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无心》 分节阅读_1 本书由donshu弥妆初年为您整理制作,更多好书请登陆donshu 书名为师无心女师男徒 作者姬昭璋 、不归山下 宁小包啃了一口饭团。 不归山下天气很冷,但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苏绸。 秦歌低头斜眼看她。 小包抬头,声音糯糯“娘亲” 秦歌眯眼挑眉“宁小包,我只说最后一遍,我不是你娘亲。” “姨娘们都说你是。”小包低头看着鞋子。 秦歌握拳,深呼出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 小包偏着脑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迈开小短腿跟了过去,待跑到她身后,啃着饭团狼吞虎咽。 宁小包家世虽不是王族贵胄,但却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忍饥挨饿过,如今落到这种田地,天天只靠饭团充饥,但出人意料地从未叫过苦,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点着实让秦歌对她另眼相看。 小包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忐忑地看着秦歌。 秦歌目不斜视。 “娘亲” 秦歌握着剑的右手颤了一下。她转身低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宁小包,你究竟凭什么认定了我是你娘亲,从江南一路跟我到这里” “姨娘们说你是”她搪塞。 秦歌挑眉,她这次非得问出真正答案。 “长得像咯。”小包抬头悄悄看她一眼,立刻垂下头啃饭团。啃了两口,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哀怨地问“娘亲你不要小包了么” 宁小包年纪尚小,顶着一张长着婴儿肥的包子脸,皱起眉头眼神哀戚,很容易让人心疼。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特点,所以装起可怜得心应手。这一招,是姨娘教给她对付爹爹的。 秦歌不忍,摇头“没有的事情,你不要乱想。” 小包对她灿烂一笑,然后继续埋头啃饭团。 片刻,她好奇地问“娘亲你来这里做什么跟着我回江南好么,爹爹很想你,想你到睡不着觉。” 这也是姨娘们告诉她的,姨娘们说,小包跟她娘长得像,老爷每次看着小包目光飘渺的时候,都是在想小包她娘。 秦歌恶寒了一下。“我有事情要做,要回你自己回去。” “什么事情,娘亲” 秦歌抬头看着不远处高如云霄的不归山,手指握紧了腰间的剑“报仇。” 小包浅笑,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迷途的孩子“为何要报仇” 秦歌甩袖,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风,周身无法压抑的杀意引得她身上本来柔和仙气像魔气一样纵横“宁玄予杀我师尊,灭我师门,这仇难道不该报” “你可听过一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相互杀戮徒生罪孽,何苦呢不如寻找另外的方法解决恩怨。”小包垂眼揪着袖子,慢慢地说。 秦歌异样的看着小包。“你小小年纪,这种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包不答,她沉默地拉住秦歌的手,几乎是立刻,秦歌就感到自己心中纵横的杀气像被什么抚平似地,仿佛置身蓬莱万里荷田之间,心平气和。 这让秦歌想起她的师尊,她八岁那年被父母抛弃,几乎冻死街头,恰逢云游的师尊路过,救他一命,将他带回蓬莱。白发长须的师尊对其他徒弟都非常严厉,只有对她这个小徒弟,简直是宠到骨子里,也纵得她泼皮好动的性格,每逢犯错她都死不承认还怨恨师尊,师尊就让她跪坐在身边,干燥温暖的手拉着她。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心中的褶皱被抚平了似地。 秦歌的眼神恍惚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醒过来,低头审视着小包。 宁小包仰头一笑,露出缺了俩门牙的一口小白牙。但是她抓着秦歌的手一直没松开。一直到秦歌周围的仙气重新变得和缓,她这才收回胖乎乎的小爪子,缩在袖子里无辜地看着秦歌。 秦歌终于感到这个八岁的小姑娘是在不对劲。 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她,出手捏住她的手腕,小包没有反抗的意思,笑眯眯的啃着另外一个手里的饭团。 秦歌催动六识。 她终于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了,几乎是第一眼看到宁小包,她就感觉隐隐约约的舒服,只要这个小姑娘在身边,就感到气息平和运气舒畅,否则,她也不会放任一个小丫头就这么跟着她。 可是,哪里想得到,这个只有八岁的小姑娘,竟然天生仙骨 仙骨难得,修成仙骨者莫不要上百年时间,倘若资质鲁钝,一辈子不得仙骨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天生仙骨,她熟读三界史,从上古到现在,此例只有两三个罢了。 秦歌脸上表情变了几次,小包看着她,眨着眼睛,无辜的样子。 秦歌终于平静下来,她蹲子,平视着小包,“小包,你说我到哪里你到哪里可是当真” “娘亲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小包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安抚。 秦歌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等这边事情了结了,我带你去蓬莱,小包你知道么蓬莱的万里荷塘像子归山下的大海一样,特别漂亮。” 宁小包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弯弯嘴角点了点头。 秦歌一把抱起她,大步向前走去。 当年仙门宁长闲在天劫中灰飞烟灭,顾乐安在她湮灭心思突变,仙气纵横毁了瑶池,然后翻身跳下堕仙台,秦歌的师尊秦温岭又意外被宁长闲的徒弟重伤,闭关至今未出。一晃将近三百年,仙门已一日不如一日,整个仙门,修成仙骨的加起来,不足百人。秦歌急切地想拐跑宁家小包的心境,也可以理解。 秦歌一改路上冰山美人的形象,升级成为絮叨的老妈子“小包你知道么蓬莱有很多师兄弟,他们一定会特别疼你,蓬莱的荷田莲子成熟的时候,我带你去划船” 小包对于她突然之间的转变,诧异了一下,很快释然,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变,她看着秦歌的脸微微笑“好的,娘亲。” “阿闲” 宁小包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僵。 秦歌没有反应,继续抱着小包向前走。可是后边的叫嚷声从未停下。 “仙子,仙子,你停下,把我家阿闲放下。” 秦歌这才回头,后边追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年,剑眉星眸,非常精神。少年背着一把剑,风尘仆仆的模样。 少年喘气“阿闲你个混账,师父快要急死了,你快跟我回江南” 小包偏头不理他,对秦歌说“娘亲,我们走啦。” “阿闲”少年扶额。“我来还好说,你准备让师父亲自捉你回去” 宁小包脸上神情变了变。少年得意洋洋,他知道宁小包生性冷淡不同其他孩子,能压制住她的除了她爹再无旁人。 秦歌打断他们的对话“小包,这位是” “我前夫。”小包扭头。 少年被呛住了。 秦歌打量着怀里小包的平板身材,稚嫩包子脸。忍住笑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额介个是原来我的一篇文,修改了一些情节发出来 、不归魔君 少年通红着脸解释。 他是小包爹的徒弟,名凤梧,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府里的姨娘们看两人要好便做主想替小包定下个娃娃亲,恰逢小包爹外出,大姨娘就做了主。可是小包爹回府后无论姨娘们怎么软磨硬泡,死活就是不同意,此事遂作罢。小包和风梧这未婚夫妻的名分便持续了不足半月的时间。 小包嘴里的前夫,拆开了听,也就是前未婚夫的意思。 秦歌微笑,冲少年点头“原来如此。” “仙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仙子允许在下将小包带回江南,师父和姨娘们都很想念她。”风梧拱手。 秦歌怎么可能会让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天生仙骨的好苗子丢掉 “少侠,我乃蓬莱代掌门,还请少侠回去转告令师,小包根骨极好,已拜入蓬莱门下,我自当好好教导,小包他日必有大成。如若着实想念,可到蓬莱探望。”秦歌打定主意,就算最后实在不行耍赖也不能让小包从手里溜走。 风梧瞪大了眼。他看向宁小包你丫走南闯北跟在美人屁股后边溜达,今天总算把自己卖了啊 宁小包低头玩手指。 风梧心里微叹了口气“是,还请仙子给在下一件信物,在下回去好向师父交差。” 秦歌诧异少年的好说话,她从路边摊子上借来纸笔写了一封信,然后盖上蓬莱掌门的印章,少年接过信毫不迟疑的离开。 小包看到秦歌诧异的眼神,耸肩表示无奈“娘亲我们继续赶路吧,这种事情风梧他早习惯了。“ 秦歌闻言纠结 习惯了 不归山上的云是常年不散的。 秦歌带着小包御剑从山底直达山顶的大门前,门口的弟子拿剑指着她“何人” “子归掌门求见。”秦歌说。 小包好奇,秦歌明明蓬莱出身,这会儿,又如何成了这子归掌门但是很明智地不问一个字。子归,子归,小包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不归门口的两个弟子彼此看了两眼,一人进去通报。 自从子归山的掌门长闲上仙因大劫未过,离世而去之后,子归的名字便在仙门之中隐去,很少听人在提及,后入仙门的弟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子归了。 而那长闲上仙即使是今日,也是众多仙门弟子心目中一位的不可亵渎的上仙,她二十五岁修得仙骨,二十七岁接手师父手中的子归,治理的井井有条,三十岁带领座下弟子击退妖界的进逼,然后以一己之力恢复被妖界毁坏的房屋田地,仙力之高可见一斑。 当年的子归何其繁盛,处处桃花不落,弟子一万零三千。 然而,终是抵不过天劫。 长闲上仙天劫之中魂飞 分节阅读_2 飞魄散,从此,仙界之中再也没有出过那种人物了。而同她一同魂飞魄散的妖主夭卿,也是妖界无能出其右的存在。 长闲与夭卿的灰飞烟灭,像两颗最华丽的星子陨落,这也是大荒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的终结。 可是,谁知道是永远终结,还是暂时离场。 “魔君陛下有请。”那个进去通报的弟子回来,恭敬的邀请秦歌进去,秦歌冷笑,在他的引领下进入这魔君的不归山。 魔君的宫殿名叫夕云,从脚下向上望去全部是黑色的台阶,似乎直接冲上云霄,整体都是玄色的宫殿在初生的太阳的照耀下更加显得庄严肃穆,台阶上有一队魔兵,步伐稳重地巡逻。 小包他们一行人慢慢地向上走,夕云殿的轮廓更整体的映入眼帘,几人才能抱住的粗大的柱子,差不多有小包一半高的门槛,巨大的殿门,以及空寂廖远的脚步声。 那个引领秦歌的弟子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朝秦歌拱了拱手,然后退了回去。 秦歌抱起小包,慢慢继续往大殿走去。 “这里真冷清。”小包评价。 秦歌冷笑“因为这里的主人没资格享受热闹与欢乐。” 小包察觉她又被仇恨和痛苦蒙蔽,胖乎乎小爪子再次握住她的手。 秦歌推开了她,不想接受小包传递来的那种能抚平愤怒的平和“小包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包扶额叹气“不想知道。” “也是,”秦歌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殿上慵懒坐着看书的魔君。“这种龌龊事情,不知道,最好。” 小包偏过头不想搭理她了,随便她愤怒发疯去。 偌大的夕云殿,即使两人刚刚对话够小声,也隐瞒不住一个六识不用催动便能全开的魔君。 秦歌放下小包,向前走了几步,朝殿上的魔君拱了拱手。 “子归掌门见过魔君陛下。” 殿上的魔君翻了一页手中的书,连看都没有看台下人一眼。过了好久,他才发问,声音低沉清冷,在巨大的宫殿里显得非常空旷,似乎还带着袅袅回音。 “宁长闲她何时将掌门之位传给你” 秦歌冷笑“陛下不必知道,难道陛下刚刚以为求见的是会长闲上仙本人么” 众所周知,长闲上仙早已经在天劫中灰飞烟灭,因为太过匆忙,身后事一件都没有交代,魔君陛下此问,带着些自欺欺人的味道。 魔君陛下终于放下了书,他抬眼看了秦歌一眼,表情冷淡,秦歌僵着脊梁和他对视,但是很快败下阵来,她愤怒地妄图呈口舌之快“宁玄予,长闲上仙好歹是你的师尊,她当年对你如何纵容,而她死后你连尊称都不肯用么” 几乎三界众所周知,魔君陛下最厌恶的就是他和长闲上仙这师徒关系,特别是当他成为魔君无所顾忌杀人如麻之后,提起这事情的人,几乎都没了命。 周围气氛凝固了,魔君陛下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而小包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杀意。 她走到秦歌面前,抬头看那冰冷的魔君陛下,软软糯糯的说“你不要这样做,她会不开心的。” 小包心里犯怵,她可不知道这句话能否成功,只是那股杀意太强烈,她怕再犹豫美人娘亲血溅当场。 魔君陛下听到这话,垂下了眸子。 片刻,他从榻上起身,衣袍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洁白耀眼的头发没有束起,就那么披在身后,迤迤逦逦直到膝盖。魔君陛下从小到大一直以眉目如画闻名三界,当年跟在他师尊身后出席仙门宴会,掷果盈车绝非妄谈,只可惜三百年前一夜白头,少了那头漆黑如缎的乌发。 “来不归有何事”他问,一边缓缓走向小包。 小包和他对视。 最后受不了移开视线的竟然是魔君陛下。 秦歌的怒气已经消退了下来,她怨恨自己鲁莽。听到魔君这话,不由的庆幸,幸亏这次没有鲁莽败事。 “子归受到蓬莱突然攻击,望陛下施以援手。”她快速说出此行的目的。 魔君陛下没有回答,而是弯下腰捏住了小包的手腕。小包吃痛,挣扎着甩开他。很快他放开了她,回到座位上拿起那本刚刚放下的书,声音依旧冷淡“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秦歌讥讽地笑了。她从袖间掏出一块绸布包裹着的玉簪“这是长闲上仙当年灰飞烟灭时候唯一留下的。忘陛下开恩。“ “这不归山,如有可能,秦歌岂愿踏上半步”她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厌恶,“这对清欢云簪,是门内长老要我交给您的,望陛下念惜旧情”她颤抖着声音,冷哼一声,终于说不下去了,“秦歌门外等候您的决定。” 魔君陛下冷淡看着她,旁边侍候的弟子接过秦歌手中的簪子,双手呈上交给魔君陛下,魔君陛下接过,侧身坐在乌木塌上,长发垂地,他支着额头,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假寐。 那对样式简约的清欢云簪,却狠狠地戳进了他的手心,殷红的血液滴在玄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成了一小块更深的黑色。 “那簪子,是谁的”小包扬着脑袋,好奇的问。 秦歌看着栏外移动得非常快的云朵,简单地说道“他的师尊,长闲上仙。” “但是”小包眨眨干净清澈的眼睛,“他为什么那副模样似乎似乎”小包努力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但是以她的阅历,她很快就放弃了,“反正很不对劲似地,绝不是对师父的模样。” “小包,你真恐怖。”秦歌蹲与她平视,小小的孩子,拥有这么一双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睛,实在是让人脊背发凉。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秦歌揉着她手感非常好的脸蛋,嘴角挑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因为啊小包,你可知道宁玄予是谁他可是三百年前那个罔顾伦理纲常,恋上自己师尊的子归山孽障,长闲上仙的嫡传弟子啊。” 小包看着她的眼睛。 秦歌揉揉她的脑袋“这种事情,小包不必知道,也不必去记得。”她厌恶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夕云殿,“如果不知道,就不会像我这样,站在这里就会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龌龊的。” 、玄予收徒 小包感觉已经等了很久,久到她又累又饿,席地坐在玄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靠着秦歌的腿睡了过去。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夕云殿那边依旧毫无动静,掌灯的宫人小心翼翼点上灯又很快退了下去。 秦歌握着腰间的剑,心不在焉看着天边低垂的星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袍的魔君陛下懒散地走下夕云殿,身边跟着两个提灯的弟子。 月上中天。 秦歌瞬间恍惚了,她想起那年长闲上仙心血来潮夜半来蓬莱找她师尊秦温岭对弈,当年跟在长闲上仙身后的少年,黑眸黑发,一双眸子里也是如此的沉稳冷淡,那年月光如霜,其人如画。 一晃这么多年,他面容从未改变过。只是那双眼睛后是无力隐忍的悲哀寂寥。 秦歌叹了口气,抚着手中剑,心不在焉地看他。 玄予脸颊两侧垂下几缕散发,脑后的银发用刚秦歌呈上给他的簪子松松束了一半,他在离秦歌十步之远的地方站定,冰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孤来。” 秦歌闻言,弯腰抱起小包。 小包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魔君陛下看到此景,“前往子归援助,带一个小孩子不嫌累赘” 秦歌听懂了他的意思,霎时间心乱如麻,各种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颤抖着手指蹲下看小包,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小包,我随陛下去一趟子归,以后回来接你,可好” 小包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秦歌仿佛被堕仙台的雷狠狠击了一下,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小包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了三角形状的黄符递给她“这是我爹爹给我的,能保平安,送给你。” 说罢,她转身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做下抱着双膝,缩成了个白团子。 秦歌咬牙,向不远处的魔君陛下走过去。那个平安符被她捏得不成形状。 宁玄予眯着眼睛远远看了那个白团子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又是垂眉空万物的模样。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背影,小包蓦的心生叹息。 何苦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扫地的小童给她递来一个馒头“这可是我的午饭,分给你。”他笑眯眯,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真好。”小包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小童眨眨眼,跟她坐在一起“我叫顾倾怀,周掷大叔说,你是被那个仙人一样的姐姐抛弃了,是吗” 小包支着下巴啃着手里的馒头,显得没心没肺“我叫小包,难道你们都知道我被她抛弃了吗” 倾怀凑近脸,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伤心,我被娘扔到不归山的时候,可是哭了一个月呢,特别伤心,恨不得把天都哭塌了。” 小包咽下馒头,小心地整理着手里和衣服上的渣子,喂了地上的蚂蚁。 “可是,为什么要伤心” “为什么不伤心” “我与她本来就是在路上认识的路人,缘深缘浅人各有命,她今日与我离别,不是抛弃,只是我们缘分该尽,而我偏偏与这不归山有缘吧。”小包显得笑眯眯的。对于她看人家长得漂亮,所以跟在美人后边死缠烂打的事情,只字不提。 倾怀听罢,拿着扫帚继续扫地“不懂。” 小包笑,不再提“我跟你一起扫地好不好” “对了,小包,魔君陛下已经回来了。”倾怀说道。 “这么快吗” “是啊,听说那边其实是个阴谋,其实是子归和蓬莱联手想袭刺魔君陛下。真是看不起他们,还说什么仙门众人。”顾倾怀皱着鼻子冷哼。 小包一笑“他们执念太深,有执念的仙人其实与妖魔没有分别,只是皮相骗了眼睛罢了。” “小包说的是。”倾怀附和,“那些所谓的仙人,当真只有那一副像仙人的皮相,不过说道皮相,我倒是觉得陛下更像仙人呢。” 分节阅读_3 小包一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起来“魔君陛下可真是美人呀。” “我听鹤姨说,陛下从小在子归长大,白袍黑发,在子归桃花树下,淡淡一笑能迷倒三界女子,可惜陛下生性冷淡,连笑容都少有。”顾倾怀说这话的时候,学着鹤姨的样子老气横秋的惋惜着。 小包笑“是吗可惜我晚出生了。” 顾倾怀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这时远远传来呼喊他的声音,“倾怀,倾怀” 他跳着摇摇手“鹤姨,我在这里”然后偏过头对小包说,“鹤姨是掌管夕云殿的女官,我跟她说一声,看能不能留下你在这里扫地,也好过自己忍饥挨饿。” 小包笑眯眯的点头。 “小兔崽子,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洛鹤戳了一下顾倾怀的脑门,倾怀只是笑。 “鹤姨,鹤姨,这是小包。”顾倾怀将小包推到身前,小包仰头看着洛鹤,笑眯眯温和无害的样子。 洛鹤低头看了小包一眼,只点了点头,然后拉顾倾怀,“小兔崽子,还不给我回去。” “鹤姨,你就给小包找个扫地的工作吧,小包好可怜的。”他拉着洛鹤的袖子撒娇。 洛鹤为难。 顾倾怀依旧在不停的撒娇。 她无奈之下催动六识,摸了一下小包的脑袋,随后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看向小包的眼神露出几分惋惜。 “也好,不过只是暂时的,过些日子,我亲自送她下山。” 洛鹤回头看小包,眉眼尽是疏离之色“不归,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包仰头,眼神清澈。 两个包子鬏鬏,一张笑眯眯的包子脸。 讨人喜欢,也容易受欺负。 当倾怀第三次帮着小包打走欺负她的小丫头的时候,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小包你究竟在想什么,她们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啊,实在打不过,就跑啊。” 小包脸上只有淡淡的笑。 “小包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有啊。”她狠狠地点头。 顾倾怀拉下脸怒视她,拍了她的脑袋一下。 小包吃痛,嘶了一声,道“我当真无所谓的。”她只觉得和那群小丫头较劲着实幼稚,况且她们也没有什么真的惹到小包的,只是两句冷言冷语的讽刺,小包着实没有什么受欺负的感觉。 顾倾怀愤怒了,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被欺负倒是成无所谓了,你这是什么逻辑,不管,我不管,下次如果再见你被她们呆呆地欺负,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包笑“我知道了。” 洛鹤远远看到他们两个,慢慢走近,皱眉看着两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小包,快去扫地去。” 小包低头,轻声回答“是。” “鹤姨,小包她刚被那些小丫头们欺负,别这么对她,让她休息一下啊”倾怀抱着她的胳膊求情,然而洛鹤却纹丝不动,她盯着那个缓慢走远的小小身影,知道她消失在视线里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倾怀,听姨的,离她远点。”洛鹤抚着倾怀的脑袋。 顾倾怀有些愤怒“鹤姨为什么,小包是我的朋友” 洛鹤皱着眉头看着他“倾怀,相信姨,姨不会害你啊,离她远点,”她皱着眉头向北看了看,“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倾怀依旧不解。 洛鹤低声说道“仙骨太深,仙气太重。” 心思淡泊成仙,执念太深,则成魔。 整个不归山上上下下,哪个没有一丝一毫的执念,哪个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整个不归,都喜欢用浓重的色彩,玄黑,赤红,亮紫,不过是因为借其掩饰更加浓烈的执念和欲望罢了。 不归几百年,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宫人的黑色服饰穿的比仙人的白色还要轻灵飘逸。这人,真的不适合待在这不归山。 洛鹤叹了一口气,决定瞒着顾倾怀,尽快将小包送下山去。 不归山不是她待着的地方,像这样的孩子应该在蓬莱的芦苇荷花丛,天池的白雪地,或者子归的桃花林,跟着自己的师尊好好地练习仙术,而不应该待在不归这魔君的地盘。与他们这些妖魔为伍。 想到这里,洛鹤苦笑了一下,她闭上眼睛,眼前似乎浮现了当年的天池皑皑白雪,一别经年。 “偌大不归,谁没有一个执念。”她对顾倾怀说,抬头看着天边云,心下寂寥如雪。 小包支着下巴坐在云海边的石栏上哼歌。轻轻唱了一会儿,总觉得如芒在背,她茫然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银发翻飞黑袍猎猎的魔君陛下。 小包没有站起来跪拜,隐隐有一种感觉,她不行礼的话这个魔君陛下也不会生气。所以她只是糯糯叫了一声“陛下。”然后回过头看云海,继续轻轻哼歌。 “你很开心”玄予问她,细长的凤眼眯起来,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感情。 小包诧异他会同自己说话,但是还是乖乖回答“很开心。” “那你在开心什么” “不知道。”小包摇头,她指着云海,透过云彩之间的缝隙能看到下边星罗棋布的田地和村庄,“我看到那些就会开心,看到一只鸟,看到一朵云,看到脚下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桃花瓣,看到石头,看到流水,看到花开,都会开心。” 她笑眯眯地看着魔君陛下,风轻云淡。 魔君陛下站在高台下垂目望去,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 “你尚无师尊么” 小包摇头。 “从今以后孤便是你师尊。” 宁小包愣神,魔君陛下是什么人她虽然年纪小也是听说过的,名气之盛法力之强下界民间也有耳闻。 宁玄予挑眉,语气冰冷,“孤配不上做你的师尊” 小包打了个寒战,“不敢。” 她跳下石栏,行师徒礼。 名分,一锤定音。 百年前天池无极上仙邀请三界众友一同喝酒,无意间谈起魔君陛下,无极老酒鬼叹了口气,道“玄予样样超脱他人,无论实力还是容貌,只可惜运气着实太差。” 此刻,面无表情的魔君陛下看着新收的徒弟规矩行礼,垂眸懒散地理着袖子,心思不可捉摸。 殊不知他这一举动,让他后来后悔到脑仁疼。 、南海乐安 天虞依然年过半百,白发白须。捧着个酒葫芦,远远看到魔君陛后跟着个四肢短小的小姑娘。刹那间两眼放光。 众所周知,魔界三魔使之一的天虞,对于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有一种特殊的偏好,看到了可爱的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就走不动路,非得逗逗抱抱,更有甚者看到尤其喜欢的非得抢来自己养着。 小包倒是这点和天虞很有共同语言。 于是五六年后的不归山下不归城的城门上,经常坐着这么一老一少,对着进出的路人评头论足,看到美人都会不约而同上前套个近乎,或者心情好就调戏一番。 天虞躬身向魔君陛下行礼,玄予挥手示意他起身,然后指向小包。 “这是孤收下的徒弟。” 天虞这才收回亮晶晶的视线,审视的看着小包,小包笑眯眯地温和无害的样子,眼睛都像月牙一样。天虞感觉心肝都是软的。他上前一步抱起小丫头,只觉得香香软软。 “陛下眼光真不错,这丫头真可爱,不过,陛下,要不把这丫头给末将养着吧。”他故态复发。 宁玄予低低垂了眉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天虞意识到逾矩了,他后退两步“是,末将这就交代洛鹤准备拜师大典。” 魔君陛下点头,向夕云后殿走去,小包迈着小短腿匆匆跟上。 天虞将酒葫芦别在腰上,抚着白胡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不远处走过来东张西望的洛鹤,天虞叫住她。 “鹤娘子,鹤娘子。” 洛鹤抬头,“天虞大人。”她跪拜行礼。 “鹤娘子在找些什么”天虞问。 洛鹤犹豫了下,答道“不知天虞大人见没有见到一个小丫头,扎着包包头双髻,系着粉色流苏。” “这打扮不归山可是多了去了,你具体说点,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 洛鹤垂眉“是个跟不归有些格格不入的小姑娘,我联络了个旧友,本想今天将她送下山送到天池,可是现在找不到她了。” 天虞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不必再折腾什么送往天池了,陛下膝下尚无弟子,刚刚收了她,你着手去准备拜师宴吧。万万不可寒酸。” 洛鹤瞪大眼睛“这这不是作孽么” “放肆”天虞怒喝。 她回过神,自知失言,立刻跪在玄色的石砖上,膝盖和石头接触发出清脆地砰的一声,她的额头贴紧地面瑟瑟发抖。 天虞揪下来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不可妄揣上意。” 小包没有来过夕云殿的后殿,因为她在这里当宫人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里是偌大夕云殿的唯一禁地,擅入者直接堕入轮回道。 不同于夕云整体的黑色,这里的台阶是用洁白的大理石铺就的,后殿的面积极大,全部都种着桃花和竹子,看过去一片茫茫似乎没有尽头。 小包了然,她总算知道夕云殿外飘落的桃花瓣是哪里来的了。 踩在光滑的白色大理石上,顺着路拐了一个弯,她看到一个石制的大门,和铺路的大理石一样的色泽,上面雕刻着些精美的花纹,纹路上用金色涂抹。石门似乎不能挪动,就那般打开着。 门内和外边一样的景致,都是些桃花和竹子,玄予示意她走进另外的一个院子“那里是你的房间,一会儿会有人送衣物上来。” “我知道了,师尊。”小包乖巧地回应,玄予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桃花林更深处,他宽大的袖子擦过身边的桃花枝,散落了一地的瓣子。 小包看着他离开 分节阅读_4 的背影,垂眉思考着什么,然后摇摇头,转身走向他刚刚给她指的那个院子,因为没有注意到,直到突然啪地一声,似乎踩进了水里。她这才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的水一直漫到了脚脖子,她看着远处的房屋,除了从这里过去,根本没有别的路。 她蹲脱了鞋子,赤脚走进水里,看到屋子的后边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湖心不停地往外涌着水,屋子建造得很高,没有受到水的影响。 可是,这么多水都留到哪里去了院子里的桃花树和竹林为什么没有被淹死无数的问题绕着她,可是只能撇撇嘴放弃。 那个师尊是绝对不会回答他的。 小包很小,但是就像秦歌所说的一样,她长了一双让人恐惧的眼睛,她能看清人心底的魑魅魍魉。也自然知道,那个所谓的师尊对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喜爱。 他偶尔注目她,眼底隐藏最深的情绪是厌恶。 她趟着水走向那个房间,偶尔用小手捞出几片竹叶和桃花瓣,用脚趾头逗弄水里那些奇异地不怕人的小鱼。 心情波动极少的小包,也忍不住一阵兴奋。 送衣物上来的顾倾怀,他一看到小包,眼泪就忍不住冲了下来。 “你真么搞得么怎么会闹成这样,以后该怎么办,还不如被那几个小宫人欺负呢,那样我还能帮帮你,现在现在”他抹了一把泪,“现在怎么办” 小包递给他手绢,小声安慰“没有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我会好好护着自己的。”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这么说。”倾怀夺过她手上的手绢,看了一眼没舍得用,用袖子擦了擦脸,“还不是每次都受欺负,现在,你跟在魔君陛边,万一万一” 小包只摇头“他是陛下吗,应该不会跟我这小人物计较,倾怀,不要这样,脸都花了啊”她呆呆笨笨地安慰着他。 “说的也是。”倾怀破涕为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夕云后殿不比别的地方,我不能随便进来,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魔君陛下不用吃饭,但是你一定要按时去吃饭,如果他忘记了,我会留给你,你去点将台等我就好。” 小包眯着眼睛抱了抱他。 “放开我,快放开我” 魔君陛下的收徒大典可谓盛大,到场的都是些千年老妖怪,甚至一些从不出席这些场合的堕仙人也来此祝贺一番。 小包垂眉看着自己的脚尖,偶尔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她跟在魔君陛后,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魔君陛下无意收自己为徒,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目地究竟是什么,如今真是茫然到不知所措,然而更多的,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 这种情绪让她感觉很新鲜。 烦躁,为什么烦躁 玄予坐在殿中,沉默清冷的态度与周围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他撑着下颚,脸颊边落着几缕散发,垂眉深思的模样宛如画中人。 他偏着头看着到一直规规矩矩站在自己旁边的小徒弟,似乎心不在焉般地挥了挥袖子,小包满身的黑色衣饰瞬间变成了纯白,小包压下心中的烦躁,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然而殿内却一片哗然。 赫赫有名的南海堕仙人乐安皱了皱眉头。周围来自妖界的几个家伙也显得非常吃惊。三魔使之一的南水的酒杯打翻在地,白玉杯啪的一声裂成了碎片。 她一直感觉那个小丫头有些不顺眼,可是偏偏不知道是哪里。 不管是她眯着眼睛笑的时候,还是谦恭地给自己行礼的时候,总是感觉不顺眼,格格不入地不顺眼。 如今玄予当着众人的面讲她一身黑衣变成了完全相反白色,她才恍然悟出,那孩子眉宇间太过从容淡薄,对人虽然温和有礼却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心湖就像没有波动一样一片宁静祥和。 竟然是天生仙骨。 玄予他要收下的徒儿,竟然是这一号人物吗 顾乐安忽地从原地站起身“陛下,不可。” 玄予看了他一眼,冷冽的视线让他劝说的话停在喉咙里,顾乐安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容辩驳,只能叹息一声“造孽啊。” 仙门数百年潦倒,自长闲天劫,夭卿殒命,他自己也堕天后的,仙门所有派系弟子不过寥寥数万人,仙骨已成者的更是不足百人。玄予将一个天生仙骨的孩子带入魔界,绝对是断了这孩子的前程。 这个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女孩如果进入仙门,未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然而一入魔门,前途忐忑不说,违背运数,命途该是无比多舛。 乐安看着殿上那个鼓着包子脸微笑的小女孩,几分愧疚。 如果他还是仙门的乐安上仙,他定然就在这殿上抢了她便离开,亲自好生教导,也不算辜负了上天恩宠,可惜,他只是一堕仙人。 小包和乐安对视,她弯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然后,小包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眼角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乐安的手指突然没有控制力道地陷进了木桌里。 “乐安”同行的另外一个堕仙人询问。 “无碍。”他说。 那人叹息“这个孩子” 顾乐安抚平衣角的褶皱,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如若天生仙骨,能够挺过这些磨难,也是好处,如果不能过了这一道坎,不如在这里毁了,否则留在仙门,也是祸害。” “你说的对可是” 乐安将杯中酒仰头饮尽。 可是,可是在魔界的君王亲自的教导下,挺过来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又或者,殿上那个沉默冰冷的魔君陛下,本意就是要毁了那孩子的仙骨。 命数,皆是命数。 宴会结束后,顾乐安在夕云后殿听云台找到了宁玄予。 魔君陛下席地坐在台子上,宽大的袍袖猎猎飞扬。他秘银色的头发用玄色绸布松松挽住发梢,垂着眉眼凝神静思的模样。 顾乐安皱眉看着他,袖下的拳头松了又紧,“宁玄予,有句话我憋了快三百年,今天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魔君陛下扬扬手臂。 “二百九十八年前,阿闲天劫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眼角缭绕的堕仙纹隐隐开始泛红。 魔君陛下睁开了眼睛,看着听云台下翻滚的云海,嘴角苦笑。“你不配知道。” 顾乐安眼角的堕仙纹彻底成了朱红色,“阿闲怎么可能抵不过那场天劫,她根本就是自己放弃了,我在那之前认识她二百多年,我从来没见过她悲哀慌张成那副模样,子归唯你腻着阿闲,在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你对她做了什么” 宁玄予再度闭上了眼睛。隐藏在黑色广袖下的手握成拳头,指关节惨白。 “混账”顾乐安愤然转身离开,白袍擦过玄色大理石带起一溜飞扬的桃花瓣子。 、波纹不惊 玄予对于小包的教导,与其说是自生自灭,不如说是诱其入魔。 入魔道因为执念,贪嗔痴恨,人人都有,然而倘若太过执着,那么沾染一条便不得超生,玄予扔给小包让她自学的书,便是想诱其贪念。 那些书的内容说是博大精深,不如说是妖言惑众。 用法术禁咒当作诱惑,魔君陛下的第一步就是毁了她平淡从容的心境。 小包直接盘腿坐在屋外的地面上运气,只觉得胸口微微发热,便就此停下了,她合住那本书扔在一边,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源源不断的流水发呆。 脱下鞋子扔在一边,她学着书上所讲提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走进流水里。本来以为会扑通地一声栽进去,却没想到真的踉踉跄跄地立在了水面上,她开心地走了两步,果真可以像在平地上一样行走无碍。 由于太兴奋,一口气没提上下,她一下栽倒在水里,浑身上下湿了个透,提气从水里浮出来,她盘腿坐在水面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远远地用隔空取物,刚刚被她合上的那本书回到了她的手心,她就这样坐在水面上,专心致志地练习着书上的心法。 这天,湘寺接到玄予魔君的命令,立刻来到夕云后殿与他汇报关于子归和蓬莱的一些事务,他径直走向玄予的房间,偶尔一瞥,竟然看到了那个玄予刚刚收下的小徒弟。 小女孩扎着两个包包头,穿的是白色的衣物,两个包包头用粉白色的布扎住,留下一串流苏,她眉眼之间似乎沾染了水汽,看不分明,可是小家伙的衣服倒是被完全浸湿,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湘寺看到此景,摇头苦笑。让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的玄予照顾这么个孩子,真是个大麻烦。他弹指挥去了那孩子身上的水汽,免得她隔日生病。 小包抬头,看到院门外一个穿着藏青色衣饰,清朗俊俏的身影,仰头感激地冲他微微一笑。 湘寺挥手示意她继续练习,然后回身准备进入玄予的房间。然而,刚刚踏出一步,却蓦的想起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刚刚因为她浑身上下往下滴着水,所以没有看清,但是他已然去除了她身上的水汽,此刻看得再清楚不过。提气身轻这点小法术,几乎刚刚接触过法术的人都会,然而身轻的程度,是由心而定,他湘寺如果站在那片水上,脚下的涟漪必然一波接一波。 然而这孩子。 她身下的水面平如镜,根本不起一丝波纹涟漪。 常言心静如水,然而心湖平静到那种地步,竟然能做到比水更宁静湘寺四百年寥寥岁月,如此情景,只见过一次罢了。 小包抬头看到他还没走,偏偏头露出询问的表情。 湘寺僵硬地回给她一个笑容。 他昏昏然进了玄予的房门,看到玄予正坐在窗台下自己下棋,黑如子夜的眸子微睐,过膝的银白色长发也被扎起甩在身后,那份逼人心魄的美消散了很多。 “陛下。”湘寺干巴巴地开口,“你那新徒弟,资质非常好。” 玄予中指食指夹起一枚棋子,慵懒散漫地问“恩” 湘寺重新想了想,决定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没什么,还是说说那蓬莱吧。” 小包在夕云后殿,很少听到关于外界的消息,偶尔耳闻,也是倾怀怕她无聊说给她听的。 比如魔君陛下收徒大典那天那个出声阻止的堕仙人乐安,堕天 分节阅读_5 原因其实是为情一字罢了,比如三大魔使之一的南水,其实暗恋了魔君陛下将近三百年,比如这些日子仙门大乱,因为前些日子布下陷阱妄图袭刺陛下使蓬莱和子归损失惨重。 “不知道多惨。”倾怀将装水的竹筒递给小包,“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怎么饿成这副模样。” 小包说,“我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吞下剩余的饭团子,她继续问,“有多惨” “听周掷说,蓬莱和子归都伤亡过半,子归的桃花都被染成鲜红色了啊。”他接着掏出另外一个被苇子叶包裹起来的饭团,“再吃一个吧。” 小包回神,点头“恩。” 乖乖捧着饭团啃着,越来越觉得没味道“我记得宫人说,魔君陛下只带了不足两百魔兵啊。” 顾倾怀撇撇嘴,伸手捏掉小包脸颊上的饭粒“不到两百又怎么样,那些魔兵其实根本没有出手,出手的是陛下一个人罢了。” “哦” “周掷说的啊,他跟陛下一块去的,他跟我说,陛下那天发现其实是被欺骗之后,就发怒了,子归三百弟子,蓬莱七百人,一共一千人,都是陛下亲手灭了的。” 小包皱起了眉头。 “一个时辰不到啊。子归千里桃花林和竹林全都成了红色,思我池的池水都红的和血一样,下界的百姓都以为天公震怒了呢。”倾怀看着小包,“怎么不吃了” “吃不下了。”小包揉揉眉心。 “那就快回去吧。”倾怀塞给她两个馒头,“陛下似乎要回来了。” 有些不知所谓的愤怒从她心里缓缓燃烧起,小包抚着额角,感觉脑仁生疼,恍惚地似乎有一个看不清面容女人站在白玉台阶上缓缓的叹息,她面前跪着一个白衣黑发的弟子,捧着剑,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头越来越疼,她勉强支撑着往后殿走去,当踏上第一层台阶的时候,感觉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杂乱,脑海中有些声音一直在不停地重复。 眼前一黑,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梦里有许多穿着白色衣服,配着各种各样的剑,他们大都会尊敬地喊一声“上仙。”有一个抱着五弦琴的青衣人,他疏远客气地叫她“师妹。” 还有一个面容灼灼如画的黑发白衣少年,总是低声叫着“师尊,师尊。” 这时候,似乎有一股力量试图侵入她的世界,小包皱着眉头,下意识地反击。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鼻腔和喉咙里,小包咳嗽着,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逦迤的银色长发垂在她的床边,小包顺着他的头发往上看,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面瘫脸师尊,他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盯着小包,小包顿时感觉后背发毛。 “一剑决人生死,不过血溅三尺,茫茫大荒万千性命,岂能任生杀予夺”他顿了顿,似乎说不下去了,“这些话,你从哪里听到的” 他的目光向钉子一样让小包几乎动弹不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梦里的话说出了口,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恐怖的师尊,这些都是她的梦话。 小包张张嘴,决定说谎“是是,是那天那个眼角有黑色花纹的大叔告诉我的。”她边说边比划着他穿的衣服和动作。她认为这话不是魔界中人能说出口的,听起来更像仙门的语气,所以就推给那天她还有印象的一个堕仙人。 “顾乐安”玄予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仙门乐安上仙自从堕天之后就行踪飘忽,那天来参加他的大典,不过是给湘寺一个面子,他冷哼一声,“他记得倒是清楚。” “大叔是个好人啊”小包拉拉他的袖子。 玄予从小包身边站起来,冷笑一声说“好人好人会堕天吗,堕仙人哪个不是比魔界众魔更阴狠恐怖” 小包不说话了。反正看师尊的模样也不会把那个大叔怎么样。 “下次离他远点。”玄予走出她的房门,低声吩咐。 “是,师尊。”小包轻轻出了一口气,蒙混过关。 那句话玄予当然熟悉,小包昏迷中轻声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像被雷击一样僵硬在原地。 曾经因为与宁长闲一同在下界历练的时候遇到一伙流氓肆意对她滥加污词,可是她却像没听到似的。但他气不过,趁她离开的片刻,就杀掉了那几个家伙。却没想到,那几个人的家人竟然能状告到子归山。宁长闲自然大怒,她将他关进思我池,安抚好几个人的家属之后,以管教不严,也自罚在思我池底冰寒之地闭关思过一个月。 那时候,正值蓬莱乐安上仙来到不归拜访。 宁长闲的护短性格在仙门确实非常著名,所以即使把他关进思我池,也是关在冰寒最轻的第一层。可她自己则不然,她待的地方,则是思我池真正的池底,冰寒彻骨。 他记得那天离她对他的惩罚期限还有三天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到池底找她,池底的冰寒超出他的想象,还未到她闭关的地方,他的体力就隐隐约约要透支。 可是就在他却偏偏在这里看到那个人。那个本该待在子归客房的乐安上仙。 他看得很清楚,宁长闲毫无察觉地闭着眼睛打坐,关闭六识为了节省体力。然而那个总是在人前淡薄飘渺的混帐就那么伏,吻上了她的唇。 当年乐安上仙选择堕天的时候仙门震惊,顾乐安的好友天池酒鬼无极和蓬莱秦温岭联手挽留,都以失败告终,他最终跳下堕仙台,只留下四字“情字痴缠”。 其中原因玄予再清楚不过。 他记得,宁长闲教他御剑飞行的时候,他曾回头看到顾乐安缓缓踏水而来,衣袂飘飞,仙姿卓越。而脚下的涟漪甚至堪比妖魔。 他也记得,当年宁长闲脚下的思我池水,波纹不惊,不惹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每个写仙侠文的作者都需要勇气来面对坑底六月飞雪。。 、白嫩包子 玄予魔君完全放羊式的教育方法让天虞连连叹息。 他是个粗人,但是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魔君陛下的念头是毁了那个孩子,除了怜悯和悲哀,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又一日和湘寺,南水一同到夕云后殿同魔君陛下商量一些事务之后,他路过那孩子居住的院子,看到了她。 小包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闭着眼睛站在院子中央。因为御剑飞行需要一把自己的剑,魔君陛下对她根本是漠不关心,所以她脚下踩着的是一串竹叶。天虞抬眼看到她闭着眼睛风清云淡地停在空中,几分怔忪。 为什么半年不见她,她的仙骨却不消反长真是不可思议。 似乎觉察到有人看她,小包睁开眼睛,张开双手控制着身子缓缓下降,悬在水面上,行礼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师伯。” 天虞摆摆手“好孩子,听说你与倾怀交好,是吗” 小包点点头,弃了脚下的竹叶,竹叶沉入水底,荡漾起微微的涟漪“是,倾怀是我的好朋友。” 天虞慈祥地微微一笑“倾怀这孩子现在在南水手下学习法术,如果想见他,直接去南水的殿里就好。”他转身干脆地离去,生怕对这孩子生出太多的怜悯之心。 魔君陛下在长闲上仙座下待了那么多年,偏偏学会了她最大的缺点无情。 天虞叹息一声。 小包看着他的背影弯了弯嘴角,然后继续闭目凝神。 顾倾怀这天晚上跑到点将台给小包送馒头的时候,露在外边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他呲牙咧嘴地揉着脸上的伤口,然而却笑得很开心。 “小包小包。”他把馒头递给对面的女孩,“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学法术,你不用偷偷教我了” 小包狼吞虎咽地像个饿死鬼,她鼓着脸颊灿烂一笑,很替他高兴。 倾怀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了两个虎牙。 “可是,为什么会一身的伤”小包皱眉问。 顾倾怀不以为然“练习御剑的时候摔伤的,跟一个师兄一起练习剑术的时候被木剑打上了” 她用手指摸着他的伤口,问道“疼吗” 倾怀一脸男子汉大丈夫的表情“嘿,不疼,一点都不疼。” 小包盯着他的眼睛。 倾怀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他按住食指和拇指比划“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罢了。” 小包听罢,在怀里和袖子里翻来覆去地找“我就知道,我在师尊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枝裳,据说是良药。” “小包”倾怀责怪。 “他不会发现的,否则也不会放任我把他的书房里摆书的顺寻全部大乱,更何况,师尊他也用不上这种药。”小包塞给他。 “你真好。” 小包继续眯着眼睛啃着馒头。 “小包,年底有弟子们的比赛,你说我能不能拿个好名次”他握紧拳头,“我一定要拿个好名次,这样也能对得起鹤姨。” “把你刚刚学会的御剑飞给我看看。” “啊”倾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包偏着头微笑“飞给我看看。” 顾倾怀兴高采烈地点头“好。” 歪歪扭扭地站在木剑上,他东摇西晃地企图控制住身体,甚至张开双手,但是还是不济事,眼看又要从木剑上跌倒下来。这时候,他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息稳住了他的身子,然后稳稳地下降。 “你太心急了,集中精神,把剑当作身体的一部分,”小包支着下巴,“再来一遍。” “不对,气息要顺。” “还是不对。” “重来。” “再重来。” 安静平稳的没有一丝波动和烦躁的温柔声音,但是这却成了倾怀的噩梦。 就如当年长闲上仙唯一的嫡传弟子玄予的噩梦一样。 即使一年一度的不归弟子的比武切磋的比赛临近,也没见玄予多关心一点他的小徒弟,除了偶尔极其无聊的时候路过小徒弟的院子,他指导两句,平常都是直接把她要学习的书仍给她了事,师徒两人之间说过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 即使比赛的前一日,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的徒弟一眼“你也去。” 即使比赛的时候,坐在台 分节阅读_6 上的他也只是悠悠然地高深莫测的模样,视线甚至从来没有停留再自己徒弟身上。 不归每年会从下界的孩子中挑选出资质较好的带到不归山,再由不归上的魔使魔将们选出各自的徒弟。小包和倾怀与他们不同,小包是中途魔君陛下收下的,然后就一直待在夕云后殿没出来过,当年的收徒典礼,那些弟子也没有资格参加,所以弟子们大多都不认识她。顾倾怀则是南水碍不过洛鹤的面子,不得已收下,在不归弟子中一直不受待见。 当小包慢慢走上台子的时候,对面那弟子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研究了一阵“嘿,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她回答。 “我是天虞魔使的弟子,你呢”那弟子浓眉大眼,神采奕奕。 台上的裁判似乎跟那弟子很娴熟,拿着剑柄敲了敲他的脑袋“洛琴,你这兔崽子,你师尊让你上来聊天的吗” 洛琴捂着脑袋谄媚地笑“是,是,周叔,我知道了。” 小包抿着嘴角微笑。 “拿出你的兵器吧。”他正正经经地行了一个礼。 小包回给他一个礼。然后浑身上下来回掏来掏去,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串半干枯的竹枝,上面带着两三片青黄颜色的竹叶。她庆幸地抚了抚胸口“幸好没丢。” 洛琴一张脸忍不住黑了,“看不起人不是,你个丫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说罢,举剑就刺。 小包回手不及,慌忙躲闪“怎么这样不讲理。” 洛琴脸越发地黑了。 小包看实在是躲不过去,手里的竹枝顺着他剑滑到他的手,洛琴反手欲夺,却没成像她竟然按着自己的手指尖银色光芒一闪就让自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赖皮赖皮。”洛琴不服的大叫,“哪有刚刚上来就直接用法术的,不行不行,这局不算,重新来过。” 小包问“真的不可以吗” 周掷在台上抱着剑笑嘻嘻“不用不用,这一局,宁小包胜出。洛琴啊洛琴,你还狂吗” 洛琴皱着鼻子冷哼一声“周黑子你别看不起我,我洛琴这局败了,照样能打扒五个人之后到决赛,宁小包是吗我记住你了,决赛见,我一定活剥了你” 少年呲牙裂嘴地威胁。 小包笑笑,收起手上那枝竹枝塞进袖子里。 “喂喂,我身上的法术你倒是给我解了啊,宁小包,宁小包” 撂倒剩下的几个人也是非常容易的,小包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决赛,因为手上没有剑,所以一枝竹枝就成了她战无不胜的武器,最后几个和她比赛的弟子看到她手里的青黄的竹枝,翻翻眼睛就摆着等死的态度。 决赛是魔君陛下和三个魔使亲自监督的,为防弟子为了胜利而耍阴作弊。 小包的比赛安排在第二场,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台阶上啃着冷硬的馒头,神色悠然,前边的虎瑞站在南水身后远远向她招手,以示自己也进入了决赛。 第一场是小包第一次上台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喳喳呼呼的男弟子,周围不少人都议论说他肯定是首席的不二人选。 小包眨眨眼睛,继续啃着馒头。 洛琴抓住对手的一个失误,就把剑尖指向了对方的脖子,朗朗一笑,然后背过剑鞠躬行礼,良好的教养让台下的女弟子纷纷尖叫。 “下一场,宁小包,明舞。” 小包无奈地看着手里半个没啃完的馒头,艰难地抉择,她看了一眼还有些纷乱的比武台,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把馒头塞进嘴里,立刻奔向台子的方向。 台上的那个女弟子穿着一身红色的弟子服御剑缓缓降落,她的衣服似乎经过改装,衣袖处甚至镶着银鳞片。拿着剑的手涂着丹蔻,娇艳欲滴,而一张脸,凤眼桃腮,更是千般风情妩媚。 相比之下,狼狈爬上台的小包,就逊色了不仅一两分。特别是当她的脸还没擦干净,嘴角留着馒头渣的时候。 “陛下。”天虞问,“那不是你的弟子吗” 玄予这才将目光投向小包,他点头“恩。” 明舞瞪小包一眼“那就开始吧。” 小包看了她一眼,举起双手,“等一下”说罢,她趴在台边对台下那个第一场监督她和洛琴比赛的裁判,“可以把剑借给我用一下么” 周掷还没来得及答应,就感觉后背一轻,背负着的剑就到了那丫头手上。 小包转头看明舞,微笑“开始吧。” 天虞看到此景感觉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问身边支着下巴一脸悠然的魔君陛下“你竟然还没有给她一把剑” 魔君陛下揉了揉眉尖,肩膀上的银色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到他的手臂上,阳光照耀之下光华流转,下面女弟子都是满眼放光。 “忘了。”他没有一丝愧疚地说。 天虞似乎被呛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地问“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就像个包子似的,你是怎么养的” 魔君陛下似乎皱了皱眉头“没养。” 湘寺眨着眼睛示意他别问了。天虞转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继续问“你知道算了,我换个说法,你知道这孩子需要吃东西吗” 据他所知,夕云殿厨房从来没有送食物到夕云后殿。夕云后殿是宫人们的禁地,擅入者死。 “忘了。” 他语气越发清冷。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天虞眼神呆滞了,连湘寺端着茶杯的手也抖了抖。 那台子上白嫩的小包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向狠心 天虞这次真的感觉玄予有些过分了,他抬眼看了眼那个应付着明舞有些吃力的小包,心里恍然,怪不得刚刚看到她在啃冷硬的馒头,怪不得几次比赛来她总是喜欢躲闪而不喜欢直接攻击。这个孩子正在长身体却三餐不济,她根本没有一丝的力气去攻击。 “陛下,你是她的师尊。”天虞叹了一口气,“不管你想把她毁了还是好好培养,你都是她的师尊,不管是仙门还是妖道,魔界,都是师尊如父,陛下,她毕竟是个孩子啊。” 玄予支着脑袋靠在椅子上没有言语。 天虞继续,“您想想长闲上仙,她是怎么对您的她对您的护短整个六界都有耳闻,而您,您又是怎么对待您的弟子的您可当真如此”无情。 玄予眯着的眼睛顷刻凌厉起来,他身边的剑感受到主人的怒气,一阵嘶鸣,甚至他手下的乌木扶手此刻都有断裂成粉末的趋势。 天虞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他狠狠地捶了捶椅子,转身离开,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 玄予依旧盯着前方,面瘫脸没有任何改变。 小包用着这把剑非常不顺手,手心出了汗,黏哒哒的又湿又滑,她举手挡过明舞的剑的时候,突然手心一滑,无奈之间,她举手结印,手心一片银光,然后就从原地消失。 明舞之感觉剑下的压力突然消失,催动六识,发现那人的气息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顿时,她有一种被冒犯的愤怒。不归之间,连她的师尊南水魔使都说没有谁的法术能够学得比明舞更好。竟然被一个不知师承何人的小丫头用法术挑衅。她千分万分的恼怒。 小包明显地感觉明舞的手段越发的阴狠,招招致命。她的眉头皱起,尽力地阻挡。然而小包毕竟没有跟别人一起切磋过几次,即使她的悟性再高也终归有限,很快便落入下风。她喘着粗气,碎发黏着汗水贴在额角。 玄予动了动手臂,缓缓地解边的一把泛着温润的青玉光芒的佩剑,他握着剑身的手紧了紧,之后就迅速地松开。 铮鸣的宝剑突然替小包挡住了明舞下一次狠毒的攻势,然后垂在小包面前,剑身修长,剑柄是滑润如冰,泛着淡淡的竹色光芒。小包愣了一下,连喧闹的弟子们都安静下来。 “这是为师的清欢。”他嗓音低沉,可是每个字却似乎是像在每个人耳朵边耳语一样清晰,说罢,他又悠悠然的闭上了眼睛,挥袖示意比试继续。 一片哗然,众弟子这才知道,这个总喜欢只用一根竹枝的家伙是魔君陛下的弟子。明舞蹙眉看着小包,咬了咬牙,拔剑直刺小包的脖子。 小包心里轻叹一声。 伸手拿起悬在空中的剑,剑尖点地,身子瞬间腾空。明舞不甘示弱地跟上。 明舞的剑法太过于漂亮而不注重于实战,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长发飘飘,裙摆飞扬,拔剑起舞的姿态异常美丽,然而这毕竟是比试。 小包因为一直被兵器和没有经验而拖累,如今少了一样累赘,手上的剑就像长在心上一样随心所欲。 小包用左手在空中划出一连串的手印,一阵淡蓝色的光芒闪过,明舞控制着悬空在台上的身子,忌惮地看着周围。因为周围,出现了几个和小包一模一样的幻象。 明舞抬头看了两眼,心里顿时烦躁,提剑就往一个人影冲去。结果却突然感觉背后一沉,手腕一阵剧痛,她惊惧地转身,看到小包干脆地用剑指着她的脖子。明舞感觉手腕越来越松软,几乎提不住手里的剑。 “啪嗒。” “宁小包胜。” 明舞怨恨地看着她。 小包将剑背在身后,语气温和轻缓“我打碎你腕骨,你可知道原因” 明舞冷哼一声。 小包把一枚银针甩在地上,银针头直接插入了台上的木头里,她看着明舞,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你若想问原因,自可以问问这跟银针。” “你真狠。”明舞抬头,喘着粗气握着手腕,额头不停地冒汗。她明舞确实是把淬了毒的银针射进了几个弟子的手臂和掌心,但是都是些轻微的毒,解毒疗伤又都花不了什么功夫。然而宁小包碎她腕骨,根本是一辈子不想她再拿剑。 小包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人说过同样的话。她走向台下的步子顿了顿,顺着心思随口回答“我一向心狠,只是无人相信。” 玄予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不归山的大风依旧不停歇地吹着。 “师尊,师尊。”小包短胳膊短腿追着玄予,跑得气喘吁吁。 南水回头看了一眼,一声冷哼,湘寺微微抬手,拦住了玄予的步子。 “师尊”小包喘 分节阅读_7 着粗气,把剑举过头顶,“师尊,你的剑。”即使她对于这把剑再爱不释手,也不得不选择还给自家师尊。毕竟看起来师尊对这把剑的爱护程度,似乎不可能把它送给徒弟,特别是不得宠的徒弟。 至于刚刚,可能是怕她输了丢了魔君陛下的面子吧。 玄予垂眼看了她一眼,他这小徒弟的年纪不大,个子不高,刚刚长到他的腰部,举着剑的模样看着别扭又不舍。他突然想起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正是初遇宁长闲,她蹲笑得温和明润,那一刹那间他像被攫取灵魂般不能呼吸。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尖,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总是想起那个人。 “不必。”玄予说,“清欢,以后就是你的。” 小包疑惑。 “清欢,清欢。”他冷笑一声,微微弯下腰对小包说,“为师厌恶这个名字。”他转身离开,南水和湘寺跟在他身后。 小包茫然地抬头,入眼只看到玄予背后用黑色带子系起来的银发,璀璨的让人不敢直视。 即便师尊厌恶清欢,可是小包却是极端喜欢。 她本以为和书上说的那样,刚刚接触一把剑的时候会有生疏感,甚至连平日最熟悉的剑法的威力也会下降两成。可是小包碰到这把剑的时候,却有莫名的熟悉感,所用的剑法就像已经演习无数遍一样顺畅,让她有一种离别百年忽逢老友的惊喜。 小包抚着剑身,欢喜地用脸颊蹭蹭它。清欢一阵欢快的铮鸣。 南水走在玄予身边,神色复杂地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留那么久” 湘寺皱眉,拉拉南水的袖子。 “根本是口是心非”南水冷哼一声。 湘寺立刻喝止她“南水,闭嘴。” 南水委屈地瞪着湘寺“我闭嘴,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何苦,我为什么” “南水” “幽海的结界破损。”玄予不急不缓地说道,“南水,前去修补。” 湘寺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扯着南水的裙摆。南水甩掉他的手,惨白地脸上扯出一个冷笑“我去便去,不就是个幽海结界,我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能修补,休要求情我南水想要的,就一定不放弃” 湘寺皱眉地看着南水远去的鲜红色身影。玄予摆摆手“随她。” 湘寺躬身行礼“是。” “南水这孩子”玄予皱眉,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 湘寺垂眉,南水恋陛下数百年,可惜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孩子。 陛下的眼光啊,果然还是从未在年龄比自己小的三界女人身上停留过可能无极那个老酒鬼说的是真的,陛下果然还是更喜欢年纪比他大的女人。 湘寺严肃地思考。 魔君陛下突然觉得有些冷。 、为人师者 傍晚的时候,小包小心翼翼地看着师尊的动静,准备趁他不注意溜下夕云殿去找虎瑞啃饭团子。今天运动太多,小包感觉饥饿在拼命地折磨着她的肠胃。她揉了揉肚子,抬头赫然发现自家师尊依旧附手站在不远竹林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包越发苦恼了,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悄悄溜走。 “小包。”玄予终于开口,“跟我来。” 小包一愣,茫然地跟上去,玄予拉住她的手,直接驾云从夕云后殿离开。当她刚刚能够适应云气之上的颠簸的时候,她脚下踏到了坚实的地面,小包抬头,看到了她当初待过的不归城。 “师尊”小包疑惑。 玄予没有回答,挥手改变了一身行头,一头银发刹那间掩去耀眼的光芒,变得漆黑如墨,凤眼微睐看着远方,风吹起他白色衣袖的时候翩然若仙。 玄予牵着小包“走吧。” 繁闹的街道一如小包刚来那天一样人来人往,小贩们大声地叫卖着,各种各样食物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子里。小包煎熬地吞了吞口水。 玄予黑发黑袍是他当初在子归时候的装束,但即使在子归,也是个勾得无数仙子芳心乱颤的仙门少年,所以,他周围此刻又黏满了通红着脸颊的姑娘的眼神。 玄予步子太快,小包只能一路小跑,然而他突然停下,这让小包一下子撞了个晕晕乎乎。 玄予抬头看着店家的招牌“就这家。” 魔君陛下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他随意点了几个菜。 桌子上迅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小包坐在一边指头都是颤抖的。天知道自从上了不归山,小包就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了。整天都是馒头和饭团子,要不就是饥饿为伴。 玄予一直看着窗外,没有任何动作。 小包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摆在自己面前的筷子,看到师尊没有阻止的意思,动作迅速地往嘴里塞了块牛肉。 她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师尊不需要吃饭,而如今他带她来这里,应该就是来喂饱她的。想通这一点,小包加快速度狼吞虎咽起来。 小包生在江南,家境也算富贵,这半年可以说是她过的最辛酸的日子。 玄予只是在安静地回忆,他最后一次在不归城,是三百年前,那时候是宁长闲带着他,不过同行的还有顾乐安,宁长闲喜欢吃粽子,可偏偏喜欢把姜米蜜枣粽子沾上醋和辣椒。他尝过那味道,怪异极了。问她原因,她却不肯解释。 只有顾乐安那个白痴会笑眯眯地看着她,故意装着体贴的样子给她剥掉粽子叶。 魔君陛下回过头,看到吃得一脸米粒的小徒弟。 这孩子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站在桌子旁边,笨拙地扒着粽子皮,然后,将粽子浸入了醋碟子里。 他看到此景皱起了眉头“这样好吃吗” 小包犹豫下,有点羞涩的回答“粽子甜得太腻。” “既然嫌弃,为什么还要喜欢”他眼神冷了下来,眼角堆积讽刺。 小包没有看到他神色,低下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她确实喜欢蜜枣粽子那些甜甜的味道,可又觉得腻味,这才想起这么个办法。 玄予想起天虞的话,勉强命令自己温柔点,他试图扯出一个微笑给自己战战兢兢的小徒弟,但是不怎么成功,这个微笑看起来更像脸部抽搐。 他垂手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心中突然一阵悲凉。 小包飞快低下头,继续笨手笨脚扒粽子皮。 食肆里带着世俗的喧闹气息,不同于不归山一尘不染的黑色色调,也不同于夕云后殿美的不似人间的竹林桃花,这让她感觉她真实地活着。 “掌门,我们去楼上吧。” “也好。” 小包往嘴里塞粽子的动作突然一怔,她鼓着脸颊回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虽然时隔半年之久,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记错这个声音,但是 秦歌的脚步停下来,似乎愣了神。 “掌门”他身后的人问他,弟子皆知,蓬莱掌门是个冷静到冷血的人,即便在他面前杀人放火,他也只会淡然地惩治了凶徒然后挥挥衣袖走开,吝啬到从不肯多给人一个神情。 弟子探究着想开口询问。 秦歌回了神,堵了他们的话头“你们先去。” 秦歌确信自己没认错人,只低下头苦笑连连。 秦歌如何阴险狠毒,也终究是蓬莱出身,师父数年悉心教导养出来他嫉恶如仇的性子,却抹杀不了他的天性本善,他可以对不归山魔界弟子或者妖界众妖诡计连连,却终究不会忘记因为自己所谓斩妖除魔的大业而牺牲一个弱小的女孩子。 深呼一口气,他向前走去,有些事情即便不愿意承认,他也不会逃避。 秦歌感觉他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他尝试着开口“小包,你,可记得我” “娘亲。”小包脱口而出这个称呼,然后皱起眉头,“可是我” 小包泪奔,她从小跟在美人后边晃悠,看到顺眼的就叫娘亲,怎想到这次追的美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爷们,还不得已把自己卖了不归山。 但是,那一点时间朝夕相处,小包如何能分不清秦歌是男是女半年前的秦歌面部轮廓柔和,声音细腻,而半年后的秦歌虽然眉眼一如既往,却线条明显,声音也稍带粗犷。 小包想得脑仁子疼。 秦歌蹲在她面前,平视她的眼睛,小心翼翼捻掉她脸颊上的米粒,他问“你过得”好不好然而几个字刚出口,却赫然发现自己没有询问的资格。 小包笑得很开心“真是娘亲。” 秦歌相认的喜悦很快被尴尬和内疚取代,他伸手想抱她,然而手却僵在半空中。 魔君陛下冷哼一声,右手一挥轻飘飘摔了个杯子。 小包立刻收敛笑容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秦歌这才发现他的存在,他起身与玄予对视,入眼是一片白衣如雪,秦歌皱眉良久,发现他的面容非常熟悉。 玄予一半的头发潦草地用一根簪子固定,剩余的黑发散落在白色的衣袍上甚至将将及地,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之感。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安静却光芒四射,耀眼亦不肯收敛,张扬极致。 几乎让人认不出他就是夕云殿上的银发魔君陛下。 秦歌最终是通过他头上的簪子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对清欢云簪是他半年前献给魔君作为去子归的诱饵的。 “宁玄予。”他把手按在剑柄上。 玄予皱眉“去掉那个字。” 秦歌冷笑一声,神色之间尽是鄙夷,一如半年前他一身女装假扮子归掌门前去求救时候的那神情。 玄予夹了青菜放进小包的碗里,小包苦恼地皱眉。玄予没有看她,直接转头又去看窗外的风景。 秦歌在恼人的安静中叹了一口气,他挫败地把手从剑柄上移开,眉眼之间带着祈求的神情。 “虽然我知道这样你有可能不会同意,但是,请求你,陛下,把小包还给我。” 错一次,不能再错一次。这是他做人的准则。 玄予面无表情看着他。 “请求您。”秦歌低头行礼。似 分节阅读_8 乎很艰难才把脖子弯下去。 玄予右手支着太阳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然后起身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两人擦肩而过,玄予停,伸出手“小包,回去了。” 小包欢欢喜喜地放下筷子上的青菜叶,轻快地走过去“是。” 秦歌这才听到她对他的称呼,顿时如遭雷击。 “师尊。”她说。 秦歌呆愣在原地,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拔剑指着玄予的背影“你你此举果真猪狗不如” 他当初催动六识观察她的根骨,察觉她天生仙骨,料她是修仙的好料子,假以时日必然可以名耀仙门,所以将她待在身边准备事成之后好生教导,却没想到 玄予弯起嘴角“当初置一个八岁孩子于不顾,你又与猪狗何异” 不得不说,玄予深谙仙门弟子们的致命点,仙门弟子重名誉,重德行,因此他的话就像一根针,正好戳中秦歌最薄弱的防卫。 秦歌后退两步。 玄予挥袖驾云,在众人诧异惊艳的神色中带着小包离开。 “掌门,掌门。”秦歌听到他门下弟子在叫他,叹息着应了一声。 “掌门,你怎么了” 秦歌疲惫地眯着眼睛回答“只是当初我自己造的孽。” “师尊,您为什么要” “闭嘴。”玄予喝止她。 小包委屈“师尊” 小包胆子放开了,看到他对她开始有意无意的纵容,便得寸进尺地开始放肆起来。 玄予自从这晚,他才开始缓慢体会到养徒弟的艰难,他对待下属时,遇到不想解释的事情都统统一个冷眼便无人敢再辩驳,但对于徒儿,他必须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因为他是师,他都必须如是回答。 “看他不顺眼。” “师尊。”小包不打算问下去了。 玄予确实是看秦歌多般不顺眼,当年昆仑仙门弟子聚在一起的时候,秦歌还是个只有小包那么高的小子,跟在他师父秦温岭身后,一个小混帐模样,最喜欢趁仙子们不注意的时候跑去掀人家的裙子。 可即使这样,也不至于玄予记恨他,只因为那小混帐因为闯祸而惹的温岭上仙气质全无,怒发冲冠要修理他,他却一钻就钻进了宁长闲的怀里,宁长闲为了哄他,把特地留给自己徒儿的无忧果了他。无忧果是玄予的最爱,宁长闲总是喜欢在袖子里放一个,等到吃饭的时候递给他。 也就从此,每每看到秦歌,玄予只觉不顺眼。秦歌也明白,向来少往他身边凑,两人关系疏离,而自从宁长闲灰飞烟灭那一日后,疏离便转换成了厌恶。 玄予安静地看着远方。 其实,他早已忘记了无忧果的味道,唯一记得只是宁长闲袖间清香。 、妖界夭卿 两人回到夕云殿,玄予挥袖改回了本来的装束,一头银发比月光还耀眼几分。天虞看到两人,神色一怔,迅速反应过来,他迅速跪下“陛下,幽海受到妖道攻击,结界破碎,南水告急。” 玄予拢眉,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点头“点兵,一百魔兵,二百弟子,去幽海。” “是。”天虞领命告退。 点将台上,小包站在玄予身边,点将台下是数百人,规规矩矩站成三队,魔兵一身铠甲,不归弟子则多数穿着黑袍,看起来跃跃欲试。 小包感觉师尊的头发不停地飘到她脸上,痒丝丝地想笑,她眯着眼睛躲避,低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一双愤怒的眼神。 小包一愣,认出是洛琴,她疑惑看着他。 洛琴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跟旁边的师兄说话。 她轻轻一笑,只是把他当作小孩子闹脾气。洛琴对着周掷发誓一定要把她打下擂台,她那时候路过,正好听到。如此一去幽海,估计她和洛琴都没有比赛的机会了。 幽海在南方,接近天的尽头,幽海也是魔界和妖道的分界,那里的结界坚不可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被破坏,魔界和妖道都屡屡派人修补,却从来不见成效。 魔兵和不归弟子们先后驾云或御剑,消失成天边的一道白线。玄予点头,抬手要驾云,他看了一眼正打算御剑的小徒弟,微微皱眉思考了一阵,然后不管她是否愿意,直接把她塞在手臂下驾云瞬间消失在原地。 小包刚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待她发觉,就被自家师尊夹在胳膊下边。 可怜的小包抓着剑试图挣扎提醒师尊,可那点力气如泥牛入海毫无音信,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悠闲下来,还不停地伸手捉着迅速掠过她鼻尖的云。 六道之中魔君陛下的驾云速度当然是快得令人发指。不归到幽海御剑两天的距离,他驾云只需要一个时辰。 但是却苦了小包,当她的脚接触到幽海海边的沙地,就立刻趴倒一边石头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玄予不解,当年宁长闲的速度更是飞快,六道之中少有人能与她比肩,然而她带着他同时飞行,他也从未有过如何的不适应。 湘寺似乎看懂他在想什么,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边的沙地上,一向臭美闷骚书生模样的家伙也不管不顾什么温文形象,声音也想脱了力一般“那是当然,当年上仙带带你飞行的时候,故意用了减少那那颠簸的法术。” 玄予嘴角勾了勾,似笑似讽刺。指尖凝起一团紫光,他飞快地点上小徒弟的额头,小包昏昏沉沉地叫了一声师尊便软子。 玄予抱住她。 “带我去看结界破碎处。”他吩咐。 湘寺他累的哭丧着一张脸,颤抖的双腿支撑住身子,越发显得摇摇欲坠,“当初应该让天虞跟你来的。”他耷拉着脑袋半真半假地抱怨。 南水与玄予迎面走来,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小徒弟,南水微微蹙起姣好的眉头。 “陛下。”她行礼。 玄予点头“带路。” “是。”南水接着说,“不如把小包给我的侍女送去我那里休息,这样带着她未免有点麻烦,毕竟是个孩子,幽海那边偶尔还有妖物出现。” 玄予垂眉踏上幽海的海面。“带路,孤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 南水尴尬地说是。 湘寺眯着眼睛,讥讽地笑了一声。南水瞪他,湘寺表情未变,双手拢在袖里,看着前边泛着一层淡淡红光的结界。 幽海结界破碎的地带确实不太平,碎裂的结界伴随着强烈的大风吹得几人衣摆猎猎作响。 “先回去,明日再来。”玄予吩咐。 几人的身影一晃,通通消失在原地。 玄予看出来结界如果想封闭确实不算麻烦,如果现在问题还没有解决,那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他心中已经有数,但是却想让不归那还没有什么经验的两百弟子自己商量着解决这个问题。 不归弟子聚集在幽海边,玄予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前进。 他们争先恐后地踏进幽海中,霎时幽海黑色的海面和弟子们黑色的衣服融为一体,只能看到水面涟漪被阳光照耀时候的波痕。 “小包。”玄予附手看着前方,“你也去。” “是。”小包点点头,也踏进了幽海。 水面被众人踏出来的涟漪散乱,认不出那是属于谁的痕迹。南水皱着眉努力辨认了一会儿,小声感慨说“小包这孩子脚下的波纹真小。” 湘寺听到苦笑。 何止是小,根本就是毫无痕迹。小小年纪,她的心境竟然根本就平静到毫无涟漪。 “看起来仙骨极佳,也极深呐。”南水继续感慨。她知道魔君陛下的打算,偷偷拿眼看他。 玄予眯着眼睛极浅地笑了一下,黑色的袍子猎猎甩在身后“又如何” 南水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玄予抬手制止。 “孤决定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阻拦。” “可是,陛下那是违天命,您知道违天命是什么后果的”南闻言大声辩驳,遮住了湘寺失望的叹息。 玄予回头看向南水,南水拼尽力气才能与他那双的眼睛对视,她咬着唇,倔强地看着他。玄予松了逼迫的视线,低沉地回答“违天命又有什么后果,孤是她的师尊,命运多舛那孤替她削平,路途艰险孤就走在她前边,万事自有孤护她周全。如此可还有顾虑” “没有。”南水偏过头,不再说话。 湘寺依旧双手拢在袖中,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南水终于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转身飞向天际。 “您有把握吗”湘寺看着南水离开的背影,小声问玄予。 玄予平静地说“十之。即便已经修炼成百年的仙骨,孤皆有办法,除了”他顿了顿,不再说一个字。 心思敏锐如湘寺自然知道他在说谁,除了宁长闲。 湘寺突然想起当年他坐在昆仑池上看到长闲上线涉水采莲的情景,心头突然开始有一种的预感,不知好坏,像是一个冗长的诅咒或者祝福,开始念出第一个音节。 越来越靠近结界破碎处,大风也刮得越来越厉害。 洛琴发动小包身边的几个弟子离她远点,颇一副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小包低下头微笑,使用法术赶走洛琴脚下的毒鱼。 结界破碎处像一个洞穴,源源不断的大风从里面吹出,小包皱着眉头看着,意识到不对劲,她环视周围,似乎想寻找什么。 洛琴俨然是弟子间的首领,他指挥着不归弟子盘腿坐下开始使用法术修补结界口。 小包走近结界,小心翼翼地往结界上使用了一点小法术,泥牛入海般毫无消息。小包后退一步“停下。” “你说什么”洛琴反问。 “我说停下。”小包说,“这个结界被人动了手脚。” 洛琴冷哼“你怎么知道,妖言惑众。” 小包偏过头看着颜色越发浅淡的结界“一个简单的结界修补怎么会直接将消息传到不归山夕云殿,既然你不愿意听我的,就罢了。” 小包说罢。安静立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结界颜 分节阅读_9 色终于淡到即将消失。隐藏在结界后的阴影也因此露出本来面目,那是一众妖精,带头的是一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男人皮肤白皙,眼神似乎能灼伤人。他的头发黑的像缎子沿着他的肩膀一路下滑,似乎比幽海的水还要柔顺。 周围哗然,魔君陛下眼神没起一丝涟漪,似乎一切在预料之中。 小包感觉这个人很眼熟。 那个男人嘴角带着勾魂夺魄的笑容,缓缓的走向小包,脚边的鲜红色袍子拉出一条轻缓的涟漪,似乎步步生莲。 他环视一周,目光停在小包身上。弯下腰与她对视,小包亦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 “唔,你像一个人。”他纠结地扭起眉毛,然后抬起一只手拂开眉间纹路,小包这才能从他的注目中松了一口气,她偏过头,却顺着他敞开的衣襟看到一片雪白的皮肤和痕迹清浅的锁骨。 小包蹙眉。 “还真像。”他继续说。 小包问“谁” “哦,她啊,我跟她斗了一辈子,最后她可是和我同归于尽一道殉情了啊。”他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般笑容连连。 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叫什么” 那男人用食指挑起小包的下巴“怎么样,亲叔叔一口,叔叔就告诉你。” 小包苦笑。似乎驾轻就熟般回答“休要胡闹。” 他悠悠扯出笑容,眼底一片了然。 小包继续问“你究竟” “夭卿”忐忑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夭卿缓缓回头,抬手打了个招呼,手臂上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肘部。 “哎呀,是你啊,好久不见。”夭卿懒洋洋地答,“呀,你堕仙了,真是可惜。” 湘寺苦涩一笑“几百年物是人非。” “发现了。”夭卿摇晃着走在幽海上,脚下一片涟漪荡漾。“喏,那不是长闲她那徒弟吗当年她可是疼他疼到骨子里,怎么长闲死后成了孤儿,他就孤苦无依也堕了魔道” 玄予站在夭卿面前,面无表情。 “退下。”他对身后的不归弟子下令。 夭卿依旧继续说着风凉话“怎么,入了魔,这样让长闲知道,可是要伤心”他似乎想到什么开心事情般忍不住噗哧一笑,“话说我还没见过她伤心的表情,真是亏我跟她斗了几百年。” “别叫她的名字。”玄予低声说,结界已经碎裂破开,幽海上的风吹得比不归山还要大,“你不配。” 夭卿嗤笑“我不配,我好歹跟她在一起打打闹闹总共二百零一年,你呢虽然那年在瑶池我被她制住,她引天劫焚身,我可不会忘了你跪在地上” “闭嘴。”玄予伸手开始结手印。 夭卿依旧一脸轻佻的笑容,可一双桃花眼的的神色却沉了下去。他缓缓抬起右手。 强大的冲击让周围所有人都不由得捂起了眼睛,待到冲击带来的罡风散尽,众人抬头,却看到令人被包裹在巨大的金色光环里,透过外壁可以模模糊糊看到两道身影相互纠缠,可是无论怎样,也无法进一步看清楚。就这么大约一个时辰有余,众人等的心情越发紧张。 突然一声脆响,金色结界裂开。 夭卿散漫地拨掉被风吹进嘴里的头发丝,伸手抹掉唇边的血迹“天杀的宁长闲,真他大爷的教出一个好徒弟。” 玄予依旧还是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山面瘫脸。夭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受不了般摆摆手“好好好,打不过你我夭卿认栽。” 转身跨出结界“走吧,走吧,我们喝酒去。”他挥了挥手结印重新建立起结界,玄予亦开始向结界中输入力量。 剩下最后一个缝隙,夭卿打了个哈欠“嗨,那边,就那边那个小丫头。” 小包指指自己的鼻子。 “没错,就是你。”夭卿妖媚眨眨眼,“有空来找叔玩。叔叔带你吃好吃的。”语气俨然是驾轻就熟满满诱拐的腔调。 “哦。”呆呆傻傻。 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小包抱头“唔” “笨蛋”洛琴说。 就在这时候,玄予的眼神瞟过来,小包抬头对视,顿时感觉浑身冷冰冰的,她这才肯敷衍地挤出一点认错态度。 妖道那群闲不住的兔崽子们的偶尔挑衅几乎每年都有那么几次,平常他们只是站在结界处耍耍嘴皮子再打几架就回去了。这次来得聪明了几分。 大概是因为夭卿。 而正是这一点,让玄予被黑色广袖掩住的苍白的手握成了拳头。 三百年前宁长闲与夭卿一同在天劫中灰飞烟灭,两人理所当然必须魂飞魄散,但是,为何夭卿会安安稳稳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呢 “那是不可能的。”湘寺说。 玄予垂眉“我知道。” 当年的天劫对准的人,本来就是宁长闲,夭卿凭借强大的修为可以保住自己三魂七魄,转世修炼重生,但是宁长闲则不是。 当年那情景,他记得很清楚。 他跪在地上求她,她只是平静看他一眼,没有任何留恋。她本就不想挣扎不想抵抗,无人能留下她。 、一梦千年 午时左右,众不归弟子都聚集在幽海的沙滩上,或站或做,但是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丧气。 玄予挥袖,朝着他们说道“都提起精神来。” 弟子们一愣,纷纷挺起了腰,但是神情依旧垂头丧气。湘寺温和地微笑着拍拍他身边小弟子的脑袋,那孩子哭丧着脸,揉了揉通红的眼圈。 一上不归他们努力学习,可是初次派上用场就因为观察不认真而失败,更甚者还要魔君陛下亲自出手,一向骄傲的他们自尊心有些受不了。 “你们第一次出山,我要的不是胜利。”玄予说,“外面不比不归,阴险狡诈阴谋阳谋层出不穷,稍不留神,就会落入圈套。” 玄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在幽海上泛着淡淡红光的结界圈子,继续说道“此次出行,你们必须要明白,有些事情,往往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是。”众弟子似乎恢复了一点生机。 玄予点头,转身领着小徒弟离去。 湘寺笑眯眯地接着说道“今天就不回去了,附近有几个村镇,你们可以去逛逛,今天晚上有酒宴,记得赶回来幽海边的弱水宫,快点去吧,好好散散心。” 欢呼声迅速的爆炸出来。 小包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可惜还是不得不跟着身上缭绕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师尊。她思考一阵,上前拉住玄予的衣袖。 玄予停下步子。 “师尊。”软软糯糯地请求。 玄予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师尊。”小包伸出指头往身后的大部队戳了戳。 他了然地拍拍她的脑袋,小孩子心性,终究还是喜欢聚在一起凑热闹,跟他这个苦闷的师尊在一起确实辛苦了这个孩子“去吧。” 小包笑眯眯,伸出手,又甜腻地喊道“师尊。” 玄予这次看不懂了。 站在一边看着的湘寺噗哧地笑出了声,他捻出一粒碎银子放在她的手心,小包欢喜地冲他笑了笑,朝着等的不耐烦的洛琴招了招手。 “养徒弟可是麻烦得很。”湘寺冲玄予说。 玄予微微点头。 “现在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湘寺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我本来以为你这小徒弟应该是不麻烦的,不过现在看来,你要教的还有很多。” 玄予随口问“还有什么” “不要被怪叔叔拐走啊,比如顾乐安,夭卿什么的。”湘寺开着玩笑。 “恩。”他竟然真的听进去了。 湘寺继续说“真不知道像你这种人怎么照顾这样的孩子。天虞说的对,当初不如我收了这个徒儿。” 玄予冷哼一声。 “就知道你听了不乐意,你说你这种人,忘性大到能让好好一孩子饿了半年的肚子,到现在我真是怀疑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湘寺边说边摇头。 “我知道了。”玄予知道,湘寺说这番话不过是想要好好提醒他,又怕正面说起师徒关系一类的戳到他的痛处,“放心。” “当然放心。”湘寺微笑地说,“我跟天虞赌了十坛醉春秋,你养她养不过八年。” 玄予听了心里不悦,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怎么总是用养活养不活这种句子,这让他听了突然生出一阵不满,他微蹙起眉头,压抑下了这种情绪“天虞怎么说” 湘寺似乎心情不错“他说,陛下的脾气能照顾她一年就是尽头,倘若她仙骨除去,陛下必定弃了她。天虞还一直眼巴巴等着那天他接手这个孩子呢,你知道的,天虞他对那个年纪的女娃娃都有一种” 玄予打断他的话“让他弃了这个念头。” 湘寺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笑道“我一定把话带给他。” 洛琴傲慢地看着小包。 小包也温和带着浅笑地回视他。终于,洛琴受不了般抱着脑袋哀嚎一声“好吧,好吧,我是来认错。” 小包掂起脚尖艰难地拍拍他的脑袋“好孩子。” 洛琴“” 两人于是结伴一同向附近的市镇走去,洛琴好奇地问“如果我们打起来,你说谁胜” 小包只是笑,实在被逼急了,敷衍地回答“不是已经比过了吗” “不算,不算,你用了法术。”洛琴不满。 “再比我还是会用法术。” 洛琴哼了一声。耐不住沉默的少年一会儿又接着问道“陛下给你的紫玦呢你把它戴在身上,我们就不会认不得你了,不归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别搞得像上次比赛一样,一直到最后才知道你是陛下的徒弟。” “紫玦”小包皱眉想了想,拉开胸口的衣衽牵出一条银色丝线,丝线上坠着一块小巧精致的紫色玉石“你说这个” 分节阅读_10 洛琴偏过头去看,没看到那块著名的紫玦,却看到小包胸口的右衽被拉得松开,明显露出了一片白嫩的色泽。他轰的红了脸,慌忙捂住眼睛。 “你,你,你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啊” 小包歪着脑袋“是吃的吗” 洛琴“” 通向村镇的道路芳草茂盛,头顶的布谷也不停地鸣叫着。然而洛琴此刻的心情却异常昏暗。 “如果这样不是大不敬的话。”洛琴压低声音说,“我挺同情你的师尊,魔君陛下。” 寡言少语沉默是金的魔君陛下,懒散傲慢且性格张扬的魔君陛下,风姿卓越优雅迷人的魔君陛下,该如何对待他唯一的这个有些迟钝却天资极好的徒儿 小包看着洛琴,依旧很疑惑。 晚上的弱水的宴会,是每个弟子都期待不已的,宴会不仅可以吃到些平常吃不到地好味道的饭菜,更重要的是,每次不归弟子的宴会上,都会有醉春秋。 醉春秋是烈酒,酒劲极大。每个弟子不允许多喝,但是浅浅的一杯,也能勾得人馋虫乱动。 当然,这个限制并不是针对所有人,坐在自家师尊桌子旁边的小包,自然没有人束缚她,她那初为人师的师尊,根本就是忘了这茬。 醉春秋是仙门的老酒鬼无极上仙所酿,据说当年秦温岭,顾乐安,甚至宁长闲,都有去掺和,酒酿造出之后,老酒鬼无极耐不住,偷喝了一坛,结果第二天就蹲在桃花树下痛哭流涕不止,问其原因,竟是昨夜一梦,梦到了成仙之前的老妻。 怆然一叹,取名为醉春秋。取意于万载春秋图一醉,一梦千年是非休。 人说醉春秋可以让人看到自己最深切的执念。所以此酒酿出后,盛传六道各界。只因为有些愿望即使不能达成,那么醉酒之后怅然一梦,或遇故人,或一煮黄粱,也是幸福。 弟子们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大多都不在这里,就不再顾忌地开始闹腾起来。小包则不一样,有师尊在身边看着,只能规规矩矩正坐着,连话都得少说。 “每次喝这酒的时候总感觉有特殊的味道。”南水说。 湘寺附和地点头“我的舌头可是能尝出来所有的味道,这里面有初夏酸涩的苹果,刚刚成熟的桃子,仙门薰草叶上新鲜的露珠,人间五谷杂粮,子归的桃花蕊,蓬莱的莲子,昆仑池的水,天池的寒冰,可是还有一种味道,即使品了千遍万遍,却怎么也尝不出来。” 玄予突然听到身边砰的一声,转头一看,竟然是小徒弟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桌子上。玄予拉着她的后领让她抬起头。顿时一阵后悔。 脸色通红,眼睛朦胧。明显是喝高了。他晃晃身边的坛子,竟然点滴不剩。 湘寺看着玄予脸上的表情,扭过脸偷笑。南水咳嗽一声,出声提醒“您应该看着她点的。” 玄予一向面瘫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是”小包嘟囔,“是” “是什么”湘寺好笑地问。 “是情人泪。”小包说完,就抱着自家师尊的胳膊醉了过去。 湘寺双眼震惊地瞪大,他不可思议地举起青玉的杯子,低头抿了一口,眯着眼品位了许久。沉默着垂下了眼睛。 “湘寺”南水问。 “果然。” “什么” “果真是情人泪。”湘寺探究地看着小包,眼神锐利。 小包脸颊上还泛着红晕,闭着眼睛躺在师尊的腿上,醉得很沉。玄予冷冰冰地看了湘寺一眼,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小包的脑袋,挡住湘寺探究的眼神。 湘寺失望地叹息“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护犊子。” 魔君陛下眯眼。 “好了好了,我无意对她怎么样。”他摆摆手,“只是好奇。小小年纪为什么会知道情人泪的滋味,而且还能在那么多种味道中下辨别出来,你家徒儿虽天生仙骨,我可不信她九岁的年龄就看透情爱大彻大悟。” 玄予沉默许久,才说道“醉春秋能昭示人灵魂本相,大概是恍惚间看到了前世今生罢了。” 湘寺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岔开话题“魔兵报告说,似乎在幽海看到了顾乐安,但是隔的太远,不能确认。” “顾乐安。”魔君陛下垂下眼睛,一口饮尽杯中酒,“我知道了。” 、恍惚之间 她痛苦地捂住脑袋,感觉有无数的图像碎片再拼命地塞进她的大脑。小包下床赤脚地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心不在焉地灌进嘴里,水顺着她的嘴角滑下,小包随意地想用袖子抹去。 就在这时,她把双手身在眼前,一脸不可置信。 这不是她的手。 小包看着修长的手指和修建地圆润可爱的指甲,这不是她那双胖乎乎的爪子,即使颜色很像,但是很明显不是,她的手指没有这么细长,也没用这么多的薄茧。 她茫然起身。 宽大的白色衣袖洒落在桌子上,轻柔地铺了一桌,像月光一样。衣裙及地,随着从窗口吹进的风荡起极小的涟漪,裙角擦地而过,却丝毫不惹尘埃。 这也不是她的衣服。 小包抚着衣袖,眉梢流露出些许的苦恼情绪。 她低着头细细观察,发现腰间坠着她的清欢剑,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指抚摸着玉制的剑柄,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她显得昏昏欲睡,晃晃脑袋起身走出房门,想去吹吹风。 这天晚上玄予离席比较晚,因为担心小徒弟被吵着在那里不舒服,就派人先把她送回房,宴会罢席后,他扶着额头来到小包的房间想看看自家徒儿,惊愕地发现空无一人。 玄予皱眉,有些担心。他环视一周,旋身出了房门。 弱水宫比不归要大上许多,这就让有些地方显得异常空旷。特别是接近幽海的地方,大风甚至比不归还要烈上几分。 大风吹着,似乎能吹散月光。 玄予诧异地发现,远处的房顶上,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白衣白裙,腰间系着一柄剑,黑色的头发顺风漂浮在夜色之中,玄予看到那人在缓慢地走着,脚尖踮地飞向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榕树。 问还能有谁比他更熟悉那种姿态。 他立刻驾云跟上了她,然而这时候,他突然闻到了身上醉春秋的清香。 醉春秋。 万载春秋图一醉,一梦千年是非休。 当年宁长闲亲自参与了醉春秋的酿制,玄予知道这两句中的真假,一梦千年是非休,醉春秋半酣之间,确实能见自己想见之人,能做自己想做之事。 真真假假,都没有什么借口。 唯一的理由是,他忘不了她。 果真荒唐,然而,却是事实。 玄予脚下呼唤而来的云,就那么停在半空中,不能再前进一步,那个他一直在追逐的身影,在榕树之间若隐若现的身影,像月光一样忽闪着。 这一瞬间,突然辩不分明,什么是醒,什么是梦。 玄予握紧了拳头,继续向前。 小包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师尊,她想上去喊,可是却忽然忆起现在她现在顶着一副自己都不认识的躯壳。她想了想,翻身御剑就准备离开。 “宁长闲。” 小包听到师尊低哑的声音。顿时浑身惊起一身冷汗,她本名确实是宁长闲,家人给她取了小名叫小包,然而自从来到不归山,这才了解到宁长闲是几百年前一位上仙的名号,所以自行隐去,大名就只当宁小包,可是,如今竟然被师尊发现了吗 “宁宁长闲。” 又是一声。 小包回头,愧疚地看着师尊。 她似乎看到师尊苦笑了一下。 “何必愧疚,你没有任何愧对我的事情,愧的只该是我,让你走的不干脆。”玄予慢慢接近她,小包差异地发现,她那本来直到师尊腰间的身高,竟然可以不用仰头便看到师尊的眉眼。 “我”小包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出口冷淡如水的音调让她皱眉,最终选择闭嘴。 玄予依旧在缓缓接近,近到小包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她驱使着脚下的清欢剑,想要后退,却冷不防被玄予一下子捉住了手腕。 “何必躲我即便是醉春秋酒力作用,也要这般不近人情”他冷笑一声,“不愧是长闲上仙。” 小包挣扎不得,想出声叫师尊,却又担心会因为这副皮相引发什么问题,干脆停止了挣扎,无波无情地看着他。 玄予微低下头,用心的看着她的眉眼,眼睛瞪得大而空洞。 直到两人鼻尖抵住,小包才晃过来神,她一把推开师尊,连连御剑后退,看到握着她手碗的手掌,一时挣扎不开,慌忙之间一个风雷手印就结成。 玄予半垂着眼睛,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鲜血顺着胳膊下流,染红了她的白衣。 “你还要怎样,接着来吧,我忍得了。”他平淡地说。 小包心头却一阵莫名其妙的悲怆,她挥袖拂去胳膊上沾染上的落叶,反倒宁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顺心而为,她淡然一笑。 魔君陛下沉默地看着他,小包感觉他的头发飘落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抬手要拂去。 “别。” 身子一紧,她感觉自己被抱住。 “求您,先别走。” 小包纳罕,可是嗓子却想被堵住般说不出一个字。 “求求您,先别走。”他的呼吸打在小包的脖子上,小包不由的皱眉。 小包听到师尊的声音里带着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乞求“一晃二百九十八年,这是您第一次进入我的梦境,就请您再待一会儿,请求您。” 小包感觉到喷在自己脖颈间的呼吸越来越浓重,一种莫名其妙的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她抬起右手结印,一阵银光闪过,玄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小包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似乎很熟练地施展法术托住师尊下落的身子,然后缓慢地把他送到了这棵大榕树的树根 分节阅读_11 边。 转头看了一眼,她立刻御剑离开。 幽海边的月亮极大,比大荒任何地方的月亮都大,但是却不漂亮,像一个巨大地等待吞噬生命的葬野花。 葬野花开于坟墓,幽蓝色,雨天盛放。 幽海的月亮,也带着这么一层淡淡地蓝色。鬼火般的。 小包停下步子,接着月光往水里一看,心境起伏再无波无痕,此刻也忍不住惊异。 幽海的水中倒映出一个女人的脸,然而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似地。可是小包自从出生以来,记忆力就好得惊人,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为什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她眨眨眼,水中倒映的女人也眨眨眼。 那是一双细长的眼眸,华丽而且深沉,那黑色的眸底似乎沉浸着不知多少年的岁月沧桑,如古井般平定无波。 太平定,也太无情。 小包干脆盘腿,在退潮的幽海边静坐起来。微微阖目,她静下心感受天地自然。这时候,她才感觉一晚上都不平稳的内心开始安定下来。 “阿闲”突然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音尾颤抖。 小包缓缓睁开眼,起身偏过头。 顾乐安脸上带着疲惫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他青色的袍子在大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一头乌发也似乎融入夜色中一般,顾乐安抬手安抚下在风中显得非常张狂的袖角,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 小包轻轻点头,当做招呼。 “阿闲”他似乎苦笑一声。 “你”小包开口,但是因为听到那种平淡如水的嗓音实在别扭,还是干脆闭嘴不言。 “果真是你。”顾乐安抬手拂去耳边乱发,衣角纷飞地自幽海那种带着淡淡蓝色的月光中走出,衬得整个人越发地温润如玉。 “我师父曾经给我卜过一卦,算定我此生三场大劫,没想到,这第二个,还是你。”他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 小包带着歉意一笑。 “如此劫数,是你,倒也无妨。”他垂眼微叹。 长闲皱起眉头,抬手拨开他伸来的手。 顾乐安垂眉苦笑。 小包侧过身向不远处的幽海岸走去,她步履从容安静闲适。顾乐安袖间的手握成了拳头,他移步追过去,袍子被幽海边的大风掀着,猎猎作响。 “虽然这样甚感冒昧。”她停步,慢慢地说着。“但是请你忘记今天的事情。” 顾乐安怔了怔,问“何苦。” 小包一愣,带着疑惑重复他的话“何苦” 顾乐安笑,他想起当年宁长闲的寡淡性格,不由扪心自问,她可知道什么是苦他自嘲地说“我多事了。” “无妨。”小包回头,冲他微微点了头。“我要走了。” 幽海的月亮依旧散发着带着莫名其貌忧郁色彩的光芒,顾乐安抬头看了看天色,温润的双眼紧紧地闭上,然后又蓦然睁开,他上前两步,突然伸手拉住小包的手腕。 小包微微蹙起眉头,但是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何事” 顾乐安悠然地微笑“我总是留不住你,今日再见,我不想再尝那种感觉。“他慢慢地收紧手指,“今日,我不放你走。” 小包皱了眉。顾乐安指头尖开始露出一两似银色的光芒,像流水般的,霎时缠住了宁长闲的手臂,然后光芒顿时大盛,耀眼地像火山一瞬间迸发。 小包这个时候心里万分忐忑,她无比确定这副皮相就是师尊和顾大叔口里的宁长闲,但是,宁长闲究竟是什么人,她一点都不清楚,只是凭借周围人寥寥无几的评价,她真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现在,究竟怎么办 会不会因为怪力乱神什么的被人打死 小包的思想有些恍惚了。 她勉强自己用那种让她浑身不对劲的腔调继续说着“放开我。” 顾乐安只是摇头,他左手结起了手印,小包看出来,那是在驾云。小包从小到大,一直认为她自己只是个平常的小丫头,可却从来不曾想过和那些仙魔们扯上关系,她不懂自己喝了醉春秋后为什么会成了如此模样,不懂,而且奇异地出现了丝丝缕缕的不安。 小包抬起衣袖。 无论前世今生,了解宁长闲者,莫过于顾乐安,他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你当真如此狠心” 小包顶着这副皮相,是真的不知道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顾乐安看到她手心的光芒像此刻的月光一样悠远深沉,蓝的像梦。他感觉一阵强烈的困倦侵袭大脑。 “对不起。”小包忍受不了他的表情,不由得道歉。 顾乐安一双温润雅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看着她,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袭来的目光。 “可惜。”他说,“我不会原谅你。” 小包垂眼“得罪。” 顾乐安最终闭上了眼睛,他用坐禅的姿态盘腿坐在幽海边的沙滩上,眼角堕仙人的花纹奇异地显示出超凡脱俗的味道。 小包并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样的仙术,只知道脑中念头一闪,手指尖便开始有蓝色的光芒凝聚。 可是,他明明是还手的机会的。小包跪坐在沙滩上,看着水面上陌生的倒影,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如此多的不可理喻。 她抬头看着月亮,等待着残余的酒劲过去,小包叹了口气,她安慰自己,也许酒劲过去了,她就不用盯着这么一张脸晃荡着,实在是别扭。 月亮一直在缓缓地移动着,小包的双腿坐得僵硬,终于有一丝光芒从东方升起,小包按着地面起身,因为小腿发麻,一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朝水里看看,透过细碎的水面,依稀可以看到小包她自己那张粉嫩的包子脸,她拉了拉垂在耳朵边的流苏,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着熟悉的手指,用力握了一下。这才寻找到一两分确认感。 她揉了揉发僵发硬的腿,偏过头,看到顾乐安依旧坐在幽海边的沙滩上,水汽氤湿了袍子,小包愧疚。 她上前推了推顾乐安的肩膀“大叔,你醒醒。” 了无清醒的迹象,小包无奈。她又加了一把劲,“大叔” 顾乐安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双眼却明显没有什么焦距,清晨微弱的阳光照在他眼角缭绕的堕仙纹上,有一种让人越发不安的恐怖。 顾乐安看到她,眼神柔和了下来“你是玄予的徒弟” “是。”小包微笑,她尝试着扶一把顾乐安,立刻力不从心地放弃,她问,“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顾乐安听到她的问题,微微蹙起眉毛,他似乎思索了一番,沉下了脸“忘记了。” 小包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了昨天从她指尖冒出的诡异蓝光,小包一向自认为理智,但是昨晚的举动却出乎她的意料,她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了那道光芒的所属的仙术。 不忧。 不忧是一种有些极端的仙术,能清除心中牵扯最深的羁绊,以此修道。然而因为违背自然修仙之道,被划入禁术。 前些年师尊对她向来无视,所以有机会接触异常多的邪术禁术,她随不喜修行这种法术,但是也一向有所了解。可是她明明不会,为何昨晚会不自觉地施展那种法术 小包心中不安,手指掐着手心越发疼痛。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顾乐安揪了一下她的包包头,问。 小包笑“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喝的烂醉,今天一大早醒来就在这里。”她展示了一下自己被幽海海水浸湿的袍子,耸了耸肩膀,继续问。“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顾乐安并不回答,他只是皱了一下眉“你师尊呢” 对于小包,顾乐安心中是怜悯的。他对于玄予诱其入魔异常不满,但是苦于两人之前向来相互看不顺眼,于是也无从干涉。 小包干巴巴咳嗽一声“不知道。” “胡闹。”顾乐安叹息,“哪里有为人师尊的样子” 他起身,发簪啪地一声掉下去,满头乌发顺着肩膀流泻而下,小包顺手捡起,捧着递给他。顾乐安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展颜轻笑。 “小包。” 突如其然的低沉嗓音叫住她的名字,小包霎时感觉脖子一冷,忐忑回头,果然看到自家师尊大人站在不远处,黑色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上扬,整个人显得张扬又阴沉。 没错,就是阴沉。 “师尊”小包软软地唤他。 魔君陛下凝了一下眉,仔细看了看顾乐安一眼,顾乐安不怎么在意地拍拍小包的脑袋,接过她手中的玉簪。 “过来。”玄予说。 小包点头,跟顾乐安告别“大叔,再见。” 顾乐安看着她,将刚刚小包递给他的玉簪重新给放在她手心里。 “我常年在南海,如果有事,直接找我便可,把这个交给南海龟女,她会带你去找我。” 小包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把簪子放在手心里,道谢离开,顾乐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玄予正冷冰冰地看着小包,小包一脸装傻的表情,刀枪不入。玄予明显无奈,他抬头看了顾乐安一样,冷冽地眯起了眼睛。 顾乐安从容一笑,驾云离去。 世事本无常,然玄予执念太深,终堕魔道,可笑当初仙门如他,不也堕了仙。可是那堕仙的原因,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总是有些隐约的片段在提醒他,但是想再往前冲出一步,便觉得头疼。 顾乐安抚开广袖上的褶皱,疲惫的揉了揉眼角。前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南海蓝盈盈的水纹。 “他是谁”玄予问。 小包愕然“师尊不是知道吗” “我只问你,你知道他是谁吗”玄予附着手,压抑着抽痛的太阳穴。 “不知道”小包说,“可是,大叔是好人啊。” 一个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徒弟的魔君陛下,永远不懂得什么是循循善诱,因材施教。他认为最有用的,就是命令和惩罚。 “修要让孤再听见你说他是好人,否则罚你自己去苦禅山面壁。” 分节阅读_12 小包不服,但是深知自家师尊性格,只敷衍答道“是。” 玄予甩袖离开,小包跟在他身后。 “他与你说了什么” 小包第一次欺骗了师尊,“没有什么,只是看着我不停地叹气。” 玄予冷哼,倒也信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 “弱水宫虽大,但是莫要乱跑,我们明天回不归。”玄予看到从远处走来的湘寺,低头嘱咐小包过去,小包转身的功夫,他已经驾云离去。 “你师尊怎么了”湘寺拍拍小包的脑袋,问。 小包摇头“不知道,今早上找到我,就是这样了。”她想起师尊阴沉的脸,森森地感觉骨子里面都是寒气。 “少见。”湘寺评价。 这时候,小包却突然想起什么,浑身像被雷劈过。昨晚为了躲开师尊,她大逆不道地对他使用了风雷咒。伤口未愈,他定然已经发觉。 她低头思考一番,决定继续装傻。 “湘寺师叔,南海有个堕仙,他是谁” “哦,是顾乐安。”湘寺看着小包,“顾乐安此人可不简单,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湘寺皱紧眉头,“顾乐安此人,空有芝兰玉树之姿,却无芝兰玉树之德,阴险狡诈,无情不下于宁长闲,仙门中对他一向有个称呼,叫魔仙。” “哦” “不过他堕仙二百九十八年,这个称呼也无人再提起了。” 小包犹豫着,却不知道该不该接着问下去。 湘寺温柔地看着她“还有什么” “湘寺师叔,宁长闲真有你说的那么无情吗”她仰头看着湘寺。 湘寺表情一时僵硬,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话。他摇头不语。 “是,也不是。”他说,“仙人们管这些叫做大慈悲,但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们,参不透什么慈悲。” 他的脸色这时候有些苍白。 小包不再接着问下去了,她说“师叔,我饿了,还没有吃早饭。”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大姨妈问候,大姨妈每次来的都很惨烈,我只能在床上打滚什么都做不了tt。。所以么有更新。。今天补上。。 存稿也算用完了。。 、心虚愧疚 顾乐安离去的那天晚上,小包见到风尘仆仆的师尊,一向妥帖的银色长发有些散乱,眼神疲惫,她身边的湘寺看到他,迎上前去,两人之间说了几句话,然后不欢而散。 湘寺叹息。 小包上前揪住了师尊宽大的袖子,内疚地想承认错误,却不小心碰到他手上的伤口,玄予手抖了抖,小包看到他伤口上依旧只是潦草包裹着。她知道这种风雷咒对于师尊来说不过小伤,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不肯治疗。 “师尊,你的伤”小包问他。 玄予低头看了一眼,墨色眸子黝黑如深井,“无碍。” “可是,您为什么不肯治疗呢”小包看着隐隐从伤口里露出来的血迹,懊恼昨天晚上不知道轻重,居然犯上对自己师尊用风雷咒。 魔君陛下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小包,今晚回不归,你去收拾下。” “噢,是。”她无奈,返身回去收拾东西。师尊不愿意说那她不问就是。干嘛每个人都好像有自己的秘密似地,多累。 一回不归,魔君陛下径直就自己离开了夕云殿,小包跑去问天虞,天虞乐呵呵地把她往自己那里带,“陛下毕竟是魔界之尊,有很多事情忙的,小包是好孩子,不该天天粘着陛下的。” 小包低头认错。 “所以,以后就粘着天虞伯伯吧。”司马昭之心顿时昭然若揭。 小包不回答他,不过倒是乖巧地拉着他的手在夕云殿缓缓散步。 天虞一直拉着小包给他讲故事。从神话扯到八卦。 小包安静拉着他的手听着,偶尔问两句,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这让天虞越发开心了,以前抓回来的小姑娘不是吓得不敢吭声就是陪他说两句话就一脸忍耐,难得小包如此听话懂事,怪不得是陛下看上的徒弟。 小包曾经从顾倾怀那里听过天虞的故事,天虞本也是当世高手,靠着替人卖命成了富贵人家,有妻有儿,家境和睦,于是金盆洗手。但奈何仇家非要寻仇,一夜灭门,他只来得及带着刚三岁的孙女逃走。他本想报仇,杀身成仁也无所谓,可偏偏放心不下孙女,便想着将孙女抚养长大再说。 随着孙女逐渐长大,他心中的戾气也消散了很多,想到前半生满手血腥,喟叹一切都是报应,便把报仇的事情晾在一边,一心只想抚养孙女长大成人,看着孙女嫁夫生子。奈何孙女九岁的时候,他性格耿直得罪了人,孙女被人所伤,竟然一命呜呼。 天虞心里最后的支柱倒塌,堕入魔道,放火烧了伤了自家孙女的那个村子,本想自杀,却遇到路过的玄予,从此紧随其后,无论玄予想要修仙还是成魔。 但是,他留下个别扭的毛病,就是看到那家跟孙女年龄相仿或者长得相似的小姑娘,都喜欢直接抓来不归,好好养个几天。 小包心里叹息一声,蹭了蹭他的手掌。 乖巧可爱的模样让天虞心肝都是软的,一老一少坐在夕云殿的玄色大理石石阶上,分外和谐。 夕云后殿的桃花瓣被不归山的大风吹到了殿前,一片落英缤纷。 天虞捏起来落在袖子上的桃花瓣,叹息了一声,“陛下他,也是个苦孩子。” 小包抬眼看他。 “陛下当年跟随子归长闲上仙修行,本是美事,可是感情这回事,又怎么能控制的住。”天虞摇摇头,“长闲上仙修成仙骨太早,心境如死水无情,陛下他” 小包沉默,似乎有点愧疚,脸颊烧烧的。稍后反应过来,她愧疚个什么来着。 天虞看了看远处的天空,“陛下这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师尊他去了哪里”小包问。 “东边,他找妖主夭卿去了。”天虞回答。 “那个漂亮的哥哥”小包想起幽海上夭卿妩媚极致的脸和姿态。 天虞赶紧教育她,“哎呀,长得越漂亮就越不能相信,小包以后见那些脸蛋漂亮的都躲得远远的” “那师尊呢” 天虞噎了一下,“师尊是长辈。” “那师尊找那个漂亮哥哥做什么”小包刨根问底。 天虞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他摸摸小包的脑袋。“当年夭卿和长闲一同灰飞烟灭,如今夭卿回来,陛下以为,她也回来了。” 小包揪着袖子,有点心虚。 “我倒是希望,她不要回来。”天虞似乎在自言自语,“那个人太无情,她回来,陛下估计,又要伤心了吧。” 这天,不归来了个客人。 因为天虞和南水都有事情,是湘寺负责接待的,看到来人,湘寺暗暗吃惊。 “乐安,你怎么想起来到这里了”湘寺问。 顾乐安回头看他,浅淡扯出一个笑容,“这两天再南海如百爪挠心,实在待不下去,便想着出来散散心。你进来可好” “有些忙。”百年好友面前,湘寺实话实说,“陛下去了东边,这边没人管了。” 乐安点头,湘寺问他,“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顾乐安看着好友的脸,心思百转,最终还是压抑了下去。他问道“你们这里可是有个天生仙骨的孩子” 湘寺点头“是有个,陛下的徒弟,你不是见过吗” “那孩子的仙骨”顾乐安欲言又止。 湘寺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道,“不消反长。” “何出此言” 湘寺做下,摇头叹息,“陛下当初的心思任人都能看出,因为当年的事情他憎恨仙人,看到小包天生仙骨便想毁了他,可是不曾想到这孩子” “如何” “这孩子练功的时候我路过她身边找陛下,她提气点水的时候,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仙骨极其深,和当年长闲上仙一个模样。” 顾乐安安静的捧着茶盏,不说一句话。 “陛下近来醒悟,对那孩子倒是不强求,但是,我怕有朝一日陛下真打算强行除去她的仙骨,那谁也拦不住。” 听罢此话,顾乐安放下茶盏,翻身。 湘寺只认为他走了,也不拦着,趁着这会儿忙里小憩。 一会儿,房间里闯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魔兵。“湘寺大人湘寺大人。” 湘寺带着刚睡醒的起床气环视一周,挥手示意他说话。 “那个那个南海,南海顾乐安把陛下的徒弟给带走了。” 湘寺满脸不可思议的起身,袖角带起茶盏摔在地上。 “湘寺大人,是否要派人追回来” 湘寺摆手,“不必,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大人” “放心,他不会伤害小包的。”湘寺示意他出去,闭着眼睛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感觉一切来得有点不可思议。 想起顾乐安的脸,湘寺猛的站了起来。 顾乐安他眼角浓烈的堕仙纹,何时变得如此浅淡 、绝不原谅 云海上驾云而行,顾乐安故意把速度放的很慢,小包盘腿坐在云上,抬头问他“大叔,我们要去哪里” “南海。” “你真的告诉我师尊了么”小包问他。 顾乐安低头看着她一张白嫩包子脸上满是焦急表情,不由叹息,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她,她所尊重的师尊其实私底下是一副怎样的险恶心思。 “告诉了。”顾乐安面不改色地扯 分节阅读_13 谎。 小包满意了。“虽然我觉得师尊最近不可能回来,不过告诉他一声也好吧。起码不是小包自己偷跑的,他也不能罚小包去面壁思过罚。” “他罚你”顾乐安挑起了眉。 “偶尔。”小包耸肩。“师尊很严厉。” 顾乐安轻轻哼了一声。 “大叔你是不是不喜欢师尊”小包问他。 顾乐安点头。 “为什么” “因为”到嘴边的话突然想受到什么力量阻滞似地,脑袋里刚刚凝结成的答案顷刻之间就像从未存在过似地。顾乐安又皱起了眉。 “大叔” “我忘记了。”顾乐安垂下眼睛。 小包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待反应过来之后低下头揪袖子。她知道因为什么了肯定是因为那天她喝醉之后在幽海边用的那个法术。 小包于是试探的问道“大叔,你是不是感觉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似地” 顾乐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料她只是个小孩子,于是干脆实话实说,“是自从那天在幽海,就似乎忘记了什么。” 小包接着问,“那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顾乐安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他叹息“很重要,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了。” 小包更内疚了,因为她一时无心之举造成这种后果,她有些无措。 “对不起” “你说什么”顾乐安奇怪地看她。 小包慌张摇头“没没有。” 顾乐安突然苦笑“我心里只觉得那些东西忘了也好,忘了也是解脱,可是不知怎么的就仿佛心里缺了一块似地,就觉得忘了那些东西,我活多久就会后悔多久。” 顾乐安住的南海只有一望无际的竹林,他将小包安顿好,招呼小包一会儿出来吃饭。 晚餐家常小菜,四菜一汤,小包吃的津津有味,顾乐安问“小包,不会在你师尊那里连饭都吃不好吧” 小包狼吞虎咽,但是还是下意思维护师尊,“不是的,师尊很忙。” 顾乐安摸摸她的脑袋不说话。 晚上,顾乐安哄小包去睡觉,然后悠闲斜在椅子上看书,窗外传来一阵咕咕声,顾乐安缓缓走出去,窗外那只鸽子飞到他手指上,顾乐安取下鸽子脚上的信,然后放飞了它。 信是湘寺的。 他看了一遍,唇角冷笑。 一个天生仙骨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放弃。魔君他本就是魔,收下这个徒弟还妄图除掉她的仙骨,本就是大逆不道。 顾乐安没有回信,直接将信化成粉末。然后交代龟女买些适合小包的衣物。 宁玄予从不知珍惜,那么这个孩子,他顾乐安养了。 第二天小包悠悠转醒的时候,枕头边放着崭新的衣物,她环视一周,从夕云殿传来的玄色衣服已经不在了。 洗刷完毕,吃过早饭,她慢慢沿着竹屋散步,竹屋不大,但是很精致,房檐挂着精巧的风铃,竹屋四周都是竹林,里边养着仙鹤,小包偶尔能看到胖的都走不动路的仙鹤伸着脖子问漂亮的龟女讨吃的。 小包又走了一会儿,在临水的台子边看到了顾乐安,顾乐安正在擦拭着一把琴。 小包走过去,顾乐安抬头对她微微一笑,招呼她做下,“小包,今天我教你弹琴可好” “弹琴” 顾乐安点头,“琴声能静人心,倘若什么时候感觉心潮起伏不定不受控制,我就最喜欢弹琴。只是堕仙这些年没有再碰过,这琴上居然积来了这么多尘埃。”他说着,苦笑了一下。 “我从来没碰过琴。”小包羞涩地承认。 顾乐安说,“无碍,我先弹给你听。” 多年不碰,他感觉手指生疏了很多,琴音慢慢从指尖流出,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蓬莱的千里荷塘,师兄依旧是那个懒散的模样,弟子们举着剑或笨拙或轻松地练习着刚刚学会的招式。 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多年不见,蓬莱的荷香是否还是如往年一般。 顾乐安停下了手指。 小包支着下巴问他“大叔,你怎么不弹了” 顾乐安笑着对她说“小包来,今天是为了教你弹琴。”小包闻言,乖巧凑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顾乐安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拨弄。 “人有七情六欲,小包你天生感情寡淡,心境如水也好,也不好。”他轻声说道,“感情其实是人必经的一个过程,这个世上的仙门中仙人,修成仙骨太早的都容易寡情,这是个致命的弱点。” 小包不怎么理解。 “天池无极上仙一百零八岁得仙骨,历尽人间大悲大喜,如此得道者,才是上天眷顾。”他轻叹,“上天赐你天生仙骨,不知道,是想折磨谁啊。” 顾乐安教了她一上午,小包还是不能弹一首简单的曲子。 顾乐安无奈,“比起其他方面,弹琴这点你资质还真是”惨不忍睹。 小包并不放在心上。 “小包饿了么”顾乐安问,“要不要我给你做午饭去” 小包一愣,“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的饭菜都是你做的” 顾乐安牵着她慢慢走,“当然。” “我以为龟女呢。” “龟女,她做饭只会把生鱼生虾摆上桌来。” 突然,小包心念一动,问道“大叔,如果有人骗了你,你会原谅她么” 顾乐安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哪种欺骗” “比如,封印掉了你记忆里你认为很重要的一部分或者,强迫你忘掉某个人。”小包组织了下语言,试探地说。 顾乐安停下了脚步。“小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包不说话。 顾乐安半蹲子直视她的眼睛,小包眼神依旧清澈见底,虽有些愧疚,却始终不深,没有太急切的牵绊。 “大叔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顾乐安浅笑着垂下眼睛,“绝不原谅。” 、子归长庚 “绝不原谅。” 顾乐安轻飘飘的四个字,在小包听来如同惊雷,她眼皮子颤了颤,但是没有说一句话。 “小包怎么了”顾乐安问。 小包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 “所有的感情无论对与错都是应该正视的。”他说道,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小包还小,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听不懂,晚上想吃些什么” “风梧,你是说当时是在不归山下遇到阿闲的”青衣男子问身边一个少年,他黑色头发用发带束了一半,脸上笑意盈盈,这让他看起来很温暖。 少年浓眉大眼,“嗯,师父,正是在不归山下,那人正是蓬莱掌门秦歌。” “走吧,去蓬莱。”青衣男人对风梧说道。 少年皱眉,“来信不是说阿闲不在蓬莱么还去做什么。” 青衣男人脸上笑容温和,“起码得问问秦歌那个小兔崽子把我的阿闲弄到哪里去了” 风梧看着青衣男人温柔的笑脸,背后一阵凉。 秦歌坐在蓬莱华莲岛上阖目打坐练功,勒令弟子不许靠近,但是他突然感到周围结界一阵波动,然后干脆的被人破坏掉。带着被打扰的怒火,他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青衣男人和一个少年驾云而来。 秦歌手放在剑柄上,戒备的看着那青衣男子,“你是谁” 青衣男子温和一笑,“我姓宁,我有一女儿,叫阿闲,前些日子据说被你带来蓬莱,如今已经过去半年还要多,我思女心切,还望能让我见女儿一面” “阿闲”秦歌怔忪,“谁” “女儿小时候,我也唤她小包。”那人揽着袖子,温柔却急切的模样。 秦歌想起了那个孩子,叹了口气,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包不在蓬莱。” 青衣男人眼眸里的温和像潮水一般退去了,嘴角虽然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更让人感觉寒冷。 “对不起。” 青衣男人稍微有些不耐烦,“我来不是听你说抱歉的,阿闲她现在在哪里” 秦歌不回答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有些旧的三角形状的黄符,“当初她把这个给我的时候,我并不放在心上,可后来我才发现此物仿佛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青衣男人挑眉,“她把这个给了你” “是,”秦歌回答,他看起来还想问什么。 但那青衣男人身上气息顿时散乱纵横,秦歌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制住了,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我只问你,我的阿闲在哪里” “当年我带小包上不归山,小包被宁玄予扣下,后来被宁玄予收为徒弟。如今,应该还在不归山。” 青衣男人身上乱算纵横的气息被他平顺下去。他淡淡瞥了秦歌一眼,“秦温岭真该早日出关来,狠狠抽你一百鞭子。” 秦歌没有说话。 青衣男人带着风梧离去,秦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她。这世间能让他眼眸浅笑地称呼一声女儿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吧。 当年宁长闲还小的时候,她的师尊曜月早逝,被同门师兄宁长庚抚养长大,对她亦兄亦父,私底下她都称呼宁长庚为师父,可是后来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交恶,很少再往来。 秦歌记得他小时候师尊秦温岭曾经带他去见过宁长庚,只是当时他年纪太小,记不清楚宁长庚的面容,隐约记得彼时那人也是一身青衣,笑容风轻云淡。 秦歌垂眉看着手里的黄符,重新放回了袖间。 不归山门口,两个守山弟子拦住了宁长庚和凤梧的去路。 宁长庚对两个弟子 分节阅读_14 说,“告诉你们的魔君陛下,宁长庚求见。”他最后两个字像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两个守山弟子对视一眼,一个朝他拱了拱手,说,“请稍等。”然后进去通报。 凤梧捂脸,“师父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啊。” 宁长庚无奈,“阿闲这个徒弟的性格,我不说是阿闲的老子,他可不可能见我。” “唔。”凤梧撇撇嘴。 “我可怜的心肝,我的阿闲,不知道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宁长庚碎碎念,看着又焦急又心疼。 凤梧挥挥手,“师父放心,阿闲的生命力一向很顽强。” “她打出生起就没受过苦,可是这半年谁知道她在这不归山怎么过的,万恶的蓬莱秦歌,居然瞒着我半年。”宁长庚愤愤然。 凤梧看着师父啰嗦碎碎念的样子,偏过脸懒得看他。 宁玄予坐在大殿上,疲惫的支着额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自从那天顾乐安将小包掳走之后,就再无音信” 湘寺点头,“顾乐安的南海我们进不去,所以” “我知道了。”宁玄予摆摆手,他看上去很累,银色长发散身上似乎好些日子没有仔细打理过,有些凌乱。“我晚些时候去接小包。” “你此去可有收获”湘寺问他。 魔君陛下沉默了。 夭卿为人本来就狡猾,几番试探都没有结果,最后被他逼急了,也只是一句,“就是宁长闲那个活该天打雷劈的死女人真的回来了,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会开心”然后就甩袖离开,宁玄予没有再找他。 她就算再看到他也不会开心,他与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困扰,不如躲得远远地。 “没有。”魔君陛下回答湘寺。然后招呼殿下弟子,“让他进来。” “宁长庚据说几百年没有出过子归后山,此次前来” 魔君陛下打断了他,“不过是见他一面罢了,当年她有交代不可亏待于宁长庚。” “是。”湘寺闻言,安静退下。 宁长庚隔得远远的就看到夕云殿大殿里边那个用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的魔君。他不由的想起当年他在子归后山小路与他和阿闲相逢,阿闲避开他假装没有看到,那孩子侧着脸偷看自己师尊,脸上表情既可爱又调皮。 谁知当年少年眼眸底处藏着深不见底的爱慕。 谁又知道那白衣如画的少年,居然最后成了一代魔君。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惜,不知道阿闲有朝一日知道过往种种,该是如何纠结。想起她每次心里难受的时候就找个别人找不到的角落蹲着咬指甲,不知道她下次伤心的时候打算把自己藏在哪里。 殿上宁玄予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下疲惫,“不知道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宁长庚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我来找阿闲。” 魔君陛下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僵硬了,他冷淡讽刺道“长庚上仙是在子归后山种桃花种的太久了么” 时隔多年,宁玄予也记得,当年子归长老弟子看出即将面对天劫的宁长闲已经了无生意,纷纷来到子归后山请求宁长庚能劝一劝她,可惜那个青衣男人脸上笑容不减,只说了一句,“命数啊。”就关门拒不见人。 她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为何他能如此无情,如果宁长庚当初能劝她魔君陛下的手指抖了抖。 底下宁长庚并不把他的讽刺当一回事,他开口继续说道,“我来找阿闲。” 宁玄予垂下眸子,“不归没有此人。” 宁长庚笑的更温和了,“她小时候,我也叫她小包,那请问,不归有没有人叫做宁小包” 魔君陛下眼神锐利起来,他直直看着宁长庚。 、一时犹豫 “你说什么”魔君陛下盯着宁长庚的眼睛,身子前倾,他凌乱的银色长发顺着他的动作下滑,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宁小包。”宁长庚脸上笑容依旧,“她叫宁长闲。” 魔君陛下玄色广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他轻轻笑出了声,“她,她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声音轻得像羽毛似的,似乎带着犹豫。 宁长庚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她也叫宁长闲,我给她取的名字。”他得意洋洋看着魔君陛下,着重强调了那个也字。 “咳”魔君陛下气息陡然不顺,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下。“你” “是呀。”宁长庚双手拢在袖里,表情无辜的很,“所以宁小包是我的亲生女儿。”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我的女儿,不是某人的师尊,也不是某门派的掌门,宁小包单单纯纯只是我的女儿,只是恰巧有相同的名字罢了。” 魔君陛下眯着眼睛盯着他,然后笑着说“长庚上仙老来得女,恭喜。不过宁小包现在是我的徒弟。” “好办。”宁长庚一挥袖子,“解除关系就是,我不介意。” 魔君陛下抬眼瞪他,“我介意。”他承认,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居心不良想着除了小包的仙骨报复那些摆着高高在上嘴脸的仙人,可是后来,这种报复就变了味,他更想要的是那个孩子慢慢长大,护她周全。 宁长庚撇头不想看他,“我要见女儿。” 凤梧看着宁长庚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纠结的碎碎念着要女儿,不由的叹息,他那个温柔寡言的师父究竟哪里去了这个啰里啰嗦的老头子是谁啊 “她不在。”魔君陛下起身,缓缓朝他走去。 宁长庚慢慢后退一步,“那她在哪里我只是要见女儿。” 魔君陛下不看他,径直走出大殿,宁长庚跟上,魔君陛下朝南边指了指,“走吧,去接她。” “南边,”宁长庚脸上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顾乐安那” “顾乐安趁我不在夕云殿,拐带走了我徒弟。”他冷冷的说。随后问道,“顾乐安是你的旧友,我徒弟在他那里你不该开心么” “是我女儿,不是你徒弟”宁长庚蹩脚地转移话题。 “老顽固。”魔君陛下轻声说道,却不再询问。 宁长庚挑起眉毛,“论起辈分来,我是你师尊的师兄你这死小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 魔君陛下只回答“我从未承认过她是我师尊,她她没有资格做我师尊。”他垂下眼帘。 令人奇怪的是,宁长庚竟然没有说一句话反驳他。 魔君陛下回头看他一眼,驾云前往南海,宁长庚没有丝毫犹豫跟上去,交代凤梧待在不归不要乱走。 南海竹林。 顾乐安拿着一枚白棋,好笑的看着小包皱着眉头思索应该把棋子放在哪里,小包委屈抬头看他,顾乐安但笑不语。 小包干脆闭上眼睛,随便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顾乐安苦笑。“如果这样的话,你接下来一步该怎么走接下来十步该怎么走” 小包托着下巴,兴致缺缺的看着他。 “下棋应该走一步想十步,想百步。”顾乐安慢慢地说道,把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收起来摆好。 “可是,我以为你要落子在那里,可你偏偏没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小包闷闷地说。 “那你就更应该多想想我的思路。”他边说,边讲解起下棋的棋路来,小包听得昏昏欲睡,拿着棋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顾乐安无奈,他干脆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到怀里,大手握住她可爱的小手,那一瞬间,感觉好像心头缺了的一块被充满似地,幸福感来临地让他恍惚。 “小小包”顾乐安低头看她。 小包大人模样皱着眉头抬头看他,一脸苦闷,然后托着下巴继续对着棋盘深思。 顾乐安平静下内心,拿着她的手,将棋子放下去,细细讲解其中的含义。 小包细细的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明白。 小包心里是有点难受的,她从小,除了父亲教她认字之后,所有的书都是她自己读自己揣测意思,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她自己琢磨,拜师魔君陛下之后这种情形尤甚。 第一次被人这么仔细的教下棋教弹琴,虽然她对这方面着实笨拙,可他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的样子,这这一切让小包愈发愧疚了。 她曾经封印了他的记忆,他很重要的记忆,如果他知道的话,还会这么对待她么如果他知道的话,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小包纠结地想咬指甲了。 “小包”顾乐安见她走神,温和地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小包抬头,咬了一下嘴唇,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似地。 “怎么了有话对我说么”顾乐安凝视着她。 小包却似乎又犹豫了,她一把推开他,跑到屋子里躲了起来。顾乐安愣在原地。突然恍惚一句话冒进心里女人心,海底针。果然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心思就如此难以捉摸。 他甩袖叹了一口气,仔细思考好久,认为可能是她厌倦学习了,于是起身,走到她房间门口敲敲门,歉意地对小包说,“小包,罢了,我以后减轻一点课量,委屈小包了。” 小包蹲在角落咬指甲,脑袋里像一团被猫扑得乱七八糟的毛线似地。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包从房间里出来,顾乐安摸摸她的脑袋,丝毫没有因为下午的事情生气的样子。 “大叔,每一段记忆都是宝贝么”小包突然开口问。 顾乐安笑了,“小包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还麻烦大叔告诉我。”她显得很执着。 顾乐安点点头,“是的,都是宝贝,无论是苦是累,都是应该珍惜的。” “噢。”小包应了一声。 “回忆是不应该缺失的,虽然有一种法术能将回忆压制在心底,但是确实邪术,我真觉得发明那个法术的人真该去堕仙台好好受受雷击之苦,倘若让我知道世间还有人在用那个法术,我定然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顾乐安停下来,招呼小包吃饭。 小包摇摇头,她盯着顾乐安的眼睛,“那请问那个邪术有解救的方法吗” 顾乐安袖下 分节阅读_15 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他垂下眼帘温柔地笑。 “当然有。” 以至于很多年后,宁长闲回忆起这个瞬间,只觉得着实被骗得唉 、所谓坦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乐安只觉得头疼异常,他拿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慢吞吞的起身披上外袍。 他打开房门,发现龟女正一脸犹豫的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面露欢喜,“您终于醒了” 顾乐安浅浅一笑,“我睡了多久” “已经两天了,”龟女欣喜的叹了一口,“您醒来就好,我去告诉小包。” 顾乐安拦住他,“不必。” 龟女疑惑。 顾乐安苦笑,“她大概已经走了。” 龟女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多问,只问他现在有没有好些,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乖乖退了下去。 顾乐安走到小包的房间,推开门,果不其然里边空无一人,给她准备的衣服和书本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书上放着一封信。 顾乐安伸手拿起来,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现在拿出来看,他知道按照她的性格会写出写什么样的东西,他的心思在她看来都是多余的,他无权怪她,毕竟当时一时情动和后来愤然堕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想到这里,挥了挥手,桌上的几本书和衣服霎时间化作青烟散去。 顾乐安苦笑,握着信的手紧了紧。 回头踱步到到阳光下,他慢慢地打开信封,入眼的熟悉的字体竟然都能让他难受到窒息,他闭上眼睛停了好久,才敢继续看下去。 顾乐安颤抖着手指看完。感觉像憋了一口气,如若那个丫头现在在自己面前,他非得非得揪住好好教训她一顿。 突然手里一动,手中信被人夺走,他心中一惊,暗想何人能够入南海如入无人之境。回头一看,发现垂眉看信的宁长庚和他身后的宁玄予。 顾乐安冷笑,“长庚可是舍得从子归后山出来了。” 宁长庚并不回答他,晃晃手中信纸,“我女儿呢” 顾乐安答,“我不知道。” “她明明在你这里。”宁玄予开口,盯着顾乐安的眸子,“还希望曾经的乐安上仙能记得,小包是我的徒弟,我是她名正言顺的师尊。” 顾乐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悠悠然的笑,“我真希望你以后还能把这句话说得这么爽快。” 宁长庚慌忙打断他,“那我的女儿呐” 宁玄予凝眉不语。 “她自己信上写了,你自己看去。”顾乐安指着宁长庚手里的信。 宁长庚又看了一遍,好奇问,“她怎么你了” 顾乐安冷笑,“怎么我了,宁长庚她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宝贝女儿,她胆敢给我用不忧,这性格,真是” 宁长庚反驳,“她向来那性子谁能奈何得了她,怪不得你眼角堕仙纹如此浅,都快要消失了,原来如此。” 顾乐安伸手抚过眼角,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堕仙纹的颜色顷刻深了很多,他淡淡笑,“记起的时候还是这样,从未改变。” 魔君陛下听着两人吵闹,只觉得头疼,上前要从宁长庚手里拿出那封信,岂料宁长庚飞快捏了个手印,信顷刻化作齑粉。 魔君陛下挑起了眉。 宁长庚假装没看到他,接着和顾乐安争吵,“她要是用不忧怎么肯给你解开,她固执起来”当年她用不忧两度封印自己徒弟的记忆,无论旁人怎么劝她,她依旧我行我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乐安甩袖不语,捏手印驾云离去。 宁长庚大声问他“顾乐安你丫是不是又阴我女儿了” 顾乐安给他一个冰凉的眼神,“她活该,让她自己祈祷下次别落我手里,否则休想再逃过,顾乐安此生此世不会放过她。” 宁长庚叹气,回头看向魔君陛下。 宁玄予此时坐在竹椅上,银色长发的发梢几乎都要洒在地上,他没有看宁长庚一眼,只是垂眉不经意地说,“长庚上仙和乐安上仙此番对话,着实让人生疑。” 宁长庚脸上一直没有消失的温和笑容终于僵住了。 他早就忘了身边还跟着这么一个人,也忘了当初白衣黑发叫师尊的小少年已经成了万人之上的魔君,更忘了这个孩子对她存着怎样一番执念。 宁长庚袖子下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剑柄,然后放佛不经意般说道,“阿闲一生遇到你们两个,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小包,真的是”魔君陛下抬起眼看他,漆黑的眸子一片深不见底。 宁长庚并未回答她,只说道,“当年阿闲天劫,你眼睁睁看着,可有一丝的假。” 沉默好久,宁玄予低声回答,“无。” “阿闲当年天劫只剩下一物,就是你现在头上的清欢云簪,哈哈,不必防备看着我,阿闲的东西我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宁玄予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敷衍的心思,你想说为什么夭卿那个死不要脸的现在好好的活着,阿闲却了无音讯。”宁长庚接着说,“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年阿闲用最后的仙力护住夭卿救了他一命,送他魂魄入轮回道。” “她救夭卿”宁玄予抬头看他一眼,“她明明是希望夭卿死的。” “非也。”宁长庚摇头,“几百年前的恩恩怨怨,你知道的还算少呢。” 魔君陛下握紧了拳头,他只看着宁长庚的眼睛,放纵身上气息纵横,宁长庚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我只问你,小包她究竟是。” 宁长庚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真要知道” 宁玄予不言语的皱起眉头。 “不后悔” “快说。” 宁长庚摇手,“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你毕竟是阿闲唯一的弟子,我只怕你以后轻看那孩子,小包她小包,怎么说呢。”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小包是当年阿闲天劫后剩下的一抔骨灰。” “你说什么” 宁长庚摇头,“我说小包是阿闲的骨灰。” “阿闲天劫后,我用她骨灰造就的小包,所以说她的什么天生仙骨啊,都是因为她是阿闲的骨灰。” 魔君陛下坐在竹椅上不再说话。 “所以,其实小包不是个人。”宁长庚慢慢地说。 魔君陛下依旧在沉默。 “你应该早就发现的,你毕竟跟小包在一起这么久,”宁长庚回头看他一眼,脸上依旧的温和如水的笑意,“小包,她根本没有心呀。” 魔君陛下眼睫不停的颤抖,脸色更是分外苍白。 、啰嗦夭卿 “小包,只是她的骨灰” 宁长庚好奇看他一眼,淡淡地回复“当年我将阿闲骨灰搜集起来,浇筑天池水,后来”他突然笑了一下,“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快些找到小包,你与她解除师徒关系,我带她会子归抚养她长大。” “养她长大做什么。”宁玄予说,“不如我直接杀了她。” 宁长庚抬眼看他“混账。” “泥土之身,纵然天生仙骨也活不过十八,我何必留她。”宁玄予口气极其淡漠。 宁长庚愣住了,“你这孩子。” “那,宁长闲她到底有没有可能”他问。 宁长庚把话留了个余地“也许她留下有魂魄转生,可是我没有遇到,如果我遇到”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只看到宁玄气捏手印驾云离去。宁长庚来不及想他究竟要去哪里,匆忙跟上。他绝对相信,这个偏执的孩子做得出来那种事情。 宁小包走在树林里,肚子有些饿,她叹了口气,自己匆匆出来,身无分文,她想着去找师尊,可是却不知道不归山究竟在什么方向,后来想了想,干脆准备回家。 但是,宁小包忘了她是个天生的路痴。 周围的树林越来越茂密,偶尔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野兽嘶鸣,宁小包皱起了眉头,无奈望着天空,太阳正在头顶,阳光被茂密的树枝剪切成斑驳的印记,她找个阴凉的角落蹲进去,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这天中午,夭卿兴致缺缺眯着眼睛斜在矮榻上玩尾巴,手下突然闯进来,他一个冷眼过去,那妖差点被吓出原型,好歹抑制住保持人形,却也抖落了几根白色的羽毛。 “什么事”夭卿问。 “公子,公子,西边那边结界那过来了一个小姑娘。” 夭卿不满地看着他“杀了便是,与我说这些作甚。”他打了个哈欠,满不在意的缩成一个团想睡觉。 “公子,是那日在幽海的那个不归弟子。”那手下急切的说。 瞬间他面前一阵风过去,还有夭卿咬着牙的声音“你把一句话连在一起说能把鸟毛掉完么” 小包打着盹昏昏欲睡的时候,觉得鼻子有些痒。 她困倦的拿手揉了揉,舒服好多,但是等她把手拿开之后,照样如旧。 小包艰难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呆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有人逆光站在她面前,拿草叶戳她的鼻子。 小包囔囔地推开他“谁” “宁家阿闲,连我都认不出了么”那人声音很好听,带着蛊惑的媚意。 小包坐起了身子“你是谁”她揉着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那人,他一身极度妖艳的红色袍子,衣襟开的很大,露出白皙的锁骨,他凤眼眯着,无论哪种神情都带着那么一丝魅惑。 “是你。”小包不受影响,抬起袖子掩住一个哈欠。 “宁长闲”他恨死她这种见鬼的态度,不过长大还是小时候都是这样,他恨死她一副孤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所以他一直想让她那一张脸上染上些世俗的味道,悲哀,痛苦,欢乐,亦或者是欲望。可惜,他失败了。 “我在。”小包回应他。然后抬起头看他一眼,说道,“你可以叫我小包。” 夭卿挑 分节阅读_16 眉,故意恶心的说道“你也可以叫我卿卿。” 宁小包看他,双眼平静如水。然后说道“噢。” 夭卿挫败了。 “夭卿”小包抱着腿歪着脑袋看着他。 夭卿拂袖,挑眉看她“什么事” “你认识我么”她问。 夭卿只觉得好笑“宁长闲,你化成灰我都不会不认得你。可惜,你忘记夭卿了。” “我没有忘记。”她说,“我记得你。” “你记得我”夭卿眯起了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 “我这里有熟悉的感觉。”她捂着胸口。 夭卿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小包拂开他的手,夭卿笑着问“你说你记得我,那么你记得你师尊么” 小包看他“我为什么要记得师尊” 夭卿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用食指擦掉眼角笑出的泪,道“哎哟宁长闲,你可真是好样的,何苦来着” 小包抬下巴,瞪他一眼“不许笑。” “可真是难得,”夭卿说,“你这种骄傲的人居然自己封印自己的记忆,你不是对自己的仙骨最有自信的么我九尾狐之身都软不了你一丁点心思。那宁玄予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恼羞成怒” 小包揉着太阳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夭卿依旧只是笑。“果然如此。宁长闲啊宁长闲,原来你也有栽了的一天。”说罢,他一把将坐在地上小姑娘抱起来,“走吧,跟叔叔走,反正你那师尊现在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找你。” 小包没有反对。 夭卿抬头看已经西落的太阳,回头看到宁小包清亮如水的眼神,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皱起了眉。 “你怎么了”小包问。 夭卿回答“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为什么会记得我” 小包纳闷,终于忍不住心里的话,正经的看着他“叔叔,我觉得你把我和长闲上仙搞混了,我是小包,爹爹虽然也给我取名宁长闲,可是只是同名罢了。” 夭卿不答。他悠悠地笑,道“你这副表情我是不会忘记的,本来就是一个人何必狡辩,你以为封印掉自己的记忆踏入轮回道我就不记得你了么” 小包叹气“我不懂你再说什么。” 夭卿自顾自地说“我知你不懂才敢说。当年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了无生意,我早看出你根本就是自己想灰飞烟灭离开这世界,可是”他狡黠地笑,小包觉得似乎看到了尾巴在他背后晃荡,“我偏不让你如意。” 小包说“你真又恶毒又狡猾。” “我当然恶毒,我是狐狸精嘛。”他看着小包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他的眼睛极其漂亮,可是这个笑却显得有些忧伤。 似乎有极其遥远的回忆冲进脑海里,夭卿看着她的脸,眼睫飞快地眨着,声音有些低沉,“我当真想把你这颗心抛开看看究竟是怎么长的。” 小包实在不想让他接着误会自己下去,劝不了就干脆开始耍流氓“难不成你爱我” 夭卿僵了,“你胡说什么你给我闭嘴。” 尖尖的耳朵尖顿时粉嫩。 小包没想到他这番反应,觉得有趣,却也不敢再问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 托腮00 求评 求收tt 飘走挨个么 、运气太差 小包是被夭卿扛着回去的,恼羞成怒的狐狸精差点没把她给直接扔了。 可是小包倒是不以为意。她拉起一撮夭卿的头发,拽了拽,夭卿愤怒的瞪他,对自己仪表的要求已经到了变态的公狐狸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碰他一根毛的。 “我饿了。”小包别扭的说,“你走快点。” 夭卿闻言大笑,却也不忘了把自己保养良好的头发从她手里夺回去,骚包的公狐狸讽刺道“阿闲你也会饿哟,可怜的阿闲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如果到我洞府做个粗使丫头,我倒是能管你三餐温饱。” 小包严肃地考虑了一下“不可。” “为什么” “小包照顾自己犹成问题,谈何照顾他人。”她摇了摇头。“我三岁帮姨娘做饭烧了厨房四岁帮爹爹整理书劈了书架五岁帮管家收拾古董涂了家里字画。” “”夭卿眼角抽了抽。 “万一祸及他人,小包该如何收场。”小包看着夭卿,语气祥和得像在教化世人,“所以还请放弃这个念头。” 夭卿噎在嗓子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他心里默默数绵羊,安慰自己,宁长闲本来就是个固执死板的女人宁长闲本来就是个固执死板的女人,十遍过后,心境方才平缓。 “小包”他古怪地看着她开口,“你再这样下去会像那个老女人一样嫁不出去的。” 小包看他这副样子,又起了调皮的心思。“你不是爱我么我嫁出去你不伤心。” 夭卿顿时九条尾巴都炸出来了,“谁谁谁你再说一遍我把你丢到南海喂乌龟。” 小包将手按在他脑袋上,夭卿顿时感觉脑袋像被凉风吹了一样清明,小包收回手,小声说道“玩笑,何必如此激动,清心清心。” 夭卿把尾巴收了回去,隔了良久才说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小包挑眉。 夭卿低声道“我就是喜欢她来着,不过你放心,我喜欢的是三百年前的宁长闲,不是乳臭未干的宁小包。” 小包道“噢。” 夭卿加快脚下的步子,不再说话了。 夭卿的洞府藏在雾气缭绕的一片山后,一片桃花林的天然屏障,后边是各种各样的妖精洞府,外表看起来很普通,走进去别有洞天,小桥流水,雕栏玉柱。 夭卿将小包交给手下,自己腰酸背痛地去睡美容觉了。 小包跟着一个女妖去吃东西,那女妖腰柔如细柳,笑起来撩人妩媚,很有风韵。她问了小包的名字,然后点点头,道“原来公子火急火燎地出去是找你回来,害的我还以为他的旧情人追上门了呢。” 小包温和地笑。 “你这孩子看起来可不像这里人,是仙门的吧”她问。 “我不是。”小包回答。 “那是哪里的”那女子穷追不舍。 小包道“我是不归弟子。” “休要骗我。”那女子掩唇笑,“茉莉虽说修为不深,倒是也能看出你绝非魔门中人。” 小包只是摇着头温和地笑,不解释也不反对。过了一会儿,她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沉默太过尴尬,于是问道“姐姐是狐妖么” 茉莉眼波流转“为何这般觉得” “猜测罢了。”小包说。 茉莉似乎看起来很开心,她没有回答小包,将小包安置在亭子的石椅上,“等着,姐姐给你找好吃的。”说罢,袅袅离去。 接近傍晚的时候,夭卿才悠悠起身,打着哈欠梳洗的时候,想起了今天从南海结界边带来的那个奇异的小姑娘。 他用毛巾擦手的动作慢了下去。 旁边侍候的孔雀妖就这么看着自家老大擦了半个时辰的爪子,吓得抖了一地白色的羽毛。 过了好一会儿,夭卿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应该是她,可是” 宁长庚跟在魔君陛后,几乎在南海转了两个来回,又去子归和蓬莱翻了个底朝天。引得仙门弟子拔剑怒目相视,他却像没看见似地。宁长庚跟在他身后路过子归的时候,被门内的长老拦下来。 “长庚。”那人焦急地拉住他的袖子,“你多年不回子归,可是阿闲有什么消息” 宁长庚对此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是个认死理的人,只觉得当年倘若不是子归掌门这个身份,他家阿闲可以活的更潇洒肆意些,像那些普通的修的仙骨的小姑娘,平日里尽可打坐练功,私底下也可以笑得一塌糊涂,他认为,都是这个掌门的身份剥夺了他家阿闲本可以拥有的一切。 宁长庚淡漠地笑“没有。” 那人失望,不再拦着他,宁长庚转头驾云跟上已经离开好远的魔君陛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下一站是天池。天池离南海已经很远,倘若凭借小包自己是必然跑不到这里的,可是近处已经找遍却连她一丝气息都寻觅不到,宁玄予心里只觉得七上八下。 不管小包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她从她躲藏的犄角旮旯里揪出来,然后狠狠教训一顿。 想到这里,他恍惚了一下。倘若真是骨灰铸人,小包她活不过十八岁。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无数疑问摆在他面前,总不能像那时候赌气说的一样,干脆眼不见为净地杀了她吧他强自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告诉自己先找到人要紧。 天池四处白茫茫一片,踩在地上嘎吱嘎吱的声音。 “哟,稀客。”头顶有人说话,宁玄予抬头。看到白胡子光脑袋的天池无极上仙。 他微微点头“上仙,打扰,我来寻一人。” 无极坐在树枝上,眯着眼睛抱着酒葫芦,打了个嗝“无极老酒鬼一只,天池这群小崽子好歹还尊我敬我,不妨告诉我,兴许能帮上忙。” 无极是喜欢玄予这个孩子的,当年宁长闲带着他参加仙人间的讲道聚会时候,白衣黑发的少年跪坐在地上给大家添茶水,碎发遮面,十指如玉。静坐姿态如同芝兰玉树。 “岁的小姑娘,玄色衣袍,扎着包子头。”宁长庚这时候匆匆赶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形容。 无极摸着胡须笑,喝了一口酒,道“我知道你要找谁,可她可不在我这里。” 宁玄予看着他的眼神,过了一会儿,低头说道“无极上仙请明示。”众所周知,仙门无极有两个爱好,第一是喝酒,第二就是推算人的各种命数,推算一个人的位置,更是不在话下。 无极被呛了一下。 “请明示。” 分节阅读_17 他接着说道。 无极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我一百年前就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无论大事小事,这运气实在太差。” 魔君陛下眼睫飞快地颤抖,宁长庚憋笑。 无极摇摇晃晃躺在树枝上,揉着眼睛似乎要睡过去,“从南海出来你正好走反,这孩子” 魔君陛下闻言转身就走。 宁长庚耳朵尖,听到无极接下来的话。 “倒霉了三百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转转运。” 、身世茫然 夭卿见到小包的时候正逢下午,他只觉得面对那个孩子的时候容易想起前世种种,所以下意识的逃避,那天在洞府九曲桥上散步,无意间看到一旁的小包。 他的洞府被他施了法术,九曲桥荷花池有四季天气变幻,而此刻,正在下着雨。 那个玄衣包子头的小姑娘一手举着一片荷叶,一手拿着一根鱼竿,席地而坐,玄色的袍子被雨水侵的半湿,她却像没发现似地,半垂着眼睛安静地看着水面,嘴角笑容温和。 十岁的孩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稚气,入目只有挺直的脊梁低垂的眉眼宁静的姿态。 茉莉蜷缩着身子在小包身边打盹。 夭卿扶额,茉莉是个蛇妖,现在正逢冬季,这条美人蛇很难打起精神,随时随地有个空闲都能睡得死猪一样。 茉莉似乎被雨淋得不舒服,揉了揉脸伸了个懒腰,浑身柔弱无骨的缠在一遍的玉柱上,谁让她本来就是一条蛇,她癔症了一会儿,对小包说道“有鱼吃么” 小包转头看她,茉莉舔了舔嘴角。 小包于是拉出鱼竿,她那根鱼竿连鱼钩鱼饵都没有,哪里能用来钓鱼,茉莉表情顿时愣住,她不可置信地问小包“那你坐在这钓什么呢” “钓心情。”小包抖了抖头上的荷叶上的雨水,头也不回地说道。 茉莉嗤之以鼻“切。” 旁边偷看的夭卿同时嗤笑,他可是直到宁长闲以前无聊的时候拿着个鱼竿在水塘子到底是在干什么,那家伙目光放空心不在焉,分明就是在发呆,还非得文绉绉拽出来两个词糊弄人。 夭卿抚着朱红色的衣袖,衣摆逶迤拖在地面,风姿万千朝她走过来,挑衅地问“那夭卿可否知道,你在钓哪种心情” 小包似乎并不吃惊他在身后,“钓一种能忘掉自己的心情。” 小包不是傻子,种种情况证明所以人将她认成宁长闲绝对不是巧合,甚至爹爹起那个相同的名字也是有用意的,南海竹林那个大叔,也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对她好。如果这一切都是宁长闲的,那活了这么多年的宁小包又是谁她自己究竟是谁 小包握着钓竿的手紧了紧,引起钓竿的一阵颤动。 夭卿听到她说那话有点吃惊。他看着她孩子模样的脸,不由的安慰道“你想多了。” “也许如此。”小包对他温和笑了笑。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夭卿坐过去,笑眯眯地连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茉莉看到此景捂脸,公子公子,你明明是狐狸精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更像只金毛狗呢。 茉莉在心里继续默默咆哮,也挡不住夭卿继续笑的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小包看着连绵小雨侵润下的荷花塘,小声说“我心情不好,所以想跟你说说话,因为看到你很熟悉的样子,你不介意吧” 只要你不是一见面就拿剑戳我,随便说去,夭卿心里默默碎碎念。他点头。 “以前有位仙人,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是一只蝴蝶,”小包低声说,“可是醒来之后,却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梦到了蝴蝶,还是自己这一生本来就是蝴蝶的一场梦。” 头脑简单的狐狸精转不过那个弯,眼神纠结得可怜兮兮的。 “我知道你们认为我是宁长闲,可是宁小包是谁”小包垂着眼睫,“你们都要宁长闲不要宁小包,可知道在我眼里,宁小包是我的全部,而宁长闲,不过只是我的一场梦。” 夭卿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好一会儿没说一句话,在他印象里,宁长闲是个一身白袍飘逸如云,眼神不是慈悲就是祥和,笑容淡淡却很是温暖。年纪轻轻就是子归掌门,仙法强悍心思刚毅,似乎在她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脆弱这两个字。 他讷讷好一会儿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你们本就是一个人啊。” “噢。”小包应了一声,不再有下文。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鱼竿甩给茉莉,朝夭卿挥挥手,“我去散步。” 夭卿看她走远,回头看茉莉“我说错什么了么” 茉莉耸肩,同样低情商的蛇妖和低情商的狐狸精相互看了一眼,“仙门之人,总是这么多弯弯绕。” 宁玄予和宁长庚赶到夭卿的地盘的时候,夭卿洞府门口的小妖看到魔君陛下再次来,纷纷抱头鼠窜。当魔君陛下进入洞府的时候再次被拦了下来,经宁长庚再三保证绝无恶意,那些眼神戒备的妖精这才肯带魔君陛下去见夭卿。 两人见到夭卿的时候,夭卿正愁眉苦脸的席地坐在地上,拿着那根小包刚丢下的鱼竿在九曲荷花池钓鱼。 当他看到魔君陛下的时候,顿时满脸苦闷。 “我说阿闲他徒弟,你够了么够了么够了么。”骚包公狐狸抗议道,“我被你烦的都不知道长了多少皱纹,早跟你说了,就算她回来也不乐意看到你,你哪里远躲哪里好了。” 宁玄予冰冷看他一眼“我不是为了此事。” 夭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顿时又紧张了,他从南海界拐走的娃娃赫然不正是他徒弟,人家现在找上门,他又该如何是好。 宁玄予注意到他的一丝慌乱,夭卿这狐狸虽然生性狡猾,可有时候却天真的厉害,直肠子,偶尔犯傻,且不会掩饰情绪。但是这狐狸偏偏犟得厉害,吃软不吃硬,性格更是肆意妄为。直接逼问绝对不会有结果。 “那是为了什么事”夭卿问。 宁玄予道“叙旧。” 傻狐狸立刻松懈了,“我还有你来找小包呢”话出口,发现说漏了嘴。立刻后悔得想跺脚。 “小包在哪里”宁长庚闻言立刻追问。 自己说出口的话已然不能反驳,夭卿意图抵赖,可是又立刻意识到他面前这两个人不是好对付的,他要真的抵赖指不定他们两个拆了他的洞府,磨蹭了一会儿,夭卿蔫蔫地领着他们朝刚刚小包离开的地方走去。 宁长庚摇头叹息“我说夭卿,三百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还是这么可爱。” 当年夭卿因为一件事彻底惹恼宁长闲,两人之间相互追杀二百年,只要一见面必定刀兵相向,两人法力不想上下,所以一直没分出个输赢,只要他稍微占下风,夭卿立马现出原形,白色的九尾狐摇晃着尾巴竖前爪投降,还不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卖萌,宁长闲每次想继续斗下去都被周围捧着脸颊,浑身都是母性的粉红泡泡的女仙拦住。 前边领路的夭卿瞪眼“不许说劳资可爱,再说劳资可爱信不信劳资挠花你的脸” 宁长庚差点被口水呛住。 夭卿愤愤回过头去。 这时候他脚下踢倒一个陶罐。空气中顷刻弥漫着一股酒香。 宁长庚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夭卿皱着鼻子嗅了嗅,“醉春秋,宁玄予,你的徒弟肯定偷喝我的酒了。” 、失去自我 宁玄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酒坛子,皱了眉头,对夭卿说“她才九岁,你居然给她酒喝” 夭卿挑眉反驳“都说了是她偷喝。” 魔君陛下凉凉看了他一眼,“你本该把酒拿的离她远一点的。” 夭卿本还想再回嘴,却发现宁长庚的脸色不对劲,“糟老头,你怎么了” 宁长庚狠狠瞪了一眼夭卿,夭卿不满“不就叫一句糟老头么,再说你本来就是个糟老头子。” “夭卿你个死狐狸你居然又敢给我女儿灌酒。” 迟钝的公狐狸也反应过来,“又” “夭卿我要宰了你”宁长庚从腰间抽出了剑,直直劈去,夭卿慌忙后退,躲开剑锋。 “你女儿不只是宁长闲一个么小包她当真是宁长闲,不是我的错觉”夭卿意识到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心里先是一阵踏实,随后又觉得茫然。 宁长庚不管他,只想削掉他的脑袋。 夭卿这狐狸刚修理成精的时候,委实不是个好东西。他刚学会幻化人形,拖着一条尾巴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走,被偷溜下山的宁长闲发现,当时的宁长闲只觉得这狐狸身上没有戾气和血腥,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是可爱。于是主动上前提醒他尾巴露出来了。 可是狐狸精究竟还是狐狸精,尾巴被人发现这只骚包又骄傲的公狐狸恼羞成怒,将很少下山的宁长闲骗走灌醉,扔到山下小倌馆,被后来下山寻她的宁长庚逮个正着。宁长闲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仙门之人都有那么个缺点,爱惜羽毛,重视名声,宁长闲也不例外。而这件事几乎是她一辈子的污点,所以她每次见夭卿,都想拿剑砍了他的尾巴。 夭卿是妖界的妖主,法术之高即使遇到全盛时期的宁长闲也能全力一搏,只六道之中唯独对上那个以天才脑袋闻名的魔君陛下没有胜算。宁长庚为人散漫,在子归后山种了数百年的桃花,两人之间顷刻就分出了高低。 “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夭卿嚷嚷,“我都说了是你女儿自己偷的,不是我灌的。” 宁长庚甩开他的束缚,“我家阿闲一向乖巧,休要胡说八道。” 夭卿反驳他“她纵然乖巧也是只在你面前乖巧,六道谁不知子归长闲上仙心如天池冰,九个太阳也暖不了她分毫。” “胡说八道”宁长庚趁他不备又斜刺夭卿一剑,被夭卿飘逸的躲过去,“她纵无情也只对你这种疯癫的不男不女的狐狸精无情。” 夭卿被噎住了。 魔君陛下面无表情的摇头“非也,她对我也甚是无情。” 夭卿点头“甚是甚是” 这次是宁长庚无言以对。 “咳咳”角落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三人这才注意到柱子后有人。 宁长庚眼角抽搐了一下,大步上前 分节阅读_18 走去。 一个女人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一身清素白衣,头发散在背上垂到腰际,她偏头看过来,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 宁长庚走拿走她膝盖上的酒壶扔进旁边的荷花池里。她垂下眉眼,轻轻唤了一声“爹爹。” 宁长庚皱眉训斥她“那狐狸精告诉我你偷喝酒,我还不信,可如今,又该如何解释” 她闭上眼睛侧过脸不说话了。 宁长庚没料到她这副反应,这才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对劲,无精打采地像受了什么打击,他轻轻关切地问“阿闲,怎么了”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伸手指了指水里自己的倒影。 “她是谁” 她眼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可是那双黑如子夜的眸子却没有当年的光彩,黯淡如蒙上了一层灰尘。 宁长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夭卿直言直语“那不就是你么”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醉春秋昭人本相。你本来就是这幅模样。” 她闻言继续看着宁长庚“真是如此” “阿闲”宁长庚顾不得埋怨夭卿乱说话,只急切安慰她,“爹爹马上把你变回去,好么” “不必。”她淡淡说了一句。“既然你们盼望的就是我这副模样,我无所谓。”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魔君陛下突然出声“小包。” 她回头看他。 “跟师尊回去。”说罢,伸出一只手,那只玄色袍子下覆盖的一双手白皙修长,手指弯曲,就那么对她伸着。 空气之中是能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宁玄予的徒弟,从头到尾,只是宁小包罢了。”他这么说道。 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似乎过了好久,她转头对宁长庚说道“爹爹,我去不归山了,告诉姨娘们不必担心,我倘若有空会回去看她们。” 宁长庚愣住。 宁玄予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她依旧是三百年的她的模样,只是心思稚嫩,在他看来如同白纸一般。 他想起宁长闲带他四下游历,告诉他世间万物迷惑人心,万万不可失去自我。只是她如今,也丢掉了自己。他看到她回来,他心中欢喜无人能比,可是她却是骨灰为肉天池冰为骨,活不过十八 他低头苦笑了一下。 而且,她如今只当她自己是他的徒儿,她会信任又依赖地拉着他的袖子喊师尊。 “糟老头,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宁玄予他拐了你女儿啊。”夭卿不可置信的看着宁长庚。 宁长庚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淡淡地笑“阿闲她总会回来的。玄予那孩子太可怜了。将阿闲放在他那几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呢我不也挺可怜的。”夭卿眨巴眼睛,“我说糟老头,我也挺喜欢阿闲的,不如你也把她放在我这里几日” “你”宁长庚挑眉,“你是喜欢看她,你那倘若叫喜欢,顾乐安那就是善良。” 吃了瘪的狐狸精翻了个大白眼“别拿我跟他比。” “你是狐狸。”宁长庚极认真的说。 宁长庚说的倒是实话,九尾狐狸不就不是长性的妖,向来喜新厌旧,对物如此,更别提感情。夭卿是妖界的妖头子,对待感情,更是如游戏一般。 、甘之如饴 魔君陛下回来的时候,天虞蹲在夕云殿门口逗着新来的小姑娘,看到魔君兴冲冲地打招呼,可是挥舞的手看到他身后的人之后,僵在了半空。 “长长长长”他结结巴巴。 宁玄予打断他“这是小包。” 天虞震惊,过了好久才趋于平静,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小包垂眼不语,外人看来高深莫测的样子。天虞抬手摸了摸小包的脑袋,小包抬眼看他,黝黑的眸子沉静如墨谭。 “但愿这您能幸运一点。”天虞说。 魔君陛下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天虞一眼,说道“世事本无常,我只愿她安稳,其他的,休要再提。” 天虞闻言神色没有什么异常,拽下来身后的酒葫芦,悠悠往嘴里灌了口,心里只笑到怕是因为你没有把握吧。陛下啊陛下,你白活三百年也依旧搞不定她啊。 魔君陛下冷着眸子扫过天虞,继续往夕云后殿走去。 夕云殿的桃花被施了法术,一年四季都是盛开的模样,这是宁玄予记忆里子归最美的模样。 他送小包会她自己住的院子,随口叮嘱些法术的事情,告诫她不可以因为离开这些日子荒废了学习。 这话他说出来的时候有些愕然,他回忆起当年他还小的时候,宁长闲也是这么教他的这些东西,可惜如今,天意弄人,竟调转了过来。 小包点头,应了下来。 “你现在这副样子不必担心,等醉春秋的酒意散了便可恢复。” “小包不担心。”她说道。 宁玄予低头勾着嘴角笑了笑,银色长发顺着肩膀滑下,遮住一半的脸颊“小包。我是你师尊,你在想什么,我一眼都能看出来。你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小包垂头不再说话。 宁玄予抬手捏掉小包头上的一片桃花“罢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一切都过去了。” “是。 他满意地将她送回院落门口。 小包穿过拱门,提气踮在院子的水面上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到宁玄予还站在原地。 宁玄予挑眉看她“如何肚子饿了么” “没有。”小包摇头,轻轻说了句,“师尊,谢谢。” 宁玄予好笑“有什么好谢的” “总归是要谢谢您。”小包认真看着他。 宁玄予挥袖赶她“我所做的只是我该做的,并没有什么该谢的,倘若真要谢,你就好好就是。”说罢,转身离去,袖角擦过桃花枝,摇落一地细碎的瓣。 转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她抚着袖子静静站在水面上,微微眯着的眸子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黝黑,衣如白雪长发漆黑,脚下的水面果不其然波澜不惊。 宁玄予想起很多年前,他尚是个年少的孩子,那年参加了子归一位师兄的婚礼,喝了酒熏熏然地回去。 那时候宁长闲在思我池中涉水采莲,她回头看他过来,轻轻地笑了一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莲蓬递给他,他放在鼻子下边嗅了嗅,没有剥开,只是看着她问“师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宁长闲闻言回头正对他,点点头“讲。” “为什么师兄能成婚” 宁长闲好笑地看了他许久,直到他感觉到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才地问“玄儿可是看上哪个师妹了” “没有”他立刻反驳,“明明是我先问师尊的问题,理所应当的师尊应该回答我。” 宁长闲这才说道,“我仙门中人并非定要断绝七情六欲,自然可以成亲,更何况,双修也不失为增进修为一种办法。” 他闻言亮晶晶的看着她“真的” 宁长闲看他一眼,摇头笑道“玄儿究竟看上哪家女娃娃了为师自可以前去说亲给你定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他看师尊难得这般取笑他,只觉得她今日心情定然好,于是大着胆子问道“那那我以后可以和师尊双修么” 宁长闲眯起了眼睛,双眼只余一片漆黑,像没有星星的子夜天空,深不见底窥伺不到一丝情绪。 她转身采下一朵荷叶,声音清冷地说道“玄儿醉了,快些回去休息。” 他怔了怔,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地落荒而逃。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她在那边轻轻擦洗着一片荷叶,白色的袖子没有卷起来,就那么浸入了水里,而她脚下的思我池水,波澜不惊。 他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的师尊,仙骨已成,清姿佳骼,一颗心如天池最寒冷的冰一样永生永世也不会起涟漪。 宁长庚来不归接凤梧的时候,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见女儿,魔君陛下就已经来赶人了。 他无奈“我又不是来接阿闲的。” 宁玄予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我不愿在不归看到你,劳烦你还是赶紧回子归后山种桃子。” 宁长庚乐了“我知道你怕我。你放心,现在就算我求着她,她也不一定跟我走,我把阿闲撇在这里,劳烦你照顾。” “不敢当。”魔君陛下转身欲走。 宁长庚拦住他“五年之后,我是必须接她走,还希望你能理解。” 宁玄予回头看他一眼,没有应声,只一句“你快些走。” 凤梧看魔君陛下走远,转头对宁长庚说“阿闲放在这里你当真放心” “放在这里是我最放心的地方。”宁长庚笑的高深莫测。 凤梧好奇问他。 宁长庚双手拢在袖中,不归的剧烈的大风吹得他袍角散乱纷飞,他眯着眼睛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凤梧你可知为何这魔君陛下年纪轻轻,却有一头银发如雪” 凤梧道“凤梧自然不知。” “三百年前,阿闲的前世灰飞烟灭,阿闲那时本不想活下去,我强求不得,”宁长庚慢慢地说道,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浓烈的悲哀,“玄予这孩子整颗心都在阿闲身上,阿闲两度封印掉他有关她的情感。阿闲走后,封印解除,这孩子一夜白头。” 凤梧唏嘘不已。 “阿闲走之前,要求他必须好好活下去,她算准了玄予不会违抗她的命令,可要知道他活的比死还痛苦。”宁长庚看着不远处,“所以,他恨阿闲。” “那你还放心把阿闲放在不归” “再恨又能怎么样。”宁长庚抚着袖口的锦纹笑了,“只要她一来,纵使他是魔君又怎样,是她的师尊又怎样,只要他还是宁玄予,他就依旧插翅也难飞。” 凤梧想起宁玄予那双沉寂的黑色眸子,覆在 分节阅读_19 玄色衣袍上如月光的银色长发,想起他万千风华的垂眉抬眼每一个姿态和动作,心里叹息。 “好可怜。” “只怕他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万恶的没人品的懒鬼昭呀 某昭主动认错不该几天没有更新 前两天我过生日,朋友从老远地方赶来看我,结果玩的太哈皮忘了更新自行抽打之 s求包养 114267313这是我写h同人的时候申请的群人不多催更抽打的不要大意地加吧 、小包长大 魔君陛下在这之后的几年是真的断了别的心思,一心只想把徒儿抚养长大。 转眼五年过去,小包渐渐长大,出落得跟当初的宁长闲一模一样,尤其是一双眼睛,寡淡清澈,平时即使笑的温和如水,也不及双眼点滴。 世人言天生仙骨冷澈无情,可见并非妄言。 湘寺这日从处理过事务之后,从夕云后殿拐进去的时候,小包正坐在地上打坐,双眸紧闭。魔君陛下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捧着个酒壶自斟自饮,银色长发没有打理,擦着地面打着晃。 魔君陛下曾经在子归的时候,就有一头令人羡慕的漆黑如墨的头发,白色发带系起来的时候,如同鸦羽一般。后来他一看到满头银发就心生厌恶,好几次都差点挥剑断尽三千烦恼丝,虽然被劝住,可却一向懒得打理,如若不出门,必然草草用带子束住,有时候连束发都不愿,就那般披散着 湘寺看到就忍不住叹息,早就说在夕云后殿加个宫女打理一下师徒二人的起居生活,可是加个宫女偏偏魔君陛下厌恶女子近身,于是就思量着换成小厮,可是一经提出,魔君陛下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地黑着脸拒绝了。 湘寺看到跟在他身后那个眉眼越来越像当初长闲上仙的徒儿,顷刻恍然大悟。 小包抬头看湘寺一眼,看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疑问地挑眉询问。 湘寺摇头“没事没事。” 魔君陛下依旧黑着脸“此事休要再提。” 湘寺立刻点头“不敢再提不敢再提。” 于是魔君陛下的头发继续遭受被粗糙蹂躏的命运。看着委实让人不叹息。 而事情的转机,却是师徒两人的一场冷战。 这天,小包安静地自己练功,魔君陛下坐在她身边,时不时指点一番。自从搞清楚自家徒儿就是曾经的师尊之后,他也不妄图除掉她仙骨,堂堂魔君从来不做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看着她冷淡的眉眼,他忍不住回忆起往昔,还是忍不住握紧了袖下的拳头。 他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吩咐小包“可以了,休息一会儿罢。” 小包睁开眼睛看他。 魔君陛下轻轻皱眉“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不。”小包淡淡笑了一下,问。“师尊,倘若我活不过十八岁,那小包剩下的几年该做些什么事情” 魔君陛下手中的酒壶摔在地上。他冷着声音问小包“何人说你活不过十八” 小包只道“小包只是随便一问,师尊不必在意。”她说罢,抬头看着天空。 “小包。”他声音里带着责问。 “嗯”小包眼皮颤了下。 魔君陛下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徒儿。“我说过,休要骗我。” “梦到的。”小包很干脆的承认了。她并不看宁玄予,只是平淡的说道,“我这阵子总是做很多奇怪的梦,想来师尊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都梦到了什么”他声音里有一丝颤。 “也没什么。”小包皱眉,“师尊不想知道的。” 他抬起眼睛看了小包一眼。 小包温和一笑,缓缓抬起眼睛和他对视“小包似乎隐约梦到了,前世。” “陛下怎么了”湘寺问天虞。 天虞拿着酒葫芦往嘴里灌酒“我怎么知道,那日好好地从夕云后殿跑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噢” “别看我,我也好奇,他宝贝似地徒弟,也就不管不问了。” “几天了” “半个月了。”天虞回答。 湘寺摸着下巴“似乎是真的出问题了。小包那里呢有什么动静” 天虞闻言哈哈大笑“你指望她能有什么动静当年的长闲上仙就是蓬莱水尽子归山崩,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我去同小包谈谈。”湘寺说罢转身离去。 打坐练功的小包听罢湘寺的来意,顿时皱着眉显得有一丝委屈。 “师尊此举,小包着实琢磨不透,索性什么也不做。”小包捋袖子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湘寺。 湘寺闻言接着问“我可否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陛下这些日子颇不正常,我与天虞非常担心。” 小包看他一眼垂下了眼。“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小包只是问师尊了一个问题罢了。” 湘寺询问她。 她却摇手拒绝。 “罢了,小包知道自己错了,我去找师尊认错便是,湘寺大人请回。”小包说罢起身,转身向夕云殿走去。 湘寺喝了一口茶水,将被子放在石桌上,看着她的背影,怔怔不语。 五年的光阴,这孩子眉眼出落的与当初的宁长闲一模一样,天虞告诉他小包是宁长闲转世的时候,他曾妄想过兴许两世境遇不同,她薄情寡淡的性格能有些许改变,如今看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包那孩子即使最温和的笑着,眼底也像最深沉的子夜天空一样,偶尔滑过一两颗星子的温度,能够扑捉到就让人庆幸不已。 陛下啊,将心遗忘在这样的女人身上,你还能更倒霉一点么 小包推门进来的时候,魔君陛下正拿着本书斜在榻上,看似极为认真的模样。一头银发散在榻上,像能刺痛眼睛的月光。 “师尊。”小包垂眸喊了一声。 魔君陛下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小包来看师尊。” 魔君陛下闻言不语,转身背对小包,继续盯着手里的书,目不转睛。 小包顺手从旁边取下梳子,静静坐在他身边,抚着他满头的银发一丝一缕细致的梳理着。宁玄予先是身子一僵,继而顺从地任凭她给自己梳理着头发。小包将他一半的头发用清欢云簪束起来,剩下一半散在后背上,她缓缓给他顺着头发,一边问道“师尊可是还生我的气” 宁玄予低声说道“没有。” 小包笑“师尊不必反驳。” 他沉默了一阵,道“小包,若你想起前世种种的时候,定要记得为师这句话。” “师尊请讲。” “倘若你都想起了,就离为师远远地。”他拿着书的手抖了一下,“你若想起了一切,为师不愿再见到你。” 小包闻言只答道“是,小包会记得师尊的话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宁玄予垂下了眉眼。 沉默好久。 “师尊。” “何事”玄予问。 小包依旧垂着眼睛,声音清淡无波“师尊的书拿颠倒了。” 、欺尊罔上 魔君陛下拿着书的手抖了抖,一本书顷刻变作齑粉。 小包微微一笑,垂着眼睛继续给他梳理头发。 “小包。”宁玄予突然说道。 “恩”小包问。 宁玄予直起身子,看着她,道“今天有是十四岁了吧” “是,小包已满十四。”她道。 宁玄予想了会儿,“你去收拾下,明天为师带你下山游历。” “是。”小包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其他人的徒弟听闻能下山游历,即使稳重如顾倾怀也掩饰不住兴奋,唯独他的小包,神色依旧清清淡淡,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这样的徒弟委实让他挫败。 不过也罢。 按照宁长闲当年性格,如此,也算正常。 两人第二天就准备下山,湘寺和天虞送两人到不归山下,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天虞问湘寺“陛下难不成真的已经做到心如止水” “他心如止水。”湘寺笑,“骗鬼呢。” “他如此养着他那徒儿,我还以为,”天虞晃晃脑袋,“我还以他一撞南墙撞疼了脑袋,放弃了。” “说句不恭敬的话。”湘寺摇头说道,“陛下那死心眼。别说放弃,估计连感情都不曾减少一丝一毫。” “你说,长闲上仙当年果真对陛下只有师徒之情” “兴许吧。” “就不曾因为陛下感动过一时片刻”天虞怔忪地问。 湘寺闻言竟冷笑“仙家铁石心肠,谈何感动。” 天虞闻言岔开话题“南水刚刚来跟我说,想离开不归去北边守结界。” “离开就离开罢。”湘寺叹气,“南水,也着实是个可怜人。” 当年思我池边的一株红莲,沉迷于少年一个醉人的笑容。岂料,少年的心,却早已交付他人。感情最狗血的地方,莫过于我爱之人不爱我。 宁玄予万万没有想到,会再这里遇到夭卿,素来听说夭卿在妖界也是个像宁玄予一样的甩手掌柜,此番两人在这不归山下小镇相见,方才知道对方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夭卿远远地看到了小包,兴冲冲地跑过去打招呼,若非他压抑着,恐怕那雪白的尾巴又得露出来晃呀晃的。 “小包小包。”夭卿道,“好巧好巧。” 小包 分节阅读_20 温和笑“是很巧。” 魔君陛下黑了脸,分明是这狐狸派了探子在不归附近盯着,看这狐狸披散头发一脸疲惫的模样,分明就是接到报信匆匆赶来,居然还有脸说是碰巧。 夭卿厚着脸皮要求同行,小包只浅笑着一副无可无不可模样,身为师尊的魔君陛下不知道夭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倒还是答应下来,虽然满心不愿意。 待小包独自去休息,夭卿凑到玄予跟前,神秘道“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个当年从子归逃难的弟子,告诉我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魔君陛下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夭卿没有挫败,继续说道“我听闻你不愿小包恢复记忆,想来,就是这故事作怪吧,原来不知道,魔君陛下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比夭卿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玄予浓密厚重的眼睫轻轻眨了下,“何意” 夭卿摇了摇手指,“阿闲当年天劫了无生意,连抵抗都放弃,我原本不解,不过想来,罪魁祸首只能是你。” 宁玄予沉默了一会儿,道“然。” 当年她世事混乱,人界生灵涂炭。她天劫降至,本该养足精力抵抗,却在天劫之前下界除妖,中了埋伏身负重伤,回来时候遇到顾乐安,被顾乐安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他心疼她的伤势,又生气顾乐安对她的训斥。心情很不好。 她似乎能看透他心思,温和说道“乐安其实心里也有苦。” “顾乐安他心中有苦,可是我呢”他皱眉看着她。“天下苍生,平民百姓,甚至一刍狗,在你心里都比我重要,你考虑这些,考虑哪些,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 宁长闲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容,她脸色苍白,似乎想说什么平息他的怒火。、 “玄儿。”她斜靠着床榻,头发散在脸颊边。 宁玄予坐在她身边。“师尊。“ “我兴许活不久了,莫要再惹为师生气。”她依旧淡淡地笑。 宁玄予慌张地握住她的手,宁长闲摇头,“不要担心。” 她的手指抚摸他额前的头发,又缓缓垂下,“我家玄儿如此优秀,想来没有我兴许也能活的好好地,如此想来,为师此生也算了无牵挂。”她吃力地说,之后垂下了眼帘。 “了无牵挂”宁玄予重复她的话。 宁长闲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变化,她已经太累,没有力气去管那些事情了。 “我呢”他结手印,施法。宁长闲赫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皱眉,“玄儿” “我呢”他追问,“你了无牵挂,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 他盯着她,眼神悲哀倔强,二十四桥明月夜般缠绵悱恻。 分明,不是看师尊的眼神。 她心间一惊,她从未解开他身上不忧的封印,如此却是怎么回事,她平静下情绪,“玄儿,给我解开法术。”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 宁长闲平素淡如水的嗓音有了些薄怒,“放开我。” “师尊,你可不可以不离开我”他小心翼翼地问她。 宁长闲发现自己凝不起一点法力,她皱眉看着亲手养大的徒儿,怒道,“宁玄予,放开我,我只当这是玩笑。” “这不是玩笑。”他抬头她的下巴。 宁长闲闭上眼不再去看他。 “宁长闲,我爱你,你知道不知道。” 她依旧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 “求你别离开我。“他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吻住那朝思暮想的唇。 宁长闲瞪大眼睛。 玄予又结了个手印,她顿时发现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吻顺着她的脖子向下滑。他的手指解开了她衣服上的带子。他倾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宁长闲依旧凝结不出一丝法力,她缓缓闭上眼睛。 她虚弱地用刚恢复的法力结手印,按在玄予额头上,面上表情如死灰。宁玄予反应不及,竭力睁开眼睛抵制她的法术。 “玄儿。”她轻轻唤道,看他一眼。然后,苦笑。 他分明看到她仿佛心如死灰。 自此,才算是,了无生意。 他终于抵制不住,晕了过去,他宁玄予,平生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之前没有废了她一身法力。 怕什么天劫不天劫,他替她挡就好,为何非要留她一身法术让她有机会反抗。 现在想想,也怪当初不懂隐忍,毛躁如孩童,一见她就失了分寸,酿成大错。如今,他更懂得鲸吞蚕食。即便她依旧无心不爱,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当年一次错误,用他一辈子来偿还。 如今千般苦万般难,都是他活该。 、子归弟子 接下来的日子,夭卿便紧跟两人左右,夭卿话多,经常聒噪得宁玄予耳朵都是疼的,夭卿也自知宁玄予不待见他,所以不往他身边凑,倒是天天缠着小包。 小包只是看着这个花哨的叔叔温和的笑,从不显示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 这天一行三人来到了一个江南小镇,在客栈坐下之后,宁玄予发现小包几次抬起眼睛看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小包,怎么了”他问。 小包垂头不语了,过了一阵,小二送来饭菜,顺便送来饭菜和住店花费后余下的散碎银两,小包这才抬起脑袋,捻起两粒碎银子,道“师尊我出去趟。”然后飞快地走开了。 宁玄予疑惑不已。 夭卿疲惫得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狠狠打了个哈欠,道“隔壁拐角有家卖粽子的,她闻到味道了。” 宁玄予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哈阿闲爱吃粽子你居然不知道么”夭卿来了精神,支起下巴打趣,“所有人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么” 魔君陛下淡淡看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我想问的是” “嗯” “小包爱吃粽子能闻到倒是正常,你夭卿明明是狐狸合适鼻子这般敏感,难道还是狐狸皮下其实还有个狗鼻子” “你狗鼻子,你全不归山都是狗鼻子” 如意是子归首席弟子,此番奉师命领着几个师弟师妹来山下见识见识世面。 他附手拿着剑对身边的几个师弟师妹们讲课“每到一个地方呢,就先催动六识,感觉一下周围是否有妖魔的气息,一定要仔细的感觉,否则,小心被妖魔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如意回头,看到一个师弟在揪师妹的头发,拿起剑柄狠狠地敲了那小子一下,“专心否则告诉师尊明天就让你回去。” 那小师弟闻言立刻乖巧起来。 如意满意地点头,然后问道“你们都感受的怎么样了” “好了”众师弟师妹们回答。 “那么有妖魔的气息么” “没有” “好,我们进城。”如意说道。浑然不知道两个妖魔的最大头子此刻正坐在客栈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 如意一边走一边继续教育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修仙者呢,一是要勤加修炼,二呢就是要注意仙姿修养。” “什么是仙姿啊大师兄”一个师妹问道。 如意想了想,通俗地答道“仙姿呢,就是,就比如长庚上仙,青衣素袍看着你淡淡笑,你觉得他肯定是超凡脱俗的仙人,是所谓仙姿卓越。” “那那,子归山谁的仙姿最卓越呢” 如意愣了会儿,道“那时候你们都还没上山呢,那时候,那任掌门,即使再最喧闹的地方一眼看到她也顿时觉得世间都是宁静的,黑发半簪白衣及地,笑容温和像子归桃花。不笑的时候冷漠,清雅,庄严,一看就是只能遥远仰望的” 众师弟师妹面面相觑,然后最大的一个师弟戳戳他,道“大师兄你说的是她么”说着往斜对面指了指。 “不是,她早就”如意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众师弟师妹待在原地,看着自家师兄嘴巴越张越大,然后立刻一溜烟冲到那女子身边。 小包提着几个粽子,心情分外的好。 但是正走着的时候,感觉袖子突然重了几分,她拉扯不动,然后回头,竟然发现自家身后跪着一个白衣男子,扯着她的袖子激动得瞪大了眼睛,看她回头顿时结结巴巴说道“如意参见参见师叔。” 小包想了想,摇头道“仙长你认错人了。” “师叔,如意绝对没有认错,”那男子委屈,“是师叔不记得如意了。如意是长平上仙殿下首席弟子。” 小包再次摇头“你真的认错人了。” 如意咬牙“就是如意认错,也不可能认错师叔的清欢剑。”他指着小包腰间挂的剑,“这是师叔最爱,后来给了玄予师兄,我不可能认错的。”他想了想,补充道“兴许是师叔转世轮回忘了如意,但是您绝对是师叔,如意不可能认错。” 说罢,他悄悄催动六识,不如所料眼前女子果然天生仙骨。他更坚信了她就是自己的师叔,子归当年的掌门。 小包听到玄予的名字,又看他固执,伸手将他扶起,道“你若非要坚持,小包也无需多言,只是小包真的不是你所谓的师叔。” 如意顺着她的手站起身子,只觉好笑。“师叔仙姿偌大的仙门找不出第二个。” 眼前女子与当初长闲师叔近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冷淡如水的神情,即使最温和的笑容也显得淡漠如雪的双眸。他如何能认错。 小包闻言微皱了眉,向他身后看了看,道“仙长还是先安顿下你的徒儿们,剩下的事情,稍后再议。” 如意这才想起身后的猴崽子们,挥手道“来见过师叔。”然后对小包道,“这些都是我的师弟师妹们,是我师尊长平上仙的弟子。” 小包看那些穿着白色衣袍,眉眼精致的半大孩子像模像样的行礼“见过师叔。” 小包微点头,如意兴 分节阅读_21 冲冲说道“师叔,我先去安置下师弟师妹们,师叔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啊。“然后又一溜烟地走了。 小包呆愣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中提着的粽子滑过手指掉在地上,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睛里茫然的情绪。 为什么当她回头看到根本完全陌生的如意的时候,脑中竟然会觉得这孩子还是这么不稳重。 为什么当如意提起长平上仙的时候,她会突然想问一句“长平的身体好些了么” 为什么看到那些向她行礼的孩子,看着他们穿着子归的白袍的时候,她会心里顿觉温馨。 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究竟来自哪里。 于是 她身体里的那个人,终于要苏醒了么 、长平弟子 小包回来之后,就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夭卿缠着她说话,她几番答非所问。夭卿是个骚包狐狸,可是没有平常狐狸精的精明劲儿,反道是有点天然呆,自说自话依然没个停。 玄予神色淡淡带着探究看着自己徒儿,问道“小包,你出去买的粽子呢” 小包猛的抬起头,抬手开始咬指甲。 玄予挑起一边的眉毛。支使夭卿“出去给她买粽子去。” 夭卿乐颠颠的去了。 宁长闲心里烦躁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小毛病,喜欢咬指甲。可是,小包如今心思平静如水,比上世只静不乱,又有什么能烦躁得了她 这时候客栈传来如意兴冲冲的声音“师叔,师叔” 小包又低下头。 宁玄予看着一身白色子归道袍,跑的满头大汗的如意,心内了然。 如意立马就看到了小包,正要打招呼,可看到小包旁边的人的时候,却像被人掐住嗓子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自从玄予师兄成魔之后,如意只见过他一面,是当年子归联合蓬莱布下陷阱要生擒他,如意身为长平上仙座下首席弟子,也参与了那次打斗。 其实如意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号称光明正大的仙门要靠一个魔君对子归的怜悯之心诱他入陷阱,当魔君有了怜悯之心,他还是魔么当仙心生魑魅魍魉,那还是仙么 只是他平常只管带带小孩子,地位无足轻重,他的师尊长平上仙虽然和长庚上仙,长闲上仙同辈,但是资质鲁钝天性善良,被长老们斥责为妇人之仁,在子归虽说辈分很高,却无甚实权。 如意心中叹了口气,看着那边临窗而坐的魔君,如意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满头银发如月光流泻在背上,发梢处绑了黑色的发带。和前些年不同,看起来细细打理过,耀眼得让人眼睛都是疼的。 如意行礼叫道“玄予师兄。” 宁玄予低垂的长睫在眼下形成一片黑色的阴影,耳侧几缕碎发散乱在脸颊边,闻言道“哪个是你师兄,仙长大概是认错人了。” 如意心内叹息,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说他认错人了,他如意还年轻着,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心内笃定师叔和师兄一定都是不愿意认他。于是可怜巴巴道“如意和师尊天天在子归都念着师叔和师兄,师尊身体不好,常跟如意说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拦住师叔,师叔走后又没有拦住师兄,师尊还说,如果能给他一次再来的机会,师尊拼了命也不会让这一切再发生的。”他语毕,咬着嘴唇,很是难受的模样。 小包开口“你饿了吧坐下来吃些东西。” 如意顿时眉开眼笑“是,师叔。” “你刚刚说,你师尊身体不好,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小包问。 如意拿着筷子愁眉苦脸“很不好。” 小包感觉自己心脏颤了颤,“怎么个不好法” 如意唉声叹气,小包只感觉心里好像被系了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的。 如意看他模样,小声闷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师叔你看你看,你还骗如意,我一说师尊身体不好,你立马就露馅了。” 小包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还有,我当真不是你师叔。” “你要不是我师叔,我说那么多话,你为什么偏偏对师尊身体不好这般在意”如意反驳她,随后紧接着撒娇道,“师叔,师叔,跟如意回子归嘛。” 宁玄予将手握拳放在唇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如意赶紧端正坐好开始吃饭。他刚随师尊到子归的时候,师尊生病,就会把他丢给长闲师叔养着,他小时候只觉得长闲师叔温和如玉,所以有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师尊不同意,就拉着长闲师叔的袖子撒娇,当然,如果被玄予师兄看到,准不会给他好脸色。 小包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捋着袖子上微小的褶皱,沉默着不肯说话。 宁玄予这时念起夭卿的好来了,夭卿虽然腻歪人,但是这时候总能逗她说出一两个字的,即使一两个字,也比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好。 “小包。”玄予看着自家徒儿,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 小包应了一声,“在,师尊。” 如意听到小包对玄予的称呼,张大嘴巴,筷子跌到地上,愣愣好久不能回神。 “他说什么不必介意,心思平淡,一切随缘。”玄予说。他又想了会儿,补充道,“无论发生什么,为师都在你身边,即使天地是假,万物是假,这句话,不做假。” 小包垂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稍后温和地笑了。欢快地眨着眼睛,“是,师尊。” 玄予忍不住般,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小包只当他同长庚一样,欢喜的时候会摸摸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于是也不避讳,顺着他的手蹭了蹭,异常乖巧温婉。 魔君陛下幽深的黑眸暗了暗,似乎有某种情绪排山倒海般翻滚而来。 如意跌到桌子底下去了。 小包看如意良久不站起来,弯腰拉他,哪料如意抱着桌子腿不愿意松手,碎碎念道“师叔成了师兄的师尊,真是天意惘难测,天意惘难测。” 他偏头又看了小包一眼,咬着袖子泪流满面道“怪不得师兄不让我认师叔,师兄他明明就是想独霸师叔,嘤嘤嘤,如意该怎么跟师尊交代,嘤嘤嘤。” 玄予听到,额上青筋蹦了蹦。 宁玄予对长闲上仙的心思,其实最先知道的就是他师尊长平。 他师尊是个病秧子,看人心却是极为精准,当年他看着玄予眼中对长闲的尊敬和倾慕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恋,沉默地选择了隐瞒,乱仑重罪,人人唾弃,更何况那可怜的孩子还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师尊长平前些年感慨的时候曾经跟如意说过这些事情,于是他对玄予师兄堕魔的厌恶也逐渐消失了。 感情这回事情,倘若真的能控制,那就算不得感情了。 如意见没人搭理他,只好顺着小包尚未松开的手从桌下爬出来,跪坐在凳子边,将脑袋放在小包腿上,又开始撒娇道“师叔你能随如意去看看师尊么” 小包觉得他撒娇的口气很是可爱粘人,所以没有推开他,脑中一句话却脱口而出“洛如意,多大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话刚出口,小包觉得不对劲,赶紧收住。 宁玄予搭在桌上的手抖了抖。 小包觉得他气息散乱,生怕他暴发起来伤到周围人,急忙拉住他的手替他平顺气息。哪料到他竟然甩开了她。 玄予深深看了小包一眼,仓促起身就要离开“我去去就回。” 小包偏过头不想看他,轻叹道“怕师尊是一去不想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玄予是怕小包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会不想要他了。。 小包子马上要暴发了 卡文卡的很销魂求安抚 新文幼苗求包养 、时光流转 玄予像没有听到似地,转身的时候,宽大的黑色广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盏,啪的一声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像清醒般,怔怔停在原地。 夭卿这时候提着几个粽子走了过来,看宁玄予恍若失魂的模样,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探究地看他。 “小包”玄予轻轻唤了一声。 小包抬头看他,眼神凉薄入水,她道“走,走了就莫要回来。” 他轻叹一声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才低声说道“倘若你真恢复记忆了,不会乐意看到我的你真的记起来了,我离开你几日,你暂且冷静冷静。” 小包闻言笑了,双眸眯起,只一片深不见底的黑。眼中神色依旧寒冽如冰。“我的心性师尊大人难道不清楚,不知道何事还需要我冷静” 玄予侧过头,银色长发垂在脸颊上,随着从窗口的风晃动,他几次启唇,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下去,几缕银发含在嘴角,他苦笑一声,沉默以对。 小包垂着眼睛不看他,脊背挺得笔直,手指轻敲了两下膝盖,开口道“小包八岁之前被爹爹养在府里,爹爹温和极宠我,可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却觉得他透过我再看另外一个人。”小包弯起嘴角轻笑了下,“我八岁之后上不归山,有幸拜师尊为师,爹爹言是乃孽缘,我却以为不然,师尊虽冰冷难以亲近,对我却是极好的。” “你说这些做什么”宁玄予问。 而那厢,如意早就又跌落到桌子底下,这些话对他打击太大了,玄予师兄成了长闲师叔的师尊,这辈分乱的。 “小包说这些并无他意。”她深呼一口气。“我生性凉薄,无牵无挂,骨灰做的骨头,天池冰做的肉身,此生活不过十八岁,只觉得有些话,还是早些说出来比较好。” 玄予深深皱着眉头“这些话你从哪里听说的” 小包摇摇手“师尊不必在意,我的身体自然我清楚。生死之事早已看透,死也无妨。” “你休要胡思乱想,为师纵使丢掉一身修为,也要保你平安长大。”他严肃皱眉。 “师尊莫打岔,切听小包将话说完。” 宁玄予摇头,“我猜到你想说什么,只是我知道,倘若你想起前世的记忆,定然会讨厌我。” 小包从出生起第一次知道怒火舔舐心脉的滋味。 她缓缓仰起脸盯着玄予的眼睛,拂袖摔了面前的筷子和碟子。 夭卿本在旁边看热闹,见此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控制身子后边毛茸茸的尾巴膨得一声钻了出来,他慌忙在周围施了个幻术,捧着尾巴 分节阅读_22 看戏看的更兴高采烈了,要知道他和宁长闲斗了那么多年,一见面就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可是她对着他总是一副死人脸,连多个表情都没有。 如意也诧异得厉害,自从他进子归认识长闲师叔之后,师叔从来温和又亲切,别说发火,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即使再怎么气恼,也顶多轻轻皱下眉头。如此看来,玄予师兄是真惹到师叔了。 宁玄予只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固执任性,从不肯听长辈的话,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毛病” 宁玄予猛的偏过头看她,不可置信一般。 夭卿闻言长大嘴巴,愣了好久,待反应过来立刻抱着尾巴跑了过去凑到她身边“阿闲阿闲,你都想起来了记得卿卿咩记得卿卿咩你前世和你相爱相杀的卿卿你还记得嘛” 小包沉默地抚上腰间的清欢剑。 夭卿立刻炸毛,马上松开她,躲到柱子后边,瑟瑟露出两个眼睛。 小包无视他,转头看向宁玄予“你不是要离开,怎么还不走” 宁玄予垂下眼睛,掩饰住眸子里的悲哀和茫然,他沉默了会儿,平静开口“我答应过不离开你,陪在你身边。以前以为你会因为往事生气,所以想你冷静几日,如今你若不恼我,我自然要履行诺言。” 小包淡淡看着他。 宁玄予转身,朝她缓缓跪下。披在后背的银色长发像流水一般分开,从两侧垂落在地上,洁白耀眼得不敢直视,但是从小包这个角度,依旧可以看到他由于太过用力而显得惨白的指关节。 他轻声道“师尊。” 小包闭上了眼睛。其实她并未想起来全部,只是一些片段,已经足够连出来前世的轮廓。 她脑中飞快闪过片段。 很多年前,她独自一人路过深山老林拜访老友,遇到少年窝在树边瑟瑟发抖,林子树木高大,豺狼虎豹环伺,她不忍,施法术赶走周围的野兽,给他留下些食物,当要离开的时候,少年拉住她的下摆,道“上仙此番离去,心中欢喜救下一条性命,可知让玄予继续前路茫茫的活下去,不知道下一步是葬身于虎口还是人心,这救于不救有甚差别” 她看着少年狡黠的眼神,反问“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救” 少年欣喜抬头“上仙将我带回去,玄予劈柴叠被倒水,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学。” 她摇头笑了笑“再过两个月,子归会收留一些孩子作为弟子,倘若那时候你能出现,那么我定然收你为徒。” “谢师尊” 她说罢转身离去。心里只觉得这孩子有几分小聪明,但通过子归严酷的弟子考验的可能性不大。 两个月后的收徒典礼,她因有事晚到了半个时辰,哪料还未进门就听到里边吵吵嚷嚷,门外弟子要通报,她摆摆手示意噤声,只听得里边她师弟长汀和一个稚嫩少年的声音。 “我说你这孩子,我收你做徒弟为何你偏偏不同意,可是认为我才疏学浅,教不得你” “不是,我答应了我恩人,只做她徒弟。” “我子归够格收徒的上仙都在此殿,可有你恩人” “没。” “这便罢了,我看你是块修仙的好材料,我定然好好教导你,快快拜师吧” 她在殿外听得连连摇头,轻咳一声,走进大殿“长汀,人家孩子不愿就是不愿,哪里有这般强迫的道理。” “是,师姐。”长汀委屈瞪了那少年一眼,退回座位。 少年看到她,欣喜不已,慌忙跑过来,委屈抱怨“师尊,我说我恩人是子归的,可那怪叔叔骗我说子归上仙都到齐了,玄予还以为师尊打算说话不算话,不要玄予了。”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道“我门下并无弟子,你只单独一人,无师兄师姐扶持,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少年跪下叩了个头“玄予只愿师尊莫要抛弃我。” 那年在深山老林里,少年脸蛋脏兮兮,眼神狡黠,像个在泥潭里打过滚的漂亮狸猫,虽狼狈却神采奕奕。如今他跪在她面前,银发垂地如一地月光,眉目如画,可却神色悲戚,她听着他轻轻唤师尊,恍惚似乎看到几百年时光就这么悠悠流转,她不知怎么的一下疼到骨子里。 她闭上眼睛,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嗯 面对一个恢复了一部分前世记忆的小包子,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了尤其是 、心病心药 小包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纷乱冗长的梦。 梦里她有一个徒儿,白衣黑发,少年如玉,提着剑跟在她身后,像条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尾巴。 梦里她静静坐在一片桃林里打坐,天色昏黄,旁边的水池里有鱼跃出。 梦里她站在宏大的长清殿前,殿下站着许多子归弟子,仰着脸看她,道袍白净如雪,表情天真向善。 一个梦。 却委实真实得不像一个梦。她仔细探究不得,只能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这厢宁玄予急的心头冒火,他坐在床沿握住小包的手,黑色广袖衣袍垂在身侧,周身气息因为愤怒的原因而显得凌乱,带动衣袍飞舞。 他看向房内额头冒汗瑟瑟发抖大夫,“为何她还不醒来” 大夫的汗珠子顺着花白胡子往下掉“这这其实这姑娘身体并无大碍,真的并无大碍我行医数十年医术倒是精准,这,这小姑娘当真没有疾病缠身啊” 大夫想咆哮了,可怜的他这小老儿今早好好的坐在医馆里,就被个漂亮的像女孩似的男人绑来要给人治病,这边还有一罗刹等着他,老儿医者冰心济世悬壶,无非被请来的方式恶劣些,他倒是不介意,可是那边那女娃娃根本就是自己不愿意醒来,纵使老儿有一身本事爷无处施展啊 “小姑娘她怕是有心事。”大夫瑟瑟地说,“心病这种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药石无用啊。” 宁玄予低头看着睡得很深的小包,轻轻苦笑,伸手把她脸颊边的头发拨开,侧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知道错了,打我骂我都好,别吓我,都五天了,再不醒来,身子受不了的。” 大夫感觉一直压迫着他的力量被撤去,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悄悄松了一口气。 如意起身送大夫出去,大夫走到门口,回头对玄予说道“这女娃娃小小年纪受到此种打击居然不愿意醒来,你这当爹的不能说没有错,心病还需心药医,好自为之吧。” 宁玄予背影僵住。 如意听到“当爹的”这个词吓住了,于是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咳咳大夫劳心大夫劳心了,这边请。”如意慌忙将大夫送了出去,生怕晚了被魔君陛下念头一转这可怜的大夫就得化成飞灰。 如意再回来的时候,试探着问宁玄予“师兄,不如我把师叔带回子归去,我师尊对医术略懂一二,说不定能让师叔醒来,如此枯坐着,不是办法。” 玄予沉默了。 大夫说小包是心病,大部分原因确实,心病的源头就坐在她跟前,她如何肯醒来,她说是不怪他,可是心里,也难免宁长闲啊宁长闲,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懂得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不是你让我不爱我就能不爱的 “好。”玄予道。 如意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怕是难以说动这个恋师如命的师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简单就答应了,他朝玄予行了个礼“多谢师兄,如意这就去准备。” 玄予背着身子听到那边如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蕴绕的些许悲哀却没有因此散去,随着他随风浮动的银色长发散在身边。 “我知道你怪我,可是” 如若可以选择,如若知道如此波折如此坎坷,他当初为什么要沉迷在她轻轻拉着他的手的温暖里,为什么要沉浸在她朝他浅笑的温柔里。 现实不容选择,所以他也不曾后悔过。 他睁开眼,神色依旧坚定。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看到她睫毛颤了颤,他不经意间绷紧了身子,可她只是浅浅勾着嘴角,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可是却还不愿意醒过来。 玄予些许失望。 过了一阵,他试探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鼻息扑在脸上的瘙痒,他想了想,伏子轻轻含住了她有些苍白的下唇。 梦里的小包难受的挪动了体,但是受到压制动弹不得,于是也不再反抗,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继续沉浸在梦里。 他感觉到反抗他的那丝微不足道的力道消失了,心头的忐忑立刻无踪无影,他含着她的唇松开,小心翼翼地摩擦触碰着,很快他皱起眉头,似乎不满这种轻轻的摩擦,也许是因为她的沉睡给了他勇气,他开始用力吮吸她的下唇。 他用手捧起她的脸,让她扬起头,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她柔软的头发缠绕在他的指缝间。 玄予闭上眼睛,加重了这个吻,他想起以往这段感情种种坎坷她的种种冷漠,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丝发泄和粗暴。 小包梦中感觉到疼痛,偏过脑袋要逃避。 他并不打算松开她,钳制着她不让她躲开,却放轻了力道,温柔又坚定的撬开她的牙齿勾弄她的舌头,不容躲避不容拒绝地索求着。小包只沉浸在梦中,下意识地回应了他,他立刻僵了身子,几番竭力控制,才离开她的唇,偏过头不去看她,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过了好一阵,他才觉得心思平静了下来。 俯又轻轻亲了她一下,蜻蜓点水般的,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门口躲着偷看的如意脸蛋通红,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玄予师兄还是这么个样子,对旁人冷的能将人冻成冰,可一遇到他家师尊,就像个刚长大成1人的小伙子一般莽莽撞撞。偷香窃玉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暗暗唾弃师兄的如意突然听到房间里重物撞击柱子的声音,慌张推门进去,看到白毛狐狸嘴巴叼着一根灵芝,还在愤愤抬头看着玄予,似有夺妻杀子之仇。 餍足的魔君陛下心情尚好,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那狐狸。 看如意进来,那白毛的狐狸似乎更痛恨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被别人看到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还不忘用毛茸茸的尾巴盖住了自己的脸。 如意过去拎起那晕倒的白 分节阅读_23 毛狐狸“这狐狸好可爱,回去带给师妹她肯定喜欢。” 宁玄予懒散的开口,嗓音带着丝沙哑低沉“妖卿。” 如意闻言,像烫手山芋一样将毛茸茸的公狐狸丢出窗外,抚着胸口怕怕的模样,“哎,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叼着灵芝用爪子扒着窗沿的骚包公狐狸感觉他无论心灵还是形象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刚从凤凰回来才想起来啊啊这篇文还有榜单啊tt 、少年魔君成长史一 当宁玄予刚成为宁长闲的徒儿的时候。 天色还未亮,他就醒了过来,抱着温暖厚实的被子,委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当真通过了子归的收徒考验,那个救了自己的上仙也没有食言,果真收了自己当徒弟。 想到这里,他慌忙起身,穿好衣物,准备早早等在师尊房门口等待师尊起床,以示尊师重道,可未曾想到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不远处的思我池边站着一个人影,池水边的仙鹤一个劲啄她白色的袍角,她背身对他,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白衣上仙。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宁长闲回头,温和一笑,“醒了。” “是,师尊。”他惊慌地跪在地上,“玄予参见师尊。” 宁长闲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来将他扶起,道“云鹤殿平常只住我自己,如今只住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礼,我不喜。” “是。”他看着她扶起他那只手上覆盖着的白色广袖洁白如玉,讷讷地收回手揪着衣角,昨日她收他为徒后,他强撑着的力气终于散去,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现在身上一股怪味衣服也脏得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这是子归弟子服,你且换好,后院有温泉,你去泡一泡解乏,我在此处等你,你一会儿随我去认识认识你的师叔师兄们。” 玄予低头接过她手上的袍子,慌不择路地跑开。 收下玄予这个徒儿几天,宁长闲发现他很让她省心,这孩子聪明听话,天赋很高,怪不得当初在长清殿长汀非要收下他做徒儿。 玄予也发现这个师尊是个极温柔的人,和他其他师兄弟那些经常板着脸惩罚他们的师尊不同,他的师尊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笑意温柔,看的他心里都暖和得很。即使有时候她教给他的东西他给忘记了,师尊也只是微微皱眉,从来不罚他。 秋天的时候,她早早从山下成衣店定制好他的冬衣,他的饭菜也跟其他师兄弟不一样,总是多一个鸡蛋或者多些水果,问送饭的师弟,据说是师尊特地交代的,师尊偏心他,其他弟子嫉妒不已。 少年心性的他也觉得很自豪。 可他出身寒门见惯冷眼,从来不觉得谁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的,享受她的偏爱的同时,心里也甚为忐忑。 她会在他练习写字的时候用暖暖的手掌握住他的,一笔一划教他画出每个飘逸的笔锋,她会在他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照顾他,她会在她因为子归的事情出门奔波劳累无暇顾及徒儿的时候愧疚,也会记住他喜爱吃无忧果所以经常在袖间放上一个,长久以来竟然成了惯性。 可是他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能值得她利用,最后心思百转,终于相信了,她真的是将他当作徒儿宠爱,也终于相信了,世间也原来还有人肯对他好。 只可惜,他无以为报。 这是宁玄予成为宁长闲徒儿三年之后。 宁长闲居住的云鹤殿外此刻只有闲着没事的仙鹤在乱晃,没人敢打扰昨夜刚从蓬莱赶回来疲惫的掌门,子归山间流岚还未散去,飘荡在子归竹林和桃花之间,越发衬得此山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有早起的弟子已经起床在长清殿的广场上练剑,短短时间便挥汗如雨。 宁玄予在早习的众弟子间很引人注目,斯人美貌如画,即使在吵吵嚷嚷的早习时候也显露出几分清雅,少年芝兰之姿如小荷才露尖尖角,而且他的剑法承袭宁长闲,带着些飘逸绝尘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的侧目。 有娇颜女弟子红着脸颊趴在树干后偷看。看他累了停歇下来,羞怯的走了过去,小声说道“玄予师兄,累了么喝点水。” 玄予摇了摇脑袋,干脆的拒绝了。 那女弟子还想搭话,却看到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不远处,偏过头向他视线的方向一瞧,看到是掌门正提着清欢剑向长清殿走去,身后跟着两个着急火燎的蓬莱弟子装扮的人。 宁玄予皱了眉头。 那女弟子羞涩得小声跟他搭话“掌门这怕又要出远门,听师尊说,昨天晚上掌门刚回来,蓬莱的人就前后脚找来了,说是蓬莱岛外大乱,瘟疫疾病横行怕是又有妖魔作祟。” “长汀上仙讲的” 听到玄予回她的话,女弟子脸颊羞得通红,说话也禁不住有些吞吐,“是是,师兄原来记得若儿的师尊的长汀上仙” 玄予潦草地点头应付了下,心里却掀起恼怒的巨浪。 蓬莱有事,蓬莱有事不会自己收拾他秦温岭莫不是吃干饭的,千年的上仙就那么大能耐连小小的瘟疫妖魔都奈何不得,恐怕又是那个顾乐安搞的鬼非要叫上他师尊,顾乐安那个黑心白皮的家伙打他师尊的主意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么 想到这里,玄予少年心性发作,狠狠瞪了那边宁长闲一眼。 宁长闲正逢这时候,回头往长清殿广场上看了一眼,看到徒儿气愤的表情,只以为是这些日子疏忽了他所以闹小脾气,也不甚在意,淡淡冲他一笑,却停下了脚步,原地继续问那两个蓬莱弟子些问题。 玄予看到她笑,立刻因为刚才那个瞪视分外愧疚,又想起昨晚他听到她回来的动静,迷迷糊糊起床披上衣服去寻她,看到她伏在榻上睡的香甜,衣物都未除去。要知道她的修为,一月不睡也不会有任何疲惫,可看她的情况,分明出去这三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玄予感到心头莫名其妙的愤怒。 可愤怒归愤怒,他又能如何,充当体贴的丫鬟给她脱去衣物,将她姿势摆好塞进被子里。 玄予懊恼自己的好脾气,早上应该等着她醒来,然后义正言辞地斥责她不懂为师之道,把徒儿仍在子归三个月不闻不问,哪有这般做师尊的道理。 他又偷看了不远处的宁长闲一眼,看她还停在原处,身上白袍崭新如雪,已然不是昨天他扒下的那件,心思如指尖划过丝绸般流转,突然又想起了他昨晚替她将衣物除去的时候,因为不熟悉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触感柔软弹性,透过她领口敞开的右衽能看到一条沟壑 他通红了脸颊,慌忙制止自己,心里越发慌乱,很是厌弃自己居然对自己师尊产生了绮念,而且不可自拔。 一旁的那个子归女弟子看的心旌摇曳。玄予师兄居然冲她脸红了,这不是表示她有机会,如果以后能和玄予师兄双修,她禁不住想了想,脸颊更加通红了。 那边宁长闲招呼子规弟子送两个远道而来的蓬莱弟子去休息,然后冲不远处的宁玄予招招手示意他过去,玄予慌忙把乱七八糟的心思压抑下去,磨磨蹭蹭地朝她走去。 宁长闲好笑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下去的红晕和不情愿的神情,“为师打扰你与若儿聊天,可是不愿意了” 玄予愣了,解释“不是那回事”可继续解释下去,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总不能说刚在对自己师尊想入非非,他吞吞吐吐,“我我” 宁长闲只认为他在害羞,也不甚在意,看了看不远处的何若儿,“那姑娘是你长汀师叔的弟子,聪明漂亮,人蛮不错,玄儿好眼光。” 玄予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没有。” “好好,玄儿说没有就是没有。”宁长闲无奈摇摇头,“可是因为为师这三个月没有回来子归,玄儿恼怒为师” 宁玄予将头偏过去,“没有的事情。” 宁长闲抚了下他的脑袋,用手指刮去他额角的薄汗,摇头道“那为师倘若再出去三个月想来玄儿也无所谓了。” “当然。”玄予梗着脖子道。 “当真” “当真,你爱去哪里去哪里,跟我没关系。”宁玄予狠狠将手中剑摔在她脸上,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长清和长汀路过看到此景,长清撇过脸偷笑,长汀掐腰哈哈大笑。 “师姐啊师姐,我看着世上能冲你甩脸的人只有你这个小徒弟了。”长汀抚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怒气冲冲的宁玄予,“你说你这徒儿,弟子们都说他冷漠的性子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一见了你就立刻变了模样似的一会儿像个乖顺的猫咪,一会儿像炸了毛的狸猫。” 宁长闲弯腰从地上捡起剑,无奈道“徒儿长大了性情也变得诡异,常常不知道哪里恼怒到了他,这般喜怒无常的性子,可不随我。” 长清摇头,亦调侃道“不随你才算好,倘若随了你那性子,只怕一辈子得打光棍。” “就是就是。”长汀附和,“我说师姐当初你倘若不跟我抢徒儿,说不定他还养不成这么个性子遭人嫌。” 宁长闲“原来我一直遭人嫌来着,平常怎么没人告诉我” 长汀僵了,“啊啊啊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师姐你居然学会开玩笑了,唉长清你早饭吃了没,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宁玄予坐在云鹤殿外思我池边,沉默地揪池边仙鹤的尾巴。 可怜的仙鹤回头看看自己的几乎光秃秃的翅膀,快哭出来了。 宁长闲慢慢走到他身边,无奈低声哄道“玄儿不生气了,为师只是随便逗逗你,做不得真的。” “师尊从不说假话。”玄予顿了顿,“你真还要走” “嗯,乐安来信,说情况紧急,要我过去一趟。”她温柔说道,顺手抚了下玄予的头顶,玄予别扭的僵着脖子,感到她手心的温暖顺着他的脑袋尖往四肢百骸扩散,连一直纠结的心思也舒畅了。 宁长闲悄悄松了一口气。 宁玄予看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间念头一转,立刻又黑了脸,“那顾乐安不晓得又安什么心思,我不许你去。” 宁长闲闻言拉下脸训斥他“玄儿,休得胡闹。” “你又为了他训斥我,我就知道你心里他肯定比我重要,师尊你讲,再过几年他是不是还要常住这云鹤殿”他语不择言。 话刚出口,顿时后悔,他师尊这些日子辛苦得紧,他真的不该这么气她,可是,一想到她才刚回来不到一天就又准备出去,心眼里塞得全是黎民苍生没有一丝他这个徒弟的位置,就不由自主的想朝她发火 分节阅读_24 宁长闲叹息一声“你且自己静静,为师走了。”说罢,将他刚才摔在她身边的剑放在玄予身边,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交错的山间流岚之间。 玄予愧疚了。 他拿起剑追了过去,暗暗下决心这次即使她要走也要跟住她,免得被顾乐安那个不安好心的家伙占了便宜。 宁长闲在长清殿门口随口和长汀交代些事情,“这次事情危急,此去不知归期,你就暂代掌门,什么事情你皆全权处理。” “是,师姐。”长汀虽然好奇宁长闲刚回来又要出去,可也不曾多问,反正在他眼里,师姐天下无敌某种程度上讲,他和长清,都是被宁长闲护着的家养宠物。 沉吟了一会儿,宁长闲接着说道,“收敛点你的直脾气,凡事多想一点。” 长汀不满她又罗嗦,“知道了知道了。” 宁长闲叹息“倘若我有不测,你就直接继任掌门,无需让那群长老再选。” “师姐你说什么呢你”长汀瞪大了眼睛。 宁长闲不再解释,驾云就往东边走了,只拿一柄清欢剑,甚至连包裹什么都没有收拾。 见到此景长汀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办完事情返回子归,只是半途回来看看,估计多半是放心不下她那徒儿,所以才如此轻简,三个月前她走的时候带着的随行的弟子这次回来她一个都没带,多半还留在那里。 长汀又回想她的话,这才开始想到可能山下的瘟疫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躲在柱子后偷听的宁玄予则握紧了拳头,严重的事情瞒着他而且总是报喜不报忧,她到底把他当什么,养尊处优的小白兔他要向他证明,他也是担当一面的男子汉 最重要的是,他不比顾乐安差。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段插叙。魔君从一个狂妄自大的别扭少年成长成隐忍强大的别扭叔。。 、少年魔君成长史二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饿殍满地,苍蝇哄飞,狗和老鼠一起吃死尸,黑烟卷卷,脸色蜡黄的小孩子伏在死去的父母身边哭泣。瘟疫伴随着干旱,举目而视赤地万里,找不到一丁点的绿。自古以来,瘟疫和大旱都是世人惧怕的天灾,见到此种情景,玄予才知道所言不虚。 他少时也受过人间疾苦,知道世人艰辛,可后来上子归山拜宁长闲为师,看到的都是飘渺的仙人和美景如画,感受到的也都是子归弟子和上仙之间的其乐融融,居然有些淡忘了人间的日子。他这才意识到,这几年师尊给予他的,是怎么样的养尊处优的生活。 宁玄予提着剑快步行走在尸体满地的小路间,突然一丝异样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忙拔出剑来向斜后方的一个黑影刺去。 两下缠斗之后那个黑影露出了原型,原来是个人面四脚的魑魅,那魑魅看着玄予,认出他身上的仙门道袍,身上立刻带着寒冷的杀气,愤愤道“好你个子归的小子,如此不知死活我便成全你。” 玄予皱眉,慌忙应战,但是因为在子归常年只是学些理论,真正用在这种实战中他就显得经验不足,而且宁长闲认为他年纪太小,还从未带他出门历练过,与这怪物斗法中他颇有些不知所措。 才刚刚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魑魅得意洋洋,放松了警惕,挑衅道“你们子归不是好生得意为仙门之首么,杀我兄弟灭我族人,今日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撕碎的滋味。” 玄予目光一闪,趁机将手中剑狠狠插入怪物的腹部,魑魅吃痛,狠狠一爪子拍在玄予的肩膀,他手中剑一抖,掉了下去,魑魅咆哮着举起了爪子,似乎要一巴掌拍碎他。 宁玄予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尝到了年少轻狂的代价。 但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待他睁开眼睛,发现刚刚那个张牙舞爪的魑魅已经躺在血泊里,宁长闲在一边用袖子擦自己的清欢剑,袖子上满是血泊。她轻轻看了玄予一眼,唤道“唉玄儿。” “师尊。”玄予既欢喜又愧疚。 宁长闲看出了他的心思,将清欢放入剑鞘里,拉起他的手将他扶起来,“你初次下山,就遇到魑魅这样的怪物,慌了心神也是正常,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只反抗了几下就只能躺着等死,他恨死了这种感觉。 宁长闲温和得拍拍他肩膀,“这事是为师不对,平常少带你出来,为师做人家的师尊到底也是缺了些经验,有些事情考虑不周全,想来玄儿会原谅为师吧” 宁玄予点头“不是师尊的错,是玄予学艺不精。”他越发痛恨没有反抗之力的自己,暗暗决定一定要学遍子归的所有仙术。 这时候,肩膀上被魑魅拍打过的伤口才觉察出疼痛,宁长闲看他脸色不对劲,又看到他肩膀上的血迹,立刻给他止了血,然后拉着他驾云去救治,无奈道“你此番出来你长汀师叔应该不知道吧” “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长闲叹息“此处太过凶险,一会儿你的伤治过之后我派你师兄送你回子归,好好待在子归等我回去,休要再胡闹了。” “师尊,我不要回去。”玄予倔强地摇头。 宁长闲诧异挑眉“为何” 她的徒儿一向乖巧,对她说的话一向言听计从,如此直接的反对她,她感觉甚为惊奇,难不成徒儿长大了也开始有逆反心理了 “师尊,你刚刚还说因为你带玄予出来次数太少,历练不足,玄予才会一遇到一个小小的魔物就束手无策,玄予不要这样,玄予想跟在师尊身边历练。”他干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宁长闲摇头“不可,你暂且先回去,倘若是平常你若是偷跟着我倒也无碍,这次事情紧急,怕是” “怕我给您添累赘对么” “玄儿,不要胡说八道,为师怎么会嫌你累赘,只是为师可能不能处处护着你,就像今日,倘若为师没有及时赶到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这个假设,宁长闲将徒儿送回子归的想法越发坚定。 “您还是嫌我累赘。”玄予低下了脑袋。 宁长闲只觉得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她驾云停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院中有几个白色道袍的子归弟子和天池弟子在忙活着晒药材,子归弟子见到她纷纷行礼“掌门。” 她轻轻点头,带着玄予匆匆向侧院走去。 侧院里站着一个青衣上仙,正在翻着框里的药材,看有人来,回过头,安静一笑,他浑身书卷气,像个书生。 “相思,快来给我徒弟看看伤势。”宁长闲将玄予推到他面前。 那个被唤作相思的上仙拉过玄予,看了看他的伤口,又把了把脉,对宁长闲用手语比划道没有大碍,没有染上瘟疫,我给他抓两包药,吃了便好。 “那便好。” 那青衣上仙这么一笔画,宁玄予想起了他是谁,相思他原本是无极上仙还未修炼成仙时候与妻子生下的儿子,颇具仙缘,年纪轻轻修的仙道,只是可惜是个哑儿,药石用尽可却依旧不能开口说话。 相思上仙出名的原因不在于他老爹,也不在于他年纪轻轻成仙,而在于,他娶了个女魃作妻子,当初这个消息散播出来的时候,三界哗然,可是纵使外界压力再大,也抵不过两人情比金坚,好在无极老儿向来讲究一切随缘,倒是没有多加反对,两人得以顺利成亲。 后来听说一仙一魃过的也很是恩爱,羡煞鸳鸯。 过了一会儿,相思从房中出来,递来两包药给宁长闲,接着比划着问她你可是刚从那边回来 “是。”宁长闲回答。 那你可有卿梨的消息相思模样焦急,比划着的手指头都颤抖了。 宁长闲沉默了会儿,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相思,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相信就不会发生的,你” 长闲,你要相信我,卿梨是个好姑娘,万万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这世界上的女魃又不止只有卿梨一个,你又怎么偏要一口咬定今日造成干旱的魃就是卿梨呢那青衣上仙显得又焦急又愤慨。 宁长闲平静地说道“相思,不要自欺欺人了。” 玄予跟在宁长闲身后离开了相思上仙居住的院落,他回头看的时候,看到那个青衣上仙颓废又无奈的坐在台阶上。 他看不懂相思的手语,却能看得到他苍凉的身影和他心间近乎绝望的挣扎。 最终,经过玄予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宁长闲同意将他留在身边带他历练,但是也提出条件,倘若无人陪同他自己不可外出。 这种时候,仙门和妖魔之间形同水火,见到了就只想杀之而后快。而她又委实太忙,不能事事都顾及到这个徒儿,最后想了再想,就把自家徒儿丢给了顾乐安。丝毫不管玄予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哭丧着的脸。 宁玄予虽然不愿,但也不能否认,跟着顾乐安还是能学到好多东西的,顾乐安性格不似他师尊般温柔,虽说平常如沐春风模样,可是一恼起来就直接将他扔到妖魔堆里自己历练,但是不能否认,这种地域般的训练让玄予学会了很多以前都不曾学到的东西。 顾乐安也为宁玄予的学习能力感到吃惊,这个孩子尤其聪明,简单的东西说一遍就能完全记住,难一些的他独自揣摩一会儿也能融会贯通,可是被阿闲纵容的太过娇生惯养。所以他刻意的难为了玄予,可是这孩子竟然咬牙一个字都没有抱怨,着实让顾乐安刮目相看,他方才教玄予一个月的时间,感觉到这个孩子进步神速,他居然觉得有些脑中学识快要被掏空了。 宁长闲回来看徒儿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她匆匆和顾乐安说了两句话,顾乐安闻言皱眉,转身急匆匆的离开,然后她才看到了一边的徒儿。 宁长闲心中很是诧异,才两个月不见,却感觉玄予不像那个子归那个曾经有些轻狂的少年了,他眸子里神色坚定,走起路来步伐稳健,她心中顿时有徒儿长大了的欣慰感。 “师尊。”玄予提剑拱手行了礼,“师尊怎么回来了难得是遇到了麻烦” “叫乐安师叔。”宁长闲微微摇头,“是出点小麻烦。” 玄予听懂了,他师尊说没麻烦就是有麻烦,他师尊说的小麻烦准是大麻烦。 “我去一趟相思那里,玄儿你下去休息吧。”宁长闲说道。 “师尊我也去。” 宁长闲点头,然后往上次他们去过的小院走去。走到门口还没推门,就听到里边摔碎杯盏的声音。 “相思”这是顾乐安的声音。 分节阅读_25 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停了下来,顾乐安轻声劝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告诉你。你天天挂念着她,可是她却在残害黎民苍生,相思” 宁长闲走进房间里,看到相思用手比划着我不信。 “事情就是这样,信与不信,没有什么差别。”宁长闲淡淡地说。 我不信,卿梨她一向善良,虽然是女魃可从未做出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可能相信的,我们夫妻那么多年,你难道有我了解她他手指动得飞快,几乎快要看不清楚。 “这是我与她打斗一场,从她头上拔下来的簪子,这个,你可认得”宁长闲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簪,上边寥寥几笔勾画出并蒂莲的形象。 相思抖着手接了过去,手指轻轻抚过莲花,剧烈的打击让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脸色苍白若死人,他狠狠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阵,他伸手慢慢比划,让我亲自去那边见她一面,否则,这些,我都不相信。 宁长闲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顾乐安也没有出声反对。 可是玄予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半个月后的一天,玄予正在宁长闲的指导下习剑,突然天色昏沉下来,然后暴雨倾盆。 宁长闲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旱魃死则大旱除。 殷卿梨她死了 一个时辰后,青色衣襟沾满鲜红血迹的相思跌跌撞撞地进了院门,宁长闲凝眉走了过去,相思抬头看了看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厉害,他挪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冷不防一口黑血从喉咙里喷出来,相思抬起袖子擦了擦,“我我杀了她。” “相思。”宁长闲将他扶起来。可他坐在门口台阶上,淋着倾盆大雨,眼神放空地看着天空。 “杀一魃为救苍生,我以为没错。”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可怜我平常自视清高,悬壶济世,这双手上活人无数,这双手起死人肉白骨,却不曾想到唯一死在我手里的竟然是我自己的妻。” “相思,你且去休息下,莫要逼迫自己。” 相思摇了摇头,“殷卿梨她该死。可是相思亦负相思,我不再配叫这个名字。” “世人会感怀你慈悲的,这场雨能救万人性命于水火。”宁长闲道。 “慈悲”相思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我杀了我的妻只为换得慈悲这二字么仙门的大慈悲,我如今仍旧不懂,不懂。” 说罢,他跌跌撞撞又在暴雨中离开,大雨打湿他胸前的血迹,血色像胭脂一样在他胸口化开,侵染入生命里。 宁长闲静静看着他的背影,雨水被她周身的仙术隔开,她衣襟依旧飘飘若飞,玄予扯了扯她的袖子,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魃主大旱,此物所在必除之,殷卿梨族人兄弟死于仙门和凡人之手,家族和夫君,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宁长闲淡淡说道,“选择一旦做出,也昭示着此后的命运了,如今此种惨淡结局,怨不得他人。” 宁玄予闻言重新看着不远处相思上仙消失的地方。沉默了会儿,又问自己师尊,“师尊,你当初答应相思上仙前去,是否就算准了会有这种结局” 宁长闲离开的背影僵了下,“我料得有这种可能,却不想殷卿梨当真如此刚烈决绝。”当年的殷卿梨,魃中的翘首,宁长闲全力于她交手也顶多能算得个平手,她若不想寻死,无人伤她分毫,某种程度上,不是相思杀了她,而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宁玄予低着头“师尊,你真狠心。” “女魃必除,否则大旱持续黎民潦倒苍生不复。”宁长闲顿了顿,“玄儿,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可以回子归了。” “那倘若是我呢” “什么” “倘若那魃是我,师尊是否也会毫不犹豫杀了我” 宁长闲愣了下,低头温和地笑,“玄儿。” “嗯” “倘若真有那日,为师陪你一起死。”她语气依旧淡如水,却没一丝犹豫。 这个答案,玄予却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他只更加从心里确定了,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强悍的力量。能掌控自己的生命,驾驭自己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相思就是魔君身边的湘寺。。 、少年魔君成长史三 当宁长闲和玄予返回子归的时候,长汀早就做好准备举办一场庆功宴,宁长闲难道喝了半醉,微熏地用一只手支着脸颊,眯着眼睛听旁边长汀吵吵嚷嚷。偶尔附和一声。 “师姐,听说天池的相思自从和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门半步,外边说是他杀了旱魃,可是真的”长汀八卦兮兮地打探。 宁长闲笑着又饮下一杯酒,岔开话题,“你是不是把子归酒窖里的醉春秋搬空了吧” 长汀讷讷转头过去,道“好不容易嘛,自然要喝点好酒了,师姐的醉春秋放在那里许久,不想放坏了嘛。” 宁长闲只笑了笑,继续倒了一杯酒倾入唇舌间缓缓咽下。 “诶,师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长汀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抬手拂袖,垂眉答道“殷卿梨此举,也算得以两全了。” 长汀再问,她却不肯再说一个字。 宁玄予的变化也算得上非常大,几乎所有子归的弟子都发现,自从宁玄予跟从掌门回来之后,性格越发内敛深沉,对待自己甚至达到苛责地要求自己进步的地步。 宁长闲对徒儿的转变看在眼里,只认为都是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所有也没有多问。白衣黑发的少年提剑经过的地方,却意外吸引了更多的眼球。内敛的少年像一把懂得掩饰自己锋芒的宝剑,在众多毛躁弟子中有一种成熟的底蕴,让人忽视不得。 这一年的弟子比武赛,宁玄予依旧是子归的第一首席弟子。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以往的时候,他同第二名之间的较量几乎难分伯仲,最后他凭着聪明的脑袋找出对方的破绽而略胜一筹,而这次,台上只过了十几招,胜负已分,场上哗然。 在台下观看的长汀打翻了手中的茶盏,喃喃道“奇才。” 而后的子归弟子比武赛他再也没有参加过,子归后来进来的弟子只从师兄师姐那里听说首席师兄无论仙术还是武功都是出神入化的,可惜无法再看到。 又过了一年,当宁长闲忙不开身的时候,玄予开始代替宁长闲处理些子归事务,刚开始一两件事情他还需要宁长闲指点,再后来件件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博得大家一致赞扬。 后来,在一次处理完事务返回子归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应龙。应龙乃上古妖魔,书上的记载只有两句话上古妖魔,其他不详。 跟随在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都在应龙骇人的身躯和强大的破坏力面前软了身子,即使能勉强拿着剑手也抖得厉害,唯独宁玄予,稳稳地握着剑,眯着眼睛和那应龙对视,剑尖直指它的眉心。 随行的弟子后来回忆起这场打斗,无不激动的脸颊通红,那是应龙啊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上古妖魔应龙啊当应龙的庞然身躯轰然倒下的时候,首席师兄除了脸颊上被溅上几滴血迹外,身上甚至都没有挂彩。这时候跟随玄予而来的弟子们才理解了子归传言首席师兄仙术出神入化是个什么意思。 而后,长汀听说了这个消息,当即决定要摆个庆功宴,他又从宁长闲的酒窖里偷走几瓶醉春秋,打开给弟子们喝。 玄予被来来往往敬酒的师弟师妹们灌得半醉,又咽下一盏酒后,他抬眼看到他的师尊正坐在台上自斟自饮,于是提起酒壶直接上前去。 “师尊,我敬师尊一杯。”说罢,直接往她的杯盏里添酒,谁料宁长闲居然抬手制止了他。 “为师醉了。” 玄予笑“师尊莫要骗人,师尊的酒量我是清楚的。” “为师真的醉了。”宁长闲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起身对他说,“走吧,陪为师去外边吹吹风醒醒酒。” 玄予自然求之不得。 他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好长时间不在他身边,思念折磨的滋味如百爪挠心,真是应了那句话,平生不懂相思,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二人沿着子归小路慢慢走着,青翠的竹林簌簌,桃花经风轻轻一打就落了一地华美的瓣。玄予落后宁长闲半步之遥,一直保持着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玄儿如今能有现在的成就,为师很是欣喜,”宁长闲道。 “师尊高兴就好。” 宁长闲回头仔细看着他“可是,玄儿,你真的不打算修仙了么” 这些年来,虽然说他仙术突飞猛进,可是仙骨却像停滞了一样,宁长闲只认为他是太过在意实用性强的仙术而忽视了仙骨的修炼。 “不是我不想。”能和她在一起,不老不死是他的愿望,可是 当年他去天池,路过的无极上仙只是淡淡扫了他一言,就笃定他这一辈子修不成仙骨,原因就是因为 执念太深。 他低头苦笑了下,实话实说地坦白“师尊,玄予执念太重,怕是一辈子修不成仙骨。” “执念”宁长闲皱眉反问,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徒儿优秀聪慧,仙骨不长只是因为不肯用心,绝无其他原因,没想到 玄予看着她,不知怎么的突然释然的笑了,醉春秋的舒畅气息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流动,“告诉师尊也无妨。师尊,我爱慕一个人,今生如果可以的话,愿意能与她携手同行,可惜她不可能答应我,是所谓执念太重。” 他看她眼神太过炽热,宁长闲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为师在想办法。”她说。然后转身欲走,可不料袖子被他拉住。 宁玄予撩袍跪在她面前,“师尊,玄予自知大逆不道,可还是希望你听我把话说完。” 宁长闲自知走不脱,背对着他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竹林。 “师尊,玄予跟在你身边这些年,从最初温暖到如今的恋慕,心下波折无人诉说。”他苦笑连连,拉着她袖子的手太过用力,指关节惨白得吓人,“有时候甚至都忘了究竟这一切到底是苦还是甜,也怀疑到底该不该放弃,可是,倘若能够放弃,也算不得爱情了。如今我只想告诉师尊,徒儿真的爱你,男女之情的爱慕。” 他又低声说了很多,宁长闲眉头皱得越发 分节阅读_26 厉害。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说道“乐安言我不懂爱,我不否认,玄儿,你年纪轻轻,又怎么会对爱慕了解透彻呢且不说估计你只是错认了爱情,但说情爱此事,不亚于痛彻心扉剜骨挖心,为师这些年看的多了,也不愿你受这种苦。”她指间银光闪动,不待玄予反应过来,就贴上了他的额头,“玄儿,这是为你好。” 这是她第一次封印他的记忆。 子归山间小道桃花瓣飞扬,他闭上眼睛之间沉默地看着她,宁长闲垂眉,些许愧疚。 然而第二次,他依旧不管不顾的爱上了她,而且比第一次更为激烈,甚至最后做出了欺师罔上的事情。 时间的事情,兴许原本就是如此,就像她评论相思上仙和殷卿梨一样,当初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必须承担与之相应的后果。后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其实在当时做出某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普通人一声有很多灰色瞬间让人铭记一生,或者痛苦地刻骨铭心,或者悲哀得痛彻心扉,宁玄予漫长的一生中最让他无法忘却,每次想起来就如做了噩梦般冷汗连连的,就是那年瑶池的天雷。 那年天劫之前的宁长闲,其实心中早已生魔障,一个活了太久的上仙,魔症起来是很恐怖的,她只觉得此生了然无趣,想推翻重来,一个念头一旦扎了根,就像迎风就长的野草一般,她甚至连天劫都懒得抵抗了。 最大的劫其实不是那道天雷,而是她自己,宁长闲修成仙骨太早,不如无极上仙般事事看的通透,如此,也是注定。 玄予事前不是没有预料的,正是因为她的心灰意冷了然无趣的模样,才让他慌了手脚,他天天催她准备天劫,可她只是淡淡一笑,就继续坐在思我池的石头边喂仙鹤。 长汀师叔言子归山下有一只食梦作祟,她停下了去喂那只撑的肚皮硕大的先河,提剑下了子归山,谁料只是一只小小的食梦,她竟然能把自己搞的浑身是重伤的回来了。他要替她疗伤,她却只摆摆手自顾自的微笑。 她说“为师已然了无牵挂。” 这句话听在他耳中,心间如同被针扎了一般。 好个了无牵挂,真是好个了无牵挂,他这个徒儿,偌大的子归,原来都没有让她牵挂的本事,他人说宁长闲看起来温柔,实则最为冰冷无情,他还在心里为她辩驳,然而这下,总算是信了。 他也总算意识到,心中对她的牵绊并非师徒情谊而是男女私情,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他胸腔里几乎喷薄而出,他站在她身边看着虚弱苍白的宁长闲,浑身发抖。最终做出了欺师罔上的事情。而她又再度封印了他的记忆。 往事不可追。 当年瑶台的天雷轰然击下的时候,她抬头静静的看着,并无反抗。然后偏过头,淡淡一笑,一如当初他第一次在虎狼环伺的深山老林中见到她的时候,白袂似雪,仙姿卓然。 站在她旁边一直在不停挑衅她的妖卿咬着尾巴愣住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僵在脸上,空气如同凝固一般。被封印了记忆的玄予只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她的身影很快湮灭,两段被她抹去的记忆重新回到脑海。他感觉无数碎片在脑袋中乱晃,无法理清,只觉得剪不断理还乱。 瑶台琼池玉树,仙云缭绕。他如同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后又重新成了个孤家寡人。 恨她抛弃他,恨她封印他的记忆,瑶台之上,他一夜白头,坠入魔道。 她信天,他偏要逆天。 她救黎民于水火,他偏要看他们颠沛流离。 她教他从善厌恶,他偏偏在她灰飞烟灭后入了魔道。 带着满心眼的恨,他开始做与仙门违背的事情,一己之力挑了魔宫杀了当时的魔主,魔界信服强者,他凭借当初在子归处理事务的聪明才智和本身强悍的能力,收服魔界。众魔从一开始的质疑也变成了最后的信服。 当年子归拔剑起舞气质卓然的首席弟子,如今魔宫白发黑袍眼神苍凉的魔君陛下。这期间的转变经历了多少,谁人能讲的清楚。 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成了她所厌恶的那一种,麻木不仁为祸苍生。可是她却已经不再了,他再怎么做让她讨厌的时候,她也不会慷慨地给予他一个表情,留在玄予记忆里的,依旧是师尊她温和的笑容和暖暖的手心温度。 玄予以为他足够恨宁长闲,恨她薄情恨她狠心,然而却不曾想到,给他一万年去恨,当她真的又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一颗心依旧插翅难飞。 他只能感激苍天垂怜,又把她送了回来。 无极上仙曾经说他运气及其差,不过现在看来,他倒霉了几百年,终于好运了一次。 当初心血来潮收下小包作为徒弟,只想除她仙骨,他厌恶那些看透一切凉薄如水的仙人们,可后来,却不由自主的心软了。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来当初他还是宁长闲的徒儿的时候,她是怎么对待他的,也越发愧疚他对小包的态度,到最后终于能摆正心态,将小包当作徒儿对待。看着她成长,看着她用软糯的嗓音叫师尊,心中无限欢喜。 小包聪明有慧根,天资卓越,就像当年历尽艰辛到子归拜师的他,是为她的师尊看小包有一点进步就忍不住欢喜,居然不忍拉她入歧途。心狠手辣的魔君还会不忍还会心软,怕是三界都要笑掉大牙吧。 原来当真正处于她的位置的时候,就理解了她的喜乐。 当得知小包就是她的轮回转世之后,他庆幸当初没有因为一时心理阴暗除了她的仙骨,否则他还有何面目面对他。 世事无常,一切都要继续下去,玄予依旧是当初的玄予,只是手上沾染血腥,并非那 个子归抚琴吹箫的仙门少年。不知道,她是否肯原谅他 、31送上子归 倘若不是宁长闲数十年关于姿态仪容的言传身教,他也想和旁边那只公狐狸夭卿一样蹲在角落里挠墙。 “那,师兄,我们走了。”如意背起小包,掂了踮,笑道,“师叔可真轻,还没后厨大锅重呢。”当年他被师尊罚在后厨被着大锅绕子归跑步的时候,可是比这难为多了。 魔君陛下脸上表情很僵。 如意缩了缩脖子,不敢开玩笑了。背着小包走出了客栈大门。 魔君陛下垂眸想了想,继续跟了上去。 “师兄” 宁玄予握紧拳头放在唇下轻轻咳嗽了下,“我送送你们。” 夭卿闻言闪电般从墙角窜出来,“我也去” 如意点头同意,这里离子归还有些距离,倘若一时不注意,被什么妖魔缠上了也是麻烦,他们俩能送一段,自然是安全一段。更何况,如意他不敢拒绝。苦逼的小上仙默默在心里喷泪。 穿着白袍的子归弟子围在如意身边,叽叽喳喳地问师兄去哪里了,如意只告诉他们因为要送他背上的人就医,所以必须返回子归,弟子们也没有抱怨,关切地问两句背上的姐姐怎么了,然后就被跟在后边的夭卿和宁玄予夺去了眼球。 如意看到他的小师妹捧着通红的脸颊问“师兄那边那个漂亮哥哥是谁师兄认识咩” “哪个” “白头发哥哥旁边那个漂亮哥哥” “他认识倒是认识,只是这人家中十八房小妾,极为花心,阿眠你还是算了吧。”如意道。 “阿眠你太没眼光了,明显是那边那个白发哥哥更有魅力啦”如意另外一个小师妹嚷嚷,“师兄你给我介绍下好嘛师兄” 如意正色道“那个白发哥哥格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那个小师妹跺脚,“师兄你根本不想给阿醉介绍对吧。” 如意假装地叹了口气,招呼师妹附耳过来,两人碎碎说了两句,那师妹脸色大变,拉着和她要好的师姐妹离魔君陛下八丈远不敢靠近。 如意舒了口气。 当年师尊和长汀师叔碎碎念说长闲掌门身边净出祸害,前有身负盛名芝兰玉树的顾乐安,后有其人如画的徒儿宁玄予,还经常时不时蹦跶出来个白毛狐狸夭卿要死要活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嗨,悲催的长闲师叔。 众人走了一百里后。 如意转身对身后二人道“玄予师兄请回吧。师兄放心,我会好好将师叔送到子归的,等到师叔醒来,我也会寄信到夕云殿的。” 魔君陛下垂着眼睛想了想,“还是再送一程吧。” 夭卿闻言,顶着一片荷叶乐颠颠道“凭什么他能送我不能送,小仙长万万不能种族歧视” 如意默默继续喷泪。 众人又走了一百里后,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为了照顾年纪尚小的子归弟子,众人借宿在旁边的农家。 敲开门后,本来脸色表情乐滋滋的农家妇人眼神撇到顶着一片巨大荷叶这样却依旧热得吐舌头的夭卿,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小小小妖叩见见” 如意这才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这农家妇人是个有些道行的蛇妖,浑身妖气掩饰的毫无破绽。他后知后觉地想拔剑,但当他看到那蛇妖瑟缩的表情,又默默将剑放了回去。 “妖你个大头鬼啊妖。”夭卿一巴掌拍上那蛇妖的脑袋。 蛇妖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看着夭卿,委实不知道头儿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给爷好吃的好喝的上来,爷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快点快点,不然扒了你的蛇皮” 蛇妖赶紧奔走了,如见洪水猛兽的模样,尾巴都差点露出来。 晚上如意将小包安置好,看着窗外默默感慨,尼玛劳资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睡妖怪的床铺里委实兴奋得睡不着嗷嗷 第二天,魔君陛下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借口送了百里又百里。 可是这天晚上,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众人只能在路边点上篝火轮流值夜。半夜轮到如意值夜的时候,隐约听到周围有逼近的脚步声,听人数应该在十人以上。当然,是人是妖是魔,他委实分不清楚。 又是如此高深的道行啊。 如意看了看旁边打坐假寐的魔君陛下,已经懒得拔剑了。 果不其然,那脚步声还没有走进,就已经紊乱了,然后他们刷刷在魔君陛下眼前跪下,“陛陛下,我等不知道陛下在此多多有惊扰” 领头准备偷袭的小头领声音抖得厉害。 如意瞥眼,看到魔君陛下依旧闭着眼睛,银发如月光般逦迤披下,恍惚之间如意觉得他依旧是当年在思我池边寂坐的子归弟子,吹笛弄萧,风华年盛。 可是周围的跪着瑟瑟发抖的魔怪,静夜里安静的蟋蟀猫头鹰的叫声,昭示一切早已不同。如意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魔君陛下轻轻挣开了眸子,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跪着抖地像筛子一样的魔怪。抬起手挥袖示意他们离开,那些家伙慌忙退下,不敢再扰乱他。 看他们离开,魔君陛下转头对如意说道“你睡吧,我守夜。” 如意乐得自在,“谢过师兄。” 平生第一次,在荒郊野外躺着的时候,不用担忧妖魔袭击,如意悲哀地发现,他又兴奋的睡不着了。 魔君陛下将小包送到子归山下,抬眼看了眼子归 分节阅读_27 常年盛开如雾色弥漫的桃花,“如意,过些时日,我会来看她的。” 如意怔了怔,“师兄要是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宁玄予淡淡讥讽地笑了一声,转身驾云就走。 如意挠头,他知道子归现在诚然是挡不住堂堂魔君陛下的脚步,但是玄予师兄你不用把轻视表现的那么明显吧,他真的很受伤诶。 、32一时痴傻 这些天的的子归极不平静,平素妖孽懒散的长汀上仙现在成天咋咋呼呼地像个黄毛小子,逮住个机会就往长闲居住的院落里跑,连教弟子们仙术的时候也是讲了两句就走神,最后干脆席地一坐讲起了他长闲师姐的成名史。 众弟子听得津津有味。 有个小弟子举手问“长汀师叔,长闲掌门真的不可能回来了么” 长汀笑笑,没说话,让弟子们自己练习,自己转身又往宁长闲的院落晃悠过去。 将小包送来子归之前,魔君陛下让如意长汀带话,倘若不想让他踏翻子归山,小包就是宁长闲这件事情就不许告诉众长老。其实即使他不曾交代,长汀也不想将这件事告诉那群成天只想着如何算计人的老头子。 曾经长闲师姐在世的时候,长老们嚣张跋扈的行为还收敛几分,长闲师姐天劫后魂飞魄散,那些老家伙们只想爬到所有人头顶耀武扬威,当年玄予师兄叛出子归,这些年子归西山落日般落魄,不得不说大部分都是拜他们所赐。 长平一向不问世事,所以仅仅凭他一人想扳倒那些古板跋扈的长老是在妄谈,忍辱负重这些年,总有将那些老头子连根拔除的一天。 小包醒来的时候天色正进黄昏。 昏黄残阳,鲜美落英,萧瑟竹叶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又疼又晕,似乎被强迫塞进了许多东西。她口渴得厉害,扶着额头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身上覆着的被子,朝旁边的桌子走去。 屋子外边打瞌睡的如意听到动静,慌里慌张地推门进去。 “师叔,您醒了。”如意挠挠后脑勺,“我去叫师尊来。” 小包点头“好的。”她低头倒了一杯水,握住杯子,“叫上长汀。” “是,师叔。” 长汀和长平赶来的时候,小包正坐在院中的竹林下,双手捧着一只暖玉茶杯,握住轻轻的转动。她长发半簪白裙擦地,垂眼似乎在沉思。 长汀和长平对视一眼,缓缓跪下“师姐。”千般愧疚无奈都融汇在这两个字里了。 小包抬头看他们,手摊平向上轻轻一抬,“起来。” 他们围着石桌坐下,竹叶和桃花瓣一起飘落在身上,恍惚若几百年前的那段无忧岁月,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长平从房间里取出茶具默默泡茶,不出一会儿,茶香袅袅侵入心脾。 小包弯着嘴角笑了笑“长平身体好些了么” “无碍,双腿好了许多,不必凭借外物也能自己行走,其他还是老模样,没有大碍。”长平垂着眼睛安静地斟茶。 长汀坐这一会儿,心里的激动和急躁也被压抑下去了,他握了握拳头,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这次回来,就就不走了吧” 小包眼睫眨了眨。 长平斟茶的手抖得厉害,一不小心茶水漫了一桌。 接着是漫长得让人窒息的沉默。 天色渐渐昏黑,西边只余几点似血残阳。小包放下手中杯子,“其实,我脑中记忆并非被完全唤醒。” “师姐此话怎讲” 小包道“因为被外界刺激,而非自己想起来,伴随记忆一起封印的仙力太深厚,只怕,承受不住。” 长汀忽的一下就站直了身子,长平稳重些,闭上眼睛静静心神,问“何意” “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稍微承受不住罢了。”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这身子天生仙骨,还不至于被压迫得魂飞魄散。” 长汀气的瞪她“师姐你说话别大喘气成不” 长平想了想又问“怎么个承受不住,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小包眯眼睛笑,“明天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别取笑我就是。” “那师姐,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长平果然还是比长汀这孩子稳重些。”小包轻轻叹了一口气,“假如我尚有时日,定然再想办法让你健健康康的” 长平苦笑了下,“师姐已经尽力了。” “我压抑气息,勉强撑着,估计也清醒不了一时半刻,所以只交代你们两件事情,第一,我在这里的事情不能告诉长老,第二,我倘若理智不清,便万万不能让我见玄儿。” 长汀诧异地想问个原因,长平拦住他,点头道“好。” 长汀他憋笑憋得很艰辛。 他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就设想过千万种血腥的场景,想了千万种应对方法,可万万没想到面临的居然是这么一副景况。 小包顶着一片荷叶看着面前肥嘟嘟的仙鹤,她半跪在地上,手撑着地,她左晃晃右晃晃,仙鹤左歪歪脖子,右歪歪脖子。 小包似乎得了莫大的鼓舞,她举起食指,往左边移动,仙鹤的眼睛也往左边移动。 她食指往右边移动,仙鹤的眼睛也开始右移。 她将食指放在仙鹤两眼之间。 那肥嘟嘟的仙鹤对眼了 一旁焦头烂额的长平赶紧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怒道“师姐调戏仙鹤是不对的” 小包眨巴着眼睛纯洁无比地笑。 长平气的脸色通红,指着那边在思我池跌跌撞撞几只仙鹤说道“大一早起来,子归所有的仙鹤都成了对眼,师姐你要不要这么过分” 小包抱住长平的头,“不生气,不生气。”然后吧嗒一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眉头皱,丑。” 长平顿时脸蛋烫得要冒烟了,说话顿时也吞吞吐吐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待清醒过来差点喷泪。 “师姐调戏我也是不对的” 小包弯着嘴角笑得眼睛弯弯,原地晃了两下却突然闭上眼睛软了身子。 长汀见状慌忙过去接住她,这才忍了刚才的笑,严肃问长平“这是怎么回事” “今早醒来就是这副模样,”长平揉着太阳穴苦恼,“谁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跟三岁的孩子似地。难不成这就是她说的封印的仙力一时暴发承受不住” 长汀点头“兴许吧。”好歹没他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只是如此当真要谢天谢地了。他又看了一眼旁边长平焦头烂额的模样,“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不是”他一时没忍住发痒的手指尖,戳了戳师姐的脸颊。 “好”长平愤怒扬眉,“清早起来,长清殿早习的弟子拿的剑全成了咸鱼条,厨房的厨娘差点没抄菜刀砍我,还有这思我池的仙鹤,一个个全成了对眼。你以为是谁那么有闲情逸致” “还有那边墙上,画那么硕大个王八,她居然还有脸在下边签上她自己名字” “还有” 长汀伸手指掏掏耳朵,长平好久没这么有活力了。 “师尊,师叔。”如意小心翼翼过来打断了长平的咆哮,“玄予师兄求见 、33本相非相 长平把嗓音升了八调继续咆哮“不见他来干嘛给他师尊收拾烂摊子不成” 如意喷泪“可是玄予师兄他”玄予师兄说什么求见不求见的根本就是提前打个招呼,谁能拦他,谁敢拦他 长平深呼吸几下,这才冷静下来,对长汀说“我去前边见他一面,暂且拦住他,你带师姐去后山长庚师兄那茅草屋躲躲。” “好,长平你自己当心。” 话说魔君陛下返回夕云殿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湘寺差点以为他这番出去不仅弄丢了自己的徒儿,还丢了三魂七魄。 天虞见小包没有跟着回来,心下有些怅然,抽空问他,他只敷衍了事。 这才回来没两天,收到子归传来的信后,他就又告诉湘寺他要去子归一趟,湘寺立刻了然,指不定小包只是被子归那群衣冠禽兽拐走了,思及此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陛下他聪慧异常身手彪悍,怎的就允许一直放在心肝上的前任师尊现任徒儿被拐骗走了 湘寺心思一转,当即决定要同魔君陛下一起上子归去,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了闲极无聊天天遛鸟逗姑娘的天虞,天虞欲哭无泪。 魔君陛下只看着湘寺,道“自然,你是必须要去的。” 湘寺一头雾水。 此刻湘寺与玄予一前一后走在前往长清殿的台阶上。 两侧风景入故,一晃三百年未曾来过,青石阶白玉柱,粉嫩桃花青瑟竹林,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路边一边笨拙又认真联系剑法的半大弟子,面容青涩陌生,他一个也不识得了。 长平匆匆穿过花林间小路而来,看到魔君陛下一身青衣,耀眼银色头发被施了幻术成了一头黑发,这才松了一口气。 倘若宁玄予真大咧咧黑袍银发施施然地踏入子归大门,他日长老询问起来真不知如何解释。六道之中哪个不知道魔君陛下的标志特色打扮 宁玄予看到长平,轻轻点了下头,道“我来看师尊。” 长平听他师尊两个字叫的顺畅又深切,心里一软差点要点头。 子归之上知道曾经玄予心里多苦的人莫过于长平了,他的长闲师姐,心思深沉,高洁清远,修成仙骨之时虽然正是青春年盛,可说她是断情绝爱,绝非妄言。而他这个徒儿,聪慧狡黠,倔强得要命,为了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爱慕,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长平心里叹息,却只能摇了摇头,道“师姐不想见你。” 这几个字如同巨石陨落,站在魔君陛边的湘寺立刻就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骇人的气息。 长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师姐她” “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玄予苦笑了下,点头,“我知道了。” 长平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就放弃了湘寺也很是诧异。 熟料魔君陛下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就直接继续往里走去,长平赶紧拦他,“不是师姐不原谅你,是是,她真的不想见你。” 魔君陛下看着长平,道“原谅我为何不想见我” 长平其实早就猜到了他师姐那点心思,只是碍于面子懒得说破,倘若被徒弟知道自己师尊一副三岁稚儿的模样,别说是长闲师姐,就是他自己也要找块软豆腐好好撞上一撞。 宁玄予看长平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师尊此举,说到底无非还是不想见他不肯原谅他,他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有些话必须当面讲清楚,我有负于师尊,她要打要骂我没有一句怨言,只是,我真的担心她的身子。” 他万万不可能放任她又一次从他眼前烟消云散,赔上一身修为,他也要换的她健健康康。 长平没节操地又心软了。算了算了,师姐不见徒儿无非也就是爱面子,等她最后清醒的时候骗她玄予没来过就是,“且随我来,师姐其实是有苦衷的,倘若她日后清醒问起这事情,你只说你没来过,听到了么” 魔君陛下垂着眼睛沉思“何谓日后清醒” 长平抚着额角“你见了就知道了。” 后山当年宁长庚居住的茅草屋还是原来的模样,因为常年都会派弟子上来修葺,与当年宁长庚离子归出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宁玄予熟门熟路地进了茅草屋,这里他很熟悉,当年倘若他到处都找不到师尊的话,铁定就在这里窝着。那些年不知道为什么,宁长闲和宁长庚居然闹翻了,甚至还闹一定要老死不相往来,二人子一个心如平镜不起涟漪,一个温吞如水,外人如何猜测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又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那边长汀 分节阅读_28 抓狂的咆哮“师姐师姐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再这样我我就下山去请长庚上仙” “别别,别叫爹爹来。”一道声音响起,说话的内容虽然和当初大名鼎鼎的长闲上仙极不相符,但是嗓音里那股凉薄如水的语调,任谁也学不来的。 长汀很诧异,这个威胁居然奏效了。他软了嗓音,用哄孩子的语调说,“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叫你长庚上仙来。” 魔君陛下垂眉思索了一阵,伸手推开了门。 小包对突如其来的阳光很不适应,抬起手遮了遮,眯着眼睛仔细辨认门口的人,方才笑眯眯地叫了声“师尊,你来接小包了么” 小包跑过来,扯住他的袖子,左右晃了晃。 宁玄予额角跳了跳,耐着子抚摸了下小包的脑袋,转头问旁边一脸仿佛吃了蟑螂表情的长汀和长平“怎么回事” 长平摇头“师姐回子归的时候,清醒了一次,交代我们一些事情,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了。” “师尊”这厢小包抱着宁玄予的袖子轻轻地晃,口气软糯。 湘寺本以为会很是享受的魔君陛下居然皱起了眉毛。他挑起面前小包的脸颊,仔细看了看,然后不急不慢地抽出了自己的袖子,手指点了下小包的额头,她当即又昏了过去。 长汀抱住小包下坠的身子,怒气冲冲地瞪玄予,长平也是一脸不解。 “找宁长庚回来。” “玄予,你这是何意”长平问。 宁玄予轻轻瞟了长平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睡得香甜模样的小包,摇头道“她不是小包,也不是我师尊。” 、34长庚归来 “你是何意”长汀不满,“长闲师姐因为记忆被外界刺激强行唤醒,稍微承受不住罢了,你为何要说她不是你师尊,当年你欺师罔上,我如今还以为你已然生出悔改之心,如此看来,只怕是我的错觉。” 宁玄予低垂着眼睛轻轻看着他,不说话。长平拦住冲动的长汀,“有话好好说行不,你先把师姐放在那边床上。” 长汀并不听长平的劝告,又被魔君陛下轻飘飘的视线看的发毛,脖子一梗,道“你给我走,子归不欢迎你。师姐她也只当从未认过你这个徒弟。” “湘寺,下山去找宁长庚。”魔君陛下回头吩咐。 湘寺看了一眼那边炸毛猫咪似地长汀,叹息道“是。” 长汀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小心翼翼将小包放在床上。 长平垂在袖间的拳头握了又送,平息下心里的冲动,道“玄予你此言可有依据为何妄言长闲师姐她不是小包,也不是你师尊” 魔君陛下打开房门,边走边道“她不是我师尊,并非是我不认她,而是她当真不是宁长闲,纵然身体是,里边装的灵魂也不是。” 长平拦住他,“何意” “这话得去问宁长庚。”魔君陛下道,“倘若我没有猜错,他当初用我师尊的骨灰重新给她新生的时候,应该是借了旁的孕妇肚子里的婴儿的躯体,师尊的灵魂在那个婴儿身上,婴儿的魂魄被师尊压制,直到现在师尊一时虚弱,她尸体里另外一个灵魂才有了反击的机会。” 长平听得身子发抖,他冷静了下,道“是与不是还是等长庚上仙返回子归再说吧。” “如此也好。”宁玄予道。 长平见他转身欲走,也不再拦,冲他背影问道“为何你刚刚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不是长闲师姐” 魔君陛影怔了怔,“无论前世师尊还是小包,看我眼神一向清澈,凉薄,遥远。”他悄悄叹了口气,“绝无丝毫男女之情。” 宁玄予如此也就暂且在子归住了下来,长平将他安置在原来他的房间,里边摆设还是原来模样,甚至墙壁上还留着他年少时候的自己都辨认不出的狂草,床头摆着的还是他最后离开时候的那几本书,他翻了几页,上边有他的字也有宁长闲的字迹,一时间百感交集。 隔了几天,被长平派下山去找宁长庚的弟子空手而归。长平唉声叹气。长汀也被那个顶着小包的皮的小魔头折腾得苦不堪言。 又过了几天,湘寺狼狈归来,身后跟着同样狼狈不已的宁长庚。 湘寺抱怨“我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他,后来路过不归,想着回夕云殿看看,结果正好碰到他在那大打出手。” 宁长庚也瞪他“当初将我家小包交给你们的时候就说,五年之后她定然要跟我回去,可是你们这下倒好,我去不归要人,个个都不在,给我唱好一出空城计,我还没问你,我女儿呢” “死老头子你干嘛一扯上你女儿就暴躁得跟刺猬似地。” “死鳏夫你是嫉妒我有女儿。” 长平匆匆赶来,被吵得头疼,大声喝止住二人“成何体统” 宁长庚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焦头烂额的长汀抱着的小包。 他也顾不上跟湘寺吵架了,慌张上前,手指晃了晃结了个纷繁复杂的手印,然后就一直苦苦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收了仙法,脸色苍白冒汗,长平问他“怎样” “她可曾清醒过”宁长庚问。 “刚回来的时候清醒了一次。” “可说了些什么” 长平诧异他居然料事如神,也一一认真回答。 宁长庚仔细一字一句地听,眉头也皱得越发深。 在一旁静立良久的宁玄予这才上前,“是不是” “不是”宁长庚打断他,“你们师徒俩一副德行,都以为现在小包身子里的那魂魄是我将小包灵魂转移上去时候被抑制的婴儿,但是” 宁玄予诧异挑眉。 “我当初找到那婴儿的时候,那婴儿本就是一个痴傻儿,并无三魂七魄,哪里来的被压制的道理”宁长庚的似乎很是暴躁。 魔君陛下手突然抖了抖“那现在她身子里的是谁的魂魄” 长平受不了二人哑谜似地说话方式,捡自己最关心的问“师兄你的意思是她她真的不是长闲师姐” 宁长庚敲敲他的脑壳“你蠢呀,你看她像么” “像”长平和长汀老老实实地回答。 宁长庚叹,“子归落到你二人手里居然还好好的真是个奇迹,我是刚刚用仙术,发现这身体里魂魄不是阿闲,但是想来即使不用仙术,平日里观察言行举止也能看的出来她不是你们师姐吧” 长平和长汀被训斥得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阵长汀才吞吞吐吐解释,“是师姐尚算清醒时候,说她再醒来不知道会成什么模样,还说不要让我们笑话她。” 宁长庚苦笑“她是以为她抢占了人家的躯壳,想还给那无辜婴儿。”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初打算用她骨灰帮她复活的时候,就想到倘若借用正常孩子的身子,她日后知道肯定不满,所以用的没有三魂七魄的痴傻儿的身子。” 长平这才听清楚了几分,他喃喃道“还给别人这意思是,长闲师姐她不打算醒过来了么” 这个推论一出,一直云里雾里的长汀都抖了抖。 宁长庚怒气冲冲抬手劈了一边的石桌,“鬼知道” 魔君陛下看着发火的宁长庚,淡淡问道“现在,主要问题是,她身子里的,究竟是谁” 宁长庚顿时更头疼了。 “只希望师尊她还肯再醒来。” 宁长庚森森地呲牙“她不肯醒,我帮她醒来。” 、35长闲本尊 第二天,顶着小的小魔头蹦蹦跳跳寻到了正在思我池中央喂仙鹤的魔君陛下。 “师尊”小包喊他。 宁玄予抬头,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下,映衬着身后翩飞的桃花和满池的散碎阳光,小包有些痴了去。 宁玄予随了宁长闲的几分凉薄格,寡言少笑,他五官出众,其人如画,曾经在子归的时候,眼睛里稍稍蕴溢些温柔就能让小师妹们通红脸颊说话结巴。 他看着小包,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脚边的被喂的肥嘟嘟的仙鹤听到小包的声音,居然立刻像个球一样滚了过去,欢快地拍打着翅膀。 小包提气,踏入水中朝玄予这边走去,裙摆擦过水面。她走到池中央的小岛上,伸手摸了摸那肥嘟嘟的仙鹤的脑袋,然后抬头对宁玄予笑得春暖花开“师尊,爹爹让我来找你,他在长清殿等你。” 玄予点头,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小包伸手拦住他,“师尊且慢。” “何事”玄予停下脚步。 小包咬咬嘴唇,问道“师尊为什么要躲我小包做错什么了么” “没有。”宁玄予僵硬地回答。 小包明明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不想再问了,她本就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于是苦笑点头“那就好。” 宁玄予的背影消失在桃林间的小道尽头,小包伸手抚摸着肥嘟嘟的仙鹤,思绪万千,她只觉得脑袋很乱,好像有无数理不清的线团一样,而且还有一种隐约的悸动和深沉的感情,一直在不停地碰撞她的心,让她不得安宁。 不远处的长汀气喘吁吁地看着在那里发呆的小包,“师姐,你等等,别乱跑。” 小包抬眼望去,“我只是散散心,顺便帮爹爹带句话,没有乱跑。” “师姐你不开心”长汀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屁股坐在她脚边,问道。 小包摇头“何以见得” “直觉,”长汀抹了抹额头的汗,“你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我哪里能讲出什么原因,不过,倒是鲜少看到你有不开心的时候。” “我难道断绝七情六欲不成怎么可能没有个难过伤心的时候。” 长汀笑“那是你不记得了,要说你不断绝七情六欲,我觉得也差不多了,走了,师姐。” “长汀。”小包叫住他。 长汀回头。 小包缓缓拔出清欢,剑刃寒光,她抬袖随意擦了擦,道“陪我练剑。” 长汀眼睛放光,哪个不知道他长闲师姐的剑法独有自己的风格,看起来行云流水,实则古怪刁钻,让人捉摸不透,曾经他总喜欢趁着早上师姐练剑的时候在旁边偷师,现下有光明正大的切磋机会,怎么能够浪费。他迅速拔出腰间佩剑,“好。” 宁玄予和宁长庚返回思我池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如此的情景。 小包来到子归之后,穿的就是曾经宁长闲的衣服,白袍飘逸,长发散了一半,用一根木簪束住,手中清欢剑使得流畅,那厢长汀明显不敌,小包出剑的角度太刁钻,但是长汀却越战越勇,眼睛愈发得亮晶晶。 宁玄予看着小包的身影,有一瞬间的茫然。 此刻小包的身影和几百年前宁长闲的身影重叠,一模一样的招式动作,一模一样的身影姿态。 思我池上两人的比试还没有结束,刀尖相碰的铮鸣声,衣袍纷飞擦过竹叶的瑟瑟声,伴着仙鹤清脆的鸣叫,一切都像是几百年前的子归,温馨美丽,仿佛从未改变。 那厢长汀终于观察到小包的漏洞,提剑便刺,熟料居然是一个幻影,眼前幻影消散,他手上一痛,不知道何时小包却在他身后,拿剑柄敲掉了他手中的长剑。 长汀兴致勃勃去捡剑还要再来,小包摇头“我累了。” “那好,师姐我自个琢磨去了,改天你再陪我切磋。”说罢抱着剑匆匆离去,走到宁长庚身边,长汀微微低头行礼,看到同行的玄予,长汀脸色不太好看,他轻声说道“当初不是说什么师姐不是师姐的昏话么,现在看来,孰是孰非,恐怕落得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下场罢。” 宁长庚训斥“长汀,闭嘴。” 长汀冷冷哼一声,径直走了。 魔君陛下看着不远处的小包,垂在广袖间的手紧了紧,小包跑了过来,汗水粘着额头上的碎发, 分节阅读_29 宁玄予随手施了个法术,让她的一头汗消去,脸颊干净清爽,他轻声问道“累不累” 小包笑着摇头,眼睛弯弯像月牙,道“但是肚子饿了。” 宁长庚听到,问道,“那小包想吃什么” 她顿时两眼放光“粽子” 魔君陛下眼睛眨了眨,宁长庚听到她的回答,本以为理所当然,可立刻就觉得不对劲,过了好一阵,魔君陛下才接着问道“小包最爱吃粽子么” 小包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诧异“我当然最爱吃粽子,师尊,不是知道么”接着垂下眼睛,黯然道,“兴许是师尊忘了吧。” 倘若真的是另外一个灵魂,即使继承了记忆,却不可能继承喜好,也不肯能继承比试论剑时候相同的思维方式,出招角度动作,模仿得了其他一切,也模仿不了习惯。 魔君陛下终于开始动摇自己起初的想法了。 宁长庚开始时候跟魔尊陛下还在一条思维路线上,但是在魔君陛下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很快确定了这身子装的还是他家乖女儿本尊,想到这里他舒了一口气。 但他立刻就又想到另外一回事他大爷的老子女儿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说宁玄予那混球忘了她爱吃粽子就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宁玄予你个混小子终于按捺不住给劳资女儿下情咒了是吧,劳资的女儿现在眼睛里只有你没有我这个爹你就得瑟了是吧劳资劳资要掐死你‵′凸 、36恶疾缠身 宁长庚没有愤愤不平多长时间,小包又再度脚一软晕了过去。 湘寺上前对宁长庚说道“能不能让我看看她”他伸手指了下晕在宁长庚怀里的小包,垂着眼睛苦笑了下,“好些年不曾再炼药治病,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宁长庚立刻点头,他是认得湘寺的。 湘寺原本不叫湘寺,他有个挺温婉的名字,像个女仙一样,叫相思,有一手好医术,起死人肉白骨。他原是天池无极上仙未修成仙骨时候的儿子,仙缘颇深,年纪轻轻也修得正果,修的仙骨之后他娶了一个女魃做妻子,震惊仙门,后来他妻子为祸人间,他心中矛盾重重,最终选择了苍生黎民,亲手弑妻,再来后,杀妻的罪恶感作祟心间,他一时想不开,就跳了堕仙台。 所谓正道,有时候却鲜血淋漓得比妖魔之路还惨不忍睹。 湘寺转头对宁长庚说,“我曾经治病炼药的工具,都落在了天池,劳烦长庚上仙跑一趟替我取来。” 宁长庚一听立刻答应,既刻召来了祥云,一溜烟往天池方向飞去,天边很快只剩下他的残影。 宁玄予抬头淡淡看了离开的宁长庚一眼,转头对湘寺说,“为何要支开他” “有些话不想让他听到,长闲上仙和小包毕竟是长庚他一手带大的,如兄如父,免不了伤心寡欢,如此还不如瞒着他。”湘寺将小包放在房间的床上,伸手结了个复杂的手印,手指一阵紫光缭绕,那紫烟在小包周身徘徊一阵,然后像飞鸟一样撞进了小包的额头上消失不见。 宁玄予闻言皱眉,他看着湘寺,眉宇之间的担忧再也掩藏不住“你这是何意” 湘寺低头叹了口气,“长闲上仙是长庚上仙用天池冰和骨灰塑成魂魄,借了凡胎重新来到这世上,可是长闲上仙她即使只剩下散淡的魂魄,也是不凡,幸而那具凡胎是天生仙骨,才能撑得住些时日,要是别的凡胎,恐怕早就经脉尽断了。” “这些,我知道。”宁玄予苦笑了下,“宁长庚也知道,他曾和我说过,小包活不过十八岁。” 湘寺摇头,“长庚他太乐观了,倘若真的能活到十八岁,如此倒好。” 宁玄予顿时脸色僵硬如冰。 “陛下。”湘寺道,“我自幼浸淫在百家医书之间,待修成仙骨之后接触了炼丹制药,再又来又学会的妖界的血骨魂魄的各种药方,长闲上仙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遇见过。” 魔君陛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猛的抬头看着湘寺,“倘若有救,无论多么艰难,即使倾得蓬莱水尽子归山崩”他到唇边的话顿住了,因为他看到湘寺脸上显而易见的怜悯。 他心震了震,那一直在抗拒的事实摆在面前,嚣张跋扈地看着他大笑。 “陛下,长闲上仙,无救。记忆封印过早打开,身体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被封印的强大仙力,长闲上仙只余下半年寿命。”湘寺说道。“这是,最好的估计。” 一阵长的让人窒息的沉默,湘寺突然后悔刚刚支走的是宁长庚而不是宁玄予,魔君陛下纵使如何隐忍强悍,面对他这个师尊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放佛都破裂了,像个毛头小子般,更何况这种事实,又让人如何去接受 终于,魔君陛下动了动嘴唇,轻声问道“当真” 湘寺叹了口气,跪子“不是湘寺自负,六道之中医术,鲜有在我之上的人。湘寺的诊断,从未有过失误。” 宁玄予轻轻摇摇头,脸色惨白地问道“当真无救” 湘寺叩头,“湘寺无能,陛下恕罪。” 不是无救,只是那种方法,救了她不如不救,徒增怨念,生灵涂炭,如此还不如淹没在他心里,不诉外界。 魔君陛下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原地。 湘寺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知道魔君陛下这副模样就是不相信,他要自己去找办法,果然应了他当初的那句话,拼尽所有修为也要护得她安稳。 但愿 湘寺伏在地上,身子轻微的发抖,他突然开始害怕未来的结局。 小包再醒来的时候,身体的虚弱状况已经很是明显了,她歪着脑袋拿着根鱼竿坐在思我池边钓鱼,长汀坐在她身边缠着她陪他练剑。 “师姐,就一次就一次成不你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进步,为什么我学你的招式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似地,你帮我看看嘛,就一次一次。”长汀把他落下许久未曾练习的缠人神功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她笑了笑,放下了鱼竿,温和道“好。” 顿时林间刀剑所至,花瓣和竹叶纷飞,落了满地,二人在空中如飞鸟般穿梭,剑刃相碰发出悦耳的叮当声,长汀随着她招式的变换,越发兴奋,脑中拼命地记忆着,融会贯通为己所用。 可刚刚比试了不足半盏茶的时间,长汀就眼前一花,他下意识低头躲避,哪里料到那剑像长了眼睛一样又他背后冒了出来,剑刃冰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冷战,随之小包平淡如水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认输么”。 长汀抽了抽嘴角,“认输倒是认输,不过,师姐,再来一次吧,刚刚你那一招我没看明白” “那个招式你多去藏书楼看看书就知道了。”小包抬袖擦了擦清欢剑,然后重新放入剑鞘里挂在腰间。 长汀看来不想轻易放弃,“师姐,藏书楼那么多数我都得翻到猴年马月去,你就再陪我练习下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小包摇摇头,“我累了,不想陪你玩。”说罢又盘腿坐在大石头上,拿着鱼竿开始发呆。 感情她一直当陪他练剑是陪小孩子玩过家家长汀心里一纠结,郁闷得转身就走,小包无奈看他的背影。 直到长汀走远了,她才伏在双腿上,低头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刚长汀还在的时候,她竭力压抑着,可是其实拿着剑刚与他过了几招,她就感觉有几分体力不支,累的只想停下来,再后来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保证呼吸平稳,不被长汀看出破绽来,现下,是再也支持不住了。 以前不会这样的。小包皱着眉毛想。 、37情毒入心 第二天小包醒来的时候,蹦蹦跳跳去敲湘寺住的房间的门。 湘寺迷迷糊糊起来,打开门,看到小包,些许差异“长闲上仙来有什么事情” 小包听他这么呼唤她,有些别扭,她看着湘寺问道“湘寺师叔,你知道我师尊去哪里了么” 湘寺纠正她说道“长闲上仙不必唤陛下为师尊,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好,陛下他放不下曾经的一切,还希望长闲上仙能理解。” 小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敷衍地点头应了下来,然后接着问道“那,他去了哪里你知道么我今早去他房间敲门,可是已经人去屋空了,他都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有些担心。” 湘寺静静盯着小包不说话。 “湘寺师叔”小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湘寺垂了眼睛“湘寺没有那么大的功德做长闲上仙的师叔。” 小包皱眉“此话何意” “湘寺没有那么大的功德做无情无爱的长闲上仙的师叔。”湘寺道,“我知道仙家人这样也是正常,只是劳烦长闲上仙莫要招惹陛下了,陛下已经够苦了。” 小包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您不爱陛下,但是陛下却因为您从前途似锦到堕了魔道,又在魔道摸爬滚打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他成仙无望,所以他怕岁月老去,尘归尘土归土,他日魂过奈何桥,然后再也急不得您再也得不到您的任何消息,所以就守着那么一个根本无望的可能入了魔道。”湘寺说着,指尖凝结起一缕紫色的烟雾,结了个手印,那烟雾如同蹁跹的蝴蝶般撞入宁长闲的额头上,消失不见。 小包脑袋突然一阵疼,像被活生生地抛开了一样,消失的片段重回脑子里,她靠着门才勉强站直身子,过了好一阵,剧烈的疼痛终于慢慢消散,她闭着眼睛平淡说道“他只是要报复我罢了。” 湘寺只是冷哼一声,“都想起来了么长闲上仙。” 宁长闲闭着的眼睫轻轻眨了下,不回答。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报复你,甚至连他自己都那么以为,更何况其他那些不相干的人。”湘寺道。 宁长闲缓缓睁开眼睛,半垂着眼睛整理下有些乱糟糟的白色子归道袍,她在湘寺面前站定,右手抚着清欢剑,语气依旧无波无情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的,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你不必心生不满。” 湘寺白了她一眼,厌恶地说道“长闲上仙所谓的大慈悲,真是动听又悦耳,可惜还是劝您跟别人宣扬您这一套,湘寺现在只是堕仙人,不吃这一套。” 宁长闲平静地露出一个微笑,“当年殷卿梨的事情很抱歉。” 湘寺终于变了脸色,“你有什么资格提卿梨,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都是你设下的计谋让卿梨能见到我,你你怎么还有脸,你滚你给我滚” 宁长闲道“所以你就要催我死么一命还一命” “反正你早晚就要死。”湘寺眼睛充满血丝,额角上被碎发遮住的堕仙纹泛着诡异的红光,“你早晚就要死,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我就催醒你的记忆,让你自己杀死自己,我也算给卿梨报了仇。” 宁长闲后退了一步,道,“湘寺,你执念太深,这样下去如陷泥潭无法自拔,殷卿梨她倘若活着,不乐意看到你这样的。” “宁长闲,我再说一遍。”湘寺一字一顿,咬着后槽牙说道,“你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 宁长闲只平静地看着他,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古井无波,“当年的事情,我始终心存歉意,我现在时日无多,暂且将子归事情安排妥当,然后前来找你,必定让你手刃我给她报仇,以命相抵,浇灭你心中执念。” 湘寺咬着牙齿,不说一个字,只恨恨地看着她。 “你一直将情绪压抑地太深,没有人能看懂你,没人清楚你的目的,执念入骨,所以入魔已经甚深。”宁长闲挥手驾云,转身离开前微微侧过脑袋,对湘寺说道,“更何况,我答应过她,倘若遇到你难为之事,要帮你一把。” 湘寺听到这话,有些怔忪。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宁长闲已经朝着天池方向驾云离去,天边只余那熟悉的高洁背影。 这六道之中倘若要说还有一人的医术凌驾于湘寺之上的,只有湘寺他爹,天池无极上仙。 分节阅读_30 湘寺的医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余下的湘寺自己看了天池的藏书琢磨出来的,再余下的,是殷卿梨传授的妖魔之术,妖魔之术好说,改天捉夭卿问问就行,那么只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天池,询问无极上仙,倘若无极上仙那问不出个所以然,他就翻遍天池的医术。 魔君陛下一旦下了决心,那么后果是很可怕的。 宁长庚前脚刚离开,无极上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喝口小酒,魔君陛下后脚就一身黑袍银发散落,极端招摇地上了天池山。 因为魔君陛下年轻的时候在子归,经常和天池的众弟子有往来,所以即使知道他成为了魔君,但是那些深受无极上仙脾气影响的天池弟子们却始终认为,身份没有什么重要的,他们认识的那个宁玄予,永远是那个其人如画,优雅孤高,偶尔流露出浅淡一笑如同子归千万桃花开般的少年。 所以魔君陛下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的无极打坐的亭子里。 无极上仙坐在蒲团上,无奈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来人,“怎滴送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玄予小子,你来有事么” 宁玄予看了他半天,直到看的无极上仙都浑身发毛,才低头说道,“我想救师尊,求您。” 无极上仙火速从蒲团上下来,抱着亭子的柱子,一手瑟瑟指着他,道,“你是哪个假扮的吧,怎么可能,怎么一点都不像宁玄予那个臭屁小子。” 魔君陛下低垂的眼睫掀了下又重新垂下,“求您,我想救下师尊。” 无极看他依旧是闷闷地不上套的模样,也失去了开玩笑的乐趣,怏怏道“宁长庚他刚来把以前相思用过的制药的丹炉一股脑抱走,说要救长闲,你现在也来,也说要救长闲,这是怎么回事” 宁玄予将湘寺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无极听罢,一手托这下巴,一手举着酒葫芦往嘴巴里倒酒,咂咂嘴,他说道“湘寺话说的很对,但是他没说完,按你的形容,宁长闲她是有的救” “老儿住嘴。”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宁玄予下意识回头。 “师尊。”宁玄予怔怔唤道。 这个就是他的师尊,不是披着带着奶香味的小包,不是像被下了情咒一样意乱情迷的小包,这个就是他清远高洁的长闲师尊。 宁长闲微微颔首,挥袖道“玄儿,你暂且下去。” 无极老儿醉熏熏地迈着步子凑上前来,趴在她周围嗅了嗅,又捏过她的脉搏听了两下,道,“我说小长闲啊,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封印被解除,当年那情毒已经入骨了。” 宁长闲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平和地回答道“都快死掉了,还在乎什么入骨不入骨。”然后转头对宁玄予说道,“玄儿下去,我有话对无极上仙说。” 、38我们回家 宁玄予低垂下头,后退两步,转身走到了一边。 宁长闲看他走远,这才回头对无极上仙说道“我的身子我自然清楚,已然无救,大可不必耽误那孩子的修行,老儿倘若让我知道你将那方法给他讲了,我恢复不了仙身此事也就算了,倘若我能恢复,第一件事情就是碾平你天池山。” 无极捻着白胡子乐呵呵地笑“这倒是难得,这种威胁”他盘腿坐在蒲团上,不多说什么了。 宁长闲侧过脸看了不远处仰头看着天池山顶白雪皑皑的宁玄予,浅浅叹了口气,“当年我算到一切,却唯独漏了他,我料想这孩子一向听我的话,却不曾想过他这般执着。” 无极上仙从身后取出酒葫芦,笑意吟吟的喝了一口,享受地啧啧嘴巴,方才问道“你不也没算到长庚那么费劲力气非要留住你吗” 宁长闲微微皱了眉,道“我一向算不准他在想什么,那犟老头不提也罢。” “长闲呐,老儿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宁长闲垂眼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端起紫砂壶开始沏茶,她揽袖将茶水倒入杯中,道“但说无妨。” “你身上的情毒,可曾复发过”无极上仙些许吞吐地问。 宁长闲手中握着的杯子一瞬间化作齑粉,茶水洒了一袖。 无极上仙了然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法阻拦,你走之前,切记将一切安置好,莫要像上次一般。” 宁长闲道“我知道,此次前来,也正是因为此事想拜托你。” “且讲。”无极上仙点点头。 “其一,我走之后,玄儿如今的修为怕是六道之中鲜少能压制住他,我怕他心生不满入魔愈深,所以只能摆脱你能照顾他一时。”宁长闲脸上清冷的神色有些动容,眉宇之间一副对这个徒弟无可奈何的模样。 无极上仙道“好。” “其二,当年殷卿梨的事情,此时了结也好,劳烦你到时候去子归走一趟,替我收尸。” 无极上仙闻言不住地摇头,“相思这孩子,实在是,这些历练对他也是好处,你不必这般,他不一定会念着你的好,不过,罢了罢了,你既然如此决定,我答应就是。” “多谢你。”她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无妨,无论曾经还是现在我都亏欠你良多,这两件小事,算不上什么。” 宁长闲闻言起身,转身朝宁玄予走去,一身白袍擦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无极突然在她身后大声问道“长闲,你真要这样么” 宁长闲住了脚步,垂眉温和地笑了,她道“我早已了无生意。” 天池雪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无极上仙将酒葫芦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隔着漫天飞雪看宁长闲的背影,那身影一如当年初次在瑶台见到她时候,出众的高洁,慈悲,平和。可是熟料,“当年情毒种魔根,魔障啊魔障。” 宁长闲听到了他的私语,脚步怔了怔,她感觉到无数雪花砸在脸上,就如同砸在了心里,她抬手抚上胸口,闭上眼睛掩饰住惘然和悲哀。 情毒无根,魔障已生,出去它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她自己。 闷闷跟在宁长闲身后一步之遥的宁玄予总算沉不住气了,“师尊,你其实是不希望我救你,对么” “玄儿,不必多言。”宁长闲看着前方,淡淡说道。 宁玄予道“师尊是嫌弃我现在是个魔头对么” 宁长闲摇头不愿意多说。 宁玄予沉默了会儿,又问道“师尊,还是在生我的气是吗”恨他不顾人伦纲常,厌恶他的感情他的一切 宁长闲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温和地说道“为师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对为师说,但是玄儿,为师时日无多,所以下面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听仔细了。” 宁长闲刚要开口,师徒俩身边跑过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胖丫头,正在爬台阶却脚下一滑,她闭上眼睛,脸蛋上满是惊恐,宁长闲抬手施了个仙术,小胖丫头浮在了空气中,预料的疼痛没有传来,小丫头从指头缝里偷看,看到自己身子不沾地的漂浮着,很是开心地开始打滚。 这时候小胖丫头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太真你个丫头给为师站住,你又打碎为师的法器” 小路尽头追来一位大胡子蓬头垢面的上仙,暴躁地朝他们走来。 那个胖丫头看到他,瘪瘪嘴,两串泪珠子立马从脸颊上滑了下来,道“师尊最讨厌了,师尊答应太真今天晚上陪太真去参加太师祖的晚宴,可是现在却连脸都不洗” 宁长闲认识这个大胡子的上仙,轻轻唤了一声,“相若。” “不要叫老子这个名字。”大胡子很是暴躁,上前揪住太真将她背到背上,回头对小丫头说,“师尊有说不去吗师尊这就回去收拾,师尊穿最干净的衣服,绝对不给太真丢脸好吧,太真不哭了,我们太真是乖孩子。” 宁长闲看到此景,唇角淡笑,当年相若脾气出名的桀骜不驯,除了他的宝贝法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小徒弟,还被吃的死死的。 大胡子安抚了徒弟一会儿,突然觉得那里不对劲,他猛的回头盯着宁长闲的脸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宁玄予,这才确认了下来,“宁冰块,你还活着呐” 宁玄予皱起眉头。 宁长闲点头,她看了相若身后背着的胖丫头,浅浅笑着说,“你快些回去吧,你的徒儿又要哭鼻子了。” 大胡子闻言顿时一溜烟驾云飞了,“太真不哭不哭,为师这就回去换衣服。太真你再哭为师也得哭了。” 宁玄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这才重新问宁长闲,“师尊刚刚想说些什么” 宁长闲温和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玄儿,自从你上子归山后,是为师最开心的事情,为师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才能出众仙法超群,这些都是为师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天池的雪轻轻飘在肩头和发间,宁长闲好像陷入了很深的回忆之中,她接着说道,“你问为师是否还在生你的气,玄儿,为师从未怪过你,又何谈生你的气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倘若你现在真的做错了,那也是为师的错,怨不得你。” 宁玄予听着她的声音,同三百年前她一字一句教他写字画画练剑一样,她会在他迷惘的时候给他指明道路,在他陷入歧途的时候拉他走回正道,在他孤独的时候抚平他的暴躁让心中只余平静。 她是他的师尊。 顿了顿,她从容平静地说道,“无论怎样,你只需要记得,为师永远不会怪你。” 玄予垂下了头,道“师尊,我知道了。” 宁长闲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回家。” 子归山上现在极为热闹,夭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混了进去,结果一看到宁长庚就被吓得炸毛,尾巴一下子漏了出来,宁长庚看到夭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拔剑就砍,狐狸毛非得到处都是。 夭卿往山下逃去,正看到宁长闲上山,慌张变回原形从她宽大的袖子钻了进去。 宁长庚看到宁长闲,这才收敛了杀气,将剑放入剑鞘里,拍了拍浑身上下的狐狸毛,道,“阿闲你跑到哪里去了整个子归上下都找不到你。” “我去了一趟天池。”宁长闲回答道。 宁长庚听她平静的口气和清冷的表情,立刻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试探地问道,“阿闲” “嗯。”她平和的嗓音低低应了一声,抬眉询问他有何事,不像小包那样欢快地喊爹爹,她是宁长闲,当年无心无情的仙门长闲上仙。 宁长庚已经从天池无极上仙那里询问到了她一旦想起往事的后果,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他苦笑着后退离开,“天意,果真是天意啊。” 宁长闲垂眼不答。 夭卿在她袖子里钻啊钻啊,袖口虽广却回不了头,他只好一往直前,前边终于看到了光亮,他欢快地舒了一口气,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宁长闲平静看着宁长庚离去背影的侧脸。 夭卿这才对现况有了个重新的估计,他居然从她胸口钻了出来ovo 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揉了揉某个地方 嘿,没想到这个大冰块身材还不错,手感也不错。 宁长闲垂下头,眉心微微隆起。 旁边待着的宁玄予看不下去了,伸手揪着他耳朵把他揪了出来,夭卿变幻回人形,耳朵尖粉嫩粉嫩的。 “你来何事”宁长闲问道。 夭卿揉揉耳朵,狠狠瞪了宁玄予一眼,才回答道,“我路过,来看看你身子好些了没。” “尚好。”宁长闲回答,然后开始赶人了,“你快些回去,这里毕竟是子归。” 夭卿皱皱鼻子,挑剔道,“你们子归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我大老远来了,结果就是这么个态度,一见我就拿剑砍人,实在是让人寒心。” 宁长闲心中有事,也无心与他多计较,嘱咐宁玄予道,“你将他带到长平那里去,尽快送他回去,现在子归虽然我在,但是长老问起,也是麻烦。” “是,师尊。” 堂堂魔尊陛下现如今乖巧的模样倘若被天虞和麾下魔将魔兵看到,故意要伤心喷泪了。b 分节阅读_31 而另外一边,刚刚离开就发觉事情着实不对劲的宁长庚找到了湘寺,抬手一道惊雷劈在他身上,湘寺闷声不吭地受了,疼痛过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血迹。 “只能是你,只有你子归只有你会下这种毒手,也只有你知道这样她会死。”宁长庚急红了眼睛。“亏我还以为你能够救长闲,现在看来,我真是瞎了眼睛居然找到你这条毒蛇” 湘寺静静坐着竹林下,右手抚着一根簪子,没有说一句话辩解反驳。 “我记得当年的相思上仙医术高明,起死人肉白骨,仁医妙手博得的赞美多的连东海都装不下,可现如今却是这副险德行,你真是丢了无极上仙的脸,丢了仙门的脸,丢了殷卿梨的脸。”宁长庚愤怒地说。 殷卿梨当年也是魔界出了名的女魃,是个妖魔就要让她三分,嫁给相思之后,相思医名在外,总有妖魔来求医问药,相思来者不拒,所以相思因为殷卿梨的关系和自己的医术,在妖魔两界都是能受到尊敬的。殷卿梨曾经道出了女魃这个身份外,相思就是她在世间最大的骄傲。 湘寺终于有了动静,他嗤笑地看了宁长庚一眼,说道,“我已负相思,所以不能再叫相思这个名字,我是湘寺。不是相思,更不是什么相思上仙,说我丢了谁的脸,未免穿凿附会。” 宁长庚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但是心中怒火着实无法浇灭,他喃喃道“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的去手,你们相识那么多年一直是朋友,你怎么下得去手她会死的,是真的会灰飞烟灭的。” 湘寺将一边的五弦琴放在膝上,胡乱拨了两个音,道,“当年她做的,我一并奉还。” “你这话何意” 湘寺抬起通红的眼睛,恨恨看着宁长庚,“她欠卿梨一条命,是时候还了。” 宁长庚听了只觉得好笑,“殷卿梨她自己求死,与阿闲何干” 湘寺手底下的琴弦断了一根,他愣愣问道,“自己求死” “所有人只知道你杀了殷卿梨,而你却埋怨阿闲跟你下了套子让你往里边钻,可是那明明是殷卿梨跪在阿闲面前求她安排你们再见一面,然后死在你手里的。” 湘寺抬起自己的手,恍惚看到了上面满是血腥。 宁长庚甩袖要走,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且慢,”湘寺拦住他,“当年的事情,能能再跟我说一遍么我答应你,我会尽量救宁长闲的。” 、39花妖情根 子归的早课上,长汀和长平站在一起,盯着脚尖,瑟瑟发抖。 宁长闲轻轻瞟他们一眼,二人连声道“师姐,我们真的知错了。” 她嗯了一声,然后走下长清殿台阶去看子归弟子们练剑。穿着洁白道袍的半大弟子好奇地注视着这位上仙。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她,可是为什么长汀师叔和长平师叔都对她很尊敬的样子,为什么如意大师兄看她的眼神那么崇拜,为什么那个傲慢孤高的魔君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小孩子藏不住话,他们干脆推出一个代表,问道“上仙,你是谁呀我能知道么” “我叫,宁长闲。”她温和地说道,轻轻抚了下他的头顶。 年龄稍小的弟子依旧是一脸惘然,但是年纪大些的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宁长闲这个名字,无论是长平师叔还是长汀师叔,提起她的时候都是一脸崇敬和竭力压抑着的悲痛。 年长的弟子开始在师弟师妹耳朵边絮絮叨叨当年宁长闲率领仙门击退妖魔的情景,和她最后在天劫中的灰飞烟灭。听者无不唏嘘。 这时候,一个年龄小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弟子突然问道,“上仙,当年天劫你为什么不避开为什么一心求死呢”小孩子的生气奶声奶气,然而问的却是最尖锐的问题,连一边的长汀长平都竖起耳朵,一心偷听。 宁长闲丝毫不隐瞒,平和地告诉他,“因为魔障。” 那小弟子皱起眉头,严肃地点点头,怜悯地看着她,不在问了。 然而一边的魔君陛下,却仿佛醍醐灌顶。 当年宁长闲天劫之前,心中已生魔障,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活下去,无论任何人劝阻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这点又何尝不是魔根深种的表现。偏执固执,不顾一切,这点绝对不是以前的她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宁玄予仔细地回忆着,深深呼了一口。 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知道了原因,那么救下他也是有可能的。 “师尊,我去去就来。”宁玄予对宁长闲说道。 宁长闲回头,看到他眼眸里压抑不住的激动,浅浅皱了下眉头,道“去吧。” 宁长庚正窝在后山种桃树,宁玄予的到来吓了他一跳“你不缠着你师尊,到这里做什么” 宁玄予看着他那一副死心了的样子,问道“你真的不怕她倒是再自己寻死去” 宁长庚闻言放下了浇水的木桶,怔怔道“那孩子执拗得很,从前好歹还肯听我的话,但是”他苦笑了下,“现如今谁能劝得了她,她是你师尊,你天天跟着她,难道还看不出来这点么” “师尊以前不是那样。”宁玄予摇头说道,“师尊以前总是会考虑你的想法的,但是,自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不一样了,我行我素,倔强不听劝告。” 宁长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尤其是天劫之前,长庚上仙,恕我直言,”宁玄予认真地说道,“我怕师尊她是早已进了魔障。” 那边的宁长庚苦笑一声,提起木桶继续浇树。 宁玄予看到他这副表情,送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闲不乐意我告诉你的。”宁长庚说道。 宁玄予看到他又恢复了那副慢吞吞的蜗牛样子,扶额懊恼,“宁长庚,现在不是讲究你以前承诺的时候,你倘若再不告诉我,她安排好后事之后就自己去寻死了,到时候看你后悔不后悔。” 宁长庚浇水的动作有些停滞,“你劝不了她的。” “我是劝不了她,倘若能除了她的魔障,清了她的魔根,她自然会愿意活下来。” 宁长庚终于动容了,他犹豫几番,哆嗦着嘴唇讲了个故事。 那是几百年前,宁玄予还是子归的首席弟子的时候。 他带着一堆年幼的师弟师妹们外出游历,不在子归山,他刚走的那天黄昏,顾乐安拜访子归。 顾乐安说西山出了个花妖,喜欢迷惑过路人,之后将路人杀害吸其精血。 宁长闲以为只是小事情,所以没有怎么准备,提着剑就和顾乐安一道下山了。到了地方才知道,那花妖原来是情花妖,数千年来听尽了世间负心之人负心之事,感慨世间无真情,于是修炼成妖,要杀尽负心之人。 即使数千年寿命,但是它毕竟是个小花妖,蛊惑不了人心就什么也做不了,长闲一颗心平静得连天池无极上仙都摇头的程度,如此小小花妖,自然是更加无可奈何,很快就束手就擒。 宁长闲本来想直接碾碎它的魂魄,可是顾乐安在一边求情,说道“情之一字,痛彻心扉,这情花妖也是个苦命妖,你送它进轮回道吧。” 宁长闲不赞同,说道“即使送它入了轮回,它下世若为妖魔,还是有害人之心,下世若为人,更是媚骨天成,蛊惑人心,人间徒增爱恨情仇。” “那它下世倘若成仙呐” “那就更不能留它。” 宁长闲捏碎了花妖的魂魄,可是那时候花妖的一滴血溅入了她眉心。她平素是稍微有些自负的,所以并不把那当回事。哪里料到那一丝情根竟然越发深种,到最后竟然成了魔障,她连控制都控制不住。 宁长庚将到这里,轻微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后来,她将情根封印在灵魂深处,可是魔障已生,她的心也陡生变化,虽然旁人看她依旧是平素温和高洁的长闲上仙,可是她的心中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偏执已经无法控制了。” 放下浇水的木桶,宁长庚苦涩地说道“你知道的,你师尊虽说看起来温柔宁静,可是实际却冷心冷肺,孤傲自负,怎么肯受这般折辱,所以此事唯独只有我知道。” “现在想想,这些年的事情,都是拜那花妖所赐,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问那夭卿打听大厅吧。”宁长庚怔怔看着不远处的桃林花雾,目光深沉苦涩。 、40再用不忧 宁长闲刚从长清殿下来,正好遇到在殿门口等待的湘寺。 湘寺靠着一颗桃花树站在那里,温和儒雅的书生模样如今却狼狈地不如人间乞丐,眼神木然空洞地盯着宁长闲。 “湘寺”宁长闲快步走过去,轻声打招呼。 湘寺转了转眼球,猛然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宁长闲,似乎吓了一跳。 “湘寺,你可好”宁长闲温和问道。 靠着桃花树的湘寺看起来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肩膀和衣襟上落了许多的桃花瓣和青色的竹叶,宁长闲看到此景微微耸眉,重复问道“你可好” 湘寺身子猛地后退,可是他身后就是桃花树干,又能退到哪里去,他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愿意宁长闲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你是否有话问我”宁长闲道。 湘寺靠着树干的身子缓缓下滑,说道,“是。” “你问吧。”宁长闲嘴角淡淡微笑,“不过要快点,我时日无多,要早些把后事安排好。” “魔君陛下呢” 宁长闲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于是干脆说道“玄儿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放心,我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定然不会告诉他,你我二人之间的谈话和我答应你的交易,只是秘密。” 湘寺似乎放下心来,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吃力地站稳身子,说道,“我想让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宁长闲眉心微蹙,难的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湘寺苦笑着说道“卿梨是我一生的挚爱,她死了,我活着本来没有意义,靠着旱魃一族四百年能够重生次的传说,才妄想活下来等她。无论她是否原谅我,都要和她说一句抱歉。” “那传说倒是真的。”宁长闲说道。 “可是倘若她不愿复活呢我以为那一切都是你和卿梨一起设计好的,可是现如今宁长庚却告诉我那只是卿梨要试探我,她拿自己的命试探我她怎么会那么幼稚。”湘寺几乎是低吼着这些话。 宁长闲垂下眼睛,道“那是我前世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湘寺闻言,怔忪道“她当真只是是试探我” 宁长闲深呼一口气,平淡地说道“顾乐安总是说我不懂情,不懂爱。那年,我正好犯了魔障。那天我在野外救人时候和殷卿梨遇上,比斗几番后,她停下来捧着剑对我说,要么答应帮她做一件事情,要么让方圆千里的人给她陪葬。” “殷卿梨子一向刚烈,我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出,所以就问她要做什么,她说要我安排让你二人相见一面。”宁长闲抬头平静地看着湘寺的眼眸。湘寺慌乱不敢和她对视。 “我问她为何要这样,她说她想知道,是不是这一切都发生的时候,你还能原谅她。”宁长闲抚了下清欢剑,“她告诉我她要赌一场,倘若你肯原谅她,她就放下一切同你躲藏到海角天涯,到族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倘若你不肯原谅,她就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 宁长闲唇角露出出一个轻柔的笑容,“我已经说了,我那年正好犯了魔障,心中诧异情爱之事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妖,魔,仙,甚至于那些修行深厚的上仙,落得个生生死死的凄凉落魄下场,所以便答应了。” “她她只是想赌一赌”湘寺感觉喉咙干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嘶哑难听。 宁长闲轻轻点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相见之后到底放生了什么,但是,倘若不是我心中魔障作怪,也不会让你落得个杀妻的下场,也不会让你如此愧疚不安,到最 分节阅读_32 后跳了堕仙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湘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事情的真相原来就是这样。” 宁长闲垂下眼睛,“我万万想不到她如此刚烈决绝,竟然真的宁愿死在你手里也不愿意解释,倘若她不是心存试探,而是将话说出来,我想,我是乐意将你们放走的。” “我知道了,”湘寺似乎不想再听,他捂住了耳朵,抱着脑袋跪在了她面前,“你不要再说了。” 宁长闲似乎声音低了几分,似乎是自言自语,“我也没有料想到,所谓的不死不休的爱情,原来是这般不堪一击。” 她看着湘寺,平静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怜悯。 她翻手接了个手印,一指点在湘寺的额头上,湘寺感觉头脑突然一阵清凉,然后昏昏欲睡,宁长闲轻声说道,“忘了吧,忘了这一切,好好活下去。” 无极上仙收到宁长闲的来信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赶紧驾云带着几个弟子来到子归,问了宁长闲在哪里,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无极打开房门,大声地说道“小长闲啊小长闲,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随时随地喜欢用不忧的毛病给改了呢” 房间里宁长闲正坐在凳子上,相思站在她面前。 相思穿了一身子归道袍,眼眸清澈见底,看到无极上仙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然后轻轻叫了一声“爹爹。” 无极上仙几百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他突然这般轻柔地唤爹爹,突然忍不住鼻子一酸,就想要老泪纵横。 “好孩子。”无极上仙低哑着声音说道,侧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纵使他在说这些都是对这孩子的一场历练,也终究还是掩饰不住对相思的关心和爱护,如今相思眉眼清澈,心境清明的站在他面前,一向看破万物的无极上仙心中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哎早知道如此,前些年早些用不忧,不就免了这些年的担惊受怕么 他挥挥袖子,示意相思出去,“去和你的师兄师弟们叙叙旧,他们很想念你,我和长闲有话说。” 相思似乎有很多话想问无极上仙,但是听闻他这么说,只能勉强压抑了心中的疑惑,向他行了个礼,走出了房门。 无极上仙看着宁长闲,道,“老儿我收回前言,这样,真的很好。” 宁长闲勉强一笑,道,“本来还有退路,只是我没想到有人将实情告诉了他,我无奈只能将当初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可是相思受不了拿打击,我怕他心如死灰入魔更深,只能用了不忧。” “这孩子,忘得好,忘得好啊。” 宁长闲往门外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只是可惜了殷卿梨,从此世间再无他人能同他一般,记得她,想念她。” 、41仿佛师徒 宁玄予刚刚和夭卿那公狐狸打了一架之后,两人俱是谁都不服气谁的样子。 夭卿这些年没有认真修行,自然是略逊一筹,他伏在地上揉腰,怒气冲冲道“倘若论辈分我可是要比你高上一辈,可是你却这般对待长辈,实在是丢宁长闲的人。” 宁玄予知道这骚包狐狸倘若打架打不赢就一定要落得个嘴巴痛快,于是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但是夭卿偏偏有这么个逆反心理,旁人越要让我闭嘴,他愈发要说的欢快。 宁玄予听不下去,抬手引了一道天雷劈向他,夭卿尾巴差点被烧着,急的转圈。好容易灭了火,结果就成了个秃毛狐狸,夭卿顿时欲哭无泪。 “我问你的事情,你想好了么”宁玄予问道。 夭卿可怜兮兮地抱着还尚存的两条毛茸茸尾巴,“你就是这般威胁我的么你烧了我七条尾巴还妄图让我告诉你情毒的解除方法么告诉你,你妄想。” 魔君陛下挑眉,抬手一指又要引天雷劈他。 夭卿抱头鼠窜“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宁玄予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讲。 夭卿缩成一个团,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感觉头顶天雷又要劈下来,夭卿抱紧尾巴大声喊道“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谁知道” 头顶天雷被收了去,魔君陛下的声音响起,“谁知道” “南海情花妖之祖”夭卿道,“你去问顾乐安,他铁定知道,南海是他的地盘,那情花妖看到他绝对得让三分的,听说他素来和花妖们交好,你去问他问他吧,铁定不会错的,不要再烧我的尾巴了。”夭卿默默喷泪。 前边一阵风过,夭卿悄悄抬头,发现魔君陛下已经没有了身影,夭卿回头看了身后光秃秃的七条尾巴和一根烧焦的一根半秃的,默默挠墙。 宁玄予去见宁长闲辞行的时候,宁长闲正在长清殿交代长平长汀一些事情,天真烂漫的师兄弟二人听得昏昏欲睡,一只耳朵进去一只耳朵出来,他们二人一个懒散一个暴躁,本来就不乐意管子归一滩烂摊子,现在师姐总算回来了,更是一提起子归的事情就头疼。 长平惆怅地看着宁长闲,说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人都是什么材料,你说再多我们能记住的也寥寥无几呀。” 长汀拼命地点头,“就是师姐,你干嘛折腾得想交代后事似地。” “长汀闭嘴。”长平凶了他一句,长汀自知失言,赶紧捂住了嘴巴。 这时候宁玄予走了过来,“师尊,我有话对你说。” 长汀眼睛转了转,看着宁长闲和宁玄予,了然地说道,“噢,师姐我明白了,你该不是和我们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把子归这一摊子事情扔到我们两个肩膀上,然后和这个臭小子私奔吧” 长平一下子把手中握着的茶盏砸到长汀脑袋上,“瞎说什么,再胡扯一句就撕烂你那张无遮无拦的破嘴” 长平看宁玄予似乎有话跟宁长闲说的样子,于是拉着着长汀退出了长清殿,“师姐,我二人休息一会儿去。” 宁长闲点头放行,然后回过头问宁玄予“玄儿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么” 宁玄予轻轻点头,道“师尊,我想离开子归一趟,去一趟南海。” “顾乐安那里”宁长闲微微皱眉,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宁玄予看着他的眼前,一字一顿说道,“我要去找情根的拔出方法,师尊的魔障是由情根开始,就应该由情根而终止。” 宁长闲似乎没有料到这件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了,失手打翻了茶盏,动作带着些许的狼狈,她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师尊这些事情不该瞒着我的。”宁玄予抬手施了个仙术,她袖子上的茶水痕迹消失不见。 宁长闲摇头道“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情花妖不比其他,你能应付得来么难道你就不怕情根深种无法拔出,魔障更深” “我的魔障已经够深了,师尊。”宁玄予看着她笑,“难道你还以为我是那个曾经的子归首席弟子么我是魔君啊师尊,这普天之下又有哪个的魔障能比我更深切,说道情根,这东西,我就更不怕了。” 宁长闲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迷惘和陌生。 “玄予内心早已情根深种,它情花再毒,也度不过我心中之情。” 宁长闲垂眉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她方才接下腰间清欢剑,说道,“想去就去吧,带上为师的剑,也顺便逮住夭卿带上他,六道众妖,总归要不敢伤他的。” “师尊。”玄予怔怔看着她的平静的脸,突然问道,“离去在即,能否能否让我抱你一下。”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曾经他年纪尚幼的时候,夜里做恶梦睡不着,她会抱着他哄他睡觉,可是现在,玄予却拿不准她是否会答应他。 “好。”宁长闲道。 一切温和平静,她的怀抱温暖如往昔,仿佛他们还是当年的师徒。 仿佛。 作者有话要说暂写一半,抽空补上一个小番外。 、42情花诅咒 宁玄予和夭卿到南海的时候,顾乐安正拿着玉柄的匕首,雕刻一块沉香木。 那块沉香木手腕粗细,隐约已经能露出一个人形,他觉察到宁玄予他们的来到,却不曾抬头看他们一眼,沉默着继续雕刻,寥寥几下,就勾勒出那木人的裙摆衣襟。 “你们来何事”顾乐安问道,他拍打掉身上的木屑,抬袖示意他们坐。 宁玄予微微点头,龟女捧着茶壶放在桌上,沏入杯中。 “你都知道了么”宁玄予不答却反问他道。 顾乐安凝视手中的木人,然后讲它放入衣袖中,让龟女退下去,然后对宁玄予说道“知道什么,是小包就是宁长闲,还是她现在已经快死了” 夭卿依旧坐在一边暗自恼怒自己被烧秃的尾巴,听着他们俩像猜谜似的对话,没有一丁点插嘴的兴趣。 宁玄予听着顾乐安平静的声音,心里有这压抑不住的暴躁,来的路上他一直在仔细想着夭卿的话,夭卿虽说一直不着调,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终究是不可能说谎的,他说南海深处就是情花妖之祖,那绝对就没有错。 夭卿说顾乐安一直和花妖一族交好,那也绝对不会出错。 但是一直和花妖交好的顾乐安为什么当初要师尊和他一道去除去那朵情花妖呢 顾乐安看着宁玄予皱着眉头的模样,只是笑笑,他说道,“我看你带着夭卿来,就猜到你应当已经知道了什么。” 宁玄予闻言也不继续试探下去,于是直接问道,“顾乐安,我知道你对师尊是什么心思,但是我还是不信当初还是上仙的你竟然能做出那种事情。” 夭卿像听到好听的八卦一般竖起了耳朵。 顾乐安抬眼着看着远方竹林,安静气氛伴着竹叶的瑟瑟声缓缓流淌,他收回视线,缓缓道“当年的事情,我无话可说,毕竟情爱此事,痛彻肌骨,至死方休。” 顾乐安一身白衣坐在竹林下,逦迤而下的衣袍上飘落了几点青翠的竹叶,他指尖被刻刀划伤,几滴殷红的血滴染在袖上,他朝竹林深处指了个方向。 “情花祖在那里,你去吧,就对它讲,顾乐安已经放弃了,求它放过长闲。” 宁玄予心中虽有疑惑,可是顾乐安最后那一席话突然让却让他禁不住对这个端坐着神色寂寥的堕仙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同情,他转身朝顾乐安指着的方向驾云飞了去,顺手揪起一边听得意犹未尽的夭卿。 顾乐安沉默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从衣袖中掏出了雕刻了一半的沉香木,那半截木头被雕刻出清晰的衣摆和发髻,大致是一个女人的模样,甚至连每一缕发丝和衣服的褶皱都刻得用心,然而那脸上却是空白,没有一丝眉眼的痕迹。 顾乐安重新提起刻刀,手指却突然抖得厉害,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第一刀。 他手指的血迹沾染了手中沉香木的颜色,叹息一声,他捏指幻出一朵火焰,那段沉香木在他脚下咝咝燃烧起来。 魔由心生。 彼时她踏层云上重楼,衣襟飞扬,眉目淡漠。他跟在师兄秦温岭身后静静看着,秦温岭只看第一眼就淡声道此上仙冷心无情, 宁长庚一直把宁长闲藏得严实,以至于直到在她修成仙骨之前,仙门之中竟然没人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厮年她第一次出现在众上仙的宴会上,仙姿卓越,满身风华如同抖落的明月光。 料想他宁长庚也知道,有女如厮,倘若被其他人知道岂能安稳。 他那时候喝了酒,有些醉呼呼的,师侄秦歌调皮在他后边退了他一下,他本就站不稳的身子向前一倒,眼看就要扑倒她身上去的时候,他存了一丝挑衅的心思,没有控制。本想着她要不就是像那群女仙一样躲开,要不就是惊慌失措被他压倒,哪料她抬手虚托住他,感觉一股温和但是不容拒绝的气息稳住了他的身子,他醉眼看她,她浅淡温和一笑。 青莲开,墨竹晃,白梅飞雪,弦歌广袖。 一个眉目写满淡漠无情的人,唯 分节阅读_33 独冲你温然一笑。那一瞬间的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剑挑破了他的咽喉,连呼吸都是轰轰烈烈的。 当初哪里曾料到宁长闲她无论对谁,笑容都是一样温和同初阳一般,他并非特例,就像没有谁能温暖她从来都是凉薄如水的眼眸一样,没有人是特例。 顾乐安踉跄着脚步回到师兄秦温岭身边的时候,迷蒙着眼睛道“师兄,我同你打一赌,赌你看错了,她绝非无心无情之徒。” 秦温岭愣愣看他一眼,然后垂眉一笑,并无回复。 哪料赌还未赢,他就先输了个惨不忍睹。 曾经那些事情想起来如同噩梦一般,仙门虽说有人称呼他为魔仙,但他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唯一愧疚的就是,心魔作祟,害了她。 他眉角的堕仙纹越发显眼,最后定格在暗红色,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那年他希望她和他一道去除去那情花妖,他算准她不会留下那情花妖魂魄,也算准那小肚鸡肠的情花妖必然会再命已休矣的时机报复于她。 对于仙人,情花妖的最恶毒的报复就是令其沾染情根,无法自拔。 然而却不曾想过那情根居然令她心生魔障,竟然无心于世。 往事隔了太久,再回忆起来却还是忍不住虚汗淋淋,顾乐安斜着头一手支撑着额头,抬头又看了宁玄予和夭卿离开的方向,他脚下的沉香木已经燃烧殆尽,只余一片灰烬。 与此同时,南海的情花妖之祖坐在水潭边敛头发,听到宁玄予和夭卿的来意之后,乐的捶桌大笑,“他道他放弃了这话可是当真” 情花妖祖幻化的人形是个眉目秀丽的女子模样,住在南海竹山的一个山洞里,因为宁玄予带着夭卿,所以找到她不费什么功夫。 夭卿很愤懑宁玄予将他当做狗来用,嘟着嘴巴一直相当不满。 此刻情花妖祖正笑的毫无形象,鼻涕眼泪都喷了出来。 宁玄予忍了又忍,才出言打断。 情花妖祖抹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泪,道,“当年多少是是非非,我现在倒是真想当着他的面问他一句,到底值不值。” 、43百年百年 情花妖祖终于站起身子,满头乌发随着她的动作顺着肩膀流泻而下直到脚踝,她弯腰从潭中摘了朵红莲别在耳边,扬起下巴正经地注视着一边静立的魔君陛下,神色带着所有情花妖都无法匹级的妖艳。 “我是认得你的。”她说道。 魔君陛下微微点了头,当年他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他尚且是子归的首席弟子,意气风发。“许多年前是曾经见过你一面。” 情花妖祖恍惚地揉了下头发,“一晃百年又百年,这时间过得还真是飞快。”她悠悠叹息一声,重新盘腿坐在潭水边的巨石上,高昂着下巴问道,“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她不会天真到认为面前这一妖一魔是为了来看望她,顺便带给她顾乐安放弃了心中执念的消息,倘若真是如此,那未免也太过屈才了。 她想到这里,睐着双眼看着悠悠一笑,浑身上下妩媚妖艳之姿震撼人心。 “此次来这里,确实有求于你。”魔君陛下微微低下了头,做出请求的姿态。 情花妖祖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她用手臂撑住身子,柔声问道,“可是为了宁长闲倘若真是为了那个断情绝爱的女人,大可不必如此。” 魔君陛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问道,“为何” 情花妖祖仰头大笑,的脚踝上坠这的铃铛串叮铃作响,“果然是为她,别的不讲,宁长闲身上那情花毒,我可是觉得下的甚好甚好,何须解除这样下去不是更好正好化了她的心,遂了你的意。” 南海竹林风吹瑟瑟,吹得潭面碎光粼粼,魔君陛侧握着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沉稳说道,“你所说的确实也是我所想的,能够让她身上沾惹情字,这情花毒种在她身上最为合适,只可惜,她不愿。” 宁玄予看不懂他师尊的心中千千结,却也知晓她对情爱之事的抵拒。千般无奈浮现心头,最终也只落得一句,随她。 情花妖祖脸上神情滞了些许,接着说道,“倒是个痴心人,你讨情花毒的解法,也并非没有,不过”她手指握拳放在唇下虚咳了两声,“且附耳过来。” 魔君陛下不疑有他,直接向前两步,熟料两步路还未走完,眼前一阵虚幻晃来一道白色的人影,魔君陛下诧异“师尊。” 宁长闲微皱着眉抬头看了眼坐在巨石上的情花妖祖,回头对魔君陛下说道,“不必在此耽搁,为师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带着夭卿暂且先回去。” 宁玄予闻言立即摇头,他不懂为什么成功在即师尊却自己出尔反尔,明明是她答应让他来讨情花毒的解药的,如今只要再进一步,现在这像陷入一盘死棋的局面就能有所改变,可是为何她却 宁长闲沉下脸色,挥袖道“回去为师的话你现在一点都不听了吗” 魔君陛下几乎立刻就要顺从了她,可是转念一想却觉得事有蹊跷,师尊她这番坚决要赶走他却更见他坚持的必要。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坐在巨石上的情花妖祖捶膝大笑,“宁长闲呀宁长闲,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一身白衣的宁长闲握紧剑,抬手削掉了情花妖祖耳畔的几缕头发,她别在耳边的红莲抖了抖,跌落在她的裙上,情花妖祖将那朵红莲拾起捻在手中,晃了晃脚上的铃铛,“如何恼羞成怒了不成。” 宁长闲不答,情花妖祖晃了晃手中的红莲,只觉得她人比花娇,她先是妩媚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跳下了巨石立在宁长闲面前,“你宁长闲杀我众多徒子徒孙,如今落得这般落魄下场我比任何人都乐意看到,不过”她眼波一横,盈盈看向魔君陛下,“你有这么一个好徒弟,我倒是想将这解药方子告诉他了。” 宁长闲平静将剑归入剑鞘,淡淡开口,“你所杀的你那些徒子徒孙皆属罪有应得,你若心中有恨我只管冲我来,不必将我徒儿卷入我们的是非之中。” “你倒是护犊子。”她后退两步,抬手将手中红莲丢入潭中,“你护你徒儿护得紧,为何不将心比心想一下我的境地,我的徒儿惨死在你手,你告诉我一句她们罪有应得就觉得我应该谅解么” “她们妄取无辜者命,我杀了她们不过是替天行道。”宁长闲叹息着解释。 情花妖祖讥讽地看着宁长闲,“她们杀的不过是些负心的男人,什么狗屁的替天行道,不过你看不惯我们妖魔的借口。” 宁长闲转身欲走,“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她挥袖,“玄儿,夭卿,同我回子归。” “站住”情花妖祖大声喝止她。 宁长闲眉心褶皱愈发深了。 “我知晓你宁长闲此次前来是怕我将根除情花毒的法子告诉你徒儿,纵使世间鲜少有人知道情花毒的解除办法,我不信你宁长闲会不知道。” 一旁的魔君陛下听到情花妖祖用如此肯定的口气说出这番话,不由的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师尊,他只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他小心翼翼问,“她说的是真的,对吗师尊你明明知道如何救自己却不肯” 宁长闲垂下眼睫,并不回答他,只道,“你即使告诉他又能有什么改变” “你让他前来不就是笃定让我来告诉他吗”情花妖祖的笑容讥讽,“想来按照长闲上仙爱惜羽毛的格,亲自说出这些话还是需要勇气的。” “你想多了。”宁长闲揉揉眉心,“玄儿此次来我只是为了让他寻个安心,更何况,我以为按照你痛恨我的程度,不会轻易告诉他,我此番跟着她前来,也只是担心你难为他。熟料” 情花妖祖晃着脚表情的虚伪,她昂起下巴问,“口是心非的宁长闲呀,这样吧,倘若你今日能亲口告诉你徒儿这情花毒的解法,你我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宁长闲低垂着的眼睑颤了一下。 情花妖祖继续兴致勃勃地诱惑道“我勒令我的徒子徒孙们一百年潜心修炼,同人界惊人不犯河水,给他们一百年的清净。” 她笃定宁长闲会上套,在某些方面,那个家伙的心思简单得很。 魔君陛下将他师尊动摇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一片冰凉再也无力隐忍自己的失望,他侧过头苦笑一声,转身欲走,生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受不了大声冲她吵闹起来,而这时,宁长闲却一下子捉住了他的袖子。 “一笔勾销,此言当真”宁长闲重复问道。 情花妖祖靠着巨石,眯着眼睛回答,“自然。” 宁长闲觉得倘若此时再不解释清楚,只怕徒儿对自己留下隔阂,更何况倘若借此机会能让情花妖一族同仙门放下恩怨,亦属好事。 宁长闲平静对魔君陛下说道“玄儿,此事不告诉你,只因为这情花毒解药实在”她狠狠眨了下眼睛,才继续说道,“它唯一的解除方法就是,双修。” 、44如何称呼 魔君陛下脸上的表情登时像打翻的调色板,五颜六色变换不停。 宁长闲侧头掩住尴尬,半垂着眼睫对情花妖祖说“真是胡闹的家伙,如今你可算满意了” 情花妖祖显得兴致勃勃,“哎,我这是帮你,你不感激我反道说我胡闹,未免太不识抬举。” “胡说八道。”宁长闲叹一声,“别忘了你应下的条件,玄儿,走了。” “停下,”她又叫住宁长闲,“我答应下的自然不会食言,不过宁长闲,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宁长闲停下了脚步。 “你不肯根除情花毒,可是因为抵触双修”她的眼眸里八卦之光闪亮。 宁长闲觉得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只是在徒儿面前一再提起双修她委实觉得尴尬,于是敷衍给了个答案,“并非如此。” 情花妖祖对于这个答案有些诧异。宁长闲从来不说谎,这点她毫不怀疑,如今这个家伙没有丝毫犹豫说出这么个答案,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 眼看她驾云就要走,情花妖祖仰着脸,手指弯做喇叭状撑在唇边,“哎,算我求你,你别要去招惹顾乐安了,他是我的” 宁长闲平静乌黑的双眸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流露出类似于怜悯和祝福的情绪,这让她委实不自在,刚要大声驳斥她,她却收回了视线,下巴微微一点,算是应了下来。 情花妖祖顿时满心欢喜。 踏入子归山门后,宁长闲和魔君陛下之间一路沉默地厉害,夭卿受不了拿阳怪气的气氛,幻做原型钻进了子归山林之间撒欢去了。 宁长闲看到狐狸半秃的尾巴消失在子归青翠的竹林之间,这才开口轻声道,“对不起。” 魔君陛下脚步停下,“师尊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宁长闲低头苦笑,他的子被她宠坏了,脾气一上来就犟得厉害,从南海驾云回来一路上他身上的低气压就让宁长闲头疼,现如今只能温柔地顺他的毛,“玄儿别气了,这件事是为师的错,为师不该瞒着你。” 魔君陛下一言不发。 宁长闲扯了他的袖子,温言道“为师进来身体越发一日不如一日,你再这么跟我闹脾气,我会头疼的。”她揉了揉太阳穴。 果不其然,这话刚出口,宁玄予脸上冷凝的表情顿时有消解的趋势,他反手握住宁长闲拉着他袖子的手,宁长闲微皱了眉,但是没有抽开,魔君陛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就得治,师尊,你此次转生轮回为何任得这么厉害” 任宁长闲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让自己的徒儿觉得自己任,未免太 宁长闲妄图抽出自己握在他手心的手腕,像所有的长辈应付晚辈的敷衍口气般对他说,“你还小,不懂。” 魔君陛下松开了手,却倾身一把将近在咫尺的她紧紧抱进怀里。 “你听我这次好不好,治了情花毒你脑中的魔障就除了,自然也没有那乱七八糟的念头。” 宁长闲在他怀里沉下了 分节阅读_34 脸,“放开我,宁玄予。” 魔君陛下听她叫他全名,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阵凉意,连带着身子都僵了僵,但是一想起倘若这次又顺着她的脾气,只怕以后想要碰触她就只能在梦中了,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冰凉。 “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这次我说了算。” 他几百年魔君的脾气浮出水面,一直装模作样的乖徒弟的形象土崩瓦解。浑身气势冲击得黑色广袖猎猎生风。 宁长闲垂下了眼睫。 洛如意带着几个师弟扛着扫帚走下山门,心中很是不爽,他训斥身边的师弟,“师兄我好好地把隐身术交给你,以为你能往正道上用,结果你们做了什么” 他几个师弟拿他偷偷教的隐身术偷窥师妹洗澡,结果被师妹逮到了,师尊大怒,勒令他带着这几个师弟扫五年的山门才能将功抵罪,洛如意委屈地想挠墙了。 “偷窥就偷窥,还能被逮个正着,不知道躲着点么一个个都是猪脑子”洛如意巴拉巴拉地发飙,直到身边的小师弟拉拉他的袖子。 “师兄,那个好像是长闲师叔诶” 洛如意顺着山门的台阶遥遥望去,果不其然是师叔和黑衣银发的魔君陛下,长闲师叔背对他们,看不清楚神色,但是能看出来她面前的魔君陛下神色不虞,脸色沉的厉害,似乎再一言不合下去两人就能吵起来。 身边小师弟拽在如意的袖子询问那个男人是谁,洛如意顿时自尊心满涨,他得意洋洋地说,“白衣服的是长闲上仙,你们的师叔,这个你们都知道,至于那个黑衣服的嘛” “是师叔的相公对吧” 洛如意一口口水呛住,捂住嘴巴才没咳出来,“你,你何出此言” 那个师弟无辜地往前边一指,“你看,那个黑衣男人抱着师叔诶,而且他的眼神,就跟你生清水师妹的气时候一样的” 如意狠狠踹了那小子屁股一下,这次再回过神来仔细地看魔君陛下的神情,他挠头,玄予师兄你收敛点吧,再这样下去整个子归都会知道你恋慕自己师尊的事情了 那厢不知道宁长闲说了什么,魔君陛下才不怎么情愿地松开拥抱她的双臂,两人一道继续朝子归山上走去。 洛如意带着众师弟扛着扫帚从拐角处迎上前去打招呼,宁长闲看到他流露出个温暖的微笑,看得出她不会想到这几个臭小子趴在这里偷窥了许久,而在她旁边的魔君陛下对于他们则是懒得计较。 “长闲师叔好”洛如意说道,对于她身边的魔君陛下,他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要知道他是厌恶他叫师兄的,而就是这个犹豫,他身后的呆瓜师弟们二兮兮地开始行礼。 “长闲师叔好。”说罢,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参差不齐地继续说道,“师叔公好。” 洛如意扛着的扫帚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宁长闲眼睛飞快眨了两下,没有说话。 而魔君陛下沉思了下,似乎这个称呼很讨他喜欢,亦没有反驳,行礼的小弟子们没有注意到他们首席师兄的表情,洋洋自得地咧着嘴巴笑的天真无邪。 宁长闲抬步走了,她身边的魔君陛下也跟了上去,而洛如意则啪地一下坐在台阶上。 “师兄你怎么了” 洛如意摸了一把汗,“别打扰我,师兄在想我等会儿怎么死” 、45可怜夭卿 宁长闲返回子归后一刻都没有停留,就拉起偷懒的长汀和长平开始继续交代子归事务,他二人这些年将子归折腾的半死不活,弟子减半又减半,宁长闲恨不得揪住他们的耳朵好生教训一番,如今她总算有些时间,自然看不得他俩清闲。 而魔君陛下则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她的身影,转身拦住了正准备离开子归的无极老儿和送他离开的湘寺。 湘寺笑眯眯地跟魔君陛下行了礼,他站在无极老儿身边,似乎还是那个悲悯众生的医者。 魔君陛下心中了然,他虽然知晓宁长闲此举确实是为了湘寺好,但是他真的痛恨她对不忧这个法术的依赖程度,再看同样中了不忧的湘寺,心中对他产生几分同情。 师尊他永远不知道,记忆无论好坏都是最值得珍惜的,将痛苦的记忆选择遗忘当真是懦夫行径。将纠结的记忆抹去更是对过往经历的亵渎。 魔君陛下恨铁不成钢的抚着额头纠结。 宁长闲打了个喷嚏。 长汀立刻狗腿的凑上去问“师姐你怎么了” 宁长闲给他顺了毛,没回答。 长汀继续道“嗷嗷师姐你看你身体都不舒服了你先歇会儿吧我俩真的于心不安啊于心不安啊不安” 宁长闲悠悠挑起眉,“休想偷懒。” 被识破的长汀只能垂头丧气地继续跪坐在垫子上打瞌睡。 无极上仙捻着胡子喝了一口茶,掂量再三问道,“可是小长闲她亲口说的” “自然。”宁玄予点头,“师尊从不说谎。” “这倒是当真没有想到,情花毒的解药竟然是这么一会儿事,不过说来,双修和情障,以毒攻毒或者相辅相成,说来不过一念之差,双修解情毒,可真是绝配啊绝配,你说当初我怎么就没想起来” 宁玄予突然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似地,“您说什么” “绝配啊绝配,你说当初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无极上仙重复。 “不是,上一句”宁玄予微微向前倾着身子。 “双修和情障,以毒攻毒或则相辅相成,说来不过一念之差。” “一念之差。”宁玄予喃喃念着这几个字,突然理解了当初宁长闲对情花妖祖问题的答案。 情花妖祖八卦兮兮的问题,“你不肯根除情花毒,可是因为抵触双修” 以及宁长闲那敷衍的答案,“并非如此。” 似乎福至心灵,他理解了她的犹豫和难以抉择,拿着青玉茶杯的手松开有握紧,他终于下定决心请教道,“师尊从未教过我双修之术,我对此一窍不通,现如今的情况您也知晓,还望无极上仙赐教。” 宁玄予口气极诚恳,无极上仙笑眯眯地啜着杯子里的茶水,想起上次魔君陛下低声下气地乞求他的时候也是因为他的师尊。 哎,小长闲呀小长闲,有这么个徒弟,你是该高兴还是该烦恼。 因为一段感情而执念入骨的孩子,他无极可真是不忍心毁掉,也就小长闲有那么狠的心吧,可惜偏偏,这是她最疼的徒弟,哎哎,人说天道磨人,看来也折磨仙呀 无极上仙感慨了一番,揉了揉鼻子说,“这双修之术,说来也简单不过,喂,小子,你凭什么找我来问双修之术,你凭什么认准我肯定知道” 事关他老儿的尊严呀 魔君陛下想了会儿,犹豫开口。 无极老儿直接把他堵了回去,“别扯什么我德高望重之类的虚的” 宁玄予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认真看了无极老儿一眼,道“当真要我说出来吗” 无极上仙挫败。 “罢了罢了,我给你讲就是。” 无极上仙这一讲就讲了三个时辰,直到天边太阳落了下去,周围的光线都成了橙黄色,才停下,灌了两杯凉透的茶水。 “我那还有几本书,改天支使徒儿给你送来。”无极上仙说道,起身准备离开。 宁玄予诚恳地道了谢。 无极上仙有些不放心,啰嗦地嘱咐道,“你师尊这人,子也倔,感情俗世她看透了里边的苦楚却愣是没看到点甜蜜,你说她不懂情,她却也懂,可你说她懂吧,她却又真的不懂,说来好笑又可悲啊。” 宁玄予却不赞同他的说法,“师尊她对感情根本一窍不通。”他很光棍地下了这么个结论,还带着委屈。 无极上仙哈哈大笑,“当年我同小长闲还有乐安酿制醉春秋的时候,几番失败总是找不到那个味道,我觉得缺了点苦味,乐安觉得缺了涩味,可是偏偏调和在一起,那苦涩味道又压过了酒的醇香。” 宁玄予挑起眉,不知道无极老儿扯这些作甚。 “于是你师尊提议,往酒里加了最后一个材料,情人泪。”无极上仙啧啧嘴,“起初我和乐安并不赞同,万一咸了可不又毁了一垆酒,可是当时没旁的办法,姑且按你师尊的说法一试,熟料,那苦那涩当真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 宁玄予想起他带着曾经还是小包的宁长闲前往幽海的那次,晚宴上小包贪杯醉了酒,在那边湘寺感慨醉春秋的原料的时候,嘟嘟囔囔地接了一句,“情人泪。” “所以你师尊可不是不知晓感情的滋味,只是”无极上仙悠悠地下了结论,“片面了。” 她在悲悯沧桑的时候更多看到了苍生无奈,看尽有情人悲散,于是只觉得人间感情苦楚尽显,仙人一向自负,更何况她自己得出的结论更是不会轻易推翻,于是造成今天这么个后果。 临近夜晚,宁长闲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魔君陛下在她身边磨墨,低眉顺眼地看起来柔顺极了。正当这时候,夭卿推门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还是狐身,这些天不知道钻在哪里身上皮毛黑一块白一块,身后的几条被魔君陛下烧秃的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没一点九尾狐的骄傲和神气。 夭卿转圈变成了人形,他揉揉鼻子冲宁长闲说道,“喂,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宁长闲停了笔,放在砚台上,这才抬眼仔细看着夭卿。道,“你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子归就要被妖怪围山了。” 夭卿撇撇嘴,嘟囔,“又不是我要他们来的。”他自知也拖不过去,只好讷讷地准备打道回府。他不像宁玄予,有个正儿八经陪在她身边的借口,他夭卿真是太可怜了。 夭卿想咬尾巴。 “那我就走了。”夭卿说,他想转身,可却怎么也转不过去,那头故作柔顺的研磨“丫头”魔君陛下狠狠给他丢了个冷眼。 夭卿心一横,说道,“不过,我走之前,我还有件事情想说。” 宁长闲摆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其实”他吞吐了一会儿,咬了下牙,终于勇敢了一点,“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都是,有些喜欢你的” 魔君陛下差点捏酥了手中的墨锭。 话刚出口,夭卿就有些后悔了。 他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指望这个冷心肠的女上仙回答一句,其实我也喜欢你原来我们两情相悦啊,得了,他是九尾狐又不是梦魔,早就不做那不合实际的梦了。 妖卿很生自己的气,他撅着嘴巴没好气的加了一句,“你信吗” 宁长闲已经垂下了眉眼,她捻起毛笔蘸饱了墨,手指微微顿了下,平静回答道,“不信。” 夭卿宛如被晴天霹雳劈了下,他问的是她信不信信不信又不是问她喜不喜欢他说一个信字还能省一个字呢她居然就那么干脆的说不信 夭卿脑袋终于从一片空白回复过来,他转身破门而出,心里酸涩得像吞了满肚子半生不熟的桃子。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嘤嘤嘤 、46魔君威胁 宁长闲只好笑地看着夭卿跑出去的身影和半盏被他踹坏倒在地上的门,淡淡一笑,没怎么把他刚刚的话放在心上。 魔君陛下挥袖将吱呀乱响的门扶正,默默换了个墨锭继续研磨,他看宁长闲一篇书信写到一半,突然问道,“师尊怎么看刚刚夭卿的话” 宁长闲手下没有任何停顿,字迹依旧流畅潇洒,“他,只是瞎闹罢了。” 彼时正在山下挠树皮的夭卿冲接他回去的众妖无理取闹地发着小脾气,丝毫不知晓自个从出生起这些年头一遭心动被人归咎成了胡闹。 魔君陛下蓦然有了兔死狐悲的哀叹,他小声问,“师尊难道就没想过,他那话是真心的么” 虽然他顶不希望夭卿是诚心诚意的那死狐狸最 分节阅读_35 好哪远死到哪里去 宁长闲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她抬起头认真看了徒儿几眼,低头笑了,“他是狐狸呀。” 三心二意,寡心薄情的九尾狐。 “只因如此” 宁长闲点头,“他也是妖啊。” 玩弄世间的妖。 “只因如此”魔君陛下引导地问她,“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比如,你不喜欢他之类的” 宁长闲微皱起眉头,面上温和有些淡去,“玄儿,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魔君陛下不掩失望地看着她,最终只能转身离开,听到他脚步渐行渐远,宁长闲低头叹息了一声。 她的态度又能决定什么这世界太大,她不过蝼蚁之力,她习惯了去看天地的态度,去看苍生的态度,至于自己的喜好 她早就忘了那是什么感觉了。 无极上仙让手下弟子给魔君陛下送来的书他很快的翻完了,他本就聪明,再加上学这也是为了师尊,只是偶尔冒出来的细小绮念的干扰让他叫苦不迭。 合上最后一本书,他深呼一口气,抬头看了西斜的残阳,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子,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跟师尊说 师尊看似温和,实则固执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这次万万不能顺着她,连自己的身体和命都能拿来开玩笑,以后还了得 他想到这里,将书塞进袖间,转身朝云鹤殿驾云而去。 宁长闲本难得悠闲,靠在椅子上缓慢地看书,徒儿进来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听他说话,可是听到后边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玄儿,你胡说什么” 宁玄予看她又是这副模样,魔君的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我没有胡说,我在说什么师尊你自己清楚。” “休想。”宁长闲很干脆地的丢下这两个字,起身就要离开,她觉得徒儿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心血来潮,冷静一会儿说不定就好了。 哪料路过宁玄予身边的时候他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右手结了几个手印,对准她的手心按下去,宁长闲陡然感觉自己仙力尽失,她心中噌地点燃了一团火,多少年没有焦躁发怒的内心着实好生别怒火舔舐了一番。兴许是因为魔障,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如寒冰般没有涟漪的内心总会起波动。 她对身边人一向没有防备,却没料到自己的徒儿亲手封印掉自己的仙力。 是,是,他曾经这么做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是吗 宁长闲扬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宁玄予心中一疼,从小到大,即使他再顽皮捣蛋,即使他再惹她生气,她也顶多是皱皱眉头,从未像长平和长汀对徒弟那样体罚他们。其实不用她惩罚,只要她稍稍露出个不高兴的神色,他就立刻愧疚不安。 可这次,她真的打了他,她眼中怒火他看的清晰明了,可他心中却没有一点要道歉的念头。 宁长闲握着酥麻发热的右手,暗自懊恼。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冷凝到能把人冻成冰的表情。 她了解这个徒弟,她只怕自己一软了态度,一露出心疼后悔的神色,他就会顺杆上爬。却丝毫没有料想到,这次他根本一丝一毫都不会退让。 宁玄予一把将没有仙力的宁长闲揽入怀中,出门直接驾云出了子归山,他觉察到她的挣扎,像她曾经对他那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过了许久,他带宁长闲在江南她还是小包时候居住过的城外落了下来。 宁长闲环视四周,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的徒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加上刚刚对他的气氛,只能暂且保持沉默。 宁玄予担心她挣脱他离开,右手拦住她的腰让她走在身侧。 “师尊,你不是说你了无生意么”宁玄予低头看她一眼,指了指前方,“那就过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了无生意。” 小包曾经生活过的这座城并不大,城边不远就是江水滔滔,所以水稻肥美,里边的人也安居乐业。 宁长闲看到了许多她小时候熟悉的人,偷偷给她塞过白糖糕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小伙子,娶了娇妻,不过笑容却依旧干净清爽,他认出了宁长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小包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你了”他扯了扯身边的害羞的妇人,“笨蛋婆娘,那就是我给你说小时候帮过接过腿的小包” 妇人红着脸打了招呼,就继续躲在丈夫身后了 小伙子挠头笑,“婆娘害羞,没见过世面,这位是你夫君吗” 宁长闲刚要问答,那厢魔君陛下就很光棍地点头承认了。 小伙子说,“果然就跟戏本里唱的一样,那什么女才郎貌”他媳妇小心拽了下他的袖子,纠正道,“是郎才女貌。” 小伙子摆手,“不管不管,小包,中午到我那里取吃饭啊,我让婆娘多做几个菜,记得啊” 宁长闲看他笑容干净声音清脆,心情也好了几分,点头道“好。” 接着,宁玄予继续拉着她向前走,路两边还是她熟悉的店面和摊子,粽子店的老板一眼认出了她,笑眯眯地塞给她几个粽子。连连感慨说她长大了。 路上不少人都认出小包,也有人询问宁长庚的去向,笑容都是一模一样的温暖人心。 一条街走到尽头,魔君陛下拦住她说,“师尊,这里有很多你认识的人,是吗” “是。”宁长闲心情好了些,“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宁玄予低头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垂上,他用蛊惑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倘若这时候,外边的江水突然泛滥,吞没了这个小城呢” 宁长闲没料到如此,她猛然抬起眼对着他无比认真的黑色眸子,道,“你敢” 她的玄儿,纵使成了魔头,她也不相信他会糟践人命 “你说我敢不敢,”他手心魔力开始凝聚,逐渐整个右手都包裹在一片黑雾中央,“只要你敢不要我,只要你敢再离开我,这个城镇算什么你的子归算什么,不过都是一踩就死的蝼蚁罢了” 宁玄予抵着她的额头,“我本就是魔头,我不在乎这苍生受难,不在乎白骨成山,我只要”他狠狠心闭上眼睛,“倘若你真的不答应,那徒儿保证,您的陪葬,一定会非常非常丰厚。”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是不日更到完结乃就爆我菊花留朵菊花作证 、47我答应你 宁长闲死死盯着他,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两人之间弥漫着能让人窒息的沉默,直到魔君陛下手上的魔力旋转地越来越快,颜色也越来越黑亮。 宁玄予举起右手,嘴角含了一抹笑,眼底却尽是无奈和冰凉,他问,“师尊,你想好了吗” 宁长闲张了张唇,却感觉喉咙又干又哑说不出一个字,她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可眼睫却不住地颤抖。 “师尊是决定放弃这座城,是吗”宁玄予叹息着说道,“这倒也是师尊的脾气,你本就是无情之人,那这样也好。” 他举起右手飞快结了几个手印,几条黑色苍龙自他袖间咆哮而出,惊得不远处的街上响起各种尖叫声。 宁长闲猛的睁开眼,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魔君陛下握住她的手,不许她退开,声音平淡地说,“师尊既然想离开,那么就让这些人先给师尊陪葬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蓬莱还是天池或者子归” 宁长闲哆嗦着嘴唇抬头看了眼已然乌云滚滚漆黑的天色,颤抖着声音说道,“孽障” 宁玄予浅淡地笑了下。“师尊既然不选择,那么我们就先去蓬莱吧,秦温岭尚未出关,秦歌依旧不成气候,如今的蓬莱,只是我用力一握拳头就会死去的雏鸟。” 而这个时候,城外已经响起震耳欲聋的江水咆哮声,像是要冲破栅栏的猛兽,用声音传递着自己的威严和凶残。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逼近了临界点,兴许只要再过一滴雨水砸到脸上的时间,滔滔江水就会淹没这个温情的小城。 宁长闲身上没有了仙力,一身飘逸白袍被雨水打湿,难得有些狼狈。 江涛咆哮里,她一双从不起涟漪的眼眸被滴滴雨水打碎了平静,终于,她抬头仔细地看着宁玄予,似乎第一次意识到眼前人已经不是跟在她身后的乖巧孩子。 “我答应。” 她说,声音恢复了平静。 自家的小院里,鱼丰很开心地准备招待他童年的玩伴,回家的时候他的笨婆娘一直在问他那是谁,他说是他小时候的朋友,熟料他婆娘居然笑话他,你怎么可能有那种人物做朋友 他当场脸就黑了,婆娘顺了好久的毛他才消火。 鱼丰心情平复了,这才给婆娘将小包的事儿。 小包就是他童年的玩伴,他还记得小包最爱吃粽子,爱穿白衣服,笑起来跟她爹宁大善人一样,暖得人心都烫了。 小时候他贪玩,去山坡上摘山果结果一不留神从陡坡上滚了下去,腿疼得厉害,他脑门上直冒冷汗,这时候小包玩耍路过山脚,捡回了腿断了的他,还替他裹好伤口,寻找草药给他敷上。 他的血把她的干净的白衣服弄得斑斑驳驳的,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跟他认识那些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丫头们都不一样。 要不是小包,他现在肯定是一瘸子,你这笨婆娘又怎么会嫁给我 鱼丰的婆娘低头特别小声的说,“你是瘸子我也嫁,别说瘸子,就算你是麻子,是瞎子,是聋子,我都嫁” 鱼丰闻言鼻子酸酸的,他傻傻问,“为啥” 他婆娘捶他一下,回灶台做饭去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门咯吱响了两声,鱼丰急忙跑出去开门,门口却一个人都没有,他婆娘在堂屋一边摆菜一边对他说,“你这么慌做甚,这雨下的又大又急,估计是因为这耽误点时间吧。” 鱼丰一想也是,乖乖坐在桌边继续等,他伸手要捻一枚花生,结果冷不防被婆娘一巴掌拍在手背上,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他婆娘瞪他。 鱼丰嘿嘿笑,他婆娘的手又软又嫩,拍他那下其实一点都不疼。 这时候,门被咚咚咚敲响了。 鱼丰从椅子上窜起来火急火燎地去开门,看见门外正是小包和那个自称是她的夫君的男人,赶紧将二人迎进了屋子。 席间,他能看到小包的夫君对她当真是细致入微,无可挑剔,可是他却总是觉得小包看他夫君的眼神太过冰冷,甚至还没有看窗外的树温暖 是错觉吧,应该是错觉小包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女孩子。 饭后,小包和她夫君告辞,留下了一个玉佩,说是能佑家宅平安。鱼生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不过看婆娘喜欢得紧,也就留下了,将前些日子打渔捡的几个漂亮贝壳送给了小包,小包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这东西,她夫君小心翼翼将这收起来的时候,她眼睛里的寒雾才散去了一些。 鱼丰叹息一声,八成是小两口吵架了吧。 晚上躺在床上,婆娘玩着手里的玉佩,小声在他耳边说“中午那两位客人,不是凡人。” 鱼丰嗤之以鼻,“我和小包一块长大的,她怎么个不是凡人法你这笨婆娘不要瞎说了。” 他婆娘也急了,“小包她来家里的时候,衣服是被雨水打湿的,还淌着水,我刚进屋去拿了一套干净衣服想给她换上,谁料居然就那么一进一出的功夫,她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连一点水痕都没有” 鱼丰不以为意,“你八成眼花了。” “还有他们走的时候雨还没停,你只送了他俩一把伞,那男人把伞整个撑在小包头顶,可他自己的衣服,却一丁点都没有湿。你说这又怎么解释。” 鱼丰也挺固执。“你眼花了吧。” 他婆娘切了一声,“那小包一身白衣服,模样就跟画里的仙似的,也就你个二愣子觉得她是凡人” “行了”鱼丰打断她的话,“不管她现在是谁,我们小时候都是一块长大的玩伴,她现在过得好,她相公对她好,旁的什么都不 分节阅读_36 用管。” 云端之上宁玄予控制方向,失去仙力的宁长闲连极目远视都成问题,只能疲惫地闭着眼睛假寐。 过了许久,当脚重新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宁长闲诧异发现居然是在昔日的夕云后殿。 这里的景致是宁玄予成为魔君陛下之后,仿造着子归山建造的,宁玄予将她带进房间,因为夕云后殿在不归中是禁地,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失踪许久的魔君陛下归来。 宁长闲一向是极冷静的人,她平静坐在凳子上,翻开手心研究他对她下的封印。 宁玄予却伸手掩住了她的手心,“师尊,你放弃这个想法吧,徒儿的封印,除了我,无人能解,而在你身体大好之前,我不会让你再动用仙术。” 宁长闲闻言淡淡道,“如此也罢。” 宁玄予看她神色又恢复了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心中早有准备也忍不住黯然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向她的衣带伸去。 宁长闲身子一僵,突然开口,“且慢。” “你要反悔不成”宁玄予心中一紧,脑中瞬间过了十几条对策。 宁长闲只是僵直着脊背,略略沉吟一番,才说道,“为师,对双修当真是”她似乎在斟酌哪个词更合适,“一窍不通。” 宁玄予知道,他的师尊从不说谎。所以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那边宁长闲略尴尬地扶了一下额角。 她是个一直以来都有些自负的上仙,让她承认自己在某方面几乎于空白的无知比赞同双修其实更辛苦。那仙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着实让魔君陛下恨得牙痒痒。 魔君陛下收回了手,“那我”他又想了下,把“教你”俩字咽了回去,“我这里有几本书,师尊你看一下,我们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党的自尊心也让某姬恨得牙痒痒 、48唤你阿闲 宁长闲当初能年纪轻轻修成仙骨,理解能力自然不是旁人能及的,魔君陛下看她简单翻了一遍手中的三本书,一目十行。 稍后她慢慢合上最后一页,干净利落地起身解开衣带,一下露出了胸口一片雪白的肌肤。 魔君殿下没心理准备,慌张背过身去。 宁长闲疑惑出声,“玄儿” 宁玄予重新转过身来,看她有条不紊地脱下外袍,闷声问道,“您不后悔” 宁长闲将外袍随意丢在书桌上,扬起手中封印丝丝缕缕血红色的痕迹,语气略有不耐,“你给我后悔的机会了么即使选择同人双修,我却真的不愿选你,可惜我的想法,你能听得进去吗” 自然不能。 两人都知道答案,空气中尴尬的沉默。 宁玄予突然问,“师尊,若是可以选择,你会选哪个” 宁长闲抬手放下头发,漆黑如墨的发色如同一泻而下的瀑布,她平静吐出三个字,“顾乐安。” 魔君陛下的妒火腾地一下烧得旺盛。 而宁长闲这几日着实生他的气,只说了个名字也懒得解释。 这时候宁玄予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恨恨威胁,“我就知道,顾乐安他恋慕你那些年,你对他,是有怜悯的吧。” 宁长闲没有出声。 “那你对我呢” 宁长闲叹息着转身,“为师说过许多次,我对你,只有师徒之情,只是如此。” 宁玄予轻笑,“我却觉得不是。”他低头飞快亲了一下她的唇,“你应该认真去看自己的心,去看你自己的态度喜好,而不是苍生的,也不是别人的。” 宁长闲微微垂眉,面色依旧平淡,似乎是倾听思考的样子,但是魔君陛下却明白,她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于是他只叹息一声,道“良宵苦短,阿闲,我们做些别的事情。” 这个称呼,他在脑中排演了千百遍,终于有机会叫出口。 宁长闲皱起眉头冷冷看他。稍后缓缓垂下了眼帘,任凭他的手解开了她里衣的带子。 其实说来,宁长闲心中是有些自暴自弃的,她痛恨自己无能和现如今的手足无措,无论眼前的徒儿怎么对待她,心中除了震惊,也只余下哀凉。不过修行多年的上仙,即便是这个时候,终究是存着几分大局观和非凡的冷静的,她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活下去。 这个h真的没法写嗷会崩的啊抱头哭 魔君陛下心中着实挫败地很,她究竟是寡情到什么地步才能在床上依旧态度冷清,除了最初进入的时候似乎弄疼了她才难耐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外,旁的时候她简直像庙堂里悲天悯人的神祗般无悲无喜。 当然,也不排除魔君陛下的技术确实不怎么地。不过,这点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身边已经人去床空,他慌张起身穿戴好衣物,生怕她不守诺言私自离开,待他打开房门,才发现宁长闲只是在桃花树下静坐凝神修炼。 她盘腿坐在垫子上,眼睫一动不动,连上边飘落了一小片桃花瓣都没有察觉,夕云后殿的威风吹得她衣袖鼓风,满袖桃红。 宁玄予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只觉着这么静静的坐着,心里却满涨涨的是幸福,他伸手拂去她眼睫上的桃花瓣,宁长闲眼帘动了下,却没有掀开。 宁玄予知晓她心中怒火未散,只得无奈叹息一声,起身朝夕云殿走去。 他好长日子没有回来,想来天虞和南水应该叫苦不迭了。 这天的子归,正在孜孜不倦的种桃树的宁长庚收到了一封信,送信的是一直肥到极点的青鸟,它下落的时候直接跌进了宁长庚的水桶里,幸亏信是用小竹筒封着,这才没有被浸透。 信是魔君陛下手写的,说宁长闲和他在一起,三个月后即能除掉情花毒。信写的含蓄模糊,没有说他们现如今在哪里,只说了能解毒,旁的一字未提。 不过这个消息让一直低迷的埋头种桃树的宁长庚欣喜了一番,虽然不知道魔君陛下的方法是什么,不过他和宁长闲一样,都是不会说谎的人,既然说能根治,那就绝对不会再留任何隐患。 他给魔君陛下写了回信,哪料那肥胖的青鸟却死活不肯飞走,两个纤细的翅膀托着臃肿的身子飞了一圈重新栽倒在宁长庚的脚底下,宁长庚面皮抽抽,把它拎起来丢到了他的茅草屋,和院子里的鸡鸭养在一起。 这天,宁长庚正在院子里喂鸡,碰到了面带难色你推我我推你的来到他的茅草屋的长汀和长平。 长汀最先耐不住子,见了宁长庚直接问道,“长庚上仙,你知道师姐现在在哪里吗” 宁长庚一直是个闷头种桃树的散人,自然不知道他们俩脸上的难色是什么意思,只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这个不知道,不过,兴许在不归山吧。” 不归山一来一回要费很长时间,绝对赶不及,长平和长汀相视苦笑。 “怎么了” 长平叹息一声,才回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报来说有妖魔作祟,还一个比一个凶残,甚至东边似乎还有应龙作祟,应龙这种东西几百年没有重新见过了,这次不知道又要惹多少灾祸啊,而西边,竟然说有饕鬄。” 宁长庚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四个方向,同时” “是”长平点头,“都是今天早上收到的,我们人手不够,只能派往两个方向,这样一来,该选哪两个该放弃哪两个我们无法决定,吵了小半个时辰了,所以想去请教师姐。” 宁长庚弯腰走向鸡窝,从里边拎出那只似乎又吃胖了的青鸟,笑眯眯地说。“青鸟一来一回顶多半个时辰,你我等等吧。” 长汀不置可否,“那是青鸟” 宁长庚戳戳它的肥肚子,“应该是吧。” 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写了信,绑在青鸟身上,青鸟脱着尾巴转圈不想走,宁长庚拔了两根它尾巴上的毛,它立刻像屁股着火一样消失在天边。 “最近这事确实不对劲。”宁长庚揉揉眉心,他有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是关于他的女儿,还是关于子归 作者有话要说加快节奏加快节奏嗷嗷。。 、49倘若负心 宁长闲在不归山上待了一个月多之后,她感觉曾经疲软虚弱的精气神稍有了恢复,虽说不太明显,但是对于一直每况愈下的不曾好转过的身体来说,这点变化是非常值得欣喜的。 魔君陛下很开心,但是宁长闲看起来却依旧冷冰冰的像个冰块。 魔君陛下只认为是因为她在生气,只能好言好语的哄了一番,像寻常人家夫君哄妻子一般。 宁长闲觉得浑身别扭,可却对徒儿说不出口,只能找了个借口散心出了夕云后殿。 双修术确实能解情花毒不假,可是两者本就属于相生相克的属,能解除情花毒,却也能使毒根更深种,而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在一念之间。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如今搁在她宁长闲身上却是一念生,一念亡了。 宁长闲纵使在仙术上自负,却也从来不在对待情感的态度上高估自己,她修成仙骨太早,众多世事看不通透,这是她最大的缺点,不过好在她生冷淡,这些年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可是她当真没有自信能看通世间情爱。 这情花毒究竟是解除还是更深种,堪忧啊堪忧。 对待铁了心要救治她的徒儿,这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断了他最后的希望,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宁长闲走下夕云殿,靠着栏杆揉揉眉心,闭上了眼睛。 “我当是谁,原来是长闲上仙,真是失礼失礼。”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口气中带着笑,能让人酥到骨子里。 宁长闲回头,仔细看她一眼,回忆起她是谁,这才平静说道,“红莲。” 南水姣好的细眉皱起,“我有名字,我唤南水。” 宁长闲却觉得无妨,无论她叫什么名字,她也只是思我池里的那朵红莲。 “长闲上仙。”南水绕着她走了一圈,“如今你仙力尽失,却想不到在这里碰上那个曾经你要杀死的红莲吧” 宁长闲淡淡看她一眼,道,“思我池沾染子归仙气,莲花皆纯白无暇,可突然那年盛开一朵红莲,我知不同寻常,便想除去,可玄儿说喜欢你的红色,便也留下了,这样说起来,曾经我确实是想杀你的。” 南水微眯着眼睛,“你一定会后悔留下我的。” 宁长闲却低头轻轻一笑,“宁长闲从不做后悔之事。留下了便也是留下了,玄儿喜欢即可。” 南水因为她这话微微一愣,甚至连宁长闲自己也有些怔忪,她抬手揉揉眉心,回头对南水说道,“红莲,你执念太深,恐伤及魔身。好自珍重。” 可南水对她敌意甚笃,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待看到她转身要走,这才开口问出了刚才的疑惑,“倘若当初劝你不要杀死那个情花妖的是魔君陛下,长闲上仙你又要如何抉择” 宁长闲突然回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这事你如何知道” 南水勾勾嘴角,“别管我如何知道,可我就是知道。”她问,“你敢回答吗长闲上仙” 两人对峙良久,南水受不了她探究的视线,再加上她本身就心虚,撑了没一会儿就招呼也不打的转身离开。 而宁长闲却斜靠着栏杆陷入了沉思。 南水问的那个问题真的难到了她,那答案就挂在嘴边本该脱口而出,可是却像坠了千斤重担,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初顾乐安劝她留情花妖一条命,她觉得妖就是妖,留下只是后患无穷,而玄儿要护住那朵红莲,她却包容地随他去了,觉得一朵红莲不会成什么气候。 宁长闲想通了一些事情,难堪地用手掩住了脸,微微弓着腰,姿态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小包” 这时候,突然有人唤起她这个名字。 宁长闲一愣,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回头看去,来人却是顾倾 分节阅读_37 怀,小时候经常给小包送吃的的不归弟子。 他已经成长成青年模样,眉目俊朗。 宁长闲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倾怀,好久不见。” 顾倾怀露出惊喜的表情,他连珠炮地问了许多问题,宁长闲一时不知道从何回答,只能安静看着他微笑。 到最后顾倾怀不好意思了,他挠头说,“我今天也就是来碰碰运气,听师尊说你在不归,一直没见着,刚刚看到师尊气呼呼地回殿,我就偷溜出来,没想到你还真在。” 宁长闲说,“一晃好些日子,我下山之后确实好久不曾来不归。” “哎,净扯闲话了,正事倒是忘了,我前些日子在山脚下捡了一只肥鸟,爪上边挂着给你的一封信,我特地带来给你看。” 宁长闲接过他递来的竹筒,磕出纸条展开,一共两行字她看了两遍,这才将它收好,接着对顾倾怀说道,“你帮我回一封信可好” “当然啦。”顾倾怀看起来很开心,“这么长时间没见替你回封信算什么,替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说着,他拍拍自己的膀子。 宁长闲被他逗得温和一笑,这才继续说,语气严肃的很,“务必替我送封信到子归,告诉代掌门,此事蹊跷,东南西北同时出现那么强悍的妖魔作祟决只怕有人捣鬼,让他们每一处都派人去一趟,务必要找到阵眼。” “你认为有人结阵唤出上古妖魔”顾倾怀反应很快。 宁长闲没有回答,“麻烦你了。” 顾倾怀记下,“可是你为何不自己去你不是上仙吗”他看宁长闲疑惑,赶紧解释,“鹤姨都告诉我了,你的事情我现在都知道。” “我自然是去不得的。”宁长闲低头张口手心看了下那袅袅流动似乎有生命的红色封印,自嘲地说道,“被封印仙力的上仙,连凡人都不如。” 顾倾怀凑上去瞟了一眼,立刻认出那是出自谁的手的封印,他打了个寒战,“那我去替你回信了” 宁长闲温柔点头,接着继续转身去看夕云殿下的云海。 直到将近黄昏,忙碌一天的魔君陛下突然自她身后抱紧了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问道,“阿闲,今日身子好些了吗过的可开心” 熟料宁长闲却问了他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玄儿,倘若为师负你,你会”她想起那封信里寥寥无几的形容,下边的问题着实问不出口。 不会是他。宁长闲很肯定的告诉自己。 那还会有谁有能力发动那么大的魔阵尖利的反问在她脑海中回荡。 宁玄予没有注意到她眼神里的挣扎,这陪着她看太阳缓缓落到云海之下,温柔到让人心颤地说道,“倘若你负我,我便毁这苍生。” 、50请你留下 魔君陛下话音刚落,心中起了一丝忐忑。环抱着宁长闲的手也越发收紧。 宁长闲很平静地嗯了一声,“为师只是随便说说,不必当真。” “最好如此。” “阿闲,还有一个月多,你身体好了之后,能不能,不要离开”宁玄予低头嗅着她肩窝处冷香,口气重带着乞求。 宁长闲没有回答。 魔君陛下他心中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只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问,兴许最近她的顺从让他心生侥幸,总觉得自己能感动她的心,能让她放下一切留在自己身边。 “苍生有子归,有宁长庚,有长汀,有长平,还有洛如意,苍生还有蓬莱,还有天池,可是,我只有你啊。” 他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苦涩地承认,可是,我只有你啊。 从很小的时候,她从深山老林中将他救出,到后来她收他为徒,抚养他长大,教授他仙术,当他认识到对她并非师徒之情而是男女之情的时候,期间苦楚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明知求而不得,连开口都是奢侈。 “玄儿。”她温柔坚定地拒绝他,“不要胡闹。” 宁长闲的口气像在哄小孩子,她始终觉得,他是个带着任的孩子,他会说出这番话,和他小时候害怕黑暗所以一定要依偎着她才能睡着一样,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宁玄予试探着问。 宁长闲闻言扬眉回头看着他,眉宇之间有淡淡的怒气,“除非你封印为师一辈子。” “好。”魔君陛下神色不改。 两人之间陷入僵硬的对峙。 终于,败下阵的还是宁玄予,他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 宁长闲几乎就要心软,可想起有些更重要的事情,只能漠然如水般说道,“为师答应了你太多要求,所以宠溺出你如今任的脾气,玄儿,不要得寸进尺。” 她的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这天晚上,双修中破天荒他失去了控制,他只想把她的心抛开看看是不是冰块做的,他笃定她心中对他有情,可为什么有时候她又能那么决定。 他看着她在他身下,皱着眉头勉强隐忍着,和筋疲力尽的模样,心中有些报复的快感,他依旧不想停,慢慢的她无力再控制自己的表情,一向平淡冷静的脸上沾染上的味道。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书上会讲,一直禁欲的人纵情起来,即使只有一点点,也有强烈的冲击力。她脸颊微微桃红,抗拒又难耐的样子实在诱人,他忘了他最初的目的,俯身吻上她的唇,宁长闲眼中眸光微微一动,回应了他。 第二天,魔君陛下醒来的时候,她又成了那副冷淡到能寒透他的心的模样,似乎昨天晚上只是他的一场春梦。 直到 在桃花树下静坐的宁长闲睁开眼睛,故作严肃又犹豫地说了一句,“玄儿,适可而止。” 只是这话配着他昨天在她唇边咬出的牙印,怎么看也不像有震慑力的样子。 宁玄予抖抖肩膀不敢再她面前笑出声来,勉强点头应了一声,“好的。” 宁长闲本松了一口气,谁料这家伙第二天还是照旧。 宁长闲头疼的,以前的时候她的徒儿一向听话,可这次这种阳奉违的事情,让她怎么张嘴去呵斥好在身体日渐好转,情障隐约有解开的趋势,她心情渐好,倒也不在意这些小事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期间顾倾怀又给她送了两次信,上面写长汀和长平去看了那些地方出现的上古妖魔,但是他们突然像接到什么讯息一样销声匿迹了。 这是好事,可听起来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三月之期即将到来,魔君陛下越发暴躁,底下的魔将们总后受到他低气压的波及。 他不想让她走,只能不给她解开封印,所以在偌大的夕云殿,两人玩了一出躲猫猫的游戏,你找我藏,宁长闲没有仙术,每次只看到他一片衣角,还没来得及上前说话,他就消失了,留下宁长闲只能扶额叹息。 这天,三月之期已经到了两天,宁长庚又写了一封信催长闲回去,宁长闲将小竹筒塞进袖里,没有让顾倾怀帮忙回复。 夕云后殿,却在这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红莲”宁长闲皱眉看着她。 夕云后殿没有魔君陛下的允许是不能进入的,擅入者直接堕入轮回道。 宁长闲立刻反应过来,“玄儿让你来劝我” “是。”南水艰难的坐下,姣好的面容一片苍白。 宁长闲隐隐看到她灵台弥漫着淡淡的黑色,没有等她开口就直接说道,“红莲,执念不可太深,你魔身本就是玄儿强行灌溉,说起来无异于揠苗助长,你再这样下去,毁的是你自己。” 哪料到正坐着勉强微笑的南水突然恶狠狠地抬起头,“宁长闲,倘若我毁了自己能唤你灰飞烟灭,我死亦甘心。” 宁长闲面上一片风轻云淡。“你恨我。” 南水的手指握得咯吱咯吱响,“何止是恨。”她手心魔力凝聚,暴躁而带着怒气,气息凌厉地让宁长闲身上的白袍划出了条缕的印记。 南水用尽全身力气,汇聚出最凌厉的魔力,一巴掌要排向她的天灵盖,拍散她的魂魄,让他真正的灰飞烟灭。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魔君陛下不在,而宁长闲据说又被封印仙力,与普通人没有两样。 宁长闲平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她的手接近她的天灵盖的时候,冷不防被她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南水慌忙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根本不可能,除非“你的封印解开了”她又惊又怒。 宁长闲微微皱眉,“红莲,我放过你一次,可不会放过你第二次。” “要杀便杀,废话什么。”南水咬牙切齿。 宁长闲手指一动,咔吧扭断了她的手腕,然后静静看她一眼,丢开她的右手转身朝子归后殿桃花林伸出走去。 “退下,下次再有害人之心决不饶你。” 宁长闲的声音从桃林间传来,显得空旷淡薄。 南水豆大的汗珠从惨白的脸上滚落下来,她不敢再停留,慌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比较晚呀么比较晚望天 、51再收徒儿 南水说的没错,宁长闲确实是解开封印了。 宁玄予即使现在本领再大,魔力再高强,那也是她亲手养大的徒儿,推断出他所下封印的解法,对宁长闲来说,虽说要费些脑筋,终究并不是太难,只是她前些日子被情障折腾得筋疲力尽,如今情花毒已解,情障散去,她头脑无比清明。 至于为什么还不离去。 宁长闲的衣袖划过花枝,嘭地一声碰落了满枝桃花。 她扶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玄儿”她念了一声他的名字,低头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事情说来兴许很多人都不信,曾经无情冷清,冷心冷肺的仙门宁长闲,却宁愿暂时抛却子归为她的徒儿留在这里,为了那时候他那句苦楚的低吟,可是,我只有你啊。还为了每次早起时候,她扯开他握着她手腕的右手时候,他流露出的委屈和不安。 只半个月,她这么告诉自己,不能再多了。 如今她情障已解,子归的复兴还等着她,比起曾经在她手中无比兴盛的子归,这个时候的子归落魄的简直让她无法直视,至于玄儿,想到这里,宁长闲有些头疼。 仙门上仙教出来一个魔界魔君,纵使无人责备过她,她对旁人也是心存愧疚的,只能竭力弥补一二,而且按他现在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再返回子归,师徒二人,也只能就此别过了。 宁长闲是知道徒儿对自己的情感,她觉得情爱毕竟只是转瞬即忘的事情,再搁上几十年,他应该就释然了。 宁玄予依旧乐此不疲地跟自家师尊玩躲猫猫,这孩子有时候想法单纯得紧,只觉得只要师尊找不着他,那她就永远不会离开,直到一日,他躲在不远处,看到他师尊捡起脚边一枝被折断还长着未盛开的花苞的桃花枝,指尖轻轻点过,那桃花苞即刻盛放。 这无异于晴天惊雷。 她的封印早就解开了,但是她并没有离开提心吊胆许久的魔君陛下欣喜的转身离开了,惊喜突然降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傻笑着想着下面该跟她说什么话,他好想她,想她的温度,想她的微笑,想她的气息。 这时的宁长闲捏着手指数了下日子,轻轻摇了下头,垂下了眼睫。 这天晚上,她彻夜在房中写了一封长信,玄儿这孩子不肯见她,她只能在信中劝劝他,她笃信她的信他不会不看,但是却不知道他会不会不听。 第二天,喜洋洋的魔君陛下来到这里,已经是人去屋空,桌上搁着一封信,上边是她清秀逍遥的字迹,玄儿亲启。 他怀着一丝未断的执妄,展开了她的信,最终只换来了浓烈的失望,排山倒海而来,湮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世间果真有人狠心若斯,任凭他百般乞求,最终也不能让她动容,除了这封劝他减少杀戮,造福人间的华而不实的信件,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分节阅读_38 她又不要他了,她又抛弃了他。 宁玄予,你都要习惯了是吧。魔君陛下涩然地对自己说。 宁长闲的回归迅速传遍了子归的每个角落,宁长庚别扭着一口气撑着不去见她,提着木桶去浇树了。 直到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唤了声,“爹爹。” 这个称呼常年不曾唤起,有些生疏,宁长庚手中的木桶啪地摔在地上,打湿了他青色衣袍的下摆,她自从跟他置气之后,就再也没有唤过这个称呼,扳指数数,除了她失去记忆成了小包,她几乎三四百年没有好好跟他说过话了。 说真的,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揍她一顿 可是现在,他只把她抱进了怀里,似笑似哭地骂了她一句,再无其他想法。 午后的子归思我池,宁长闲一边踏水去采莲蓬,一边随口问跟在她身后的长平和长汀前些日子那些突然出现的上古妖魔的问题。 长平说,“这事情说来也奇怪,四个方向同时报来说出现妖魔,我们和天池,还有蓬莱都派人前往了,可是偏偏我们去的时候,它们却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销声匿迹了。” 宁长闲随手摘下一朵肥大的莲蓬搁在篮子里,问道,“一丝存在的痕迹也找不出” “除了些伤亡的百姓,确实一丝存在的痕迹也找不出。” 宁长闲低头沉思。 长汀不解,“它们消失了还不好难道非得出来伤人你们才放心。” 宁长闲抬手敲下他的脑袋,“不得妄言。” “师姐。”长平犹豫半天,说出他的想法,“我担心,那会不会是心魔引起的魔阵” 宁长闲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赞同。 “师姐你当初来信说让我们寻找阵眼,我就想过,你” 宁长闲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证据之前,别妄作推断,徒增杀孽。”她伸手正要拔起池中一朵尚未盛开的浅红色莲花,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将手收了回来,又对长平说道,“能引起心魔的妖魔就那么几个,又没法确定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全部赶尽杀绝吗” “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平讷讷地解释。 “更何况现在那些妖魔没有大动静,可能人家能抑制住自己的心魔了呢”宁长闲揉揉他的脑袋,微笑着安抚了他,“姑且就以静待动吧。” “师姐”长汀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你对妖魔的态度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宁长闲一怔,平静解释,“多半是因为情花毒已解吧。” “才不呢。”长汀皱皱鼻子,干脆地戳破她,“铁定是因为玄予。” 宁长闲继续涉水采莲,没有回复。过了好一阵,她才慢慢说道,“我只有玄予这么个徒弟,如今,他也长大了,有了自己要施展本领的一方天地,虽说是魔,可我也不许你们看轻他。” 长平长汀面面相觑,那可是师姐的得意弟子,看轻他宁玄予,他们哪里有那本事 “只可惜”宁长闲揉揉额角,有些疲惫。 她一手养大的乖巧弟子,总归是盼望着他能承欢膝下的,可是如今仙魔两隔,连相见都成了难事,本该拥有的天伦之乐,却成了这么一段孽缘,说心中没有一点纠结,也是不可能的。 长平似乎看破她心事,小声说道,“师姐,再过段时间,就该有许多孩子上山拜师,你看你是不是再收个资质好的徒儿” 宁长闲沉默了会儿,终究还是点了下头,“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手上两篇文,都是在日更的所以这边总要更得晚一些我下次尽量早点更新吧。。 、52毕竟是魔 自从宁长闲答应收徒之后,长平很快就吩咐下去好好准备这次给子归注入新鲜血液的机会,师姐她本来就觉得收徒麻烦,收了玄予之后觉得他身边没有师弟师妹陪衬,未免太过单薄,也想过再收徒儿,可是明里暗里被宁玄予搅合了几次,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子归好像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宁长闲站在长清殿前,看着在殿下规规矩矩站着的半大孩子,心中一片欣喜,那些孩子衣着或华贵或落魄,可是眼睛却都是明亮的,里边尽是亮晶晶的向往。 “去吧。”宁长闲对身边的长平和长汀说。 接着,她静静站在角落里,细心地看着打算也收个徒儿,徒儿的资质固然很重要,可是品行却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这点对于修仙者来说,是更重要的衡量因素。 宁长闲站了许久,视线认真的在一个又一个孩子身上落下,直到她在另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个资质极为平常的半大孩子。 他的年纪看起来比这群十岁左右的娃娃们要小些,兴许是因为柔弱的缘故,他很安静的坐在竹枝下,神色没有一丝别的孩子的急躁。 宁长闲满意地点点头,虽说资质一般,可却胜在品行心态,想来像玄儿那样的徒弟,也不是能轻易找到的。 她缓缓从角落走出,领着那些孩子的子归弟子纷纷跪拜行礼,“叩见掌门。” 子归弟子整齐的声音过后,是即将成为子归资历最小的徒弟们清脆却有些杂乱的问好,“叩见掌门。” 有些小家伙们抬起头偷偷瞧她,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移开了视线,眨巴着眼睛心旌摇曳,原来子归的掌门,是这么个温和又慈悲的人物,看一眼就让人浑身舒服得想靠近她一点。 长清殿内,每个孩子都怀着满满的希望走进来,有的被收在长平和长汀的门下,有的被如意和他同辈的到收徒资格的弟子收了去。 宁长闲依旧没有看上一个孩子的意思。长汀急了,“师姐,这就剩下这么几个孩子了,你是不准备” 长平打断他的话,“长汀,天天急急躁躁的,你也不会养下子,师姐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宁长闲对着长平一笑,直到这时,她在外边看中哪个安静的孩子才走进了长清殿。 他抬头看了宁长闲一眼,乖乖叩头,声音奶声奶气,可爱的厉害。 可是他的资质却让长平和长汀都不住地摇头,准备打发出去让洛如意他们挑选,倘若还没有被挑中,那就送下山去。 岂料这时候他们的师姐倒是露出感兴趣的询问那孩子的名字。 就那么问了两三个问题,宁长闲问道,“我平素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教导你,不过倘若你有什么疑问,我还是愿意尽力解答,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作我的徒弟” 要是平常的孩子,估计立刻跪下行拜师礼了,然而这个孩子却抬头看她一眼,直起了身子,摇头说,“不可以。” 宁长闲疑惑的挑眉。 那孩子低下头,“你别生气,我只是” 他右手飞快在面前一晃,身材迅速拔高,头发也飞速变长,那人一身黑袍,眉目如画,俨然是本该在不归山夕云殿的魔君陛下。 宁长闲扶额轻轻叹息一声,甩袖就离开了长清殿。 魔君陛下飞快地追了上去。 长平和长汀只是相视苦笑,以前都是这样,每次师姐打算收个徒弟,都被当时的宁玄予想方设法搅黄了,没想到这次还是如此 “收拾下东西,准备出发吧。”长平对长汀说。 长汀看了眼刚刚宁长闲和魔君陛下离开的地方,“这情况还走得了吗” “师姐说了收徒之后就去问候东南西北方向的那些妖魔,如今它们再度兴风作浪,师姐也差不多默认了那是某个妖魔的心魔开启的魔阵。师姐既然答应要去,一般不会变卦的,至于玄予”长平叹息一声,“被教训一顿估计就算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师姐真的对他动气” 长汀暴走着跑出去,“我去教训他个兔崽子混蛋他以为师姐是他一个人的” “如意,去拦住你师叔,成何体统。” 魔君陛下追了许久,终于估摸这她差不多气消了的时候一把扯住她的袖子,“阿闲,你听我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宁长闲微微凝眉,无奈地问,“只是见不得我收个徒弟” “不是。”他摇头。 魔君陛下确实没有说谎,只是她留信离开之后,他心中憋着一股气,怨恨她抛下他,任凭心中再怎么思念她,叫嚣着相见她,都被他强硬地将那思念滋味压制了下去。 直到魔将带来仙门宁长闲打算再次收徒的消息。这让他委实坐不住了,可是,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干预她收徒弟她连他都不要了,她甚至都不想再见他了。 他心中愤懑,一时把心中想的都说了出来。 宁长闲听罢,好气又好笑。 “为师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阿闲你信上就是那么写的。”他冲她耍小孩子脾气,故意闹她。口气很委屈。 “为师断没有此意。”宁长闲摇头,却也不细细解释,只道,“你快些回去吧,子归不比往日,人多口杂” 宁长闲话未说话,他就连连后退了两步,苦笑着问,“师尊你终究还是嫌弃我这魔头的身份” 宁长闲刚要解释,这厢洛如意赶来催促她,“长闲师叔,师尊要我来提醒你快些启程。” “我知道了。”宁长闲对洛如意笑笑,继而转身对魔君陛下说,“玄儿,你回去罢,为师还有事情。” “我”也去。 可惜这话被噎在他喉咙里,是了,她是仙门上仙,身边跟着他这种魔头,毕竟不像样子。 宁长闲同洛如意一道离开,如意回头看了眼魔君陛下,好奇问,“明明玄予师兄一脸我也想去,师尊带上我吧的表情,为什么师叔你就装作视而不见呢” 宁长闲温和又无奈地笑了下,“玄儿他毕竟是魔君,总是跟在我身边,到时候又如何面对魔界众魔” 洛如意似懂非懂。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能在七夕的尾巴上给姑娘们说七夕快乐 唔那就明年七夕快乐吧望天 、53改变已生 驾云了半天左右的时间,宁长闲和长平,长汀一行人就到了西处据说应龙出没的地方,此时这个地方正坐着几个狼狈的弟子,看模样是蓬莱装束,看到宁长闲纷纷上来见礼,宁长闲询问他们情况如何,几个弟子均面有戚戚。 “有话快说。”长汀是个急子,催促道。 “长闲上仙。”那几个弟子突然一起跪倒在地面上,“请长闲上仙救回我们师尊。” 宁长闲扶起他们,温和安抚,问道,“你们师尊是谁” “是秦歌上仙。”几个弟子哭丧着脸,诉说起了来龙去脉,“师尊觉得刺激邪气甚大,带我们几个前来勘察,可那应龙竟然突然从海边冒出头来,师尊为了救我们几个,结果被那应龙打下海去,我们几个才疏学浅,刚接近幽海结界就被弹了回来,也不知道师尊他” 宁长闲转身看了眼颜色浓稠如同没有星星的夜幕般的幽海,对身后的长平说道,“你带这几个孩子去休息一下,我前去幽海查看一番。” 长平应下。 几个蓬莱弟子赶紧跪在地上感激不已。 宁长闲顺口又问“秦温岭可曾出关”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温岭上仙的事情,我们都不知晓。” 宁长闲神色顿时严厉了几分,“你们回蓬莱给他带信,秦歌格暴躁,没有人从旁协助只怕要吃苦头,他倘若还能继续闭关下去,不如将蓬莱纳入我子归。” “长闲上仙。”蓬莱弟子禁不住为他辩护,“温岭上仙也是重伤在身。” “重伤”宁长闲重复这两个字,低头浅笑了下,转身驾云去了幽海。 飞近了些宁长闲才发现,幽海的海水还泛着诡异的红色,有着浓郁的血腥味,她聚精会神,努力搜索着秦歌的气息,走了好久依旧一无所获。 妖魔即使再猖狂,也不敢吞噬上仙的躯壳,否则必遭天谴,应龙虽说是上古妖魔,可 分节阅读_39 是必然也懂的这个道理,宁长闲不相信它会逆天而为。 直到这时,脚下的幽海海水突然想沸腾了一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气泡冒出来,因为宁长闲飞的并不高,一些海水溅上她白色的衣袍下角,染上了一层类似血的颜色。 宁长闲微微皱眉,心中不喜。 水面翻滚的波浪越来越大,直到水发出哗地一声,一条巨大的,如同巨蟒的身子浮出水面,又缠绕了片刻,才露出了它的脑袋。 它的头很大,身子两侧长着翅膀,额头高高隆起,口中腥气一张嘴就扑面而来。而失踪了的秦歌,正无力的躺在它的头顶,剑如同牙签一样插进了它的脊背上。 秦歌抬头看到她,身子明显软了一下,似乎强撑的力气到了尽头。 而那应龙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暴利,它摇头晃脑一边试图甩掉头顶的秦歌,一边缓缓接近宁长闲。 宁长闲一动不动盯着它的一句一手,手上拔出了清欢剑,左手已经在灵活地结起手印。 秦歌摇摇晃晃拔出剑,在应龙头顶站好,宁长闲示意他闪开,秦歌慌忙驾云向上飞去,正在此刻,宁长闲手印结成,幽海水化成数百根冰柱朝应龙头上飞去,应龙闭上眼睛,慌忙地摇晃着身子,宁长闲趁机向前飞去,趁其不备,清欢剑朝它身上砍去。 剑入其身,她才发现,那果然不是一般的妖魔,心魔引出的魔阵从而产生的上古妖魔,果然威力不是普通的隐居在山川角落的苟且偷生的上古妖魔能比拟的。 宁长闲立刻改变了清欢剑的方向,划下了它的一片翅膀。 应龙疼得发狂,挣扎间它的尾巴扫到了宁长闲的手臂,她险些握不稳清欢剑,皱眉忍着疼痛后退了几步,看着应龙挣扎之力渐渐弱了下去。 终于,应龙失去平衡,啪地一声巨响,它跌入了水中,污浊的眸子怨恨地盯着宁长闲,心有不甘地沉了下去。 宁长闲静静看着它消失的那片海域,心里如同嫌弃滔天巨浪,甚至连秦歌来到她身边都没有发觉。 “长闲上仙”秦歌又唤了她一声,伸手无力地推了她一下。 宁长闲眨了一下眼睛,转头冲他轻轻一笑,“你可有大碍” “一点小伤。”他勉强笑笑,因为自己的莽撞很是后悔,只怕倘若不是宁长闲及时赶到,他丧命于此也是有可能的,“没有伤到筋骨。” 她看他脚步虚软几乎驾不了云,上前扶了他一把,“这里的事情你莫要掺和,交给我和无极上仙就好。” 秦歌神色黯淡了下去。 论辈分,她是他的长辈,她的话,他没有不听的道理。 宁长闲将这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长平,长汀带着几个蓬莱弟子休息的地方,宁长闲满身被幽海海水溅上的水迹,看上去就像满身血一般,吓得长平差点旧疾复发,他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上前,瞧见宁长闲脸色无恙,稍稍有些安心,这才努力平静着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无碍。”宁长闲抖抖衣服,“海水的颜色。” 长汀闻言安了心,指着她幸灾乐祸道,“让师姐你喜欢穿白色,你看人秦歌一身黑,不就看不出来了” 秦歌听见这话,虚弱苍白的脸上浮现苦笑。 宁长闲喜爱穿白,是因为她自负的笃定自己不会受伤。而他穿的本不是黑色,只是来的路上临时变成这颜色,怕跟在身边的弟子们想东想西。 那几个蓬莱弟子以为在他身边红了眼眶,抽抽鼻子诉说自己的担忧,和他们每次尽力靠近幽海,都被无情的结界挡回来的事情。 有个小弟子问,“师尊,那妖怪死了吗” “没有。”秦歌无奈回答。 “那师尊杀死他报仇好不好”小弟子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秦歌微微一愣,自嘲地笑了笑,他偏头一看,那边正被长平长汀问东问西的宁长闲正静静看着那个满脸期望的小弟子,眼眸柔如水。 师叔顾乐安说宁长闲的眸子温尔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她对你比对整个世界都温柔。 秦歌突然想做一次无力的挣扎。 他知道宁长闲的脾气,她的话一旦说出来,就没有任何余地了。当然,除了她自个偏爱的徒弟,闹腾几下估计还有改变的可能。 宁长闲很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长平长汀暗自感慨这小子又在做无用功,师姐什么脾气就算她那时候要秦歌离开只是一时不满他的鲁莽,而她的固执和自负是绝对不可能收回说过的话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宁长闲却点了头。 “不过,秦歌,你格太过急躁,你倘若要留下,做事之前还望你同我商量一下,否则你一旦出事,我如何跟温岭上仙交代。” 秦歌听到她肯答应,自然喜不自胜。 而长平和长汀则双双掉了下巴。 长汀戳长平,“我总感觉师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不仅是这一次了。” 长平摸下巴,“这样也好,起码像个人了。” 宁长闲偏头平静看了他俩一眼,他俩赶紧认真站好,假装什么都没有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送走了大姨妈我终于又可以畅快蹦了。。抹泪 、54长汀怀疑 所有的事情进行的有条不紊。秦歌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乖巧懂事,完全找不到小时候调气掀女仙裙子,长大了倔强不停师尊话的那个孩子的影子。 宁长闲心中甚为欣慰。可惜秦温岭躲在蓬莱深山之中,见不到自己徒儿的改变。 又过了几天,几个天池弟子奉无极上仙之命,也来到了宁长闲他们休息的地方,三方一合计,打算定下日子一起灭掉应龙。 宁长闲告诉他们她与应龙交手时的发现,也提出了应龙乃心魔滋生的想法,只是她尚且没有见过其他妖魔,不能确定。 宁长闲谨慎,独自一人去了其他的地方,再度回来的时候闷声不吭,想来是彻底认定了这些妖魔皆为心魔所生,长汀问她的想法,她苦笑了下,轻轻摇头。 “妖魔作祟,民间生灵涂炭无法诉说,可是我们却不知道那是谁的心魔,这种程度的魔阵,我只怕那心魔的始作俑者,是故意为之。”宁长闲擦拭着清欢剑,上边染上许多血迹,有的擦起来很是费劲,单从这把剑就能看得出来她离开那三天经历了什么。 长汀欲言又止,天上清冷的月光落满了宁长闲的衣襟下摆,她坐在石头上朝长汀一笑,“有话直说既可。” “师姐,你不觉得你在自欺欺人吗” 晓月霜天之下,宁长闲擦拭清欢剑的手依旧丝毫不乱,她很平静地问“何出此言” “这种势头的心魔,除了宁玄予,除了夭卿,还能有谁情花妖祖痴缠顾乐安,没有那个心力,顾乐安固守南海,不出一步,这些天已然心静如水。这么简单的答案,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宁长闲抬头静静看他一眼,将清欢剑放入鞘中,才低声劝诫,“长汀,不可怀疑无辜。” 长汀摇摇头,“师姐,我觉得你情花毒散去之后,反倒变得有些优柔寡断了,现在不是大发慈悲的时候,妖魔兴盛,民间累累白骨,你看那里,昨天还是个热闹的集市,今天已经成了废墟,都是那应龙作祟,师姐你听到孤魂野鬼的哭泣了吗” “长汀。”宁长闲皱眉打断了他,“修仙之人讲究心态宁静,胸怀大慈悲,你情绪如此波动,将前些年的积攒的气度都忘到后脑勺了吗” 长汀咬牙,恨恨地说,“我现在不想管什么修仙之道,我只知道因为他们的私心妄念,有很多人就那么死在我面前,我无能为力”他呼吸急促,胸膛一起一伏,眼角赤红,甚至腰间悬挂的剑也铮铮作响。 宁长闲知晓他脾气,就像水缸里的水漂,越按下去他越想跳起来。“你认为我该怎么样” “灭夭卿,杀了”长汀突然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怔怔望去,他的师姐正用无比清明的眼睛看着他。 “杀了谁”宁长闲问。 长汀突然说不出一个字。 “你暂且回去自己冷静下,没有我的命令,三天之内不许出房门。” 长汀咬紧后槽牙,“你不过是因为偏爱他,所以连苍生命都不顾了,你你还是我的师姐,还是子归的掌门吗你跟人间那些被爱情蒙蔽的小女子,有什么不同” 宁长闲依旧平静,“下去。”她口气淡淡,可是不容违背。 长汀一甩袖,大步离开。 深秋夜凉,幽海边尤甚,宁长闲挥袖散去了身上结起的霜,朝身侧轻轻唤了一声,“出来吧,你还要藏多久” 平静的空气一阵波动,魔君陛下从幽幽的夜色中走来,满头银发如同宁长闲刚刚挥落的薄霜,如画面容似乎也被秋日寒冷冰冻得有些僵硬。 “跟着我多久了”宁长闲随口问道。 宁玄予低头沉默了下,才道,“只今天。” “嗯” “三天了。” “噢” 宁玄予一咬牙,只能坦白。“自那天离开子归,我就跟在你身边。” 宁长闲听罢,含笑垂了眸子。“为师说过,别冲为师撒谎,因为没那个必要。” 宁玄予带着被戳破心事的窘迫,瞪了她一眼,蹭到她身边坐下,触碰到她的温度,这才感觉心里舒服了好多,连带着刚刚被长汀怀疑的怒气也散去了。 宁长闲看到他沾染霜华的衣摆,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幽海潮声不断,海浪拍打着石头,发出有节奏的闷声,幽海海水已经不如往日清澈,日复一日浓稠地像在此丧生的那些人的血液,似乎都涌入了幽海之中。宁长闲心中算计着对付应龙的法子,宁玄予突然对她说道,“不是我。” “什么”宁长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我的心魔。” 宁长闲侧头浅笑,“为师从未说过是你。” “可也不是夭卿。”夭卿那家伙,说白了,就是一天真的傻狐狸,除了血统高贵点,平时连点心机都没有,要不是妖族对九尾狐的尊重,他只怕天真地能被人剥皮卖了还替人数钱,这种家伙,怎么可能会滋生心魔 “既然找不到,那就一个一个杀死这些妖魔。”她看着不远处的月亮,想起了刚刚长汀的话,“现在不是闹着怀疑这个,杀死那个的时候,长汀他”她有些失望,最终只是揉揉眉角,垂眉假寐。 宁玄予静静陪在她身边,待太阳缓缓升起,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重新隐去了身形伴在她身边。 他永远不会再忘记,他已经不是那个能跟光明正大地跟在她身后的子归弟子,他是魔君,是魔头,是上仙们最厌恶的存在。 她现在仍旧能温和地和他说话,允许他靠近她,冲他展颜微笑,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奢侈的幸福。 虽然,逼迫自己承认她嫌弃他,实在是一个揪心的过程。让他恨不得也滋生出心魔,灭了这个世道,灭了妖魔和上仙之间深不 、55应龙之死 一大早,长平来到幽海边寻宁长闲,发现她正驾云坐在幽海上方,面容沉寂如水。。 长平问她“昨晚长汀可是说了些混账话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怎么了”宁长闲对于长汀的莽撞脾是熟悉了,除了对他近些年来没有好好修身养的失望,倒是没有别的情绪。 “他回去就后悔了。”长平摇头,“师姐你是知道他这个人的,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实在是” 宁长闲叹息,“还是前些年被宠出来的,倘若不是现在这时局,我只想把他赶去子归后山面壁十年,磨磨脾。” “应该的。”长平附和道。 又过了一阵子,子归和蓬莱,天池弟子都聚集在了幽海边,他们大多都年轻,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几个有些经验的年长弟子都不约而同担忧地看着在不远处驾云的宁长闲,心中没底。 不过听说很多年前,宁长闲 分节阅读_40 的徒儿就能制服应龙了,她的徒儿可以,她自然也可以,那些弟子稍稍放下心。 太阳越升越高,直到正午时分,宁长闲才动了动身子,驾云悠悠朝幽海深处飞去。 她今天一身黑衣,仙门高洁的上仙,即使穿着这个颜色,周身也尽是压不住的清冷和慈悲的气质,她的头发依旧简简单单用玉簪束在头顶,面容平静,见她动身,长平示意身后的弟子站在原地,不可轻举妄动,自己赶紧追了上去。 应龙举着头,伏在幽海上,浓浊的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宁长闲,仿佛恭候多时。 它身上前几日被宁长闲削去的翅膀已经重新长了出来,恢复能力果然惊人。那些躲在深山老林苟且偷生的上古妖魔,被伤了之后没有几年休想恢复完全,而眼前的它却是由心魔而生,能力不可小视。 应龙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浑身绷紧,在等待机会直窜着去咬断宁长闲的喉咙,它身上的腥气直冲鼻子,一呼一吸间肺腑都是疼痛的,长平很不适应地松了松衣襟。 正在这个时候,应龙直扑而上,宁长闲早有准备一般,脚下的云迅速低了下去,她手中的清欢剑上举,在应龙的腹部划过。 刀光剑影间,应龙啪地重新跌进了水中,宁长闲也站在了云上,头发被侵湿了几率,贴在面颊上。因为这次她身着黑衣,被幽海血红的海水打湿,倒是没有了那像身受重伤般的恐怖颜色。 应龙似乎很疼痛,但是却在它的承受范围内。它在海水里打了几个滚,重新扑了上来,腹部滴答滴答地血迹使幽海海水愈发浓稠腥臭。 “翅膀。”宁长闲对身边的长平说道。 长平点头,拔剑趁着应龙再度扑上来和宁长闲纠缠在一起的空当,高高飞在空中,又迅速落下,手中剑一起一落,应龙的左翼啪地一声落进了海中。 少了翅膀,它飞行不稳自然要跌落,但是它并不甘心,长大嘴巴似乎要吞了长平,宁长闲趁着这个时机,又斩掉了它的右翼。 它尖利的牙齿在离长平不足三步的地方停顿了下,轰然跌进幽海,长平甚至都闻到了它嘴巴里散发的血腥气息。他不由的庆幸,幸好跟他搭档的是师姐而不是长汀那个二愣子,否则估计他得葬身龙腹了 没有翅膀的应龙如同巨大的蛇一般,匍匐在幽海海之上游来游去,忍着巨大的疼痛张大了嘴巴,从喉咙里发出狰狞的怪叫。 宁长闲正在考虑这家伙皮糙肉厚怎么解决它,正在这时,哀哀嚎叫的应龙突然向岸边移去,没了翅膀虽说不能飞,但是这家伙爬行和游泳的速度却是很快的。 岸边站的尽是那些弟子,年长的弟子驾云躲避,而年轻的弟子却拔剑四顾,不知道如何是好。 兴许是这次妖魔波及范围太大,子归,蓬莱和天池的弟子都不怎么够用,有些年纪轻的弟子,虽说带来了,宁长闲却没有让他们参战的想法。 对弟子的磨砺讲究循序渐进,一上来就用应龙来磨练,只怕他们承受不住宁长闲本想让他们站在一边看着就好,没想到一个没看住,应龙倒是像打他们的主意。 宁长闲驾云回救,勉强在应龙赶到之前挡在弟子身前。 “离开这里。”宁长闲对身后弟子说道。 应龙离他们非常近,近地他们能看到它身上的鳞片,闻到它身上腥臭熏人的气味,看得到它嗜血污浊的眼睛。 那些弟子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慌忙后退。 而驾云的弟子,则开始用些不痛不痒的小法术骚扰着应龙,让它烦不胜烦,偏偏它失了翅膀,飞不起来,心中颇有几分龙游浅海遭虾戏的愤怒。 一股脑地,它把这股怒火都发在了挡在那些小弟子身前的宁长闲身上,攻击比刚刚要凌厉狠辣地多。 宁长闲不能离开地面,否则身后保护着的小弟子们又要遭殃,只能一招一式同它打斗,躲避多于攻击,尽量拖延时间。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驾云飞的较低的弟子突然被应龙乱甩的尾巴击中,摇晃着跌在地面上,应龙回头一看,飞快地爬向他。 长平赶紧拦住它,却被他的脑袋一撞顶到石头上,应龙虽说不敢食上仙,害怕天谴,但是跟随而来的其他弟子,却尚且都是血肉之躯。 宁长闲心中有些乱,她再次飞快挡在应龙身前,动作不复刚才的冷静,应龙污浊的眸子流露出窃喜。 它飞快地转动身子,调转位置,用尾巴扫落了另外一个云端的弟子。 宁长闲要救,却来不及了,的功夫,应龙尖利的牙齿直接咬上她的左臂,宁长闲痛的皱了下眉毛,右手拿剑直接刺入应龙的眼睛里。 一直隐在她周围的宁玄予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现身将伤了手臂的宁长闲搂入怀里,拿了她的清欢剑注入所有的魔力,一剑就砍向应龙的脖颈。 熟料,竟然如同砍进了空气中一般 他愕然。 就算这条应龙足够强大,但是他也绝对不相信他拼尽全力也不能伤它分毫。 宁长闲虽觉得奇怪,却也来不及多想,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下,伸出右手搭在他握剑的手上,亦注入了自己的全部仙力,那边的长平见状,也聚精会神,发起最后一搏。 “再来。”宁长闲道。 注入仙力和魔力的清欢剑,没了自身的淡翠色光芒,反倒变得灰白。 应龙害怕地连连后退,仓皇躲避。 最终,清欢剑斩开应龙的头颅,鲜血想喷泉一样涌出来。弟子高声欢呼起来,宁长闲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站在应龙头颅边的长平,却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看着宁玄予。 “师姐。”长平唤宁长闲,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宁玄予身上,没有移开。“一开始,我也以为长汀多疑,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他对了,我们都错了。” 、56向来信任 “住口。”宁长闲捂住伤口,从宁玄予怀里挣脱开,以剑拄地,勉强站稳身体。 长平不忿,可是看着师姐的伤势,只能忍着闭了嘴,他大步走来搀扶住她,低声说道,“你既然决定要护短,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口气愤愤然,明显还带着怨气。 宁长闲沉默了会儿。她偏头看向宁玄予,宁玄予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似乎还在回忆刚刚用尽全力砍向应龙,而应龙却毫发无伤的一幕。 “长平,住嘴”宁长闲加重了语气。 长平偏过头,狠狠瞪了魔君陛下一眼。 宁玄予茫然地和他对视,突然像醒悟过来一样,“不是我。”他再度解释。 宁长闲轻声安抚,“为师从未说过不信你。” 长平听到这话更气愤了,胸膛一阵欺负,最终还是勉强把怨气压制了下去,师姐你偏心也好歹有点底限啊 宁玄予的魔力对应龙毫发无伤,只有自己不能杀死自己的心魔,事实就摆在眼前,然而他一句不是,师姐你却能又相信他,根本 根本是被媚毒糊了脑子 长平恨恨地想。 宁长闲的信任的确让魔君陛下很安心,其实说来,她一向是信任他的,打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了解又怎么可能忍心任人将这么重的罪责推在他身上 她一向是对他好的。 宁玄予虽说安心了,可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竟然不能伤了应龙分毫,于是连夜启程前往其他地方,妄图说服自己,白天那下其实只是手滑了魔君陛下自欺欺人地想。 魔君陛下前往了北边,那里是天池派人去的,也忙的焦头烂额,无极上仙前两天新酒开封,他禁不住馋抿了两口,结果一个没留神大醉过去谁也喊不醒,于是此番灾难是他门下的首座弟子相若带人前往。 相若本身就是个暴躁子,他指挥着弟子腾云在水面上来回找着什么东西,恼怒地狠狠咒骂,“倘若让我知道了究竟是谁的心魔,我非得”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了驾云降下来的宁玄予,相若给他打招呼,“哎,是宁冰块的徒弟,你师尊没来” “师尊受了些伤,有些疲惫,尚在休整。” 相若闻言不可置信地问道,“宁冰块居然受伤了”宁长闲修为,居然不敌这妖魔,怪不得他相若来了这么久居然连那妖魔的影子都找不到。 “师尊差遣我来帮忙。”魔君陛下面不改色地扯谎。 相若也没有怀疑,疲惫地一屁股坐在云上,指着云下水泽说道,“这里本是鳞次栉比的街道,那边本来是五人高的城墙,如今” 相若没有说完,魔君陛下也明白了,他问,“是赢鱼” 相若揉着太阳穴点头。“八成就是拿玩意,不过我来了许多日子,连它的影子都没见着真是”相若暗暗咒骂,恨恨地瞧着水里。 赢鱼所到之处,必发大水,良田变水泽,民不聊生。 魔君陛下犹豫了下,才问道,“死伤,如何” 相若似乎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好奇又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才回答,“民间每逢水祸,总是死伤惨重,现在虽然没死多少人,不过之后百姓流离失所,饿死的,累死的,或者暴发瘟疫患病而死的”相若眼里倦意更深,他支着额头叹了口气。“而且这次水灾的范围出奇地大,我成仙这么多年,真是第一次见到真是,惨烈啊。” 魔君陛下垂下了眉眼,瞧向洪水中苍生悲苦模样,不由的想起他的师尊。 倘若,倘若她以后确信这些心魔由他而生的话,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苍生和徒儿,在她心里,终究还是苍生更重上几分吧。 魔君陛下向相若告辞,“我去帮你们寻下赢鱼。” “再好不过,”相若感激,“让你师尊养好伤也赶快来,我担心”相若看了下宁玄予的脸色,终究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宁玄予自己很清楚,相若的担心,其一是怕他对付不了这妖魔,其二,他也在怀疑,这本身就是魔君自己的心魔 宁玄予应了下来,心中却有些落魄地想着起码现在,除了她,已经没人愿意相信他了,不是吗 宁长闲因为有伤在身,这天去休息的很早,直到第二天傍晚,头脑才清醒了过来,她拂去了衣摆上寂坐时候从窗口吹进来的尚且带着青色的树叶,起身去寻找长汀和长平。 宁玄予的离开,在她意料之中,那个孩子有着出奇强大的自尊心,不容得一分污蔑,甚至没有道理可言。 长平和长汀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看到宁长闲的时候二话不说拿起面前的一杯符水就灌进了她的嘴里。 宁长闲拒绝不得,觉得无害于是喝了下去。那水味道怪怪的,她挑起眉毛,示意两人解释。 长汀捧着脸期待地看着她,“师姐你有没有感觉头脑清醒了瞬间清明了有没有感觉自己昨天做错事情了” “没有。” 长汀转头问长平,“是剂量不够吗夭卿说足够的。” 宁长闲敲了敲桌子。 长汀这才解释,“我昨天晚上去找夭卿要的能解开媚毒的药,夭卿他说这个一准儿管用的” 宁长闲眉角抽了两抽,“长平同意了” “还是他怂恿我去呢”长汀胸脯一挺就供出了同案犯。“他说你被媚毒糊了脑子,不辨是非。” “这件事之后,你们两个给我统统在后山面壁十年。”宁长闲无比怨恨自己前些年不够狠心,结果现在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现在,去把相若,秦歌唤来。”宁长闲悠悠坐下,双手十指交叉,“我有些话想告诉他们。” “唔,师姐你终于决定向大家宣布要大义灭亲了” 宁长闲苦笑着看他一眼,“要我说多少次,并非是玄儿所为。” 长平和长汀都表示不信。“不是他,那是谁” 宁长闲平静吐出一个名字。 “不可能”长汀头一个反对,“师姐你有证据吗” 宁长闲犹豫了下,但是立刻又坚定起来,“没有,但是,只有这一个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双更,但是实在太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嘤嘤嘤明天看看能不能 分节阅读_41 双更补偿大家吧。。 、57红莲伊始 相若得到宁长闲传来的讯息的时候很是松了一口气,提心吊胆了这么些天总算有了些轻松的滋味,他跟底下弟子招呼了一声,只身准备朝宁长闲约定下的地点赶去。 然而驾云刚走了几步路,却看到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宁玄予。 相若招呼他,“嗨,宁长闲她徒儿,你师尊说找到了这场祸患的罪魁祸首,信上没写详细,我们一道赶去吧。” “找到了”宁玄予看他一眼,眉头紧张,似乎心神不宁。 “唔。”相若没怎么注意他的态度,自个一个劲地在表达欢喜,人间祸患一除,他也正好能回天池继续钻研他的法器,过上幸福的睡觉,玩法器,养徒弟的日子,想想都是美好的,“你师尊说找到了,那肯定就是找到了,谁不知道宁长闲从来不说谎,这下总算能轻松些啦” 相若很开心,对比之下宁玄予显得很是疑惑和忧愁。 根本不可能 宁玄予在这里的几天,找到了为非作歹的赢鱼,然而他用尽全力的一击却根本伤不了那看似纤弱的赢鱼分毫,它们嘲笑地乱叫,似乎在笑话他自欺欺人。 魔君陛下心中苦涩难言。 他承认,他心中执念一直未消,他对他的师尊的妄想一直没有灭掉反而像春风吹又生的草原,绵绵的希望在她看似默认的宠溺下,汇聚成了无边的。 因爱生痴。 难道就因为如此,他就会产生如此的心魔就算对她的感情有着之罪,但是感情本身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如此惩罚他天道不公 宁玄予无法压抑内心的暗,身上玄色的袍子无风自动,气息也有些紊乱。 相若慌张呼唤他,“长闲她徒弟,你这是怎么了魔怔发作了快些下去我给你看看。” 天池弟子包括相若,对这位魔君是没有多少厌恶的。他们的掌门是无极上仙,那个酒鬼老头子贯彻了红尘看透的原则,座下弟子也不约而同的染上一层逍遥和不羁,对于万物都有自己的看法,包括眼前这位魔君陛下。 相若觉得弟子痴恋师父没有什么错不错的,只是人伦天纲高高在上,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都显得那么渺小。 相若挠头,其实他也有个徒儿,女孩子,叫太真,可爱又有点小蛮横,他把她捡回来的时候那孩子都十一岁了,看着她慢慢长大,心里也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同,那种感觉,说不出啊说不出。 魔君陛下拒绝了相若的好意,随他一道启程前往和宁长闲约定的地点,据相若说,一起前往的还有蓬莱的人,除了秦温岭尚在闭关,蓬莱有一定修为的仙人,几乎没有不来的。 驾云赶路的途中,遇到了来找魔君的南水,南水显得风尘仆仆,一向整洁的发鬓有些歪。 魔君陛下停了脚步,问她,“有事吗” 南水低头说,“您出来太长时间了,天虞担心,让我出来看看。” “夕云殿只余天虞一人”魔君陛下皱着眉头问道。 南水头又低下几分,默认了。 “你太莽撞了。”宁玄予说道。 南水依旧一声不吭,宁玄予勒令她返回不归山,她却倔强地抬起头,表达了自己要跟随在魔君陛边的想法。 宁玄予没有多长的时间能浪费在路途上,最后只能默认南水跟随他们一道前进,相若的视线在南水身上停留了一阵,含笑地转过眸子对宁玄予说,“果然是个美人,莲姿艳容,这姑娘本身,是红莲吧” “是。”宁玄予干脆地回答,看他有追问的意思,也难得耐心解释。“南水本是子归思我池的一朵红莲,你知道的,思我池受仙气熏染,莲花只有白色,师尊觉得红莲是异类,便要除去。” 相若问,“你保下了她” “是。”宁玄予嘴角微微弯起,“师尊她一向宠溺我。” “唔,宁冰块确实容不下异类,她那时候的心,绝对是冰做的,没有一点人情味。”相若毫不忌讳的评价,宁玄予想反驳,却找不出何时的词语。 “当然,除了对你。”相若又补充道。“其实说来,我挺理解你师尊的。” 太真是他第一个徒儿,他不舍得打,不舍得骂,第一次打她是以为她闯了大祸,惹到了无极上仙的头上,这才狠下心打了两下手心,他用力很轻,她却咬着嘴唇哭,一副尽力隐忍疼痛的模样,弄得他心里异常难受,比自己挨打还要疼。 可是,他相若对太真,绝对算不上是溺爱,宠溺程度也绝对比不上当初的宁长闲对玄予。 是了,宁长闲对徒儿的溺爱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时候都忍不住劝她,徒儿不是那样教的。说真的,宁长闲对玄予的态度,八成都是因为第一次收徒没有经验,结果搞砸了等到大家都反映过来想纠正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唔,玄予。”相若想了想,实在压抑不住好奇,问道,“为何那红莲身上,却带着你的魔气”无论修炼成仙,或者最后堕成魔,成妖,都有着自身的气息,这玩意就像指纹一样,从来不会重样,但是魔君和南水,身上魔气却是百分百的相似,恰巧他相若的鼻子特别好用,竟然发现了这种奇异现象,是在忍不住要询问一下。 “不意外。”宁玄予回答。 “唔” “我救下南水之后,她急切修炼,想化作人形,结果心急气躁,走火入魔。”宁玄予解释,那时候正值他第一次按捺不住对宁长闲的感情,用醉春秋将自己灌得烂醉,“和花瓣几乎毁尽,我不忍,于是将她修复。从此,她身上都带着我的气息,随我改变,无论我是子归弟子,还是魔界魔头。” 他的话半真半假,其实那时候少年心,怨恨宁长闲对自己的不回应,带着报复的心态修复了那朵红莲花,暗自发誓一定让她看见她最讨厌的这多红莲花茁壮成长。 说来,只是一时的,让人讨厌的小脾气。想在想想,只觉得少年时候实在是幼稚。 “你强她强,你弱她弱”相若突然问道。 宁玄予轻轻点了下头。 相若认真看他一眼,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哎哟我说宁冰块,早就告诉你徒弟不是那么宠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58长闲求亲 小小的茶庐里今天分外热闹,小老板的眼睛都直了,他从来没看到这么多这么多光风霁月的人物,一个一个身姿飘逸,就跟画上的仙人一般。 前两天一个白衣服有些病弱的小伙子来他这里说今天要包下他的茶庐的时候,他还开心了许久,毕竟这年头,到处都在死人,生意不好做,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尸臭的味道。镇上的教书先生说,这是天地不仁。 小老板正在飞快地擦桌子的时候,门口近来了一个黑衣服的女人,她的面容看起来温和又慈悲,一双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周围所有的人对她都很尊敬,看起来是个有身份的人。 她带笑颔首和那些人一一打过招呼,然后示意小老板退出去。 小老板呆了呆,被她脸上的笑容臊红了脸,迈着步子恋恋不舍地走了。 他躲在外边烧水,隐约能听到那个女人不急不躁的声音,温柔的像春天田埂上的风一样,小老板有些走神。 大概,那些都是仙吧 这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小老板吓了一跳,刚刚那边还半个人影都没有,这三个人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不成 为首那人黑衣白发,神色冷峻,面容是上好的,旁边的人脸上有些忧愁,一身打扮跟里边的人都相似,而另外一个女人,漂亮得厉害,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 刚刚那个黑衣女人高高在上,不可触及,而面前这个女人,却能满足男人对女人全部的幻想 小老板眼睛发直。 来人正是宁玄予,相若和南水。 等他再回过神来,面前三人又没了影踪,似乎刚刚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三人进到茶庐里边的时候,宁长闲话正说了一半,她冲相若轻轻点了下头,却像没看到宁玄予似地,转身继续刚刚的话。 魔君陛下的一颗心呀,瞬间就凉了下去。 因为曾经太过受宠,所以现在受不了她一丁点冷落,他明知道这习惯不好,可偏偏就是改不掉。 魔君陛下心一横,凑上前去坐在了宁长闲身边,宁长闲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和她对视,平静极了,宁长闲只能含笑地转开了眸子,对他的任无可奈何。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宁长闲声音温和而坚定。 秦歌问她“可是上仙,你觉得这又该如何解决” “这事情确实不同往常,在此之前大家都怀疑这是心魔作祟,解开魔阵,引得妖魔作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见宁长闲承认,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窃窃私语,宁玄予握紧了拳头,宁长闲没有回头看他,却像知道他的心情一样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一股温润的仙气入体,他感觉自己心情平复了很多,不由的紧紧拉住她的袖子,不准她离开。 宁长闲松松扯了下,就又随了他的子。 终于,周围的窃窃私语停了下来,秦歌盯着宁长闲被宁玄予紧紧拉扯住的袖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不知长闲上仙觉得,此事是何人作祟” 宁长闲侧过身子,看着一直站在门口不问不语的女子一眼,南水骄傲地扬起脖子和她对视,神色之间是掩不住的慌乱。 “红莲。”宁长闲道,“我当年一时慈悲,饶了你的命,如今你如此作祟人间,心中可有愧疚” 周围人不信,一个小小的红莲妖怎么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整个仙门都焦头烂额 秦歌又要发问,可却被相若扯着袖子拉了下来,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秦歌一向尊敬他,只能勉强压下自己的疑问。 秦歌不问,自然有别人发问,宁长闲却只微笑着安抚,并不回答,直到他身边的宁玄予出声。 宁长闲似乎犹豫了下,但却还是回答了,“我没有证据。” 南水听到她这话,冷淡地扯着嘴角笑,傲然抬头盯着她,“你说你饶我命,我只不过本身颜色同其他的莲花不同,你就要除掉我,这就是仙门宁长闲如今,你可后悔” “宿命如此罢了。”宁长闲同她对视。“红莲,你私自作祟,必然要承受代价的,你”宁长闲回头看了徒儿一眼,“可肯悔过” 南水冷笑,“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悔过我一个小小的红莲妖,如何有那般的本事” 南水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几位上仙的附和,“长闲上仙,确实如此,这小小莲花妖,没有本事发动那么大的魔阵。” 南水见得到了附和,似乎得到鼓励一般,“倒是你,所谓的仙门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上仙,却违背天道人伦,和自己的徒弟双修,这话,简直让我羞于启齿” 宁玄予神色一冷,喝止了她,南水双眸含了泪水,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呵斥,这些年的感情和怨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顿时像崩提而出的江水一般滔滔不绝。 到最后,她自己觉得疲惫,羞愤侧头,平顺呼吸。 在场所有上仙都听得目瞪口呆,秦歌不顾相若的阻拦,张口咄咄逼人地问道,“长闲上仙,南水这话可当真” 秦歌期待宁长闲的否认,是了,只要她否认,那么一切都可以归于流言蜚语。 宁长闲却轻轻点了头,“她说的都对。” 周遭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当中,终于有个上仙按捺不住,问她,“那你说的这次心魔是南水作祟可是为了偏袒魔君” 宁长闲眉目立刻变得冷凝,刚要开口,却冷不防身边的宁玄予呼地一下站起身子,将她护在身侧,“双修之事,都是孤强迫于她,她本心不愿,你们倘若再为难她,别怪孤不讲同仙门的情面” 几百年位居高位的魔君,身上的气势自然是常人无法比拟的,虽然也有心 分节阅读_42 下暗自轻视不满的,可却不敢再出言折辱。 宁长闲悄悄扶额。 作为一个在他人眼里一向自负傲慢的上仙,她实在不想让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被强迫什么的,很丢仙尊仙格的 相若叹了一口气,问宁长闲,“那你打算怎么办对南水,对你徒儿。” “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宁长闲冷然地看了南水一眼,“红莲,你自裁吧。” 南水后退一步,突然转身从门口飞奔出去,几个子归弟子赶紧追了出去,宁长闲微微叹了口气。 众人虽然对南水引起了心魔将信将疑,但是鉴于宁长闲一向的秉,大多数也没有多数什么。如今看南水落荒而逃,多半也都认为这红莲心中肯定有鬼。 “那,玄予呢”相若又问她。 被扯出这么个尴尬问题,宁长闲有些犹豫。 “长闲上仙”相若催促她。 “我”她狠了狠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做下的事情,我自然认,我违背天纲人伦,自罚瑶台雷击之苦。至于玄儿” 宁玄予听到瑶台雷击,心中紧了紧,刚要出声打断她,她却提到了他的名字,顿时,他像等待裁决的小孩子一样,心中七上八下。 “我会同他成亲。”宁长闲平静说道。心中像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她转头问徒儿,“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这话刚出口,众人就像炸了锅一样,反对声不绝于耳。 宁玄予认真看着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宁长闲也温和的望着他,觉察到他的不安,温柔的笑了下。 宁玄予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后退几步,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的驾云离开了。 宁长闲微微愣了下,她没冲人求过亲,没有经验,只好问身边的长平,“这是拒绝了” 长平铁青着脸。“不知道,大概吧。” 、59南水之死 待宁长闲安抚过炸毛的众仙,又将他们送走之后,已经接近晚上。 除却相若和一些天池弟子没有多说什么,其余的仙人皆出言反对,他们觉得,仙人就是仙人,比那什么妖呀,魔呀,人呀都要高高在上一些,宁长闲堂堂一个上仙,屈身于一个魔头,未免太丢仙人的颜面。 再者,他宁玄予是宁长闲的嫡传徒儿,宁长闲堂堂一个子归的掌门,也就那么一个徒儿,结果欺师灭祖,乱入魔道,更有甚者恋慕自己的师尊,最后居然大逆不道强迫师尊同他双修,这种孽徒杀一百遍也不足惜 宁长闲完全不用为了这种徒儿打掩护,甚至为了弥补他的错误同他成亲。 宁长闲在一边听着他们的理由,知晓即使解释也消去不了他们的隔阂,只能平静微笑,而他们也看出了宁长闲的坚决,只得愤懑地离开。 相若最后一个走,他犹豫了下,对宁长闲道歉,“逼迫于你,我其实也于心不忍。” “不必如此。”宁长闲没有看他,附手仰头看着天上星光,“不必同我道歉,我知晓你是好意。” “我本想让你们两人有个了结,却不曾想你居然愿意同他成亲。”相若尴尬地侧过头,“虽然这也是个主意,可是未免” 宁长闲沉默着不说话。 “你未免太过宠他。”相若道,“当众断绝师徒关系本来是最好的主意,他倘若有心,自然晓得你现在处境的苦。” “相若,不必多说。”宁长闲垂下眸子。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只是怕” 宁长闲笑,“仙人淡薄,心境平和,你忧心这些又担心那些,实在是让无极上仙失望,倘若他听到了,指不定要罚你去天池顶待个十年八年的。” 相若知道她在同自己开玩笑,奈何他实在笑不出来,“那你,好生珍重。” 宁长闲轻轻颔首,“自然。” 相若又在原地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狠狠心驾云离开。 几个子归弟子一直追在南水身后,可她却跑的飞快,眼看天就要黑了,他们几个也越发体力不支,只能咬牙坚持。 这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色的人影,本以为是掌门,定眼一眼那人银发玄衣,却是魔君陛下。 他站在南水面前,静静打量着她,南水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跑,几个子归弟子赶紧追过去,行了礼,论辈分他是长闲掌门的嫡传弟子,要比他们高出一辈去,这礼,是该有的。 宁玄予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行回去,这边我自行解决。” 他们几个有些犹豫,“这这,可是此时事关重大,倘若不带她回去,只怕难以对掌门交代。” 宁玄予微微眯起眼睛,“我自行对她交代就是。” 几个弟子找不到辩驳的理由,毕竟掌门是他的师尊,虽说南水是他的下属,但是毕竟他不会忤逆师尊的。 他们拱手告辞,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天际。 南水跌坐在云上,仰头看着魔君陛下,却发现他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能难堪地低头,眼中泪水啪嗒地打在了火红的衣摆上。 “对不起”她小声说道。 宁玄予低下头,半跪着抚摸了下她的头顶,“你为什么要这样” 南水捂着脸,泣不成声地说,“我喜欢你啊,可是,我喜欢你啊。” “喜欢不是一切的理由。”他怜悯地看着她,“我爱她,可我却做了魔头,所以这些年无论她选择抛弃我,还是杀死我,我虽难过却不会怨恨,我不会因为我喜欢她,就觉得她必须对我好,必须包容我犯下的一切错。” 南水突然想起了宁长闲对待他的态度,蓦得心生羡慕。 “当初在思我池中看见你,护下你,源于一时对她的任,她离去这几百年我感激你和湘寺,天虞陪在我身边,才使我不至于丧心病狂泯灭本。只是你这次”他犹豫了一番,看着她提泪涟涟的模样,说道,“我废你法力,除却这次祸患,之后你就是一株普通的红莲,不再有思维和情绪,我将你放入思我池中,你重新修炼,可好” “她要取我命的。”南水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平静说道。 宁玄予低头安抚她,“你跟随我三百多年,我岂能不护下你,更何况,费去法力重新修炼,已经相当于死亡了。” 南水摇头,“她不会留下后患的。” “我同她讲。她一定会答应的。”宁玄予道。 这么多年的宠溺,要是他不会恃宠而骄,那怎么可能魔君陛下从小就知道,怎么仗着宁长闲的宠爱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以及偷香窃玉。 南水听了他的话,却低头叹息。 “南水恨宁长闲,很恨她,所以南水宁愿死,也不愿你去求她。南水在她的指缝间活下了一次,如今,却不愿意第二次苟且偷生。” 她站起身子,正正经经地跪了下去,深深叩首。 “陛下,来世再见。” 说着,她发起法力,冲碎了自己的魂魄。 宁玄予阻止不及,伸手只触到了她的本身,一只红的耀眼夺目的莲花,横躺在云顿,已然悄无声息。 他叹息一声,伸手去触碰,那红莲顷刻枯萎,化作灰烬,飞下云端。 宁长闲撑起一把伞走在街道上,听着身后弟子的汇报,微微点头。 伞是她在路边摊子上买的,照顾人生意,仙人不必打伞,即使再暴雨中漫步,身上也不会沾湿分毫,她捻着伞柄在手中转圈,因为很少用过这东西,所以多少好奇。 长汀则在不满地教训身后弟子,“你们就因为那一句话就回来了要是万一他放那红莲走了呢你们难道就让万千百姓继续遭受这天灾的困苦” 弟子委屈,“可是,他是长闲掌门的徒儿啊。” “他还是魔头”长汀,“你还敢顶嘴。” 那弟子脑门被狠狠拍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另外一个弟子抽抽鼻子,低声嘟囔,“可是,他还是掌门夫君呢。” 长汀当即想踹他,宁长闲侧头,呵斥制止了长汀的动作,低声说道,“慎行。” 长汀瞪了那弟子一眼,不满地收回了脚。 天上雨水渐渐小了,宁长闲走到城墙上往下看,洪水用眼睛能看到的速度飞快退去,宁长闲对长汀说道,“红莲已死。”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指不定宁玄予只除去了她的法力,又把她养起来了呢。”长汀跟她拌嘴。 宁长闲摇头,“玄儿兴许想这样,可那红莲她一定不愿的。” 长汀冷哼,“谁都没你了解你那徒儿,行了吧红莲死了,这事情也告一段落,那宁玄予,你真要同他成亲不成” “话都说出去了,岂有不做的道理。” “你你真是”长汀气的说不出话。 宁长闲想起那天徒儿话都不说,惊惶逃走的一幕,无奈道,“倘若他真的不愿,我自然不能强迫于他。” 长汀拉长声音噢了一声,心下却有了主意。 宁长闲仰头看着伞面上的翠竹,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60长闲坦白 宁玄予给南水在不归安置了个衣冠冢,他独自在墓前待了两天,才离开。三百多年前宁长闲天劫之后,他痛不欲生,他不敢想象,那年倘若没有南水,没有天虞,没有湘寺,他得堕落到什么地步。 虽然现在他是众仙眼中的魔头,可是现在他依旧能骄傲地面对师尊,告诉她他无愧她的教导。可惜在他终于等到了宁长闲,南水已死。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魔界事务统统推给了无所事事的天虞,好在他平常就是个甩手掌柜,魔兵魔将们很是平淡地目送魔君陛下又离开了不归,谁也不知道他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宁玄予先去了对付应龙时候子归弟子曾经歇息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他犹豫了下,直接去了子归。 那天宁长闲当众说要他成亲,他心中一乱,下意识的逃开了,想来她一定会误会,他得给她解释清楚。 子归桃花依旧和往日一样灼灼欲燃,他停在山脚下,被等候他多时的长汀逮了个正着。 长汀抱着剑,挑眉问他,“那红莲她死了” 南水之死在他心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疤,他对她虽说只有怜悯没有爱情,可每每想起她的死前的深深稽首,总要难过。 “天灾已平,长汀上仙难道不会自己推测”他口气不怎么好的反问。 他的两个师叔,长汀和长平,长平上仙格温和,虽说对他也有几分不满,可却不会想长汀一样一张嘴就是刺。 索他也不跟长汀磨蹭,直接问道,“阿闲呢她在子归吗” 长汀听见他的称呼,眼皮狠狠跳了下,低声骂道,“你个欺师灭祖的小畜生” 宁玄予只当没有听见,倘若是别人说这种话,他定不会饶过,可是这人是宁长闲最疼爱的师弟,虽然他不想认这么个师叔,可是,却只能忍耐。 “她人呐”宁玄予又问了一遍。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长汀提醒自己冷静,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只是这之前,我想问你几句话。” 宁玄予示意他赶紧说。 长汀眯着眼睛,冷嘲地问,“你认为师姐她为什么要答应同你成亲” “自然是要负责。” 长汀自得的神情瞬间僵硬,“你,你知道啊” 宁玄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即使她对你依旧只有师徒之情”长汀不可置信地问。古往今来修仙之人虽说有走双修这条捷径的,但是那毕竟都是有感情基础才在一起,要不随便跟一个陌生人夜夜同房,指不定仙门得乱成什么样子。 宁玄予傲慢地扬起下巴,“她向来对我只有师徒之情,我对她却不是,说来我对她要求不高,只要有情既可,而且我有自信让她最后 分节阅读_43 喜欢上我” 长汀听不下去了,他口气冲了几分,“你有情,可是师姐她呢成亲之后同床而眠,你怎知晓她会不会因为身边睡着的是的徒儿,所以恶心地想吐” 魔君陛下眼神暗了下去。 长汀再接再厉,“师姐是上仙,年纪轻轻就修成仙骨,在仙门之中德高望重,却因为你这个的徒儿让她的名声被玷污,你知道外边怎么说师姐的吗他们说师姐饥渴所以诱惑徒儿,哈,宁玄予,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长汀,住嘴。” 长汀正说得兴奋,眼看再加把火这小畜生就会自个去拒绝了师姐的求亲,可没想到正在这时候,身后一道声音打断,她的语气是难得的严厉。 长汀又怒又急,“师姐,你让我赶走这个畜生” 宁长闲皱起眉头,“何人教你口出秽言” 长汀自知失言,在原地狠狠捶上了附近的一棵桃花树,顷刻花雨弥漫。 宁长闲平息了下胸腔中隐隐的怒火,“你子急躁,这些年依旧不改,我不能看你再这么下去,今晚收拾下东西,去后山思过五年。” 子归思过的思过峰与世隔绝,送饭都要驾云半柱香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搁置不用的,上次使用还是宁长闲修成仙骨之前为了磨砺心。 长汀闻言,胸口气得一鼓一鼓,他不满地说,“好,好,师姐你好得很” 他的身影消失在子归的山路上,宁长闲担忧地看着他,最终只能摇摇头,她抬头看了看宁玄予,“不必同他计较,他子直,说话冲是难免的。” “嗯。”宁玄予朝她一笑,可却掩不住眼中被种下的影。 宁长闲温和看了他一眼,伸手拂去他肩膀上的桃花,才慢慢说道,“南水之死,我知晓你心中难过,可是那只是因果报应,为师很抱歉。”她声音温柔平静,像一只暖暖的手,安抚了他所有的暗情绪。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宁玄予倾身将她抱进了怀里,宁长闲不适地轻轻挣扎了下,最后也随他了。 “阿闲。”他问她,“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 “你是我的徒儿。”宁长闲说,所以护着他都是她的责任,她不会觉得麻烦,更不会困扰。 宁玄予笑笑,垂目看她,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唇角上,宁长闲尴尬的偏过了头。 “可是,现如今徒儿要成夫君了。” 宁长闲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依旧坚定不移地说道,“无论怎样,成亲或者不成亲,你我都是师徒。” “一辈子” “一辈子。” 他醇黑色的眸子似乎失去了些光彩,“那成亲之后,你打算”是不是真的认为我睡在你身边就觉得恶心 宁长闲没有听懂他的话,以为他担心自由被束缚,于是开解道,“成亲之后,倘若你真以后遇到心爱的姑娘,为师自然不会干预。仙门姻亲,本就松散。不过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徒儿。” 宁玄予的心如同被重重锤了一下,早就预料她的求亲根本不是认真,就算成了她的夫君,她依旧会按照对待徒儿的态度对待自己,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此难受。 “你去好好休息,子归没有空余的房间,暂且休息在为师的房里。”宁长闲道,“为师今晚有事,不能回来。” 宁长闲说着,轻轻推开他一直环抱着她的手,驾云飞走。 云端之上,她抚了下自己的胸口,垂着眼睫,眉头微微皱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冷月姑娘的补分某只好感动 快完结了。。还有大概一万字。。好不容易啊有木有 、61误会丛生 长汀不会放弃,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那是他的师姐,高高在上没有一丝瑕疵的师姐,他怎么允许她的名声受到那个小畜生的玷污 可是他明天就要去思过峰了,师姐的话绝对说道做到,要是他一去五年,岂不是等回来的时候那小畜生就坐牢了掌门夫君的位置,根本是再也撼动不了的。 不行不行,他今晚一定要做些什么 长汀问了弟子,魔君他今天晚上住在哪里,得到弟子的答复之后,恶狠狠地鼓起了腮帮子,他居然住在师姐的房间太过分了 长汀眼睛转了转,计上心头。 这天晚上,长汀一直等在山脚下等师姐回来,心中一直在窃喜。将近子时,月下才出现了师姐缓慢行走的身影,长汀欢快地扑了上去,走到她近旁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宁长闲一身黑衣,弯起嘴角冲他笑了下,似乎没看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长汀赶紧扶住她,可是却触摸到手下的衣袖粘湿,他好奇询问,宁长闲平静回答,“夜晚露水重,连夜赶路难免湿衣服。”她又问,“长汀有什么事情么” 长汀看着师姐疲惫的样子,心中犹豫到底该不该说,面上也带着难色。 宁长闲叹息一声,问道,“可是为了罚你去思过峰的事情” 长汀一惊,含糊地点了下头。 “你子急躁,难免冲撞他人,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到你有所改进,师姐也是为了你好,思过峰安静,能让你多沉稳些,毕竟是几百年的上仙了,却咋咋呼呼地比刚进子归的小弟子还要暴躁。”宁长闲摇摇头,低声劝道,她似乎很累,说话到最后语气不稳,听起来上气不接下下气。 长汀疑惑,侧头看她的脸,可是她的脸色一如平常,平静又温和,长汀只能归咎于她连夜赶路,所有有些疲惫吧。 “我知道了,师姐。我又没有说不去。”他扶起她朝云鹤殿走去,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宁长闲犹豫了下,道,“瑶台。”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云鹤殿师姐的房间,她想起了临走前叮嘱徒儿住在这里,所有脚步一时停滞,不知道是继续前进好,还是换个房间好。 然而正当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女子娇弱的哭泣声,“不要,别,你放开我,求求你。” 长汀听了直撇嘴,演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然而宁长闲却冷冷皱起了眉,她直接打开了门,竟然看到了徒儿将一个凡人女子压在身下,衣衫凌乱,谁都能看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长闲眉头皱得更深,“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很劳累,本来还能竭力隐藏,但是如今这愤怒的口气降了音调,她的虚弱显得欲盖弥彰,听得在旁边的长汀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地,施法点了灯火,这一点不要紧,他一下子看见了手上竟然全部是血迹,真真切切吓了一跳。 屋子里醉春秋的气味很重,宁玄予醉眼朦胧的转头,又看看身下,脑中疑惑,他小声道,“怎么有两个师尊” 这话倘若在平时,宁长闲自然能听到的,可是现如今她身体极为虚弱,脸色在烛光下也显得分外苍白,她低头看了看那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女人窝在角落里嘤嘤哭泣的模样,心中大为恼怒。 宁玄予施法拂过双眼,脑中清明了起来,他重新看刚刚那人,赫然发现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身上的脂粉味粘在了他身上,刺鼻熏得他一阵反胃。 宁玄予慌张起身,解释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角落的女人闻言,哀嚎地更加厉害,宁长闲心中本就烦闷,这下更是纠结成了一团毛线,“住口。” “阿闲,我喝醉了,有人”他狠狠瞪了一眼那边看着自己双手失神的长汀,“给我用了些下流的法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看着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心疼的要命,想上前走两步,可是她立刻露出了嫌弃厌恶的表情,他近乎绝望地怔在原地。 宁长闲只觉得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她眼神里没有那以前的宁静淡泊,带着些薄怒。犹豫身子虚弱不能控制情绪,竟然一时被怒气冲了胸口,喉咙间一阵血腥。 魔君陛下看着她,黑袍及地,银发如雪,眼睫不停的颤抖。 “咳咳,”宁长闲捂着胸口咳嗽出声。 宁玄予匆忙上前想扶她,可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样僵在半路。 “孽障。”她轻轻说道,带着极深的失望。 他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心间仿佛翻江倒海。无论他从小到大做错什么,她会生气会无奈可是从未对他彻底失望,无论她知道他的爱慕还是他叛出师门,她都从未对他失望,可是,这一次,宁玄予脸色苍白。 宁长闲极其缓慢的说道,每次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胸口疼,“我曾以为,你只是孩子心本质不坏,可是如此我方知道我错的彻底,也罢也罢,咳咳。”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滑下。 宁玄予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要给她疗伤。 宁长闲推开了他。她用力撕下一截衣袖。 “你我师徒情分,当如此袖。” 一截黑色的衣袖丢掷在底下,她的胳膊上的伤痕累累再也无从掩饰,鲜血不住的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滴到了地面上,汇成一片小小的泽。 宁玄予心中疼得厉害,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更是担忧的无以复加,他咬牙伸手要拉扯她的手腕给治疗,宁长闲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没有力气揪回自己的手腕,只能勉强自己同他对视。 他温暖的魔力流淌进了她的身体,宁长闲却排斥不肯接受,他颤抖着唇小声劝她,“你别这样,怎么罚我都好,先治伤行不行” 宁长闲眼中一片平静,她微微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宁玄予,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放手,我嫌脏。” 宁玄予身上气息纵横不受控制,像利刃一样切割着周围的一切,他双眼迷离,痛苦的抬头,“你你真的不要我了” 宁长闲疲惫的转身。 一直呆愣到现在长汀,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之前询问师姐去了哪里,师姐轻飘飘的瑶台二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她当众承认双修,甘愿受瑶台雷劈之苦,瑶台的雷啊,那是可以把一个刚刚修成仙骨的上仙击打成灰烬 长汀看到宁长闲这种模样,知道她心力交疲,更后悔自己给她添了烦忧,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师姐,都是我的错” “与你无关。”宁长闲勉强放柔了口气,低声交代,“扶我出去。” 、62玄予认错 宁长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鹤殿尽头,宁玄予依旧在愣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祈祷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罚了他抄书却担心责罚太重,半夜担忧起身看望他。 他却隐隐有预感,她不会原谅他了。 那个被长汀找来的妓子看到他这副表情,转了转眼圈立刻明白了,她是妓,她从不相信人世间有真爱,可却没料到,高高在上的仙门,倒是有这么个痴情汉。 她堕落,无依无靠,卖笑为生,可却没有肮脏到无药可救,见到那男人蹲子拾起那半截衣袖,她心里一软,蹭了过去,问道,“你喜欢她” 宁玄予抬头冷冷看着那个满身脂粉味的女人,侧头道,“与你何干又要跟长汀串通陷害我不成” “哎呀,人家是想帮你”妓子很是失望,她好不容易发回善心,居然被误会了,真是的。 “不敢劳烦。”他看妓子嘟嘟嘴又要说什么,不耐烦打断她,“我不是仙门那些爱惜羽毛的上仙,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跺跺脚,“人家真的是想帮你” 宁玄予细细擦去了宁长闲流淌下的血迹,擦一下心疼一次,对于妓子的话他充耳不闻,帮他她还觉得她害的他不够惨么 妓子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恨恨道,“那女人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她不会喜欢我的。”宁玄予低头苦笑,“她是我师尊,她永远不会喜欢上我的。” “瞎说。”妓子扬了扬下巴,“她铁定喜欢你,我用我的美貌打赌。”她见他还是不信,绕在他周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你看,她见你跟我在一起,刚开始还 分节阅读_44 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可是后来根本不愿意听你的解释,据我的经验来看,她百分百是吃醋了” “别胡说。宁玄予摇头。 “喂,”妓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她真的喜欢你,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你爱她不是么她喜欢你,你应该高兴不是吗你说她是你徒儿,可是师傅见到徒儿跟旁的女人在一起,而且你都说了是有人陷害你,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听不下去呢” 宁玄予回想了下,宁长闲那时候确实表现的不像她一贯的秉。 “她觉得你背叛了她。”妓子一句话点破。 宁玄予心情五味杂陈。 “不过,她喜欢你倒是不假,可是现在,问题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妓子摸着下巴沉思。 妓子想帮他,于是絮絮叨叨地询问,“她格很冷淡是吗” “嗯。”宁玄予心不在焉地回答。 “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是,不过对我却是极好的。” “外表却一副温柔慈悲的样子表里不一啊” “她本如此。”宁玄予不能忍受旁人这般评价她,解释,“她是上仙,仙人的大慈悲,又岂是你能懂得的。” 妓子撇嘴,“我是实话实说,什么大慈悲,不过是拒绝旁人亲近的借口,这你也相信。” “你再说这样的话,休要怪” “你这人,想不想让跟她在一起了。”妓子掐腰,“想得话就听老娘的话给我闭嘴” 一向孤高在上,冷凝如冰的魔君陛下,默然地选择了闭嘴。 “我跟你说啊,对付这种女人,不如就让她吃醋,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何意” “你明天拉着我的手在她面前转悠两圈,看看她吃醋的模样呗”妓子道,这招一向好用。 哪里料到魔君陛下却张嘴拒绝,“我爱她就是爱她,她不爱我就罢了,她若爱我我自然欢喜,为何要装模作样地试探,此举我不齿,勿言。” 妓子跺脚,只能道,“那,那换个方法。” 宁长闲的伤势依旧,虽说瑶台雷击的伤势不是那么轻易能治愈的,好在她仙术高强,底子也比平常的上仙好上一些,虽不至于卧病在床,但是修养些许时日也是有必要的,于是长平言辞勒令她不许出子归。 她坐在思我池的石头上,脸色虽说依旧虚弱苍白的厉害,但是却不像昨天那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吓人了,她拿着个没鱼钩的鱼竿安静钓鱼,假装没有看到宁玄予再她面前晃悠了一遍又一遍。 她后悔昨晚的失态,清醒之后虽说心中依旧愤怒,可也察觉昨晚的心情不是只因为对徒儿失望那么简单。 那种隐隐茁壮成长的小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可是想起昨晚自己说出去的话,懊恼地扶住了额角。玄儿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她看着她长大,他心中对她的依赖她再清楚不过,那时候的一时气话,说以后不承认他这个徒儿,玄儿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在宁玄予脸上顶着可怜巴巴的表情,第五次晃悠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宁玄予心中一惊,他知晓师尊的脾气,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她说不认他,那以后他在她眼里一定就跟一个陌生人一样。可是如今她居然还会唤他的名字,让他又惊又喜,虽说她口气不怎么好,可是已经足够让宁玄予看到和好如初的曙光了 “阿闲。” 宁长闲拿着鱼竿,盘腿而坐,没有说话。他也极为耐心地坐在她身边,好在宁长闲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因为那个多嘴多舌的妓子在他耳边啰嗦了很久,而且天刚微微亮就赶他出来让他寻找宁长闲,所以他衣服未换,眼睛下边淡淡青紫,看起来很招人怜。 宁长闲口气依旧严厉,“你跟随我这些年,我教你苍生大义,教你与人为善,我可曾教你不顾淫人妻女” 宁玄予低头不回答,害怕扯出长汀的事情,她身上伤势未愈,又该难过失望,宁长闲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对不起。”他说,他死死拉着她,绝不放手的模样。 “放开。” 他抬头,眸子深不见底,“不放。” 宁长闲挑眉。 他淡淡说,“反正你已经说了,你不再是我的师尊,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 这话戳到了宁长闲的软肋,她无比后悔昨晚的口气太过分,不由的放软了口气,她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最初的时候问她要法术,她教了他,然后又问她要关爱,她也给了,后来问她要她自己,她给了,甚至连他没张嘴要的名分,她也给了。 宁长闲如今对待宁玄予,已经彻底糊涂了,她看不清他,更看不清自己。 “我喝醉了,对不起,我错了。”他看着她大的眼睛解释。喉咙里两个字翻滚而出,“师尊。” “不是不愿意再认我么” “现在依旧不想认,可是不认你会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我加把劲争取明天完结 、63成亲前夕 宁长闲一愣,弯起唇角轻轻一笑。 宁玄予这才急切地解释,“昨晚那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在那之前有人给了我一壶醉春秋,因为你总是那般对我,冷淡又无情的模样,我一想起你,心中就特别难受,于是喝完了它,结果” 宁长闲何其聪明的人,她此刻没有愤怒遮住理智,稍稍一想就心中了然,无奈问,“长汀” 宁玄予沉默了。 作为一个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情绪的魔君,他还是决定采用默认的方法供出罪魁祸首,要不是为了师尊,他那时候才不想为长汀背黑锅。 长汀脾气秉宁长闲是了解的,怪不得他昨晚跪在地上说他错了,直到半夜也不肯离开,宁长闲那时候心情烦闷,勉强将他劝走,对他的反常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后悔不已得叩头认错,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宁长闲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清早已经收拾东西前往思过峰的长汀,也没了追究责任的想法,只希望五年之后,长汀这孩子能稍稍懂事些,心境沉稳些,不要再做这些如同幼童的恶作剧。 宁玄予看她面色平和了下来,小心问,“不怪我了么” “是我的错,误解了你。”宁长闲道,心中愧疚。 宁玄予舒了一口气,伸手将宁长闲拥进怀里,宁长闲没有拒绝,他小声说,“那你以后再也不能说什么给我断绝关系的混话,我一定一定” 他恶狠狠的威胁说了半截,突然不知道到底应该拿什么威胁他更好些,终究还是挫败的叹息了声,“总之,你不能不要我。” 宁长闲听他的声音有如撒娇,心中软软的,她道,“再也不会,为师发誓。” 宁玄予心中一动,他问,“阿闲,你这次误解我,有没有想过拿什么补偿我” 宁长闲根本没有料到徒儿会提出这种要求,有些愕然,稍后一想,也确实是她的错,再说一向乖巧的徒儿,应该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她温柔问,“你想要什么” “就要成亲了,你还要天天自称为师不成”宁玄予心中特别不满。“作为对我的补偿,阿闲你就把这个称呼改了吧。” 宁长闲想了一会儿,点了头。 怪不得那个妓子说,利用宁长闲的愧疚,她愿意给你做任何事情。那种人就是这样,受不了亏欠于人,她觉得亏欠你越多,对你也会越好。 宁玄予故作可怜巴巴地开始诉说她昨晚说下那番话之后,他痛彻肌骨的心情,难受得恨不得当场就把长汀的劣行说出来,可是又怕供出了她最喜爱的师弟,她心中会难过。 他的话其实都是实话,只是按照那妓子说的方法将自己的感受添油加醋地表达了出来,直听得宁长闲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忍不住抬手回抱住他,他越说下去,宁长闲将他拥得越紧。 魔君陛下圆满了。 宁长闲第二天送那个被长汀招上子归的妓子回到人间,宁玄予不乐意去,他说不愿意闻见那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容易让他想起那个噩梦一般的晚上。宁长闲心疼极了,结果被他光明正大地偷香窃玉,而且偷了又偷。 妓子跟在宁长闲身边,走的慢吞吞的,宁长闲声音温和地道歉,“此事确实是我师弟行为不妥,姑娘请不要放在心上,至于玄儿,他喝醉了酒将你认错,也并非有意轻薄,这是子归给你的些许赔偿,还望能弥补姑娘一二。” 妓子看了眼她递过来的包裹里的珠宝,足够凡间普通人家三世不愁,她眼里流露欢喜,可是却因为有心事,显得不是那么兴高采烈,妓子问,“你们子归山招人么” 宁长闲回答,“偶尔隔几年会选些弟子。” 妓子欢喜雀跃起来,“隔多少年下次我要来。” “五年。” 妓子更高兴了,“我在凡间这么些年,看透了人世间的负心男人,可是这次接了这一单生意,倒是发现仙门竟然有如此极品的痴情汉,我心中的欢喜岂是你这身在蜜罐中的人能知道的所以我决定,我要修仙,我要在仙门找个好夫君” 宁长闲皱了眉,“不妥,为了情爱之事修仙,听来实在可笑。” 妓子失望,“有人为了长生不老,有人为了富贵荣华,为何我这痴情小女儿就不能为了情爱” 宁长闲犹豫了下,竟然改变了说法,“只是不妥,并非不行。五年后你再来子归,我亲自教你,只是我终究只是领你入门,能走多远,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妓子欢喜起来,“有你这句话就行,五年后我会再来的,你不用送了,我知道下山的路。” 宁长闲颔首,停了脚步,目送她离去。 妓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山路上,回头冲她招手,“我叫娇娇,你不许忘了我,希望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和你爱上的那个人,别再这么折腾下去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喜欢那人”宁长闲微微敛眉,随即摇头轻笑,她年少修的仙骨,六根清净非常人能比,连情绪都甚少波动,如何还能爱上什么人 可是转念一想,说起情绪波动,那前天就有一次,而且始料未及地连她自己都险些控制不住,冤枉又误解了玄儿,让他颇为难受失落。 突然,她像被雷打了一半呆愣在原地。 她,难道喜欢玄儿 子归落花繁盛,遮得青石台阶看不出本来颜色,妓子的裙摆滑过石阶留下一条淡色的痕迹,宁长闲居然百年不遇地,发起了呆。 直到遇到被长平差遣出来寻找她的洛如意,看到掌门师叔呆愣地站在子归山门最大的桃花树下,任凭落英满襟,他忍不住轻声呼唤了一下,“师叔,师尊让你赶紧回去准备婚礼。” 宁长闲一愣,清醒了过来,她后退了两步,居然在洛如意诧异的目光中驾云离开了。 洛如意急的跳脚。 “师叔,明天你就成亲了,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等等,为什么师叔那么像落荒而逃 、64完结章 宁玄予脸色铁青的去天池寻人的时候,已经是这天黄昏了。 相若正领着徒儿太真在闲逛,见到魔君陛下兴致勃勃的过去打招呼,“长闲她的宝贝徒弟,好不不见了” 宁玄予面色不善地回应了一下,继续朝里边走去。 “嘿,你明天不是做新郎官的吗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天池来了。” 魔君陛下听了脚步,身上气息散乱,昭示他现在心情极为暴躁。 “我来寻找我的妻子”他重重地吐出妻子二字,口气极为不善。 相若愕然,“长闲上仙她跑天池了为什么” 一提起这事宁玄予就不满,他熬了这么些年,总算熬出来了一个名分,结果成亲前夕,新 分节阅读_45 娘子居然落跑,她她诚心想气死他是不是 “不知道。”宁玄予冷冰冰地说道。 相若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再问,给他直了路,“长闲上仙来天池十有是来找掌门的,喏,掌门在那边,你又走反了。” 魔君陛下气势汹汹地离开,黑袍翻滚,吓得小太真揪住相若的衣袖不敢露头,知道宁玄予离开,太真才仰头询问自己的师尊。 “他是谁” 相若闻言摸摸徒儿的脑袋,“为师不是给你讲过长闲上仙嘛他是长闲上仙明日要成亲的夫君。” “可是师尊,”太真严肃地纠正他,“你刚刚叫他长闲的徒儿,那不是说,他是长闲上仙的徒弟嘛师徒是不能成亲的” “唔,谁告诉你的” “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兄,还有” 相若赶紧打断她,“他们这么说,是为了让你以后离开师父身边,嫁给他们”太真跟他感情好,喜欢太真的几个天池弟子总是吃些飞醋,所以经常信口开河地在太真耳朵边说些相若的坏话。 太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原来师兄他们这么险。”她一下子扑进师父怀里,“我讨厌他们,我才不嫁给他们呢” 相若浑然不知道他的教育方法哪里出了问题,还附和道,“对对,一个都不嫁,那群臭小子一个都别想娶我的太真。” 太真闻言,抬头甜蜜地笑了笑,“我就嫁师尊,旁人谁都不嫁” 相若表情顿时僵住,可是心头又有一种诡异的甜蜜弥漫开来。 宁长闲看着无极搂着胡子往白玉杯里斟酒,慢慢地心情平复了很多。 无极上仙皱着鼻子使劲嗅了两下,道,“这酒是我前些年酿的,结果前些日子开封,一杯喝下去睡了两个月,哎哎,那感觉真是” “你又梦见了什么” 无极上仙酒醉总是要梦见些什么的,所以宁长闲下意识地这么问。 “唔,我的妻子。” 宁长闲端起一杯酒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下,有一阵淡淡的苦味,“你的妻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极上仙笑了下,道,“老娘们一个,真要说她长什么样,我还真形容不来。” “你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宁长闲问,口气有些结巴。 她以前的时候,一直以为无极上仙对妻子尘缘已断,可是现如今第一次认真直视无极上仙提及老妻时候的眼神,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无极上仙似乎一点都不诧异她提及这个问题,“那些年,我忙着修仙,总以为自己对她是没有感情的,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认为上仙就是该六根清净,爱恨都不能沾在心上。” 思及年少幼稚,他摸着白胡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现如今,我对老妻的感情却不减分毫,只是她已老死入轮回,我却不老不死,每每想起此事,总是觉得红尘堪扰,即使做了这些年的上仙,依旧看不透啊看不透。” 宁长闲垂眉啜了一口酒,含在嘴里转了个圈,却又吐了出来。 无极上仙挑眉看她,“怎么了既然逃婚出来为何又怕喝了这酒睡过去” 宁长闲颇为尴尬。 “不是老儿得理不让人。”无极上仙笑道,“小长闲,喜欢就是喜欢了,别害怕,别担忧,一直往前走下去,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像你想象的那般恐怖的。” “可是” 无极上仙一听她犹豫,就又皱起眉头,“哪里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爱则爱恨则恨,你我仙门中人,逍遥自在,又岂是敢爱不敢当的鼠辈” 宁长闲沉默了。 无极上仙盘腿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你觉得感情痛苦,觉得世人皆苦,可却不知道,我每次想起老妻的时候,却是满心欢喜的,我酿各种酒,沉迷于酒醉之后同她相逢的梦境里,虽说此举痴傻,我却幸福。这一切,不堪说。” “我将近中年的时候有一次修的仙骨的机会,现如今仙门之人只知道我一百零八岁修的仙骨,却不知在此之前,我放弃过一次,直到她死,我才意识到尘缘尽断,这才飞升为仙,你现在认为牵绊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小长闲,牵绊和希望是很美好的东西,想来你会慢慢懂得。” 无极上仙将酒灌入口中,徐徐咽下,冲她挥了挥袖子,“玄予那孩子过来了,你回去罢,我要睡了。” 宁玄予心情大起大落。 在他正喋喋不休责备她的抛弃和无情的时候,她竟然倾身上前,轻轻亲吻了他的下唇。 虽说蜻蜓点水,可是那一瞬间带给他的震惊恍如天崩地裂,排山倒海。 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这是她给予他的最温柔的回应,她的回应啊,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了。 看到徒儿住了嘴,宁长闲松了一口气。 万一这样之后他还要冲她发火,那对于她来说,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她拉起他的手,声音平淡温柔,“回去了。” 宁玄予这才清醒过来,他忐忑问道,“你不逃了” 宁长闲侧过头,认真看他的眼睛,“敢爱爱,敢恨恨,仙门的上仙,岂能犹豫懦弱地还不如凡人。” 宁玄予听到她的保证,这放下心来。 “玄儿。” 云端之上,隐隐还能看到天池的雪峰,风有些冷的擦过她的衣袖,远处夕阳将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橙色。 宁长闲的侧脸在光晕下显得有些模糊,她的眸子深处的色彩一如往日的慈悲,高雅,祥和,只是没了那层不近人情的冰层。 宁玄予听到她唤他的名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叉不愿放开。 “我是喜欢你的。”宁长闲唇边带着笑,将他的欢喜看在眼里。稍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无极上仙说以往我太不近人情,你患得患失的心情不好受,要我多冲你说些好听的,可” 她的脾气怎么可能说得出什么甜言蜜语 连魔君陛下自己都不抱那个希望了。 “现如今,我只想告诉你,玄儿,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向以前那样不顾你意愿抛下你,放弃你,你肯相信我吗” 她口气一如既往温和明润,却带着淡淡的犹豫。 “相信。”他坚定的说。 一如初见的时候,她一身白衣,不顾泥泞地屈膝在他面前,一边擦拭他脸上的泥痕,一边温言承诺会收他为徒。 他对她的信任,从未减去分毫。 “阿闲,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了你。”他道,“可你不给我一点回应,心疼死了,就这里,疼得都快没知觉了。” 宁长闲愧疚。 “阿闲,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他趁机又耍无赖。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写了好久,中间一度卡文写不下去几乎要坑。 谢谢大家没有放弃。 现在,也算小圆满了吧。。 本书由donshu弥妆初年为您整理制作,更多好书请登陆donshu 书籍名称为师无心 作者姬昭璋 本书籍由网友“乔女无颜”上传 日期20121024 15:08:41 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eb20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