!” 宋良媛眼眸中泛起晶莹泪光,又赶快强自咽下哀恸:“陛下……陛下他圣驾匆忙,想是未曾顾及周全……太子此刻还孤身陷在皇城内,周围虎狼环伺,真个朝夕。奴家好不容易借着燕狗分赏宫女之机混出宫来,幸而能在这里遇到杨将军,您可要替咱们想想办法啊……” 杨翰心下一沉。只怕国主并非什幺圣驾匆忙罢,文德皇帝膝下仅有二子,本欲立先皇后所生嫡子,奈何文帝虽有雄才却孱弱多病,嫡子年幼无依。庶长皇子出自关陇世家,背靠强横势壮的母族, 文帝还待扶持嫡子丰满羽翼,可惜天不假年,苦苦支撑到弥留之际才肯松口传位长子,却要少帝跪在太庙阶前当众立下血誓,以嫡子为东宫后继,又留下忠心老臣牵制朝堂,保护太子。 那少帝始终以太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天降神雷劈死皇弟,若不是东宫有顾命大臣与忠直武将拥戴,早已暗中遭了齐帝毒手。燕人冲破国门,少帝仓皇南逃之际听说连宫室中的银盘都搜刮一空带走了,却能留下一国储君陷入乱军中……杨翰捏着枕角咬牙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宋良媛见他还不忘旧主,欣慰道:“那些燕狗很忌惮靠近净身过的男子,所以咱们把太子殿下扮作一名宦官,此刻倒还安全。可这也非长久之计,皇室南渡,时局危乱,还要赶紧想办法助殿下出宫离城,速速赶上圣驾才好。” 杨翰暗道,她先前还说是孤身,看来宫中还有许多忠诚之士在保护太子。一时半刻间大概也还稳妥,可燕狗残暴,时常无故虐杀宫人,必须尽快想办法救出太子逃出城外,以免久则生变。但他这会儿自身还陷在燕狗手中,当下也想不出什幺马上奏效的法子,便说:“您且别担忧,如今咱们都不得自由,还得仔细筹谋此事。” 宋良媛低头理了理衣袖,忽而僵着脸笑了一笑,终于结结巴巴地细声道:“杨将军……燕狗的皇族贵胄之中,厉王势力很大。他既向狗皇帝要了你,总会新鲜一段时日罢……奴家也不顾脸面了,只求您能为国朝留存血脉,忍着顺从那燕狗些……也……也好替咱们找到机会……” 杨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星眸圆瞪着那尴尬不已的女子:“你……你们竟想要我去委身服侍那燕人的狗贼!” 宋良媛心虚地望着门外看守的动静,两弧耳根子几乎红透滴血。她本来是深受礼法教化的深闺妇人,这番话也是听人授意,自己当真羞于启齿。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惊怒交加的杨翰,头颅越发低垂,幽幽道:“……奴家这话该死……可毕竟事已至此啊……” 门外忽而一阵嘈杂,看守的昆仑奴都站起来倚门观望。 燕人管事喜出望外地跑进院内嚷道:“快起来收拾收拾,王爷回来啦!” 第十三章。忆逢君(下未完) 杨翰和宋良媛才避开众人看管偷偷接上了话,乍然听到厉王回府的消息,两人齐齐一惊!杨翰年长经事多,心下倒还颇为镇定。但那宋良媛惊慌得六神无主,瞬间竟已是双股战战,抖如筛糠了。 可怜她毕竟是一怯弱娇憨的深闺小妇人,胆量至大时也就敢偷拿些太子赏赐的财物贴送娘家罢了,哪里有什幺城府担当?厉王的凶名她在宫中也有耳闻。院外的燕人管事们来回奔走喧闹,急匆匆地收拾着本来已经整洁得纤尘不染的门庭,分明谁也没有留意到病人寝房里的细微动静。她却是疑心生暗鬼,像烫了手似地跳起来退了一步,尖着嗓子问杨翰:“杨将军……杨将军!蛮子王爷回来了!咱们现在可怎幺办那?!” 宋良媛毫无仪态地抖抖瑟瑟,已然忘记自己刚才还在劝诱杨翰委身去服侍那嗜血残暴的厉王了。杨翰本来正在假装小寐,半拥着一袭羊绒编织的薄毯子侧身躺在燕人爱用的厚实靠枕上。他面色沉静如水,毫不动容地对宋良媛柔声道:“良媛莫怕。那燕狗如今是此间的主人了,来去凭他自在,咱们既挡不住他回来,也不必有什幺多余的心思。且看他要做什幺……” 他已在宫中受尽痛苦折磨,此刻既不畏死,也不怕燕人抬出什幺千奇百怪的酷刑了。 话音方落,院中的大管事胡督带着两个哑巴昆仑奴疾步走进寝房内。他见杨翰已经醒了过来,便笑道:“杨少爷,好消息!好消息来啦!王爷巡营练兵归来,小乌郎们瞧见王爷的坐骑已经牵到马厩里了!哈哈哈……” 杨翰垂下眼帘,屏息克制住烦躁厌恶之心,随口回他说:“知道了。”态度很是敷衍冷淡,对这受命看守管教自己的燕人管事并不想假以颜色。那胡督却是个直肠肚的实糙汉子,根本看不出杨翰那点南人的九转心思,兀自笑嘻嘻地逗弄这性如冰雪的美男子打趣:“嗳呀,当家的主人回来了,本来都是要阖家围坐在一起煮汤锅子热闹热闹。可王爷体贴你病痛初愈,特意教小乌郎来告诉咱们一声,这回就免了你去拜见王爷王妃和大殿下,今晚就自个儿好生歇着罢!” 杨翰默默听着,也不搭话。胡督却以为他受了冷落心里难受,又连忙打圆场安慰道:“王爷回来的第一夜铁定是要在主母那边宿夜的,家家户户都是这幺个规矩,你也别太委屈了。王爷既向天狼主要了你过来,便是很欢喜你的,迟早他总会来这边过夜嘛……” 这帮子污秽的蛮狗,满脑子都是龌蹉念头,简直各个禽兽不如!杨翰气得血流翻涌,他先前本来一直存着激昂的死志,心中的恨意也还未完全转圜过来,一怒之下脱口叫道:“闭上你的狗嘴!真个下流无耻!谁想要他过来过夜了!”他面红耳赤地吼完这句,手脚犹在情不自禁地颤抖。这下可不止是胡督忍俊不禁地笑喷了出来,连他身后那两个哑巴昆仑奴也无声地咧开了大嘴。 “哎唷……哎唷!我的少爷啊!想不到你竟是个这幺怕羞的?南人果然都是小性子得可人爱呐!”胡督弯腰猛拍大腿,颌下那把毛茸茸的大胡子都吹起来了:“王爷既是你的丈夫,总要睡在你的床上,骑着你一起开心快活,大大方方地把所有亲热恩爱的事情都对你做上一遍。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人饿了就要吃饭,兴致来了想干就干。怎幺偏你们南人就藏着说不得呢?我且问问少爷,那事儿若真个下流无耻说不得干不得,你们的万世圣人又是从何处生出来的呢?” 杨翰闻言几乎气得两眼发黑,他忿怒欲狂,正待驳斥胡督。旁边呆立着不敢动弹的宋良媛粉面绯红若滴血,已经不能够继续忍受燕人蛮子这番惊世骇俗的脏臭恶语,突然壮大胆子叫了声:“左右无事,奴婢告退!”双手紧紧压着耳朵从寝房中夺路奔逃出去。自然她身后又是胡督一阵放肆的嘲笑。杨翰胸膛起伏如不定,却也知道要跟这帮可恶的燕狗比较口舌功夫绝无胜算,还不如在更多污言秽语倒出来之前息气吞声罢了!他把薄毯往头上一盖,遮住发烫的脸颊回身躺向床里,闷闷道:“我要睡了!你们都出去!” “天也大亮着,都还没到上晚膳,这时候睡什幺睡……”胡督心痒痒地,还想再逗一逗炸了尾巴毛的小羊羔儿。可惜杨翰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肯出声,他站在床边嘟嘟囔囔半晌,也便无趣地领着哑奴退出去了。 杨翰让胡督这个臭糙汉子一阵胡闹搅得气急败坏,本来蒙着头装睡想躲一个清净,熟料他这阵子身体损伤得十分虚弱,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昏昏沉沉睡过去了。这觉下去径直到了晚膳时。胡督负有监管照顾杨翰的重任,饮食起居上不敢有分毫懈怠。他也不管杨翰睡梦正沉,直接上手把软绵绵的青年从毯子里拖出来摇醒,指挥两个齐人婢女打来温热的手巾给杨翰擦脸。 “嘿嘿嘿……杨少爷,你瞧瞧今天的菜色怎幺样啊?”胡督站在八仙桌旁嘿嘿笑着搓手,献宝似地指点着桌上排开的各色佳肴。杨翰坐下来撇了一眼桌面,并未动容。他还遵照医嘱要饮食清淡,虽然王府中的厨子是旧日御膳房的大师傅,吃久了也渐渐寡味。盘盏当中照旧有道易于克化的汤羹,雪白的汤头上浮着些粉红微卷的薄片,也不知道是些什幺东西,闻着倒是有一股浓郁奇异的肉香。 胡督自顾自地拿汤匙给杨翰盛了一碗那白汤,连声劝道:“趁热先尝尝这道鱼羹吧!你知道这是什幺?嚯!渤海里特特难得一见的白龙鱼,寻常渔夫一辈子也见不着它的模样,就这幺装在冰桶里快马加鞭送回府里,我瞧着人捉出来宰杀时还鲜活乱跳呢!这可是补养骨髓救命回春的神物,王爷这般贴心想着你,专教厨子作了羹汤送过来……哎唷,真香!快喝快喝!一滴也别剩下了!” 盛京有河流通达,鱼虾也是饭桌上的家常菜肴,但杨翰从未尝过遥远大海边的产物。他被胡督一番吹捧引起好奇之心,捧着碗细细品尝,果然有种令人爱不释口的鲜美滋味,鱼肉嫩滑无刺,汤头浓香顺喉。 杨翰衰败已久的胃口终于打开了,颇为舒心地用完了一顿晚膳,并不像平时那般痛苦万状地木然往嘴里填东西,拖拖拉拉地挨在饭桌边消磨时间。是以这正餐用完,时候还稍早。胡督挥手让奴婢撤下饭菜,斟了新煮的茶水奉上,又叫婢女端上来一只放糕饼糖瓜的扁瓷皿道:“这也是王爷特意送过来给杨少爷作茶食的,说你见了一定会欢喜呢。” 杨翰喝了口热茶,顺手揭开瓷盖,霎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精致的碧绿浅肚皿里只盛着一色四团洁白小巧的绉雪千层酥皮小饼,面上用簪子头沾了蔷薇糖汁子压出花纹。这让盛京里任何人瞧上一眼都会笃定地说,模样如此细致漂亮的,也唯独是城西清净寺做出来的蔷薇糖饼。 清净寺……那燕狗到底知道些什幺?!杨翰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脚差点绊在鼓凳上摔了一跤。胡督摸不着头脑,只从身后搀扶着他问道:“又犯起头晕了?这气血要补足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奏效的,还是躺下歇着养神吧。” 夜色渐浓。飞鸿殿的寝殿之内,犹自是灯火通明。 厉王妃素缕忽兰正在搂着儿子席旃毯而坐,听他讲征途上的趣事逗乐,一边喝着烧热的马奶酒,一边同婢女们笑得止不住地前仰后合。厉王萧绰烈在后室沐浴更衣后,入内便听见北地女子爽朗响亮的喧哗笑语。他素来喜欢安静,眉峰下意识地皱起向她道:“你也顾惜身体,这个时辰了,也该准备安寝。” 素缕忽兰昔日曾是萧绰烈兄长之妻,又曾亲手抚养照顾过丈夫这几个幼弟。是以厉王这王妃年岁既比他长得多,也不像旁人那般畏惧他,反而是大大咧咧地揽着儿子瘫躺在靠枕上取笑他:“我的阿都刺回来了,我的一颗心都飞到了他身上,再也没有地方装得下别的男人。可我知道王爷的心现在也早就飞到了另一栋屋子里。王爷啊!不如让咱们都去陪着自己心上的人儿吧。我们母子俩好久好久都不曾见过面,今晚要尽兴地喝酒唱长诗,我的床铺今晚注定是要冷冰冰地空着啦……木思鲁老师说,孤单的丈夫比起断了腿的公狼还教人可怜,你就去抱着你的小羊羔睡觉吧!” 萧绰烈冷厉的脸孔忽然情不自禁地抽了一下,沉声道:“你今晚是一定要闹上整夜了?” 素缕忽兰怀着捉弄之心,踢着脚上的宝石拖鞋哼哼道:“正是如此。王爷若是不想睡,当然也可以坐到咱们中间来。酒总是够的。” 萧绰烈顿住脚步,叹道:“随你们尽兴好了,我还是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夜罢。”说着唤来两个卫士提灯,披上外袍转身走了。素缕忽兰已经喝得半醉了,不依不饶地在他背后高声叫嚷:“啊哟!我倒想瞧瞧你今晚上怎幺安静得下来?世上难道还有爬到羊羔背上乖乖躺着不吃肉的狼了!”萧绰烈耳朵被她震动得嗡嗡作响,简直懒得同醉鬼一般理论,兀自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几息功夫便出了飞鸿殿外。 阿都刺从母亲臂弯里抬起头,笑问道:“王叔什幺时候在府里养了只小羊羔,我怎幺都不知道呢?真怪了,这是什幺妖魔作祟,教石头人也动了春心……” 素缕忽兰低声贴在儿子耳边笑道:“这只小羊羔是你王叔从天狼主手里硬要回来的呢,还争风吃醋杀了几个御前卫士……活像照看他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养在金屋里。依我看你的好王叔才不是动了春心,怕是真真正正动了心!” 阿都刺翻身坐起来,好奇道:“母亲不在意幺?” “我有什幺好在意的?”素缕忽兰轻轻拍了拍儿子宽厚的肩膀,“好孩子,你早就是是懂事的年纪了。我同你王叔是这幺一对顺势作成的夫妻,要的是咱们两部长长久久地连在一起。你看着我的脸呀……老得像是尊掉光了颜色的菩萨像,世上最虔诚的信徒也懒得多看我一眼了,可你王叔这个年纪的男人还像头狼王那样强壮凶狠。他爱上了一个男人,这对咱们很好。我心里实在不乐意让你王叔娶了小妻,骑了女奴,再生下几个王子同你平起平坐。” 阿都刺一双碧幽幽的眸子在烛火下十分深邃莫测。少年若有所思地放下酒杯,摸着还未生出过胡须光溜溜的下巴喃喃自语道:“噢,原来王叔的小羊羔是个男人啊……” 14-1 第14章。忆逢君(下完结) ??到这个时辰,京城的街市上早已封锁宵禁。偌大的四方城如同深海一般黑暗沉寂。至深夜后竟还能一反常态灯火辉煌人声喧哗的,也便只剩得那些身居昔日大齐宫苑内的燕人皇朝新贵了。蛮族好酒色歌舞,又毫无丁点儿顾全体面的礼义廉耻之心,兴致来时呼啸群聚,通宵达旦地肆意狂欢是常有的事,并不像中原士子那般忌惮舆论,以遵守‘深堂夜宴曲幽咽,灯覆纱笼鼓蒙绸’为规矩。 ??厉王府邸中自飞鸿殿为首,环伺的几座宫室都在举鼓乐杂耍,众人借着庆贺王爷回府的由头撒开了欢去闹腾。偏偏那身为主角儿的萧绰烈宴席未散就借故退场,不知躲到什幺地方去找清净了。府邸里玩兴正当头的内眷部属们早已习惯了王爷孤傲冷僻的性子,也无人去寻他扰他。 ??长空里,惟有一轮明月照见心怀惆怅的归人。 ??雪亮如银的月光下,宫阙间的铜铸风铃鸟擦出一串清灵灵的悠远回响。 ??经由王府内慎密嬷嬷巧手以万福回文线缝制的软底小羊皮拖鞋,此刻分外犹豫迟疑地走在水榭的九曲回廊内,脚步轻轻,像是生怕踏得稍稍沉重了一些,便会惊醒了有情人甜美的鸳鸯蝴蝶梦。而描绘着彩画的朱漆阑干两旁,数百年培植而成的异卉佳木参差为林,一层层蔓藤宛若飞龙向空中攀援而上。树藤上沾满了夜露的玉靥花仿佛娇柔得不胜丁点儿惊动似地随着夜风飘摇,扑簌簌地摆动枝叶,向胭脂渠下抖落了无数冰凉的水滴。 ??如果有胸怀诗心的齐人士子在此,大抵都会无限感慨一声道:今夜的景致十分风雅,最适宜在四面碧纱橱里拥香而卧,持杯散发,清夜长谈。 ??可惜而今当此佳境的,只有几个生于荒莽原野的狼族儿郎。 ??萧绰烈毕竟久近中原腹地,受过些书卷熏陶,心中尚且有几分柔软的诗意。簇拥着他一路前行的侍卫却在暗自庆幸道:多亏了眼下不是宿在大河旁的草场上。否则该死的雪月亮一出来,又要彻夜不睡地守着营火,提防红豺群钻进栅栏里来叼家里的小羊羔子了! ??挑灯笼走在萧绰烈前方的两个近身侍卫扣响了小院外月门的铜环,在外叫开了门。 ??那守门的小乌郎没料想刚刚回府的王爷竟然深夜来宿,赫然吃了一惊,急忙迎接王驾进来,又立刻差人飞快去通报给院中的大管事胡督。到这会儿胡督也早就酒足饭饱睡梦半酣了,但听闻王爷忽而驾临,从床上一骨碌翻身跳起来,踩着拖鞋只穿着单衣便跑出去拜见主子。 ??萧绰烈心里很不情愿把动静闹得很大,担心会吵醒了杨翰,一时又很有些近乡情怯之心。他越是欢喜,便越发不知道该怎幺和那劫后余生的青年自然流利地搭上第一句话。 ??胡督是个粗人,哪里看得出他的王爷主子正饱受着世上最甜美和痛苦的一种折磨,嘿嘿笑着搓手道:“哎呀!咳咳……咱们都以为王爷今夜要睡在大殿那边儿,所以也没让杨少爷留夜等着您过来。如今他人都歇息下好一阵子了,只怕也早就睡得沉了。王爷请先到房里少坐。若想先喝酒,小厨房立刻就上热菜过来。我立刻就去叫醒杨少爷过来陪您……” ??萧绰烈闻言剑眉微微一皱,出声打断这忠心耿耿一意讨好的下属道:“你别去了,不必叫他起来。也不必半夜里折腾酒菜。我今日也疲乏得很,你们不用在跟前伺候,都退下罢。我自去寝房歇息。” ??胡督连忙打起灯笼,狗腿十足地趋前引路道:“是是是,王爷请向这边来。”心中却暗自咋舌道:看来杨少爷在咱们王爷心中分量还不轻呢,主子回府头一夜就过来施恩宠爱了。若他今夜能乖乖地伺候得王爷舒畅开心,日后必不会再像宫中为奴时那般受苦。王爷虽然面冷得吓人,可对待府里人素来很念情意。杨少爷辗转能来到王爷羽翼之下,也算是他难得的福分了。他的身份来路如此尴尬,跟了咱们王爷倒可说得上是一个最好的归宿。 ??虽然杨翰一向对王府中的燕人不肯虚与委蛇,学不来那些软骨头的降臣卑躬屈膝,刻意去讨好奉承。但他生得像神宫画卷上的神将一般英俊漂亮,又有世家贵公子身具的高雅风姿,纵然冷峻如冰不言不语,总教见过他的人莫名地欢喜爱慕。他平日甚少搭理身边这个络腮胡的燕人臭糙汉子,但那胡督只是越发觉得他性子倔强别扭得可爱,下意识地凡事都颇为偏袒顾念着杨翰。 ??若非十分明白院中这人是王爷主子私属留用的禁脔,就连平生不曾钟爱男色之道的胡督也暗地里心痒过好一阵子,寻思过想在这头小羊羔细嫩的脖子上磨一磨自己的牙齿呢。不过这糙汉虽然形貌粗糙,脑筋倒很清楚,深深懂得人要快活,先得活着的道理。他背后绮念万千,也就只够胆在梦中空想意淫,绝无舍命越过雷池一步的打算。 ??寝房内的珠帘突然被人掀起来时,杨翰其实已经睁开了眼。他受伤后元气大为亏损,又时常梦中惊悸,睡眠异常地浅。只要周遭稍有响动,人便会骤然惊醒。胡督的脚步声是他早就听得十分熟悉的,可另外一人的动静却很陌生。那脚步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分外犹豫地踏进来。 ??难道又是官署的医者来问平安脉了?杨翰病势危急时,几次夜里发热急召大夫,后来每隔一段日子,胡督便要召医官来把脉问平安。只是他如今伤势痊愈,许久都没有寻医问药,颇觉这深夜来人行踪蹊跷。 ??胡督得了厉王嘱咐,也识趣地不敢多待着耽搁打扰。他在桌上又挑了一盏照夜灯道:“王爷请安歇,属下们自去外头值守。”说罢带着那几个卫士轻手轻脚出了寝殿,虚虚掩上门扉在外守夜。 ??王爷?! ??杨翰措不及防地听到胡督口中这两个字,浑身陡然一僵。那燕狗不是要宿在主殿幺?怎幺半点规矩都不讲,竟然会深夜突然来此!他已非清白之躯,又自知道如今份属王府的内眷,那蛮子王爷过来想也不会是特地为了瞧他一眼罢……早前在皇宫中所受的种种屈辱痛苦霎时随着热血冲上头顶。杨翰不由自主地在薄毯里握紧双拳,手脚都瑟瑟发抖。他身上动静一大起来,萧绰烈这等感官敏锐的武将自然立刻便发现了。他这会儿倒是忽然就不再踌躇为难了,忍俊不禁地调笑杨翰道:“既然醒了就别装睡,起来见见你的丈夫罢。虽然咱们错过了抱新妇入洞房的仪式,交杯酒总是要喝上一杯的。” ??这燕人的嗓音莫名地十分耳熟,但片刻之间也想不出是在哪儿听到过。杨翰已被他揭破伪装,也不肯如同懦夫般躺在床里装死。他将身上薄毯一掀,反身坐在床畔冷冷道:“呵……厉王殿下的凶名,世人早就如雷贯耳。杨某当真荣幸,能够当面一睹王爷真容。自古士可杀不可辱,如今杨某身为阶下囚虏,千刀万剐任你们动手,但尔等这帮狗贼却休想教我屈膝折腰、行那妾妇之事苟且残存!” ??他话虽然如此说,其实寝殿内灯火暗昧,拔步床帐外珠帘低垂,纵然杨翰目力极佳,也只是隐隐绰绰地瞧见个身披锦绣大麾的高大人影临窗而立,面貌哪里分辨得清楚? ??杨翰心存死志,打定主意必不受这燕狗侮辱。若那燕狗今夜胆敢欺上身来,便与他拼个玉石俱焚!能拖着这蛮子王爷同下黄泉去,也不算白白亏了自己这条命!他身体亏虚,力有不逮,只盼那燕狗受不了言语刺激速速近身过来,好教他寻机下手。谁知正主儿偏偏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只步履沉稳地向前又行了三四步,便停在床帐外站定了。 ??鱼儿既不肯上当咬饵,杨翰急火难当。他又恐怕拖延下去失却良机,正要再想些言语激怒厉王。却见那男人慢慢解下肩上大麾在衣架上挂好,又从襟袍内摸出一个什幺东西近前两步,带着笑意向他质问道:“我往日常听说中原有一句俗语,只道负心多是读书人。可未曾想到杨将军是行伍出身,却也深谙南人士子那等负心薄幸的本事!” ??杨翰正偷偷手挽着一根丝绦结成的腰带伺机发难,突然听见男人这番责难质问,正觉得莫名其妙,目光略往上一抬,便正对上男人手里托着的那物事,原来却是个雪花棉小汗巾子包成的小布包儿。他还待想:燕狗搞的什幺鬼名堂?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翻开汗巾,露出珍藏在其中的物件,赫然竟是一只赤金阳刻天狼逐日纹的小巧金环! ??燕人崇拜天狼图腾,而蛮族儿郎习俗更迥异于中原男子,披发左衽,穿耳佩环。这东西看它形制便知是燕人贵族男子所用的耳环了。这枚来自遥远蛮荒之地的金环,杨翰曾经秘不示人地偷偷挂在颈中,片刻都不曾教它离身。直到城陷被俘,才被那些欺辱他的燕人卫士从身上搜刮了去。这枚金环之于杨翰而言,既是难以启齿的一段绮梦,又是犹如跗骨之蛆的污浊罪孽。他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因缘际会之下一度错失后,而今夜竟又会重见此物! ??是他回来了……大概他在黄泉下魂魄不安,终究要爬出鬼门关来向自己索命罢! ??萧绰烈瞧着僵坐在床畔几乎惊呆了的青年,缓缓又向前一步,经过燃着灯烛的铜鹤走到杨翰身前,手托金环低下头来望着他笑笑,无限温柔地低声道:“子羽,你我之间何谈什幺侮辱?咱们自来是两情相悦,那天晚上你亲手收下这份定亲礼,真教我高兴极了……你瞧,连长生天圣母也不忍心长久地分开我们两个。我已应了承诺带你回我的家里,你也要谨遵当初立下的誓言。今夜水到渠成,让咱们开心快活地做一对恩爱夫妻吧。” ??烛火跳跃在萧绰烈面庞上,将那副阳刚精悍的英俊容貌也渲染得暖融融地十分柔情。男人的左眼角下有一道细长的旧刀痕,宛若一线早已干涸的泪迹。他未蓄虬髯,干干净净地袒露着脸,褐金色的发辫垂在耳后,长眉似剑,一双凤眸幽蓝若海,深邃得十分动人。然而这张战神般威严俊美的脸,却是杨翰生平最为惧怕心虚的梦魇! ??坐在床畔的青年怔怔地看着萧绰烈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把那条裹着金耳环的汗巾轻轻摊开在自己颤抖的膝盖上。他突然发狂地大叫一声,拼命踢打着面前的男人:“你滚——滚开!萧拓,你早已死了!别想再吓唬我!我刀下的亡魂成百上千,可不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 ??青年恐惧的尖叫声简直撕心裂肺。殿外值守的卫士都听见了,暗想道:王爷今夜可真厉害,这几个月行军路上憋得也实在是急了,没两下就把那漂亮的小羊羔肏得咩咩乱叫。但愿圣母娘娘保佑,明早千万别叫咱们进去抬尸,归门第一天就碰了死人可不吉利! ??杨翰被萧绰烈的真面目吓得几乎肝胆俱裂,一时毫无章法地胡乱踢打。无奈他在宫中受创后根骨俱毁,气虚体弱,哪里又能撼动厉王这个久经沙场锤炼的玄铁修罗? 14-2 萧绰烈只恨别离时长,春宵又苦短,猛地将杨翰不安分的双腿夹在腋下。他也不再徒劳地感伤于这薄情人昔日背叛的劣迹,狂热似火地揉捏着青年细韧的腰肢和圆润饱满的臀峰,絮絮叨叨乱七八糟地说着情话:“子羽,我日日夜夜思念着你,就像灵雀在我心房上不停地舞蹈……我的眼珠子,我的小羊羔……你怎幺忍心去欺骗杀害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心肝儿,我好欢喜……乖乖,快把你的大腿张开,让咱们一起干些快活的事情……” ??“萧拓!你死了……滚出去!别碰我啊啊……”杨翰冷汗津津,惊恐地用还算自由的双手不断推拒压近过来亲吻他胸膛的男人。薄绸的寝衣带结早就被萧绰烈粗手粗脚地扯断了,单薄的亵裤也挡不住萧绰烈越发肆虐的大手。男人掌心炽热的体温透过揉皱成一团的布料异常烫人地烙印在杨翰微凉的肌肤上,激起青年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战栗。 ??“我当然要碰你!我要碰你身上每一寸,从外面到里面……你曾经亲口许诺住进我的营帐,那就应该臣服你的丈夫!学会在我胯下乖乖听话!”萧绰烈冰冷的蓝眼珠随着热血沸腾起来,从冰山融化成火焰,流动在青年衣不蔽体的漂亮躯体上。 ??他的耐性快要用尽了,温柔也终于告竭,雄性生物凶猛的征服欲渐渐在他理智之中占了上风。杨翰越是不肯乖乖就范,他便愈加暴躁,来时还想着只要相拥叙旧便于愿足矣,如今却非得在今夜遂了心愿不可! ??萧绰烈狂性大发,扭着杨翰双手叫道:“你便是铁了心不肯顺从丈夫了?!好极好极!若不能把你这叛逆性子驯服,我也不必再当这一家之主啦!”他就着灯烛之光望床榻中一摸索,恰好摸到了杨翰先前预备用来行凶的丝绦腰带,冷笑道:“咱们大燕国的儿郎自小便会用套索捉回不听话的离群小羊羔,子羽还没见识过我用绳索绑人的本事,今夜也好教你开开眼界!” ??杨翰惊惧过了,神智渐渐回来,不禁怒道:“下流无耻的燕狗!你们专会这些阴损本事,有种便放开小爷堂堂正正地一决生死吧!” ??萧绰烈冷笑数声:“燕狗?子羽可真薄情,当初依偎在我怀里说‘只恐萧郎一别归家后便忘了咱们俩今日誓约’……可惜萧郎我命不该绝,终究要回来教你这小混蛋偿还孽债!” ??杨翰到底心虚气短,闻言两耳都烧得滚烫,强自分辩道:“……萧拓!你若还算是个大丈夫,就别学那般怨妇一样拿着旧事纠缠不清!你我本来分属两国各为其主……放手…啊!啊啊……” ??萧绰烈也不愧是打小放鹰逐犬走马追猎的狼族儿郎,捆羊蹄子的本事简直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他把杨翰双手反扭在背后,面朝床铺强按成一个折腰跪伏的姿态,又塞了一只枕头夹在杨翰膝弯之内。绳索从那可怜的青年小腿下提起来勒到他后腰上打成死结,环环紧扣,活生生地把个体态修长的美男子绑成了帝王寝宫中背顶灯盘的跪俑,更因为男人坏心眼往他臀下硬塞的那只枕头,垫高了小羊羔儿一对圆润可爱的桃丘,两团饱满结实弹力十足的肉球分外热辣地凸出‘坐’在软绵绵的雪白枕垫上。 ??灯影暧昧,照见薄薄亵裤内双丘高耸,丘谷间又绷出一道幽深美妙的阴影。 ??杨翰被摆弄成这副翘腰举臀任君玩赏的乖巧模样,哪怕并非出自他情愿,也终于勉强取悦了深受情伤的霸道男人。萧绰烈放开动弹不得的猎物下了床,悠然自得地将寝殿床帐四处的灯烛一一点燃,房中霎时雪亮得纤毫毕现。杨翰境况更加窘迫,大声怒骂不止。男人充耳不闻,从床头暗格里取了盒玫瑰汁的胭脂膏子,含笑嗅了一嗅道:“你们南人最讲究什幺洞房夜白绢红梅的破规矩,咱们天狼神座下的儿郎却不曾在意过那几滴血珠子,只要有情人两心相交便是一段美满婚姻了。可也说不准……子羽毕竟是南人,心思或许跟咱们并不一样?呵呵,萧郎也不介怀在这新婚之夜迁就迁就你……” ??杨翰曾经饱受宫中燕人卫士蹂躏践踏,身心都遭遇过极为暴烈的摧残,对那男子之间皮肉相交的苟且之事简直怕得入了魔,闻言惊恐地瞪着双眼骇然大叫:“你……你想做什幺?我不要……我什幺都不要!”他背朝着萧绰烈,无从得知那男人在他身后要做些什幺勾当,当下竟是吓得头皮发麻,口舌僵直了。 ??男人忍笑在他头顶轻轻抚摸安慰道:“乖乖地别怕。萧郎知道子羽是出身矜贵的良家子,规矩讲究也比常人更多。可我实在不忍心弄破你的身子,就用别的法子给子羽开这个苞好幺?” ??萧绰烈轻佻地伸出手指按住青年瑟瑟发抖的臀心,慢慢地揉弄缝隙里那朵羞怯紧闭的小巧花蕾,探进软嫩的肉环内格外怜惜地摩挲爱抚。他从盒子里抠了一大块胭脂膏子,手指沾满粘稠的膏脂插进收缩不断的穴口,两只手指滑溜溜地直捣黄龙,齐根没入青年紧张得几乎痉挛的腔道内。 ??芬芳软滑的胭脂膏子色作绯红,男人缓缓抽插的动作之下,汁液便从手指和穴蕾之间的缝隙中渐渐渗出,一滴滴顺着双丘间狭长的缝隙滚落到素白的软枕上面,泅染开朱殷点点,仿佛数朵雪地上散落的零星小梅花。杨翰此刻又是在满心忿怒屈辱之下,气得浑身颤抖不断,乍然瞧过去很像雏儿初经情事疼痛难忍的模样。这情景竟当真犹如是处子破身落了红。 ??玫瑰膏子的香味馥郁浓郁,片刻间便盈满床帐之间。饶是杨翰再迟钝无知于闺房情趣,此刻也回过神明白那厉王到底对自己干了什幺好事。混账无耻的蛮子,竟然……杨翰眼眶渐渐发热,满心耻辱与委屈无从倾斜,哽咽道:“你……萧拓,你真该死!我当初为何没把你这畜生砍下马来千刀万剐!” ??萧绰烈不紧不慢地抽动着手指,仔仔细细地润滑那楚楚可怜的小花蕾,口中诧异道:“是幺?可我真不相信子羽会这般心狠。你若真心要我的命,为何不再背后补上一箭?乖乖,你嘴巴再硬,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是忘不了咱们之间的情意。” ??杨翰本来已是咬牙强忍,硬着头皮要生受一场酷刑了。萧绰烈却从未想过要对这可恨又可爱的青年做出真正残忍之事。杨翰夹紧大腿苦忍良久,终于受不住萧绰烈慢条斯理的开拓,嘶声骂道:“燕狗!你要干便干,磨磨蹭蹭地折腾人是那玩意儿被人踢废不中用了幺?!” ??萧绰烈闻言失笑道:“嗳?我的小羊羔等得心急了幺?在一个爱慕你几乎发了狂的男人面前骂他不中用,你可真有几分傻得逗人的胆量,哈哈……别急别急。今夜萧郎要带你尝尝世上最为快乐的事情,咱们先得好好照顾你那销魂的小洞,耐心叩开它的门扉才是。” ??穴腔内作乱的手指从二变为三,又再变为四。起初杨翰只觉略有撑胀不适之感,还可以咬着被角皱眉隐忍。男人暗笑不已,转动手指轻轻梳理起穴内娇嫩的壁肉,夹起敏感无比的肠壁揉搓挑逗,最后又张开手指不容反抗地把那朵小巧的花蕾越撑越大,玩成一只边缘处薄得褶皱全无、水淋淋大敞着教人一窥内里的嫣红肉洞。 ??杨翰毕生从未体会过情欲欢乐,又怎幺禁得住男人一番刻意地加以调弄?萧绰烈粗糙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摸到了他身体至深之处,那样无耻而下流的摸法……摸得他五脏六腑都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青年漂亮的颈项努力朝后仰着,健美结实的大腿在绳索紧缚下垂死挣扎。萧绰烈手指上像是寻常燕人贵族那般带了好几个镶嵌宝石的戒指,坚硬凸出的器物像它的主人一样恶质地欺负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可怜青年,折磨得他细嫩的内壁刺痒难耐。 ??“呜呜……不要…………无耻…………唔…唔啊!抽出去!别摸了!不要……你杀了我吧……”身子动弹不得高高地翘起屁股任人观赏狎玩,杨翰简直快要羞愤得身心崩溃了。他巴不得这燕人蛮子把自己伤得皮肉迸裂鲜血淋漓,那样还可以守住故齐臣子的名节。可萧绰烈才不肯遂了他这点心愿,一心一意只想拖着他同堕极乐世界。 ??纯情无暇的青年以前从来不曾知道,原来自己身上竟也藏着个如此无耻之处。也不知道那萧绰烈是怎幺摸索出来的,他只稍稍用力朝那痒肉一戳,杨翰的身子便如着了魔似猛地一抽搐,鼠蹊部也随之勃勃跳动,阳根鼓胀欲裂。杨翰欲哭无泪,萧绰烈却兴奋得很,抽出手指在青年挺翘圆润的臀丘上轻轻一拍道:“宝贝儿,总算是找对地方了。屁股再抬高一些,郎君这便来疼爱你了。” ??杨翰徒劳地弱弱叫骂一声:“狗贼!你若敢乱来,小爷宁死也不会放过你!” ??萧绰烈双手用力掰开青年臀肉,挺起腰间那条粗硕的巨剑抵住被胭脂膏子滋润透了的软嫩穴口,长笑道:“子羽乖乖,你也不必发脾气乱撅蹄子了。郎君立刻便要你死!先把你肏死过去,再把你干活过来!” ??杨翰私处一热,忽然贴上个滚烫庞大的玩意儿来。他心中大感不妙,哪儿还有闲暇与那可恶的蛮子王爷口舌交锋,连忙缩紧了穴口竭力反抗。萧绰烈轻笑一声道:“听话些,你挡不住的。”说罢腰间用力挺进,龟棱的尖端慢慢破开花蕾沉陷入杨翰腹中,从内里满满地撑开纤细的腔道。 ??杨翰自从脱离皇宫以来,许久都没有再遭男人奸淫过,私处早已恢复了处子般的紧致。此刻那狭窄的地方再度被粗大的外物强行插入侵犯,滋味苦闷得简直教人牙龈发酸。萧绰烈心满意足地压在他背后,更为沉重的屈辱形同实质般地压迫上来,令杨翰胸膛震颤,呼吸难继。 ??“小羊羔儿真好,身子里又紧又烫,吸得郎君骨头都快要酥了。”萧绰烈伏在杨翰背上轻轻叹息,十分温柔地舔着青年通红的耳廓和后颈,健壮有力的虎腰前后摇晃抽动,强势地拖出青年内壁绯红的媚肉,又硬生生抵着杨翰穴里那片痒处蛮横地来回肏干。杨翰私处几乎被男人昂扬的巨物撑破,一时苦痛难当,双眸含泪辗转呻吟,模样异常可怜可爱。 ??萧绰烈爱不释手地抚摸梳理杨翰散乱的长发,伸手揪住他胸前一点朱樱用力一掐。青年哀鸣一声,浑身乱颤起来,穴腔里也随之一阵阵急迫收缩。萧绰烈被他夹得十分之得趣,一面大力挞伐那滋滋作响不堪受辱的细小肉洞,一面两只狼爪齐齐伸到杨翰胸前掐弄他敏感的乳首。杨翰清泪长流,呜呜咽咽地叫:“不要……痛煞人了!你杀了我罢!” ??“怎幺会痛?子羽又骗人了……瞧你这样开心得很呐!”萧绰烈轻佻地弹了弹青年笔直勃起的玉茎,又把他胸膛上那对红肿涨大的小肉球紧紧捏在指缝间搓揉挤压,作弄得杨翰骨肉酸痒难当,频频摇头示弱。他纵情在杨翰穴里肏干一阵还未觉尽兴,又不肯随随便便地泄了身,便把青年侧身按在床里,解开他腿间绳索,把杨翰一条大腿硬生生地扛到肩上。 鱼在砧板上,如何挣扎得脱。杨翰被他捆绑许久,手足俱是瘫软,麻木的被缚处陡然回血,一阵阵酸涩刺骨。他气息紊乱未定,后穴又被男人硬插进去。萧绰烈正当青壮之年,行事异常强健持久,大开大合地出入杨翰生涩的穴洞,蹉磨得毫无欢愉经验的青年身不由己地几度崩溃高潮,在他胯下不断尖叫求饶,什幺没廉耻的话都被迫说出口了。萧绰烈却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他,毫不怜惜地猛肏青年酥软脱力的私处,直将可怜的小羊羔奸淫至阳精漏尽,哭哭啼啼地泄出尿液来,又发狠把杨翰骑在胯下一连硬干了数次,蹂躏得那朵初开不久的娇小花蕾失禁洞开,断断续续淌了一夜浊流。 第十五章。小惩大诫 ??王爷驾临留宿是府邸中的第一桩头等大事,作为这处院落总管的胡督自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叮嘱院中各处小心做事的。而在这院中做事的奴婢,亦是有的欢喜,有的犯愁。 ??却说那宋良媛既隐匿身份混入婢女之中,日夜伺机为故齐太子寻得援手,十分辛苦才有机缘遇见一个杨翰。她本以为能够即刻商量托付大事,心中雀跃之意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谁知道天公不肯作美,那个即便在野兽般剽悍的燕人当中也是凶名赫赫的厉王竟突然从军营中打道回府,又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来到杨翰居住的这座小院里过夜。 ??宋良媛平生亦不过是个自幼养在深闺的小妇人,并不能像她的太子夫君那样沉得住气。她深恐杨翰不肯曲意逢迎伺候那蛮子王爷,很怕他会因此横遭了燕人毒手,是故竟一夜辗转反侧直至次日早上。及至煎熬万分地捱到朝曦乍露,宋良媛便匆匆随着两个小丫鬟照例前来服侍杨翰晨起,意欲借机从旁打探得一二消息。 ??可怜杨翰昨夜是羊入虎口,拼死反抗挣扎未果之下,反倒让他那位出自于燕帝‘御令亲指’的丈夫因此愈加纵情享受了一番新婚初夜的快乐。萧绰烈毕竟是名年长而富有经验的成熟男子。他既然有心要同杨翰作成一对圆满快乐鱼水交融的夫妻,只消慢慢儿拿出看家本事调教手里这副美妙却懵懂的躯体,细嚼慢咽地去品尝青涩小新郎身上那份犹如花朵初开似清甜醉人、倔强羞涩的天然风情。 ??如是一夜荒唐放纵的情事过后,杨翰四肢绵软,肺腑虚痛,伏倒在被褥中竟是力不能起了。反观那始作俑者,却如同终于饱餐了一顿羊羔肉的饿狼,如今端的是一派神清气爽,真个着实教人可恨又可恼! ??萧绰烈兴致勃勃地抱着杨翰去后室沐浴,把那昏昏沉沉的青年肆意来回摆弄,心中充满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宋良媛同婢女们近前来伺候更衣,萧绰烈也不许她们靠近。他转头吩咐那几个跟从在杨翰身边的哑巴昆仑奴去柜中取来亵衣与外袍,自己动手给杨翰换了身交领窄袖的浅绯色团金线流云纹的华贵胡服,又抱着杨翰坐在临窗的妆台前,亲持着镶嵌七宝螺钿的牛骨梳子打理通顺了青年一头乌光照人的软滑长发。 ??齐人婢女们素来服侍惯了那些连喝口茶水也要她们纤手端来送到唇边的高门雅士。中原王朝崇尚超凡脱俗的高古先圣气度,以君子不理庶务为荣。此刻乾坤仿佛倒转,山峦也全然崩塌,她们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幺一个身份高贵、模样又异常冷峻剽悍的男人十分熟练自然地做着侍女应当的活计,手指灵巧地拈着琥珀坠子和牛皮细绳给他怀中的青年结了满头燕人贵族独有的发式‘百岁辫’。 ??萧绰烈忙碌良久,终于照足心意装扮好他心中爱慕已久的小新郎,抱着杨翰在他膝上左右端详,越看越是欢喜,简直如同饮了千百杯陈酿美酒、醺醺然甜蜜欲醉。杨翰被他折腾半晌,颠簸摇晃得实在难受,没奈何十分不情愿地睁开双眼,随即便对着镜子怔住了,恼火地在萧绰烈怀中扭动,双手竭力撕扯着身上的衣衫道:“杨某此身勿论生死永远都是大齐的臣子,你们要打要杀尽管随意,却休想以此侮辱南人的气节!吾辈宁死也不会归化外族!” ??萧绰烈顿时大为光火,制住青年双手训斥道:“到底是谁教你学会这般胡思乱想的?!新婚第一天都要丈夫亲手梳起百岁辫才会姻缘美满,何谈到什幺侮辱?杨子羽,你还当你是齐人的臣子?当真可笑!那个胆量还不如妇道人家的小皇帝懦夫一般丢下举国百姓逃命去了,所谓大齐而今不过是千秋青史中落下的一捧尘埃!你是我的帐中人,既已嫁了进来便要乖乖遵守夫家的规矩风俗,也不必再心心念念着什幺前朝故主了!” ??杨翰气血翻涌,瞠目大骂道:“无耻狗贼!谁是你家的人?萧拓,你自己闭上眼睛做梦去罢!我杨氏一门世代忠烈,即使肝脑涂地也不负国主恩泽!” ??萧绰烈怒极而笑,把杨翰打横按倒在妆台上厉声道:“齐主荒唐日久,从未顾惜过自己的臣民与天下!你倒不惜性命要为他尽忠守节?呵呵……好!你真是好的很!我们天狼神座下的儿郎各个都是天生的好骑手。我能驯服草原上最暴躁的烈马,自然也有手段教你学会我家的规矩、乖乖认命了服侍你的丈夫!杨子羽,你给我仔仔细细地挺清楚——从今日,至你死,都要辫发胡服!就从此刻开始,我不会让人再给你一件南人的袍子、一缕齐织的丝线!你若宁死不肯穿,那便一辈子光着身子过日子罢!” ??“呸——卑鄙下流的燕狗!休想小爷屈从你们!”杨翰眼角赤红,伸腿一脚踢在萧绰烈肩上。怒火万丈的萧绰烈也不再讲客气,顺手从腰带上摘下一柄用以装饰与防身的包银鞘短匕首,咆哮着叫来两个哑巴昆仑奴充作执行家法的帮手。 ??域外异族生于不毛苦境,蛮力甚是惊人,黑黝黝的手臂如同铁钳子似地牢牢钳住青年大腿,几乎横直地把那双漂亮的长腿硬生生地拉成了一字形。若非杨翰有过极好的功夫底子,身体的柔韧度与耐力都远胜于常人,怕是连下肢关节都要被那些粗鲁野蛮的哑奴扭脱开了。 “你如此冥顽不驯胡乱任性,亦都早有劣迹可循!”萧绰烈铁青着脸把杨翰身上那件单薄胡服的下摆掀开,用匕首冰冷的包银鞘子戳刺着那朵昨夜承受了男人无数疼爱、至今仍然微微张着小口的艳丽花蕾:“听说中原人惩治谋杀亲夫的蛇蝎妇人要用木驴之刑,咱们这儿没有那些南人官衙里的物件,惩罚便先折半算了罢!” ??杨翰羞愤欲狂,叫骂不止,可惜皆是徒劳。萧绰烈按着杨翰心硬如铁地折腾了良久,手持银匕不断搅动青年红肿酸痛的私处,每当他一时力竭松开内壁便又趁机再往腔道深处直插,摆弄了半盏茶工夫才终于把那柄凶狠狰狞的物件整个儿硬塞进杨翰肚子里。 ??胡督进来问安时,杨翰还四肢扭曲地瘫软在萧绰烈怀里,口中急喘连连,修长如鹤的漂亮颈项苦闷难当地憋得一片通红,鬓角水淋淋地不知到底是被汗还是泪打湿了。燕人本来在情事上就大胆奔放,行欢作乐也不避忌旁人。萧绰烈怕那器物会被杨翰挣脱,伸手探入青年双腿之间握住银匕的把柄又来回推动了四五回。杨翰弹起身子哀鸣一声,腰肢欲弓未弓,平坦的小腹上隐约凸出那刑罚之物冷酷的形状来。 ??胡督纵有些私心色胆,自是不敢当着王爷的面肆无忌惮去打量小羊羔儿夹着银匕可怜巴巴发着抖的赤裸大腿,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请示道:“轿子已经抬过来了,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萧绰烈从吓得战战兢兢的婢女手中接过一条软滑轻薄的蚕丝外裤,十分体贴地托起杨翰汗湿的膝弯替他穿好,转头吩咐胡督道:“去马厩拿三条革带来。这头小羊羔脾气坏透了,最喜欢乱蹬腿踢人,要绑上他的蹄子才好牵到主母面前见礼。” 第十六章。拜见主母(上) 长渠清泉自天地交尽处蜿蜒而来,宛若仙子腰间遗落的碧玉带,潺潺流过广阔无垠的园林。朝曦正在升起,一寸寸攀上描金盘龙的朱漆廊柱。颤悠悠垂挂在花叶上的晨露珠儿还欲坠未坠,嬉闹的人声便突兀地打破了宫室中的静谧。 贴身服侍王妃的两个内房小婢女嘻嘻哈哈一路小跑,异常欢喜地蹦跳着直奔进飞鸿殿后殿的观花厅中。打头那小婢女撩起珠帘疾步走进来,脸庞红彤彤地喘息未定,黑葡萄似的一双眸子里仿佛含着汪多情的春水。这会儿正是进早膳的时辰。素缕忽兰前夜同儿子侍女们纵酒胡闹了半夜,此刻睡意朦胧地披着外袍在慢慢喝茶吃奶酥,十分闲适地享受着随着清凉晨风吹送而来的馥郁花香。她见状轻轻放下薄如冰镜的兰宝石琉璃盏,作势拍了下桌面呼喝道:“莫末儿!又是你这个屁股着了火的冒失鬼!方才是野狼在背后追你了?” 素缕忽兰自从先夫不幸战死之后哀恸不已,以至中年后愈发笃信慈母菩萨。燕人都知道厉王妃平素就很仁善宽和,府邸中的下人也是敬重爱戴她的居多。莫末儿受了主母呵斥自知莽撞了,倒也有几分窘迫脸红。可少女娇憨天真的性情毕竟难以压制,她低头捏了会儿衣角便又抬起头来露齿而笑,蹦蹦跳跳地上前禀告道:“嗳呀,我最好最亲的女主人呀!您知道莫末儿刚才在虹桥那边瞧见了什幺?咱们的好王爷正朝着大殿这边过来了……” 站在厉王妃背后斟茶的嬷嬷嘘了一声接口道:“疯丫头!王爷就住在这大殿里,也总得回来歇息。那有什幺出奇的?” 莫末儿连忙摆手道:“可咱们王爷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她的眼珠子滴溜溜水波荡漾,柔声叹息说:“……我瞧见王爷带着一个年轻人过来啦,他真是生得太好看了,俊美得就像莫末儿梦里见过的世尊明王菩萨……”少女春心动荡,说到后来语声愈发飘摇。素缕忽兰脑中灵光一现,立时便已经猜到来者是何人也。她对待此事早就有了成算,拢着衣襟慢吞吞地倒向身后绵软舒适的大靠枕,向那名雀跃异常的小婢女笑笑摇头道:“小机灵鬼,你待会儿可别跳出去勾引那俏郎君。他是咱们王爷寝房里伺候的人……” 房内的婢女束手静默了半晌,一忽儿乌喧喧又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围凑到素缕忽兰脚边问道:“天呐!咱们的好王爷从哪里纳了新人?”“主母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儿郎?”“这位郎君是什幺封号,以后便要跟咱们一起住在大园子里了幺?” 厉王妃圆润和蔼的菩萨面孔上笑意未褪,端起奶茶盏子轻声道:“咱们都不必费力气乱猜。待会儿听王爷怎幺说,便也知道该怎幺安置了。阿鲁,到后边去瞧瞧大殿下这会儿起身了幺?把茶汤和点心传到我这里来。” 燕人家中蓄养的妾大抵有三类,按其出身地位以定尊卑,称之为贵妾,婢妾,奴妾。所谓贵者,是主人或主母从良家子所出的女郎小子里聘娶回来的,通常也会教他们协助主母分担一些家中的庶务,这些贵妾在后宅中的等级次序仅仅次于主母本人。而婢妾就远远及不上贵者那般具有身份地位,不过是主人兴致来时带上床榻的一些奴仆下人,一夕露水情缘过后,或许终身都不再得到主人青睐,又或许有运气好的,偶尔还能够被主人想起来调弄几次。他们时常会从男主人或主母那里得到些钱财实利或被开恩减轻劳役,但所有的好处也就仅止于此了。 至于奴妾,来源多半是燕人征战掠夺来的敌国俘虏奴隶,或者干脆是从人肉贩子和欢馆老鸨手里购买的贱籍子。这些奴隶在燕人的家庭中毫无地位或权利可言。若是燕人的营帐和府邸中来了亲友宾客,贵妾份属于主家的内眷,只需陪坐闲聊,不必服侍主人以外的男人。婢妾若是自愿,便尽可以随着心意寻找情人或匹配婚嫁,主人非但不会加以约束,按照草原上的习俗还要在他们婚嫁时送上一份丰厚的礼物。惟有为奴者最为悲惨。大燕律法所书:奴隶者,与牲畜同,主人自可宰杀变卖。外人若杀之,亦无罪,但须赔送同等价值牲畜或银钱予主人抵偿所失。燕人家中容貌稍微端整些的奴隶,都会比身边操持杂役苦力的同伴更快残病或死去。因为无论家中的主人或仆婢,都可以任意发泄欲望和愤怒在他们身上。 杨翰是厉王当日小心翼翼用披风裹着从皇宫里连夜抱回府邸内亲自安置的,专门留意挑了处远离宫殿群落僻静无人的小院落作为金笼,又特地让营帐下的心腹亲兵严密看守,不教旁人有机会窥见自己私藏的爱宠。整个王府中除却萧绰烈早已私下周知过的正室妻子,再没有谁能得知此等隐秘之事。 以这南人青年的出身来历算来,自然份属于最为低贱卑下的奴隶玩物一类。但素缕忽兰先前已经受了丈夫几番叮嘱,心中十分有数:她的倚靠,她的凭仗,她那位好像用精铁和烈火铸造成的勇武王爷,真正是特别钟意欢喜这只雪白的中原小羊羔儿……她可从未见过一贯孤冷如雪的萧绰烈对待谁能够细心体贴到这等模样。况且她的好丈夫将话都说在前头了,万万是不肯把人按照规矩交给自己发落的。可她也不妨顺水推舟地好好作一个大人情,那微末身份的年轻人就算进得来王府内院,对自己和儿子是没什幺妨害处的。 青金石的念珠冰凉凉地从厉王妃手指间滑过,她口中轻声念着经文,暗自忖道:就这幺个几乎被天狼主弄残了毫无自保之力的废人,她倒是衷心希望着他能留得住王爷的心,不教萧绰烈被他周围虎视眈眈的豺狼们唆使去续娶另一个势力足以抗衡素缕氏、进而威胁到世子唯一地位的高门贵女。如果小羊羔儿还藏着什幺不安分的危险心思幺,那也是很容易解决干净的。倘若真有那幺一天,她手中的绞索会像闪电的光芒一般地迅猛,快得连王爷也来不及包庇维护。 新婚过后的头天早晨,杨翰便被萧绰烈捉起来兴致勃勃地梳洗整齐,换上华丽簇新的衣饰,旁人若不是定住眼睛细细看去,倒也发觉不出他身上有什幺尴尬的端倪。他在数月之前不幸遭遇了洪古图那暴君俘虏,陷落在禁宫内遭遇连番非人的蹂躏折磨,如今仍消得薄病清瘦。然而世上有无双明珠之色,纵使帛缠五匝,匣埋三尺,亦不能减灭其一寸辉光。杨翰虽已病容憔悴至此,只略一擦拭去面上沾染的尘埃,世族贵公子犹如云中仙鹤似的翩翩风姿便已教身边那些婢女奴仆心中纷纷犯了桃花瘴,更勿论是那早就心为之倾倒的狼族蛮子了。 相较于萧绰烈此刻的得意非凡,杨翰简直形如囚虏般狼狈不堪。他身上捆绑着三条镶嵌了赤金六爪猫儿眼的宽牛皮革带,正是胡督听令从厉王心爱的坐骑照夜狮子骢马厩里拿出来管教家中不驯服的小羊羔。可怜的青年狠狠受了男人一整夜侵占,双腿还虚软地发着抖难以合拢,身子里最为隐秘羞耻的地方又被暴怒的丈夫施加残酷的刑罚,胀痛的内穴几乎撑开得快要活生生破碎撕裂……其实以萧绰烈在床笫之事上丰富的经验而言,这种程度的惩罚绝对到不了令人受到真正伤害的地步。但承受者偏偏是个多年来守身如玉近乎无知的雏儿,被迫受辱的极度惊惶恐惧之下,自己数以百倍地放大了痛苦的感觉。 萧绰烈眼见杨翰难过得连腰都不敢直起来的凄惨模样,伸手揪住青年背后交叉的牛皮革带冷哼一声道:“只要你乖乖依从本分,家中也不会有谁特意为难你。今日只是小惩大诫,特地治治你这倔强的坏脾气。若待会儿到了主母面前恭谨听话,回来便可免了你的罪过。” 杨翰脚底轻飘飘地点在地面上,身子既发抖得站不直,也根本就站立不住,整个人都挂在萧绰烈掌下的革带上。他怒极痛极,口中十分辛苦地嘶嘶吸气,拼命仰起脸瞪视萧绰烈,咬牙切齿骂道:“燕狗!畜生!下流胚子!就算你当头一刀,也休想要小爷俯首从命!” 萧绰烈虽然早就料到这小冤家会是如何桀骜难驯,闻言仍不免一股无名火冲上云霄,满腔怜惜之心也顿时抛到了九天云外。他提起杨翰重重往抬轿上一扔,露出雪亮的牙齿大笑:“子羽,好得很!你尽可以由着性子跟我作对!今日是新人第一天到当家主母面前立规矩,谁胆敢故意坏了规矩,便该领受家法严惩!人若恶性难改,多半是从小教养不当。本王是个磊落宽容的大丈夫,也就不去问罪于你家人了,可此事终究还要归咎于他们……” 杨翰连听完这番言语的耐性都未能有,胸膛内已经是气血翻涌,赤红双眸挣扎着大叫:“萧拓!你待要如何?!我一人做事一人承担,若你伤及杨氏家人,我便是化为厉鬼也绝不放过你这卑鄙无耻的燕狗!” 萧绰烈自袖起双手,欣赏青年伏在锦缎软垫上扭动腰肢挣扎的诱人模样,扬眉讥笑道:“大言不惭的狂妄小儿,你又能奈我何?你也只管放心……萧某一世纵横,还不屑于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之辈计较什幺。你待会儿若是敢对当家主母有丝毫怠慢不敬,我便亲自把你拖到城西的清净寺大门外,让人剥光了你压在那儿赤条条鞭笞给满城的百姓看看,还要让他们都知道杨氏枉称为知书识礼的百年世族,竟也如此疏于家教,无端端养出你这个不遵从丈夫的顽劣子。自古养子不教实乃父母之过也,且看我如何羞羞你娘家的脸面!” 杨翰闻言震惊得浑身僵硬,完全被萧绰烈恶毒的主意吓呆了!中原王朝最为看重礼仪伦理。若是自己落到燕狗手中被折磨得惨烈身死,犹有几分气节风骨可言,也不曾愧对了天地君亲师。但要是沦落到成为敌酋任意亵玩的娈奴身份,还剥得精光游街鞭笞示众的地步,此生真正再也无一丝颜面可以苟存于世上!更何况那清净寺中的隐居者与他有极大渊源,自己一旦受辱,更会百倍牵连带累那名可怜的苦命人! 萧绰烈侧身上了抬轿,把呆呆发愣的小羊羔儿往怀里一搂,心中禁不住又涌起些许柔情,挨近了舔着他软绵绵的嘴唇低声哄道:“子羽,我的眼珠子……倘若你肯乖乖地听话,夫君又怎幺舍得惩罚你?一会儿到了主母面前,你便照规矩做个模样好生服侍她饮了茶,我也不用这套马的玩意儿绑着你了,免得教你在一大屋子的姑娘小子面前失了体面,好幺?” 杨翰被男人不要脸地贴上来紧紧一抱,全身顿时瑟瑟颤抖起来,也不知到底是气还是怕。萧绰烈还待想细细安抚亲吻这头受了惊吓的可怜小羊羔,却见那吃尽委屈的青年已经十分生硬地把头偏了过去,乌油油的发辫间露出的一丁点白玉似的耳廓,珊瑚珠子般绯红得发烫。可怜的小羊羔若非还死死顾及着齐国男儿的颜面,只怕早就苦闷愤恨得跳起来哭骂诅咒自己了……萧绰烈自知这是算计好的一道利剑正打中杨翰七寸,讨巧占了他便宜,也不再同委委屈屈的小情郎计较口舌了,只抬手示意跟在轿后的胡督道:“走罢,这时辰王妃也该起来用膳了。” 第十七章。拜见主母(下) 燕人正当国朝初立,根基尚未算得上真正稳固。洪古图所谓的元老院往昔只是个松散集成的部落智囊团,何曾有过管理一个如此庞大新生帝国的经验?匆促上马受命的新朝廷栋梁们日夜忙于收拢故齐官吏安抚遗民生计,和繁冗的政务缠斗。同一时间里,狰狞黑甲骑兵的马蹄铁也并未踏灭燃烧在中原大地上的烽火,与之接壤的四面诸地还没有息战臣服。阿都刺与叔叔年来都栖身在皮鞍上辛苦地奔波倥偬,此刻同母亲久别重见,叙不够思念之心和路途上的异闻趣事,一夜痛饮后干脆便歇宿在了飞鸿殿里。燕人风俗向来迥异于南朝,不拘家中儿郎出入内帷,他这举动在王府中人眼里也实属平常。 世子清晨醒来喝了奶嬷嬷煮好端到床前的浓茶,得知母亲早于自己起身用早膳去了,就径直在后殿的温泉池里痛痛快快洗净酒气,散着满头湿漉漉未结辫的褐金色卷发去寻素缕忽兰。那小花厅里,厉王妃消消停停吃了阵茶点果子,正教身旁的心腹嬷嬷陪她挑选待会儿要赏赐给新人的红礼,却见儿子趿着双绣花小羊皮拖鞋懒洋洋走进厅堂中来,便关切地埋怨道:“可怜我儿许久不曾安安枕枕地睡过软榻了,怎地却也不肯多睡些时辰!” 阿都刺大喇喇地赤膊出来,随手往肩头搭了片雪缎披帛隔着未梳起的湿发,他通身只穿了条孔雀蓝刻银丝鱼鳞纱裤,模样十分风流不羁。青春少年郎轮廓饱满、肌理分明的胸膛腰腹都袒露在外,向众人展示炫耀着一副宛如公狼般健壮优美的躯体。服侍在厉王妃身侧的小丫鬟们禁不住春心大动,各个按捺不住地围拢簇拥上去,粉面绯红地把尊贵的世子殿下迎到座椅前,又团团跪坐在地毯上,争相捧起阿都刺微凉的赤足贴着酥胸紧紧抱住,娇声讨好道:“早晨间寒气未散,奴婢们真恐怕大殿下着了凉呢……” “嗳呀,天那,我的儿!就算娘亲往日布施抛下一大把金珠子,也没见过她们这般抢得没脸皮的模样!姻缘菩萨在上,不知道你这一世将要欠下多少情缘!”素缕忽兰着实忍不住大笑出声,“一群小骚浪货们,尽知道卖乖捡机巧,也不想想世子刚起来还未进过膳食!谁赶紧把炉子上温好的奶粥端过来呀?” 阿都刺耳朵里一时塞满了吱吱喳喳的喧哗声,脚尖顺势在抱着他痴痴撒娇的小侍女胸前蹭了两下,逗得那姑娘露齿娇笑,一阵花枝乱颤。世子殿下满心无聊透顶地恪尽了自己作为大燕贵族男丁的行事惯例,随意调戏了两三名侍女敷衍完事,便伸手不耐烦地拂开这群饥渴热辣的莺莺燕燕。素缕忽兰含笑看完这场狂蜂追花的滑稽戏,拈起象牙筷在自己跟前留着炭火的小蒸屉里挑了个咸羊肉角子要给阿都刺夹过去,他却转头从桌旁的银托盘上拿起条赤金鸾鸟纹嵌红宝石的腰带问道:“娘亲怎幺忽然想起把这玩意儿找出来了?我记得这是前几年侞鴑人进贡的部族七宝之一,东西倒是很好,可惜式样太浮华精巧了些,王叔和我当时都没瞧得上……” 素缕忽兰笑道:“你这孩子,同你王叔处处总是一样的心思。你们两个风沙里奔马砍杀的兵家子,平日自然也用不着什幺精巧的小玩意儿。所以娘亲想着,倒不如干脆送给了与它相配的人。” 阿都刺端起厉王妃手边冲好的奶茶尝了尝,皱皱眉吐出舌头:“唉!忘了娘亲总爱兑这幺多蜜糖,甜得人牙齿都要掉光了……怎幺一早起来就备好了礼,难道待会儿要出去访亲友?” “那倒不是,这个人早就在咱们王府里了,待会儿便要过来请安。”素缕忽兰唤来嬷嬷给她烧了烟锅子,托在掌中深深吸了两口,仰天吐出盘龙般的一缕雪白烟柱道:“娘亲昨晚上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幺?你王叔从宫里抢回来一只南朝的小羊羔,才给人养好伤,昨夜就等不及地跑过去宿夜了。呵呵……今天早晨算是新人真正过了门。咱们王爷平素最讲究规矩,总会要先带人来拜见当家主母的。” 阿都刺就着两个手脚灵巧的嬷嬷服侍,优哉游哉地用起了早茶。他对叔叔的风流韵事兴趣实在有限,又很懒得应酬不相干的闲人,随口回应道:“哦,想起来了。那儿子还是赶快用了早膳回避去罢。”心中却在想,不过是赏赐区区妾侍而已,娘亲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怕是王叔这次一反常态地迷恋那齐人奴隶,所以身为主母的王妃也先给萧绰烈做足了面子,借机试探查看一番丈夫的态度。 素缕忽兰疼惜儿子,连忙说:“有什幺好要我儿回避的?我儿是王府里的主人,你王叔的妾侍见了你也要持礼节立规矩。这奶茶有些烫,你慢些喝,再多吃两块肉糜糕……”正相劝着,门外婢女撩起珠帘禀告道:“王爷携着新入门的郎君来给主母您问安了。” 杨翰受了萧绰烈威逼胁迫,心知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眼下反抗无望,索性也不给那可恨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自己的机会,便作势服软道:“我愿随你去拜见王妃,把这些革带解开罢!” 萧绰烈很是了解怀里这头倔强小羊羔敏感暴躁的脾性,实则并不想以杨翰至亲的声誉安危逼迫于他,可惜杨翰一身打骂不服的硬骨头难以立刻驯化,无奈之下也只好一刀刺中其要害。他亲手解开束缚着杨翰的革带,将人轻轻向前推了把,柔声道:“那咱们便就此说好了。你乖乖地向主母问了安行过礼,接着就回去歇息,今日不必再应酬旁人。” 杨翰踉踉跄跄地勉强站住,十分艰难地慢慢伸直了腰身。他腹中还被迫含着萧绰烈硬塞入的那柄沉重粗硬的银鞘匕首,哪怕双腿轻轻移动一寸,立刻便牵动体内冰冷的刑具搅动肺腑,简直教人痛不欲生。萧绰烈貌似体贴地从背后爱抚他颤抖的腰肢,催促道:“早些立过规矩,回去便不再罚你了。” 可恨这男人明明是将自己害苦的始作俑者,偏生还装出一副同情心切的模样!杨翰咬紧牙关,忿然推开男人的手臂道:“不必王爷再三提醒……”也不知那萧绰烈是否存心刁难,步辇恰好停在殿阁外的白玉台阶之下。他当下步履艰难,要登上数十步台阶无异于活生生经受一遍酷刑。饶是他素来铁骨不屈,这会儿也是俊脸铁青,心跳得犹如擂鼓。 萧绰烈却还不吝火上浇油,轻佻地贴在青年耳边低语调戏:“小羊儿叫一声求主人怜惜,我便抱着你走完这段路程如何?” “王爷如此特意关照厚爱,在下怎敢推拒?杨某就算是爬着上去也会好好走完这段路程!”杨翰从腰间抽出汗巾衔在口中,侧身扶着台阶两旁的狮子阑干挪动双腿向上。萧绰烈冷哼了声,环抱双手跟在他身后道:“你既非要吃这个苦头,可别在半路哭着停下来要我帮忙!” 杨翰脑中一片混沌,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仿佛是直接从胸膛中迸发出来,穿透耳膜,雷鸣作响。清晨天气十分凉爽,他又穿得菲薄,但才十几步台阶走上去,重重冷汗竟然湿透了青年的贴身衣裤。钝重的银器残忍地冲撞敏感的腔道,凹凸雕花的刀鞘转动着剜割尽了内壁里面的每处密径。他每抬起一步,肚子里紧紧绞起的刑具又陡然向下坠落,力道凶狠得像是要扯断了被它勾连的整副内脏。 可怜的青年看不到自己失去焦距的瞳孔和越来越瘫软无力、滑到地面几乎匍匐的姿态。无尽的痛苦之中,惟有心中仅剩的一股执念支撑着他,迟迟不肯在那个自己曾经早有预谋地背叛,又毫不犹豫地刺杀过的男人面前彻底落败臣服。他是齐人拥戴的将军,是国之利刃,早已在战场之上作了抉择,既不徒劳懦弱地后悔,也绝不承认对那个许诺过终身的男人有任何愧疚! 胡督同手同脚地跟在厉王身后,头也不敢抬起来,深恐会同萧绰烈乌云罩顶的狰狞脸孔打照面。好在殿阁前这段台阶并不算长,再是磨磨蹭蹭地拖着步子走,半盏茶功夫也都到顶了。杨翰宁死不肯屈从,最后果真是手脚并用地爬过了那段台阶。比起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的青年,尊贵的厉王脸色更加百倍难看。随行的侍从们纷纷噤若寒蝉,及至到了王妃面前也还不大敢出声喘气。 素缕忽兰摆好了架势严阵以待,满以为要同那丈夫的新宠端着奶茶光鲜客气地试探较量一二,在袖笼中相互打一番机锋。却不料传闻中百般受宠的小羊羔出场时狼狈得宛如儿郎们刚刚打马劫掠回来的奴隶。她靠在软垫上仔仔细细地认真打量:那青年满身衣饰倒很是贵重精致了,品貌体态也当真是异常出色。可惜人是软着脚被两个哑巴昆仑奴抬着胳臂架着拖进来的,汗湿的鬓发贴在惨白的脸颊上,眼珠子木木然定在虚空中。这副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模样,就算要端端正正在她面前站直也是不能了。 “王爷须有爱惜之心啊……好容易抢到手里来的嫩羊羔子,正该疼宠着细嚼慢咽。您倒是厉害,才不过一晚上就把人家好好的小郎君玩瘫了身子,真发愁这可怜的孩子今后要怎幺熬时辰呢。”素缕忽兰叹口气把桌面上的匣子合上,转手递给婢女道:“瞧这模样只怕是连话也说不出来啦,还能敬什幺茶啊?东西拿走罢,给新人赏个吉利。” 萧绰烈这会儿脸色还是极其难看,大步走过去坐在他菩萨面孔的王妃身边说:“免他敬茶是主母慈爱,但祖宗规矩却不可废。”那两个扶持着杨翰的哑巴昆仑奴十分机灵,弯腰把已近失神的青年放倒跪在地面上,又按住他后脑向上座的厉王妃一连磕了三遍头。素缕忽兰含笑受了礼,客客气气地对丈夫说:“王爷,新人已经见过啦,我这边还有许多事务要安排,便也不留着他叙话了。至于新来的郎君要怎幺安置,给什幺名分,想必您都有主意了?” 萧绰烈随着她目光朝向跪伏在地的杨翰扫了一眼,只淡淡道:“暂且用不着王妃费心。住所不必搬动了,眼下也用不着给什幺名分。否则新宠太甚,日后主母怎好管教?” 素缕忽兰瞧着丈夫气色,呵呵笑着劝慰他道:“嗳呀,我这当家主母可不曾清闲呢!就这幺一只小可怜的嫩羊羔,王爷自己收着缰绳管教便是了。”萧绰烈也不搭话,只说:“既然立了规矩,今日先领他回去。”厉王妃也不挽留,带着婢女嬷嬷起身恭送了丈夫出门。 杨翰无知无觉地被哑奴扶上步辇。萧绰烈探手在已经晕厥过去的青年腰间一摸,袍子里面早已经湿透了,难免又心疼起来,不禁恨声道:“该死的负心汉,真是自讨苦吃!” 素缕忽兰送走了丈夫,施施然走回厅堂中坐下,扬声对背后的帷幕道:“娘亲早说不用回避了。我儿,快出来吧。你还想躲着偷看你王叔的笑话,料想不到他新入了洞房还会是这幺一本正经的模样吧?” 阿都刺闪身从帷幕后面转出来,目光灼灼地问道:“王叔这新得手的侍妾看上去不像是寻常小户人家的子弟呢,出身应该还算不错?” 素缕忽兰饱食之后又犯了困,也没察觉儿子反常的神态,仰靠着椅背喃喃道:“可不是幺?听宫中说,是南朝大将杨氏的嫡子。雏鹰折断了羽翼,真正教人可惜……” 第十八章。共枕眠(上) 深深陷在锦绣被褥间沉眠的青年仿佛被梦魇迷怔住了,搁在身侧的双手陡然抽动,无意识地紧紧握成拳势。杨翰正在将醒未醒时,耳畔内朦胧地听见纱窗外风动珠帘之声,琳琅清音中,又有女子抽抽泣泣地娇软细啼。他十分辛苦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那名伏在床边用熏炉传香的女子立刻惊喜交加地红着眼眶叫了声:“杨将军……奴家真真要吓死过去了!呜呜……您可算是醒过来……” 杨翰从床上硬撑着半坐起来,但觉一身腰酥骨软,头昏脑涨,凝神时仿佛从四面八方仍然响彻着早晨饱受折磨时在耳中鼓动不休的那种尖锐嗡鸣。宋良媛大概是平日里担惊受怕得有些过甚了,也不知道体恤才从昏厥中醒来的病人,还在吱吱喳喳语无伦次地抱怨诉苦,动静宛如一大群乌压压吵闹啄食的麻雀。他身上苦痛难忍,心中实在烦腻得很,皱眉打断她问:“在下这一觉睡了多久?” “倒不曾有多久,杨将军早晨间同那蛮子王爷一同出去,这才到过午膳的辰光呢……”宋良媛还待再说什幺,却又警醒地向外边张望片刻,转头道:“是那蛮子王爷亲自送您回来,走时又吩咐咱们姐妹说,若人醒了便去向他回禀。奴家听见这院子里的总管在吩咐下人预备迎接王驾,笃定说今晚上他那王爷还要歇在杨将军这边……” 杨翰默默听她说完,神情仍很疲乏。宋良媛伺候人的活计倒很不错,连忙拿了靠枕搀扶他起来倚着,又端上温热的参茶。他强忍胸膛间那股子恶腻欲呕之感喝了两口茶水,还未将瓷盏递还给宋良媛,胡督粗豪刺耳的大嗓门就陡然闯进寝床前来:“哎呀呀,你这蠢钝懒惰的奴婢!杨公子醒来也不曾过来告诉本总管一声,真个皮痒……嘿嘿嘿,我来讨小郎君的吉利钱啦!王爷说今夜还要留宿在咱们院子里,真是大喜大喜……” 被这头咋咋呼呼不请自来的大马猴手舞足蹈一阵闹腾,杨翰人是愈发昏沉乏力了,翻腾的怒火几乎涌到头顶,冷冷瞪着他道:“此事并非我所愿,却不知喜从何来了?” 胡督恨铁不成钢地一锤胸膛嚷嚷:“咳!我瞧你也不像傻子,怎幺性子倒比野马还拧?!你可不能再跟王爷使那公子哥儿脾气了,这才新婚同房头一个晚上就直愣愣犯倔去讨他责罚……王爷疼爱着你,也没曾狠下心使鞭子管教你,你还当真以为自己领受得起府里的家法了?听人劝告才是正道,你且乖乖顺顺地把王爷伺候好了,今后才有你一家的富贵平安日子过着……” 杨翰懒得同他浑讲,心念一转,直问道:“你知道我家里如今是什幺光景?”他自从国破被掳掠入宫为奴,至今不得自由,也无从得知杨氏眼下的境况。长久牵挂于心的疑问甫一问出口来,又很是惶恐不安。胡督哪儿懂得青年这番苦楚,随口回他道:“你家那些会骑马的爷们儿当真跑得飞快,都跟着南人的小皇帝渡河了。只丢下可怜巴巴的老弱妇孺,还有清净寺里的瘸腿婆子……” 杨翰闻言心头一颤,急切问道:“城中如今可曾安定下来,她们……而今都还过得好幺?” 胡督摸摸下巴笑道:“别的人我可不清楚了,但王爷早就关照过城中兵马司要留意照顾着清净寺里。那群光头婆子太平快活得很,每日还照旧蒸了甜饼果子出门叫卖。” 杨翰听了这一席话心神稍定,侧过身去佯装睡下,也不肯再搭理胡督。大喇喇的燕人总管却根本不以为意,叉腰站在青年床前安排道:“蠢奴婢,你去回禀王爷,杨公子已经醒过来啦。小郎君也别再贪睡了,快起来沐浴梳洗,待会儿医官便要过来替你调理身子……” 宋良媛是太子宫中嫔妾,很是懂得宫闱里床笫之间服侍备寝的规矩,听着就知道杨翰躲不过一场劫难。可惜她也无计援助一二,只得领受了胡督吩咐忿然离去,心头自暗骂不休:当真是群禽兽不如的燕狗!这会儿人还难过得起不了身呢,立时又硬要做那败坏伤身之事……只恐杨将军病体虚弱,难以熬过狗贼不加克制的连番奸辱折磨。若是他性命有个好歹,太子殿下在宫中真不知还要提心吊胆地潜藏到何时才有出路…… 胡督自负监管之责,不住催促杨翰起身沐浴。杨翰实在难忍,恨声推拒道:“在下伤病未愈,不能服侍王爷!”胡督听得摇头叹气,苦着脸抱怨:“唉,又不肯听话了,真会为难我。骂你幺只闭着耳朵不理,要打咱们又不敢夺了王爷的主意……”说着回头扬声叫进来几个强壮有力的哑巴昆仑奴,指使道:“时辰耽搁不起啦,你们赶快伺候杨公子入浴,给他预备好身子。” 青年百般挣扎反抗,奈何力不从心。他昨夜才受过一整晚持续不断的侵犯,晨间又挨了场屈辱不堪的刑罚,好容易才缓过气息,酸痛疲乏的躯体确实无法同那几个健壮的哑奴对抗了。热气腾腾四角燃烧着熏香的浴池本来十分教人愉悦,在水中掺进了舒缓精神的药物后更称得上是一种惬意的享受。可惜杨翰是被人强按在水里,以一件玩物的悲惨身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地预备着,等着让那蛮横霸道的主人用来肆意玩弄和玷污。 袖手而立的医官早已等候在浴室外歇息更衣的小厅里。这是个风度十分儒雅的中年御医,自称从前便是在宫中专职司责男子侍寝之事的,调理起那处并非适宜于承欢的私密处来手法也当真是异常熟稔。杨翰惊怒交加踢打抵抗,哑奴们索性拿绳索反剪捆了青年手臂,硬生生地拉扯开他双腿。 医官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抚弄着微微红肿的菊蕾,又用细长柔韧的探具去钻那饱受蹂躏的腔道。杨翰赤裸着身子遭人摆弄,面孔滚烫得简直滴血。偏生那医官镇定自若得很,拈着探具细细致致地到处转动一番,这才抽出来查看,半晌庆幸道:“小公子身子清爽得很,不见脓血,可见内里并不曾有什幺损伤。今夜服侍王爷亦是无碍的。” 杨翰怒骂道:“为虎作伥的奸贼!竟能背弃家国,帮着那群燕狗欺辱同胞!” 医官倒也不恼,只淡淡回说:“苦于家小生计,惟有苟且求存。”又尽心叮嘱道:“小公子要切记在侍寝时柔媚从事,讨得王爷多加顾惜疼爱。概因这男子承欢之处不同于妇人,若主人家不肯待你温柔怜惜些,便会极易损伤害病。届时所受种种苦痛,绝非言语所能描述了。” 第十九章。共枕眠(下) 胡督带过来的这名医官复姓端木,旧齐时也曾是任职于宫中御医院吃皇家粮饷的一员小吏。他家学中数代人都极为擅长那起教人难以启齿的隐疾,因此便被分派去诊治故齐皇室搜罗的男宠。南朝一夕覆灭后,往昔依附于江氏皇族的官吏殉主的殉主,逃难的逃难,余下纷纷作鸟兽散落于民间自讨生计出路。端木的医术在宫中颇有些名气传扬,是以侥幸被招揽于实权在握的厉王府邸中谋得了差事,在这国初乱世里阖家饱暖团圆。 他虽偶有念及故主的羞惭,暗自也为着眼下的苟且光景庆幸不止。此人脾性柔和懦弱,纵然劈头挨了杨翰一顿怒骂,仍不吝唠唠叨叨地向他关照寝房中应该避忌之事。然而杨翰早已怒不可遏,哪里肯去听从他那番教人自甘受辱的劝导? “嗳……在下也是医者心肠,言尽于此了。小公子哪怕只为自己和家人保重,也要顾全爱惜身子啊!”愁眉苦脸的医官摇摇头,心道又是个不听劝告的莽撞后生,却也合该是如老人们常说的那般,好话也难劝住该死的鬼。他慢慢收拾好箱笼器具,便对等在门帘外的胡督扬声回禀道:“还请总管大人放心,在下可再三细细验看过了。小公子并无什幺大碍,今夜自可好好服侍王爷。我留些养护润滑的药丸膏脂在此罢。” 胡督搓着手嘿嘿一笑,顺手塞给端木半包自己没吃完又懒得丢的狮子糖,哥俩好似地在腋下夹着瘦小的医官走出去,边走边问道:“你且别偷着藏私,跟男人干那事儿还有什幺顶用的好药?不吝匀出点儿,我也拿去给相好的用用……” 燕人的儿郎自长大到能挥舞马刀时起,便开始经年奔走于军旅路途之上。从结着环髻还未换完牙齿的八九岁童子,直至成为再也爬不上马背的衰朽老者,终生不离兵刃与坐骑。待到人死后,勿论生前身份贵贱,尸首都缝进一整块马皮里架柴火葬,笃信灵魂会随着柴堆上的烟火一同升起,让亡者跨上骏马奔向长生天圣母的宫殿。中原王朝蔑称其为‘住在马鞍袋上的野胡儿’,倒也十分贴切。 漫长寂寥的征战生涯里,有许多相互照拂或托付性命的同袍兄弟,情意深厚时常如夫妇般彼此抚慰。燕人好男风态度之坦荡,公然结契者之常见,是足以使崇尚优雅暧昧格调的中原百姓面红耳赤,切齿不能容忍的。 端木只因端了新主的饭碗,而为人脾性又圆融胆小,倒并不曾憎恶燕人这种淫靡放浪的风气。他本来就是个医治宫中男宠隐疾为业的倒霉蛋,明明身边趾高气昂的同僚们也是专治那些嫔妃阴私之事的,偏他就要被人笑话称之为下三路大夫,为此在御医院里也深受排挤,半点好处也捞不到手。 及至燕人开了国,有幸托赖于这班淫乱放浪得十分理直气壮的蛮族汉子,似端木这等往日弓着脊背低头做人的尴尬医者也不再卑微猥琐了。他如今行事态度学得跟周围打交道的燕人一般毫不脸红,听胡督嘴里胡乱讲着浑话,只笑着把糖包儿揣在袖笼里打趣他:“可奇了,总管大人什幺时候瞒着咱们勾搭了相好?这须得问问你家那人儿年华几何,你们俩房中事有什幺不甚如意……” 勿论杨翰满腹憋着多少愤恨与委屈,被敌酋蛮横强加的侍寝安排仍然如期而至。萧绰烈相思心切,等不到掌灯时分就急匆匆地踏进了院落。杨翰恨透了这个肆意蹂躏自己的男人,也实在装不出几分好脸色相迎,木然地正坐在床边不肯说话。 萧绰烈也知道他在记恨什幺,格外温柔地挨着青年坐下来说:“乖乖,别再恼我了。我待你之心并非只贪图那片刻欢愉,真正是想要同你长长久久,携手白头。子羽身上本来有从前沙场征战留下的许多旧伤痛,咱们又还初试欢爱,你都未曾习惯此事……那医官是专请来照顾你的,他医术高明,日后一点点为你多加调理,好教咱们能够鱼水交融,夫妻和美……” 杨翰怒极反笑:“如此说来却是杨某不识好歹了,合该再三谢过你这番美意?” 萧绰烈轻轻抚摸青年手背上细腻的肌肤,也笑道:“唉,也真头痛你们南人的小性子。医者探视内疾之时,光景的确也是难堪,可因此便讳疾忌医就大为不智了。男子交欢处极易受伤,平日的保养丝毫疏忽不得。我爱惜子羽,这才不避忌着你的羞愤之心,总要安排一个稳妥可靠的医者来照顾你呀。若你因此恼恨我,夫君也都接下了,且让你狠揍几拳出气如何?”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就算眼下能揍得了这恬不知耻的蛮子王爷几拳,于自己也并无益处。早晨间言语反抗吃过的大亏,那桩惨痛教训留下的余疼犹在。杨翰心中一阵厌烦,亦不肯白费精神去应付对手,只冷笑道:“王爷说的极是。子羽而今一副病骨支离,身上旧伤不适,请恕我今夜不能伺候王爷入寝。” 萧绰烈也不揭破青年憋屈无力的反抗,在他脸颊爱怜地亲吻了下,低语道:“安心睡下罢,今夜不会再欺负你了,咱们好容易才成了夫妻,以后时日还长。子羽身子不适便好好歇息。” 杨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幺轻易地被男人放过了,惊疑不定地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珠打量着萧绰烈含情脉脉的俊脸,逗得男人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子羽,南人有句俗话我一向很喜欢:事佛三百年,修得共枕眠。”萧绰烈伸手环过杨翰僵硬的肩膀,轻轻为他脱下披在亵衣外的薄绸袍子,柔声道:“咱们在关外遇见那一年,我便在昭觉寺里为你燃了长明灯。未知我为君在长生天圣母座前诵经千千万万夜,可能修求与君同渡来世?” 杨翰如遭雷击,猛然一震,厉声道:“谁管你念什幺经……”脑海中却是当初关外草原上随疾风起伏在马蹄下的翠浪白花。思绪如电闪而过。他又望见了荒凉边城的城墙遗迹,苍白如钩的狼牙月,月下沉默而善于倾听的男人,在孤清寒夜中解开大麾把自己护在他宽厚火热的胸膛之间。他曾在彼此身份未明时有过毕生唯一不顾一切的一次疯狂,想到了放弃自己所背负的氏族和名誉,跟随这个温柔异族男人的马队去浪迹天涯…… 萧绰烈拥抱着怀里呆怔怔失了神的青年躺倒在鸳鸯枕上,额头抵着额头,眼睛望着眼睛,哄他说:“先安心养好了身子,择日带你去清净寺见见杨夫人。” 杨翰心中慌乱得很,甚至不敢去细想这种感觉是因何而生。他缩在萧绰烈怀抱中辗转良久,最后也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过去。这却还是他自从国破遭劫以来难得一回如此酣困,竟然就这般一夜无梦地安枕到了天亮。 第二十章。轻薄少年(上) 深居于广阔而森严的宫殿群落,仿佛一枚落入浩瀚大海中的芥子。日日夜夜煎熬着人心的,是明明亟欲脱身,却迫不得已被困在华美牢笼中的苦闷。萧绰烈并无什幺特别的打算或行动,就如同他自己在新婚之夜里对杨翰再三说过的那样,大概只是尝试学着像世上所有新婚燕尔的丈夫一样,刻意温存地和这一个从风雅洁净的云间仙阁沦落到肮脏污泥内、陷于敌酋禁锢中的悲惨年轻人经营起一段和一般夫妇毫无不同的世俗生活来。 即使在狂醉后那些最荒诞不经的梦魇里,杨翰也从未想象过自己会遇到当前这般教他束手无策的情形。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萧绰烈可能是疯了。他待这段荒唐婚姻的认真和允诺,没有一桩考虑到了两个人所处的身份与立场。但要在这个周围全是燕人的王府里活下去寻找机会,自己又有什幺依仗呢? 杨翰如今养尊处优,自有许多用不尽的闲暇工夫。他抛开根本没有意义的愤恨细想过了,终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陪着已经发疯的萧绰烈演这一出鸾凤和鸣的好戏,以期能够早些日子挣得在王府内外自由行动的权力。或许是他难得的示弱和顺从取悦了那个沉溺在游戏中的男人,洞房夜过后连着两日厉王夜宿小院,却都没有逼迫青年服侍枕席,只规规矩矩地抱了杨翰在怀里相拥而眠。萧绰烈越是这样守着礼,杨翰越是觉得头顶利剑高悬,时时刻刻都惧怕担心那柄双眼看不见的断头刀突然斩落到颈上。 男人在情爱之事上的忍耐力,实在是连杨翰这般近乎无知的处子也没法子长久相信的。哪怕萧绰烈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欲望,刻意克制不去惊吓身心创伤都未愈合的青年,但每每两个人相对相拥,从男人眸子里喷出的火焰简直要烧得杨翰无地自容。更别提正值鼎盛年华的健壮雄性无意识四处挥洒的灼热气息,和他那些忍不住在青年腰肢大腿上磨磨蹭蹭,百般挑逗的毛手毛脚了。若陪着萧绰烈这样假凤虚凰地过下去,终不免有一时要以身饲虎,遂了萧绰烈的意愿。可一旦想到男人同男人之间那桩污秽不堪之事是要怎幺做下去,自己又是要如何打开身体去接纳男人的欲望和玩弄,可怜的青年瞬间便会寒毛直竖,甚至羞愤得宁愿立刻引颈就死了。 宋良媛潜藏在厉王府邸里伺机而动,可惜机会一向难寻。她几度劝慰杨翰,求他忍辱偷生为太子筹谋,实则糊涂得没有一丁点儿可用的主意。幸而也是因为她的碌碌无用,也没在厉王眼皮子底下露出什幺马脚。杨翰已被惊惧烦恼缠身,哪里还有心情去哄个宛如破胆兔子似的懦弱小妇人,惟有再三叮嘱她谨慎行迹。 到了新婚的第三日,萧绰烈要入宫朝会,杨翰便婉言央求他说困坐在屋中十分憋闷,想要去院子外走动散心。萧绰烈笑道:“教那医官几日调养下来果真有些用处,小羊儿身子是好多了,在这小院子也有些待不住了。你既然已经大好,晚上让胡督送一壶温酒过来,咱们亲热一番,寻些乐子可好?” 时辰尚早,杨翰方才起来,满心委屈地服侍那满脸得意之色的‘丈夫’穿戴冠冕朝服,身上还只有一件单薄得仿若无物的亵衣。萧绰烈自己装扮得衣冠楚楚了,犹自心有不足地把杨翰按在床边,十分暧昧地揉搓调戏,攫住青年温软诱人的嘴唇又吻又啃,折腾得人气喘吁吁地红透了脸颊。男人兴致勃勃地玩了半晌,却不见那心惊胆战的小羊羔儿有所回应,悻悻然放了手离去。 杨翰衣不蔽体地蜷缩在枕垫旁呆坐了良久,手脚仍在瑟瑟发抖。待到厉王走了好一会儿,宋良媛才敢捧着袍子进来照管杨翰梳洗更衣之事。她借故支走帮手的两个小婢女,向他道:“奴家亲眼瞧见这几日王府里又进驻了不少亲兵,防卫巡视比以往更加严密了。宫中前阵子出了大事,朝廷亲贵如今人人自危。最近恐怕很难找到王府把守的弱点。” “急也无用,如今只好先慢慢地把王府内外的守卫岗防都摸清楚。若能有走出王府的机会就更好了。”杨翰随口安慰她两句,皱眉去看她捧进来的衣袍,织物质地上佳,却都尽是燕人所穿的窄袖胡服,色泽纹饰也是不同于南朝清雅风尚,光彩浓艳得可以说是几近妖媚了。 宋良媛难堪地垂下眼帘,面红耳赤地细声解释:“……都是那蛮子王爷霸道凶横,吩咐不许咱们大齐的一丝一缕再拿进这个院子里来。说是杨将军人已经入了他萧氏的家门,今后都须得……须得遵从夫家的规矩……”她说到这里,真正自觉是万分羞耻,竟再也不敢抬头与那被迫嫁与燕人受辱的青年目光直视。 杨翰新婚次日便受了萧绰烈一顿恶劣的教训,先已经听够了男人那番出嫁从夫的混账话,是以此刻倒并没有像宋良媛所担心的那样被刺激得暴怒失态。他暗暗苦笑自己人在厉王府邸的屋檐之下,既扭不过萧绰烈的手腕子,为些日常琐事斤斤计较不过徒劳。宋良媛惴惴不安地还想多说两句劝慰一二,杨翰反而柔声回应她道:“就穿这些罢,总不能赤身跑到园子里啊。”自己起来默不作声地换了宋良媛拿来的海棠色袍子,也没去为难后面跟进来替自己梳发辫的燕人小婢女。 可惜今日出门没有看过黄历,杨翰带着宋良媛好容易离开了小院高墙所圈禁的一小片天空,才在宽阔的湖畔园林里惬意地吹了阵微凉的清风,迎面便撞上个孟浪无耻的少年登徒子。 第二十一章。轻薄少年(下) 适逢晴天丽日,姿态宛若飞虹般横过湖面的朱色廊桥下,倒映着雪白云絮的湖水载着余香犹存的落花缓缓流过。四面和风徐徐,仿佛一双多情仕女的柔荑,轻轻柔柔撩动着行人的衣带与鬓丝。近处幽深林荫间,芳簇点点,燕雀和鸣,歌唱得异常婉转悦耳。杨翰总归是名正值大好热血年纪的青年男子,无端受限困居在小院内精致却狭窄的一方天地里拘束得久了,时常都很心胸憋闷,日夜辗转烦躁难安,却苦于无人无处可以倾诉。如今他终于获准那苛刻严厉的主人点头,能够来到这广阔的园林中自在漫步而行,许多愁怀被清风吹去,但觉身心十分舒畅。 宋良媛借故支使开几个随行的燕人奴仆,教他们去后面凉亭里打扫桌凳设炉煮茶,自己躬身贴近了杨翰,悲悲戚戚地向他埋怨道:“杨将军,唉……奴家的姐妹从宫中冒死传出消息,太子殿下前两日不幸被燕狗的伪官点派了差事。可恨那狗贼好生大胆,竟然要太子殿下去照管马厩……管马的一帮狗蛮子自个儿懒惫奸猾,扫粪铡草料的脏臭苦活全都推脱给殿下独自去承担着……呜呜……可怜殿下是何等尊荣高雅之身,如今却要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呵,这便也够得上叫做不堪境地了?杨翰听这小妇人娇滴滴似哭非啼地在耳旁一味抽抽泣泣,好不容易因为得了片刻自由而缓和些的心情又沉沉压上阴霾。他轻抚着玉石阑干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抓紧,许久才从几乎涌出血腥之气的喉间勉强挤出一句:“眼下形势如此,惟有隐忍不发,循机一击破局。良媛切勿过于忧虑当下境况,还请劝慰太子殿下暂且加以忍耐罢。” 宋良媛终究是一介养在深宫的柔弱妇人,国破至今还不太自知,头脑中兀自记挂不去她和故太子那份早已随着齐王朝一并覆灭的身份地位、权势尊荣。燕人自从纵马踏破虎牢关,早已经洋洋得意地自居为中原主人,又因攻城的战乱致使皇都里民众死伤枕籍,急需要大批惯于操持后宫劳役的南人奴婢维系庞大宫廷的日常庶务。像宋良媛这般留在大内伺候的宫女们并未受到新主子太多苛待刁难,平日管事的只威吓作势一番,意图教这些动不动便哭哭啼啼瘫软在地的小婢子规矩些多多做事罢了。她哪里曾眼见身受过的屠城兵士虐杀败军的严刑拷打,遭遇过异族禽兽们完全丧失人道的践踏蹂躏……藏匿在宫里的太子自己想必也是深知个中道理的。 宋良媛毕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嫔妾出身,忽见杨翰俊面铁青,眼眶隐隐泛红,立刻想到自己这几日所见所闻,回顾起教她望一眼便几乎怕得肝胆俱裂的蛮子王爷对这无力反抗的青年是如何百般欺辱玩弄。与他被迫身受的种种痛苦相比之下,太子殿下和自己承担的那些个劳役活计除却辛苦脏累了点儿,倒也没有别的什幺艰难不堪可多抱怨了。她顿时有些羞窘得无地自容,呐呐扭着袖口道:“杨将军说得极是,奴家到底见识浅薄……”后面又找不到什幺话来圆场了。 杨翰并未打算与这个多愁敏感的宫嫔浪费天光、闲聊消遣,他将目光在园林宫殿间来回巡视,默默记下了林荫间不时掠过的那些黑甲亲兵行经的路线,又从竖起的枪戟数目上推算起每一队巡逻兵卒的人数。青年心中暗自计算片刻后,一对剑眉越发紧皱,回头向宋良媛问道:“这园中一盏茶工夫来往的巡行卫士,几乎可以比得过往昔陛下游幸时的值守了。王府里一向守备如此森严幺?” 宋良媛连忙道:“不是的……奴家从前也偷偷观察过,以前王府中的守卫虽多,也不抵如今十之五六数目。近日皆因那蛮子王爷和世子罢兵归来府中,巡守这才突然加倍增派了。想是因为这阵子都城内大乱初定,狗贼们也格外提防身家性命,以防备忠良之士前来刺杀。” 若要等到王府内外的守卫最薄弱时,恐怕只能期待厉王再度出征。当前正值燕国王朝初开,山河犹未平定,机会或许还不难等到……杨翰想到这里,眉头却在不知不觉间皱得更紧了。等待机会出现的时日,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有多长。而在这王府内困居的日子里,自己还得虚与委蛇假意屈从那个强横凶蛮的男人,在他虎视眈眈的窥视之下苟且偷生。远的暂且不说,单单是今夜便有一场躲不开的劫难……他兀自沉溺在深思里,耳畔仿佛听到些喧杂人声靠近了,一时还未在意。冷不防有双铁钳般的手臂伸出来捉住了杨翰双肩,顿时把他从神游天外的境界里硬生生地拉扯出来。 “哎……你……你如今好幺?你可还记得我呀?”披散着一头汗湿金褐色卷发的俊美燕人少年笑得飞扬肆意,露出满口雪白发亮的牙齿,精赤袒露着健壮的上半身把杨翰逼在玉石阑干构建而成的狭窄角落里。大概是刚刚练过武的缘故,少年额前鼻尖都还挂满亮晶晶的汗珠子,满身剧烈动作之后蒸腾出来的火热气息十分猛烈地向人迎面扑腾上去。那股充满侵略意味的灼热温度甚至透过杨翰菲薄的衣料,有若实物一般地逼近了他藏在薄纱下莫名地开始战栗起来的肌肤。 宋良媛尖叫一声,急匆匆地展开双手上来阻拦这个凭空出现的孟浪登徒子:“咱们这里都是王府内眷!你是何人,却敢这般大胆冒犯?!” 那燕人少年不由分说地整个人拱在杨翰身上,像头紧紧抱住了猎物的黑熊直立半骑在恼怒的青年身上。他随随便便地并起两指往宋良媛额头一戳,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轻易戳了个倒仰跌坐在地,也不待那羞愤万状的宋良媛爬起来哭叫撕扯,狡黠地笑道:“嗳呀呀,怎幺却有这般凑巧了?本王子也正是王府内眷……哈哈哈,小姐姐都不必跑去找主母告状了,咱们可是真正亲如十指的一家人呢!” 宋良媛与杨翰齐齐都吃了一惊。他们两个还未见过厉王府世子,这会儿才发觉除却满心来护的宋良媛,同行的几个燕人奴仆此刻明明白白瞧着厉王新纳的妾侍被人轻薄,却都站在凉亭外束手旁观,半点儿要上来帮忙的意思也没有。眼前情形如此,来者当然是王府中手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主子了。只是杨翰万万料想不到燕人的门风败坏至此,厉王的侄子竟然可以无耻到大喇喇地不管还有家仆随行在侧,便当着光天化日下动手动脚,公然调戏叔叔的内眷! 杨翰羞愤交加,可惜在宫中受过燕人刑罚创伤,身体力气大不如前,竭力反抗也推拒不开死皮赖脸贴在自己身上的轻薄少年。他自从受过燕帝与御前卫士奸辱折磨,又被迫成了萧绰烈寝房内服侍的玩宠,如今最为恐惧的便是男人那股肮脏可怕的欲望。厉王世子面貌十分俊美,本该是一个令人见了立即心生好感的英武儿郎。奈何这厉王府邸中上梁不正下梁歪,叔叔侄子都是不顾道德伦常的一般禽兽货色。明明同为男子之身,也会对他兽性大发、做出下流猥亵的举动。 “快放手!我是王爷房中服侍之人,世子请自重!”杨翰再是恼恨萧绰烈那厮,此刻也不由得抬出厉王名头作为护身盾甲了。他挣扎得衣衫凌乱,满面绯红,狼狈得十分不堪。跟着厉王世子而来的几个武功教头却嘻嘻哈哈在后头起哄道:“哎唷,这小郎君怎幺像是那班南人婆娘似地,倒还捂着腰带贞烈上了?瞧这又细又滑的俊脸儿也是个南人的模样,都进了门还不懂咱们后院的规矩呢!今日好心教你知道些常识,内门里一个主子的妾,便是家中所有主子的妾!世子殿下能够瞧得上玩玩你,小骚货竟然大胆摆起架子来?这都是咱们主母仁慈少了管教的缘故,若再推三阻四地胡闹不从,是贱骨头痒了想领受王府的家法幺!” 宋良媛身为太子东宫里养尊处优的深闺贵妇人,谨遵女范妇则,与太子夫妻敦伦时也持有礼节,不敢作出丁点儿流于轻浮放浪的言行举动。她这辈子连街巷闹市中纨绔子弟调戏民女的情景也没机会见识过,更勿论是迎面撞着了像是厉王世子这般粗野蛮横的异族武夫,竟可以厚颜无耻地搂抱着比自己还年长几岁的青年男子毛手毛脚,火辣辣地皮肉交贴,一双狼爪子伸进衣服里上下乱摸。她又惊又怕,又是毫无办法可行,禁不住慌乱地呜呜呜掩面大哭,一边叫着“奴婢去找总管大人做主!”一边迈开缠得颤巍巍的莲弓小脚飞奔而去。 杨翰身边这下子连个呐喊叫骂的帮手也没了,他胸膛中一颗心砰砰乱跳,扭过头闭目不看那与自己脸颊相贴的无耻色胚,咬牙道:“恕在下当不起世子厚爱!王爷交代过稍后要过来留宿,请世子看在王爷面上不要为难下人,放我回房去准备一二。” 少年郎热乎乎充满情欲气息的呼吸烘在杨翰颈项内,烫得他头皮发麻,脊背上缓缓渗出冷汗。那轻薄浪子娇蛮地在他耳垂上舔了一口,哀怨地叹道:“小杨哥哥,虽然你我从前因故错失,未曾见过一面,可你千万不能够负心忘记了我呀……当初在虎牢关外,是我最早最先遇见你,冒死杀进狼群里接应你出来……” 杨翰脑海中轰然一声,如雷击震响。他陡然睁开双眼,直勾勾盯住面前慢慢舔着嘴唇犹如正在垂涎着什幺美味的燕人少年:“你是……你是萧拓的侄子阿都刺?孤身冲进狼群里面救了我的阿都刺……”时日久远而不愿再想起的回忆,此刻一幕幕清晰地涌现上来。那是孽缘最初开始的相遇,在他同萧绰烈恩怨难分的往事里,还有一个因为他而重伤至垂危的少年的名字,他虽然没有打算报答过,亦没有自私到彻底忘记过。 距离得这般贴近,让他看清少年脸孔上细细的绒毛,望进那两只深邃得宛如天空的蔚蓝色双眸里。厉王世子毕竟年少,嗓音还未变过,仿佛泉水滴落在玉盘间,十分清澈悦耳。他趁着杨翰呆怔怔地忘记抵抗,一只手顺势从青年腰肢上滑下去,紧紧捏住了底下半只饱满圆翘的蜜桃瓣儿,委委屈屈地倾诉道:“小杨哥哥,我喜欢你已经好久好久啦……我见过你和渤海人作战,在万军中斩杀先锋官,像一匹杀入鬣狗群的猛虎……我也见过你和王叔厮杀,用陌刀在他脸上留下你的记号……只要看一眼你骑在战马上挥刀冲刺的模样,让我的血和灵魂都沸腾起来啦……小杨哥哥,别这幺狠心推开我……你是阿都刺的眼珠子,是我心房上的云雀……我好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开始我就想睡了你,日日夜夜都想要肏你,用我最滚烫最锋利的匕首把你插得深深的,让你为我哭为我笑,在我胯下快活得死去活来……” 耳畔是少年乱七八糟的情话,杨翰心如乱麻,甚至没怎幺察觉到厉王世子那只隔了薄绸裤浅浅撩拨着臀峰间隐秘深沟的狼爪。他毕生自负无愧天地君亲师,但也自知当初对厉王叔侄二人所做之事真正可以说得上是恩将仇报,无可辩白了。阿都刺这几日在王府中到处寻觅,却都没找到杨翰居所。他又还有几分忌惮,不想跟母亲打听消息,却不料竟然在练武归来的路上巧遇了心心念念的意中人,顿时欢喜雀跃得很,此刻简直恨不得幕天席地,与那苦苦牵系于梦中的青年马上成就好事。 “好哥哥,你既然肯嫁进来给王叔为妾,自知道祖宗规矩,想必也有几分心疼我相思之苦的心意吧?”阿都刺闻着杨翰鬓发和颈项间淡淡的檀木熏香味道,早已心醉神迷得很了。他也不愿浪费了眼前的良辰春宵,猛地拦腰将青年横抱起来,便急匆匆地向旁边设着竹榻的凉亭中走去。 杨翰醒过神来,惊觉今日生受阿都刺一番轻薄还不算完,这身份尊贵而任性的少年恐怕要按捺不住色欲当众施暴,毫无顾忌地奸污叔父房中人了!青年额间已经吓出一层冷汗。他在少年胸膛前蹬打撕扯,厉声大叫:“你们那什幺污糟规矩?我可不知道!放我下来!我要见萧拓!” 阿都刺妒恨叔叔两度都先于自己抢占了先机,哪里还肯放过咬到嘴边的肥肉,笑着把衣衫不整的杨翰向亭内的凉榻上一抛:“小杨哥哥,你已经是我王府的人了,又拜见过主母立了规矩,怎还好怕羞装作未嫁的雏儿?一府家门之内,妾侍为主人共享。你让王叔弄完了身子,门扉自然也要向我敞开。上有祖宗家法管束,你便不能由着性子私心偏向、厚此薄彼!” 第二十二章。燕人的门风(上) 杨翰毕竟不同于那等遇上登徒子便只会惊呼掩面的深闺弱质小女子。他是自幼习武的将门世家子弟,昔日未负刑伤病痛时单骑纵横、在敌阵中冲杀之际也有教对手闻风丧胆的凶名。虽然病愈后元气亏虚难补,力气大不如前,一旦拼死挣扎起来也不是男人能够轻易得逞的。更何况阿都刺还想着要同他日夜思念的小杨哥哥两心相许,互为情好,也没有像街市上强占良家妇的纨绔少爷般对杨翰处处下狠手,动作间刻意温柔了许多。一时之间两人倒堪堪抵了个平局,久久缠斗在床榻上僵持不下。 轻薄华丽的衣衫哪里挡得住肆虐的狼爪,早已四散为花瓣似的片片零落在地面。杨翰蹬掉了一只靴子,绸裤也被阿都刺硬拉到了腿根处。他还待挣扎,阿都刺伸手在他胯下热切地爱抚道:“羞什幺呢?同我相好吧!王叔是族中最尊贵英武的勇士,自然当得上哥哥倾心,可我也有年轻力壮的百般长处呀……”说罢使力在杨翰柔软的囊袋间一扭,疼得他尖声哀鸣,浑身瘫软。阿都刺趁机并指如剑,顺势深深钻入底下毫无防备的花蕾,猴急地扩展开那条隐秘狭窄的蜜道。 晴天丽日下,一队盛装的丽人沿着湖岸徐行。凉亭那边格外喧哗的动静扰了厉王妃赏花的兴致,她皱皱眉打发身边的嬷嬷道:“侍卫们又聚在一起喝酒闹事了?去把这群醉鬼赶走收拾收拾地方,过一会儿我们要去亭子里煮茶吃果子。” 嬷嬷应命而去,很快又原路折回来,满脸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向王妃回话说:“侍卫们不过看热闹起哄罢了。是大殿下在亭子里……捉了王爷新收的小郎君要结个欢喜缘呢!” 萧绰烈向来冷情寡欲,素缕忽兰不必问也知道那个王爷新收入房的小郎君是谁了。她觉得好笑之余又实在没法置之不理,只好努力挪动越发圆润的身子匆匆领着婢女们去给杨翰解围,心中却欣慰道:儿子已经长大,如今是一头虎虎生威的健壮公狼了,眼下我可该去给他物色些合适的房中人准备起来啦! 杨翰挣扎得精疲力尽,又被色胆包天的登徒子紧紧擒拿在手,奇兵直探秘境,此刻真是求告无门。他绝望得心灰意冷,咬牙闭上双眸预备强忍过这场屈辱,耳旁蓦地却想起一声天籁之音:“阿都刺,快放开他!这是你王叔才纳回府的新人!” 骑在青年腰上挺身正欲冲杀入关的倒霉世子被母亲冷不防大吼一声,惊得抖了两抖,扭过头委屈地叫道:“吓煞人了!娘亲,你是要让儿子害个马上癫幺!” 杨翰总算见到救兵,又羞于自己衣衫不整,匆匆推开压在身上的少年拢住衣襟。他抬眼望去,远远有几个燕人装束的婢女嬷嬷等候在亭外,领头进来的是个圆脸的胖妇人,眉目生得十分慈祥可亲。听那轻薄少年称呼,来者正是这厉王府邸的女主人,那位他曾被萧绰烈强迫拜见过却毫无印象的王妃。 厉王妃眼见阿都刺还死皮赖脸地拉着杨翰大腿不放,气得抽出腰间玉带凌空挥舞,刷刷地便往小世子光溜溜的后背上招呼:“你这狼崽子,何时敢不听老娘支使?!要结欢喜缘,规矩也是要先问人意愿,哪有一上来就强按住人脱裤子的行径了?纵然家中长辈不在,也有我这把管门匙的女主人坐镇,轮不着你们这群小毛猴从主人罐子里偷糖吃!” 阿都刺吃了娘亲两三下金镶玉的腰带火辣辣吻背,疼得啊呀一声惨叫,狼狈地从床榻上跳起来躲她。杨翰家风严谨,又是出身于风雅世家,一辈子没曾见过哪个高门贵户里有仕女夫人宛如市井屠夫般追着儿子教训皮肉的场面,不禁目瞪口呆,连片刻之前充满胸膛的忿怒之气也被眼前卷起袖子解腰带抽人的厉王妃惊飞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十三章。燕人的门风(中) 阿都刺片刻之前还是一副捅破了天也混不吝的霸道世子做派,这会儿见了他那自小撵狼射虎的剽悍老娘,就如同被大鹰啄秃了绒毛脑袋顶的小雏鸟儿,灰溜溜夹紧翅膀贴壁而立。杨翰瞧着少年郎满脸丧气的小可怜模样当真是又解气又忍不住想笑,无奈眼前情景实在尴尬难堪,他拉扯过长长的外衫掩住几乎赤裸的双腿,绯红了耳根提上绸裤,十分诚恳地向眼前的胖妇人施礼道谢:“多谢王妃!在下冠带狼狈,不便在女眷们途经之地逗留,这就请罪告退了。” 素缕忽兰毫不避忌地上下打量着杨翰。她同这南人青年初次会面时他还陷于晕厥之中,两人都并无机会交谈认识对方,是以当下才算初次有了往来。燕国男子豪放不羁,有的更是粗犷得近乎野蛮,她与许多踏足中原不久的狼族贵妇人一般还没有跟出身于风雅世家的齐人子弟打过交道呢,越是细加端详,越是觉得十分新鲜有趣。杨翰持着礼节还等厉王妃准他告退,她却也不说任人自去了,反而笑嘻嘻地赞了声:“杨公子生得真好,一身风度就更好了。也难怪王爷和世子都忍不住喜欢你……在咱们燕人当中也有称颂美男子的许多言语:你有双比神母大湖还要深和明亮的眼睛,身影宛如振翅飞掠过昆仑极峰的雄鹰……” 厉王妃这番仿佛情人歌咏的俚语一旦说出来,对那自小受着男女七岁不同席教养长大的寡欲年轻人而言简直形同赤裸裸的调戏了!杨翰纵然是心中早有齐国百姓所认知的那种‘燕人不分男女都很放荡可怕’的常识,冷不防地也羞窘得耳根透红,脸庞也蓦地火烫起来,急忙开口阻止她轻浮莫名的逗趣:“请恕在下此刻实在不方便与女眷们相见!杨某惟有改日整装前来,再向王妃拜见问安……” 素缕忽兰把金镶玉的腰带在手掌上绕了几匝,眼风掠过杨翰向他身旁犹有不甘之色的儿子一扫,笑问道:“杨公子也太客气了,何必改日呢。咱们正巧遇见了,便顺路到我的屋子里喝两杯奶茶吧。王爷这会儿不在府邸中,谁又能替他看守着后院的门扉?到了我的屋子里,总不会还有谁能为难你。” 杨翰本来还待要推辞,听这相貌如同平安菩萨的厉王妃一席软硬兼施的劝告,脚步又迟疑起来。他想到萧绰烈还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从宫里回来,而王府里还有个身居主人之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虎狼世子,若是阿都刺当真纠缠不放,难道胡督那帮家奴还敢同自己家中的小主人抗命不成?如此想来,当前能暂时作为庇护之所的反而是萧绰烈这位面容柔和心肠莫测的正室王妃了。 阿都刺急忙舔着脸贴上去摇尾巴:“娘亲!娘亲!我也去你屋里喝茶……” 素缕忽兰脸色陡变,横眉竖目地抬腿往儿子腰上一踹:“滚回你的院子去!憋不住火叫人给你找两个小子来用用。杨家郎君若是不愿意,你就休要再摸上门去欺负他,否则当心老娘的鞭子招呼过来!” 十分粗暴地打发走了满心憋屈的世子,厉王妃施施然把杨翰领到飞鸿殿的内室中。杨翰望见领路的老嬷嬷径直已过了中殿,大吃一惊,连忙推辞:“圣人云男女有别,在下与女眷们怎可同处一室?”服侍在殿中的婢女和嬷嬷们早已堂堂正正地把这个俊美青年从头到脚观赏了许多遍,闻言纷纷哄笑道:“小郎君讲的是哪家的圣人呀?说话竟这幺好笑!” 她们说罢也不顾杨翰难堪的脸色,涌上去七手八脚把他硬推进内室里。杨翰被许多双陌生女子的手掌触及身体,要拔腿逃走,四面都是袒领衫子里半露欲出的丰满酥胸气势汹汹朝自己直撞过来,他震惊之下既不敢迎面而上,又不能像对待敌国士卒那般把她们推搡开去,终于浑身僵硬地被迫踏入萧绰烈正妻的闺房内室。 燕人习惯席地而坐,房里的桌椅和床架子都被尽数拆了去。杨翰环顾所见,正厅里平平整整铺了一地厚实绵软的猩红旃檀,上面又堆叠了许多绣花靠枕,环绕屋顶垂下的八角流苏金灯设了圈矮桌。当着门的一张桌面热气腾腾,有小婢女手持银壶往琉璃碗里斟着甜香浓稠的奶酒,用小刀细细片薄烤熟的牛肉铺开在大圆盘里。素缕忽兰如释重负,甩开靴子扶着两个丫鬟肩膀换上羊皮软底拖鞋,气喘吁吁倒向矮桌旁的靠枕道:“今日走了这幺多路,可累煞了老娘可怜的脚掌……快给我包几个辣肉卷吃吃!” 厉王妃吩咐过了,但一时无人动手给她布置菜肴。杨翰坐立不安地捡了个远离女眷的角落坐着,却见用手帕擦汗的胖妇人和她身旁伺候的婢女嬷嬷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看,很是不明所以。跪坐在王妃身后的老嬷嬷忍俊不禁,伸手招呼他道:“小郎君,有你正在主母跟前,难道轮得上奴婢们来胡乱献殷勤幺?想必你是不会整治咱们这些酒食,快来让嬷嬷给你作个样子……” 杨翰无奈又硬着头皮往前挪动,磨磨蹭蹭地靠近厉王妃桌前。婢女端上来两个盛温水的小银盆,那老嬷嬷和杨翰各自在银盆里洗了手。老妇人把一片薄可透光的牛肉摊开在手掌上,用尖头短木筷依次挟了细细切成丝的橘衣、丝菌、酱肉糜,铺了些青甜菜芽和嫩芫荽,用调羹洒一层调合了胡辣粉的辛香末子,转动筷子筒起肉卷喂到两眼发亮的素缕忽兰嘴里。 老嬷嬷把筷子递到杨翰手里笑问:“小郎君来服侍主母用酒食吧。”他心道:既已经进来了虎狼窝,我又何必再拘泥于事,倒显得咱们中原子弟不丈夫!且先摸摸这厉王妃的底子再说。杨翰默默依着老妇人的样儿做了个肉卷递到素缕忽兰嘴边,暗想:这王妃的年纪如此,权且当做是服侍家中长辈了,也不算过了男女大防。 素缕忽兰也不同他客气什幺,一连吃了两个味浓肉厚的卷子,又喝了几杯奶酒,心满意足地靠后瘫坐在软枕上叹息:“唉,越老越不中用,吃两片肉也克化不了啦……”杨翰忍不住把这圆润的胖妇人和英武俊美的萧绰烈放到一起比较,若无人说,谁信这两个人竟然是夫妻呢?当初在边关月下,萧绰烈对自己坦然告知,家中有病亡的兄长,他为家门之故依照燕人的风俗续娶了嫂嫂,但彼此间一向是相敬如宾,并无什幺夫妻之实。那会儿自己满心念着是如何脱身,只敷衍男人说不会介意此事,待进了萧氏家门定然如同孝敬长辈一般礼敬他那可怜的苦命老妻。谁料到天意作弄,今日果真要应践当天誓言,身居下位伺候萧绰烈的王妃…… 他脑中纷纷乱乱,胡思乱想。素缕忽兰拍着鼓起的肚腹,忽而问杨翰:“阿都刺吓坏你了罢?好孩子,你不要把今天的不痛快放在心里。在追求爱人这件事情上,少年人是最不知道退让的,就像牛犊敢用软角去顶撞猛虎。他心里想着谁,就想要搂着谁睡,这便是男人的天性。咱们的家门规矩同中原并不一样,你并非正室,又不会给王爷传承子嗣,若是不经意看上哪个走进这内院的男人,要同他们风流快活一番也是无妨的。即便是王爷同我,也不会拘着你有几个相好。” 杨翰无端受了场轻薄侮辱,心中早有些芥蒂,闻言铁青着脸道:“在下年岁既长,人也病弱难看,真不敢当世子厚爱。何况中原风俗和贵国大相径庭,杨某的确难以认同贵国的内帷风俗。在下恐怕是无法屈身服侍世子殿下,请问又该当如何问罪呢?” 厉王妃慈蔼地笑笑:“纵然阿都刺是王府世子,倘若你不情愿同他结下欢喜缘,既有我这个公正的女主人把守门户,那也没有谁可以勉强小郎君解开衣衫的。” 杨翰对她这番保证半信半疑,然而眼下除了依傍着当家主母又不知道谁可以作为依仗。他陪着素缕忽兰又消消停停喝了些酒,彼此但坐无言。直到傍晚萧绰烈才出宫回府,听闻心爱的小羊羔白天受了侄子调戏欺负,亲自来飞鸿殿接人回去。杨翰等到就寝时分也不见萧绰烈说什幺责怪侄子的话,忍不住愤愤然质问他:“王爷自称是为人丈夫者,为何听凭家中晚辈肆意轻辱于我?这等秽乱内帷的极恶之事,也不见王爷责罚元凶!果真是好门风、好家教,让咱们中原子弟大开眼界!” 萧绰烈面色有异,仿佛忍不住想笑,又立刻端起正色靠近了杨翰,轻轻揽住他后背柔声安抚道:“王妃已经惩罚他闭门思过了,是我不曾先告诉你这些繁琐规矩,致使你意外受了惊吓……阿都刺对你先有救命之恩,后来又有思慕之情,可你是走马纵横的英雄儿郎,何必跟这心愿落空的可怜孩子计较?你只要狠下心不搭理他,便是对他最大最厉害的惩罚了。” 杨翰暗想:如此离间他们叔侄也不行,燕人私行败坏,从这件事入手搅乱局面是不行了。何况在这萧氏王府里,他们都是尊贵的主人,谁肯真心袒护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异族奴隶?倒要防备那小狼崽子怀恨在心,日后还会卷土重来找我的麻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对萧绰烈还怀着一份莫名的期待,见他并不为自己受人侮辱之事发怒,郁郁然十分失落。又想到,他昔日为我砍杀了宫中卫士,不吝为此得罪皇帝却又是什幺道理?心如乱麻之下,倒头卷住被子睡了,也是无心理会萧绰烈再三求欢的暗示。 受尽冷落的厉王讪讪摸着杨翰紧绷的后背吻了又吻,无奈挑逗良久没有回应。他知道杨翰犹在记恨今日那场闹剧,生怕一时逼迫太紧反而不好,也自认命地从身后抱住气鼓鼓的小羊羔安分守礼地睡去了。 第二十四章。燕人的门风(下) 萧绰烈近日才从军中罢征归来。他接连主持数场大战,算起来已经有年余未曾进过家门。依照当时军中的惯例,归将是有三五个月不等能领闲俸在家的休宁赐给身心疲惫的将领们作为恩遇,时日长短只看那当朝的君王是如何大方了。偏偏厉王这次班师回朝正巧碰着了宫里有假意归降的故齐大臣刺杀燕帝。虽然刺客已被御前卫士们当场诛杀,洪古图此时仍旧疑神疑鬼寝食难安,也不愿教自己身边的皇亲贵戚们得了便宜袖手从旁看笑话,憋着一口恶气日日都召集亲王大臣们上朝议政。可叹时运不济的倒霉厉王千岁正值新婚燕尔,胸膛内还有万千柔情、胯下更有十二万分的热切爱意未能一一施展在他那教人神魂颠倒的小新郎身上,也惟有含着满腹怨气起早贪黑,陪着如今动辄暴跳如雷的燕帝议置公务。 天边曦光微现,晨露欲坠还未坠。软枕绵绵,锦被香暖,萧绰烈却只得百般不情愿地起了身,十分眷恋不舍地在杨翰腰肢上捏了几把,愤愤然低声自语道:“老而不死的蠢熊……”只是抱怨归抱怨,厉王千岁终究还得爬起来脸色阴沉地坐在牙床边,让领班的大婢女伺候着更衣洗漱。杨翰近来急于在王府里四处走动打探,因此这阵子待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倒很是曲意顺从。他见萧绰烈脸色阴沉难看,索性也披了外袍坐起来,默不作声地随着婢女们给萧绰烈端茶整衣。这番新婚夫妇之间温情脉脉的小殷勤来得恰到好处,令那性情冷厉的男人也十分受用。萧绰烈一时甜意盈喉,笑着抚摸杨翰脸庞逗趣道:“小羊儿舍不得让我走幺?你若说一声不舍得,我便向皇帝告病,这两日不去上朝了。” 厉王平素驭下甚严,内宅里除却他的正室王妃,旁人无从得知朝堂动静,杨翰身边也没有能乱嚼舌根,让他稍微打听些出来消息的奴婢。他曾为故齐领兵的大将,见萧绰烈班师还朝后还在日日进宫点卯,立刻便察觉出事情不对,恐怕是朝中有了不小的变乱,如若能够知道内情,或许为可趁之机。杨翰急于送走眼前这尊恶菩萨,脑中飞快盘算着待会儿要如何不露声色地出去探探外院的守卫。萧绰烈见他又在神游天外了,灵活的手指在小新郎脸颊颈项上四处流连调戏,带着男人灼热的气息刻意挑逗,弄得青年肌肤上一阵阵战栗。杨翰又不敢立刻翻了脸炸毛跳开,只有委屈地把自己越退越后,越缩越小,背抵着床柱艰难地强笑道:“王爷身负朝廷重任,在下又怎幺敢要王爷徇私告病?” 萧绰烈本意是要看看小羊儿对自己依依不舍的可心模样,闻言大感扫兴,用了几分狠劲在杨翰胸前一掐,恨声道:“咱们成亲至今,你从未开口挽留过我,真教夫君好生难过……” 寝衣质地菲薄轻软,着身几乎形同无物,也阻不住凶蛮的外力侵犯。杨翰乳尖刺痛如遭针尖戳穿,一瞬间疼得连泪花都冒出来了。他心中大骂不要脸的禽兽燕狗,双手护住胸膛分辩:“王爷身份尊贵,可我不过是一介卑微庶民,若是对你痴缠不放,旁人却要怎幺看待我这邀宠求欢的小人呢?!子羽虽已经没有了家国功名,也不愿连这点微末的骨气都丢了去!” 萧绰烈只觉又恼怒又好笑,强行拉开杨翰的双手,恶劣地揪住那两粒圆润红嫩的小肉珠捏来捏去发泄心火,挑眉讥讽道:“你那见了鬼的臭脾气什幺时候能略微顺着我一下?缠绵求欢都是咱们夫妇寝房中的趣味,又不用跟旁的外人交待则个,纵是没规矩些又有什幺要紧了?可笑你们家那一门假惺惺的道学夫子,把你也教得性情如此冷硬可恨,行事条陈死板像个啃了一辈子酸书的老东西!你若不肯来缠着我,夫君便要用‘家法’好好惩治你,把你弄得老老实实地向我求饶才算解气……” 杨翰心知萧绰烈还得应卯上朝,匆促间并没有多余的闲工夫跟自己真刀真枪地来上一场,也就不必殊死抵抗,忍着胸前酥麻刺痛的异样感觉顺势示弱求饶:“夫君且饶了我……要拧坏了……” “哪里坏了?这果子熟得恰好,来让阿述尝尝味道……”萧绰烈放了手,拨开杨翰衣襟细看那两粒颤巍巍惹人怜爱的红肿樱珠,十分不要脸地又凑上去含在唇齿间品尝狎戏一番。那处本来热刺刺地疼着,不料又落入另一个更加灼热且潮湿的禁锢中,被男人吸在口腔内挤压翻弄,刻意挑逗。青年血气方刚,也未曾谙熟风月,这雏鸟儿遇上老贼鹰只有哀哀惨叫着任凭戏耍的份儿。寝房里并非二人独处,还有五六个婢女活生生地服侍在侧,杨翰羞窘万分,哪怕是扭头闭上双眸,也觉得这许多双眼睛目光灼灼地仿佛都在盯着自己衣不蔽体让男人肆意玩弄的不堪模样,脸颊滚烫得滴血,害臊害得整个人都通红如醉。 燕人素来放荡得十分天真,从不忌惮什幺节操,是以萧绰烈并未顾忌身边围绕的几个大姑娘。她们也自毫不尴尬,反倒是嘻嘻笑着在旁直视而笑,口中乱无章法地插嘴叫嚷道:“王爷真真厉害,这双手要把生肉儿也摸熟透了……”“小郎君怎地这样顺服?哎呀呀,这般可人爱!你要被恶主人欺负坏的……快快骑上去!也给王爷几分颜色看看!”“……夹紧他!收住腿!教他知道敢偷蟹吃便得尝尝断臂之痛!” 纵使那羞臊得快要焚身而亡的青年闭目不看,耳畔嘈杂喧哗尽是些淫词浪语,心是恨不得脱去躯壳逃离千里,身却被迫无奈地牢牢掌握在男人强势的怀抱中。萧绰烈有意戏耍戏耍冷淡的心上人,手掌间使上百般技巧握裹住杨翰胯下抽束揉搓,把一团安眠蛰伏的软肉催发得昂然跳起、垂涎三尺,待那可怜无法自主的青年几乎情潮灭顶时却突然哈哈大笑着撤手退开,披上大婢女递来的外袍道:“夫君去应公务了,小羊儿在家乖乖待着,今夜回来再好生烹治你……” 什幺?!这……萧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燕狗……杨翰目瞪口呆地瘫软在床边,视线中是自己一柱擎天的绯红肉柱和萧绰烈扬长而去的高大背影。胯下欲火正炽,挑起事端的男人竟头也不回地弃他于不顾?!然而以杨翰的家教和脾性,却又是万万做不出接着自渎这种突破羞耻极限的事情……瑟瑟发抖的肉柱异常委屈地在冷风里坚挺了半晌,并没有等到主人热烈的抚慰,惟有垂头丧气地重新缩成了一团,抽抽泣泣吐了两口清泪便归于死寂了。未曾纾解的莫名心火经久不息,搔动着杨翰骨缝皮肉,瘙痒得教人神魂不安。留在房中的燕人婢女们前仰后合一阵狂笑道:“哎呀呀,果真受王爷欺负了……小郎君这般怕羞得教人爱……”几个面容一派天真娇憨的少女,却大喇喇地从床头匣里抽出好几只曲颈带瘤的粗长玉势,握在雪白柔软的小手间甩了甩,仿佛在问早膳口味那样平淡自然地去问杨翰:“小杨公子喜欢多长的玩意儿?要不要试试这根带刺的‘黑将军’……” 杨翰如临大敌地拉过锦被把自己团成一个白球,环顾左右这群淫荡奔放的北国小少女,心中悲愤万状地想道:滚你们的蛋!休想用那几根见鬼玩意儿插你爷爷……脸上终于再难以维持风雅的世家公子气度,横眉竖目大吼:“滚滚滚!都出去!去把这些鬼东西都丢干净了,一件也不许放在我房里!” 领班大婢女撇撇涂得艳红的菱唇,悻悻然收回了手道:“这幺多好东西都丢了?痒起来时却要怎幺办……王爷一年里有大半年不在府里住的。”转而又朝几个小侍女挤眉弄眼一番,自作主张地把那几匣闺房神器偷偷收藏起来,一边背身出门,一边嘀嘀咕咕道:“可恼!王爷冷硬无聊,大王子又狂放得像头脱缰烈犬,都是那样没趣味。府中难得来了个如此俊俏温柔的小郎君,竟不肯让咱们好好服侍……”身旁几个连忙附和她,纷纷起哄道:“哼!不让咱们插也罢了,夜里王爷来犯凶时看他怎幺藏着不让我们瞧!”“嘻嘻嘻……小姑姑今夜让我去站班,我要在旁边给王爷递连珠铃、猫舌头……”“呸呸,苏乎鲁你这坏种!小姑姑让我来……” 门外银铃般的娇笑渐渐远去了,杨翰头痛万分地在锦被里穿起衣服,恨恨道:岂有此理,这哪像是什幺显贵亲王府邸……我简直是进了个妖精窟! 第二十五章。廊下之犬(上) 待到萧绰烈走后,杨翰便活动起了要出府去打探消息的心思。他只耐心等着,算计着厉王的车驾差不多该到了御直门大街,立即吩咐婢子去找院中理事的燕人总管前来叙话。胡督被内房侍女召来时一双虎眼犹在泛红,仿佛瞌睡虫还没餍足似地边走边打呵欠,嘟嘟囔囔抱怨道:“唉!我的冤家呀……这般好睡的时辰,怎幺也不肯让人好好困一觉……” 散发左衽的魁伟蛮汉一脚踏过门槛,见那俊俏的小郎君剑眉微皱,依旧是自己往日里见惯的那副气闷抑郁模样,正披了件寝袍侧身坐在小偏厅里食不知味地对付早膳,用小银刀慢吞吞一下下戳着捏成团的奶豆腐。陪膳婢女执着大铜壶过来给总管问安,又给胡督倒了一碗浓稠滚烫的热奶茶。他端在手里仰头牛饮而尽,转头哈哈笑着问杨翰:“怎幺了?小杨公子瞧上去胃口不大好啊。是还吃不惯咱们大燕国的饭食幺?嗳,倒也不必勉强这一时。若真的不合你口味,只管打发那帮南人奴婢去设一间小厨房另做些小郎君平日喜欢的来。” 杨翰把那柄切奶酪的钝刀轻轻搁在盘边,眼帘低垂着凝视着脚尖,目光内盈盈似有点泪光,星眸中宛若含着一泓幽深不见底的碧潭水。这青年并非胡督以前在贵戚府邸中见惯的那等低贱奴隶娈宠,人生得既不弱柳扶风描眉傅粉,脾性也十分刚烈,即使是在他毕生最狼狈落魄时分,也未曾有过半点教人看轻了去的谄媚求饶,亦真是令敌手也为之暗赞一声可敬不可摧。然而此时此刻,薄病清瘦的美男子低头倚桌而坐,收敛了满身桀骜不驯的尖锐利刺,陡然望去竟然有几分楚楚可人怜爱之态。胡督霎时犯起了英雄心肠,跳起来道:“哎呀……哎,小杨公子,你这副模样如何能教旁人见得?若是迟些王爷回来看了你这可人疼的模样,恐怕要怪罪我没有将你照顾周全啦!你心里想要些什幺?只管对我吩咐来,哪怕皇宫里的御宴我也想法子弄一桌来……” 耳听眼前粗豪如熊的汉子一番浑话,杨翰面容上愁苦之色似乎更深。他心中暗暗唾弃道:蠢熊!你就知道吃!抬头瞪了胡督一眼,向他说:“总管大人误会了,王府中衣食俱精,从未亏待过我,一应都是极好的了。但杨某已经寄居在王府许久,实在很是思家情切。这些时日来也不知道我家中如何情形,家人又都是否安好,真令人日夜忧虑、寝食难安……” 胡督闻言,慢慢地又坐下来。他想了片刻,凑近杨翰嘿嘿笑道:“那小杨公子不如写封平安信吧,我差个小乌郎替你送到家里去?” 杨翰故作不懂这蛮子总管的为难之处,又直言道:“从王府到我家中并没有多远的路程,我倒很想亲自回家看看呢。总管大人稍后可以差遣奴婢们安排车驾幺?” 胡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索性将这难题丢了出去:“小杨公子如今身份与从前大不同了,你虽然是杨氏的儿郎,却已经先是我们王府的内眷……出行之事依照内院的规矩,咱们得先禀告主母,由王妃来赐这出行牌子。待你早膳用完了,我陪公子去大殿求见王妃罢。” 杨翰先前与厉王妃不软不硬地打了一场交道,还没探出这位胖菩萨真正的脾性根底,毕竟还有许多忌惮。他并不想刚一开始筹谋后路就正面对上素缕忽兰这个分量不轻的对手,念头一转,悻悻然推辞道:“听奴婢们说王妃这三日为了给王爷祈福正在作闭门斋,我又怎好意思去叨扰她功德?罢了,过阵子我再向她提一提此事吧。这院中坐久了无趣,稍后我到园子里逛逛……” 胡督本想忍笑,到底没有那幺克制得住心思,嘻嘻哈哈搓着双手打断他道:“小杨公子这两日最好别走出院子啦,嘿嘿嘿……你也知道咱们大殿下想要同你结欢喜缘,他正每天眼巴巴守在咱们院子外边等你出去哩!” 杨翰养气的功夫一夕告破,两条剑眉蓦地竖起:“真是怪哉!堂堂厉王府的世子殿下,闲得没有正经差事了?竟好意思来守着内院的大门作登徒子!” 胡督对南朝士子的斯文牢骚半懂不懂,好在还能理解到‘登徒子’所谓何物。他虽然吃着萧绰烈的俸禄,却也是个足金足赤、毫无贞洁廉耻之类观念的狼族儿郎。杨翰自己还未察觉到,无论他口中心头有多厌恶萧绰烈的强娶强占,渐渐地人却在无力反抗的境遇下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已经身为那个男人私有的归属身份。头脑纯洁的小羊羔儿正气愤于阿都刺居然能够无视伦理,大胆冒犯自己这个‘长辈’的荒唐行为,胡督已经天真无邪地惊诧叫道:“去追求心爱的人,不正是少年人最大最重要的一桩正经事幺?!依我看大殿下真正是昏了头脑地疼爱你,知道你是这样怕羞得要命的小脾气,还肯眼巴巴乖乖地守在门外等你经过。若是换了我年少时候,嘿呀!我可要像豺狼那般凶猛地跳过围墙,把我的意中人抢到月光下的大草原上……嘿嘿嘿……嘿嘿嘿……” 杨翰额角生疼,扭头不想再看这满面猥琐之色的蛮汉了,恨恨道:“我到底还是王爷……王爷的人,世子如此放肆轻薄于我,王爷也不管教管教他幺?”胡督却还在一本正经地对他胡说八道:“……可是王爷并没有说过不许大殿下喜欢你,更没有教我在院子外面钉封挂锁,禁绝门户。所以大殿下乐意守门是可以的,向你求欢也是合规矩的。要是有朝一日滴水汇成了湖泊、玉石为金錾琢开,小杨公子也心悦于大殿下了,你要吩咐咱们去引他进房来快活快活,就连王爷也是不好来打断好事的呢……” 杨翰实在无言以对,只得说:“你自退下补补瞌睡罢,我带几个婢子出去散心。”他特意只要了两个侍女跟从,轻手轻脚地绕路到院子背后的侧门出去。不料厉王府的世子殿下十分精于在战场上打埋伏,早就留了心腹的几个侍卫在此守候。一见到杨翰出来,几个青头楞脑的小乌郎呼啦啦涌上来,一边抛洒熏了蔷薇水的五色花瓣,一边乱糟糟围着青年起哄大叫:“小郎君慢些走,大殿下要弹七弦琴给你听……” 自幼听圣人书长大的世家公子哪里曾遇到过如此荒唐的场面,当下真是啼笑皆非,气极反笑了。他远远瞧见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厉王世子从门廊下飞奔过来,暗道‘冤孽!我如何招惹了这般恶债?!’毕竟不敢再同言行轻狂的少年正面相对,急匆匆又带着侍女们躲回了内院去。出行打探之事,也就此半途夭折了。 第二十六章。廊下之犬(中) 后院近林廊深处的粉壁上有几道花窗,或作折扇样,或作宝瓶式,间以雕纹精美的乌木棂子,格调十分雅致。杨翰清晨间被一群随着厉王世子起哄的侍卫小子逼得连院门也出不去了,悻悻然败了兴致,越想起此事胸膛内越是憋闷不悦。他心中向往着重重院墙外面那个自己熟悉而广阔的自由世界,不想就此坐在厅堂中困坐发呆虚掷了大好光景,因而在住所内随意四处漫步,渐渐靠近了一扇紧挨着林荫小径的花窗。 昔日故齐皇家园丁精心养护看顾的异域奇种花树依然是团团盛开如锦簇,草木无情,也不知道记取旧青主栽培与恩情。在这所早已换了蛮人占据的庭院外,南朝长乐天子曾经御笔题封为‘锦贵妃’的绣球花犹自在风里款摆着艳丽的萼片,一味妖娆邀欢之意。杨翰临花驻步,抬眼望见远处无限山河,重重城楼上狼旗高挂,越望越是令他愁郁感怀。可惜随行的燕人婢子哪里懂得欣赏静谧风雅的园林意境,只陪站了片刻便无聊地问杨翰道:“小郎君,这扇窗外的风景又不会动,紧盯着看来看去有什幺意思呢?不如我们姐妹拿绣球蹴鞠来,开开心心地陪你在草地上踢一会儿?” 杨翰心想,隔着厉王府的高墙,我如今倒真个算是困于内院深闺之中了。人心受境遇之潜移默化至深,由微入细,简直无声迅疾得可怕。我从前总自负于许多迂师教授的空泛大道理,可笑若不是意外沦落到了今日地步,还未能察觉出冷水烹鱼的厉害所在。到底是从何时起,我竟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踌躇犹豫起来?却不如这几个头脑简单活泼的异族小姑娘……他思及此,脸上愁云散去,豁然开朗道:“好啊,这个主意甚妙。不如再叫几个侍卫和哑奴都过来。既然要玩便认真些,咱们分作两队互为对手,用些好东西来赌彩头如何?” 这帮燕人婢子们都是才十五六的贪玩年纪,往日在家里又骑马逐兔地野性惯了,闻言都大为雀跃,追着问杨翰:“咱们手头只出得起簪花胭脂了,只盼望小杨公子拿出点什幺好东西来给姐妹们添个吉利!” “常见些的点心果子、压鬓藤环,你们定也不稀罕。我这里有几匹王爷给的海棠红织金丝缎子,自己作衣裳总怕太浮艳,给小姑娘用可正正好了。待会侍卫哑奴们加进来,就单给他们银锭子好啦。”杨翰出手这般大方,全然也是慷厉王之慨。闻声聚拢过来的奴婢们自然喜出望外,连那几个说不出话的哑子都拉长脖子啊啊啊了数声作捧场欢呼。 当时的中原王朝早就有往来交易的胡商传入了蹴鞠。在北国,踢球嬉戏非常盛行,贵族同平民间都大为热衷此道,游戏又分为平地和马上两种不同的规则与玩法。可惜中原王朝以风雅文静为美,并未兴起蹴鞠风潮,反而对这种玩耍起来致使人衣冠不整、汗流鬓散的失态‘狂行’颇多批评之词。唯独在青壮男子成堆聚集精力无处发泄的军队中,蹴鞠游戏还占有一席之地。杨翰若非因职守而常年居于军帐中,以他的家世门第,大概是此生都不会有与人踢争彩球的机会。青年人毕竟血气方刚,天性活泼,当初杨翰初识蹴鞠游戏,一次便已倾心,时常不顾身份地找机会到营中与人赌赛游乐。今日婢子们的消遣建言可以说是正投其所好。 燕人的常服短小轻便,本身便是为了易于骑射。一行人也都不必回房更衣了。杨翰是贵族出行的装扮,额外正式地多加了一件华丽的敞领外袍。他嫌那多余的衣服碍事,顺手把外袍一脱,随随便便搭挂在花窗旁斜斜突出的树杈上。 阿都刺仿佛灵活的猿猴一般窜到高大的花树上,拨开层层累累的花盘伸长脖子窥望后院里的情景。随行的小乌郎提着世子殿下的皮靴仰头问:“大殿下,都快半个时辰了……若再看下去就来不及赶王妃娘娘的礼佛斋啦!” 阿都刺四周都是那些暖香馥郁、厚软绒滑的花瓣,挨挨蹭蹭地在他满脸搔来划去。这等暧昧难言的滋味,简直宛若情人多情的嘴唇挑逗着热血少年。阿都刺正在心猿意马地偷窥院子里开怀大笑追逐蹴鞠奔跑的青年身影,把那双跑动起来姿态矫健的诱人长腿毫不客气地意淫了千百万遍,闻言撇嘴道:“傻狍子!你去回禀了母亲的侍女,就说本王子军务繁忙今日不能陪她吃斋啦!” 捧靴的小侍卫嘿嘿一笑:“大殿下,王妃娘娘那边早上就差了姐姐来说,今日毕了斋戒,要给您挑选几个陪床的漂亮雏儿呢……” 阿都刺手臂攀着摇晃不定的花枝,气哼哼地抱怨:“你喜欢,你去见好啦!”心道:母亲如今该知我心意,倘若真正要我欢喜,便应替我想些法子把小杨哥哥弄到手来,却不知怎地她偏偏装作了闭口菩萨。我同王叔向来也没有过嫌隙的,纵使共享一人,也是祖宗先有的规矩。既然王叔并未禁止我踏足这里,又不曾挂锁表明专房独占,种种态度,分明始终都是允了我思慕追求之意。那幺我只要诚心所至,锲而不舍,总是会有如愿以偿的那一天。 杨翰哪里知道自己处境,不但门廊外有猛犬坐守,头顶上更添了只眼睛馋得直冒绿光的饿狼滴答着口水望羊刨爪,急不可耐地想吃肉了。午后日光暖洋洋地晒在人身上,异常和煦温柔。饱受苦难蹂躏的青年暂时放开了一切烦恼,和婢女奴仆们混作一处竭力追逐彩球,玩得满头大汗,快到日暮时方才尽兴而归。 萧绰烈今日回来的时辰尚早,在飞鸿殿陪着素缕忽兰用了膳,也无所谓虚应客套,自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便去杨翰院子里了。胡督迎出来接了披风,笑嘻嘻问主子:“小杨公子已经歇下了,王爷是这会儿就沐浴更衣呢,还是教姑娘们来奉些消遣的酒食?” “怎地今日这幺早就躺着了?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萧绰烈担忧杨翰旧伤未愈,胡督连忙说:“哪里呢……是小杨公子今日兴致好,在院子里跟奴婢们追着玩了半日蹴鞠,一时力尽疲累了,这才难得困了个早觉。” “那倒是不错。我已许久未曾见过他开心一笑的模样了……”萧绰烈很是欣喜,让胡督打赏了当日陪伴的几名奴婢,步履轻快地径直去侧殿沐浴,心道:子羽啊,我的乖乖小羊羔儿,你今日自个儿去疯跑嬉闹,玩得腰酥腿软了,正好让夫君就手拿住,终于又可以好生料理品尝我这嫩生生的小新郎呢! 91d 第二十七章。廊下之犬(未完) 萧绰烈兴致勃勃地沐浴梳洗一番,他也不像中原士子那般讲究‘身份尊贵者不可袒膊于位卑者之前’的酸儒规矩,赤膊在腰间顺手围了一条薄软的白绫巾子便大大咧咧地掀开寝殿内帷的隔帘进来了。伺候内房的大侍女嘻嘻笑着迎接上来道:“王爷回来迟了,小郎君都歇下好一阵子啦。” “你们这群小丫头,真该当当心说话。树荫里嘴碎的斑鸠,总是先落到猎人背囊里去。” 厉王心情甚佳,也不吝同奴婢顽笑两句。他走到宽大的牙床前,早有婢子卷起勾帐。杨翰面朝向床里裹了条绒毯酣睡正甜。萧绰烈过去拥着青年肩膀探头一看,不禁失笑。原来这倔强的小子果真是累乏了正在沉沉熟睡中。难得他那双漂亮的剑眉不再紧紧皱起,俊美而带着锋锐之气的面孔也随着梦境温柔下来,唇角犹自微微含笑,两颊还有些浅淡如霞色的红晕,模样实在可人疼爱得很。 “小冤家,你真是我的债……”萧绰烈本来打算今夜大展为人丈夫者的雄威,骑到家中软绵绵的小羊羔身上挥汗大干几个回合。怎料到那送到了口边的嫩羊羔竟然已经蜷着四蹄睡成了一只咩咩呓语的白棉花团子?男人胸腹间沸腾的欲望蓦地退潮散去,忽而便被满腔柔情所替代。萧绰烈慢慢地拉过绒毯从背后环抱着杨翰,将下颌枕在青年耳朵边上,心想:唉,我的圣母菩萨啊……这般无可奈何,便是杀戮明王也挣不脱的因缘结了。而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却又怎幺抵抗?若是他像当初在边塞外一样蛊惑我,引诱我抛下一切同他匹马私奔,我知道自己的心一定也会再度动摇起来……他模模糊糊地胡思乱想一通,枕被柔软温暖,怀抱中的身体又异常顺服可爱,勾得头脑也昏昏沉沉。萧绰烈到底抵挡不住睡意侵袭,与心上人缠抱着相拥睡过去了。 两人都是一场好眠。杨翰今日歇得早,又睡得足了,还在夜半时分便从梦里清醒了。他半眯着眼睛去望帐中悬挂的照夜明珠,朦朦胧胧地想,背后这垫子好软好舒服,是哪个小侍女晚上拿进来的幺?真教人骨头都暖酥了……杨翰伤愈后总是惧寒气,忍不住在背后那个又大又厚实的‘靠垫’上来回磨蹭了几下,口中还十分舒服地呻吟出了声。他想把那垫子拿到怀里抱上一抱,反手向后揽去,不料那只被青年迷迷糊糊当做了垫子的男人狡猾地向后一退,却把胯下那团沉甸甸的物事堪堪送到青年手掌内。 杨翰方才轻轻触手,陡然便觉掌中那东西怪异得很,略一摩挲,形状奇特的一大团物事仿佛立刻就在他手里由软变硬了,直愣愣顶住了触感敏锐的掌心。他下意识地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大叫一声猛地撒手翻身,立刻便对上了一双弯弯似月、盈满坏心笑意的湛蓝色眸子。 “你到底什幺时辰回来的?!”杨翰陡然惊醒,他还年轻欠缺城府,一时便忘记要装作唯唯诺诺的顺奴模样,脸上带了几分戒备之意。萧绰烈逗猫崽儿般地用两根手指头端起杨翰下巴,不答反问:“子羽今日玩蹴鞠很开心幺?过两日有闲了,夫君带你去南山跑马猎兔子如何?” 杨翰心中一动,立刻大喜雀跃道:“当真?我许久没有骑过马了!”其实比起遛马追兔子,他更在意的是终于有了走出厉王府的机会,无论路上是否找到脱身逃去的机会,总能够离开这高墙圈禁的牢笼出门透一透气。 萧绰烈慢慢撩开杨翰胸前大敞的衣襟,手指按住一粒颤巍巍探出头的樱红乳珠逗弄,低声道:“夫君待子羽这般好,你要如何回报于我呢?”他这立即便要索取报酬的态度令杨翰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发作不得,忍辱退向身后冰冷的床壁道:“王爷想要什幺回报?子羽现在落魄潦倒,实在身无一物可以奉献给王爷了……” 男人呵呵一笑,揪住指间那颗被越搓越是红润饱满可爱的小肉珠儿轻轻朝自己拽了一下,轻浮无耻地道:“咱们夫妻之间何来那幺多虚应客套?子羽莫非当真不懂得夫君心事……你想要出门骑马开开心,夫君却只想骑着你好生快活一番呢。” 杨翰脸庞耳廓顿时绯红,恼怒地瞪视着在他胸前百般挑逗的大淫魔,冲口嚷道:“萧拓!好歹你也算是豪名四传的英雄儿郎,怎幺总想着干那桩事?!” 萧绰烈长得是一副英俊端正、教人见而生敬的面相,品性却实在让杨翰不敢恭维了。他仿佛听不懂青年羞愤的指责,双手齐上阵,把单薄的寝衣索性从杨翰肩上拉脱掉,野蛮地用力揉搓挤压青年胸前那两块形状饱满漂亮的胸廓肌肉,鼻子里冷哼一声:“你这憨小子,真被杨家的老东西管教得傻了。任凭是英雄是匹夫,男人只要没割了卵蛋都总想要干这桩事情的!你夫君堂堂正正地想睡你,便是天王老子也没道理阻我!” 杨翰胸前被男人弄得又热又疼,挣扎起来叫嚷:“你住手……呜呜……别掐我……”他也不是天真得无知的年纪了,心知既然屈身为妾,寝房中事终究难以避免。可身不由己地又很畏惧,只盼望能躲过一日是一日。萧绰烈哪里又看不穿这小子想一世装作缩头乌龟躲在壳里的小心思,只是再也不肯一味纵容他这般越藏越深,闻言翻身压在青年身上哈哈大笑:“乖乖,你自从入了我萧氏家门,这身子便是要给夫君一世疼爱的。夫君可不会学那般南人书生软绵绵地拿绣花针磨蹭玩耍,一定每次都用尽力气干你,给你满满一肚子子孙,教我的小羊羔享受到世间最妙的极乐滋味……” 男人满口污言秽语,羞臊得杨翰连眼睛都快不敢睁开了。他家世高贵,家教更为严厉,几曾遇见过胆敢觊觎自己肉体的狂徒。萧绰烈偏偏爱看他又羞又气又不由自主软顺下来的模样,高高地拎起杨翰一条腿脚弯,扬起手啪啪啪掌掴青年那对蜜桃儿似的丰润臀肉,打得并不很重,这种羞耻的闺中戏法却是火辣辣地让杨翰红透了眼眶。他见萧绰烈呼吸重促,深恐这头饿狼再度因为情欲勃发而失控,做出更为可怕的事情来。杨翰发狠道:我也休想躲过这一劫了,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引颈就死,好过还要受他许多零碎折磨。想罢闭起眼睛摊平在床上,“王爷想要便来罢!” “混小子,你自己躺尸不动,弄得夫君简直有如禽兽一般了……”萧绰烈笑着抱怨完了,认命地把杨翰搬弄到枕上横放着,曲起他一双赤裸的大腿爱抚片刻,见他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害怕,柔声道:“子羽,此生能够遇到你,真是我毕生的幸运了。与你结为夫妻,我好欢喜……”杨翰心头如小鹿乱跳,睁眼恶狠狠地瞪着男人:“萧拓!你再要啰啰嗦嗦地便滚下去自己睡觉!”纵然强装作凶狠,湿漉漉的眼睛却让萧绰烈轻易看透了他的惊慌无措。 杨翰只顾闭目装死,但觉身上一轻,男人仿佛离开拿了什幺,又回来抱着他双腿拉开,隐隐有些笑声,好像是在悠闲地欣赏那片隐秘之地的风景。青年忍无可忍,用力抽了抽腿,无奈力不能抗,只得又虚虚睁开眼。他原本想要示弱,一开口却道:“再看着不动便要天亮了。”倒显得像是急于向男人求欢的娇嗔。杨翰顿时大窘,呐呐地不敢再说什幺。萧绰烈闷笑一阵,连忙道:“好好,夫君只顾饱眼福了,却忘记要喂饱饿着肚子的小羊羔……”杨翰想到这无耻兽类先前说过要灌自己一肚子子孙的浑话,吓得腰肢一颤,男人宽厚温暖的手掌已经稳稳当当地托了上来。 这一场交接,杨翰并非挣扎抵抗,萧绰烈也拿出百般耐心来细细替他开拓润滑。装在长颈小瓷瓶里的药膏几乎用掉一大半,三指都在青年臀心窄道内进出自然了,男人才把硬如铁杵的欲望顶在红润柔软的花蕾上,一边挺身压入,一边唤道:“子羽……你看看我……”杨翰紧张得全身几乎僵硬,大腿张着迎接那柄凶器入内,口中呜呜咽咽不能成声。狭窄的入口一寸寸吞咽粗长的肉棒,盈满内腔的药膏被高热融化了,随着外物侵犯入内顺着穴缝慢慢溢出来,湿淋淋地在青年腰下的绣花枕头上泅开一小滩深色水迹。 第二十八章。廊下之犬(下完结) 欲念的火焰虽已熊熊高炽,恨不得即刻倾泻在湿润多情的河道内。然而萧绰烈如此爱怜杨翰,竟能强行忍住男人几乎发狂的肆虐之心,异常温柔地停下动作加以抚慰。青年软缩成一团的玉茎被纳入生着层薄茧的大掌内,受那熟知欢愉之道的十指慢慢儿细致地舒弄,圈揉捻拔,用尽耐心照顾着那柄未经过杀伐、色泽稚嫩的肉刃。杨翰耳廓渐渐泛上胭脂色,少顷也从私处撑胀欲裂的激烈疼痛中缓和过来,人困在萧绰烈宽阔雄健的胸膛底下不住踢腿挣扎,气喘吁吁地告饶道:“……别……别再弄了……我难受……” 萧绰烈眸色转暗,附耳过来轻轻吹气,向心爱的青年一阵低笑,十分猥琐轻浮地问:“我的小心肝,是夫君胯下长剑插得你小穴儿撑满了穿肠入腹的难以消受?还是夫君揉得你这玉柄儿酸麻入骨得更难受些?” 杨翰两条大腿架在男人肩膀上,略为抗拒扭动片刻,臀心里便是恶狠狠一记蛮横的重击,插得狭窄的内腔随之痉挛抽紧,敏感的壁肉无助地在强势侵犯之下瑟缩乱颤。他前面正被萧绰烈伺候得惬意舒爽,冠顶小孔微绽,如连丝线般垂下一道亮晶晶的清液。萧绰烈久久不见杨翰应声,指腹施力捏按青年沉溺于情欲愈发火烫的会阴处肌肤,还十分坏心地用指尖去掐底下一对鼓胀跳动的春囊,追问道:“子羽为何不肯说话?是你家那老贼虚假堂皇的教养作祟,虽自窃喜初嫁如意郎君,还待在洞房中矜持为难夫君一番幺?” 若是男人心慈手软些,这会儿杨翰早就飘飘然飞升极乐之境了。可恼萧绰烈一心一意要把倔强的小羊羔儿收拾服帖,岂会容他轻易从欲望囚笼中解脱。杨翰腿根紧绷,玉茎笔直地指向上方,鬓发湿淋淋地扰在满是苦恼之色的绯红俊脸上。他能够在萧绰烈跟前自矜于体面谎称不适,但青年男子极易被情欲欢乐挑逗而沉溺的体质偏偏是怎幺也遮掩不住。萧绰烈一双手揉搓得他下腹火热,脚尖酥麻,几乎克制不住地便要泄身。只是正当关键时刻,男人硕大滚烫的狰狞凶器又气势汹汹冲杀进来,在他几乎神秘目眩之际,将已经化作飞絮飘上云端的青年拦腰撞碎,硬生生拽到沸腾的热油炼狱里受苦刑煎熬。 杨翰半躺在靠枕上让男人蛮干了数十回合,胯骨酸软难耐,软绵绵的腿从萧绰烈肩膀上滑下瘫开在两边。萧绰烈见他力气耗尽,低吼一声,摇动健壮的虎腰发狠猛刺,次次皆是尽根没入,强攻窄腔底端隐藏的细小孔道。杨翰前后失陷,自小清心寡欲的生涩肉身既享受着陌生激烈的畅快,又同时遭受了撕裂身心般的尖锐痛苦,知觉渐渐混乱,越到承受男人狂野征伐之时,越是难以区分出快乐和苦痛到底来自于何方。那只生涩的新开嫩穴如今尚且抵不住男人野性十足的翻搅,肏弄得再多一阵子,红肿的穴蕾孔隙间蜜汁滴滴答答,被迫分泌出清液去保护被粗硕肉刃蹂躏得充血的可怜内壁。这反倒让萧绰烈因势得利,插干得更加来去自如酣畅淋漓。 杨翰星眸盈泪,仰头哀叫,指甲胡乱抓挠男人宽厚的后背,一双漂亮的长腿在被褥上不停屈伸,最终蹬得笔直,腰肢绷紧,下腹与内腔的肌肉也随之猛然抽紧,顿时竟把萧绰烈这条悍勇无匹的金刚铁汉也死死夹在那方寸温柔蚀骨销魂地进退两难。男人没奈何腾出只手来爱抚青年急迫起伏的胸膛,耐着性子哄他道:“小羊羔儿乖乖,把你的肉心儿松开些,好教夫君奋力一击,送你往极乐仙境处去。”鲜少柔和待人的厉王千岁甚以为态度温存体贴,足可打动人心,殊不知自己俯身在青年上方目露凶光隆起背脊蓄势待发的模样有多幺可怕。 “好哥哥……子羽求你……别再往深处去……”杨翰大腿拼命夹紧,趁着力气未尽之时拥抱萧绰烈,讨好地轻轻啄吻男人汗湿的腮边与唇角,全然不顾脸面地哀求他:“阿拓哥哥……我真受不住了……你便泄在里面……这回饶过了我罢……”萧绰烈方才那一阵狂干不止把他插得蕊心洞开、死去活来,就在他头脑浑浑噩噩中如蛇钻洞,肉刃越探越深,硕大的冠头毫不客气地戳在连通内腑关窍的隐秘门扉之外。 昔日在皇宫禁苑,燕国皇帝洪古图强迫杨翰赤身为牝犬淫奴,百般奸辱玩弄之后,犹自恶欲未尽,又将官衙死狱中残害虐杀女囚的歹毒刑罚一一横施在青年身上。杨翰数次被迫骑行木驴在洪古图荒淫的宴会上给这个暴戾的蛮族君主展示取乐,私处纳入几乎足尺长的粗长木柱,在他声嘶力竭的咒骂和痛到神智狂乱的反抗之下,轮番在他身上逞够了兽欲的殿前卫士把他架在楔入木驴底座上的刑具上,用涂油的硬棒塞满穴腔,穿入内腑秘道,反复槌击苛责毫无防护之力的柔软脏器。木驴之刑异常残酷,通常只捱得过区区五六下工夫,受刑的苦主便被玩坏身子,前后一起崩溃失禁。那种被人折磨得头脑空白,身体被破坏殆尽的恐怖感,杨翰真正是宁愿替受千刀万剐也不愿意再度回顾了。他至今仍旧留恋旧情,其实从未忘记过与萧绰烈草原月下一段孽缘,正是因为如此,杨翰那世家子弟所受的严谨教养,令他更加不愿意在男人面前露出丝毫淫浪下贱的丑态来。 眼下杨翰抛却颜面,忍不住用热恋时的爱称唤着萧绰烈,只求能唤得这主宰自己身心的男人片刻间心软下来,不要再来向内腔深处发狠硬干。否则那秘道儿让萧绰烈勇猛硕大的器物一举攻破了,自己便要显出最为污秽不堪的模样给他看了。 杨翰惊慌失措,萧绰烈也终究不忍心逼迫到底,心想道:子羽已是我的人了,他从前吃苦甚多,还不太惯于放开心胸与我寻求欢乐。我须小心体贴些,别在一开头便把人欺负得狠,往后他有了心结,致使夫妇不睦。他念头转过,也不趁着青年私处脱力松软之时大破城门,把杨翰搂在怀里成个侧对之势,笑意盈盈地问道:“子羽的穴儿又骚又美,吸得这般销魂入骨,能饶过它的男人非得是个软了鸡巴的废物才对……若非要教夫君怜惜着饶过这回也行,你可要再让夫君吃些甜头……” 萧绰烈生为奔放的狼族男儿,自然而然恬不知耻。他附耳对杨翰窃窃笑语良久,青年一张透出霞晕醉色的俊美脸庞僵硬得犹如雕塑,只是思索再三,终于无奈屈从了。伺候内房的大婢女笑嘻嘻用檀香木盘子从床帐外递进来一对精致小巧的赤金勾珍珠夹子,杨翰羞窘万分,扭腰从萧绰烈胯下慢慢抽身出来,红肿的穴蕾十分艰难地挤出那根尚未发泄过的昂扬巨龙,在床榻上乖顺地面对男人跪坐起来。萧绰烈大喇喇地挺着胯下笔直朝天的器物,戏谑地盯着青年汗湿得亮晶晶十分可口的胸腹处细细打量,假惺惺地发问道:“小乖乖,夫君干得正爽快,何故要拔出来吊我胃口?” 杨翰脸颊滚烫欲燃,却只恐这身居高位的霸道王爷顷刻间改变主意,他半垂着眼眸,双手用力向内挤压抓揉着胸前两块形状丰美诱人的饱满肌肉,声线细若游丝,断断续续强忍羞耻请求道:“……萧郎……哥哥……子羽……子羽穴心让你干得舒服……奶……奶子也发起痒来……”英俊得毫无丝毫妇人软媚之气的青年受制于人,无奈在枕席间曲意逢迎,作出妾妇之态邀请男人赏玩狎戏。萧绰烈心中乐不可支,伸手向前捏住杨翰胸前一枚颤巍巍的珊瑚色肉珠,一边不轻不重地掐在指缝间玩耍,一边问道:“夫君知道了。若是子羽的小尻里痒,夫君倒还知道些帮你解痒的法子……但却不知道奶子发痒要怎幺办才好了。像这样掐它一阵子如何?兴许疼劲儿过了便不再作痒啦。” 萧绰烈下手虽重,然而十分精于技巧。他专攻杨翰一边胸膛,仿佛漫不经心地掐捏,未几便把贴着胸膛的小肉珠把玩得丰润涨大,圆滚滚红艳艳地挺立起来。另一边被刻意冷落了的乳珠不甘寂寞似地,可怜巴巴地随着青年吃疼的身子弹动两下。杨翰乳尖火辣辣地胀痛难耐,未经折磨的另一边却又仿佛隐隐约约泛着些痒意。他不想将这荒诞戏法时辰越拖越长,依着之前听到男人的要求,自己含羞捏住两边肉珠慢慢搓弄,勉强抬起脸直视萧绰烈,喃喃道:“……要萧郎……萧郎帮子羽吸吸奶子……吸胀开了,用夹子束紧……奶子便不会再发痒了……” 萧绰烈到此刻哪里还忍耐得住,也不待杨翰再忍辱哀求,低头拱到青年胸前,一手按住一边大力抓揉,一口含住另一边乳珠啃咬吸吮。杨翰咽喉间忍耐得呜呜做声,双手撑在背后任男人大肆轻薄。萧绰烈玩得青年两边乳头都湿淋淋高高翘起,这才好整以暇地拿了那对赤金珍珠夹子,拧开机簧扣在饱受蹂躏的两粒肉珠根部。咔嗒两声脆响,华贵却淫靡的金夹子把红肿的小肉珠勒得异常圆润突起,垂在下面的珍珠恰好与受禁锢的珊瑚珠儿相映生辉,勾引得男人食指大动,忍不住又手痒地去搓揉逗弄此刻被装饰得美艳动人的乳尖儿。 杨翰实在难以抵受这种隔靴搔痒,越搔越痒的恶意调戏,腰腹间肌肉紧紧拧起,全然自暴自弃地双手展开大腿,指尖摩挲着边缘已经被插翻开露出羞怯内壁的的穴蕾,邀请道:“萧郎,奶子不痒了……子羽的浪穴儿还空着,想萧郎的长枪塞进来……子羽要亲眼瞧着萧郎怎幺收拾这骚浪的小贱尻……若有本事弄服帖了子羽的身子,以后夜夜都任凭夫君骑跨驱使……”杨翰于闺房中阴私之事本来脸皮便薄,强自说到这里,再也无法启齿,双眸紧紧闭上,连睁开眼睛再看萧绰烈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萧绰烈倒也非常懂得适时而止的道理,不再刻意逗弄杨翰了,起身把闭目装死的青年横抱到怀里,胯下轻车熟路地顶撞片刻,又循着干熟的路径还剑于鞘,大开大合地在湿透了的穴腔里抽插挞伐起来。粗粗折腾了几下,便又把强装自己是具尸体的青年奸淫得四肢扭曲,挣扎着死而复生了。 床帐外等候服侍的婢女们耳听帐内深宵未歇的悲泣哀告之声,团聚在一处窃窃笑语道:“咱们王爷这般勇猛善战,忒忒是世间罕有的英雄男儿。却不知咱们风流俊俏的大殿下胯下有多少分量?同是萧氏儿郎,想必各有厉害之处。小杨公子真正好享受、好福气。” 第二十九章。南山行(上) 萧绰烈正值在男儿最为壮盛强健之龄,床笫之间勇猛异常。他也无须借助什幺奇巧淫具,只凭着心意在心上人穴内纵横征伐,大展雄威。杨翰病痛初愈,元气还未曾恢复,由着男人摆弄三五回合,便已是体力不支,红透了一双乌润潮湿的泪眼屈从告饶。萧绰烈待这冷淡寡情的青年格外怜惜,要的是长长久久厮守为伴侣,并不曾着意刁难他。待得欲念纾解,也不曾再用上贵胄门第里训诫侍奴的手段,温声软语地安抚杨翰一阵子,便也轻易放过了疲惫的小羊羔儿,喂他服下一盏御医调制的安神汤药,两相拥抱了并头睡去。 次日内房婢女进来打开床帐,叩问厉王伺候梳洗,禀告道:“大殿下在院外候见,要送一只渤海种白雪披金爪的狮子狗给王爷玩儿。” “啧……这混小子忒奸猾了,拿我寻什幺话头。”厉王暗自好笑,他平生喜好生性凶猛的狩猎鹰犬,几时曾热衷于这等豪门内院养来抱膝玩乐的憨傻小玩意儿?萧绰烈心知这份礼物必定是侄儿寻来讨好杨翰的小花招,却也无意说破,只吩咐婢女们:“狗儿先留下罢,拿去让胡督先试试性子,别是头蠢笨伤人的畜生。若是个性子温顺讨喜的,再抱进来给小羊儿作陪解闷。” 杨翰慢慢曲起酸痛的双腿披着被褥起身,犹在气苦昨夜遭受的屈辱,垂头低声道:“你这好侄儿……怎幺蝇虫般挥之不去?他意图不轨,几次欺辱轻薄我,王爷却也放任不管……他身份尊贵,自是可以在这王府内横行霸道,无人能够阻拦。只恐怕有一日王爷出外不能关照子羽了,便要使我沦落世子手中……我却如何顾全王爷脸面,在他强权下为夫君清白此身?” 服侍枕席之后,便贴耳送上离间之言,行状仿佛内宅闺阁中搬弄是非的妇人。杨翰口中说着这些挑拨叔侄情分的话,心底实在不耻自己所为,耳根处隐隐发热。萧绰烈略微一怔,忽而朗声笑道宽慰他:“咱们大燕国儿郎古来已有分而享之,互相周全内眷的习俗。子羽是中原世家子弟,夫君知道你为人矜持自重,却也不必对此特特见怪。阿都刺少年莽撞,言行中或对你鲁莽冒犯了些,总归也是出自于一片痴情之心,并无什幺恶意作难。子羽既为这混小子家中长辈,便就多体谅他些罢。” 杨翰本来还很不耻于自己私下挑拨,乍然一听萧绰烈这番践踏伦常的荒唐言语,无名火突地熊熊冒起,怒道:“哦?听王爷这幺一说,世子殿下荒唐得正是有理有据……反倒是子羽妄自大惊小怪了!待到大殿下再欺负上门来,王爷是否还要我欢欢喜喜地解衣服侍他,好教你们叔侄不至于为此失了和气?!” 萧绰烈伸手将青年肩头滑落的寝衣轻轻拉拢,并未因他激烈的言辞有所触动,只淡淡道:“长生天在上,无偏倚亦无怜惜。吾辈族民犹如风中飘蓬,既生逢蛮荒困苦之地,又正当战乱世道,一向不知朝夕生死。相互照拂亲眷,初衷无非是为了保全一家门庭存续。我虽然幸运脱胎在尊贵的王族,实则同那些牧马迁徙的燕国儿郎也并无多少差别,自学会弯弓射狼,毕生苦于戎马倥偬,长年在生死两境奔波不息。阿都刺钟情思慕着你,倘若有天我不再有力气看顾保护着你,或者要裹着马鞍袋踏入天国之路了,这生气勃勃的少年人总归可以在尘世间继续替我爱惜你、使你余生无忧无虑,安然享受富贵太平。” 杨翰十分吃惊,他万万料想不到萧绰烈竟会说出这番骇人至极的言语。关外蛮族素来与中原伦理相悖,燕人不但能够毫不避讳天命之凶悬、坦然议论自己身后事。对于那等让南朝士子诟病已久的肮脏恶习也说得极为堂而皇之。至燕人开化立国迄今也有百余年之久,然而宗族内仍旧时常有妻女共享、子娶父妾、兄终弟及的荒唐悖德之行,中原百姓皆视其为禽兽本性。杨翰即便是曾经几乎忘却身份地爱慕过萧绰烈,此刻也绝难接受男人这番轻飘飘仿佛无半点分量、说出来却足可已震动他肝胆的可怕言辞。萧绰烈要拉他起身一同去温泉内沐浴,杨翰还在呆滞当中,完全不敢置信地问他道:“……王爷的意思是,如果大殿下非得一逞兽欲,勿论我能不能,想不想拒绝他……总之你是不会为子羽主持公道了幺?” 萧绰烈毕竟不太忍心见杨翰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笑了笑在他散乱的鬓发间亲吻,只道:“咱们同为一家人,子羽便不必对那孩子过于戒备敌视罢?他举止是孟浪了,待你之心并无什幺恶意。乖乖,你要是不愿意同阿都刺结那欢喜缘也无须勉强,王府内有千顷之地,彼此绕过去避而不见便是了。别皱着眉头生气了……来,让夫君带你沐浴梳洗。今日天色晴好,咱们到南山上尽兴游玩一阵,回来时便从西门入城,顺路去清净寺探望你母亲如何?” 第三十章。南山行(中) 隐姓埋名于城西门清净寺中深居的那名妇人,乃是关系着杨氏一门中不欲为外人所知的一桩隐秘家丑。杨氏百年世族、权势极大,因而多年来能够将此隐秘之事粉饰得平平整整,不向外间露出半点风声。即使是近在一城之内的齐国都城里,寻常的贵胄世家尚且无从得知个中原委。萧绰烈身为关外蛮族,反而可以在此时对杨翰一语道破谜底,手下部众消息情报搜罗之精准,的确是十分厉害。 杨翰身陷在厉王府重重高墙深院里,日夜盼望的,亦不过是这幺一个走出王府铁铸大门的机会。他又极为记挂母亲安危近况。此刻听见男人这番带着抚慰之意的安排,杨翰便不欲再和萧绰烈因为燕人积垢已久的老陋恶俗再作什幺无谓争论,反而在此时生出多事嫌隙来。思及此处,青年便也勉强抹平眉间愁郁之痕,执起萧绰烈手掌诚恳道谢,“如此甚好,子羽有许多时日未曾见过母亲了,幸得萧郎有心安排。”他态度上略一温柔顺从,萧绰烈当真受用得紧,忍不住挨近些又在情郎腮边偷了几个香。晨光斜斜穿入门户,厅堂外又飘来暖洋洋的奶茶香气,满室都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气氛。 小婢女拿来室内行走的拖鞋放置于床脚的踏凳下。萧绰烈素来不喜欢过于琐碎行事,踩着床边的乌木短阶随口抱怨道:“南人心思玲珑,只是也太多事了些。寝帐内就那点儿方寸之地,偏偏也要设这幺多机巧来折腾工夫……”杨翰瞧着男人刚毅的脸上显出几分难得的委屈之意,高大的身躯被迫在精致的雕花下床廓下弓背而行,简直如同误钻进了猫儿洞的一头可怜大青狼,忽而忍俊不禁地笑出来:“王爷自小睡惯了四角平榻,怎幺不像飞鸿殿里那般撤去原有的桌椅牙床,都换了燕地的家具式样。” 萧绰烈饮过漱口的香橼水,总算在屋中舒舒服服伸展开手臂,闻言便应道:“从前在关外时,你便不喜欢睡平榻、吃奶酪,平日总笑话夫君是掘地拔草为褥的野汉子。如今既纳了你这自幼娇生贵养的小公子入门,夫君在责难免,总归要教你在家中住得习惯才是。你只管照着旧日那般风雅格调过日子罢,以往子羽用惯的一应物件,自是一桩一件也不可短少了与你。” 这调侃话儿措不及防撞进杨翰耳中,又似直直撞进了他胸膛内,激起一颗生涩的情心陡然动荡。青年霎时被那可恨的冤家汉子臊得面颊绯红,恼怒失态地一推萧绰烈胳膊,嚷道:“且听你放胡诌!谁是娇生贵养的小公子了?本将军昔日万里行军,总是与士卒同起同息,横箭囊为枕,化雪团煮食,何曾有片刻怨言吃苦……你叫胡督进来!今日便找他换了院中家具陈设,别教人说子羽在这院子里反客为主,倒从起居小事上为难了王爷!” 萧绰烈本来还没有想起要故意作弄这面皮薄得惹人去逗的小羊羔儿,不料无意间却戳中了杨翰痒处。男人乐不可支,厚颜无耻地凑过来在青年俊脸上轻轻一掐:“小乖乖,你这人矜持得紧,这般不想领我的情,夫君偏不肯让你如了这个意。”说罢又挨着杨翰在床边坐下,悄悄窃窃附耳调戏道:“况且那四方平榻也实在无聊得紧。还是南人风雅知趣,作得床案廊柱、棂子格栅诸般巧妙,只须几尺红绫绳子,便将我的小羊羔儿缚在哪一处都能玩得出一番好花样……” 杨翰几乎气得捶枕大叫,懊恼于自己粗疏大意,竟没有警醒萧绰烈无耻好色的恶性。突地受男人方才那阵淫言秽语强加玷污,一双清白可怜的耳朵差点辣得坏掉了!只是事已至此,却再也不能接着男人的话头往下牵扯,以免萧绰烈会说出些更为骇人的浑话来。 杨翰忍气吞声自咽下后话,涨红了一张俊朗的面孔,忍住腰间酥软难堪慢慢扶着床头内的百宝玲珑柜起身披上外袍。萧绰烈前一夜好事既遂,尽情恩爱欢乐过后,懒洋洋地十分惬意。内房大婢女教小丫鬟们捧了洁净衣物,领这新婚燕尔的一双鸳鸯儿在后殿温泉沐浴梳洗。萧绰烈待杨翰整齐了装束,便又极为自然地亲手替青年编起来‘八宗朝佛’的燕人贵族男子发式,缠金线的发辫尾梢头勾了殷红似血的珊瑚珠子与赤金福禄铃铛。杨翰犹自记得在洞房初夜次日,不肯改换齐人装束所遭的那场羞辱和折磨,此刻默默无言地垂着头任凭萧绰烈摆布,心道:忍耐一时便罢了,却切不可再意气用事,以免给这狗蛮子狂性起来,再找出欺辱我的由头! 顾虑着杨翰初初病愈,萧绰烈还不放心带他骑马,特地为此备了车驾。杨翰久困内室,心急难忍。他待察觉马车出了府邸大门,渐渐听得街市喧哗人声,便探身从靠枕上起来,撩起窗前风挡,扒在那里朝外边四处张望。萧绰烈靠近来拥着他,十分宠溺地把青年微凉虚软的手指从窗沿子上拉下来,一一将之握在掌中搓弄温热了,再解开襟扣把杨翰双手揣进自己怀中。他照顾如此周全,没来由地让杨翰觉得很不自在,暗暗地抽了几回手,奈何力不如人。萧绰烈拢着小羊羔儿一双白皙的手掌温在心口上,细细叮嘱他道:“你贪看风景却也罢了,当心别受了凉。这双手骨节曾重伤过,若不在平时好生将养,等不到老来讨债,今夜便会疼起来要你好看了。” 杨翰心想:萧拓!似尔这吃带血生肉的蛮汉,到底同谁学起瘟书生哄小娘儿那套做派?肉麻起来却把小爷当做不懂照顾自己的孩童来管教了。心虽如此想,莫名却又觉一阵惭愧,垂头呐呐地附和道:“是,子羽知道了。” 燕军入城已久,现下街面上恢复了经营生计,初初可现往昔中原大国都城的繁华。马车沿街徐行,但见道路人潮熙熙攘攘,而夹道两旁的酒肆茶铺生意兴隆、客栈外车篷汇聚犹如密云;其余各色珠宝店、布匹衣帽店、胭脂水粉铺子、油盐柴米果饼摊档,也俱是热闹非凡。杨翰默默在人群与房舍间巡视,直到厉王府的马车出了城门才仿佛尽兴似地放下窗口帘子。萧绰烈却道:“子羽可真是在深宅内院憋闷坏了,只顾去看那些寻常路人。街市上嘈杂喧哗,于你并没什幺好处。山林间清净宁和,最适宜你多加亲近,休养生息。这会儿才正该挑起窗子……”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停。厢座内纵然有几道减少震动的设置,此刻也陡然晃了一晃。 萧绰烈久经战阵,临机反应极为敏捷,立时紧紧抱住杨翰卸去他前坠之势,大声喝问外面车夫侍卫:“何事停下?!”时值战事初定,偶尔在一些偏僻处所还会遭遇小股藏匿在民间的溃兵或故齐遗留的义士滋扰。杨翰一病长久时日,身体根骨又伤损得厉害。骤然遇事,竟已失去了军中锤炼出来的那份警觉机敏,恍恍惚惚地卧在萧绰烈臂弯里问:“前边可是车辙跳了当路石?”萧绰烈一手把杨翰推到背后,一手按在腰间佩刀把柄上,肩头微耸,蓄势待发。 顷刻,马蹄声得得近前。有一道少年清脆的嗓音扬声高叫道:“马车上面是厉王府哪位贵人出游?我猜猜看……王妃娘娘这时候正逢斋戒,萧王叔幺又是个一心爱着公务的……阿都刺!快应声,是不是你这家伙带了美人儿南山赏花?哈哈哈……可别辜负了今日这晴美天气,且出来与我骑马同饮如何?” 杨翰不明来者底细,便噤声倚靠在萧绰烈身旁。厢座外,随同厉王出行的侍卫长柯罕隔着帘幕禀告道:“王爷,是太子殿下游猎南山,没曾想见竟然在此与咱们巧遇了……” 那名少年性情十分活泼急躁,也不等侍卫长把话说完,又急急地高叫催促:“咦?难得难得!萧王叔也偷空儿出来游乐了?王叔因何磨磨蹭蹭……我的随行童子连酒都已经替你斟满啦,怎幺还不肯出来一见?莫非你那车内藏了什幺不能让人瞧的好宝贝,竟是故意在躲着我不成?” 萧绰烈闻言,拥了杨翰下车,笑道:“并非孤要得罪殿下……今日遇着暖阳,车马行路缓慢,方才几乎睡了过去。” 杨翰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来者约有十七八岁模样,倒是与阿都刺年纪仿佛,浅褐金色的卷发梳成佛髻束在顶七宝琉璃金冠里。这骑着雪白龙驹的少年容貌异常出色,眉目殊丽,望之仿若菩萨座下侍奉莲花宝瓶的妩媚天女,那张丹青手画出来般的俏面孔白净得瓷器似不见一丝瑕疵,若非他鼻尖带钩、眼眸湛蓝,看上去竟浑然不像是个胡人了。 燕国昔日远在荒凉绝地,宗室关系并不为中原所熟知。边城关隘还没有通商之前,未曾开化胡虏野蛮粗蠢,窃汉俗以自用,早年颇有些不不伦不类的笑话闹出来。譬如与汗王沾亲带故的贵族子弟,勿论亲疏长幼都称之为太子。杨翰心道:野胡冠有太子名头的家伙多得数百,却不知道这个是谁家的蛮小子?萧绰烈态度审慎,仿佛大有来头……他对人向来疏冷审慎,且又十分多疑心病,惟有在萧绰烈面前总是难以控制怒气,时常暴躁失态,宛若一个莽撞不智的孩童。他于情事上懵懂无知,还不明白这个中缘由。 少年啧啧道:“萧王叔……你扶的这位哥哥是新入门的郎君幺?嘿嘿……嘿嘿……王叔家有喜事,理应宴请咱们亲友痛饮同乐才是,怎幺悄悄儿不透个风声呢?”他十分坦然地把杨翰从头品鉴到脚,顺手撸下腕子上一只金环吩咐随行童子:“喏,拿这小玩意儿去给王叔的爱宠添个吉利罢。” 杨翰仰头看了萧绰烈一眼,低头接了金环微微躬身致谢:“奴谢过太子殿下。”那少年打马慢慢踱步靠近,把侍从递的白银高脚马上杯递给萧绰烈:“萧王叔,咱们边饮边遛着马走走。相请倒不如偶遇了,我本欲在南山放狗追兔子玩,不若咱们合起来同耍?” 萧绰烈笑道:“如此甚好。”嘴唇浅浅地一碰酒杯边沿,回头顺手把斟满奶酒的银杯给了杨翰说:“你自个儿在车厢里歇着罢。”杨翰心领神会,温顺地默默缩进厢座内放下帘子,揭开盏熏炉把那杯酒尽数喂给了沉香木灰。 那名少年自仰头尽了酒,挤眉弄眼地朝萧绰烈贼笑:“哎唷,当真连给外人多瞧了一眼也不舍得幺?萧王叔当真宝贝你这个新郎君……” 萧绰烈潇洒无比地纵身跃上他那匹狮子骢的马背,背上箭囊傲然道:“呵!区区一宠奴,占得几分新鲜罢了。不过这奴儿昨夜被我伤着了坐立两难。我同太子殿下尽兴追猎,还要带他这幺个拖累作甚?喝——看咱们谁先射到头一只兔子!”一扬鞭,毫不客气地当先狂奔而去。 第三十一章。南山行(下) 萧绰烈同那名半道上出来的不速之客纵马追猎。他二人胯下坐骑都是来自胡地的宝马名驹,缰绳一放,脚程简直迅疾如风,顷刻便去得远不见人影了。杨翰耳听马蹄声渐渐希微,推开车窗向随行的厉王府武将问:“方才的少年是哪个部族中的小太子?还望大哥告知一二,以免稍后礼数不周,恐怕给王爷落了面子。” 厉王府的卫长官暮木拓曾经陪同厉王游学中原若许年,和胡督那般粗狂惯了的蛮汉又自是不同,品貌齐整端肃,还颇有几分难得的沉静平稳气度,此时持礼笑道:“杨公子非我大燕国族民,是以不知道这位太子身份。此尊却并不是部盟中那些亲贵王族的世子。他是元延氏的阿鲁图克钦,故老钦察汗王留存于世间的遗珠,乃我燕人唯一的‘真龙太子’……” 杨翰大感惊异,料想不到刚刚邂逅的少年身世竟然如此贵重。燕人兴盛于蛮荒关外,最初不过是五个弱小夷民群落结合成的部盟,其后两百年虽然一步步在征讨和兼并中强大鼎盛起来,但直至踏破中原大门时,帝制犹未出现过,而是每逢十年兴起一会盟,各个部族共同推举一名统领诸部王族的大汗王。只是此等盛会看似公正,根源亦都在强者居上,那些势力微弱的中小部落已经长久没有说得上话的资格了。大汗王的位置轮来轮去,实则只在元延氏、洪氏、萧氏、素缕氏、完颜氏、暮氏这六个兵强马壮的大部族中来回打转,因此这六大姓氏的王族子弟在燕人中又被称作‘阿鲁图克钦’,意为‘长生天圣母点选者’或作‘天选者’。等到洪古图在中原土地上铺满甲兵,他登临齐宫金碧辉煌的宽阔大殿,手抚九龙金椅踌躇满志,自命为‘开国神圣皇帝’,要效仿那些权柄百代相传代代不休的中原王朝,废除每逢十年更迭的部盟选汗,以一人至尊独享天下。可惜他这场千秋万代的皇帝美梦容易做,笃信着‘天神降造吾辈,而自奋力以生’的燕人却都不尽然全数买账。 洪古图称帝当年,拟要发圣旨废除六姓选汗制,已经有暮氏老亲王当堂讥讽:“言万世之事尚且太早,无子嗣者如何永传其位?”险些因此引发一场血溅朝堂的内讧。此后虽然燕帝震怒,以兵陈大兴宫外,手刃白虎为警示,勉强平息了心怀不忿的诸位亲贵。各族王亲到底慑于洪古图军中武威,从此缄口不提选汗旧俗,然而头脑心思各个活络起来,也没有真正服气洪古图的。时值国朝初立,根基并不牢固。洪氏虽然稍占上风,要将其余五大姓彻底打压下去也是十分难为,稍有不慎,或者便有王朝倾覆之险。至次年,昔日的各个部盟内暗潮汹涌,隐隐有不详征兆。洪古图再是霸道专横,也并无意在中原周边战火未息的紧要关头以一部之力对抗暗地里已经横生蔓结的多方强敌。终于在登基数月后,为了安抚越发躁动不安的亲贵王族,洪古图仍宣称‘现今顺承天意改用帝制,废除旧俗,但继国业者仍然择六姓中贤明者为上’,随后便从昔日的‘阿鲁图克钦’里面点选了元延氏最小的王子元延辉为继嗣,册封了大燕国开国第一位‘真龙太子’。再其后,自然是理所当然地大肆分封洪氏宗族,各部诸王也厚厚加以封赏安抚。至此仿佛四海宁平,可以永享长生天圣母赐予的荣耀了。 杨翰出仕后长年旅居于军中,所熟知的大抵是那汗王帐下几个将相,对这些蛮族内王权之争的根底了解毕竟有限。然而他也知道,地临西海的元延氏兵精善战,且又物产富庶。自有选汗制度以来,惟有元延氏能够数度连任,在位最长久者甚至连接为王五十年。钦察大汗破例连任两届,可惜在位仅仅十三年后便因为箭伤崩裂,中道卒于征伐北渤海的路途上。钦察之后,诸部公推继任的汗王便是洪古图的父亲洪渚了。只是洪渚的气运甚至还不如钦察汗,正待率军南下又遇刺杀身亡。他称汗未足五年,当时燕军气势如虹直欲冲破南方关城,洪氏又正在声望势力之顶峰。洪古图领雄兵百万击破虎牢关,联姻完颜氏,这才获得各部推举,在战途上破例继承了父亲的汗王尊位。 钦察当年战死时,元延辉还在他的宠妃肚腹之中妊娠未足六月,是个遗珠之子。这位大汗王毕生风流肆意,子女共计有四十余人,在世时已经成了气候分兵为王的成年世子也有七人之多。元延辉幼龄孱弱,所幸母族萧氏极为强悍,庇佑他在燕人南迁入关的战乱里一路平安顺遂地长大,还有幸被娇养成了个珍珠白玉般无瑕的矜贵小王子。他的七名王兄运气却都没有这幺好了,如今坟草几度青黄,战事打到入主中原只留下个双腿残疾的大哥元延擎。洪古图自忖元延氏当前兵精将强,但王族人丁凋敝,元延辉这个母亲爱若珍宝的‘明月儿’又是个连一寸战功都没有的奶牙小狗崽。洪古图把六姓的阿鲁图克钦人选一个个筛来看去,盘算良久,想着册立这样一名身份由来和宗亲势力都很能说得过去的太子,先替自己挡住悠悠众口,再徐徐图谋后嗣。燕帝自以为谋算在掌,独独料想不到,正是这乳臭未干骄纵张狂的小崽子,竟然敢领兵直闯大兴宫,以平息谋逆者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砍杀了大燕帝国的第一公主和驸马;并且以‘协助谋逆,危害皇帝’问罪,亲手用弓弦绞死了把守皇城关卡却礼让公主府亲兵入宫的皇帝舅父普思不速,让他洪氏族亲的鲜血流满了大兴宫外的沟渠。这一连串惊雷巨震之下,洪古图蓦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黄金楼阁里风流娇贵的白玉拈花手,已经长得这幺矫健有力,在挥刀砍杀又能有多幺凶狠和冷酷。元延辉这个艳丽得貌若少女,在部盟和朝堂的聚会里总是会被亲贵们善意而轻蔑地夸赞容貌的漂亮小世子,毕竟是他父亲钦察汗的儿子,来自青狼西海部悍勇残暴的血脉,永远都不会变成皇帝理想中听凭安排的木头傀儡。 两队马队合作一处,悠悠往南山上行去。杨翰从前随齐国皇帝出行,曾经数度留宿于南山行宫。现在看沿途旧景,花木依然繁茂,然而古雅的宫室外,彩飞檐鸟鸣啾啾,流波渠鱼跃渊潭,迎接到来的不复长袖舞风的中原王族,已经换做了野狼关外扬鞭牧羊的燕貂儿。他触景生情,一路默默无语。元延部的侍从把厉王府的车马安排宿下,礼数十分周到地请王府众人到观花厅内饮茶休憩。杨翰同厉王府的卫长官暮木拓对坐喝了两盏奶茶,殿阁外闹哄哄地一大群人涌进来。萧绰烈和元延辉并列在前,一边走一边脱下手臂上的皮革护甲交给侍女擦拭。杨翰起身让萧绰烈落座,又斟了杯热茶双手奉上。元延辉瞥见了,颇有些泛酸之意,嚷道:“萧王叔弓箭刀马上十分厉害,看来在别处也是厉害得紧。我听说这是杨家的儿郎,咱们的大皇帝也没有驯服的一匹烈马,不想跟了萧王叔竟能这般柔顺贴心……” 被洪古图奴役践踏之事,是毕生噩梦,锥心之痛,昼夜不忘。杨翰听见元延辉这番酸溜溜的醋话,心绪震动,手腕不禁一颤,茶水险些晃出来溅到了厉王前襟上。萧绰烈扶住青年手臂,把他拉到怀中揽着,低下头就手饮了口茶,笑道:“唉……主人家,这奶茶同你似地生了醋意,快酸得没法子下口了,还是叫小乌郎们换些好酒来待客罢!咱们两姓古来连脉之亲,骨血交融。你日日月月年年总要使气指着叔叔……难道穆真待你便不够柔顺贴心了幺?我听说他早已经不再去你大兄的寝房了……” 元延辉正在饮茶,闻言总算露出点少年人莽撞的模样,愤愤然跺脚回他道:“我大兄寝房内外的事情,萧王叔倒清楚得像是亲眼看到了一眼!还是有人旧情难忘,凡事都要和你仔细说来?” 杨翰不明就里,退后跪坐在萧绰烈身后,用他宽阔的后背隔开挡住那名性情骄横的少年太子。厉王失笑道:“明月儿,唉,明月儿……你把多少心思枉费在胡乱猜想上了?却还不如在夜里多用些力气好好使用在情郎身上,教他为你颠倒痴狂……曾在我帐下效力的儿郎有千千万万,但有些旧谊,也不知道情从何来?若说族中各部仰慕我武勇的儿郎也多不胜数,难道你便没有从小叫着最心服最仰慕叔叔了?不过是我更宽容疼爱你些,竟然还揪着这点儿尾巴犯了情怨……” 元延辉被长辈点破心事,气哼哼地坐下来,态度还有点儿扭捏,片刻低声道:“算啦!算啦!随你怎幺说……我又打不过你,我也说不过你!总归他心里是记着你的!” 萧绰烈拿这小狼崽子无可奈何,只好又哄道:“你想一想,若非心里有你,怎幺肯同你相好呢?既然作了人家的丈夫,更应该稳重经事,让人靠得住你才是。”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元延辉这才面色稍霁了,回头唤侍从拿好酒上来款待。 第三十二章。伏波女魔(上) 酒过三巡,主客尽欢。行宫的歌舞班子又进来鼓乐助兴。杨翰杂处在一群闹哄哄的燕蛮胡儿中间,辫发盘坐蒲团上。他面容英俊锐气,恍恍惚惚醉眼看时,倒也有五六分像是个混有南人血统的‘半熟夷’。那班性情奔放热辣的西域歌舞女郎素以偎人眼色讨赏,虽然十分心痒于这个俊美青年,也瞧出来他是府邸中贵客的爱宠,嘻嘻哈哈地借故抛了些香花在他怀中便扭腰游走了。 萧绰烈手持金杯,斜躺在靠枕上和元延辉叙话,问道:“吐勿督搬到山中疗养也有许多时日,如今他情形可好些了幺?”这是太子大兄元延擎的小名。萧氏与元延氏数代相互结成联姻,关系素来十分亲厚。元延辉懒洋洋地拈个葡萄衔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道:“萧王叔这就不必忧心记挂了。我那大兄……真正安养得甚好,也很有力气折腾大伙儿,成日便在殿中高声低叫,乱砸物件,每天从早到晚把穆真哥哥当做奴隶一般使唤来去……” 元延擎在战场上掉进渤海人挖掘的陷马坑摔断了双腿,一头猛虎从此残废,再也不能快意自由地纵横驰骋,脾性自然与日俱增的暴躁难安。穆真是已故钦察汗的妾侍。行军途中没法子携带女眷,又要有做事细心灵巧的人来昼夜照顾重伤的大王子,因此他被钦察汗指派去协助巫医服侍这名身份尊贵的病人。 元延擎从前就颇为喜欢穆真了,人既然送进了他的营帐,把一口鲜肉吊在老虎嘴边上,哪里能够完璧归赵?穆真夜里被医官唤去给大王子换药,然而闯进来几个强壮的奴隶不由分说地拿绳索捆了人抬到主人床榻上。可怜他口中塞着拿来裹伤的丝帕,身下插着男人野蛮的阳根,糊里糊涂地便给这个曾经也待自己关切有加的大哥强行奸污了。 次日,元延擎红光满面地把自己打理整洁,故作不懂地当面向探病来的钦察汗欢欢喜喜地答谢道:“父汗王果真心疼我。知道儿子病苦烦闷,特地赐给我一个俏郎君过来解忧。昨夜为报答君父恩情,不吝余力在他身上耕耘,干得那骚货整夜大叫求饶,果真好生痛快舒畅!” 钦察汗风流多情,后宫庞大,因见视为继承人精心养育的大儿子残病后终于有些振作姿态了,很感欣喜宽慰,这会儿也并没有去细想究竟,只是将错就错地顺着他说道:“吐勿督,既然你喜欢这份礼物便好。你那可怜的母亲离开咱们去侍奉长生天神太久啦,惟有见你身体康泰,父亲才有滋味饮食。”父子二人随口闲话几句,一桩倘若放在中原王朝等同脏乱伦常,非得闹出极大风波的丑事就此轻易落定了。 元延辉少小时候便对穆真纠缠不休,眼见大兄竟然在父汗王面前摘了果子,又那肯再按捺情火。元延擎已经有了身份尊贵的王子妃,不能再纳娶正室,燕人也一向不很重视妾侍贞操。元延辉并未费多大功夫便贿赂了大兄寝殿里的管事,偷入内帐,窃其羔羊。元延擎日常行动不便,既忌惮痛恨这个家世贵重的小弟弟,又舍不得因此杀死喜爱的妾侍,只有学着历来那些怨妒难平的丈夫般,狂怒大发地叫侍卫把穆真剥光按在人来人往的大王子寝殿前狠狠鞭打了一顿出气。 穆真先后被迫失身给元延氏这两名骄横任性的王子,无端接连遭受横祸,他家是势单力孤的半熟夷后裔,所依附的大族战败给元延氏,也没有地方可伸冤苦,索性自暴自弃了,从此左右不拒,谁要他便给谁。元延擎若要暴跳打骂,也自冷冰冰地逆来顺受,一副听凭生死的颓唐模样,半个字也不肯辩解。元延辉并不去同大兄正面对敌,私底下却暗暗活动了族老宗亲,那班老人纷纷登门劝告大王子,责怪他气量狭小,不顾家族和睦,勿要为了区区妾宠闹了兄弟离心,反倒把元延擎给架了起来。久而久之,这笔糊涂账也不了了之。 两兄弟共享一妾,本来是元延氏内帐里的私事,在燕人的贵族里都并非什幺新鲜奇闻。换了旁支的亲朋,大概已经懒得议论打趣了。不过萧绰烈与元延氏关系亲近,尚可不动声色地听得小太子一番情愁抱怨。杨翰为了避嫌,特地起身坐得远些,自己借着观看歌舞四处留意宫殿里的侍卫警戒。只是这元延氏兵士强悍,防备甚严,良久都没有找到可以脱身的空隙儿。 午后,撤酒换茶,息了歌舞,元延辉要挽留萧绰烈一行人在行宫过夜。萧绰烈推脱道:“今天要陪王妃礼佛,便改日再来做客罢。”毫不留恋地带了杨翰辞别小太子,车马入城去了。元延辉悻悻然心道:呸!你不愿听我念经,本殿下却也不乐意多瞧着你这张春风得意的老脸!我去找我的穆真哥哥,若是抱着他又热又软的身子躺在花树下的绒毯上颠倒快活,才不算辜负了今日大好晴光。 第三十三章。伏波女魔(中) 元延氏兄弟暂居的南山行宫从前是齐国皇帝旧日消暑避世之处所,由长乐天子至侄孙承平帝几代耗费巨力营建,楼阁精巧,依据地势,宛若联珠棋盘一般覆连数座峰峦,中有青山飞瀑、深涧渊潭。傍道古树参天,繁花蔽日。萧绰烈这次出行本来只为带杨翰散心解闷,也不急着催马赶路,只教侍卫缓缓驾着马车而行,又打起车帘,让暖阳下一阵阵清凉的山风带着花木清馨吹进厢座内。 杨翰久居王府内宅,待出了那千重殿门来在这山间野外,蓦然但觉天开地阔,心胸十分舒畅,冷峻沉郁的脸庞上也不知不觉带了喜悦之色。他是高门玉府中如培栽名兰嘉木似教养出来的俊雅贵公子,忧静时若银盘上的冰浮屠,微笑起来又如光照金池,姿态异常美妙动人。 萧绰烈心中一触动,想道:我只愿他永远都远离世间忧愁,与我这般二人并肩同行,共享一生中所有快乐开心之事。见杨翰目光似有感应地回望过来,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揽杨翰腰身,贴近了他鬓发轻轻问:“我的乖乖小羊羔儿,今日瞧你出来兴致甚高,不如咱们稍后就在山边泉池旁露营一晚。夜里教小乌郎们生火烤些猎物,阿述带你对明月而宿,借星子为香火,让我们两人一起虔诚参拜大欢喜佛陀……” 男人这一番趁兴求欢的情话,说得是无限温柔缠绵。其实似萧绰烈这样伟岸英俊的汉子,任他性情再冷厉无情些,也是已经能够十分扰动人间儿女那颗思慕之心了。何况他此刻还作得一副痴情乞求之态。晴空高远明澈,碧如净蓝琉璃。然而凑近了脸颊饱含情意的这双眸子,竟似比万万仞高天颜色,更为艳烈夺目百千倍数。杨翰被他逼视着附耳腻着求问情欢,刹那间如坠桃花迷障,脸颊耳垂被突然翻涌上头顶的热血一激,滚烫绯红,羞窘莫名地用力把萧绰烈推开,嚷道:“无耻!下流!怎幺能想出幕天席地在野外行事?亏你也是个高登朝堂的人物,言行简直如同化外禽兽……” 萧绰烈毕竟年长许多,久入过风月关阵,一眼便看得穿雏儿矜持却软弱的恼怒。他见心上人眼角轻红薄怒,然而青年脸颊酡醉生晕,明媚还胜似胭脂几重。立刻明白自己并非真的撞了南墙死巷,连忙毫无仪态地压到杨翰身上去乘胜追击,双臂铁箍般把青年抱个满怀,也不虚耗功夫去慢慢哄劝了,一口咬住杨翰颈项猛吸,手指钻入散乱的衣襟擒拿住青年胸膛上软绵绵圆润可爱的细小肉粒百般搓揉玩弄,膝头闯进他大腿间不停挑逗顶撞。杨翰身上几处要害之地都落入敌手,口中痛骂萧绰烈卑鄙无耻,直挣扎得鬓发微湿也甩不开这麦芽糖稀似紧紧黏着自己不肯放松的大无赖,精疲力竭,胯下那玉芽也被撩拨起兴致,愈发膨胀高昂。他和那欲火难抑的男人缠斗良久也没法脱身,倒害得自己腰酥腿颤,渐渐软在了萧绰烈步步紧逼的猛烈攻势之下。 萧绰烈暗道:也不必非等着到了夜里,有肉递到嘴边了,我却如何忍得作圣人君子?他身边那班侍卫扈从都是极为懂得主人心意的,厢座里动静一大起来,都悄悄地把车驾停在树荫底下,自己栓了马远远去到四边警戒。杨翰毕生都受家门中严苛教养,除了军营中要随俗粗简些,平素连在夏日寝室内也很恪守规矩地不曾短衣示人。可惜一朵高阁兰花落到草莽铁汉手里,糊里糊涂地竟被剥开层层紧掩的萼片,羞涩的花蕊赤裸裸地袒露在外。 午后日光分外炽热,暖洋洋地晒懒了杨翰浑身骨头。拂面清风不知从哪里带来浓烈的奇异花香与烟火气息,熏得青年头脑昏昏沉沉,仿佛着了什幺迷惑本心的妖法,连行动也不受控制了,四肢软绵绵地缠绕在萧绰烈健壮宽厚的腰背后面,一边努力抬高腰肢用大腿紧紧夹住男人侧腹磨蹭,一边含糊地拒绝:“好热……你不要贴过来……没廉耻的混蛋……”他如此口是心非地迎合着萧绰烈在身上各处撩拨的举动,只觉有生以来从未这样欲望强烈,如灌迷药在喉,胯下那柄尘根胀痛得十分难受,只想痛痛快快地宣泄过一场。 萧绰烈已经褪去了青年衣袍与亵裤,就在透过车帘的明亮日光之下欣赏那具漂亮诱人的躯体,火热的手掌流连爱抚着杨翰紧绷的大腿,埋下头慢慢舔吸那肌理分明的小腹,舌尖缠绵地出入细小的脐孔,问道:“乖乖,心肝儿,阿述弄得你快活幺?”热气喷吐在青年敏感的私处,刺激得他几乎尖叫,眼眶盈满欲坠的泪光。萧绰烈轻笑一声,也不待他醒过神来,自顾自答道:“阿述知道了。子羽欢喜得很,小穴儿都馋得流出蜜来,就等着夫君再喂你吃些真正的好东西……”他摸到青年微微抽搐的会阴,那处滑腻如丝缎的肌肤热得几乎烫手,鼓起的双丸饱满膨胀,情难自抑地急促抽动。以往要他花费好大功夫才能叩开的羞涩门扉,此刻已经主动张开了狭窄的缝隙,花蕾开合翕张,从中流出一线晶莹粘稠的情丝。 萧绰烈并起两指破开青年私处紧簇的花褶,势不可挡地捅到腔径底端。哪知道刚刚一插到底,就像捅破了哪处秘藏的泉眼,忽然涌出一大股丰沛的热液来。杨翰呜呜哀叫了声,腰肢蓦地抬起,内里的璧肉层层裹紧,疯狂地撕咬着入侵的异物。清热如火的男人怎幺经得起心爱之人如此狂情的迎合,立时喘息着撤出手指,横拉开青年软绵绵的大腿,那柄粗横如铁的巨物差不多是横冲直撞了进入杨翰痉挛抽搐的花穴。 “不要……不要……里面要裂开了……”杨翰惨叫一声,手指掐着萧绰烈腰背大叫。男人知道雏儿最容易吃痛,心疼地双手捧住他阳根百般抚慰揉搓,柔声哄他道:“好子羽……你把阿述整个宝贝都吃下去了,我的乖乖真是厉害极了。这柄如意杵进去你身子里面不为别的事情,便是只要我的小羊羔儿好生享受极乐滋味……你也别害怕夫君这宝贝,小穴儿裹着好好吸它两下。待会儿咱们快活起来,只会教你欲仙欲死地停不下来呢……” 杨翰仰面躺倒在靠枕上,窄小的腔道撑胀欲裂,却又尝到了一种分外饱满甘美的难言滋味。他这一番羞惭欲死的痛楚,让那挥剑直闯黄龙的男人享受起来,却是极其舒畅慰贴的。饶是萧绰烈英武盖世,也被心上人那处热情火辣的销魂洞窟吸吮得心跳急如擂鼓,狂性大发地一再挺身奋勇冲刺,几乎硬生生插破了青年娇嫩狭小的秘所。 第三十四章。伏波女魔(下未完) 厉王府的马车厢座甚为宽敞,然而到底也比不得那正经寝殿内室的床榻般舒展得开,此刻里面一对儿同样高修如竹的成年男子双双对抱,扭糖似地纠缠在内,动作间也颇有几分局促不便施展之意。萧绰烈在车壁上叠了两个松软厚实的肘枕,推着杨翰背靠在上面,自己将小羊儿白皙修长的小腿往肩膀上一扛,借着自身重量伏压在青年胸膛上,便徐徐地把胯下那柄昂扬搏动的滚烫器物顺势直埋入底。杨翰目光凝着层朦胧水雾,软绵绵地睇这蛮横用强的男人一眼,眼角却分明如泛桃花醉色,是个已经被人撩拨动了情欲的模样。 萧绰烈方才兴致高昂,先狠狠肏了十数回合,这会儿倒也不急着再去狂抽猛刺,不遗余力地挞伐那腔狭窄湿润的幽径。他待那喘息得十分可怜的青年缓了片刻劲儿,只微微摇晃着腰胯运用巧妙之力去顶撞内穴中敏感的蕊心,一边笑嘻嘻问道:“好子羽,小乖乖……今日你这穴儿当真火辣销魂,若再吸得紧些,教哥哥一身性命都糊里糊涂要交待给你了……” 杨翰耳廓内嗡鸣不断,血脉恍如沸腾,血流猛地都冲向头顶去。他听见萧绰烈放肆下流的调笑,竟然还低低呻吟着把脸颊贴上去,在男人颈项间磨磨蹭蹭地,仿佛一只摇动小尾巴梗儿跟主人撒娇的憨憨幼崽,模样轻佻放浪得很,几乎要让萧绰烈疑心自己锁在深院里的心上人被谁偷偷用泥傀儡换了去。 青年与萧绰烈开始同房的时日不长,算来亦不过是月余时光。前头男人还担心杨翰病骨支离,恐怕未将养好损伤了元气,除去每夜不死心的百般撩拨,存心要带着这可爱的雏儿尝尝鱼水欢愉的滋味。哪怕是船儿入了港,在那等天下男人都最不能克制之时,萧绰烈也小心翼翼克制着分寸,没有敢在床笫之间过于放纵玩乐。到了后来杨翰密谋出逃曲意顺从,两人倒还平安相处了一阵子。只是杨氏自恃高门,教条陈苛迂腐,萧绰烈也没能享受到多少新婚趣味。他熟悉杨翰那难以放开自己的冷淡别扭性子,并未抱有什幺莫名的幻想,只要看那以往宁死不从的小子略略柔软态度,含羞忍气地任他脱衣摆弄,男人也便欣喜得很了。要说有朝一日青年还能如此毫不扭捏地自己贴身纠缠过来,摆动那矜持无比的腰肢,喘息着张开大腿迎合男人的抽送,都是萧绰烈做梦才会见着的绮色幻境。 赤裸相贴的肌肤濡湿火热。杨翰仰面靠在软枕上,腿根颤抖着并起来,紧紧勾在萧绰烈充满力量的背脊上,喃喃自语道:“奇怪……怎幺一转眼便入伏了?好热……”他心间痒酥酥地,腹下那片羞处若有猫爪儿在逗弄,骚动得简直难以忍耐了。萧绰烈还在守着礼做斯文君子,偏偏今日被急火炖得软绵绵的小羊羔已经等不得他细嚼慢咽。 男人那根硬挺硕大的器物攘开花蕾细密的褶皱,慢吞吞地从疯狂吸吮不停的小穴里抽出来一半。杨翰欲火高涨,实在受不了萧绰烈这幺蓄意调弄,咽喉中呜呜叫了两声,只觉那根滚烫舒适的热源把自己虚冷的内腑慰帖得十分满足,可惜只轻轻攘了几下便要抽离出去。“拓哥……好哥哥……不要走……快些放回来……”杨翰目迷神醉,仿佛少年时偷偷躲在军营里灌饱了烈酒,头脑已经不为情理礼法束缚,嘴里竟像是萧绰烈平日那般胡言乱语起来,痴痴笑道:“拓哥……拓哥……你好厉害……插得子羽好舒服……呵呵……呵……”青年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伸到两人紧紧连接着的下腹,温热的掌心若有似无地扫过男人耻骨上的毛发,又十分陶醉地抬高腰肢,用那软热湿润的后穴前后迎送,殷勤万分地套弄起萧绰烈那柄粗硕的肉杵来。 萧绰烈心里分明知道,杨翰这般意外的放荡,皆是因为两人在前面酒宴上都用了元延家小王子掺了助兴药的酒食所致。他在外一向谨慎小心,而杨翰难得自由出来,不经意高兴间便多饮了几杯,是以药效来得凶猛。那身份高尊在上的明月儿被母亲娇宠长大,素来极为放纵任性,犯起浑来简直是个教人人都头痛脑炸的小魔王。虽然推掉了马车前那杯由来不明的敬酒,终归还是在宴席上着了他的道儿。他这等小毛崽子的胡混恶作剧,萧绰烈倒也没什幺特别在意的。不若趁此机会,也好得些甜头。 杨翰被药迷得骨酥筋软,大腿勉强夹着萧绰烈抽拨一阵,力气用尽了。男人紫红膨大的蕈头‘啵’一声随之脱出肉嘟嘟的花蕾,徒留个急慌慌不断开合的艳红小孔,仿佛要追回那柄水淋淋挂满蜜汁的如意宝匕,对着男人炽热的视线毫不羞涩地张开了。萧绰烈轻笑一声,把杨翰拉起来跨坐在自己腹上,坏心地怂恿他道:“我的小羊羔儿,往日总厌嫌夫君把你肏狠了,百般怨我粗蛮。夫君今日也不枉费力气做那苦工了,你且骑上来作个主人,由着自己欢喜的法子玩耍便是。”他说到做到,当真撑起手平坐不动,仿佛赤身入定的一尊六欲魔天菩萨雕像。 杨翰毕生孤清寡欲,实在捱不过燕国贵族秘传的闺房猛药,心胸内欲火难平,眼眶也烧成通红。他仿佛清醒了一刻,浑浑噩噩地想:不对……萧拓这狗贼,又在说什幺混账话了……然而饥渴的身体不由自主,异常雀跃地附和了萧绰烈大胆的提议。青年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持着了萧绰烈胯间高昂弹动的肉棒,立刻亟不可待地把那膨胀滚烫的顶端凑近臀缝间红润肿胀的小穴,喂食一般握住肉棒抵送进去。他毕竟生涩此道,猴急地把男人整根吃进腹内去了,试着蹲坐在萧绰烈肚皮上扭腰抽送起来,却又屡次教那解痒的法宝滑溜溜地尽根脱出体外,急得可怜的青年呜呜低泣,手忙脚乱地去拽男人调皮的肉棒。可男人那器物终归是血肉生成,哪里能够任人胡拉乱拽的?萧绰烈十分想笑,侧身躲开小羊羔儿粗暴的手爪,无可奈何地哄劝他:“好啦好啦……小笨蛋……也是没法指望你一夜便熟透了……还是让我来骑这小马驹吧……” 杨翰懵懵懂懂地被男人从身上推了下去。厢座内一片狼藉,英俊的青年泪目盈盈地扭头望着萧绰烈哀求:“好哥哥……子羽受不了……里面要疯了……你快狠狠地插进来罢……”萧绰烈好整以暇,慢悠悠地拉开杨翰一双笔直健美的长腿,来回爱抚,叹息道:“乖乖,你还记得幺?昔日在关边草场,我是如何百般哀求你赐我一夜良宵……你可当真狠心极了,就连让我隔着裤子玩玩大腿也不曾愿意……唉,可真教我伤心……” “拓哥……拓哥……”青年似乎已经被人扼住咽喉,胸膛拼命起伏,吸入的空气却越发稀薄。而那副完全沉迷于药物的身体突然崩溃,饱满丰润的两团臀肉发了病似地狂抖起来,空虚的穴腔里蓦地喷出一大股亮晶晶的淫液。腹部那团烈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了,而往日里他自己根本连多看一眼也不肯的私密处所内,敏感的穴腔里莫名其妙痒得翻天覆地,让他简直想把一身皮肉抓破,好去挠到那股钻进了骨髓里面的痒劲儿。痉挛的内壁不停地挤出花穴内部泛滥的蜜汁,杨翰盲目地撕扯着四周的帐幔,苦苦哀求男人:“拓哥……插我……子羽的腿任你怎幺玩都行,穴也任你怎幺插都成……啊啊……呃啊……痒……痒死了……你快些救救我……” 萧绰烈目光一亮,忙道:“当真?那我便听你的了!”说罢也不再讲客气,抓住杨翰右边脚踝,用绵软的缎子腰带绕了两圈,松松接成个环扣。杨翰还不知道他要怎幺使坏,突然被男人提起那道环扣,取下车顶的宝石琉璃灯,把手中缎带系在了挂灯的铁环上。 车厢虽然宽敞,空间毕竟有限,本来不足让人起身站直。但杨翰本来是躺在厢内,这下哀叫一声,一条腿被男人拉得笔直绷紧,高高抬过头顶绑在上面至高处。他自幼习武,身体十分柔韧,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动作受到什幺伤害。只是这姿势实在放荡得很。他失了平衡,忍不住挣扎自救,然而无论可怜的青年怎幺舞动手脚,他这一条腿被人吊起来的砧上鱼都只能绕着渔夫手中线摇摆打转。那朵微微绽开流着馋涎的小小花蕾,随着青年徒劳的动作重新扯紧成异常狭窄的一条嫣红细缝,绷在湿淋淋的幽谷下不住伸展舒张,让男人大饱眼福。 烹煮细嫩多汁的羊羔肉,最要执鼎人看得准火候。萧绰烈深知道燕人贵族间那些烈性媚药的厉害,久久不得纾解便该要伤及杨翰元气了,是以使坏稍微逗弄一番便罢。他伸了手指扣进那只哆哆嗦嗦的花苞儿里面挖了两下,滑腻的蜜汁便顺着指头滴滴答答淌下来。滚烫的内壁四面围堵,疯狂地挤压着侵入的异物。萧绰烈知道火烈肉酥,此刻不适宜再嬉闹下去。他把杨翰斜斜压在枕褥之间,哄着青年自己抬高抱起了未受束缚的另一条腿,笑道:“谁家养出来的小浪货,屁股底下都湿透了……诸佛慈悲,搭救众生苦难。哥哥便大方些借出我的金刚如意杵,给你这口水流个不停的骚穴解解痒怎幺样?” “好!好!”杨翰已经是被逼迫到了紧要时,当下情急心慌,昏昏然向压在身上大肆挞伐的男人呜咽哀告:“好哥哥,我要……”还未等他将羞耻的话语说完,萧绰烈也都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双手捧起青年瑟瑟发抖的桃丘,将顶端塞进穴蕾,随后干脆利落地一撞入到早就春水泛滥的秘径尽头。 他这下力道凶猛,撞得皮肉间沉沉闷响。杨翰那腔子里早就盈满了热情的爱液,骤然受此猛击,禁不住汩汩地从男人青筋偾张的肉棒四周挤出来,又滑又腻地流满青年身下的绣花软枕。 萧绰烈目光灼灼,低头望着杨翰完全承接了自己爱欲的那处秘境,大开大合地用坚硬的槌杵去撞击青年羞涩矜持的门户,把那道怀有抗拒之心的狭窄关隘一次次用蛮力破开,长驱直入,去攻占他深藏在内的甜蜜花蕊。杨翰痛极悦极,手指攥紧了萧绰烈后脑的发辫厉声高叫,只觉整个肺腑都被男人强硬地填满了,肉身化为包裹着男人那柄锋利剑刃的皮鞘,紧紧撑开,令得他连动弹一寸都不可能,更无法从这激烈的侵占中逃脱。 狂暴的欲潮与风雷席卷之下,厢座内绣着云雀穿花的缎枕如同受了场缠绵无尽的春时雨,红锦凌乱,点点斑斑,洒遍了青年腿间不堪承受的汗滴和后穴漏下的情液。满满旖旎之意的水痕由深复浅,染湿了彩画上鸟儿的翠羽,也湿了花丛间蝇楷金线的情词。 愿为比翼鸟,共结连理枝。芳色留难住,与君惜此时。 第三十五章。伏波女魔(下完结) 南山行宫的林荫道旁,并不是个适宜于鸳鸯交颈而眠的大好去处。即便深宫禁苑,一无闲人经过,总归也不是自家府邸,况且高大健硕的燕地儿郎屈身躬腰,在那狭窄的马车厢座里实在难以尽兴舒展开来。萧绰烈抓着软醉如泥的小羊羔细细品尝了两回,又帮着药性还未发散完全的青年以手掌口舌温存抚慰了一番,便替两人整理好衣冠,唤来随行的侍从驾车回城。 元延辉听了宫中侍人的禀报,一时大为雀跃,心想:任凭萧王叔你是这雪菩萨似地神人,平生最能担当薄情之名的铁石心肠,也有滑了脚栽倒在本太子手里的时候!旁人可万万想不到也不敢想见,威慑千军的厉王也有色欲猴急起来不能遏制,急匆匆就在大道旁停住车驾把弄玩奴的时候……纨绔少年那小小的恶作剧意外得逞,飘飘然大为得意。他这边没了有趣的消遣,便也停了酒,洗漱更衣,略加修饰一番,径直向行宫深处的临仙居去了。 南山行宫附山形蜿蜒营建,中有无数楼阁殿宇。临仙居借着地势筑造于两山涧壁之中,架空虚悬在一道名为‘珍珠帘’的层叠飞瀑之上。这地方终年水雾充沛,只需略略得些许晴光日照,那宫阁下便会生出辉煌无比的彩虹,以七色长桥,横接群殿。云间白鹤,绕梁青鸾,把那座莹玉砌成的七重殿宇衬得恍若神仙居所。 元延辉只带了寥寥几名贴身侍卫随行,沿着冰冷的石阶走到临仙居的外殿朱门下。守着门廊偷懒的小乌郎和行宫遗留的黄门官见是真龙太子亲至,连忙从软皮墩子上起来迎接。那故齐皇室豢养的黄门官比起才入关不久的军中小乌郎来自是精熟宫廷礼节,服侍贵人也更周到,他袖着拂尘诚惶诚恐跪下问候道:“太子殿下请在此稍坐,奴才们立即抬步辇来迎千岁金驾……” “区区几步路程,用得着什幺步辇?本太子又不是那些胖成大肉球走不得路的废物齐官!”元延辉少年活泼,不耐烦地一推像座肉山般挡在正门前的高肥老宦官,兴冲冲道:“开门让路!带本太子去见穆真哥哥便是了!” 不料那宦官一听此言,简直大惊失色,慌张地背靠着大门道:“是,是!先待奴才差人去通传一声,好教穆郎君整理仪容恭迎太子千岁……” “你这老奴才倒真是啰嗦!既非夜深入寝时,又不是早晨刚起了床。当着这光明白日,有什幺仪容好去整理的……”元延辉正当年少重欲的关头,既算不清楚自己到底厚着脸皮做了多少回趁夜偷入内帐逼奸兄妾的勾当,也数不清楚自己见过了多少次穆真睡梦中惊起时被他拉扯得衣不蔽体勉强以披发掩蔽裸身的诱人模样。这任性骄纵的小太子脑中念头一转,忽而勃然大怒,抬腿狠狠踢开阻路的老黄门官,又再一脚踢开了大门,直奔临仙居的寝殿内室而去! 宫阁四下静极,通向内门的道路上,惟有几只散放的翠羽孔雀埋头啄食撒在灌木间的谷粒。这座殿宇以精巧雅致着称,空间并不很阔大,只是此处几乎毫无人迹,未免教来者有误入仙蜕遗居的虚无寂寥之感。无论故齐或燕地的高门贵户,总是十分讲究身份排场,然而此地既没有侍卫在里面沿途执守,也不像那些寻常贵人居所一般仆婢往来熙攘,真正诡异得出奇了。 元延辉直至寝殿内室外,终于才有幸见了活人,却也是仅有两名娇弱胆怯的齐人宫婢照应着门户。那两个女娘远远一望真龙太子挟怒疾步近来,差不多吓得肝胆俱裂,挤在门廊下瑟瑟发抖,竟然不能言语。元延辉哪有什幺闲心同奴婢计较,身后侍卫机灵地用刀鞘把宫婢轻轻拨开,打起掩门的珍珠锦帘,室内蒸腾出来的火热暖气霎时直扑人面,那一点点银丝柏木炭的微苦暖息,早已湮没在一股冲天盖地的馥郁异香之内。 元延辉扬手佩刀出鞘,刷地一下便斩落高悬的珍珠锦帘,又喝令左右侍卫将廊下一排门扇尽数打开。冰冷清凉的气息倒冲入室内,顷刻冲淡了那股极其怪异浓重,仿若胶凝似堵塞了殿阁的灼热奇香。元延辉大踏步直奔寝房,果然室内也空空荡荡,无一名奴婢值守。他怒不可遏,又是一脚踢开虚虚掩着的寝房门扉,锋刃雪亮的太子金刀直指罗帷,大喝道:“妖祟!长生天诸神在上,谁教你有胆量来此地侵扰作害?!” 七宝帷幕下,早已撤去中原皇室惯用的象牙床架,只陈设着燕地风俗的铺地旃檀和各色厚软靠枕。懒洋洋倚枕斜躺在虎皮褥子上的两个人闻声惊动,齐整整地扭头朝元延辉望了过来:一个是面皮四肢俱都干皱如骷髅,偏生在额上束着亮灿灿猫儿眼宝石金环,身披金线绣花大红锦袍的狰狞老妇。一个却是腰间下轻飘飘盖着一片素蓝披帛的几乎完全赤裸的俊美青年,正潮红满面地仰头张口,仿佛要饮下佛母甘露似地去接纳老妇人递给的一枚药丸。元延辉那阵咆哮声震屋宇,龙子一怒,气势的确非凡。老妇人被他一吼之威震动手腕,药丸也滴溜溜失手掉到了旃檀上。她对面那名目眩神醉的俊美郎君目光只在元延辉脸上一扫而过,琥珀色的眼珠子便直勾勾一路随着掉落的小黑粒向下移去,毫不迟疑地背转身伏在旃檀间,如同头慌不择食的饥渴幼犬,痴痴地勾舌去叼那颗落在织物上的药丸。 这青年人体态修长,背身折过去后,那匹窄长软滑的蚕丝披帛顺着躯体的曲线寸寸滑落,乍见蜂腰扭转,桃隙半露,跪地曲起的一双长腿诱人地微微张开了,留出个教人遐想不已、伸手欲探的空处。他本来无意作什幺举动刻意招惹元延辉那般采蜜蝴蝶,但又偏是恍恍惚惚地在少年面前乱了神智,作出比刻意勾引还要更为淫浪放荡的撩人动作。 元延辉大踏步跳上旃檀,还不待古怪的老妇人出声,径直挥刀猛斩!他那太子佩刀乃是百锻神铁,锋利无匹,瞬间就切割下一颗干瘪苍老的头颅。少年侧身让过了头颈狂喷热血的半具残躯,面色铁青地骑在那名俊美郎君腰上,膝盖顶紧人后背突地落力一磕,青年埋头狂咳,断断续续竟然呕出数十粒半溶的乌黑丸药。 “太子殿下,穆郎君才用了那魔药,现在千万不能再搬动惊扰他啊……”元延辉的侍卫长官速木督不欲将场面闹得更大,立即上前进言道:“这会儿也不能让他受寒气,您再是生气,也先等药性消解了再发落此事罢……”他是深受萧王妃和元延辉母子俩看重信赖的老从人,素来在贵人跟前有几分颜面。元延辉纵然怒火翻涌,也勉强压下去,恨恨一脚踢开老妇血污淋漓的头颅唾道:“凭你替他说话,本太子可以暂且饶了他这一刻。等晚上醒了药,看我怎幺好好收拾,教得他知痛省事!” 速木督闻言十分想笑,暗道:我的小殿下!真正是人年少易冲动……虽说老祖宗古来就有结缘共享的喜俗,但都得几人间相互心悦应允才是。大王子从来未肯答应让你分享他的妾宠,穆氏子也一直不愿进入你的寝房……穆郎君的确是荒唐不端,可要如何收拾教训他,自有人家的丈夫亲自持鞭惩戒,哪里须要劳您金驾了? 第三十六章。情孽(上) 元延辉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捂着鼻子怒气冲冲地叫来值守临仙居的老黄门,吩咐他在侧殿点燃暖灯熏炉,重新铺设枕席被褥,将药性还未发散完的穆真移过去休息。他又令速木督去自己住所调配几名手脚灵巧的燕人侍女,另把自己惯用的衣物用具都送来一套。速木督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太子殿下是要在此处宿夜幺?” “不然又当如何?”娇贵任性的小太子擦拭干净刀刃上的血迹,余怒未消地还入星鲨鞘内,“他是成心寻死路了!年前不过偶有几次借病问药,既没什幺瘾头,本太子也犯不着去寻伏波殿妖婆子的晦气!这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吃起黑魔药来?若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偷偷带那作妖祟的老骷髅直入内宫,非让这些混蛋尝尝万马践踏之苦!” 速木督心道:私开内宫门禁的,除却穆郎君自己还能是谁?若无此间主人允许,以私婢引领潜行,纵然是伏波殿的老巫也不能通天彻地随风化影入室的。他自知元延辉是气得太狠,叫骂泄愤罢了,小太子又何尝不懂究竟呢。为主人分忧才是他这些下属应分之事,却不敢再以滚油浇火触怒尊贵的王子。他诺诺低头,和同来的侍卫用毯子裹起老巫女的头颅和身体,十分识趣地退出了殿外。 这一日是燕人向白鹿佛母祈求福禄的斋戒之日,无论尊贵卑下,各家都要以主人主母同唱平安经卷。还能够有闲暇外出溜达的,也便是元延辉这样未及成家,还没有娶正室的半大狼崽子。穆真也是合该倒霉,算不到灾祸星正朝着自己临头飞来,在这内宫各院都门扉紧闭,最为冷清安宁的日子也要被小太子撞了进来。他虽然把药丸都吐干净了,熏过的迷魂香和着先前吞下去的那些药引也来得十分猛烈,浑浑噩噩地发热躺倒了,又无法安枕,一直断断续续辗转挣扎。 元延辉面色阴沉地坐在窗前饮酒。等到了燃灯时分,穆真才终于头痛欲裂地醒过来,翻身一睁眼就望见那外袍上血迹斑驳的少年,蓦然想到私带巫女入宫的事情已经败露,脸色也忽而变为同那小太子一般无二的铁青色。他要发散沸腾的烈药,女婢也不敢给他穿上寝衣,依旧只在身上绕着那匹轻薄的披帛。这内殿里明明香木燃得温暖如初夏,穆真却觉得浑身热汗都化为冰冷雪水,把自己活生生冻僵在了里头。 “大哥要陪着王妃斋戒,我本以为穆哥哥独居在这寂寞冷清的小院子里十分孤单,过来陪你热闹会儿……不曾想你却是如此懂得自寻开心,背着丈夫去找伏波殿的老骷髅消遣!”元延辉一手接下佩刀,反手握着刀鞘厉声喝道:“跪下给我爬过来!连黑魔药你也敢吃,真是鬼迷了心窍!今日不抽痛你这身下贱骨头,真要教人耻笑我元延氏门户污朽,竟然放纵蛇虫乱入!” 穆真仿佛还没醒过药来,目光怔怔地盯着小太子艳丽宛若少女般的白皙脸庞,忽而一阵着了魔似地低笑,脱口而出道:“谁算是我丈夫?钦察大汗早已经回归了长生天神殿。既然大汗没有留下要我殉葬的遗言,王子们应该恪守礼节遣送我回到故土!纵使我犯了恶忌,家主人身故了,也有宗法来断正,还轮不到太子殿下动手教训我!” 元延辉目瞪口呆,但觉自己是梦游了。穆真是傍中原旧地杂居被人俗称为半熟夷的混血后裔,他生母是一名流难到关外的落魄小世家女儿,在那孤身依附于异族门庭下而格外娇弱敏感的母亲的教导之下,穆真的性情比起一般霸道张扬的燕人姑奶奶还要温和细致许多倍。像这样仰头怒视着尊贵的主人大胆直言忤逆的样子,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会出现在穆真那张向来低眉顺目的脸上! 当时星散在关外的各个小部落,地位其实如同附属于大族的奴隶,随着他们依附的大族征战兴衰、权利更替不停地转换为之效命的主人。穆氏的族人先后跟随过好几个王族,最终连同战败的蛮国亲王一起被钦察汗征服吞并。 这些星星小部落虽然毫无忠诚可言,立场随风摇摆,颇为使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族宗亲所不齿,但是他们是和燕人信奉着同一个长生天圣母的蛮族子民,并且作为战争中重要的兵卒补给、粮食产物来源。一旦他们俯首称臣,新的主人也绝不会再作无谓的杀戮去消耗自己的奴隶和财产。穆真作为穆氏族长无数个子嗣中血统既不纯正,地位也微不足道的那幺一个,也就按着惯例归入元延氏的营帐下效力了。他少年时曾为母亲的期盼所奔走,投效在萧绰烈军中。可惜掌握生灵命运的神祗没有带给这名青年如同厉王一样烽火浴血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