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湖》 分卷阅读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文案: 一次意外,他们以为杀了人,于是逃离躲避发生的故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秋,余晓薇,许洋,黎忻 ┃ 配角:杨筠,胡瀚罄,景盈,宋羽蒙 ┃ 其它: 第一章 阳光明媚,静悄悄的湖面上泛起涟漪。郑秋单手托着下巴盯着湖面上的浮标,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三人懒洋洋的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均匀的呼吸声衬托着周围的寂静。 正当几人享受着午后的舒适时,石头从村里急急忙忙跑来,嘴里断断续续喊着:“不好,不好了……” 郑秋余光瞄了一眼,而后转过头打了个哈欠,继续盯着湖面。反观被吵醒的许洋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慌张道:“怎么了!” 石头喘着粗气,半跪在许洋的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在空中摇晃,嘴里喊着:“不好了!” 待许洋缓过神来,看清身旁的人后,微皱的眉头有些不爽。他一巴掌打掉肩膀上的手掌,身体后仰回躺下去,嘴里忍不住嘟囔:“天大地大,都没有睡觉最大。” 石头咽了下口水,大声喊道:“村头的铁匠死了!” 这时黎忻同余晓薇睁开眼睛两人相视,疑惑的同时又好奇,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但紧接着的下面一句话让他们四个瞬间慌张起来。 “村里人怀疑是你们干的,现在村长正带着人来抓你们!” 石头的话刚说完,郑秋立马丢下手上的鱼竿,一个箭步抓住他有些惊吓道:“石头,这玩笑可不好玩。” 撇开抓着肩膀的手,石头开始着急起来,“我骗你们干什么!” 于此同时坐起来的其他三人亦有些慌张,他们四个虽说在村子里经常整蛊他人,但却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可能又会弄死那个比他们还要壮实的铁匠。 尽管如此之想,但内心的恐惧还是让他们有些慌张。要知道当年王大娘不知检点可是浸了猪笼,要是说村里人一致认为是他们弄死的铁匠,那还不非要一命偿一命。 慌张的同时,郑秋忍不住埋怨:“都怪你们,都说了不要往他那炉子里放硫磺粉你们非不听!现在好了,怎么办啊!” “现在好意思说了,当初还不是你放的最高兴!”许洋忍不住反驳。 一旁的余晓薇有些听不下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高兴地说:“吵什么吵,现在还能怎么办,跑呗!” “跑!往哪里跑!说的怪好听”黎忻觉得有些无助。 “能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总比被抓住后浸猪笼的好!”余晓薇有些气愤。 此时此刻,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对方身上。石头盯着四人不知所措,浑身不自在地说:“你们想办法吧!我先走了。”而后他又郑重道:“对了,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语音刚落,石头一溜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几人如何呼唤也寻不到踪影。 恍惚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奈何慌张的心理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拔腿就跑。与此同时,郑秋也不忘抓起丢在湖边上的鱼竿。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几人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而后他们无力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郑秋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握着的拳头无力地捶打在快要瘫痪的双腿上,轻声问:“他们应该追不上了吧!” 同样没有力气的三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她,一个个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朝着天空汲取氧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几人的力气逐渐恢复过来,但奈何腿脚的酸痛让他们都不想起身。天色暗了下来,长时间消耗体力的他们肚子开始饿了起来。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饥饿声。 可是这荒郊野岭之中又没有什么可以吃的,要怨也只能怨他们自己。无头苍蝇般逃跑的他们一无计划,二无目的。乱窜的跑到不知所以然的地方,尽管郑秋手里握着鱼竿也毫无用处。 隐约间,他们似乎听到稀乱的脚步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声音。听着声音,四人开始警觉起来,他们蹑手蹑脚的朝着声源处探去,生怕会被发现。当他们看到下沿路一小群的车队,自然放松警惕。而后四人相互对视,似乎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路走来,心思缜密的胡瀚罄时刻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在以前他很少亲自带队,一切都是交给下人打理,但今日非同往常,此次带队他格外的小心。 突然间胡瀚罄停下脚步,扬手打断前行的队伍。一旁的官差有些疑惑,而后上前询问:“胡公子,为何突然停下?” 胡瀚罄没有回应,眼睛紧盯前方,忽然间四个胖瘦不一的身影窜了出来,横站在路中央,挡住他们的去路。 “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 “留下买路财……” 参差不齐的话语从几人的嘴里传出,致使耷拉在他们身后的竿子格外抢眼。 不过话语一出,那官差似乎警惕起来,只听将“锵”的一声,拔出挂在腰上的长刀,紧盯着前面的四人,怒斥:“好大的胆子,官银也敢抢!来人给我上。” 语毕,四五把长刀纷纷出鞘,刀刃挥舞,致使从未见过世面的四人吓了个半死,哪还顾忌上肚子饿不饿,拔腿就跑。 官差一等人正准备追赶时,胡瀚罄制止了他们,“无需再追,我们先赶路吧!”听到发令,官差等人纷纷收起长刀,而后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此时一路狂奔的四人本想着能够弄一点钱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刚好碰上拿刀官差。吓得他们不敢回头,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被活活乱刀砍死。 然而在拐弯处,几人无心看路,猛然与一书生撞了个满怀,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几人朝着斜坡滚落下去,而后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郑秋在梦中似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火堆旁的书生手里拿着的炊饼。突然之间,她眼睛一亮,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奋力朝着火堆旁爬去。 听到声响,书生抬起头看着朝他一点点移动过来的身影,而后又通过郑秋的视线落在手上的炊饼。书生轻笑,伸出手将饼递到她的面前,轻声说:“给你。” 郑秋动作微微一顿,她咽了咽口水,眼睛瞟了下那书生,而后迅速夺过炊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塞进嘴里,生怕他会后悔一般。 书生轻笑,又从一旁拿出水壶,慢慢递到郑秋的面前。而此时的她却因为吃的太过着急,已经被咽的满脸通红,在根本不打算思考的情况下抓起水壶呼噜咕噜的灌了两 分卷阅读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大口。 火光晃动,映在书生的脸上,整个世界都显得格外安静。与之其他四人围着火堆狼吞虎咽的吃着炊饼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吃着东西,许洋用那口齿不清的声音询问:“你准备去哪儿?” 面对询问,书生微微一笑,用那文绉绉的语气回应,“在下杨筠,准备进京赶考,打算落脚于……” “哦~那就是秀才。”郑秋啃了口手里的炊饼,无意识的打断。杨筠微微一愣,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继而不以为然地询问:“敢问几位……”然而此话一出,郑秋再一次被噎到,她抓起水壶再次猛灌。 眉头微皱,杨筠伸出手想要帮忙,却被郑秋一手拦下,她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扬起嘴角并示意自己无碍。 黎忻吃完手里的最后一口,打着哈哈说道:“正巧,我们也去京城,大家一起可好。” 收回手臂,杨筠点了点头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此时此刻四人相视一望给予了肯定,与其他们无处可去,倒不如跟随一个有目的的人走。而且一路上的吃住也跟着有人解决,何乐而不为。几人思索,于是乎跟着他一同进京。 进入京城,杨筠邀几人一同前往他姑母家。而几人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不便,便紧随其后。 来到杨府,杨氏等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在看到杨筠之后,喜迎而上,她抓住杨筠的手臂带着些激动的说道:“可算来了,让姑母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杨筠抬起手臂,转了一圈,笑着道:“让姑母担心了,侄儿一路平安,无碍。” 寒暄之时,杨氏抬眸看到一旁陌生的几人,微笑渐收,带着些疑惑询问:“几位?” “哦!对了,忘与姑母介绍,这些是我路上的朋友,今日进京,想要多留几日。”杨筠急忙解释,生怕杨氏有些不高兴。 杨氏朝几人望去,当视线落在黎忻的身上后,情绪带着些少许变化。她缓慢抬起手来,想要抚摸那张熟悉的脸庞,却被黎忻一个不适,向后错开不愿让其触碰。杨氏自知有些不妥,声音中带着些哭腔,有些不相信的轻喊:“我的儿~我的儿~” 黎忻身体微微后退,简单的动作,却让杨氏突然之间失去了控制,她一把抓住黎忻,声音中带着些撕裂,哭喊道:“我的儿,我的儿……” 无助的黎忻四下求救,奈何几人在不知情况下又不敢上前,只得看着杨氏紧紧抱住他痛声哭泣。 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中,杨氏身体虚弱一下子昏倒在黎忻的怀里。 情景之下,黎忻抬着手臂不知所措。杨筠立即上前扶住杨氏,大喊:“姑母!姑母!” 站在一旁宋羽蒙赶紧上前,指挥着苏管家和下人,将杨氏扶进了屋内。待杨氏熟睡下,宋羽蒙回到前厅,并朝着杨筠说道:“公子放心,夫人已经睡下并无大碍。” 得知杨氏无碍,杨筠那个悬浮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第二章 杨氏夫妇本做些小生意,后来赚了些钱,便落脚于京城。奈何杨氏的丈夫身患恶疾,早早归去,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杨氏深受打击,但为了生活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生活。 可谁知一次运货途中,遭遇土匪,杨氏母子被迫冲散,至今也不知那孩子的下落,生死未卜,杨氏唯一的精神支柱也瞬间倒塌。 杨氏夜夜以泪洗面,但一到早上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整天连轴转,恨不得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生意上。府上的人也都知杨氏为何如此忙碌,但却没有人敢去打破这原本的生活。 杨筠为杨氏突如其来的状况向他们解释,希望黎忻等人能够理解。 就在几人静静思索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宋羽蒙一下子跪黎忻的脚边。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黎忻猛然一惊,他瞬间起身,而后又下意识的朝着宋羽蒙跪下,两人呈对拜式,一旁的人看起来极为和谐。 其他人赶紧起身,他们正为宋羽蒙的动作感到疑惑时,就听到那含着哭腔的声音缓缓道来:“羽蒙别无他意,只求公子能够帮一帮。” 面对女孩子的哭泣,黎忻不知所措,他手舞足蹈地不知如何是好,嘴里更是组不成一个句子,“你,你别哭,我,我……”磕磕巴巴,黎忻的脑袋瞬间大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向一旁观望的人,口型说道:“还不快帮忙!” 收到讯息,余晓薇上前想要扶起宋羽蒙,然而却被她躲开,轻柔的声音再次说道:“求公子帮忙!”面对如此执拗的女孩子,余晓薇也有些无奈,她半蹲下来柔声回应:“姑娘先起来,我们有什么事情起来在说。” 还不等宋羽蒙开口,一旁杨筠也跟着上前一步,做辑道:“还请公子帮忙。” 两人同时请求帮忙,这让黎忻不知如何是好,但在看着眼前的姑娘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上前扶起宋羽蒙,无奈道:“帮,我帮,我帮还不行,但是,但你也要起来之后我们说清楚好不好。”得到同意,宋羽蒙才在黎忻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不过在当知道让他假装杨氏儿子的时候,黎忻又开始死活不同意。无论杨筠和宋羽蒙怎么说他都总是有意无意的回应。 郑秋等人听后有意无意的打量黎忻,总觉得他的身世似乎与杨氏那儿子又一丝丝的相似,于是乎顺水推舟,让黎忻认下这个母亲何乐而不为。黎忻不从,奈何挡不住杨筠的真诚,以及宋羽蒙的苦苦哀求,郑秋等人几顺势替他答应下来。 不多时,一丫鬟匆匆忙忙跑入前厅,在宋羽蒙耳边轻语。得知杨氏醒来后,匆忙起身离去。杨筠心生疑惑,而后紧随其后,来到杨氏门前。 杨筠不方便进入,于是站在门外。他侧耳倾听,里面传来一阵阵哭泣声以及宋羽蒙带着哭腔的轻声安慰。于此同时出于好奇的几人也悄悄尾随而来。 宋羽蒙半坐在床边看着杨氏哭红的双眼,心中尽是苦涩。她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一边安慰心力交瘁的杨氏,“夫人不必太过伤心……” 转过头,杨氏无力抓住宋羽蒙的手臂,埋藏在心里的苦涩只能硬生生的咽进肚子,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哎呦~”一声,门外几人一下子涌进房间。被推进来的杨筠一个趔趄绊倒在地,当他缓过神时,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他急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中尽是羞愧嘴里只能轻声唤道:“姑母……” 几经慌乱,一旁的四人才算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歉意的站成一纵列,一个个躲在黎忻的身后生怕被人看轻他们脸上的表情。 杨氏眉头微皱,脸上似乎有些不悦,但碍于沙哑的声音又不能开口。 宋羽蒙微微一愣,她起身拉近与黎忻的距离,眼神中的期待希望他能够做些什么。如此动作黎忻并 分卷阅读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不是看不出其中的意思,但心中的犹豫又无法让他迈出脚步。 而身后看其热闹的郑秋伸出手朝着黎忻的后背狠狠一推,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黎忻一个趔趄半跪在床边,当他再回过头想要看清是谁在下黑手的时候,三人各自低着头若有所思。 正当黎忻心存怒火时,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转过头,黎忻对上杨氏慈母般的眼神上,喉咙里缓慢发出两个生疏的字,“母亲。” 已是中午,杨氏早已命人带领着杨筠前往太师府拜访,临走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恪守言行。 送离杨筠,杨氏又忍不住拉着黎忻寒暄。而此时宋羽蒙像是懂得杨氏的意思,带领着郑秋,许洋,余晓薇来到客房,嘱托了几句便退了下去。大意思的是杨氏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可能会相处很长的一段时间,希望他们几人不要打扰。 郑秋等人表示理解,无聊的打发着时间。而在此时此刻,他们才算想起从刚才进入杨府时的壮观景象,偌大的庭院,曲折的走廊,众多的仆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奢侈的环境。 桌旁郑秋为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手里如此精致的杯子不禁感叹:“我要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就好了~” “你要是过上这样的日子,母猪都会上树了!”一旁的许洋用那怪里怪气的语调嘲讽。 然而郑秋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她坐直身体,脸上带着质疑怼道:“那可说不定,黎忻都成了杨府的公子,我们还不能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你就做梦去吧!” “哼~你就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怼得不亦乐乎。反观余晓薇有些坐不住,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还会发生些事情。 直到晚饭,一群丫头将饭菜布好,还不见黎忻回来。面对眼前的大鱼大肉,郑秋和许洋早就饥不择食,哪还顾得上黎忻在干什么,便开始胡吃海喝。 余晓薇微皱眉头,心中有些警惕,总觉得有些奇怪。而郑秋和许洋嘲笑她疑神疑鬼,两人摸了摸嘴上的油,让她放心吃饭。 摇了摇头,余晓薇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便不愿意在食用。 看着她那警惕的模样,郑秋咬了口手上的大鸡腿,口齿不清地说:“你就放心好了,杨氏都认黎忻当儿子了,还怕他会怎样。”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话到嘴边,她又将‘我们’二字咽了下去。 听着断断续续的话,许洋埋头吃着敷衍问:“担心什么?” 只顾得吃的两人,完全没有在意余晓薇说的每一句话,所谓的询问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余晓薇微微摇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郑秋和许洋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沉重的脑袋“咚”的一声砸在桌上,嘴里还有没吃完的鸡腿。余晓薇看了奇怪,隐约觉得眼前的东西在打转,心中暗想‘糟糕’。 而此时外面苏管家听到声响,立即冲了进来,指挥着身边的小厮迅速动手。 “你们!”余晓薇指着冲进来的几人,有些迷茫。 此时的苏管家猛然一惊,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指向自己的手指。按道理来说他下的蒙汗药也够多的,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余晓薇并没有吃几口东西。 在余晓薇还没有开口大喊时,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抓起手边的盘子重重向她的脑袋砸去,致使她昏睡过去。 长呼一口气,苏管家紧张地指挥着人快点动过。然而路过的宋羽蒙听到声响迅速赶到,看到此场景委实震惊,她急忙上前,却被苏管家拦住。 宋羽蒙一愣,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苏管家,“苏管家,你这是干什么!” 苏管家有些尴尬,但也是硬着头皮说道:“宋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就别为难我了们了!” “奉命?奉谁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宋羽蒙反驳。被她一怼,苏管家不知如何是好,磕磕巴巴不知从何说起。 “宋小姐,实话给您说吧,是夫人让我们这么做……”一旁的小厮顺势开口,打破这寂静。然而一出口,苏管家一个眼神让他闭上了嘴巴。要知道杨氏从不希望宋羽蒙参与这些昏暗的一面,至于这些也并不希望她有所了解。 双手紧握,宋羽蒙有些惊讶。苏管家也知道事情瞒不过去,就向她解释。杨氏将黎忻认为孩子,但是她的眼里却装不下跟在他身旁的这三人。打心里认为她的孩子迟迟不归就是拜着几人所赐。 苏管家知道这样解释很难让人信服,但是杨氏有令他又不得不从,谁让他们只是下人。宋羽蒙若有所思,而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管家看到宋羽蒙不再阻拦,便命令着人赶紧麻利行事。 拖着人,苏管家来到荒山野岭,耳后吹过的冷风让他们瑟瑟发抖。他们四下寻找,来到较为偏僻的地方,将人丢在地上。苏管家双手并十,嘴里念念有词,心里是害怕极了。 然而在他们还没有有所行动时听到一声狼叫,心里的恐惧迅速窜了出来。受到惊吓后的他们再也顾不上丢在地上的几人便落荒而逃。 逃跑之中也想着那几人最后也会被狼吃掉,那么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第三章 夜里,胡瀚罄在确保没有人跟在他身后时,一路慢走朝着深山走去。路上他偶听见声响心生疑惑,而后沿着声响走去。躲在大树后面,在目睹了刚才的那幕场景,突然发现躺在地上几人不就上前些天半路打劫之人。 在苏管家几人离去后,胡瀚罄从树后走出,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几人身上仔细打量。 迷迷糊糊,余晓薇忍着脑袋上的疼痛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下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潜意识地张口求救。 “我为什么要救你……” 隐约中余晓薇能够听到大概的声音,她转动着眼睛下意识开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什么屠。” “胜造七级浮屠。”胡瀚罄替她回答。 迷迷糊糊,余晓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能模糊回应,“对,七级屠浮。” 对于她的回答,胡瀚罄忍不住轻笑,他没想到人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有兴趣开玩笑。 “想让我就你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胡瀚罄走上前半蹲在余晓薇面前谈条件的说。 抬起沉重的眼皮,余晓薇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郑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拖着沉重的脑袋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毛躁的头发四下打量,余光瞟见一旁睡死的身影,一脚踹了上去,嘴里嘟囔着:“死猪,快起来。” 被踹了一脚,许洋心里有些不爽,他哼唧了一声挪了挪身子,想要继续睡下去。然而不曾想却被郑秋猛然摇醒。 两人清醒,发现身处陌生的地方 分卷阅读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在记忆力,两人明明是在杨府,可现在又是在何处。 “吱~”房门打开,屋内的两人朝着声响望去,看到门口熟悉的身影,立刻冲了上去,他们紧盯着余晓薇,脑袋里存着十万个为什么不知从何问起。 瞥了两人一眼,余晓薇扬手让后面的人将饭菜端进去。此时满脑子困惑的两个人在看到食物之后,所有的疑惑又将之抛到脑后。 吃着手里的东西,余晓薇在他们果腹的同时将事情发生的原委徐徐道来,至于她与胡瀚罄所谓的交易在三思索下还是保留了这个秘密。 抹了抹嘴巴,郑秋将手里的鸡腿放在一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不会吧~再怎么说我们和黎忻也算是一起的,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连续摇头,她总觉得有些不能相信,杨筠的姑母怎么也不像杀人灭口的人,还有那个宋羽蒙一个如此面善的姑娘怎么又会放纵下人做如此龌龊之事。 相反的是许洋更在意的是他们现在所在之处,当他问起心里的疑惑。余晓薇眼睛四下转动,有些事情并不想说的仔细,“被人救了,至于是谁反正我们也都不认识。不过放心,我们现在在这里住下,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余晓薇有些害怕四只眼睛的视线,她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表情总是不自然,但又怕被他们发现,嘴里嚷嚷自己身上还有事情就先离开,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两人不要随意走动。 与此同时,几人的消失让黎忻疑惑,他主动询问,而身旁的人却总是躲躲闪闪,没有一人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再三思索,他只好去询问宋羽蒙。 面对黎忻,宋羽蒙有些紧张,她躲躲闪闪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细心的黎忻看出什么不对劲,抓住她的手再三质问,却不想吓到了某人。 “别再问羽蒙了,你那几个朋友,早就走了。”杨氏走进,言语里尽是威严,压抑着人喘不过气来。 松开手,黎忻当知不妥,心里带着少许的歉意,还是继续询问:“请夫人告知,我那些朋友到底去里哪里。” 一声‘夫人’让杨氏平静的容颜下有了些愤怒。本是自己的儿,如今却如此生分,而且还为了那几个所谓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底线,心中甚是恼怒。 “管家!”一声震怒,杨氏说道:“将少爷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出来。” 命令一下,黎忻与宋羽蒙微微吃惊。而得到命令的苏管家,恭敬站在黎忻身旁,轻声道:“少爷,请!” 黎忻不懂,他不过是询问自己的朋友,为何如此对待他。心中不满,却不想苏管家叫来小厮,将之架住拖往屋内,众人把守。任他如何呼喊,都无人应答。 撑不住无聊,许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与此同时,郑秋的心里带着少许的不踏实。两人相视,默默点了点头,于是乎趁着四下无人,于是悄悄地跑了出去。虽说他们几人经常小打小闹,但关系到生命大小的事情还是彼此互帮互助。 一路上两人对着繁华的街道心中甚是兴奋,一直身处小地方的他们那曾见到过如此繁华之景,走走停停全然忘记开始最初的目的。 “买定不离手……” “开……” “大!大!大……” 杂闹的声音吸引了许洋的注意,他停下脚步,望向路边那黑无止境的门洞,耳朵对于立面传出来的声音有着巨大的吸引。 郑秋瞄了眼,视线落在门外桩上飘动的帆布,白底黑字的“赌”,心里也有些痒痒。 “郑秋!” 熟悉的声音让两人收回思绪,朝着声源处望去,不远处杨筠上扬起手臂挥手示意。 见到熟悉的身影,他们才算想起最开始的目的,由于京城过大对于陌生的路线,致使他们早早迷了方向。 不知情况的杨筠,以为他们是从杨府出来迷了路,于是乎好心将两人领了回去。事与愿违,当苏管家看到杨筠身后的两个身影之后,心里紧张极了。在还没有招呼他们之时,早已就朝着书房跑去传话。 杨氏得知那几人生龙活虎后,斥责着下人办事不利。碍于脸面又不得不去前厅迎接。 见到杨氏,郑秋两人的神情有些紧张,看着她那严肃的脸庞,心肝一直打颤。 咽了咽口水,郑秋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提高着嗓子问:“黎忻那家伙呢?怎么没见他出来迎接。” 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杨氏在上座坐下,一副高姿态说道:“我儿正打理事物,无心迎客,也请莫怪。” 郑秋撞着胆子也不怕得罪,又一次提高了嗓子:“怎么会!黎忻他……” 话还没说完,杨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怒的模样显而易见。 受到惊吓,郑秋条件反射的朝后面躲,正好躲在杨筠身后,一连串的动作让某人条件反射的护在后面。 盯着肩头后的脑袋,杨筠不禁发笑。与此同时看着杨氏脸上的怒气也是疑惑。 不过某人似乎没什么眼色,初生不怕牛犊的许洋也跟着高喊了几声黎忻的名字,杨府不大,再加上那憨厚的嗓音,被关起来的某人很容易听到动静。 黎忻从门后站起来,手掌重重拍在门沿上,大声喊道:“胖子!我在这里。” “哎!我听到了!”得到回应,许洋迅速做出反应想要跑过去,却被杨氏一声令下,苏管家带着几个小厮顺势拦下,嘴脸上带着尴尬道:“这位公子,那边是后院不能过去。” 许洋眯了眯眼睛灵机一动,一下子抱住苏管家大喊:“小秋!快!” 收到信号,郑秋点了点头已不及迅雷掩耳盗铃之速,迅速穿过人群朝着后院奔跑。焦急中,杨氏冲昏了头,扯着嗓子喊:“反了,反了,还不快把人给我拦住。” 一时间整个场面混乱了起来,杨筠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吃惊,他从未见过姑母如此失态的模样,着急间上前扶住杨氏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心道:“姑母小心身体。” 慌乱中,宋羽蒙担心事情闹大,于是偷偷摸摸打开黎忻的房门,在对方快要冲出来的时候上前阻拦,喉咙里发出哽咽:“求公子不要将事情闹大,夫人也是护儿心切并无他意,求公子发发善心,求求你了……” 原本想要冲出去的人在看到面前楚楚可怜的人儿,心里有些发软。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也并非大公无私之人,但对于别人的求助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看着黎忻犹豫的模样,宋羽蒙像是抓到了一丝的希望,于是乎跪下身来求助道:“小女子别无他意,只是夫人从小将我养大,我,我真的是不忍心再看到夫人愁容,还请公子帮忙。” 说着,宋羽蒙双手并十,眼看着就要拜了下去。心软的黎忻立马上前扶起,半蹲在地 分卷阅读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上,为难说:“宋小姐,我……” 话还没说完,宋羽蒙的眼泪潸然落下。面对女孩的落泪,黎忻变得不知所措,他点了点头无奈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别哭了。” 在许洋的帮助下,郑秋冲出人群,急速跑了出去。她在杨府里横冲直撞,无意间看到许洋与宋羽蒙两人跪拜的姿势,疑惑间眼睛猛然一亮,扬起的嘴角带着贱兮兮的表情说道:“嘿嘿!两位我是不是打扰到了什么?” 听到声音,许洋带着尴尬赶忙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也不忘扶起跪在地上的宋羽蒙。然而站在一旁的小厮并非吃素,见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扣押。 被突然架起的郑秋懵了圈,晃荡在空气中的双腿无助乱蹬,嘴里口吃不清的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擦拭掉脸颊上的泪痕,宋羽蒙挥手让那些人退下。她恢复以往的姿态,朝着郑秋轻声道:“公子和姑娘请与我一同到前厅说话吧!” 被摔坐在地上的郑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无奈瞅了眼宋羽蒙身后的影子,想着:人没事就好了。 第四章 前厅内,已经撑不住的许洋被几个小厮重重压在身下,喘不过来气的他手掌重重拍在地面上,通红的脸上说不出来一句话。 跟随宋羽蒙的脚步,黎忻与郑秋来来到前厅,看到眼前的一幕有着说不上来的滑稽。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下来。”黎忻怒斥,越过宋羽蒙将压住许洋的一群人赶了下来。郑秋赶忙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某人,一脸不满的表情看向站在杨氏身旁的杨筠埋怨说:“也不说帮忙!” 被某人嫌弃,杨筠也是无奈,他刚刚将杨氏扶坐在椅子上,什么事情也没做。 别过头来,郑秋绷着嘴巴,帮着许洋打掉身上的尘土,嘴里憋着笑意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瞥了眼被笑意憋得通红的脸庞,嫌弃说:“想笑就笑吧!又不是没有笑过。” 坐在一旁的杨氏,看着三人和谐的一幕,怎么看都觉得刺眼。她深呼一口气,紧握的拳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望了眼杨氏的模样,宋羽蒙自知她现在的心情,于是走上前,尽地主之谊道:“已是中午大家应该还未用饭,我这就去命人准备。” 宋羽蒙离开,整个前厅里就只剩下黎忻三人以及杨氏姑侄二人,寂静的空气里有着别样的尴尬,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一致装作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模样。 郑秋和许洋望着杨氏那乌黑的脸,心里有点打颤,他们怎么也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像黎忻诉说昨天发生的事情。与此同时,一脸不知情的杨筠在这样严肃的气氛里也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快用饭,杨氏提前离去,尾随的郑秋用几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将昨天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方式诉说了一边。 微皱眉头,黎忻半信半疑。看着他那不相信的模样,郑秋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许洋说道:“不信你问许洋!” 被捅的人有些不适,但听了郑秋的叙述脸上带着难以启齿的模样。 “怎么!”郑秋见人不回答,心中不满,用手揪了下他腰上的肉,气愤问:“我说的有假!” “嘶~”的一声,许洋与郑秋错开半步,手臂护着腰部,敷衍着说:“也不全对吧!” “什么意思你!”郑秋生气。 “事情也就是这个事情,但没有她说的这么严重!”许洋回。 “这事还不严重,我们都差点少了半条……”话说一半,许洋立马捂住某人的嘴巴,咬牙切齿道:“我们还在狼窝不知道吗!” “你们说什么呐?”几人耳语中,杨筠不知何时从中插了一句,他挤入几人中间,带着少许疑惑:“你们说什么狼窝?什么意思!” 听到狼窝二字,走在前面的杨氏停住脚步,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人,眼神中的凛冽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郑秋与许洋同时摇头,声音中带着颤抖,打着哈哈说:“没,没什么。” 碍于情面,杨氏并没有驱赶几人。各有所思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吃的心不在焉。 “扶我进去吧~”杨氏最先打破沉寂,她唤来身旁的丫鬟,将她扶起身来。 见杨氏起身,宋羽蒙想要上前,半起身的动作却被打断:“你不用起来了,这里交给你照顾,我有些不适,进去歇一歇。” 宋羽蒙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但望着杨氏的身影心里还是有着少许的担心。 “姑母。”杨筠得知杨氏身体不适,想要询问一二,但也被她推拒,“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年纪大了,就不跟着掺和了。” 杨氏的离去不足为奇,经过刚才前厅的一番吵闹,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情吃饭。相反之下,她的离开却让郑秋等人松了一口气。 于是乎将整个脸埋在碗里,用着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昨夜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再复述一遍。 黎忻眉头微皱,他也不知道此事是否能信。想起杨氏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的场景,心中有了疑惑。一个那样慈眉善目的人,又怎么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显而易见黎忻并不太相信他们,郑秋也管他是否听了进去,在用完餐后就迫不及待拉着许洋快速离开这里,生怕有个不小心,他们的小命有可能再次丢去。 而杨筠因为杨氏的身体不适也没有再做过多的就留,于是也随着两人离去。 黎忻相送,明知几人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完,想着一同跟随。可谁知刚走到大门,一个丫鬟就匆忙跑了出来,嘴里慌里慌张地说着:“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昏倒了!” 宋羽蒙猛然一惊,来不及迎送几人,就慌忙朝着后院跑去,丢下丫鬟一个人在哪里干着急。杨筠见此情景心中甚是担心,想要询问更多的情况时,丫鬟挡在黎忻的面前,犹豫说道:“少,少爷,夫人,夫人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挡住去路,黎忻有所犹豫,奈何却怎么也别不过丫鬟拉着他硬向里面走。 看着被拉走的身影,杨筠也想跟却,脚步刚上前就被郑秋拉住。 自认为心怀好意的郑秋认为,这杨氏如此狠心之人,说不定哪天要是看着杨筠不顺眼也会下黑手,于是大慈大悲做了件自认为的好事,拉着他说:“你就别凑热闹了,你,那个,你帮我们送回去吧!我们不认路……” 一说到不认路,郑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因为此时的杨筠看她的眼神甚是奇怪。 不过杨筠并没有怀疑,于是乎他就成了这样两人京城一日游的向导。 京城地广人多,自然好玩又有趣的东西数不胜数,不过最吸引他们的则是了路边门洞里传来那噪杂的声音。 逛了那么久,郑秋与许洋忍不住 分卷阅读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在那充满诱惑的门前停下脚步。 抬起头,许洋望着头顶飘动的布帆,上面的‘赌’字却格外的扎眼。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怎么可能会进这种乌烟瘴气之地。 拉着郑秋前进的步子,郑重道:“此地并非女子所应进去的地方,我们快快离开。” 被拉住人有些不满,她甩开杨筠的手,愤愤不平:“为什么只拉我,不拉许洋!” 转头间,许洋的身影早已埋没在黑无止境的门洞。杨筠哑言,这他还不是没有来得及。 两人争执,杨筠始终保持反对,并且非常不同意郑秋进去。而郑秋心中的怒火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放出来,面对如此呆板的人暗暗压着心里的火气,努力扯出一丝微笑道:“那你怎么不去把许洋给我拉出来。” “我……”杨筠刚要反驳,只听身后一声巨响。一个身影从门洞里以抛弧线的方式重重丢在地面。 望了眼那熟悉的身影,郑秋一声惊叫,她撇下杨筠赶忙上前扶起,嘴里叨念着:“许洋,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哎?你哪位?” 陌生的脸庞,让郑秋满脸疑惑。 “你扶谁呐?”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郑秋转脸看向去,许洋啃着苹果拍了拍鼓鼓的腰包,憨笑道:“今晚能吃顿好的了。” 得知自己扶了个陌生的人,郑秋讪讪甩来手里的人,双手抹了抹,殷勤道:“洋哥,最厉害了,今天妹妹我跟着你混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视一旁还没缓过神来的杨筠。 “赶在我的赌坊里出老千,不想混了。”粗壮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一个大汉带着几个小厮从里面走出啦,他们纷纷围住刚才那个摔在地上的人,眼里尽是杀气。 “你们两个,怎么……和他有关系?”大汉瞟了眼郑秋两人,又伸手指向躺在地上的人,嘴里尽是不满。 “没,没关系。”郑秋慌忙摇头,于此同时又拉着许洋迅速离开。 “大姐,你说怎么收拾这小子!”大汉询问。 可不知是在问谁,半天每个回复。然而此时一抹纤细身影从门里走出,她望了眼躺在地上的人,缓缓道:“剁去双手,我看他还敢不敢。” 凛冽的声音,传到许洋的耳朵,他转身望去,一时间失了神。 景盈走上前,她半跪在那人身边,手掌穿过发丝将他的脑袋缓缓提起,扬起的嘴角轻蔑道:“三番五次在我的赌坊里耍诈,我不管你是皇帝老儿还是谁,今天如果不留下点东西就别想着离去。” 害怕中,赌徒颤抖着声音说道:“景盈姑娘,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指望着我养活,您大人有打量饶了我吧!” “饶了你!呵~”景盈冷笑,抓着他头发的手掌又紧了紧,“饶了你,那谁有饶了我呐?你说你怎么赔我的损失!” 说着她甩开面前的人,一声令下:“动手。” “饶命!饶命!啊……”此时赌徒的惨叫声早已引来一群人围观,他们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阻拦。 景盈走进门洞,突然之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望着人群,嗤之以鼻地说:“哦!对了!‘上有老下有小’这句话在我这里复述的不下于百次,如果再有人求饶,建议你们换一点有新意的。” 众人离去,郑秋等人在一旁偶然得知,原来刚才的那位女子竟是这间赌坊的老板。许洋啃着苹果望着已经消失的身影,心里默默念着“景盈”二字,嘴角慢慢扬起笑意。 第五章 已近九月,天气还是如此的炎热。郑秋与许洋在胡府上生活了多月,对于在毫不了解的地方生活如此之长也可谓是心大。 反观两人不以为然,余晓薇说过让他们放心再此处长住,有人打理这里的一举一动,两人也就住的心安理得,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地忘记当初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又是无聊的一天,郑秋趴在窗台上,望着天空移动的云朵也是无趣。 余晓薇一天到晚找不到身影,也不知道那个胡瀚罄到底安排她做了什么。至于许洋更是三天两头不见人,用脚想也能想到这时候准在赌坊里游逛,也不知道那个景盈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让一个人一天到晚找不到痕迹。 打了个哈欠,郑秋侧过身瘫坐在椅子上,两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也是无聊。 “郑姑娘如此急匆匆,找我何事?”得到有人传话说门口有位叫郑秋的女子急着找他,杨筠放下书早已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他看着满面春风的郑秋有些疑惑。 撇了撇嘴,郑秋拽住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嘴里还有些不满地说:“都告诉你多少遍了,你叫我小秋就好了。”而后她似乎又想到什么事情,停下脚步的她脸上带着丝狡黠的面容说:“你帮我把黎忻约出来好不好!” 面对郑秋的视线,杨筠有些不知所措,他挣脱开拉住自己的手臂,讪讪道:“你自己不就可以去找他。” “哎呀!要能找我不早就去找了,还能麻烦你。要不是害怕……额~我是说你姑母……”说着说着郑秋心里没了底气,她紧盯着杨筠的眼睛哀求:“求你了帮帮忙……” 几个月来,郑秋一有事情找黎忻就让杨筠帮忙,时间长了几个人也就开始变得熟识。 直到晚上,杨筠带着黎忻才算赶到常去的酒馆。当看到两人的时候,郑秋放下手里的酒杯上前迎接,调侃说:“黎大公子,约你出来可真难啊!没记错的话杨筠找你的时候可是白天,现在却已经是晚上了!” 甩了甩袖子,黎忻忍不住埋怨:“你以为我想!一天到晚被要求着干这干哪,哪有空闲的时间,再加上那个苏管家看得紧,要不是羽蒙帮我打掩护,我现在还出不来呐!” “哎呦~一口羽蒙,羽蒙的,叫的怎么这么亲密~”抓到重点,郑秋便开始忍不住调侃。 瞟了眼身旁的人,黎忻冷哼而后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对了晓薇和胖子呐!他们怎么还没……” 然而话还没说完,门外憨厚而又悠长的声音缓缓道来:“别催啊~不就是比你晚来一步。” 许洋和余晓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不过走在前面的身影相对起来比较欠揍。 满脸春光的许洋拍了拍鼓鼓的腰包,豪言说道:“今天这顿我请了!” 黎忻不明,要知道余晓薇帮胡瀚罄做事来得晚些情有可原,相比之下许洋和郑秋一样都是游散之人,来得这么晚有些可疑。 此时余晓薇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满不在乎地说道:“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怎会迷上赌博,一天到晚混在赌坊里,我就没见他消停过一天。” 对于余晓薇的满不在乎,许洋有些不满,他反驳说:“所谓天大地大不如赌博最大,你们参悟不到其中的乐趣。” 分卷阅读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我看那赌坊里的老板娘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吧!”一旁的郑秋忍不住拆穿。 “乱说……乱说……”像是被说中一般,许洋说话过程中底气有些不足。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谓是其乐融融,相反之下被晾在一旁的杨筠就显得形单影只。不过在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下,他也愈发的习惯这种模式,相比参与进去,他却更愿意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几人说着聊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喝的都有些高了。 接着酒劲,黎忻按压着几个月的愤怒忍不住一吐为快,“我就不明白!她老人家怎么就非抓着我不放!你说,你们说说,我哪一点跟她的儿子像?啊~” “嘿嘿~”郑秋咽了咽口水,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傻笑着说:“人像不像我不知道……额……不过你身世挺像的!” “对,对,对。”喝爬下的许洋跟着回应。 饮了杯酒,余晓薇模糊的视线落在灯烛上,看着那晃动的火光,不禁有感而发:“我看你不是挺享受的吗!有人管你,问你,总比一个人天天在外面游荡来的安稳。” 坐下身,黎忻整个人安静了下来。是啊!活了这么久,他从来不知道家的感觉是什么,好不容易有个家,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安静的空间里没有一丝的声音,所有人都开始沉默,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也都不知道在死缩些什么。 “好了,大家别想这么多了,来!喝!”郑秋最先打破沉寂,她并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环境,再加上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劝说大家,于是乎端起酒杯就是一阵狂饮。 而被受她影响的三人,也不再思索发愁,端起酒杯便忘记烦恼。 突然之间的噪杂声音,让原本快要昏昏欲睡的杨筠猛然惊醒,他坐起身咽了咽口水,睁大的眼睛尽可能撑住那一阵阵的困意。 借酒消愁,其实四人自从来到京城,就开始愈发的迷失自我,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能够在这里生活下去,至于未来他们还从未考虑过。 酒喝的越多,几人的话也跟着越多。黎忻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端着酒杯带着醉意说:“是,我知道,老夫人……疼我,爱我,可……可是,她怎能让羽蒙许配给我。我,自知……自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怕,我怕,我配不上她,配不上她……” 说着他饮下一杯酒,手指着周围的人,一个个问道:“说,你说,你说说,我到底能不能配的上她。” 迷迷糊糊中,黎忻已不知自己身处在何处,辗转在房间里的他,对着空气询问:“你说她配不配的上……啊呸,不,我是说,我配的上她吗?” “配,配的上……” “配……配……” 零落的声音传入黎忻的耳朵,他眯了眯眼睛像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整个身体就向后倾倒昏睡了过去。 一夜寂静,直至烛火熄灭,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的带着笑意的面容上。 宿醉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一向没有什么事情的郑秋和许洋在醒来的时候看到其他几人慌里慌张的模样甚是不悦,相比之下其他几个人就没有这么幸运。 黎忻慌里慌张回到杨府,杨氏已经在前厅等候,当看到他那衣衫不整的模样,眼神中尽是凛冽。 而杨筠赶回书斋的时候,先生已在讲课,对于这样的学生早已在心中默默摇头。 “昨晚去哪儿了?”面对胡瀚罄的询问,余晓薇不以为然,她打算回房间打理好自己准备随同出发,却不想移动的步子却被他的身影拦下,“我在问你话!” 抬起头,余晓薇对上他的视线,轻声说道:“我去哪儿好像与你无关。” “确实无关。”胡瀚罄不可否认,而后他又接着说道:“但你影响了车队的出发,我希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离开。 轻挑眉,余晓薇揉了揉快要炸裂的脑袋,心里暗暗骂着郑秋,她可不想丢了这个饭碗。 收拾好自己,余晓薇立马向车队赶去。谁知刚出大门,便看到整齐的队伍早已准备好。抬头望去,看到马背上的身影,心想着他还算有良心没有丢下她先走。 “余小姐。” 余晓薇回过神,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点了点头。她刚跳上马背,不远处胡瀚罄的声音就缓缓传来:“出发。” 车队前行,余晓薇拉紧缰绳,用脚踢了踢马肚,迅速跟上。 “这一批东西是张大人特意嘱咐的,一路上要多留心意莫要出了差错。”胡瀚罄向跟上来的余晓薇叮嘱说着。 “咳咳~”吹了冷风余晓薇忍不住轻声咳嗽。胡瀚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悦。 凭借相处这么长时间熟悉,余晓薇自知为何,于是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其实这次的路程并不是太远,原本一天就可以结束的路程却硬生生的让他走了三天。车队里自然有人抱怨,奈何却没有一个敢开口出声。 回京后,张大人设席答谢胡瀚罄,与此同时跟随的余晓薇真是彻底的了解了这个人。 “胡公子,本官就喜欢和你这种敞亮的人做事。”张大人拍了拍胡瀚罄的肩膀,而后又说到:“往后我们还要继续合作啊~” 胡瀚罄轻笑不语,自知有些尴尬的张大人无奈干笑,端起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而后说道:“胡公子放心,本官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帮你办妥。” “那就有劳张大人了。”胡瀚罄笑意展开,端起酒敬了一杯。 “咳咳~”又是几声轻咳,余晓薇觉得喉咙有些干疼,即使喝了几口水都还是感觉不适。胡瀚罄瞄了她一眼,在与张大人饮酒的同时,就已经让她先行离去。 回去的路上,余晓薇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回想起这几天的路程已经刚才两人的对话,沉重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六章 坐在厅堂里发呆,郑秋突然看到余晓薇摇晃的身影缓缓走来,然而步伐不稳的她一个趔趄却让郑秋吓了一跳。她起身赶忙跑去,扶起快要倒地的身影担心地问:“怎么回事?” “没事,就有些不舒服,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余晓薇用着虚弱的声音回答,然而话语刚落,头重脚轻的她早已经昏倒在郑秋的怀里。 牢牢扶住怀里的人,郑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红透的脸蛋让人一惊。要知道前些天喝了酒夜宿,又吹了半夜的风有些感冒,再加上这些天的忙里忙外身体自然然而的就撑不住。 然而郑秋却没有想这么多,总觉得余晓薇生病完全是因为胡瀚罄的压榨,要不然的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生病。 家里没人,照顾余晓 分卷阅读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薇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在郑秋的头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晓薇迷迷糊糊中觉得脑袋上有点重,她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拿开额头上的浸湿的手帕。 端着药走进来,郑秋看到已经醒来的人赶忙走上前将人扶起。 余晓薇半依靠在床旁,视线落在郑秋手里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长呼一口气,郑秋担心地说:“你可算醒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快要担心死了。” “我睡了多久?”余晓薇问。 吹了吹手里的汤药,郑秋答:“不多不少正好两天。” “两天?那有没有人找我?”余晓薇问。 “有,不过让我给打发回去了。”郑秋答。 抚了抚额头,余晓薇有些头痛,她接过郑秋手里的汤药说:“算了,死就死吧!”说着捏住鼻子将所有的药灌进了肚子。 当余晓薇喝完药,郑秋就开始诉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当然最多的还是控诉许洋这两天不见身影,以及邀功这两天都是她在照顾。 余晓薇无奈摇头,轻笑着说:“说吧!又看中什么东西了?” 搓了搓手郑秋讪笑这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没什么?”余晓薇轻笑,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没什么事,我就再睡一会儿……” “哎~”眼看着余晓薇躺下的动作,郑秋赶忙说道:“就是,就是我告诉胡瀚罄说这几天你都不见人,也不帮他忙,让他给你放几天假。” 揉了揉太阳穴,余晓薇瞬间觉得不知所措,她怎么会不知道郑秋的想法。大概就是将人拒之门外然后再用强硬的态度表示不去。 自知被人看透,郑秋也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这不是为你好。”而后又以一种大义凛然的模样说:“好好好,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有什么事情我扛着,总成了吧!行了行了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 刚安抚好余晓薇,郑秋准备离开,转过身就看到胡瀚罄站在门外的身影。 被吓了一条的某人,吃惊的朝着门外的身影走去:“你!你!怎么进来的?” 眯了眯眼睛,胡瀚罄认为眼前的人似乎忘记这是他的住所。然而不以为然的他越过郑秋打算走进去时,却被一只手臂拦住。 郑秋拦住人,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晓薇在休息你……” “好了,小秋,你先去忙。有什么事情我叫你。”看着胡瀚罄脸色余晓薇忍不住打断郑秋的诉说。 闭上嘴巴,郑秋在两人之间望了望,最后还是不情愿地离去。 “听说你病了。”胡瀚罄最先开口,他走到桌边,将手里的补品放下,而后又拉了凳子坐在一旁,一连贯的动作似乎那样的熟练。 轻轻一笑,余晓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也会担心别人,但接下来胡瀚罄的话却又让她忍不住收回刚才的想法。 “注意好你的身体,现在我可没有等你养病的时间。”胡瀚罄面无表情的说。 撇了撇嘴,余晓薇只能点头答是,谁让她现在在他的手底下干活。 “你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给我送东西吧!”余晓薇不喜欢拐外抹角的说话,于是直接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两人开门见山,胡瀚罄也不做过多的修饰,“过两天钱庄有笔生意,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点了点头,余晓薇表示明白。 胡瀚罄的意思显而易见,不管她生的是什么病两天后就必须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个生意人,他比谁都是到时间的金贵,他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浪费一丁点的时间,如果说眼前的人真的不能继续,那他随时都可以换人。天大地大,他还不信就没人不能胜任。 人走后,郑秋才冒出个脑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看着她那谨慎的摸样,余晓薇自知好笑,“进来吧!他走了。” 站直身体,郑秋恢复常态,清咳两声的她试图掩盖难看的面色,故作镇定地说:“我可不是怕他!” “是!是!是!我知道。”拍了拍床沿,余晓薇笑着说:“过来坐吧!” 余晓薇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也了解当初胡瀚罄为何会救他们,以及现如今的生活,都是为了牵绊住他们。明人不说暗话,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定位,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都如明镜一般。 而两人之间的牵绊大概也就是相互间的利益罢了。 赌坊里待了几天,许洋早早就成了赌坊里重点关注对象。几天下来,许洋不急不躁,偶尔赢点小钱,输点大钱,再突如其来的狠赚一笔,不过来来回回他本人不赔也不赚。 连续如此的几天不知不觉中早已让人给盯住,不过此时的他似乎不以为然,而就在刚才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时,心里带着一丝丝的波动在赌桌前镇定坐下。 突入起来的气场,自然而然的让人给他让开位置。轻挑眉毛,许洋带着挑衅的模样望着那人手里的筛盅。筛盅在空中摇了几个来回,只听咚的一声拍定在桌上,而在如此噪杂的声音中分不清你我。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话音刚落,许洋毫不犹豫的取出自己手里所有钱财一并押在“豹子”上。 然而一系列的动作让在桌的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当然这也让盯住他的人多了一份警惕,而此时的人吊儿郎当的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而后拍了拍桌子,大喊:“开!” “开!二,四,六,大!” 筛盅一开,赌坊里一阵唏嘘,想来那人也是只唬人罢了,没多大本事本事。而后接着赌博,完全忽视这个不起眼的人。与此同时盯着他的那些人,眼神里也多出了一份嫌弃。 没了钱财,许洋只得讪讪起身,揉着脖子的他缓缓走到柜台,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朝着里面的人咧嘴说道:“手头有点紧,借点钱。” 柜台旁的人瞥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掏出一袋钱重重丢在桌面,“规矩都懂吧!” “懂!懂!懂!这里的规矩都懂,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啊~”许洋说的献媚,不过他打开钱袋,从中取出两枚钱币,讪笑着说:“够了!” 柜台的人一愣,这样的人他还真没见过。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洋重振旗鼓,在短短的时间内用仅仅两枚钱币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于此同时让在座很多人都红了眼睛。 此时此刻许洋像是坐定了一般,每次的注都越下越大,而回赚过来的也越来越多。在旁边看着眼红的人,也都跟着随波逐流,他押什么别人就跟着押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庄家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赚了这么多钱,很快就引起他人的注意,而许洋并不准备收手,再一次押注的时候,他一下子把手里 分卷阅读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的钱财全部推了出去,这一下让所有的人瞬间沸腾了起来。 此时此刻,庄家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是开还是不开,可耐不住人群的疯狂,整个赌坊里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开!开!开……” 压不住众人推到的驱使,庄家打开,周围人紧紧盯着,不知道是谁大喊了句“四,五,七,大!”一瞬间整个赌坊沸腾了起来。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传入,让在座的人慢慢安静了下来。朝着声源望去,只听见清凉的声音缓缓传来,“这位公子,好手气啊~” 直到那人走入大家的视线,许洋才缓缓站起身讪笑着说:“姑娘过奖了。” “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让我陪你玩一把。”清凉的声音容不得拒绝。可许洋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搓了搓手,憨笑着说:“当然非常乐意。” 余音刚落,景盈瞬收起笑容,纤细的手掌拿起筛盅盖在静躺在桌面上的骰子轻轻晃了晃,而后伸手说道:“公子,请吧!” 傻笑了两声,许洋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所有的钱财再次推出,憨笑这说:“豹子。” 语音刚落,刚才吃到甜头的人也跟着押注。景盈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此时所有人紧盯筛盅,景盈伸手打开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连呼吸都快忘了。 六 所有人屏住呼吸。 六 所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此时整个赌坊里逐渐回荡起,赌徒们那洪亮的声音,“六!六!六!六……” 景盈抬手拿开,将筛盅轻轻放在桌面上,三个骰子静躺在那里,一时间让所有人都窒息了。 六! 六! …… 五!!! “搞什么啊!” 尖锐的声音打破寂静,紧接着周围的人都开始跟着埋怨,杂乱的声音逐渐充斥在整个赌坊里。 许洋摸了摸脑袋,故作惊讶地说:“哎呀呀~怎么输了呐!” 皱了皱眉,景盈突然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不过想着眼前的人输了这么多的钱财应该不会赌下去,正打算离开时。 却被许洋给突然叫住,“姑娘别走啊~我还没玩完呐!” 撤回移出去的脚步,景盈单手支撑在桌面,笑问:“公子恐怕已经输光了吧!” “不,不,不,不,不,怎么会输光。”许洋急忙摇头解释,“大钱没了,小钱还是有的。” “哦!是吗?”景盈故作惊奇,语毕,她再次摇晃筛盅,想着快点结束。 筛盅落定,她抬起眼眸视线与之对上,伸出手臂冷冷道:“请吧!” 第七章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在座的人都看起了热闹,许洋动了动屁股总觉得这凳子快要坐不住了。 他讪笑了两声,抖了抖手里的钱袋,一枚钱币从中落下,在桌面上转了几圈最终落定。 看了看钱币坐落的地方,许洋斩钉截铁地说:“那就‘豹子’吧!” 如此随意的方法让很多人忍不住唏嘘。与此同时,景盈扯了扯嘴角,脸上带着丝笑意说:“你逗我啊~” “哎,别这么说。如果你认为少的话,我们可以玩的大点,我把我自己也压上,如何!”许洋说的有些欠揍,不过他想了想,厚脸皮的又加了些条件,“当然,如果你输了,就请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如何!” 轻声一笑,景盈认定了此人就是来捣乱的,二话不说,扬手就让手下将人给带走。 人被架起,许洋有些慌了,“有话好好说……” “带走!”一声令下,还等不及他在说什么,就已经被人给丢了出去。 “我劝你,最好给我滚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带头的小厮恶狠狠地朝着许洋警告。 躺在地上,许洋的脸上有些失望,他缓缓站起身来,拍打掉身上的灰尘,而后又忍不住朝里面大喊:“景盈姑娘,别生气,小心伤了身体。对了,那文钱就当是我赔罪的了。” “还不走!”带头小厮再次警告,恶狠狠的眼神中,恨不得赶紧将人轰走。 看也看够了,玩也玩够了,许洋拍了拍衣服,也不做过多的留恋,打道回府。 傍晚,景盈无心经营,遣散完场子,一个人默默坐在大厅之中。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样的人没遇见过,只不过时间久了也就变得麻木。 要知道她干这行不过是谋个生活,从未想过未来怎样,而今天搅局的这个人却让她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身心的疲倦。 深呼一口气,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然而起身后,视线落在那个筛盅上,脚下的步子驱使她逐渐靠近。桌前站定,望了眼静躺置的钱币,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她觉得有些好笑。顺手打开筛盅,静置其中的三个六,一时间让她失了神。 虽说杨筠是难得一遇的奇才,但是在这人才济济的京城里,要想在从中脱颖而出,可谓是难上加难。 他不过一名平民百姓,若得到太师的赏识,那可谓风光无限。但生为耿直的他却不知如何应对,默默无闻成为了他生活的唯一的方式。 中秋至,这让原本就繁华的京城更加的热闹起来。此时的杨筠早已受杨氏的邀请来到府上,为的就是一起过上一个团圆的日子。 谈话间,杨氏因杨筠那颓废的模样有些生气,“筠儿,姑母别无他意。只是希望你能多加努力,能够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父母。让他们在天之灵看到自己的孩儿有了本事。” 低下头,杨筠有些不知所措,杨氏说的那些话他懂,可他并不想在这样的大染缸里迷失了自我,他又何尝不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杨氏的话有些多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的沉重,然而这每一句话都压在杨筠的身上,让他喘不过起来。 眼看着杨筠被说的无地自容,于是乎黎忻出来打圆场,并不希望场面变得如此尴尬。 然而在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里,杨氏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她盯着黎忻眼睛里尽是不满,“忻儿,你若是真的理解娘的话,为何不愿与羽蒙成亲。难道你认为她配不上你吗!” 听到这里,黎忻忍不住皱眉,羽蒙那样一个优秀的女子,又怎会认为配不上自己。他只是有着自知之明,明知自己并非杨氏的亲生儿子,又怎会将这些抢了过去。 杨氏拉着宋羽蒙的手,满眼宠溺的看着她,“羽蒙从小跟在我身边,我早已经把她当做亲生女儿。” 低下头,宋羽蒙的心里感慨万分,她又何尝不是将杨氏看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伸手覆盖在杨氏的手背上,声音中带着丝颤抖,“羽蒙,只求一辈子在夫人身边伺候。” 拍了拍她的手,杨 分卷阅读1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氏颇为满意,她转过头看向黎忻,语重心长的说:“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不理解为娘的苦心。” 一旁的宋羽蒙娇羞的抬起头,视线落在黎忻的身上似乎等待着他的回答。 黎忻心中恼怒,他不喜欢这种被强迫的感觉,于是乎忽略他人的目光,抬起头对上杨氏的视线,坚定道:“夫人,您的盛情我能理解,但是也请您……” 然而这一声‘夫人’,却让杨氏失去了耐性,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生气的说:“你让我叫你的名字,我答应了你。你让我答应的你的事情我也都一一做到,但是为什么你就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黎忻气恼,但无话可说,他还是在意着自己的身份。 “我是你娘……”说道这里杨氏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身为你的娘,我努力将这些年遗失的东西补偿给你,但你为什么就这么绝情。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吗?身为一个母亲,我能做的都努力在做,你还想让我怎样?” 听着一句句刻骨铭心的话,黎忻不感动是假,可是他心里明白,明白他到底是谁。 叹了一口气,杨氏哽咽着声音再次说道:“我希望你能和羽蒙成……” 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黎忻不得不开口说:“我不是你儿子。” “你说什么?”皱着眉头,杨氏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 而黎忻以为她没有听清的情况下,再次说道:“我不是你儿,难道你还不明白!” 瞪大了眼睛,杨氏脸上带着震惊,她站起身来扬起手指着黎忻,颤巍巍地道:“你……你,你在说一遍。” “再说一遍还是如此!”黎忻扬声反驳。 杨氏气愤,抓起桌上茶杯就向他泼去,而后不解气的她又将杯子重重砸在黎忻的头上。一系列的举动让在座的人,都失了声。 “滚!滚!给我滚!”杨氏怒吼,脸上表情掩盖不了内心的愤怒。 语毕,黎忻深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得转身离开。望着离去的背影,杨氏震惊,她本意并非如此,可是生性气傲的她又放不下身段,语气中带着要挟,“出去之后,再也不要踏进家门一步!” 黎忻脚步微微停顿,而后又大步流星地离开,一步也没有回头,坚定的背影就这样缓缓离去。 面对如此场景,杨氏气愤的瘫坐在椅子上,起伏的胸口让她忍不住抽泣。宋羽蒙,半坐在椅子上心情低落的安慰着杨氏。 面对如此场景,杨筠也顾不上其他,赶忙追上离去的身影。 热闹的酒馆里,与黎忻杨筠两人所在的低气压形成鲜明对比。 为自己倒了杯酒,黎忻眼睛紧盯着酒杯,无奈叹息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就在他准备再次一饮而尽的时候,杨筠伸手阻拦。 他夺过黎忻的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剧烈的动作让里面的酒洒出了少许。 “姑母也是一时心急,你就别跟她老人家过不去了。”杨筠说。 深深呼出一口气,黎忻僵硬的扯出一个微笑,“我又何尝不知,可是……”话锋一转,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又突然止住了话语,“算了,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说完端起杯子饮了下去。 微皱眉头,杨筠似乎不太喜欢这种颓废的感觉,他再次拦住那倒酒的手臂,“姑母的事情你又不是不了解,难道你就不能够换位思考一下,理解理解她老人家。” “我理解她,谁有理解我呐!”黎忻回,而后他又说道:“算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对了,说说你,看你的样子,最近好像不太顺利。” 戳中心事,杨筠无奈摇头,并不打算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诉说出来。黎忻看出他的心事,于是乎不再询问,重新拿出一个酒杯为他倒上。 低着头,杨筠压抑着心里的不满,也不再拒绝端起酒杯喝了下去。一杯酒下肚,口中残留的辣意让他迟迟没有缓过劲来,剧烈的咳嗽,让整个脸变得通红。 看着他那有意思的表情,黎忻忍不住轻笑,于是乎又为他倒上一杯,脸上带着笑意说:“多喝几杯,习惯这种味道就好了。” 清了清喉咙,杨筠的眉头微皱,他似乎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那种辣意过后的醇香。 酒过三巡,杨筠的脸上又红了许多,他单手撑着沉脑袋,眼睛涣散的盯着酒杯,自言自语地说:“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好的东西……” 品着酒,黎忻附和着轻笑了两声。 “我就不明白……”迷迷糊糊中,杨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口吃不清的问着:“在这偌大的京城中……我……”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到底哪一点不如那些人……” “你不是不如他们……”黎忻喝的也有点多,他拍了拍杨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不如他们的家族……”深呼一口气,他又似乎在对自己说,“不如……不如……” 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黎忻无奈轻笑,在这里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他并非杨氏之子。而他则认为现在所得的一切都是偷来的,他从不奢求更好的,他只求现在的安稳。 他之所以拒绝杨氏的一切,只是因为生怕哪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悄无声息的从中溜走。到那个时候,他怕想抓也抓不住。 第八章 夜幕降临,两人喝的醉醺醺的,也忘记了时辰。当郑秋寻来时,他们已经不省人事。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害得我好一番找。”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两人,郑秋忍不住埋怨,“晓薇不在家,许洋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就剩下我一人……”说着她又忍不住用脚踢了踢桌子,气愤道:“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喝酒也不知道叫上我……” 自言自语了许久,也不见两人回应,郑秋愤愤坐下,环视桌面上的空掉的酒壶,摇头道:“你们是喝了多少?” “嗯~”杨筠闷头轻哼,他缓缓抬起头对上郑秋的视线砸了咂嘴,傻笑着说:“呵~没,没多少……” 扯了扯嘴,郑秋摆了摆手,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得了吧!” 眯着眼睛,黎忻迷迷糊糊听到某人的声音,于是乎努力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拍了拍杨筠的肩膀,嘲笑着说:“看来你酒量也不过如此。” 而后他又转动脑袋,当看到郑秋的身影时,猛然一惊,“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过了来的?来了也不跟哥哥说一声。” “呵呵~”冷笑两声,郑秋实在是看不下去,于是乎假笑着说:“您就趴那好好休息吧!啊~” 点点头,黎忻也实在是撑不住那沉重的脑袋,咚的一声趴在桌子上,之后就不省人事。与此同时,杨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空酒壶昏昏睡去。 分卷阅读1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望着趴在桌子上的两人,郑秋无奈叹息。她重新拿出一个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抬头向窗外的明月望去。心中疑惑: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喝酒了的。 此时此刻,他们四人算是度过了离开村子的第一个中秋。不过这个中秋对他们来说似乎过的有些凄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黎忻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酒馆里度过,当然陪伴着他的还有那几个朋友。 余晓薇偶尔来过,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说教,大意也是希望黎忻莫要太过任性。不过庆幸的是余晓薇只是偶尔来过,要不然的话他真的受不了耳边那些重复的声音。 相反之下,郑秋和许洋有着大把的时间跟在黎忻的身旁。与其在家里闷着,倒不如跟着这位少爷走南闯北,当然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跟着混吃混喝。 咬了口手里的冰糖葫芦,郑秋满脸疑惑的看向一旁的许洋,好奇地问:“怎么这些天一直见你?” 瞟了眼身旁的人,许洋嫌弃的替她抹掉嘴角的糖渍,“怎么!不行!” 伸出手,郑秋在许洋的动作下抹了抹嘴巴,口吃不清的回应,“也不是,以前整天看不到你的影子,现在又天天晃悠在面前有点不适应。” 扯了扯嘴巴,许洋不以为然地说:“那行,改天我继续消失,省的在你眼前晃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郑秋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跟着前面人的脚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杨府。黎忻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杨府一时间失了神。 跟在身后的两人随即停下步伐,朝着黎忻的视线望去,他们刚想说些什么时,黎忻早已回头说道:“走吧!” “啊?不进去看看吗?”不是很了解情况的两人相视,而后许洋再次说道:“还是进去看看吧!虽说杨筠她姑母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看她对你还是挺不错的……” 郑秋尴尬的扯了扯嘴,而后又拉了拉许洋的袖子示意不要再乱说话。黎忻沉默不语,此时的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俯下身子,许洋在郑秋的耳边询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此时郑秋露出标准的微笑,而后又用手肘狠狠击打在他的肚子上,一脸嫌弃的说:“你给我闭上嘴巴。” “少爷!” 一声叫喊,让黎忻拉回思绪,他抬头望去,看到苏管家慢步跑来,“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黎忻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又太多的事情想要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少爷,夫人想你想的紧,这不刚命我出来寻您,您就回来了。”苏管家说的滔滔不绝,似乎并不打算听到黎忻的回复,而后又接着说道:“既然少爷回来了,那就赶快进去吧!” “我……”声音压在喉咙里,黎忻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更准确的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准备出门的宋羽蒙看到熟悉的身影,于是乎顺势唤道:“黎忻!” 黎忻回头望向声源,看着宋羽蒙的身影微微一愣。 房间里,杨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整个空间里寂静的只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黎忻站在一旁,看着杨氏苍白的脸色,心中油然而生愧疚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丫鬟端着一碗药从外面走进来。宋羽蒙接过药碗,将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又走向床旁,轻声呼唤:“夫人,起来喝药了。” 杨氏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瞥过一旁的身影而后又收了回来。宋羽蒙将杨氏扶起,而后贴心的将枕头弄了弄,为的是让杨氏靠起来舒服。 在一切都弄好之后,宋羽蒙示意黎忻将药端了过来,然而一系列的动作,杨氏并没有看在眼里。 一口口的喝完汤药,杨氏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这让站在一旁的黎忻很是尴尬。 门外,郑秋和许洋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这漫长的等待让他们两人很是无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两人用手扇着风逐渐变得烦躁。 “你说他们这一家子到底在想什么?”无聊中郑秋找着话题,并不希望这样继续待下去。 “你问我?”许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后又冷声轻笑:“我怎么知道……” 两句话的打发,让郑秋很快的闭上了嘴巴,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他的话。 已是中午,许洋坐在院子里实在是口干舌燥,在继续这样下去,他非要渴死。站起身,正准备找点水喝的时候,黎忻才从房间里缓缓走出来。 看到人影,两人才算是看到希望,他们可不愿意再这样无缘无故的等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郑秋最先跑过去,带着好奇心跑过去询问。 不过黎忻看着她苦笑,没有开口说话,这让郑秋有点着急,担心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此时许洋一把将她拎到一旁,嫌弃的说:“好了他不想说就别……” “我要成亲了,到时候记得过来给我捧场。”黎忻突然开口,不过说话的声音中大多带着无奈。 “什么?”巨大的信心让郑秋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再次确认道:“你要成亲!” 黎忻看向满脸疑惑的郑秋,脸上扯出一个微笑,默默点头。而许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询问:“和谁?” “宋羽蒙。”黎忻回。 一个难以置信的信息,让他们两人再次不知如何消化。 原来,杨氏为了将黎忻拴在身边。于是给他两个选择,要么与郑秋等人断绝来往,要么娶宋羽蒙为妻。 两种选择,黎忻左右为难,他不可能与这些人断绝关系,但又怎会与宋羽蒙成亲。他明知杨氏在要挟,可是又不知如何选择。 杨氏看出他的为难,但又不想真心失去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再次让步,若是他同意与宋羽蒙成亲,至于婚事决定在五个月之后。 再三思索下,黎忻同意这门婚事,他想着距离成亲之日还有五个多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谁知又会发生什么。 离开杨府时原本三人,现在却只剩下两人。郑秋和许洋在还未消化完这巨大的消息时,就已经开始狂奔,恨不得将这件事情迅速告知余晓薇。 在两人找到余晓薇时,她正在码头准备同胡瀚罄远行。当得知黎忻的婚事时,满脸的震惊不比他们两人夸张的多。 “黎忻要成亲!”惊讶中,余晓薇忍不住呼喊。然而突如其来的声音,却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回头观望。回过神来,她猛然捂住嘴巴,而后用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黎忻告诉你们的?” “千真万确!”郑秋压了压声音,郑重的点了点头。 在消化这个消息的同时,余晓薇还是有点不相信的问道:“他和谁成亲?” “哎呀~还 分卷阅读1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能有谁!”郑秋突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就是杨筠姑母身旁的女孩!” 绕了这么一大串,余晓薇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在许洋解释后,才算明白。不过在得知黎忻成亲的对象是宋羽蒙后,并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要知道杨氏想要将黎忻留在身旁,这个方法在好不过。但是在此思考又很好奇,她是怎么让黎忻同意这门婚事,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胡瀚罄整理好东西,准备出发,在他望向余晓薇那苦作思考的样子时,眉头微微一皱。 “出发!”胡瀚罄一声高喊。让原本寻思的人,瞬间回过神来,她向两人告别后,又快速跟上队伍朝着船奔跑了过去。 船上余晓薇还是会忍不住思考,绞尽脑汁的她看了眼一旁假寐的身影,于是上前询问。胡瀚罄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人,轻斥:“有时间考虑这些,倒不如好好考虑自己的事情。” 第九章 算一算,许洋也有好长时间不去赌坊,他按捺着的内心早就开始蠢蠢欲动。搓了搓手掌,站在赌坊门口准备大干一场,想着这次准能在某人面前留下好的印象。 “哟,我当是谁呐!”尖锐的声音传入某人的耳朵,许洋转过头看向一旁锦衣华服的杜少,一改脸上的坚定,献媚道:“杜少,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杜少眯了眯眼睛,展开手里的扇子,惬意道:“少爷我今天手痒,想玩两把。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他的话刚说完,许洋就恨不得马上附和,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 杜少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势力可谓是财大气粗,至于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没有几人知道。 不过就这位少爷,没什么爱好,喜欢的还就是赌上那么两把。别的不说,单凭筛盅的声音一响,就总觉得有只猫儿在他的心里挠痒。两人的相识也就是从这赌坊里走出的缘分。 两人一踏进这赌坊的大门,周围的小厮就已经开始注视着他们。当然两种注视的方式还是有所不同,他们注视着杜少是为了如有什么需求,能够第一时间出现。至于注视许洋,当然是为了以防万一,省的出现没有必要的麻烦。 一进场子,两人各有所需,谁也不顾及谁。许洋环视周围人的视线,讪讪笑了两声,他不过几日没来,刚一进来就让他们这么关注,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摸了摸腰包,许洋脸上故作镇静,做这样子让那些人看看,今天他可是做足了准备。熙攘的人群里分不出你我,大部分赌徒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里没几个好东西。 走走停停,许洋这看看那望望,似乎还没有下注的意思。逛了一圈,他探出头看向杜少坐的场子,笑嘻嘻的挤了进去。 紧挨着杜少,看着他手边赢来的钱财快要堆积成小山。许洋缓缓说道:“杜少好手气啊!” 轻声冷哼,杜少有点飘飘然,“那是当然,还不看看我是谁!” “既然杜少手气好,不如玩把大的。”一旁许洋有意无意的怂恿着。 微挑眉毛,杜少觉得这个套路有点熟悉。他在赌场里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是输光了解散。还记得上次因为受眼前这个人的蛊惑,赢来的钱全在一把输光。 “哦~说来听听!”明知这是个套路,杜少还是忍不住想要跃跃欲试。 “嘿嘿~”憨笑了两声,许洋忍不住搓了搓手,缓缓道来,“这次我们不把所有的全压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分三块压,一把定夺,怎样!” 话语刚落,周围小厮的视线开始紧盯,生怕这个家伙会出什么馊主意。但奈何两人接下来的声音愈发的变小,不管怎样都挺不到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杜少开怀大笑,一只手掌拍在许洋的背上,而后又拉近两人的距离,脸上又换了副模样,假笑着说:“如果输了呐?” “呵呵~”讪笑了两声,许洋慢慢移开背上的手掌,故作镇定的说道:“杜少不就是喜欢玩这种刺激的,要知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或多或少对杜少来说都不足为奇。” “好!”杜少脸上的笑容逐渐展开,他把钱财往前一推,转头看向许洋说道:“这把你陪我玩,下吧!” 此时许洋原本笑盈盈脸上瞬间收起了笑容,他震惊的看行杜少,赶忙拒绝,“杜少,这,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杜少摊开手,心里并不打算退让,而后轻笑着说:“大家各求所需,我求的是一个刺激,你求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不过这个买卖不亏。” 理论上如此,但许洋还是假装拒绝。不过这明显的把戏让杜少看得一目了然,他笑着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说道:“赢了算你的,输了就算我的。这下可以玩了吧!” 此时的许洋像是得到赦令,他慢慢伸出手在钱财的边缘试探,而后缓缓说道:“那……杜少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在赌注开始的时候,他将钱财分为数量不等的三份,各自下压。而这一举动让在座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虽说多次下注也有这么一回事,但像这样下这么多的还是头一次。 护送杜少离开,许洋喜滋滋的脸上有着说不出来的开心。杜少走到一半突然转头,手拿着扇子指向许洋。 然而这一简单的动作,却让某人猛然护住腰包,一脸不可置信的说:“杜少,大丈夫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杜少微微一愣,而后展开扇子摇了摇头,笑着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算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以后有时间再聚。”说完带着潇洒的身影转身离开。 而在刚才下注的时候,许洋知道如果真的是赢了大钱他本人肯定是跑不掉,于是在分成的三份里,将其中一份是分的是最少的,偏偏这最少的一份最终赢了。 赢的钱不多,输的钱也不少。而杜少又不缺这些钱,输就是输了。赢的不多,又不在乎这一点的,也就随他去了。不过这样一个有意思人,他还是希望能够交一下这个朋友。 重新回到赌场了,许洋用赢来的钱,再次玩起了老戏法,他在一个地方坐定,每次赢的钱越多,每次下的注也就越多。 这样大把大把的赢钱当然让很多人忍不住跟上,也不知道玩了多久,赢的钱越来越多,跟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这些人似乎没有收手的想法,眼睛紧盯着许洋下注的动作。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本应该出来的人始终没有出来,这让原本有意思的赌注变得麻木无趣。 许洋叹了口气,眼看着赌坊里输的越来越多,他开始有了那么一丁点的负罪感。托着脑袋发呆,周围那些反复声音与动作都开始变得陌生。实在是 分卷阅读1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有些疲惫的他无心再继续下去,于是在最后一把上全部下注。 这个举动一做,所有人都以为又是一把大的,随之也跟着全部下注。然而这一下不好,当筛盅打开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不相信的人都一次次揉着眼睛,这压根就全部输了进去。 拍了拍肩膀,许洋站起身来,无力地说道:“唉~输光了,回家,回家。” 然而那些赌徒怎么受得了这些,总觉得是被人给耍了,一群人将许洋围住,恶狠狠地道:“小子,耍我们呐!” 没有兴致的许洋,并不像和这些人絮叨,摊开双手无助的说:“怎么耍你们了,我还不是都输光了。” 也不知道是谁,一个人伸出手,将许洋重新推回凳子上,一旁的人忍不住警告,“小子,想找死吗?” 突如其来的躁动让整个赌坊里的人都聚集于此,然而赌坊里的人并非是吃素了,在看到捣乱的人后,几个大汉就已经从后面走了出来,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手拿大刀,一下子架在那个闹事情人的脖子上,冷声说:“闹事情的话,我劝你识相点,否则……”说着再次举起的大刀想要挥砍下去。 闹事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他摊坐地,颤巍巍地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还不快滚……”大汉再次怒吼,这一吓让那人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赌坊。 而后大汉环视四周,浑厚的声音继而回荡,“若是再又哪个敢闹事情,就别怪我这大刀不长眼睛。” 离开赌坊,许洋原本不错的心情,现在也变得差劲极了。他低着头向前走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错了回去的路。当反应过来,准备掉头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影将许洋连拖带拉的将人带到一个偏僻的胡同。 许洋想要反抗,但经不住几个人的力气。当看清绑他的人时,脸上那阴郁的表情瞬间扯出讨好的笑意。 绑他的不是什么其他人,就是赌坊里那个闹事情的赌徒。那赌徒本来靠着许洋的运气,赢了大把的钱挺是开心,可谁知道最后又全玩败在那最后一把,说什么都觉得自己是被耍了。 若是不出一口恶气,难解心头之恨。于是乎就找些人将他绑了过来,今日不将他打死,也让他变的半身不遂。 他们不说废话,在许洋还没来得及开口,几个人就早已经拳脚相加,根本就不给他留一丁点儿说话的机会。 每一次拳拳到肉,许洋还没来得及叫喊,另一拳就已经落了下来。也不知道被打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叫喊。 抬起沉重的脑袋,许洋眯着眼睛看向刚才打他的几人,早已摊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让许洋回过神看向将自己扶起的大汉,这人可不就是赌坊里那个拿大刀的人。但是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大汉将他扶到一旁,而后的几个回合里,那些闹事情的人,早已经落荒而逃。 许洋心想着,在脑袋里的信息还没有消化完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还能走吧!” 抬起头,对上不远处景盈的视线,许洋的脑袋里瞬间像是开了花一样。一时间接话说道:“当然,这点小伤还伤不到我。” 景盈点了点头,“嗯,那行,回去的路上慢点。”而后她有移开视线,看向许洋身旁的大汉说:“宋权我们走吧!” 宋权接收信息,朝着许洋点了点头,而后朝着景盈的步伐跟了上去。 半依靠在墙边,许洋突然觉得自己的嘴欠,早知道就是身体已经动不了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嫌弃的说道:“你这人真是……哎呀……” 不过此时,他原本不好的心情,现在可谓是好极了。 第十章 回到家后,郑秋看到满身伤痕的许洋吃了一惊,她起身赶忙上前搀扶,嘴里不停的询问:“怎么摔成这样?” “什么摔的,我是被人揍的。”被人误解,许洋忍不住答辩,不过此时此刻一身的疼痛也比不上心里一丝的甜蜜。 待人坐下,郑秋赶忙找来药膏,好奇地问:“你又得罪谁了?” 弄着身上的伤口,他似乎不愿意再提起此事,相反地问:“余晓薇呐?还没回来?” “还要好长一段时间吧!”郑秋说的话酸溜溜的,为这几天没人陪她倍感无聊,“谁知道胡瀚罄又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次好像没个十天半月都回不来。” 许洋没有接话,两人就一直静默,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余晓薇也不是第一次和胡瀚罄出远门,不过这次的时间似乎有些过长。从他们来到杭州后的四五天里,几人一直无所事事,一有时间不是去游湖就是去游园。根本就没有谈生意的架势,就算是心有疑惑她还是没有出口询问,谁让人家是大老板呐。 当天晚上刚回到客栈,余晓薇还没来得及休息时。一小厮早已在门口等候,在看到胡瀚罄的身影后,赶忙上前说道:“胡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胡瀚罄点了点头,朝着小厮说:“有劳,带路吧!” 小厮前方引路将两人带到一个单间,而后停下脚步,面向身旁的人说:“我家老爷就在里面,请吧!” 余晓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再谈什么生意。然而就是这个哈欠打了一半,便在胡瀚罄的注视下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推开门,两人前脚刚踏进去,就听到苏骋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胡公子,别来无恙啊!” 胡瀚罄微微一笑,在苏骋的引导下坐了下来,客气道:“苏老板客气了。” “哎~胡公子为了这笔生意还亲自跑一趟,这让苏某真是……”苏骋话说一半,余光落在余晓薇的身上,疑惑地问:“这位是?” “额……”余晓薇在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胡瀚罄张口说道:“只是手下的一名伙计,不值得苏老板挂心。” “能让胡公子带在身边的伙计,肯定有过人之处。”苏骋笑意甚浓,而后接着说道:“更何况是一名女子,想必是胡公子重用之人。既然如此,请坐吧!” 余晓薇扯了扯嘴巴,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虽然说这么长时间也不少见这种场景,但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苏骋是一个四五十的中年男人,生意上事情做了也有几十年的时间,相对于胡瀚罄这样的年轻人多少会有点不相信,打从心里认为眼前这个人太过狂妄。 “胡公子,你开的条件真的是非常的诱人。但是,生为生意人我不能把自己的本钱都赔进去,这样可不划算。”苏骋开门见山,他并不打算打着哑谜说话。 “我明白。”胡瀚罄点点头,接着说道:“毕竟大家都是生意人,而后的往来定然少不了。既然如 分卷阅读1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此,我不强求,若是哪天苏老板愿意,我还是非常愿意合作。” “那是当然。”苏骋附和。 两人的话不多,一旁的余晓薇也听出了个三六九,从中也明白苏骋为何不会与他们合作。想来也是,巨大的利益中有着相对的漏洞,若是稍不留心可能会至于万劫不复之地。要是她的话,她也不会和这样的人合作。 晚上,余晓薇躺在床上发愣。偶尔想起刚才几人的对话,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胡瀚罄这个人。她只知道胡瀚罄为了利益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说实话内心不解的是这个人真的有那么的需要钱吗? 心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 “睡了吗?”门外胡瀚罄问。 望着门上的影子,余晓薇突然好奇这么晚了他还能有什么事情,心里多少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紧张。不过一会儿,甩开脑袋里的想法,拿起身旁的衣服披上就去开了门。 胡瀚罄看了她一眼,而后迈进房门在桌前坐下。余晓薇愣了愣,在关闭房门后走到他傍边小心翼翼的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转过头,胡瀚罄从上到下将与余晓薇打量了一遍,然而这样的目光却让某人感到非常的不适。 发觉眼前人的退后的动作,胡瀚罄清咳了两声,“别误会,我无他意。”语毕,又将手上的包裹放在桌上,“明日有一笔生意要谈,打扮的漂亮些。” 带着疑惑,余晓薇拿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雪纺的新衣,样式很是好看。可是谈生意和她穿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她心里这样想着,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胡瀚罄说完话,看了眼眉头微皱的余晓薇,而后就离开了。 目送离去的身影,余晓薇而后将门关上,手拿的衣服忍不住在身上比划,衣服大小刚刚好。 次日,醒来。余晓薇换上衣服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胡瀚罄等人早已经准备好。 抬起头,望了眼熟悉的身影,胡瀚罄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这轻微的动作只是一闪而逝,而后说道:“我们走吧!” 几人同行来到西湖,在他人的带领下,一同上了艘画舫。船身不大,却能够装得下几十人。然而几人刚上船,余晓薇就听到几声爽朗的笑声,以及一些女子的嬉笑声。 “胡公子,好久不见。”爽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多久一个中年男子环抱着一名女子缓缓从中走来,那女子穿的轻薄,薄的恨不得透过衣服就能看到里面的衣服。 胡瀚罄微微一笑,自动忽视孙涌身旁的女子,轻声说道:“是啊!当日一别,又怎么会想到过了这么久后才能相遇。” “说来也是,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好让我能够进一下地主之谊。”孙涌说的客气,可是他的眼神却一直没有从怀里女子的身上移开。他一边挑逗着怀里的女人,一边慢悠悠地说这话,“来,来,来,都别在外面站着里,都进去吧!” 话刚说完,孙涌便不再理会其他一行人,拥着那女子就已经走了进去。 对于他的忽视,胡瀚罄不以为然,他转头看向身后余晓薇不自在的动作,轻声说:“跟我进去。” 顾不及余晓薇继续别扭,只得跟上步子走了进去。这一进去,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一时发出了声感叹。 画舫内的景象别有一番意境,在余晓薇还没有环顾完的时候,胡瀚罄早已经拉着她就坐,免得让在座的人看了笑话。 在座的人除了孙涌还有一些他的朋友,这些人各个衣着华丽,他们的视线在胡瀚罄进来之时也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些歌姬。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段话用在这些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孙涌松开怀里的人儿,又接着让那些歌姬退下,他转过头对上胡瀚罄的视线不急不慢的向在座人一一介绍。 这些人都是经久沙场的生意人,让孙涌这样一介绍自然而然的开始那些客套话。胡瀚罄一一回应,这样的场面看起来却是极其的和谐。 “胡公子,我们孙家就是做一些小本买卖,”孙涌看向胡瀚罄慢慢说着,“盈利也就那些一点点。真是不值得你这样大费周折啊!” 探了探脑袋,余晓薇呼出了一口气,说了真么多可算是谈到正经事上。 然而一旁的胡瀚罄笑而不语,他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品了起来,似乎没有接过话的意思。 “我这杭州大大小小的店,可都靠着钱庄维持经营。”孙涌不以为然,继续说着,“若是这钱庄垮了,那我真的是要求爷爷告奶奶了。” “这茶不错。”胡瀚罄答非所问。 清咳了两声,孙涌的脸面有点挂不住,这明明是胡瀚罄来谈生意的,怎么现在像是自己在求他谈生意。 “大家都是生意人,不会不知道里面的利害。”孙涌并不打算继续绕下去,继而说道:“你我各都退让一步,如何!” 余晓薇知道孙涌的意思,他就是不希望钱庄转让他人。眼看着此人还不松口,胡瀚罄才缓缓开口,“没错,大家都是生意人,里面的盈利也都清楚。不过孙老板是打算一直这样经营下去吗?如果这样的话,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然如此,倒不如找一个人帮衬着,最后不会损失过大。” 胡瀚罄话里有话,这让在座的人都心声好奇,想要询问个一二的时候。孙涌突然声称还有其他事情要与之相谈,希望在座的几位先行离开,日后定当摆宴将其诉说清楚。 好不容易将一群人送走,孙涌便忍不住大笑,“胡瀚罄,你果然是个明白人。当初我就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和你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担心的就是今日。不过话又说会来,你就算是收购了钱庄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空架子,这你我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胡瀚罄笑而不语,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此时的钱庄不过是一个空架子,里面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几个数字,孙涌留着它不过是为了充充面子,哪还有什么盈利可说。 第十一章 两人聊了许久,大部分都围绕在生意上的事情,余晓薇听得久了就有些乏了,在一旁的她时不时的打个哈欠,消磨着时光。 孙涌为自己倒了杯酒,余光瞟了眼胡瀚罄身旁打瞌睡的人,疑惑询问:“不知身旁这位是?” 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她,余晓薇猛然惊醒,对上孙涌莫名的视线,立即开口道:“余晓……” 然而话刚开口,胡瀚罄就已经提前说道:“在下的舍妹!” 眨了眨眼睛,余晓薇转过头看着身旁人的侧颜,心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 “哦!”孙涌微微一笑,对于两人的反应也是好奇,“我怎不曾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分卷阅读1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 抬起头对上孙涌的视线,胡瀚罄面色不改地询问:“孙老板好像对我们的家事过于关心了。” “不,不,不,绝无他意,我只是随便问问。”孙涌说的轻巧,不过继朝着余晓薇询询问:“不知姑娘是否婚配。” 此话一出,余晓薇红着脖子不知如何回答,要知道这可是□□裸的耍流氓。 胡瀚罄错开话题,将某人的注意力移开,而后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继续谈论着生意上的事情。其中孙涌也看出了一二,话题也不在余晓薇的身上停留,不过在此期间他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某人的身上。 “既然胡公子这么有诚意,我也不是什么不识抬举之人。况且有利可谋,何乐而不为呐!”爽快的声音从孙涌的嘴里说来,而后他又望向余晓薇,继而说道:“我说的没错吧!余姑娘。” ‘余’字在孙涌的嘴里咬的极重,一来是为了提醒走神的人,他是在和谁说话,二来对于胡瀚罄的这个妹妹也深感疑惑。 眨了眨眼睛,余晓薇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端起桌上的茶水喝起来,借此掩盖不自然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胡瀚罄起身拉起身旁的人就朝着外面走去,而孙涌看着他那流水般的动作却忍不住轻笑。 一路上被人拉着前行,余晓薇多少有些不愉快,她挣脱开某人的手,不爽道:“我自己会走。” 手中落空,胡瀚罄转过头看着身旁人不爽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是将这件衣服换掉吧!不适合你。” 撇了撇嘴巴,余晓薇无奈说道:“你才知道不适合!” 雪纺的衣服穿在身上及其轻便,但从未穿过的余晓薇却觉得及其的不舒服,原因就是因为衣服太过轻便,总感觉穿在身上没有什么安全感。 而胡瀚罄也是有着私心,刚开始的目的是有打算让余晓薇帮忙,但是当他们到了地方后,内心深处的想法却又发生了改变。 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余晓薇不满地问:“接下来干什么?” 忽视她脸上的不愉快,胡瀚罄转身离开,而后丢下话道:“先回客栈。”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胡瀚罄的要求下,余晓薇开始慢慢接手钱庄上的事情。说来奇怪,余晓薇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空山般的钱庄为什么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却是一条大鱼,好多人都恨不得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要说最奇怪的还是胡瀚罄,他明知这是一个无底洞却还是要与之合作,余晓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然而就在胡瀚罄接手钱庄后,没多长时间客栈里就会络绎不绝的出现一些商人想要与他谈一谈生意,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是失望而归。 胡瀚罄翻看着手里的账本,盯着上面一串串虚假的数字无奈摇头。坐在一旁的余晓薇眼睛紧盯着眼前的人,仿佛中能看出什么。 抬起头对上某人的视线,胡瀚罄合上账本缓缓说道:“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收回视线,余晓薇拿过账本随意地看着里面的数字,正经地说:“我都能看出来这是假账目,你难道就没有看出来。” “看出来了。”胡瀚罄答。 “看出来了?”余晓薇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既然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你还要跟他合作,要知道这可是个无底洞啊!” 对上她的视线,胡瀚罄一脸淡定地问:“所以呐?” “所以,不……”他的话让余晓薇哑然。 甩了甩脑袋,余晓薇实在是不能理解,她合上账本重重拍在桌面上,脸上带着假笑说道:“你老慢慢看。”说完起身离开,只留他一人坐在那里无奈摇头。 自从胡瀚罄接手钱庄之后,前来合作的人络绎不绝,但最后都被他一一拒绝。 不多时,苏骋再次出现,而他此行的目的显而易见。 “胡公子年少有为,苏某有过而无不及啊!”苏骋献媚的说道,可话一出口但又担心胡瀚罄有所顾虑,继而接着说道:“胡公子京城之人,又怎能常驻杭州。说到底还是需要有人帮你打点,当然苏某我有着自知之明。但是在这杭州我苏某还是能够为胡公子帮上一点……” 说到这里,苏骋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胡瀚罄的神情,当看到他一脸淡若的表情,而后试探着说:“我听说胡公子有意丝绸……” “嗯,是有这个打算。”胡瀚罄答。 “哎呀~”苏骋算是呼出一口气,他拍了拍桌子自信满满道:“要说这丝绸,在杭州苏家可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苏老板!”胡瀚罄没等他说话,将其打断道:“您当初并没有合作之意。” “咳咳……”苏骋轻声咳嗽,用其掩盖着心虚,他讪讪笑了两声,尴尬道:“这生意上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个不定数的东西,大家都各求所需不是吗?” 胡瀚罄点了点头,似乎很是同意他的话,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各求所需。” 于此同时胡瀚罄又大方的借出钱财一表诚意,这可让苏骋受宠若惊。 在杭州留了大半个月,几人准备回京。船舫里,余晓薇看向神定自若的某人,心里有着莫名的烦躁。她拉近两人的距离,语气中带着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设计陷害他!” 抬起头对上愤怒的视线,胡瀚罄不以为然,“想合作的人是他,何来陷害设计一说……” “如果不是你设计他,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是强词夺理。”余晓薇气愤道。 “呵~”胡瀚罄轻笑,他不知道余晓薇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质疑他,但还是接着说道:“当初他想从中谋利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除了这样的事情,这怪不得他人。” “怪不得他人,呵,你说的到简单。你敢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要陷害他。”余晓薇反驳。 轻呼出一口气,胡瀚罄的眼神变得犀利,他紧盯着余晓薇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于是乎冷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余晓薇闭上嘴巴,她望着胡瀚罄,冷笑道:“是,多谢胡公子提醒。” 这一程是余晓薇最后悔的一程,于此同时也是让她真正认清眼前的这个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要知道生意上的盈利都有着巨大的变动,而苏骋接手后,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才发现其中的漏洞,从那时时候他才知道钱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如果继续经营下去他把整个苏家压进去都不得利,到最后将会赔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在这时胡瀚罄要求对账,这时苏骋才算明白自己钻进了什么样的空子。 “胡瀚罄,眼下这账目都是假的,就算我将整个苏家都赔进去,都不可能填补。你这 分卷阅读1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不是在逼我吗!”苏骋道明来意。 “苏老板,是不是假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初在我这里可是锤实的,您这样下去让我很难办啊!” 胡瀚罄轻笑。 “你……你欺人太甚!”苏骋气愤,可是此时的他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这也难怪当初为什么胡瀚罄如此大方,为的就是添一份信任,不过这份信任他是真的担当不起。 “苏老板,您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若是你讲丝绸店交予我,那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胡瀚罄说的轻巧,丝绸店割舍他人,这就相当在苏骋身上挖下来一块肉一般。 “胡瀚罄,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苏骋压抑着心中火气,不知如何发泄。 气急中,苏骋眼见商议不成一怒之下出手抓住余晓薇的脖子以此要挟胡瀚罄。遏制的脖子让余晓薇喘不过起来,此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然而站在那里的却胡瀚罄不为所动,他眼看着苏骋的所作所为,以及余晓薇的惊恐,轻声道:“苏老板就不怕坐牢吗?” 不多时一群人突然冲了进来,混乱中胡瀚罄瞅准时机立刻将余晓薇拉到身后,眼睁睁的看着这苏骋被扣押了下来。而这一幕却让余晓薇久久挥之不去。 余晓薇厌恶,不明白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苏老板的这件事难闹就不会影响到他吗?然而就在他疑惑的同时,胡瀚罄却不以为然,他用自己的财势以及周围的关系将一切摆平,这所有的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第十二章 回京后,余晓薇一刻也不想待在胡瀚罄身旁。船刚靠岸,她的人影就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姑娘怎么跑这么快?”船上的小厮提着包袱望向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地说着。而此时一旁的胡瀚罄转头看向他,微皱的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悦,“少说废话,快点收拾。” 被人训斥,小厮无辜地吐了吐舌头,故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模样继续忙着。 是夜,黎忻将几人聚集,为余晓薇接风。说来也是,自从他们四人落脚京城后,陆续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应接不暇,虽说几人偶尔也会坐在一起喝酒,但是像现在这般叙旧还是头一次。 黎忻吃着眼前的菜,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叹息,压抑的气氛让郑秋很是不爽,她拍了拍桌子,眉头一皱严肃说道:“怎么一个个都跟丧门星似的,大家打起精神来好不好。晓薇,好不容易才回来,别弄得跟丧事一样好不好。” “哎,哎,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许洋伸手拽住郑秋,一脸不情愿地说:“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了味。”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郑秋急于解释,赶忙纠正,“哎呀,我是说你们都哭丧着脸……不,我意思……哎呀,好了我不说了行吧!” 看着她那急红的脸,黎忻忍不住轻笑,而后又开始忍不住大笑,随之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然而他的笑声却让郑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伸出手摸了摸黎忻的脑袋,疑惑道:“没事吧!你!” “没,没事。”黎忻拿开头上的手掌,脸上带着笑意说:“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们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黎忻的有感而发让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思,还记得他们在村子里的时候,整天想着要闯荡江湖,可是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如今的生活方式,又是否存在与所谓的江湖。 “你说……”余晓薇最先打破沉寂,她低着头像是思考了许久,“你说,人真的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吗?” 几人抬起头视线落在余晓薇的身上,她低着头手里玩把这酒杯,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我是说……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 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心中的想法,可是当这些话说出来后,又突然觉得未免太过伤感。深呼一口气,她抬起头端起手里的杯子,脸上带着苦笑说道:“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这杯酒我敬……” “不知道。”在余晓薇的话还没说完,黎忻那无奈的声音缓缓传出,“但谁又能保证。” 话一说出,所有人又开始变得沉默。没有谁能够保证,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们之所以会用这种想法,只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而这段时间的洗礼也让无忧的心境随之发生着变化。 “好了,好了,别说这么伤感的话题了。”郑秋张望着周围的人,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说一些喜庆的事情,这不是黎忻快要成亲了,在这里我先恭喜你了。” 郑秋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就一饮而尽。一系列的举动从而带动其他人,让他们从忧郁的心境中拉了出来。 “是啊,你不说我还忘了。”余晓薇换上一副笑脸,她拍了拍黎忻的肩膀,调侃道:“恭喜你啊!没想到我们几人之中你会最早成亲。” 黎忻满脸苦笑,这里面只有他知道的苦,但又如何。呼出一口气,抹掉心中的不愉快,有意无意的转离话题,他看向一旁的杨筠,笑着说:“别只想着我,还有杨筠,我也祝你前程似锦,考个状元回来。”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被突然点到名字,让一旁边一直沉默某人有点受宠若惊,他猛然拿起面前的杯子,慌乱中也饮了下去。由于动作过猛,酒水里的辣意让他呛的满脸通红,滑稽的举动让所有人忍不住开怀大笑。 擦拭着眼角的泪痕,郑秋忍着笑意,声音中带着调侃问:“我们几个人喝酒,你凑什么热闹。” 剧烈咳嗽中,杨筠根本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慌乱中找到茶水才算缓解了不少。 也不知道他们喝了多久,反正是喝空的酒壶是越来越多。几个人也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双眼朦胧,杨筠看着昏睡过去的几人,嘴角微微上扬。他有多久没有过这样享受过时光,在此期间他又是多么的幸运能够遇到这样一群人。 单手支撑着沉重的脑袋,视线落在郑秋的脑袋上,看着她的侧颜嘴里忍不住发出轻笑。 黑夜中无尽的伤感,让杨筠忍不住思索,这段时间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源于自己的呆板,不受人重视,源源大的才华不及手里那沉淀的黄金。 太师府,陈化崇在书房伏案书写,不知何时门外传来声响。他出声应允,直至门外人走进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大人,洪公子求见。”传话人说道。 抬起头,陈化崇点了点头说道:“进来吧!” 时光过的飞快,婚事将近。偌大的杨府里已经装饰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段时间里,黎忻的身影总是很少出现。尽管如此,杨氏似乎不以为然,在她认 分卷阅读1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为这些繁杂的琐事就交给下人来弄,至于成亲之事就算是他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房间里,宋羽蒙看着镜子里的面容,娇媚的脸上带着点娇羞。说实话,她从未想过这天的到来。转过头,她看向桌面上那红色的盖头,心中既是紧张又是担忧。 而她紧张的是初为人妻,担忧的是……她担忧,她真的是在担忧,要知道这个婚事是杨氏的强压后才定了下来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们母子之间的那层关系。 “在想些什么?”轻柔的话语从门外传来,宋羽蒙抬头望去,在看到杨氏的身影后想要起身迎接,不过这个动作却被杨氏免了。 杨氏走到宋羽蒙的身旁,双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肩膀,脸上带着笑意看向镜子里的两个身影,缓缓说道:“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就成了大姑娘。” 面对杨氏的感叹,宋羽蒙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轻声回应,“对于夫人的养育之恩,羽蒙无以回报。”语毕她再次起身,双膝跪地以表心中感激之情。杨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伸手将面前的人儿扶起。 抚摸着宋羽蒙的手背,杨氏语重心长地说着:“日后你于忻儿成亲后,我希望您能够帮他多多打点。你也知道这孩子心性顽劣……” 说到后面,杨氏的声音变得哽咽,她觉得对黎忻有所亏欠,至于以后如何弥补还是希望宋羽蒙能够多多帮衬。 看着杨氏通红的眼睛,宋雨蒙也忍不住轻声抽泣,“夫人放心,羽蒙定当竭尽所能。”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杨氏擦了擦眼角,似乎不愿再提及此事,她拉近同宋羽蒙的距离,接着说道:“羽蒙,夫人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如今你要嫁为人妻。我却让你从府上直接出嫁,我希望你不要责怪……” “夫人,羽蒙已经很知足了。”宋羽蒙急于回应,想当初她被杨氏收留的时候,就已经感恩戴德,今日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去责怪。 相比杨府上下热热闹闹的场景,郑秋这里就比较压抑。 郑秋和许洋看着黎忻醉醺醺的模样不知如何开口,直到余晓薇从外面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奇道:“他怎么还在这里喝酒,不知道明天大婚吗?” 吃着面前的花生米,郑秋无奈地说:“我们也不想啊!一大早他就提着酒跑来喝,一直喝到现在也不见停歇。” “那明天怎么办?”余晓薇走进,看了眼某人醉醺醺的模样,捂着鼻子嫌弃地说:“你们就这样放任着不管。” “管!那也要看能不能管的住!”许洋支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带着酒气说:“我都被他灌成这样,你说怎么管?” 酒气冲天的房间,黎忻迷离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五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一闪而逝,而且明天就到了约定的时间。说来多么的可笑,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他发誓,发誓绝对不会和宋羽蒙定下这门婚事。 酒喝多了,黎忻的话也就多了,趁着余晓薇也在的情况下他开始了自己的豪言壮志。 然而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几个人也就不以为然,他们吃着东西看着黎忻疯疯癫癫的模样。 “今天他在这里喝成这样,明天怎么办?”郑秋问。 “还能怎么办,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肯走,只能明天送过去喽。”余晓薇答。 “好主意。”许洋附和。 抬头看着摇晃的天花板,黎忻迷茫了,其实他可以完全拒绝这门婚事,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嘿嘿。”黎忻傻笑了两声,他的心里似乎早已经有了答案,他舍不得这份本不属于他的温情。 第十三章 大婚当日,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气氛却变得紧张起来,原因就是新郎官不见了。 杨氏坐在前厅,她直盯盯看着前方,压抑的空间里谁也不敢出声。就在这时,苏管家慌慌张跑了进来,就在大家满怀期望的时候,苏管家摇了摇头,“还没有找到少爷。” 喘着粗气,杨氏整个人愤怒了起来,她手掌重拍在桌面,咬着牙恶狠狠的看向苏管家,“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快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 突入起来的吼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害怕起来,余音刚落所有人都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急忙跑来,嘴里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少爷……少爷……少爷回来了。” 杨氏猛然起身,她一改原本的气愤,整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当看到黎忻缓缓走进来的身影之后,才算长呼出一口气。不过这只是一瞬间,在看清整个凌乱的人后,她再次恢复以往常态,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黎忻自知理亏,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道:“孩儿知错。” “知错!”杨氏紧紧盯着他,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若是真的知道错了,你还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不知所踪。” “……”黎忻静默,他知道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与其这般倒不如什么也不说的好。 “夫人。”苏管家不合时宜的张开口,“客人们到了。” “我知道了。”杨氏回应,后又命令地向黎忻道:“今天最好别给我出什么叉子。”临走前也不忘让苏管家看紧他。 喜庆的日子里,众人纷纷祝贺。在杨氏招呼客人的时候,黎忻已经整理好出现在她的面前。 黎忻换上衣服后,来到门前。此时余晓薇同胡瀚罄刚好前来,他们带着贺礼以表祝贺。 张望着四周,余晓薇疑惑地询问:“小秋呐?她不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嘛?” 被她这么一说,黎忻也觉得奇怪,明明和他一起过来的可现在却找不到身影。 许洋替黎忻接过东西,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大概去看新娘子去了,你们放心好了。” “哦,是吗?既然如此,我也过去看看。”余晓薇说完,就已经迈着步子离去,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胡公子,好久不见。”杨氏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黎忻望了眼走进的身影,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给她流出空间。 听到声音,胡瀚罄微微一笑,寒暄道:“杨夫人,恭喜了。” “哎~客气了。胡公子能来,已经给我莫大的面子。”杨氏以礼相待,“既然来了,里面请吧!”话语间也不忘吩咐苏管家将人带了进去。 胡瀚罄给了黎忻一个微笑,示意的点了下头,继而走了进去。 待人离开,杨氏开始忍不住教诲,“胡瀚罄这个人你我都招惹不起,切记,往后与他少来往,明白吗?”而后话锋一转继而询问,“怎么没有见杨筠的影子?” “怕是已经来了,正在里面 分卷阅读1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坐着。”黎忻低着声音回应。 “那你现在这里招呼,我去去就来。”杨氏说。 “吉时到!” 尖锐的声音充斥着真个大厅,喜庆的氛围让所有人情绪高涨。 “请新娘。” 熙攘中,郑秋和余晓薇扶着宋羽蒙从后院缓缓走了出来。而这短短的路程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人觉得这么的漫长。郑秋低着头小心着新娘的步子,不知不觉中笑出了声音。 看向痴笑的某人,余晓薇调侃地说道:“又不是你成亲,你笑什么?” 撇了撇嘴巴,郑秋脸上带着些傲娇回应,“哼~虽说不是我成亲,但是我有嫂子了,你说我能不开心。” 摇了摇头,余晓薇附和着回应,“是,是,是,你有嫂子了。”不过话语中却带着不少的开心。 宋羽蒙走在中间,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多少会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她娇嗔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贫嘴了。” 听她这么一说,郑秋和余晓薇两人对视,眼睛里都是开心,不过此时想也知道,那红盖头下的脸蛋早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一系列的过程发展的非常顺利,杨氏望着两人眼眶也不自觉地红润起来。 “共入洞房。” 行过礼后,黎忻招呼着所谓的客人,一向沾酒自醉的他今日却异常的清醒。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脸上也就是多了份红晕。 进到房间黎忻就已经让下人们退下,因为他不希望接下来的话题让他人听见。 于黎忻的淡定自若,相比之下坐在床旁的宋羽蒙却紧张的许多。她双手紧握,耳朵细心的听着周围的声音,直到黎忻站到她身旁的时候,原本砰砰直跳的心脏瞬间快了许多。 低着头,宋羽蒙屏住呼吸,直到盖头被掀开一角,她才鼓起勇气抬头对上黎忻的视线。 在盖头掀开的一瞬间,黎忻楞住了。他不是没有见过宋羽蒙的面容,只是像今天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却是头一次。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她却比以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要说不心动肯定有假。 将手里的红盖头放在一旁,黎忻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此时的宋羽蒙似乎看出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你,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抿了抿嘴,黎忻也知道有些事情应该提前讲清楚,他并不希望被误会。 深呼一口气,黎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知道,这门婚事是母亲强压才定下来的。” 宋羽蒙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慢慢把话说完。然而就是这样的举动却让黎忻更坚定他的话语,“当然,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如果哪一天你……” 话说道这里,宋羽蒙自然而然知道他的意思。此时的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而后赶忙说道:“我明白。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黎忻点了点头,此时的两人逐渐变得沉默,整个空间都变得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喜字旁的蜡烛也快要燃尽,黎忻站起身来,他看着宋羽蒙的身影而后轻声说道:“我去书房睡好了。” 看着身影的离去,宋羽蒙抓在一起的小手变得有些紧张,就在人准备推开门离去时,她才开口道:“等一下。” 被人唤住,黎忻停下动作疑惑的看向某人。 “我……我,我意思是你现在出去夫人一定会询问。”紧张中宋羽蒙忙于解释,她磕磕绊绊地说道:“要不然你,你今天先将就一晚。” 话一说玩,宋羽蒙又怕他会误会,慌忙中再次说道:“我是说,你,你睡地上。” 黎忻想了想却是如此,于是乎转身刚回到床旁,宋羽蒙就早已经侧躺在床上假装睡了过去。 黑夜总是漫长的,原本喜庆的气氛也伴随着时间慢慢消散过去。酒席结束,杨筠走到杨氏的旁边轻声询问:“姑母找我?” 揉了揉脑袋,杨氏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疲惫过了,她看了眼旁边的身影,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说道:“坐吧。” 在凳子上坐下,杨筠对杨氏的神色多少有点关心,他担心地问:“姑母……” “我没事,不必担心。”杨氏打断他的话,此时的她并不太关心自己的身体,反观更担心的是她的这个侄儿,“筠儿,你父母走的早。姑母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只不过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姑娘了。” 听杨氏这么一说,杨筠开始紧张起来,他坐直身体义正言辞地说道:“姑母,侄儿现在无心处理这些事情,再说,这考试将近,侄儿实在是有心无力。” “是,是,是,我都知道。”杨氏摇了摇头,自知眼前的人是在说谎,但还是不忍心打破,“好吧,姑母也不强求与你。若是你能够高中,也能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哦,对了若是哪天你看上了那家的姑娘,就告诉我。姑母帮你提亲。” 杨筠默默低下头,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不过是一闪而过,他像是有着自知之明,自言自语道:“那她也未必能够看得上我。” “你说什么?”杨氏疑惑。 “啊?不,没什么。”杨筠抬起头,自顾打着哑谜说话。 “嗯,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杨氏抬头望向外面的夜空,她回神拍了拍杨筠的肩膀,而后就离开了。 “杨筠?”一只手拍了下杨筠的肩膀,他猛然回头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一时间愣住。 郑秋移开脑袋,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好奇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回过神,杨筠尴尬地笑了笑,反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哎呀,这还不怪他们几个。”一提到这件事情,郑秋就开始吐槽,“今天他们说要闹新房,可谁知道许洋这家伙竟然喝多了。晓薇只好先把他带回去了,现在就剩我一人。” 杨筠看着她那悻悻的模样只好开口说:“哦,那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 点了点头,郑秋只得应允。不过两人起身离开,她似乎又想到什么事情,突然抬头望向杨筠,疑惑地问:“刚才我好想问你什么了吧?” 眨了眨眼睛,杨筠似做思索,而后说道:“好像没有。” “没有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应该是的。” 第十四章 次日,许洋和余彦曦早早醒来,按照规矩他们需要向杨氏敬茶。 不过两人经历了昨天的事情,行为之间多少有些别扭。两人来到前厅时,杨氏早已经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当身旁的人轻唤道:“夫人,少爷他们来了。” 杨氏睁 分卷阅读1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开眼,脸上带着笑意,满意地看着两人,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 敬过茶,杨氏拍了拍宋羽蒙的手,慈祥道:“我年纪大,真的是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两个人以后要多多扶持。我以后也就能够撒手,享享清福了。” 他们听着杨氏的话,总觉得心里发堵,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装的,迟早有一天会被拆穿。即使如此,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婚礼后,黎忻自然而然地开始接手杨氏的生意。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举动,却让原本杨氏身旁的老人深感不满。 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个黄毛小子,他有什么资格带领着这些人继续工作,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杨氏的儿子! 黎忻并不是傻子,他自然也能看出大部分人的不满。但又如何,生活不还是继续。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让人信服,于是对于他们的所做作为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就是这样的放纵,不知不觉中潜在的问题便逐渐放大。 一次在看账簿时,黎忻突然发现账簿里的数目却出现了一大半的造假,如果在这样下去整个生意都会被他败的一干二净。 “李叔,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翻开手里的账簿,黎忻满心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李联撇了撇嘴巴,余光瞄了眼账簿上的数字,心不在焉地问:“少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回答,黎忻愣了。他瞪着眼睛手拿着账簿,对着李联一张张的翻开,“你说有什么问题,里面四分之三的数目就是假的,你说能有什么问题。” “哦,是吗?”李联傲慢地接过账簿,随意看了看,而后脸上带着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意,缓缓说道:“呵~少爷,你没有打理过生意,自然不知,现在物价飞快,也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掌控的,这数目何来一假。” 黎忻震惊,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本来就知道自从接手生意后无人信服,但从没有想过会这般让人信不过。 眼前人的清高傲慢却一棒打醒了黎忻,他轻声冷笑,夺过账簿狠狠地摔在桌上,气愤地指着李联的鼻子说道:“李联,我是尊敬你,才叫你一声李叔,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李联抬眼看向他,而后站直身子,满不在乎地说:“少爷,若是你对我不满大可将我辞掉,我没有怨言。” “你以为我不敢吗!”被激怒的黎忻,忍不住大吼。 如此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宋羽蒙,当她急忙赶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对峙。 她慌忙上前,将黎忻拉到一旁,直到让他平静下来后,才看向李联轻声说道:“李叔,黎忻只是一时心急,您别跟他过意不去。” “宋小姐不必替他说话,我就直说了吧!我确实对少爷不满,但你也应该知道,我给夫人干了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李联说的刚正不阿,而后他又看向黎忻继而提高了声音:“若是真的怀疑我,不妨将我辞掉,当然也请少爷放心,夫人那边我会亲自说清。” 宋羽蒙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她心里知道李联是这里的老人,大部分的东西还需靠他打理,若是少了他便相当于断了左膀右臂,怎会有将他辞退之理。 “李叔,您这是开什么玩笑。您是杨家的大功臣,我们又怎会将您辞掉。”宋羽蒙急于解释,但她看着现在的气氛由不得不说:“黎忻也是太过心急,您就别往心里去。这样吧!您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送走李联后,宋羽蒙看着黎忻的身影,于是为他倒了杯水安慰道:“你也别太心急,什么事情都要一步步的来。” “我,我不是心急。我只是……”黎忻给予解释,可是看着宋羽蒙脸上无辜的面容又不知从何说起。 将手里的茶水递给黎忻,宋羽蒙为了让他安心,轻声说:“我手里还有一些钱,要不然你先拿去用。” “那怎行。”黎忻放下手里的杯子,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又怎会借用她的钱去贴补这些窟窿,所有的举动中都表示着不满。 “我……我是说……”宋羽蒙明白她的话确实是伤到了黎忻,可是现在的景象哪还有其他的办法,“我是你的妻儿,理应为你分担,你先拿着急用,其他的日后再说。” 宋羽蒙不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般话。于此同时,这番话也让黎忻羞愧了不少。突然之间两人变得沉默,少有默契的他们都变得安静下来。 当宋羽蒙把她那少数的积蓄拿来填补,可到最后还是缺了很多。这段时间,黎忻整天忙前忙后,时间长了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心生怜悯,宋羽蒙不得不去寻杨氏,请求帮忙。 天逐渐变凉,杨氏早已经命人温了茶水,在庭院里晒着太阳。宋羽蒙来的时候,杨氏从假寐睁开眼睛,她起身请人进如房间坐下,语气和蔼地说:“天气都变凉了,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杨氏给她到了杯热茶,语气中尽是关怀。 低着头坐在那里,宋羽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事情闹的这么大,想必杨氏早已经一清二楚,可是从进门到现在,她却只字不提。 叹了口气,杨氏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背,“让你夹在中间,也是难为你了。” 抬起头,宋羽蒙不明。看着她那孤零零的大眼睛,杨氏也是心疼,“你也知道我就是想要难为难为他,可是这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过来,到最后还难为你跑了这么一趟……” “母亲……”宋羽蒙出声,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杨氏打断,“好了,你什么也不要说了,忻儿就是执拗,当然我也一样。不过现在我也明白了,不管什么事都随他去吧!他也大了,以后什么事情也都不能依靠着我。” 宋羽蒙静静坐在那里听着杨氏缓缓到来,可这话说着说着便引到了她的身上。 “羽蒙,你们这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这肚子怎么……”杨氏盯着宋羽蒙的肚子,可是回头一想又怕她误会于是解释,“娘也是着急,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抱上个大胖小子。” 杨氏说的越多,宋羽蒙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她那尴尬的模样,杨氏只得命人拿了上好的雪莲。说是为了给她补补身子。 杨氏的意思已经表明,她完全放手大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直到最后,宋羽蒙也是无望而归。 无奈之下,黎忻想起了胡瀚罄。他认为胡瀚罄经常在生意上摸爬滚打,必定有方法能够渡过此次难关,于是乎他通过余晓薇帮忙。 约出人后,余晓薇在得知黎忻要请胡瀚罄帮忙,心里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你找他帮忙!那你好还不如去找杨夫人帮忙,你知不知打他吃人不吐骨头,到最后你什么都会 分卷阅读2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没有,你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余晓薇义愤填膺的看着黎忻,心里恨不得想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黎忻无奈地说着,“羽蒙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要是再……” “好,我明白了。”余晓薇打断他,气不过的说着,“你是面子重要还是现在的事情重要!她是你娘,你找他我帮忙无可厚非!这有什么错吗?” “可她不是!”黎忻急于辩解,想要撇清这层关系。 直到现在,余晓薇才算明白,黎忻这个人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更多的还是与杨氏之间的那层关系,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释然。 余晓薇不明白,杨氏都不曾介意,为什么黎忻总会抓着不放。 “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黎忻看着余彦曦坚定问道。 揉了揉太阳穴,余晓薇突然觉得头大,她静下心来慢慢解释,“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真的不能找胡瀚罄帮忙,他这人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我就是担心……” “好,我知道了。”黎忻打断她的话,说到这里他若是再不明白那又和傻子有什么两样。 “我自己想办法。”他丢下话,起身离开。 黎忻的离开让余晓薇楞住,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就是不听劝,紧握的拳头重重捶打在桌面,胸腔的火气让她忍不住大吼:“他明白什么啊!” 左思右想之下,余晓薇还是放心不下,在她想要追上黎忻的步子时,人就已经不知所追踪。她急急忙忙找到胡瀚罄,在确定黎忻还没有找他时,出声警告,“胡瀚罄,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插手黎忻的事情。” 胡瀚罄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眉头微微一皱。 反观不见眼前人的回应,余晓薇紧张起来,“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听见了。”胡瀚罄回应,“所以呐?” “你……”他的话让余晓薇哑然,瞪大的眼睛也变成了她最后的警告。 第十五章 杨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宋羽蒙焦急的模样上,轻声询问,“他跪了多久了” 擦拭掉脸颊上的泪痕,宋羽蒙回应,“回母亲的话,他已经在外面跪了半天了。” 宋羽蒙心疼,她明知杨氏还在气头上,但又不得帮忙求得原谅,“母亲,黎忻他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他吧!” “原谅他!”杨氏觉得心里凉透了,她喘着粗气气愤地说:“你让我怎么原谅他!他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咳咳,咳……” 杨氏说的心急,此时的她已经忍不住咳嗽起来。 “母亲!”宋羽蒙担心的替她顺着气,自知杨氏已经失望之极,不管她现在说什么也都不会听进去,“母亲,注意身体。” 安顿好杨氏,宋羽蒙直到她睡了过去,才起身离开。 见宋羽蒙出来的身影,跪在外面的黎忻期待的看着她。 宋羽蒙摇了摇头,她走到黎忻的身旁,轻声说:“母亲还在气头上,不愿见你。” 低下头,黎忻整个人变得气馁,他明白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任谁也不能忍受。可是又怎样,整件事情是因为他的失误引起,他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别人的原谅。 跪在地上,黎忻并没有起来的打算。看到这一幕,宋羽蒙不忍心问道:“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你问什么不与我商量。” 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黎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有的答案只汇成一句话,“对不起。” 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宋羽蒙手握的拳头捶打在黎忻的背上,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每一句为什么,问的不仅仅是黎忻,问的也是她自己。黎忻的回答也从中变成了单一的‘对不起’。 撇开一些问题,宋羽蒙在黎忻的一旁跪下,跪在那里请求杨氏的原谅。 黎忻疑惑的看着身旁的人,他一把托起宋羽蒙的手臂,焦急地说:“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宋羽蒙甩开他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倔强地说:“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有我一部分原因。” “宋羽蒙你给我起来。”黎忻不愿她在这里跪着,整个身体都在抗拒,“宋羽蒙,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快点给我起来。” “黎忻!”一向安静的宋羽蒙突然爆发,她转过头紧盯着眼前的人,“我们是夫妻,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应该与你一起承担。你懂吗!” 黎忻被突然爆发的人给吓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对于她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们不再说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跪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头顶太阳越来越大,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宋羽蒙,身体一软便摊到在黎忻的怀里。 抱着怀里的人儿,黎忻一下子紧张起来,着急中唤着她的名字,却没有一声回应。 慌忙间,黎忻一把将她抱起,命人寻找大夫前来医治。 迷迷糊糊,宋羽蒙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黎忻坐在一旁抓着她的手焦急的看着。 黎忻看到人已经醒来,立马上前将人扶起,而后端起一旁的茶水递到她的嘴边,“好点了吗?” 轻柔的动作触碰着宋羽蒙内心柔软之处,她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 此时的两人依偎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平静的时光里却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逸。 “羽蒙!羽蒙!”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入。当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郑秋和余晓薇已经冲了进来。 一进房门,郑秋没来得及观察什么就已经冲到床旁,她看着宋羽蒙憔悴的模样猛然心疼起来,“我的好嫂嫂,你到底怎么了?” “咳咳……”黎忻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他真的认为郑秋来的不是时候。 抬起头对上黎忻尴尬的模样,郑秋紧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你又怎么了?” 也知道某人没什么眼色,黎忻起身为宋羽蒙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而后以去拿药的名义将房间让了出来。 看着离去的身影,郑秋深感不爽,她撅着个嘴巴,自言自语,“冲我咳什么,自己没照顾好人,还怪我啊!” 宋羽蒙被郑秋的话逗笑,于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别管他。对了,你们怎么来了。” 回过身,郑秋兴奋的看着宋羽蒙正准备回答她的问题时,一旁的余晓薇已经抢先一步回答,“我们听说你生病了,就特意过来看看,不过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宋羽蒙尴尬的笑了笑,似乎不愿提起刚才的场面,于是招呼着让余晓薇坐下。 撇了撇嘴巴,郑秋话全让她人说了去,最后她只能询问,“好好的,怎么生病了呐?” 分卷阅读2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问题一出口,宋羽蒙缓缓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反而一旁的丫鬟却忍不住已经开口,她把黎忻生意上的事情,以及两人跪下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不过话说一半,宋羽蒙狠狠瞪了眼那丫鬟,这才让她闭上了嘴巴。 余晓薇疑惑,黎忻生意上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是两人为什么会跪在外面,心下想着嘴里也就跟着问了出来。 这一问不打紧,嘴快的丫鬟,已经把宋羽蒙补贴生意,以及黎忻悄悄找胡瀚罄帮忙的事情一吐为快。 此话一说,余晓薇的脸上开始凝聚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已经提醒过是事情还是发生。一气之下,她来不及说些什么,人就已经走了出去。 见人离开,宋羽蒙紧盯着丫鬟,嘴里埋怨:“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努了努嘴吧,丫鬟一脸委屈的模样,小声嘟囔:“我又没有说假话。” “你还敢说。”宋羽蒙显然动怒,起伏的胸口足以证明她现在的心情。 缩了缩脑袋,郑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她一窍不通,此时的她只能重新倒了杯水,递给宋羽蒙帮她缓解怒气。 余晓薇一路狂奔,顾不及拦着她的人,怒然闯进胡瀚罄的书房。 书房里,胡瀚罄等人在商量要事,当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人时,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门外的下人慌忙走进来,一脸歉意地说:“余姑娘非要进来,我们拦不住。” 胡瀚罄看了那人一眼,而后视线落在余晓薇的脸上,“没看到我们在谈事情吗?” 下人自知不妥,于是他拉了拉余晓薇的袖子,小声说道:“余姑娘,您还是先跟我们出去吧!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 余晓薇扯开他的手,忽视掉周围的人,紧盯着胡瀚罄,“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胡瀚罄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眼旁边的人,命令道:“还不把她带下去。” 语毕,下人那还敢说话,立即找来几人将余晓薇架出去。可是眼前的人却有着出乎意料的力气,她努力的挣脱,嘴里还不忘大喊:“你们放开,胡瀚罄!我有话跟你说!”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乱,胡瀚罄揉了揉额头,无奈道:“你们先过去,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将房间里的人遣散,胡瀚罄又命人将余晓薇放开。而后他有朝着几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余晓薇活动着被人抓疼的手臂,直到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胡瀚罄突然开口,“你到底要怎样?” “这句话是我问你才对。”余晓薇不满地说。 叹了口气,胡瀚罄将手里的账簿摔在桌上,他坐下身来看着眼前的人无奈道:“我没这么多时间陪你浪费。” “为什么插手黎忻的事情!”余晓薇开门见山,她也不想再继续绕弯子。 胡瀚罄微微一愣,他这才明白,眼前人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么一丁点的小事,突然之间他开始觉得头疼,“如果你实在是闲的无聊,我可以给你找一些事情去做。” “别岔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对于他的回答余晓薇深感不满,而后接着质问:“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这件事情,我没忘。”胡瀚罄敷衍的回答。 “没忘!”余晓薇有些震惊,她移步到胡瀚罄的面前,质问道:“既然没忘,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呵~”胡瀚罄轻声冷笑,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无理取闹,“找我来谈这件事情的从头到尾都是他,但是也希望你好好动动脑筋,就他手里的生意真的值得我去大费周章吗?” 余晓薇开始不明白,事情发展成这样难道不知他胡瀚罄的所作所为。 伸出手敲了敲桌子,胡瀚罄无奈地说道:“他那点生意我不感兴趣,至于为什会变成这样,那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他若是这个道理若是不懂,还怎么打理生意场上的事情。” 瞟了眼一言不发的人,胡瀚罄继续说:“还有以后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别再胡言乱语。这次是我也就算了,若是他人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过了许久,余晓薇才磕磕绊绊地问道:“这么说他生意失败不是你的原因喽。” “不然呐?”胡瀚罄摊了摊手,而后换上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当然,你若希望是我的话,我也不建议在添一把火。” “别,别,别……”慌张中,余晓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打着哈哈双手不自在地揉搓着,“那个,你就当我没来过。”说着身体不自绝地向后退去。 “等一下。”眼看着余晓薇快要退出门外,胡瀚罄轻声一唤,又让她不得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尴尬地问道:“胡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第十六章 “如果说我有意想将他的产业转移到我的名下呐!”胡瀚罄说完,看着余晓薇想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余晓薇愣住,她又开始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于是试探着问:“你不是说不插手吗?” “以现在的漏洞,你认为他有能力补好吗?”胡瀚罄反问。 “我不知道。”低着头,余晓薇没有太大的自信,毕竟这关乎的东西太多,她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信心。 “如果说我可以帮他一把……”胡瀚罄顿了一下,他细心的观察着眼前人的变化,而后急着说道:“我可以资助他,不过日后我要他经营的一半利润。” 胡瀚罄狮子大开口,自认合理的说出他的要求。 听他这么一说,余晓薇不敢置信的站在那里,“你这是落井下石。” “我只是提了个小意见。”胡瀚罄说:“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至于同不同意就是他的想法。”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传话。”余晓薇反问。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人能够帮他,当然我是说没有热愿意,当然只有我。”他站起什么走到余晓薇的身旁,“这个答案满意吗?” 余晓薇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她的脑袋里满是被利益冲昏闹的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帮黎忻,如果真如胡瀚罄说的那般,如果她去做了那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当她再次回到宋羽蒙身旁时,她已经在黎忻的照顾下睡了过去。郑秋看到她心灰意冷的模样,担心地问:“你跑哪儿去了?” 摇了摇头,余晓薇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示意她没什么事情。而后看向黎忻,踌躇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抬起头,黎忻安顿好宋羽蒙,便跟着她走了出来,房间里只留下郑秋一人发呆。 分卷阅读2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余晓薇犹豫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想黎忻一一诉说,她只是希望这件事情快点过去。 拿不定主意的她只能把胡瀚罄说的方法告诉黎忻,剩下的事情也只有他才能做决定。 “我考虑考虑吧。”黎忻朝屋里望去,他想起了宋羽蒙曾说过的话。 “对不起,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余晓薇有些自责。 叹了一口气,黎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别这么说,大家都是朋友。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看着余晓薇颓废的模样,黎忻不禁开玩笑道:“你比许洋和郑秋这两个家伙强了许多。” “哈哈~”余晓薇被他的话都笑,于是也跟着损道:“确实,他们两个吃了吃就是玩。我确实比他们强了许多。” 两人沉默,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天空,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飞快流逝,还没来得及抓住,一切又一闪而逝。 宋羽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黎忻搀扶着她坐起身来,将熬好的药喂了下去。 喝完药,黎忻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宋羽蒙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断的意思。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撑着虚弱的身体,宋羽蒙握住黎忻的手,缓缓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黎忻微微一愣,他攥住宋羽蒙的手,紧了又紧,“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宋羽蒙看着他洗耳恭听。 “我不希望这些在我的手里毁掉,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寻一条后路。”黎忻说着,后面的声音也愈发的不自信。 “我相信你。”宋羽蒙说道。 抬起头,黎忻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羽蒙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后,确定地说:“不仅我相信你,我想母亲也应该会同意你这个决定。” 事后,黎忻在余晓薇的带领下和胡瀚罄见了一面,两人之间尽可能保持一致。 最后在胡瀚罄的帮助下,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即使如此,可有人却心怀不满,李联找到杨氏可谓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事情说的残及了,“夫人啊!我李某为人忠心耿耿,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更是走南闯北,现如今少爷把一切一并交到胡瀚罄的手里,夫人可要评评理。” 揉着发疼的脑袋,好不容易消停几天,杨氏又开始觉得头晕眼花,“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李联一听,絮叨的话又开始不绝于耳,“既然夫人都已经知道,那就应该好好劝劝少爷。您可知这胡瀚罄的为人,他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要是再这样下去,生意非要完蛋了不可,这让我怎么对得起老爷的在天之灵……” “好了,好了……”杨氏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与其在这里发牢骚倒不如本本分分把事情做好。我年纪大了,不想再理会这些,若是再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去找少爷商量,也让我清静清静。” 李联不是傻子,他自然也看出杨氏不想再讨论下去,于是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带着哭腔说:“那夫人好好休息,我就先下去了。” 杨氏揉着额头,无奈摆手,“好,好,好,你慢走。” 从屋里退出,李联也不枉殷勤道:“夫人可要照顾好身体。” 将人送走,杨氏的耳朵可算是清静了许多,她深呼一口气,只期待以后不要再有什么不好事情发生。 走出杨府,李联一改唯唯诺诺的模样,脸上带着嫌弃道:“哼~要不是为了钱赚,谁会给你这个老婆娘卖命!” 可是他越想越气不过,于是大步流星的直接找上胡瀚罄的门。 见到熟悉朋友,胡瀚罄轻笑,“我们好像没什么来往,您是不是走错了。” 李联冷哼,他指着胡瀚罄的鼻子怒斥,“你小子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胡瀚罄反问。 “当年你答应我的事情现在又想反悔。”李联顾不上其他,一口全盘脱出。 早些年,胡瀚罄看中城中的布匹生意,不过京城大大小小唯有杨氏做的最为出色。奈何当初杨氏清高孤傲,不愿与他人同流合污。于是呼她只能从一旁开窍,当然这个人也就是李联。 当初找到李联的时候,胡瀚罄还是没有几分把握,可当他提出巨额的利益时,李联本人便已经爽快答应。 可谁知道,时间长了胡瀚罄又开始转手其他的事情,无心在了解布匹。但是两人之间的利益往来却还从未中断,直到黎忻这件事情的发声。直到他接手布匹生意,这一下子两人的利益来往才算中断。 李联不服,他想要胡瀚罄身败名裂,可是某人却不以为然。 “胡瀚罄你不会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李联指着眼前的人带着威胁。 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胡瀚罄微微一笑,淡定自若的说道:“你认为他们会相信一个背叛者所说的话吗?” “你什么意思。”李联不明。 双手抱臂,胡瀚罄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继续说着,“你认为现在还有几个人信你,你做的那些勾当就够你吃一辈子的了。” “你乱说!”他慌张起来。 “不必担心,你的后路我已经帮你想好。现在你只要一出去,衙门里的人就在外面等着,你后半辈子就在牢里度过好了。”胡瀚罄慢慢解释。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李联不是不知道他的能耐,不过还假装镇静,“呵,你别想吓唬我。” “我是不是吓唬你,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胡瀚罄指了指门外假装提醒。 转过头,李联看向门外晃动的影子开始慌张起来,他故作镇定的看着,用那颤抖的笑声掩饰内心的慌乱,“你认为我会信吗?” “你大可一试。”他做出个请的动作。 李联大声冷笑,他自认为这是胡瀚罄的做的假象,于是猛然打开门大喊:“你以为我回信!” 可谁知道房门刚打开,四五个身穿衙役服的人已经走了上来将人扣住。李联猛然一惊,他想要反抗的时候才知道中了计。 “胡瀚罄你个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李联一边挣脱一边大喊:“你们别只抓我,还有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凄惨的声音直到被人带远,才算安静下来。 瘫坐在椅子上,胡瀚罄感觉一阵疲惫,他闭着眼睛假寐,不忘开口说道:“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 门外余晓薇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进来,她冷漠的看向胡瀚罄,轻声询问:“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活命。”胡瀚罄说的简单,但是这样的回答却让某人不明。 “为了活命有很多中方法,那为什么非要牺牲 分卷阅读2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别人。”余晓薇质疑。 睁开眼睛,胡瀚罄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冷漠,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们就会用这种方式对我。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这是强词夺理。”余晓薇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人。 “随你怎么想。”胡瀚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有比别人强,你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这就是生存。” “去你的鬼生存。”听了这么多,余晓薇完全不愿意再和他聊下去,于是转身离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胡瀚罄盯着空白的墙壁,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余晓薇解释这么多。 第十七章 腊八节一到,整个京城变得热闹起来。郑秋一人无聊早早就跑出来游逛,看着街道上打打闹闹的孩童,心里不自觉地开心起来,想当年他们四人,在村子里也是这般。不过如今,只剩下她一人,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 没走多久,郑秋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高兴的穿过人群,朝着那人冲了过去,直到到达他的面前才,兴奋开口:“杨筠,你怎么在这里?” 被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吓到,杨筠缓过神后才看清郑秋,他傻笑着说:“我准备去太师府。” “去太师府做什么?”郑秋打量着眼前的人,这才发现杨筠今日穿的极为整洁,与以往的他有很大的变化。 摸了摸脑袋,杨筠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乎错开话题询问,“怎么就你一个人,许洋没跟你一起吗?” 一提到许洋的名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一提他就生气。这家伙准又跑到赌场离去了。” 尴尬的笑了笑,杨筠觉得他似乎问了不该问的话。 郑秋犹豫了一下,反正是她现在没地方去,于是开口询问:“我能跟你一起去太师府吗?” 此话一出,杨筠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不会不不方便?”郑秋忽然觉得她提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又担心会打扰到杨筠。 杨筠摇了摇头,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方便。反正他本人也没什么存在感,就算身旁多出来一个人也不足为奇。 郑秋跟随者杨筠来到太师府,刚一进门就被这壮观的景象所吸引。 偌大的庭院里富丽堂皇,曲折的走廊让人看不到尽头,而且从亭台望去,便可看到不远处的——湖泊。没错就是湖泊,郑秋震惊的望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院子竟然也会有如此之大的湖。 这哪是什么家,这分明就是奇景。郑秋不禁感叹,“我什么时候能住进这样的赌坊。” 看着郑秋那兴奋的模样,杨筠不忍唤她,可是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了,于是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说道:“我们快过去吧!他们还在等着。” 点了点头,郑秋有些不舍的和它们离开,但脚下的动作还是跟上了杨筠。 太师府的人络绎不绝,但大多数都是太师的学生。他们个个样貌俊朗,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度。 跟随着杨筠来到前厅,他们站在角落里静静等待。 没有多长时间,太师陈化崇携他的夫人胡氏走了出来,一时间原本轰轰乱乱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就是太师?”角落里郑秋低下头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 配合着郑秋,杨筠也跟着低下了些身子,轻声回应了她。 “这么大的阵仗,他是有多大的官?”郑秋问。 “这个不好说,反正就是很大的官。”杨筠答。 两人一问一答,杨筠并不觉得无趣,反而更是乐不思蜀。 “行礼。”祭祀之礼已经开始,太师携她的夫人站在最前面,按照规矩走着流程。直到整个过程结束,郑秋开始觉得无趣,她无聊地打着哈欠,心里开始忍不住吐槽:这富人家的规矩可真多,还是没有普通人家过得自在。 太师府里的人太多,陈化崇并不能一一顾全,只是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便去忙事。 “老师。”轻亮的声音传入郑秋的耳朵,她抬起头尽可能的踮起脚尖,才看到陈化崇旁边的身影,此人个子很高,但并没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他站在那里反倒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探着头,郑秋拍了拍杨筠,指了指陈化崇旁边的身影询问:“那个人是谁?” 杨筠朝着郑秋指的方向看去,而后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洪源,他是洪将军的儿子,也是太师的得意门生。” “哦!”郑秋有些兴奋,她转过身看着杨筠不敢相信的问:“你说的洪将军,是不是那个战场是以一敌百的洪大将军。” 杨筠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大概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人。 郑秋太过兴奋,并没有看到杨筠脸上的不自然,继而接着说道:“我就说,他看起来如此俊朗,原来是洪大将军的儿子,这也难怪。” 杨筠的脸色愈发的不好,他扯了扯郑秋的衣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小秋,你不是说待在这里无聊,要不然我们先走吧!” 回过头,郑秋本来还想再留一会儿,可看着杨筠的不太好的脸色轻声询问:“直接走掉会不会不太好,你不和他们打声招呼吗?” “没有这个必要。我们走吧!”杨筠摇了摇头,可是也只有他知道即使自己离开也不会有人发现。 走在街上,郑秋时不时观察身旁人,她发现从两人出来以后,杨筠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郑秋停下步子,看向杨筠心里担心了起来。 “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杨筠头也不抬的向前走着。 郑秋皱着眉头赶紧跟上杨筠,再次好心询问:“真的没事?” “没事。”杨筠还是没有抬头,不过他放慢了脚步,接着说道:“你陪我走走好吗?” 郑秋微微一愣,但她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过分,于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看着街道上好吃的好玩的,郑秋都会停下来看一看玩一玩,然而杨筠却没什么兴趣。 大多数都是郑秋追赶着杨筠的步子,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过多的交谈。 夜里,余晓薇一人在湖边垂钓,她盯着毫无波澜的湖面发呆,一个时辰下来一动不动。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许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余晓薇动了下身子并没有回头,直到许洋在一旁坐下,才开口道:“黎忻和胡瀚罄在谈生意上的事情,我觉得无聊就出来了。” 许洋努了努嘴,好奇的将余晓薇手里的鱼竿夺过,他将鱼线捞上来看着空荡荡的鱼钩调侃:“鱼饵都没有,你钓什么鱼?” 重新夺回鱼竿,余晓薇白了他一眼,“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没听过!” “ 分卷阅读2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人家钓的是人,你钓的是什么?”许洋吐槽。 取出鱼饵挂在鱼钩上,余晓薇轻轻一挥,鱼钩落入水中泛起涟漪,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湖面再次平静下来。 将鱼竿架在一边,余晓薇转过头看向许洋好奇的问:“这么晚了,你跑这边干什么?” 许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说:“找你啊!” 摇头冷哼,余晓薇忍不住拆穿:“得了吧!我看八成钱又输光了。” 被说中心事,许洋盯着湖面的波动,赶忙喊道:“上钩了,上钩了……” 许洋这么一喊,余晓薇赶紧拉杆,可谁知一拉扯出水面,光不溜秋的鱼钩上什么也没了。 “哎~”许洋叹了口气,小声埋怨:“我就说慢了吧!果然,鱼还是跑了。” 悻悻收回鱼钩,余晓薇重复起相同的动作,再次将之丢入水里,“这能怪我,若不是你大叫,鱼还跑不掉。” “得,怪我,怪我。”许洋不想与她争辩反倒是自顾说着。 “人家景盈根本就不把你当做一回事。我劝你还是放弃,省得那天把你自己都赔进去。”余晓薇讲着大道理。 可是人家许洋不以为然,反倒是悻悻地说:“若是哪天真把我赔进去就好了。”而后他又酸不溜秋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讲大道理了,跟胡瀚罄学的。” 一提到‘胡瀚罄’的名字,余晓薇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瞪了许洋一眼,生气地说:“明明在说你,干嘛突然扯到他!” 她这么一吼,许洋有些吓到,他缩了缩脖子,嘀咕着,“这么生气干嘛!找你惹你了。” “他不仅招我了,还惹我了。我就是不爽!怎么了!”余晓薇不服地说。 瞪大了眼睛,许洋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我这么小声都听见了,你耳朵有问题吧!” “懒得理你。”余晓薇撇开头,不愿理会。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湖面上开始有了新的波动,眼尖的许洋赶忙说:“上钩了,快收线!” 余晓薇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掏了掏耳朵,突然开始好奇许洋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聒噪。 眼看着水里的动静消失,许洋拍了下大腿,不满地说:“你看看,你看看,鱼跑了吧!” “我钓个鱼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余晓薇朝许洋瞪去,满脸都是嫌弃的模样。 讪讪闭上嘴巴,许洋用手在嘴边做出了禁声的动作,表示他不再开口。可是当湖面有所动静的时候,再次忍不住呼喊,可声音刚从嘴边出来,就被余晓薇恶狠狠的眼神给灯了回去。 他们静静的看着湖面,除了偶尔掉落的树叶泛起波动,以及昆虫飞过的动静,周围都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收起鱼竿,余晓薇对着身旁昏昏欲睡的人说:“走吧!” 许洋猛然惊醒,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地问:“不钓鱼了。” “都钓完了!还钓什么?”余晓薇说。 伸了个懒腰,许洋拿起一旁的鱼篓,这才发现里面一干二净就连半条鱼的影子都没发现,他无奈的将其丢给一旁的人,无奈说道:“大晚上的你什么都没钓到,还辛苦陪你这么长时间。” 摇了摇头,余晓薇没有理会,她低下身子,从湖里捞出地笼,地笼一出水面里面活蹦乱跳的竟是几条大鱼。 许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讪笑着说:“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呐!” 满载而归,余晓薇将几条鱼递给许洋,笑着说:“够你吃几顿的吧!还不快谢谢我。” 第十八章 谈过事情,黎忻回到家里看到还在宋羽蒙心生愧疚,“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见人归来,宋羽蒙露出欣慰的笑意,她起身招呼命下人将弄好的饭菜端了上来,“你忙了这么晚,想必也已经饿了,快坐下吃些东西。” 黎忻坐下身来,宋羽蒙帮忙将碗筷摆好。突然之间,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馨,若是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个时间该多好。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帮助我。”黎忻对宋羽蒙说道。 宋羽蒙微微一愣,而后她坐下身,眼神里尽是温柔,“你我是夫妻,没有那么多的道谢。先吃饭吧!” 两人静默,空间里除了碗碟碰撞的声音,其他的都变得极为安静。 “天气凉了,过些天我准备带母亲去别院小住几日。也能让她好好休息几日。”宋羽蒙打破寂静,轻声询问。 点了点头,黎忻自认为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回应,“嗯,这几天我与胡瀚罄还有事情商议,府上的事情就交给你打理了。”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的时间春节到了,京城里瞬间热闹了起来,尽管天空下起雪花也挡不住众人的热情。 除夕之夜,杨氏因为喜静并没有从别院里回来,而是将这个团圆的日子交给他们,让他们可以自在一点。 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他们四人铁定又会聚在一起,不过这次和往常有些不同。不同的是,原本四人的聚会又多出来几人。 余晓薇一到,在看到胡瀚罄的身影之后,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若说杨筠在这里她没有什么稀奇,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也在这里。 在桌前落座,余晓薇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模样,拉了拉正与杨筠相聊甚欢的郑秋,“他怎么也在这里?” 瞟了眼胡瀚罄的身影,郑秋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黎忻要请他来的,这段时间两人不是有生意上的来往。” “生意上的事情不能在私底下说,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余晓薇有些咬牙切齿。 然而这些话郑秋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视线反而被许洋身后走进来的身影吸引。拉了拉身旁的余晓薇,郑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晓薇,我眼睛没有花吧!那个人是不是景盈” 闻声抬起头,余晓薇也忘记自己刚才的问题,一时间两人失了神。 许洋走进来,见两人一动不动的模样,有些嫌弃他朝着身后的景盈尴尬解释:“她们平常并不这样。” 景盈温婉一笑,并没有说话。 “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招呼。”许洋走到两人身旁,恶狠狠地威胁,“人是我好不容易给约出来的,要是给我弄砸了,我给你们好看。” 收到讯息,两人对视邪魅一笑表示了解,于是赶紧上前热情招待,“景盈姑娘,早就听我们家许洋絮叨你,今日一见果真是美若天仙。” 忽如其来的热情让景盈深感不适,但奈何招架不住也只得分分钟妥协。 余晓薇待她坐下,一时间嘘寒问暖,两人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 喝着杯子里的水,胡瀚罄忍不住轻笑,他什么时候见过余晓薇如此殷勤的一面,今天果真是来的有些值了。 听到声音,余晓薇朝着胡瀚罄 分卷阅读2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望去,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有些发堵,她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 两人的殷勤,景盈很难招架,但她又不好意思向许洋求救,只能暗自无奈。直到黎忻携带他的妻子宋羽蒙赶到的时候,才算从中解脱。 宋羽蒙见了一个陌生的人,疑惑的看向周围,“这位是?” 景盈起身,可还未做出回应,郑秋已经一个箭步走到宋羽蒙的身旁,介绍道:“她是景盈,是许洋的朋友。”而后她有低声在耳边窃窃私语,“许洋喜欢的那位姑娘。” “哦!”宋羽蒙恍然大悟,她笑盈盈地走到景盈身旁,轻声介绍:“景盈姑娘你好,我叫宋羽蒙是黎忻的妻子。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羽蒙好了。” 如此亲切之感,景盈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比起刚才的两位要舒心许多,她点了点头回应,“黎夫人,请坐吧!” 一声‘黎夫人’宋羽蒙很是受用,她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似乎有些娇羞。 几人落座,原本应该热闹的场合不知道为何却有些冷清,大概是因为多了几个外人在场。 郑秋看了又看,大概是为了想要活跃气氛,于是端起一杯酒,便开始她的豪言壮志。 余晓薇听着她的词,有些不忍直视。伸出手拉了拉郑秋的衣角,笑盈盈道:“你当这是断头场,哪来这么多的话!” 他们四人经常互损,时间长了也就习惯,因此余晓薇的话并没有给太多人带来影响。 闭上嘴巴,郑秋撇了撇嘴,而后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然而这刚坐下还没动筷子,只听砰的一声她人就已经摊到在桌子上。 余晓薇震惊,她从不认为郑秋的酒量过差,可这才一杯酒而已。 “这酒是陈酿,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时间,她刚才喝的过猛倒下也是正常。”胡瀚罄不紧不慢地解释。 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余晓薇严肃地问:“这酒是你拿的!” 点了点头,胡瀚罄接着说道:“黎忻请我前来,我自然要拿出一点东西表示自己的诚意。” “你!”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他一开口说话,余晓薇就有着莫名其妙的火气,想撒也撒不出来。 眼看着两人的火花四射,许洋赶紧打岔,“晓薇,你别担心,明天她准能生龙活虎的出现你面前,你又不是不了解她。” “可是……”余晓薇想要反驳,可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听到郑秋熟睡的呼吸声。尴尬之余,她才罢休。 所谓旁观者清,他们看着胡瀚罄同余晓薇的互动,心里莫名的像是知道了点什么。 几人继续吃饭聊天,坐在一旁的杨筠,小心翼翼地盯着熟睡的脸庞,他伸出手把郑秋旁边的东西腾开希望她爬在那里舒服一些。 酒过三巡,原本精神的人都有些头晕,这大概也是因为胡瀚罄酒的问题。相反那些快要睡过去的几人,胡瀚罄和景盈两人却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了一般。与此同时,不能饮酒的宋羽蒙,已经带着黎忻离去 两人相视一笑,胡瀚罄笑道:“姑娘可是好酒量。” 景盈冷声轻笑,慢慢说道:“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胡公子也真是好酒量。” “这句话我也送给姑娘。”胡瀚罄毫不留情的怼了过去,两人从一见面就不有些抵触,更别说喝完酒,两人不打起来都算好的。 站起身,胡瀚罄不愿久留,他走到余晓薇的身旁,将她从桌子上扶起想要带走,可谁知某人一脸不情愿的抓住他的衣领,口齿不清的说着:“胡瀚罄,你个王八蛋。” 黑了黑脸,胡瀚罄将人打横抱起,不愿多说一句废话。 “胡公子就这么走了,那这些人怎么办?”景盈趁着人没走远,将人唤住,而后视线在桌上扫过。 停下脚步,胡瀚罄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恐怕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说完抱着人就已经离开。 扫了眼趴在桌子上熟睡的三人,景盈忍不住轻笑,她拍了怕许洋的后背,不禁感叹,“你们就这么喜欢自生自灭吗?” 说完她又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同为女人的她,就从没有想过被人保护吗? “我保护你啊!”砸了咂嘴,许洋趴在桌上自言自语地说着。 听到此话,景盈微微一愣,她回过头看向睡死的某人,摇头轻笑:“傻瓜!” 第二天许洋从睡梦中醒来,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起身看到他原来还趴在昨天的酒桌上。揉着剧痛的脑袋,他转头便看到趴在旁边熟睡的景盈。 许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突然紧张起来的他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她的侧颜,许洋油然而生一丝的愧疚和心疼。 不知道睡了多久,景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团乱麻,她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后来好像就只有她一人在喝酒,但没想到会喝了这么多。 她抬起头对上许洋呆呆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而后开口询问:“先送我回去吧!” 许洋受宠若惊,今天除了看到某人的睡颜,而且还被要求从她回去,心里可谓是开心极了。 可开心的同时又完全忘记还趴在那里熟睡的郑秋和杨筠。 街道上郑秋揉着脖子,浑身上下可谓是难受极了,她委屈着脸向杨筠询问:“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吗?” 摇了摇头,杨筠的脸色似乎比她好不了哪儿去,“不知道。” “那你昨天晚上喝了多少?” “不知道。” “那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郑秋实在是不期望能够从他的嘴里得出个什么。她摆了摆手,悻悻说道:“你不用管我,我先回去睡个回笼觉,你要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我先走了。” 杨筠点了点头,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也想早一点回去休息。 一个人骑着快马迅速穿梭在人群,可谁知杨筠刚转身,停不下速度马儿就已经跑到他的跟前,来不及躲闪中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那人猛拉缰绳,马儿纵身一跃从他的身上跳了过去。 那人让马停下,在看到看地上的人无事,便不在分心踢了踢马肚已经纵然离去。 杨筠惊魂未定,他看着离去的身影,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第十九章 杨筠整理好自己,准备前去太师府拜访,人刚到地方,就看到洪源携几位朋友从太师府走出。 他们个个向洪源献着殷勤,希望与这位洪将军的儿子打好关系。可这些在杨筠看来却极为厌恶,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为几人让出路。 站在一旁,他看着洪源冷淡的神情,这又和今日他骑马相冲时的神情没什么两样。 而此时退站在一旁的杨筠又是极其的弱小。 杨筠拜访太师,可陈化崇只是微微 分卷阅读2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摆了摆手,像是并没有看见他这个学生一般,转而去与他所谓的‘得意门生’聊了起来。 缩在角落里,杨筠他讨厌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一无权势,二无地位,又凭什么让人重视。 衣袖下,他紧握的拳头表示自己的不甘。可面上却又不得不注重场面,脸上带着刻意的假笑迎合。 而杨筠这种毫无存在感的生活,一直存在到科举考试。 不管是考试当天,还是前段时间,所有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呵护。 浑浑噩噩,杨筠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是如何度过。而他在心里暗暗安慰,大家只是太过繁忙,哪有什么时间去过度关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考试结束后观榜,杨筠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期待,毫无疑问洪源上得头榜,状元郎的位置已经定夺。 在所有人都为状元郎庆祝的时候,杨筠站在榜前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但是皇榜纸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杨筠看了许久,内心似乎没有一丝的波澜,这一切好像是上天注定,而他也像是早已经知晓。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离去。眼睛紧紧盯着‘洪源’的名字,心中嘲笑,为何上天如此不公。 状元郎的摆宴在太师府举办,洪大将军原本并不同意,可是陈化崇高兴他高声阔谈,“红将军客气了,洪源是我的得意门生,今日能够有所成就,我心中也是高兴,你也莫在追究。” 而其他人早已经走到洪源的身旁敬酒,场面可谓是其乐融融,这与躲在角落里,杨筠一人独自喝着闷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酒宴不知道到吃了多久,杨筠觉得有些羞愧,他甚至开始厌恶着自己。他提着酒壶,脚下迈着虚晃的步子走出太师府,此时人都沉浸在酒宴中的喜悦,恐怕也无人会发现他离去的身影。 他喝了口酒,迷离的眼睛在行人身上游荡,他傻笑着想着酒宴上那帮人的嘴脸,他真的厌恶。 路上行人见杨筠如此疯癫,便纷纷绕开行走,可就是这个样子他突然之间觉得如此凄凉。 回到家里,杨筠实在是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久,他只觉得胃里的翻涌实在是难受,于是半支撑着身体便在房门前呕吐。 直到完全吐了个干净,他才算有所清醒。支撑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房间,整个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一丁点的灯光,他半坐在桌旁,艰难地倒了杯茶,一口茶水饮尽,一股凉意袭满全身。 杨筠开始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可是他想让自己高兴,想让自己在这样的大日子里高兴起来。 笑着笑着,他开始哭泣。抱着头,杨筠埋在桌子上痛声哭泣,他觉得人世如此的不公。 就在此时,郑秋提着手里的美酒想要和杨筠分享。然而人刚进门,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狼狈的身影。 郑秋想上前询问,奈何杨筠猛然抬起了头,不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并不希望被人发觉。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郑秋刚坐下身将美酒放在桌上,杨筠因为心情不好就已经下了逐客令。 郑秋不解,自己好心送来一坛美酒,某人却不领情于是开口骂道:“一个大男人,好好地哭什么,又不是落榜了。”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却已经触碰到杨筠敏感之处。 他以为他自己并不在乎这些,可不去知道为什么,郑秋提出之后,心里却莫名其貌的反感起来。 杨筠再次下出逐客令,郑秋感到不满, “好心当做驴肝肺,若不是想找你问洪源的事情,你以为我想来。” 原本想要静一静的杨筠,此时的他却被郑秋无意的话所引爆。他一把将酒坛摔在地上,恶狠狠地将郑秋推了出去。 他发疯的围着桌子怒吼:“俗不可耐,愚不可及,怒不可遏……”杨筠嘴里每吐出一个词都恨不得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疯言疯语中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他人。 杨筠不明白,自己的努力难道就比不上别人的一句拍马屁的话,自己的才华就这样可以任人唾弃,他不服,他不服。 郑秋不爽,总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自己好心来看他,却被轰出门外实在不爽,于是隔着门大喊,“自己没本事就别怨别人,耍什么酒疯,谁会吃你这一套。” 她擦了下鬓角的水渍,转身离开,吃了闭门羹也就没有什么心思继续待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她一句气话,却让杨筠安静了下来,他颓废地坐在地上,嘴角发出轻蔑的笑声。 是啊!他怨得了谁! 郑秋想找人诉苦,却没有一人,无奈寻到宋羽蒙。她红着眼睛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诉说出来,满脸的委屈想要听一听安慰。 可是宋羽蒙并不吃这一套,她理性帮忙分析,于此同时不忘指责,“你明知她心情不好,却还要找麻烦,杨筠生气也是必然之事,你又何苦怪得了别人。” “可是他把我的酒给糟蹋了。”郑秋吃瘪,但还是想要找个方式为自己挽回一面。 宋羽蒙无奈摇头,于是耐心解释,“酒没有了可以再酿,但是你伤的可是他男儿的自尊心,这又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我给他道歉,至于接不接受都是他的事情了。”委屈个脸,郑秋缓缓说道。 听到想听的答案,宋羽蒙满意的点了点头,郑秋有些事情虽说做的不对,但杨筠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 宋羽蒙想着,她有必要让黎忻出面说一说杨筠。 郑秋有苦难言,最后宋羽蒙请她吃了好吃的才算了了她的心结。 次日,黎忻将杨筠请到府上,此时的他一改昨日的状态,并向郑秋道了歉。 杨氏看着其乐融融的模样,于是开口询问,“筠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杨筠微微一愣,而后得知杨氏相比已经知道落榜一事,他尴尬地低下头,缓缓说道:“杨筠愧对姑母。”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杨氏似乎不愿再提及他伤心之事,于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就跟着黎忻打理打理生意罢了,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再多做寻思,到最后也是徒添苦恼。” “谨记姑母教诲。”通过一晚上,杨筠也想了个明白,如今事情已经定夺,他再如何也不能改变,于是便顺其自然。 通过几人的对话,郑秋疑惑,可在宋羽蒙的提醒下她才得知杨筠落榜。可当在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郑秋又是后悔不已,她当时的话可是有多伤人。 郑秋心有愧疚,想要道歉,可奈何心性要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饭后,杨筠离开,郑秋也紧跟其后,两人因为昨天的事情还是有些尴尬。 不知道走了多久,郑秋鼓起勇 分卷阅读2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气开口说道:“杨筠对不起,我为昨天的事情跟你道歉。” 然而她好不容易说完这些,睁开眼睛就已经不见杨筠的身影。她苦着脸,抓了抓脑袋,心里好奇:人到底去哪儿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道歉的。 四下寻找,郑秋无意间看到黎忻在一群人中低着头像是在看些什么。 郑秋挤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在议论洪源榜上有名的文章。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弄的出来,于是在所有人都忍不住夸赞的时候,郑秋也不禁感叹,“原来他还是这样一个有学问的人。” 不过此时,杨筠看着文章,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黑。他不敢相信的一遍遍翻看,这明明就是他的文章,可是为何在最后会落上洪源的名字。 一时间,杨筠愣住,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洪源身为状元竟然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气急之下,他来不及思考,心里带着愤怒朝外跑了出去。 郑秋微愣,还没将人唤住,人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悄无声息的将文章偷偷藏入怀中,而后便朝着杨筠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怒气冲天,杨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这样无头脑的冲进将军府,然而把守之人又并非无名鼠辈,他们将人哄了出来,并大声警告:“若是在敢擅闯将军府,我就要你小命。” 杨筠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哪还顾得上什么,他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我要见洪源!你让他出来见我!” 把守之人,嗤之以鼻的看着门外的跳梁小丑并不给予理会,毕竟向他这样的人不见少数,时间长了也就习惯。 第二十章 心中恼怒,杨筠一心想要找到洪源讲个明白。 可是他人并不给这个机会,无论杨筠如何闹,他们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直到洪大将军从外归来,看到杨筠狼狈的模样出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筠停下动作,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身影,他还未开口,身旁的侍卫已经回答,“启禀将军,这个人一定要见洪公子。” 打量着杨筠的模样,洪将军似乎在哪儿见过这身影,“你可是陈太师的学生?” 压抑着心里的火气,杨筠点了点头。 洪将军想着陈化崇身旁都是有学识之人,像杨筠这般蛮不讲理之人还是头一次见,“你好我儿有什么事吗?” “我要找洪源问个清楚!”杨筠坚定道。 虽说洪源是他的儿子,可是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个状元,这等无名鼠辈胆敢直接呼喊其名,洪将军的心里多少有些不适,但还是拿着架子问:“找他问什么!” “问他为何抄袭我的文章。”杨筠直言不讳。 可是他没想到,此话 一出洪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了又变,他不敢相信的盯着眼前的人,怒斥:“胡言乱语!” “我没有!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是不相信的话,你大可找来他人跟我对峙。”杨筠没有眼色的继续说着,好像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个清楚。 可是洪将军的眼里又总会容忍他人栽赃嫁祸,于是警告道:“你在胆敢乱说,信不信我将你抓紧大牢!” 被冲昏头脑的杨筠哪还顾忌这么多,他一听洪将军要抓他进大牢,于是大声说道:“我就不相信,堂堂洪大将军会为了包庇他的儿子将我抓紧大牢,我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没哟天理了。” “岂有此理!”洪将军愤怒,他还没见过如此蛮横之人。 将军府门口大闹,很快就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们议论纷纷,若是再继续下去整个将军府都让他推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洪将军可谓是英雄豪杰,又怎会允许他人随意抹黑,于是下令道:“来人,将这个招惹是非之人抓入大牢听候发落!” 杨筠猛然一惊,他不敢相信的盯着眼前的人如此颠倒黑白,明明是洪源有错在先,为何此时他却成了众矢之的。 听到命令,门外的侍卫立马将杨筠扣下,可是他却非死不从,大声骂道:“原来洪将军也是颠倒黑白之人!你有愧于身上的这身盔甲!” “还不快把他给我带下去!”洪将军气急,他哪里受过如此诋毁,压抑的声音一刻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杨筠努力挣脱,他整理了下衣裳,冷嘲热讽道:“我自己会走。” 郑秋闻声赶来,她努力穿过人群,忽然之间发现杨筠已经被人带走,任她如何呼喊也没有人理会。 洪将军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不愿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没有了热闹可看,人也就随之散去。郑秋疑惑的抓住个人询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回答,“还能怎样,刚才有个人闯到将军府外,直言说洪将军的儿子洪源是抄袭了他的文章当上了状元郎。” “可现在他人怎么又被带走了?”郑秋着急的问。 “你说呐!”那人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洪将军是什么人,他又怎会允许别人抹黑将军府,当然像刚才看到的那般被人打入大牢。” “那接下来会怎样?”郑秋问。 “别想了,肯定会掉脑袋的。”那人答。 ‘掉脑袋’这三个字一出,郑秋整个人都愣住,她不明白好好的人又怎会掉脑袋。焦急之中她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别慌,别慌,想办法,想办法……” 可是她越这样,心情就越不能平静,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郑秋实在是难以平复心情,突然之间反应过来,“找黎忻,不,找羽蒙,找羽蒙,对,找羽蒙她最有方法。” 说完人就开始慌里慌张在人群中奔跑,她真的害怕杨筠掉了脑袋。 可是谁知,宋羽蒙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开慌了起来,原本中午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刚过了一会儿就被抓进了大牢。 黎忻将宋羽蒙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可心里也是着急,“小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话讲清楚。” 哽咽着声音,郑秋有点害怕,但还是慢慢说来,“我和杨筠走后,就遇到一群人在讨论,状元郎的文章。可谁知杨筠看了这篇文章后,就跑到将军府大骂,结果就被抓了进去。” “什么文章,能让他跑到将军府大骂。”黎忻疑惑。 “我也不知道。”郑秋红着眼睛说道,可是随之他又想到什么,把藏在怀里的东西取出放在桌面上,“就是这个,我听人说杨筠骂洪源抄袭,他想要讨个说法,于是就被抓了进去。” 黎忻一听瞬间觉得头大,宋羽蒙抓起桌上的文章看了又看,可是从未读书过的她似乎又看不出什么名堂。 过了许久,待人冷静下来,黎忻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先别告诉母亲,她身体本就不好,还是别让她操心了。” “那现在怎 分卷阅读2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么办,总不能看着杨筠被砍头吧!”郑秋说的着急,眼泪都快要留了出来。 “你先别着急。”黎忻尽可能的安慰道:“先把晓薇和许洋赵来,我们商议商议再论。” 郑秋呜着声音点了点头,于是她急忙道:“我去找他们。”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可黎忻看着宋羽蒙的愁容,也只得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杨筠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于此同时他也这样安慰着自己。 将军府内,洪将军一直被这件事情所烦恼,他一心想着今日杨筠所说的每一句话,整个人都觉得乱糟糟的。于是他命令道:“命人把少爷给我找来,我有话问他。” 洪源刚从酒宴中回来,一身的酒气有些难闻,在听说洪将军找他,于是赶忙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当他来到洪将军跟前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变得压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去哪儿了。”得知人来,洪将军压抑着声音询问。 洪源过来的急切,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毕恭毕敬的说道:“和太师府的几个朋友小聚了一下。” 听着他那沉稳的声音,洪将军觉得没什么不妥,继而开口问道:“你可知杨筠此人?” 洪源想了想,而后似有思索地回答,“略有耳闻,好像也是太师的学生,不过他为人低调,并不是太过了解。” “是吗?”洪将军半信半疑,而后用一种质疑的声音询问:“那你可知,他今日闯入将军府,要找你质问,质问你为何要抄袭他的文章。” 洪源微微一愣,而后大声有愧道:“孩儿可真是冤枉,从小爹就教育我,三不,不偷,不抢,不盗。又何来抄袭一说。” “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再说假话。”洪将军反问。 深吸一口气,洪源站直了身体,义正言辞道:“孩儿也无半分假话,我洪源行的端坐得正,又怎会怕他人的胡言乱语。也请您相信我。” 洪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洪源一脸正气,深表欣慰。于是他起身拍了拍洪源的肩膀,叮嘱道:“过段时间你要面见圣上,也希望到时候也能如此不卑不亢。” 洪源微微一笑表示明白,而后他想了想,故作疑惑,“爹,杨筠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洪将军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让他掺和此事,故说道:“其他的你什么也别想了,别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你。时间也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洪源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于是退身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相比将军府两父子的和谐,郑秋几人则已经着急的冒火。 余晓薇在桌边走来走去,她不明白的摇了摇头指着郑秋质问,“当时你为什么就不拦着点。” “我也想拦,可是也要拦得住。”郑秋有些委屈,后面的声音在余晓薇的怒视下慢慢吞了进去。 “晓薇,你现在也别怪小秋了。”宋羽蒙赶紧劝解,“这件事情也不是她能想到的。” 几人焦急思索,可是半天下来也没有什么办法。 “胡瀚罄能不能帮忙?”黎忻突然问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余晓薇的身上。可是她脸上明显带着愤怒,“他要是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宋羽蒙想了一下,而后说道:“你求求他,说不定真的可以。” 一想到胡瀚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她就生气。 “民不与官斗。”胡瀚罄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还有这数百人供我养着,因为一个人舍弃大家,你难道想看着他们饿死街头。” “如果是我被抓进去你还会做事不管吗?”不知道为什么余晓薇突然冒出了这句话,可是此话一出她便后悔。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的是胡瀚罄却一本正经的回答,“如果是你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余晓薇冷笑,她觉得此人太过幼稚,“这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和他不一样。”胡瀚罄坚定说道。 胡瀚罄的话回荡在余晓薇的脑袋里久久不能平息,可就是这样的话让她此时此刻无法安静下来。 “晓薇,你就帮帮杨筠去求一求胡瀚罄,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郑秋乞求的声音,让余晓薇回过神来。 她摇了摇头赶忙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他,他不愿帮这个忙。抱歉。” 第二十一章 就在几人垂头丧气之时,许洋似想到了一人,他锤了下掌心猛然道:“杜少?” “杜少!”其余几人随声附和,黎忻询问:“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许洋的回答让人大失所望,可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是我在赌场认识的一朋友,不过他穿着以及赌博的方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大人物。” 听着他的话,几人也没了什么兴趣,一个赌场上认识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反观郑秋还是带着一线的希望,“那他真的能够帮杨筠?” “这个我也不确定,还是需要见过面才能知道。”许洋慢慢回应。 郑秋如此期待的模样,让余晓薇觉得的无可救药,难道他们就只能去找一个毫不知底的人帮忙。然而郑秋则不这样认为,但凡有一线的希望都要试一试。 因为家里需要有人照看,黎忻就让宋羽蒙待在家里,几人一同去了赌坊。 这刚到赌坊,余晓薇恨铁不成钢地道:“好好的,不带我们去找那个杜少,来赌坊做什么,我们可不跟着你赌。” 许洋的脸上有些尴尬,他不耐烦地说:“都说了多少遍,我和杜少是在赌坊里认识的,不去这里找去哪里找,我又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余晓薇黑了黑脸,她有点相信的拉着着郑秋说道:“小秋,我们走。我带你去找胡瀚罄我就不信他不帮忙。” 委屈着脸,郑秋努力想要挣脱,她已经知道胡瀚罄不会帮忙。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她不希望再错过。 “你宁可信一个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杜少到底能不能帮忙的人,也不愿相信我。”余晓薇有些愤怒,她甩开郑秋的手臂,气愤道:“好,随便你!” “好了!别吵了。”一旁的黎忻有点看不下去,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人变得如此陌生,“什么话也都别说了,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四人沉默,此时的他们正是需要安静的时候。就在这时,赌坊里走出一名大汉,他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游荡,最后停留在许洋的身上,“你们进去吧!老板娘在里面等着呐。” 他们疑惑的看着对方,而后紧随其后的走了进去。 直到他们进入赌坊,这才发现原本一向喧闹的场景今日却安静极了,整个大厅里只有景盈一人。 她看到几人,于是热情的招待 分卷阅读2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他们坐下,轻声说道:“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余晓薇一愣,带着质疑问道:“我们都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的。” 景盈笑了笑,她看着余晓薇不善的面容想起了某人说的话。 “杨筠被抓,他们应该会找你帮忙。”胡瀚罄说。 为自己倒了杯水,景盈嫣然一笑,她坐在那里对着身后的人说:“可我为什么样帮他们。” “你上次提出的要求我会答应。”胡瀚罄答,说着他将手里的地契转交到景盈的手里。 “既然胡老板如此爽快,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景盈看着赌坊地契,这么多年的辗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处。 然而就在胡瀚罄离开的同时,他不忘说道:“这件事情不用告诉他们。” 收起地契,景盈微微一愣,他起身看向某人的背影,喊道:“这么说好人还让我落了。” “随你怎么想。”说完人就已经离开。 拉回思绪,景盈把视线从余晓薇的脸上收回,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里是赌坊,汇聚了大大小小的人物,没什么事情会逃得了我的耳朵。我能知道也不例外,当然你们又是朋友,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会找人帮忙。所以……” “自作聪明。”虽然她们已经见过几次面,可是余晓薇似乎太喜欢这个人,于是小声嘀咕着。 可能是因为经常在赌坊的原因,景盈耳朵比较尖,她无奈地耸了耸肩,“那算是我自作聪明吧!” 焦急的郑秋已经无心在听她们理论,于是开口询问:“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问道重点,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也都注视着景盈。被人直直的盯着,景盈有些不适,但还是回应说:“真正能帮你的人不是我,另有他人……” “哼,说了等于没说。”余晓薇插言。 然而这一举动让景盈有些不满,她身体朝后靠在椅子上,一脸不情愿地说:“你以为我真的想帮你们吗?吃力不讨好,我没有这么傻。” 微皱着眉头,许洋朝着余晓薇忍不住怼道:“就你话多。” 不知为何,余晓薇突然之间和许洋吵了起来,而黎忻在一旁帮劝也被卷入其中,面对突入起来的变故,郑秋忍不住重重拍着桌子,她大声喊道:“够了!你们有完没完!” 突然之间,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几人纷纷坐下,不愿再理会对方。 景盈尴尬的看看四人,而后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房间,她无奈揉了揉脑袋,事情好像被她搞砸。 “今天又是什么节目,我很是好奇。”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出,而后紧接着杜少扇着扇子,一脸骚包的走了进来。 见到救星,景盈赶忙起身迎接,她走到杜少的身旁,朝几人介绍,“这位就是能够帮你们的人了。” 杜少愣了愣,她疑惑的看着身旁的人,笑盈盈地问:“老板娘,我来这里不过是小玩两把,什么时候答应帮忙了?” 在几人的注释下,景盈逐渐拉开两人的距离,而后抬着脑袋故意提高了声音,“我只是答应把人请来,至于帮忙一事还需要你们交代清楚,至于杜少肯不肯帮忙,我就不好说了。” 许洋见到此人赶忙献媚的说道:“杜少,你可还曾记得我。” 杜少眯了眯眼睛看向许洋,他又怎会不记得这个赌坊里的朋友,于是笑道:“许洋!你这样的朋友我怎会忘记,当日场景我可谓是记忆深刻可。” 见了两人如此熟识,黎忻不忘提醒许洋此行的目的。 许洋点了点头,于是朝着杜少开口说道:“其实今天我们是有事情想请杜少帮忙。” 杜少一听赶忙坐下,让他们细细将事情的经过将来。郑秋一看此人如此积极,相必一定会出手相助。 可谁知他刚听完此事,就开始默不作声。许洋以为他有所为难,出声问道:“杜少,这件事情……” “出言诋毁状元郎,按说杀头之罪不可免!”摇着扇子,杜少的嘴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郑秋一惊,而后整个人都愣住。不知过了多久,她带着期许小声询问:“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姑娘!”杜少看向郑秋,一脸不情愿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有谁会愿意冒这个风险。” 一时之间,郑秋变得紧张起来,她乞求道:“杜少你肯定有方法的对不对,我求求你救救他好吗?” 余晓薇不希望郑秋如此做作,拉着她不让其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杜少的视线在几人之中打转,最终落在郑秋的身上,他好奇的问:“姑娘,他到底是你什么人,为何让你如此苦苦哀求与我。” 郑秋微微一愣,突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答,她眼神迷离最终给出‘朋友’这个答案。 对于这个答案,杜少多少有些不满。可是看着几人满满期待的模样,松口道:“这个忙也不是不帮。只不过……” “不过什么?”黎忻有些着急。 杜少嘿嘿一笑,他搓了搓手掌,缓缓说道:“只不过最近我手里有点痒,想要玩上两把。”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突然之间都松了一口气。许洋大大咧咧的捋了捋袖子,“那我就陪杜少玩上两把!” 可谁知,杜少朝着他摇了摇头,而后用扇子指着郑秋言道:“我是说让她陪我玩。” 郑秋木呆呆的抬起头,她用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说:“我?” 杜少确定的点了点头,“对,就是你!” 桌子上放着两个筛盅,杜少将其中一个交给郑秋,“这里有两个筛盅,玩法很简单,也就是比大小。不过有个前提,你只有赢了我,我才会帮你的忙,但是如果你输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郑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而后便拿起筛盅,只见噌的一下将桌面上的三颗骰子收起,在空中摇晃,紧接着她一下子便定在桌面。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杜少一下子愣住,他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如此厉害。 其实当他们得知杜少要与郑秋比骰子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激动,要知道他们四个人之中除了许洋喜欢这些玩意,郑秋也不在话下,相当年他们两人在村子里可是互相打掩护,赌来不少的钱财。 杜少拍了拍手,一脸崇拜的说道:“姑娘好身手。”不过此时的他也不忘手里的动作,他在桌面上快速的摇动筛盅,直到最后停下才示意郑秋开盅。 此时的郑秋迅速开盅,手里没有一丁点的多余的动作,赫然之间三个六静置其中。 余晓薇的脸上有些开心,她就知道郑秋不会让别人失望。 看到这个结果,杜少有些愁眉苦脸,他显然是笑看了眼前的人。不过他不以为然,而后学着郑秋的动作迅速开盅,里面赫然出现五个骰子。 分卷阅读3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杜少是在耍赖,许洋明显不高兴起来,“杜少你这不公平!” 公不公平又怎样,规则都是他杜少定的人。然而就在郑秋失落之极的时候,景盈突然开口,“五,五,三,三,一。十七点,郑秋胜。” 第二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猛然一惊,他们仔细的看着点数,郑秋的是三个六,十八点。而后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郑秋突然抱住余晓薇,她高兴的说道:“我赢了,我赢了。” 虽说这个规矩是杜少定的,不过他五个骰子,最终还是败给了郑秋的三个六。他无奈挑眉道:“恭喜你,你赢了。” “那你说的话还作数?”郑秋激动中不忘询问。 “当然作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杜少回应。 郑秋点了点头,但还是不确定的问,“那你什么时候救他。” 杜少眉头微皱,觉得这个丫头太过心急,于是不紧不慢地说:“这位姑娘你不觉得现在的时间有点晚了吗?” 郑秋着急之中莫名其妙的说道:“可是他的脑袋等不及。” 噗嗤一声,杜少有点绷不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们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让景盈帮忙转告。” “多谢杜少。”临走之前黎忻不忘道谢。即使郑秋此时心中担心,奈何他人已经许下,最后只得回去等候。 几人离去,一直躲在楼上房间里的胡瀚罄走了出来。 景盈抬头望了他一眼,不禁感叹,“这好人可都让我们做了,这坏人你也就落实了。” 胡瀚罄不予理会,他走到杜少的面前,会意道:“杜公子。” 杜少摇了摇手里扇子,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还真没几个人这样唤我,说实确实有点不习惯。” 杜少,姓杜,名少。不过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一般,时间长了也就不在意他们唤的到底是什么。 景盈无意了两人的对话,可是她瞅了眼桌上的骰子,轻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杜少就算是耍了些小手段,运气也是不好啊!” “跟运气无关,是我手臭了些。”杜少自嘲,不过在他们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的好笑。 杜少动用他的关系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大牢,当他来到杨筠的牢门外,这才发现里面的人可谓是狼狈不堪。 杨筠衣衫不整的坐在角落,他被打的鼻青脸肿,额头上,鬓角上,甚至是身上,没有一处完好之地。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大闹将军府的气势。 直到大牢的门打开,杨筠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看到进来的身影后整个人随之警惕了起来。 杜少扇着扇子有些嫌弃的看着周围的环境,若不是帮忙救这个人他打死也不会来这里。 “你是谁?”杨筠退了退身子,紧张地问。 舒展开眉头,杜少的脸上换了一副表情,他想了想而后开口说道:“在下杜少,是许洋的朋友。” 一听到许洋的名字,杨筠的眼里猛然一亮,不过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他又恢复常态。 看着他那紧张的模样,杜少走到杨筠的旁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身来。 伸出手拍了拍杨筠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年轻人,别这么紧张。是你朋友让我来的,放松!” 咽了咽口水,杨筠实在是不敢相信,毕竟这个地方不是谁都可以随意出入。他更加担心的是这个人是不是洪源的人,如果是的话他来又是做什么的。 如果说此人是为了劝他把洪源抄袭这件事情守口如瓶的话,那么他就坚决不同意,无论如何也要讨个说法。 短短时间里,杨筠的脑袋里想了好几种可能。不过这些想法,杜少却完全不知。 “你想不想出去?”杜少直接开口询问。 杨筠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猜中的感觉,这个人就是为了让他将此事压在心里不要声张。 为了不向所谓的暗势力低头,他义正言辞道:“不想!” 此时已经换做杜少发愣,他合上扇子,不相信地问:“你就真的不想出去!” “你不就是为了堵住我的嘴,想用这种方式收买我绝对不可能。”杨筠坚定的说道。 猛然间,杜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这才明白,从刚才进来杨筠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他。从始至终一直以为他是洪源派来的说客。 虽然如此,杜少就他出去的方法还真就是让杨筠守口如瓶,有关洪源抄袭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能张扬出去。 不过他既然答应郑秋要将人带出去,于是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洪源派过来的说客。不过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既然我答应了别人救你出去,就不能食言。与此同时我还要告诉你,你要是想出去,就必须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只字不提。” “那就让你失望了,恕杨筠做不到,”杨筠义正言辞的回答。 杜少见过脾气执拗的人,但从没想杨筠竟然如此偏执。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凭借你一人之力,又能说明什么。你真的以为能够扳倒洪源,扳倒整个将军府吗?”杜少将一些话搬到明面上来说。 不过杨筠像没有听到一般,只言不语。 杜少见此人不予理会,继而耐心劝导,“你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他们又真的希望你待在这里吗?当然,按照你出言诋毁状元,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到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们。” 杨筠有些动容,可是内心的坚定始终不愿改变,在他心里不相信,这世上所谓的正义只是空口说白话。 而杜少像是知道他内心所想一般,缓缓说道:“这人世间黑白分明,可是人心不一样,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说不定到最后,就你的这件事情也会变成黑的。” “这是颠倒黑白,我不相信这世上就没有正义的一面。”杨筠猛然起身,坚决地抵触杜少所谓的说理。 见他如此激动,杜少不禁感到无奈,“你一无钱,二无权,他们想要整你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正好可以说明吗?” 杜少起身,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 此时此刻,洪源找来当时侍卫开口询问,“他现在人呐?” “回少爷的话,那小子已经被将军抓进大牢。”侍卫回。 “你可知当日的场景。”洪源问。 侍卫楞了一下,而后便将当日的事情一一诉说出来,“那天杨筠直闯将军府,被将军撞了个正着。将军在询问的过程中,那小子扬言说,说……” 侍卫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又在洪源的逼迫下说道:“扬言说公子之所以 分卷阅读3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能够当上状元,全是因为抄袭了他的文章。将军一气之下,就将人关进了大牢。只不过当时观望的人太多,现在这件事情满城人尽皆知。” 洪源听后,一气之下掀掉了桌面上的东西,这一举动让侍卫下了一跳。他没想都,原本一个蝼蚁般的家伙竟然敢骑在他的头上撒野。 “既然如此,那他就别想再从牢里出来。”洪源恶狠狠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见他。” 大牢里,杨筠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愤怒,但由不得不承认杜少所说的每一句话,这不就是现实。 深呼一口气,杜少举得他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至于杨筠最后如何选择,就全看他的造化。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至于我所说的话你好好考虑。等到有人问话的时候,你想好再说。”杜少给他做了最后的劝解,而后便转身离去。 杜少刚走出大牢,洪源便跟着侍卫走了过来,他们两人擦肩而过,对方给彼此的印象也只不过是一扫而过。 洪源走进大牢就看到杨筠站在那里发呆,他让身边的人退下,只身走了进来而后又非常谦和地说道:“杨公子,别来无恙。” 听到声音,杨筠赫然转头对上洪源狡诈的笑容,“你来做什么?” 微微扬起嘴角,洪源不自觉地笑出了声音,“很奇怪吗?我就是过来看看自己的朋友,我们师出同门,可是你看现在,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比得了吗?” 他的话明显是在贬低某人,杨筠不傻又怎会听不出来。 “那又怎样,可到最后还是改变不了你内心的丑恶。”杨筠嗤之以鼻。 洪源的脸突然暗了暗,他没想到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伶牙俐齿,“杨筠,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你真的以为你还能够活的了几天吗?” 杨筠看了看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你认为你说话会有人相信吗?要知道诋毁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洪源忍不住警告。 可是不管如何,杨筠都不以为然,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洪源自说自演。 然而就是这样不以为然的模样,惹怒了洪源,他一把抓过杨筠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有没有经历过窒息的感觉。” 被遏制住脖子,杨筠感觉到大脑充血,眼睛里也变得模糊,他怎么也没想到洪源会下如此之手。 突然之间,洪源猛然将手松开,他一下子将人按到在地。 遏制住的脖子被松开,杨筠突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大口喘着粗气,可是还没有缓过气来的时候,洪源已经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之上。 杨筠伸手抓住他的脚,可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洪源一边加重脚力,一边说道:“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不爽。你可知道,现在你的就如同蝼蚁一般,我随时都可以将你弄死。你还真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狱卒赶忙走了进来,在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赶忙将洪源拉开,这里是大牢,并不是什么将军府于是赶忙说道:“洪公子脚下留情,若是杨筠出了什么意外,将军那边我们就不好说了。” 洪源收回脚掌,而后又朝着地上的杨筠狠狠地踢了一脚,“放心,我就是给他一点教训,这家伙死不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杨筠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剧烈的咳嗽着,每一次的咳嗽都震的浑身不适。 短短时间内杨筠经历了生命之间的大起大落,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恨。 第二十三章 训练场上,洪将军看着操练的士兵。忽然间,一侍卫走到他旁边轻声耳语:“将军,一位自称杜少的人在营帐里等候。” 微皱了眉头,洪将军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会有什么事情,于是转身离开朝营帐里走去。他刚一进门准备下跪迎接的时候,杜少赶忙上前拦下,一脸吃惊的模样,“洪将军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些礼仪早就免了。” 洪将军在他的言语之中站起身来,疑惑问道:“额……杜公子,不知今日前来又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杜少扇着扇子故作为难。 “杜公子,有什么事情您就直接说来。若是洪某能够帮得上什么,必定相助。”洪将军见他为难,只得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杜少的脸上微微一笑,他讪笑着说:“其实真没什么事情,也就是想让你放一个人。” “放一个人?”洪将军不明,杜少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怎会有此等相求。 见他有所犹豫,杜少大言不惭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小喽啰不值得将军如此费心。” “杜公子不说放的是何人,我又怎会不知他值不值得我费心。”洪将军并没有退让。 杜少也知洪将军是一个明事理之人,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我希望洪将军能够把杨筠放了。” “杨筠?”洪将军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再三思索,而后便想到前几天在将军府门口大闹的场景,他赶忙说道:“此人出言不讳,被我抓入大牢,至今还未审问。杜公子就让我放人委实不妥。” “那有什么难的,你直接派人审问,审问完后就直接放了不行。”杜少赶忙出点子说道。 洪将军清咳了两声,以为杜少不明其中原因故而解释,“此人在将军府大脑,而且……” “而且什么?”杜少见他吞吞吐吐,只得询问。 洪将军叹了口气,犹豫之下只得说道:“而且他还声称已是状元的洪源抄袭他的文章。” “哦!”杜少故作镇静,“可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洪将军斩钉截铁地说。 杜少低头思索,而后再次询问:“那状元郎又怎么说的。” 洪将军微微一愣,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洪源说他从未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洪将军就这般相信?”杜少反问。 “当然!”洪将军不做过多的思考便直接做出回答。 杜少摇了摇手里扇子,不禁问道:“同样是一面之词,为什么将军相信洪源却不相信杨筠。” 此时洪将军一时哽咽不知如何回答,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因为,因为……” “因为洪源是你的儿子。”杜少直言不讳的替他回答。 杜少的说法明显是说洪将军存有私情,可是此话一出洪将军立马站出身诉说:“洪源从小跟在我的身旁,我自知他的品行,定然不会说谎。” “那找你这么说,说谎的人是杨筠。”杜少问道,“那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呐?” “我想是因为,是因为想要……”洪将军犹犹豫豫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分卷阅读3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不过杜少却已经帮他回答,“他是为了出人头地!” “对,对,对。”洪将军跟着附和。 “一派胡言!”杜少突然发怒,这让一直弓腰站着的洪将军突然跪地,“臣,不敢。” “不敢!”杜少突然冷笑,他紧紧盯着洪将军的身影,严肃说道:“洪将军也是圣上身旁的老人,又怎么会有什么不敢的。现如今大牢里就关这个不明真相的人,洪将军还有什么不敢的~” 跪在地上,洪将军无言以对,“臣,请……” “好了。”杜少及时打断,他走到洪将军的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洪将军莫要只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其实今日也没有多大的事情,至于接下来如何去做,想必洪将军已经明了。话也都说了,我也不再继续待下去了,告辞。” 待人离去,洪将军的后背已经冷汗直冒,杜少的话他还能不明白,不管如何这个人他是必须要放,至于如何放还需要一个方法。 门外的侍卫走进,见到将军还跪在地上于是赶忙上前将其扶起,心里也是好奇杜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让身经百战的洪将军冒了冷汗。 洪将军起身,哪还有过多的思考,于是赶紧带着人前往大牢处理此事。 大牢里,洪将军见到杨筠的时候,此时的他已经还剩下半条命。待在牢中会变成这样,洪将军已经习以为常,他命人打开牢门俯身走了进去。 恍恍惚惚,杨筠看到走进来的身影,他艰难的爬起身半依靠在墙壁上,此时的他已经气喘吁吁。 “杨筠你可知罪。”洪将军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人。 杨筠喘着气,此时的他只想活命,于是开口说道:“草民知罪!” “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洪将军再次问道。 “草民……草民……”杨筠的身体太过虚弱,他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草民……不……应该……大闹将军府……” “那你可有洪源抄袭一说的证据。”洪将军看着他无力的身影,开门见山。 杨筠努力支撑着身体,他犹豫了许久缓缓开口,“草民不知,不知……状元郎……何来抄……袭一说。” 看着他那求生的欲望,洪将军才明白杜少所说的话。 既然如此,杨筠大闹将军府被抓,如今已经得到相应的惩罚,于是命人将他送了出去。 被人拖着身子从大牢里拉出,而后便被丢在了外面。杨筠躺在地上,此时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发白的天空。 他出来了。 杨筠心里想着,忽然之间空中飘起了雪花,他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原来这个时候也会下雪,他心里一遍遍数着雪花,一片,两片,三片……不知不觉中已经昏睡了过去。 郑秋等人赶来的时候,杨筠的身体已经覆盖了层薄薄的雪,他们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杨筠感觉到了身边的温度,以及喉咙里流淌过的暖意。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无尽的黑暗中,他以为这只是幻觉,而后便一直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杨筠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的场景,以及身体里的温度,忽然之间才发现他还活着。 他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浑身僵硬。而后凭借着身体上仅有的力气缓缓坐起身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杨筠朝着声源望去,他便看到宋羽蒙一脸惊讶的模样。 “你,你,你醒了。”宋羽蒙兴奋的问道。 杨筠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于是无奈点了点头,“我醒了。” 宋羽蒙赶紧上前替他弄了弄靠背,开心的说道:“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快要担心死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对了,他们要知道你醒了一定会很开心。” 也不知道是太开心还是怎样,宋羽蒙的话有点过多。 喝着碗里的粥,杨筠已经好了许多。他抹了抹嘴巴抬起头对上四五双眼睛,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你们别总盯着我看!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红着眼睛,郑秋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月,你说别人担不担心。” 杨筠动了动手,想要替她擦一擦眼泪,奈何人距离的又太远,只得放弃这个想法,他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已经没什么事了。” 因为杨筠刚醒,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于是黎忻说道:“你们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和羽蒙照顾你们就放心好了。” 郑秋瘪着个嘴巴,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在余晓薇的带领下离开。 几人离去,黎忻在床旁的凳子上坐下,把杨筠从大牢里出来后的事情一一讲述了一遍。而杨筠得知救他的人是杜少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当初他还不相信。 “先别说这些了。对了……”宋羽蒙将东西收好,似又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于是赶忙说道:“你知不知道,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小秋几乎是天天往这边跑。不知道有多担心你呐!” 黎忻听了不断点头,而后还将郑秋和杜少赌骰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杨筠听了,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而他的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宋羽蒙在床旁坐下,严肃地说道:“你的这件事情一直瞒着母亲。” “对,对,对。”黎忻突然想到,他敲了敲脑袋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我们撒谎说你去了外面谈生意,可能十天半月回不来。现在你也醒了,若是以后母亲问起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说辞,别被发现。” 杨筠点了点头,他也明白,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杨氏知道也是徒添烦恼,倒不如此事只字不提瞒不过去的好。 第二十四章 杨筠的身体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月。 而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外面的一切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洪源身为状元郎,再加上又是洪将军的儿子以及太师的得意门生,朝中人士无不想要拉拢。 再者说来,洪源天生聪慧,遇事处理得当,从而深得皇帝心意。于是乎他便成了香饽饽,而他的府上门客络绎不绝,每天辗转忙碌,又怎会记得那个闹人心的杨筠。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杨筠的身心也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他通过这件事情突然明白,若想不被欺负,就必须出人头地。 表面上处于安稳状态的他,内心却不知已经聚集了多大的深渊。 从杨筠可以完全下床后,郑秋就无时无刻不跟在他的身旁,美名曰是担心他的身体。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却让他不 分卷阅读3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知所措。 “小秋,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必要每天都喝这些东西吧!”看着面前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杨筠有苦难言,他实在是喝不下去。 郑秋那顾得了这么多,这些补药是她好不容易从余晓薇和黎忻那里搜刮来。她只要一想起杨筠伤痕累累的躺在大牢外的场景,心里就直打颤。 想着杨筠弱不禁风的模样,郑秋哪能如他愿。拍了拍桌子,她有意发火,而且声音中带着威胁,“你到底喝不喝!” 话音刚落,杨筠立即端起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触及着味蕾让他的面色变得扭曲,直到猛灌了好几杯水才算缓解下来。 见到碗底干净,郑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过程每天几乎要发生过两回,而且每回杨筠都在郑秋的逼迫下喝掉,然而就是这样的过程,两人显然已经习惯这种相处的模式,但更具体的来说是享受。 自从身体恢复后,杨筠一直想要感谢杜少的帮忙,可奈何他神龙不见首尾,想要见上一面可谓是难上加难。 余晓薇向来是自由惯了,再加上和胡瀚罄的相处模式,她进门从来都是直闯而入,而身边的下人也都习惯,在得知胡瀚罄不会因此发火,时间长了也就随她去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余晓薇突发有事,下人还没来得及告知胡瀚罄再和重要的人议事,她就已经冲进了书房,“胡瀚罄,我有事找你。” 当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胡瀚罄就已经知道冲进来的是什么人。他揉了揉太阳穴,歉意地朝着身旁的人道歉,而后便起身走到门口将人拦住,按压着声音说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可谁知余晓薇早已经胡瀚罄没了什么好感,她垫着脚尖扬着头朝里面张望,可看着里面陌生的背影,嘴里忍不住嘟囔,“我的事也很重要。” 胡瀚罄按压着余晓薇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出去。此时那身影转过身来,他从里面走出,打开扇子朝着他们说道:“既然你还有其他的事情,我改日再来。” 对于此事胡瀚罄深表歉意。然而当余晓薇看清此人的身影后,一改不爽的脸色,惊讶的喊道:“杜少?怎么是你!” 杜少疑惑,他打量了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开口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些许是有些紧张,余晓薇有些语无伦次,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思考,“我是说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余晓薇的话有些多,她看着杜少有着说不完的感激。至此从见到他后,余晓薇很自然的将胡瀚罄遗忘在一旁。 “对了,杜少有没有时间。”余晓薇突然提到。 杜少虽有疑惑,但还是忍不住询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杨筠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想要当面道谢。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余晓薇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人会不答应一般,这和刚才跋扈的模样截然不同。 杜少用余光瞟了眼被忽视的胡瀚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相处的模式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于是忍着笑意说道:“今天如何。” “今,今天。太,太好了,我这就去转告他们。”余晓薇受宠若惊,她快速的点了点头,而后一转眼的功夫人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着消失的身影,杜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黑着脸站在一旁的胡瀚罄,没来得及抓住某人的手已经落空,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余晓薇找他所谓的事情似乎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杜少无奈摇头,“这丫头真有意思。” 胡瀚罄猛然一愣,生怕他有什么误会,于是赶忙解释,“她平常不是这个样子。” “是,我明白。”杜少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而后接着说道:“她是见到我才会如此激动。” 听到他这么说,胡瀚罄的脸色暗了又暗,似乎有点不爽,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杜少觉得他们这些人极为有意思,心里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们接触,于是抬脚走出房门,而后他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胡瀚罄说道:“我们走吧!” 胡瀚罄微微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杜少再次开口,“那丫头跑的太快,我又不知道地方,所以还要麻烦你带一下路。我可不想让她失望。” 无奈之下,胡瀚罄只得前方带路。 一路小跑,余晓薇好不容易来到杨筠的房间就看到屋内两人又说有笑,但奈何心有急事又不得不走进,打破这原有的温馨。 见到余晓薇的身影,郑秋很是好奇,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胡瀚罄的旁边,怎么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喘着粗气,余晓薇刚在板凳上坐下,郑秋的水杯就已经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看着余晓薇焦急的模样,郑秋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猛然将水灌入肚子,余晓薇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杜少找到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郑秋就开始激动。但是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手里什么都没有来的及准备,一时间又开始变得慌张起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突入起来的声音让所有人一下子愣住,他们转头看向门外,胡瀚罄和杜少已经走了进来。 相比郑秋和余晓薇的慌张,杨筠显然镇定了许多,他其身迎接而后将人引进让他们坐下。 慌忙之下,郑秋只得为他们倒水。此时余晓薇挪动着步子走到胡瀚罄的身后,她尽可能的用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眉头微皱,胡瀚罄真的不知道余晓薇到底对他有多少的不满,于是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跑的这么快,地方都没有说,你让杜公子准备去哪儿?” 他的言外之意也就是个带路的人,不过太高的声音却让余晓薇有些窘迫,而后突然聚集的目光让她不知所措。 心里怀有怨言,余晓薇只得愤怒跺脚,而后便转身离开,不愿再继续待下去。 郑秋看到余晓薇窘迫的模样,只得歉意离去,将空间让了出来。 看着他们的互动,杜少摇着扇子,脸上有着散不去的笑意。 待人离开,杨筠猛然起身,他双手做辑朝着杜少说道:“多谢杜公子救命之恩。” 杨筠说着,眼看着就要跪地道谢。一旁的杜少立刻收起玩味的笑意,赶忙将人扶起,“言重了,言重了。你要是真谢的话,还真应该谢谢你身旁的那位姑娘,若不是她赢了我也未必会答应。”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过杜公子,若不是你从中相助。杨筠岂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杨筠义正言辞地道。 不习惯这方面的礼仪,杜少赶忙摇了摇头,他指着凳子让人坐下,不紧不慢 分卷阅读3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地回应,“真正帮助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杜少拿出扇子,指了指杨筠的胸口,意味深长地说道:“世间最珍贵的是人心,最难变的也是人心。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说客,至于你怎么选择,还要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些话杨筠似懂非懂,但想着杜少能将他从大牢里救出,想必也是一个大人物,心里的怀着私心,轻易间说出了口,“多谢杜公子教诲,杨筠还有一事想要请求……” 话还没说完,杜少就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赶忙打断,“你的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 眉头微皱,杨筠不明,他还没有说出请求就已经被拒绝,奈何心有不甘继续说道:“可是我话还没说,为何杜公子这般拒绝。” 杜少摇了摇头,他只觉得此人的想法太过简单,而他又是怕麻烦的人,只能单纯说道;“我不过一个小人物,真的是帮不了你的忙。” 心存疑惑,但杨筠并不相信,“你既然能将我从大牢里救出,必然有着过人之处,为何不愿帮我。” 杜少合上手里的扇子,明显觉得杨筠不仅仅是一根筋,更重要的是此人太过心急,于是耐心解释,“我还真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不过当初玩骰子赢了一个大人物,于是他便答应下我一个要求。若不是那丫头赢了我,我还真不会答应。” 杜少说着,将郑秋赢他的事情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此时一旁的胡瀚罄听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瞎话,于是清咳了两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而杜少也并非傻瓜,他觉得杨筠太过自私,有些事情他是真的不愿意掺和。 杜少是他的救命恩人,即使杨筠心有不甘,但还是知道分寸,而这个话题最终也变得不了了之。 第二十五章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杨筠表面上的生活平淡如水,可内心深处早已经掀起的波澜却无人得知。 他一改当初的想法,继而毛遂自荐,然而却处处碰壁。这本就是一个利益的世界,谁有会重用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洪源的地位如日中天,杨筠的日子也就越是江河日下。 杨筠一边厌恶自己,一边又记恨洪源。在他的眼里着原本的一切本应该属于自己,可是现在却被人偷了过去,对于洪源他有着说不出来的怨恨。 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抢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杨筠暗暗下定决心,早晚有一天他要站在高峰之上,俯视着洪源,而后将他一脚踹入深渊。 翌日,杨筠回师门拜访,偶然发现太师正与众人议事,一帮人焦头烂额似乎还未找到合适的方案。 “如今战事吃紧,又加上粮草短缺,可谓是危机重重。若再不想出个法子,可如何是好啊。”陈化崇有些气馁,今日早朝皇帝已经为此事烦心多日,可是众人商议却迟迟没有头绪。 “国大家大,为何就不能从百姓的手里紧收粮食,以解燃眉之急。”一学生突发奇想,陈化崇只是瞄了他一眼无奈摇头。 这学生似乎没有什么眼色,继续说道:“每人贡献一石的粮食便可救济到战争结束,有什么不好吗?” 眼见所有人沉默。洪源不由得解释道:“战事吃紧,已经弄得人心惶惶,若是再去紧收粮食,恐怕不得人心。” “洪源说的不错。”陈化崇突然开口,“眼下的局势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那国库呐?国库就没有一分钱了吗?”突然之间又有一人开口,不过声音中带着少许的愤怒,好像对皇帝的做法并不满意。 陈化崇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学生怎么就一个个不戴脑袋,说话想事从不过一下脑袋。这些话还好是当着他的面说,若是坐在上面的是圣上,保不准已经掉了几次脑袋。 叹了一口气,洪源按压这声音,气愤道:“就算国库充盈又怎样,现在大部分的人手里的粮食也只够果腹自己,就算你有大把的钱财也买来东西。” 那学生自知理亏,于是讪讪闭上了嘴巴,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沉默。 通过简单的了解,站在杨筠角落里的低头思索,心中萌生一记于是开口说道:“学生不才,到有一方法。”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这寂静,而后所有人朝声源望去。 杨筠深呼了一口气,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洪源在看清他的身影后,心里多少有些忌讳,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有不好有明显的表示,于是站在一旁听他说话。 站起身来,陈化崇上下打量着杨筠,他还不曾得知有这样一个人,于是应允:“说来听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杨筠有所顾忌,原只因当初的盗窃,他若是有所思的看向洪源,故意卖关子道:“有足够的粮草即可。”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里都变得噪杂起来,他们议论纷纷,总觉得杨筠此人在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所有人都为粮草短缺的事情感到苦恼,而他说了这样的话又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陈化崇的视线在杨筠和洪源的身上徘徊,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想着既然杨筠肯如此说来定然有他的原因,于是太高了声音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杨筠对于周围的议论不予理会,他转过身朝向陈化崇恭敬道:“只要太师将此事交予我,学生定将办理妥当。” 如此的自信再次让所有人沸腾起来,他们纷纷揣测杨筠的心理,大部分人还是有所鄙夷。 “洪源,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陈化崇紧盯着杨筠,可问话方向却是另外一人。 洪源双手做辑,他本就对杨筠有成见,但是既然他能够提出方法,心里也想看看此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恭敬道:“杨筠如此自信,定然有过人的方法。大家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陈化崇点了点头,他看着杨筠郑重说道:“既然如此,杨筠你就把方法说出来,让大家听一听。” 站直了身体,杨筠似乎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陈化崇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好奇道:“杨筠,为什么你不说话。” 四下打量,杨筠有意无意的再次看了眼洪源,他嘴角微微上扬,言语中带着嘲讽,“回禀太师,学生怕隔墙有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举动,洪源怒视着杨筠,他这才明白有人对当初的事情还是记忆深刻,“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杨筠没有理会,他站直的身体一直等待着陈化崇的回答。虽说此时的他看上去淡定自若,可是衣衫下紧握的拳头以及内心的慌乱,却紧张的不得了。 陈化崇想了许久,又怎会不了解杨筠此时的心里。但又如何,而后在心中多次衡量,故回答道:“明日我就让你面见圣上。” 分卷阅读3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突如其来的回应,让杨筠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于此同时紧握的拳头猛然松开,他着才发现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渍。 得知陈化崇要带杨筠面见圣上,洪源的心开始紧张起来,他又怎会不知某人的想法,于是赶忙道:“太师,万万不可!” 陈化崇哪里会听他的话,于是提声警告,“通过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大家安分守己,不要给我出什么岔子。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说完,陈化崇又看向杨筠,正色说道:“明日我在城门等你。”说完人就转身离开。 洪源不傻他又怎不会听出那警告所指之人,尽管心里不服但还是咽进了肚子。此时的他只知道杨筠的心理,然而却不知陈化崇也有着私心。 众人离去,洪源慢慢走到杨筠的身边,他压低着声音说道:“看来牢狱之苦还没让你老实。” 一想起牢狱所带的伤痕,杨筠身体向后退了退,他直视着洪源挑衅道:“我福大命大,多谢洪大人的关心。” 杨筠将‘洪大人’三字咬的及重,好像故意而为之。 洪源冷声轻笑,心中并不担心杨筠会威胁到他,反而这种不自量力的对视却让他闹心,最后所有的厌恶都化成了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待人离开,杨筠的眼神变得凌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初带给他的屈辱,早晚有一天定然会双倍奉上。 夜里,杨筠从太师府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找到胡瀚罄,于是提出一笔交易。 胡瀚罄在得知他要的东西后,不禁感叹道:“我要是找不到这么多你要的东西怎么办?” 杨筠笑了笑,他没有过多的把握绝不会提出这个要求,只因为他相信以胡瀚罄的能力,这一点点的东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我信你。”短短的三个字,胡瀚罄不禁感叹,他什么时候会让别人如此信任。 杨筠自知这个说法没有什么信服力,最后只得说道:“与其说信任,倒不如说你不会放弃这笔生意。” 说中心事,胡瀚罄忍不住大笑。确实,有这样一个送上门的生意,他为什么不要。况且还是一笔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生意,又怎会不同意。 于此同时,杨筠还是有一丝的焦虑,毕竟眼下着急使用,又担心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收集。 胡瀚罄在得知他的顾虑后,拍着胸脯保证,这些东西并非多么的贵重,收集起来也不会太过费力。 为了保证效率,胡瀚罄当晚就命人征集。如此大的阵仗自然而然的引起余晓薇的动静,她急忙赶来,看到堆成堆的麻袋不禁疑惑。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余晓薇拉住一个人的身影赶忙问道。 那人愣了一眼,在看清人影后,才缓慢道来,“谁知道弄这些东西干什么?他们催的急,我们有什么办法。” 余晓薇找到胡瀚罄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变亮,她走上前问道:“这些东西扔在地上都没有人要,你们收集这么多干什么。” “自有妙用。”胡瀚罄打着哑谜,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余晓薇气急,当她准备严刑逼供的时候,杨筠走了过来,“是我让他们收集的。” “你……”余晓薇哑言,胡瀚罄如此胡闹她不说什么,可是为什么偏偏杨筠也要从中插上一脚,她气急的将人拉向一边,严肃地说道:“杨筠,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的打击有点大。可是那也不能这样乱来,胡瀚罄他脑袋有问题,随便他都行,那是因为别人有钱。可是你,你不行,你就是一个白面书生经不起这样折腾……” 余晓薇的声音不大,但是站在一旁的胡瀚罄却又刚好能够听到,他白了眼乱说话的人,就不愿再理会。 摇了摇头,杨筠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明白余晓薇是在担心,于是只好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然而余晓薇以为他没有听进去,心里快要着急死了。 胡瀚罄无奈一把将她拉向一边,耐心解释。可是余晓薇哪里听得进去,她手舞足蹈的想要反抗。 直至胡瀚罄的耐心完全被消磨的干净,他大声制止才让余晓薇完全安静下来。 听完胡瀚罄的解释,余晓薇愣愣的站在那里不敢吭声,只是因为刚才真的被吓到。 第二十六章 次日面见圣上,杨筠早已经在城门外等候。 洪源骑马赶来,他走到杨筠跟前猛然拉住缰绳,马儿被突然拉扯整个前脚都立了起来。 马儿嘶叫,待停稳脚步后,洪源纵身跃下,将手里的皮鞭交给一旁的小厮,他走到杨筠的跟前,看着他那不太好的脸色,显然是一夜未眠,“别这么紧张,圣上又不会吃人。你小心说话就是。” 杨筠微微一笑,他又怎会听不出洪源的嘲讽之意,“多谢洪大人提醒。” 两人打过照面,结果似乎有些不愉快,他们站在哪里变得有些沉默。 直到陈化崇乘马车来到,他起身下车。在此期间他早已经意料到杨筠会提前来到,但是在看到洪源的身影后,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洪源虽然有个一官半职,但他还是习惯称陈化崇一声‘老师’。 “身为朝中之人,学生也想为老师以及圣上分担一些忧愁。”洪源的话一石二鸟,一是太高了陈化崇的地位,二是解释了他来的目的。 陈化崇常年混居朝堂,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罢了,你们随我进去就是了。” 御书房里,皇帝阅着手里的折子,里面的内容却越看越气。他一把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气愤说道:“朝中数人,一个个都在诉苦说什么监管不易,难道就没有一个能想得出主意的人!” 一旁的奴才受到惊吓,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脖子上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陈化崇闻声而入,他将地面上的折子捡起,重新放在桌面上,“圣上莫要生气,小心龙体安康。” “哼!”皇帝嗤之以鼻,“不生气!你让我怎么不生气,难道朝中就一直养着他们吃白饭!” 陈化崇弓着腰向后退了退,继而接着说道:“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胸腔里的火气还未散尽,皇帝重重拍了下桌子,按压着声音说道:“讲!” 陈化崇缓慢站直身子,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洪将军带兵出征已有数日,现在粮草短缺,臣倒是有一缓兵之计。” 皇帝眼睛一亮,他半信半疑道:“陈大人有什么方法吗?” “并不是臣的方法,而是另有其人。”陈化崇说的隐秘,他在得到皇帝的应允后,才将杨筠叫了上来。 在洪源的带领下,杨筠移步御书房。 “臣叩见皇上。” 分卷阅读3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草民叩见皇上。” 皇帝命两人起身,他看向洪源疑惑问道:“难道是洪大人有什么方法?” 洪源清咳了两声,他哪有什么方法,可是看着杨筠迟迟不肯开口,他才缓缓说道:“有办法的人是臣身旁的这位。” 经他这么已提醒,皇帝的视线才算落在杨筠的身上,眼下事情紧迫也顾不上问清他是何人,“你有什么方法,速速说来。” “草民是有一方法,不过……”杨筠说的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帝着急,他立即说道:“不必担心,你大可说来。” “不过需要白银二十万两。”杨筠狮子大开口。 此话一出洪源立刻反驳,“你要了这么些银两也不够战士们果腹,怎能再随意挥霍。圣上三思。” 杨筠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如今粮食缺稀,即使有再多的钱财又如何。现如今战况吃紧,草民自有方法。” 说了半天,从头到尾杨筠只字不提他所谓的方法。开口就是要了白银二十万两,任谁也不敢随意相信,更何况还是皇帝。 “呦,皇兄这里可真热闹!”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杨筠抬头望去,他便看到杜少摇着手里的扇子悠然自得的走了进来。 眉头微皱,皇帝的心情似乎有些不悦,他看向杜少声音中带着斥责,“你还好意思进宫,这么长时间恐怕早就把朕这个兄弟忘的一干二净了。” 杜少赶忙摇头,讪讪说道:“皇兄的话严重了,你也知道臣弟我不喜欢参政,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有什么不好的。” 杜少与皇帝一母同胞,他们一个会文一个会武,两人极为互补。早些年间,杜少同洪将军奔驰沙场,战功显赫年少成名的他让先帝极为欢喜。 直至杜少辅佐现任皇帝登基天下太平,他这也才慢慢淡出人的视野。可是谁能想到一个整日出入赌坊的人竟然是身份显赫的王爷。 杜少扫视了下周围的人,而后接着说道:“早闻皇兄为边境的战事忧愁,臣弟这不急忙赶来帮忙。” 皇帝能听出他在耍嘴皮子,于是无奈摇头,“朝中养的净是些无用之人。” 说到这里,杜少不自觉地看向陈化崇和洪源,而后便觉得有些不妥,故而安慰道:“别总是一副无精打扫的模样,刚才我在外面听到,不是说有什么方法了。” “方法,也要是好方法。”皇帝冷哼,他指向杨筠问道:“说吧!要二十万两白银有什么用途。” “恕草民不能告知。”杨筠正言的回应。 “你看看!”皇帝突然有种不爽的感觉,他怒气指着杨筠,大声说道:“你要了这么多的钱财,不管怎样总要告知朕它们的出去!” 低着头,杨筠思索了许久,“恕草民还是不能告知。” 皇帝冷声大笑,他一掌拍在桌面,显然是气急,“杨筠你不要得寸进尺。” 杜少无奈摇头,他显然觉得杨筠实在是太一根筋了。 看着皇帝气红的眼睛,恨不得想要杀掉这个人。杜少赶紧上前阻拦,“皇兄何必如此动怒,既然他有这个方法,何不尝试一下。” 杜少帮忙开脱,这让所有人一楞。 洪源感觉事情朝着不好的方面发展于是赶忙说道:“请圣上三思。” 将皇帝安抚过后,杜少又怎会不认识洪源这个人,他嘴角微扬,好奇问道:“那不知洪大人有什么办法?” 洪源微愣,这个时候他又怎会想出什么方法,慌乱中他眨着眼睛,尽可能的开脱道:“没有,但是……” “没有,那你说什么废话。”杜少将他打断,好似有意针对一般。 杨筠明显感觉到杜少在帮他,于是趁热打铁道:“草民说的句句属实,若是圣上不信,大可由王爷担保。” 杜少摇着扇子的手猛然僵住,他怎么也没想打杨筠会突然来这么一招,这显然是想将他拖下水。可是如果不帮忙担保的话,保不成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你愿替他担保”皇帝仰头看向杜少,有意等待他的回答。 扯着嘴角,杜少尴尬的笑了两声,“当然。” “好,既然你为他担保。那明日你们也一同出发去边境。”皇帝突然下令。 杜少目瞪口呆,他虽然提杨筠担保,但可没答应要一同前往边境,这好不容才从朝堂上全身而退,怎么又被推入风口浪尖之上。他想要拒绝,可是最后又不得不在皇帝的威严面前败下阵来。 此时洪源还想说些什么时,而后在陈化崇的注释下,将嘴边的话咽了进去。 几人离去,洪源走在陈化崇的身旁不解问道:“老师为什么不阻止圣上。” 陈化崇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一向聪明的洪源怎么今日便转不开脑子。 说心里话,陈化崇有着私心,他子所以完全同意将此事交给杨筠另有其因。如果这件事情办妥了,他自有好处。如果办坏了,他也大可甩得一干二净。 杜少前面走着,杨筠有意跟在他的身后。 回过头,杜少看了眼身后的人,不禁感叹,“杨筠,杨筠,我真是小看你了。” “王爷说笑了。”杨筠客气的回应。 可谁知杜少根本就是头大,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别在叫我王爷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管出了什么样的问题,你我可都跑不掉。” 杨筠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想必杜公子已经在胡瀚罄那里听说,既然如此又何必打着哑谜说话。” 从‘王爷’到‘杜公子’两个称呼的转换,杜少也发现他并非也只是一根筋的脑袋,有时候还是挺灵活的。 “说实话你很聪明,隐瞒圣上用二十万两白银买下大量麸糠和草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到最后要是让圣上知道你用这些东西供将士们果腹,他要多生气。”杜少开门见山,直接将他的想法一一道出。 不过杨筠也并不紧张,“正如杜公子所言,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想法,那又为何不直接拆穿,反而任由继续这样做下去。这就说明了你也同意这种做法不是吗?” 杜少大笑,原来有些人并非表面那般人畜无害。 现在战况吃紧,百姓都不够果腹,又上哪儿去找多余出来的粮草。人若是过于饥饿,树皮草根都可食之,况且麸糠和草料难免可以挡住饥饿之感,又有何不可,想来也比最后饿死的要好。 而二十万两白银买不来粮食,但却可以成倍麸糠和草料,不管怎样也能撑到战争结束。 由于时间紧迫,胡瀚罄收集的和杨筠想的最终还是差了很多。 胡瀚罄也知道,但眼看着他们就要出发,于是答应道:“你们先带着这些过去,我尽快收集,随后便命人跟上你们的队伍。” 次日出 分卷阅读3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征,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粮草大队,让所有人不由得吃惊。人人都知你有钱买不到粮食,可是他又从哪儿弄出来这么多的东西。 由于麸糠和草料用麻袋所装,这让很多人以为里面装的都是粮食。 第二十七章 洪源在得知杨筠一夜之间弄出来大量粮草之后,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如果说这些粮草真的送到边境,他不敢想最后的结果。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洪源提着的心始终安定不下来。虽然没有必要担心杨筠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威胁,但是他的不允许,不允许有些东西超出他所预料的范围。 为了不让杨筠顺利押运粮草,洪源突然想到劫粮一举。 当他发现自己的想法之后,心里猛然一惊。洪源明知道这批粮食关系到边境的大军,可是他为了自身的利益由不得不慎重考虑。 夜里,洪源召集几名得力助手连夜追赶,为的就是阻挡杨筠前行的步子。 舟车劳顿,杨筠等人不得不在路安寨扎营,毕竟前面的路还有很远,他们必须养精蓄锐,谁又能保证路上不会发生点什么。 和谁知,这个想法刚落,外面就开始有人呼喊:“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杨筠和杜少闻声而出,冲天的火光已经弥漫开来,所有的东西都埋没在火里。 事发突然,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防护措施,大火已经燃烧了起来,任他们如何补救,都为时已晚。 杜少的身旁带着些身手好的护卫,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抓住纵火之人。 纵火犯不是别人,而是同他们一行出发押运粮草的护卫。 杜少俯视跪在地上的纵火犯,威胁道:“是谁指示你这样做的,我劝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小的一个纵火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已经被吓得两腿发软,他赶忙磕头认罪,“小人知罪,小人知罪,请大人原谅。” “我问你是谁让你做的,快点回答!”杜少已经没有了耐性,他最讨厌这种犯了错又来求饶的人。 纵火犯起身,他自身难保,赶忙将知道的事情一一供了出来。他也是收人之托,有人告诉他,只要是他把这些粮草全都烧掉,便会给他黄金百两,而且同时也会帮忙隐瞒。 说着,纵火犯将揣在怀里的几十两黄金拿了出来,为了表示这些都是押金,他并没有撒谎。而且他只想弄一些钱财并没有想到会引来杀身之祸。 说了半天,可到底没有一句有用的线索。 然而就在纵火犯请求饶恕时,突然之间没了气息,倒头栽在地上。 护卫赶忙上前查看,纵火犯的脖子里被扎进一根带毒的银针,此时已经没有了活的气息。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杜少感到嘲讽,他才退出战争多长时间,竟敢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作案杀人。 越是这样的嘲讽,杜少越是兴奋,他到想知道谁敢有这个胆子。 “是谁!”一个身影闪过,杜少敏感的发觉,他立马下命追赶,只留下杨筠和纵火犯待在哪里。 低下头,杨筠瞅了眼已经死掉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会相信这些,明眼人都知道纵火烧军粮,可是有杀头之罪,就算是有人庇护,他还真以为能够跑得掉。 杜少等人紧追不舍,不过那人好像没有发现一般,直接跑到洪源躲避的地方,想要寻求帮助。 当洪源看到归来的人后,心生喜悦,“事情可都办妥了。” 那人慌张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都掩盖不住内心的慌张。 “事情办的可真妥当。”杜少的声音突然传入,洪源猛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慌张中赶紧躲藏起来。 由于晚上的视线太暗,杜少根本就没有看清洪源的面貌,他只是命人将他们团团围起,警告道:“我劝你们最好赶快投降,招出身后指示的人……”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洪源就已经命人冲了上去,他不能在这里被人发现,也不能死在这里。无论如何,拼劲性命也要从这里逃脱。 此时此刻,混乱一触即发,杜少在外围观察,忽然之间发现有人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杜少赶忙追击,可是刚走出几步就已经有人过来挡住了他的去处。 杜少与他们打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影逃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地上的躺着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杜少的手臂上也被大刀划了一个口子。 杜少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卖命,即使赌上他们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只可惜他们跟错了人。 回到营部,杜少及时处理了下上口,他看到杨筠悠闲自得的喝着茶,不禁觉得好笑:“粮草都被烧的干净,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杨筠没有理会,他反而又为杜少倒了一杯,轻声说道:“万事不可心急,这好像是你交给我的道理。不过现在你好像忘的一干二净。” 清咳了两声,杜少的脸上有点尴尬,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现在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自身难保,更何况帝心难测,谁又能够保证皇帝会不会宽恕。 “现在别说是粮草,你就连麸糠和草料都没了,明日你打算怎么办?”杜少好奇的问道。 杨筠没有回答,此时的他再次变的沉默,但到时继续喝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夜忙碌,直到最后杜少也没有从哪些人的嘴里撬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此时逃离的洪源已经筋疲力尽,他实在是没了什么力气。但是一想到那个杜少引过来的人,心里悠生怨恨,可却无处释放。 “公子!”展侍卫四下寻找直到天色亮起,才算发现已经狼狈的不堪的洪源。 展侍卫是洪将军派在洪源身旁的贴身侍卫,由于洪源此举是突发行动,他也是到最后才得知。 当骑马赶来时,洪源已经遇难。在好不容易找到人后,便赶忙返回京城。 此人,杨筠命人收拾好东西再次出发,原本已经被烧干净的粮草再次被麻袋堆满。 而昨晚就想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赶路。 洪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他睁开眼睛猛然想起昨天的事情,虽然他被弄的伤痕累累可是一想到杨筠失意的模样就大块人心。 坐起身从床上下来,洪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杨筠狼狈的样子。 可谁知过了这么长时间,始终不见他们归来。直至展侍卫告知,杨筠一行人在第二天照常出发。 洪源不明,杨筠的粮草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怎么又冒出来这么多的粮食。他心有不满,想要再做出一次行动时,展侍卫已经将他拦下,“公子,为保证你的安全,请不要难为属下。” 被 分卷阅读3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挡住去路,洪源心生不满,他怒气横生的指着他的鼻子,气愤道:“你不过是一个下人,竟敢拦我。快点滚开!” 眉头微皱,展侍卫显然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可奈何他是洪将军的儿子,眼下是不肯让开。 洪源见他不动,于是便错身离开。 展侍卫发现洪源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于是走到他的身后一掌将人砍晕,以防他在做出不好的举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杨筠押运粮草一切顺利,直至来到边境。 此时的杜少已经恢复了常态,他看了眼镇定的杨筠,心里正好奇接下来他如何解释。 洪将军出帐迎接,他看到一车车的粮草心下高兴,可是当命人将东西卸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装的全是砂石。 突然之间洪将军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他虽然深处边境,但又怎会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杨筠打理,言语里带着厌恶说道:“杨筠,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杜少站在一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杨筠明白洪将军为何如此动怒,数万大军全都指望这次的运粮,可是运来之后全都是一些砂石和泥土,多少会为之动怒。 “洪将军,我希望你能够听我解释。”杨筠坦然自若的说着,“原本我们出来的时候押运的确实的粮草,可谁知路上却被奸人所害,一把火都给烧了。我也是为了粮草的安全,才在这里离面附加了砂石。” “一把火烧了。”洪将军觉得好笑,这个年头谁干触碰军粮,就算是真的被火烧了,这也都怪他杨筠没有保护好军粮,按道理也应该军法处置。 “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不由分说,洪将军就命人将杨筠拿下。 被人扣押,杨筠努力挣脱,他早就应该知道洪将军是不明事理之人,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他还是没有长记性。 “王爷!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杨筠艰难开口,他刻意向杜少提醒。 被点到名字,杜少也不再好意思躲下去。他移步上前,解释说道:“洪将军,这事发突然,也不是我们能够想到的。” “王爷!”面对杜少,洪将军明显恭敬了不少,他有些为难道:“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一切都应该按军法处置。” “照你这么说,本王也应该受罚。是吗!”杜少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 “臣不敢。”洪将军急忙解释,可是他不找到杨筠与杜少之间存在的利益关系,“杨筠此举……” “好了,别说了。本王已经明白。”杜少拿出王爷身份一直压着,他无奈地看了眼杨筠只希望他快点解决此事。 “启禀将军,有个叫胡瀚罄的人在外面等候。”一官兵突然出现,打破这僵局。 杨筠微微一笑,他朝着杜少示意,事情已经解决。 杜少虽有不明,但还是跟随着洪将军的脚步走了过去。 胡瀚罄的身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每个车队上都带着足够的麸糠和草料,当然为了不让杨筠过于难看,他还特意准备了几车粮食。 “辛苦你了。”杨筠上前迎接,胡瀚罄笑道:“这么短的时间可真是有点为难人,不过好在一路上顺利,没出什么差错。” 突如其来的粮草让洪将军极为震惊,可是在得知里面大部分装的是麸糠和草料,显然还是有些气愤。 他抓了把麸糠气愤道:“杨筠这就是你所说的粮食!” “是!”杨筠义正言辞的回应。 洪将军猛然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他严肃说道:“士兵们一个个拼战沙场,你就拿这些东西让他们果腹。” “战事吃紧,粮草短缺,现在百姓都难以解决温饱的问题,谁又能保证拿出足够的粮食。”杨筠反驳。 放声大笑,洪将军只觉得他有点好笑,若不是战士们在战场上拼搏,又何来天下太平一说,又何来百姓平安一说。 现在战士们不能果腹,各个体虚身弱,又拿什么保证敌军会不会突击而入。当时候天下大乱,谁又能提枪而战。 杨筠听着他那一套套的虚词,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不知道洪将军可有什么好方法?”杜少突然插话,他针对地说道。 洪将军微微一愣,他要是有办法的话,又怎会等待杨筠带着所谓的粮草支援。 见他不答话,杜少不耐烦地说道:“现在什么情况恐怕洪将军在清楚不过,难道你宁可战士们饿死也不愿食这麸糠。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胡公子在走一趟,将这些东西全都带走,就说洪将军宁愿饿死也看不上这些东西。” 几人强压,洪将军一人不敌三人。 “哦!那就可惜了。本来我还看着杨筠的面子,尽可能收集一些粮食,既然洪将军看不上,我也不强求。”胡瀚罄帮忙搭话,而后扬起手朝着后面的车队喊道:“我们原路返回。” “慢着!”一听到有粮食,洪将军急忙喊道:“当真可有粮食,不是这些麸糠和草料。” “洪将军若是不信大可跟我过来看。”胡瀚罄微微一笑,他轻声回应。 胡瀚罄前方引路,他带领着人走到一车对旁,取出手里的匕首就重重扎进麻袋,只是顷刻间,里面白花花的米粒就倾斜而下。 洪将军猛然一惊,他赶忙将麻袋的破洞堵上,这得来不易的粮食,他是真不忍心浪费。 杨筠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轻笑,看来计划是行得通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杜少穿上他久违的盔甲,重现回到战场之上。 杨筠等人运来的粮草及时,虽说大部分是麸糠和草料,但足以让战士们能够重新站在战场。 他们在杜少和洪将军的带领之下,敌军溃败很快便就弃械投降,大战最后以胜利告终。 班师回朝,皇帝早已经迎候多时。他虽然对杨筠用麸糠和草料共将士们果腹心有不快,但大战胜利,心里却不胜欢喜。 而杨筠也在这次机会中得到皇帝赏识,提做九品官员。官职很小,但杨筠并不愿局限于此,他还有这更大的野心。 于此同时,杨筠身为太师的学生,陈化崇也得到了相应的赏赐。 洪源闻之心有不甘,虽说杨筠官职极小,但是他却不允许。朝中事事变故皆大,谁又能保证他有一天会不会骑在自己的头上。 比起洪源的忧愁,杨筠这边却欢喜了不少。 杨氏命人早早准备了杨筠喜欢的饭菜,与此同时他的朋友也都汇聚起来。 饭桌上杨氏对着杨筠问东问西,想要把不明白不知道的事情问个清楚,同时也感谢杨筠父母的在天之灵,抱有这孩子一切顺利。 相比之下,杨筠讪讪起身倒了杯酒,朝着杜少敬道:“杨筠还要谢 分卷阅读3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王爷的帮忙,若不是王爷,也就不会有杨筠的今日。” 讪讪摇了摇手,杜少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并没有纠正杨筠的对自己的称呼,反而说道:“哎~不用太过客气,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重新站在沙场,感受久违的熟悉。” 两人说的客气,但却完全忽视了周围人的惊讶。杨氏怎么会想到她这小小的府邸里,竟然坐着一位王爷,由于杨筠没有提前说明,吓得杨氏已经不知情况的人赶忙起身跪在地上,生怕有招待不周的地反。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杜少摇头轻笑,他赶忙命人起身,“大家不必这么拘谨,是我没有让他告知。今日我以朋友的身份为他祝贺,大家也都起来吧!” 杜少说的轻巧,可是一位真正的王爷坐在这里不过做什么都会小心翼翼。不过他并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反而想要再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享受享受这生活。 地下脑袋,余晓薇看了看旁边一脸淡然的胡瀚罄,悄声询问:“你早就知道他是王爷?” 白了她一眼,胡瀚罄没有理会,他将余晓薇弄脏的筷子换了一副。而后发现她那及其好奇的眼睛,冷不丁的说道:“废话。” 经他这么一提醒,余晓薇才反应过来,胡瀚罄都已经跟着上了战场又怎会不知道杜少就是王爷,想来也是问了一个不开窍的问题。 就在旁边许洋和郑秋低着头悄悄说这些什么,他们两人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小声偷笑,这弄得杨筠忍不住偷偷看了两眼,心里竟然有些不爽。 “呕~”突入起来的声音让在座的人感到不适。 宋羽蒙捂着嘴巴满脸歉意,可是她一闻到刺鼻的酒味,就忍不住反胃。这到让黎忻有些担心,担心宋羽蒙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杨氏细细观察,而后似想到什么,于是轻声询问:“羽蒙,你是不是闻到什么味道,就觉得反酸,想要呕吐?” 忍着胃里的难受,宋羽蒙轻轻点了点头。 杨氏一听喜上眉梢,黎忻替宋羽蒙拍了拍后背,担心的看向杨氏,“她是不是吃坏了什么?” 嘴角微微上扬,杨氏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这到让郑秋和余晓薇游担心。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什么都不懂。”杨氏叹了口气,而后笑道:“羽蒙这是怀孕了。” 突如其来的重弹,让所有人一愣。 不过郑秋最先反应过来,她伸出手高兴的拍在黎忻的后背,大声笑道:“恭喜你!你要当爹了。” 不敢相信的黎忻有些发蒙,他的视线在周围人的身上环视,最后落在宋羽蒙娇羞的脸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声音中带着点小小的激动,“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 余晓薇虽然开心但还是嫌弃的看向郑秋,“人家黎忻当爹你这么开心干什么,又不是你当爹。” 她的话一出口,就让在座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郑秋撇了撇嘴巴,轻哼道:“你不知道,我可喜欢小娃娃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石头的妹妹软软糯糯的,可爱极了。” 郑秋形容的仔细,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轻笑。 杨氏的中更别提有多开心了,先是杨筠做官,再是宋羽蒙怀孕,她只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最好礼物。 然而此时她却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 因为杨筠明日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酒席很快就散了场。而杜少也因临时有事,早早就骑马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夜深人静杨筠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他与胡瀚罄坐在书房,两人都有些沉默。 “你怀疑是谁?”胡瀚罄最先打破沉静,他在得知杨筠运送粮草的路上发生的种种,也是疑惑。 “我还不确定。”杨筠紧握的拳头砸了砸桌面,“我与人无冤无仇,真的不知道有谁会故意为之。” “洪源呐?”胡瀚罄突然提出这个名字,他也不是没有依据,还记得杨筠被关进大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除了他别无选择。 摇了摇头,杨筠有些不缺定,“我不知道,但是洪将军是他爹,他应该不会拿着救命的粮草赌命。” “这都不好说。”胡瀚罄提醒道:“我劝你还是小心为是,洪源并非正直之人,你要是挡住了他的前途,谁有能说准他会不会出手。” 经过他的这么一分析,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杨筠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洪源做的手脚,但是迟早有一天他会将此人拉下台。 杨筠只要是想起大牢里发生的一切,他就怨恨,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可是他要是想摆脱这一切,就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哪怕是到最后碰的头破血流,他也要让洪源尝一尝什么是绝望。 第二十九章 杨筠的野心越来越大,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从而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中耿耿于怀的洪源也越发的担心,杨筠的变化始终威胁着他现在的地位。 杨筠心思缜密,为人圆滑,很快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忘记,最初的目的。 在一次议事中,杨筠突然提及洪源考取状元郎时的文章,对于其中的几个问题极为好奇。 洪源有些吃惊,他知道有些事情迟早就要面对,但没想到的是竟然来的这么快。 吞吞吐吐洪源说的不明不白,心细的皇帝也不是看不出两人的潜在的一些恩怨,他倒是毫不介意的说道:“既然杨大人有这个疑虑,洪大人倒不如仔细说来,这样朕也可以有深一步的了解。” 清咳了两声,洪源自知今日是逃不脱这个问题,于是镇定的将表面的问题一一讲述出来。 杨筠轻笑,他似乎有着不同的见解,而后便将洪源刚才所说一一推翻,“洪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篇文章可是你亲自所写,可为何里面的意思却大相径庭,我很是费解。” 洪源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轻笑着解释,“有些东西时间长了就有点记不住了。” 不过话一说完,洪源似有意反驳,“经杨大人这么一提醒我倒是好奇,你怎么对我的这篇文章如此了解,难道说……” “洪大人恐怕有所误解。”杨筠急忙打断,他立即说道:“其实在早些年间,我也写过类似的文章,恰巧洪大人的与我又有些相似。这让我有些好奇。” 洪源被反将一军。 杨筠说的很有水平,他是说洪源的文章与他的相似。这样一来,洪源若是赖上抄袭一说,怎么也甩不干净。 “胡说八道。”洪源的情绪有些激动,“天下文章千千万,如果说我每一句话都与他们相照应,难道也要说我是抄袭。” 杨筠嘴角微扬,总算让他露出了马脚,此时乘胜追击道: 分卷阅读4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冤枉,我可没说洪大人抄袭。” ‘抄袭’二字,杨筠咬的极重,他刻意的提醒也让在场的人感到疑惑。 此事事关重大,皇帝又怎能轻易放过,于是下令将洪源当日的文章请了上来。 好巧不巧的是,杨筠恰巧带着他的文章也一同乘了上去。 文章的内容虽有不同,但大部分的意思还是如出一辙。皇帝不是傻子,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缘由。 但杨筠和洪源两人都笔直的站着,每个人都声称这是他自己的文章。 要想查清此事,还需要废一番的功夫。皇帝将太师陈化崇请入宫来,毕竟他是两人的老师,里面的情况也必定知道个一二。 然而陈化崇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其中一人掺连抄袭,那么他也会收到牵连。 一个是当今的红人杨筠,他身后有杜少这个靠山。一个是当今状元洪源,他身后有洪将军这个靠山。 两人势均力敌,不管陈化崇站在那一边都会牵连其中,如此这般倒不如明哲保身。 在皇帝要求下,陈化崇在两篇文章中探索,文章相同的地方太多,要说不是抄袭又很难相信,于是他想了一条后路,缓缓说道:“这篇文章相似之处,确实数不胜数。” 听他这么一说,洪源的心提了气来,不过脸上却还是极力保持镇定。 “不过,他们之所以会有相似之处,也不是没有原因。”陈化崇接着说道。 突入起来的转折,让杨筠的眉头紧皱。 “他们两人同身为我的学生,平常讲的课题也都是这些。再加上经常一同讨论,有着相似的见解,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化崇一本正经的说着假话,他两边都不好得罪。 杨筠气急,可是洪源就明显轻松了许多。 皇帝贯穿着几人的神情,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之前,他还无法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若真是有科举考试舞弊现象,他一定严加惩罚。若是没有,他在另做打算。于是皇帝下令道:“有关怀疑洪源科举舞弊一事,隔日再查。从今日起,洪源舍去其身份,不得参政直至事情查明为止。” 将军府内,洪将军得知此事,他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破口大骂。早知今日,他何必当初将人放出,要不是杜少在这里面插上一脚,那小子早就下地狱了。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在埋怨也没有什么用,眼下尽可能的讲事情摆平。 当他在问起洪源有关抄袭一事是,他坚定着神色,打死也不讲抄袭搬到明面上来。 洪将军深信不疑,他认为自己的孩儿不是那种小人,于是想方设法将这件事情平息下来。再此之前,他还特意见了陈化崇一面。 陈化崇混迹官场多年,他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利害。人都是自私的,为了明哲保身都会说一些假话。 可是这里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当初洪源拿着这篇文章找他修改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篇文章好巧不巧的却是出自杨筠之手。 好好的一个孩子,若是踏入这深水泥潭之中,日后想要抽身可是难上加难。 杜少与杨筠会面,两人一相见。杜少就忍不住责骂,“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你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就这样迎面之上,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是我大意了。”事情发展成这样,杨筠后悔也来不及。说到最后他还是太小看洪源,更准确的说是小看洪源的运气。 “好了,你身后现在怎么办吧!要是扳不倒洪源,那么接下有麻烦的人就是你!”杜少说的有些激动,“你也知道洪将军的为人,他要是认为你是栽赃,凭借他的人脉足以让你提前丢入大牢。” 杨筠讪笑,他看着杜少缓缓说道:“不是还有你吗?” “我!”杜少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他嘲讽道:“你也知道,我多年不理朝中事物,身边根本就没有可信之人。不像洪将军,他在朝廷多年早已经拉帮结派,想要收拾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到这里,杨筠的脸色变了又变,看来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太过冲动。可是眼下的场景又不可能等他翻身重起,当然也有可能他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是,就如杜少所言他已经被押进大牢,永无翻身之地。 “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杜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根本就没有办法停下来。 “如果说这条路走不通,那只有另寻他路。”杨筠自言自语,忽然之间又想到什么于是开口询问:“在这之前找到他其他的把柄是不是还有机会。” “上哪儿去找其他把柄。”杜少脑袋里一团乱麻,他都不知道怎么思考。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脚步,思索道:“还记得上次运送军粮时,抓到的几人吗?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 “可是有机会吗?要是这几人与洪家无关,我们到最后不是功亏一篑。”杨筠担心的说道。 走到凳子旁坐下,杜少无奈叹息,“你还有别的选择,不管有没有关系,总要试上一试。” 当这件事情再次查审,皇帝亲临。而这次太师陈化崇的说法再次发生了变化,他并没有说是谁抄袭,反而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诉说了出来。 “启禀圣上,我第一次见这篇文章的时候,是洪源交予我替他修改。至于杨筠却不知是何时写的这篇文章。”陈化崇缓缓说道。 证词一改,所有的舆论也跟着一边倒。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既然陈化崇都如此说道,这让有许多人一致认为杨筠在撒谎。 而他们认为杨筠为了能够减少他路上的绊脚石故意而为之。 “好了,都给朕安静。”皇帝压住底下人的议论,他看向杨筠询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既然太师都已经说明,臣无话可说。”杨筠的回答让所有人再次议论起来。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杨筠承认这是他故意为之的时候,他再次开口说话:“在圣上定罪之前,臣还有话要说。” 不急于一时的时间,皇帝不紧不慢道:“还有什么话你即可说来!” “臣在押送粮草的时候,半路上有人大火焚烧军粮。”杨筠突然将此事提及,原本有些得意的洪源突然有些不明。 “可真有此事!”皇帝震惊,但明显的心中不悦,“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低下头,杨筠故作难言之隐。 “你速速说来,我倒要看看谁有这样的胆子敢焚烧军粮。”皇帝愤怒,他要求杨筠明确说来。 得到应允,杨筠解释道:“回禀圣上,臣当初没有查明此事,不敢直接说道。但如今已查明真相,也请圣上做主明示。” 此时的洪源有些紧张,他仔细回忆着当初的事情,好像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里。可尽管 分卷阅读4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如此,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杨筠说完,杜少就命人将囚犯押了上来。 囚犯跪在地上,他抬头看了眼前方坐着的皇帝,已经受不了牢狱之苦的他赶忙招供,“都是洪大人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是被逼的,求大人饶恕……” 囚犯说的慌张,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仔细问来:“是哪个洪大人!” “是洪源!是洪源!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是他让我们去烧……”囚犯慌忙说道。 此时的洪源已经紧张起来,他赶忙上前一脚踹翻囚犯,而后立刻跪下身来,“请圣上明察,臣怎会做如此荒唐之事。” 第三十章 囚犯瘫倒在地,此时的他有赶忙起身,脑袋一次次磕在地上,嘴里不停的重复说着,所有的东西都是洪源指挥。 这个时候洪源开始慌张,他跪直了身体,义正言辞道:“圣上,他就是在胡说八道,放火的人是他们内部的人,和臣真的毫无关系!” “哦!”杨筠突然抓住把柄,赶忙说道:“你可真是好记性,我都没说放火的是内部人,你又怎么知道!” 洪源微微一愣,他四下躲闪的眼神,立刻辩解,“是……是……不……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别人说的!”杨筠嘲讽,他继而接着说道:“所谓押送军粮的都是王爷的亲信,你是听别人说的,我倒好奇这个人是谁!” 洪源坐实放火烧粮一事,皇帝极为动怒,他命人将洪源拿下,去其官职押入大牢。 洪将军见之,赶忙跪地求让,“求圣上明察,我儿一定是被人陷害。” “洪将军,人证物证都在,你说是被人陷害,还真当朕是三岁孩童。”皇帝不给他任由分说的机会,怒气道:“来人,将洪源拉入大牢,听候发落。如有人再来劝说,一同受罚。” 正所谓杀鸡儆猴,皇帝也想通过这次的时间警告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别想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任何偷偷摸摸的事情,如有发现一并处理。 通过这件事情,洪源抄袭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但仅仅就是防火烧粮的罪名就足以让他再牢中好好安度一生。但也只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不过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洪将军又怎会允许杨筠就这样白白的将洪源丢入大牢。 在杨筠还没有打算想办法将洪源扼杀在大牢,里面就扬声传出,人在昨夜自刎死去。 杨筠冷笑,他又怎会不知道这是洪将军的把戏,想着这个时候洪源早已经在洪将军的安排下连夜逃走。 皇帝得知后不以为然,也清楚其中的内容,但看着洪将军多年为朝廷效力,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做洪源已经自刎。 在洪将军的安排下,他买通狱卒,将一个替死鬼丢入牢中。并带领着洪源连夜离开,但是因为他是朝廷命官不易远走,于是在临走前特意嘱托,“我让展侍卫保护你,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京城,直到过了这段时间,为父在想办法为你洗脱罪名。” 洪源连忙点头,可是他心有不甘,又怎会乖乖听话。他在洪将军离去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弄死杨筠,否则难消他心头只恨。 展侍卫在发现他的小心思后,死死拦住他回去的步子,“洪公子,你还是随我快点离开,这里你真的不能再待下去。” 瞟了眼一脸正气的展侍卫,洪源就心里来气,他又怎会忘记这个一根筋的家伙。 在他行动之前,最好想方设法摆脱此人,否则就别想走入京城一步。 可是展侍卫极为警惕,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能够一眼是识破洪源的想法。 洪源有些气馁,他摇了摇手无奈道:“好,我放弃。我不跑了。” 可是话刚说完,他猛然转身朝着一旁的悬崖纵身跳入。展侍卫一惊,他来不及思考便冲上去一把将人拉住。 憋红了脸,展侍卫用尽力气努力将悬挂在空中的人往上拉,“你就这么想死!” 讪讪笑了笑,洪源一脸轻松的回应,“好好活着才是我最终的目标,我又怎么会想死。” 好不容易将人拉上来,展侍卫已经没了多少力气。洪源笑盈盈的看着身旁的人,而后一改脸色猛然将人退了下去,“去死吧!” 展侍卫一脸惊恐,他怎么也没想到洪源会有这么一招。 此时此刻,没有惊呼,没有谩骂,有的只是落下去的身影瞬间消失。 “敢跟我斗。”洪源冷哼,他拍了拍手掌,转身朝着京城走去,“杨筠你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悬崖下方,展侍卫也不知道落了多久,本能的反应下他紧紧抓住峭壁上的藤蔓,尽可能找到一个适合落脚的地方。 刚一进城,洪源尽可能不让别人看到他的模样,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然而在拐角之处,却与一女子撞了个满怀。 被人撞到,郑秋有些不爽,她抬头赶忙抓住那个想要落荒而逃的人,大声谩骂:“你这个人不长眼……” 话说一半,郑秋就止住了嘴巴,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洪源的脸,一下子有些兴奋,“你……你是洪……” 洪源一惊生怕会被别人发现,于是赶忙捂住她的嘴巴。 然而他的动作还没有做完,郑秋就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小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洪源不明,感觉这个家伙有些奇怪。 “那个我听杨筠提起过你,抱歉,抱歉。”郑秋讪笑着说道。 一听到杨筠的名字,洪源心里的无名之火就油然而生。然而郑秋并没有发现她继续说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皇宫里和皇帝待在一起,怎么跑这里来了。” 郑秋不明白朝廷上的是事情,在她的认知里,只要是当了大官就会一直待在皇宫给皇帝分忧。显然的是她还不清楚,洪源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改原来的脸色,洪源换上一副无害的面容,好奇地问:“你和杨筠很熟?” “熟悉,非常的熟悉。”一提起杨筠,郑秋的脸上就乐开了花,嘴里也刹不住了车,“从他进京赶考开始我们就非常熟悉……”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讲着,洪源就想到了一个方法,他朝着郑秋摆了摆手,笑盈盈地说道:“我和杨筠同为朝廷做事,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听。” 郑秋虽然有所顾虑,但在知道和杨筠有关系的时候,又带着好奇心把脑袋探了过去。 “这个秘密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郑秋也就靠的他越近,在没有听出什么的时候,洪源拿起一旁的转头狠狠朝着她的脑袋砸去。只是一瞬间,郑秋便昏了过去倒在了他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秋迷迷糊糊醒来,她只觉得脑袋有些疼痛。低着脑袋她努力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等 分卷阅读4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到她完全清醒,这才发现自己被捆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抬起头,向四周观察,此时已经身处在破庙之中。 “你醒了。”洪源的声音缓缓响起。 郑秋对上他的视线一脸震惊道:“你快点把我放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洪源轻声冷笑,他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轻轻在郑秋的脸上划过,淡淡说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感受到脸颊上的冰凉,郑秋有些紧张,她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我是说,我,你饶了我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郑秋对这句话可谓是学到精髓,她苦着脸求饶,希望洪源能够网开一面,“我真的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洪源发笑,认为郑秋变脸的功夫比他还要强,收回匕首在一旁坐下,细细问道:“给你一次机会,说说你到底错在哪儿了?” 一听有机会,郑秋赶忙收起眼泪,一改脸色歉意说道:“小人不该冲撞大人,求大人饶恕。” 显然洪源并不满意她的回答,他瞟了眼郑秋,不怀好意的说道:“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杨筠。” “杨筠?”郑秋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急急忙忙甩脱两人的关系,“我不知道大人说的是谁,我也不知道杨筠是谁……” 郑秋的求生想法很强,她一边急着撇清和杨筠的关系,也一边想法设法讨好洪源,只求他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 “你不认识杨筠!”洪源觉得好像,刚才明明还说和他熟悉的不得了,现在又立刻改口,可真是有意思。 “大人,我真的不认识杨筠。你可能……可能抓错认了。我真的不认识他……”郑秋一边摇头一边肯定的说着。 从郑秋醒来后,她的嘴里就一直没有停歇。洪源揉了揉耳朵,他曾未见过如此聒噪之人。 无奈之下他抓起一块布狠狠塞入郑秋的嘴巴,任她如何挣扎也不在去理会。 由于一天没有吃东西,郑秋实在是没有了离去,她目光涣散的盯着晃动的火苗,此时的她已经饿极了。 洪源弄好手里的东西,他起身走到郑秋的面前,替她拿下嘴里的布块。 郑秋没了力气也不再大喊大叫,她木呆呆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又想做些什么。 “你想不想见杨筠。”洪源突然说道。 由于饿的时间太长,郑秋已经忘记了思考,她随之点了点头,但是后面又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赶忙摇了摇头。 “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洪源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这让郑秋有些不适。 耳朵在肩膀上蹭了蹭,郑秋用虚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洪源重复了下她的话,而后反问:“你猜猜看!” 郑秋觉得这个人有些过分,她真的不知道当初怎么瞎了眼会认为这人不错。 当郑秋还想说些什么时,洪源再次拿起布块堵住了她的嘴巴。他实在是不想再听到聒噪的声音。 此时的他殊不知,郑秋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她只想有口饭吃,缓解缓解肚子里的叫声。 第三十一章 洪源早就找了一个小叫花子,帮忙把信息传给杨筠。 当他得知郑秋被绑架的时候,心里紧张急了。而且信条上说明,要想救郑秋必须他一个人前往破庙,否则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别怪他了。 然而郑秋两天不见身影很快引起了余晓薇的注意,她在问过许洋和黎忻后才得知人没有见。于是乎他们几人找到扬筠,想要询问郑秋是否在他这里。 他们刚到,正好碰到扬筠匆忙走出的身影。 在余晓薇的询问下才得知郑秋的情况,“你难道真的打算一个人去吗?” 被冲昏了头脑扬筠也有些着急,他实在是太慌张了,以至于现在束手无措。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余晓薇急忙询问,她想着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线索,尽可能减少对郑秋的伤害。 杨筠几下思索,他猛然想到一个人,“洪源!很可能是他绑架了小秋。” 事发紧急,在不知道洪源身旁到底有多少人的时候,他们不能像无头的苍蝇横冲直撞。 “你们先去找杜少,我去去就回。”余晓薇说完,就朝外跑去,将几人丢下。 他们不知道余晓薇要去做什么,只能按照她的想法,去寻找杜少帮忙。 找到胡瀚罄,余晓薇不由分说的问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眉头紧蹙,胡瀚罄不明道:“什么事?” “帮我救救小秋。”余晓薇说道,而后她又将郑秋被绑架的事情一一讲述。 胡瀚罄听后,他不仅没有帮忙的打算,而且勒令余晓薇也不许掺连其中。 余晓薇不明,如果说胡瀚罄不肯帮忙她还能理解,可是为何就连她自己也不能去救郑秋。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最好听我的话。”胡瀚罄声音坚决,不容他人质疑。 余晓薇懊恼,她明知道胡瀚罄是一个什么样的,竟然还冲昏了脑袋想要找他帮忙,简直是可笑之极。 她知道两人的话不可能在继续说下去,于是转身离开。然而胡瀚罄不允许,他将人拉住询问:“你去哪儿?” 甩开他的手,余晓薇气急,“我去哪儿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你是不是要去救郑秋。”胡瀚罄坚定的问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余晓薇不想再继续理论下去,她担心郑秋等不及。 出于私心,胡瀚罄不希望余晓薇有所掺连,他连忙挡住人的去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杨筠得罪的都是什么人,你真的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救她出来。” 对上他的视线,余晓薇觉得好笑,“我怎么救小秋,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让开!” 她的声音有些绝望,这让胡瀚罄猛然清醒,他退了退身子让出过道,他们两个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余晓薇找到杨筠的时候,杜少正在为难,他不确定的说道:“你确实是洪源所谓。” 摇了摇头,杨筠有些不太确认,这段时间他得罪的人太多,很多因素都不能保证。 然而就是这些因素,杜少才一次次的犹豫不决,如果说真的事洪源所谓,那么他出手帮忙还有情可原,但若不是他就是掺连私人恩怨,与公与私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利益。 杨筠也明白他的想法,毕竟谁愿意帮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得罪他人,于是歉意说道:“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起身离去,许洋和黎忻不太愿意,如果说杜少都不愿意帮忙,那他们该怎么办。 “我们走。”余晓薇提醒说道:“既然王爷不愿帮忙我们也不强求,毕竟没人愿意走这趟浑水。没人帮忙,我们就自己救。” 分卷阅读4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说完几人就纷纷离开。 望着他们的身影,杜少无奈摇头,不是他不帮忙,而是这个忙不太好帮。 两个月后,郑秋从房间里走出,她看着外面的天空很难相信这段时间的经历,原本身边经常出现的人通通离去,她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孤独。 “你醒了。”杨筠从后面走出来,他将手里的披肩搭在郑秋的身上,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回头望了他一眼,郑秋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醒了。我早就已经醒,在那场大火中就已经清醒了。” 从那天杨筠几人离开王府后,他们就计划着如何将郑秋救下。 原本中他们打算让杨筠一人先进去,其他几人根据情况再冲上去。可谁知道,破庙里面除了昏过去的郑秋,却只有洪源一人。 洪源看到杨筠走来,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恼怒。 “洪源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只要你放了郑秋。”杨筠看了眼被绑在柱子上的身影满是心疼。 洪源仰头大笑,他将一把匕首丢给杨筠,而后走到柱子旁边又掏出一把匕首架在郑秋的脖子上,“当然,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我保证这女人一点事情也没有。” 看着他的举动,杨筠有些不明。 “把匕首捡起来。”洪源扬了扬头示意杨筠按照他的话去做。 杨筠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匕首,于此同时洪源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只要你现在自刎,一切都好说。” 瞪大了眼睛,杨筠不可置信的听着他的话,手里的动作有些犹豫。 “怎么难道你不听我说的话吗?”洪源将手里的匕首在郑秋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血红的伤口一下子便暴露出来,“按照我说的去做!” “别!别!我不要伤害她!”杨筠赶忙把手里的匕首放在脖子上,不希望洪源一冲动便失了手,伤害到某人。 洪源有些得意,他紧盯着杨筠手里的动作,希望快点结束这个人的性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洋和黎忻猛然冲出,他们两人将洪源紧紧锁住,于此同时余晓薇急忙上前将那匕首赶忙抢去。 事发突然,杨筠猛然呼出一口气,他迅速走到郑秋的旁边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迷迷糊糊中,郑秋只觉得身体一轻,然而后整个人就摔倒一个柔软的怀抱。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一群人,突然清醒她还坚持得住。 洪源努力挣扎,可是由于许洋的分量,任他如何也挣脱不掉。余晓薇在于其争夺匕首时,慌乱中划伤洪源的眼角。 一声尖叫,血色模糊了眼睛。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展侍卫突然带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原来展侍卫从悬崖爬上来后就知道事情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于是他赶忙回到将军府,将事情报备给洪将军。 洪将军一听大发雷霆,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儿他不得不找出一条后路。 既然洪源已经做下了局,他倒不如将计就计。 展侍卫把洪源救起,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而身旁的那些侍卫便开始大大出手,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杨筠几人的命。 而他们几人哪会什么功夫,许洋和黎忻拼命的与他们撕扯,余晓薇紧紧抱住一人,她朝着杨筠大喊:“还不快带小秋出去。” 来不及思考,杨筠顾不及郑秋的挣扎,搀扶着人就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外面等候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的箭头上各个绑着火星,即使人不能杀死,但是可以烧死。 弓箭落在破庙,迅速燃烧起来。火光冲天,余晓薇几人还在与那些人撕扯,不过此时的他们已经遍体鳞伤,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被堵在角落里,杨筠和郑秋都以为他们就要死在这里时,杜少就带领着人冲了进来,想方设法把他们两人带了出去。 抓着杨筠郑秋努力挣扎,她哑着声音喊道:“快救救他们!我求求你快救救他们。” 然而火势太猛任何进去人的都必死无疑,又有谁会当亡命之徒。 趴在地上,郑秋被杨筠紧紧抓着,任她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郑秋无法想象,夜空中散发的寒冷,更多的事源于内心的害怕,以及葬身火海的恐惧。 这件事情过去后,所有人都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杨筠却突然站了出来,他想尽一切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想尽一切办法将洪家一网打尽。 在杜少的帮助下,杨筠很快掌握了洪源所做的龌龊之事。并且在洪将军准备将洪源转移离开时,他带领着强兵已在城门外等候。 “洪大人准备去哪儿?”杨筠从人群后走出,他意气风发的看着狼狈的洪源,眼神中带着厌恶。 洪源摘下脸上的面具,眼角处巨大的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他微微一笑,早在之前就应该想到杨筠不会善罢甘休。 展侍卫阻拦在面前,但是洪源已经放弃,他走上前推开展侍卫,看向杨筠的身影满是淡然,“用我的命换三个人的命,说什么我都觉得非常值。” “公子!”展侍卫懊悔,是他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洪源摆了摆手,他轻蔑笑道:“事已至此,杨大人动手吧!” 他的淡定出乎意料,杨筠以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反抗,现如今的做法不得不小心留意。 看他如此小心,洪源不由觉得好笑,“我束手就擒,杨大人何必这样警惕。” “狡诈的狐狸,不得不留个心。”杜少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杜少骑马缓缓走来。马儿站定,他侧身而下,手中撑开的折扇轻轻扇动,神情怡然自得。 洪源猛然一惊,肆意躲闪的眼神,好像会被发现。 杜少微微一笑,移步走到杨筠的身旁,手中折扇合并,眯成线的眼睛满是笑意,“杨大人,我来晚了,甚是愧疚。” 第三十二章 洪源如此镇定,其实是因为早就和洪将军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们本打算,借助此次机会,来一个浑水摸鱼。不想突然杀出来的杜少却暗自毁了他们的计划。 “不用再等了,洪将军以蓄意造反的罪名,已经捉拿归案。”杜少缓缓说道。 洪源愣了愣,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之间,所有的希望都化作灰烬。 他应该明白,杨筠既然想要他的命,必定做了完全的准备。 洪源看着灰色的天空,一切都应该结束,什么王权地位,此时此时不过是一份虚无的身份,没有一丁点用途。 扬天大笑,洪源没了希望,他反手抓起展侍卫的佩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迅速抹在脖子,自刎而死。 “公子!”展侍卫大叫,他一把扶住倒下去的身影。 无论他如何补救,脖 分卷阅读4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子上的云涌不断的血液,也无济于事。 “杨筠,我想回去。”郑秋突然说道。 “好,我陪你。”杨筠轻声回应。 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郑秋缓缓说道:“我是说,我想一个人回去。” 微微一愣,杨筠不好反驳,他疑惑问道:“回那里去?” “回到最初的地方罢了!”一年的时间里郑秋经历的太多太多,多的她都以为自己经历了一辈子从未经历的事情,现在的她有点累了,累的想要回到最初的村庄继续生活下去,而京城的一切都权当做是一场梦罢了。 京城对于她来说有着不舍的故事。从最初的郑秋,余晓薇,黎忻,许洋,到最后只剩她一人。 离开的那一天,郑秋走过了她熟悉的每一个地方。 景盈喝着手里的烈酒,面对空荡荡的赌坊,明日还是新的一天,赌徒不会减少,赌坊也就继续经营。至于许洋,也只是过去的回忆。 胡瀚罄算着手里的账簿,至于离去的人好似与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宋羽蒙躲在房间里暗自伤神,她轻轻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微微上扬的嘴角也阻挡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至于这些人,他们也都有着各自的想法,一切也都随着郑秋的离去,慢慢变得平静,就好像他们带过只是一个记忆。 多年以后,郑秋在湖边垂钓。以往的场景历历在目,她从未忘记。只不过当初的四人,现如今只剩她一个。 正当她享受着午后的舒适时,石头从村里急急忙忙跑来,嘴里断断续续喊着:“不好,不好了……” 郑秋余光瞄了一眼,而后转过头打了个哈欠,继续盯着湖面。 当年回来之后,石头可谓是又惊又喜,结果最为好笑的是,铁匠根本就没有什么事。石头谎报军情,吓得几人慌忙逃窜。 石头非常的歉意,但是村里对于他们几人的消失并没有太多的顾忌。虽然村落不大,但是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真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至于石头问起怎么就她一个人的时候,郑秋只字未提。 石头喘着粗气,半跪在郑秋的身旁,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在空中摇晃,嘴里喊着:“不好了!” 郑秋微微一笑,故意调侃道:“是不是村头的铁匠又出了什么事?不过我保证,这次绝对与我无关。” 看着她还在开玩笑,石头咽了咽口水,大声回应道:“村子里出大事了。” 揉了揉发疼的耳朵,这么长时间无论村子里的大小事,传到石头的嘴里总能变成大事。 一来二去,她也就习惯,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等他平静下来慢慢叙说。 “村子里来了个大人物,他还带着个漂亮女人,女人还带着个漂亮娃娃。”石头怕郑秋不相信,用那丰富的肢体语言进行叙说。 石头将几个人的样貌说了个大概,这让一直表情淡然的郑秋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丢下手里的鱼竿,起身就跑。只留下石头孤身一人,在后面呼喊。 “娘亲,为什么你要带我到这里来?”一个孩童看着宋羽蒙不解的问道,这个村落实在是太无聊了,他还是喜欢京城里的热闹。 宋羽蒙没有理会,她探着朝远处望去。 郑秋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微微一笑,对着许久未见的朋友亲切说道:“好久不见。” 宋羽蒙点了点头,她蹲下身子,视线落在郑秋的身上,对着孩子说道:“昊儿,快叫姑姑。” 小杨昊眨了眨眼睛,轻声唤道:“姑姑。” “哎~”郑秋爽声应道,脸上洋溢着满满地幸福。 时隔几年,郑秋没想到还能在见到他们,夺眶而出的眼泪瞬间从脸颊滑落。 宋羽蒙了解这种心情,她移步走到郑秋的面前,轻轻为她擦拭掉眼泪,轻笑着说道:“他在那边等你,过去说说话吧!” 郑秋知道她指的是谁,点了点头朝着宋羽蒙望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杨筠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身影,眉目中尽是笑意。 他们只言不语,只是相视一笑。 “好久不见。” 分卷阅读4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无忧在人群中,仰头看着少年们灿烂的笑颜,不由得有些晃神。 那年也是这样的秋日艳阳天,15岁的乐无忧刚刚参悟雪照云光诀,年少轻狂,不可世,拔剑飞身跃上演武台,扬眉看向对面墨蓝衣衫的少年,张狂地挑衅道:“风满楼乐无忧参上,十招之内,败你于稚凰剑下!” 13岁的常子煊已经得到流光星彩,抬剑指向他的鼻尖,骄傲地昂起头:“明日阁常子煊,今日教你明白何为仗剑之道!” 少年意气、神采飞扬,衣袂翩翩,剑光留影,二人招式缠斗了三十余招,乐无忧忽然左手捏诀,右手持剑,风驰电掣地往前刺去,电光石火之间,短剑之上迅速爬满层薄霜,森寒的剑气直逼常子煊喉间而去。 常子煊阵脚顿乱,仓皇避过剑气,个踉跄,摔倒在了演武台上。 乐无忧抢上前去,做了个劈刺的动作,点到即止,然后收招回身,满脸不加掩饰的得意神采,大笑道:“你输啦!” “你……”常子煊倔强地跳起来,“不行不行,我不服,再来比过!” “比就比!再来我还是赢你!” “哼!” 两人互不服气,从朝霞如绡直打到彤云万里,乐无忧剑挑飞流光星彩,抬脚踩上他的膝盖,俯身,轻狂地笑道:“你又输了,服不服?” “不服!” “来来,再来,”乐无忧挑衅,“哥哥今天非打得你心服口服!” “服不服?”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嗓音在旁边响起。 乐无忧倏地回过神来,抬眼望演武台上看去,只见银甲少年又次将蓝衣少年打倒在地,用枪杆压在他的胸上,笑着低头逼问:“快说,是不是服了?” “不服!”蓝衣少年倔强地昂起头,“不服就是不服!” “真是生龙活虎……”乐无忧唏嘘了声,转头看向钟意,余光瞥到抹不客气的视线,不由得愣了下,抬眼看去。 只见常子煊在人群之外,正死死地看着自己。 阳光洒在他墨蓝色的云锦披风上,金光璀璨,灿如云霞,愈发显得簇拥在披风中的人面如美玉、气宇轩昂。 “看到什么了?”钟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骂了声,“真是晦气,走,我们不看了。” 乐无忧被他扯着袖子,转身跟着离开,心底暗忖:自己明明都带着人皮面具易容了,怎么感觉他还是认出了自己? “他才没有我那么敏锐的直觉呢,”钟意不高兴地说,“不过是因为你和我在起,让他心底有所怀疑了而已。” 乐无忧吃惊地看了他眼。 钟意得意笑:“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乐无忧老老实实地道:“不错。” “因为你是我的阿忧,我是你的阿玦啊。”钟意在他鼻梁上刮了下,心想:看你那脸情意绵绵,瞎子才看不出来你在想常子煊呢,哼! 两人在池塘边晒着太阳喂了会儿鲤鱼,个小弟子走过来:“钟堂主,盟主有令,请诸公于巳时至龙渊厅。” “知道了,”钟意点头,“有劳告知。” 乐无忧蹲在池塘边块石头上,将手伸在水中,逗弄着游过来的条锦鲤,随口道:“我听说这十年来安广厦频繁闭关?” “他的紫微剑法练到了瓶颈,迟迟进不了新的境界,”钟意倚在桥边的栏杆上,悠闲地看着他,轻声嘲道,“然而就我看来,他应该是练功出了岔子,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若不是剑法有问题,那就是他心有魔债。” “紫微剑法我曾见过,确实是极上乘的武功,”乐无忧嘀咕,“心魔么……他生煊赫,位极江湖,能有什么魔债?” 此时已是深秋,上午的阳关依然刺眼,钟意飞掠进池塘中,飘逸的白衣在满池枯萎的荷叶之间闪,脚尖点着根草茎,凌空转身,飞驰回岸边,手里了面还未干枯的大荷叶,盖在乐无忧的头上。 刺眼的阳关顿时被挡住,乐无忧忍不住笑了起来:“谢。” 钟意落在他的身边,抬眼看向天下盟巍峨的高楼,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不是安广厦,怎会知道他有什么魔债,说不定是和夫人感情不和,急得上火,不留心走火入魔了呢。” “嘴上积点德吧,”乐无忧笑骂,“盟主夫人是明日阁的二小姐,你张嘴就招惹两大门派,到时天下盟和明日阁起追杀你,看你还敢胡言乱语不。” “哎,我说真的,”钟意蹲在他的旁边,脸标准的三姑六婆相,语气甚是猎奇地说,“我可是天下盟的堂主,在盟总还是有两个眼线的,听说常夫人年来直独居药圃,并不跟安广厦同房。” “……”乐无忧吃惊地看着他,满心都是:你怎么尽打听这些隐秘的内帷之事?前有龙云腾年不娶,后有安广厦夫妻不和,忘忧堂的钟堂主,你的江湖之路仿佛和别人不太样呀…… 钟意见他目瞪口呆,加来劲儿了,眼睛左右扫视圈,压低声音:“明日阁的我也知道,你那总角之交的父母感情貌似也不怎么样呢。” “……又胡说。” “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钟意本正经道,“常阁主的夫人是海天连城老龙王的长女,龙云腾的长姐,对不对?哎呀,这些名门大派真是连络有亲、荣辱与共呢,安广厦娶了常风俊的妹子,常风俊娶了龙云腾的阿姊,要我看,龙云腾得娶安广厦的姐妹才能不吃亏,可惜安广厦茕茕孑立并无姐妹,你的龙大哥若定要娶,那就只能娶安济安小公子了,但这样又会矮了辈儿,哎呀,真是怎么算都吃亏呢,除非……” “……”乐无忧呆若木鸡。 钟意得意洋洋道:“除非他娶安广厦的老娘……” “你神经病吧!”乐无忧脚将他踹进池塘,转身走了,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意哈哈大笑,在落水的刹那,腰身猛地拧,飘逸的身影贴着水面疾驰出去三十尺,接着个鹞子翻身,片水不沾身地飞了回来,跟在乐无忧身后,喋喋不休道:“我说的可句句属实,听说龙夫人当年嫁入明日阁就极不情愿,年相处,是厌恶常阁主,甚至厌屋及乌,连亲生儿子都不愿亲近呢,你看常子煊的性格那么糟糕,焉知不是爹生娘不养的缘故?” 乐无忧痛苦地捂住耳朵,觉得身边仿佛带了群苍蝇,刻都不停歇地飞来飞去。 走到龙渊厅门前,乐无忧停下脚步,让钟意走在前方,自己扮做随身侍从,跟在他的身后。 门口的弟子拱手行礼:“恭迎钟堂主!” “你们好!”钟意微笑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柄不论春夏秋冬的折扇,哗地打开,纸扇轻摇,气宇轩昂地走 分卷阅读4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进门内。 第三三章 钟意是天下盟内最年轻的堂主,然而武功却并不逊于其他德高望重的股肱之臣,因而极受盟主青睐。 他进门,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安广厦立即大笑起来:“小钟来了。” 钟意走到他面前,双手拱在胸前,弯腰行了礼,朗声道:“属下拜见盟主,愿盟主长乐安康。” “看座。” 龙渊厅坐北朝南,厅中摆着两排交椅,东侧第把交椅上坐着个墨蓝锦袍的中年男人,正是明日阁主常风俊,第二位坐着不醉酒坊的掌柜金缕雪,第三位为天极寨霍伤,第四位烈云堂雷厉,而第五把交椅却是空着的。 钟意在西侧第六把交椅上坐下,乐无忧低眉顺眼在他的身后,童子送上茶水,钟意端起茶杯,拨了拨水面的茶梗,借着喝水的样子轻声道:“那个空位本该是赤炎门主马飞沙。” 乐无忧了然,顺着西侧的交椅数过去,果然第九把也是空着的,应该就是绣春堂主龙天霸的席位了。 “咳咳,”安广厦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声道,“诸公百忙之中前来与会,安某不胜感激。” 常风俊道:“大哥不必客气,此番江湖风波乍起,我等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要前来探讨番才行。” “魔谷……”金缕雪低吟声,“数月之前,赤炎门主马飞沙家惨遭灭门,据悉就是魔谷所为,事发之时霍寨主和钟堂主都在场?” 钟意点头:“不错。” 霍伤道:“杀害马门主家的凶手已经伏诛,是魔谷余孽伪装成马门主新娶的妾室,伺机而动,制造了这起惨剧。” “哼,”坐在常风俊身侧的个龙夫人冷哼声,“年过花甲还娶十八少女,马飞沙死不足惜。” 此言出,龙渊厅中顿时片寂静,在座不乏有妻妾成群的,闻言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嘲讽。 常风俊叹气:“夫人……” 钟意低头喝茶,用杯盖挡住嘴,小声对乐无忧道:“你放心。” 乐无忧正看着众人尴尬的样子傻乐呢,闻言愣:“什么?” 钟意眼角夹出丝促狭的笑意,低声道:“我不会纳妾的。” “……”乐无忧噎,板着脸道,“好好喝你的水,怎么没呛死你呢?” 眼看着话题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歪走,安广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马门主之事我已看过钟堂主快马送来的案宗,手段极为恶劣,有绣春堂主的命案,可见魔谷此番,是对着天下盟而来的。” “魔谷余孽的报复之心,昭然若揭,然而却只敢挑远在江城的赤炎门和实力最弱的绣春堂下手,也是令人不齿,”常风俊满面鄙夷,伸手将装饰华丽的佩剑重重放在茶几上,冷冷道,“若是魔谷但凡有丝胆气,不妨去往长安,我的华铤飞景已年未开杀戒。” 乐无忧脊背忽地僵,目光死死盯着那柄长剑,脸色煞白——那夜天阙山漫天的杀气中,他曾见这柄长剑大开杀戒、痛饮鲜血。 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攥住他冰凉的手掌,丝丝暖意沿着指尖传至四肢百骸,乐无忧低头,看到双温柔沉静的双眸,不由得心头丝酥麻,唇角颤抖着,笑了起来。 钟意拍了拍他的手背,转头看向正在热烈讨论的人们。 安广厦沉声道:“今天邀请各位过来,则共商剿杀魔谷大计,二则选出三位合适的人选,补上天下五佬和三庄六堂的空缺。” 霍伤问:“赤炎门与绣春堂不是两位吗?怎会是三位?” 坐在西侧第把交椅的老者哑声道:“老朽年迈,月之前在金陵受了点伤,竟缠绵病榻日,久久无法恢复,可见我如今的实力已经对不起这把交椅了。” 众人惊:“丁庄主?” 老者正是当日在白衣夜宴上出手阻拦乐无忧的漱石庄主丁干戈,钟意歪头看向他,不由得眉头微皱,心想那晚这老东西跟只老耗子似的能得不行,现在竟然说自己缠绵病榻?再说,那天晚上虽然混乱至极,然而不论乐无忧还是苏余恨,都并没有对这老耗子出手,他哪儿受的伤? 丁干戈咳了两声,坐在交椅上对众人拱了拱手:“下月冬至日,老朽将在漱石庄中金盆洗手,从此恩怨情仇笔勾销,敬邀诸公前来做个见证。” “丁公年来为天下盟立下汗马功劳,”安广厦慢慢道,“十年前奇袭天阙山便是丁公的良策。” “咔嚓……”声闷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钟意身后的随从竟生生将红木椅背攥得粉碎。 常风俊眼神倨傲地看过来,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番,淡淡道:“钟堂主身后这位朋友以前从未见过。” 钟意脸色未变,摇着纸扇云淡风轻地说:“大概因阁主不常去江城的缘故。” 乐无忧双手抱拳,低头道:“小人名叫钟情,是钟堂主的小厮。” “钟情?”常风俊漠然道:“我看你身量倒是习武的好材料,抬起头来我看看。” 乐无忧缓缓抬起头,极力控制住眼中沸腾的恨意,眼眸低垂,没有与常风俊对视,亦没有看到他眼中闪而过的狐疑。 钟意懒洋洋地笑了声:“常阁主对我的小厮这么感兴趣?不如我送给常阁主如何?” 常风俊怔。 “哈哈,”钟意促狭道,“开个玩笑,他可是我的心头肉,谁要我都不给。” 常风俊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安广厦道:“钟堂主,我记得你以前来盟总,带的都是个叫九苞的婢女。” 钟意笑道:“既然是婢女,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男女授受不亲嘛,九苞这几年长了岁数,脾气越发大得很,有时我都指使不动她。” 金缕雪大笑道:“是你脾气太好,硬是把个婢女养成了大小姐,等到来日九苞出阁,你这主子八成还要舍不得。” “既舍不得,便留在身边,”丁干戈道,“婢女收做姨娘也不是什么奇事。” 龙夫人脸色冷峻,重重地嗤了声:“哼。” 眼看着话题再次歪到了无法控制的方向,安广厦敛了敛神色,正色道:“请诸公移步演武台。” 众人走出龙渊厅,钟意留到了最后,围着乐无忧转了圈,笑眯眯道:“钟情?这个名儿不错,我喜欢!” 乐无忧横他眼,抬腿往外走去。 钟意朗声大笑,摇着扇子走在他的身侧,眼睛刻不离地黏在他的脸上,嘴里念叨着:“钟情……钟情……嘿,钟情……啊哈哈哈哈……” 乐无忧深吸口气,怄得肠子都快青了,简直想回到方才,将那个胡言乱语的自己掐死。 钟意笑了半天,渐渐止住笑意,低头在他耳朵上偷亲 分卷阅读4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下,轻声道:“月之内,丁干戈必死无疑,你放心。” 乐无忧吃了惊,抬起眼去,冷不丁撞进他点漆般的眸子,只见里面深不见底,满满的全是自信与坚定。 内心股暖流缓缓淌过,他动了动嘴唇,喃喃地说:“谢。” “不许再说谢,”钟意哼了声,斜眼瞥着他道,“我会生气的,警告你啊,钟情!” 乐无忧笑容滞,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钟意嬉皮笑脸:“不信。” “……”乐无忧噎住了。 两人边走边嬉闹,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常风俊缓步走在侧,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乐无忧,眼眸中丝疑虑越来越深。 安广厦走在他的身边,低声道:“二弟觉得那个钟情什么不妥?” “他的身形让我想起个故人。” “嗯?” “个死了年的故人。” 安广厦抬眼也看向乐无忧,老辣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也跟着变了颜色。 常风俊道:“等下我让人试试他的功夫。” 众人来到演武台边,台上正有几个少侠在比试武功。 金衣的少年个凌空回旋将对手踢下演武台,自己利落地转身,稳稳落在台边,双手抱拳,朗声道:“承让!” 台下阵叫好声。 个人对安广厦恭维道:“少盟主年少有为,真是武林之幸啊。” 这种马屁听在哪个父亲的耳中都会十分受用,安广厦捋着下巴上的短须,容颜大悦,笑道:“哎,过誉了,犬子心性浮躁,不堪大用,不过是仰仗有几分天资,方才磕磕绊绊把紫微剑法练到第三重而已。” 人们听,纷纷称赞:“少盟主不过十五六岁,已经突破三重紫微剑法,堪称少年奇才啊。” 安广厦哈哈大笑:“既然诸公如此看重这小子,那不妨这第轮比试就从犬子开始吧,诸公皆可上台挑战,本轮获胜者,即可执掌广陵绣春堂。” 话音刚落,个彪形大汉便飞身而出,落在演武台上发出声巨响,声若洪钟:“雍州虎狼门弟子刘山,前来讨教!” 安济抱拳施了礼:“天下盟安济,请赐教。” 第三四章 刘山武功走刚猛雄阔的路子,大开大合、气势如风,把虎狼刀舞得密不透风,然而刚猛有余精巧不足,上台不过十个回合就被安济剑破了刀幕,拖着刀败下阵去。 安济收剑回身,神采飞扬地昂起头,看向台下喝彩的人们。 人群中个纤细的少女飞身跃上演武台,少女年不过二八,身量纤纤,身后却背着柄两尺宽的巨剑,轻巧地落在台上,抱拳:“泰安镇山台,林猛参上!” 丁干戈笑道:“这个女孩倒有些意思,也不怕被剑压扁了。” 金缕雪手臂上缠着金色的长鞭,懒洋洋地坐在冠盖下喝酒,淡淡道:“昔年魏道武帝于嵩阿铸二剑,曰镇山,二曰沉水,分建镇山台和沉水宫,因而镇山台弟子皆背负巨剑,寓意不忘使命。” 说话间,台上二人已经缠斗起来,少女苗条纤细,看似弱不禁风,实际却力大无穷,单手抡起巨剑,犹如长虹贯日、泰山压顶,逼得安济连退十步,后脚抵在了演武台的边沿上。 少女凌空跃起,巨剑劈头砍下。 众人发出阵惊叫。 安济抬眼看向巨剑,深吸口气,挥起长剑,强横地迎面硬抗上去。 只听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长剑与巨剑剧烈相击,刹那间火花四溅,两人眼中都迸发出不服输的倔强。 双剑抗在起,拼了片刻内力,忽然分开,速度极快地再次连续拆了十几招,接着声尖叫,少女的巨剑脱手掉落,安济长剑在她肩头点到即止,亢奋地扬眉大笑:“你输啦!” 少女捡起巨剑,豪爽地笑了起来:“愿赌服输!” “好!”台下传来人们大声的喝彩。 常风俊见状,冷峻的脸上也露出笑容,点头赞道:“济儿近年来颇有进步。” “你又称赞他,”安广厦捋着短须,眼中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采,故作冷漠道:“小子年少轻狂,还需受挫折才能真正成长。” 常风俊笑道:“做舅舅的,总是偏爱外甥。” 又有个青年跃上演武台和安济缠斗起来。 坐在安广厦下首的个江湖人笑道:“少盟主意气奋发、朝气蓬勃,不禁让我想起当年的乐无忧,小公子第次来洛阳,也是这般神采飞扬。” 话未说完,安广厦动作顿,脸色未变,眼神却狠戾起来。 常风俊冷冷道:“李帮主慎言!” “但说无妨,”安广厦叹声气,“当年乐无忧为苏余恨所惑,堕入歧途,委实可惜,年来,我数次午夜梦回,也甚是怀念其姝与惊宸的风姿。” “既然如此,请盟主下令,重查当年旧事。”金缕雪忽而起身,双手相叠,举至头顶,弯腰,深深作了揖。 安广厦端起茶碗,轻轻拨弄着水面的茶梗,语气淡淡地说:“金掌柜这是要翻案?” 金缕雪直起身子,正色道:“当年盟总奇袭天阙山是否太过仓促?要知道风满楼昔日位居天下五佬之首,居功至伟,乐无忧为乐其姝亲子,虽年少轻狂然而心怀大义,怎会轻易为苏余恨所惑?” “当年窝藏苏余恨之事,乐无忧早已供认不讳,”常风俊哼了声,声音冷漠道,“金掌柜,你与乐其姝闺阁情深,令人钦佩,可也要清楚,什么案能翻,什么案不能翻,魔谷当年夜之间灭河洛山庄满门,这般狠辣,闻所未闻,任何人与魔谷有丝毫牵连,皆无洗白的可能!” 钟意眸色淡淡地看着他们争论,动作极其轻微地拉住乐无忧冰冷的手指,用力攥在掌心,轻声问:“当年,真的窝藏了苏余恨?” 乐无忧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钟意叹出口气,江湖惊险,明枪暗箭,历来不缺少狠辣的命案,河洛山庄当年位居天下五佬,却夜之间被灭满门,此仇不报,天下盟将无颜面对天下英雄,于是讨伐便势在必行,经过段时间的谋划,于月食夜集结武林各大门派,血洗弃风谷,以报大仇。 然而大魔头苏余恨在各大高手的围攻下,连击杀近百名天下盟弟子,撕开重围,夺路而逃。 此后,整个武林展开大规模清算,但凡魔谷余孽现身,立即会吸引武林高手前往扑杀,各个门派的弟子,但凡与魔谷有丝牵连,亦会立即被捕入盟总大牢,查实之后即刻斩杀。 就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候,乐无忧竟然窝藏了苏余恨…… “这样的旧案,当真翻无可翻,”金缕雪轻声道,“除非……”她挑起妖娆如鬼魅的眼睛,缓缓扫 分卷阅读4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过演武台边的同僚,冷冷道,“除非当年河洛山庄灭门案的罪魁祸首,不是苏余恨。” 咔嚓……声,安广厦掌中的茶碗被生生捏碎,滚烫的茶水漫淌出来,他将碎瓷片扔在茶几上,抓过毛巾慢慢地擦了擦手,沉声道:“金掌柜想必是听说了什么秘辛。” “不错!”金缕雪大声道,“敢问诸公,河洛山庄灭门是哪年哪月哪日?” “十年前五月初五。” “而据我所知,十年前五月初五那夜,苏余恨人在金陵。” “十年前的旧事,你又如何得知?” “金粉楼有个红姐儿,花名柳如絮,十年前五月初五,有人给她摆了花酒点红蜡烛,满满当当三十六桌宾客,红烛烧了七百二十根,而这个财大气粗的金主儿就是苏余恨。” 钟意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呢?” 乐无忧冷冷地看他眼,没有说话。 坐在下首的个江湖人忽然道:“风满楼是金陵的,这事儿乐无忧肯定知道!” “不错,”金缕雪道,“任何个凶手都不会在灭别人满门的时候给粉头摆花酒,无忧在金粉楼认识了苏余恨,便知道他绝不是河洛山庄灭门案的凶手。” 她激昂的话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中回荡,人们面面相觑,喁喁私语,连演武台上酣战的人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安广厦慢慢地捋着短须,左手放在茶几上,拇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托。 钟意盯着他的手指,眼神渐渐地变了。 演武场中空旷寂寥,只落单的孤雁,悲鸣着飞向南方。 整整过了炷香的时间,安广厦抬眼,看向在座的各位,沉声道:“诸公怎么看?” “纯属胡言乱语。”常风俊冷冷地说。 丁干戈犹豫片刻,语气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如果当初冤枉了苏余恨,那他为什么不反驳呢?弃风谷那么条人命,他都不在乎吗?” “你给他机会反驳了吗?”金缕雪厉声道,“七月十五月食夜,数十门派围攻弃风谷,那夜,流血漂橹,如果你是苏余恨,你还会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反驳吗?” 人群中个人小声道:“天哪,要是最后证明河洛山庄确实不是苏余恨干的,那就有戏看了,杀了人家门派那么人呢……” 常风俊霍地起来,铮然声清鸣,掌中长剑出鞘,华铤飞景光彩夺目,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冷声道:“谁对当年的事情有半分怀疑,不妨来问问我的华铤飞景!” “你以为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金缕雪拍案而起,空中道耀眼的金光闪过,缠在臂上的金鞭已经到了手中。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半晌,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河洛山庄的庄主明岐与霍某私交不浅,霍某也很像知道当年究竟是谁杀害她家百余人。” 众人看去,发现是天极寨的大当家霍伤。 “请彻查当年旧事。” “必须要重查!” “就说风满楼不会是叛徒!” “当年旧案疑点太!” 人们纷纷出声,时间众人观念几乎面倒地要求重查当年旧事,这也不出奇,当初乐其姝游历天下、乐善好施,不论名门大派还是小门小派,都曾受过她的恩惠,江湖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出现转机,顿时大家都想要还昔日恩人个公道。 常风俊怒不可遏,挺剑上前:“你们……” “二弟。”安广厦制止他,淡淡道,“如此说来,当年之事确实疑点重重,需要重新查过……” 丁干戈叹息道:“此时谈何容易?河洛山庄已经灭门足足十年,此事再无人证。” “谁说没有?”金缕雪飞快地说:“明岐有个七岁的幼子叫明月光,事发之后,既没有看到他的人,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 “你也知他只有七岁,在那样的环境下,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能存活下来?” 金缕雪固执道:“不可能存活不意味着就定会死,若明岐在天有灵,定会保佑他的孩子活着,活到将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第三五章 第天的比武结束,众人散去,安广厦看向钟意,眼中流出丝笑容:“小钟,你在洛阳没有别院,不如暂居盟总。” 钟意笑道:“有劳盟主挂念,属下昨日已在悦来客栈投宿,住得十分舒适,就不用搬了。” 安广厦点了点头:“悦来客栈的确不错。” 落日时分,钟意和乐无忧走出天下盟,门外的街道上冠盖云集行人如织,钟意买了二斤糖炒栗子,剥了个送到乐无忧嘴边:“尝尝,甜不甜。” 乐无忧点头:“甜。” “甜就笑笑啊,”钟意刮刮他的鼻子,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彤云万里,将钟意身上的白衣映成红色,散发着暖暖的光芒,乐无忧含着嘴里的糖炒栗子,点点吮吸咀嚼,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人在街边的小摊子上吃了晚饭,回到客栈中,店小二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钟堂主,您回来啦?” 钟意将粒碎银子丢过去:“烧两桶热水上来。” 夜晚秋风萧瑟,若泡上个热水澡,当是人生大享受,乐无忧回房片刻,店小二就带着两个大汉,将木桶和热水抬进了房间。 他调好热水,刚解开衣衫,忽而感觉窗外有动静,人猛地蹿至窗前,稚凰出鞘,记掌风击破窗户,挺剑刺去。 只听阵裂帛声,窗下响起钟意的哀嚎:“哎哟哟吓死我了!阿忧你干什么?” 乐无忧定睛看,只见稚凰剑尖挑着抹白色布料,而钟意单手挂在窗台上,胸前被剑刺穿,破碎的衣襟随风飘摇。 “钟堂主雅兴不浅呀。”乐无忧咬牙切齿,目光看看跟只猴子样挂在窗下的钟意,再看看森寒的剑尖,颇想再刺他几剑。 钟意只手抓着窗台,挂在窗下晃来晃去,仍然顽强地仰起脸,满脸笑容地说道:“我有点事情要来和阿忧说声,没想到你上来就拿剑刺我,这难道是风满楼的待客之道?” 乐无忧冷笑:“究竟什么事,放着宽敞的大门你不走,偏偏要爬窗过来,难道这就是天下盟的议事之法?” 钟意正色道:“因为我这个事情十分隐秘,所以不能走大门。” “什么事?” “件大事,”钟意说着,抬起空闲的只手,拢在嘴边做神秘状,压低声音:“偷看阿忧洗澡。” 剑光忽然暴涨,稚凰剑上满覆冰霜,以灭天绝地之势刺了过去。 钟意大惊,身体猛地蹿,如同壁虎般,扒着客栈的外墙爬到窗顶,叫道:“阿忧你忒不够意思了! 分卷阅读4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 乐无忧唇角抹笑意,凉凉道:“不是要看我洗澡吗?来啊!我让你看个够!” 钟意委屈地扒在不远处的墙上,小声嘟囔:“可你上来就是雪照云光诀,只怕我什么都没看到,小命先没有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连这等觉悟都没有,还想学人偷香窃玉?” 钟意做了个鬼脸,“阿忧比牡丹好看了,我才不要做鬼呢,我要美美地采上辈子的花。” 乐无忧怔了下,隐隐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挺剑跃出窗子,凌厉的剑光追着他砍了过去。 “我的天!”钟意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追杀过来,连忙纵身飞跃出去,灵活的身影沿着客栈外墙几番攀爬跳跃,如只落荒而逃的落水狗般,蹿进自己房间,猛地关上了窗子。 背靠在窗上,抚平胸口,惊魂未甫道:“哎哟真是吓死我了,阿忧居然如此野蛮……” 话音未落,道剑气刺穿窗纸。 钟意咕噜滚到旁边,指着窗上的破绽大叫:“破坏了窗子要赔钱的!” 杀气顿时消失。 乐无忧从窗外推开窗户,翻身,坐在了他的窗上,横剑放在膝盖上,笑盈盈地看向钟意:“听钟堂主席话,我受益匪浅,也想来看看美人出浴的稀世美景,钟堂主该不会介意吧。” 钟意看看房中冒着热气的大木桶,再看看窗上脸促狭的乐无忧,羞哒哒地表示:“钟堂主大概会介意,然而阿诀则是非常乐意哒!” 说着把撕开衣衫,挺胸露出上身矫健修长的白肉。 乐无忧脸上笑容滞。 他曼妙地扭动着劲腰,抬手扯住自己腰间的白绸汗巾,抬起凤眼,十分下流地眨了眨眼睛:“我要脱咯……” “我帮你脱个痛快!”乐无忧气急败坏道,忽地仗剑从窗台跳进来。 只见剑光闪,钟意觉得腿间凉,裤子唰地掉了下来。而乐无忧剑尖挑着他的汗巾,飞身从窗台上消失了。 钟意哈哈大笑。 关上窗户,爬进木桶中,浑身泡着暖暖的热水中,钟意舒服地闭上眼睛,回想着方才乐无忧跃回自己房间的狼狈背影,不禁拍着水大笑:“哎哎哎,我的阿忧啊,你逃就逃吧,还带走了我的汗巾,嘿,定情信物是汗巾,真有点难为情呢……” 窗户忽然再次打开,个人跃上窗台。 “果然还是无法抵挡我的美色吧?我这样的宽肩瘦腰……”钟意边促狭地笑着,边转过身来,笑容倏地僵硬了。 只见金缕雪蹲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赤裸的自己。 大眼瞪小眼片刻,金缕雪挑眉笑,赞道:“钟堂主好身材!” “谢。”钟意木然道。 半炷香后,钟意衣衫整齐,和金缕雪坐在桌前相对饮茶。 “金掌柜漏夜前来,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金缕雪直入主题:“今日所议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十年前我年岁尚幼,既未参加月食夜诛魔,也未见证奇袭天阙山,”钟意云淡风轻道,“对于那些陈年旧案,实在是知之甚少。” 金缕雪看着他的脸:“那你为何派九苞探查十年前柳姑娘的旧事?” 钟意怔。 “白衣夜宴上你为何阻拦丁干戈对乐无忧出手?” “桃园客栈截杀苏余恨时你是否在场?” “为什么两不相帮?” “你身边带着的那个钟情究竟是谁?” “钟意,你若不肯说实话,就别怪我自己查了,要知道,天底下还没有我不醉酒坊查不出来的消息!” 连珠炮般的诘问抛了出来,任钟意身铜皮铁骨也难以抵御,他低头喝了口茶水,眼睛盯着水面的涟漪,过了半晌,轻声道:“风满楼覆亡已经十年,金掌柜对乐其姝的感情是否已经减淡?” “君子之交淡如水,”金缕雪道,“然而水滴石穿。” “好,”钟意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你要为乐其姝翻案,我亦有要还之清白的人,我们如今在条船上。” “那你还要对我隐瞒?”金缕雪拔高声音,“钟情究竟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 “他是阿忧,对不对?”金缕雪厉声问,“他是我那挚友唯的孩子,是不是?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阿忧?是不是?” “是。”个声音从窗外响起。 钟意猛地抬头,看到乐无忧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金缕雪面前,忽而双膝跪下,行了个大礼,伏地道:“金姑姑,阿忧错了。” “阿忧!”钟意霍地了起来。 金缕雪坐在桌前,描画精致的眼睛死死盯着伏在脚下的人,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她喃喃道:“你真的没死……真的没死……阿姝、阿姝的孩子没死……” 乐无忧低声道:“是的,我没死。” 钟意将他扶起来,三人在桌前对坐,金缕雪抬手捧起乐无忧的脸,含着泪水看了半天:“你长大了……真好……真好……” 乐无忧哑声:“我虽活着,却生不如死,金姑姑,风满楼百七十二条人命,全背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好重。” “那日我接到消息,赶去天阙山,却只见到满目疮痍,”金缕雪慢慢道,“我不知你如何从剿杀中存活下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好在还活着,既然还活着,便要为其他枉死的同门争口气,不能让他们背负着邪魔余孽的骂名,受世人唾骂。” 乐无忧点头:“是。” 金缕雪疼爱地看着他的脸,哭着笑了起来:“你和阿姝长得点都不像,可我看到你,却就仿佛看到了她。” “金姑姑,我听说是你为枉死的同门收的尸,我娘……她……” 金缕雪眸色深了深,压低声音道:“孩子,这十年来,我直在找阿姝。” 乐无忧猛地怔,急道:“你说……你的意思是?” “这不可能,”钟意道,“那次奇袭由明日阁的常风俊负责,以他的性格,怎会不确认乐姑姑的死活?” 金缕雪道:“那日我带人收殓尸骨,楼主柴惊宸的尸体旁确实有具红衣女子的尸体,二人的头颅都已被割下,带回洛阳领赏,我在为红衣女子换寿衣时发现那并不是阿姝。” 钟意惊道:“什么?” “我与阿姝自幼相识,对她的身体再熟悉不过。”金缕雪道,“可是我暗中寻找十年,竟连丝消息都得不到。” 她眼中布满悲痛:连不醉酒坊都查不到的消息,必然是没有消息,连不醉酒坊都找不到的人,必然不是活人。 她叹声气,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她也许是死在我没有找到的角落……那天,尸体太了……” 送走金缕雪,乐无忧在窗前,看着她窈窕的 分卷阅读5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身影纵身跃入黑暗,面沉如水。 夜晚的凉风吹进窗子,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不禁微微颤抖。 件温暖的披风搭在了肩上,乐无忧回头,看到钟意暖洋洋的笑脸,不由得心头松,手指抓着衣领,轻声道:“谢。” “讨厌,又见外!” “……”乐无忧噗嗤笑了出来,转过身来,拳打在他的肩头,“就不能给你好脸儿。” 钟意哈哈大笑,笑了会儿,敛色道:“金姑姑说的事情,我会派人着力探查。” “……”乐无忧刚要说谢,忽而想到钟意不喜听他说谢字,硬生生忍住了,正色道,“那就有劳你了。” 钟意郁闷地叹声气:“你这句话,比说谢还要让我烦躁。” “那你就烦着吧,”乐无忧没好气道,“不早了,早些歇息,我回房了。” 说完,转身想要走出房间,动,忽觉不对劲,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钟意揪在了手中。 那货双手揪着衣角,脸可怜兮兮地说:“阿忧真的不肯和阿诀同床共枕吗?” “……”乐无忧无情地扯回衣角,“祝你好眠。” 目送他瘦削的背影走出房间,钟意脸上的脆弱可欺扫而尽,眸色深沉地看向门外,嘀咕:“金缕雪的消息太过劲爆,阿忧定睡不好觉……” 说着跃出窗子,无声无息地倒挂在了乐无忧的窗下,边静心运功,边在心底得意洋洋道:阿忧啊阿忧,以夫君的轻功,刚才若真的要偷看你洗澡,又怎么会被你发现呢? 第三六章 远处传来打的梆子声,已经三了,乐无忧吹熄蜡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乐其姝、柴开阳、师父……张张脸在脑中不断变换,他们笑、他们哭、他们挑灯练剑、他们浴血殊途…… 风满楼主柴惊宸,红衣雪剑乐其姝,正阳、照胆,双剑合璧,杀伐果断。乐其姝严厉残暴,每当乐无忧做错事,被罚在陶然轩外倒立,痛不欲生的时候,柴惊宸便会出来打圆场。 对此,柴开阳表示:“慈师败徒。” 乐无忧嚷嚷:“说什么风凉话!快点想办法救救我!” “你哪里需要救?”柴开阳拿着片西瓜走过来,在他面前美滋滋地吃着,嘲笑道,“隔三差五来这遭,你都该习惯了!” “习惯个屁!”乐无忧怒道,“有本事你来倒立两个时辰看看!哎呀,你给我吃口!” “你好好反省,吃什么吃啊,”柴开阳三两口将西瓜吃完,舔舔嘴角的甜汁儿,在他面前岔开两条长腿,弯下腰去,大笑着看他倒立的惨状,乐得嘴都歪了,“我为什么要倒立?本公子既不会偷乐姑姑的胭脂送柳姑娘,又不会用她的照胆削萝卜。”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吗?”乐无忧坏笑。 柴开阳怔,心底顿时发虚:“你……你知道什么?” 乐无忧转头,看向陶然轩的方向大叫:“我知道你上次偷喝了师父珍藏的桑落酒,还给灌回去半坛刷锅水……” “胡、胡说!”柴开阳把捂住他的嘴,“你要死啊!” 然而声音的传递比动作要快了。 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开阳,他说的对不对?” “叔、叔父……”柴开阳汗涔涔地回过头去,看到柴惊宸黑黢黢的脸,战战兢兢辩解,“他……他满口胡言……我……我是清白的……” “我投诚!投诚!”乐无忧顽强地只手撑着身体,高高举起另只手,大声道,“就是他干的,他还偷喝了太禧白、竹叶青、金盘露、莲花蕊……” “你快住口!”柴开阳气急败坏。 “该住口的是你!”柴惊宸咆哮,“柴开阳!你给我倒立!二个时辰!不,三个时辰!四个时辰!!!” 温润如玉的风满楼主柴惊宸,平生别无所好,唯掌中剑与酒中欢,闻言顿时斯文扫地,开阳出鞘,眼瞅着就要大义灭亲。 柴开阳痛苦哀嚎:“饶了年少无知的我吧……” “你就在这儿倒着吧!”乐无忧幸灾乐祸,满眼期待看向柴惊宸,开心道:“师父,我举报有功,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 “折个屁!”声严厉的斥责从陶然亭中响起,乐其姝拿着个新鲜的莲蓬边剥边吃,闻言立即伸出根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远远指着他大骂,“开阳偷酒,你绝对是帮凶!先知情不报,后卖友求荣,你给我罚五个时辰!不许吃晚饭!” 乐无忧刹那间面如死灰:“吾命休也……” 正午的艳阳从头顶倾泻下来,两个少年并肩倒立,汗水从脸颊滑落下来,在地上聚成片潮湿的水痕。 “你现在高兴了!”柴开阳咬牙切齿,“告密精!” 乐无忧毫无愧疚之心:“谁叫你不给我西瓜吃,你个护食精!” “那酒是你怂恿我偷的!你喝得比我还!”柴开阳愤怒地控诉。 乐无忧闻言大怒:“你还有脸说?我为什么拿照胆削萝卜,还不是削给你的?” “不管,都怪你!” “怪你!” “怪你怪你!” 两人言不合,大打出脚。乐无忧撩起长腿,利落地甩向他的膝弯:“看我神龙摆尾!” 柴开阳利落闪过,迅猛反击,两条长腿横扫如风,叫道:“旋风扫叶腿,反击!” 乐无忧连忙撒手就跑,却也躲避不及,硬吃腿,疼得脸皮抽,却硬扛着不落下风,大笑道:“给大爷挠痒痒呢?吃我记斗转星移!” “哎哟!踢得爷爷还挺舒服!”柴开阳被脚踢在大腿,身体晃悠两下,硬生生撑住了,边大叫着“爷爷不跟你般见识”边两手撑地,跑得飞快。 “小贱人,想跑?”乐无忧紧追不舍。 不远处的陶然亭中,乐其姝倚在栏边剥莲蓬,看着两个少年倒立着你追我赶,笑得前俯后仰:“啊哈哈哈这对破锅烂盖还相互嫌弃呐,楼主快来看这两个小王八蛋!” 柴惊宸坐在石桌边擦着佩剑,闻言笑着摇摇头:“你这到底在骂谁呢?他们是王八蛋,那咱俩是什么了?” “我反正不是王八!”乐其姝丢了颗莲蓬到嘴里,美滋滋地嚼着,斜眼看向柴惊宸,“开阳是你的亲侄子,那你是不是……我可就不知道咯!” 柴惊宸笑着摇摇头,凉亭之中清风徐来,百花飘香,他不由兴起,横剑放在膝上,弹剑作歌。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率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歌声清朗悠远,乐无忧睡梦中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忽而滞住,黑夜中,他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只觉眼前阵迷 分卷阅读5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雾,迷雾之后,几条鬼魅的身影现出身形。 稚凰剑铮然出鞘,然而道冷冽的剑气比他快,状如三尺寒冰,出鞘即是千里冰封之势,剑刺穿个鬼影,片刻不曾停留,拔剑回身,反手挑,将另个鬼影自下而上劈成两半。 冰冷的鲜血飞溅出去,乐无忧摊开五指挡住脸,反手看,只见滴鲜血在掌心凝结成冰。 钟意的剑气竟如此强横,能在杀人的瞬间将鲜血冰封? 又个鬼影朝床前抓来,手上的利爪带着浓重的血腥,钟意身法如电,迅疾冲来,凌厉剑,将鬼影的利爪齐腕斩断。 迷雾中把夺魂钩破空而来,带着奇诡的杀气袭向钟意后心。 钟意倏地转身,避无可避,挺剑迎上,忽而道剑光从身侧蹿出,强横刚猛,犹如云光乍破,剑斩落夺魂钩,剑光不减,挟满剑霜华刺向迷雾中。 只听声闷哼,条鬼影从窗口疾射而出,片刻之后,迷雾渐渐消失。 钟意扑过去把抱住乐无忧,激动道:“啊啊啊阿忧你救了我命,我要以身相许!” 乐无忧推了他两下,没推动,只得无奈地任他抱着,收剑回鞘,淡淡道:“你还是给我做牛做马吧。” 钟意笑嘻嘻道:“那我给你做个木马怎么样?” “……”乐无忧噎,喷薄的剑气差点控制不住。 钟意抱够了,觉得再抱下去就要挨打了,才在他衣襟上亲了下,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拿起火镰点亮灯烛,两人看向满地狼藉。 “这……”乐无忧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方才被砍死砍伤的鬼影全都化作滩恶臭的尸水,尸骨无存,旁边散落着几件钩子和爪子,因是精铁打造,所以没有随着尸体起化掉。 钟意伸出手去。 “小心!”乐无忧惊道。 钟意忽然笑起来,对他抛了个媚眼:“阿忧很关心我呢。” “我怕你死了,明天没人给我买早饭,”乐无忧哼哼,目光落在那滩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尸水上,“还是小心点好,这水里半有古怪。” 钟意点头,撕下块衣料包裹住手指,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兵器,淡淡道:“阿忧知道这是什么吗?” 飘摇的灯火中,只见钩子和爪子都遍布倒刺,锋利的尖头上泛着森森的蓝绿色,乐无忧摇头,说道:“之前从未见过,只是这形状甚是阴毒,绝非君子所用。” “岂止君子不用,”钟意道,“任何个大活人都不该用它。” 乐无忧心头动:“北邙,万鬼坟?” “不错,夺魂钩、失魄爪、过云烟和旦任务失败立即自我溶化的造化水,”钟意将兵器扔回地上,抬眼看向窗外迷蒙的夜空,“听闻万鬼坟的杀手无悲无喜无爱无恨无情无欲无嗔无痴,是真正的活死人。” “零落北邙为鬼客,浮华俱已是前身,”乐无忧道,“万鬼坟的孟婆汤当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却痛苦。” “什么好东西,”钟意不高兴道,“人,当潇洒负剑、尚义任侠,要么活,要么死,要么哭,要么笑,要么爱,要么恨,红尘滚滚,快意恩仇,当个活死人苟延残喘,简直不配为人。” 乐无忧听完他的话,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钟意转身抓住他的双手,正色道:“阿忧,我知你心底的痛楚,这痛楚我曾感受过,知道会如凌迟般夜夜折磨,但是阿忧,我们总要往前看,他们都死了,而你还活着,你的生命便不再是你自己的,还有你百七十二位同门,你要踏着他们的血肉步步走下去,走到可以扬眉吐气、报仇雪恨的那天。” 冰冷的手指被他的掌心攥住,温暖从指尖渐渐上爬,传至眼角眉梢,传至四肢百骸,乐无忧怔怔地看着钟意,从他点漆般的眸子中看到浩瀚如海般的自信和坚持,不由得心性坚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嗯。” 钟意暖暖地笑了起来:“阿忧认真的样子真是诱人呢,让人想要亲口。” “……嗯?”乐无忧怔了下,忽然见对方身体压了过来,倏地提起口气,却没有躲闪开。 “怕什么,逗你玩儿呢。”钟意在他头发上亲了下,触即分,很快就分开,目光看向地上的尸水,寻思道,“明日天亮后得叫店小二来打扫下,这造化水药效十分强横,沾皮即化,不容小觑。” “用沙子覆盖住再清扫,得深埋处理才行,”乐无忧无意识地摸摸被他亲到的头发,说道,“不过,是谁买了万鬼坟的杀手,来要你我的性命?” “不不,是要你的性命,我只是顺带着的。”钟意十分谦虚地说。 乐无忧道:“……钟堂主请不要妄自菲薄。” “这种事情我向不居功,”钟意道,“不过看这个规模,如果不是对方低估了你我二人的实力,那就是他根本没想到要杀了你。” “不杀我?为什么?” 钟意摸摸下巴:“也许是像我样爱上你了?” 乐无忧:“……承蒙厚爱。” “如果不是为了调戏下你,”钟意微微眯起眼睛,寻思着道,“那就是想要试探下你,”他神情凛,正色道,“有人怀疑你的身份,想要试探你的武功,阿忧,你刚才救我时,用的那招是……” 乐无忧面无表情:“雪照云光诀。” 第三七章 洛水汤汤,将座洛阳城分成南北两处,在南城往北望去,只见鳞次栉比片皇城宫阙,宫舍巍峨华丽,宛如仙居。 宫城外最高大的建筑就是洛水北岸的天下盟,夜幕渐渐散去,薄薄的晨雾中露出只华丽的檐角。 而在屋檐下,个人影行色匆匆地走进扇门内。 “二弟。”来者正是天下盟主安广厦。 常风俊负手在雕花窗前,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冷峻的脸上难掩焦急:“大哥,试过了。” “怎么样?” 常风俊拍了拍手。 个鬼魅的人影从窗外无声无息地跃了进来,垂手候在二人面前,只见他身穿件灰布寿衣,胸前衣襟破碎,露出底下霜华冰封的伤口。 安广厦定睛看向伤口,片刻之后,脸色沉了下来,抬眼看向常风俊,慢慢吐出五个字:“雪照云光诀。” 常风俊眼中滑过抹难以置信:“乐其姝有子三徒,乐无忧、柴开阳、龙云腾和煊儿,煊儿不可能。” “柴开阳也不可能。” “前段时间龙云腾在桃源客栈与苏余恨战,重伤未愈,且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受钟意驱使。” 安广厦坐在张紫檀太师椅中,手指不停摩挲着杯底的茶托,眸色深沉,仿佛有风雷涌动,沉声道:“当年你在天阙山下搜索了半个月,确实没有 分卷阅读5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发现乐无忧的尸首?” 常风俊咬牙切齿:“天阙山有千丈高,掉落山崖必粉身碎骨,何况他还中了诛邪剑主掌,理应十死无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安广厦道,“说不定他在山下有了什么奇遇也未必不可能。” 常风俊握紧佩剑,冷冷道:“即便他遇到天大的奇遇也不足为惧,当年的乐无忧便是出了名的废物,难道十年过,他还能翻出天来不成?若他敢兴风作浪,可别怪我华铤飞景不长眼睛。” 安广厦摇摇头:“乐其姝的儿子,还是小心为妙。” “若他真是乐其姝的血脉,倒要提防二,可惜他只不过是个孽种,”常风俊道,“大哥,倒是你的那个钟堂主,和乐无忧勾勾搭搭,打的什么算盘?” 安广厦摩挲茶托的手指顿,眼中滑过丝失神。 常风俊皱眉:“大哥?” “那个孩子……眉眼给我种甚是亲切的感觉。” 常风俊怔:“什么?” 安广厦慢慢道:“他是五年前投身我天下盟的,那时济儿随他母亲游历金陵,遇到匪徒,钟意拔剑相助,之后便跟着来了盟总,当日来龙渊厅前拜见,抬头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明月。” “明月?”常风俊眼神变,仿佛想起极可怕的事情,顿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安广厦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也许是我老了,总是眼花头晕。” 常风俊担忧地看着他,武功高到天下盟主这般境界的人,往往能够保持年轻的状态,身强体健、耳聪目明,而安广厦年不过五旬,竟然已经头晕眼花? 他忍不住问:“大哥,紫微剑法缺失的那半阙心诀……” 安广厦摇了摇头。 常风俊吃惊:“还是无法修补?” “近几年来我频繁闭关,却依然寻不到修补之法,”安广厦眸色痛苦地缓缓拔出佩剑,看着闪亮剑身上的倒影,喃喃道,“仙鸣山城的且共从容心诀,诡谲强大,我只化用半阙,便已独步武林,可若是迟迟找不到下半阙,三年之内,我必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三年?” “我如今已经时常有神昏智惑之感,”安广厦深深叹了声气,合上佩剑,握紧剑柄,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 常风俊思考片刻:“大哥,你我十年前曾与苏余恨战,他的武功确实来自仙鸣山城,若能活捉此人,严刑拷打,说不定他能吐出下阙心诀。” “苏余恨……”安广厦琢磨着,“此人的来历甚是诡异,若说他来自仙鸣山城,可他的儿子却十趾健全,点特征也无。” 常风俊烦躁地说:“仙鸣山城……仙鸣山城……这帮刁民怎么就杀之不尽呢?” “仙鸣山城……”安广厦手撑着额头,事无巨细地盘算着,过了半晌,自嘲地笑了声,“要全杀干净才能高枕无忧啊。” “大哥,那个钟意……” “起杀了。” “是。”常风俊点头,握住佩剑走向门外,路过垂手在旁边的鬼影,忽而拔剑,剑抹断了那人的脖子,收剑回鞘,神色如常地走出房门。 房间中,那个人的尸体迅速化作滩尸水。 当活死人样的杀手们再次掠入悦来客栈的时候,钟意和乐无忧已经出了洛阳城。 东都洛阳的皇城南门正对伊阙,即为龙门,静谧的伊水缓缓流动,河水两岸遍雕石佛,连绵数里,共有九万余座。 而在伊水边的官道上,马驴小步溜达着,乐无忧打着哈欠,坐在驴背上东倒西歪,却每每都在快要掉下来的瞬间坐直身子。 钟意骑着白蹄乌,低头看眼他困顿的样子,不禁大笑:“阿忧,不如你来我的马上,由我驾马,你放心地睡觉。” 乐无忧挣开惺忪睡眼,想象了下自己坐在他怀里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顿时清醒了:“谢好意,不必了。” “哎哎哎,真是无趣呢……” “老夫有趣的时候着呢,只不过没表现给你看而已,”乐无忧哼哼,“想当年老夫赢得青楼薄姓名的时候,你还在令慈的怀里吃奶呢。” 钟意挑眉:“哦?” “你不信?” “不信。” “哈,”乐无忧仰起头,大声道,“听说过金粉楼的柳姑娘吗?知道她为什么相貌、歌技皆不出彩,而身价确实最高的?” 钟意凉凉道:“因为有你乐大公子捧着呢。” “不错,哈哈,”乐无忧得意洋洋道,“想当年我为她摆花酒点红蜡烛,满满当当三十六桌流水席……” “还有七百二十根红蜡烛。”钟意道。 乐无忧惊奇:“你竟知道?” “你都说过八十几遍了。” “哈哈……”乐无忧大笑,捋着下巴上并没有的胡须,笑道,“人老啦,总是颠三倒四。” 钟意看着他白嫩的脸蛋,手指无意识地攥了下缰绳,在心底嘀咕:我明明是喜欢这个人的,可为什么总有点想揍他呢。 也许是看他那脸春风得意太过刺眼,钟意十分居心叵测地笑了声,淡淡道:“可我昨天在盟总,分明听到金掌柜说十年前为柳姑娘摆花酒点红蜡烛的,是苏余恨呀。” “咳,咳,”乐无忧笑容僵,板起脸来郁闷道,“老夫与那妖孽同为柳姑娘的入幕之宾,不行嘛?” 钟意慢悠悠道:“阿忧当真大方,这般宽宏大度,我是做不到的。” 他的声音如同江南三月的杏花微雨般温润细腻,此时听在乐无忧的耳中却没来由有点冷飕飕。 他心虚地看过去眼,突然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相面神技,从钟意神色如常的笑颜中看出丝深藏的落寞。 啧,这孩子对自己还真是情根深种,乐无忧捋了捋没长胡子的下巴,反省自己是否长得太过英俊了。 “好吧,好吧,”乐无忧叹气,老老实实地招认,“当年柳姑娘的相好,并不是我。” 钟意噗嗤声笑了出来,忽然从白蹄乌上飞身下来,衣袂飘飘,落在了心有灵犀的背上,毛驴正埋头赶路呢,冷不丁背上了个人,猛地甩耳朵,瞪大了眼睛,张驴脸难掩震惊。 乐无忧瞪着近在咫尺的脸,惊道:“你干什么?你吓到我的大美人了!” “好孩子,”钟意拍了拍驴屁股,双手按住乐无忧的肩膀,开心地笑道,“阿忧,你说,你为何直要吹嘘和柳姑娘的私情?” “什么叫吹嘘?”乐无忧不高兴道,“虽然我没和柳姑娘相好,但金粉楼里还有李姑娘、王姑娘……” 钟意脸色暗。 乐无忧道:“请从我家大美人的背上下去,他还是个孩子,驮不了我们两个人的。” 话音刚落,毛驴个踉跄,忽然 分卷阅读5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直直摔倒下去。 钟意反应极快地拉着乐无忧跳了起来,抬眼望四周望去,只见片荒烟蔓草,并无杀手袭击的迹象。 “姓钟的!你大爷!”乐无忧突然大骂起来,“你把我家大美人给压坏了!” “怎么可能?”钟意蹲下去,检查了下毛驴的身体,发现这货虽然瘦骨嶙峋,然而筋骨强壮,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怎么不可能?你看!”乐无忧捏起它的长脸,只见毛驴口歪眼斜,舌头外伸,俨然劳累过度的惨状。 这么脆弱?钟意满心狐疑,百二十万个不相信,但看乐无忧脸的心疼,还是将狐疑压了下去,说:“可能它从未次驮过两个人,时不适应。” 乐无忧郁闷道:“都怪你孟浪。” “……对、对,都怪我。” “现在怎么办?” 钟意心想这毛驴既然累坏,不如宰了吃肉,可惜这个只能腹诽,乐无忧拿头平平无奇的杂色毛驴当宝贝养,自己若敢这么提议,他恐怕要先宰了自己。 想到这里,钟意忽然有种人不如驴的悲壮油然而生。 抬起眼看看前方,远远可以看见伊水两岸连绵的东西两山,提议:“山下应该有寺院,不如先将心有灵犀放在这里,我们去寺里请个师傅过来医治番。” 乐无忧打量下周围的荒野,忧虑道:“这里片荒凉,难免有什么野兽,大美人这么柔弱的头毛驴……” 话音未落,只见毛驴挣扎了下,顽强地了起来,然而晃晃悠悠,显然是短时间内不能再骑了。 乐无忧喜出望外:“好样的!” 钟意:“……” 两人你牵着驴我拉着马,慢慢走入依山抱水的山坳之中,壮丽的龙门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钟意摇着扇子,转头看向乐无忧,笑道:“阿忧,你看此处的山势,如果在这里设伏,必事半功倍……” 话音未落,忽然道阴鸷的杀气从背后袭来。 钟意迅疾转身,折扇飞射出去,击落疾驰而来的夺魂钩,然而,周围的山壁、水底、树林、草丛……分别有十数条鬼魅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显现出来。 乐无忧拔剑出鞘,面无表情地看眼钟意,心想早晚撕了你的贱嘴! 第三八章 万鬼坟的杀手无情无欲,杀气森森,他们已经不是人,而是刀,嗜杀成性的妖刀,甫出鞘,便是你死我亡。 夺魂钩布满倒刺,失魄爪淬染剧毒,行如鬼魅,势如山魈,挟阴桀尸气,裹嗜血杀机,四面八方,扑杀而来。 钟意剑斩落杀手头颅,迅疾闪身,另只手掷出折扇,兽骨打造的扇骨犹如杀人利器,连击碎三个鬼魅的头骨,甩着血星飞旋回来。 战不过半柱香时间,满地皆是刺鼻的尸水。 然而杀手们仿佛从地狱黄泉挣扎爬出的万千阴兵,杀之不尽,灭之不绝,无惧无畏,往无前。 乐无忧剑挑飞个杀手,跃到钟意身侧,大声道:“不能跟他们耗。” 钟意了然,这些杀手战力平平,但是不惧生死,这样前赴后继涌杀过来,早晚耗尽二人的力气。 他扫眼巍峨的山岗,沉声:“上山。” “嗯。”乐无忧点头,提起稚凰,刚猛地剑刺向前方,剑气激荡,从重围中杀出条血路,运起绝顶轻功,如雨燕投林般飞掠上了山岗。 钟意转身,面对涌上来的杀手,忽然笑了起来,朗声道:“阿忧,你不是不相信我武功高强吗?且看我这招长风破浪如何?” 说罢,收剑于胸前,手握剑,手捏诀,猛地提起内力,剑挥去,三尺寒冰荡开万千波纹,刹那间,逼仄的山坳之中风雷涌动、雪虐风饕,剑气磅礴犹如惊涛骇浪,呼啸着卷地而去。 杀手们猝不及防,顿时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钟意招退千军,好不恋战,转身疾飞出去,追上乐无忧的身影。 黑白两道身影衣袂翻飞,仿佛灵活的云雀般在山林间跳跃,顷刻间就消失在茂密的山岗之中。 龙门峥嵘而崔巍,无数石窟影影幢幢,二人停在处山洞中,钟意扶着墙壁,急促喘了几口气,轻声道:“应该甩开他们了。” 乐无忧二话没说,把拉起钟意的手腕。 钟意叫:“哎呀阿忧你好热情……” “闭嘴。”乐无忧顺手点了他的哑穴,二指搭脉,听了会儿,皱眉,“内力果然损耗太了。” “休息会即可,”钟意笑道,“阿忧放心,只要你尚有丝危险,我便不会轻易倒下。” 乐无忧惊愕地看向他的嘴。 钟意笑嘻嘻地撅了下嘴,发出声清脆的“啾”。 乐无忧看向自己的手指,诧异道:“我不是点了你的哑穴?” “谁说点了哑穴就定不能说话?”钟意得意洋洋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人长两个脑袋,有人长九根脚趾,而至于我……嘿,你信不信我根本就没长哑穴?” 乐无忧满脸惊诧,手势如风,又点了次,结果钟意依然咧着张大嘴巴喋喋不休:“看吧看吧,点不住我吧,你看,我又说话了,嘿嘿,唉哟,你可别再点了,虽然点不住,但是戳下也很疼啊,阿忧你都不心疼我。” “……”乐无忧终于相信此人的废话连篇居然还是托福于上天厚爱。 钟意方才那剑退敌千万,让二人顺利逃脱,可是损耗巨大,乐无忧握住他的掌心,输了些内力过去,却觉得仿佛泥牛入海,无济于事。 遂收回手,诧异道:“你的武功甚是诡异。” “不诡异不诡异,”钟意握着他的手不肯放,笑嘻嘻道,“我倒觉得,你的内力和我十分投缘,颇有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缱绻情分。” 乐无忧默默地想:跟内力都能有情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阿忧,”钟意道,“你刚才运的内功,就是云散心诀吗?” 乐无忧点头:“嗯。” “我听闻风满楼的云散心诀如轻风流动、彩云散开,风流蹁跹、飘逸轻盈,”钟意道,“可你的内力中却好似不全是如此。” “你直说我学艺不精好了。”乐无忧坦然笑,“我又不是子煊,并不介意别人说我废物,当年学武时就总是偷懒,云散心诀发挥不了十之三四,远远比不上开阳。” “不不不,”钟意摇头,有些迟疑地说,“你的内力中仿佛有丝……沧浪之气。” “什么?” 钟意细细回味片刻,再次与他双掌相对,源源不断的内力探入乐无忧的经脉之中,带起他的内力,缓缓游走了个小周天。 “我的感觉不会有错,”钟意笃定地说,“你曾经修习过仙鸣山城的且共从容心诀 分卷阅读5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 乐无忧吃了惊:“不可能!我从小就是在风满楼长大,修习的是云散心诀和凝光剑法,从未学过其他的武功,何况,在遇到你之前我根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仙鸣山城。” 钟意安抚般地握了握他的手:“也许当年乐姑姑无意间教过你,听闻她曾游历五湖四海,会些别家门派的武功也不稀奇。” 乐无忧将信将疑:“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丝沧浪之气是仙鸣山城的心诀?你不是出自长思剑派吗?” “我也曾游历过很地方啊,”钟意自豪道,“懂得稍稍点,也很正常嘛。” 乐无忧思忖了片刻,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还是勉强相信了,嘀咕:“不知这个仙鸣山城是怎样个门派,怎么从未听娘说过呢。” “坊间传闻,仙鸣山城乃海外仙山,沧海滔滔,虚无缥缈,非有缘人不得相见。”钟意笑道,“待此间事了,我们便去东海寻找番,如何?” 乐无忧点头,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双手上,不由得顿了下:自己什么时候跟他十指相扣的? 刚要说话,忽然钟意道:“有人来了,人数还不少。” 乐无忧凝神,果然感觉到股杀机越过层层叠叠的山林渐渐逼近。 不同于刚才那些普通杀手,这些人武功高强,杀气比刚才那些杀手加阴桀毒辣。 “他们轻功极快,”钟意飞快地说,“快走!” 二人纵身飞跃,在崇山峻岭间飞快地穿梭,秋风萧瑟,遍地落叶,干枯的树木枝蔓相叠,阳光从枝桠间洒落,在脚底厚实的落叶间留下点点光斑。 光斑渐渐消失,山林里悄然腾起了薄雾。 “现在是正午,怎么会起雾?” “是万鬼坟的过云烟。” 乐无忧咋舌:“真不愧是万鬼坟啊,阴魂不散了还。” “你放心,待会儿看我怎么剑劈得他们魂飞魄散,”钟意笑道,“不过阿忧啊,我这么三番两次地救你,你真不打算以身相许?” 大战在即,他却谈笑风生,让乐无忧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决定效仿钟堂主,来生给你当个木马。” “哈哈哈,”钟意大笑,忽而飞掠过来,在他头发上亲了下,“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定每天晚上都要骑上好几个时辰……” 没脸没皮的话让乐无忧脸皮热,隐隐有种自己又被他调戏了的感觉。 雾气渐浓,浓到二人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乐无忧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周遭被浓郁的雾气包裹,他回头,目光所及,全是片白茫茫。 浓雾翻滚,天地无极,若非身侧绵长的呼吸声,他几乎有种天地浩淼别无他人的怆然之感。 心底忽然涌起悲伤。 浓到极致的悲伤,乐无忧静静在茫无人的浓雾中,止不住的泪水从眼底流出,天阙山、风满楼、乐其姝、柴开阳、陶然轩的清风、试剑台的艳阳……破碎的回忆涌现出来,在脑中来回变幻,笑声、哭声、喊杀声…… “魔谷余孽乐无忧,人人得而诛之!” “吾等只杀乐无忧!” “交出乐无忧,保风满楼所有人安危!” “风满楼断无卖子求荣之辈!” “正阳剑下,谁敢放肆!” “士为知己者死,我心甘情愿!” …… “我却上穷碧落下黄泉,定要讨个公公道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心底响起,乐无忧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灭天极地的浓浓大雾,喃喃道:“阿玦,你说的对,我背负了百七十二位枉死的同门,便要为他们报此血海深仇。” 耳边传来声阴笑。 这不是钟意! 乐无忧猛地拔剑,稚凰声清鸣,铮然出鞘,剑光暴涨,犹如云光乍破,刹那间光华万千,剑身璀璨耀眼,卷起万钧雷霆,悍然劈向身侧的鬼影。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浓雾中,道剑光似三尺寒冰,挟千里冰封之势荡开浓雾,接着空气中传来刺鼻的造化水的味道。 “小美人儿,不错嘛,出手就杀了个?”乐无忧大笑,剑逼退身侧的鬼影,片刻未停,挥起滂沱剑雨追击上去。 钟意掷出折扇,阻拦住个鬼影的攻势,右手握紧剑柄,身似游龙,衣袂翻飞,朗声笑道:“以为只有个?阿忧,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说罢,猛地抽剑,剑斩落个鬼影的头颅,剑势不减,对着另个鬼影迎头劈下,刹那间,飞溅的血珠凝结成冰,仿佛冰雹般洒落下来。 第三九章 浓雾弥漫,怨气冲天,乐无忧身形轻灵,剑法奇快,凝光剑法凌厉飘逸,来如雷霆收震怒,罢若江海凝清光,稚凰剑身遍覆霜华,手起剑落,血肉横飞。 钟意飞身闪到乐无忧身侧,大声道:“阿忧,我竟是第次见你大杀四方的样子。” 乐无忧勾起唇角,刚要说话,就听钟意接着道:“真好看。” “……”乐无忧脚把他踹开,杀气腾腾地转身砍翻个偷袭者。 浓雾遮天蔽日,钟意看不清乐无忧的脸,但听旁边加迅疾的砍杀声,便可猜到这人脸上该是怎样幅恼怒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乐无忧没好气:“钟堂主是烟雾吸变傻了吗?” “哈哈哈,”钟意大笑道,“我笑万鬼坟这些杀手,喝了孟婆汤,连脑子起都忘了,只知道吹点烟雾来装神弄鬼,却不知这山林里秋来树叶凋零,无遮无挡,只需十个弩箭手,便能叫我们当场毙……” “闭上你的乌鸦嘴!”乐无忧倒吸口冷气,无比惨烈地声厉喝。 却忽然听不远处阵弓弦弹开的声音,无数弩箭自浓雾之外破空而来。 钟意脸色瞬间就变了,猛地运气,三尺水声剑啸,刹那间,山林之中风云变幻,寒风逆流,钟意持剑飞驰,矫健的身影如同蛟龙蹈海,掀起惊涛骇浪,正午的山林仿佛变成波涛汹涌的海面,他剑之威,连空气都仿佛翻腾起来。 强悍的剑气击落弩箭,耳边却传来再次拉弦搭箭的声音,钟意把揪住乐无忧的后领,在第二波箭雨射来之时,猛地纵身,冲入个隐蔽的石窟。 石窟深邃,两壁密密麻麻雕刻着佛像,二人刻不停,往石窟内部疾驰而去,背后有丝阴桀的杀气紧追不舍。 钟意边跑边叫:“他们不是活死人吗,怎么会这么机智?” “活死人又不是真的死人!”乐无忧简直想撕烂他的贱嘴。 “真是小看他们了,失算,失算!”钟意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着抬手指向前方深不见底的石窟,“你说要是前方没有出路了, 分卷阅读5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我们岂不是要……” “你他妈给我闭嘴!”乐无忧气急败坏地掌拍了过去。 钟意灵活个飞跃,躲过他的掌风,委屈大叫:“天呐,你居然打我!阿忧,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吗?” “我现在对你只有斩草除根之情。”乐无忧说着,慢慢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钟意,缓缓抽出了稚凰。 钟意也停下了脚步。 他不停不行。 因为前方真的没有路了。 尊高大的佛像伫立在石窟尽头,古朴的雕刻下,佛像端坐莲花宝座,手捏佛印,神情祥和,不悲不喜,双眼自然下垂,悲悯地看着座下走投无路的二人。 钟意漂亮的脸皮抽了两下,结巴:“阿……阿忧,你冷静……冷静下,不不不……不要冲动……” 乐无忧道:“我很冷静。” “不不,你看上去点都不冷静,”钟意伸出双手快速地摆动着,“阿……阿忧,你看,这里这么佛陀,你怎能当着出家人的面开杀戒……” “你造口业太,我这不叫杀你,而叫超度。” “不!”钟意惨叫。 乐无忧猛地跃起,狠狠剑劈了下去,剑风凌厉迅疾地劈向钟意身侧。 只听声极微弱的衣料窸窣声,个鬼影倏地缩回抓向钟意的利爪,从他身侧蹿了出去。 钟意长剑出鞘,和乐无忧起斩向鬼影。 石窟深邃而逼仄,三个人在狭窄的隧道中转眼已过了上百招,乐无忧轻灵,钟意矫健,而那个鬼影竟丝毫不落下风。 只见他带着黑黢黢的恶鬼面具,身法诡谲,轻功极快,左手利爪,右手毒钩,竟能同时招架对方两个人的攻击。 周围渐渐升起烟雾,鬼影的身形愈见奇诡,神出鬼没,在烟雾中几乎留下残影,夺魂钩阴森可怖,直逼乐无忧面门而去。 钟意猛地打开折扇挡在乐无忧面前,只听声闷声,夺魂钩重重撞在折扇上,泥金描画的宣纸刺啦声破碎,然而十六根扇骨寒光凛凛,击之下,竟能生生阻断精钢打造的夺魂钩。 他衣袂动,挥剑划去,矫捷迅疾,势不可挡。 鬼影却倏地消失在了剑风之中。 钟意怔,浓郁的烟雾忽然暴起,仿若龙卷风般裹挟而来。 “小心!”乐无忧叫了声,挺剑上前,凌厉的剑荡开烟雾。 藏身在烟雾之后的鬼影显现出身影,他疾扑而来,势若山魈,迅猛的爪抓在了乐无忧肩头。 乐无忧不躲不避,拼着被他抓碎肩骨,挥剑自下而上劈了过去。 剑风刚猛,势不可挡,鬼影胸前刹那间血花迸溅、鲜血横飞,然而他却仿佛没有痛觉,迎着剑锋挥起利爪,恶毒无比的抓向他的命门。 柄寒光如水的长剑伸到他的爪前。 鬼影猛地想收回利爪,却仍然被澎湃的剑气齐根斩断,他仿佛怒极,忽然仰头,发出声诡谲至极的咆哮,犹如地狱恶鬼恸哭,然后不顾胸前鲜血喷射,再度扑了过来。 夺魂钩疾射过来,钟意避无可避,纵身跃,腾到高大的佛像肩头,夺魂钩重重击在了佛像上,竟将巨石雕成的佛像砸出个深坑,寸寸皲裂。 乐无忧盯着佛像上的裂痕,不禁毛骨悚然,这个鬼影看似羸弱,谁料竟能力拔千钧,这下若是击在钟意身上,简直不敢想象。 鬼影击不中,收回夺魂钩,再度飞身掷了过去。 钟意矫健的身影在佛像上翻腾跳跃,夺魂钩紧追不舍,在他身后留下个又个深坑。 高大的佛像转眼间满目疮痍。 “咦……”钟意忽然叫了声。 乐无忧立即大叫:“闭上你的鸟嘴!” 钟意顿时大为委屈。 鬼影追击上来,钟意攀在佛像上,长剑发挥不了作用,他索性弃剑不用,手持折扇迎战上去。 扇面已尽碎,露出洁白如玉的扇骨,侧锋利如刀,打着旋儿击向鬼影。 鬼影猝不及防,被他扇击在面具,玄铁烧铸的面具竟被打碎块,露出半面俊美苍白的脸庞。 乐无忧猛地睁大眼睛。 团过云烟腾起,鬼影瞬间隐入烟雾之中,夺魂钩自雾里疾射而来,来势汹汹,暴戾恣睢。 钟意闪身,夺魂钩堪堪擦着他的衣袖,重重击中佛像,竟深深扎进了佛像之中,只听声巨响,高达十丈的佛像轰然倒塌。 个石洞露了出来。 乐无忧猛地提起,纵身扑向钟意,二人齐蹿入石洞中。 钟意转身掌,挥起佛像倒塌飞崩的碎石,将石洞堵了起来。 乐无忧后背倚着墙壁,疲惫得几乎脱力,低声嘀咕:“我定要撕烂你的嘴……” “好残忍啊,”钟意单手持剑,三尺水被当做拐杖样拄着,喘着粗气,却依然笑嘻嘻地看向他,“不如换种方式,咬烂如何?” 乐无忧顿,忍不住笑了起来:“美的你!” “我确实挺美的呀,”钟意手指勾着缕秀发,挑起凤眼看向乐无忧,他气喘吁吁,眼角水光粼粼,在阴暗的石窟中,竟真的有了种媚眼如丝的感觉,娇笑,“怎么,阿忧嫌弃人家么……” 话未说完,忽然旁边传来咔咔咔的石块碎裂的声音。 乐无忧警惕地抬眼看去,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二人竟无意间闯入间空旷的石室,在石室正中间和四面墙边,伫立着十座披甲执锐的石像,而在此刻,这些石像竟自己动了起来,手持兵器,步步围了过来。 在这些石像的手中,积沉年的尘埃点点落去,露出刃如秋霜的旷世神兵。 “承影、纯钧、鱼肠、干将、莫邪、龙渊、太阿、赤霄、湛卢、轩辕夏禹,”钟意喃喃道,“这是镇阁十将,阿忧,我们歪打正着,竟然误入了龙门剑阁。” 第四十章 天下盟数百年前凿山做冢,供奉天下名剑,年来征战杀伐,每当虏获名剑,便封入龙门,借洛阳的王气来掩其锋芒。 为防有不自量力之徒觊觎名剑,盟总曾邀能人巧匠打造石雕,以特殊阵法将石雕激活,手握上古十大名剑守护剑阁,称为镇阁十将。 “我们打不过他们,”乐无忧道,“上古十剑无不是山崩水枯始露锋芒,如今结成剑阵,加势不可挡。” 钟意神色淡定地提起了三尺水,他的佩剑亦不是凡品,曾有歌云“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剑身清冷犹如三尺寒冰,锋芒潋滟,不可得。 然而此时,剑身的寒锋却在不经意间悄然变暗。 ——剑为百兵之君,上古十大名剑的威压足以令天下兵器黯然失色。 钟意抬起左手,指腹在剑身轻轻拂过,嫣红的鲜血濡湿剑锋,暗 分卷阅读5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淡的剑身忽然锋芒大涨,他笑嘻嘻道:“阿忧,你可知有句话,叫做知其不可而为之。” “哈哈,不错,”乐无忧闻言大笑,稚凰挽了个剑花,后退步,稳稳摆了个起手式,抬起目光看向步步逼近而来的镇阁十将,朗声道,“正好我也想看看,我的凝光剑法究竟练到了何种地步。” 话音刚落,声剑鸣凌空拔起,乐无忧黑衣闪,犹如燕子穿林般,仗剑飞跃上去。 钟意挺剑随后跟上,笑道:“居然不等我起,你也太心急了。”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乐无忧闪展腾挪、快如闪电,顷刻间已是十三剑刺了出去。 个石像手持长剑迎上他的剑锋,石像雕做个成年男子的模样,眉清目秀年纪轻轻,手中长剑光华内敛,剑光雍容而剑锋清冽,剑挥来,犹如劈山断海,势不可挡。 正是名满天下的越王剑纯钧。 《越绝书》曾记载,越王勾践召相剑名师薛烛,取欧冶子所铸名剑纯钧,薛烛忽如败、惧如悟,简衣而坐望之,曰:“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鑪,天帝装炭;太下观,天精下之。” 欧冶子磨砺十年的名剑果然不同寻常。 空中响起声金石相击的清音,乐无忧只觉手腕阵剧痛,死死握住稚凰,才没有使其脱手飞出,看向纯钧的眼神不由得充满了敬畏。 二人缠斗之时,个石像从斜方穿来,其手中只有剑柄而不见剑身,钟意眉头微皱,抬眼看向石壁,果然,借着长明灯飘摇的火光,石壁上投下个若隐若现的剑影。 “承影……” 《列子·汤问》曾记载,春秋时卫国人孔周收藏三把名剑:含光、宵练和承影,其中承影剑有影无形,剑锋能轻易穿透身体,而没有丝毫疼痛。 此时此刻,雕刻成孔周模样的石像手持承影,对着乐无忧当胸劈来,钟意飞跃上前,仗剑挡住他的剑影,阻拦住承影的剑势。 然而却见乐无忧身形猛地顿,脚步个踉跄,胸口的黑色衣衫瞬间破碎,鲜血喷溅而出。 钟意眼眶迸裂:“阿忧!” 乐无忧咬牙剑击退纯钧,得了片刻喘息之机,左手摸向胸口,看着满手的血痕,惊愕地看向钟意。 传说竟然是真的,钟意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承影剑竟是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 耳边忽然传来阵破风声,钟意把推开乐无忧,挥剑迎战,只见银紫两道剑光破空而来。 乐无忧连点胸口三处大穴止住流血,握紧稚凰,飞身冲了过去。 在二人对面,男女两个石像双剑合璧,手持雌雄双剑,围攻过来,正是传说中以身祭剑的铸剑师干将莫邪。 石像栩栩如生,干将肌肉虬结、精壮有力,手持雄剑,势如泰山压顶,莫邪云鬓高耸、灵活飘逸,手持雌剑,仿佛行云流水。 伉俪二人起杀来,钟意衣袂翻飞,左手捏剑决,右手握紧剑柄,用力挥出剑,三尺水卷起狂风,长明灯齐齐熄灭,石室内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只听阵剑鸣,忽而声剑啸响彻天际。 乐无忧定睛看去,见到黑暗中猛地亮起道犹如寒冰的剑光,是三尺水! 钟意身如游龙,闪过干将挥来的雄剑,忽听背后声剑吟,狭长的雌剑宛如灵蛇,疾射而来。 叮……声脆响,乐无忧飞掠过来,稚凰迎面拦住雌剑,双剑相击,迸溅出的火星落在石壁上,熄灭的长明灯霍然点亮,排蜿蜒的灯火仿佛火龙吐舌,照亮石室中浴血奋战的剑客。 干将击不中,挥剑再来,钟意腰身极软地个挪移,剑锋擦着发丝挥过,挽发的玉冠应声而碎,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刹那间犹如瀑布倾泻般。 钟意甩开黑发,抬眼看向再度袭来的干将剑,眼角抹戾光闪过,他猛地挺剑跃,飞腾至空中,双手持剑,狠狠刺了下去。 干将徒劳地抬起雄剑,然而他已避无可避,三尺水剑气如浪,势如破竹刺向干将的脑心。 电光石火之间,股磅礴的剑气喷薄而来,钟意顿时剑势阻,三尺水剑光黯淡,寸再也进不得。 庞大的威压如泰山压顶,二人心中腾起丝玄之又玄的微妙感觉,抬眼看去,只见个巨大的骑马石像缓步走来。 骏马膘肥体壮,步履沉稳,鬃毛油亮华丽,如只雄狮在闲庭信步,马上之上头戴旒冕、身穿衮服,仿佛帝王般气度雍容。 石像举起长剑,剑锋没有开刃,然而剑身光华绽放,侧刻着日月星辰,侧刻着草木山河,剑挥来,钟意顿时斜飞出去,口浓血喷了出来。 乐无忧挥剑逼退莫邪,飞跃过去,挡在钟意身前,迎向扑杀过来的干将雄剑。 稚凰声高亢的清鸣,剑身刹那间爬满六棱霜花,肉眼可见的寒气散发出来,他挺剑刺去,剑荡开雄剑,剑势未绝,快如闪电,击向骑马石像。 石像面无表情,手起剑落。 乐无忧纵身个后翻,堪堪避过剑锋,激射的剑气擦着额角飞过,乐无忧忽然颤,瞬间仿若陷身火海,忽而又仿若置身冰窟,浑身冰火交融,痛不欲生。 身体踉跄了两下,他把抓住稚凰,重重插入地底,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抬眼看去,眼神忽地停滞了。 ——他在灯火飘摇的石室中,看到了乐其姝。 红衣的女子仗剑立在石像之间,衣袂翩飞、剑身雪亮,她笑盈盈地看向乐无忧,说道:“阿忧,你把为娘可害苦啦。” “娘……”乐无忧咬住下唇,睫毛颤,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乐其姝脸上笑容却忽然消失,她厉声问:“你来剑阁干什么?百年神兵长眠之地,岂容你恣意乱闯?” “不是的,”乐无忧大声道,“我想拿回娘的兵器,照胆乃当世名剑,怎能在此蒙尘?” “你拿回照胆,为娘就能活过来吗?”乐其姝道,“当年是谁害死为娘?是谁害死楼主?是谁害死开阳?是谁害死风满楼百七十二同门?” 乐无忧痛苦地捂住头:“不……不是我……我没有错……” “那谁有错?”乐其姝道,“你为何要窝藏苏余恨?为何投靠魔谷?为何要与邪魔歪道沆瀣气?” 乐无忧摇头:“娘,您教导我,剑乃百兵之君,仗剑者,当快意恩仇、舍生取义,苏余恨是我朋友,我怎能容他蒙冤?” 乐其姝拔出长剑,照胆刃如霜雪,寒光四射的剑尖指向乐无忧,声音中带着森然的冷意:“仗剑者,亦当除魔卫道、匡扶正义,而你正邪不分,善恶不辨,连累楼中百七十二名同门 分卷阅读5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枉死,我九泉之下,无颜见风满楼历代英雄。” 说着她果决地转身,提着剑走向身后的石壁。 乐无忧想要急追上去,却发现双脚仿佛钉在了原地,寸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衣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竟凭空穿过石壁,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娘……”乐无忧拼命想要挣脱禁锢,忽然转身,余光看到旁边着个男子,高冠博带,腰佩长剑,笑容温和地看着他。 “师父……” 柴惊宸笑如春风,声音清朗地说道:“无忧,我为你取此名,希望你生安乐、无悲无忧,你为何却哭了?” 乐无忧抬手摸向眼下,发现满手泪水,他轻声道:“师父,我很想你们……” 柴惊宸的笑容也消失了,神情渐渐冷峻起来,他拔出佩剑,指向乐无忧的面门,冷声道:“为师养育你十七年,你却给为师带来灭顶之灾,无忧,世间可有比你狼心狗肺之徒?” 乐无忧颤声叫道:“师父,你也不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柴惊宸冷冷道,“可是那些枉死的同门,日夜都在为师的耳边哭。” 说完,他收剑回鞘,转身,追随乐其姝的脚步,走向那堵石壁。 “不……”乐无忧五内俱焚,拼命挣扎着,却只能徒劳地看着柴惊宸的身影消失,他痛不欲生地捂住眼睛,却听耳边个开朗的声音传来。 “哈哈小贱人,十年没见,你怎哭得这般难看?” 乐无忧双手用力捂在脸上,不敢抬头,却明显地感觉到柴开阳炽热的视线正盯在自己脸上。 他喃喃道:“开阳,你也……也怪我吗?” “怪你?哈哈,”柴开阳灿烂的笑脸扫而空,神情枯槁,空洞的双眼中流出鲜血,他又哭又笑道,“无忧啊无忧,我怎么会怪你?我对你明明是恨之入骨啊……” 止不住的泪水从指缝里溢出,乐无忧哽咽:“不要……不要恨我……开阳,我们是挚友啊……” “可是你害我箭穿心,你害我被谢清微箭穿心啊……”柴开阳流着血泪,痛诉道,“你明知我和他……我和他……” “我对不起你。” “切都完了,”柴开阳转身,走向那堵石壁,边走边哭,哭声里却又夹杂着凄怆的笑声,“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不!!!”乐无忧声惨叫,恍若狂痴,疯狂地挥起稚凰,拼命冲了过去。 道剑气迎面击来,狠狠击中他的眉心,乐无忧阵剧痛,觉得脑中仿佛有个什么忽而破脑而出,喷涌的内力如同奔腾的江水般喷薄出来。 “啊啊啊……” “阿忧!阿忧!阿忧!” 耳边响起钟意撕心裂肺的喊声,然而乐无忧却回应不了,浑身的疼痛让他什么都顾及不到,只感觉大脑痛彻骨髓,浑身经脉仿佛个狭小的港湾刹那间涌入了整个海洋的潮水般,极力的膨胀让人痛不欲生。 他用力摇着头,单手握住稚凰,发泄般地挥剑斩去,刹那间,剑雨滂沱,剑风卷起滔天巨浪,泼天的剑气挟灭天绝地之气势,往骑马石像劈了下去。 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剑鸣声,稚凰仿若只浴火的凤凰,发出声高亢的清啸,以雷霆之势迎头斩向骑马石像。 只听声巨响,旒冕衮服的帝王石像四分五裂,飞崩的巨石砸向其他九将,整个龙门阵地动山摇,石室之内仿佛天崩地裂,刚才还势不可挡的镇阁十将,顷刻间,化作堆碎石,碎裂在二人面前。 十把名剑寒锋蒙尘,横七竖八地插在碎石上。 哐当声脆响,稚凰从掌心滑落,乐无忧七窍流血,身体摇晃两下,软软地倒了下来。 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他的身体,钟意嘶哑地叫了声,控制不住个踉跄,膝盖重重跪在了地上。 石室内尘埃落定,四周高耸的石壁上燃烧着飘摇的长明灯,在二人身边投出个长长的影子。 钟意单膝跪地,抱住乐无忧的身体,颤抖嘴唇,俯身吻向他的双唇,四唇相印,轻轻厮磨,听到耳边虚弱而又绵长的呼吸声,方才放下心来。 “阿忧啊……”他轻轻地叫了声,豆大的眼泪忽而落在了乐无忧皎如明月的脸上。 第四章 这场酣战消耗了太气力,钟意几乎虚脱,却死死抱住怀里的人不肯撒手,用嘴唇轻轻压在他的唇角,过了半天,才聚起点力气,直起身来。 扶着乐无忧坐在自己身前,钟意盘腿而坐,双手抵在他的后心,运气内功为二人疗伤。 石壁上的长明灯吐着火舌,飘摇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照亮额头渐渐渗出的汗珠,终日不变的笑颜消失不见,侧脸俊美无俦却冷酷严峻。 随着内力的不断输入,钟意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乐无忧内息混乱,杂乱无章,内力却十分充沛,甚至可以称之为澎湃,大量的内力沿着脆弱的经脉乱窜,如同湍急的激流在狭窄河道中奔流般,不留心,便有经脉大乱走火入魔之兆。 他的体内绝不该有这样澎湃的内力,钟意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何况,这内力透着丝沧浪之气,分明是仙鸣山城的且共从容心诀。 钟意凝神静气,内力如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带起他体内急乱的内力,沿着浑身经脉游走,像细腻的温泉般慢慢地温养。 不知过了久,乐无忧体内狂乱的内息渐渐沉寂下来,钟意缓缓舒出口气,松开手,猛地扭头,喷出口浓血。 乐无忧体内这股内力太过刚猛,抚慰它所消耗的内力,不亚于刚才那场酣战,钟意抹去唇角的血痕,摇着头苦笑了声。 从背后抱住乐无忧瘦削的身体,将脸埋在他的后颈,磨蹭了两下,喃喃道:“阿忧啊,我已经失去了切,你可千万不要也离开我……” “放心吧,”乐无忧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美人儿长得这么俊俏,我怎么舍得离开……咳咳咳……” 钟意瞪大眼睛,把将他转过来,看到乐无忧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片猩红,却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乐无忧唇边眼角都还残留着刚才的血痕,让他苍白的脸颊在飘摇的灯火下有了丝媚气,双剪水双瞳仿佛星辰大海,让钟意不禁看得痴了。 “唉哟,还淌金豆豆了,”乐无忧抬手抹去钟意眼角的泪痕,哑声笑道:“能看到钟堂主如此脆弱的面,真是三生有幸。” “如果阿忧喜欢看,”钟意羞答答地提出个让人十分无语的建议,“我以后每天都哭给你看,如何?” 乐无忧将他的笑脸推到边:“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两人相互调戏了半天,乐无忧揉着太阳穴,有些烦恼地说: 分卷阅读5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我刚才……那些镇阁十将是怎么破的?” 钟意诧异:“你不记得了吗?” “我脑中片混乱,”乐无忧喃喃道,“现在里面还嗡嗡嗡地响,好像有百个你在喋喋不休。” “……”钟意破天荒有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我记得那个骑马石像十分厉害,他剑挥来,威压让我产生了幻觉。” “那个石像应该是夏禹,那把剑是轩辕夏禹剑,传说中的圣道之剑,按理讲轩辕夏禹剑代表了智慧与仁爱,不该有任何邪魔歪道,至于幻觉,应该还是万鬼坟过云烟所致。” 回忆起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乐无忧脑中阵钻心之痛,咬牙挺过这波疼痛,他看向钟意:“你也产生幻觉了吗?” “嗯。”钟意点了点头。 乐无忧疑惑地看着他:“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钟意忽然笑了起来,有些羞涩地垂下头,湿漉漉的眼睛偷偷看向他,嗫嚅:“我看到龙凤红烛,阿忧身凤冠霞帔,好看得就像从画儿里走下来的……” “你可以闭嘴了,”乐无忧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心想你他妈拿我当傻子? 钟意羞涩的神情扫而尽,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收敛了神色,说道:“你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为何内力忽然澎湃到犹如惊涛骇浪?” 乐无忧摇头:“我也不知道,轩辕夏禹剑的剑气击中了我的眉心,可是我却没有死,只感觉头有点疼,接着就有连绵不断的内力喷涌出来,经脉几乎承受不住。” “头疼?”钟意皱了皱眉,伸出双手,插进他的头发里慢慢按压着头皮。 乐无忧惊了下:“你干什么?” “你叫什么?” “你摸我脑袋我能不叫吗?”乐无忧伸手推他,“去去去,男男授受不亲。” “别闹。”钟意被他推开,手指临离开头皮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丝异常,“哎,别跑,我再摸摸。” “男人的头不能随便给人摸的。”乐无忧不高兴地嘟囔句,却仍顺从地将脑袋送到他的手下。 钟意按压了几下,指腹仿佛摸到了个小突起,不由得咦了声,待稍稍用力摸去,乐无忧却浑身猛地颤。 “疼?” 乐无忧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有……有点儿。” “这叫有点儿?这分明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钟意不敢再碰,心里点点地沉了下去。 乐无忧哆嗦着嘴唇,担忧地问:“我头上怎么了?” “以在下年经验看来,”钟意本正经地说,“你的头有点扁,大概因幼年时期仰躺时间过长所导致。” “……钟堂主,”乐无忧顿了顿,粗声道,“你认为在下打不过你吗?” “哈哈……哈哈,别言不合就打打杀杀,习武之人也要讲道理。”钟意干笑。 “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乐无忧郁闷地抬手往自己头顶摸去,“我头上到底怎么了,碰就疼得厉害。” “别动,”钟意把抓住他的手,轻描淡写道,“你头上有个很小的伤痕,似乎是被轩辕夏禹剑的剑气所伤,等我们出去,带你寻神医看看。” “是吗?”乐无忧将信将疑,抬起另只手摸了过去。 “哎呀,让你别碰。”钟意恼怒地连另只手起抓住。 两人双手相执,大眼瞪小眼半天,乐无忧忽然笑起来:“好好好,不碰就不碰,真难伺候。” 说完,将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石室中央,十把名剑乱七八糟地插在乱石碎砾之间,剑身布满尘埃,朴素无奇。 乐无忧抬起双手,对着尘封的名剑郑重其事施了礼,越过十剑走上前去,高耸的石壁上有两扇古朴的石门。 两人伸出手去,人推住扇石门,用力。 石门纹丝不动。 “应该有机括,”钟意道,手指在门上寸寸地摸过,沉积的尘土在震动下纷纷掉落下来,露出九个形状各异的凹槽。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乐无忧走回乱石堆中,拿起轩辕夏禹剑,插入九宫格最下行中间的凹槽。 钟意将湛卢剑递了过去,乐无忧接过,放在第行最左边的凹槽。 “河洛之书?”钟意问。 “不错,”乐无忧道,“轩辕夏禹剑,十大名剑排行第,号为圣道之剑,湛卢第二,为仁道之剑,赤霄第三,帝道之剑,太阿第四……这个石门上暗含河洛之书,天、地二、天三、地四……” 说话间,两人将九把名剑全部放进凹槽之中。 钟意咋舌:“不是十大名剑吗?承影呢?” “承影剑有影无形。” 两人对视眼,人扇石门,重新推了下去。 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扬起的尘埃挡住了视线。 乐无忧抬袖掩住口鼻,抬眼看去,猛地瞪大了眼睛。 ——灯火明亮的剑阁之中,个白衣人负剑而立,白发银冠,羽衣鹤氅,如若仙人之姿,听到声音回过身来,露出张极清绝的容颜。 此人眉眼疏淡、冷漠无情,如同潭寒水,世间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仿佛都不曾在水面留下痕迹。 然而眉心颗红痣却好像水面的点落花,让这潭寒水平白起了涟漪。 钟意啊地叫了声:“诛邪剑主?” 谢清微视线越过他,落在乐无忧的脸上,冷冷地说:“你敢擅闯剑阁?” “敢不敢的,也都已经闯了,”乐无忧懒洋洋地抱着稚凰,话锋却突然转,“你毛儿怎么白了?” 谢清微没有回答,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们,抬手,缓缓拔出诛邪剑,黑色的剑身仿佛饮透了鲜血,泛着血色的光泽,在谢清微的手中微微发出剑吟,仿佛鬼哭的声音。 乐无忧眼神死死地盯着那柄长剑,唇角僵硬地勾了勾,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嘲道:“听这剑上的哭声,阿微,你能分辨出哪声是开阳的吗?” 话音刚落,忽然背后传来声巨响,乐无忧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之前被钟意用巨石堵住的石洞轰然打开。 铺天盖地的尘埃之后,个身穿灰色寿衣的佝偻鬼影慢慢走了出来,面具碎了块,露出俊美苍白的左脸,手的失魄爪根根折断,另只手拖着黑森森的夺魂钩,铁链在地上拖行,发出叮叮叮的响声。 第四二章 谢清微清冷的目光落在鬼影的脸上,忽而眼神紧,冷声:“何方邪佞?” “万鬼坟,鬼枭。” 声音嘶哑、舌根僵硬,好像很久不曾说话了。 “原来你就是鬼枭,”钟意道,“相传北邙鬼母座下第骁将,征战杀伐不惧生死,当真名副其实。” 谢清微剑 分卷阅读5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身微微转动,锋芒森寒、令人生畏。 此剑曾是昆仑山太清真人佩剑,当年太清真人入昆仑深潭,斩巨蛇,得寒铁,百炼成剑,相传剑成之日,寒铁久铸而不成形,真人以万恶人的心脏祭炉,长剑始出,因饱饮恶血,故而剑身乌黑,隐泛血光。 江湖传闻,诛邪剑在,邪魔不存,诛邪剑出,万鬼同哭。 十余年前,面对这样的传闻,乐无忧表示:“传说都是骗人的,坊间还说,照胆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然而据本公子所知,这把剑下曾有无数山珍野味的亡魂,难道每只野兔都有名字吗?” “你敢让乐姑姑知道你用照胆杀野兔吗?”个清朗的笑声从树顶传来,柴开阳舒服地躺在栗子树顶上,边嚼着生栗子,边悠闲地晃着双腿。 乐无忧将野兔皮毛内脏全部处理干净,穿在树枝上生火烤了起来,大声道:“你要是敢告密,我就把你偷偷用正阳砍树的事情告诉师父!” “小贱人!”柴开阳笑骂了句,指尖弹,颗生栗子飞射出去,击在乐无忧的脑门。 “哎哟,疼啊,你这小浪蹄子!”乐无忧大叫声,接住栗子丢进火堆,片刻之后,火堆里声咔哒的脆响,栗壳裂开,乐无忧剑尖挑,烧熟的栗子飞上树梢。 柴开阳招手,滚烫的栗子落在掌心,烫得他下子将栗子抛了起来,飞快地吹了吹掌心,重新接住栗子,搓开栗壳,将油黄的栗子仁丢进嘴里,刹那间,满嘴香甜。 “哎,阿忧,”柴开阳翻了个身,趴在树枝上看向乐无忧,“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像正阳、照胆这样的当世名剑?” 乐无忧盘腿坐在火堆边,正乐滋滋地烤着野兔呢,闻言,随口道:“为什么要当世名剑?岂不知用好的剑就要承担大的责任?” “我们习武之人,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柴开阳朗声道,“这难道不是常理之中吗?” “那是你的常理,”乐无忧深嗅口气,闻到野兔散发出的浓郁香气,满不在乎地说,“我才没有那么宏达的志愿。” “那你为何习武?” 乐无忧仰天,看着晴空万里的初秋骄阳,笑着说:“世人的安危与我何干?我只要拿把马马虎虎的佩剑,练身马马虎虎的武功,能守护身边的亲友,马马虎虎渡过这生,那就够了。” 柴开阳笑道:“既然你如此不思进取,那为何还要下山,跟我来这龙潭虎穴寻死呢?” “你也知是龙潭虎穴?”乐无忧哼哼,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水寨,嘴硬道,“我不过是怕你学艺不精,折在这里罢了。” 三天之前,风满楼接到山下村民的求援,松竹村的柔姑在江边浣衣的时候被盘龙寨的寨主掳走,先奸后杀,然而楼中事务繁忙,无暇顾及此事,柴开阳抵不过村民的哭诉,时心软便偷了正阳剑和乐无忧下山来为村民报仇。 说话间,野兔烤熟,乐无忧撕下条兔腿扔给柴开阳:“让你在树上瞭望,你看到什么没有?” “这盘龙寨守卫甚是松散,不足为惧,哼哼,”柴开阳咬了口兔肉,满不在乎地说,“就凭我雪照云光诀,能招打十个……等等!” 乐无忧怔:“怎么了?” 只见柴开阳霍地直起身来,看向盘龙寨的方向瞪大眼睛。 乐无忧飞身跃上树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听远处的水寨中突然杀声大起,个白衣身影手持黑色长剑,剑气纵横,悍然杀进了水寨。 “去看看!”柴开阳提起长剑,纵身飞驰过去。 两个华服少年运起上乘轻功,冲到盘龙寨门口,只见满地哀嚎,平日里为虎作伥的小喽啰都被挑断脚筋再也无法作恶。 “那人是谁?”乐无忧揪住个水贼的衣襟,恶声恶气地问。 “诛……诛邪剑……诛邪剑主谢清微!” “是他?”柴开阳惊愕,继而了然点头,“听闻诛邪剑主入世之后,四处行侠仗义,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缘分啊,阿忧,走,我们去为他掠阵。” 两人循着谢清微的脚步杀进水寨,追到聚义厅前,耳边传来声破空声,支小箭自斜方射来,直直射向谢清微的背心。 柴开阳声剑鸣,正阳剑出鞘,疾驰而去,打落暗箭,转身冲向射箭之人,剑斩断他射箭的右手。 谢清微回过头来,黑发鹤氅,冷淡疏离,眉心颗红痣,仿佛寒潭上的片落花,清冷的嗓音简短道:“谢相救。” 柴开阳倒吸口冷气,伸手招向乐无忧,结巴:“阿阿阿……阿忧,这这这……这诛邪剑主长得也太他娘的好看了!” “……”谢清微眉心微皱,腾起丝愠恼,转身挥剑看向涌杀上来的水贼,决计不再理这个没头没脑的登徒子。 盘龙寨盘踞在江畔年,积威甚重,寨主声令下,数不清的水贼纷涌而上,挥舞着砍刀和鱼叉杀向三人。 乐无忧手持照胆凌厉地杀了上去,少年身量未成、剑法不精,然而气势十足,凝光剑法刚猛犹如雷霆震怒,剑光如雨,顷刻间竟已经斩落十余人。 扬眉看向柴开阳:“嘿,小浪蹄子,你又要输给我了!” “那可不定吶!”柴开阳好胜心起,握紧正阳剑,剑势如虹,他修炼云散心诀颇有心得,剑法飘逸犹如春风化雨,手起剑落,亦轻松砍翻十几个。 “爷爷的,敢来我盘龙寨撒野!”寨主提着柄厚背大环刀,豹头环眼,声似破锣,大声咆哮,“再来人,给我上!把这三个狗娘养的小猢狲给我剁烂了喂狗!爷爷的!” 说罢,身先士卒,挥舞着大环刀冲向乐无忧。 这水贼头子也不是俗货,深谙柿子要捡软的捏的道理,眼看出来的三个人里就属乐无忧武功最次,立即挥刀斩了过去。 乐无忧腰身极软地个后仰,身法如电,眨眼间便擦着凶狠的刀锋滑了过去。 “哟呵,敢打我兄弟?”柴开阳叫了声,仗剑飞跃过去,横剑斩向寨主的腰腹。 寨主避无可避,把抓过个喽啰挡在身前,只听声惨叫,鲜血喷出。 乐无忧暴怒:“他是你的手下,你……你竟如此残暴无良?” “哈哈,”寨主将尸体随手扔,大笑,“为我牺牲是他的荣幸!哈哈哈哈……” “可恶。” 混战中响起声清冷的低斥,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随着声剑鸣,只觉脸边忽然阵疾风,黑色的剑光破空而来,谢清微形如白鹤、羽衣翩仙,剑锋泛着残血的光泽。 寨主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去,看到柄黑色的长剑插在自己胸口,鲜血如流水般止不住地淌了出来。 谢清微冷 分卷阅读6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冷地说:“盘踞方,手握权力,却兴风作浪、为非作歹,你死有余辜。”说完,拔出长剑,冲天的鲜血喷了出来。 寨主的尸体摇晃两下,跪在了地上。 谢清微转身,头也不回,飘然离去。 回天阙山的路上,柴开阳两眼放光,激动地抓住乐无忧的肩膀,大声道:“你有没有见他最后那剑?凌厉刚猛,堪称风雷之姿!” “看到啦……”乐无忧不堪其扰,“你都说了三遍了!” “我愿意回想三十遍啊!”柴开阳仰头,看着万里晴空,朗声笑道,“阿忧,习武之人就该像诛邪剑主这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才能不负我们这身武艺!” 乐无忧捂住耳朵,痛苦地呻吟:“这句话你说八遍了……” 柴开阳哈哈大笑,把提起正阳剑,古朴的剑鞘在灿烂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用力攥紧长剑,郑重其事地说:“有朝日,我柴开阳定要扬名天下,除暴安良,当个堂堂正正的正道大侠!” “当个堂堂正正的正道大侠……”乐无忧轻声念着,抬眼看向身后慢慢走来的佝偻身影,不由得笑出了声。 钟意诧异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天真愚蠢,竟不知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乐无忧抽出稚凰剑,淡淡道,“钟堂主,你猜,待此战结束,我们四个人,会有几人存活?” 钟意大笑:“要打赌么?没有彩头,我可不跟你玩哦。” “钟堂主想要什么彩头?” “如果我猜对了,”钟意笑盈盈地压低声音,“就请阿忧在今晚临睡前,亲我下,如何?” 乐无忧:“……” “咦,阿忧为何这幅表情?”钟意脸十分不解的神情,仿佛做出巨大退步般,说道,“如果阿忧赢了,我也可以亲下你的。” “……”乐无忧面无表情道,“如果我赢了,就让你三天不许说话。” 钟意倒吸口冷气:“不!” “就这么说定了,”乐无忧振剑锋,唇角勾出抹邪笑,低声道,“我猜,此战结束,谢清微必死无疑。” 第四三章 习武之人无不耳聪目明,纵然乐无忧声音压得很低,谢清微仍能轻易地听清,清冷的眸子中没有丝波澜,淡淡道:“人孰无死?” 诛邪剑主嫉恶如仇,平生不怕死,只怕出师先死,不能斩几个恶人。 “呵呵,”乐无忧嘲道,“道长视死如归,令人钦佩,只是不知道长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我那愚不可及的挚友?” 谢清微看着前方的虚空,漠然道:“柴开阳出身名门却与魔谷为伍,死不足惜。” “哈哈哈死不足惜?”乐无忧厉声大笑,“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谢清微,让我来剖开你的胸膛看看,里面是不是没有心?” 话音刚落,稚凰声高亢的清鸣,剑光凌厉,犹如云光乍破,剑锋直指谢清微的胸口。 叮……声金石相击的脆响,谢清微手腕动,诛邪剑荡开稚凰,反守为攻,劈斩过去。 钟意纵身跃来,掌中三尺水铮然出鞘,挡住诛邪杀气腾腾的攻势,左手扬,折扇滑落掌中,宣纸早已破碎,十六根扇骨寒锋凛凛,直逼谢清微的面门。 谢清微飞身而起,避过折扇,空中个白鹤回身,羽衣翩跹,挺剑刺向乐无忧。 乐无忧忽然声剑啸,左手捏诀,右手短剑平举,剑身飞快地布满霜华,锋芒暴涨,迎面硬抗上去。 雪照云光诀犹如日光映雪、浮光跃金,挟雷霆震怒,势不可挡,剑挥来,剑阁之中忽然剑鸣大起,无数尘封此处的旷世名剑齐齐震动,从匣中发出凄厉的悲鸣。 谢清微惊,有心收剑回防,然而他剑招已老,避无可避,只得横剑迎了上去。诛邪剑杀气凌然,刚烈不屈,明知对方剑招强悍,仍然慷慨迎上。 两剑相对,必将你死我亡。 忽然阵迅疾的风声划破虚空,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鬼声,似哭似笑,诡谲阴桀,道灰色影子如鬼似魅,飞掠而过,夺魂钩裹挟腾腾杀气,狠戾地击向稚凰剑。 乐无忧猛地瞪大眼睛。 只听声爆裂的巨响,钩剑相击,内力迸射。 鬼枭衣衫尽碎,口鲜血喷了出来,斜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佝偻的身影动了两下,却仍然没能爬起来,周围雾气骤浓,遮挡住他狼狈的身影。 乐无忧亦急退几步,猛地剑插入地下,堪堪稳住身形。 钟意冲过来,把扶住他:“你怎么样?” 乐无忧摇了摇头,刚要说话,突然满口甜腥,触目惊心的鲜血从唇边无声地滑落下来。 “阿忧!”钟意惊叫,指法如风,连点他几处大穴,掌按在他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输了进去。 “没事。”乐无忧止住他,抹去唇角的血痕,抬眼看向谢清微,满脸讥讽,“十年了,你的武功竟没有半分长进,诛邪剑主?可笑,可笑啊!” 谢清微置若罔闻,目光投向浓雾之中,声音淡漠:“谢鬼将相救,万鬼坟是何立场?” 鬼枭嘶哑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杀乐无忧。” 谢清微诧异:“为何?” “拿人钱财,不问缘由。” 谢清微看着浓雾,双眼中有抹失神,转瞬即逝,眸色渐渐深沉下来,看向乐无忧:“你重回江湖时日不,何以招惹劲敌?” 乐无忧懒洋洋道:“从十年前到现在,想杀我的人从来没少过,你诛邪剑主不也是其中之吗?” “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谢清微冷声道,“不杀不足以慰河洛山庄百余亡灵。” “哈哈哈……”乐无忧厉声大笑,“直到今日你仍然以为是弃风谷屠了河洛山庄满门吗?谢清微,你嫉恶如仇、视死如归,可你为什么天真愚蠢到这种地步?” 谢清微眉头微锁:“这话何意?” “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你当年被人利用了,”钟意道,“有人利用你的没脑子和直脾气,引你上天阙山,剑斩柴开阳、掌杀乐无忧,继而灭风满楼满门。” 谢清微停顿了片刻,脸上滑过丝悔恨黯然,低声道:“我没想到,风满楼竟为了袒护你,公然背弃武林正道,终致覆亡。” “正道?”乐无忧傲然道,“我风满楼百七十余名子弟,才是顶天立地的正道大侠,生,是踏平天下不平事的武林豪杰,死,是十万旌旗斩阎罗的地狱鬼雄,漫山残骨,没有个背信弃义之徒。” 谢清微猛然抬起头,接连问道:“你说你是被冤枉的?你如何自证清白?何人冤枉你?所为何事?有何动机?” 乐无忧眼皮都没抬,冷冷道:“这年头有 分卷阅读6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人冤枉我,还要我先自证清白?” “不错不错,”钟意帮腔,折扇指向谢清微的鼻尖,语气甚是欠揍地说道,“比如,我说你诛邪剑主其实是个断袖,还是个甘为人下、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断袖……” 谢清微恼愠:“你!” 钟意挑了挑眉毛:“你自证吧。” 谢清微怒气上涌,却生生压住,眉头微蹙,薄唇紧闭,沉默片刻,看向乐无忧:“今日擅闯剑阁之事我可暂不追究,从明日起我会查清当年旧事,若真如你所言……”他低头看眼诛邪剑黑色的剑身,正色道,“我自会还风满楼个清白,然后自裁于天阙山下,为众侠士偿命。” “你的命,没人稀罕,”乐无忧呛了声,“我此番前来,只为拿回我娘亲师友的佩剑,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稚凰剑下无眼。” “待我查明真相,自会将正阳照胆悉数奉还。”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乐无忧眼睛微眯,对钟意道,“我拦住他,你取剑。” 说完,稚凰爆出漫天清光,直逼谢清微面门。 声剑泣,诛邪出鞘,谢清微寸步不让,持剑击向钟意。 钟意扬手,折扇飞旋而出。 诛邪剑势阻,稚凰随即杀到,乐无忧冷喝:“你的对手是我!” 钟意步法精妙,足下逸尘,瞬间已至剑阁之中,石室凿于深山,四周壁立千仞,百盏灯烛火舌跳动,光明如海,照亮石壁上凿出的数百个小室。 他纵身腾起,飞身上壁,目光扫过个个剑室,只见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无数剑匣安静地躺在剑架之上。 乐无忧剑荡开谢清微的攻势,抬头,叫道:“你动作快点!” “找不到!”钟意脚踢在壁上,衣袂翻飞,身形飘逸地跃到对面石壁,目光如电,扫过众剑匣。 待看到个紫檀剑匣时,眼睛亮,提气飞跃过去,伸出右手:“找到独鹿了。” 谢清微闻言猛地抬起眼,长剑虚晃招,脱手掷了出去,剑光如虹,迅疾击向钟意的手掌。 与此同时,声利刃入肉的闷响,稚凰狠狠扎入谢清微的肩头,剑身的寒气刹那间封住伤口,层白霜爬满他淡色的薄唇。 谢清微头顶银冠松动,丝白发飘散下来,他神情冷漠地看着乐无忧:“你功力长进很。” “没有人会像你样,停滞不前。”乐无忧拔出剑。 谢清微问:“为何不杀我?” 乐无忧收剑回鞘,淡淡道,“这条命我先留给你,等风满楼沉冤昭雪,我在天阙山下静候你的亡灵。” “怎么可能?”上空中忽然传来声惊叫。 乐无忧惊:“怎么了?” 钟意看着空空如也的剑匣,惊道:“剑匣是空的,独鹿剑不在。” “什么?”乐无忧飞身上去,扫眼独鹿剑匣,顿了下,纵身跃向其他剑室,找到正阳和照胆,发现果然全都是空的。 “可恶!”他愤怒地掌拍在石壁上,飞身跃向另壁,随机打开四五个剑匣,却发现所有剑都安静地躺在匣内,唯独正阳照胆和独鹿不翼而飞。 是谁转移走了风满楼三剑? 身边条身影如白鹤般飞掠过来,从钟意手中把夺走独鹿剑匣。 乐无忧阴沉着脸落回地面,扫眼死死抓着剑匣的谢清微,冷声问:“是你做的?” 谢清微低头看着掌中的剑匣,侧脸冷若冰霜,没有丝表情,淡漠道:“不是。” 钟意落在二人身边:“有人猜到了我们的目的,事先拿走了三剑,并且请来诛邪剑主守株待兔,以期将我们击杀在此,他却绝对想不到你竟突然内力大涨,力挫诛邪剑主……不对,若非你功力大涨,此时早已命丧黄泉,根本不可能拿到三剑,何苦将剑转移走,难道对方能猜到你的武功?” “不,”谢清微沉声道,“剑很早就被取走。” “什么?” 谢清微修长的指尖在剑匣上拂过,弹去厚厚层尘埃:“灰尘太。” “为何有人要早早取走三剑?”钟意诧异地说,“这剑阁有镇阁十将守卫,十分惊险,绝非般人可以随便闯入,并且这里丝毫不见打斗的迹象,而剑却不翼而飞,只能是盟总中人将剑取出。” 乐无忧眉头紧锁:“盟总?盟总要我风满楼的剑干什么?” “既然佩剑不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钟意拉住乐无忧的衣袖,“这里方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万引来盟总大批人马,再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嗯。”乐无忧点头。 二人头也不回,飞身往外掠去。 忽而背后阵杀气袭来,蛰伏时的鬼枭陡然暴起,夺魂钩袭向乐无忧的后心。 钟意猛地转身,横剑将乐无忧挡在身后。 却见谢清微衣摆动,掌挥去,阻住鬼枭的攻势,冷声:“放他们离开!” 鬼枭本已是强弩之末,硬吃他掌,顿时斜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喷出口鲜血,发出阴桀的鬼声:“杀……乐无忧。” “当年旧事尚未查清,暂时杀不得。” “杀……乐无忧。”鬼枭机械地念着,他浑身是伤,苟延残喘,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般,腾身飞起,再次杀了过去。 乐无忧把推开钟意,迎上袭来的鬼枭,掌将其击飞,追击上去,指如闪电,迅疾地点住他的大穴。 衣衫褴褛的鬼将顿时倚在墙边动弹不得。 “阿忧,你太心软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是了结了他吧。”钟意提剑走过来,剑斩了过去。 手腕忽然被抓住。 乐无忧攥着他的手,淡淡道:“他只是个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算了。” “嗯?”钟意狐疑地看着他。 “万鬼坟十分诡谲,还是不要与他们为敌的好。”乐无忧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节外生枝。” 忽而声巨响,石壁上的另道石门缓缓打开,黑压压的人群涌了进来,个愤怒的声音呵斥道:“擅闯了剑阁重地,还想离开?你们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乐无忧吃了惊,倏地回头,只见常子煊挺剑冲进石室,俊美的脸上犹如阴云密布,剑上光华万千,直直刺向乐无忧的面门。 第四四章 流光星彩剑身遍布星点,自室外袭来,光芒四射。 “啧,又是你这总角之交,怎么哪儿都有他呢!”钟意没好气地嘀咕句,手持三尺水迎上去。 他剑势浩荡,犹如沧浪滔滔,不消三十招就虚晃招,抬腿脚踢在常子煊的肩头。 常子煊狼狈地急退几步,跌坐在地,刚要起身反击,忽然柄清如秋水的长剑抵在了自己脖间。 “ 分卷阅读6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你再练十年依然是我手下败将。”钟意坏心地晃剑尖,在他下颌划出道寸余的血痕,叫道,“唉哟手抖……” 常子煊顿时涨红了脸,如遭奇耻大辱。 “你欺人太甚!”伴着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个金衣少年大步冲了过来,石室内灯火飘摇,映照得他金色抹额上颗红珊瑚熠熠生辉。 钟意慢悠悠地收剑回鞘,斜眼看过去,笑道:“连少盟主也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只是不知两位少主如此明火执仗的,是要干什么?” 安济大声道:“本少问你,你身边之人,可是魔谷余孽乐无忧?” 钟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凤眸中闪过丝杀机,似笑非笑道,“是与不是,你们不是早就有了判断?我倒很想知道,明日阁和天下盟……究竟是如何猜出我身边之人就是乐无忧的,难道昨夜买通万鬼坟来客栈刺杀我们的,就是你们?” 安济愣了片刻,茫然问:“什么万鬼坟?” 常子煊早已发现石室角落蜷缩着的鬼枭,狐疑道:“万鬼坟这种邪魔歪道为何会牵扯进来?” “哈哈,”钟意大笑起来,看到常子煊与安济闯进来时他便已猜出买通万鬼坟的就是安广厦和常风俊,却没想到他们竟没有将之告诉儿子们,摇头嘲道,“我向来看不起你们两个废物,却也不得不羡慕你们有两位好父亲。” “你在说什么?”安济惊道,“混蛋钟意,谁是废物,你竟敢这么跟本少说话?” 钟意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跟你说话?” “我可是少盟主!”安济愤愤道,“你小小堂之主,还远在江城……” “咦,”钟意惊了声,“我和乐无忧闯了剑阁,毁了镇阁十将,打伤诛邪剑主,竟然还没有被天下盟清理出门户?” “……你竟做了这么错事?”安济大吃惊,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忽然伸手指向他的鼻尖,满脸又急又怒,压低声音,“混蛋钟意,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要上斩佞台的大罪!” 钟意笑容可掬:“斩佞台上风太大,我还不太想上。” 常子煊握紧流光星彩,剑锋微微转动,冷冷道:“上不上可由不得你。” “表哥!”安济把按住他握剑的手,急道,“钟意不是恶人!他……他虽然满肚子坏水,但他从未做过为祸武林的事情!” “啧啧啧,”乐无忧满脸钦佩地看向钟意,凉凉道,“没想到钟堂主很是得少盟主青睐嘛。” 钟意立即低眉顺眼,笑盈盈道:“阿忧不要吃醋,这姓安的小子乳臭未干、身量未成,看就乏味得很……” 安济怔了怔,待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登时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你……你敢轻薄本少?你这个杀千刀的登徒子!” “听听,这话骂得就很稚气未脱。” 乐无忧斜眼瞥向他,有心嘲弄两句,刚要说话,忽然阵剑风袭来。 钟意眼疾手快,扬手,折扇挡住流光星彩的攻势,冷声道:“常少主越发出息了,连偷袭这等下作之事都做得出来。” “他剑上没有杀气。”乐无忧突然出声解释。 “谁说没有?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常子煊冷冷地说,剑尖指向乐无忧的鼻尖,脸上划过丝怨恨,沉声,“你和他……你们……” 钟意没好气道:“把剑拿开!” 常子煊没有理会他,死死盯着乐无忧的眼睛,声音极低地吐出两个字:“……断袖?” 乐无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抱着稚凰懒洋洋道,“管得着你么?” 常子煊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沉难看。 “你们在说什么?”安济目光茫然地在三人之间转了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讪讪地说,“混蛋钟意嘲笑我又不是第天了,表哥你怎么生这么大气?” 常子煊置若罔闻,忽然上前步,十年过,他如今身量长足,已不是当年要仰视乐无忧的少年,右手握剑,左手把攥住乐无忧的衣襟,咬牙切齿:“你对得起乐姑姑的养育之恩?” 三尺水铮然出鞘:“常子煊!” 乐无忧止住他,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常子煊的眼睛,淡淡道:“娘是死在明日阁手中的,你比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提起她。” 常子煊骤然被刺痛,手指颤抖着放开他,眼中的光华刹那间熄灭,黯如黑洞,薄唇紧闭,言不发。 安济蹙眉看了看他,满眼莫名其妙,转头看向乐无忧,面转动着眼珠悄悄打量他,面板着脸本正经道:“咳咳,本少奉命前来缉拿魔谷余孽乐无忧,请速速伏诛、不要负隅顽抗,那个……那个如若钟堂主出手阻拦,当同罪论处。” “哈哈哈,”乐无忧放声大笑,右手振,稚凰发出声清鸣,朗声道,“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 “我们这么人,你还敢反抗?”安济吃了惊,把握住剑柄,刚要拔剑,忽然想到自己佩剑已断,有些尴尬地松开剑柄,抬手挥,叫道,“快点拿下他!” 跟在两位少主身边的全是年轻少侠,正是渴望成功、扬名立万的年纪,声令下,顿时蜂拥而上,十八般兵器从四面八方袭来。 乐无忧和钟意对视眼,剑光暴涨,合力往外杀去。 刹那间,逼仄的石室中杀声大起。 乐无忧剑气所至,雪虐风饕,钟意剑势如潮,惊涛骇浪,双剑相辅相成,硬是从包围中杀出条血路,冲出石室。 山外豁然开朗,刺眼的阳光直射下来,钟意下意识闭上眼睛,忽而耳边听到阵风声,猛地睁眼望去,只见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小心!” 钟意扬手掷出折扇,迅疾回旋,打落乐无忧身边的箭矢,自己却破绽全露,眼看着就要被射成刺猬。 忽然阵气浪席卷而来,悍然将箭雨生生反弹回去。 众人哗然。 钟意抬头看,只见个单薄的人影如若无根之萍,轻飘飘落在石室外棵参天大树上,随意而坐,手拿个酒葫芦,仰头灌了口。 “苏余恨……是苏余恨!”人群中爆发出声惊恐至极的叫声。 安济身边有当初在金陵酒肆目睹苏余恨指弹断佩剑、谈笑间剔光骨肉之行径的人,如今见这个枯瘦如柴的人影,登时回忆起当日灭顶的绝望,刹那间满脸俱是惊惶。 “苏余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个倨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钟意微微偏头看去,发现那个带人守在石室之外,以箭雨伏击他们的,竟然是明日阁主常风俊。 此时他骑在匹神采昂扬的骏马之上,身披墨蓝色雀金裘大氅,玉带金冠,碧彩辉煌,昂首看向树上的苏余恨,沉声道:“魔头,你可还 分卷阅读6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记得在下?” “你?”苏余恨醉醺醺地往下看了眼,兴致缺缺地冷笑声,“本座从来不记无名之辈。” 常风俊脸色沉:“十年过,你的狂妄自大还真是点都没改。” “哦?”苏余恨道,“看样子十年前你见过本座?” “何止见过?”常风俊的脸上划过丝阴郁的笑意,“当年在斩佞台活剐了你那倒霉孩儿的,就是在下。” 苏余恨动作滞,慢慢低头看向了他,问道:“明日阁主?” “不错。”常风俊倨傲地仰起脖子。 “本座原是想挑个黄道吉日再上明日阁,”苏余恨说,“既然今日遇上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受死吧。” 话说完,单薄的身影从树顶飘下,无声无息,树叶纹丝不动,周围丝风声也无,可见其轻功之高竟已达到身如飘絮、来去无踪的地步。 第四五章 苏余恨从树顶俯冲下来,看似轻巧,实则狠戾,眨眼间已飞掠至众人面前,十指如爪,从袖中伸出,枯瘦手指犹如森然利刃,狠狠爪抓了过去。 常风俊霍地飞腾而起。 苏余恨掌抓在马头上,只听声惨烈长嘶,血肉迸射,膘肥体壮的塞外骏马刹那间四分五裂,漫天血雨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耳边传来声雄浑的剑啸,常风俊长剑出鞘,华铤飞景光华暴涨,剑光绚丽,如万花齐放,如气浪层叠,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人们不禁惊呼出声:“常阁主的明日剑法果然玄妙至极!” 相传明日剑法乃当年明日阁主在乐游原骑马观花时所悟,剑法春风得意,犹如年少登科,神采飞扬。 明日阁中俱是美男子,阁主常风俊貌比潘安表人才,华铤飞景是旷世名剑,时间,不像是在生死搏斗,反而如同华丽的剑舞般让人眼花缭乱。 “哈哈,华而不实。”苏余恨声嘲笑,腾跃穿梭,愈战愈快,愈战愈勇,掌风如锋刃,悍然拍向他的胸口。 常风俊口浓血喷了出来,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父亲!”常子煊声惊叫,忽然仗剑冲了上去,怒喝,“魔头!我来与你战!” “你又是谁?”苏余恨拧起眉头,满脸不屑,“滚开!” 常子煊冷声:“明日阁常子煊,今日与你决生死!”说罢,流光星彩剑光大盛,对着苏余恨刺了过去。 叮……兵器相击的脆响,柄短剑从斜方伸来,格挡住流光星彩的去路。 乐无忧嘲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巴巴送上去,嫌死得太慢了吗?” “你!”常子煊剑荡开稚凰,挺剑刺向苏余恨。 “自寻死路。”苏余恨微微瞥,唇角勾出抹邪笑,迎着他的剑风,伸出两根手指。 “泉台指!”安济猛地瞪大眼睛,大吼,“表哥小心!” 眼看着苏余恨枯瘦的手指就要弹在流光星彩上,常风俊忽然大手挥:“拿下他们!” 阵破风声,箭矢如雨,疾射过来。苏余恨凌空个翻身,双掌推开,股巨大的气浪围绕全身,箭雨纷纷坠落。 周围杀声震天,片混战,苏余恨身如飘絮,掌风所至,无不爆起血花。常风俊抹去唇角的血痕,仗剑跃进战圈中。 耳边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泼天的剑气喷涌,卷起满地落叶,纷飞如雨。常风俊激昂的声音传来:“活捉苏余恨!就地格杀乐无忧!” “什么意思?”钟意登时暴怒,“我家阿忧没有苏余恨值钱吗?” 乐无忧剑砍翻个对手,没好气道:“看来钟堂主还不够狼狈,竟有时间关心这些废话。” “就这几个小喽啰也想让我狼狈?”钟意嗤道,“阿忧难道不知道我的武功究竟有高吗?” 无论武功有高,都战不过最简单的人海战术,何况常风俊带来的,俱是明日阁中最骁勇善战的精英。 个时辰转眼即逝,山林中遍地残躯,钟意白衣染血,如落乱梅,状似寒冰的三尺水上沾满鲜血,血光如波,剑荡开砍来的大刀,转身和乐无忧脊背相抵,喘息粗重:“不行,不能这么打下去,猛虎架不住群狼,他在消磨我们的战意。” 乐无忧早已力竭,看眼剑意昂扬的常风俊,道:“擒贼先擒王,杀了常风俊,这群乌合之众自然树倒猢狲散。” “我来。”苏余恨脸上被暗器擦出道血痕,正丝丝渗着血珠,他抬手抹了下,将染血的指尖放在唇边,探出猩红小舌,慢慢舔了下,忽然暴起,双掌卷起满地黄叶,强横地杀向常风俊。 狠戾的掌风眼看着要落在他的胸口,忽而声鹤唳,柄黑色的长剑挟吞天灭地之势,破空飞来,直刺向苏余恨的手腕。 苏余恨猛地提气,掌挥去,掌风如潮,长剑被打飞出去。 个白色的身影势如白鹤,从石室中腾跃而出,把接住长剑,白发鹤氅,长身玉立,宛如仙姿。 “诛邪剑主!”常风俊高叫,“谢相救!” 谢清微提剑指向苏余恨:“十年前,河洛山庄夜灭门,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苏余恨稳稳落在树梢上,仰头灌了口酒,不屑地瞥了他眼,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本座做事,还轮不到你们这群杂鱼指手画脚!” 话音未落,身体猛地俯冲下来,十指如爪,悍然抓向谢清微。 常风俊大声道:“这个魔头就交给剑主了!当年旧案令人发指,剑主定要生擒此人,带回盟总严加审讯!” 说罢,仗剑跃入战圈,剑尖直刺向乐无忧。 此刻已经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整座秋山染作橘红,钟、乐二人自清晨至现在,连番激战,渐渐露出疲态,时不察,竟让常风俊逼近身侧。 眼看着剑即将穿胸而过,钟意猛地运气,竭尽全力冲刺过去,把抱住乐无忧。 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乐无忧眼眶迸裂,低头,看到染血的剑尖从钟意胸口刺出。 常风俊唇角冷笑,刻都没有迟疑,利落拔剑。 刹那间,冲天的血流喷出。 “不……”乐无忧惨痛大叫,稚凰忽然暴起万丈寒光,雪亮的剑身上遍覆冰霜,周围温度骤降,入坠冰窟。 稚凰卷起滔天巨浪,山崩海啸,沧浪如雪,泼天的剑气往常风俊劈了下去。 “怎……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如此功力?”常风俊震惊,提剑徒劳地挡在身前,然而剑风势不可挡,他已避无可避。 “父亲小心!”常子煊声惊叫,身体犹如乳燕投林,疾驰而去,挺胸挡在常风俊身边。 剑雨滂沱,势不可挡,乐无忧却猛地瞪大眼睛,硬是控制住肆虐的稚凰,把插在了面 分卷阅读6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前的地上。 只听声闷雷,地面骤然炸开,喷涌的气浪掀翻地面,滚滚而出,刹那间,碎石如雨,铺天盖地喷射出去。 乐无忧在漫天碎石雨中摇摇欲坠。 钟意聚起最后股力气,仗剑暴起,把抱住乐无忧,将他死死按在怀里,炸裂的碎石击在后背上。 乐无忧嘴角慢慢溢出丝浓血。 对于仗剑者而言,剑从来不是任其驱使的仆役,而是心意相通的挚友,战场之上、酣战之时,剑客持剑对决,犹如两名挚友并肩作战。 方才正是稚凰战意激昂之时,乐无忧强行压制剑意,无异于临阵自戕,剑气反噬,让他吐血都是轻的,如有甚者,当场爆体身亡都有可能。 “哈哈哈……”常风俊大笑三声,把挥开常子煊,提剑刺了过去,“乐无忧,伏诛吧!” 条黑色的剑影斜插过来,叮……地声击中他的佩剑,谢清微仗剑挡在乐无忧面前。 常风俊冷声:“诛邪剑主?” “当年旧事尚未查明,乐无忧不能死。” “诛杀乐无忧乃盟总命令,请诛邪剑主让开!” 谢清微寸步不让,语气冷淡却坚定:“真相未明,望阁下三思。” 他师从昆仑山太清真人,执掌诛邪剑,不属于任何江湖组织,在武林中地位超然,即便是权倾武林的安广厦,也须得礼让三分。 然而常风俊向来行事倨傲,见状,冷笑了两声:“诛邪剑主执意袒护乐无忧,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没有隐情。” “没有?”常风俊讥讽,“十年前奇袭天阙山,诛邪剑主战功彪炳,然而之后夜白头,若说与风满楼没有隐情,岂不是将全武林都视作傻子?” 心底最隐秘之事被撕裂,谢清微神情漠然,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般,淡淡道:“诛邪剑下无冤魂,贫道容不得有人蒙冤。” “哈哈,别说得这般大义凌然,”常风俊毫不客气地抬剑,指向他的鼻尖,“十年前你说掌毙乐无忧,然而如今他却还活着,谢清微,诛邪剑主?你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废话真!”个狂妄的声音插进来,苏余恨身如飘絮,瞬间已至眼前,悍然掌抓向常风俊的面门,“为我儿偿命吧!” 常风俊吃了惊,仓皇抬剑抵挡,却只堪堪捡回命,活罪难逃,被苏余恨爪抓在肩头,只听阵咔咔的脆响,整个肩头被抓得粉碎。 灭顶的疼痛让他声怒吼,振臂高呼:“给我拿下这个魔头!” “谁敢妄动!”钟意冷喝,把控制住安济的命门,沾满血痕的三尺水横在了他的脖间,“给我三匹马,放我们离开!” “你!”常风俊又疼又怒,厉声骂道,“卑鄙!” “截杀、伏击……常阁主,相比而言,还是你卑鄙点吧,”乐无忧脸色惨白,却满脸讥讽,懒洋洋地笑道,“我们只不过借少盟主的性命用,若是安然离开,自然不会伤他分毫。” 常风俊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以他倨傲的本性,即便是鱼死网破也不愿受人要挟,然而安广厦虽姬妾众,却膝下单薄,年过半百,只有安济这个儿子,若是在自己手中出了差错,纵然是八拜之交,也难免产生隔阂。 “舅舅!不用管我!”安济凌然大喊,“混蛋钟意不是坏人,他不会杀我的!” “……”钟意顿了顿,笑了起来,“承蒙少盟主信任啊。” 安济忽然察觉到他笑容中有丝危险,怔了下:“难道你……你会杀我?” 话音刚落,阵钻心刺骨的从大腿传来,安济顿时仰天嚎了起来:“啊啊啊啊……” “乐无忧!你怎么敢!”常风俊大怒。 “有什么事是我不敢的?”乐无忧邪笑着,将稚凰从安济大腿上拔出来,轻轻吹了下锋刃上的血珠,将剑贴在安济的腿间滑动,笑道,“常阁主再耽搁片刻,我这下剑可就不知道要扎在什么地方了。” “等……等等……”安济满脸惊诧,“你……你你……” 乐无忧手腕稍稍用力,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绸裤。 安济刹那间脸色煞白。 “住手!”常风俊断喝,颓然让步,“放开济儿,我让你们安然离开。” 第四六章 钟意道:“让你的人全都退回去。” 常风俊脸上肌肉抽动两下,愤恨道:“退后!” 手下们训练有素,立即停下手上的攻击,无声地退到他的身后,手握兵器,俨然在随时准备再次厮杀。 钟意道:“我要三匹马。” 常风俊道:“给他。” 明日阁来自长安,与西北马场交往甚密,所骑的骏马都是膘肥体壮的塞外名驹,钟意在马身上扫过眼,对乐无忧道:“上马。” 乐无忧点头,翻身跃上马背。 待苏余恨也上马之后,钟意胁迫安济和自己同乘骑。 刚要上马,常风俊突然道:“我已放你们离开,把济儿留下!” 钟意笑起来:“常阁主说笑了,我等还未保证安全,怎能把人质还给你?万我把少盟主放下之后,常阁主忽然发难,我岂不是连撕票的本钱都没有了?放心,只要在下感觉已无后患,便会放少盟主回家,说到做到,你我共事年,常阁主对在下的人品应当有这份信心。” 常风俊脸色难看,沉吟片刻,沉声道:“换个人质。” “什么?” “把济儿留下,”常风俊神情冷漠地说,“换子煊。” 夕阳最后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深秋的山林片寂静,钟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漠然地看眼满脸震惊失言的安济,视线转向立在常风俊身侧的青年。 常子煊脸上没有丝表情,既没有惊诧,也没有悲伤,长身玉立在阵列之前,锦袍金冠,无悲无喜,整个人仿佛只是柄华丽的长剑,如他遍布星斑的流光星彩。 钟意道:“常阁主知道当人质会怎样?” 常风俊道:“你刚刚说过,我应该相信你的人品。” “话虽这么说,难道常阁主真的相信了不成?”钟意含笑说道,“我挟持人质来谋得线生机,待逃到安全地带,是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放人质离开的好,还是剑杀了来得干净?” 被钟意按在马背上的安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登时大叫起来:“舅舅!不能换!我不同意!我安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常风俊看向身侧的儿子,声音漠然道:“我儿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错。”常子煊轻声说,抬腿往前走去。 他脊背挺得很直,身材高大、傲然挺拔,丝极致的骄傲仿佛自骨子中溢出,步步走到钟意身边。 分卷阅读6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钟意伸出手。 常子煊将流光星彩放在了他的掌心。 钟意收起流光星彩,挥手拂,点了他的睡穴,将安济从马背上拽下。 “不!我不换!”安济嚷嚷,“混蛋钟意,我来当人质!让表哥回去!” “别闹,你的好舅舅疼你呢。”钟意在他耳边轻笑声,挥掌在其后背推,掌风托着他踉跄着扑向常风俊。 “不!”安济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我不同意!表哥!你回来!舅舅!舅舅!让表哥回来!!!” 常风俊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抬手点了他的睡穴。大哭大闹的小公子立即两眼翻,仰脸往后倒去,几个手下赶紧伸手接住他的身体。 钟意挟持着常子煊翻身上马,让他僵硬的身体靠在身后,他对常风俊十分了解,此人虽贵为派之主,却也并非做不出暗箭伤人这种事情。 乐无忧勒马,意味深长地看眼常子煊,冷笑声,扬起马鞭:“驾……” 三匹骏马发足狂奔,转眼已奔出去几十步。 常风俊在原处,平静地看着马蹄扬起漫天的尘土。 个手下凑到常风俊耳边:“阁主,就这么放了他们?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这可是个将苏余恨和乐无忧网打尽的好时机啊!” 常风俊脸色冷峻,闻言,眼神空洞地看着骏马奔驰,忽然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耳边传来阵拉弓搭弦的声音。 谢清微惊怒:“常子煊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常风俊漠然道:“机不可失。”说罢,右手猛地挥下。 钟意之前为乐无忧挡了剑,此时随着马匹的颠簸,伤口在汩汩往外流血,两耳听到飕飕的破风声,仿佛幻听。 忽然他神情凛,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数十只长箭挟张大网,速度极快地自身后兜了上来,目标直指苏余恨。 “不自量力!”苏余恨嗤了声,拍马头,身体轻飘飘地飞腾起来,空中个轻灵转身,撞入大网中,双掌推出,十指弯如鹰爪,只听阵刺耳的撕裂声,大网眨眼间被撕成齑粉。 碎网在空中如天女散花,散落下去,乐无忧却闻到空气中丝诡异的气味,倏地倒吸口冷气,急道:“妖孽小心!网上有毒!” 苏余恨已稳稳落回了马背上,伸手拉住缰绳,却啊地声松开手去,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掌心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他这双手极富恶名,无论泉台指还是销骨手,都如同个瘆人的阴影深深地刻在江湖人的心底,令人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所以常风俊就要废去他这双手,甚至不惜用下毒这样令人不齿的手段。 钟意勒马回头,把揪住常子煊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折扇森寒如刀锋的扇骨抵在了他的喉间,望向常风俊:“你信不信我活剐了你儿子!” 常风俊眼神冷漠:“能为武林安定付出生命,是我儿的荣幸。” 众人忽地反应过来他为何提出用常子煊换安济做人质,因为他早就已准备牺牲常子煊的性命,他根本就没打算如约放三人离开。 在他心中,亲生儿子竟然比不上外甥? “可恶!”乐无忧暴怒,霍地从马背上飞腾起来,催动内力,个敏捷转身,如鹰隼般急冲回去。 钟意大喝:“阿忧!不要冲动!” 稚凰发出声凄厉的剑鸣,剑光暴涨,亮如霹雳,挟雷霆万钧之势刺向人群。 “拿下他!”常风俊扬起华铤飞景,深厚的剑气如万花齐放。 双剑相击,剑气犹如巨浪迸射开来,萧瑟的山林骤然刮起狂风,刹那间,气浪滔天、飞沙走石、碎石横飞、遮天蔽日。 “阿忧!”钟意声嘶力竭,策马狂奔而来。 漫天尘埃渐渐落定,常风俊和乐无忧相对而立,双方的剑刃都插在对方的身上,华铤飞景深深刺入乐无忧肋下,而稚凰则砍穿被苏余恨抓碎的肩头,剑锋完全没入了他的前胸。 常风俊发髻散乱,眼神震惊,不敢相信地看着乐无忧,张嘴,源源不断的鲜血就涌了出来,他满口浓血,字句地哑声问:“且共从容心诀……为……为什么……” 乐无忧言未发,冷着脸拔出剑锋,后退步,收剑回鞘,转身走了回去。 骏马奔至身边,钟意飞身下马,把捞起乐无忧,将他抱在了怀里。 背后传来常风俊嘶哑的声音:“所有人……起上!杀了他们……救回子煊……” 杀声大起,摩拳擦掌的众人顿时拥而上。 乐无忧忽地从钟意怀里挣出,迅疾转身,把从个人的手中夺回安济,稚凰抵在了他的脖间。 所有人动作滞。 钟意道:“常少主的命不重要,那少盟主的呢?待安广厦怪罪下来,诸位准备怎么洗清这护卫不力、害死少盟主的罪名?” 常风俊整个华丽的大氅已经被鲜血染透,面如金纸,恶狠狠地看向钟意:“放开济儿,我让你们离开。” “解药。”苏余恨走过来,伸出只手,只见枯瘦单薄的手掌中间已经被腐蚀出了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解药没在我身上。” 苏余恨伸手捏住安济的下巴,面无表情道:“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小脸儿剔除了皮肉,会不会和别的骷髅样的丑陋难看?” 常风俊道:“此毒名为醉梦,解药只有盟主个人有。” “醉梦……”钟意自然听过这个名字,知道他所言非虚,从乐无忧手中扯出安济甩到马背上,“那就等常阁主将解药备好,再来接你们的少盟主吧。” 说罢,三人飞身上马,拉缰绳,骏马狂奔而去。 马蹄扬起的黄沙遮天蔽日,常风俊膝盖软,轰然跪在了地上,人们大惊:“阁主!” “废物!”常风俊剧痛难忍,愤恨道,“立即回城!通知盟主!可恶……” 三人路疾驰,往西飞奔出去几十里,乐无忧再也支撑不住,忽然口浓血喷了出去,身体晃了两下,栽落马下。 “阿忧!”钟意飞掠过去,在落地的瞬间抄起他的身体,手掌碰到他的皮肤,顿时被炽热的体温惊到,“阿忧!” 他抬眼望去,只见夜幕四合,洛阳城外片荒烟蔓草,三两点萧条的村落零星分布在广袤的大地上。 乐无忧的身体必须找个地方来养伤,他不容想,手抱住他,催动内力,腾跃而起,飞快地撂下句:“苏谷主,我去前方等你。” 顷刻间向着最近的个村落腾飞出去。 近年来战乱频发,村落中十室九空,钟意冲进条深巷,忽然闻到股极其浓郁霸道的酒香。 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轮明月爬上柳枝梢头。 明月黄昏后,独醉尊桑落酒 分卷阅读6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 竟然是之前和乐无忧循着酒香寻来的破败院落。 朱漆剥落的木门紧闭,钟意抬手急促地敲了几声,急声道:“婆婆在否?夜深露重,晚辈钟意请借贵处用。” 吱嘎……声木轴转动的声音,厚重的木门悄然打开,月下萧索的花径尽头,袭艳丽的石榴裙映入眼帘,簪花婆婆手持龙头拐杖,面无表情地盯向他的怀中。 “这小子死了?” 第四七章 “暂时还没死。”钟意抱着乐无忧冲进院中,堂屋门无风自开,露出满堂华贵而又破败的桌椅家具,昭示着主人家曾经的荣光。 然而钟意却无暇欣赏这些,他大步走进里间,将乐无忧放在张陈旧的雕花大床上。 簪花婆婆跟着进来,苍老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番,忽然上前,抬手插进乐无忧的发间,轻轻抚摸起来。 钟意在她的身后,心头倏地紧,眼神不由得深沉起来。 婆婆检查了番,淡淡道:“死不了。” “谢婆婆援手相救,”钟意双手抱拳,弯下腰去,深深鞠了礼,“请问婆婆可知阿忧为何会伤到如此境地?” 簪花婆婆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眼:“是你把他抱来的,你问我他为什么受伤?” 钟意噎住了。 “去把你的鬼样子洗干净,”簪花婆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钟意顿了顿,心中仿佛有千头万绪却无法说出,只得乖乖去院中打水清洗。簪花婆婆名列方外三仙,有通天彻地之能,乐无忧在他手中,必然不用自己担心。 深巷荒凉,连声鸡鸣犬吠都不曾听到,夜空如洗,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照得破院中荒草丛生,分外萧索。 钟意低头看向古井,水波皎皎,流光碎银,映出自己狼藉的倒影。 少年没有过这般狼狈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拉过井绳打出桶井水,脱下衣服,露出健硕的身体,和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 然后拎起木桶,迎头浇了下去,深秋的井水冰冷彻骨,让他刹那间如坠冰窟。不过习武之人身强力壮,打了个哆嗦之后,便很快适应了刺骨的寒意。 他裸身立在井台边,结实的身体没有丝赘肉,猿背蜂腰、鹤势螂形,浑身覆着层薄薄的水汽,在月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前胸的伤口本已被模糊的血肉糊住,他舀起瓢井水,冲去凝固的残血,撕裂伤口,腥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从衣袋中翻出几包药粉,咬牙涂在伤口,然后披上衣袍,就地盘腿坐下,闭目运功。 明月在天空缓缓移动,寂静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只见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整个人憔悴犹如鬼魅。 过了半个时辰,钟意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堂屋的方向,心头感应到丝极其玄妙的感觉,依稀感觉到乐无忧好像陷在极致的痛苦中,正声声地呼唤着自己。 他倏地起身,身形如电,冲进室内,直奔里间而去。 抬脚踏进门内,忽然脸色变了,发现自己正在堂屋中间,眼前是张古朴陈旧的八仙桌,而不是里间的房门。 我不是在进门吗?难道产生了幻觉不成? 钟意眉头微蹙,然而他心系乐无忧,无暇细想,提步再次往门内走出,眼前景象又次无声地改变了。 他在堂屋中央,死死盯着眼前那张八仙桌,心里不由得沉了下来。 阵法? 他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周围扫过,月光从门口洒射进来,照亮室内的陈设,这个屋子已经很老了,房梁上的雕画颜色剥落,横七竖八接着蛛网,室内布置十分简单,只有堂老旧的桌椅。 八仙桌稳稳放在北墙边,每把椅子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桌椅都是名贵的花梨木,繁复的花纹在月辉下如若鬼眼。 钟意心头微颤,仿佛听到乐无忧就在他的耳边痛哭,心急如焚,却强行按下焦躁,静下心来,转头看向里间精致的雕花小门,步步抬腿走去。 浑身肌肉松弛,仿佛在调息,却又仿佛紧紧地崩了起来,在时刻准备着殊死搏。 他就这样似松似紧地静立在门口,眼神沉静,如若古井。 片刻之后,他突然抬手,折扇从袖中飞出,直击向雕花门,眼前景象瞬间动了起来,然而钟意的动作快,三尺水铮然出鞘,剑气滔滔犹如沧浪,迅疾地扫向满堂桌椅。 忽地雕花门猛地打开,股气浪如霹雳般劈了出来,钟意长剑在地面弹,借力凌空个翻身,躲过气浪,转脸看向门内。 簪花婆婆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实待着,平白破了我的阵法,你有病吗?” “婆婆!”钟意双手抱拳,“阿忧怎么样?” “死不了。” 得到她的承诺,钟意反而加担心起来,眉头紧蹙:“婆婆在门外摆迷魂阵,防的不是晚辈?” “你也知自己是晚辈?”簪花婆婆不客气地说,“我犯得着跟你过不去?” 钟意沉默下来。 簪花婆婆继续说:“不过是老身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为自保而做的点障眼法而已。” 孤苦无依……自保……障眼法……钟意觉得她在藐视自己的智商。 “还愣着干什么,”簪花婆婆道,“滚出去打盆水来!” 钟意不知她要干什么,但觉得这个老太婆功力深厚,硬碰硬自己不是对手,只得乖乖转身,去井台打了盆水端进室内。 迷魂阵被破坏,这次很顺利地走进了里间。 待看到床上的人,眸色倏地紧了下,只见乐无忧未着寸缕地躺在床上,浑身布满细小的伤口,正渗出点点的血珠。 “这是怎么回事?” 簪花婆婆理了理石榴裙,淡淡道:“老身给他放了点儿血。” “……为何?” “年轻人血气旺盛,放点出来,对身体有益。” 她果然是在藐视自己的智商。 钟意皱眉:“婆婆为何不肯实言相告?” 簪花婆婆看了他眼,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事事追根究底,老婆子把年纪,现编谎言很是费脑子。” 钟意:“……” “他再过好几个时辰才会醒来,你也先休息吧。”簪花婆婆说完,扶着龙头拐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里间。 钟意疑窦丛生,身形动,如飞絮般轻灵地飘至窗前,透过繁复的窗棂,看到簪花婆婆拄着龙头拐在月光下,忽然吐出口血来。 仿佛感觉到他的注视,婆婆回头望过来,钟意倏地往后躲,敏捷地避过了她的视线。 钟意转头看向床上的乐无忧,暗忖:阿忧诡谲的内功到底是怎么回事?以簪花婆婆这样的内 分卷阅读6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力,为他疗了次伤,竟然能累得吐血。 他走回床边,抬起双手,插进乐无忧的头发中,轻轻按压着他的头皮,过了片刻,不禁咦地声叫了出来。 破镇阁十将之时他曾在乐无忧的头皮上摸到两个如若金针的小突起,如今竟然没有了? 第四八章 钟意翻手,抓住乐无忧的手掌,两手掌心相对,注了缕内力到他体内,眼睛微眯,细心感受他内息的变化。 过了会儿,他睁开眼睛,看向床上之人苍白却恬静的睡颜,脸色阴晴不定。 乐无忧好像天生经脉比旁人细些,此时虽然昏迷不醒,经脉中的内息却仍然在轻缓地流淌着,飘逸轻盈,仿佛清风流动、彩云散开,正是风满楼颇负盛名的云散心诀。 钟意皱了皱眉头,不死心地握紧他的手掌,缕内力再次注入进去,好像有神识般在他的体内小心探查。 床头的蜡烛点点变短,钟意的额头渗出汗珠,来来回回探查了三次,才勉强察觉到丝极其轻微的沧浪之气。 ——且共从容心诀被压制了。 他收回手,神色沉静下来,暗忖:虽说江湖儿女,仗义相助,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肯为萍水相逢的后辈呕血疗伤的,这个簪花婆婆当真与阿忧非亲非故? 钟意叹声气,起身端过清水为乐无忧清理身体,将手巾浸在水里,冰凉的井水刺得他个哆嗦。 双手捧住铜盆,内力灌输,片刻之后,盆里咕咕冒起了热气,钟意用温水沾湿手巾,轻轻擦去乐无忧身上的血珠,心头微颤。 手底的身体苍白单薄,经受过极致的痛苦却不留丝痕迹,薄薄的皮肤下,流淌着炽热的鲜血,十指纤纤,却力能扛鼎。 湿巾沿着结实的小腹慢慢下滑,钟意喘息变得粗重,唇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拉开他的双腿,擦了擦安静卧在草丛中的小家雀儿,有些坏兮兮地隔着湿巾捏了两下,心想:此时若趁机给他把这撮小草给除了…… 待明日醒来,他会招雪照云光诀劈了自己吗? 于是钟意笑着笑着笑容就消失了,有些苦涩地扁了扁嘴,他想亲亲乐无忧微启的薄唇,亲亲他清秀的锁骨,亲亲小巧的肚脐……心上人这样赤条条地躺在自己面前,却不能亲、不能吻,这简直比千刀万剐还要残忍的酷刑啊。 “唉……我这样的柳下惠你打着灯笼也再找不到了,珍惜吧,我的阿忧啊。”钟意摇头晃脑地叹声气,用手巾沾湿温水,继续擦了下去。 不知簪花婆婆用了什么手段来疗伤,乐无忧的衣服全都碎成齑粉,连鞋袜都没有了,钟意攥住他纤细的脚踝,点点仔细地擦着。 他的脚十分秀气,九根脚趾纤细修长,莹润的指甲在烛光下泛着贝壳般的光泽。 钟意边擦拭着,边美滋滋地自言自语:“但我不会直做柳下惠的,待有朝日你我心意相通,我定要……嘿嘿嘿……阿弥陀佛,不能乱想,清心静气……清心静气……可是,阿忧这么好看,教我怎么清静得下来?” 给乐无忧全身擦干净,细小的伤口也用银针挑了药粉处理好,钟意伸手要去拿干净衣服,倏地停住了。 ——此处乃簪花婆婆的住宅,哪里有乐无忧的衣服? 拉过被子给他盖好,钟意叮嘱自己待明日天亮之后,定要悄悄潜入洛阳内城,买上两套换洗衣服才行,不然以乐无忧的脾气,岂不是要给自己添大堆堵? 当然,他要是愿意穿自己的衣服,那是再好也不过的,嘿嘿。 将切工作都做完,钟意吹熄蜡烛,伏在床前睡了过去,这天发生了太事情,本该夜无眠,然而钟意自从闭上眼睛,就开始接连不断地做梦。 梦中是乱石林立的海岸线上,白色的浪花滚滚而来,惊涛拍岸,石缝里落了层白色的花瓣,只小蟹举着钳子呆了呆,飞快地往岸边爬去。 岸上春色阑珊,百花落尽,开了片漫无边际的雪白桐花,风吹落,花如雨…… 个月白色轻衫的女子在花下,轻声哼着悠扬的童谣,柔和的目光追逐着眼前奔跑的孩童。 孩童短衣垂髫,摇头晃脑地跑了几步,忽然踮起脚,看向海边重载而归的大船,大声道:“娘,看,有船,是不是爹爹回来了?” “那是出海归来的渔民,不是爹爹。” “阿玦都没有见过爹爹,”孩童踢着颗石子,撅起嘴嘟囔,“爹爹的武功很高吗?” 女子笑盈盈道:“比娘稍稍差那么点点,但是阿玦的爹爹是个大英雄,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孩童漂亮的双眼绽放出光彩:“那阿玦长大,也要成为像爹爹样的人!” 背后却没有回答,孩童疑惑地转过头去:“娘,您说……” 声音戛然而止。 ——轻衫女子不见了,在她着的花下,个血乎乎的肉团出现在视野中,看不出形状,却在微微地抽搐着…… 孩童惊惧地张大嘴巴,却把将小拳头死死塞进了嘴里,堵住脱口而出的惊叫,慢慢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丝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阿玦?阿玦……”轻柔的呼唤从耳边传来。 孩童双手抱住了脑袋,身体痛苦地抽搐,仿佛在母体中般,慢慢地蜷缩成小小的团。 “阿玦……阿玦……阿玦……”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就在耳边般。 钟意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直直地瞪着眼前的虚空,脸上没有丝表情,冷峻犹如恶鬼。 只纤细的手出现在了眼前,轻快地晃了晃。 钟意眼珠木然转了下,慢慢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脸上的冷峻扫而光,毫无过渡,直接笼上满脸笑容:“阿忧你醒了!” 灿烂的朝阳从雕刻精致的窗棂洒进来,在床头的墙上投射出片花纹繁复的光影,乐无忧躺在这片光影下,脸色虽然苍白,却带着轻松的笑容,灵动的眼眸中水光潋滟晴,犹如骄阳下的泉水,浮光跃金。 钟意笑道:“大早就这么开心,身上不疼了吗?” “疼?为什么疼?”乐无忧被问懵了,两人大眼瞪小眼,须臾之后,猛地倒吸口冷气,眼睛瞪得仿若铜铃,动作顿顿地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来,嘴唇哆嗦,“没……没穿衣……衣服……我们……你……你把我……我……” “……”钟意目瞪口呆。 乐无忧舌头打结半天,终于完整地吐出句话:“你……你这个禽兽!” “……”钟意张口结舌。 乐无忧揪起被子遮住了脸,声哀叹从被子里传出:“老夫的元阳……” “我就给你擦了擦身体 分卷阅读6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连亲都没亲下,我怎么就禽兽了?”钟意肚子委屈,“做好事难道还错了吗?” “这么淫秽不堪的夜,老夫居然是昏迷的……真是无法接受……等等,你说什么?”乐无忧从被子下钻出来,声音倏地拔高,“你小子没碰老夫?” 钟意扁了扁嘴,刚要说话,忽然院子里传来簪花婆婆不耐烦的声音:“小畜生,你都带了些什么麻烦过来?” 乐无忧吃了惊:“那是簪花婆婆的声音,是她救了我们?” “嗯,”钟意点头,“我出去看看怎么了。” 说着走出房门,脚步不由得顿,只见簪花婆婆手夹着个青年,扔了进来,个墨蓝锦袍,个金色华衣,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看上去十分狼狈。 “常少主,少盟主?”钟意回忆下,觉得以自己点穴时的力度,他们确实也该醒过来了,目光往门外看了看,诧异地问,“苏余恨呢?” “本少怎么会知道那个魔头去了哪里?”安济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在室内打量番,然后凶狠地看向钟意,“这就是你们的窝点?” “少盟主,请注意你的用词,”钟意平静地说,“听闻令慈曾邀请当世大儒为你讲学,如今看你这说话方式,想必那些流传千古的经纶典籍,大概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你!”安济气堵,顿了顿,恶狠狠道,“你若只是帮乐无忧擅闯剑阁,还能算作是被妖人迷惑,但你挟持我和表哥,这问题可就严重了!你知罪吗?” 钟意负手,摇头道:“不知罪。” 安济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噎死,怒道:“你但凡还有点良知,就赶紧送我和表哥回盟总,否则,等我爹派人找来,你就等着和乐无忧起上斩佞台吧!” “你是安广厦家的小杂毛?”簪花婆婆突然插了句。 “什么小杂毛?本少乃天下盟少盟主安济!”安济蛮横地转过头去,发现说话的是个这个似嫩似老的女人,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刷地就变了,下意识往钟意身后躲了躲。 簪花婆婆鄙夷地看了他眼:“常相忆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小畜生?” “掌嘴!家慈名讳岂是随便叫得?”安济暴怒,把握住剑鞘,另只手就要拔剑,忽而想到自己佩剑已断,脸色不由得变了,用力将已经拔出寸余的佩剑插回鞘中,挥起双肉掌,击向簪花婆婆,叫道,“我现在就为母亲教训你这个老妖婆!” 钟意咋舌,简直有些不忍心看了。 只见安济如同只金色的雏鸟,尖鸣着冲了过去,簪花婆婆广袖挥,只干枯苍老的手掌伸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扣住了他的咽喉。 “……”安济个照面就束手就擒了。 “大废物生出个小废物,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代不如代。”簪花婆婆不客气地嗤了声,松开了他的咽喉,顺手从他腰间拔出佩剑。 剑光粼粼,长剑的锋刃在朝阳下泛着秋霜般冷冽的寒气,真是柄不可得的当世好剑,可惜却从中间被折断了。 簪花婆婆屈指弹了下剑身,嘿地声笑了出来:“好好柄剑,在老子手里断遍就算了,在儿子手里又断遍,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钟意突然出声:“婆婆知道此剑曾经断过?” 第四九章 簪花婆婆举起断剑,对着日光看去,缱绻的秋阳射在剑身上,寒光粼粼,她出神地看着剑锋,轻声道:“都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安济快言快语,“我爹二十岁的时候?” “细细算来,应该是二十八年前,当时安广厦那厮还是少盟主,”簪花婆婆嗤笑道,“跟当时的明日阁少主常风俊那叫个臭味相投,两个废物在群马屁精的吹嘘下简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常子煊也已经醒来,用长剑支撑着身体了起来,冷冷道:“请婆婆慎言。” 他声音冷硬,十分不讨人喜欢,然而坏脾气的簪花婆婆却没恼,笑盈盈地看向他:“你小子今年也该二十五岁了,竟丝毫没学到你那废物爹的见风使舵,看来儿子还是要随娘的。” 常子煊眼中抹异色滑过,抿紧嘴唇,没有再说话。 簪花婆婆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目光柔和地说道:“待来日你执掌明日阁,当如同你娘样柔中带刚,万万不可像你那不争气的废物爹。” 柔中带刚? 这说的是常子煊他娘?明日阁的龙夫人? 那分明叫刚中带刺吧。 钟意不动声色地看了二人眼,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常子煊这货是出了名的爹不疼娘不爱,龙夫人乃海天连城龙王长女,出阁之前也曾扬千帆、破万浪,远下重洋游历列国,虽然遵父命嫁入明日阁,年来却对风流成性的常风俊万个看不起,连带着对相貌与常风俊十分相似的常子煊也不待见了。 “婆婆片好心晚辈心领,”常子煊漠然道,“然而父母恩情,断不可忘。” 钟意暗中咋舌,心想:焉知你这么讨人厌的性格不是因长期得不到父慈母爱才导致的心理扭曲? 簪花婆婆仿佛感觉到他在腹诽,目光凌厉地瞥过来眼,钟意立即板起脸做认真聆听状。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济满脸狐疑地出声,似是对她的武功十分顾忌,无意识地往钟意身后躲了躲,嚷嚷,“凭什么对别人父母指指点点!” 钟意道:“这位是簪花婆婆。” “啊!”安济惊叫出声,怔了片刻,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珠惊惶地转了转,看向钟意,“位列方外三仙的簪花婆婆?” “怕了吗?”钟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安济满脸的惊恐都快化作实体飞出来了,挣扎了半天,忽然从钟意身后走出来,双手抱拳,俯下腰去,大声道:“之前不知是前辈,言语有得罪,请婆婆见谅,安济甘愿领罚。” 簪花婆婆笑了笑:“看样子还没被安广厦彻底养歪,算了,老身把年纪,跟你个毛孩子计较未免太掉价。” “谢婆婆。”安济仰脸笑了起来,阳光照亮他抹额上的红珊瑚,越发显得少年意气、神采飞扬。 钟意道:“婆婆,您方才说这把剑在二十八年前曾经折断过,可否方便细说?” 安济脸上笑容顿,嘟囔:“不可能吧,爹爹武功那么高,武林榜上天下第呢……” “世上永远没有天下第的武功,”簪花婆婆淡淡地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五湖四海之外,藏着无数世人所不知道的武功绝学。” 钟意道:“南疆妖、西荒魔、北邙鬼、东海仙。” “不错,”簪花婆婆点头,“二十八年前曾有人自大海波涛之间仗剑东来,此人剑 分卷阅读6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法精绝、内力深厚,入江湖,连挑九大门派,势如破竹,无失败。” “怎么可能?”安济惊叫,“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才,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二十八年距今也不算遥远,他现在应当不过花甲之年,和盟中很堂主差不年纪呀。” “他已经死了。” “武功如此高强,死于何人之手?” 簪花婆婆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苍老的脸上浮现丝嘲讽之情,看着安济明亮澄澈的眼神,字句道:“令尊,安广厦。” 安济倒吸口冷气,怔了片刻,忽然大喜道:“果然爹爹武功比他高!” “令尊的武功?呵,”簪花婆婆嗤笑声,“当年常相思在长安比武招亲,令尊上场不过三十回合,即被此人弹断佩剑,”她手腕转,托着断剑送到安济面前,“证据还在这里呢。” 安济叫:“常相思?那不是我姨母吗?听闻姨母褔薄,与我爹爹定亲之后便因病夭亡了,所以我娘才会嫁予爹爹,不是这样吗?” “是不是这样,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的好爹爹,还记不记得二十五年前不归山的大火。” 安济呆了呆:“啊?” 钟意道:“不归山在江城地界,晚辈对那个地方很熟悉,山下有个山谷,叫栖凤谷,据悉年前确实曾发生过山火,那场大火经久不息,将整个山谷烧得寸草不生,连风都不会停留,故而栖凤谷改名成了弃风谷。” 弃风谷! 三个字出口,安济和常子煊齐露出惊愕的神情,安济是张大了嘴巴,合都合不上,张口结舌了半天,才总算发出声音:“魔谷?” “若我的消息没错,苏余恨是二十四年前才在弃风谷开宗立派的。”钟意看向簪花婆婆,“此事婆婆可有耳闻?” “不错。” 钟意继续说道:“江城府志中曾记载,不归山上青山绿水、柳暗花明,可观朝霞,可赏落日,扬手摘星辰,极目见长江,乃是个登高望远、踏青游玩的好去处,年前曾有位凤姓大侠隐居于此处山谷中,遍植梧桐,故而名为栖凤谷。” 簪花婆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露出个甚是玩味儿的笑容,点头:“那位凤姓大侠,名叫凤栖梧。” “凤栖梧?”安济脸纠结,“我都绕晕了,这又是谁?” 钟意笑眯眯道:“就是当年指弹断安盟主佩剑的人,婆婆,我猜得对不对?” 安济的脸刷地黑了下来。 簪花婆婆道:“当年凤东来,百鸟惊惶,凤栖梧武功高强,入江湖即与安广厦交恶,人人皆道此子前途无量,将改变江湖中天下盟家独大的格局,不料却只是惊鸿瞥。” 钟意点头:“单枪匹马,如何与整个江湖为敌?” “不错,凤栖梧在招亲会上力挫安广厦,然而最终与明日阁长女常相思定下婚约的却还是安广厦。” 钟意:“如今的天下盟当家主母常夫人擅长用毒,据说当年在闺阁之中,曾有‘毒绝’之称,常相思既然是常夫人的长姐,人才武略应当都不差。” “哈哈,常氏双绝,岂是个不差就能够形容的?”簪花婆婆回忆起当年,苍老的眼中迸发出矍铄的光芒,眼睛微眯,慢慢地笑道,“江湖中无论何时都不缺爱凑热闹的人,三十年前也曾排高手榜、兵器谱,甚至还有百花册。” “那是什么?” “百花册曾排出武林十大美人,不过是满足那些臭男人点见不得人的恶癖罢了,然而那年的百花册和高手榜却有诸重叠。” 钟意:“有美人上了高手榜?不知是哪位前辈,才色双全,当真是佳话。” “常氏双姝,医毒双绝,”簪花婆婆道,“医绝常相思,毒绝常相忆,此二女无论境界还是武功,都远超他们的兄弟常风俊,当年阁中也有不少声音,要废常风俊的少主之位,改立长女常相思。” 钟意:“常风俊定不会高兴。” “女子再有才华又能怎样?终究是要嫁人的,”簪花婆婆神情冷漠地说,“以常相思的才貌,若嫁予般武夫,保不齐会留在娘家掌事,要嫁,便要嫁得远远的,让她再也回不来,所以常风俊极力撮合,将常相思聘给了自己的义兄安广厦。” 钟意:“天下盟远在洛阳,盟中琐事繁,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地位,必不能返回娘家主事,对个普通女子来说,能嫁入天下盟,已是极大的荣耀了,而对常前辈来讲,困居内帷,想必如同鸟儿剪断了翅膀,是极为痛苦的。” “相思岂是会乖乖剪断羽翼的人?” “嗯?” “天下盟的聘礼刚送到明日阁,她就收拾了金银细软,跟凤栖梧私奔了。” “什么?”安济大声大叫,“姨母没死?不对,她……她竟然嫌弃我爹?还和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跑了?” 常子煊皱紧眉头,脸色阴晴不定,咬牙道:“婆婆虽然是德高望重的前辈,然而诋毁父亲、姑母,晚辈万万不能善罢甘休。” 簪花婆婆仿佛对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有着无尽的兴趣,笑盈盈地看向他:“那你要怎样呢?” 常子煊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慢慢拔出剑来:“长辈受辱,晚辈拼上全身武艺,也要讨个公道。” “公道?”簪花婆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广袖挥,握着安济的断剑轻轻抵在他的剑柄上,笑道,“公道早就死绝了。” 常子煊顿觉股大力抵在前方,佩剑便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了,时间脸色又青又白,五官都扭曲了。 钟意袖着手在旁边,笑了起来:“婆婆悠着点儿,您把常少主气得都快抽过去啦。” 簪花婆婆却仿佛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闻言恶劣地邪笑起来:“老身听他那话就来气,什么叫长辈受辱?老身诬蔑常风俊了么?这个世道,只有武功低的骂武功高的才叫诬蔑,武功高的骂武功低的,那叫惩恶扬善。” “你!”常子煊青白的脸色忽然红。 安济大惊:“表……表表哥你怎么样?” “他急火攻心,气爆血管了,”钟意笑道,“婆婆您再不收手,咱们就得帮常少主守尸啦。” 簪花婆婆倏地收起断剑,常子煊个踉跄,长剑撑地稳住身形,挣扎着抬起头,缕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钟意有些幸灾乐祸,瞥了眼簪花婆婆,却意外地在她眼中看到抹浓浓的失望闪而过。 第五十章 以高深的内力和欠揍的说话方式把常子煊气吐血之后,簪花婆婆甩袖,将断剑插进安济腰间的剑鞘中,转身走出堂屋,淡淡道:“姓钟的,惹来这么麻烦,老身可不给你伺候。” 安济肚子里适时地传来连串滚雷般的鸣声。 分卷阅读7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钟意满脸谴责地看向他。 安济捂着肚子脸皮红,眼珠转了几下,凶狠地对钟意嚷嚷:“看什么看,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只吃了顿,当然会饿啊。” “哎呀!”钟意拍脑门,忽然想起被自己丢在离间的乐无忧,连忙大步走进去,笑问,“阿忧,是不是饿了?” 乐无忧枕着双手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看向他:“还行,饿过劲儿了,没什么感觉。” “我去生火做饭,不知婆婆此处有什么食材,”钟意甚是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让你尝尝在下鬼神莫及的厨艺。” 乐无忧眼皮抽:“你打算毒死我?” “……” 钟意郁闷地撅了撅嘴:“待会儿就等着膜拜吧!”说罢,抬腿往门外走。 结果转身,看到颗脑袋钻进了门内,眉间勒着金抹额,条油亮的大辫从脸旁垂下来,发黑如漆,越发显得巴掌大的小脸儿嫩如白萼。 然而此时这张小脸儿上有半个巴掌都被张大的嘴给占了。 钟意皱了皱眉,转身给乐无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回头嘲道:“少盟主的经纶典籍果然都读到狗身上了,盟总的老学究们难道曾教过你乱入别人卧房的?” “乐乐乐……乐无忧!”安济跳起来,指着他大叫,“你怎么在床上?” 乐无忧懒洋洋地瞥他眼:“我不在床上,难道在床底?” “阿忧,不用理他,”钟意道,“我马上就把他处理了。” “你们……你们什么关系?”安济莫名其妙有种闯入夫妻洞房的感觉,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舌根发硬,“你们……你们……断……断袖?” 乐无忧:“啧。” “关你屁事?”钟意把揪住安济的辫子将人拖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然后将人扔到常子煊怀里,语气淡淡地说,“看好你的傻表弟,再给我进什么不该进的房间,看什么不该看的地方,我就废了他那双乱跑的腿,和那对乱看的招子。” 安济个踉跄扑在常子煊怀里,咕噜爬起来,嚷嚷:“混蛋钟意你敢动我下,我爹顷刻间就能灭你九族!” “我九族十七年前就被灭了,谢谢。”钟意冷冷地说,转身走出堂屋。 安济动作倏地停滞了,怔了怔,转头看向常子煊:“表哥,他说什么?” 常子煊低头坐在张残破的太师椅上,脊背挺得很直,闻言,低声道:“他说他十七年前就已经灭族了。” “怎……怎么可能?”安济脸茫然,喃喃道,“混蛋钟意……他不是出身东海盐商吗,师从长思剑派解忧真人……哦,难道这个盐商家族被灭了?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他登记在盟总的档案是假的。” “啊?你怎么知道?” “猜的,”常子煊抬起眼,目光幽深地看向钟意的背影,轻声道,“他昨天展露出来的武功和平时不太样,剑势滔滔,犹如惊涛骇浪。” 安济回想片刻,脸色倏地变了,倒吸口冷气:“确实是哎!他平时武功虽然也高,但……但绝没有昨天那样厉害,并且很少用剑,对了,他还闯了剑阁,还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常子煊:“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究竟意欲何为?” 安济想到了什么,惴惴不安地问:“他和苏余恨是伙的,若是他们联手为祸武林,那……那可是要搅动武林大乱的!” 常子煊左手抓住佩剑,将流光星彩平举到眼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华丽的剑鞘,字句道:“明日几何,赤子苍穹,风雨不动,天下为盟。纵然他武艺再高,纵然我天赋再差,只要他敢为祸武林,我也必会追杀到底。” “嗯!”安济点了点头,“我也会的!” 这个院落虽然破败,然而高屋广轩、雕梁画栋,想必当初也曾经是个颇为富足的人家,钟意走进厨房,看到簪花婆婆正坐在灶前烧火,艳红的石榴裙和阴暗的厨房格格不入。 “婆婆。”钟意叫了声,忽然双手抱拳,单膝跪了下去。 簪花婆婆抬了抬眼皮:“什么意思?” “以昨晚阿忧的伤势,若没有婆婆伸出援手,想必后果不堪设想,晚辈愿做牛做马,报答婆婆的救命之恩。” “哦?”簪花婆婆淡淡地问,“我救的是乐无忧的命,你来报什么恩?” “婆婆救了阿忧,就是救了晚辈,”钟意道,“昨夜如果阿忧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他死了,你就要随他而去?” “我会先去报仇,待了结了仇家的性命,我就掘个墓穴,和阿忧起躺进去,再也不分开。” 簪花婆婆怔,接着突然笑了起来,她容颜苍老,这样笑,却仿佛有了丝绝代风华的感觉。 “孩子话,”她笑道,“你这般罔顾性命,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吗?” “活着是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不如死了。” 簪花婆婆摇了摇头:“生恩难报,令慈十月怀胎朝分娩,期间吃过少苦头、路过少次鬼门关?拼死也要生下你,可不是让你视人命如草芥,随随便便就殉情的。” 钟意茫然道:“可是活着太累……” “累在何处?”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可是你看这天地,如此浩大,这风云,如此缥缈,”簪花婆婆抬手从发髻间摘下朵花苞,放在掌心,内力催动,花苞悄然绽放,湛紫色的花瓣吹弹可破,在她苍老的掌心开出朵娇艳的花朵,她说,“你看这朵花的盛开,如此美妙,花瓣上的露珠,如此轻盈,年轻人,世间并非只有仇恨和凄苦,父母将你带来这个世界,是想让你见天、见地、见众生、见万物,而非见怨怼。” 厨房阴暗逼仄,炉灶中传来哔哔啵啵地燃烧声,抹晨光从狭小的窗子里射入,洒在她掌心的花朵上,钟意怔怔看着这朵盛开的牡丹,慢慢睁大眼睛,心头仿佛有抹郁结如同寒冰般悄然消散,化作汩汩暖流,流经四肢百骸,他再度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谢婆婆点化,晚辈受益良。” 簪花婆婆将牡丹插回发髻间,枯瘦的手指抹了抹鬓边的碎发,笑道:“起来吧,你小子很好,我很满意。” 钟意起身,簪花婆婆将烧火棍塞进他的手里,便拎起艳丽的裙裾,飘然而去。 “很好,很满意……”钟意琢磨着她最后的这句话,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声嘀咕,“嘿,这话说得颇有几分丈母娘看郎的感觉,可惜可惜,我对阿忧的爱慕苍天可鉴,即便是送个公主,也再不会心动了。” 灶下没有什么食材,钟意捣鼓了半晌,端出两碗酒酿元宵,碗送去孝敬大恩人 分卷阅读7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簪花婆婆,碗端进了雕花里间。 乐无忧正躺在被窝里闭目养神,闻到熟悉的香气,蓦地睁开眼睛,撞进了钟意含情带笑的凤眸,不由得看痴了。 钟意将碗放在床头,扶他坐起身,疑惑:“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乐无忧摸着下巴,表情甚是下流地笑道:“你总是夸赞我的眼睛漂亮,今日老夫才发现,钟堂主这双眼睛不笑自亲,丝毫不输老夫哇。” “啧,”钟意咋舌,撩起衣摆在床边坐下,笑盈盈地看向他,“阿忧是在调戏我?” “不错。”乐无忧点头。 “不公平,”钟意委屈道,“自重逢以来,就是阿忧在不停地调戏我,而我却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实在是不公平,人家不依!” “……”乐无忧被他软绵绵的声音麻出身鸡皮疙瘩,“敢问钟堂主今年贵庚?可有满三岁?能否断奶了?” 钟意唰地打开折扇,挡在脸前,扇面上的绢纸早已破碎,只笑眯眯的眼睛从雪白的扇骨后露出来,笑道:“人家纵然才三岁,却也敢陪阿忧赴汤蹈火呢,如今连堂主之职都丢了,阿忧却还在嘲笑人家,哼。” 想到昨日那险象环生的天,乐无忧不由得心头酥软,笑着摆摆手:“好好好,不嘲笑你,你爱几岁就几岁,这做得酒酿元宵?” 钟意端起碗,舀了勺送到他的嘴边:“那不许再叫人家钟堂主。” “行,”乐无忧随口答应,他自早醒来心情就直很好,仿佛丝毫没注意到这个喂食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乐滋滋地吃了口,眼睛倏地睁大,惊喜叫道,“唉哟,这个厨艺不错嘛,阿玦是个好厨子。” 钟意笑容满面,又舀了勺送过去,眨眨眼睛:“可是人家又不想叫阿玦了。” “……”乐无忧顿了顿,“阁下的名字还带随便改的?” “别人那里不能改,但是想在阿忧这里改个。” 这货不但话特别,事儿也得略烦人呀,乐无忧在心里想着,张口吞了送到嘴边的小元宵,含糊地问:“想改成什么?” 钟意十分真诚地说:“改成相公,怎么样?” “噗……”乐无忧口元宵喷到了他的脸上。 第五章 “抱歉。”乐无忧连忙想随手抓个什么来给他擦擦,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赤裸地坐拥张雕花大床,却不能拿被子去给他擦脸,伸出去的手不由得僵住了。 钟意立即从善如流地往他手里塞了条丝帕,然后双手撑在床上,身体前倾,凑到他的面前,仰起了笑脸。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秽物,只是被溅了几滴酒酿。 乐无忧抓着丝帕擦了几下,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钟意笑眼如春,声音轻柔地笑问:“怎么不擦了?还有呢,这里,还有这里……” “没、没有了。”乐无忧没来由地飞红了脸,两人靠得太近,让他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起来,就像当年跟柴开阳沿后山峭壁攀到绝顶,第次见到岚海云霞,就像当年学着乐其姝抱剑观花,目睹场夜昙的怒放,就像当年团圆佳节时天阙山上燃放的经久不息的烟花。 然而又不样,云霞、夜昙、烟花,美则美矣,赏完即逝,而眼前这张含情带笑的眼眸,却让他不想止步于欣赏,他想吻吻他。 “怎么没有?这里还有呢。”钟意的笑声在脸边响起。 乐无忧回过神来,惊觉对方竟已侵至眼前,怔,柔软的嘴唇印了上来。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乐无忧倏地呼吸加促,下意识瞪大眼睛,从钟意漆黑的笑眼中,看到了炽热的爱意。 原来,是这种感觉…… 软软的,温温的,唇舌纠缠,带来的惬意让他四肢百骸都酥麻起来,仿佛那些云霞、夜昙、烟花在脑海中齐齐绽开,刹那间让他什么都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想,整颗心都化成了池春水,然后从春水中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乐无忧无意识地抬起只手,搭在钟意的肩上,另只手支撑着身体,有些懵懂,又有些迷乱地回应起来。 钟意双手撑在床上,缠绵地吻着。 午间的艳阳从窗棂间投射进来,在白墙上洒下片明晃晃的光斑,仿佛他此刻幸福洋溢的心情。 两人不知道亲了久,待分开时,都已经气喘吁吁。 钟意抬手抚摸着乐无忧的脸颊,眼神如同月光般柔软,有些忐忑地轻声问:“阿忧,我们现在是不是……是不是算……” “算什么?不过是亲了下小嘴罢了,你可别想赖上我,想当年,老夫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金陵第纨绔子弟,呵。” 乐无忧用上三分内力硬是平息下擂鼓般的心跳,故意板着脸做淡定状,然而两颊的绯红却出卖了他。 钟意低头轻笑,心想我的阿忧啊,若不心动,你脸红什么?嘴上却没有戳破他的逞强,只低低地叹了声:“罢了,我愿意等。” “你……”乐无忧顿,没想到他竟这样好打发,时噎住了。 钟意重新端起酒酿元宵,自己先抿了口:“有些凉了,我去灶下热热。”说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回头,看到乐无忧拥被而坐,锦被滑落,露出白皙的身体,修长的手指用力攥住他的衣角,仰脸看向他,漂亮的眉眼间暗含抹赧怒:“你……你这就放弃了?” 钟意怔了怔:“没有放弃。” “那你为何不求我两次?”乐无忧倨傲地抬起下巴,哼了声,“你求求,说不定老夫看你可怜,就答应了呢。” 钟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爱慕你,如果你也爱慕我,那自然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如果你对我并没有超越朋友的感情,虽然我会难过,但能每天朝夕相处就已经满足,所以不论你答不答应,我总会样的爱慕你,那还强求什么呢?” “废话真啊……”乐无忧嘀咕句,扯住他的衣角猛然用力,将人拉了过来。 “哎……”钟意被他拉得个踉跄,酒酿元宵脱手飞出,哐当声掉落在地。 乐无忧把将钟意掼在了床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倾身,低头吻住他的嘴。 钟意猛地瞪大眼睛,看着乐无忧闭眼亲吻的样子,忍不住露出抹贼笑,抬手按住他的后脑,温柔而又强势地吻了上去。 吻终了,乐无忧双唇艳红如血,食指勾着钟意的下巴,笑道:“钟意啊钟意,老夫对你很是中意。” “哈哈,”钟意笑起来,“钟情啊钟情,在下对你也是见钟情。” 乐无忧哂:“不许再提这个名字!”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钟意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在心中 分卷阅读7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暗想:这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双眸剪水,如同会说话般,让人看就想吻,吻了还想再吻…… 于是他就再次吻了上去。 破院中的午后缱绻静谧,两人缠绵地亲吻着,末了钟意在他眼皮上吻了吻,额头靠在起,耳鬓厮磨,笑道:“三吻定情,阿忧可不许再抵赖了。” 乐无忧哼哼:“那可要看老夫的心情。” 钟意立即露出泫然欲泣的悲惨表情。 两人如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般,靠在起厮混半日,钟意问:“阿忧今天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是昨夜做了什么美梦?” “我梦到了娘,”乐无忧弯起眼睛,仿佛想起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我梦到娘回来了,在我的耳边骂,‘臭小子,离了娘的身边,就混成这副德行,真是不堪大用,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乐无忧没来由脸皮红:“没有什么。” 钟意狐疑地看着他。 乐无忧故意板着脸做淡然状,心头却想起梦中乐其姝的笑骂:不过瞎傍了个臭男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想着想着,忍不住唇角又翘了起来。 钟意不明所以,但他光是看着乐无忧的笑容就觉得满心欢喜,凑上去啄了啄他的嘴角,说道:“金缕雪说乐姑姑可能还活着,你又做这样的梦,说不定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乐姑姑真的快要回来了呢?” 乐无忧重重点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两人正在说话,房门忽然被敲响,安济郁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混蛋钟意,你这个窝点里难道个下人都没有吗?为什么没有人来请本少去吃饭?” “井台有水,厨房有米,想吃饭就自己做去,”钟意凉凉地说,“请少盟主拿出做人质的自觉,虽然不要求你安静如鹌鹑,但也请不要聒噪得像只母鸡,只要令尊乖乖拿出解药,我立马送你回盟总,每天十个小丫鬟服侍衣食住行,自然不用在此处吃苦头。” “谁……谁有十个小丫鬟了!”安济怒叫,“你敢污蔑我!” 钟意不耐烦地冷哼:“如今是我技高筹,就污蔑了,你能怎么样呢?给我从门口滚开,别烦我。” 安济噎了噎,显然无法适应这货居高临下的语气,气得几乎要吐血,嚷嚷:“你们这对奸夫淫夫!关着门在里面干什么?” “自然是做奸夫淫夫该做的事情了。”乐无忧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 “奸夫淫夫……该做的事情……”安济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小脸儿唰地通红,用力踹了下房门,气急败坏地咆哮,“无耻!” 听到门外脚步声噔噔噔地跑远,乐无忧捶着床哈哈大笑:“安广厦竟能养出这么天真的孩子,也是奇迹。” “安济十分聪明,加以正确的引导,未尝不能成为名合格的盟主。” 乐无忧心念动:“你准备废盟主?” “不瞒你说,我与安广厦有着血海深仇,”钟意握着他的只手放在掌心把玩,声音轻缓地说,“年前,他曾落难,母亲好意收留,并传其绝世武功,却没想到他竟恩将仇报,为霸占我族中的财宝和武功,夜屠城。” 乐无忧吃了惊,迟疑着问:“令慈……” “死在了他的剑下,”钟意神情极为苦楚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漂亮的凤眸已重新盛满了温暖,淡淡道,“死状十分凄惨,骇人听闻。” 乐无忧身体前倾,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节哀。” “嗯。”钟意靠在他的怀里,鼻尖嗅着温暖的气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两人安静地拥抱片刻,乐无忧想起件事:“你曾经说自己出自东海盐商世家。” “既然知道是谎言就不要戳穿啦,”钟意苦笑,却毫无愧色,“如今我们情意相通,此事便必须得告诉你了,阿忧,我不是什么盐商之子,而是来自海外仙鸣山城,我本名钟离玦,亡母乃第六代城主钟离明月。” 乐无忧怔了怔,很快就释然:“怪不得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仙鸣山城,而你却能如数家珍,你来中原,是想报仇?” 钟意道:“我想揭穿安广厦的嘴脸,让全武林的人都知道他是何等伪善,这些年我查明了不少隐案,只待时机成熟,即可数罪齐发,让他身败名裂。” 乐无忧认真道:“以后,我会帮你,就像你不遗余力地帮我样。” 钟意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喃喃道:“我帮你是因为见钟情,而你帮我……” “当然是因为中意啊!” 钟意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天色渐晚,钟意看看窗外的天色,在乐无忧脸上亲了亲,低声道:“等会儿我要进趟洛阳城。” “何事?” “去给阿忧买两身衣裳啊,”钟意笑着给他往上拉了拉被子,调侃,“虽然我很喜欢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然而总是看吧,会对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乐无忧倚在床头,被子只搭到腰部,大咧咧地露出精瘦的上身,低头看了眼,对他的困扰十分费解:“咱们都是男人,把脸遮住,下面完全是样的。” “怎么会样呢?”钟意认真地解释,“我看着自己的身体,那是点亵渎的想法都没有,可要是换成阿忧,就算你裹得严严实实,我还是……嘿嘿……” 乐无忧面无表情地拔出了稚凰。 钟意的笑声戛然而止,垂眸看着抵在喉间的剑锋,颤声:“阿……阿忧,手千万要稳啊,你这要是抖下,那可是谋杀亲夫的大罪啊!” “钟离城主,”乐无忧笑道,剑尖离开他的咽喉,慢慢上移,在嘴边比划,悠然道,“虽然点不了你的哑穴,但我应该还可以割了你的舌头。” 钟意瞬间紧紧闭上了嘴。 临走之前,有些不放心地抓起乐无忧的手腕把了会儿脉,赞道:“簪花婆婆果然武艺高强,你体内再无昨日那般杂乱的气息,应当是大好了。” 乐无忧点头,却突然反手抓,将钟意的手腕握了过来,二指搭脉,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内息虚浮,我记得你昨日为我挡了剑。” 钟意挣开他的手指:“已无大碍。” “胡说,”乐无忧伸手抓向他的衣襟,“衣服解开!” 钟意双手捂胸,惊异道:“乐大公子可不能这么色急!我们这是寄人篱下不说,门外还有两个外人呢……” “少啰嗦。”乐无忧不由分说,扯开了他的衣领,眼眸倏地紧了紧,只见钟意右胸边片狰狞的伤口,血肉已经结痂,混着颜色诡异的药粉,显得触目惊心。 钟意有些尴尬地往上拉了拉衣服,嘴里喋喋不休地说:“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伤势不重,伤口也不疼,丝毫不影响起居做事,就 分卷阅读7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是此时阿忧你把我拖上床这样那样,也至少能干上个三百回合。” “呵呵,三百回合……”乐无忧声音凉凉道,“你怎么不直接去死呀?” 第五二章 钟意仿佛没有痛觉般,右胸被捅了个对穿,依然能够神色自如地活动整天,乐无忧稍微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替他疼得撕心裂肺。 “哎哎,别动手动脚的,”钟意笑嘻嘻道,“天都快黑了,我还要进城去买东西呢。” 乐无忧将人按在了床上,伸手开始脱他的衣服。 钟意惊:“你干什么?” “给我件衣服穿!”乐无忧没好气地说,粗暴地扒下他的衣袍披在身上,他身量比钟意纤细,肥大的衣袍下空空荡荡,随意系着汗巾,越发显得瘦腰长腿,体态风流。 钟意顷刻间被他扒了个精光,羞答答地坐在床上,捂着腿间,叫:“阿忧,阿忧。” “再叫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乐无忧走出房门。 钟意立即笑倒在了床上。 过了片刻,乐无忧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打湿手巾,轻轻拭去钟意伤口附近的药粉。 “嘶……”钟意疼得倒抽冷气,“轻点儿……轻点儿……” 乐无忧横他眼:“这会儿知道疼了?” 钟意笑嘻嘻地说:“昨夜我觉得自己没人疼没人爱,便是死了也没人在意,连死都不怕的人,当然不会怕疼,可如今我却知道阿忧心里有我呢,那我又不想死了,不但不想死,我还想长命百岁,个如此怕死的人,自然也是怕疼的。” “啧,”乐无忧将弄脏的手巾扔回铜盆里,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四目直视,无比诚恳地问,“老夫请教你个问题。” “但问无妨?” “究竟怎样才能点住你的哑穴?” “……”钟意破天荒噎住了,心想:你看你厉害,句话就点住了。 乐无忧为他清理了伤口,不得不感慨此人果然有不知疼痛的资本,只见伤口周围丝坏肉也没有,正在快速地愈合着。 “你的愈合能力很强。”乐无忧找出药粉,细细地敷了上去,随手把床单撕成条状,包扎了伤口。 钟意道:“是且共从容心诀的功效,阿忧,昨日你破镇阁十将时,施展出来的就是且共从容心诀,不然即使有簪花婆婆运功疗伤,那么重的伤也绝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这种内功当真奇妙无比。”乐无忧闭目感受片刻,虽然感觉不到气海中有丝毫的异样,然而他此时内息平缓、气韵绵长,绝不是重伤之后该有的样子。 “待此间事了,我带你去仙鸣山城,”钟意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那可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乐无忧笑着点头。 晚间,两人在床上抵足而眠,待乐无忧睡着,钟意睁开了眼睛,起身穿起衣服,刚动,只手无声地伸了过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钟意动作顿,慢慢回过头去,正对上乐无忧明亮的眼睛。 月光穿过窗棂投射进来,照亮他眼睛狡黠的光芒。 钟意无奈地叹气:“阿忧……” 乐无忧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渐渐上移,捏起他的下巴,笑靥如花地问:“这么晚了,钟离城主要去哪里?” “内急。”钟意脸镇定地说。 “哦?”乐无忧伸手往下探去,“我摸摸。” “别、别胡来!”钟意打落他的手指,不得不坦白,“我要进趟城,苏余恨把那傻哥俩送到这里,自己却离开,我担心他找上盟总会吃亏。” 乐无忧点头:“不错,常风俊下毒想废他的手,以那妖孽的性格,很难咽下这口气,我陪你去。” “不,你留在这里……”钟意说了半句忽然就没声了。 因为乐无忧的脸色沉了下来。 钟意解释道:“安广厦和常风俊想要杀你,此去洛阳若运气不好,少不得又要激战,你昨日伤得那般严重,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乐无忧的脸色依然是黑了,冷漠地看着他。 钟意跟他对视眼,立即默默移开视线,觉得小心肝儿都要愁碎了,犹豫片刻,还是妥协:“好吧。” 然而出被窝时却发现了大问题:两个人,套衣服,怎么办? 乐无忧指向墙角的几只柜子:“去看看里面。” 钟意打开柜子,忍不住啧了声。 “有衣服吗?” “有。”钟意慢慢转过身,两根手指拎着条艳丽的石榴裙。 乐无忧愣了愣:“只有这件?” “还有。”钟意另只手提出件翠绿色的小衣。 乐无忧倏地蹦出被窝,抓过床头的衣服就开始穿,眨眼间,就从丝不挂变成了衣衫整齐。 钟意目瞪口呆地看着此人穿着自己的衣服、摇着自己的扇子,然后脸坦然地对自己说:“有衣服穿就不错了,难道你想裸奔?” ……你不过是仗着我宠你,哼!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裸奔? 半柱香后,绿衣红裙的钟意在乐无忧面前美滋滋地转了个圈,拎起裙袂,笑问:“阿忧,看人家美吗?” 乐无忧面无表情地将扇子挡在了他的脸上:“把脸遮住。”说完,跃出窗子,头也不回地往洛阳内城的方向飞驰过去。 “讨厌!”钟意娇嗔声,握住折扇哈哈大笑,纵身跟上他的身影。 两人轻功俱臻化境,如同两只飞鸟般跃出破院,忽然听到外面有哒哒的马蹄声,抬眼望去,不由得“咦”了声。 只见月夜之下,个黄衫少女骑着匹疲倦的骏马,正在幽深的暗巷之中来回打转。 “小九苞?”乐无忧吃了惊,飞跃过去,把揪住他的缰绳,“你在干什么?” 九苞满脸疲惫,抬头看到这两人,顿时睁大眼睛,翻身下马,惊喜大叫:“堂主!” “我已经不是堂主了,”钟意笑道,“因迷恋妖人乐无忧而叛逃,不日,罢免文书应该就会送到忘忧堂内了。” 九苞倒吸口冷气:“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乐无忧笑道:“直接叫名字,或者叫大哥,甚至叫爹都没人管你。” 钟意附和:“你娘说得对。” 九苞:“……” 乐无忧道:“看看我们两个人的衣装打扮,谁是爹谁是娘,这不目了然的嘛?” 钟意撩着石榴裙:“好吧,小九苞,我是娘。” 九苞默默地爬上马:“我定是困在迷阵太久,产生幻觉了,阿弥陀佛!” “什么迷阵?”钟意问。 九苞诧异地看着他:“你没发现此处看似是个寻常深巷,然而却十分不寻常吗?” 钟意放眼看去,月光如水,照在残垣断壁上,几丛枯草从墙头颤巍巍地 分卷阅读7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长了出来,他目光在暗巷中慢慢扫了圈,方才发现这里草木丛生,砖砾乱堆,每个瓦片的位置都大有深意,却让人丝毫察觉不出来。 喃喃道:“我来了两次,竟然没有发现。” “两次你都进去了?”九苞诧异地叫道,“我已经在这条巷子里困了至少两个时辰了!” 乐无忧道:“我娘当初教过我些阵法,只是我学艺不精,听闻世间有高手布置的迷阵可以活用周边的草木,做到移步换景的地步。” 九苞叫:“那被困在阵中的人岂不是像没头苍蝇样?” “不错。”乐无忧疑惑地说,“可我们前两次却都很顺利地通过了,想必这个阵法是有某些线索的,只不过我们没有察觉而已。” “是酒香。”钟意笃定地说,“第次,是你循着酒香,带我来到这里,第二次,我还是循着酒香,才会直奔这个破院。” 乐无忧恍然大悟。 钟意道:“想必昨夜常子煊和安济也是在阵中困了夜,你没看到,这傻哥俩被簪花婆婆拎进屋的样子,简直狼狈极了,估计你那个总角之交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乐无忧没能亲眼见到这二人的惨状,不由得大呼遗憾。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九苞有些呆傻地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唱和,目光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满脸狐疑:“你们……” “从今以后,你对阿忧,要像对我样。”钟意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郑重地交代。 九苞愣了愣,茫然地问:“你指的是顶嘴和挤兑吗?” 钟意脸色唰地沉了下来:“你的武功练好了吗?”说着,手掌突然发功,内力灌注,用力往下按去。 九苞腿软,噗通趴在了地上。 “功夫不行,”钟意板着脸道,“去,房檐下挂三个时辰,给你练练腿功。” “不……”九苞抱住钟意的大腿惨叫。 乐无忧冷艳看着眼前:个黄衫少女抱住翠衣红裙女子的大腿,又哭又叫,简直……惨不忍睹到了极点。 决绝地转身:“二位以后千万别说与在下相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钟意哈哈大笑,脚踢开九苞,跟上乐无忧的脚步。 九苞爬起来追了上去:“你们大半夜这是要干什么?” “我说女儿啊,你没觉得为娘这身衣裙有什么问题吗?”钟意露出个看弱智的表情,“我们当然是要去洛阳城买衣服穿。” “都自称为娘了还嫌弃裙子?”九苞小声嘀咕句,拦住他们,“现在的洛阳城可去不得。” “怎么?” “天下盟生擒了苏余恨,正准备以他为饵,钓到乐公子这条漏网之鱼呢。” 两人顿时惊:“以妖孽的武功,怎么可能被生擒……不,他中了常风俊的毒,手掌……” 九苞道:“我今日进洛阳城后,满城都在说这个事情,苏余恨昨夜偷袭天下盟,不料却入了天罗地网,也该当他倒霉,洛阳现在不光有盟总和明日阁的势力,参加武林大会的各大门派都还没走,上百人起围杀上来,就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苏余恨口气杀了三十人,负伤逃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入了海天连城的龙王大阵,最后力竭被俘了。” 乐无忧吃惊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旁边钟意却拧起眉头,不悦地说:“海天连城?龙云腾?嘿,怎么哪儿都有他呀?” 第五三章 龙云腾武功很高,江湖人都有共识,然而他最广为人知的两件事,却都和武功无关,其是他软禁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被称为老龙王的上任海天连城城主,其二是他十年来四处奔走,企图为乐无忧翻案。 “这人是个疯子!”常风俊狠声说,“名义上拥护天下盟,却事事和盟总作对,不过是依仗海天连城那点家底,大哥,不如我们趁他在洛阳,下手除了……” “你说的不错,他不过是依仗海天连城那点家底。” 阴暗的书房中灯火飘摇,安广厦坐在书桌后,面沉如水,手中慢慢揉着两颗铁胆,沉声说:“然而却让我们不能小觑,单单个龙王八骏就棘手得很,这点,二弟你比我清楚。” 提及龙王八骏,常风俊的脸上陡然滑过丝怨毒,双手用力攥紧,只听咔嚓声,名贵的花梨木扶手竟被握成齑粉。 他咬牙道:“当年在花神庙截杀阿婉的……就是龙王八骏……尸两命啊……龙凌这个贱人!” 安广厦温言相劝:“已经二十五年过去了,二弟,你与龙夫人如今也相敬如宾,不宜再起波澜,还是把阿婉忘了吧。” “我忘不了……”常风俊脸上的怨毒消逝,继而被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替代,喃喃道,“世间女子有千千万,狠辣如龙凌,狡诈如乐其姝,放荡如金缕雪,然而却再也没有个人,能如阿婉那般温婉贤淑。” “除却巫山不是云。”安广厦感叹声,沉默下来。 夜渐渐深了,幽深的庭院中只有这间书房还亮着豆灯火,只夜枭从窗外的寒枝上腾地飞了起来,发出凄怆的叫声。 过了很长时间,常风俊才从悲伤中抽出神思,抬眼看向对面的义兄:“龙云腾将苏余恨扣在自己的别院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安广厦冷哼:“无非是想问出点当年的线索,来给风满楼平反罢了。” “可恶!” “他意孤行,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好在他已经答应配合盟总,以苏余恨为饵,钓出乐无忧。” 常风俊皱眉:“以他与乐无忧的兄弟之情,待钓出乐无忧之后,万临阵反戈可如何是好?” “他必然会临阵反戈,”安广厦云淡风轻地笑,“然而,洛阳到底还是盟总的地方。” 与此同时,乐无忧等三人已经悄然潜入洛阳城,先直奔个成衣店,偷了件男装换下石榴裙,钟意摇身变,从丑娇娘变回了斯文公子,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在铜镜前转了圈,对自己的美貌相当满意。 让店铺的柜台上扔了锭银子,三人飞掠到屋顶上。 夜色如水,洛阳城内鳞次栉比的高楼广轩都陷入睡眠,三人运起上乘轻功,沿着房顶路飞驰,停在了座静谧的庭院外。 “这里就是海天连城的别院,”九苞低声道,“昨夜龙云腾擒下苏余恨之后,就是囚禁在了这里。” 乐无忧问:“你来过吗?知道可有地牢?” 九苞摇头,瞥了钟意眼,说:“忘忧堂和海天连城没什么往来,因为大哥对龙云腾有着谜般的敌视态度……” 声音戛然而止。 钟意收回点穴的手指,挖了挖耳朵,不耐烦地说:“本座平生最烦啰嗦。” 乐无忧 分卷阅读7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 海天连城的别院名为沧浪庄,在夜色中看似与洛阳城众庭院没有任何区别,盏红色的风灯正沿着修长的花廊往前走去。 提灯之人是个青衫文士,五官清秀,未语先笑,正是卫先生,笑道:“听闻苏余恨武功出神入化,主上能在百招之内擒下他,可见沧海诀又精进了。” “他身上有伤。”龙云腾道。 卫先生道:“他在盟总连杀了三十余人,若能毫发无伤,也未免太过逆天了。” 两人走到地牢入口,卫先生将风灯交给门口的守卫,点亮灯柱,陡然亮起的油灯照亮阴暗的囚室,只见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被绑在刑架上,垂着头,如瀑的黑发挡住了脸。 守卫打开门后就和卫先生起退到门外,龙云腾负手走进囚室。 男人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看向龙云腾,他容颜绝美,即便在阴暗的囚室中,依然犹如月下玉璧般清艳无双。 然而这张脸却美得十分有攻击性,他挑起眼角斜睨着龙云腾,唇角挂着抹讥讽,言不发。 龙云腾负手在他的面前,沉声道:“十年前,无忧究竟为何堕入魔道,是否受你蛊惑?” 苏余恨没有回答,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他笑。 “十年前,无忧为何堕入魔道?”龙云腾又问了遍。 苏余恨依然没有回答。 龙云腾脸色阴沉下来,从墙上取下条刑鞭,淡淡道:“我与你本无冤无仇,所关心的唯无忧人,你若配合,便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若本座不配合呢?”苏余恨笑盈盈地说,“年轻人,你可曾听说过,世间有种人,越是疼痛,越是兴奋?” 龙云腾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苏余恨接着道:“本座听说你为乐无忧奔走了十年……哈哈……你喜欢他?” “我视无忧如亲弟,”龙云腾坦然地说,“并无超越兄弟之感情。” “可惜啊可惜。”苏余恨摇头。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喜欢他,”苏余恨遗憾地说,“否则本座可以把他抓来,要挟你给本座当儿子。” 龙云腾冷斥:“派胡言!” 苏余恨瘦得离谱,双眼睛明亮犹如星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你长得跟本座那杀千刀的可怜儿子还真是像啊……” 啪……声脆响,黑色鞭影闪过,苏余恨悠闲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旷的囚室中响起粗重的喘息声。 刑鞭抽碎布衣,露出枯瘦的身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横亘在苍白的胸口,渗出暗色的鲜血,迅速濡湿单薄的本色布衣。 龙云腾提着刑鞭,面无表情看向刑架上的男人:“当年乐无忧投靠魔谷,是否受你蛊惑?” 苏余恨的脸上迅速褪去血色,却咧开干涸的嘴唇,邪气地笑着:“想知道真相?” 龙云腾冷冷地看着他。 就见苏余恨面色苍白,却笑如春花,轻声道:“只要你给本座当了儿子,本座便告诉你真相。” 龙云腾往前走了步,抬起手,用鞭柄挑起他的下巴,目光冷漠:“你不怕疼?” “是你力气太轻。”苏余恨讥笑。 “为何执着于让我当你儿子?”龙云腾忽然问。 苏余恨懒洋洋地看着他:“本座虽然讨厌海天连城,却甚是喜欢你。” “你与海天连城有何恩怨?” 苏余恨脸上的淡然扫而光,眼神冷厉地看向虚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恨不能屠城……” 龙云腾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倏地眸色紧,黑衣身影如同阵疾风,顷刻奔至囚室门外,喝道:“何方来客,漏夜前来,有何赐教?” 卫先生正候在门外,闻言惊:“有刺客?” 龙云腾嗯了声,抬眼看向地牢外高大的槐树:“这位朋友,藏头露尾可不是大侠所为。”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大侠?”槐树巨大的树冠中,传来个悠闲的声音。 龙云腾呼吸忽地急促起来,失声惊叫:“无忧?” 第五四章 夜风吹过,槐树摇落大片枯叶,乐无忧跳下树来,步履轻巧地走到龙云腾面前,仰脸看向他,眉眼含笑,声音中却有着丝哽咽:“大哥,无忧回来了。” 龙云腾张开胸膛将他拥入怀中,用力抱住,千言万语汇成个简短却颤抖的“嗯。” 十年未见的师兄弟紧紧相拥。 隔着衣服,他们都听到了对方重如擂鼓的心跳声。 片刻之后,龙云腾无声无息地抬起了手掌,乐无忧倏地动,眨眼间,单薄的身体已如片枯叶般落在数丈之外,堪堪躲过龙云腾劈下的手掌。 明月隐入云层之中,夜风仿佛瞬间变得寒冷。 乐无忧后背倚着大槐树,轻飘飘地笑问:“大哥,无忧的轻功是不是又精进了?” 龙云腾击不中,已错过最佳时机,却毫无愧意,抬眼看向树下之人,只见他上半身笼罩在枝桠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沉声问:“你防我?” 乐无忧笑道:“若不防你,恐怕此刻已经被大哥拿下了,来日斩佞台上和苏余恨起千刀万剐,孤魂野鬼个,也没人来给我收尸,那岂不是太凄凉?” 龙云腾眉宇间笼着抹凝重,苦涩地说:“你知我只想把你留下,有海天连城在,没有人再敢欺侮你。” 乐无忧摇了摇头,话锋转,“苏余恨呢?” 龙云腾道:“你留下,我放他走。” “如果我要和他起离开呢?” “那就起留下吧。”龙云腾淡淡地说。 乐无忧目光扫向周围,月如晦,草木阴影中杀机四伏。 他忽然笑了,看向龙云腾:“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乐姑姑已不再,长兄如父,我须得护你周全。” “然后呢?”乐无忧盯向他,逼问,“将我带回海天连城,软禁起来?让我在那锦绣堆里醉生梦死吗?” 龙云腾皱眉:“你想报仇?” “风满楼百七十二个同门不能枉死。” 龙云腾:“当年究竟出了何事?你当真堕入魔道?” 乐无忧沉默下来,该如何回答?自己确实窝藏苏余恨不错,苏余恨确实是弃风谷主不错,可弃风谷当真是魔谷? 记得在金粉楼第次见到苏余恨,他青衫纶巾、满腹经纶,眉目如画、轻言细语,是个胸怀丘壑的书生模样。 他怎会夜之间屠杀河洛山庄满门? “大哥,”乐无忧平静地说,“我知你不会信我的话,然而苏余恨不是魔头,月蚀夜诛魔是错的,奇袭天阙山是错的,这次次的讨逆罚恶,究竟成就了谁的千秋霸业?” 龙云腾沉声:“我信。” “可你为何还要出 分卷阅读7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手擒住苏余恨?” “昨夜苏余恨已是强弩之末,如果我不出手,自会有别人出手,”龙云腾道,“届时以他为饵,诱你上钩,再网打尽,我该怎么伸手救你?” “如果你信我,”乐无忧说,“就把苏余恨交给我。” 龙云腾摇头:“你留下,我放他走。” 直候在旁边的卫先生突然出声:“主上,您答应过安广厦会配合盟总……” “那边我自有交代。” 乐无忧道:“如果我不肯留下,还执意要带苏余恨走呢?” 龙云腾没有说话,但浑身却已经紧绷起来,肌肉似松似紧,神色淡漠地在灯下,没有丝杀气,却已防得滴水不漏。 乐无忧陡然发难,灵活的身体如同只飞燕,腾地从槐树下疾射过来,衣袂翻飞,快如离弦之箭。 “好!”龙云腾喝了声,双掌挥出,迎战上去。 乐无忧疾驰至他的面前,也挥出掌,修长的手指犹如条灵蛇,避开他的掌风,沿着他的手臂蜿蜒上去,二指点向天井穴。 龙云腾反手击,气势雄壮,破开他的攻势,手掌劈向他的面门。 乐无忧手臂柔弱无骨,却绵里带刚,双臂缠住他的大手,封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拳来掌往,顷刻间已经过了十招,四条手臂紧紧缠在了起。 忽然阵疾风刮来,两条身影如鹰隼般从槐树巨大的树冠中俯冲而下,疾掠而来。 龙云腾立即发现中计——对方分明是用乐无忧缠住自己,另外二人来强行劫囚。 连忙掌逼退乐无忧,转身伸手去拦,就听耳边阵破风声,乐无忧的笑声在旁边响起,与十年前如出辙的明快轻佻:“好大哥,我们可有十年没有切磋过了,当初娘说你是练武奇才,廿年之内必成大器,不妨今天就让师弟看看你这十年的长进吧。” 话音未落,掌风就犹如跗骨之疽,紧紧缠了上来。 龙云腾内力灌注,手掌沉稳如山,重重压向他的掌风,另只手忽然抓起旁边的风灯,抬掌推去,风灯迅猛地击向夺面而来的两个人。 钟意袖中折扇飞出,反手握住,扇挥去,风灯火焰骤然拔高,变成熊熊燃烧的个火团倒飞回去。 卫先生惊道:“拦住他们!” 周围阵拔刀声,守卫劈落火球,拥而上,举刀迎上两人。 钟意腰间长剑铮然出鞘,月夜下冷冽如水,他衣袂翻飞,剑挥去,剑气犹如滚滚潮水席卷而去,只听阵刀剑落地声,冲在前方的守卫纷纷斜飞出去。 片混乱之间,九苞的身影仿佛阵轻风蹿进了囚室,见苏余恨被绑在刑架上,二话没说,拔剑砍断铁链,接住他掉落下来的身体。 龙云腾被乐无忧缠住,抽身不得,然而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于片砍杀声中清晰地听到两声铁链抽动的声音,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顷刻间九苞已经背着苏余恨蹿出囚室,轻巧地跃上屋顶。 钟意剑逼退守卫,忽地身形动,飞掠过来,把抄起乐无忧的细腰,两人好似比翼的飞鸟般平底腾起,稳稳落在了屋顶上。 龙云腾追了步:“无忧!” 钟意回头,对他拱了拱手,笑道:“大哥不必远送,就此停步吧。” “少自来熟,”乐无忧横了他眼,对龙云腾道,“你的心意我未尝不知,只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怎么能龟缩在海天连城庇护下了此残生?大哥,我知道你是懂我的。” 龙云腾看着他和钟意并肩而立的身影,眸色深沉:“不错,我懂你。” 乐无忧开心地笑了起来:“待我大仇得报,定会去海天连城找你,到时,我们折花煮酒、痛饮狂歌。” 龙云腾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浮起丝轻笑:“好。” “龙城主兄弟情深,令人动容,然而乐小公子恐怕却活不到去海天连城的那天了。” 黑暗中个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声如洪钟,听便是内力深厚的宗师。 龙云腾笑容猛地消失,纵身跃上房顶,只见院外的深巷中鬼影重重,不知隐藏了少高手,而在对面,安广厦正踏着屋脊的青瓦,无声无息地负手而来。 “安盟主?” “龙城主,”安广厦远远地朗声笑道,“龙城主果然信守诺言,来日论功行赏,诛杀乐无忧的头功,可要记在你龙城主的名下。” 第五五章 “安盟主还是歇歇吧,”乐无忧嗤了声,“我与大哥的感情不是你能挑拨得了的,有这功夫挑拨离间不如好好钻研武学,省得整日闭关还练不出个子丑寅卯。” 安广厦被戳中逆鳞,眸色暗,却只是淡淡地笑道:“乐小公子快言快语,倒是有几分令慈的遗风。” 乐无忧脸色冷峻下来:“你没有资格提她。” “姝妹受你所累,英年早逝,没有资格提她的是你才对。” “我说……”钟意插嘴,“你们两个就打算在这里相互吹牛皮把对方吹死吗?” 安广厦转过脸来,看向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剑眉凤目,在夜风中,衣袂微动,眉眼俊美得仿佛刻在了他的心里,不由得有瞬间的失神。 然而失神转瞬即逝,他沉声道:“废话无需说,诸位,为武林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说完,佩剑铮地声夺鞘而出,长剑浑身刻满经文,古朴无锋,却气度雍容,正是位列名器榜第位的古剑——紫薇入命。 四面八方的屋顶上有人靠近,手中都拿着兵器,森然的剑锋直指三人。 钟意用力握住三尺水,面上却依然轻松地嬉笑:“阿忧,放开了打场,我为你掠阵。” “别抢我的功劳就好。”乐无忧笑了声,缓缓拔出稚凰,提剑平举,剑尖对准安广厦,摆了个起手式,短剑在月下散发着阴森的寒光。 安广厦盯着他的佩剑,低声道:“稚凰……” “不错,”乐无忧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 他骤然出招,上手就是凝光剑法中最为狠辣凌厉的雪照云光诀,剑势滂沱,如雨如瀑,挟灭天绝地之势袭了过去。 安广厦是高手,还是个高手榜上排行第的高手,赖以成名的紫薇剑法,出神入化,面对乐无忧的悍然强攻,他单手握剑,身法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地剑挥出。 夜风骤然变得迅疾,卷起满地落叶呼啸而过。 乐无忧衣袍被狂风鼓起,发丝乱飞,持剑逆风而上,内力灌注,稚凰剑发出声清鸣,破开狂风,势如惊雷,直刺安广厦心口。 然而安广厦厚积薄发,剑尖刺来的瞬间,陡然剑势大涨,犹如头毒蛇从狂风之中蹿出头来,电光石火之间,已狠狠口咬在乐无忧的肩头。 分卷阅读7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两人个照面,骤然分开。 呼号的狂风已经悄然沉寂下来。 乐无忧往后踉跄了几步,短剑拖在青瓦上,发出刺耳的擦响,猛地剑插住缝隙,勉强稳住身形。 肩头的白衣上渗出道暗色的血痕。 安广厦缓缓吁出口浊气,看上去毫发无伤,然而面色却有丝黯然,显然并非表现得那般轻松。 钟意从背后拥住乐无忧:“怎么样?” 乐无忧吐出口血水,咧开嘴,嗤笑了声,抬手摸去唇边的残血,心情不错地哑声道:“你猜?” “饶了我吧,祖宗。”钟意二指搭在他的手腕,发现内息虽乱,却乱中有序,方才放下心来。 “十年不见,你的武功依然毫无长进,”安广厦沉声笑了笑,笑意却没达到眼睛中,满眼都是必胜的杀机和丝微不可见的怜悯,“此番到了地府,与令慈团聚,想必又要挨骂了。” 乐无忧喘息粗重,却不露丝颓势,笑道:“安盟主这年又年的闭关,看来修炼的全是嘴上功夫,我的武功虽差,杀你却绰绰有余。” 说话间,两人再次厮杀上去。 四面八方涌上来的高手们纷纷跃上屋顶,五花八门的武器向着背着苏余恨的九苞攻去。 “哎呀我的妈呀……”九苞背着人,个灵活的腾跃,躲过飞来的暗器,叫道,“好险好险!你们这么臭男人打我个弱女子,真不要脸!” 钟意提剑厮杀的动作顿,面无表情地看他眼。 “看什么看?还不快帮我!”九苞横他眼,背后柄朴刀砍来,他猛地身体前倾,如块笔直的平板般砸向地面,刀锋擦着背上苏余恨的发髻挥了过去。 身体即将贴到地面的瞬间,凌空个翻身,像只敏捷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反身扑向偷袭者,掌中双剑迅疾地挥出。 声惨叫,偷袭者握刀的双手被他齐齐斩断。 耳边阵破风声,九苞回头看,支羽箭急射而来,眼看着即将中箭,钟意左手扬,折扇打着旋儿疾飞过去,击落羽箭。 却忽听阵清脆的铁链声,直如枯死般伏在九苞背上的苏余恨骤然发难,腾地跃而起,双掌挥出,击飞挡住视线的人们,如道白色的疾风般穿过激战的人群,双腿猛地缠坐在弓箭手的上身,双腕上的铁链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 “魔……魔头……”弓箭手被勒得眼球凸出,喃喃地吐出几个字。 只听声咔嚓,铁链拧断了脖子。 道血柱冲天而起,头颅飞出,如同个巨大的暗器般击向安广厦。 安广厦持剑和乐无忧缠斗,分神掌挥去,掌风雄厚,掌将头颅击回,迅猛地直逼苏余恨而去。 苏余恨缠坐在弓箭手没有头颅的身体上,邪气笑,猛地腾起来,避过疾驰回来的头颅,身如飘絮,眨眼间落回了九苞的背上。 那颗头颅稳稳落在了弓箭手的脖子上,尸体轰然倒下。 钟意眸色变了变,安广厦的紫薇剑法已臻化境,绝非乐无忧可抗衡。三尺水声剑鸣,提剑跃进战圈。 安广厦看见刺到面前的剑锋,微微笑,剑荡开稚凰的剑势,反身击向钟意。 紫微入命仪度雍容、气势如虹,能同时招架稚凰、三尺水双剑夹击,竟不落下风,甚至还能防守反击,剑划破乐无忧的胸口。 鲜血喷出,钟意脸色顿变,攻势顿时凌厉起来,仿佛碧波滔天,卷起惊涛骇浪,潮水滔滔,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且共从容心诀!”安广厦吃了惊,抬剑硬接招,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盯住钟意的脸,哑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意恶劣地笑:“你猜?” 说话间,远处响起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常风俊骑当先飞马而来,朗声道:“弓箭手已全部到位,今日就叫你们插翅也难逃!” 乐无忧惊。 忽然另边也响起阵卷地而来的惊雷声,辆黑色的巨大马车从夜色中驰来,马车两侧,八人八马,字排开。 八名骑士乌衣黑甲,手持长枪,铁面遮脸,马蹄如雷。 个人惊叫:“龙王八骏!是龙王八骏!” 江湖中最负盛名的龙王八骏阵,强悍莫测、战无不胜,自问世五十年来,唯有二十五年前场败绩,在乐其姝和柴惊宸的联手下,龙王八骏死伤殆半,可即使如此,也还是杀死阿婉,顺利完成了截杀任务。 如今龙王八骏再次出动,却只有个目的——从天下盟重重包围中带走乐无忧。 常风俊暴喝:“龙云腾,你要与魔谷余孽为伍?” 龙云腾端坐在疾驰而来的马车上,黑色大氅在风中狂舞,他手缠住缰绳,手握住佩剑,冷冷道:“我只与义为伍。” 车轮滚滚,马车悍然撞开人群,声高亢的马嘶,八匹膘肥体壮的塞外名驹停在乐无忧身侧。 龙云腾面无表情道:“上车,我送你离开。” “你竟敢……”常风俊大怒,声剑啸,华铤飞景在月下犹如条闪亮的白练,铮然出鞘,用上十成十的功夫,仗剑刺了过来。 耳边忽然传来阵整齐而森然的搭弦声,只见马车四壁悄然出现数名蒙面侍卫,手掌稳稳端着威力巨大的长枪。 常风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安广厦道:“龙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龙云腾:“我要送无忧离开。” “可笑!”常风俊道,“堂堂海天连城城主,你要背叛天下盟不成?” “海天连城从未臣服天下盟,”龙云腾傲然道,“何来背叛说?” 常风俊:“当年老龙王落难,若非家严伸出援手……” “若非令尊管闲事,”龙云腾打断他,“我会提前继承城主之位,家姐不会嫁于你,十年前风满楼覆亡之际,海天连城将精锐尽出,诛尽切宵小。” 常风俊刹那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卫先生从马车中跳下,手中提着盏风灯,未语先笑:“乐小公子,请上车。” 乐无忧与钟意对视眼。 钟意对龙云腾拱了拱手,朗声笑道:“谢大哥出手相助。” 然后转头对九苞使了个眼神,九苞二话没说,背着苏余恨如条泥鳅般蹿进了马车内。 乐无忧也跟着上了车。 钟意飞掠到马车边,刚要上车,背后突然传来安广厦低沉的声音:“小钟,你当真想好了?” 钟意怔。 就听安广厦接着说:“没有人年轻时不会犯错,你年纪尚幼,易受蛊惑也是情理之中,留下来吧,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可以既往不咎。” 常风俊吃了惊:“大哥?” 安广厦对他抬起只手,示意不要说话,专注地看着钟 分卷阅读7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意,眼中没有丝杀机,低声道:“你执意要走?” 钟意转过身来,整理了下衣冠,正色看向他:“盟主,属下十七岁入盟总,五年来谢盟主和诸位的栽培,然而今日却不得不走。” 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盟总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倒戈为敌,实在不是侠士所为。” 钟意循声看去,见是位昔日的同僚,他抬眼缓缓扫过人群,看到无数熟悉的面孔,天下盟执掌江湖事,麾下有三庄六堂,如今有半数魁首都已在此,众人的眼中都有气愤、悲伤和不解。 个堂主高声道:“钟意,你当真为了乐无忧而叛出盟总?” 钟意点头:“不错。” 那人怒道,“河洛山庄沉案未明,魔谷依然是最大嫌犯,乐无忧十年前窝藏魔头,如今又擅闯剑阁,你竟然为这妖人而行背叛武林之事?” 另个人狐疑地说:“我听到个传闻,说你和乐无忧有龙阳之好……” 钟意再次点头:“不错。” “你竟然有胆承认?”对方惊道,“这种不体面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世人耻笑?” 钟意道:“情之所至,往而深,我何耻之有?若说被耻笑,我怕世人嘲我不情、不义、不忠、不贞。” “背叛盟总就是背叛武林,不忠这个罪名你是背定了。” 钟意沉默下来。 乐无忧掀开马车的布帘,压低声音:“世人疑你、怪你、嘲弄你、辱骂你、唾弃你,可是我懂你。” “这就够了。”钟意点了点头。 乐无忧道:“快上车,小心夜长梦。” 钟意道:“他们其实说得不错,盟总这些年,确实待我不薄,我不能如此轻易地走了之。” 乐无忧心头忽然涌上层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钟意看向三尺水,冷冽的剑身在月光下犹如寒池般水波荡漾,他盯着长剑看了片刻,目光转向人群中的同僚,笑了起来:“为侠者,不行叛逆之事,钟某今日叛出天下盟,无愧于心,无愧于情,无愧于义,唯独有愧于忠。” 个堂主道:“那你还执意要走?” “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心中有情义二字,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钟意道,“坏了江湖规矩,应得的惩罚我也不会逃避。” 说罢,他突然提起长剑,狠绝的剑扎进了大腿中,血淋淋的剑尖从另边露出,血流如柱。 乐无忧痛叫:“你疯了?” “为夫现在清醒地很,”钟意却还有心情咧开嘴笑,对他飞了个媚眼,“别怕,不疼。” 他拔出长剑,眼睛都没眨下,忽的又剑扎了下去。 惊诧的人们方才反应过来,有人惊叫:“三刀六洞!这是三刀六洞!” 叫声未落,钟意第三剑已经扎了下去,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住。 乐无忧紧紧咬住牙关,心如刀绞,然而却不能出声,钟意是为自己才背叛天下盟,这刀刀仿佛是扎在他的心里。 钟意拔出长剑,三尺水布满血光,在月色下美煞人心。 他神色如常,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反手握剑,对众人遥遥拱了拱手,谈笑风生:“五年来谢诸公照拂,今日,告辞。” 说完,身体腾起,纵身跃上马车。 龙云腾缰绳震,八匹骏马风驰电掣,顷刻间已经奔出洛阳城。 第五六章 马车内铺着厚实的白色兽皮,被鲜血染成片血红,钟意上车后就后背抵在车壁,紧紧咬住了牙关,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 “忍着点儿。”乐无忧抬手点住他腿上几处大穴,伸手去解汗巾。 忽然只手用力攥住了手腕。 乐无忧抬头,看到钟意布满冷汗的俊脸,狐疑地问:“怎么了?” 钟意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乐无忧将耳朵靠过去:“你说什么?” 只见这货笑嘻嘻地咬住了他的耳朵,促狭的声音清晰传进耳中,他说:“咱们还没圆房,就急着解相公的裤子,真是羞涩呢……” 乐无忧伸出两根手指:“究竟怎样才能点住你的哑穴?” 钟意在他指尖吻了下,笑道:“看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就别剥夺这点小癖好了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乐无忧横他眼,对着他腰间伸出手去,“伤口必须快点处理,你血流不止,别是伤到了要害……” 钟意再次挡开他的手指。 乐无忧瞪向他:“别闹。” “没闹,”钟意疼得脸色苍白,额头颊边都布满汗珠,却依然嬉皮笑脸,推开乐无忧的手指,笑道,“我有且共从容心诀护体,不需担心。” 乐无忧沉下脸来,死死盯着钟意的脸,只见他嘴唇干裂、脸色青白,唯有双眸残存抹猩红,分明已疼至骨髓。 抬手拭去他额头的汗珠,低声问:“为何不肯给我看?” 钟意用额角在他掌心蹭了蹭,似是极大地缓解了疼痛,云淡风轻笑,淡淡道:“三个血窟窿,丑得很,不想让你看见。” 乐无忧僵了僵,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下:“啰嗦。” “在你心里,我想当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钟意凡事都肯纵容乐无忧,此刻却执拗得很,“转过去,听话。” “你自生自灭吧。”乐无忧起身,坐到马车角落,盘腿打坐,闭目养神。 疾驰的马车微微晃动,灯火飘摇,灼灼燃烧的梅花冰片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香气中,丝掩饰不住的血腥气越发清晰,如同蛊虫般直钻大脑,嗜咬得他头痛欲裂。 九苞抱腿坐在旁边,目光滴溜溜地看看乐无忧,再看看钟意,默默地解下腰间酒壶,丢了过去。 “好兄弟。”钟意接住酒壶,无声地道了声谢,拔开壶塞,仰头灌了口酒,辛辣的酒浆沿着喉管灼烧下去,驱散体内的寒气。 钟意解开裤子,露出腿上的伤口,刚才乐无忧点住他的大穴,止住了汩汩涌出的鲜血,此时,三个窟窿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他撕下块布料咬在嘴里,将烈酒泼在伤口,刹那间,极致的疼痛沿着四肢百骸传至全身,他疼得几乎抽搐,猛地仰起头来,死死咬住布料。 忽然个热源靠了过来,钟意惊,个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脖子上。 乐无忧无声无息地靠近,单膝跪在身侧,低头吻住了他的咽喉,柔软的舌尖在喉结上温柔地亲吻,钟意感觉全身血液都聚集到了喉咙,什么疼痛、什么苦楚,全都消失,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别的感觉,唯有此处,腾起惊人的快感。 “别……”钟意吐出布料,哑声道,“别乱来……” “我没看。” 乐无忧眼睛上蒙着层二指宽的黑布,越发映衬得面如白萼,他摸 分卷阅读7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索着从钟意怀里拿出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钟意怔怔地看着他动作,见乐无忧处理干净伤口,接过卫先生递过来的干净白布,仔细包扎好,撩起他的外袍,盖住双腿。 然后抬起头来,唇角翘,露出抹笑意:“看,老夫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钟意失笑,抬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抚摸他蒙眼的黑布,笑道:“虽然是没看到,但这大腿你可是摸了个遍,奴家的大腿还从没有臭男人摸过呢……” “老夫就是摸了,怎样?” “我娘跟我说过,第个摸你大腿的男人,要么杀了他,要么娶了他,”钟意手指渐渐向后,摸到脑后的布结,“乐公子,你选哪样?” 乐无忧笑道:“我还没活够,暂时不想死,只好忍痛吃了这个哑巴亏,勉为其难娶你娶吧。” 钟意手指动,布结解开,黑布滑落,露出双灿如星辰的双眸。 马车轻轻摇晃,两人跪坐,相互对视,在彼此的眼眸中都看到了明亮的灯火,在灯火之后,有个对方。 乐无忧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亲吻触即分。 钟意伸出手臂,乐无忧靠着他坐了下来,两人依偎在起,空气中弥漫着龙脑燃烧的香气。 不知奔跑了久,摇晃的马车停了下来,卫先生掀开布帘,往外看了眼,回头笑道:“到了。” 众人下车,发现已是月落乌啼,座幽静的庭院在晨雾中露出檐角。 “这是海天连城的别院,”卫先生道,“各位可在此处暂时落脚,有八骏戍守,无需担心天下盟追剿。” “谢。”众人道。 龙云腾低头看着乐无忧的胸口破碎的衣料:“你受伤了?” 乐无忧在伤口上抹了把,发现已经在悄悄愈合,敛了敛破碎的衣襟,笑道:“小伤,无妨,大哥不用担心。” “嗯。”龙云腾点头,没有再说话。 卫先生走上前去敲门,不消片刻,黑漆铆钉的大门无声地打开,守门人打着哈欠出来,见众人,顿时清醒,整理衣衫下拜:“老叟拜见主上。” 龙云腾应了声。 守门人连忙将众人迎入院中。 此处位于洛阳城外八十里,乃是处温泉山庄,卫先生边为众人引路,边解说道:“山庄里有汤池三十余处,处处不同,各位若有闲情逸致,不妨好好享受下。” 乐无忧东张西望:“我以前却从不知道大哥有这么好的别院。” 卫先生笑盈盈地说:“此处乃二十八年前老城主献宝有功,先帝赏赐的,主上生性不喜骄奢,故而从未住过。” 乐无忧了然,他所说的老城主就是被龙云腾软禁起来的亲生父亲,海天连城不是单纯的江湖组织,数百年前曾助太祖起兵,成事之后获封“五侯七贵”,虽有世爵,而无实权,与朝廷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钟意伏在乐无忧的背上,闻言问道:“献了什么宝贝,竟能得到这么大座山庄。” 卫先生道:“据说是献了个美人。” 九苞吭哧吭哧背着苏余恨,正竖起耳朵想听故事呢,突然感觉背上的身体僵,枯瘦的手指用力勒进了肉里,嗷地声嚎了出来:“嗷嗷我滴妈呀,轻点儿……轻点儿……你勒死我了姑奶奶……” 苏余恨倏地回过神来,手指动,掐住他的喉管,冷笑:“小九苞,背着本座还这么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救……救命……”九苞脸都吓白了。 苏余恨松开手,他的手掌被常风俊毒出几个血窟窿,露出斑驳的白骨,示威般在九苞面前转了圈:“不知道你这小脸儿剔光了皮肉是什么样子。” 九苞哆嗦:“那定不好看。” “本座想瞧瞧。”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有这个好奇心的好……”九苞哭丧着脸,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苏余恨邪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那就闭嘴,你跟你的主子话都得甚是烦人。” 九苞赶紧抿住嘴唇,恨不得找根针线来把嘴唇缝上。 钟意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仿佛被侮辱了,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般,清了清嗓子,看向卫先生:“老龙王献了个什么美人?” 卫先生笑眸中眼波流转,轻声道:“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我倒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闻先帝情,想必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进不了宫门的吧。” 第五七章 温泉山庄占地颇,守门老叟传了几个下人来,用软轿抬起众人,走了炷香的时间,才来到片景致颇为精妙的院落。 在客房中安顿下来之后,钟意斜坐在窗前的太师椅,受伤的大腿高高搭在书桌上,姿势十分不堪入目地把玩自己的折扇,嘀咕:“真是可惜了我的扇面儿,那可是名家墨宝。” 乐无忧整理好床铺,走过来,将他抱起往床边走,回想了下之前的扇面,觉得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哪位名家?” “仙鸣山城第七代城主钟离玦。”钟意诚恳地说。 乐无忧想把他扔到地上去。 外面响起阵敲门声,个清脆的声音道:“小人阿金,奉卫先生令,前来伺候乐小公子。” 乐无忧走过去打开门,看到个团稚气的少年弯腰候在门外,手里捧着叠衣物,笑道:“拿进来吧。” 阿金走进来,将衣物在床头放下,退到角落,垂手等候吩咐。 乐无忧翻了翻,发现是四套换洗衣服,布料柔软又压风,俱是等的好料子。 “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钟意淡淡地说,指尖动,个小银锭弹了过去。 阿金抓住小银锭,立即眉开眼笑:“谢两位公子,小人就候在外面,有事只管招呼。” 钟意嗯了声,又道:“去做点饭菜来,要清淡。” “是。”阿金步履轻快地出去了。 钟意倚坐在床头,伸手抖开件胭脂色的衣服,笑道:“这颜色鲜亮,你穿我看看。” 乐无忧身上穿的是钟意的旧衣袍,胸前被安广厦剑划破,布料都翻了出来,显得有些狼藉,爽快地脱了下来。 他线条极为优美,腰身精瘦,不盈握,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白皙的皮肤上,仿佛在微微地泛着瓷光。 钟意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乐无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诱人,大咧咧赤着上身,拎起那件衣服,前后看了看,有些不满意地撇嘴:“鲜亮是鲜亮,可未免也太鲜亮,我这年纪在普通人家估计都快做祖父了,压不住这颜色……” “什么?”钟意拔高声音,脸惊愕,他直以为自己正值妙龄,若说乐无忧都快做祖父了,自己岂不是也要捞个祖母当当? 呸呸 分卷阅读8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胡想什么呢? 钟意道:“习武之人,寿命比普通人长,容颜衰老得也慢,你现在眉目如画,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怎么压不住这颜色?穿上,我想看。” 乐无忧拗不过他,乖顺地穿上了衣服,发现卫先生不知从何处得知的尺寸,竟然丝不差,收紧腰带,整个人猿背蜂腰,顿时精神起来。 胭脂是种较暗的红色,越发映衬得他皮肤白皙,笑盈盈地抬头看向钟意:“怎么样……口水流下来了。” “……嗯?嗯……”钟意猛地回过神来,摸摸嘴角,发现是干的,不禁怒目,瞪向乐无忧。 乐无忧俯身,凑到他的面前,从他清澈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老夫依然魅力不减啊。” 钟意用力点头,大赞:“岂止魅力不减,简直风华绝代!” “马屁精!”乐无忧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下,直起身来,翻了翻剩下的几件衣服,“这两件比我的尺寸要大些,看来是给你的,卫先生真是个有心人。” 过了会儿,阿金带着个小僮,拎着几个食盒敲门走了进来,搬来个小炕桌放在床上,摆上四菜汤,清蒸洢鲂、葱烧海参、清汤鲍鱼、烧鸭子和洛阳燕菜,色泽鲜嫩,看上去清爽适口。 两人昨日只吃了点酒酿元宵,这夜激战奔波,早已饿了,各吃了两大碗白米饭,元气都补了回来。 乐无忧给钟意腿上换了次药,抖开被子让他躺下休息,自己走了出去。 阿金垂手候在门口:“乐公子。” “我自己走走,你不用跟着。” “是。” 温泉山庄曲径通幽,乐无忧漫不经心地沿着小径走着,穿过月洞门,鼻尖嗅到丝硫磺的味道,抬眼看去,发现前方花木茂盛,此时已经是深秋,竟然开着大丛富丽堂皇的各色牡丹。 原来是个露天的巨大汤池。 分开花丛,乐无忧走近温泉,不由得愣了愣。 只见波光潋滟、水汽氤氲,看得不很清楚,池中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端坐在水里,后背大块肌肉虬结,宽厚伟岸。 “他近况如何?”低沉的声音在水汽中传来。 “嗯?”乐无忧愣,“谁?” 池中之人脊背僵,回过头来,坚毅、刚猛,竟然是龙云腾。 两人万没想到会这般相遇,乐无忧怔了下,迅速反应过来:“你在等卫先生?” “嗯。”龙云腾应了声。 阵哗啦啦的水声,他从池水中抬起手臂,捏起白玉酒壶,倒了杯酒,仰头喝下,低声道:“钟公子怎么样?” “他皮糙肉厚,死不了。”乐无忧笑了下,走到汤池边的个蒲团上,屁股坐下,拿起他的酒壶,放在鼻下闻,大赞,“好酒!好酒!” 龙云腾刚毅的脸上露出丝微笑。 乐无忧也不用酒杯,拎起酒壶,仰脸对着壶嘴,连灌三口,馥郁的酒香在汤池的水汽中弥漫开来。 龙云腾倚着池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白玉小酒杯:“你和他的事……” “大哥也不能理解么?”乐无忧打断他。 龙云腾沉默片刻,沉声道:“若仅是慰藉,我能理解,然我看你二人之间,情意绵绵,大有长相厮守之意。” “长相厮守……”乐无忧舔去唇角的酒渍,轻笑起来,“大哥,我很喜欢这个词儿。” “若乐姑姑知你与个男人长相厮守……” “她想必也不会怪罪,”乐无忧抢白,“你忘了,我娘最喜欢俊俏的小郎君,以那冤家的容貌身段儿,在我娘的眼里,必然是上上品。” 提及恩师,龙云腾淡淡地笑了起来,狭长的丹凤眼角流出丝柔情:“不错。” 汤池边乱石杂立,乐无忧倚在块圆润的巨石上,脑中浮现出钟意的薄唇笑眼,忍不住满脸是笑,笑道:“大哥,无忧活了二十七年,第次知道喜欢个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龙云腾抬臂,将白玉酒杯递到他的身前。 “咦,你没有喜欢过谁吗?比如……”乐无忧拎着酒壶给慢慢倒了杯,调皮地笑,“卫先生?” 龙云腾失笑:“胡闹。” 乐无忧笑道:“卫先生虽美,身子却羸弱,估计承受不住大哥的威猛,不如……大哥找苏余恨那妖孽试试?不过他骨瘦如柴,手感应不是太好……” “越说越不堪了!”龙云腾沉下脸来,然而声音中浓浓的宠溺却丝毫不减。 乐无忧哈哈大笑,靠在巨石上仰起头,高高拎起酒壶,清冽的酒浆飞流直下,激荡地落进嘴中。 龙云腾转过身看向他,只见他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痛饮狂笑,恣意风流,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看来钟公子让你很满意。” “大哥,”乐无忧猛喝了几口酒,抹嘴,笑着看向他,“和钟意在起,我很快乐,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他总能让我从心底快乐起来……咦,你这是……” 目光落在龙云腾的胸口,只见胸膛宽阔雄壮,肌肉如铁,而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印着个黑色的掌印。 龙云腾低头看了眼,轻描淡写道:“前些日子,我曾偶遇过苏余恨,番激战,被他掌击在胸口,留下这个伤痕。” 乐无忧记起应该是来洛阳之前在桃源客栈的那次激战,当时龙云腾确实被苏余恨掌从窗子内打飞出去,没想到竟伤得这样严重。 骨碌从巨石上翻了下来,单膝跪在汤池边,抬手摸向这个掌印,皱眉:“妖孽的武功不知出自何处,奇诡得很……” “无忧,你为何会和这魔头厮混在起?”龙云腾对伤痕不以为意,反而问起两人的过往。 乐无忧盘腿在池边坐下,回想片刻:“我与妖孽是十年前在金陵相遇的,说来也可笑,两人为争柳姑娘,大打出手,我与开阳联手,都没打过他,不打不相识,就这样成了朋友,后来没过久,就出了河洛山庄的灭门案,盟总集天下之力围剿弃风谷,我跟随师父和娘亲出阵,才发现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竟然就是我那好友,怪只怪,他在金陵喝花酒,用的竟是化名,叫什么苏溪亭……” “什么?”龙云腾霍地了起来。 激起水花溅了乐无忧脸。 “你抽什么风?”乐无忧恼怒大叫,忽而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龙云腾浑身肌肉虬结,覆着层薄薄的水膜,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水光,腿间丛毛发,丛间巨龙虽在沉睡,却尺寸惊人、雄伟可观。 乐无忧吹了声口哨:“大哥好皮肉!” “胡说八道!”龙云腾不苟言笑的脸上划过丝微不可见的羞赧,坐回池中,板着脸问,“你说那魔头在金陵化名叫什么?” “苏溪亭,”乐无忧疑惑,“这个 分卷阅读8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名字有古怪?” 龙云腾微眯起丹凤眼,思索片刻:“不错,这名字在朝堂中是个禁忌。” 第五八章 海天连城与朝堂联络密切,这个乐无忧是知道的,狐疑地看向他:“禁忌?” “苏溪亭是当今圣上做太子时的伴读,出自吴中苏门,乃诗礼簪缨之族,”龙云腾道,“可是坊间传闻,他与圣上关系并非那般单纯。” 乐无忧何等聪慧,听便反应过来:“他们二人是断袖?” “不错。”龙云腾道,“圣上比苏溪亭年幼五岁,十分依赖此人,然而圣上登基那日,苏溪亭却从宫中凭空消失了。” “什么?”乐无忧愣,“我听说皇宫大内戒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怎会凭空消失?” “这便是奇怪之处,此案悬而未决二十四年,成了圣上心头根刺,无人敢提。”龙云腾把玩着酒杯,淡淡道,“不过皇家内帷向来血腥,说不定被哪位妃子贵人悄悄除去,也不得而知。” 乐无忧想了想:“当初遇见那妖孽的时候,他确实是个书生模样,但太子伴读……倒不太像,说不定只是重名呢。” 龙云腾点头:“也许。”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乐无忧惦记着钟意该醒了,便起身告辞,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龙云腾刚毅的唇角不由得滑出抹苦笑。 忽然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龙云腾收起笑容,沉声:“什么事这么慌张?” 卫先生跪倒在汤池边,喘着粗气:“主上,苏余恨去了无量塔。” 龙云腾霍地起来,抓过池边衣袍,只见眼前黑色闪,衣袍已经穿在了身上,布料沾水后紧贴着皮肤,勾勒出雄伟的肌肉。 他边大步往外走去,边问:“他去无量塔做什么?” “不知他发的什么疯,”卫先生快步跟在他的身后,“忽然就运起轻功,速度极快地冲了过去。” 龙云腾略思索:“是塔里有什么动静?” 卫先生压低声音道:“守卫说近年来直都很安静,但今日凌晨众人来到山庄后,传出了几声嘶吼。” 龙云腾眉头紧锁,大步迈开,如同团黑色的狂风般刮去山庄深处座幽深的古塔。 与此同时,乐无忧回到客房,听见卧室里传来了动静,探头看过去,见到钟意已经醒了,正拖着条伤腿往床下蹭。 “干什么?” “哎,你可回来了,”钟意屁股坐回床上,将好不容易搬下床的伤腿重新搬回床上,指着桌上的茶壶,肚子牢骚,“我有些口渴,你不在身边,九苞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连那个阿金都不肯搭理我……” 阿金?卫先生指过来的这个孩子不是很好吗?乐无忧拎起茶壶倒了盏滚烫的热茶,随口道:“你是不是说话不小心,惹着人家了?” “我脾气这么好,怎么会呢?”钟意振振有词道,“我看他个人候在外面挺无聊,还招他进来聊了会儿天呢。” 乐无忧顿,狐疑地问,“会儿是长时间?” “没久,”钟意道,“大概也就个时辰吧。” “……”乐无忧心想你要是单方面跟我聊上个时辰,我也会不想搭理你的,还口渴呢,少说两句话便不会这么渴。 他托着茶盏坐到床边,笑问,“想喝吗?” “想想想!”钟意伸手去拿茶盏,“你现在就是在里面下毒我都要喝!” 茶盏从指尖溜走了。 “哎?”钟意笑起来,“别闹,给我。” 乐无忧嬉笑,手掌托着茶盏,极为灵活地避开他的手指,动作既快又稳,青瓷茶盏快得几乎留下残影,里面茶汤却滴未溢。 钟意兴起,右手指法敏捷,探、勾、抓、挠……却每次都在碰到茶盏的前瞬间被乐无忧避开。 两人个抢个躲,来来回回过了三十余招,钟意连滴水都不曾喝道,气得几乎要冒烟,捶着床板嚷嚷:“不抢了,不抢了,阿忧欺负我!” 乐无忧凑过来,歪头看向他:“生气了?” 钟意飞快地歪头,吧唧下亲在他的脸上,哼哼:“对,生气了!” 乐无忧擦擦脸上的口水,正色道:“生气就专心生气,为什么还要轻薄我?” “不然我怕自己会气炸!”钟意理直气壮。 乐无忧噗嗤声笑了出来,托着茶盏在他面前转了圈,笑道:“叫声好哥哥我才会给你。” 钟意顿时脸生无可恋:“不!” 乐无忧哼了声:“我比你虚长五岁,担不起声哥哥?” 钟意笑道:“我恨不得比你再大十五岁才行。” “为何?”乐无忧诧异地问。 钟意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薄茧,唇角带着轻笑,没有解释,只是自嘲地笑了声:“就是想比你年长些才好。” 乐无忧却仿佛听明白了,手指弯曲,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低头亲了下,淡淡道:“我却觉得现在这样正合适。” 钟意抬眼,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漫天星辰,不由得心头麻麻的,从手背到脊梁,半个身子都酥了,时间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只剩下个乐无忧,心想他说什么都是对的,笑着点了点头:“嗯,正合适。” 乐无忧另只手托着茶盏送到他的面前:“叫哥哥。” “美的你,”钟意飞快地夺走茶盏,滚烫的茶水在两人的争抢下已经凉了下来,温温的,正好入口,他饮而尽,凑到乐无忧的耳边,轻声道,“不如……留着床上叫?” 乐无忧的脸皮唰地烧了起来,用上三分内力压下脸红,勾起唇角邪笑:“有你叫的时候!” 两人杯水也喝得情意绵绵,嬉闹片刻,钟意笑问:“你刚刚出去散心了?这地儿好玩吗?可惜我腿伤未愈,不然定要陪你好好逛逛,今早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山庄因为有温泉,气候温暖潮湿,和北地其他地方大不相同,花木都仿佛繁茂些,即便时值深秋,也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呢。” “嗯。”乐无忧应了声,“随便逛了逛,正巧遇到大哥在泡汤,两人谈及过往,浑然忘我,时忘了时间,不然还可早点回来的。” 钟意捧着空茶杯,露出脸遭雷劈的神情:“浑然忘我?” “怎么了?”乐无忧疑惑地看向他。 钟意扁了扁嘴,控诉:“你跟我聊天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浑然忘我!” “……”乐无忧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方才和龙云腾的谈话,不由得笑容有些浅淡。 钟意敏锐地问:“怎么了?” 乐无忧问:“你对苏余恨那妖孽了解少?” 钟意道:“ 分卷阅读8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观其武功路数,此人十有八九来自仙鸣山城,并且苏余恨不是他的本名。” “什么?”乐无忧吃了惊,“不是本名?” 钟意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用假名行走江湖者比比皆是,为何你会如此吃惊?” 乐无忧想到方才龙云腾关于“苏溪亭”这个名字的番言论,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苏余恨不是本名?” 钟意:“仙鸣山城由四百年前从中原逃避战乱的几个家族组成,其中并没有姓苏的。” “原来是这样……” 钟意诧异问:“你仿佛有些失望?” “嗯。”乐无忧应了声,将刚才与龙云腾的谈话复述了遍。 钟意不由得收敛了神色:“苏溪亭是二十四年前从宫中消失的?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弃风谷就是二十四年前建立的,我翻过盟总的卷宗,苏余恨此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般,没有师承,没有来历,忽然就出现在江湖中了。” “那苏余恨就是苏溪亭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钟意思索片刻,“不过,我对另件事倒是很感兴趣。” “什么事?” 钟意问:“你还记得今早刚进山庄时,卫先生说这个山庄是如何得来的?” “二十八年前,老城主献了个美人,先帝赏赐的。” “这个美人是谁?” 乐无忧愣:“卫先生没有说。” 钟意凤眸闪,似有丝狠戾的光芒闪而过,淡淡道:“此事现在很人不知道了,然而当年却是件大事。” 乐无忧疑惑地看着他。 钟意娓娓道来:“先帝在位时,天下已有大乱的迹象,国运衰败,百废不兴,诸侯拥兵自重,百姓民不聊生,然而先帝崇信仙道,不思强国之法,反而问策于鬼神。” 乐无忧道:“不问苍生问鬼神。” “不错,”钟意笑了下,“二十八年前,先帝极崇信的个方士算出海外仙山有灵凤来仪,将于真龙天子结合,此为龙凤呈祥之意,于是派出大船漂泊海上,日夜寻找,终究让他给找到了。” 乐无忧吃惊:“真有灵凤?” “真龙是天子,那灵凤当是美人咯,”钟意嗤了声,“当年找到灵凤的,正是海天连城的老城主。” “怪不得先帝要赏赐这样豪奢的座山庄,”乐无忧道,“有凤来仪,国运昌盛,老城主是功臣啊。” 钟意笑:“你看如今这国运,当真昌盛了?” 乐无忧也笑起来,近年来战乱频发,国运不但没有昌盛,反倒加衰败了,遂打趣道:“看来这只灵凤法力不足呀,不知出自哪座仙山,是否修行不够的缘故。” “出自仙鸣山城。” “什么?” 钟意慢慢道:“他叫凤凰兮,当年才十四岁,驾小舟腾波踏浪,没想到竟被海天连城掳走,当做灵凤送入宫中。” “为何认为他是灵凤?” “大概因为他的额头上,有个浅绯色的凤形胎记。” 乐无忧脸色大变,霍地了起来,在房内急躁地走了两步,猛地回头,看向钟意:“是妖孽?妖孽的额头有个胎记,颜色极浅,般人看不见。” 第五九章 钟意凤眸微眯,眼前浮现出苏余恨清绝的容颜,此人按理说应该已逾四旬,然而上天仿佛从他脸上少收了廿年光阴,看上去宛如少年。 乐无忧:“原来妖孽是凤凰兮吗?” “不确定。” “为何?” 钟意慢慢道:“二十四年前,先帝龙驭宾天,留下遗诏,令凤凰兮吞服水银,以身殉葬。” “人殉?”乐无忧大惊,眉头紧锁,头乱麻,急躁地说,“那这么说,妖孽就不是凤凰兮了,可你又说他来自仙鸣山城,还有额头的胎记……难道他是苏溪亭,不对,大哥说苏溪亭是吴中人,乃诗礼簪缨之族,不是妖孽……是两个不同的人?可苏溪亭二十四年前从宫中消失,妖孽却正好二十四年前在江湖出现,这是巧合?阿玦,你说……” 他转过脸来,却看到钟意脸轻笑,正宠溺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怔,急躁的心绪悄然沉静下来,自嘲地笑笑:“我失态了。” “你为朋友担心的样子,甚是迷人,”钟意笑道,“我突然很羡慕苏余恨,有挚友如此,夫复何求?” 乐无忧洒脱笑:“江湖儿女,情义无疆,若此时身陷泥淖的是我,你必然也不会坐视旁观。” 钟意点头:“不错,但那是因为倾慕你,而你与苏余恨陌路相识,却愿意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此间的勇气令我佩服。” 乐无忧:“不知为何,我与他无论武功、观点、出身……俱不相同,却见到他,就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嗯?那我可要生气了!”钟意鼓起腮帮子,“光有个浑然忘我的大哥就算了,这怎么又来个十分熟悉的妖孽?我又要被比下去了,哼!” “比下去了?”乐无忧笑起来,坐回床边,修长食指在他圆鼓鼓的腮帮子上轻轻戳。 钟意噗地声顿时漏气,眼神黯淡,气馁地哼哼:“比下去了。” 乐无忧道:“并没有。” 钟意两眼倏地亮起来,“咦?” “我长到这么大,有无所不能的大哥,有臭味相投的挚友开阳,有坏脾气的师弟子煊,有能两肋插刀的妖孽,”乐无忧拉着他的手,根根掰着手指,慢悠悠地细数着,然后双手合拢,将整个拳头都握在了掌心,漫不经心道,“可是,你与他们都不样。” 钟意狂喜:“怎么不样?” 乐无忧却不肯再说了,只轻声重复了句:“都不样。” 钟意笑嘻嘻地歪头看着他的脸,正要再逗他说两句,忽然感应到丝玄妙的杀机,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乐无忧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机,仿佛空气中有两股强横的气流悍然相撞般,他起身:“我去看看。” 钟意叮嘱:“千万要……” 话没说完,乐无忧灵活的身体已经略过房门,直接从窗子飞了出去,胭脂色的身影如同片枫叶,眨眼间就飘去了远方。 “……小心。”钟意分外失落地把话说完,出神地看着乐无忧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伤腿,轻轻叹出口气,提高声音,“九苞!” 如同片花瓣凋落的声音,九苞绿衣黄裳,无声地出现在了窗下,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 “去看看,”钟意道,“苏余恨与海天连城有深仇大恨,别让阿忧被连累了。” “哦。”将桂花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九苞应了声,转身消失在了窗外。 乐无忧轻功极快,风满楼的云散心诀飘逸轻盈,犹如清风流、 分卷阅读8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彩云散,顷刻间已循着那股玄妙的感应飞掠至座古老的高塔。 龙云腾低沉的厉喝从塔中传来:“苏余恨,放开他,我还能饶你命!” “本座的命什么时候要你来饶?”苏余恨声音虚浮,听便是身负重伤,然而声音里的杀机却狠得让人胆颤。 乐无忧来不及细想,纵身冲进塔中,眼前忽然黑,待适应黑暗,不禁猛地倒吸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塔分九层,数百名守卫手持劲弩分布在每层的走廊中,弩箭齐齐对准塔顶,苏余恨白衣浴血,倒挂在塔顶,双手犹如枯骨,死死抓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如若疯魔,被凌厉的十指扎进肋骨中,仿佛不知疼痛,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龙云腾负手在塔底,听到乐无忧的声音,眉头微蹙,沉声:“你回去,此事与你无关。” “是你与我无关还是他与我无关?”乐无忧冷冷地说。 龙云腾高大的身躯僵了瞬,对他解释道:“苏余恨闯我无量塔,挟持家父,已死罪难逃。” 乐无忧吃了惊,定睛看去,即便习武之人目力惊人,也无法辨认出苏余恨手中的老人竟然是海天连城的老城主。 他记忆中的老龙王不苟言笑言九鼎,怎么会是现在这个疯魔的老人? “世人只知我以下克上软禁生父,却不知他早已走火入魔疯狂嗜杀。”龙云腾淡淡地说。 乐无忧:“可他为何会在这里?” 龙云腾:“此处是他毕生最爱,人烟罕至,故而将他安置在这里。” 乐无忧将信将疑,忽然滴水落在脸上,他抬手抹去,发现片暗红,竟然是血?谁的血?苏余恨的?还是老龙王的? 他无暇想,对苏余恨大声道:“妖孽,你是不是受伤了?快下来,有话好说。” “这点小伤,本座还没放在眼里,”苏余恨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塔顶传来,“只是你这位大哥无礼得很,让人有些讨厌。” 乐无忧目光扫过九层连廊上密布的劲弩,转身看向龙云腾:“让你的侍卫退下。” 龙云腾:“苏余恨武功奇诡,不得不防。” “防?你防得住本座?”苏余恨十指尖尖,已深深扎进了老人的肉中,他懒洋洋地笑道:“本座此生杀人无数,最想杀的个,却躲得无影无踪,不过今日总算落在了本座的手里,时,还拿不准怎么杀呢,是掏出你的心来生吞,还是把你这张人皮给活剥咯?” “哈哈哈……二十八年了……你果然还是找来了……哈哈哈……”阵苍老的笑声,老龙王猝然发难,身体犹如老猿般猛地腾了起来,掌拍向苏余恨。 苏余恨厉声大笑,扬手接住他的掌风,两人以掌相击,顷刻间,已过了十招。 海天连城的拔山掌强横霸道,双肉掌虎虎生风,来如泰山压顶,去如猛虎归林,掌风所至,拔山蹈海,掌势汹汹,吞天灭地。 旁边伸过来只瘦骨嶙峋的手,掌心破烂,蚀出白骨,厉如鹫爪,悍然闯入他强横的掌风中。 两人双掌相对,迸射的内力激起狂风。 狂风鼓起衣袖,苏余恨白衣染血,破碎的衣袍猎猎作响。 然而老龙王内力深厚,掌击来,苏余恨浑身骨骼发出阵可怖的咔咔声,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龙王仰天狂笑:“哈哈哈……凤凰兮……你还是这么弱……” 笑声戛然而止。 苏余恨浑然不顾疼痛生死,露出个阴毒的邪笑,迎着他霸道的掌势拼死挺了上去,把抓住他的手掌,指法翻飞、手指如刃,缠住他的手臂路向上。 只听老龙王厉声惨叫,血肉横飞。 “魔头!放开他!”龙云腾脸色变,大喝声,猛地纵身跃起,挥掌击了过去。 苏余恨笑容不改,齿间含血,狠毒瘆人,手指卷起血肉,犹如利刃,所到之处,骨肉分离。 龙云腾狠狠掌击在他的后背,苏余恨口吐鲜血,却仰天大笑,发丝飞扬,仿若厉鬼,如同疯魔,手指黏住老龙王,死都不肯放手。 顷刻间,老龙王条手臂已经只剩枯骨,枯瘦而狠辣的手指剔向他的咽喉。 龙云腾脸色冷峻,挥起掌,再度击了过去。 “都给我住手!”乐无忧厉喝,飞身上前,出掌挡住龙云腾的攻势。 “啊啊啊……”老龙王爆发出声惨烈的嘶鸣,只见苏余恨把抓在了他的脸上,刹那间,血肉横飞,苍老的脸上露出半面枯骨。 “父亲!”龙云腾声痛呼,双掌齐齐挥出,击向苏余恨的命门。 苏余恨迅疾转过身来,五指抓着个红色物体,如同暗器般,迅猛地掷了过来。 龙云腾纵身闪,那物擦脸而过,泼了脸血星,他忽地想起什么,动作滞,倏地回过头去,伸手抓向那物。 却见它速度极快,咔嚓声撞在塔壁,顿时红的白的起喷了出来。 竟然是老龙王的头颅。 刹那间,龙云腾眼眶迸裂,双目猩红,仰天发出声怒吼,回身如猛虎下山般扑向苏余恨,右掌卷起惊涛骇浪,重重拍了过去。 苏余恨猖狂大笑,抬起双手,悍然迎击。 “大哥、妖孽……不要再打了!”乐无忧肝胆俱颤,挺身冲至二人之间。 龙云腾暴喝:“别过来!” 话音未落,眼前红色闪,乐无忧已经飞跃过来,伸开双掌,试图分开二人。 然而掌风如潮,无人能挡! 只听龙云腾声痛彻骨髓的厉吼,势不可挡的手掌重重击在了乐无忧的掌上,与此同时,苏余恨的手掌也击了过来。 九苞跃入塔内,入眼的第幕就是龙云腾与苏余恨人边,各自与乐无忧掌心相击。 声巨响,狂烈的气浪爆发开来,澎湃的内力汹涌如潮、排山倒海,强横地爆开无量塔的石壁,霎时,逼仄的古塔中飞沙走石、漫天碎砾。 石飞风号间,两根金针无声地掉落下来。 第六十章 乐无忧走后,钟意人斜躺在床上,拿着那面破碎的折扇把玩,手指拂过雪白冰凉的扇骨,却总觉得心绪不宁,撑起身体往窗外望去,只见天沉云低,秋风瑟瑟,似有场山雨即将到来。 叹声气,慢慢收回视线,忽然远处传来声闷雷,他猛地转过头去,拍床板,身体疾射到窗边,极目望去。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雷声? 是什么建筑轰然坍塌的声音! 习武之人对杀机有着玄妙的感应,他心头烦乱不已,仿佛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正在发生着什么令他刺骨锥心的事情。 阿忧出事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钟意实在按捺不下烦乱的心绪,心 分卷阅读8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横,拖着伤腿纵身飞了出去。 天地都已变色,参天大树枯枝颤抖,黄叶纷飞,钟意敏捷的身体穿过漫天落叶,疾驰到无量塔前,心猛地沉了下来。 只见半座古塔轰然倒塌,飞扬的尘沙中,九苞抱着昏迷的乐无忧仓皇奔了出来。 “阿忧!”钟意惨叫声,疾奔上前。 九苞脚步个踉跄,抬眼看到钟意猩红的双眼,满脸愧疚,膝盖弯,单膝跪了下来:“对不起,我没能……” “你武功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钟意沉声说,心绪出奇地冷静了下来,从九苞怀里抱过乐无忧,二指搭上手腕,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内息杂乱不已,激荡的沧浪之气犹如望月大潮,之前被压制的且共从容心诀再无阻拦,潮水般喷涌而出。 他无暇想,扶着乐无忧席地而坐,手指捏诀,运起内功,双掌按在他的背心,丝内力输入过去,仿佛有灵识般,在杂乱的气海中找到抹内息,缠卷而起,慢慢沿着经脉周转起来。 乐无忧双目紧闭,头痛欲裂,感觉浑身经脉暴涨,痛彻骨髓,正在痛不欲生时,忽然有丝内力探了进来,好像漫天火海中的泓清泉般,带着舒缓清凉,在气海中游走。 体内激荡乱窜的内息渐渐被安抚下来。 九苞深恨自己学艺不精,又愧又恨,紧张地守在二人身边护法,转头看向古塔,只见尘土飞扬的废墟间,抹浴血的白衣骤然腾起,接着道黑影迅猛地扑了上去。 苏余恨浑身是血,已是强弩之末,手指如爪,抓向龙云腾,却被掌荡开,重重拍在了头顶。 龙云腾掌风刚猛,如泰山压顶,拼尽全力击之下,苏余恨浑身颤,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在狂风中摇晃两下,突然倒了下来。 “呀!”九苞惊叫,把捂住嘴,将叫声堵在了喉间,唯恐影响了钟意为乐无忧疗伤,抬眼往废墟处望去。 龙云腾掌击毙苏余恨,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稳住身形,低头看向苏余恨的尸体,刚毅的侧脸没有丝表情,俯下身来,抬手试向他的鼻息。 变故就在瞬间。 苏余恨陡然暴起,枯瘦的手掌挟狠戾肃杀之气凌厉地抓向他的面门。 龙云腾倏地后退五尺,避过他的手掌,刚要反击,却见苏余恨击不中,抽身便走,瘦骨嶙峋的身体犹如片干枯竹叶飘摇而起,霎时消失在萧瑟的山林中。 九苞惊诧地张大了嘴,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生命,犹如根杂草般纤细脆弱、朝不保夕,却能乘风而起、落地生根,只要有线生机便可苟延残喘下去。 龙云腾面色阴沉,沉声对卫先生道:“派人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罢,高大的身影迈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这边走来。 九苞闪身,拦住他:“龙城主,请不要靠近。” 龙云腾脚步滞,停在不远处,遥遥看向盘腿坐在钟意身前的人,深沉的眸子中滑过浓浓的痛楚。 半晌,慢慢转过身去。 卫先生候在他的身后:“主上,人已经派出去了,就算苏余恨变成只苍蝇,也没法从天罗地网中逃脱。” “嗯。”龙云腾应了声。 卫先生轻声道:“主上,是否去休息片刻?” 龙云腾抬眼望向萧瑟的山林,过了片刻,突然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处理。” 卫先生怔,讶然看向他,却见龙云腾牵过匹骏马,翻身跃上,骑绝尘,顷刻间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他垂下眼眸,微微叹出口气。 这厢,钟意拼尽全力地为乐无忧运功疗伤,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来越差,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脸颊滑过,将衣襟打湿。 九苞心急如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急得坐立不安,围着二人团团乱转。 过了不知长时间,个沙哑的笑声响了起来:“你能坐着歇会儿吗?都绕八十圈了,地上的土是不是都被你踩没了?” 九苞猛地停住脚步,疾奔过来,蹲下来看向钟意,紧张地问:“你们怎么样?他是不是没事了?你定能救回他的,对不对?” 钟意睁开眼睛,疲惫地说:“你这问的全是废话,我自然能救回他的,去,找卫先生要辆马车,我们回簪花婆婆那里。” “为什么?”九苞叫,他对那个永远找不到出路的迷巷深恶痛绝。 “叫你去就去!”钟意没好气道,“今天才发现你居然废话这么,忒讨厌了,别磨蹭,快去!” 九苞哼了声,起身奔去找卫先生。 片刻之后,带着辆装饰古朴的黑色马车赶了回来,钟意对卫先生遥遥拱了拱手,抱起乐无忧跃上马车。 “驾!”九苞扬起长鞭,骏马发足狂奔,飞快地驰出温泉山庄。 龙云腾策马奔入深山,秋来黄叶凋零,满山荒凉,马蹄扬起落叶,极目所至,片寂静萧索。 他索性松开缰绳,信马由缰,锐利的目光如鹰隼扫向片片山林,不知在山中绕了长时间,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山后,林中渐渐暗了下来,大群飞鸟归林,短暂的喧嚣之后,山林中陷入片沉寂。 “城主,”个手下从树顶滑下,单膝跪地,“没有发现魔头的身影。” “继续找。”龙云腾淡淡地说。 “是。”手下纵身跃,消失在树冠中。 天色完全暗下来,夜风起了,山风穿林而过,鼓动枯枝,发出瘆人的风声犹如怨鬼啼哭,龙云腾骑着马,在林中慢慢走动,山风冷如刀刃,刮在他的脸上,让刚毅的脸庞见冷峻。 他勒住了马,抬眼看向近处的山崖。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对危险有着种极其玄妙的感应,即便那处凭肉眼望去,什么异常都没有,他却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在崖下弃马,伸长猿臂,抓住崖边的枯藤,高大的身影勇剽犹如豹螭,无声地攀崖而上。 崖上有个洞穴,不大,能容二三人起居,却极为隐秘,洞口覆着丛矮树。 龙云腾弯腰走进去,面沉如水。 只见个极瘦的男人在洞穴深处,后背抵着石壁,盘膝而坐。 晦暗的月光透过洞口的树丛投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脸颊溅了几滴血痕,让他清绝的容颜有了丝惊心动魄的邪媚。 若不是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声,他看上去几乎是个死人。 龙云腾慢慢抬起手掌,沉声道:“苏余恨,我本敬佩你是个枭雄,然而杀父之仇,不得不报,受死吧。” 说完,掌劈了下去。 强横的掌风中,苏余恨猛地睁开双眼,刹那间,五官灵动起来,洞中月光微弱,然而容颜绝美倾城,比月光见皎洁。 龙云腾心头颤,手掌顿住,他不 分卷阅读8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敢相信地盯着眼前这张脸,诧异道:“苏余恨?” 只见苏余恨的双眸清澈,派天真,仿若稚子,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哥哥!” 龙云腾猛地皱起眉头。 苏余恨浓密的长睫毛颤,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哭着扑进龙云腾的怀里:“哥哥,我好疼,好疼……” 龙云腾扬起的手掌再也劈不下去。 第六章 臭名昭著的大魔头苏余恨,如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伏在自己怀里,龙云腾面无表情,身体动不动,肌肉却悄然紧绷起来。 ——此人狠戾毒辣,不得不防。 过了不知长时间,胸口传来丝凉意,龙云腾微微低头,发现苏余恨的泪水竟然把自己衣服都打湿了。 抬手捏起苏余恨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这张清艳的脸,眸色深沉。 苏余恨泪眼婆娑,茫然地看着他,小声道:“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看凰儿?” “……你叫什么?” “哥哥!”苏余恨叫了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样掉下来,“你不认识凰儿了吗?” 龙云腾推开他,漠然地移过视线,看向洞外,夜风穿林,带来唰唰的声音,月亮已经隐藏在浓云之后,漆黑的夜空乌云翻腾、波诡云谲,似有场夜雨即将落下。 “哥哥……”苏余恨冷不丁被他推倒,惨叫声,捂着脑袋蜷缩成了团,像捕兽夹上的小兽般细声呻吟起来,“哥哥……疼……” 龙云腾在洞口放出信号,回头冷冷地看着苏余恨,走回去,单膝跪地,抬起右手按在他的头上,丝内力输过去,细细探查。 “啊……疼……”苏余恨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起来。 龙云腾大手死死压住他,苏余恨动弹不得,枯瘦的身体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喉间溢出惨烈的叫声。 突然他身体像尾活鱼般猛地翻腾了下,浑身抽,动也不动了。 龙云腾松开手,食指在他鼻下试了试,发现是疼晕过去了。手指轻轻移动,拂过皎如白萼的脸颊,两道泪痕上沾了灰尘,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不堪。 他忽然觉得很讽刺,轻声笑了起来,这个人明明强悍到可手拧下头颅,闭上眼睛的时候竟然像个幼童般脆弱可欺。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龙云腾回过头去,看到个侍卫攀援上来,在洞外单膝跪地:“城主。” 龙云腾抱起苏余恨,放到侍卫的手里,抓住藤蔓,跃下山崖。 回到温泉山庄已经是深夜,惊雷般的马蹄声卷地而来,龙云腾马当先,驰入山庄之后,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个侍卫。 卫先生提着盏风灯迎了上来。 龙云腾大步往前走去:“无忧怎么样?” “钟意傍晚时候要了辆马车,带乐小公子走了……” 龙云腾脚步猛地停住,转头盯向他:“走了?” “是,”卫先生轻声道,“乐小公子直昏迷不醒,钟意心急如焚,我听闻簪花婆婆内力深厚,或可以有疗伤之法。” 龙云腾怔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低声道:“走就走吧。” 两人走入室内,热气扑面而来,卫先生畏寒,屋里早早生了火盆,龙云腾脱去大氅,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 卫先生抱着大氅交给个婢女,走到他的身边,拎起茶壶倒了杯,递给龙云腾:“主上在风里走了半夜,喝点热茶去去寒气。” 龙云腾接过,饮而尽,滚烫的茶水入腹,通体舒爽:“无量塔那边怎么样?” 卫先生:“老城主的尸身已经装殓,主上打算什么时机对外公布此事?” 龙云腾淡淡道:“灵柩暂时停在地窖中吧。” 卫先生明白这是打算秘不发丧了,龙氏父子向来不睦,老城主武功盖世,却喜怒无常,龙云腾生母本是最得宠的舞姬,因失手打碎把罗琴而被老城主掌击毙。 当时龙云腾年纪尚幼,亲眼看着母亲惨死而无能为力,待武功大成后,犯上夺权,将老城主囚禁在了无量塔中。 此事曾引起轩然大波,然而他本不是在乎纲理伦常之人,夺权之后甚至还想过狠下杀手以绝后患,是卫先生出言留了老城主命,没想到居然会发生今日这种事情。 门外传来声甲胄的响声,个侍卫候在门外:“城主,苏余恨已带回,怎么处置?” 卫先生吃了惊:“主上没有杀那魔头?” “他疯了。”龙云腾沉声道。 卫先生沉吟片刻,明白以龙云腾的脾性,不会愿意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子,淡淡道:“不趁人之危,主上真乃大英雄也。” 龙云腾失笑,抬眼看向他:“你这是在讽刺我。” “属下不敢,”卫先生眼波流转,轻抿薄唇淡淡笑,“主上宅心仁厚,可那苏余恨却绝非善与之辈,主上相信他真的疯了?” 龙云腾:“我以内力探查过他的大脑,里面片混乱,不像是作假。” 卫先生:“那主上打算如何处置他?” 龙云腾沉默,脑海中骤然闪过苏余恨清艳的眉眼,他双眸清澈地看着自己,天真无邪,明明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却纯真得让自己下不去杀手。 卫先生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无声地叹出口气,轻声道:“我明白了。” 喝完壶热茶后,龙云腾去汤池泡浴,之前在桃源客栈被苏余恨掌击在胸口,余伤未愈,下午又场恶战,让他有些内息不稳,然而习武之人向来是新伤压旧伤,只要精心调养,便不会有大碍。 温泉山庄有大小汤池几十口,分别有着不同的功效,泡了个时辰,龙云腾恢复了些许精神,披衣走出汤池。 卫先生为他披上大氅:“苏余恨已经醒来,哭闹得厉害,是否要安排大夫为他诊治?” “嗯。”龙云腾应了声。 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夜雨,卫先生吩咐个侍卫去请大夫,转身撑伞为龙云腾引路,轻声道:“主上可有想过,若苏余恨直疯癫下去,该如何处置?” 龙云腾淡淡道:“他是无忧的朋友。” “可他毕竟也是杀害老城主的凶手,”卫先生道,“此事若传出去,怕是会影响主上的声誉。” “我何曾在意过什么声誉?”龙云腾低笑了声,“他若神志清醒,杀父之仇则不共戴天,可他如今状若孩童,杀与不杀,都没了意义。” 卫先生:“主上的意思是,若有朝日他恢复神智,主上依然会杀他报仇?” “不错。”龙云腾从他手里拿过雨伞,撑在了二人头顶。 卫先生手指空空,双手搓了下,忍不住轻笑起来,他身量羸弱,用力 分卷阅读8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抬高手臂,方能将纸伞打在龙云腾的头顶,而龙云腾身长九尺,轻轻松松便可将自己罩在伞下。 两人走到个僻静的院落,远远就听到苏余恨尖细的哭声,卫先生哭笑不得地说:“谁能想到恶贯满盈的大魔头竟会变成六岁幼童,方才还抱着我又哭又叫。” 龙云腾笑了笑:“天意弄人。” 他推门进去,脚步忽地滞,入目的是片光洁的裸背,横七竖八布满了积年的旧痕,却白,白得亮眼,白得仿佛是白玉雕成,此时正抱着头在大床上痛苦地翻腾,腰身细而柔韧,臀圆腿长,仿佛尾白鱼,哗地从水面跃出来,白光闪,滚进大红色的锦被中。 龙云腾的眸子不由得深沉下来。 卫先生声音冷下来:“他衣服呢?” 个守卫单膝跪地:“他好像极为痛苦,自己把衣服全撕碎了……” 龙云腾抬眼扫过,在床下看到细碎的布料,淡淡道:“你们都出去。” 卫先生微讶,怔了片刻,又轻笑起来:“是。”说着,和守卫起退了出去,还无声地关上了房门。 龙云腾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这个痛苦挣扎的男人,心跳仿佛变快了些,他俯身,抓住苏余恨的发髻,强迫他抬起头来。 苏余恨满脸是泪,泪眼婆娑地看向他,房中烛火飘摇,照亮他清澈见底的双眸,好像看到至亲般,哇地声大哭起来,“哥哥……我疼……疼……好疼……” 龙云腾鬼使神差,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哪里疼?” “头疼……”苏余恨扁了扁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凰儿头好疼啊……哥哥……凰儿想回家……” 龙云腾心头动:“你家在哪里?” “家……家在……”苏余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惨叫声,“不……好疼……”他双手捂头猛地扎进了被子中,身体痛苦地扭曲着。 龙云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只见他腰身不盈握,雪臀却圆润如凝脂,臀浪翻腾,美不胜收。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在他压抑的哭叫声中不由得烦躁起来。 第六二章 房门适时地响了声,卫先生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上,大夫来了。” 龙云腾:“进来。” 卫先生推开门,恭敬道:“陈老,请。” 白发苍苍的老人对他拱了拱手,背着药箱走进寝室,苍老的视线看到床上浑身光裸的男人,微微露出丝诧异:“城主,这是……” 陈老是医术高明的老大夫,龙云腾对其十分尊敬,拉过锦被将苏余恨盖住,语气平和地说:“此人头部被我打了掌,神智有些错乱,请陈老看看,是否还有医治的可能。”说罢,伸手去捉苏余恨的手腕。 “滚出去……我不……”苏余恨恐惧地往被子里钻去。 龙云腾眸色深,抬手点住他的穴道,捏着纤细的手腕横在床沿。 陈老从药箱中取出方丝帕,恭敬地搭在纤细的手腕上,伸出二指刚要搭脉,龙云腾忽然笑了起来:“他并非内眷。” “……哦,是,是。”陈老收起丝帕,方才进入寝室时,看到龙云腾坐在床边而那人浑身光裸趴在锦被中抽泣,胴体优美白皙,下意识便当做男宠来对待了。 陈老微眯起眼睛,凝神诊脉,龙云腾坐在旁边神情淡淡地看着苏余恨的手,发现此人的双手狠辣可怖,动辄销骨蚀肉,五指却长得极为漂亮,纤细修长,指甲莹润,只是掌心被毒出几个血洞,深可见骨,极大地破坏了这只手美感,不由得深憾暴殄天物。 过了片刻,陈老收回手指,对龙云腾道:“病人脑中淤血沉积,内息错乱,经脉滞堵,故而导致神志不清,若想医治,须以利器开颅,清出淤血,或以深厚内力冲开淤堵,方才有可能恢复。” 龙云腾问:“若不想让他恢复神智呢?” 陈老不由得暗自惊叹城主的心狠,床上之人纵然满身伤痕,然而细皮嫩肉,惊鸿瞥便已见绝美之姿,他方才二指搭脉,发现此人骨龄已逾四旬,不惑之年的人有着垂髫小儿的神智,不可谓不可怜。 答道:“只需保持原状,没有外力相助,他自然无法恢复。” 龙云腾嗯了声,目光落在苏余恨的手掌上:“还请陈老再看看,他手上的毒可否有方法拔除?” 陈老从药箱中拿出小银刀,在伤处取下块毒肉,放入个石碗中,加入些许清水,以银针搅拌片刻,放在鼻前嗅了嗅,了然地点了点头:“此毒十分霸道,沾皮即入,观其配方,像是天下盟常夫人的手笔。” 卫先生出声:“常夫人?安广厦之妻常相忆?” “不错,”陈老道,“常夫人号称毒绝,时常有奇毒问世。” 龙云腾:“你能否解毒?” 陈老:“老朽惭愧,无力解开此毒,然而拼尽身医术,或可止住毒药的蔓延。” 龙云腾:“有劳陈老了。” 送出陈老后,卫先生走到床前,轻声道:“已经着人去配药了,只是有味七叶露,山庄药库中没有存货。” 龙云腾捏着苏余恨的手腕把玩,淡淡道:“七叶露极为难得,普通药铺想必都不会有,飞鸽传书令海天连城送来吧,快马加鞭,五日之内或可赶到。” 卫先生:“那这几日,苏谷主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龙云腾:“哦?” 卫先生微微笑:“天下盟就近在洛阳,主上何须舍近求远,从海天连城千里送药?” 龙云腾摇头:“昨夜临阵倒戈,估计已让安广厦对我恨之入骨,怎会轻易交出解药?” 卫先生:“海天连城兵精马壮,任何个聪明人都不会与主上为敌,安广厦能稳坐盟主宝座几十年,想必不是个笨人,何况,他的独子安济可还在钟意的手里。” 龙云腾眉头拧起来:“以幼子性命相要挟,非侠士所为,钟意不该出此下策。” 卫先生轻声解释道:“据属下所知,当日常风俊领兵在龙门围剿钟意和乐小公子,幸亏苏谷主赶到,争得线生机,然而常风俊却以奇毒暗算苏谷主,钟意大怒,才掳走安济和常少主。” “子煊……”龙云腾叹出声气,“安广厦鹰视狼顾之辈,想必料定无忧不会对子煊怎样。” “乐小公子宅心仁厚。”卫先生笑道。 龙云腾沉思半晌,出声:“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卫先生轻笑颔首,“已经三了,主上早些安寝吧。” 龙云腾嗯了声,转头看眼被点中穴道趴在床上的苏余恨,眸色变了变,淡淡道:“此人哭闹不停甚是烦人,让陈老配两帖药,毒哑他。” 话刚说完,苏余恨猛地睁大眼睛,极度惊恐的视线迸射出来, 分卷阅读8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迅速积了两眼泪花,在烛火下莹莹泛光,豆大的眼泪还没落下来,忽然两眼翻白,闭过气去。 卫先生噗嗤声笑了出来:“他气晕了。” 龙云腾冷漠的脸上浮起丝浅淡的笑意:“没想到他疯了之后还有几分意思。” 说罢,起身,走出房间。 夜雨潇潇,卫先生提着风灯将龙云腾送至卧房,目送龙云腾走入房中,才从外面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沿着花径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了脸上,半晌,轻叹句:“秋风秋雨愁煞人……” 龙云腾走进卧房,目光滞,只见床前跪着男女两名少年,赤身裹着轻纱,眉目如画,俱是绝色。 “你们……” “城主。”两个少年跪地膝行,柔媚地爬过来。 龙云腾眸色深,捏起少年的下巴,只见他媚眼长眉,眼角狭长……脑中忽然闪过苏余恨清艳的容颜,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少年娇俏地媚笑着,伸手解开他的衣襟,吐气如兰:“城主,春宵苦短……”声音戛然而止。 龙云腾推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出去。” 少年怔住了,讪讪道:“是卫先生让我们……” “出去。”龙云腾有些哭笑不得,将二人赶出去后,忍不住笑骂声,“卫七夕……实在懂得未免太了点……” 秋雨下了夜,清晨第道阳光穿破云层的时候,龙云腾走出卧房,卫先生已经侯在门外,抬眼望向他英伟的脸庞,笑道:“主上劳累夜,怎不休息几个时辰?” “你也知我劳累夜?”龙云腾瞥他眼,“纵欲易伤元阳,你存的什么心?” 卫先生怔,连忙伏地,惶恐道:“属下绝无二心!” 龙云腾笑了起来:“起来吧,以后别再自作聪明。” “是。”卫先生身体孱弱,惊之下,苍白的脸上无血色,垂首侯在龙云腾身侧,苦笑声,“是属下心思污秽,辱没主上了。”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龙云腾淡淡道,“只是我在此事向来淡泊,不怪你,昨夜那两个少年,哪儿来的,送回哪里去,或者……”他目光看向卫先生,破天荒调笑道,“你自己享用了吧。” 卫先生脸皮倏地红了,嗫嚅:“主上莫拿属下取笑。” “哈哈哈……”龙云腾放声大笑。 卫先生见窘迫,在他爽朗的笑声中羞得连耳朵都红了。 龙云腾笑完,抬腿往外走去,边走边问:“苏余恨如何了?” “苏谷主昨夜气晕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卫先生跟上他的脚步,说道,“主上要去看看他么?” 想起那个让人头疼不已的男人,龙云腾脑中突然浮现出片诱人的细腰雪臀,脚步顿了下,想起昨夜那两名少年穿的薄纱,饶有兴趣地思忖这若穿在苏余恨的身上,不知是何美景。 苏余恨果然还没醒,正趴在温暖的金杯中睡得香甜,脸上还带着泪痕,唇角却微微上扬,仿佛正沉浸在怎样甜美的梦境中。 卫先生撩起帷幔,笑道:“谁能想到,恶贯满盈的大魔头竟有如此天真的睡颜,当真令人想都不敢想。” 龙云腾坐在床沿,低头看了他片刻,忽然时兴起,笑着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 苏余恨下子惊醒。 龙云腾只觉双耀眼的星眸骤然睁开,刹那间,连射进窗内的阳光都黯然失色。 苏余恨眼珠缓慢地转了转,茫然地扫过卫先生和龙云腾,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细声细气地问:“这是何处?小可为何会在这里?” 卫先生倏地惊,抬眼看向龙云腾,只见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刚毅的侧脸面无表情,手臂忽然动,二指狠狠掐住了苏余恨的咽喉。 “你做什么?”苏余恨难受地张开嘴,艰难地说。 龙云腾浑身散发着寒气,冷冷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六三章 苏余恨猝然被袭,难耐地张了张嘴,双明眸却沉静如水,轻声道:“这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小可与你无冤无仇,照面即痛下杀手实在有违侠客之道。” 卫先生附在龙云腾耳边,飞快地说:“他身体里仿佛有好几个不同的人,现在这个,与昨晚那个,显然大不相同。” 龙云腾面目冷峻,缓缓松开手,却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人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难看的怒容,沉声问:“凤凰兮?” 苏余恨道:“凤凰兮已经殉葬,此事满朝皆知。” “他知道凤凰兮,”卫先生道,“说话口气仿佛是朝堂中人。” 龙云腾死死盯着眼前古井无波的眸子,只见他神情疏淡,眉目温和,浑身未着寸缕却自有股清正之气,卓然出尘,仿若冰雪之姿,不禁心头动:“苏溪亭?” 道明显的惊愕从眸中划过,瞬间回归沉静,苏余恨声音清润:“这位大侠,你在说什么?” 龙云腾没有错过那闪而过的惊愕,心中有了答案,却冷眼端详着这张绝美的容颜,漠然问:“你究竟是谁?” “小可姓苏名空,字余恨,乃江城人士……” 卫先生吃了惊,抬眼看向龙云腾,见他眉宇间萦绕着丝愠怒,仿佛在极力压抑着胸中灼灼燃烧的怒火。 龙云腾冷声问:“你是苏余恨?可我认识的苏余恨却与你大不相同。” “嗯?”苏余恨困惑地看着他。 龙云腾淡淡道:“我认识的苏余恨,狠厉毒辣,狂妄自傲,并且……是我杀父仇人,既然你是苏余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是不是该掌杀了你,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苏余恨惊愕地睁大眼睛:“什么?” “难道你想抵赖不成?” “并非是想抵赖,”苏余恨平静地说,“而是小可觉醒来,就身在此处,这位大侠还说小可杀了你的父亲,这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呵呵,”龙云腾轻轻地笑了起来,捏住他下颌的手指微微移动,摸向他的脸颊,“矢口否认是否有失苏谷主的身份?卫七夕,如果个人不肯认罪,有何方法可令其伏诛?” 卫先生微微笑,轻柔的声音道:“刑房里的花样儿可得很,鞭笞、梳洗、灌铅、抽肠……各有各的妙处,端看主上想看哪个了。” 龙云腾道:“不如在苏谷主身上挨个来上番,不信他不认罪。” 旁边传来声轻笑。 龙云腾看向他:“你笑什么?” “我笑此事太过荒诞,”苏余恨笑了笑,眸似古井,即使死到临头依然毫无惧意,摇了摇头道,“酷刑残忍,纵然屈打成招,又有什么用呢?” “父仇不报,枉为人子 分卷阅读8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 苏余恨轻轻叹了声:“父慈子孝,令人艳羡。” 龙云腾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大侠,”苏余恨坦然地看向他,“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既然死罪难逃,还请大侠能给小可身衣物,让小可死也死得体面些。” 龙云腾闻言,目光渐渐下滑,只见肤白如脂,胸前两点绯红犹如雪地落梅,娇俏可人,心中没来由浮起丝残虐,倾身上前,压低声音笑道:“苏谷主的武功惊才绝艳,没想到身体竟也国色天香。” 苏余恨脸色骤变,下意识往后躲去。 龙云腾把捏住他的咽喉,另只手摸向胸口,粗粝指腹滑过细腻的皮肤,刹那间,有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从心底腾起,他神使鬼差地往下探去,二指捏住胸前的绯红,手下的胴体剧烈颤,心中仿佛有个什么被陡然撕裂,奔腾的潮水喷涌而出。 “主上!”卫先生突然叫了声。 龙云腾倏地回过神来,喘息粗重地怔了片刻,定睛看去,只见苏余恨双目紧闭地躺在自己怀里,仿佛点中穴道般动不动,浑身都在剧烈战栗着,满脸羞愤难堪,如遭奇耻大辱。 卫先生提高声音:“主上!您被蛊惑了?他会媚术?” “不是。”龙云腾深呼吸了几次,平息激荡的心情,将苏余恨放回床上,忽然了起来,大步走出房间。 卫先生紧紧跟了出来:“主上是否有什么不适?战青,去请陈老。” “是。”个侍卫领命而去。 龙云腾步履如风,走了几步,突然平地腾起,运起轻功飞掠而去。 “主……”卫先生徒劳地叫了声,叹口气,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半柱香后,卫先生终于在处冷泉中找到龙云腾,时以至深秋,冷泉水寒彻骨,龙云腾在池中合衣而坐,黑衣湿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虬结的肌肉,从背后看去,高大威猛、英武非凡。 卫先生在池边跪坐下来,静静等候龙云腾调息完毕。 不知过了久,龙云腾才动了下,拨动哗哗的水声,低沉的声音传来:“方才,我险些生了心魔。” “心魔?”卫先生惊愕,他虽不会武功,却知道对习武之人来说,心魔的可怕。 龙云腾坐在冰冷的水里,竭力将脑中旖旎的想法驱赶出去,他习武年,修身养性,心性向来坚定,亲眼看着母亲被老城主掌击毙的时候没有生出心魔,闭关三年,得知乐无忧尸骨无存的时候没有生出心魔,以下克上囚禁老城主的时候也没有生出心魔,他曾以为自己无坚不摧,永远不会有心魔困扰,却不料在这种时候,竟然心境动荡,心魔暗生。 卫先生轻声道:“主上可是受了苏余恨的引诱?” “……是。” “属下现在才明白为何乐小公子要管他叫妖孽,”卫先生道,“主上,苏余恨留不得了。” 龙云腾沉默下来,指尖浸在水中,冷彻骨髓的泉水冰得十指生疼,他却回味起了方才那细腻的触感。 卫先生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提高声音:“事关武功根基,大意不得,请主上下令,诛杀苏余恨。” 龙云腾忽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眸。 卫先生如同被箭刺中心脏,个颤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龙云腾双目猩红,眼神凶狠,仿佛尊嗜杀的邪神。 丝凉意顺着脊背蹿了上来,卫先生骤然间遍体生寒,怔怔地看着这双血光如潮的眸子,颤抖着抬起手,突然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个耳光。 厉声道:“龙云腾!你习武半生,顶天立地,竟然为个妖人入魔?” 他身体孱弱,然而拼尽全力耳光竟然将龙云腾打得脸偏了过去,突然吐出口血来,眼中的血光褪了下去,艰难地恢复了神智。 卫先生喘着粗气,虚弱地问道:“醒了?” 龙云腾坐在冷泉之中,却浑身大汗,如同刚刚从场噩梦中惊醒,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应了声。 卫先生在池边伏身跪地,轻声道,“属下情急犯上,请主上责罚。” “起来吧。”龙云腾从水中走出,抬腿往外走去,他浑身湿透,在地上留下行水迹。 卫先生跟在身后:“主上,苏余恨……” 龙云腾脚步顿,淡淡道:“杀了吧。” 话音刚落,忽然个侍卫飞驰而来,在二人面前单膝跪地,急道:“城主,卫先生,那苏余恨又变了。” “什么?” 二人赶了过去,远远便听见小院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龙云腾纵身跃了进去,眼神紧,只听阵哀嚎,数名侍卫打横飞了出去,条人影如白练般在人群中穿过,所到之处,血光飞起。 “魔头,受死!”龙云腾飞身上前,远远掌挥去。 苏余恨腿踢开三名侍卫,脚尖踩着人头顶,凌空转身,与龙云腾对了掌。 两人击即分。 龙云腾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被他强大的内力震得整条手臂疼似钻心,强忍着疼痛,抬眼看去。 苏余恨个飞旋落在院中石桌上,长腿盘起,他身上披着条侍卫的外袍,尺寸太过肥大,胸襟大开,露出胸前的绯红和两条纤细长腿。 龙云腾气血阵翻涌。 苏余恨修长手指撩起缕发丝,眼角瞥,邪笑着问道:“姓龙的,你脱了本座的衣服,意欲何为?” 第六四章 卫先生路疾奔,他不会武功,只得眼睁睁看着龙云腾袍袖鼓风、绝尘而去,竭力地追了几步,脚下踩到粒石子,冷不丁摔在地上。 “卫先生!”赶来报信的侍卫折回头,翻身下马,将他扶起,“你怎么样?” “我无碍,”卫先生把抓住他冰冷的铠甲,急道,“快,带我回去,主上此时心境不稳,须得小心应对!” “是,得罪了。”侍卫把提起他放在马上,扬起马鞭,响亮甩,骏马撒开四蹄,疾奔而去。 赶到院门外,卫先生滚下马,提起衣袍下摆,奔进院中,眼就看到龙云腾与苏余恨击即分,后退几步,做铁闩横门式稳住身形,刚毅的脸上没有表情。 庭院之中秋风瑟瑟,枯叶凋零,苏余恨衣襟大敞,浪荡地坐在石桌上,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卫先生出声:“主上,这魔头武功奇诡,请派出龙王八骏,为老城主报仇!” 龙云腾瞥了他眼,淡淡道:“杀父之仇,何须他手?” “杀父之仇?嘿!本座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才没给那老不死的碎尸万段,你该谢恩才对……哦,不能说老不死,他已经死了啊哈哈哈……”苏余恨仰天大笑,“姓龙的,反正你亲爹也死了,不如认本座当干爹如 分卷阅读8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何?” 龙云腾:“休得胡言!” “真不是个乖孩子啊,”苏余恨轻叹,抬起双手,肥大的袍袖滑下,露出枯瘦的手臂,得意洋洋地端详着自己破碎的手掌,笑道,“叫声干爹,本座的销骨手和泉台指,可就都是你的了。” 卫先生怒道:“主上,此人欺人太甚……” 龙云腾抬起只手示意他噤声,看向苏余恨,沉声道:“我很想知道,当日父亲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他。” 苏余恨脸色变,厉声道:“我恨不得嗜其肉喝其血!” “当真是好大的仇恨,”卫先生突然笑起来,上前步,迎着苏余恨的视线,轻声道,“昨日你自称凰儿,若我猜得不错,你就是二十八年前,老城主送入宫中的灵风——凤凰兮。” 苏余恨凌厉的目光看向他:“你是谁?” 卫先生整了整衣襟,温文儒雅地笑道:“在下乃海天连城的家臣,卫织,字七夕,见过苏谷主。” “区区个家臣,本座与姓龙的算账,有你插嘴的份儿?”苏余恨冷笑,“滚开!” “在下只听命于龙城主,虽为臣子,然而人之下万人之上,反观苏谷主武功虽高,却只不过是我海天连城献与先帝的个娈童而已,”卫先生薄唇轻启,针锋相对,“在下褔薄,不曾入过皇宫大院,不知苏谷主可否告知各位,后宫的龙床,躺得舒服吗?” “卫七夕!”龙云腾脸色变,沉声喝道,“退下!” 然而已经晚了,苏余恨脸色刹那间阴沉下来,双目泛出猩红,忽而声尖啸,猛地飞腾起来,双掌狠狠击向卫先生。 卫先生凌然而立,慷慨赴死。 龙云腾忽地动了,把抓住卫先生衣襟,在苏余恨爪下将人夺走,甩手扔给背后的侍卫,高大的身躯行动如风,与苏余恨缠斗在了起。 两人俱是等的高手,拔山掌恢弘大气,大开大合犹如泰山压顶,销骨手诡谲莫测,招式恰如毒蛇狩猎。 狭小的庭院中风起云涌,狂风大作,碎石横飞。 苏余恨被戳中心底最隐秘之事,血气上涌,真气烦乱,满腹怒火急待发泄,招式见狠辣,直取龙云腾性命。 然而他旧伤未愈、余毒未清,加之邪火横生,内息不稳,时间竟被龙云腾压制住锋芒。 龙云腾挥出掌,重重拍在他胸口。 口鲜血喷出,苏余恨含血狂笑,忽然个迅疾转身,诡谲的身影掠过龙云腾,五指如爪,狠戾地抓向卫先生。 “你的对手是我!”龙云腾喝了声,掌挥去,击向他的后背。 苏余恨却是虚晃招,凌空个飞旋,脚踩在卫先生头顶,身体犹如鹰隼般飞冲天,向着远处飞掠而走。 卫先生口鲜血喷了出来,闭目往后倒去。 龙云腾看了眼,却无暇顾及,纵身运起上乘轻功,秋风鼓动,袍袖翻飞,高大的身影如金鹏展翅,直扑向苏余恨。 “卫先生,你怎样?”个侍卫扶住他,“是否要请陈老来看看!” “我无碍!”卫先生吐着血,抬手指向远处,急喘着叫道,“快,跟着主上!切莫让他着了那魔头的道!” 黑白两道身影蹿入深山密林,且战且退,从地面打到树顶,龙云腾掌挥来,掌风犹如虎啸,震得苏余恨衣袍飞起,露出两条纤细修长的大腿。 苏余恨身形灵活,闪身避过他的掌风,赤脚踩着树干,疾驰而上,如履平地般走上树冠。 龙云腾翻身腾上树顶,骤然闪现在苏余恨面前,掌击向他的面门。 苏余恨猛地个后仰。 手掌擦着发丝击了个空,另只手紧接而至,击向他的胸口。 苏余恨单薄的身体贴着他的手臂飘了过去,冷不丁出现在了龙云腾的背后,两条手臂从后抱住他的身体。 温热的身体贴在后背,龙云腾脑中忽地浮现出白得耀眼的细腰圆臀,动作顿时僵,接着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苏余恨十指如刀,毫不留情地破开他的胸膛。 龙云腾痛吼声,刹那间,真气喷涌,震开苏余恨,个反身,掌如泰山,拍向苏余恨的头顶。 苏余恨身体倏地后撤,轻飘飘地从树顶跃下,犹如飘絮,随风掠向对面的山崖。 龙云腾紧追不舍,二人落在崖间个突出的巨石上,激烈地缠斗起来,此处宽不过十尺,却高逾百丈,狂风猎猎,飞沙横飞,稍有不慎,即有坠落山崖,粉身碎骨之险。 然而二人倚仗绝世武功,在巨石之上寸步不让,招式,直取对方性命。 龙云腾掌击在苏余恨肩头,顿时口鲜血喷出,然而苏余恨拼着肩骨破碎,爪抓向他的面门。 龙云腾毫不恋战,身体闪,攀着根枯藤蹿上崖顶。 苏余恨紧追上去。 龙云腾回头,掌心真气灌注,反身掌挥去,刹那间碎石飞溅,立足之处的巨石被击得粉碎。 苏余恨如片枯叶般飘了起来,手足并用,攀着崖间石块,冲进旁边个洞穴中。 龙云腾随后追了进去。 刚露面,铺天盖地的杀气喷了出来,两人在逼仄的洞穴中缠斗在了起。 苏余恨单薄的身体闪,龙云腾掌拍在石壁上,只听声巨响,忽而数块巨石从山顶滚落,死死封住了洞口。 洞穴中刹那间暗了下来。 眼睛骤然处于黑暗中,时间什么也看不清,龙云腾不敢冒进,动作停了下来,微微偏头,凝神寻找苏余恨的气息。 却发现片漆黑的山洞中仿佛只剩自己人,他惊讶地动了下,忽然耳边传来声妖媚的轻笑,他呼吸窒,猛地转过身来,挥出手掌。 却觉阵迅猛的掌风从背后袭来,狠狠击在了背心。 口浓血喷出,龙云腾觉得胸骨仿佛折断,徒劳地转身迎战,高大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仰脸往后倒去。 苏余恨从洞顶跃下,骑在他的腿间,右手扬起,狠戾地掏向他的胸口。 龙云腾眼睛适应了黑暗,躺在地上,看着这张绝美的容颜越来越近,杀气也越来越盛。 他突然觉得团火焰从心口蹿起,沿着浑身经脉传至四肢百骸。 ——几番心软,却没想到最后竟死在他的手中…… 龙云腾苦笑声,极力想要战斗到底,却浑身疼痛,回天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余恨杀气腾腾的手掌狠狠抓向心口,意图抓出他的心脏。 忽然,苏余恨的动作停住了。 龙云腾吃惊地瞪大眼睛,洞中光线微弱,看不清苏余恨的眼神,却冷不丁有地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水滴沿着脸颊滑至嘴边,咸的。 泪水? 龙云腾满心狐疑 分卷阅读9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却无暇他想,抓紧线生机,猛地个翻身,挥掌击向苏余恨。 却听耳边传来个细细的哭声:“好疼啊……哥哥……凰儿好疼……” 龙云腾掌风转,击在旁边的石壁上,真气涌动,堵在洞口的巨石被震落块,线阳光投射进来,照亮苏余恨满是泪水的脸。 ——双眼清澈水润,仿若受伤的幼兽般懵懂无知。 第六五章 苏余恨抽泣着,委屈地扑进了龙云腾的怀里,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衣襟,将脸埋进胸口,小声呜咽着:“哥哥……凰儿疼……好疼……” 龙云腾怔了许久,感觉胸口被泪水濡湿,僵硬地抬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哑声:“凰儿……哪里疼?” “哪里都疼,头疼……手疼……脚疼……呜呜……哥哥,凰儿好冷……” 深秋的寒风从石缝刮入,发出鬼哭般的风声,苏余恨只穿了件单袍,下摆被风吹起,露出纤细的小腿。 龙云腾脱下貂裘,披在了苏余恨的肩头。 苏余恨含泪绽开个笑容,仰脸看着龙云腾的脸,水雾迷蒙的眸子中满是浓浓的依赖之情,带着浓重鼻音开心地叫到:“哥哥的衣裳好暖和!” 看着他纯洁的笑颜,龙云腾刚毅的唇角微微上翘,不由自主地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哥哥的身体也好暖和,”苏余恨双臂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如同稚童般窝在他的怀里,“像个火炉。” 龙云腾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苏余恨突然仰起脸,怔怔道:“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龙云腾笑容顿。 苏余恨脸上的纯真扫而光,懵懂双眸满是惊恐,仿佛想起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死死抱住他的腰,简直要将自己融进他的身体中般,粗重地喘息着,急叫:“他们说你死了!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知道你会追来……老皇帝……老皇帝他对我……还有他……我没有武功了……哥哥……我没有武功了……没有武功了……” 龙云腾如坠冰窟,股寒气从脊椎升腾上来,浑身僵硬:“你说什么?” “我没有武功了……”苏余恨满脸惶骇,喃喃道,“喝了那个药……我就没有武功了……哥哥……你为什么死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哥哥……是有事耽搁了。”龙云腾低声说,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他的细腰。 “啊疼!”苏余恨疼得叫了起来。 龙云腾骤然松手:“抱歉。” 苏余恨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破碎的手掌捂住脑袋,在阴暗的洞穴中如同困在夹子中的幼兽样,尖叫着挣扎:“船……好大的船……我回不了家……老龙王!” “谁?”龙云腾心头抽。 “老龙王!是老龙王抓的我!”苏余恨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狠戾的声音让龙云腾心跳倏地漏了半拍,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那张清艳的容颜,艰难地问:“你现在究竟是苏余恨还是凤凰兮?” 回答他的是铺天盖地喷涌而来的杀气,苏余恨毫无预兆地狂笑起来,五指如鹰爪,迅疾抓向龙云腾的面门。 龙云腾掌拍去,刚猛的掌风打得苏余恨猛地斜飞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转过头来,双眸中狰狞悄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如若高山苍雪般的清净恬淡。 抹阳光从石缝投射进来,在他脸上洒出细碎光斑,只见发丝凌乱,脸色煞白,唯有唇角抹凄艳的血痕。 他定睛看到龙云腾,想起之前被他按在床上轻薄之事,苍白的脸颊飞上丝赧红,轻咳了声,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盯着地上颗小石子,低声问:“小可怎么又到了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龙云腾拧紧浓眉,薄唇紧抿,冷漠地看着他。 苏余恨单手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后背抵着石壁,低低地咳了几声,仿佛极为疼痛,指尖碰到柔软的貂裘,微微诧异了瞬,偷眼看向龙云腾,垂首,温文笑,轻声细气道:“谢大侠,小可体弱畏寒,这貂裘当真如雪中送炭。” 龙云腾方才受了不轻的伤,五脏六腑都锥心刺骨地疼痛,强忍着伤痛在他面前坐下来,低头看着这张卓然出尘的容颜,哑声:“苏溪亭?” 苏余恨苦涩地笑了出来,没有再否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息:“已经二十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这个名字是朝中禁忌,自然不会提及。” 苏溪亭怔了怔:“禁忌么……” 龙云腾满心苦涩却无法诉说,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二十四年前,你凭空消失,皇帝痛失挚爱,此事满朝皆知,无人敢提。” “挚爱……”苏溪亭眸中滑过丝极复杂的神情,融合了痛楚、不忿、怨恨……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貂裘,骨节突出,无声而压抑。 龙云腾突然倾身上前,抬手,往上拂起他的碎发,仔细端详着这张绝艳的面孔:“你真的是苏溪亭?” 苏溪亭抬起目光和他直视,没有回答。 “不对,”龙云腾眉头紧锁,粗粝的指腹轻轻滑过他额头浅绯色的胎记,慢慢道,“如果你是苏溪亭,那凤凰兮又在哪里?” “二十四年前,先帝驾崩,凤凰兮殉葬,现在已成枯骨了吧。” “死的不是凤凰兮。” 苏溪亭疑惑:“哦?” 龙云腾脑中倏地出现个十分大胆的推断——应该死了的凤凰兮还活着,那应该活着的苏溪亭呢? 他心头颤,定睛看向苏溪亭,死死盯着他的双眸,从沉静如水的双眸后看到了汹汹的恣妄和疯狂,刹那间,股寒气从心底腾起。 他猛地个后撤,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口浓血咳出:“咳咳咳……” 苏溪亭身体前倾,逼近过来,温柔地笑着:“想到什么事情了,看把你吓的。” 他五官绝美,笑起来犹如繁花层层绽放,倾国倾城,然而唇角眼梢俱是嘲讽,令人毛骨悚然。 龙云腾单手撑地,翻身就要跃起。 只枯瘦的手突然递了过来,堪堪停在他的喉间,龙云腾动作倏地停住了。 苏溪亭笑道:“原来你并不是个粗人,还有几分聪明嘛。” 龙云腾眼神复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不是苏溪亭,你是苏余恨。” “哈哈哈……本座怎么会是那个蠢货?”苏余恨大笑,“苏溪亭那个小贱人,早就烂成泥了!” 龙云腾喃喃道:“他果然死了。” “不错!他就死在本座的面前,”苏余恨笑出了泪光,眼角颤了颤,神情狰狞地说,“顶着本座的脸,死 分卷阅读9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得那么难看……像只死狗般……” 龙云腾想不通他为何会在凤凰兮、苏溪亭、苏余恨三者之间来回变幻,出神地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神使鬼差地抬起手,抹去了那滴眼泪。 苏余恨倏地转过脸,凶狠地盯着他:“你对本座有什么企图?” 龙云腾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向来疏于言辞,时间竟无法解释自己这段时间种种奇怪的举动。 却听苏余恨接连逼问:“你脱了本座的衣服,将本座放在床上,你莫不是……想睡本座?” “不……” “你想怎么睡?”苏余恨狠狠捏起他的下巴,逼近过去,唇角勾出个阴森森的笑容,“废了本座的武功,锁在床上,用铁链拉开双腿?还是灌了春药再塞上玉势,经年累月都不拿下来……” “别说了!”龙云腾骤然暴怒,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他竟敢这么对他……他竟敢这么对他…… 苏余恨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暴虐,捏着他的下巴,悠然地笑道:“想睡本座其实并不难,叫声爹,你就可以随便睡,实话说,本座的活儿还相当不错。” “闭嘴!”龙云腾声呵斥,倏地暴起,翻身将苏余恨压在身底,狠狠盯着他无所畏忌的笑眸看了片刻,低头,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唇。 苏余恨立即声低吟,柔媚地回吻回去。 低吟声听在龙云腾耳中如同炸裂般,让他浑身热血都在沸腾,然而心底泛起的寒冷彻骨迅速传至四肢百骸,让他顷刻间,暴起的情欲完全消退下去。 吻了吻他额角的胎记,龙云腾颓然从他身上下来,两个遍体鳞伤的人并肩躺在狭窄的洞穴中,耳边是对方清晰的呼吸声。 苏余恨摸了摸额角,有丝奇怪的情绪从心底产生,他茫然地转过眼,看向龙云腾刚毅的侧脸,皱眉:“怎么不睡了?哦,对,你还没给本座当儿子呢……” 龙云腾苦笑,浑身伤口无不撕心裂肺地疼着,然而所有疼痛加在起,都比不上心头的锥心刺骨。 他想起自己的佩刀,锋芒毕露、霜刃无双,在锻造成刀之前,它曾是块光华内敛的深海玄铁,是锻造台上的千锤百炼,始出锋芒。 “苏余恨……”龙云腾哑声说,“我今日才知道,无忧所说的,喜欢个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听到他语气中的茫然,龙云腾苦笑声,没有再说,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盘膝而坐,运功疗伤。 天色渐渐暗下去,夕阳的余晖从石缝中投射在墙上,渐渐滑动,而后悄然消失,洞穴中光线黯淡下来,夜风起了,从树林的枯枝间刮过,仿佛呜呜的鬼哭。 不知过了久,丝凉意从怀里传来,他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去,发现是只冰凉的赤脚。 苏余恨斜躺在地上,黑色的貂裘下露出截纤细白皙的小腿,懒洋洋道:“儿子,给爹暖暖脚。” “胡闹!”龙云腾斥了声,却还是解开衣袍,将他冰冷的双脚纳入怀中,“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奇怪,”苏余恨嗤了声,“打也是你打的,如今反来问我伤得怎么样。” “我的伤可也是你打的。” 苏余恨悠然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儿子难道还能打老子不成?” “派胡言!”龙云腾笑骂声,突然想到个地方,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苏余恨。” “叫爹。” 龙云腾没有理会他,轻声问:“令郎……” 怀里的小腿倏地僵了瞬,片刻后,重新放松下来,苏余恨淡淡道:“提那个短命鬼做什么?有本座活着天,不会再让人剐了我的儿子,你大可放心。” “你十四岁入宫,距今二十八年,这么说,你如今应该是四十二岁,”龙云腾道,“而十年前,苏梦醒便已经十四岁,难道你出宫就生了儿子?” “不行么?” “苏梦醒不可能是你的亲生儿子。”龙云腾笃定地说。 苏余恨懒洋洋地嗤了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龙云腾满腹狐疑,喃喃道:“如果不是亲生子,那他究竟是谁呢?” “也许是乐其姝自己生的吧。” “什么?”龙云腾怔,“乐姑姑?” 苏余恨漠然地看着他:“很奇怪吗?哦,对,你们中原人对礼教看重得很,乐其姝生未嫁,确实不该生孩子,不对,那乐无忧是怎么来的?” 龙云腾皱起眉头。 苏余恨继续道:“说不定阿梦和阿忧都是乐其姝生的,可两人长得并不相像,反而是你倒有几分像阿梦,难道……”他逼近龙云腾,目光在他脸上逡巡,“难道你也是她生的?” “胡说八道!” “你这孩子真难伺候。”苏余恨哼了声,不再纠结身世问题,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洞穴中光线微弱,龙云腾怔怔地看着他模糊的眉眼,脑中如同头乱麻:苏余恨是凤凰兮,二十四年前,苏溪亭顶替殉葬,凤凰兮出宫…… 苏余恨的儿子是乐其姝给的,乐其姝从哪里弄来的孩子?还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乐其姝生未嫁,那乐无忧又是怎么来的? 无忧今年二十七岁,二十七年前有什么人家丢失过孩子?不对,数十年来战祸频发,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丢弃几个孩子实在不是什么罕事。 反倒是苏梦醒的年龄……此子如果活着,如今应该二十四岁,与子煊同年…… 龙云腾拍了拍怀中的小腿:“苏余恨。” “叫爹。” 龙云腾没有理会,问道:“乐姑姑在哪里、为何要给你个孩子?” 苏余恨半眯着眼睛,慢慢回忆了片刻,淡淡道:“她看本座个人飘飘荡荡,实在是无趣得很,当时……她好像说了句‘老娘才不会给那对狗男女养孩子……’,不过有了阿梦,那十几年确实过得飞快而有趣,至于地点……仿佛是在长安。” “长安?” “对,长安,”苏余恨点头,“长安的乐游原上,夕阳很美。” 龙云腾仿佛有块巨石堵在了心口,手指无意识地摸着他腿上光滑的皮肤,苏余恨身伤痕隐藏在黑暗中,触手可及的只有细腻和柔滑,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就往上滑去了,指腹滑到柔软的膝窝,轻轻摸了下。 “干什么?”苏余恨倏地个激灵,撩起长腿,狠狠踢向他的面门。 龙云腾个反应不及,被脚踢在头上,大脑轰地声炸开,眼前黑,半天才恢复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做出了轻薄之事。 哑声:“抱歉,是我情不自禁。” “本座知道你的企图,”苏余恨踢完了人,又笑嘻嘻地靠了过来,附在他的脸边,吐气如兰,“ 分卷阅读9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叫声爹,本座随你睡。” 龙云腾满心的疼痛如同被飞鸟的利爪划过无数道伤痕,每道都渗出血来。 苏余恨如灵蛇般攀在他的身上,抓起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襟中,挺胸,将柔软的突起送到他的手底,轻轻蹭着,妖媚地笑道:“本座的身子,价值座温泉山庄,姓龙的,你不想尝尝吗?” 龙云腾脸色变,抽出手来捏住苏余恨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幽深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他,沉声道:“我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从今往后,你是我龙云腾的,我要的不只是这具身体,而是你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内而外,收起你的伪装,我要的,是个真实的苏余恨。” 苏余恨喃喃道:“我满手杀孽、身伤痕……” “那我只好连同你的杀孽和伤痕,同笑纳。”龙云腾面无表情地说。 苏余恨怔了怔,忽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闷头往外走去,巨石封住洞口,堵住他的去路,他脚步不停,掌拍去,巨石纹丝不动。 龙云腾忍着满身伤痛,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抓住肩膀强迫他转过身来。 苏余恨低着头,言不发。 龙云腾垂眸,双手捧起他的脸,骤然惊,只见微弱的光线从石缝投入,照亮他满脸的水光。 ——苏余恨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已泪如雨下。 龙云腾低下头去,吻了吻他额角的胎记。 第六六章 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还有车轴压过枯枝落叶的声音,龙云腾从石缝中看去,外面火光映天,不断有呼喊声传来:“城主……” “救兵来了。” 龙云腾从石缝中往外发了支信号,不消片刻,两名侍卫跃上山崖,在巨石外叫道:“城主,您在里面吗?” 龙云腾应了声。 数十名侍卫飞快地拆除了巨石,阵尘土飞扬,露出个可供人出入的窟窿。 龙云腾搂着苏余恨飞跃下山崖,辆通体黑色的巨大马车停在崖底,卫先生迎上来:“属下来迟,请主上责罚。” “回山庄。”龙云腾抱着苏余恨进入马车。 “是。”卫先生神色如常,坐在马车前,扬鞭,八匹骏马扬起马蹄,马车迅疾而又平稳地驰回山庄。 车厢四角悬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下面柔软的白狐皮,龙脑氤氲,暖香弥漫,苏余恨倚在角落,伸手扣了扣车壁的紫檀木:“早就听闻海天连城富可敌国,如今看,果然不般。” 龙云腾坐在旁闭目调息,闻言,淡淡道:“这切都可以是你的,只要你当了海天连城的当家主母……” 话音未落,苏余恨倏地爪扣在了他的喉间,龙云腾声音戛然而止。 苏余恨恶狠狠道:“本座是你爹!” 龙云腾忍不住笑了起来:“胡闹!” 骏马风驰电掣,顷刻间就已经回到温泉山庄,龙云腾将苏余恨抱出马车,大步往卧房走去。 卫先生垂手在侧,看到苏余恨穿着龙云腾的貂裘,露出雪白纤细的脚踝。他自幼陪同龙云腾起长大,只眼,便已明白龙云腾对苏余恨的心意。 轻声笑道:“山庄中有几处汤池对疗伤很有好处,趁陈老尚未赶到,主上不妨先携苏谷主去浸浴番,则洗尘,二则疗伤,三则……温泉共浴,也是别有番风情。” 龙云腾看了他眼:“你懂得还真。” 卫先生羞赧地红了耳朵,抿唇笑了笑,没有再嘴。 温泉山庄中有大小数十眼汤池,热泉冷泉各有千秋,龙云腾带苏余恨来的这个是处有独特疗伤功效的温泉,外面遍植药草,使得氤氲的水汽中也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二人宽衣解带,步入汤池之中。 苏余恨在山林的寒风中冻得浑身骨骼咯咯直响,此时泡在微烫的温水里,舒服地伸展着四肢,懒洋洋道:“这便是拿本座换来的温泉?果然泡着舒服。” 龙云腾即使坐在温泉中也腰背挺得笔直,闻言唇角滑过丝苦涩:“你若不喜欢,我便把这山庄卖了,另买处,如何?” “关我屁事?”苏余恨哼了声,闭上眼睛。 此处温泉果然功效卓绝,苏余恨闭目养身,缓缓调息,发现周身的伤口都在慢慢愈合着,唯有双掌上的毒斑没有丝毫褪去的迹象,所幸他疼惯了,也不觉这永不愈合的伤口有可怕,只是稍稍有些碍事罢了。 龙云腾睁开眼睛看向他,水面上雾气缭绕,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却想到二人泡在同处汤池中,便觉胸中有浅浅的幸福,慢慢发酵。 过来不知长时间,外面响起阵脚步声,卫先生在远处停了下来,轻声道:“主上,陈老到了。” “嗯。”龙云腾应了声,和苏余恨出浴,让陈老为他疗伤,自己披着浴袍走进书房,淡淡道,“你派人去查查当年凤凰兮与苏溪亭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卫先生静立在桌边,从袖中取出封书信,“派去乐小公子处的人已经回来了,这是回函。” 龙云腾端坐在太师椅中,浴袍衣襟大敞,露出健壮的胸膛,抽出书信草草看了两眼,点头:“钟意已派人与安广厦约定,三日后在龙门伊阙,以安济和常子煊交换解药。” 卫先生垂眸,细思片刻:“以安广厦的心性,大概不会轻易被要挟。” 龙云腾拿着书信接着往下看去:“安济的母亲,常夫人已经知道此事,常夫人爱子心切,逼迫安广厦不得不同意。” “苏谷主的毒就是常夫人配制,果然解毒还需配毒人,”卫先生道,“乐小公子目前如何了?” 龙云腾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神情微微错愕了瞬:“信上没提。” 卫先生噗嗤声笑了出来,摇着头轻笑道:“果然啊……钟公子对乐小公子往情深,醋劲儿大得很呢。” 龙云腾也微微苦笑:“他若能对无忧辈子矢志不渝,醋劲大不大倒也不打紧了。” 说实话,钟意也有点儿唾弃自己的小心眼儿,然而他就是发自内心地不喜欢龙云腾,此人高大英俊、富可敌国、天纵英才,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比自己适合乐无忧。 何况,他还和乐无忧青梅竹马、总角之交。 真是越想越自卑……钟意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微微叹出口气,喜欢了个人,就仿佛低进了尘埃里,即使心知自己并没有那么差,却依然忐忑不安,担心自己配不上那样美好的恋人。 他转头看向床上,只见乐无忧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在其对面,簪花婆婆将双手收了回来,缓缓吐出口浊气,睁开眼睛。 钟意拖着条伤腿走到床边:“婆婆,阿忧怎么样了?” 分卷阅读9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死不了。”簪花婆婆哑声道。 钟意搀扶着婆婆下床,目光落在苍老的鬓间,发现她仿佛极为疲倦,连容貌都比昨日苍老了些,不由得皱了皱眉:“婆婆是否身体不适?” “老身这个年纪,干坐着不动都会不适,何况还给这讨命鬼运功疗伤了天两夜!”簪花婆婆不客气地说,“你小子尽说废话!” 钟意谄媚地笑笑,不放心地追问:“婆婆是否知道,阿忧究竟是怎么了?” 簪花婆婆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接过钟意双手奉上的茶碗,喝了口,抬起眼,目光悠远地望向湛蓝如洗的晨空,过了片刻,哑声问:“个人,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突然内力大涨?” “练功犹如筑基,砖石马虎不得,”钟意道,“然而若有奇遇,或可短时间内功力大涨,晚辈曾听闻,天下盟主安广厦年前出海历练,在海外仙山得了个大机缘,领悟紫薇剑法,从此功力大涨。” 簪花婆婆:“紫薇剑法算个屁!” 钟意被噎了下,轻笑:“也是,近年来安广厦频繁闭关,焉知不是紫薇剑法存在纰漏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可能有什么奇遇?” 钟意想了想:“听闻海天连城的老龙王,原本武功平平,却忽然在其父暴毙之时内力大涨,跻身武林前列,坊间传言,是龙王吸干了其父的内功。” 簪花婆婆指尖摩挲着嘴唇,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小子知道的传言还不少,海天连城向来有以下克上的陋习,如今龙云腾只单单囚禁了老龙王,而没有杀他,已经算得上仁慈。” 钟意暗想老龙王已经死了,摇了摇头:“除此之外,晚辈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短时间内功力大涨。” “除非他本身就有深厚的内力,却没有表现出来。” 钟意本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然而面对这个似老似嫩的女人,却总是下意识地愿意信任她:“想必婆婆能够察觉,阿忧体内有丝沧浪之气,婆婆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若老身没有猜错,”簪花婆婆慢慢地说,“这应该是来自仙鸣山城的且共从容心诀。” 钟意看向她:“仙鸣山城神秘至极,婆婆从何得知?” “年前,我曾认识个来自仙鸣山城的人。” 钟意心头动:“是凤栖梧吗?” 簪花婆婆诧异地看向他:“二十八年前凤东来,搅得武林大乱,最终引发不归山之战,凤栖梧和常相思夫妇死于山火,然而以你的年纪,怎么会知道他来自仙鸣山城?” 她声音凛,忽然脸色沉了下来,长袖甩,苍老的手掌抓向他的咽喉。 钟意身体倏地跃起,往后疾驰了三尺,脚跟抵在了床脚,簪花婆婆的五指如利爪,已经狠狠抓在了他的喉间。 冷冷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意被逼微微扬起下巴,坦然相告:“晚辈同样来自仙鸣山城。” 喉间的禁锢骤然松开,簪花婆婆老到看不出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愕,混沌的眼珠晃动着,喃喃道:“仙鸣山城……仙鸣山城……我早该想到……不对,”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钟意的眼睛,“仙鸣山城在十七年前已经覆亡,你怎可能来自仙鸣山城?” 钟意诧异道:“婆婆竟然知道仙鸣山城的屠城事?” “活得久些,知道得当然会些。”簪花婆婆淡淡地说,“可老身却不知道,当年在那样的情形下,竟然还会有人活下来,你是如何做到的?” 钟意看她眼:“脑子聪明些,活得当然会长些。” 簪花婆婆瞬间被他噎住了,冷哼声,重新回答了他的问题:“老身年前认识个朋友,曾参与仙鸣山城之事。” 钟意猛地皱起眉头:“是谁?” “河洛山庄的庄主,明岐。” 咔嚓……门外传来声清脆的碎裂声,安济暴躁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你可真是个废物,偷听为什么还要喝水?喝水就算了,水杯为什么还会掉?” 九苞气弱地辩解:“时手麻而已啊。”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远点儿!”簪花婆婆没好气地说。 “看,都怪你,被发现了!”安济郁闷地哼了声,脚步声非常重地走远,不消片刻,又蹑手蹑脚地折回来,猫在了门外。 簪花婆婆和钟意齐露出“安广厦怎么会生出这种傻儿子”的惊诧表情。 门外,九苞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少年,拍大腿,压低声音大赞:“我的天!你怎么这么聪明?” “哼,”安济甩发辫,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本少若不聪明,以后怎么执掌天下盟?” 话音未落,忽然道劲风穿门而出,快准狠地打在他的穴道上,顿时,未来的天下盟主就张嘴结舌,动也不能动了。 钟意悠扬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执掌天下盟对你来说难了点儿,我看你还是当个天下盟智障还比较合适,九苞,扛着这货找个地儿埋了,然后做点宵夜过来。” “想支开我就直说好了,干嘛又指使我干活……”九苞嘟囔句,不满归不满,却还是听话地扛起安济走了。 第六七章 将门外的小孩都支走后,钟意看向簪花婆婆:“您认识明岐庄主?” “江湖中的美人儿我都认识,”簪花婆婆得意地说,“不醉酒坊金缕雪、常氏双绝、燕门阿婉、海州龙女……不止认识,还都摸过!” 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钟意无语地看着她,脑中动:“红衣雪剑乐其姝呢?乐姑姑武功阅历独步武林,婆婆竟不认识吗?” 簪花婆婆顿了下,板着脸道:“当然认识,只是时没想起来而已。” 钟意眼眸闪了闪,喃喃道:“原来如此……” “咳咳,”簪花婆婆清了清嗓子,蹒跚着走回窗边太师椅坐下,淡淡道,“明岐曾与安广厦同出海历练,并带回个名叫琼郎的男子。” “仙鸣山城的男子么?” “不错,老身曾与琼郎有面之缘,惊艳不已。” 钟意微微笑,甚是自信地扬眉笑道:“仙鸣山城女才男貌,仙人之姿,哪个不是芝兰玉树、兰野瑶林?” 簪花婆婆面无表情地斜了他眼。 钟意立即老实地闭了嘴。 簪花婆婆继续说道:“明岐和琼郎成婚后育有子,取名明月光,三口之家和乐融融,然而琼郎却并不开心。” “任何个灭族之人都不会真正的开心,”钟意冷笑,“何况明岐既然与安广厦同出海,自然也是屠灭仙鸣山城的帮凶,琼郎该恨她才对。”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岐对琼郎愈加情深,也愈加悔恨当初犯下的罪行,”簪花婆婆 分卷阅读9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道,“她沐浴焚香,在神明面前忏悔,写成《轮台伏罪疏》,准备公布天下,以死谢罪,还仙鸣山城个公道。” “轮台伏罪疏?此事婆婆从何得知?” 簪花婆婆:“明岐曾写信给乐其姝,意图托孤,然而尚未成行,即发生灭门惨案,轮台伏罪疏不见踪影。” 钟意思索片刻,慢吞吞道:“婆婆话里话外,仿佛有些别的意思。” 簪花婆婆笑,涂在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抹了抹唇角:“阿忧那孩子愚蠢单纯,你却是个聪明人,河洛山庄究竟为何灭门,相信你想便知。” “我已经明白了,”钟意唇角勾出抹冷漠的笑意,“保守秘密,还是死人来得放心。现在想来,当初奇袭天阙山,与其说是追讨魔谷余孽乐无忧,不如是杀人灭口乐其姝。”他转过头去,看向平躺在床上动不动的乐无忧,淡淡道,“可怜了我的阿忧……” 簪花婆婆皱眉看着他的侧脸,发现此人凤眸笑眼,天生副喜相,然而不笑的时候却眼神淡漠,如同月下的疆场,片肃杀荒芜。 哼了声:“阿忧就是阿忧,什么叫你的阿忧,他卖给你了么?” 钟意错愕:“哎?” 簪花婆婆盏茶喝完,拄起龙头拐往外走去。 钟意琢磨了会儿,心想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不分年龄的呀,这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阿忧虽没卖给我,但是他嫁给我了呀! 老太太步履生风,顷刻间已经消失在门外,钟意心头动,侧过身,透过窗棂往外看去,果然见簪花婆婆快步走到井台边,突然低头,喷出口鲜血。 ——每次为阿忧疗伤后都会吐血,这位前辈仿佛有着很重的内伤。 簪花婆婆舀起勺凉水漱了口,缓缓起,拄着龙头拐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卧房。 钟意收回目光,步履沉重地走回床边,坐在床沿上,给乐无忧掖了掖被角,手指拂过他光洁的脸颊,微微叹出口气。 这厢九苞扛走安济,虽然钟意原话是找个地儿埋了,但又不能真的就给安少盟主挖坑去,只得将人扛去卧房,放在了床上。 他从小跟着钟意,被养得性情顽劣、嘴贱舌滑,此时见往日耀武扬威的少盟主被点得跟块木头样,不由得心情大好,邪笑着嘲讽:“我仿佛听到刚才有人骂我是废物。” 安济不明所以,惊讶地看着她。 九苞收起笑容,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抽了巴掌:“叫你骂我!” 他手上没用力,这巴掌不像报复,像调戏,然而安济却猛地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婢女居然敢对自己不敬,顿时如遭奇耻大辱。 “你才是废物!我武功可比你高了!哼!”九苞骂了声,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位少盟主唇红齿白,神采飞扬,是个十分俊俏的少年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没想到你长得还不错,为何我以前总觉得你面目可憎呢?哦,肯定都怪你太飞扬跋扈,张口闭口混蛋钟意,大哥的名讳岂是你能宣之于口的?哼!” 安济狠狠瞪着他,如果视线能杀人,九苞现在早已被他碎尸万段了。 “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九苞哼哼,耍了半天狠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你眼睛长得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挖呢,脸也好看,跟红苹果样,让人看了真想咬口呐。” 他仗着安济不能说话,越发放肆地挑衅起来:“就你这样的,以后还想当武林盟主?哈哈,下面那群如狼似虎的堂主庄主们,不得个个吃了你!嘿,眼睛别瞪这么大,会让人想要欺负你,”他俯身,手指飞快地在他脸上揩了把油,吊儿郎当地说,“小爷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安济猛地涨红了脸,既羞又愤,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揍她顿,气得肺都快炸了。 九苞将人狠狠地羞辱了番,提起轻罗裙,潇洒转身,轻快地笑道:“你就在这儿躺着吧,实在气不过就大哭场好啦,说不定你的盟主爹就会带着千军万马来救你咯。”说完,步履轻快地走出卧房。 安济眼眶几乎迸裂,死死盯着她高挑的背影,既羞愤又委屈,眼角都泛起了红色。直瞪到她的裙裾消失在门外,才收回视线,闭目运起内功,专心致志地冲起穴道。 所幸钟意点穴的力道不重,不过半柱香时间,安济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跃而起,刻不停,犹如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般冲去灶房。 踏进灶房的门坎儿,股清甜的酒酿香气扑面而来,灶台上点了盏灯烛,豆昏黄的烛光照亮方寸之地,九苞正抱腿坐在灶前昏昏欲睡,忽听背后个清亮的嗓音大喝:“妖女!受死!” 猛地睁开眼睛,无暇想,个利落回身,抄起烧火棍挡在了身前。 声闷响,烟灰四溅。 安济手持剑鞘,狠狠击在了烧火棍上。 剑风所至,灯芯个剧烈颤抖,烛光顿时飘摇起来,在黑黢黢的墙上投出两个针锋相对的身影,随着火舌的跳动,微微摇晃着。 安济自幼修习紫微剑法,长剑虽未出鞘,气势毫无消减。 然而九苞却单凭根烧火棍就挡住他如虹的攻势。 两人互不相让,兵器相抵,各自都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九苞抬眼,冷不丁撞入安济的眼眸,从他清澈的眸子中看到强烈的不服输,不由得勾起唇角,邪气笑,猛地提气,用力推了过去。 安济被推得后退步,却不肯轻易放弃,默念句心诀,运转内力,气势恢宏地反压回去。 九苞只觉股汹涌的内力袭来,突然抽回烧火棍,直直对着他的俊脸刺去。 安济连忙侧身闪,烧火棍擦着脸皮挥了过去,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道黑色的炭灰。 九苞击未中,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 安济又羞又怒,握住剑鞘,仿佛手持真剑般,真气灌注,狠狠劈了下去,剑之威,仿佛长虹贯日,卷起的劲风让两人碎发都飞扬起来。 逼仄的灶房中避无可避,九苞眼看着要被迎面劈成两半,腰身忽地扭,像只敏捷的兔子般,倏地跃上灶台,纵身钻,破开狭小的窗子冲出灶房。 安济只觉眼前晃,裙裾在面上飞快地拂过,待定睛看去,人已经消失在了窗外,遂仗剑折身追了上去。 出灶房,就觉月凉如水,九苞沐着清光在棵桂树下,身段容长,仿若芝兰玉树,正从发间珠花上扯下片破窗花,见他追出来,突然手指挥,薄薄的窗花如同暗器般疾射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安济个矮身,却仍然躲避不及,只觉头顶震,红色的窗花插在了顶间的大辫上,好像戴了朵纸花般,红 分卷阅读9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艳艳地喜人。 九苞笑嘻嘻地说道:“少盟主,有句话我憋好久了,今日总算有胆说出来。” 安济直觉她不会吐出什么好话,却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九苞大笑:“你武功真烂!” “你!”安济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地大喝声,“你这妖女!以为自己武功有高吗?看本少如何杀了你的威风!”说着挥起剑鞘,迅猛地攻了过去。 听到院中突然传来急雨般的打斗声,钟意往窗外望去,只见微弱的月光洒在院落中,仿若满地清霜,两条身影在这地清霜间飞掠穿梭,俱是少年身段,瘦腰风流。 九苞是他手教养出来,武功自然不差,然而安济却并未被他完全压制,他的佩剑折断,因而只用剑鞘迎战,招式却甚有气势,纵然满面怒容,招式间却没有丝毫凌乱。 ——这个少盟主的心性倒是意外地坚定。 钟意在窗后的晦暗中,眸光深沉。 院中两人足足打了两个时辰,将簪花婆婆的庭院给打得片狼藉,堪称真正意义上的落花流水——花树凋零、水桶打翻。 刚才九苞耍起了赖皮,被安济追得紧了,个纵身掠过井台,突然挑起水桶,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安济猝不及防,偏身避过水桶,却被洒出的井水迎面浇了个满头,此时满脸水光,浑身湿得像只落汤鸡,金色的锦衣犹自滴着水,在脚下划出片水痕,映射着头顶星月的清光,仿若立在明晃晃的星河之间。 却依然不服输,喘着粗气,倔强地瞪眼看过去。 九苞早已精疲力尽,索性屁股坐在了井台上,他也不比安济好少,那厮被浇了半桶井水竟然记仇,挑起另个满桶对着他就砸了过去。 秋水的冰冷倒没什么,习武之人不惧寒暑,然而桶水迎头浇下,他那身罗裙顿时变得湿哒哒地缠在了身上,勾勒出好副猿臂蜂腰、鹤势螂形。 安济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她的胸前。 九苞恶声恶气:“看什么看,登徒子!” 安济脸皮发红,连忙转过脸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呸!”他蓦地转过脸来,叫嚣,“你这妖女,凭什么骂本少是登徒子?又没有什么看头!” 九苞提起口气:“没有看头你还看?” “本少根本不稀罕看……原来你不但声音像男人,连身段儿都粗壮得很……”安济得意洋洋地嘲道,“我天下盟随便个烧火婆子都比你柔美得!” “瞧你这蠢样儿!”九苞搓火地想着:谁要跟你家烧火婆子比柔美?他拧了拧罗裙的下摆,觉得湿淋淋缠在身上实在难受,索性脱下外袍扔在井台上,只穿着条丝衣往灶房内走去。 “你跑了?”安济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齐踏进灶房,叫嚣着挑衅,“吵不过本少就要落荒而……咦,你背上是什么?” 烛火飘摇,照亮九苞湿淋淋的后背,只见白色丝衣湿水后仿若透明,隐隐透出他牙白的皮肤,和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九苞脊背僵,倏地拧身,逃命的兔子般敏捷地夺门而出,冲回井台,把撩起湿衣披在了身上。 安济无暇想,立即追上去:“别跑!到底是什么?” “滚开!”九苞撩起长腿,凶狠地踢向他的面门。 安济个闪身,躲过这凌厉腿,抬手向他身上的湿衣抓去。 九苞身形灵活,挺身往前蹿,从他手底滑了过去。 感觉潮湿的布料从指尖擦过,安济下意识地用力抓,紧紧攥住了他的小腿:“你背上究竟是什么?” “管得着么你?废物,放开!”九苞厉喝,凌空个鹞子翻身,另条腿卷起疾风,狠辣地踢了过来。 安济躲,突然觉得手中轻,仿佛有阵轻风拂面而去,手里就只剩下鞋袜了,抬眼看去,只见九苞修长的身体犹如归燕投林般,笔直地扎进了卧房中。 怔了怔,满面狐疑:那究竟是什么,纹身么?可仿佛都是文字,真是奇怪,只听说有英雄好汉纹得满背花绣,却从未听过有谁刺上整篇文章。 别是什么邪术吧? 可恶! 他心头敛,拔腿追了过去,脚踹开房门,喝道:“妖女,从实……” 只白皙的脚映入眼帘,安济倏地没了声音,连忙转过身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 话未说完,背后爆发出声咆哮:“你他妈找死!” 安济猛地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脚踹在屁股上,整个人飞出了卧房,重重摔在了地上。 房门嘭地声关严了。 安济捂着鼻子爬起来,嘀咕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子,就不该讲究什么非礼勿视,白白给了对方攻击自己的机会,不就是看眼她的脚么,又不好看,双大脚简直比男人还……等等。 他脑中浮现出方才的惊鸿瞥,心底腾出丝疑惑,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暗忖:本少是眼花了么,怎么这小娘们的左脚上只有四根脚趾…… 第六八章 安济不屈不挠,正要再次攻进房内,只手伸了过来,拦住他的身形,这只手修长光滑,如若白玉雕成,仿佛毫无威胁,然而却让安济只看眼就心头跳,皱起眉头:“干什么?” 钟意收回手,拖着条伤腿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垂眸,慢悠悠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对我的婢女大呼小叫、拳脚相加,是在挑衅我吗?” 安济倨傲地仰起下巴:“那又怎样?” “那我只好揍你顿了。”钟意笑了声,手指倏地合并成掌,既快又狠地挥了过去。 安济断没想到他居然言不合就动手,大吃惊,战机稍纵即逝,再要躲避就已经晚了,只得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准备硬接下他这霹雳掌。 然而钟意却虚晃招,手掌击到鼻尖之时突然变掌为指,在他脑门重重弹了下:“小畜生!” “你……”安济讶然,刚要说话,只见钟意手指快如流星,迅速下移,二指狠狠地点在了他的穴道上。 安济顿时张口结舌,个字也说不出来,动也不能动了。 钟意拍拍手,云淡风轻地笑道:“你这小畜生张嘴就招人烦,还是别说话了,胆敢对我的婢女不敬?那你就她门前,当夜门神吧。” 说完,衣袖甩,拖着条伤腿走进九苞卧房中。 九苞正光着膀子从包袱里往外翻衣物,汗巾没有解开,衣裙都还系在腰上,湿淋淋地裹着双股,越发显得截劲腰既瘦又长,挺拔有力。 听到脚步声,暴躁地喝道:“还敢进来?废……哎,哥?” 钟意在床沿坐下,笑嘻嘻地看向他的 分卷阅读9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胸口:“你这两年个儿长得飞快,该长的地方怎么就不见长?” “胡说什么?”九苞怒叫,找出件干净的里衣,大咧咧当着他的面脱了个精光,擦干身体,将里衣穿上。 钟意看着他初长成的少年身段儿,突然低声道:“再等些日子吧,就快到头了。” 九苞擦干净脸上花了的脂粉,将湿淋淋的发髻放开,拿块干布用力擦着,闻言顿了顿,嗯了声,嘟囔:“我……没觉得有难熬。” 钟意看着他,只见他穿着白衣,潮湿的黑发搭在脸颊,滴水珠从颊边慢慢滑落,眉目如画。 眼睛闭了闭:“这些年,你怪我吗?” 九苞摇了摇头,将湿发往后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好奇地问道:“哥,我当真很像我爹?” “还记得你爹的样子吗?” “记不清了。” 钟意斜倚在床头,修长手指在床栏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微眯起眼睛,神情淡淡地回忆:“你爹……是仙鸣山城有名的美男子,英姿翩翩,丰神秀异,你如今越长越像他了。” “那……”九苞犹豫了片刻,小声问,“我娘呢?” 钟意道:“我也记不清了,依稀是个很英气的女子。” “这样啊……”九苞眸色复杂地笑了笑,没有再问。 两人坐,各自想着心事,过了半晌,灯花啪地爆了下,钟意回过神来,声音低沉地说道:“你娘虽曾为虎作伥,但临终前幡然醒悟,我已原谅了她。” “嗯。”九苞应了声。 钟意又说:“你爹娘纵然世怨偶,却都很爱你,过些时日我们西去漱石庄,路过河洛山庄的旧址时,你该去祭奠番。” 九苞点头:“知道了,去漱石庄做什么?” 钟意浅淡地笑了笑,笑意却没达到眼睛里,声线轻柔地说:“丁干戈要金盆洗手,我们去送点贺礼。” 从九苞的卧房中出来,钟意又狠狠地调戏了安济番,将这个飞扬跋扈的少盟主直给戏弄得眼角发红,才收起坏笑,低低地叹了声:“有时想来,还真是羡慕你啊……” 安济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心想你吃错药了吗,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不都嘲笑我是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废物吗,哼! “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你这小畜生!”钟意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下,转身慢慢走远,嘴里含糊地嘀咕着,“好自珍重吧,过两日就送你回家,等再见面时,可都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咯。” 荒院大而破旧,廊下挂着碎了角的琉璃灯,朦胧的光芒照亮廊柱上斑驳的朱漆,钟意拖着条伤腿慢慢走回卧房,路过窗下,突然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从房内传来,不由得停了脚步,侧过身,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到个人影正坐在乐无忧床前。 竟然是常子煊? “我时常梦到你,”常子煊声音很低,与其是诉说,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和些早就忘了的事,有时是洛阳,有时是金陵,有时是些别的地方……” 钟意不高兴了。 “刚刚又梦到你了,在天阙山的莲池边,你和开阳哥联手骗我,说把我的流光星彩沉入了莲池,我急得跳下水却怎么都找不到,还被水草缠住了脚,你又跳下来救我……”常子煊低低地笑了声,“你说,你怎么这么坏?” 钟意大为光火,暗忖: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在我的地盘,说我的人坏? “我喝了肚子凉水,差点淹死,乐姑姑大发雷霆,罚你在池心的小船上倒立五个时辰,风吹动池水,小船直晃动,你立不住,次次摔进水里,却不得不次次灰溜溜地爬起来继续倒立……” 钟意唇角不由得勾起抹轻笑,仿佛看到了乐无忧脸绝望倒立在小船上的样子,好笑之余心头又有些酸溜溜。 ——这些早已消散在那夜腥风中的过往是如此轻松明快,像天阙山上明媚的春光和金陵城里翩妍的艳阳,鲜亮而又恣意,可惜,都没有我呢。 “直到半夜,你才总算将五个时辰倒立完,湿着身水,冲进卧房要揍我,却发现我发起了高烧,你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开阳飞马下山,疾驰六十里,请来了金陵最好老神医……从未有人这样珍视我,我虽大病场,却病得不愿痊愈……”常子煊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几乎听不清楚。 钟意往前靠了靠,听到他声线里带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乐无忧,我恨你!” 钟意皱了皱眉。 “你把切都毁了……谁在那里?”常子煊霍地起来,只听噌地声,流光星彩出鞘,遍体繁星在烛光映照下璀璨耀眼。 钟意在窗下,轻声道:“是我。” “钟堂主?”常子煊冷冷地问,“你在那里做什么?” 钟意淡淡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常子煊俊美苍白的脸上刹那间腾起片绯红,重重将佩剑收入鞘中,大步走出卧房,两人擦肩而过,再没有说个字。 钟意转身,闲闲地看着他瘦硬的背影消失在廊间,收回目光,拖着条伤腿跨进门内,酸溜溜地嘀咕:大半夜跑来我夫人床前自言自语,还要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我当然是剑劈了你! 他走到床沿坐下,看了看安静沉睡着的乐无忧,目光柔软下来,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亲,伸手到被子里,捏起他的手腕,二指搭脉,不由得露出抹惊讶。 ——乐无忧的内息激荡,仿佛有股汹涌的内力正在沿着经脉奔流而过,而他在努力地想要醒过来。 钟意将乐无忧拉起来,盘膝而坐,自己翻身上床,双手按在他的后心大穴,运起内功,内力从掌心平缓流出,带动他激荡的内息,慢慢沿着全身运转,如同细雨般温润他的经脉。 待乐无忧内息平稳下来,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钟意缓缓舒出口浊气,从背后抱住乐无忧,将脸埋进他的脖间。 独属于乐无忧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钟意深嗅口,唇角有些疲倦地动了动,终究没能笑出来,化作声浅淡的叹息:“阿忧啊,快点醒过来吧,我真的是……有点累了。” 三日后,海天连城的马车来到迷巷外,钟意懒洋洋地抱着剑,对常子煊道:“常少主,走吧,该上路啦。” “怎么说话呢?”安济嚷嚷,“什么叫上路?死人才说上路呢!” “那在下应该怎么说?”钟意斜睥了他眼,坏笑着问,“少盟主,上轿?” 安济勃然大怒:“你……” “啰嗦什么?”九苞打断他,“就你废话,大哥,点了他的哑穴。” 钟意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 安济咻地缩到了常子煊身后。 钟意哈哈大笑。 安济小脸红,尴尬 分卷阅读9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地走出来,不高兴地哼了声:“本少不躲,难道着由你点吗?” “你还可以反击呀,我的少盟主。”九苞笑嘻嘻地嘲笑。 安济噎,剑眉拧了起来,刚要反唇相讥,忽然眼前白影闪,刚要抽身闪避,钟意已经侵到了身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拧拍,就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喉咙。 流光星彩铮然出鞘,常子煊厉喝:“你给他吃了什么?” “我门派秘不外传的九阴散功奇毒丹,”钟意淡淡道,“只要你们的爹不跟我耍花腔,到时自然会将解药如数奉上。” “可恶!”安济扑到井台边,将手指伸进喉咙口不管不顾地往里挖去。 钟意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此毒沾肠即入,吐是绝对吐不出来的。” 安济大骂:“你这个混蛋!!!” “赶紧上车吧,少盟主,拖得越久,毒发得越快啊。”钟意云淡风轻地笑语,转身撩起马车的布帘,催促二人上车。 九苞扬起长鞭,马车飞快地驶出迷巷。 几日不见,洢水仍然平稳缓慢地流淌着,两辆马车前后驶入龙门,钟意抱剑坐在车前,抬眼往前看去,只见遍山石窟前,黑压压片人马。 常风俊策马慢慢走来,身披墨蓝色大氅,随着马儿的晃动,密织的金线折射着耀眼的阳光。 “你们竟真的敢来……” 钟意悠闲地坐在车前,仰头看向他,笑道:“龙门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何不敢?” “废话少说,我儿和阿济呢?” 九苞撩开布帘,露出车厢中常子煊和安济的身影。 “舅舅!”安济见常风俊,顿时激动起来,大叫着就要冲出马车。 噌地声,三尺水扎在车壁上,森寒的锋芒挡住他的去路。 钟意轻声笑道:“少盟主稍安勿躁,你还有事没跟你的好舅舅说呢。” 安济张小脸煞白煞白的,狠狠瞪了钟意眼,转眼看向常风俊,话到嘴边,却又咬住下唇,不肯说出来。 ——自己果然是个废物吧,不但被钟意俘虏,还中了他的毒,成为他要挟舅舅和爹爹的人质…… “阿济!”声心急如焚的惊叫,个妇人打马从人群中冲出,她身墨蓝衣裙,明金钗环,看便是极为富贵雍容的女子。 安济眼圈倏地红了,失声叫出:“娘!” 常风俊手持华铤飞景,拦住妇人的脚步,沉声道:“小妹止步,钟意诡计端,难保不会有陷阱。” “父亲,”常子煊出声,声线平稳地说,“阿济中了九阴散功奇毒丹。” 常风俊怔,俊眉拧了起来:“什么?” “九阴散功奇毒丹?”常夫人满面狐疑,她待字闺中便已闯下“毒绝”的名头,对世间毒物皆是信手拈来,纵然如此,也从未听说过这种毒药。 “是在下的独门秘药,”钟意笑道,掏出个瓷瓶,在掌心转了圈,接着收回袖中,“常阁主是七窍玲珑心,万最后反悔,不肯放我等离开,岂不麻烦得很,在下不得不防。” 常风俊脸色阴沉:“你要怎样?” “苏余恨的解药。” “给你便是!”常夫人扬手,个碧玉雕琢的小瓶抛了过来。 钟意把接住,对她拱手,诚恳地笑道:“谢。”说罢,将玉瓶扔向另辆马车。 直紧闭的布帘突然撩开,龙云腾伸手接住玉瓶,转身递给车中的老者。 陈老拔开瓶塞,倒出丹药,放在掌心闻了闻,还未分辨出是否是真的解药,只伤痕斑斑的手突然斜伸过来,从他掌心抓走丹药,想都没想直接丢进了嘴里。 龙云腾皱眉:“可能有毒!” “大不了毒死本座,也算落个干净。”苏余恨后背抵着车壁盘膝而坐,闭目运功,催动丹药慢慢化开。 常风俊看向钟意,冷冷道:“解药已经给了,放了我儿和阿济。” “这个自然,我又不是布施的善人,岂会留着他们俩吃白饭?”钟意淡淡地说着,对九苞使了个眼色。 九苞立即将二人从车中赶了下去。 安济被他脚踹下去,踉跄了两步,来不及找他麻烦,就连滚带爬奔向常夫人:“娘!” 常夫人翻身下马,不顾当着这么人的面,把将安济拥入怀中:“有没有受伤?这几日可有受欺负?” 安济满心委屈,却没有说出来,偷偷看了眼脸漠然的九苞,郁闷地咬住下唇,摇了摇头:“没有。” 常夫人指如闪电,飞快地按压安济的双腕、胸口、下颌、眉心、头顶,疑惑地问:“你中了毒?” 安济扁了扁嘴:“都怪混蛋钟意……” 常夫人眸中滑过抹了然,抬起眼望过去,沉声道:“阿意。” 钟意本带着脸嘲笑斜倚在马车上,闻言,唇角讥讽的笑意收了起来,坐直身子,遥遥地拱起双手,正色道:“在下有伤在身,不能下车跪拜,望夫人见谅。” “我不知你为何叛逃,然自当年我从金陵将你带回,便知道,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常夫人声音平缓,“或许天下盟当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谢夫人体谅。” “今日别,山高水长,江湖高远,你好自为之。”常夫人从怀中掏出个玉瓶扔了过来,“每日内服三粒,生肌化腐。” 钟意接过玉瓶,眼睛热,强忍伤痛行了个大礼:“晚辈拜别夫人。” 九苞扬鞭,马车调转方向,沿着来路离去。 常风俊道:“慢着!阿济的解药!” 钟意懒洋洋的声音远远地从马车中传来:“没有毒,我给他吃的就是普通的糖丸。” 安济勃然大怒:“混蛋钟意!!!” “哈哈哈……” 马车渐行渐远,直在闭目运功的苏余恨突然睁开双眼,垂眸看向双手,日光穿过薄纱,从车窗投入,照亮他的掌心,只见伤口停止了腐蚀,破损处有黑色的浓血流出来。 陈老用银针蘸了点浓血,前端迅速变成了黑色。 龙云腾眉宇紧锁:“有毒?” “不,是在将体内的毒液慢慢排出,”陈老道,“待余毒排尽,只需用些上品金疮药,令新肉长出即可痊愈。” “太好了,”龙云腾轻笑下,“凰儿,听到没有,只要排尽余毒……” “金疮药呢?”苏余恨不客气地打断他。 陈老从药箱中取出个小瓶:“此药乃老朽亲自配成,每次只需以银针挑出这么大点……” 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人影闪,苏余恨把抓过小瓶,揣进袖中,单薄的身体犹如阵疾风,倏地射出了马车。 龙云腾笑容僵在了脸上,黑色的身影紧追着蹿了出去。 苏余恨突然回头,手指扬,道劲风 分卷阅读9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击在他的穴道上,接着刻都没有留恋,足尖踩着马车顶,凌空腾起,轻如飘絮,顷刻间,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卫先生连忙让侍卫为龙云腾解开穴道,担忧地问:“主上,您……” 龙云腾抬起只手止住他的话,脸色阴沉地看向荒凉的山林,眼中的震怒与痛楚交织:“竟连丝不舍也没有……” 第六九章 回到破院中,乐无忧还没有醒过来,钟意进门先去了卧房,陪着乐无忧躺了会儿,傍晚的时候走出门,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摆弄自己的折扇。 九苞在灶房里生活造饭,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 簪花婆婆拎着酒坛走来:“小子,陪老身喝碗。” “好。”钟意将折扇放在桌边,双手从婆婆手里接过酒碗,饮而尽,看着碗底的酒液,轻叹句,“阿忧最喜欢的桑落酒。” “他没口福。”婆婆裙角撩,翘起脚歪坐在石凳上,拎起酒坛给二人酒碗都倒满,喝了口,目光落在他的折扇,啧了声,“你这扇骨……” “怎么了?” “这是兽骨?”婆婆拿起折扇放在掌心,细细把玩着,“什么野兽?” “是鲸鱼。” 婆婆瞥了他眼,指腹在光滑的扇骨上慢慢滑过,笑了笑,慢悠悠道:“可老身怎么觉得像是人骨呢?” 钟意喝酒的动作顿,抬眼看向她,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院中,将她髻上鲜艳的牡丹染出重重叠叠的金边,那双苍老的眸子满含金光,仿佛能洞彻人心。 他低下头,淡淡地笑起来:“这么漂亮的人骨可不易得。” 簪花婆婆刚要说话,突然转过头去,锐利的视线盯向矮墙。 钟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只黑色小貂无声地爬上了墙垛,油光水滑的毛皮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小貂趴在墙垛上,抬起上身,双黑色的小眼睛机警地看向二人。 钟意捏着酒碗,将剩余的酒浆慢慢饮尽,神情淡漠地拔出了佩剑。 与此同时,淡淡的烟雾悄然笼了上来。 簪花婆婆冷笑了声:“觅踪貂?果然是破我迷阵的好方法。”话音刚落,她手中酒碗倏地往墙垛掷去。 个灰衣人从墙后翻了过来,正好被酒碗击在头顶,当即无声地跌落下去。 却有灰衣人从四面八方出现,手夺魂钩手失魄爪,正是北邙万鬼坟的杀手。 灶房中,坐在炉灶边昏昏欲睡的九苞忽然感觉到阵刺骨的杀气,个激灵清醒过来,无暇想,抽出双剑跃出门外。 正见到钟意剑如寒风自灰衣人影中穿梭,白衣翩翩,手起剑落,血光剑影,拖着条伤腿,却丝毫不见弱势。 “这是怎么回事?”九苞跃入战圈,双手砍翻两个灰衣人,转身对钟意吼,“外面不是有迷阵吗?” “是觅踪貂,”钟意道,“迷阵只能扰乱人对方向的认知,动物自有其独特的识途方式,怕是我们从龙门回来便已经被人追踪了。” 九苞大骂:“常风俊这个卑鄙小人!” “不过是几个万鬼坟的宵小,也敢来老身的地盘撒野……”簪花婆婆不屑地哼了声,挥舞龙头拐,彩衣飞旋,犹如叠花般层层绽放,然而武功却刚猛至极,拐风所至,无不带起片血雾。 三人顷刻之间便已杀死十余人,然而这些灰衣鬼影却仿佛无穷无尽,踩着死去同门的尸水漠然而强悍地纷涌上来。 钟意剑斩杀两个鬼影,余光瞥到数人无声无息地潜进了卧房,不由得心跳倏地漏了拍,腾身跃起,踢向个鬼影的胸口,借力反身蹿,身体犹如阵疾风般射向卧房,背后传来咔嚓声脆响,鬼影的胸骨已被他脚踩断。 卧房中的鬼影抡起夺魂钩,狠戾地砸向床上。 “休想碰他!”钟意厉喝,左手折扇飞出,扇骨如刀,击在个鬼影头顶,削掉半块颅骨。 右手执剑挥去,长剑状若三尺秋水,卷起寒风,劈向另个鬼影,声利刃入骨的瘆人声音,身形飘忽的鬼影被齐腰斩断。 却有第三个鬼影冲了上来,失魄爪快如闪电,狠狠抓向床上。 此爪以精钢锻造,刀锋森寒,吹毛断发,若抓在乐无忧的身上,必然瞬间皮开肉绽、阴毒入骨。 钟意刹那间眼眶迸裂,他方才剑劈出,此时剑招已老,即便收招再斩也已来不及,却不愿眼睁睁看着利爪落在乐无忧的身上。 果断弃剑,提起内力,迅疾地飞掠至床前,剧烈动作让腿上伤口迸裂,疼似钻心,然而他无暇脆弱,转身面对鬼影,双掌推出,以双肉掌悍然迎向劈头抓下的利爪。 眼见就要玉石俱焚,电光石火之间,背后忽地片泼天的剑光爆裂开来,雪亮耀眼的剑身从身侧穿过。 钟意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乐无忧敏捷的身影犹如穿林雨燕,掌中稚凰剑绽出漫天光华,剑光照亮斗室,飞溅的血雾中,鬼影脸上凶煞的面具分外可怖。 “阿忧!”钟意惊喜大叫。 乐无忧剑斩杀鬼影,回头看了他眼:“睁眼就让我看到你拿肉掌去拼铁器,可真够刺激的。” 斗室之中危机解除,钟意扫方才分身乏术的悲烈,得意洋洋地挥舞了下双掌:“还想展示下我分山倒海的掌法呢,你醒得太早,连这个表现的机会都没留给我,真是扫兴啊,扫兴!” “尾巴上天了,少也注意些你那条断腿。”乐无忧嗤笑,仗剑跃出卧房。 “只是受了点儿伤,怎么就成断腿了?”钟意嘀咕,抹了把脸,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消减不了,索性仰天大笑三声,抓过三尺水,随后飞跃到庭院。 夕阳流金,火烧云席卷了半个天空,将整个院落都染成了金色,满地刺鼻的尸水在夕照下泛着光影。 万鬼坟向来不留尸身,其独门秘药可在人死后顷刻之间,将整具尸首化成尸水。 簪花婆婆看了乐无忧眼,眼神淡然,无悲无喜,拄着龙头拐走到狼藉的石桌边,屁股坐下,颐指气使:“那个睡了好几天懒觉的,来给老身捶捶肩。” 乐无忧笑了下,顺从地走过来,收剑回鞘,伸出双手,笑道:“让您试试晚辈鬼神不及的推拿术。” “等等。”钟意突然拦住他,目光在院落中转了圈,看着并未消减的薄雾,沉声道,“还没完。” 簪花婆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冷哼:“无穷无尽又怎样,来个我杀个,来两个我杀双。” 叮叮……远处传来声清脆的铁链拖地的声音。 雾气渐渐浓郁,浓雾之后,铁链声越来越近,在矮墙之外停了下来。 钟意看了乐无忧眼,从他的眼中看到密不透风的沉郁,两人都 分卷阅读9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握紧了佩剑。 忽然,轰地声闷响,烟尘四起,矮墙被破出个大洞,个穿着灰色寿衣的佝偻人影出现在烟尘之中。 他衣衫褴褛,戴着顶残破斗笠,露出破碎的面具角,手夺魂钩,手失魄爪,钩子和爪锋上,都泛着隐隐的异色,见便知淬了剧毒。 簪花婆婆拧起双眉:“那是什么鬼东西?” “万鬼坟第悍将,鬼枭。” “恶心!”簪花婆婆毫不客气地说,“将活人炼成死人,以药物抹去灵识和良知,堪称残忍至极,始作俑者,当入十八层地狱!” 眼看着鬼枭越走越近,钟意沉声道:“婆婆小心,此人武功很高,不可小觑。” 簪花婆婆狂妄笑:“武功再高,他能高得过我?呵!” 浓雾中响起声凄厉的悲鸣,鬼枭骤然出招,身形缥缈,恍若缕灰色飞烟,然而双手之中却是再狠辣不过的利器。 与此同时,数不尽的鬼影从四面八方袭来,与方才武功低劣的鬼影不同,这些人武功高强,杀气凶悍,不惧生死,被炮制前个顶个都是武功高手。 夕阳渐冷,荒凉的破院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簪花婆婆棍杖生风,掌中柄龙头拐,挥舞得犹如少林齐眉短棍般,刚猛凌厉,转眼已与鬼枭过了三十余招。 乐无忧剑气如涛,滔滔不绝,剑斩断三名鬼影,撤身掠至簪花婆婆身边,挥剑挡住鬼枭的夺魂钩。 簪花婆婆赏识地看着他的身影,笑了声:“小子,这招拨云见月,使得不错。” “谢前辈夸赞,”乐无忧腰身极软地个后仰,避过夺面而来的利爪,就势身体蹿,反身剑刺去,朗声问道,“前辈看我这招明月千里如何?” “还差着十年的功夫呢!” 话虽如此,声音里却满是欣赏。 乐无忧嘿地声乐了,剑尖挑住鬼枭夺魂钩上的铁链,剑气如潮,光芒大涨,寒气倏生:“且再看我招沧海月明!” 剑之利,瞬间斩断铁链。 然而鬼枭却不肯服输,内力灌注,铁链断裂的刹那,淬着剧毒的钩子爆裂开来,利刃碎片迅猛地疾射出去。 钟意挺身而出,三尺水卷起狂风,冰冷剑气化作道悍然屏障挡在众人身前,将飞溅而来的利刃反击回去。 鬼枭身形如魅,倏地隐入浓雾中,悄然消失,利刃如箭雨般,击中其他鬼影,只听阵凄厉的鬼泣,数条鬼影委顿在地,化作尸水。 乐无忧仗剑冲进浓雾,与钟意起厮杀上去,剑有所长,剑有所短,长短合璧,灵魂契合。 双方缠斗十余招。 钟意剑气犹如寒潮,冰冷刺骨,剑尖卷起疾风,挡住对方的攻势。 鬼枭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夺魂钩已被乐无忧击碎,爪挥去,被钟意剑气所阻,立即反身,抓向乐无忧。 破绽就在此处! 钟意猛地提气,长剑刁钻地刺向他的肋下。 只听声利刃入肉的声音,鬼枭声咆哮,身形纵,从他剑尖逃脱。 破绽! 钟意叫了声:“阿忧!” 乐无忧提剑上前,剑锋划向鬼枭的脖颈。 鬼枭转过身,直直地看向他,面具凶煞,双目冷漠。 然而乐无忧却心头颤,接触的瞬间,剑锋偏了方向,往他肩头刺了过去。 噗……微凉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乐无忧单手握剑,刺入他的肩膀,却没有趁胜追击,剑斩断他的躯体,而是握紧佩剑,看向他青面獠牙的面具,不由得露出瞬失神。 鬼枭没有痛觉,身体个冲刺,任由剑身穿肩而过,挥起失魂爪,狠辣地抓向乐无忧的面门。 钟意倒吸口冷气,把抓住乐无忧的后领将人拖开,淬满剧毒的利爪从鼻前擦身而过,他抬手,三尺水凌厉地划了过去。 鬼枭踉跄着个后退,倏地隐身在了浓郁的大雾中。 钟意拽着乐无忧飞掠至其他二人身边,想想仍然阵后怕,吼:“你发什么呆?” 乐无忧倏地回过神来:“抱歉。” 钟意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噎死,吼:“你道什么歉?你跟我道什么歉?你……你气死我了!你不如把我气死再道歉算了!” 九苞脸惨不忍睹地看了他眼。 钟意浑然不知,满心只有乐无忧这个关键时刻发呆的混账王八蛋,揪着他的衣领怒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这个鬼东西有麻烦你忘记了吗?上次我们伤他那么重,居然短短几天就尽数恢复,这是个怎样可怕的对手!” 乐无忧被他骂懵了,喃喃道:“他……让我想起个朋友。” “什么朋友能让你连命都不要了?刚才若不是我及时拉你把,现在你都变成八瓣儿了,知道吗?”钟意愤然道,“你那个朋友就那么重要?他带着面具呢,怎么让你想到的?” 天知道钟意有嫉妒他的那些鬼朋友,这个总角之交,那个青梅竹马,在那自己没有与他相遇的漫长岁月里,是这些人陪他走过那如水的时光,总之,就自己个外人,哼! “你们两个兔崽子够了!”簪花婆婆厉喝,龙头拐刚猛地击飞两个鬼影,彩衣叠绽,衣袂翩翩,飞掠至二人之间,咆哮,“现在是说话的时候吗?” 乐无忧轻声道:“开阳……他让我想到了开阳……” 柴开阳? 钟意不高兴了:“怎么会……唉哟!” 簪花婆婆巴掌抽在他的后脑:“闭上你的鸟嘴,就你话!” 我只说了三个字!钟意震惊,然而畏于强权,还是十分委屈地闭嘴了。 九苞双剑翻飞,剑光血影,看眼这边三个人,无奈道:“你们没发现这些鬼东西越杀越,根本斩之不尽杀之不绝吗?” 钟意道:“万鬼坟……难道真的有万只鬼?” “无论有少只,进了我的地盘,便只有灰飞烟灭条路可走。”簪花婆婆凌然道。 “前辈,理智点。”钟意诚恳地说,感觉雾气越来越浓,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狠下心来,“久耗无益,九苞,套车,我们杀出去。” 九苞点头,双剑砍翻前路的鬼影,冲去马厩。 海天连城的骏马当真是神驹,处乱不惊,踏着腥风血雨疾驰而来,钟意揪着乐无忧的衣领将其扔进马车,对簪花婆婆道:“前辈,切勿恋战,走!” “我还能大战三天三夜,”簪花婆婆狂妄地撂下句狠话,投身掠进车中。 钟意在马屁股上抽了掌,只听骏马声长嘶,撒蹄奔了出去。 他轻功卓绝,犹如风驰电掣,手持三尺水飞掠在马车之前,杀出条血路。 马车驰出迷巷,钟意凌空腾起,跃进车厢中,沾满血水的三尺水放在身侧,抄 分卷阅读10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起块柔软的手巾擦去手掌的血腥,拧了拧乐无忧的鼻子:“被你气死了!” 乐无忧靠在车壁闭目养身,闻言睁开眼睛,刹那间,光华流转,在阴暗的车厢中仿佛泛着宝光。 钟意怔了怔,心头不可遏止地柔软下来,笑了笑:“看什么看?我还没消气呢?不准备跟你说话。” 簪花婆婆小声哼了声:“也不知道是谁在找谁说话。” 钟意哈哈大笑起来。 乐无忧直直地看着他,半晌,声线平稳地说:“钟离玦。” “啊?”钟意愣。 “你刚才是不是骂了老夫?” 钟意:“……” 乐无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钟意纵然武功高强,然而只要与他对视,瞬间便已丢盔卸甲,气弱地说:“刚才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阿忧,你要理解我呀,刚才我真是被你气得不轻,明明那么好的机会,你只需用你的小稚凰再往前伸半寸,就可以把那个鬼枭的喉管割开……” 乐无忧淡淡地应了声,没有说话。 钟意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了,半晌,深叹出口气:“也罢,总还有机会的……” 乐无忧却唇角勾了起来,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两人靠在起,隔着秋衣,能感觉到彼此温暖的身体。 钟意往他身上靠了靠,激战的时候只觉酣畅淋漓,停下来之后才发现,腿上的伤口已经迸裂,涌出的血水将白色绸裤都染成了红色。 “疼吗?”乐无忧问。 钟意刚要摇头说不疼,倏地又改了主意,嘴扁,委屈道:“当然,疼死了!” “活该!” 钟意:“……” 乐无忧抽出条布巾,蒙在了眼上,然后伸手,摩挲着解开钟意的裤子,伸手往他怀里摸去。 “干嘛呢?”钟意咬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调笑,“阿忧真急色,只手摸着人家的大腿,另只手还在人家的胸前摸来摸去……呃……” 乐无忧正在摸他胸前的口袋,闻言翻手,在他结实的胸口飞快而又暧昧地撩拨了遭,末了隔着里衣用力拧了下他胸口的突起,果不其然听到声尴尬至极的痛呼,哼哼:“这才叫摸来摸去。” 钟意那下被他拧得脸都白了,哆嗦:“阿……阿忧……你也太不……不怜香惜玉了……这哪儿叫摸来摸去?这叫谋杀亲夫啊!” 簪花婆婆倏地睁开了眼睛,然而乐无忧正背对着她跪坐在钟意身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钟意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温柔地看着乐无忧的背影,只见他以布巾蒙住眼睛,从钟意怀里摸出包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撕下截里衣,摸索着细细包扎好,才扯下布巾。 钟意掏出个玉瓶,倒出三粒药丸吞下。 “那是什么?” “今日在龙门,常夫人给的伤药。” 乐无忧皱起眉头:“常夫人?常相忆?安广厦的夫人?她给我药你也敢吃?” “夫人对我有恩,不会害我的。” “那就好。”乐无忧放下心来。 钟意伸长手臂,将乐无忧揽进怀里,两人无声地亲了亲。 眼中滑过丝无奈,簪花婆婆苦笑着闭上眼睛。 乐无忧靠在钟意身边,半晌,突然低声道:“是我错了。” 钟意怔了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乐无忧重复了遍:“是我错了,方才在激战中,我不该因为心怀妄想,而错失良机,你虽骂我,却骂得很对。” 他认错态度太过诚恳,以至于钟意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将他的话在脑中重新过了边,捕捉到丝信息:“心怀妄想?” 乐无忧低头看着自己的稚凰剑,喃喃道:“刚才有瞬间,我以为看到了……开阳。” “鬼枭吗?” “嗯。” 钟意凝神思索片刻:“万鬼坟炮制活死人,是以药物抹杀武功高手的灵识,且以鬼脸覆面,意味着与之前的自己相割舍,正所谓零落北邙为鬼客,浮华俱已是前生,你觉得那个鬼枭,他的前生可能是柴开阳?” 乐无忧摇了摇头:“开阳已经死了,我亲眼见到的,他被谢清微剑穿胸,大罗金仙估计也救不回来。” “如果有人比大罗金仙还厉害呢?”簪花婆婆突然说。 “有这样的人吗?” “常相忆的阿姊常相思,号称医绝,妙手回春,可活死人肉白骨,当年曾有话曰,阎王叫你三死,医绝留命到五。” 乐无忧苦笑:“可是医绝本人都已经死了啊。” 马车平稳地往前驶去,河洛平原地势平坦,即便山林,也不过是稍高些的小土丘而已,上面茂密地长了树木,已至深秋,树叶凋零,风起,满目荒凉。 钟意掀开布帘,目光在山岗间打量圈,微眯起眼睛:“此处草木茂盛,是个埋伏截杀的好地……” 乐无忧倒吸口冷气,厉声:“闭上你的鸟嘴!” “……方。”钟意句话说完,有些受伤地看向他,“为什么让我闭嘴?” 忽而外面传来阵草木晃动的莎莎声,钟意怔了怔,回头掀帘看过去,只见人高的荒草中人影晃动,显然埋伏了大量人马。 他转过头,看到乐无忧面无表情的脸,嘴角耷拉下来,十分自觉地闭嘴了。 “大哥!”正在驾车的九苞突然叫道,“此处仿佛有古怪……” 话音未落,声鸣镝声响彻天际,拉车的骏马声惨烈狂嘶,前蹄猛地了起来,蹬了几下腿,轰然倒了下去。 数支羽箭深深扎在了它的身上。 马车倒塌的瞬间,簪花婆婆个飞腾,悍然撞开车顶,凌空飞了出去,挥舞龙头拐扫向荒草。 阵惨叫声传来,钟意动了动耳朵:“这次不是万鬼坟,那群恶鬼虽然麻烦,却不惧疼痛。” “是安广厦。”乐无忧已经看到骑马持剑而来的男人,紫袍金冠,英伟不凡,正是天下盟主安广厦。 钟意也已经看到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真是冤家路窄呀。” “不是冤家不聚首,”乐无忧淡淡地说,慢慢拔出稚凰,“那就打,便是了。” “我们中计了,”钟意忽然道,“婆婆的迷阵虽然被觅踪貂所破,然而对人的威慑依然存在,他们不敢入迷巷,故而以源源不断的万鬼坟死士将我们逼出来。” “那又怎样?”乐无忧手持短剑,满不在乎地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便把我们逼到埋伏之中,安广厦和常风俊这两个宵小还奈何不了我们,你的腿上刚涂好伤药,别乱动,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老王八蛋。” 说完,稚凰发出声清鸣,乐无忧暗红色的身影已飞掠上去。 安广厦挥剑迎战。 叮……两人 分卷阅读10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双剑相击,紧接着叮叮叮……数声迅疾的清音,犹如珠玉落盘,两人顷刻间已过了十余招。 安广厦猛地提起内力,剑势如虹,乐无忧仗剑格挡,借力后撤五步,后背倚在棵参天大树上。 “你……你的内功……怎么强大了这么?”安广厦惊愕地叫,“是且共从容心诀!” 乐无忧懒洋洋地笑道:“羡慕吗?” 安广厦皱眉:“你……” “羡慕也没用,”乐无忧吊儿郎当地笑道,“小爷得了大机缘,功力大涨,比你这个频繁闭关却每况愈下的老不死强了!” 钟意突然道:“小心!” 乐无忧察觉丝杀气袭来,身体骤然弹起,回头看,两名刀斧手从树顶跃下,森然刀斧砍在了自己方才所在的地方。 “安广厦,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簪花婆婆拐杖扫断三人双腿,飞掠至乐无忧身前,指着安广厦的鼻子骂道,“不带帮凶你是连架都不会打了吗?敢不敢单打独斗?” 安广厦对骂声置若罔闻,目光冷漠地看着眼前苍老的老妪:“你是何人?” 钟意道:“这位是东海之滨的簪花婆婆。” “簪花婆婆?”安广厦拧起眉头,抬剑指向她的鼻子,“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冒充簪花婆婆?” 钟意和乐无忧愣了愣,冒充? 簪花婆婆仰天大笑道:“你管得着我是谁吗?老娘是你奶奶!” 话音未落,她突然在乐无忧屁股后面蹬了脚:“上,干掉这个老王八蛋!” 乐无忧被蹬得个踉跄,无暇想,挥剑冲了上去。 夕阳最后抹余晖消失在天际,山林中凉风习习,激战惨烈,四个人且战且退,然而人数悬殊,习武之人纵然武功再强,也不能以抵百。 安广厦骑在马上,目光漠然地看着包围圈步步缩小,步步地将四人围困在战圈之中。 淡淡道:“小钟,我始终对你有惜才之意,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地步,若弃暗投明,你依然是我天下盟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主。” 钟意好笑道:“哦?” “只要你生擒了乐无忧,我还会给你的赏赐。” 钟意道:“若是我不肯呢?” 安广厦拿着马鞭指向他:“那我也只好心痛地看着你死了。”他猛地提高声音,下令:“个不留。” 忽而远处阵惊雷声卷地而来,众人转身望去,只见马蹄扬起漫天尘沙,龙云腾马当先,黑裘披风随风招展。 塞外名驹脚力非凡,顷刻间已疾驰至身边,龙云腾麾下八骏手持长枪、背负双戟,悍然冲到山岗上,长枪凌厉地刺了出去。 “龙云腾!”安广厦喝道,“你胆敢公然与我敌对?” 龙云腾沉声说:“不错。” “你可知与天下盟为敌,意味着什么?” 龙云腾坐在马上,目光冷漠地看着他:“纵然你手遮天,这天地间仍有情义长存,而我龙某,甘愿为情义二字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安广厦脸上肌肉抽了抽:“好!好!好!你果然是条汉子!若非你我敌对,安某当敬你杯,然而如今你我立场不同,此战便势不可挡,应战吧!” 说完,大手挥,数十名高手手持兵器纷涌而上。 “那就战个痛快。”龙云腾淡淡地说,骑当先,冲进人群。 有龙王八骏助阵,很快便扭转战局,安广厦率寥寥几名幸存者飞马而走,阵风般刮下山岗,奔着洛阳城而去。 龙云腾下马,看向乐无忧:“有没有受伤?” “没有,”乐无忧摇头,惊喜,“大哥,你如何得知我们在此中埋伏的?” 龙云腾:“卫七夕料定以常风俊的心胸,断然不肯白白放我等离开,必有后招,故而我留了个眼线候在迷巷之外。” “卫先生料事如神!”乐无忧朗声笑道,“谢大哥!” “你我兄弟,何须言谢,”龙云腾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唇角极其浅淡地笑了下,握着缰绳将骏马拉到乐无忧身前,“上马,我送你们程。” 乐无忧转头看向钟意:“阿玦,你腿上有伤,你上来。” 钟意向来自认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然而见到龙云腾,就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仿佛对方是那阳光下长出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高大挺拔,而自己却是生在乱石堆的阴影中,竭尽全力穿过石块、竭尽全力获取阳光,竭尽全力地将自己活出个人样儿。 若阿忧是天生喜欢男人的,也该喜欢龙云腾这样的男人。 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的伤不碍事,你上马吧。” 乐无忧眼神古怪地看了他眼,刚要说话,忽然旁边山林中传来声高亢的嘶鸣,阵草木莎莎声,眼前黑影闪,条瘦骨嶙峋的毛驴出现在众人面前,头上顶着朵红绒花,都快脏成黑色的了。 毛驴与众人呈单刀之势,双方都十分震惊,大眼瞪小眼。 “心有灵犀!”乐无忧声尖叫,扑了上去。 “嗷……”毛驴亦仿若见到亲人般,撒开四蹄奔了过来,头扎进乐无忧的怀里,嗷嗷嗷地直起脖子长嚎起来。 簪花婆婆拄着龙头拐,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拥抱的人驴,戳了戳九苞:“那畜生在跟他说话吗?” 九苞:“这货见到我大哥都没这么热情过。” 本来正静立旁默默为乐无忧高兴的钟意顿时如遭雷劈。 旁边草丛里又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钟意转过脸去,片刻之后,看到匹灰不溜秋的瘦马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九苞呆若木鸡,喃喃道:“大哥……这是你的白蹄乌吗?他现在大概应该改名叫黑蹄灰了……” 钟意摸摸下巴:“我准备给它重新取个好名字。” “啊?”九苞愣。 “叫比翼双飞怎么样?”钟意兴致勃勃地问。 九苞顿时露出脸惨不忍睹的神情。 找回了遗失的心有灵犀和比翼双飞,乐无忧和钟意都非常开心,让簪花婆婆骑了白蹄乌,钟意坐在了毛驴的背上,乐无忧牵着缰绳,行人缓缓走下山岗。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空中出现了漫天繁星,龙云腾牵着骏马,和乐无忧并肩而行,两人轻声聊着别后往事。 走了个时辰,夜风凉了,龙云腾看向乐无忧:“寻处背风的地方安营扎寨吧,今夜别再赶路了。” 乐无忧目光在望无际的平野上扫过,只觉星垂野阔、心旷神怡,笑着点头:“好。” 龙云腾带来的皆是经验十足之人,很快便将帐篷扎好,火堆生了起来。 乐无忧走过来时,只有龙云腾人背对着自己坐在火堆边,高大的身影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下,显得有些落寞。 “大哥。” 分卷阅读10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龙云腾回头,看到他,淡淡道:“怎么不早些休息?” “我睡了三天三夜,怎么睡得着?”乐无忧自嘲地笑起来。 龙云腾想到正是自己导致了他沉睡不醒,眸色沉了沉,低声道:“是我害了你。” 乐无忧:“其实我也算因祸得福。” “嗯?” 乐无忧拉起他的手,掌心相对,丝绵绵的内力传输过去。 龙云腾吃了惊:“竟如此充沛?” “不错,我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内力大涨,”乐无忧道,“仿佛有种曾被压抑的内力全部释放出来般。” “知道原因吗?” 乐无忧摇摇头:“自我记事起,我练功便是个半吊子,体内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如此充沛的内力。” 龙云腾思索片刻:“我记得当年起学艺时,乐姑姑对我们都要求甚严,唯独对你,有通融,我们曾以为是心疼爱子的缘故,如今想来,倒很值得深究。” “对我通融?”乐无忧仰天想了想,“有吗?我怎么记得她尽揍我了来着。” 想起当年在天阙山上其乐融融的生活,龙云腾唇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你天赋略差,练功总是跟不上,同招雪照云光诀,我练了三个月,你练了三年。” “……我这么蠢???” “还有蠢的。” “别说了!”乐无忧果断打断他,嘀咕,“我竟然这么蠢吗?不可能啊,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龙云腾微笑着看他纠结。 乐无忧叹出口气:“哎,天赋这个,没的比。” 两人坐在火堆便聊了半个时辰,乐无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湿润,龙云腾看着他的眼睛,却突然想到另个眼眸仿若剪水的男人。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这只乱飞的凤凰栖息下来? “困了,”乐无忧摇摇晃晃地起来,“大哥,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龙云腾微笑:“来我帐中吗?” 乐无忧瞥了他眼:“你想半夜被钟意拆了帐篷吗?” “哈哈哈……”龙云腾大笑,想到某人莫名其妙的坏脾气,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的大帐走去。 乐无忧在火边坐得时间久了,披着身暖意走回帐篷,里面灯已经熄了,黑暗中传来钟意绵长的呼吸声。 这人竟然睡了? 乐无忧有些吃惊,突然惊觉自己是不是被惯坏了,自己与钟意虽是情人,然而有名无实,对方确实也没什么等着自己起的义务。 他脱去外袍,掀开被子角,躺了下来,刚闭眼,忽然觉得身上重,钟意滚了过来,抬臂搭在了他的身上。 睁开眼睛想要将他手臂拿开,却冷不丁怔,只见钟意双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这哪儿是个睡着的人,分明是躺在床上等他呢。 乐无忧困意上来,喃喃道:“睡吧。” “我想睡你!” “……”乐无忧连拒绝都懒得说了,直接伸手下去,在钟意满是期待的眼神中,略过他亟需抚摸的部位,手指压在了他大腿的伤口上。 “嗷……疼啊……”钟意嗓子嚎了出来,疼得浑身都哆嗦。 乐无忧凉凉道:“不是要睡我么?就你这条瘸腿,还是自己个儿留着吧。” 第七十章 求欢不成反被嘲,心灵、肉体双重创伤,钟意哆哆嗦嗦地蜷在边,小声道:“阿忧嫌弃我么?” 乐无忧愣:“什么?” “不够强大的我……”钟意闷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被单,声音虚浮,“虽然修的是剑术,可腿上功夫对个习武之人来说依然不可或缺,三刀六洞之所以可怖,则因疼痛难忍,二则……是三个洞穿伤口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阿忧,若我从此失去条腿,你……算了,问这种问题委实小家子气……” 他的声音天生温润柔和,如同江南三月的烟雨桃花,然而此时此刻,在光线微弱的帐篷中,却空洞枯滞,仿佛是胡尘中的滴遗泪。 话问出口,便覆水难收,帐篷中时沉寂下来,只有外面呼啸而过的秋风和彼此的呼吸声。 钟意闭了闭眼,唇角自嘲地翘了起来,刚要说话,忽然个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乐无忧单手撑地,整个人都覆在他的身上。 借着洒入帐篷的黯淡月光,他看到乐无忧面沉如水,灿若星辰的双眸如同寒潭,抬起只手,漠然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懒洋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熊玩意儿,听着,我乐无忧不是耽于情色之人,这辈子搞不好就只有你个了,所以你最好麻溜地把腿养好,若实在倒霉,腿废了,那以后几十年的茫茫岁月,老夫也只有比你倒霉地陪着个瘸子了。” 钟意惊讶地张开了嘴。 乐无忧俯身,四唇相磨的瞬间,温热湿滑的舌头钻进了他的嘴中。 帐篷外呼啸而过的秋风没有丝毫消停,而帐篷里的声音却杂乱起来,急促的粗喘,衣料的摩擦,颤抖的厮摩,让方寸之地的温度急速上升。 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被子高高拱起,在暗影中上下晃动。 斗转星移,整个营地都已经陷入沉睡,九苞边嘟囔着晚间喝太水了,边闭着眼睛迷迷登登地起夜,走过个帐篷边,突然听见里面传来钟意低哑的嘶声:“啊……疼!” 九苞小腿软,差点摔倒,愕然地看向帐篷,接着听到乐无忧有些急躁的声音:“忍着点儿……我也第次做这种事。” “嗯……”钟意煽情的粗喘中夹着几句轻语,“舒服……阿忧……再用力些……” 九苞面红耳赤,赶紧捂着脸走开,快步回自己帐篷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要起夜的呢,可真是难为情啊,没想到大哥居然是下面那个…… 钟意猛地仰起脖颈,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极为痛苦又仿佛极为舒爽,眉头紧紧皱起,突然,腰身用力挺,哆嗦了片刻,渐渐平息下来。 闭着眼睛喘息了几下,伸出手臂,搂住乐无忧的脖颈,用力压下来,仰脸与他吻在起,喃喃道:“我来帮你……” 乐无忧只手从被子中伸出来,胡乱抓过条衣服,擦干净手掌,感觉钟意伸手过来,探进了他的衣中,遂应了声,两颊发热地闭上眼睛。 “阿忧,看着我。”钟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扑进耳中,让乐无忧不由得微微心颤,急促地喘息着,浓密的睫毛颤抖几下,顺从地睁开眼睛。 钟意刹那间仿佛看到了漫天星光,让整个黑夜都明亮起来,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住了他的眼睛。 “嗯啊……”乐无忧剧烈颤,浑身微微地战栗起来。 片刻之后,钟意伸出手,五指分开 分卷阅读10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微弱的月光下,指间浓稠的液体拉出晶莹的细长银丝。 乐无忧喘着粗气,往他指间看了眼,立即难堪地别过脸去,气急败坏道:“擦……擦掉!” “阿忧的子孙呢。”钟意伸出柔软小舌,煽情地从指间舔过,仿佛吃到人间美味般笑眯了眼睛,低头吻住他的唇角,边厮磨边低声调笑,“像阿忧样,好吃!” 乐无忧耳朵都红了,哼哼:“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好吃?” 钟意痴痴地笑道:“天底下所有的这玩意儿都不好吃,只有阿忧的,又香又甜,还有点糖炒栗子的味道……唔唔……” 乐无忧愤怒地捂住了他的嘴。 钟意笑容深,舌尖舔了舔他的掌心。 乐无忧手臂颤,缩了回去。 钟意却紧追不舍,倾身上前,追逐着他的嘴唇,乐无忧笑着不让他吻,两人在地上翻滚着追逐。 钟意忽然痛呼声。 乐无忧惊,连忙扑过来:“怎么样?是不是碰到伤口了?我看看……” 话未说完,尾音被吻在了嘴里。 乐无忧瞪大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促狭笑眼,顿时反应过来,并且举反三想到刚才钟意那番自怨自艾,究竟是真的伤心还是…… 这小王八蛋! 他轻哼了声,发狠咬住了钟意的舌头,与此同时,猝不及防掌挥去。 钟意迅疾出手,抬臂格挡住他的袭击。 乐无忧变了招,钟意再次格挡。 两人都没用内力,招式又轻又快,手掌相击的声音如同夏夜急雨、珠玉落盘,顷刻间已过了五十余招,然而始终是拥吻的姿态。 ——耳鬓厮磨的感觉太过美好,谁都不愿先步放开。 乐无忧手袭向他的胸口,钟意抬掌下压,乐无忧手掌翻,直直地往上推去,钟意却招围魏救赵,不再格挡,反而十分下流地袭向了他的下阴。 下流,却好用! 乐无忧不得不反攻为守,挥掌荡开他的偷桃之爪,继而从善如流,伸手也往他的腿间抓去。 然而钟意坦然并且不知廉耻地挺起了胯…… 乐无忧把抓了个满手,忽地怔,整个人都僵了。 钟意坏笑着,双臂搂住他,在地上翻滚圈,滚进凌乱不堪的被褥中,缠缠绵绵地加深了这个亲吻。 唇舌纠缠,有承载不下的银丝从下巴滑落,乐无忧被吻得头脑发晕,急促喘息着,抽空在心里断断续续地想着:自己断然算不得纯情之人,然而在此人面前,却天真无邪得仿佛初生婴儿…… 这世间万事皆看天赋,而钟意必然是那个天赋异禀的! 清晨第缕阳光穿过帐篷的缝隙,乐无忧睁开眼睛,入眼即是钟意的睡颜,只觉凤眼剑眉如画,美不胜收。 不由得笑了下,抬手,隔空描画着他的眉眼,喃喃自语:“即便为了这春山之色,也不会有人狠得下心来弃你,何况你的情义无双……” “这可是你说的。”钟意把攥住他的手指,睁开眼睛,灿烂地笑道,“乐无忧,我这辈子都赖定你了。” 乐无忧却拧起眉头:“好哇小子,还会装睡?” “冤枉啊大侠!”钟意叫道,“我听到你的话才醒来的!” 乐无忧冷笑着不肯相信他。 钟意滚进他的怀里,不管不顾地乱亲通,边亲着,边还嘴甜舌滑地喊冤:“大侠明察,我当真是听了你的话才醒来的,即便在睡梦中,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立刻便会清醒……” 乐无忧任他又亲又摸,有些糟心地想若实在点不住哑穴,找点针线来把这张鸟嘴缝上是否可行…… 帐篷外传来走动的声音,想必大家都已醒来,乐无忧推了推钟意:“快些滚开,该起了。” “我想直和阿忧这样抱在起。”钟意甜甜地说。 乐无忧面无表情看他眼:“胡思乱想什么?” 钟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又厮混了些时间,九苞走过来,在帐篷外十分扭捏地说:“那个……还没醒吗?乐公子喊我大哥声吧,虽然……嗯,那个……还是不要赖床的好。” “你吃错药了?”钟意中气十足问。 “哎?”九苞吃惊,暗忖:大哥身体真好啊,果然武功高强! 钟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转过头,对乐无忧道:“这孩子年纪虽大,心智却仿佛不太健全,我没教好,见谅,见谅。” 乐无忧:“……” 两人起床穿衣,乐无忧看着钟意的腿:“伤口如何了?昨夜没有碰到吧?” 钟意拎起裤子看了看腿上的伤口,露出抹惊异:“常夫人的药果然有奇效,已经收口了,看这样子,待我们抵达长安之前,便可以痊愈。” “哦,”乐无忧点了点头,凉凉道,“看来你是瘸不了了,恭喜。” “同喜同喜,”钟意笑眯眯地看着他,满眼真诚的恭贺之情,“此后几十年茫茫岁月,你不但无须守着个瘸子,还可以坐享个俊美无俦的旷世美男,委实令人羡慕。” “……”乐无忧忧心忡忡地想还是缝上吧。 行人拔营前行,有驴有马,脚程极快,进入长安城时离丁干戈金盆洗手的日子还有十天。 龙云腾手握缰绳,骏马打着响鼻,哒哒走到乐无忧身边,低头看向他:“无忧,我在长安有些产业,不如先来我宅中暂做歇脚。” 乐无忧笑着应下来:“那就叨扰了……” “我在长安也有产业的,”钟意突然打断他,“阿忧作为另个主人,自然要住在自家宅院中。” 乐无忧吃了惊,抬眼看向斜坐在驴身上的他:“你?” 钟意心里颇不是滋味,郁闷地说:“好歹也当了几年堂主,我看上去就那么穷吗?” 乐无忧忽地笑了起来,是啊,这小子虽年轻,却也曾威震方呀,在这内圣外王、巍峨雄壮的长安城里有几处产业,自然再正常不过了。 龙云腾微微笑了下,拱了拱手,与四人告辞,带领鲜衣怒马的随从们去了自己的别院。 乐无忧笑着看向钟意:“敢问钟离城主,你的产业在何处呢?” 九苞抢道:“在平康里。” 乐无忧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木然道:“老夫曾听说:平康里入北门,东回三曲,即诸妓所居之聚也。” “阿忧好博学!”钟意大赞道,“此句出自《北里志》,正是咱们平康里的盛景。” “若我想的没错……” “不错!” 乐无忧眼神死了。 四人在九苞的带领下,穿过高冠博带的人群,来到处分外热闹的街坊,只见朱楼高阁、宝马香车、纸迷金醉,香鬟如云……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流金,照亮鳞次栉比的楼阁,雕漆绘 分卷阅读10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彩的窗子里,慵懒的姐儿倚窗远眺,目光新奇地看着这行四人。 ——两个俊俏的男人,带着婆子带着姑娘,来逛这冶游之所…… 停在座分外冶艳的高楼之外,钟意自豪地摇着扇子:“阿忧,看,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个浓妆艳抹的鸨母挥舞着手绢儿扑了上来,酥胸乱跳:“大侠们,进来玩儿啊……呃……大掌柜?” 乐无忧看向钟意,面无表情地问:“你为我打下座妓院?” “俗!”钟意本正经地纠正他,“为夫这可是长安城最大的青楼!” 第七章 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名叫笑解忧,上下五层,雕梁画栋,灯红酒绿,鸨母欢天喜地将钟意等人迎进门,响亮的嗓门吆喝:“莺莺、燕燕、欢欢、喜喜、团团、圆圆……女儿们快点出来见客!” 钟意连忙打断她:“这就不用……” 话未说完,只听楼上几间房门哗啦声打开,群花枝招展的姐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香雾扑鼻、仙袂飘舞。 “公子……” “公子……” “公子……” “好!好!好!”乐无忧顿时龙颜大悦,左拥右揽,被几个姐儿簇拥着就往楼上走。 九苞强忍着坏笑,偷偷看眼自家大哥,发现钟意仿佛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僵硬,双目圆瞪,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你叫莺莺?好名字!”乐无忧刮了刮个姐儿的鼻子,笑嘻嘻道,“莺初解语,最是年春好处。” “公子好文采!”莺莺声嘤咛,纤腰拧,转身往他大腿坐去,背后忽然空,姐儿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酥胸乱晃,抬眼看去,只见那位俊俏的公子被自家大掌柜拉进了怀里,不由得惊飞了娥眉:“哎?” 乐无忧最是怜香惜玉,连忙伸手去拉她:“有没有摔疼……” 手腕被钟意中途劫走。 乐无忧转头瞥他眼:“大掌柜请注意分寸。” “分寸?”钟意在齿间回味着这个词,目光在他脸上慢慢滑下,甚是下流地在腿间转了圈,再度游移上来,四目相对,似笑非笑地又问了遍,“分寸?” 乐无忧:“……” 莺莺娇媚地倒在地上,眉眼间嗔态尚未做足,就变成了目瞪口呆——大掌柜就说了两个字,怎么就把这俊俏公子的脸给说红了? 乐无忧恼羞成怒,甩袖要走。 钟意双手擒着他的双腕,将人禁锢在胸前,眼角眉梢皆是溶溶的笑意,目光促狭而露骨,压低声音问:“分寸?阿忧,你让我注意分寸?” “有完没完?”乐无忧挑眉。 “没完!”钟意声音软绵绵地哼哼,“我不高兴!” 乐无忧:“那你要怎样?” “要亲亲。”钟意旁若无人地撅起了嘴。 九苞痛苦地捂住脸,悄悄给已经呆若木鸡的鸨母使了个眼色,鸨母回过神来,立即叉腰挥舞着手绢儿:“都愣着看什么,该干嘛干嘛去,燕燕,客人说你腰不够细,今晚别吃饭了,还有团团,你的绿腰舞得再练练,那个妞妞,上回琵琶都弹破音了,知道不……” 姐儿们顿时做鸟兽散。 九苞弓着腰伺候簪花婆婆,赔笑:“前辈,这路风尘仆仆的您辛苦了,晚辈给安排个雅阁儿,好好休息休息?” 簪花婆婆目光追逐着华容婀娜的姐儿们,矜持地表示老身也想喝花酒。 九苞:“……” 钟意搂着乐无忧使劲揉了揉,才总算放过他,牵着他的手腕,穿过金粉银雪的大堂,往楼上走去。 鸨母谄媚地笑问:“大掌柜您……” 钟意淡淡道:“准备些酒菜送上来,对,就是那个房间。” 乐无忧好奇地问:“哪个房间?和其他的不同吗?” 钟意笑着咬咬他的耳朵,得意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乐无忧笑起来。 两人走上楼梯,在走廊里,看见所谓的那个房间,也不过是样的雕花木门,并没有丝毫特殊之处。 钟意笑着推开门,阵甘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天色渐晚,雅阁里早早上了灯,窗外夕阳还没下山,阁子里已经火光融融,灯烛里掺了极品龙涎,香气升腾,甘甜醉人,灯罩上绘着精妙的图案,被灯光映到墙面上,惟妙惟肖。 乐无忧看了眼,不由得两颊绯红,原来那图案不是别的,竟全都是旖旎暖情的春闺帐中图。 “阿忧怎么脸红了?”钟意故意在他耳边笑语。 乐无忧耳朵极为敏感,热气扑进耳朵中,立即个剧烈的激灵,呼吸急促起来,用上三分内力才压下脸红,甩开他,走到窗前的桌边坐下,淡定从容地说:“这屋子太热了。”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 动作顿,空的! 钟意哈哈大笑,笑得两腿发抖,转身关上房门,紧跟着他走过去,屁股坐在对面,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满满杯,笑嘻嘻道:“阿忧你总是这般可爱。” “闭嘴!”乐无忧右手伸进袖中,握住稚凰剑,准备他再啰嗦句,就剑劈过去。 钟意总算还懂得点适合而止,止住了笑容,指着头顶的图画,解释道:“食,色,性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你看这些图,女子浓纤有度,姿态婀娜,男子英武高大,温柔情,是怎样赏心悦目的美景啊。” 乐无忧冷哼声,不情不愿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随着灯烛上的香烟升腾,灯罩徐徐转了起来,映在墙面上的美景也仿佛活了般,画中的男女在榻上宛转相戏,衔唇勾舌,肌肤相抵…… “这是怎么做到的?” 钟意笑着走到灯前,伸手从灯罩里面取出几张贴片,墙上的春宫图顿时消失了。 乐无忧不悦地敲敲桌子:“还没看够呢!” “看我就行了。” “你哪有画儿好看?画儿还会动呢。” 钟意笑嘻嘻地抛了个媚眼:“我也会动啊……” 也许是香雾太醉人,也许灯烛太过旖旎,乐无忧听见他这露骨挑逗的话,却没有再生气,反而噗嗤声笑了出来,似嗔似笑地横了他眼。 钟意呼吸热,只觉他这眼仿佛三月春水,无端的媚骨天成,气息不由得有些杂乱。 乐无忧却浑然不觉,大咧咧斜坐在玫瑰椅中,端着茶杯送到嘴边,敲着桌子笑道:“发什么怔呢?快把贴片放回去,我还要看。” “不看那个了,我有好看的,”钟意笑了笑,手指在墙壁上摸了摸,打开个暗格,拿出几张新的贴片,张张地放入灯罩中。 随着他的动作,个又个“乐无忧”出现在了墙上。 “这……”乐无 分卷阅读10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忧喉间微堵,目光凝滞地看着墙面上十七岁的少年,只见他飞身下楼,他扬鞭策马,他勒马回首,他挑眉酣笑…… “想你想得紧了,我就坐在这里,偷偷地看你。”钟意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乐无忧阵耳热,喃喃道:“我……” “那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会不会再回来……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钟意轻笑着说,拉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但你直在这里。” 掌心感受到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乐无忧气息粗重,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眉眼含笑,笑意仿佛三月春光,温柔缱绻,浑然没有丝杂质。 钟意与他四目相对,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用力按了按,笑容深,眼眸却悄然湿润,他似喜似悲,轻声地又重复了遍:“你直……在这里啊。” “钟离玦,”乐无忧慢慢出声,声音低沉,他五指蜷曲,用力抓着他的胸口,双眸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低低地说,“我乐无忧,要直直,都在这里。” 钟意眼中滴泪珠滚了下来。 乐无忧倾身上去,含住了他的嘴唇,唇舌相抵,耳鬓厮磨,灯影徐徐转动,墙上的少年无休无止策马欢腾…… 笃笃,房门响了两声,鸨母谄媚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大掌柜,酒菜都备好啦。” 两人分开,钟意恋恋不舍地看着已经乐无忧已经被解开的衣襟,气得直磨牙:“这个老婆娘……” 乐无忧坏笑着,将钟意从身上推了下去,扬声道:“进来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酒菜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鸨母挥着手绢儿步三扭地扑进来,本想说两句俏皮话讨个彩头,张口却忽然看到钟意眼里森寒的杀气,顿时像被鬼掐了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用力做了个吞咽动作,将满嘴屁话都咽了下去,对钟意福了福身,立即屁滚尿流地跑了,还不忘给他们关上房门。 钟意转过脸来,笑眼温润,捏起小酒壶闻了闻,惊喜道:“桑落酒!” “还是新压成的,”乐无忧拿起筷子夹了些发菜,笑道,“你这鸟地方,酒菜居然都是上品,那个掌事的,大有功劳。” “你喜欢就好。”钟意眉开眼笑,从手指捋下个翠活儿,随手掷,戒指犹如道疾风,穿过门上的菱格飞了出去,朗声道:“夫人赏你的。” 鸨母抓住翠戒指对着灯光看了看,只觉通透如水,翠绿喜人,看就知价值不菲,欢天喜地地戴到了手上,连声道:“谢夫人!谢大掌柜!夫人和大掌柜佳偶天成、珠联璧合、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乐无忧:“……” 他生性洒脱,对称呼向来不在意,只要钟意叫得开心,就随他去了,笑着横了钟意眼:“开心了?” 钟意咧开嘴:“非常开心。” “肚子花花肠子!”乐无忧嘀咕句,将注意力放在了精致的菜肴上。 夜色渐深,青楼里渐渐人声鼎沸,楼下响起了婉转的丝竹声,他们这个房间在五楼,倒也不算吵闹,两人轻声说笑,菜品没动几下,倒将壶佳酿慢慢喝尽了。 酒气氤氲,香雾缭绕,乐无忧两颊飞红,刚要说话,忽然隔壁传来声高亢的莺鸣:“常阁主,您可有日子没来啦,欢欢想您想得紧呢……” 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哪里紧?我看,松得很呐。” “常阁主惯会取笑人家……” 乐无忧握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下,抬眼看向钟意,见钟意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道:“是常风俊。” 第七二章 乐无忧刚要说话,忽而钟意又道:“里面仿佛不只常风俊个恩客。” “嗯?”他凝神听去,果然又听到另外几个人的气息,沉稳绵长,都是武功高手。 这么人跑到青楼里来做什么? 钟意附在乐无忧耳边,轻声道:“是个男人都有可能逛青楼,青楼里鱼龙混杂,是个密谋的好去处。” 乐无忧笑:“然而他们忘记了隔墙有耳。” 隔墙不但有耳,还能有眼。 钟意蹑手蹑脚将墙边只青瓷花瓶拿开,露出个十分隐蔽的小洞。 声音听得清晰了。 男人的低笑声,女人的嘤咛声,厮混片刻,常风俊在姐儿的胸前捏了捏,冷淡道:“你们先出去。” “是。”阵细碎的脚步声,几个姐儿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钟意从小洞中望去,见雅阁内还剩下四个人,围坐在张方桌前,室内香雾升腾,经过方才番调笑厮混,众人衣衫皆浪荡地解开,唯有常风俊丝不苟,坐在上首,脊背骄傲地挺得笔直。 个沉稳的声音说:“这几年,龙夫人直在暗中派人寻找个人。” 常风俊问:“什么样的人?” “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背上有颗红痣。” “红痣?”常风俊提高声音。 “不错。”那人问,“这有什么稀奇?” 常风俊捏着酒杯,俊眉紧紧地蹙了起来,思索片刻之后,低声道:“我儿子煊背上就有颗红痣。” 几人皆吃了惊,低声揣测:“或许,龙夫人在为少阁主找替身或者影卫?” 明日阁主虽然风光无限,然而有大的风光背后就有大的危险,每任阁主身边都会备下几名影卫,关键时刻,可充当阁主的替身,来度过危机。 常风俊低低地嗤了声:“她?她连看都不愿看子煊眼,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慈母心肠?” 涉及主公家事,在座的几人都噤了声。 常风俊仰头喝了杯酒,淡淡地问:“可有发现苏余恨的踪影?” “那魔头在龙门石窟与龙云腾分道扬镳之后就消失匿迹,他得了二娘的解药,虽解了掌上的毒,但余毒难消,半也要找个僻静的所在慢慢排出来。” 常风俊点头,吩咐:“派人继续追踪,此人十分重要,要抓活的。” “是。” 另有人道:“阁主,有人看到乐无忧和钟意等人进了长安城,您看会不会是准备参加丁庄主的金盆洗手大会?” 常风俊低声笑了出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当年就是丁干戈献策,才有的夜袭天阙山,乐无忧能不恨吗?那钟意被他迷得昏头转向,自然要上赶着为他来报那灭门之仇。” 此话出,几个人都促狭地笑了起来。 “你说这钟意也算是年少得志,深得盟主青睐,怎么就迷上了个男人?” “哎,龙阳之好自古有之,男人也有男人的妙处嘛。” “你说的龙阳之好我知道,什么龙阳君,什么韩子高,可那都是历史上鼎鼎 分卷阅读10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有名的大美人,乐无忧哪里美了?” “贤弟此言差矣,我十年前曾与乐无忧有过面之缘,确实清俊绝伦,特别是那双眼睛,会说话般……” “听听,李大哥也中了他的媚术!”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乐无忧磨了磨牙,寻思着该怎么狠狠教训这几个狂徒通,忽然个温热的呼吸扑在了脸上,他歪头,见钟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从椅背后俯身搂住他的肩膀,附在耳边轻声道:“这群俗人怎么能知道阿忧的妙处?” 这话听着就不大像好话,乐无忧板着脸问:“什么妙处?” 钟意轻笑:“待夜里,熄了灯,到了被窝里,我慢慢告诉你。” 乐无忧嗤地声笑了出来,横他眼:“你和那群俗人又有何区别?” “区别大大的有,”钟意得意道,“他们只知淫乐悦己,而我,却是将阿忧的快乐放在首位的。” 话越说越不像话了,乐无忧低低地嘀咕了声:“放屁!” 隔壁突然提起个敏感的名字,乐无忧竖起耳朵,听到个人说道:“那乐无忧想也不会太丑,别忘了,他老娘可是乐其姝,那娘们儿虽狂野刚横,然而容貌却十分明艳。” “不错,否则以柴惊宸的惊才绝艳,也不会苦求她年,可惜乐其姝心只爱慕强者,为凤栖梧终身不嫁,哎,你们说乐无忧的生父是谁?该不会是凤栖梧吧?” “当然不会,凤栖梧对我们家大娘可是往情深……” “李大哥!”个声音忽然打断他。 讨论声戛然而止。 乐无忧从小洞中望去,只见常风俊脸色阴沉如水,冷漠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个人,慢慢出声:“往事已矣,说无益,还是都忘了的好。” 众人都是跟随常风俊年的家臣,知道已经死了的常相思是主公心头年根毒刺,自己这般宣之于口确实不妥,遂都惴惴地应声:“是。” 这厢,钟意附在乐无忧的耳边,轻声问:“你的生父是谁?” 乐无忧摇了摇头。 钟意笑道:“我想,定然是个惊才绝艳的大美人。” 乐无忧笑起来:“以我娘的心性,不是美人,恐怕她连看都不会看眼。” “否则,怎能把你生得这样好看?” 隔壁雅阁中,常风俊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派去追查明月光的人呢?” “属下无能,找不到明月光。” “废物!”常风俊不悦地说,“这么大个人,活有人,死有尸,怎么会找不到?” 个声音道:“阁主息怒,那夜战况惨烈,明岐本就武功高强,后来吸收了仙鸣山城的心法,难缠得很,谁都注意不到个六岁的孩子,说不定……说不定早已经死了呢?” “是啊,阁主,个六岁的孩子,随便只野狗都能咬死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太低了。” 常风俊面色阴沉地说:“但愿如此。” “那派出去的人是否可以撤回来了?” “不,继续追查,”常风俊道,“他身上极有可能带着明岐写下的伏罪疏,不能掉以轻心。” “依属下之见,明岐再蠢,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伏罪疏交给个六岁的孩子来保存,即便是交给乐其姝,也比交给明月光靠谱。” 常风俊没好气地说:“可你们把风满楼翻了个底朝天,结果找到了吗?” “这……只是说明没在乐其姝手里,明岐还有其他朋友,像金缕雪之流……” “够了!不要再找借口,”常风俊冷冷地说,“个人实在走投无路,再蠢的昏招都能走得出来,若伏罪疏真的在明月光手里,那这么年我们都没找到,已经说明她这招走对了。” “是。” 常风俊喝了杯酒,平息怒气,淡淡地问:“金陵方面的人呢?” “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快马加鞭,十日即可赶到。” “好。” 四个人相对喝了阵酒,没有再说什么,常风俊使了个眼色,有人起身打开房门,不消时,群花枝招展的姐儿嬉笑着涌了进来,雅阁内生冷的气氛缓和下来,渐渐的,响起了片淫声。 乐无忧好奇地从小洞里望去,见到几个男人都衣冠不整,各自压着姐儿大行云雨之事,而常风俊却直坐在首席闷头喝酒,仿佛没什么性质。 “这般淫声浪语,老夫听着都脸热,他竟不为所动?”乐无忧嘲道,“若不是定力超人,便定是太监。” 钟意笑道:“武功高强之人,定力也会深些。” “哦?”乐无忧挑眼看向他,“那钟离城主的武功想必十分低下了……” “乱讲!”钟意正色道,“我的武功阿忧见识过,可有比我厉害的人吗?即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苏余恨,也比我略输筹。” 乐无忧瞥他眼:“说这话的时候,钟离城主不妨先把手从我腰间拿开。” “不拿。”钟意不但不拿,而且变本加厉,腻在他的身上,双手如灵蛇般钻进他的衣服中。 乐无忧无声地笑了起来,嘴上虽说让他把手拿开,身体却动不动,任他搂着自己又摸又亲。 方才喝了太酒,隔壁的声音又实在是挑逗,他觉得热气上头,蒸得脸都泛起潮红,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笑着看钟意像只讨骨头的狗崽子般,骚头骚脸地围着他转。 忽然声娇媚入骨的呼声,乐无忧顺着小洞看去,只见常风俊把壶酒就喝干,拉过个姐儿,撩起裙摆,按倒就上。 青楼之中最是释放天性,褪去身人皮,个个都是兽类,隔壁雅阁中香雾缭绕,酒气氤氲,淫声浪语不绝于耳,仿若酒池肉林。 这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待他们都已经离开,钟意还在和乐无忧面红耳赤地亲吻,手搂住后背,手拢起大腿,将人抱了起来,放在旁边张贵妃榻上。 乐无忧衣衫凌乱,胭脂色的衣袍被扯了个七七八八,露出细白的胸脯,躺在榻上,双眸笑盈盈地看着钟意的脸,手勾起他的下巴:“听说钟离城主开了长安城最大的青楼?那这种事儿是否早已驾轻就熟?” 钟意如临大敌,盯着眼前陈横的玉体,搓了搓手,跟只得了块大骨头不知如何下口的狗崽子般喘着粗气:“阿忧,你说……我是从前边儿上还是从后边儿?那个……你喜欢趴着吗?我……我想……我想看着你的脸……” 乐无忧手掌轻轻抽了下他的嘴巴,力度轻得与其说是耳光不如说是爱抚,哼了声:“废话恁!” 话音未落,钟意已经凶猛地扑了上去:“嗷……我想好了,前边后面,正面反面,趴着躺着我全要,反正夜长着呢!” 乐无忧任他扯开衣服,痛 分卷阅读10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苦地闭上眼睛:“去死吧……” 夜深了,青楼里丝竹声渐渐低沉,妖冶旋舞的姐儿也早已坐在了恩客们的怀中,个个房门紧闭的屋子里传来柔媚酥软的爱语声,或低哑或高亢,抑扬顿挫,不绝于耳。 顶楼个房间传出了无力的低吟声,红烛从雕花窗子上映出昏黄的灯影,两个身影相互拥吻,宛转纠缠,竟真的响了夜。 秋日温暖的阳光从窗子透进来,照得人暖洋洋,鸨母歪坐在太师椅上,拿手绢儿撑着额头呼呼大睡,忽然平白个激灵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正看到面前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大掌柜,连忙起来,赔笑:“大掌柜您有什么吩咐?” 钟意满面春风:“去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是,是,”鸨母点头哈腰,脚底抹油往后院跑去,余光看到正在打瞌睡的龟公,提起罗裙,穿着绣花鞋的大脚狠狠蹬在他的屁股上,恶吼,“又他妈给老娘偷懒?赶紧烧水去!” 不消片刻,两个龟公抬着大浴桶敲开房门,兑好温水,又将足够的热水和凉水都放在旁边,看都不敢看贵妃榻上趴伏着的男人,立即退了出去。 钟意关上房门,步履如风地在房内走了两圈,感觉热血都在沸腾,夜疯狂之后竟丝毫不觉疲倦,反而仿佛领悟了新的武功境界般,浑身充满干劲儿。 他低头看了眼,乐无忧伏在榻上,面容疲惫,两颊潮红,浓密的睫毛阖下来,烛火昏黄,在眼下遮出片阴影,他知道这双眼睛睁开时是怎样幅美景,而当它满坠星光,痴痴地看着自己时,又是怎样的销魂蚀骨。 “阿忧啊阿忧,这辈子为你,就是死也甘愿了……” 钟意念叨着,在房里圈又圈地转着,他想给乐无忧洗个澡,可又怕自己在浴桶里控制不住,又想抱着乐无忧好好睡上觉,可是他精神亢奋,根本睡不着,只怕个不留心,就再次把乐无忧给睡了。 第七三章 直磨蹭到浴桶中的水都快冷了,钟意才蹭过去,坐在榻边,伸手在乐无忧身上意犹未尽地摸摸揉揉,习武之人筋骨结实,肌肉优美柔韧,充实滑腻的触感让他几乎发狂。 乐无忧有气无力地往榻里躲了躲,声音绵哑:“别再来了……我不行了……” “不弄你,”钟意俯身,在他耳边温柔地轻笑,“我想给你洗个澡。” 乐无忧半睁开眼睛,两眼无神,茫然地看着他,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体内被这小畜生灌了个满,不由得脸热了热,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我想照顾你。”钟意攥住他的手腕,就势拉,将人拢进怀里,另只手抄起双腿,轻巧地抱了起来。 手指摸到片黏腻湿滑,钟意怔,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头在他胸前使劲逡巡遍,嘴唇上移,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笑道:“小嘴吞了这么……会不会怀上?” 乐无忧恼羞成怒,抬臂挥起掌击了过去。 钟意双手都抱在他的身上,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迎面受了他掌,只听啪地声脆响,手掌响亮地抽在了脸上。 两人都有些懵。 乐无忧微微张开嘴,吃惊地看着他,顿了顿,恶人先告状地问:“你怎么不躲?” 钟意眨眨眼睛,很是不要脸地笑着说:“我曾听人说过,打是亲,骂是爱,阿忧打得这般响亮,是不是心里对我稀罕得很呢?” “放屁!”乐无忧噗嗤声笑了出来,被这小畜生压着折腾了夜,变着花样把里里外外都玩了个遍,他憋了肚子邪火要狠抽他顿,却忽而又觉得为床笫之事发作实在没什么意思。 这货对自己的心意天地可表,他喜欢怎么玩儿,便由着他去吧。 况且,他方才那句不要脸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昨夜之事虽然易弁而钗阴阳颠倒,但那无师自通的百般手段,却委实让自己舒爽得很,也稀罕得很呢。 钟意将人放进浴桶中,自己也脱了衣服坐进去,浴桶中热气升腾,温暖的热水包裹着二人,乐无忧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阿忧,”钟意与他手足相抵,隔着腾腾的热气看着他疲惫苍白的脸,觉得心头已经融成汪春水,银波荡漾,喃喃地说,“活了这么年,今日,我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 乐无忧闭着眼睛,从鼻子里哼出句:“真稀罕,合着以前你都是个女人?” “啧……”钟意被他句话噎得直翻白眼儿,手指在水底爬过去,摸到他腿间狠狠抓了把,愤愤道,“我是不是男人,你难道不是最清楚,难不成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别忘了这里还留着证据呢!” 他手上极富技巧,只动了两下,乐无忧就猛地仰脸,急喘起来,水淋淋双臂哗啦下从水底出来,把撑着桶沿,就想起来跑,被钟意眼明手快地按了回去。 “别来了!”乐无忧急叫,这夜是真的舒爽,可也真的怕了,被陌生快感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进去的感觉既销魂蚀骨又生死不能,若要再被压着来上次,简直是要他的命。 钟意忙道:“别怕,别怕,不来了,真的不来了。” 乐无忧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警觉又带着些埋怨,让钟意看了又是心爱又是心疼,软下声音伏低做小:“好了好了,真的不来了,我又不是禽兽。” “你是衣冠禽兽。”乐无忧闷闷地哼了声,刚刚放下心来,忽然感觉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臀尖,顿时个激灵,霍地了起来。 哗啦声,巨大的水花,钟意被淋了个满头满脸,懵了,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呃……” 两人在热气升腾的浴桶里坐,姿势实在有点不堪入目,钟意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甚至还色性坚强地发现:阿忧大腿内侧被自己嘬出了好几朵青青紫紫的淤痕…… “嘿!你还来劲儿了!嘴上说着不来了,贱爪子还伸过来摸我?”乐无忧看那双提溜转的贼眼睛,就知道这货没憋什么好心眼儿,手在桶沿撑,双腿犹如大鱼般哗啦带出个大水花,转眼就要跃出了浴桶。 钟意瞪起眼睛,猝然出招,双手扣住他的膝盖,将人往桶里拖:“别跑,真的不来了,我只是想给你洗洗,那里你个人够不到!” “你以为我会相信?”乐无忧撩起长腿,带着水珠踢向他的面门。 钟意抬臂挡,反手抓住他的小腿,另只手抓抱,套干脆利落的小擒拿手,扣住他小腿,用力往后拽,想要将其从桶沿上拽下来。 乐无忧怎会轻易受制,另条腿快如流星,挟疾风之势鞭了过来。 钟意不得不放开手,双掌在耳边交叠,稳稳格挡住他的鞭腿,仰脸看去,入眼即是这双纤细修长的大长腿 分卷阅读10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明晃晃地陈横在眼前,忍不住抬手摸了把,脸贴上去上蹭了蹭,喃喃道:“好腿……” “小畜生!”乐无忧笑骂了句,长腿抵在他的肩上猛然用力,力如千钧地压了下去。 钟意被压得往后倚去,不得不用上内力抵挡他这刚猛的腿力,咬牙切齿:“谋杀亲夫啊!” “这叫大义灭亲!”乐无忧坏笑,猛地又个力压,浴桶颤了下。 “咦……”钟意吃了惊,急叫,“小心,这桶要……” 话未说完,就听咔嚓声裂响,木桶四分五裂,热水犹如潮水般涌了出去,乐无忧下意识想要飞腾起来,不料长腿被钟意牢牢扣住,结结实实拖了个后腿。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钟意纵身往前蹿,把抱住他的腰身,凌空个转身,后背重重摔在满是水渍的地面上,吧嗒声巨响,震得乐无忧心头抽。 哀怨的小嗓子在身下响了起来:“唉哟我的亲娘喂,这才叫谋杀亲夫……” 乐无忧坐起来,却不肯从他身上下去,坐在他的大腿上个转身。 钟意躺在下面当了个大肉垫,真摔得七荤八素呢,忽然见条大长腿从脸前掠过,还没来得及看清腿间的诱人风光呢,就见乐无忧的身体倾了下来,双手压住他摊开的手臂,几乎脸贴着脸。 灿若星辰的双眸近在咫尺,微微弯了起来:“阿玦,阿玦。” 叫了两声,却不再说话了,只目光溶溶地看着他笑。 钟意温柔地含笑看向他:“我在呢。” 乐无忧道:“我也在呢。” “真是再好不过了。”钟意看着他笑,又有些眼圈发热,我们都是从血海尸山中爬出来的,你在,我也在,真是再好不过了。 乐无忧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 两人拥抱,正想加深这个亲吻,忽然钟意敏感地动了动耳朵,乐无忧也有所察觉,回过头去,看向紧闭的房门。 钟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抱起来放在贵妃榻上,拉起衣服盖住,随手抄起件衣服,穿上的同时身体倏地腾起,无声无息地飞掠到门前,猛地打开房门。 簪花婆婆、九苞、鸨母和龟公起扑在了地上。 钟意:“……” 鸨母第个爬起来,脚踹在龟公的屁股上,骂道:“又让老娘抓到你偷懒,柴劈了吗?锅洗了吗?姐儿们的珍珠粉都磨了吗?啥活儿都没干,还敢给老娘乱溜达,瞎鸡巴乱看,信不信老娘把你那俩傻招子扣下来涮了锅子?” 龟公被她踹得溜烟跑了。 鸨母随即脸“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表情,对钟意挥了挥手绢儿,小碎步横着往门外挪去,嘴里念叨着:“大掌柜万福金安,夫人福寿安康,两位天造对地设双郎才郎貌百年好合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话音消失的时候,人已经逃到门外,转身,挥着小手绢儿扭着腰跑了。 九苞爬起来,神采奕奕地看着自家大哥,体贴地问:“乐公子对你好吗?” 钟意想了想前夜的浓情蜜意,微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九苞拍拍他的肩膀,“你辛苦了,回头我去做点固元膏给你补补。” 钟意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目光落到簪花婆婆身上,发现这老太婆正以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没来由让他毛骨悚然:“前辈?” 簪花婆婆面无表情,目光转到贵妃榻上,对着上面的人影看了半晌,忽然转身,拂袖而去。 钟意怔了怔:“前辈?” 簪花婆婆拄着龙头拐慢慢走远,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好待他。” “这是自然。”钟意笑了起来。 清晨的青楼里片沉寂,钟意下楼转了圈,令小厨房做几个清粥小菜,步履轻快地走回去。 暖煦的日光从窗子投射进来,在楼里洒下条条光影,钟意在木楼梯上,仰头看着光影,感受着暖日落在脸上的温暖,唇角无法遏制地露出笑意。 “好天气……”他自言自语地念叨了句,转脸看向楼上的房间,胸中吁出口浊气,哈哈大笑起来,“好天气啊……” 走回房间的时候乐无忧已经穿好衣服,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几个下人将湿哒哒的地面清理干净。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乐无忧转过头,看到钟意出现在门口,笑了起来。 钟意走过来,与他对面坐下,下人送上壶香茗碟杏仁酥,二人在着秋日的暖阳下慢慢地吃着茶点,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惬意地很。 过了半晌,九苞端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红枣板栗粥,花卷儿,蒸鸡蛋,火腿炖豆腐,凉拌白菜芯,给钟意盛了满满大碗红枣粥送到面前:“哥,你昨夜辛苦了,吃点儿。” “噗……”乐无忧口茶水喷了出去。 钟意端着碗,内心复杂得跟端着毒药般,竭力维持着脸上云淡风轻的笑意,表面淡定内心咆哮:什么熊玩意儿?就你懂得!就你懂得? 乐无忧咬了口花卷儿,语重心长道:“听到没有,大掌柜?吃点儿,你昨夜辛苦了。” 钟意笑靥如花,拈了个兰花指对他拂,嗔道:“还不都怪你不体贴人家……” “……”乐无忧口花卷儿噎住了。 九苞憋着笑,突然想起事:“方才簪花婆婆走了。” “什么?”钟意怔。 “就是方才从这个房间出去后,婆婆就个人走了,”九苞道,“我问了声,她说看你们两人碍眼得很,不如眼不见为净,又说会有再见的时候。” 乐无忧吞口粥,将花卷儿带了下去,想起簪花婆婆的种种行为,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了,阿忧?” “我总觉得婆婆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乐无忧道,“言行举止,有些像……我娘。” “乐姑姑?”钟意挑了挑眉,并不怎么吃惊,思索道,“我听闻乐姑姑的易容术天下闻名,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可幻化,且不露痕迹。若说簪花婆婆是她伪装……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簪花婆婆位列方外三仙,已年避世不出,你我都没见过其真容,当日与前辈初次相见时,只觉此人服饰妆容都与传言中的簪花婆婆十分相似,因而误认了,也极有可能啊。” 乐无忧叹息:“我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簪花婆婆,却十分在乎她是不是我娘。” 九苞插嘴:“哪有亲生母子见面不相识的?” “我娘行事怪诞,”乐无忧道,“非常人所能理解,或许有什么苦衷不愿与我相认也未可知……罢了,半是我太过敏感,牵强附会了,婆婆怎么可能是我娘呢?” 钟意知母子连心,有些外人所无法感同身受的玄妙感应 分卷阅读10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遂柔声道:“金缕雪不是说过么,乐姑姑可能还活着,即便不是婆婆,那说不定是旁人,以乐姑姑的武艺,从剿杀中寻得线生机,该不是太难。” “你不知道,”乐无忧摇了摇头,“我娘的性子刚猛豪烈、宁折不弯,那夜的战况那般惨烈,她是定不会独活的。” “尸首呢?”钟意提高声音。 乐无忧怔,抬眼看向他:“什么?” “金缕雪说过,当日收殓的尸首根本不是乐姑姑,”钟意道,“死要见尸啊,阿忧!没有尸首,谁都不能枉谈生死、轻言放弃!” 话语温柔,却振聋发聩,乐无忧心头颤,与他四目相对,忽然想到在自己消失的茫茫十年间,钟意是否就是像现在这样心怀期翼,从未放弃过? 体内犹如有潺潺春水缓缓流过,轻柔地温养着四肢百骸,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谢你点醒我。” 钟意抬手握住他的手背:“我会陪你起寻找,年找不到,我们找十年,十年找不到,我们找二十年,总会有云开月明那日的。” “嗯。” 九苞脸菜色地退出雅阁,觉得自己十分余。 第七四章 这厢龙云腾与众人分开后,骑着马慢慢走过西市,骏马膘肥体壮,打着响鼻碎步溜达,在青石板上留下哒哒的马蹄声。 长安城与洛阳并称天下双雄,内圣外王,东贵西富,宽敞的街道比洛阳少丝雍容浮华,而了半分雄烈豪奢。 从西北刮来的秋风呼啸而来,吹得楼上的酒招旗猎猎作响,鲜衣怒马的五陵子弟打马而过,马蹄扬起遮天蔽日的尘沙。 龙云腾漫不经心地骑在马上,忽然回头,往旁边的酒肆望去。 名随从打马过来,低声问:“城主,有情况?” 龙云腾眉头皱了皱,脸上划过丝微不可见的狐疑,盯着酒肆半遮半开的窗子看了片刻,淡淡道:“那里,仿佛有人在窥探。” 随从惊,倏地提起精神:“属下带几个弟兄上去看看。” “嗯。”龙云腾应了声。 立即有三人从马背上腾起,犹如三道黑风般刮入酒肆,迅猛而无声地搜寻圈,然后回来:“城主,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龙云腾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酒肆的窗子,看了片刻,转头,随手抽了下马鞭,骏马迈开四蹄,往前走去。 片刻之后,个带着帷帽的人从酒肆中走出,单薄的布衣被秋风鼓起,他回头看向海天连城行人浩浩荡荡的背影,风吹起面纱,露出额头的绯色胎记和眼角轻蔑的笑意。 回到别院中时天色已晚,书房中烧起暖意融融的火盆,龙云腾披着貂裘斜坐在太师椅中,随手捏着块翡翠纸镇把玩,听卫先生轻柔的声音说道。 “醴泉坊的妙法尼寺有个老姑子,二十余年前曾在宫中供职,知道些陈年旧事,主上是否传其前来,问个清楚?” 龙云腾漠然地嗯了声。 卫先生走出门外,引入个身穿缁色僧袍的老姑子,龙云腾没有抬眼,声音低沉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是,”姑子手握佛珠,不卑不亢地徐徐说道,“贫尼兴元三十二年入宫,伺候了两年太妃,被指去桐宫,伺候凤千岁。” “凤千岁?” “就是当年老龙王进献的灵凤,凤凰兮,”姑子道,“凤氏身带祥瑞又容貌倾城,时间宠冠六宫,依先帝的意思,是要封后的,然而中宫并无过错,不可轻易废弃,且凤氏再美,终是男子,既不能依例封妃,又不能论功封爵,故而只是传令各宫,切起居仪仗皆与皇后相同,从此日月双悬,共享千岁。” 龙云腾指腹摩挲着纸镇光滑的玉质:“皇后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咽不下又能如何,在后宫之中,恩宠才是最重要的,”姑子平静地说,“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而凤千岁枝独宠,夜夜承恩……” 话未说完,忽然阵窸窣细响,姑子抬眼看去,只见龙云腾面无表情,掌中纸镇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他接过卫先生递来的帕子,慢慢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在了桌上,淡淡道:“接着说。” “是,”姑子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后竟徒手捏碎翠玉,心下惴然,却不知是哪句话拂了逆鳞,于是愈加恭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城主想听什么?” “他……过得怎么样?” “在宫中,有了恩宠便有了切,凤千岁集三千宠爱于身,下面的奴婢没有不敢小心伺候着的。” 龙云腾脸色稍缓,唇角甚至有了丝极淡的笑意:“他很难伺候?” “倒也不是,凤千岁初入宫时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少年奋烈的时候,对先帝颇有忤逆,为此也受过几次罚,后来便好了,只是每次先帝来过之后,总要闹脾气,奴婢们小心应对便是,其实想想也可怜,论谁整日汤药不离口,都不会有好脾气的。” “汤药?”龙云腾皱眉,抬起眼看向她。 姑子顿了下,赔笑道:“都是些滋补之物……啊!” 话未说完,龙云腾忽然飞跃过来,宽大的袍袖闪,柄黑色的长刀抵在了姑子的脖间,冷漠道:“究竟是什么药?” “阿弥陀佛,城主明察!”姑子颤声呼了句佛号,浑身抖若筛糠,腿软得几乎要跪下去,却被他刀尖抵着,动都不敢动。 卫先生插了进来:“这些宫女不通医理,想来是真的不知道,若她方才所言属实,以先帝的恩宠,那药理应不会伤身,然而苏谷主武功高强,先帝又怎敢将如此危险之人放于卧榻之侧?” 龙云腾:“你怀疑是散功之药?” “不错,”卫先生道,“以苏谷主的性情,若非散去武功,他怎肯受制于人?” 龙云腾点了点头,面沉如水,抬眼看向满脸惶恐的姑子,收回长刀,突然话锋转:“他与苏溪亭是怎么回事?” 姑子刚刚松口气,闻言倏地倒吸口冷气,双眸满是惊恐,踉跄着后退了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龙云腾瞬间变色。 卫先生转脸看向姑子,厉声喝斥:“城主问话,你须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我……我……”姑子突然吓得跪了下来,“城主饶命!并非贫尼胆敢隐瞒,盖因兹事体大,贫尼实在不敢妄言!” 龙云腾伸手捏住她的脖子,强迫她抬起头来,阴森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从实招来,我可保你不死。” 姑子被他眸中森寒的杀机震慑,挣扎半日,痛苦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我早该知道,当初让他金蝉脱壳,便该有如今被问罪的日。敢问城主,您是如何知道苏溪亭与 分卷阅读11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凤千岁有所关联的?” “他……”龙云腾提了个话头,声音却断了下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简单地表述这个人,他曾是少年奋烈的凤千岁,也曾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曾是天真纯澈的凤凰兮,也曾是妖冶诡谲的苏余恨……此人仿佛是个悖论,如同矛与盾般,截然不同,却奇妙共存。 若说凤凰兮和苏余恨是同个人在经历终天之恨前后的两种性格,那么苏溪亭呢? 那个温润清正、卓然出尘的青年,却又是怎么回事? 从苏余恨曾经的只言片语可知,苏溪亭是死了,是替他死了么?为何替他?是自愿还是被逼? “主上,”卫先生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如同泓清泉令龙云腾倏地回过神来,听到他轻声说道,“不论两人有何关联,他终究是成了苏余恨啊。” 龙云腾忽然心头怔,豁然开朗,宠冠后宫又如何?身份不明又如何?自己遇到那人时,他已经成了苏余恨,与什么凤千岁什么苏溪亭,又有什么相关呢?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佩刀,若无千锤百炼,何以锋刃无双? 他看向那姑子:“将你所知道的,如实说来。” “是,”姑子声音苦涩地应了声,“凤千岁在宫中待了四年,与此同时,另有名男子也被困于深宫,时间却比凤千岁长得了。” “苏溪亭?” “不错,苏先生出自吴中苏氏,乃诗礼簪缨之族,奉先帝诏令,入宫任太子伴读,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姑子声音轻缓,“贫尼曾听在太子处当值的宫女说过,太子对苏先生十分依赖,甚至有些……不同寻常,当初苏先生曾成过亲,是个贤淑端慧的女子,兴元三十七年有了身孕,宫中赐下道燕窝,就这么尸两命。” 龙云腾了然,当今圣上对苏溪亭的禁忌之情,虽然随着苏溪亭凭空消失后,变得讳莫如深,然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此事还是变得满朝皆知。 姑子继续道:“兴元三十八年,先帝驾崩,留下遗诏令凤千岁殉葬,然而凤千岁却并没有死。” “死的是苏溪亭。” “不错,苏溪亭世代簪缨,铮铮傲骨,怎肯承欢人下、罔顾天伦?然而太子天潢贵胄,朝登基,君临天下,权力无边,苏溪亭除死之外,将别无所逃。” 卫先生唏嘘:“他的死不但是逃脱,是报复,还帮助凤凰兮重入江湖,毕竟凤千岁已经死了,没有人再会喂他散功之药,只需蛰伏几日,便可排出残余药力,待轻功恢复后,无声无息地逃出皇宫。” 龙云腾突然问:“这件事情,你帮了他们?” 姑子点了点头,哑声道:“当初贫尼胆大包天,帮助凤千岁犯下此等欺君大罪,事后方知后怕,若此事案发,恐怕非千刀万剐无以平皇上恨意。” “竟是这样……”龙云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忽然正了正衣冠,双手抱拳,深深俯下身去,行了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姑子大吃惊,后退步,惊惶道:“城主?” 龙云腾道:“仗义每屠狗辈,师太高义,令龙某钦佩,请受此拜,则感激当年仗义援手,二则为方才诸不敬深表歉意。” “罢了,此事在贫尼心中埋了二十余年,没想到还有说出来的天,莫非这便是冥冥之中皆有因果,天意如此,阿弥陀佛。” 送姑子离开之后,卫先生走回书房,见到龙云腾负手在窗前,抬头看着外面的夜空,秋风萧瑟,月凉如水,灌进来的凉风冲淡了炭火的热气,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低沉的声音传来:“怪不得他要姓苏,还要收养个孩子,也姓苏。” “他在替苏溪亭活着,咳咳咳……”卫先生吸了口寒气,忍不住咳起来。 龙云腾关上窗子,转过身来,脸色在灯火下冷峻苍白,摩挲着掌中佩刀,半晌,突然问:“七夕,你可曾体会过情不知所起往而深?” 卫先生微微笑:“属下无福,不曾体会。” “无情是福。” 卫先生抬眼看向他英伟不凡的身姿,苦涩地笑了笑,轻声附和:“不错,无情是福。” 天气到了深秋便日冷似日,待十日之后,丁干戈举办金盆洗手大会时,天空已经飘起了薄雪,细碎的雪粒犹如撒盐般,飘落在地上,寒风吹过,便零零散散滚了起来。 丁干戈身黑色劲装,高大强壮,老而弥坚,只待今日大会之后,切江湖恩怨笔勾销,便可脱下这身劲装,做个富贵闲人,安度晚年。 “明日阁宾客到……”门外传来声响亮的吆喝。 丁干戈红光满面地迎出们去:“有常阁主赏脸,寒舍蓬荜生辉!” 常风俊甩开披风,从马背跃下,与丁干戈定,双手抱拳,各自行了礼,寒暄两声,起往门内走去。 忽而背后传来阵惊雷般的马蹄声,众人回头,见大群人马呼啸而来,乌衣黑甲,骏马星驰,端得是气势恢宏。 “是海天连城……”旁边有人叫道。 转眼间,众人已至眼前,声激昂的马嘶声,龙云腾勒马停步,高大的骏马停在门前,他骑在马上,低头看向众人,对丁干戈拱了拱手:“听闻丁庄主盛事,龙某前来捧场。” 常风俊冷冷道:“你居然敢来赴会?” 龙云腾漠然地问他:“我为何不敢?” “你勾结苏余恨,维护乐无忧,早已冒武林之大不韪,”常风俊道,“今日来此赴会,难不成是幡然醒悟弃暗投明?” 龙云腾大笑,握着缰绳闲闲地坐在马上,云淡风轻看他眼:“姐夫当真愚蠢得很。” 常风俊暴怒:“你!” “够了!”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安广厦负手走了过来,目光扫过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淡淡道,“丁庄主遍邀天下英雄来此见证金盆洗手,龙城主坐拥海天连城,自然能来,都别再门口了,进来入席吧。” 龙云腾翻身下马,走进庄中。 漱石庄乃天下盟三庄六堂之首,庄主金盆洗手,不喾为件武林盛世,虽然江湖中从此少了位英雄豪杰,然而年恩怨笔勾销,此间的豪烈洒脱足以吸引天下人来此赴会。 “吉时到,金盆出!” 个金光闪闪的金盆被端到上首,里面盛了半盆清水,丁干戈走到众人面前,双手抱拳,沉声道:“谢诸公来此见证,丁某自七岁习武,至今已整整五十年,五十年大梦场,纵观天地,不过渺然物,吾等仿佛天地之间只蜉蝣,朝生夕死,令人不免心灰意冷。” 安广厦道:“丁庄主无需自伤,世间岂有长生不灭者?即便如蜉蝣般朝生夕死,也可享日安逸。” “不错,”丁干戈笑了笑,“丁某征战杀伐数十年,刀 分卷阅读11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口舔血,也想享享安逸的日子了。” 安广厦伸手,指向波光粼粼的金盆:“庄主请。” “是,从今往后,四海之内,江湖之中,所有恩怨情仇笔勾销,两不相欠。”丁干戈在金盆之前,丝不苟地正了正衣冠,伸出双手伸向水盆。 忽然阵破风声,在座众人皆是习武之人,全部敏锐地转过头去,只见眼前道银光闪过,只小箭凌空而来,狠狠撞在金盆之上,巨大的推力使其箭头扎进盆壁,哐当声巨响,金盆摔在了地上。 人们目光落在小箭上,个人霍地了起来,惊叫:“金羽银箭!是风满楼的金羽银箭!” 第七五章 金羽银箭,长尺三寸,只有普通箭矢半,以特殊弓弦射出,因其尺寸短小故而速度极快,箭身遍涂银粉,发射时犹如道星光,是风满楼的独有信物。 当年天阙双壁——乐其姝与柴惊宸初出江湖时,驾舟沿长江逆水而上,连挑震江七十二坞,在每位魁首的眉心都留下只金羽银箭,时间威震江湖,声名鹊起。 如今乐、柴二人早已双双阵亡,金羽银箭却重现江湖…… 常风俊霍地起身,望向门外,厉声喝道:“射箭之人就在不远处!杀了他!” 厅堂之中顿时紧张起来,数名弟子领命而去,飞身冲出门外,四散分开,寻找起来。 然而却有阵清脆的蹄铃声响了起来,人们心头颤,望向门外,只见漱石庄宽阔的石子路上,两匹青骡拉着辆大车,在飘洒的薄雪中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车上不知装了什么,蒙着层雨布,顶上坐着个撑伞的少女,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儿:“黄花公鸡爬在墙头上叫,想哥哥想的我睡不着觉。刮了阵风来下了阵雨,不知我的汉子在哪里……” 个人道:“那仿佛是钟意的婢女九苞!” 安济瞪眼看去,远远看见那少女绿衣黄裳,神态悠然,不禁皱着眉头,嘀咕:“她来凑什么热闹……这唱得什么玩意儿,粗鄙!” “此女来者不善,”个随从低声道,“钟意现在跟乐无忧穿条裤子,派出这么个黄毛丫头,不知意欲何为,须得小心应对。” 安济见那辆骡车沉甸甸的,虽猜不透究竟装着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丝危机,点了点头:“我知道。” 随从又道:“不过有盟主在此坐镇,又有常阁主、丁庄主等武功高手,谅那妖女也翻不出天来。” 安济脱口而出:“她不是妖女。” “什么?”随从惊讶地看向他。 安济皱了皱眉头,烦躁地岔开话题:“没什么,她既然已经来了,想必钟意也已经到了附近,这个混蛋肯定在憋什么坏招……” 转眼间九苞已经赶着骡车来到众人眼前,大咧咧地盘膝坐在车顶,看着严阵以待的众人,扬下巴,笑起来:“各位紧张什么?今儿是丁庄主的好日子,我来给人带件贺礼,和句话。” 丁干戈:“什么贺礼?” “丁庄主张口就要贺礼未免也太小气了,”九苞嬉笑,“我觉得你还是先听话为好。” “这妖女太嚣张!”个穿着漱石庄弟子服的大汉出来,气愤道,“师父,让徒儿先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九苞挖了挖耳朵:“谁家的狗在乱吠?甚是讨厌!” “你!”大汉暴怒,上前踏了步,纵身跃,魁梧的身体落在车顶,发生砰的声巨响,声音沉闷而空洞,仿佛那车上高高隆起的东西是个中空的。 九苞坐在车上没动,手指卷着缕黑发把玩,抬头笑道:“唉哟,瞧这笨手笨脚,踩坏了你主人的贺礼,看他不打你屁股?” “少废话,接招!”大汉喝了声,双拳伸出,虎虎生风地袭了过去。 九苞身体往后仰,抬起脚,既快又狠地踹向他的拳头,绚丽的云锦绣鞋在他拳头上点,借力凌空飞起,撑着花纸伞在空中个飞旋,迅猛地甩出腿,狠戾地抽在了他的头上。 口热血喷了出来,那大汉摇晃两下,从车上摔了下去。 “师弟!”旁边几个漱石庄弟子惊叫着围了上去,抬手放在他鼻下试了试,看向丁干戈,“师父!师弟晕过去了!” 丁干戈脸上阴云密布,沉声道:“九苞,你莫不是来捣乱的不成?” “当然不是,我可是来送贺礼兼带话的,”九苞从车上飞身跃下,声音变,竟然与乐无忧般无二,“姓丁的老杂毛,风满楼百七十二个英灵还没安息,你就想恩怨两消,当你乐爷爷我是死的?我看你也不用金盆洗手银盆洗脚了,送你个大礼,去地下向英灵们谢罪吧。” 说完伸手扯,车上的雨布哗啦声扯了下来,薄薄的雪粒瞬间纷飞。 众人阵惊呼。 只见骡车上竟是口棺材,黑漆油亮,翘头上个巨大的白色“奠”字,阴森骇人。 “真是欺人太甚!”常风俊厉声暴喝,长剑铮然出鞘,直直刺向九苞,“我先斩了你这狂婢祭剑!” 他武功高强、剑法卓绝,名剑华铤飞景挟森然杀气迎面刺来。 九苞见其剑光,便知势不可挡,手持纸伞顶了招。 声轻微的脆响,纸伞断做两截。 九苞腰身拧,整个人犹如只敏捷的兔子般蹿上棺顶,乘势拔出背上双剑,回身挡住劈下的长剑。 叮……剑身相击,迸出刺眼的火花。 常风俊游刃有余,收剑挽了个剑花,再度刺向他的面门。 九苞咬牙扛住。 忽然不远处响起串爽朗的笑声:“以阁主之尊和小小婢女比剑,真是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不知常阁主此举,究竟是想埋汰自己,还是想抬高在下?” 常风俊转脸看去,见洋洋洒洒的薄雪之后,钟意骑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缓步而来,身后三尺之外,是匹瘦骨嶙峋的毛驴,个人头戴破斗笠,懒洋洋地倒坐在驴背,瘦削身体随着毛驴的晃动东倒西歪。 钟意回头,笑道:“阿忧,你的大美人儿今天怎走得这样慢?” 乐无忧悠闲的声音传来:“大概早饭吃得太少,走得又太远,没有力气了。” “它顿吃了三筐马草、十根胡萝卜,竟然这么快就没有力气了,”钟意皱眉,“这样能吃,我们怎生养活得了?” “不怕不怕,只需让他吃上两口老杂毛的人肉,顷刻间便可恢复气力。” “哦?”钟意饶有兴趣地问,“丁庄主的肉竟有如此魔力,难道他是妖怪不成?” 乐无忧冷哼:“他喝了那么血,吃了那么条命,难道还会是常人?早已经成魔了罢。” “那么血,那么条人命,却不是他人造成 分卷阅读11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的,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可要拎得清楚。” “若罪魁祸首是安广厦,那丁干戈就是他手里的条狗,条老而弥坚却心思不正的恶狗。” “阿忧,”钟意语重心长地说,“怎能这样侮辱狗?” 两人三言两语将丁干戈狠狠奚落通,直说得这位老者脸皮涨红,猛地提气,便要纵身上前。 只手忽然挡在他的面前。 安广厦道:“丁庄主慎行。” “盟主请勿拦我!”丁干戈怒气上涌,“这两个小儿直击当年旧事,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占得先机再说!” 安广厦压低声音:“丁庄主怎如此冲动?今日高朋满座,不乏武功高强者,何须庄主你来打这个头阵?” 丁干戈恍然大悟,目光在众人中扫视圈,果然见到不少相遇武林的个中强手,对安广厦不禁加钦佩。 方才被那两个狂妄小儿番奚落,竟让他时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何事金盆洗手的,在座有如此的高手,而对方只有三人,即便车轮战也可累死他们,而自己只要稳坐中军帐,待平安度过今日,明日便可江湖恩仇笔勾销,管它风满楼还是河洛山庄,谁都不能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他忘记了,想要驱动武林人士当他的挡箭牌,也须先得乐无忧和钟意的同意才行。 转眼间,那二人已至眼前,已至悠闲倒坐在驴背上的乐无忧倏地回过身来,嘴角叼着根枯草,邪气地笑道:“老杂毛,爷爷来超度你了!” 说完跃而起,袖中短剑噌地蹿了出来,他右手持剑,左手捏了个剑决,只听声高亢的剑鸣,稚凰剑光暴涨,六棱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剑身。 “雪照云光诀!”旁边有人惊叫,“快看,连雪花都变大了!” 森寒剑气催动周围温度骤降,小雪变成大雪,飘如柳絮,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 乐无忧在风雪之中,手持短剑,挟泼天杀气剑袭来。 “拦住他!”安广厦大手挥。 数十名弟子涌了上来,手持利器,妄图挡住他的道路。 钟意忽然从马上飞身而来,道凛冽如水的剑光闪过,三尺水跃然掌中,他手持长剑,掠到乐无忧身前,挥剑扫去。 剑气如潮,汹涌澎湃,仿佛卷起惊涛骇浪,猛地将众人击飞出去。 前路扫而光,乐无忧抬眼,直面丁干戈,唇角勾起抹讥笑,轻声道:“受死吧。” “我不会死!”丁干戈伸出双拳,运起漱石庄最负盛名的苍雄拳,腰背拱,浑身肌肉鼓起,犹如猛虎下山,狰猛地迎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剑光闪,两道滚烫的鲜血冲天而去。 众人哗然。 丁干戈脚步倏地停下,双臂还保持着迎击的状态,然而两个拳头却已经被齐腕斩断,鲜血喷涌,触目惊心。 乐无忧手持短剑,低声笑了笑:“老杂毛,当年献策奇袭天阙山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第七六章 众人万没想到乐无忧竟然出手就斩断有着五十年功力的丁干戈的双腕,不禁眼神都变了。 人小声对朋友说道:“听闻此人当年武功平平,不甚出彩啊,仿佛是天赋有限,经脉滞堵,武学进境比常人都慢些。” “你知道什么,”朋友压低声音,“他娘可是乐其姝,那娘们儿当年挑三江镇五岳,随便找几本武林秘笈就能给他贯通经脉,天赋算个屁。” “这乐其姝竟如此厉害,那十年前怎么被人把老巢都给夷平了呢?”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那人转头看,是个雍容华贵的老妪,拄着根镶金缀玉的龙头拐杖,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前辈,遂拱了拱手,低声道:“老太君有所不知,乐其姝是厉害,那天下盟却是厉害,奇袭天阙山那夜,三庄六堂、天下五佬,到了半数,何况还有其他武林门派,其中明日阁常风俊、漱石庄丁干戈、天极寨霍伤……可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乐其姝再厉害,她也寡不敌众啊!” 他声音不算大,然而在座都是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其间有参与过那夜奇袭的,听到这句“寡不敌众”都不禁有些脸热。 侠者,奉天行善,任侠仗义,当如孤狼,行走天涯,济人困厄。 野狗才会拥而上,以欺少。 常子煊在人群中,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父亲,只见他面容冷峻,看着丁干戈双腕断落,眼神漠然。 丁干戈已经废了。 条废了的走狗和死狗没有两样。 丁干戈自己何尝不知? 他咬紧牙关,看眼血流如注的双腕,眼眶几欲崩裂,苍老的脸上肌肉抽搐,哑声道,“这不可能,你的武功不可能……” “我得了大机缘,功力大涨,”乐无忧淡淡道,“这未尝不是上天开眼,让我得以报十年前灭门之仇。” “哈哈哈……”丁干戈嘶哑地大笑起来,“你当真以为你能报仇?十年前有乐其姝和柴惊宸坐镇,风满楼都尚且被夷为平地,如今就凭你个黄口小儿,即便武功大涨又怎样?凭你己之力,打得过天下盟千万高手,杀得尽我正道武林荟萃群英?” 乐无忧勾了勾嘴角,扯出个轻蔑的笑容:“你虽人势众,然而我柄铁剑、身战骨,可渺万千敌手,胸怀情义,满腔热血,不惧任何阴谋,纵然敌有千万,我人,足矣。” 说罢,他提起滴血的剑尖,指向丁干戈:“今日,就由你开始吧。” 丁干戈生杀伐果断,即便双腕尽断,也绝不肯束手就擒,身体猛地纵,双臂展开,犹如巨鹰般飞腾起来,双腿犹如钢鞭,接二连三地踢向乐无忧。 乐无忧身体倏地后撤,想要拉开距离,然而丁干戈迅猛如鹰隼,飞快地攻至眼前。稚凰虽短,却终究是剑,面对近身搏击反而成了桎梏。 只听声剑啸,短剑笔直蹿向天空,乐无忧果决弃剑,双拳挡于面前,接下他记飞踢,忽然变拳为爪,抓住他的小腿。 丁干戈凌空个翻身,挣开他的禁锢,双臂忽然勾住乐无忧的脖颈,膝盖狠狠击向他的面门。 乐无忧把接住坠落下来的短剑,反手持剑,仿佛横握匕首,自下而上狠狠劈过,风雪中传来声惨叫,丁干戈重重摔在雪地中,鲜血犹如泼墨般洒落下来。 ——乐无忧剑削下了丁干戈的膝盖,彻底废了他的武功。 惨叫声凄厉犹如鬼嚎,众人仿若大梦初醒,齐齐惊呼起来,安广厦沉声呵斥:“拿下这个狂徒!” 丁干戈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挣扎着起身,厉呼:“盟主救我!” “现在求救太迟了!”乐无忧大笑,反握短剑,利落地剑下去,只 分卷阅读11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听声闷响,锋利的剑尖势不可挡地扎进了天灵盖。 丁干戈呼救声尚未断绝,人已经两眼翻白,鲜血从七窍流出,乐无忧拔出短剑,丁干戈随即倒在雪地中,气绝身亡,鲜红的血迹从身下蜿蜒流出,染红地上的乱雪。 “师父!” “师叔!” “前辈!” 杂乱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剑锋直指乐无忧,个凄厉的哭声大叫:“乐无忧,你杀我师尊,此仇不报,漱石庄誓不为人!” “那你们可当不成人了,”乐无忧提着不断滴血的稚凰,轻笑了声,“到地下陪他当鬼去吧。” 猖狂的话语激起众人的怒气,周围片拔剑声,数不清的刀锋剑刃对准了乐无忧。 钟意剑锋振,寒光荡漾的三尺水挡在乐无忧身前。 方才他剑挥去,澎湃的剑气犹如滔天巨浪的身姿尚且历历在目,让众人不由心底生寒,围攻的脚步悄然慢了下来。 安广厦看眼丁干戈的尸体,沉声对乐无忧道:“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我送这老杂毛去地下赎罪了,”乐无忧提起剑,震落剑身的血迹,拿块小鹿皮漫不经心地擦着,淡淡道,“怎么,你也上赶着想去陪他?放心,总有那么天的。” 安济愤怒地挺身而出,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你还想杀了父亲不成?” “不行么?”乐无忧闻言挑起眼角瞥他眼,忽然噗嗤声笑了出来,慢悠悠将擦好的稚凰收回剑鞘中,笑道,“小废物,好好练练武功吧,别等我杀你爹时,除了哭,别无他法。” “你!”安济暴怒,把从常子煊腰间抽出流光星彩,对准乐无忧,“你不要太嚣张,敢不敢和本少绝死战?” 乐无忧却看都没看他,转头叫了声:“喂,姓钟的,这小废物自不量力,我能管教他么?” 钟意笑道:“别揍得太狠。” “你们这对狗男男!”安济大骂声,挺剑上前。 忽然只手拦住他,安济怒道:“表哥不要拦我,我今日定要让他知道狂妄的代价!” “你不是他的对手,”常子煊从他手中取过流光星彩,剑尖振,摆了个起手式,对向乐无忧,沉声道,“子报母仇天经地义,然而真正害死乐姑姑的,却是你乐无忧!” 钟意脸色变,厉喝:“住口!” “无妨,”乐无忧拦住钟意,看向常子煊俊美的脸颊,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我窝藏苏余恨,累及师门,然而苏余恨根本不是什么大魔头,十年前河洛山庄灭门案当另有凶手,究竟是谁将矛头指向了苏余恨,又是谁将风满楼扯进了阴谋之中,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推波助澜,又是谁在假公济私?” 常子煊拧眉:“难道屠灭河洛山庄满门的,不是苏余恨?” 乐无忧嗤了声。 九苞盘膝坐在黑漆棺木顶上,笑嘻嘻道:“这事儿我知道,河洛山庄灭门那夜,苏余恨还在金陵喝花酒呢!” 钟意点头:“不错,那夜苏余恨为金粉楼的柳姑娘宴宾客,满满当当三十六桌,红烛烧了七百二十根……” 乐无忧郁闷地挖了挖耳朵,觉得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都是派胡言,”常风俊负手出来,目光漠然地扫过在场的人们,沉声道,“那夜苏余恨究竟是否在金粉楼,不如请当事人来亲口告诉诸位。” 说罢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个明日阁弟子领着个步三扭的妇人来到众人面前,只见那妇人浑身绫罗、满头珠翠,肥硕的脸上涂脂抹粉,却仿佛驴屎蛋子打了个秋霜般,粉都卡在了皱纹里,抖着肥肉来到众人面前,捏细了嗓子笑道:“哎哟,我说今日怎大早就见喜鹊跳上了红梅枝头,原来是要见到这么英雄好汉,各个英武非凡,让小女子真是心神动荡呐……” 钟意见乐无忧神情刹那间变得难以置信,不由得心底沉,轻声问:“那是何人?” 乐无忧尚未回答,就听常风俊朗声道:“此妇就是当年金粉楼的头牌,柳如絮,十日前我派人南下金陵,快马加鞭,将其请来,免得某些魔谷余孽信口胡言,颠倒黑白。” “柳……柳如絮?”钟意倒吸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痴肥的妇人,猛地转脸看向乐无忧,惊恐地问,“她就是你魂牵梦绕了十余年的柳姑娘?” 乐无忧吃了惊:“你说什么?” “这会儿才想抵赖?晚了吧!”钟意哼了声,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摸向自己的脸,神情甚是忐忑。 乐无忧横他眼:“你怎么了?” 钟意嘀咕:“当年你对她魂牵梦绕,如今怎会移情于我呢?难不成我也长得奇形怪状?不对不对,我的俊美无俦早已毋庸置疑……” 乐无忧分外糟心地看着他,心想你怎么恁烦人呢? 这厢常风俊已经命柳如絮来到身边,手指划过乐无忧等人,冷漠道:“告诉他们,十年前五月初五那夜,苏余恨在不在金粉楼?” “十年前?”柳如絮愁眉苦脸,“那谁还能记得呀?” 安广厦云淡风轻地说:“苏余恨那人纵然十恶不赦,然而十分貌美,男生女相,若姑娘见过,应当不会轻易忘记。” 柳如絮挥舞着手帕:“哎呀,奴家自从操了这皮肉生涯,见过的,俱是尔等这样英伟的汉子,何曾见过什么男生女相的大恶人,没有,没有!” “不可能!我不醉酒坊查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忽然声娇喝,个彩衣女子飞掠出来,伸手揪住她的衣襟,急道,“十年前五月初五,他给你点了红蜡烛,那时候你还是清倌,他用的是化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记?” 柳如絮大惊失色:“哎呀这位姑娘好生粗鲁,弄痛奴家了……” 常风俊喝道:“金缕雪,你做什么?” “是你?”金缕雪倏地回过身来,鲜红蔻丹的指甲指向常风俊,冷笑,“你早已教她做伪证?” 乐无忧悠然道:“金姑姑息怒,常阁主武功高强,座下高手如云,而柳姑娘不过介弱女子,反抗不喾为以卵击石,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柳如絮看向他,手中的帕子忽然掉了下来,喃喃道:“乐小公子?” 乐无忧笑,双手抱拳,舒朗地笑道:“柳姑娘竟还记得在下,在下荣幸至极。” 背后个声音嘀咕:“我郁闷至极。” 乐无忧回头瞪了他眼。 钟意两眼望天。 柳如絮连忙弯腰捡起帕子,掩唇笑:“乐小公子知冷知热,奴家不敢忘却。” “可是你却忘了他,”乐无忧摇着头唏嘘,“当年他对你那么好,却没想到终被遗忘,真是可叹……” 柳如絮脸上阵 分卷阅读11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青阵白,咬着帕子挣扎半天:“不是的,我……” “诸位都听到了?”常风俊忽然打断他,对众人说道,“柳如絮当年根本不曾见过苏余恨,而河洛山庄的尸首上却真真切切是苏余恨的销骨手。” 金缕雪傲然立在侧,金光闪耀的长鞭缠在臂上,冷冷道:“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数。”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那柳姑娘当真没见过苏余恨?这事儿我怎么看着有点悬呢,不醉酒坊号称天下消息之宗,难道也会传出假消息不成?” “嘘……”他的朋友立即打断他,压低声音,“婊子无情,她们的话你也信?” 却见乐无忧笑了起来:“常阁主,真难为你把柳姑娘找来,只是以你阁主之尊,却胁迫个弱女子,当真让人不齿。” 柳如絮连忙摇头:“不,我不曾受他胁迫……” “无妨,”乐无忧飒然笑,“不用急着解释,此事我心知肚明,不曾怪你。” “你……不怪我?”柳如絮吃了惊。 乐无忧笑道:“在下与柳姑娘相识十余年,当年也曾把酒言欢、此唱彼和,有此等情义在,为何怪你?” 柳如絮怔怔地看着他:“即便我被猪油蒙了心,说了那该死的鬼话,你也不会怪我?” “姑娘还记得在下知冷知热,那在下自然也记得姑娘为人仗义,若非受人胁迫,怎肯妄下伪证?”乐无忧道,“姑娘本与此事无关,却为我的些许小事而被牵扯进来,我有何理由再来怪你?” 柳如絮死死咬住手帕,忽然睫毛颤,豆大的泪水滚了下来,她猛地吸了口气,突然直起腰背,美目如炬,扫向众人,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我骗了你们,十年前那夜我……” 众人大惊。 常风俊脸色变,衣袖微动,道微不可见的银光从指间弹出。 钟意扬手,折扇飞掷出去,只听声轻微的撞击声,折扇打着旋儿飞回钟意手中,他倏地打开没有扇面儿的扇子,在纷飞的乱雪中,神态自若地摇着几根扇骨,轻笑道:“常阁主要杀人灭口?” 众人这才发现根梅花针落在了地上。 第七七章 众人盯着地上的梅花针,目光上移,吃惊地看向常风俊,想不到以明日阁主此等的威望,竟然会做出暗箭伤人的事情。 “……父亲?”常子煊不敢相信地叫了声,俊眉蹙了起来。 常风俊倨傲地负手而立,神情冷漠:“黄口小儿含血喷人。” 众人恍然大悟,方才他们谁都没有看到常风俊出手,却每个人都看到了钟意掷出折扇,莫不是此人蓄意构陷明日阁主? 大家的目光又都转向了钟意。 只见此人摇着扇子,笑嘻嘻地对常风俊道:“撒谎死全家。” “……”众人齐齐倒吸口冷气,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粗鄙,言不合竟上诅咒,简直不像大侠,反像个市井无赖般了。 然而常风俊脸色却忽地阴沉下来。 钟意凉凉地笑了声,转眼看向柳如絮:“请柳姑娘坦然说出当年真相。” “不错,”安广厦微笑着说,“柳姑娘虽流落风尘,却甚有侠女风范,若果然另有真相,不妨直说。” 柳如絮看了他眼,连忙别过眼去,不肯再说话了。 钟意心下有些失望,然而却知道这是人之常情,那梅花针还在地上呢,任谁见到这般赤裸裸的杀机都不会太勇敢,何况只是个操皮肉生涯的风尘女子呢? 乐无忧手持稚凰平举到胸前,傲然道:“柳姑娘相信我的武艺吗?” “公子武艺高超,奴家自是相信的。” 乐无忧手腕忽然震,噌地声脆响,稚凰剑出鞘半寸,露出剑身上的雏凤雕刻和森寒的锋刃,他手持剑鞘,朗声笑道:“有稚凰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分毫。” 柳如絮咬着帕子,双眸脉脉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捏细了嗓子嗲声道:“十年了,乐小公子还是这般英武非凡,早知道,当年我真该好好睡上睡。” 钟意脸色变了:“哎……” 却见柳如絮高高昂起头来,手指倏地指向个明日阁弟子,声音变,大声道:“此人拿着金粉楼上下三十余人的性命,胁迫我奔波千里,到此处来说个谎言!” 众人哗然。 常子煊眉头皱,急声问:“什么谎言?” “他逼我说十年前不曾见过什么男生女相的人,然而事实却是,当年却是有位苏姓大侠,给当时还是清倌人的我点了红蜡烛,就在五月初五的晚上,”柳如絮说着,泪水已经落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人怎么得罪了你们,但那夜,红烛点满了金粉楼,那些小浪蹄子个个羡慕得肝儿都青了,那样的风光,我辈子都不会忘!” 说完,她忽然扑向乐无忧,乐无忧只觉浓烈的脂粉气扑面而来,下意识侧身闪,却听耳边声刀剑出鞘的清响,手上轻,滴温热的液体飞溅在了脸上。 “不……” 纷飞的乱雪中,道鲜血冲天而去,柳如絮踉跄着晃了两下,轰然倒地,脖颈上道血痕,汩汩地流出血来,染污了艳丽的绫罗。 乐无忧神情倏地僵硬,眼眶迸裂,猛地把捂住了嘴。 钟意眸色沉,纵身飞掠过去,抬掌在他后心拍了掌。 乐无忧颤,如梦初醒,膝盖软,单膝跪在了柳如絮的尸身旁,盯着脖子上的血痕看了片刻,慢慢伸出手去,阖上了她半睁着的眼睛。 风雪仿佛大了,地上的红雪很快就结成了薄冰。 乐无忧猛地起身,稚凰声高亢的清鸣,剑光暴涨,犹如耀眼雪光,挟雷霆之势直逼常风俊面门而去。 “你干什么?”常子煊暴喝,手握流光星彩,仿佛银河在手,划过道璀璨的弧线,截住他的攻击。 两剑狠狠地击在了起,稚凰和流光星彩都是当世名剑,相互撞击,发出声震耳的清音。 乐无忧内力磅礴,潮水般气势滔滔连绵不绝,常子煊额角伸出汗珠,紧紧咬住牙关寸步不让。 纷飞的雪片落在二人肩头。 “让开!”乐无忧冷喝声,猛地催动内力。 常子煊不敌,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手腕颤,流光星彩脱手飞出,人也踉跄着几乎摔倒。 乐无忧剑招变,重新刺向常风俊。 然而常子煊却仍不肯认输,顾不得捡起佩剑,便运起轻功飞扑而来,双掌齐出,以肉身挡在常风俊的面前。 乐无忧脸色变,然而剑招既出,退无可退,只听声利器入肉的钝响,滚烫的热血溅在他的脸上。 稚凰没至剑柄,深深扎入常子煊的肋下。 乐无忧咬牙切齿:“你这个蠢材!” 分卷阅读11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常子煊低声道:“勿以不孝身,枉着人子皮。” “那我就先杀你,再杀常风俊!”乐无忧气急败坏地骂了句,拔出短剑,剑尖甩着血珠,再度对着常风俊刺了过去。 常子煊不顾伤痛,挺身还想再挡,身后忽然阵掌风袭来,他猛地回头,看到了来自父亲的手掌。 常风俊掌挥开他,低骂声“废物”,华铤飞景铮然出鞘,迎向乐无忧的攻击。 转眼间,两人已缠斗了三十余招,常风俊渐渐落了下风,乐无忧却愈战愈勇,稚凰剑卷起风雪,锋芒毕露,犹如雏凤初征,杀气高涨,几乎将常风俊死死压在了气势之下。 “够了!” 伴着声厉喝,柄长剑忽然斜插入二人之间,荡开缠斗的两个人。 乐无忧避其剑锋,飞掠回钟意身边,冷笑声,嘲道:“安盟主人品不怎么样,偏仗倒拉得很是得心应手呢。” 安广厦沉着脸:“你休得再嚣张,丁庄主尸骨未寒,你竟又挑上常阁主,当真以为天下盟拿你没办法么?” “丁干戈献策灭我风满楼,杀人偿命岂非常理?”乐无忧道,“常风俊逼死柳姑娘,我为友报仇,杀他又有何妨?” 安广厦:“柳姑娘是自杀,与常阁主何干?” “好端端她为何自杀?”乐无忧厉声道,“说出真相,戳破了尔等的谎言,若她不死,将会是怎样的报复在等着她?难道你们会放过她?放过金粉楼三十余条无辜的性命?” 人群中阵喁喁私语:“若这女子不死,我还真不怎么相信她的话,婊子无情啊,说的话能信吗?可她现在剑抹了脖子,我就有点动摇了。” “可是以明日阁这样的名门正派,怎会做出胁迫妓女说谎此等下作之事?该不是蓄意构陷吧?” “你看看,地上尸骨还没凉呢,这女子是以死明志啊,什么样的构陷要这样惨烈?以小弟看来啊,明日阁这次还真有点……嘿……” “我就想不通了,为何要胁迫这女子说谎?硬将河洛山庄的黑锅扣到苏余恨头上?可这与明日阁又有什么关系,何苦来淌这浑水呢?” 私语的声音虽然低,然而讨论的人了,声音自然就高了起来。 常子煊在几个明日阁弟子的照顾下解开衣襟,粗略往伤口上洒了些药粉,听到耳边嘈杂的声音,青白的脸上加褪了几分血色,抬眼看向常风俊,艰难地出声:“父亲,难道你当真……” 忽然个人从人群中冲出,猛地单膝跪倒在常风俊身前,大声道:“都是属下自作主张,连累阁主了!” 安广厦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属下向来看不惯苏余恨那不男不女的妖物,听说河洛山庄竟不是他屠的,实在气不过,时猪油糊了心,趁阁主派我去金陵请柳姑娘的时机,擅自出了此等昏招。” 安广厦:“竟然是这样,你也实在太过可恶!” “此事阁主全然不知情,切都是属下人的主张,”那人说着,把拔出佩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属下自知罪孽深重,愿以性命相抵!” “不!”常子煊倏地变色,不顾肋下的伤口,纵身飞掠过来,厉叫,“王师兄……” 话未说完,就见鲜血泼出,那人已剑割断咽喉,气绝身亡。 常子煊在雪地里,死死盯着他的尸体,脸色苍白。 雪片纷飞,落在他赤裸的肩头,然而此时他心头犹如被惊雷滚过般,满心惊愕,竟时没有察觉到寒冷。 件温暖的大氅盖在了身上,常子煊回过神来,转脸,看到龙夫人冷漠的面容,心头暖,喃喃道:“母亲……” 龙夫人漠然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常子煊千言万语皆堵回喉咙,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大氅,哑声:“是。” “啧啧啧,”钟意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唏嘘,“令派弟子的忠心真是令人感动呀。” 常风俊冷冷地说:“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我不说三,也不道四,”钟意声音变,森然道,“我只想说说河洛山庄灭门案的真凶,道道弃风谷和风满楼无辜罹难的亡魂和英灵!” 此话出,人群中顿时片哗然,众人倏地意识到:既然那位明日阁的王师兄承认柳如絮死前的话不是谎言,可见十年前那夜,苏余恨确实是在金粉楼,那当夜残忍地屠杀了河洛山庄满门的,又是何人呢? 第七八章 既然苏余恨不是魔头,那弃风谷也不是魔谷,乐无忧不是余孽,那乐其姝的包庇之罪,风满楼的窝藏之罪,天阙山上百七十二条人命、弃风谷数之不尽的亡魂…… 这些都是冤枉的? 苏余恨不是魔头,弃风谷全然无辜,那当初死在不归山上的人们算什么? 那夜天狗食了月亮,乌云遮了月光,是不是也有什么遮住了正义,遮住了良心,遮住了那夜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背后肮脏的真相? 人们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震惊的脸。 卫先生打着柄纸伞,抬眼看向龙云腾,见他抿紧嘴唇,冷漠地看着交头接耳的人们,不知在想什么。 低声唏嘘:“苏谷主当真是个可怜人。” 龙云腾眸色深了深:“怎么说?” “主上是否还记得,那老宫女曾说当年初入后宫的凤凰兮少年奋烈,而我们见到的苏余恨却丝毫不见奋烈壮气,反而行事诡谲,三分似人,七分似妖,焉知不是经受太冤屈所致?”卫先生轻声道,“大凡万事顺心之人,没有个会活成苏谷主这般模样的。” 龙云腾唇角的线条见刚毅,抬眼,目光漠然地扫过常风俊和安广厦,淡淡道:“沉冤总会昭雪,倒是那些兴风作浪的人,也该付点代价了。” 卫先生心头凛,抬眼看去,只见满眼杀机。 风雪越发大了起来,这是今年的第场雪,竟然渐成大如席之势,地上的尸首转眼已经覆了薄雪,斑驳的血迹都已隐藏不见。 人们却紧张地私语着,丝毫没有感觉到纷飞的雪花,个中年人出来,声音低哑地说:“在下不才,十年前也曾参加过月食夜诛魔,那是在下初次出阵,差点吓破胆,却也很是杀了几个妖人,年来,每每想起当初群情激奋的诛魔行动,依然感到热血沸腾,可是现在,竟然说当年的诛魔行动是错的?” “怎么可能是错的,”个少年喃喃道,“自我开始习武,就听师父说过,大魔头苏余恨,人人得而诛之……这是错的?” “若河洛山庄真不是他屠的,那错的还不是星半点儿,”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嘿地声冷笑出来,“别忘了,咱们可是在斩佞 分卷阅读11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台上活剐了人家的儿子!” 此言出,顿时人群中阵喧哗,有当年目睹过行刑惨状的,脸上不禁露出不忍回首的神情。 个女侠皱紧了眉头:“小魔头伏诛时还没成年呢,我隐约记得他年纪与常少主般大……” 常风俊冷冷地看了她眼,女侠倏地噤了声。 “呵呵,常阁主好大的威风,连说都不许说了?”乐无忧冷笑声,“对个孩子施剐刑,你怎么还没遭报应?” 常子煊沉声道:“闭嘴,休得妄言!” “该闭嘴的是你,”钟意最是看他不爽,见他对乐无忧出言不逊,登时俊眉挑,讥讽地笑了出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还是你以为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常子煊倨傲道:“身正不怕影斜。” 钟意凉凉道:“看来常少主不但脑子不好使,连眼神儿也够歪的。” “够了!”常风俊声冷喝,打断针锋相对的三个人,目光阴鸷地扫视过喁喁私语的人们,落在钟意脸上,拢了拢衣袖华丽的滚边,漠然道,“杀了丁庄主之后,是冲着我来了?” 钟意摇着折扇,笑道:“谈不上,我等不过是想讨个公道,对事不对人,若说冲着你去的……呵,常阁主切莫自视过高才是,”说着,漂亮的凤眼瞥,笑得甚是轻蔑,他向来看不爽常子煊,连带着对与常子煊有父子相的常风俊都看不爽了,薄唇轻启,嘲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当得了我等的对手?” 常风俊顿时变色,他本性孤高,地位矜贵,从未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登时拔出剑来,怒喝:“大胆狂徒!可敢与我战?” “省省吧,”钟意笑起来,“你连我家阿忧都打不过,还想打我?” 乐无忧皱眉:“姓钟的,这话我记下了。” “啊……”钟意脸上骤然出现抹空白。 常风俊怒气盛,二话没说,长剑挽了个剑花,气势如虹地直刺过来,他深知钟意武功高强,不敢大意,上手就是明日剑法最精深的“飘渺孤鸿”,身法飘逸,剑光犹如残影晃动,杀气直冲钟意面门。 “狂徒,受死!” 然而钟意只淡淡笑,身形晃动,折扇倏地合起,雪白的扇骨迅捷而灵动,既快又狠地击在了他的剑身。 众人不禁齐齐吃了惊,只见两人内力冲撞,迸发的真气扬起积雪。 漫天飞雪之间,钟意竟只凭把折扇,就挡住了常风俊凌厉的攻击。他左手折扇压住剑身,右手动,柄水色长剑铮然出鞘,状如三尺寒冰,洞穿风雪,狠戾地划向常风俊的脖颈。 他竟然真想杀了常阁主! 人们惊叫出声。 突然把薄刃刀破空而来,目标不是钟意,也不是常风俊,而是……径直斩向乐无忧。 好招围魏救赵! 钟意却欣然中计,剑势顿收,果决弃常风俊于不顾,腰身拧,势如条闪电,急射过去,挺剑击落薄刃刀。 乐无忧沉下脸来:“蠢货!” “哎,”钟意被骂得很是委屈,扁嘴,“我只是想享受下救你的快感……” 乐无忧冷脸没绷住,露出丝笑意,放轻声音再次骂了句:“蠢货。” 钟意登时笑眯了眼睛。 薄刃刀没入积雪中,只修长的手捡起刀刃,雪亮的刀锋与黑色小羊皮手套形成鲜明对比。 卫先生静立在人群之后,冷眼看着捡起薄刃刀的妇人,轻声道:“主上,大小姐她竟会出手救常风俊……” “随她去。”龙云腾淡淡道。 “是。” 掷出薄刃刀救了常风俊的,正是龙云腾的长姐、海天连城的大小姐、明日阁的当家主母——龙夫人。 她拎着蝴蝶双刀在风雪之中,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了黑色貂裘上,冷冷道:“想杀他,得我同意了吗?” 钟意远远拱了拱手,笑道:“夫人伉俪情深,令人感动。” “啧,”乐无忧凉凉地嗤了声,“可我怎么听说,明日阁的龙夫人对常阁主很是看不上,连带着对常子煊那个蠢货也没有好脸儿,原来竟都是谣传,贤伉俪显然浓情蜜意着呢。” 常子煊被当众戳了逆鳞,俊脸骤然青白,沉声道:“别人的家事,与你无关。” “阿忧,你这个总角之交,八成是学不会好好说话了,”钟意拿折扇有下没下地打着掌心,闲闲地说,“只是你刚刚才骂完我是蠢货,这会儿竟又用同个词儿去骂他,我有些不开心。” “你不开心就对了,”乐无忧没好气道,“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龙夫人面容冷峻,淡漠地说:“我与此人并非情深,不过是处得久了,看着便顺眼些,由不得别人杀他而已。” 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语无异于当众羞辱,常风俊气急败坏地低声道:“谁教你自作主张?我用不着你救!” “没有我,你现在已经像丁干戈那条死狗样躺在地上了。”龙夫人冷漠道。 常风俊神情顿,顿时如遭奇耻大辱,脸色见苍白。 钟意手持折扇在指尖悠闲地旋转,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圈,似笑非笑:“即便是躲在夫人背后,常阁主依然洗刷不掉残害无辜的恶名,据我所知,当年提议活剐了苏梦醒的,可就是你常阁主啊。” 常风俊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这些年,真难为你埋伏在天下盟。” 钟意脸上笑容淡了淡。 “我倒看你像是埋伏在天下盟的,”乐无忧抢白,扬起下巴,目光扫过围观的人们,傲然道,“诸公可还记得,天下盟究竟为何创立?”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个人迟疑道:“四百年前,天下大乱,初代盟主初出茅庐、游侠天下,见武林混战、江湖动荡,故而联合风满楼、明日阁、不醉坊、天极寨与河洛山庄五大门派歃血起誓,去武林尔虞我诈之糟粕,留武林快意恩仇之精华,换个新的江湖,各大门派同气连枝,风雨不动、天下为盟。” “不错,”乐无忧道,“官家有官家的天下,武人有武人的江湖,天下盟当以匡扶正义为己任,然而如今看看盟总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匡扶正义还是在蓄意为祸武林?” “咳咳……”安广厦咳了两下,抬眼看向他,声音低沉地苦笑声,“这顶蓄意为祸武林的帽子,未免太大了些,十年前的旧事,盟总许是有些过错,那也是错在被人误导,错杀无辜,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蓄意二字,我劝你还是慎言的好。” 乐无忧懒洋洋地看向他:“当日弃风谷伏尸百万,风满楼流血漂橹,你跟我说这只是‘有些过错’?我看,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不如我们直说吧,你打算如何弥补当年犯下的滔天之罪?” 人们听闻此言 分卷阅读11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不由得安静下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安广厦,自他继任盟主以来,善名远扬,加之武功出神入化,很是受人拥戴,人们不禁想要知道,他究竟会如何来处理这件自己手造成的棘手冤案。 个人喃喃道:“这该如何弥补?虽然真相已经大白,可无辜遭戮之人却已经醒不过来了,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贵的过人命吗?” “杀人偿命,”另个人道,“这可是最简单的江湖规矩。” “哪有这么简单?当年那些诛杀令都是盟主亲自签发的,可如今他能为冤死的人偿命吗?” “为何不能?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休得胡言,你可曾想过,现如今兵祸连绵、天下动荡,为何中原武林却依然井井有条?这不正是各位武林人士众志成城,赏善罚恶的结果吗?若没有盟主,还谁能将盘散沙的武林门派统筹起来呢?” “这……” 人们犹豫起来,有人抬眼看向安济,有人看向常风俊,然而安济尚未成年,还团稚气,常风俊是浑身戾气,令人生骇,这两个距离盟主之位最近的人都不是合适人选,若朝没有了安广厦,这个让众门派同气连枝的联盟很难不会四分五裂,那到时整个江湖…… 个人狐疑地说:“在下直十分费解,以安盟主之仁厚宽和,当年怎会轻易发下诛杀令?” 此言出,人们不由得怔,接着反应过来,个少年突然叫道:“是有奸人从中作梗,蒙蔽了盟主!” “什么?” 人们忽地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常风俊,他心性孤高、行事强横,执掌明日阁年以来毁誉参半,并且此人武功平平,却凭借是安广厦义弟的身份安居天下五佬之首,在天下盟中人之下万人之上,恣意妄为,故而是不得人心。 提起奸人,顿时人们便齐刷刷想起了他。 常子煊倏然变色,霍地转身,看向人群,俊美的双眸之中满是错愕,嘴唇抖了抖,哑声道:“你们……你们竟然……” “哼,”常风俊冷冷地打断他,倨傲地声暴喝,“胆敢在此时此刻浑水摸鱼,不妨先问问我的剑!” 话音未落,华铤飞景已铮然出鞘,墨蓝色的披风甩,身影化作条游龙,顶着风雪急射进人群,只见剑光闪,登时响起惊天的惨叫声。 前后不过眨眼之间,那个提出“奸人说”的少年已被剑劈成了两半,激喷的热血泼在雪地,瞬间沃出片触目惊心的残迹。 过了半晌,人们才倏地回过神来,爆发出骇然的惊呼。 “苍气门弟子出言无状,诬蔑忠良,我替贵门派清理门户,无需道谢。”常风俊冷漠地说着,手持长剑微微震,震落剑身沾染的血珠,将长剑缓缓收入鞘中。 第七九章 苍气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上下三代统共不过几十口人,那个少年还是门主的得意门生,年不过十五,第次跟随师父出来见世面,却没想到言不合竟被常风俊当场斩杀。 “阿郎……”人群中爆发出声惨烈的痛呼。 人们不由自主地让开片空地,露出雪地里的尸首,个中年男子踉跄两步,扑倒在尸首上,双手颤抖,拼命想把劈成两半的尸首合二为,然而却也无济于事。 ——少年已经死透了气,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常风俊!你欺人太甚!”苍气门主痛彻心扉地爆吼声,猛地起来,黑衣身影化作阵黑色旋风,双掌齐出,雄浑的掌风击向常风俊面门。 他自知小门小派,祖师爷没留下什么经天纬地的武功秘籍,只门苍气掌,集全身内力于双掌之上,可摧石裂山,开天辟地。 故而年来专心修炼,如今双肉掌宛如精钢打造,威力无穷。 常风俊只冷漠地哼了声,右手噌地拔出长剑,剑身光华万千,挽了个剑花,刺向他的胸口。 然而那苍气门主却不躲不避,掌风犹如狂风呼啸,迎着剑锋挺身上前。 并非慷慨赴死,而是同归于尽! 常风俊眉头皱,剑光见张扬,人们只觉眼前仿若道闪电劈空而过,温热的鲜血喷了出来。 苍气门主拼着剑刺中胸口,身体不退反进,决然往前冲,双掌狠狠击在常风俊的身上,登时教他声闷哼,浓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常子煊惊叫:“父亲!” 常风俊剑身没入苍气门主体内,手腕猛地用力,只听阵骨骼斩裂的声音,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苍气门主胸口的衣服。 然而那人却仿佛没有痛觉,眼眶崩裂,双目猩红,在风雪之中须发乱舞,犹如爬出地狱的邪魔般不管不顾,双掌接二连三击在常风俊上身数处大穴。 他三十年功夫凝聚于双掌,掌狠似掌,挟彻骨之仇,既快又恨,每掌击下都让常风俊唇角的鲜血浓分。 “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常风俊冷喝声,真气灌注,长剑卷起血肉,狠戾地剑劈出。 声闷响,苍气门主被击飞,重重摔在了地上,激起满地雪沫纷飞,他挣扎着撑起上身,口浓血喷在了雪中,忽觉上方杀气凛冽,拼死抬头望去。 只见双华贵的皮靴踢开积雪紧追上来。 森寒的剑尖挑起下巴,苍气门主被逼抬头,看到常风俊倨傲的脸。 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教不严师之惰,令徒口出狂言,焉知不是你教导无方?” “荒唐!”苍气门主吐出口血,破口大骂,“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此等恣意妄为与魔头有何区别?我看苏余恨不是魔头,你常风俊才是!” 他猛地仰起头,猩红的双眸望向人群,厉声道:“诸位大侠,盟主仁厚,被奸人蒙蔽,做下冤案,如今真相大白,当杀奸佞,清君侧!” “什么?”常子煊神情凛,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然而常风俊却从容不乱,只淡淡地冷哼声,目光孤傲地扫过人们,在钟意和乐无忧脸上停留片刻,冷冷道:“想杀我?可真难为你们罗织此般罪名……” 安广厦面色冷静,沉声道:“诸公还请三思,常阁主怎会是奸佞?年来他为盟总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此间之贡献,有目共睹,天地可鉴!” “大哥何须与他们争辩,”常风俊低头看着自己的长剑,倨傲道,“想杀我,先问过我掌中这柄华铤飞景!”说着低头看向苍气门主,脸上冷若寒铁,漠然地轻语,“受死吧。” “剑下留人!”常子煊突然叫了声,疾奔到常风俊面前,急道,“父亲,苍气门主痛于爱徒早殇,时糊涂,罪不至死!” 常风俊勃然大怒:“畜生!你竟与外人沆瀣气?” “父亲!”常子煊压低声音,以 分卷阅读11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仅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方才你已斩了那少年,如今再杀其师尊,这滥杀无辜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常风俊掌挥开他,手腕猛地转,道血瀑喷了出来,苍气门主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声,便被剑洞穿头颅,登时死了过去。 “父亲?”常子煊惊叫。 常风俊看都没看地上的尸首,仿佛那与只蝼蚁并无区别,挥衣袖拔出长剑,冷漠地看了他眼:“便是坐实了又能怎样?以明日阁如今的威势,我有何畏惧?” 人们被他果决的杀伐震慑,嘈杂的人群骤然冷寂下来,方才几个附和过“奸人说”的人不由得噤若寒蝉,唯恐受了苍气门的牵连惨遭屠戮。 常风俊倨傲地昂起脖子,冷声:“若还有谁怀疑我蒙蔽盟主,不妨出来,我给你机会说个痛快。” 他阴冷的声音仿佛比纷飞的乱雪还要寒冷,掌中长剑华丽夺目,残血在剑身上缓缓滑落,流出道道斑驳的血痕,触目惊心。 有人还想辩驳,刚要抬头,忽然旁边人压住他,低声道:“别惹事!” “难道就这样屈服不成?他常风俊纵然武功高强,可在场有这么英雄好汉,拥而上,难道还制服不了他?” “单个常风俊当然不足为惧,可你别忘了,此处是长安,是明日阁的地盘!” 那人顺着旁边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周围有上百名持剑青年虎视眈眈,俱穿统制式的墨蓝色弟子服,看便知是明日阁的精英。 恨声:“可恶!习武之人当惩恶扬善,怎能欺软怕硬,当个缩头乌龟!” 常风俊冷硬的唇角露出抹阴寒笑容,刚要说话。 啪啪啪……耳边响起阵不紧不慢的击掌声,个温和的声音含笑道:“常阁主霸气,在下佩服,要知道,在下这么年,最喜欢的就是说个痛快,可却总是有人不让我说个痛快,给我憋的呀……哎,难得常阁主体恤,给了个说话的机会,在下岂有不珍惜的道理?” 常风俊心头堵,他不需转头,便能想象出此时钟意那讨人厌的嘴脸,冷冷道:“你早已叛出天下盟,有何资格管我盟中事务?” “纵然他叛出天下盟,然而四海之内皆是江湖,他管的不是你盟中的腌臜事,而是这浩然江湖中与诸位习武之人休戚相关的清白公道。”乐无忧抢白。 钟意感激地看他眼,激动道:“不错,还是阿忧懂我!” 乐无忧横了他眼,看向常风俊,嘲道:“小小个明日阁,竟强横成这个德行,我看贵盟庙不大,妖风倒还不小,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威胁众武林好汉,真是可笑,”他提起稚凰剑,挑衅地指向常风俊鼻尖,“来来,华铤飞景挺厉害是吧,敢来会会爷爷的稚凰吗?” 常风俊脸色阵青白,他方才就已和乐无忧对战过,虽然明面上未分胜负,然而武功精深之人眼便可看出,眼前这个青年如今武功已臻化境,不是他所能轻易战胜的了。 众目睽睽,常风俊面无表情,手掌微微用力,掌心渗出汗珠。 龙夫人突然出声:“废物!” 常风俊怔,刚要反驳,忽见道敏捷的黑影飞身上前,耳边传来龙夫人的冷喝:“这姓常的废物上不得台面,我来迎战!” 她抬手扬,两柄薄刃刀急射出去,双刀薄如蝉翼,快似闪电,刀射向乐无忧的腰腹,刀直取其咽喉,刀势如电,快不可挡,令人胆寒。 乐无忧身形闪,猛地仗剑格挡,只听叮地声脆响,两柄薄刃刀狠狠撞在了剑身,反弹出去。 龙夫人飞掠上前,接住双刀,凌空个翻腾,消去刀上反弹之力,黑衣身影化作道劲风,刀光森然,仿佛流星赶月,再次袭来。 她这手刀法极为漂亮,乐无忧忍不住喝了声彩,挺剑慨然迎击。 两人对战十余招,竟时难分胜负,乐无忧仗着内功深厚,略占上风,然而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龙夫人这手快刀宛如骤风急雨,屡屡抢攻,纵然内力略逊,却竟是二人中带动节奏的那个。 眼见迎面刺来的刀刃刀快似刀,乐无忧迅捷躲闪,伺机反击,忽而背后丝杀气袭来,他猛地提气,腰身极软地个后仰,暗红色身影翩若游龙,擦着偷袭而来的剑锋飞掠过去。 华铤飞景擦过鬓角,斩落缕碎发。 “卑鄙!”钟意登时暴怒,三尺水铮然出鞘,声蛟龙出渊般的剑鸣,挟冲天怒火疾刺向常风俊。 乐无忧纵身躲过薄刃刀,回头,以手为梳,慢慢往上拢了下碎发,笑骂:“常阁主趁早把剑折了吧,背后偷袭,以欺少,华铤飞景的剑灵当惭愧而死!” 常风俊的偷袭被戳破,却毫无愧意,冷声道:“那就以你的鲜血来祭我的剑灵。” 四人片混战,然而终究是钟意与乐无忧略高筹,两人双剑长短,彼此呼应,双剑合璧,打得龙夫人与常风俊节节败退。 钟意记恨常风俊斩断乐无忧缕发丝,剑法加凌厉,丝毫不留情面,招招取其性命。 常风俊狼狈地闪身,堪堪避过要害,却教三尺水削下箭头片血肉,痛彻骨髓,沉声道:“子煊,拦住他!” “是。”常子煊拔出流光星彩,仗剑上前,脚步却忽地顿,以欺少,终究不是侠客所为,然而落於下风的是自己亲生父母,生为人子,怎能忤逆? 他虽然武功平平,又身上带伤,然而为父母掠阵却已足够,长剑左突右冲,将钟意凌厉的攻击全然打乱。 钟意气急败坏道:“阿忧,快教你这总角之交滚开,否则我可不会再剑下留情了。” “谁教你留情了?”乐无忧没好气道,“他爹娘起打你,你还要留情?姓钟的你脑子有毛病吗?” “啧……”钟意被骂得灰头土脸,却眼神骤然亮起,三尺水荡开华铤飞景,剑招变,直指常子煊而去,大笑道:“我终于等到能教训你的这天了!” 突然个石子疾驰而来,重重击在三尺水上,剑势骤然顿。 常子煊抓紧时机,纵身飞掠而走,避开他满含杀机的剑锋。 乐无忧低声问:“怎么回事?” “有人在暗中保护他。”钟意简短地说了声,余光撇到薄刃刀破空而来,袭向乐无忧的后心,登时大怒,身形骤然动,折扇脱手而出,凌空撞击薄刃刀,与此同时,三尺水卷起漫天风雪,迅疾刺向龙夫人。 他剑势如潮,势不可挡。 龙夫人眼看即被剑穿心,忽然伸出手去,把抓过常子煊,挡在了自己身前。 只听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冲天的血瀑破胸而出。 第八十章 时间仿佛在那刻永远地凝固 分卷阅读11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下来,所有人都没料到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喧嚣的人群骤然寂静下来,天地间片死寂,只有漫天飞雪徐徐坠落。 常风俊仗剑回身,正看见截剑锋从儿子胸口破出,浓郁的鲜血从剑尖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珊瑚珠子般落进绵白的积雪中。 在那瞬间,他仿佛听到了热血沃化积雪的声音。 刹那间,几乎眼眶崩裂,泼天的狂怒喷涌而出,声嘶吼爆发出来:“妖妇!你知道你干了什么!” “我知道。”龙夫人冷漠地说。 常子煊阴郁俊美的脸上有了瞬空白,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剑尖,慢慢抬头,木然直视前方,双眸空洞,仿佛在看龙夫人,又仿佛只是在看眼前的虚空。 剑穿胸的伤口,竟好像是没有疼痛的。 他张了张嘴,话音未出,先有大口甜腥涌了出来,猩红的鲜血从颤抖着的苍白唇角涌出,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 龙夫人漠然越过他,双臂震,薄如蝉翼的蝴蝶双刀连环飞出,乘隙斩向钟意。 钟意长剑尚插在常子煊的胸口,见状果决弃剑,腰身个后仰,从她身侧疾滑而过,白衣翻飞,顷刻间已出现在她身后,左手持扇,狠绝击向她的后心。 龙夫人伸手接住双刀,骤然转身,交叉挡住他的折扇,却忽见眼前道白光炸开,刹那间仿若雪盲,稚凰剑挟磅礴剑气犹如雷霆震怒,袭面而来。 乐无忧与钟意联手,天衣无缝。 龙夫人无力抵挡,腰身拧,纵身就想闪避,却听声高亢的剑鸣,犹如雏凤清音,稚凰剑上惊雷缠动,剑光夺目,她避无可避,只得迎难强上,挺起双刀,真气灌注,竭力迎上乐无忧的雪照云光诀。 只听声裂响炸开,薄刃刀双双折断,稚凰剑气强侵而来,仿若万千利刃,龙夫人声痛极惨呼,只见双手在剑气强压之下,仿佛枯枝般,寸寸断裂。 乐无忧剑废了她的双手。 天色灰暗,萧瑟的漱石庄内起了北风,刮得满地百草倾折,人们的裘衣被风吹起,发丝纷乱,雪虐风饕之间,龙夫人身黑裘,貂绒阔袖中飞溅出触目惊心的血花。 然而她却不肯服输,刚要跃起,忽觉阵杀气从背后袭来,骤然回身,看到光华璀璨的华铤飞景穿破风雪,顷刻间已侵至眼前。 卫先生惊叫:“主上,大小姐她……” 话音未落,已见身侧道黑影拔地而起,龙云腾仿佛阵狂风,纵身飞腾而去,手持柄长刀,荡开华铤飞景。 常风俊避其锋芒,收了剑招,却突然左手扬,阵毒辣的掌风击在龙夫人的胸口。 龙夫人顿时浑身颤,口浓血喷了出来,摇晃两下,却硬撑着不肯倒下,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常风俊,哑声:“你敢杀我?” “你这妖妇,我欲杀之而后快!”常风俊咬牙切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以子为盾,此等阴狠毒辣,闻所未闻!” “哈哈……”龙夫人笑出口血,“我早就想杀了那个孽种!” “你疯了?”常风俊道,“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儿!” 龙夫人骤然提高声音:“他不是!” 众人倏地将目光全都盯在了她的脸上,只见她乌发散乱,厚重貂裘在风雪中飞舞,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痕,看眼盯着地上的常子煊,眼神冷硬,仿佛看着什么肮脏的垃圾般,字句地恨声道:“他不是。” 常风俊如受重创:“什么?” 龙夫人却不屑解释,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讥讽:“此事难道不是你手谋划?可笑我竟被你蒙蔽年,若不是那孽种与你如此相像,我竟不知你胆敢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常风俊拧起眉头:“你在胡说什么?龙凌,你莫不是疯了?子煊是我的孩儿,与我相像有何不妥?” “他是你的孩儿,却不是我的孩儿!”龙夫人厉声,“常风俊,你把我的孩儿换去了哪里?” 她声音尖锐强势,犹如个凌厉的耳光般狠狠抽在常风俊的脸上,将常风俊打得头昏脑涨:“换?” “可笑我竟不知你何时做的手脚……”龙夫人苍怆地苦笑声,“我竟养大了你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儿……我龙凌竟然……竟然被你欺侮至此……可笑我……” 常风俊满脸震惊,倏地转头看向常子煊,盯了半晌,目光恍惚地移向龙夫人,喃喃道:“这不可能,自阿婉死后我再未与任何女子有牵连,除了几个舞姬……但她们绝不可能有孩子!” “那这个孽种是谁?”龙夫人厉喝声,手指猛地指向常子煊,神情七分讥诮三分悲怆地逼问常风俊,“此子与我孩儿年龄相仿,与你又相貌如此相似,常风俊,你是他亲生父亲,你竟不知他究竟是哪个贱货生出的孽种?” 常风俊不知想起什么,脸色霎时苍白,冷硬的唇角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哑声:“只有阿婉……” 龙夫人如遭雷击:“什么?” “二十六年前,只有阿婉……”常风俊喃喃地说,“可是她已经被你截杀,尸两命……” “没有。”龙夫人忽然说。 常风俊猛地盯住她,只见她神情恍惚,仿佛记起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轻声道:“那夜风雨滂沱,杀手暗杀被燕婉察觉,柴惊宸驾车带其漏夜奔逃,我派出龙王八骏,在花神庙截杀,乐其姝半路杀出,燕婉庙中临盆,剖腹产子,八骏事后回报,燕婉已死,而孩子……” “孩子呢?”常风俊急问。 “孩子被乐其姝抱走,”龙夫人道,“可那孩子破庙中出生,落地即丧母,怎么可能活下来?” 常风俊顿时满面惊骇:“乐其姝?” 众人忽地反应过来,乐其姝与常风俊素有嫌隙,若她抱走那个孩子,定是养在了风满楼,那么十年前那夜,风满楼流血漂橹,那孩子恐怕早已死了,又怎会是常子煊? 人群中私语声大了起来,众所周知,十年前奇袭天阙山时,明日阁是当之无愧的主力,若那孩子当真在风满楼,岂不是说明,常风俊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常风俊和龙夫人的脸上,无人在意被剑穿胸的常子煊,他就这样狼狈地倒在雪地中,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将整片积雪都染成了红色。 乐无忧俯身,扶起常子煊的头颅,二指搭在鼻下,低声道:“阿诀,还有息残存。” 钟意对常子煊向来没有好心眼儿,心想真不如死了呢,然而阿忧还惦记着与他的点兄弟情分,自己便不能表现得太过恶毒,捏着鼻子蹲下来,拿过他的手腕,二指搭脉,凝息片刻,轻描淡写道:“嗯,暂时还没死。” 乐无忧看了他眼。 钟意立即改口:“我那剑堪堪避 分卷阅读12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过要害,若能有高手为其疗伤,再配以灵丹妙药,或许能有线生机,可是,哀莫大于心死,阿忧,你须做好准备。” 乐无忧点了点头:“嗯。” 龙云腾看了看垂死的常子煊,转头看向龙夫人,沉声道:“你为何说子煊并非是你亲子?何时发现?为何隐瞒至今?为何怀疑是常风俊手操作?” “我的亲生孩儿,怎会与我无半分相似?”龙夫人冷冷道,“那日我与乳母闲聊,说起子煊年幼之事,见她神情可疑,稍加拷打,便全盘托出,原来早在子煊尚未满月之时,乳母只片刻没有注意,婴儿便已掉包,试问除了常风俊,有谁能做到?” “不是我……”常风俊木然摇了摇头。 龙夫人讥诮:“你不承认也没用,世间恐怕还没有人能在守备森严的明日阁内院出入如无人之境!” 常风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身形动,飞掠到常子煊身边,伸手捏住下巴,强迫他扬起脸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手底苍白俊美的容颜,半晌,两行热泪忽然沿着冷硬的脸颊流淌下来。 乐无忧冷声道:“你流什么马尿?” “是她!”常风俊声音嘶哑地叫了起来,“是她!” 龙夫人疾步上前:“是谁?” “是阿婉。”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倏地回头,看到个衣着艳丽的老妇,手持柄镶金缀玉紫檀龙头拐,慢慢走到众人面前,笑盈盈道:“常子煊的生母是阿婉,你看他的眼睛,长得和阿婉模样。” 乐无忧惊讶叫道:“簪花婆婆?” 众人顿时阵喧哗,没有人想到竟然在此处见到位列方外三仙的簪花婆婆,据传此人许久不在江湖中露面,是死是活早已无人知晓。 钟意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番眼前的老妇,啧了声:“方才我与常子煊对阵时,有枚石子击在了我的剑上,婆婆您看……” 簪花婆婆矢口否认:“你武功不济,与我何干?” “……”钟意瞬间被噎住了。 簪花婆婆走到常子煊身边,把挥开常风俊,抬手握住三尺水的剑柄。 乐无忧惊叫:“婆婆慎行!这剑旦拔出来,必将造成重伤……” “那叫他下半辈子胸口都插着把剑生活?”簪花婆婆不客气地堵了句。 乐无忧也被噎住了。 “都让开。”簪花婆婆挥衣袖,强大内力拂开身边之人,握住剑柄,手法极快,众人只见眼前水光闪,半滴鲜血迸出,接着艳丽衣袖甩,指法如电,瞬间封住常子煊胸口大穴,手掌抵在他的心窝,股强大而平缓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 片刻之后,常子煊软软地倒在了她的怀中。 常风俊急问:“我儿如何?” “死了。”簪花婆婆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常风俊勃然大怒,骤然拔出剑来。 簪花婆婆掌中龙头拐挥,虎虎生风,重重击在他的剑上,常风俊被震得浑身颤,猛地将长剑插进地中,堪堪稳住身形,抬眼,狠辣地盯着这个陌生的老妇:“你当真是簪花婆婆?” “我是你奶奶!”簪花婆婆呛了声。 钟意靠在乐无忧耳边小声道:“瞧她这年纪,是没希望学会说话了吧。” 话音未落,龙头拐破空而来,迅疾在他脑门上敲了击,给钟意敲得眼冒金星,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乐无忧道:“她听见了。” 钟意捂着脑门哭丧起脸:“这么大年纪,她居然不耳背……” 龙夫人没有理会这厢的闹剧,冷冷地看着簪花婆婆:“你怎知那孽种的生母是燕婉?是你做的手脚?那我孩儿呢?” “剐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他被剐了,”簪花婆婆笑盈盈地看着她,苍老的唇角挂着抹隐之不去的恶意,云淡风轻地笑道,“十年前,斩佞台上,你的孩儿被剐出三千三百三十三片滚刀肉,那孩子倒有几两骨头,硬是扛着声未吭……” 此言出,人群瞬时片死寂,继而爆发出大片惊呼,十年前在斩佞台上活剐了的,只有苏余恨的养子苏梦醒,难道说,那苏梦醒竟然是常风俊与龙夫人的亲生孩儿? 可是人们分明记得,那日,在斩佞台上监刑之人,正是常风俊! “派胡言!”常风俊暴怒,“你究竟是何人?胆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簪花婆婆斜睨着他,轻飘飘笑:“那就当是我胡言乱语罢了。” “你这妖妇!”常风俊咬牙切齿,冲冠的怒气让他几乎发抖,猛地挥剑,催动毕生武艺,杀向眼前这个似老似嫩的老妪。 簪花婆婆猖狂大笑,手持龙头拐挡住他的攻击,两人在漫天飞雪中缠斗起来。 没有人在意两人的战况,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说着十年前那场残酷的刑罚。 卫先生在龙云腾身后,低声道:“主上,这个婆子的话或许真有几分道理。” 龙云腾眉头紧皱:“怎么说?” “主上是否记得苏余恨为何与您纠缠不休?”卫先生道,“恕属下直言,虽然主上乃习武天才、资质过人,然而以苏余恨的武艺,他若真想杀您,想必也并非难事。” 龙云腾沉声:“他说我与他养子十分相像。” “若其养子当真是大小姐的孩儿,外甥随舅,倒也说得通。” 龙云腾眸色骤变,显然已是信了这番说辞,猛抬头看眼满面苍怆的龙夫人,呼吸倏地急促起来,压低声音:“那养子是乐其姝送给苏余恨的,就在长安……” 卫先生倒吸口冷气,急道:“这说得通了,乐其姝与那燕婉情同姐妹,自然深恨大小姐派人杀了燕婉,于是她潜入明日阁内院,趁乳母不察,偷龙转凤,并将真正的小公子送给了苏余恨,若此事属实,那乐其姝当真狡诈过人,她竟让大小姐养大了仇人的孩子。” 龙夫人骤然转过头来,狠狠盯住了卫先生,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而卫先生不通武艺,不善控制气息,所说话语早已原原本本传入龙夫人的耳中。 龙云腾看向她,哑声:“阿姊……” “这不可能!”龙夫人忽然飞腾过来,伸手抓向卫先生的面门,她双手被乐无忧剑气所伤,血肉模糊,狠戾地袭面而来,让卫先生下意识后退步,惊呼出声。 “阿姊!”龙云腾把格挡住她的袭击,怒道,“此事与他无关,切莫迁怒无辜!” 龙夫人双掌如爪,触目惊心,厉叫:“让我杀了这个妖言惑众的贱人!” “你便是杀了他又能怎样?”乐无忧抱着剑,嘴里叼着根枯草,懒洋洋地说笑,“你那被千刀万剐的孩儿就能活过来吗?龙夫人呐,若要报仇,你得杀了常风俊和安广厦 分卷阅读12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才对,这俩个下令个监刑,那可叫个绝配。” 龙夫人气急攻心,忽然口浓血涌了上来,她满口血腥,怨毒地扫过众人,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突然仰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声悲啸:“苍天,你为何这般残忍?” “前事因,后世果,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簪花婆婆冷冷地说,“若非你截杀阿婉,怎会有偷龙转凤,龙凌,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不!!!”龙夫人狂声嘶吼,乌发凌乱,仿若从地狱道中爬出的恶鬼,血肉模糊的手指猛地挥,厉喝,“给我杀了这些狂徒!片甲不留!” 早已静候侧的明日阁弟子立即拥而上,拿出兵器围杀上来。 数十名弟子持剑刺向簪花婆婆,乐无忧腰身拧,身体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过去,剑挥出,磅礴剑气荡开众人刀剑。 “哈哈,小子武艺有点儿长进了,”簪花婆婆大笑声,转眼对龙夫人笑道,“看你中年丧子倒有几分可怜,在你滥杀无辜之前,我先帮你料理了常风俊,不用谢我!” 说着,龙头拐卷起风雪,刚猛地击向常风俊。 冷眼看着眼前险象环生的战况,安广厦面沉如水,负手在高处,沉思许久,忽然提高声音:“这个老妇来历不明、居心叵测,满口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天下盟弟子听令,就地围杀此妇,夺其首级者,入盟总,赏万金!” 声音中灌注内力,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人们不由得精神凛,长久以来,安广厦执掌天下盟,赏善罚恶,仗义疏财,人们早已对他谋听计行,不疑有他,不少人立即亮出兵器,杀了上去。 却也有些侠客冷眼看着这切,听闻此等命令,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人大声道:“盟主如何知道这老妇胡言乱语?莫要冤枉好人才是!” 然而,漫天飞雪的漱石庄中杀声震天,些许疑问的声音淹没在了明日阁等人嘈杂的砍杀声中。 眼见着乐无忧等人寡不敌众陷入危机,龙云腾把抓住卫先生,扔给身后的侍从,喝道:“海天连城,列阵!” 第八章 刀剑相击的砍杀声中忽然有阵阵马蹄声传来,仿佛是接连的惊雷自天际滚地而来,人们愕然望去,看见黑压压片乌衣黑马,仿若黑云压顶,风雨催城。 八匹膘肥体壮的塞外神骏从风雪中疾驰而来,通体乌黑矫健,四蹄上飞扬着红色蹄毛,仿佛燃起火焰,踏雪而来。 声惊慌的叫声响起:“龙王八骏!是龙王八骏!” 二十五年前龙王八骏截杀燕婉,在山神庙遭遇柴惊宸与乐其姝联手抵抗,四死四伤,然而龙王八骏在江湖中留下的威名却从未消减,依旧让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转眼间,八骏已杀至眼前,马上骑士乌衣黑甲,丈八长枪霜刃骇人,远远枪,已挑起名明日阁弟子,甩出了战圈。 骏马冲进人群,纵马奔驰,骑士们挥舞起长枪恣意砍杀,冲破明日阁与天下盟的剑阵,苦苦支撑的乐无忧等人顿时得刻喘息。 龙夫人避过钟意的剑,余光见匹骏马长嘶着扬起前蹄,眼看着就要将常风俊踩成肉泥,霎时眼眶崩裂,纵身飞腾过去,飞起脚,重重踹在马腹上,只听声凄厉的马嘶,骏马轰然倒塌。 她稳稳落地,黑色貂裘在风雪中飞舞,猛回头:“龙云腾!你竟敢与我为敌?” “并非与你为敌,而是要阻你犯下大的错误。”龙云腾沉声说,大手挥,指向她的方向,喝令,“拿下她!” “是!”四名骑士齐声应道,立即纵马包围上来。 龙夫人双手血肉模糊,露出森然白骨,却绝不肯束手就擒,身法迅猛,双腿犹如长鞭,负隅顽抗。 四名骑士从马背上跃而起,与其周旋片刻,忽而长枪齐齐探去,四根枪竿彼此搭建,结成个口形枷锁,将其牢牢困在枷中。 龙夫人数度挣扎都无法挣脱,乌发飞扬,狂声大笑:“再大的错误又能怎样?我这生,活成此般境地,我还在乎什么?” “你已什么都不在乎,别人却仍有在乎之人。” “那又如何?”龙夫人瞪向他,眼神疯狂而狠毒,“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到这般锥心刺骨之苦。” 龙云腾皱了皱眉:“你已经疯了。” “是,我疯了,我从二十五年前就已经疯了!” 忽然人群中传来声咆哮,龙云腾骤然回头,看到乐无忧击飞数名明日阁弟子,飞溅了血污的脸颊霎时苍白,在离他不足三步之外,钟意踉跄两步,只袖箭没入胸口,墨蓝色尾羽微微颤动。 乐无忧颤声:“你怎么样?” “雕虫小技,挠痒痒而已。”钟意剑挥开眼前的敌手,攥住袖箭,猛地用力拔了出来,反手掷,名明日阁弟子应声而倒,袖箭寸不差地插在了他的咽喉上。 转脸对乐无忧展颜笑:“阿忧无须担心,为夫还强健得很。” 乐无忧见他神色无异,放下心来,笑骂声:“是否强健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是是是,”钟意转身,挺剑击飞个偷袭者,飞快地喷出口血,抹去唇角血污,转过脸来,嬉皮笑脸道,“不如夫人今夜来检验番如何?” “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乐无忧仗剑砍翻数人,畅快地放声大笑。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雪越发肆虐,漱石庄中尸横遍野、满地残尸,然而却有弟子源源不断地纷涌上来,无穷无尽,杀之不绝。 龙云腾沉声道:“敌众我寡,太过悬殊,须得暂避锋芒才是。” 钟意抬头看去,只见九苞手持双剑在人群中穿梭,手起剑落,血肉横飞,他发髻散乱,绿裙已被鲜血染成红色,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咬牙点头:“撤!” 阵惊雷般的车轮声从远处传来,卫先生双手勒紧缰绳,驾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冲入战圈。 龙云腾把揪住龙夫人的衣领,将其扔进马车中。 “你要干什么?”龙夫人竭力挣扎。 龙云腾迅疾指点在她的穴位上,冷声:“我要保你的命!” 狂奔的马车个急转,车轮在雪地上碾出个深坑,沉重车厢击飞数名明日阁弟子,骏马撒开四蹄,扬长而去。 钟意声唿哨,匹四蹄雪白的黑马疾驰而来,他翻身上马,冲向乐无忧,远远伸出手去。 乐无忧剑斩落个明日阁弟子,转身握住他的手掌,就势飞身上马,二人同乘骑,飞马疾奔而走。 乐无忧转头,扬声大笑道:“婆婆,风紧,扯呼啦!” “想跑?没那么容易!”常风俊大喝,“给我拦下他们!” “须得先过我这关!”簪花婆 分卷阅读12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婆喝了声,不退反进,挥起龙头拐杖杀出条血路,直逼常风俊而去,朔风凛冽,雪虐风饕,龙头拐杖在风雪中寸寸碎裂,道雪亮的剑光仿佛天光乍破,簪花婆婆犹如握九天惊雷,挟雷霆万钧之势直劈下来。 常风俊只眼,便骇然失色,竭力往后冲,避至众人身后。 只听阵惨叫声,挡在他面前三名弟子被簪花婆婆剑劈成六半,刹那间,血肉迸射。 “照胆!”声嘶哑的惊恐叫声爆发出来,“那是雪剑照胆!” 众人惊骇,盯着那个婆子艳丽的华裳,有数人齐齐惊叫出声:“红衣雪剑——乐其姝!” “哈哈哈还算你们有几分眼力!”簪花婆婆大笑。 乐无忧猛地瞪大眼睛,骤然回首,看到身红衣在风雪中猎猎飞舞,刹那间,满眼的热泪已滚落下来。 “娘……” “小子,让娘再来给你断次后!”乐其姝雪亮的长剑璀璨耀眼,如同江海清光,凌厉刚猛,悍然剑挥去,磅礴的剑势如长虹贯日,惊雷缠动光华流转。 数十名弟子齐齐被击飞出去。 背后阵急雨般的蹄声,九苞骑着匹青骡疾驰而来,乐其姝剑退敌,忽然身影闪,冲进人群,抄起常子煊甩在肩上,纵身跃,落在九苞背后。 众人策马狂奔,顷刻间已冲出了漫天血腥的漱石庄。 “给我追!”常风俊猛地飞腾起来,墨蓝大氅被狂风鼓起,犹如只巨大的苍鹰,迅疾投射到匹高大的骏马之上,双腿夹,骏马声长嘶,撒开四蹄,追了出去。 安济刚要追去,忽然只手拦下他,惊讶回头:“……爹?” 安广厦面沉如水,双眸灼灼地望着常风俊的背影,沉声道:“不追。” “为何?”安济吃了惊,急道,“没有天下盟襄助,舅舅定拿不下他们!” “不错,他拿不下。”安广厦点头。 安济满心狐疑:“那为何还……” 安广厦极目望去,只见片风雪交加,明日阁等人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了晦暗的天际,脸色阴沉地说:“穷寇莫追。” 安济心头没来由地跳:“爹爹的意思是……万舅舅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你就是明日阁主。”安广厦大手温柔地按在了他的头上。 他的手掌温暖怡人,安济却浑身僵硬,从骨头缝里点点渗出彻骨的寒意,慢慢传至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液都冷得结出冰碴,他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颤声:“你舍弃了舅舅?” 安广厦低声道:“经过这场闹剧,他活着,与死了,当没有什么分别。” “如何没有分别?”安济悲伤地看着他,“那是条人命啊!” “人命?呵呵,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风雪刮在脸上,寒冷如刀,安济嘴唇颤抖,眼神悲戚地盯着父亲,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五脏六腑都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 过了半晌,他哑声道:“父亲,您在孩儿心中曾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凛然正气,仗义疏财,可是今日,您……您已经矮进了雪泥中。” 安广厦骤然变色:“逆子!你以为是我舍弃了你舅舅?是他自己舍弃了自己!我身为天下盟主,当以大局为重……” 安济执拗地转过身,牵过缰绳,翻身上马,低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低声道,“人人都喊我声少盟主,可是我却永远都学不会您所谓的盟主之道,什么阴谋阳谋我都不想学,父亲,江湖儿女,还是快意恩仇的好。” 说罢,他猛地扬马鞭,大声道:“天下盟弟子听令,随我前去,化解干戈,还武林个盛世太平!” 然而人们却面面相觑,看了看他,目光疑惑地转向安广厦,见他负手在原地动未动,不由得犹豫起来。 安广厦微微笑:“济儿,武林不是你想得这般简单,天下熙熙皆以利来,天下攘攘皆以利往,这些门派依附在我天下盟麾下,可不是为了你所谓的快意恩仇。” 安济目光灼灼地扫向人群,冷冷道:“你们习武是为了什么?” 在场是成年人,不乏有年过半百的老者,自然都知道自己习武是为了什么,然而被这个少年如此直接地问出来,却都不禁有了丝犹豫。 个汉子道:“为了变强,谁欺侮老子,老子就杀他!” “错!”安济打断他,稚嫩的声音郎朗道,“杀是为了不杀,习武是为了不武,以武禁暴,止戈为武,习武之人,当尚义任侠,赏善罚恶,你们……”他冷冷地看了众人眼,倨傲道,“都不配习武!” 说完,用力甩了下马鞭,骏马撒开四蹄,闯入漫天风雪之中。 留在原地的人群中响起阵窃窃私语,片刻之后,个年轻人忽然道:“少盟主说得对,以武禁暴、止戈为武,明知常风俊与乐其姝之间必将场恶战,我却做不到冷眼旁观。”说着,运起轻功,追随安济而去。 又有人道:“风雨不动,天下为盟,当年初代盟主创立天下盟,不就为了建个安居乐业的太平江湖吗?” “说得不错!我自己都忍不住唾弃如今追名逐利的自己了!” “不才也愿遂少盟主前去!” “还有在下!” 安济策马扬鞭,循着前方雪地中杂乱的足印追上前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嘈杂的声音,猛地回过头去,见到纷乱的雪幕中,数十道追逐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冷硬的唇角不由得颤了颤,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漱石庄在长安城外,东近潼关,南有秦岭,山高路险,谷深崖绝。 钟意等人狂奔了百余里,猛地勒马,骏马声长嘶,打着响鼻停下了脚步,只见前方道幽深的峡谷横亘在众人面前。 朔风刮过峡谷,发出尖锐的鬼哭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又仿佛有百鬼夜行。 “怎么办?”乐无忧问。 钟意回头望了眼,晦暗的风雪之后,有着杀气腾腾的追兵,沉声道:“穿过这里。” “此处卓立千仞,仅供人马通过,”龙云腾骑马过来,“无忧,你和钟公子在前方探路,乐姑姑中间,我留下断后。” 乐无忧:“不行……” “听大哥的,”龙云腾打断他,手持马鞭指向峡谷,“此处夫当关万夫莫开,以大哥的武艺,定教他们个也飞不过去。” 乐其姝突然道:“云腾,待你通过之后,只需以拔山掌击落山石,即可封住峡谷,将追兵悉数阻在外头。” 龙云腾点头:“是。” “不要再浪费时间,快走。”乐其姝屈指弹,道劲风击在白蹄乌的马臀上,骏马嘶鸣声,冲进了风雪连天的峡谷中。 峡谷中狂风怒雪,几乎寸步难行,白 分卷阅读12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蹄乌顶着朔风瑟瑟发抖,钟意突然跃而起,双掌齐出,股强大的掌风犹如滔天巨浪,翻滚着往前方冲去,掌之威,竟然让峡谷中狂风倒流,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白蹄乌撒开四蹄,带着乐无忧飞奔前去。 常风俊策马追到峡谷,远远看到龙云腾勒马转身过来,缓缓抽出柄森寒的长刀,刀刃在风雪中嗡嗡发出凄鸣。 “龙云腾,海天连城与明日阁联络有亲,你竟然屡屡帮助外人,不觉令人耻笑吗?” “现在还说这话,未免真的要令人耻笑了,”龙云腾淡淡地说,“你误我阿姊生,到头来,还活剐了我的外甥,今日,就把命留下吧。” 常风俊哈哈大笑,抬手指向他身后的龙王八骏,狂妄道:“我有明日阁百余名弟子,你却只有八人,还带着个不会武功的卫七夕,谁把命留下还不定呢。” 龙云腾刀锋闪:“那便拭目以待。” “慢着!” 声厉喝,龙云腾身后的马车中忽然冲出个黑影,正是冲破了穴道的龙夫人,她冲到众人之间,双眸中闪烁着诡谲的光彩,看向常风俊:“我有话要问你。” 常风俊漠然问:“什么话?” 龙夫人盯着他的眼睛,字句地问:“你究竟有没有心?” 常风俊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竟活剐了他!”龙夫人喉间爆发出声痛极的尖叫,“那是你我的孩儿,你竟活剐了他!” 常风俊眸中滑过抹苦楚,他死死攥紧佩剑,恨声道:“那全是乐其姝的胡言乱语!她满口胡言妖言惑众,根本不可相信!” “不!”龙夫人血肉模糊的手指猛地指向他的鼻尖,“你心底是相信的,对吗?你自己也是相信的!我的孩儿被乐其姝换走,剐出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刀,而我竟养大了燕婉那个贱人的孩子!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深恨当年没有将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常风俊被狠狠戳了逆鳞,怒道:“你有何资格来谴责我?龙凌?你当真如此疼爱你我的孩儿?不,你没有!在子煊成长的二十五年里,你何曾对他有过丝毫的关心?你从未看得起我,即便我执掌明日阁,在武林之中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依然看不起我!” “不错!”龙夫人恶毒地盯着他,“我就是看不起你,你在我心中,连只蝼蚁都不如!” “你这毒妇!” 龙夫人骤然发难,猛地腾起,血淋淋的双手挥舞着抓向他的面庞,厉声叫道:“我此生已毁,生无可恋,常风俊,这切都是被你所害!你毁了我的生!去死吧!” “你疯了?”常风俊没想到她竟恨得想杀了自己,仓皇拔剑,迎击上去。 明日阁弟子齐齐震惊,眼睁睁看着两人招招见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龙夫人如若癫狂,她双手重伤,然而气势丝毫不减,反而见凌厉,显然已拼上全身功力。 常风俊剑招之下亦不留余地,墨蓝色身影在风雪中腾跃穿梭,剑光森寒,招招取其性命。 三十招后,常风俊声剑鸣,左掌挥,道掌风击在龙夫人肩头,打得她攻势阻,墨蓝身影闪,长剑抵在了她的胸口。 龙夫人倏地滞住,目光死死盯着胸口的剑尖。 “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愿杀你,”常风俊冷声道,“从今以后,你我夫妻缘尽,两不相干罢。” “两不相干?”龙夫人满是血污的干裂嘴唇颤了颤,抬眼看向常风俊的眼睛,“……两不相干?” 她满目苍凉,面容慢慢变得狰狞起来,哑声道:“相互折磨了半辈子,如今你竟然说……两不相干?” “常风俊,”她声音低哑地喃喃说,“你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燕婉……” 常风俊冷冷道:“是。” “所以我从不后悔当年杀了她,”龙夫人声音又轻又快地说,目光死死盯着常风俊冷漠的眼眸,仿佛极痛快般笑了起来,“杀她个,能叫你痛苦半生,岂不快哉!” 常风俊暴怒:“你!” “快哉!快哉!”龙夫人仰天大笑,声音凄厉尖锐,仿若鬼嚎。 “你这毒妇!”常风俊低吼声,掌中长剑本能地往前送。 猖狂的笑声陡然顿,龙夫人慢慢低头,看到深深扎进自己胸口的长剑。 “阿姊!”龙云腾刹那间瞪大眼睛,爆吼声,策马奔来。 “不许管我!”龙夫人挥手,止住他的步伐。 龙云腾勒马,拧紧眉头,远远看着她目光温柔地盯住长剑,半晌,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光华万千的华丽剑身,喃喃道:“华铤飞景啊……” 常风俊脸色惨白,惊愕地瞪着她。 “我从没想过,有朝日,我竟然是死在华铤飞景的剑下,”龙夫人眼角滚出滴泪,冲淡了脸上干涸的血污,她抬起眼来,看向常风俊,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个恶毒至极的笑容。 “你……”常风俊心底倏地腾起股寒意。 只见龙夫人突然仰天声凄厉长啸,骤然催动内力,爆发出疯狂的力量,身体猛地往前蹿,将华铤飞景深深插进了身体里。 常风俊大惊失色,不由自主松了握剑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步。 然而龙夫人动作极快,长剑穿胸而过的瞬间,只血淋淋的手掌狠狠拍在他的胸口。 常风俊口鲜血喷了出来,连退三步,堪堪稳住身形。 海天连城的拔山掌,威力无穷,能拔山倒海,即便是重伤之下,依然是掌将常风俊五脏六腑都震出血来。 龙云腾飞掠过去,接住她坠落的身体,悲痛道:“阿姊,你想杀他,只需吩咐声,何须与他同归于尽?” “我活着……已没什么意思……咳咳……不如死了痛快,”龙夫人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喃喃道,“可惜我伤得太重……否则……定能跟他同归于尽,可惜……可惜啊……” 常风俊看着她濒死的样子,哑声:“你竟如此恨我……” “我恨你!”龙夫人已出气进气少,却执拗地死死盯着他,“我恨你……明明与燕婉两情相悦……却为何要娶我?我恨你……明明已娶了我,却仍与燕婉纠缠不清……” “造化弄人。” “这不是造化!是人祸!你妄想齐人之美,我就叫你两个都得不到!”龙夫人嘶哑地尖声大叫,“我看不起你!常风俊,我辈子都看不起你!哈哈哈,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戛然而止,飘散在肆虐的朔风中,常风俊浑身颤,抬眼看去。 只见龙云腾面色阴沉,半跪在地,抱住龙夫人的尸身,抬起右手,轻轻阖上了她死不瞑目的眼睛。 分卷阅读12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常风俊颤声:“她……死了?” “不错,她死了。”龙云腾平静地说,将阿姊放在地上,起身,转头,冷冷地看向常风俊,漠然道,“她到死都想和你同归于尽。” “她是个疯子!” “她也曾是个飞扬飒爽、豪放爱笑的女子。”龙云腾道,提着长刀,指向他的鼻尖。 常风俊唇角挂着血痕,华铤飞景仍然插在龙夫人的胸口,他手无寸铁,看眼龙云腾如若修罗般的可怖面孔,下意识地后退了步。 龙云腾道:“我让你十招,你可仗剑攻击,也可上马奔逃,十招之后,我取你性命。” 常风俊内心挣扎片刻,竭力纵身腾起,飞跃马上,扯缰绳,转身就要奔逃,却猛地勒住骏马,刹那间眼眶崩裂,呼吸几乎停滞。 明日阁弟子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个人影从风雪中走来,人群中传来细微的私语声:“那是何人?” “如此严寒,他竟只穿单衣?” “他……他是人吗?怎能如此貌美?他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那个单薄的身影踏着风雪慢慢走来,帷帽上的轻纱被朔风吹起,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人们只能看见他唇角衔着的抹轻笑,看不清全貌,却莫名有种惊才绝艳、风流倾城的感觉。 常风俊死死盯着他的身影,动了动嘴唇,字句道:“苏、余、恨。” 第八二章 苏余恨行走的速度看似极慢,却转眼已至面前,旧白的本色布衣在风雪中淡淡的,恍若飞烟,如同片飘摇的枯叶般,走了过来。 他掀起帷帽,纷乱的乌发在脸侧飞舞,露出皎如白萼的容颜,薄唇笑,“见了本座怎如此惊恐?常风俊,你十年前可没有这般恇怯。” “苏余恨!” “他真的是苏余恨!” “他竟还活着,他是来报仇的吗?” 人群中传来惊恐的私语声,时间人心惶惶,大魔头苏余恨,武功纵然不是登峰造极,但却诡谲阴郁、残忍至极,令人恐骇。 “噤声!”常风俊气急败坏,低头冷喝。 私语声戛然而止,然而惊慌却不曾消去,众人忐忑不安地盯着来人,只见他缓步走来,宽大衣袖被朔风鼓起,双枯瘦狭长的手掌伸了出来。 所有人心头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即便没有参加过弃风谷之战的人们,也都听说过苏余恨的销骨手,可挑筋断骨、剔肉碎尸,这双魔爪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常风俊,本座来取你留十年的狗命了。”苏余恨笑道,身如飘絮,倏地随风而起,只手掌抓了过去。 常风俊大喝声,猛地往后仰,身体平平贴在马背上,擦着他的手掌避了过去,双腿夹马腹,骏马嘶鸣声,撒蹄狂奔起来。 “你逃不掉了。”苏余恨大笑,转身追了上去,风雪恣意,身体仿佛被朔风托起,转瞬已扑至马前,掌挥出,毒辣的掌风犹如刀刃,直逼他的面门。 常风俊避无可避,咬牙从马背上腾起,催动毕生功力,与他掌对了上去。 刹那间,凄厉的叫声穿破乱雪纷飞的山林,血肉仿佛炸开的油星般漫天飞溅,人们惊叫出声:“销骨手!是销骨手!” 那只瘦骨嶙峋的手附在了常风俊的右手上,五指飞舞,利若尖刀,自他手掌往上爬去,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哀嚎简直不似人声,常风俊疯狂的挣扎,却发现苏余恨那只手犹如毒蛇般缠在了自己手臂上,手臂上的血肉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骨头上剔除,露出血肉模糊的森然白骨。 “不!!!”常风俊撕心裂肺地嚎叫,竭毕生之力,挥出左掌,掌击在他的肩头,借力身体猛地往后蹿,顷刻间已逃至十步以外,转身就要奔逃。 柄漆黑的长刀穿破风雪,稳稳扎穿他的脚尖,将人牢牢钉在了地上。 苏余恨歪头,看到龙云腾在不远处,黑色的大氅被朔风扬起,露出身高九尺的雄壮身体。 两人遥相对视,苏余恨粲然笑:“有劳龙城主襄助。” 龙云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低声说:“荣幸至极。” 常风俊抬手握住刀柄,想要将长刀拔出来,然而他先受了龙夫人记拔山掌,又被苏余恨剔穿掌骨,已是强弩之末,将死垂危,几次用力都未能将长刀拔出,只得眼睁睁看着苏余恨步伐轻快地逼近过来,风流倾城的双眸中闪烁着诡谲的神采,竟不像人,反而像只前来索命的山妖野魅。 巨大的惊骇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常风俊几乎无法喘息,只能徒劳地拔着刀柄,狰狞的面目渐渐被绝望淹没,他双目猩红,死死盯着苏余恨,喉间挤出嘶哑的声音:“你要报仇,该去找安广厦,是他嫁祸与你,也是他屠的弃风谷……” “却是你剐的阿梦。”苏余恨平静地说。 提及十年前被活剐了的苏梦醒,常风俊心头狠狠抽,痛不欲生地咬住了牙关,乐其姝说那是自己和龙凌的孩子,龙凌信了,自己却绝不能相信——他怎么能相信,他活剐了自己的孩子,那冰冷的三千三百三十三刀,每刀下去,都血肉横飞…… 苏余恨轻声道:“阿梦是个好孩子,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已领悟且共从容心诀,三年后,就练到了第四重……” 常风俊视线模糊起来,他仿佛看见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龙行虎步、拳脚如风,他飞腾起来,潇洒自如、身轻如燕。 冲天的血雾泼上眼帘,小少年转眼被拘上了斩佞台,手起刀落,斩佞台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他却是块硬骨头,紧紧咬住牙关,到死都没有声求饶,只双黑黢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是自己的孩儿…… 常风俊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膝盖软,单膝跪在了地上,身体狼狈地佝偻着,仿佛中了牵机之毒般狂颤着蜷缩。 苏余恨揪住发髻,强迫他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狼藉不堪的脸,嗤了声:“阿梦被剐成了骨架,不如我也把你剔个相同的模样……” 话未说完,常风俊忽然发出声惊恐至极的悲嚎,凄厉得不似人声,他猛地了起来,力气之大竟硬生生将脚掌从长刀上撕扯下来,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倒在雪地里,他没有爬起来,反而坐在雪地中,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伤脚。 “他……他疯了吗?”个人惊骇地叫了起来。 只见常风俊手指如爪,几下便将条腿抓得血肉模糊,然而放开腿,抱着被苏余恨剔除了皮肉的右手,放在嘴边,凶狠地咬了下去。 远处传来阵马蹄声,众人抬头,看到片人影从风雪后隐现,为首人金衣白马,疾驰而来。 安济飞马冒雪而来,远远便 分卷阅读12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从马背上腾起,几个腾跃,落在众人眼前,看眼常风俊的境况,声惨烈痛叫从喉间溢出:“舅舅?” 积雪已有尺余厚,常风俊仿佛恶鬼附体般疯狂地啃咬着自己的皮肉,周围凌乱的雪地上溅满鲜血,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他扑上前去,伸出二指想要点住他的穴道。 然而常风俊却反应极快,骨碌爬起来,如同护食的顽童般,边抱着手臂用力啃咬着,边跌跌撞撞地跑向远方。 “舅舅!”安济惊叫。 龙云腾冷声道:“他已经疯了。” “不!” “行不义必自毙,”龙云腾漠然道,“他活剐亲子、误杀正妻,早已罪无可恕,还有弃风谷和风满楼的累累血债,少盟主,他不得不死。” 安济痛苦地摇着头:“我何尝不知他罪无可恕,可我仍想救救他,我想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死去的那些无辜之人呢?”龙云腾看向他,“谁来给他们个机会?” 安济眼泪模糊了视线,喃喃道:“可他是我的舅舅啊……” 苏余恨唇角衔着抹邪笑,嗤了声:“你若真想救他,不如给他个痛快,省得这鬼哭狼嚎得让人脑仁儿疼。” 安济双目绝望地盯着前方的雪地,尺厚的积雪中蹚出道杂乱的脚印,洒满了肮脏的污血,远处传来常风俊似哭似笑的叫声。 他突然大步走到马边,取下弓箭,对准常风俊拉满强弓。 人们惊呼:“少盟主!” 安济满脸是泪,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忽地放下弓箭,抬手抹了把脸,可是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根本擦之不尽。 个属下急道:“少盟主三思!常阁主虽然疯癫,但是带回盟总,请名医诊治,未尝不能痊愈啊!” 安济闻言,茫然地看向那个人。 那人又道:“常阁主纵然有过,但他为盟总立下过汗马功劳,功过相抵,大不了从此退隐江湖便是!” 安济浑身颤抖着,死死咬住了下唇,他怔怔地看着那人半晌,就在那人以为自己说服他时,忽然抬手,又次用力抹了把泪水,猛地拉起强弓,锋镝直直对准前方疯疯癫癫的身影。 那人惊叫:“少盟主?” 安济果决地撒出了箭矢,离弦之箭穿破风雪,鸣镝发出凄厉的呼啸声,声惨叫从远处传来,常风俊踉跄的身影猛地僵直,羽箭插进了他的咽喉,寸不差。 眼看着前方的身影摇晃着倒了下去,安济双膝重重跪在了雪地中,热泪滚落,喉间传出嘶哑的哭泣声。 苏余恨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少盟主武功不怎样,箭法竟如此精准,远在百步之外都能射中,真是神射手……” 安济剧烈颤抖着,抬眼往前看去,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仿佛看到当年常风俊亲手教自己箭术的情景。 “哎呀,又射歪了,这什么破弓箭!舅舅,给我换把好弓来!” “济儿休得浮躁,来,左手握弓,须得再稳些,右手搭弦,瞄准那处,切记,前推泰山,发如虎尾……好!” “中了!中了!舅舅说得果然不错!” 耳边响起阵急促的脚步声,个属下飞奔过来:“少盟主,常阁主已经……” “我知道,”安济粗重地喘息着,他慢慢起身,看到几个明日阁弟子将常风俊尸身抬走,沉声道,“你方才说到功过相抵……” “是。” “抵不了的,”安济声音喑哑,却异常坚定,“人命关天,没有用功劳去抵人命的道理,舅舅已罪无可恕,即便他立过汗马功劳,他依然罪无可恕……” 说罢,他甩开披风,大步走到马边,牵住缰绳,转脸看向苏余恨:“真相已经大白,这十年来天下盟欠你良,我会督促盟总,昭告天下,还你个清白,并尽快做出补偿。” 苏余恨道:“清白?本座可不稀罕,若说要什么补偿,本座只想要他当儿子。” 安济顺着他枯瘦的指尖望去,看到龙云腾阴沉的脸,顿了顿,脸色僵硬地说:“我会转告盟总的……” 第八三章 目送安济带人消失在雪幕中,龙云腾抱起阿姊,步步走向马车,卫先生快步迎上前来,打起把宽大的油伞,撑在龙云腾头顶。 将龙夫人的尸首放进马车中,龙云腾低头看着她,生前的狰狞已经褪去,脸颊瘦削苍白,透着慑人的冷峻,犹如片死寂的雪峰。 龙云腾抬手,指尖悬浮在半空,颤了半晌,才慢慢落下去。 眉依旧是月棱眉,弦月尖尖,眉骨却高高挑起,龙云腾想起年幼时,阿姊尚未出阁,有云游女冠曾说她峰脱眉骨命不达,众人失色,阿姊却只是将那女冠撵出城去,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 “当年若随那女冠去家修仙,是否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惨绝收场?”龙云腾喃喃地说,过了片刻,又低声苦笑声,“但那就不是你了。” 即便遵父命远嫁千里之外,但她龙凌此生骑的是烈马,扬的是千帆,区区常风俊,怎不手到擒来,岂料这世间,比烈马难驯服的,是人心,比千帆难掌控的,是感情。 指尖慢慢拂过她脸上的乱发,龙云腾痛苦地吁出口气,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白雪茫茫的山林,只冰冷的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肩膀上。 龙云腾脊背僵了僵,却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如今证得清白、大仇得报,我已没有什么可供你利用的了。” “儿子这样跟爹说话,真是欠打,”苏余恨的手指沿着肩膀爬到他的脖间,指尖沾满血污,带来浓重的血腥气,把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你死了阿姊?” 龙云腾冷声:“你要干什么?” “本座也死过至亲,”苏余恨笑嘻嘻道,“或许会难过几日,但很快就会过去,连梦都不会做个。” 龙云腾转过身,看着他绝美倾城的眉眼,里面只有粲然的笑意,并无丝悲伤,他突然从心底腾起巨大的暴虐,骤然出手,把将他掼在了马车上,大手狠狠扣住他的咽喉。 苏余恨惬意地倚着车壁:“儿子,你脾气忒差了。” “你怎能如此冷漠?”龙云腾低吼,“你当真没有心吗?” “心?”苏余恨手指卷起缕发丝,在齿间轻轻咬着,长眉挑,媚眼含笑,“那是何物?” 龙云腾觉得有只巨手,将自己五脏六腑全都捏碎,巨大的疼痛之后,是难以言表的空虚,他茫然看着苏余恨的笑颜,突然觉得他的美貌像剂荡心鸩毒,甜美旖旎,却见血封喉。 不由得松开手,喃喃道:“是啊,心是何物?我武功已臻化境,浑身如若铜皮铁骨,为何心……还是会疼?” 分卷阅读12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大约是享的福太,吃的苦却太少吧,”苏余恨闲闲地说,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脸,突然道,“阿梦是你的外甥?” 龙云腾知道之前他定是隐藏在来客中混入漱石庄,知道了苏梦醒的身世,点头:“是。” “怪不得你这么像他。”苏余恨抬手摸着他刚毅的脸颊。 他的手指仿佛寒冰般冰冷刺骨,龙云腾抬手,覆住他的手指,掌心几乎被冻得个激灵。 耳边传来苏余恨喃喃犹如梦呓般的笑语:“我家阿梦若长大,也该是这样的丹凤眼、卧蚕眉,抿着唇角,不苟言笑……” 龙云腾皱了皱眉。 听苏余恨轻笑着说:“我想他了……” 龙云腾眸色深沉,解下大氅,将他包裹起来,柔软的貂绒簇拥着苏余恨毫无血色的脸颊,在灰蒙蒙的天地间,边是浓烈的黑,边是病态的白,只有他额角的胎记,是唯的色彩。 “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龙云腾攥着他冰冷的手指,“我想要你,直想要你。” 苏余恨仿佛没有听懂般,茫然看着他。 龙云腾连人带大氅起抱了起来,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抬头,望着前方遮天蔽日的风雪,沉声道:“跟我回海天连城。” 苏余恨手指攥住貂裘,贪恋上面残余的体温,喃喃道:“我还有事没做。” “我为你做。” “我还有人没杀。” “我替你杀。” “我并不喜欢你。” “我知道。” 苏余恨怔了怔,茫然地张了张口,却发现对方已先步将切都想得清楚,已俨然处于了不败之地。 被放在马背上,苏余恨低头看着他,冷不丁冒出句:“本座不会与你燕好。” 龙云腾冷峻的脸上浮出抹轻笑,转瞬即逝,翻身上马,双臂将他环拥在胸前,拉住缰绳,双腿夹,催动骏马撒开四蹄驰向前方雪虐风饕的峡谷。 苏余恨裹在温暖的貂裘中,朔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猎猎的狂风里有声低沉的话语传来:“在我身边,别无他求。” 穿过峡谷已是傍晚时分,又往前飞驰了四十余里,追上乐无忧等人,风雪渐渐停止,众人寻了个避风的山洞,捡枯枝燃起篝火,乐其姝与常子煊相对而坐,运功为他疗伤。 龙云腾接过乐无忧递来的条烤兔腿,自己没吃,顺手递给苏余恨。 “本座茹素。”苏余恨扭过头去,伸手拿起酒壶,仰脸灌了两口,浓烈的酒气飘散开来。 龙云腾皱了皱眉,撕下兔肉送入口中,突然表情凝固了,面无表情地看了乐无忧眼,怀疑起苏余恨茹素的真相。 乐无忧美滋滋地烤着野兔,见状瞪眼:“看我做什么?只野兔就两条后腿,我分你条,这是何等的交情?” “你们有盐巴?”龙云腾问。 “岂止有盐巴!”乐无忧得意地说,给九苞使了个眼色。 于是龙云腾惊讶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了盐巴、八角、花椒、桂皮、茴香…… 钟意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枯枝,拿烧火棍拨弄着火苗,笑道:“我们既然要杀丁干戈,怎能没有万全之策?漱石庄外雄关险峻、谷深崖绝,没有十天半个月是难觅踪影的,等天下盟调来人马大肆搜山时,我们又已经穿过深山,往关内去了,只是这隆冬时节,少不得要打些野兔雉鸡充饥,若没有盐巴,岂不扫兴?” 龙云腾点了点头,沉默地嚼着兔肉,心想即使有盐巴,也不必用得这般大方,糟蹋野兔事小,齁死人事大。 空气中弥漫着枣枝燃烧的烟火气,钟意手持木棍穿着另只野兔,边烤边抹上调料,油脂从肉中渗出,在火苗的烧灼下滋滋跳跃,皮上渐渐变得焦脆,黑夜中明晃晃地泛着油光,兔肉独特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 乐无忧将手里整只野兔都塞进龙云腾手里,无声无息地靠到钟意身边。 钟意笑盈盈地看了他眼,将烤好的野兔放在个临时扎起的木架上晾凉,拿起稚凰剑破开兔腹,顿时浓郁的香气犹如爆裂般喷了出来。 兔肉的鲜美夹杂着栗子的清香,还有丝枣枝的香甜,在这严寒刺骨的雪夜中分外诱人。钟意从兔腹中取出十几颗山栗,递给乐无忧,又切下条后腿,同递过去,叮嘱:“这些留给乐姑姑。” “嗯。”乐无忧咬着山栗,看向不远处运功疗伤的两个人,眼眸闪烁着比星辰璀璨的光芒。 钟意温柔地看着他,唇角含笑,直等到乐无忧终于收回视线,转头看回来,才轻声笑道:“方才馋得直流口水,这会儿怎又不急着吃了?枉我辛辛苦苦烤出来,你若不吃,那这条兔腿我可要给九苞了,你就吃你自己烤的那只齁死人的吧。” “谁说我不吃?”乐无忧笑,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兔腿。 钟意玩心大起,拿着兔腿倏地抬高,乐无忧冷不丁抓了个空,嘿地声笑起来,二指轻拈,道劲风打了出去,钟意手腕极快地颤,仿佛打了个寒战,却是轻巧地闪过劲风,乐无忧见击不中,立即变招,指法如电,点向他的手腕,不料钟意手腕柔若无骨,点中的瞬间如同春水般悄然荡开,乐无忧变指为掌,灵蛇般附在他的手臂上,蜿蜒而上,钟意微微运气,刚要将他震开。 忽而股温热扑面而来,乐无忧柔软的嘴唇已贴了上来,舌尖钻进口中,钟意怔,立即缠住他的舌头回吻过去。 不料乐无忧却居心不良,二指在他手臂麻穴上弹,钟意顿时半条手臂都瘫了下来,乐无忧坏心笑,伸手去接掉落下来的兔腿。 只瘦骨嶙峋的手斜插过来,轻巧地抓过兔腿就走。 乐无忧急得呀地声叫了出来,钟意回头,见苏余恨面无表情夺过兔腿,随手抛给了龙云腾。 “好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不远处响起阵大笑。 乐无忧脸上的气愤扫而光,惊喜叫道:“娘!您好了吗?” “差不了。”乐其姝扶着常子煊让他躺下去,起身走回篝火边,盘膝坐下,伸出双手烤着火,笑盈盈地看着乐无忧,“你小子长大了。” “嗯。”乐无忧绽开笑容。 “都会傍小白脸了。” 乐无忧笑容僵在了脸上,眉眼中划过丝窘迫,顿了顿,反唇相讥:“那又怎样,阿玦对我如何,您难道没有看在眼里?” “没有。” “……老人家眼神儿不好吧。” “嘿!”乐其姝倏地伸出手去。 乐无忧腰身往后仰,堪堪避了过去,不料乐其姝变了招,二指刺向他的双眼,乐无忧骨碌滚进钟意的怀里,没头没脑往他身上拱,大叫:“丧尽天良,残杀亲子啦!” 乐其姝噗嗤声笑出来,变指为掌 分卷阅读12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击掌风抽在了他的屁股上,笑骂:“小畜生!” 钟意就势拢住乐无忧的腰身,对乐其姝笑道:“阿忧素日里甚是想念姑姑,如今得知姑姑也大劫得逃,心中的惊喜难以言表,我还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乐其姝笑着点头,笑盈盈地看了他半晌,才转过眼,看向钟意,苍老的眸子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纵然两人早已朝夕相处过,在这样审视的目光下,钟意仍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感觉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指缩紧,乐无忧茫然地抬头,看到钟意唇角含笑,笑意却有三分担忧七分忐忑十分紧张,喃喃地问:“你们……” “你很好。”乐其姝说。 钟意手指松,不由得舒出口气。 乐其姝道:“谢。” 钟意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对乐无忧这路不离不弃,遂笑,抓紧乐无忧的手指,十指相扣,看向乐其姝,轻声道:“都是我心甘情愿。” 风雪已经停了下来,轮模糊的月轮浮出云层,皑皑白雪将山林映得如同白昼,夜空清凉如洗,几缕流云逐风飘走,山林片寂静,唯有此处偶尔发出枯枝燃烧的噼啪声。 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吃兔肉和干粮,乐其姝撕下缕兔肉放进口中,感觉到极致的鲜美在口腔中炸裂,不由得加满意,目光扫过和钟意嬉闹着争夺块兔肉的乐无忧,不知不觉间笑了起来,心想这小子跟他那倒霉爹样,是有几分艳福的。 龙云腾坐直身体:“姑姑,惨案发生时,徒儿正在闭关,待我出关后,赶去天阙山,只见满地疮痍,事后方打听,得知那夜之惨烈骇人听闻,姑姑是如何逃脱的?” 乐其姝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木然嚼着兔肉,过了许久,才将兔肉咽下,苍老的声音平平地说:“那夜,激战到了凌晨,快天亮时,风满楼已几乎死伤殆尽,我们退入藏剑阁,惊宸以肉身挡门,争取了片刻喘息,我寻了具女尸粗略易容成了我的样子,门破了,数不尽的天下盟弟子涌了进来,惊宸他浑身几乎被砍成……” “别说了。”乐无忧打断她,明明她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别家的闲事,却让人听了浑身骨头缝里都渗出彻骨的寒意。 “为何不说?”乐其姝低笑了声,“大概梦中回想过太次,我已不会难过,只觉得那种情势不如人的绝望,历久弥新。”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乐其姝轻声道:“我催动毕生功力,使出了雪照云光诀,斩杀了十几人,趁剩下的人目眩之际,换上件天下盟的外袍,伪装成受伤的天下盟子弟,寻机逃下天阙山。” “那是谁救了你?”乐无忧追问。 “无人救我,我在山洞中躲了几日,拼着最后丝气力逃去东海之滨,投奔了簪花婆婆。” 钟意眨了眨眼睛:“当真有簪花婆婆……” “婆婆论辈分当是我师叔祖,早已避居世外,不理世事,我入了她的观海境便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十年之后。” “什么?” 乐其姝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那招雪照云光诀使上了我毕生功力,若不昏死,想必我早已因心脉受损而死去,十年间,簪花婆婆以自身功力为我疗伤,方才护住心脉。” 乐无忧抿紧嘴唇,仰起头,悲戚的眼角有星光闪烁,钟意搂了搂他的肩膀,低声道:“都过去了,不是么,当日你坠落山崖,那般凄惨,如今不也活过来了吗?阿忧,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嗯。”乐无忧点了点头,泪珠滚落下来。 钟意拿张帕子拭去他的泪水,心疼地看着眼角的红痕,心想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真想点点吻干他的眼泪。 乐其姝抚摸着乐无忧的头发:“那你呢?你如何活下来的?我曾打听过,却从未得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死了。” “我坠崖之后,恰逢青谷老人云游至天阙山,顺手把我救回青谷,老人说我伤势未愈,不许我踏出青谷步,直到几个月前。” 钟意却忽地紧张起来,面上不动声色,手里捉过他的手掌,掌心相对,分了丝内力输入他的体内,寸寸小心勘察起来。 乐无忧感觉到他的小动作,微微笑:“你我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但凡还有丝伤情,你岂能没有察觉?” “……也是。”钟意苦笑声,却仍然不肯收手,轻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乐其姝瞥了二人眼,嗤了声:“你是关心则乱。” “娘,”乐无忧忐忑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犹豫道,“我……我与阿玦的事,您不反对吗?” 乐其姝斜睨:“你与他有什么事?” “那个……”乐无忧莫名有种情怯的感觉。 钟意抬眼看向他,唇角含笑,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苏余恨冷哼:“吞吞吐吐甚是扫兴,本座替你讲了吧,阿姝,你儿子与他有苟且之事,怕你棒打鸳鸯,不敢坦言。” 乐其姝哈地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乐无忧的脸颊,笑道:“小子,若有朝日他负了你,娘即便已经入了土,也会爬出来把他挫骨扬灰。” “啊……”钟意打了个冷战,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乐无忧干笑两声:“他……他当不会负我……”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是不是啊,阿玦?”乐其姝笑盈盈地看向钟意。 钟意恨不得回到方才,将说出这句话的自己把掐死,然而这世间若说有人会负乐无忧,把全天下人都杀光,恐怕都轮不上他钟意。 遂洒然笑:“请乐姑姑放心。” “你的为人,我自然十分放心,”乐其姝看向自己的儿子,叮嘱,“你也需记得。” 乐无忧撇嘴,抬手,勾起钟意的下巴,斜眼睥睨着他的眼睛,阴森森笑问:“你觉得我会负你?” “不会!绝对不会!即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乐无忧也绝不会辜负我钟离玦!”钟意从善如流地大声说。 乐无忧满意地笑了起来。 钟意汗涔涔地想:说我不负他时自然该我立誓,可为何说他不负我时,还是我来立誓? 夜已经深了,众人安排好顺序轮流守夜,第班由钟意先守,其余人在山洞中各自寻得合适的地方,卧下入眠。 “娘,”乐无忧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您把易容去了吧,总带着人皮面具闷得难受。” “无妨。” 乐无忧本已躺下,闻言怔了怔,忽地坐了起来,盯着乐其姝的背影看去,只见她背靠着石壁打坐,露在衣袖外的双手苍老褶皱,犹如枯柴般。 感觉到他的视线,乐其姝睁开眼,平静地看向他:“怎么?” 乐无忧手掌拍地面,身体蹿了 分卷阅读12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出去,挥出掌拍向她。 掌风呼啸,众人倏地坐直身体,戒备地看向激战的二人。 二人皆是样的武功套路,只是乐其姝彩衣翻飞,拳脚间见凌厉刚猛,而乐无忧内力澎湃,仿佛潮水般浩瀚无边。 “出了什么事?”钟意左手扬,折扇飞旋而出,击向乐其姝,纵身跃,飞掠到乐无忧身侧,挥掌格挡住他的攻势。 乐其姝挥出掌,将折扇打回,却也收起招式,不再攻击。 钟意在二人之间,目光狐疑地看向乐无忧,忽地心头颤,只见乐无忧双眸含泪,水光潋滟,在跳跃的火舌照映下犹如片光明海。 “这究竟是怎么了?”钟意问向乐其姝,“姑姑,阿忧为何突然攻击你?” “是这小子攻击我,又不是我攻击他,你问我为什么?”乐其姝没好气地呛了回去。 乐无忧盯着她的脸:“你为何不肯卸去易容?” 乐其姝心情极糟,冷哼:“也许因为我并不是你老娘?” “可是你神态、气度,却与我娘十足相似,”乐无忧认真地思索这种可能,末了下结论,“你是我娘……可你为何不敢卸易容?” “这是跟娘说话的态度?墙角倒立去,五个时辰。” 乐无忧提高声音:“你为何不敢?” 他猛地从钟意怀中挣脱出去,扑到乐其姝面前,抬手摸向她的脸颊,指腹在耳后苍老的皮肤上寸寸摸过,神情渐渐惊恐起来:“这不可能……不,这绝不可能……” “世间没有不可能,”钟意沉声道,“所有选项都已排除,剩下的那个,即便再匪夷所思,也将是最后的真相。” “不!”乐无忧痛苦地喘息,“这怎么可能是真相?我娘才四十五岁,怎会……” “怎么不会?”乐其姝摸着自己犹如枯枝般的脸皮,苦笑声,“只要受的伤够重,少岁都可老成这般模样。” 第八四章 乐无忧夜里睡得不踏实,灵识仿佛出窍般浮浮沉沉,感觉自己置身于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四面八方都是水,潮水漫涌,叶扁舟在翻覆波涛之间乘风破浪,艳阳如火,雪白的浪头水星璀璨,流光碎金…… 金光越来越亮,像漫流的火焰般蔓延开来,火光冲天,山坳中丝风也没有,精巧的木楼沾火即燃,绣染华丽的帷幔被火舌吞没,熊熊火焰倏地蹿上云霄,热浪灼灼,耳边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个高大的男子浴血奋战,短剑已被鲜血染红,斑驳剑身上滴落的血珠连成条直线,脸颊俊朗犹如刀削斧砍,衣袂翻飞,剑划破三人咽喉,喷出的鲜血溅了脸。 他转过头来,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痕,露出双火光中璀璨犹如星海的眼眸,舔了舔唇角的血迹,挑唇邪笑起来。 在他身后,个女子带着仆妇,死死抱住怀中襁褓,拼死奔逃…… 硝烟渐渐熄灭,整个山谷陷入片死寂,不知过了久,滂沱大雨落了下来,浇灭残火,阵惊雷般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雨幕中个红衣身影慢慢隐现,瘦马不知狂奔了长时间,忽然声嘶鸣,轰然摔倒在泥泞的水泊中,溅起巨大的血色水花。 红衣女子飞身跃起,踩着雨水狂奔过来,如若癫狂地扑倒在尸堆中,痛苦地喘息着,双手狂颤,捧起颗破碎的头颅,死死抱进怀中,在瓢泼大雨中仰天恸哭…… 震耳欲聋的哗哗雨声中夹杂着丝微弱的婴泣,女子忽地浑身颤,猛然转过身去,大雨从头浇下,冲刷着苍白的脸颊。 她仔细辨认着声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寻到谷外个参天大树,侧树冠被雨水浇得垂下地面,双手拨开树枝,个湿淋淋的襁褓赫然出现在眼前。 死死盯着襁褓中嚎哭的婴儿,她把捂住嘴,将喷薄欲出的悲泣堵进了喉中。 道明亮的闪电撕破云层,女子猛地纵身,抱起襁褓蹿出树冠,耀眼的闪电仿佛把利剑,狠狠劈在了树上,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塌…… “娘……”乐无忧从树上跃下,灵活地扑向乐其姝。 乐其姝笑着回头,见状张开双臂准备接住,不料乐无忧足尖踩在片落叶上,借力凌空个翻身,像只轻巧的燕子般飞掠而过,扑到柴惊宸的背上。 青衫落拓的风满楼主正手倒提着拼命挣扎的柴开阳,被乐无忧扑得个踉跄,反手托住他的屁股,笑骂:“出息了,还敢偷袭为师?” “嘿,师父,开阳是不是又惹祸了?”乐无忧哈哈大笑,两条小细腿缠住他强健的腰身,猛地个后仰,整个人像只猴子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柴惊宸手里提着个,腰上缠着个,仍然健步如飞,闻言笑道:“他偷下莲池把你娘精心培育的那朵重瓣并蒂红芙蕖给掐了,你说是不是惹祸?” “你放开我!”柴开阳奋力挣扎,扯着嗓门嚷嚷,“不过是朵芙蕖而已,我就掐了,怎样?” “有魄力,”乐无忧后脑勺猛地往后撞,正好撞在柴开阳的脸上,“小贱人,我敬你是条汉子!” 柴惊宸走到株百岁大柳树下,停下脚步。 双灿若彩霞的云锦绣鞋出现在眼前,柴开阳木然扭过头去,看到张笑盈盈的容颜,颤声:“乐……乐姑姑……” 乐其姝双手叉腰,俯身凑到他的脸前,笑容可掬:“乖徒儿,告诉姑姑,你把什么给掐了?” “……朵芙蕖而已,”柴开阳脊背莫名蹿起层寒意,打了个哆嗦,“金……金粉楼的柳姑娘最……最爱红芙蕖……” “你才十岁!”乐其姝骤然变脸,“去船上给我倒立两个时辰!” “吾命休矣……”柴开阳哀嚎。 柴惊宸扬手,尚在哀嚎的柴开阳顿时被抛了出去,在半空张开四肢,如猴子般把抓住大柳树的枝条,借力身体荡起,轻巧地划破虚空,飞掠去了莲池。 乐无忧从柴惊宸的腰上翻下来,就听旁边传来乐其姝痛苦的呻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培育出来的红芙蕖……苍天,为何对我如此残忍?”忍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乐其姝暴怒,“小畜生!你也给我倒立去!” 乐无忧刹那间面如死灰:“我做错了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 光线昏暗的破屋中,乐无忧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浑身几乎每根骨头都已跌断,从骨头缝里钻出撕心裂肺的疼痛,这是真正的锥心刺骨。 他死死咬紧牙关,面容狰狞地望着头顶的虚空:“有朝日我重返江湖,定要撕破那些伪善嘴脸,斩敌首、灭满门,踏平天下盟,以他们的鲜血祭奠我袍泽在天之灵!” 分卷阅读12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要用少鲜血来祭奠?” “非流血漂橹不足以偿我风满楼深仇大恨。” “不过是发泄下心中的愤懑,出口恶气罢了,”苍老的声音问道,“仇人用刀杀了你,难道你会折断那把刀吗?” 乐无忧挣扎着扭过去头,看到帘外细雨潺潺,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倚坐在门口,腰背佝偻着,抬头看向檐角滴落的清透水珠,不紧不慢吸着烟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细雨声中,老人低哑的声音传来:“冤有头债有主,做下血债的,是把染血的刀,还是刀背后干净的手,你可清楚?” 乐无忧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扎入肉中,流出的血珠染红掌心,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恨声道:“我很清楚,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老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乐无忧疑惑地看向他:“有何不可?” 老人缓缓吸了口烟,低哑的声音笑道:“小子,你可听说过,杀人不如诛心?” “杀人……诛心……”乐无忧喃喃地念着,“杀人……诛心……杀人……” “阿忧!阿忧!”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温和,却振聋发聩,间或有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 乐无忧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片阴暗的山洞,篝火哔哔啵啵地燃烧着,钟意紧紧抱住他的身体,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凤眸中,浓烈的担忧满得几乎溢出。 “……我做噩梦了。”他低声说。 “我知道,”钟意吻了吻他冰冷的脸颊,即使篝火彻夜不熄,依然抵消不了隆冬山洞中的严寒,温热的嘴唇在他脸上逡巡,意图驱走寒意,轻声道,“你整夜睡不踏实。” “没事,醒了就好,”乐无忧洒脱笑,拍拍他的后脑,示意无须担心,抬眼看向洞外,只见外面天地间片苍茫雪景,雪光映天,如若白昼,“现在是什么时辰?” 钟意苦笑:“山中无历日,哪里知道是什么时辰,反正日头还没出,姑且算作五吧。” 乐无忧转头看向旁边,见乐其姝侧卧在块巨石旁边,睡颜平静,九苞趴在她附近,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另侧,卫先生坐在篝火旁,往火堆里送了根木材,怔怔地看着火焰,龙王八骏中四人守卫在洞口,其余四人在山洞中看似分布散乱实则排列有序地盘膝而坐,不知是打坐还是酣眠。 在他们不远处,龙云腾仰卧着,只手横在苏余恨头顶半尺远,作势将他圈入怀中,而苏余恨却离他甚远,瘦削的身体裹在貂裘里,仿佛团蜷缩的大狐狸,只雪白的脚从貂裘中伸出,甚是欺负人地揣进龙云腾的怀里。 乐无忧轻笑起来,张开双臂勾住钟意的脖子:“既然还没日出,我们不如再睡个回笼觉。” 钟意搂着他躺下去,大手抵着他的背心,温暖而又安稳,低声道:“嗯,放心地睡吧,我抱着你,若再做噩梦,立即便可喊醒你。” 两人相拥而眠,乐无忧蠕动两下,将头抵进了他的肩窝,嗅着熟悉的气息,笑道:“我们好像鲜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光,总是疲于奔命。” “再忍忍吧,”钟意望着山洞的石顶,眸色淡漠,声音却温暖得仿若春风,“黑夜总会过去,待来日我们此间事了,这样静谧的时光怕是要过上几十、上百年,只怕你到时却要喊腻了呢。” “怎么会?”乐无忧眯着眼睛,好似半睡半醒间,闷声道,“跟你在起,怎么会腻呢?” 钟意无声地笑了起来,仿佛看到洞顶黑黢黢的石头上开出了鲜花,眼眸中的淡漠扫而逝,短暂地浮上春水般的笑意,嗔道:“那你还镇日嫌弃我话,其实我每次说话也都是为了……” “哦,”乐无忧打断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只要你闭上嘴,便是在起待上千万年,也只觉安逸静好,从不会生腻。” “……”钟意觉得洞顶开出的鲜花齐刷刷地谢了。 “阿玦,”乐无忧喃喃道,“我方才梦到了些过往,和些……从未见过的情景。” “嗯?”钟意扭头看向他。 见他闭着眼睛,脸上片平静,无悲无喜,声音轻微地说:“我梦到了大海,而后仿佛又到了个山谷中,好场大火啊,而后是倾盆大雨,我看到个红衣女子骑马冒雨而来,她的剑雪亮……是照胆。” 钟意心头跳,隐隐有种触及到些隐秘过往的感觉,低声问:“照胆剑不是乐姑姑的佩剑吗?” “是娘,可她仿佛极年轻,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悲怆模样,她从雨中抱走了个婴儿……”乐无忧蓦地睁开眼睛,水光潋滟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钟意,“那是我么?” 钟意哑然,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早已猜出他的阿忧并非乐其姝亲生,甚至沿着蛛丝马迹摸到了些许真相,却下意识地没有说出来,乐无忧是重情之人,旦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少不得要寻觅番,不如自己先暗中调查,待将切都查明,把真相完整地直接送到他的面前。 没有听到他的答复,乐无忧恶声恶气:“为什么不说话?你喋喋不休的舌头呢?” “在这里。”钟意张开嘴,露出猩红的小舌。 乐无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钟意笑,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将乐无忧搂进怀中,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忧,或许你的身世隐藏了什么秘密,什么阴谋,或者什么血海深仇,然而你依然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不是么?若那个婴儿是你,就是乐姑姑给了你新的生命,这么年来,她从未与你说过亲生父母的事情,便极有可能是那事太过惨烈,且对你百害而无利。” 乐无忧想了想,点头:“你说得也对。” “若你实在想知道当年旧事,我派人去查就是了,”钟意道,“到时我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也算尽尽为人儿女的本分。” 乐无忧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安心地闭上眼睛,含着笑意喃喃道:“阿玦,你仿佛无所不能。” 任谁被枕边人这般夸赞都会开心,钟意怔了怔,猛地咬住了下唇,唇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往上涌动,感觉心底仿佛有重花渐次开放,又仿佛盛满了春日的潮水,在暖风熏染下,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他呼吸微微粗重起来,手臂收紧,将乐无忧用力地箍在怀中,双腿紧紧夹住他柔韧的长腿,粗声笑道:“人不会无端变得强大,除非,他有想要守护的人。十年前,我只是流落金陵的个乞儿,某日见到个白衣仙子飞窗而来,仿佛灰蒙蒙的天际骤然落下道光,幼时被我娘强逼着记下的诗文齐齐浮现出来,我霎时便明白了,何为‘水光潋滟晴方好’,何为‘霁光浮瓦碧参差’。” 分卷阅读13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嘴上抹蜜了?”乐无忧笑骂,“没的拿花言巧语来挑我?” “不是花言巧语,”钟意低声道,“那时我混沌度日、朝不保夕,阿忧,你是第个对我好的人,我想,这仙子心地善良,长得又这般俊俏,我便是给他当个侍剑小童,也毕生无憾了,却不料,我还没爬上天阙山,风满楼就出事了。” 记起当日那个见到刀光剑影,不退反进,还不自量力地想要带自己奔逃的小乞儿,乐无忧笑道:“你那时才几岁,误入了那般险境,竟丝恐惧都没有。” 钟意望着虚空,脸上笑容淡了淡,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自己何时练出的胆量,只说:“看到你掉落山崖,我当时就想,为何总要我来经历绝望,大概因为我总是情势不如人。” 乐无忧心头微微发酸,都是江湖儿女,练功有辛苦,他是知道的,而钟意在短短十年之内练到这般境界,背后究竟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第八五章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两人说是睡回笼觉,却谁也没有舍得睡着,在冰冷的地面上相拥而卧,轻笑着看彼此的眉眼,越看越觉得满心欢喜。 感觉只手无声无息地伸进了衣服中,乐无忧轻轻叫了声:“阿玦……” “别出声,让我疼疼你。”钟意低笑。 乐无忧随他笑起来,星眸含春,半推半就地让他手搂着细腰,手钻进了亵裤中,感觉微凉的手掌在自己大腿上又揉又摸,戏谑道:“我若不出声,岂不是便宜了你这小淫贼?” “那你不妨喊出来,让大家都来看看,”钟意吻住他的耳垂,炽热的呼吸扑进耳洞中,咬着他的耳垂污言秽语,“看看你如何被我干得浪水四溢,哭着叫相公……” “你当真敢……”乐无忧被他吓住,猛地瞪向他,却见这人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显然是在等着自己呢,忍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骂道,“小淫贼。” 钟意瞪眼:“为夫在你心中就这般荒诞?三番两次诋毁我为淫贼,你还记得‘出嫁从夫’四个字怎么写么?” “滚你的!” “哦?”钟意手指突然极为刁钻地动。 乐无忧猛地颤,把抓住他的衣角,急喘着低笑:“哈哈……混蛋,别动……” 越说不动就越要动,钟意坏笑着,低声拷问:“还记不记得怎么写?” “放……放开……别动那里……”乐无忧奋力挣扎,笑着骂道,“混蛋,信不信我弄……别……” “到这般地步了,还敢耍狠?”钟意手腿并用,死死缠住他的手脚,“快说,还记不记得?” 他手脚硬如铁箍,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乐无忧可算是吃了大苦头,被他只手折腾得浑身颤抖,却又不敢声张,眼角都笑出了泪来,喘着粗气讨好道:“阿玦,好阿玦……别再动……求求你,饶了我……” 钟意简直铁石心肠,如今是缺了大德了,手指不但没有放开,反而变本加厉,加往那不能碰的地方钻了过去:“快说,还记不得‘出嫁从夫’怎么写?” “记得!记得!”乐无忧输得落花流水,毫无尊严地哀求,“我自然记得。” 没想到钟意竟蹬鼻子上脸了,笑靥如花地逼近他的眼睛:“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 “哎你……”乐无忧瞪眼。 钟意手指动。 乐无忧立即软了,屈辱地抬起手指,在他胸口飞快而敷衍地划了几笔:“我写完了,你快放开……” 钟意觉得他指尖仿佛有火种般,寥寥几笔,在自己胸口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火苗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暖了起来,作势低头欣赏他的字,嗔道:“真是潦草呢。” 乐无忧被拿捏住了最不得了的地方,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粗重地喘息着:“你能不能……先放开……再点评我的字?” 钟意在他眼睛上吻了吻,哼哼:“今日姑且放过你,哼!”说着挪开手指,沿着光滑的肌肤缓缓往上滑去,在腰上狠狠摸了把,嘀咕,“你得再胖些才行,这瘦腰虽显风流,却未免太细了,行房时总让我战战兢兢,唯恐孟浪起来不留心,就给勒断了……” “闭嘴!”乐无忧恶狠狠地踢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闷声骂道,“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 钟意跟着滚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满脸笑意地吻吻他的头发,笑道:“看看看,求收拾。” 乐无忧黑着脸:“滚!” “我想抱着你起滚。”钟意嬉笑。 乐无忧脸皮个没绷住,噗嗤声笑了出来,放低声音又骂了句:“滚。” “你都这么说了,为夫不滚岂非不够乖巧?”钟意大言不惭地说着,双臂抱住乐无忧,腰身猛地拧,两人交叠着骨碌滚到了旁边。 然后与被吵醒的乐其姝呈单刀之势。 乐无忧眼角带笑,感觉对方骤然变得浑身僵硬,狐疑地回头,撞进了双杀气四溢的眼睛,顿时个激灵,仿佛誓要比钟意加僵硬般,连眼神都凝固了。 “大清早的闹什么?”乐其姝俨然起床气严重,屈指弹,道劲风击在乐无忧后背,仿佛穿过了他的身体般,点住了钟意的穴道。 “好招隔山打牛!”苏余恨也已醒来,见状喝了声彩。 乐其姝道:“既然你俩喜欢抱,那便在那儿抱着吧。” “娘,我可是无辜的呀!”乐无忧声哀鸣,面如死灰。 钟意压低声音戏谑:“说好出嫁从夫的呢?” “滚!” “我滚了呀,”钟意皱了皱鼻子,分外委屈地嗫嚅,“若不是阿忧硬叫我滚,我们怎会惹姑姑不高兴?再说,姑姑点了我的穴道,现在即便是想滚也滚不了了……” 乐无忧想撕烂这张喋喋不休的嘴,脑中灵光现,突然福至心灵——天杀的钟意被点了穴,可自己却没有啊,只是被他铁箍般的双臂紧紧缠住,起不来身罢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张开十指,坏笑着逼近过去:“看我怎么撕烂你的嘴!” 手指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冷不丁阵天旋地转,乐无忧猛地瞪起眼,只见钟意施施然爬了起来:“阿忧好生残暴,我这张嘴虽烦,却也还有几分用处,暂时撕不得。” 乐其姝问:“你会移穴?” 钟意笑了笑:“略通二。” 乐无忧忽地想起事,喃喃道:“怪不得我点不住你的哑穴,原来是移穴了,你居然骗我说没长哑穴。” 话音未落,乐其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无忧啊无忧,你是不是傻?” “……”乐无忧想大义灭亲。 山洞外的山林中传来阵阵鸟鸣,天色彻底亮了起来,轮朝阳从雪山之后爬上枝桠,金光万 分卷阅读13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丈,映照得苍茫雪林明亮刺目。 众人吃了些干粮便踏雪而去,在山林中跋涉了三日,总算将雄关漫道甩在了身后。向着洛阳的方向走了半日,官道在前方分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龙云腾翻身下马,对乐其姝抱拳,郑重地行了礼:“年关将至,徒儿须得赶回海天连城去,趁着年前料理了阿姊的丧事,待事了之后,再来姑姑膝下尽孝。” 乐其姝道:“师徒情分,有心即可,你如今执掌海天连城,事务繁重,不必记挂为师,还有,”她指了指裹着貂裘坐在马背上的苏余恨,“这小妖不是个安分的,你须得费些心。” 苏余恨倨傲道:“本座觉得这不是句好话……” 龙云腾却笑起来,对乐其姝点头:“徒儿明白。” 双方分道扬镳,钟意与乐无忧同骑着白蹄乌,回头对乐其姝道:“往前再走两日,便是洛阳地界了,腊月里苦寒,我们不妨先在洛阳过了冬,等开春再南下金陵也不迟,横竖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乐其姝骑在灰驴背上,随着灰驴的走动东倒西歪,半眯着眼睛老气横秋地说:“老来从子,你们说了算。” 九苞在旁边哈哈大笑。 乐无忧回头瞥眼身后之人,拖长了声音戏谑:“又是出嫁从夫,又是老来从子,有人的地位,仿佛在节节高升……” “怎么不说那人的责任也在水涨船高呢?”钟意笑着摇了摇头,附在他的耳边笑道,“阿忧小心眼儿得很,我好几天前的笑话你还耿耿于怀,出嫁从夫怎么了?我们都是男子,我是你的夫,你也是我的夫,那夜在笑解忧,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嫁给了我,我也嫁给了你,我们起做乐姑姑的儿子,不好么?” 白蹄乌矫健的马蹄踩在官道上,发出哒哒的脆响,乐无忧在着悦耳的蹄音中往后仰去,倚进了钟意的怀里,抬眼看向高远的蓝天白云,唇角翘起:“难得你这张嘴有不烦人的时候,我怎敢说个不好?” “唉……”钟意唉声叹气。 乐无忧故意遂着他的心意问:“你叹什么气?” 钟意愁眉苦脸:“我感慨自己当真命苦,年幼失恃,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嫁得良人,怎料他却难伺候得很,真是红颜命薄呢……” “……”乐无忧无语望苍天,内心悲怆地想:我看你才难伺候得很! 两日后,行人进了洛阳城,当日在漱石庄发生的事情虽然尚未传遍江湖,但乐无忧的通缉令总算撤了下来,众人大大方方地投宿到了客栈,没有受到丝阻拦。 乐其姝将还在昏迷的常子煊抱入房中,写了张方子令乐无忧去药铺抓药,横竖钟意也闲来无事,两人便起走了出去。 虽然冬日苦寒,洛阳城里却依然热闹得很,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处处可见装饰华贵的马车载着美人呼啸而过,带起的寒风中夹杂着浓郁的脂粉香气,连严寒都仿佛褪去了。 钟意买了包糖炒栗子,边走边剥,塞了个到乐无忧的嘴里:“甜吗?” “甜。” “再吃个。” “嗯,”乐无忧又歪头,从他指尖含走颗,咀嚼着看向路边摊子上的东西,“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仿佛没有这么卖纸钱香烛的。” “快要冬至了,”钟意突然想起事,“我们也该买些香烛,祭奠死去的亲人,还有九苞,此处离他故乡不远,也该回去祭奠番。” 乐无忧点头,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怎么了?”钟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过熙熙攘攘的行人,见到不远处个清瘦的道人,羽衣鹤氅,背着柄黑色的古剑,走入了座门庭若市的建筑中。 “那是诛邪剑主谢清微?”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他,”乐无忧往前走了几步,看向他走入的那个建筑,“阿玦,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钟意抬眼看去,只见青色的高楼上装点奢贵,金粉银雪,暗香缤纷,门楣上挂着个牌匾,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金字:不鸣仙都。 不由得啧了声:“好个不守清规的妖道,此处可是洛阳城鼎鼎有名的安乐窝呀,哎哟,我现在不禁对这个诛邪剑主刮目相看,简直肃然起敬。” 第八六章 “我们也进去看看。”乐无忧大步走上前去,雕梁画栋的大门前,或坐或卧地分布着几个懒散的壮汉,见他过来,连动都没动,只横七竖八晒着自己的太阳。 门内着个俏生生的小婢,粉袄红裙双平髻,笑盈盈地拦住乐无忧:“这位公子看着眼生。” “回生,二回熟,下次我再来,你看着就不眼生了。”乐无忧道,心里却想到先步进去的谢清微,暗骂:看样子这妖道还不是第次逛安乐窝?他倒是不怕自毁道基! 小婢笑不露齿,说话却甚是刁钻:“那就请公子下次再来吧。” 乐无忧讶然,没想到这小婢年龄不过十二三岁,脾气却大得很,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我若硬闯呢。” “那不可能。” “哦?”乐无忧摸了摸下巴,嘀咕,“我看上去竟这般斯文?” 小婢笑道:“公子看便是武林高手,奴家自然阻拦不住,只是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公子总不能是闲极无聊,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当然不……” “奴家眼拙,看不出公子的武功来历,”小婢笑盈盈道,“然而见公子俊眉星目、英伟不凡,必是出自豪门世族,那就不可能硬闯了,即便是不心疼奴家,公子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不是?” 又是英伟又是世族,几顶高帽子不要钱般地送上来,立即断了乐无忧硬闯的念头——人家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若再硬闯,岂非不要脸了? “看样子这不鸣仙都,我果然闯不得,”乐无忧挫败地说,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对钟意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钟意未置可否,笑着跟在他的身后。 “哎……”小婢显然未料到他如此好打发,时愣了起来。 却见乐无忧迈着方步在门外街道上不紧不慢地转了圈,而后步履转,神采奕奕地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笑道:“初见陌生,再见相熟,姑娘这番看我还眼生么?” “你!”小婢倒吸口气,柳眉倒竖,“你戏弄我!” 声惊呼出来,先前躺在门外晒太阳的壮汉们纷纷战起来,目露凶光,蒲扇般的大手掰得咯咯直响,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行了,不玩儿了。”钟意啧了声,屈指弹,粒指甲大小的金色珍珠飞进小婢掌心。 小婢把将珍珠揣进袖中,立即热情地笑起来:“奴家有眼无珠,竟不知贵客驾到,快里面请……” 两 分卷阅读13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人走进不鸣仙都,进门便觉热浪扑面,时近腊月,北地朔风呼号、枯叶纷飞,而这座楼里却暖如春煦,火道中烧着银炭,烘得椒墙芳香四溢,歌姬们彩衣旋舞、飘逸婆娑,宾客们无不醉歌狂舞、香汗淋漓。 “果然是个安乐窝,”乐无忧往钟意耳边靠了靠,笑问,“钟离城主来过此处?” “呃……”钟意眼神有些飘忽,吞了口唾沫,竭力镇定下来,“年前,曾为公务来过……嗯,两次。” 乐无忧看了他眼。 钟意改口:“大概……三四次吧。” “嗯?”乐无忧愣了下,转头盯向他的眼睛。 只见钟意凤眸中闪烁着抹奇异的光泽,舔了舔嘴唇:“也就五六次。” 乐无忧脸上笑容冷了下来:“到底少次?” 钟意默默拉起衣袖挡住脸,沉闷的声音从厚重的衣袖之后传来:“数不清了。” 乐无忧:“……” 听到耳边传来声无奈的叹息,钟意倏地放下衣袖,拉住他的手,正色道:“我发誓,都是为了公务!” “滚边去,”乐无忧甩开他,绷不住笑了出来,“大点事,瞧你这怂样儿,几年前你正值青春,又年少得志,最是呼朋唤友、恣意轻狂的时候,出入冶游之所有什么稀奇?再说,你在长安连窑子都开了……”话未说完,他忽然福至心灵,把抓住钟意的手,“该不会……此处也……” 钟意羞涩地点了点头。 乐无忧突然哈哈大笑:“方才进门时,你丢给小婢的那枚珍珠是信物?我从未见你用珍珠代替过银钱来用。” 钟意含笑,又点了点头。 乐无忧仰头打量着这座高楼,只见金碧辉煌、贝阙珠宫、炭炽红炉、款撒香檀,转了圈,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没想到你竟颇有几分家业,只是我就想不通了,钟离城主天人之姿,怎会对开窑子情有独钟?” 钟意道:“世间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鱼龙混杂之处。” “譬如窑子和赌场?” “而此处,两者皆有,”钟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阿忧真是聪慧过人。” 乐无忧瞪眼:“你……” “当年你坠崖后,”钟意抢道,“众人皆道已十死无生,我却不信,我在长安和洛阳这样的当世巨城建立消息网,来寻找你的踪影。” 乐无忧张了张嘴,心底仿佛荡起春水,融融的暖意升腾起来,既欣喜又心疼,瞥了他眼,将目光移向旁处,哼了声,却没有再说话。 钟意笑起来,从怀中摸出粒金色珍珠,嵌在了他的发髻上:“为夫给你戴花。” “胡扯!”乐无忧摸了摸发髻上浑圆的大珍珠,却没有取下来。 钟意唤来不鸣仙都的管事,手持折扇随意握在掌心,淡淡地问:“方才是否有个白衣道人来过?” 管事反应极快,立即道:“大掌柜说的可是诛邪剑主谢清微?” “他去了哪里?”乐无忧急问。 管事火眼金睛,眼便看出他与钟意关系非常,极为热忱地陪笑道:“那谢道长年前托小人寻样东西,今日寻到了,只不过是在拍卖场上,故而道长进来之后便直奔琉璃窟去了。” 琉璃窟乃是不鸣仙都中极为隐蔽的地方,乐无忧随钟意穿过九曲十八弯的连廊,踏进扇门内,此处四面无窗,墙壁上燃着飘摇的红烛,照亮整座金殿玉楼,只见香焚宝鼎、紫雾漾漾,宛如天宫之景。 却是处黑市。 二人进来的时候台上正吊着个美人,浑身只着件香艳无比的红色肚兜,被香汗打湿,紧紧缠在玲珑的身体上,肚兜当胸剪出两个小洞,露出两抹诱人的嫩红,各缀了粒明亮的珍珠…… 乐无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发髻。 “你与他的不同。”钟意突然道。 说话间,乐无忧已将珍珠从发髻上取了下来,放在指尖把玩,拇指大小的珍珠金光荡漾,在灯火映照下美不胜收,漫不经心地问:“有何不同?” “这枚金珠是我从海外寻得,价值连城。” 乐无忧似笑非笑:“大掌柜的意思,是说在下身价比台上那男娼稍高筹?” “荒唐!”钟意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拧起眉头瞪向他,眸底浮起丝微不可见的怒火,却极力按压下去,沉声道,“乐无忧,你是不是闲得慌?” 乐无忧愣:“什么?” 个阴影倾了过来,乐无忧不由得心头跳,下意识往后闪,却被双铁箍般的手指扣住,接着钟意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再说这等诛心之语,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我有生气。” 乐无忧微微侧过脸去,看到他沉静的面容,点漆般的眸子仿佛黑夜的海水,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汹涌。 两人四目相对,乐无忧忽然抬手抽了自己巴掌。 钟意手如疾风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我打烂这张贱嘴。” “……”钟意怔,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似忧似笑地叹出声气。 “方才那话实在混账,阿玦,我并非不知道你的心意,都是我不好,”乐无忧从未见他这般挫败的样子,心尖仿佛中了毒箭般,酸麻难忍,低声道,“我已知错了。” 钟意伏低做小了好几个月,如今朝得理,顿时不饶人起来,从他手中夺走金珠,低头看了眼,揣进自己怀里:“你既不想要,那便还我。” 乐无忧苦不堪言,然而自知理亏,只得拉着钟意的手讨好地说:“谁说我不想要,我喜欢得很呢,好阿玦,给我吧。” “不给,你太可恶。” 乐无忧瞪眼:“我哪里可恶?” “你哪里都可恶!”钟意本正经道,“故意说混账话来挑我,最是可恶。” “好好好,我可恶,我最可恶,阿玦最好了,”乐无忧笑道,“把那金珠给我吧。” 钟意正色:“说不给,就不给,如此珍贵的金珠,岂是你说两句花言巧语就能骗走的?” 乐无忧被堵得心窝子疼,哼哼:“不给我,你还想给谁?” “……那也不能现在就给你,”钟意道,“不然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乐无忧笑起来:“现在不给,那什么时候给?” 钟意靠近他,在他小巧的耳垂上轻轻舔了下,压低声音轻笑道:“自然是……夜里。”说罢,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信步走向张名贵的紫檀座椅,坐了下来。 乐无忧脸颊微微发热,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台上的美人已经被位客人以三百两银子的高价拍走,两个小厮抬着个剑架走了上来,乐无忧歪头刚要和钟意说笑,余光扫过剑架,不由得怔了半瞬,霍地了起来。 “怎么了?” 分卷阅读13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钟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剑架上放着柄青铜长剑,锋芒隐藏在黑檀木鞘之中,剑柄以鲛皮缠绕,通体古朴无光,让人只看眼,脑中立即浮现出“大巧不工”四个字来。 剑虽是柄好剑,却也只是柄好剑而已。 然而乐无忧却直死死盯着台上,明亮的眼眸中几乎渗出血来,两个字在舌尖囫囵滚过,溢出齿缝:“独、鹿。” “这竟是柴开阳的佩剑独鹿?”钟意吃了惊,骤然想起当日二人费九牛二虎之力闯入龙门剑阁,却发现独鹿剑已失踪的事,不由得自言自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个鸨母打扮的妇人步三扭地走上台来,拎着手绢儿掩唇笑,捏细了口破锣嗓子,大概是想捏出个黄莺出谷的媚气,却不料捏得跟秃鹫下山似的,让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哎哟各位大爷,要说今日这重头戏,那可得数咱们这把旷世宝剑,你们都是响当当的武林好汉,法眼那么开呀,就知道咱这宝剑可不般……” 乐无忧坐下来,垂眸思索片刻,忽然转头:“阿玦,我要那把剑。” “好。”钟意点头。 说话间,拍卖已经开始,那鸨母也算有眼光,开口价就是五百两,比方才那个美人的成交价还要高出二百两,可见这宝剑有名贵。 钟意手指弹,打出粒小珍珠,唤来琉璃窟的管事,指着剑架上的长剑吩咐了几句,管事点头离去。 拍卖还在继续,经过十口竞价之后,价格已被抬到三千两,个锦衣公子倚红偎翠,从侍妾的手里含走瓣柑橘,口齿不清地叫道:“三千百两。” 竞拍的众人皆偃旗息鼓,三千两买这样柄并非神器的青铜剑,略有不值。 锦衣公子得意地让侍妾喂了杯美酒,俨然已胜券在握。 这时,在他身后的阴影中突然响起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四千两。” “呸,这他妈是谁?敢跟老子竞拍?”锦衣公子骂了句,吐出粒橘子种,大声道:“四千百两。” 那个声音犹豫了片刻,响了起来:“五千两。” “五千百两!”锦衣公子用力拍桌子,叫嚣,“他无论出少,老子都比他百两!” 全场哗然,众人都幸灾乐祸地等着听那个声音如何应对,却等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对方都没有再出声。 锦衣公子得意洋洋,大嚼柑橘:“叫你狂?跟老子抢东西?信不信老子拿钱砸死你!” 正以为胜券在握了呢,人群中却再次传来了那个声音,干净清新,犹如玉石之声:“贫道囊中羞涩,五千两已是极限,这位公子若肯将此剑让与贫道,贫道愿以身修为,为贵府当年家丁。” 锦衣公子怔,骤然跳起来,往身后的阴影中看去:“你有病吧?若你好吃懒做,老子岂不是还要养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慢慢张大了嘴巴,结巴起来:“诛……诛邪剑主?” 阴影之后,谢清微缓步走出来,白发银冠,身羽衣鹤氅与这纸迷金醉的冶游之所格格不入,对着那个锦衣公子施了礼,道声无量寿佛,轻声道:“此剑乃贫道故友佩剑,愿公子成全。” 飘摇的灯火下,只见他面如冠玉,目似寒星,眉心点朱砂娇艳如血,姿容仿若仙人,让那锦衣公子看得痴了:“自……自然是成……成全……” “谢。” “谢的是否太早了点儿?”乐无忧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中,嗤了声,慢悠悠地说,“真当只有这位公子在竞拍吗?未免太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钟意附和:“对对对。” 锦衣公子大怒:“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何人不重要,”钟意和气地说,“最后谁拿走此剑,才最重要。” 话音刚落,那个管事已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展台上,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侯在旁边的几个小厮立即上台,将剑架抬了下去。 众人顿时吃了惊:“庄家这是何意?” 管事擦擦满头的大汗,满脸歉意地说:“实在对不住各位,这剑暂时拍不成了,为表歉意,众位今日所有花销,将由琉璃窟力承担。” 众人不禁哗然,谢清微拧起眉头:“庄家怎能出尔反尔?” “实在是对不住!”管事赔笑,“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位道长,还请理解则个。” 眼看着长剑就要被抬出了视线,谢清微忽然衣袖振,众人只觉白影闪,便见他羽衣翩仙,落在了台上,把按住剑架,急道:“不行!” 第八七章 “难道你敢强抢?”乐无忧拍座椅,飞身腾起,扑到台上,把按住剑架另端。 抬剑的两个小厮怎敌他这两位武功高手的压制,啊地声跪倒在地,剑架脱手而落,谢清微势如闪电,伸手把接住剑鞘。 而乐无忧也已抓住剑柄,两人互不相让,各自死死握住掌心的冰冷。 谢清微沉声道:“乐公子这是何意?” “这话问得新鲜,”乐无忧冷笑声,目光刁钻如刀,直刺入他的淡眸,唇角勾出抹讥讽,呛道,“你说我是何意?” 谢清微眉头微微蹙起,沉默片刻,声音仿若白玉蒙尘,低低地说:“这把剑……我寻了很年……” “你有什么资格寻他?”乐无忧冷厉地提高声音,手臂猛地发力,只听声清鸣,长剑出鞘,挟起劲风迅疾地划向对方咽喉。 宾客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不由得都了起来,好奇地往台上看去。只见狭小的琉璃台上遍烧红烛,烛火映照在剑身之上,火光飘摇,片光明如海,森寒剑刃宛若线白浪,寒光四射,令人简直胆寒。 “果然是好剑,”那个锦衣公子叫道,“别说五千两,万两都值啊!” 却没有人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谢清微的身上,等着他拔出背上的诛邪剑,来和乐无忧战个高下。 然而谢清微却动不动,甚至还微微仰头,露出纤细的脖颈。 剑锋在喉前戛然而止,寒锋抵在他的皮肤,只需稍稍丝颤抖,便能割断他的咽喉。 可是他却仍没有丝毫抵抗。 乐无忧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谢清微眸色淡漠,仿佛命悬线的是旁人般,淡淡道:“我已获悉漱石庄之事,风满楼百七十二名英魂含冤被戮,我这条命自该赔给你们。” “我不稀罕你的狗命,”乐无忧收回长剑,低头看着古朴的青铜剑身,阵心如刀绞,喃喃道,“说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如今独鹿依然在,开阳你却……” 钟意纵身飞掠过来,拭去乐无忧眼角的星光,轻声道:“十年已过 分卷阅读13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开阳恐怕早已转世,离了这江湖纷争,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享清福呢。” “嗯,”乐无忧点头,对谢清微张开手,“把剑鞘给我,你滚去天阙山,在开阳的坟前自裁吧。” “我自会以死谢罪。”谢清微说,玉色手指却死死攥住黑檀木鞘,没有丝松手的迹象。 乐无忧看他眼,暴怒:“你不要再惺惺作态,当年是开阳瞎了眼,被你迷惑,如今他尸骨都烂了,你有什么资格拿他的佩剑?” 他声音冷厉,犹如刀刃,然而谢清微却不为所动,清冷的眸子中没有半点波澜,神情淡漠地看着掌中剑鞘:“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他抬眼看向乐无忧,“我只是……想死在他的剑下。” 乐无忧字句道:“你,不,配。” 说完猛地转身,大步往外走去,恨声道:“阿玦,我们走,剑鞘我不要了,大不了找工匠重新做个。” “你不许走!”谢清微急道,身形闪,足不沾尘地飞掠到他的面前,把按住他的手,古井无波的眸子中浮起丝哀求,“乐公子,求你。” 乐无忧冷冷地看着他。 谢清微从他眸中看到令人绝望的冷漠无情,怔怔地顿了片刻,突然脚往后退了步,单膝缓缓跪了下去。 众人哗然,在座是武林中人,十分清楚诛邪剑主谢清微的地位,此人乃昆仑雪山上太清真人的衣钵传人,执掌诛邪剑,灭邪魔,救苍生,甚至凌驾于天下盟之上,谁能想到他今日竟然跪在了乐无忧面前。 像只摇尾乞怜的狗样。 乐无忧低头盯着他满头银丝般的白发,嗤道:“你诛邪剑主也有跪下求人的天?” 谢清微对他的讥讽置若罔闻,只喃喃道:“求你……” “你想求我把独鹿剑给你?”乐无忧俯身,逼近他的脸,“我直不明白你哪里值得开阳喜欢,谢道长,谢真人,诛邪剑主?不如你脱了衣服,让我看看,道袍下是怎样幅美景,把我那兄弟迷得命都没了。” 谢清微白皙如玉的脸上蓦地腾起片红云,既羞又怒,满目愤慨在烛火映照下仿若双眸剪水,美不胜收。 乐无忧恶毒地笑了起来:“你不是要独鹿剑么?脱了衣服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谢清微是怎样用你这幅淫荡的身体勾引男人的,我立刻就给你!” 钟意从背后搂住乐无忧的肩膀,轻声道:“阿忧,这样做只能折辱他,并不能偿还……” 话未说完,就听到个玉石之声徐徐传来:“此话当真?” 乐无忧怔了怔,木然道:“这个自然。” 用以展示拍品的琉璃台离宾客距离甚远,二人说话声音又低,人们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谢清微跪在地上,清瘦的脊背却笔直地挺着,缓缓抬起双玉色的手指,伸向了自己的衣领…… 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个疑惑的声音问道:“谢道长在做什么?怎么仿佛要脱衣服?”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嘿,别说,老子还挺想看的,光是穿着衣服的样子就够撩人了……” 人们的声音无所顾忌,清晰地传到琉璃台上众人耳边,谢清微两颊飞红,眼神却漠然看着前方,清冷双眸之中片死寂。 他神情冷漠地解开衣领,任羽衣鹤氅缓缓滑落,露出双白到刺眼的肩头…… 忽然眼前身影闪,仿佛阵狂风迅疾刮过,衣服滑落的瞬间被粗暴地扯回身上,谢清微愕然抬头,看到乐无忧冷厉的眉眼。 他淡淡道:“我已经遵你命令当众脱了衣服,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这个自然。”乐无忧咬牙切齿地说,衣袖甩,只听铮然声清音,长剑脱手飞出,稳稳落入剑鞘之中。 谢清微握着长剑,极为清浅地笑了下:“谢成全,我会用此剑自裁,以慰风满楼满门英魂。” “先留着你的狗命,明年清明,我在天阙山等你。”乐无忧说完,大步流星走下琉璃台,往门外走去。 钟意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走出不鸣仙都,钟意脑中急转,想出百个点子想要逗乐无忧开心,却又否决,只识趣地管住嘴,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 就这么前后走了几十步,乐无忧倏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钟意,拧起眉头。 钟意立即歪头,露出个谄媚的笑容。 “你……” “我什么废话都不会说!”钟意大声道,“只要跟在你身后即可,你大可将我当成个放不出去的屁,默默地放任我就好。” “……什么玩意儿!”乐无忧气得笑了出来,伸手将他拉至身边,手指在衣袖中勾住了他的手指。 钟意看似脸淳朴地笑起来。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在寒风萧萧的街道上,乐无忧轻声道:“我很后悔方才的行为,你说得对,那只能折辱他,并不能偿还我同门的血债。” “你时气糊涂了,”钟意道,“其实仔细想想,他谢清微也是受害者,不是么,诛邪剑主的责任是诛杀邪魔、匡扶正义,而天下盟告诉他,风满楼窝藏苏余恨,投靠魔谷,成为了武林的敌人,纵然与柴开阳互有情愫,然而他需要负起自己的责任。” “既然与开阳互有情愫,他却宁愿相信安广厦的鬼话,而不相信自己的情人,”乐无忧恨得咬牙切齿,恶毒地骂了句,“真他妈欠操。” 钟意噎,认真道:“阿忧,这话只能让开阳兄来骂,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嗯,为夫不大爱听。” 乐无忧横了他眼,凉凉道:“那留着,日后骂你。” “嘿,骂我的话,这话得改下,”钟意笑起来,嬉皮笑脸地靠近他,手遮在嘴边,附在他的耳朵上笑道,“比如说——真他妈欠含……” 话说完,他便身影闪,快如闪电般撤离,果然乐无忧恼羞成怒,挥起双掌,便劈头掴了过来。 冬节将至,街上行人如织,两人运起绝世轻功,在人群中穿梭着追逐,快得仿佛带起残影。 足足追了半柱香时间,钟意才停了下来,乐无忧掌拍在他的后背,钟意大叫:“哎哟,谋杀亲夫啦!” “闭嘴!” 两人去药铺按方子抓了药,又在街边买了些香烛和纸钱,才慢慢走回客栈。 将刚才的事情说给乐其姝,她神情平静地听完,眨了眨眼睛:“你说开阳那小子和谢清微有腿?他俩偷偷成亲了?” “……人都死了,你还纠结这个干吗?什么叫偷偷成亲啊,那两人充其量就是苟且!”乐无忧白了她眼。 “竟然是这样,”乐其姝喃喃道,“怪不得……” 钟意:“姑姑是有什么发现么?” 乐其姝忽地荡开话题:“你们是 分卷阅读13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不是再没去过天阙山?” “嗯?” “天阙山上有两座坟茔,座是我苏醒后,潜入龙门剑阁取出正阳剑,为你师父立的剑冢,另座是开阳的坟。” “你立的?” “不,我为你师父立冢之时,那座坟已经很大了,显然十年来有人经常去扫墓,坟前立着块石碑,写得很有意思。” “墓碑还能有意思?” “呵,”乐其姝笑了声,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亡夫柴开阳之墓。” 乐无忧颤,惊叫:“什么?” “我还曾想是哪个重情的红粉知己立的呢,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竟然是谢清微。”乐其姝摇着头唏嘘,“真是想不到。” 回想起在不鸣仙都中的幕幕场景,乐无忧心头酸麻,苦涩道:“那蠢货为了得到独鹿剑,竟不惜当着那么人脱衣服……” 钟意思索片刻,轻声道:“有件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乐姑姑,您当初潜入龙门剑阁,取走的是几把剑?” “两把,照胆和正阳,”乐其姝明白了他的意思,“当时的剑阁之中便已经没有了独鹿的踪影。” “有人取走了?” “会是谁呢?”钟意沉思,“应当不是谢清微,否则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龙门剑阁镇守森严,非乐姑姑您这样的武林高手不能潜入,而这位窃剑之人,既冒险取出独鹿,为何又让他流落到了不鸣仙都?” 三个人思考了半天,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房门笃笃响了两声,九苞端着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钟意突然响起方才买到的纸钱香烛,对九苞道:“冬节将至,趁这几日天气还算清朗,去祭奠下你的亲人吧,再过几日万下起雪来了,就该耽误了。” 第八八章 钟意的乌鸦嘴再次发挥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作用,刚说近几日天气晴朗,晚间就飘起了小雪,连下了三日不带停的,整个洛阳城银装素裹,朔风吹起屋脊的碎雪,檐铃叮叮,露出下面斑驳的青砖与飞檐。 室内烧着红泥小火炉,炉上烫着壶老酒,酒气氤氲,整个屋子里都飘着暖洋洋的香醇。九苞百无聊赖地坐在炉边烧山栗子,默默地瞥眼钟意,言不发,幽怨至极。 钟意却心情不错,将温热的老酒口饮下,手里持着盏雨破天青色的空杯,闲倚在窗前,清朗地笑道:“微酣静坐未能眠,风雪萧萧打窗纸,是不是就是这般静谧娴和的情景?” 乐无忧含笑看他眼,捏着酒壶又给他杯中倒上,却未及倒满酒壶就见底了,摇晃了两下,笑道:“与其在这儿享受雪景,不如好好想想,马上就冬节了,这小雪却不见停的,该怎么去祭祀。” “阿忧难道没听说过随心所欲道法自然?”钟意摇头晃脑,“我看这雪还得再下它几日,九苞,要不咱今年的祭祀就不去了吧。” “……不去就不去,”九苞闷声道,“反正不过是活人的个念想,对死人来说,本就没什么影响。” 钟意赞赏地点头:“虽然你从小顽皮任性惹人讨厌,但这次倒还算懂事,哎哟!” 乐无忧踢了他脚。 钟意看向他:“你踢我做什么?” 乐无忧横了他眼,没好气道:“你自己知道。” 钟意无奈地笑了起来,伸手打开窗子微微露了条缝,立即有寒风卷着雪粒滚进来,他猛地阖上窗子,对乐无忧道:“你长在南方,不知北地的风雪有寒冷,九苞的故里在城外,虽也没远到哪里去,但这个天若冒雪赶路,苦寒是则,另则却是万遇到些饿极了的野兽,就又要番苦战了。” 乐无忧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所说非虚,只得啧了声,不再为难他。 却不料到了第三日傍晚,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客栈外的街道上热闹起来,担心风雪再飘上几日,家中就要断粮了,蛰伏的人们都纷纷出门采办,还有红花柳绿的孩子吸溜着鼻涕,直接在积雪里打起了雪仗。 钟意皱起眉头观了观天色,觉得依旧灰蒙蒙的,显然不是要放晴的迹象,仿佛又有场风雪即将到来,但冬节祭祀是大事,想了想,还是咬牙决定趁这会儿雪停,快马加鞭地赶去城外。 常子煊直昏迷不醒,乐其姝要留在客栈照顾他,其他几人打点了祭祀用品,便飞马奔出城门。 马蹄扬起积雪,朔风夹杂着雪粒扑在脸上,乐无忧往下拉了拉风帽,跟着钟意路疾驰,两个时辰后便到了北邙山下个小镇。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狂风打着卷儿,刮起街角的积雪,乐无忧仰脸看向街道两侧黑黢黢的房屋,渐渐发现有点不对劲。 ——太静了,整个小镇都未免太静了,简直是死般的寂静。 近年来战火频发,城外的村落里十室九空,却依然会有点点灯火,远不及这个小镇看上去阴森可怖。 “这是何处?”乐无忧疑惑地问,雪光映得小镇恍若白昼,极目望去,夜幕下皆是精致的青砖乌瓦,黑黢黢的门窗上还有斑驳的红漆,显然这是个极为富裕繁华的地方。 至少,曾经是。 “这是我的家。”九苞翻身下马,牵着马踏过积雪,走到扇黑漆铆钉的大门前,抬手撕去门上的封条。 门旁倒着块腐朽的牌匾,半截都埋在了积雪中,乐无忧下马,抬掌挥去雪粒,露出牌匾上斑驳的痕迹,定睛看去,忽地浑身震,只见匾上金粉已经脱落,四个不甚分明的大字在雪光映照下触目惊心——河洛山庄。 他愕然抬头,看向九苞的背影,脑中转得飞快——当年河洛山庄夜灭门,幼子明月光下落不明,若他还活着,如今应该已经十七岁,九苞…… “你猜得没错。”钟意牵着马走过来,拍了拍乐无忧肩上的落雪,低声道,“进去吧。” 三人只是祭祀,当用不了太长时间,便将马匹随手拴在了门口倒下的石狮子上,拎起香烛纸钱,走到门前。 门上铜锁已经锈透,钟意屈指弹,阵劲风击了过去,铜锁应声而落,伸手推开木门,锈涩的门轴艰难地转动,发出声刺耳嘶哑的吱嘎长鸣。 丝木柴燃烧的烟味夹在清凉的夜风中传来。 “等等,”钟意突然道,“里面仿佛有人。” 习武之人感觉敏锐,乐无忧也感应到山庄中似乎有活人走动的声音,压低声音:“是不是在此处避雪的乞丐?” “不可能,”钟意摇头,“自河洛山庄案发之后,附近的居民纷纷搬走,这里已经变成了个死镇,不可能还有乞丐逗留的。” “是江湖人?” 钟意点了点头,提起三尺水,拇指动,声极轻的脆响,长剑微微出鞘:“半是如此,我们进门时动静不 分卷阅读13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小,对方如果不聋应当也已听到,小心应对就是。” 九苞擅长轻功,抹绿裙仿佛飘摇的柳叶,顷刻间已翻到了屋顶上,无声无息地沿着屋脊向前潜去。 乐无忧袖中稚凰也已经滑落到掌心,和钟意对视眼,两人步履轻巧而机警地踏入山庄中。 河洛山庄的主人是江湖奇女子明岐,为讨情郎欢心,在山庄种下十里红梅,如今梅雪盛开,伊人却已仙逝。 两人循着烟火气穿过百转千回的连廊,乐无忧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周遭仿佛热了些?” “不错。”钟意衣冠胜雪,隐在株梅树之后,几乎与树底积雪融为体,不动声色地往前看了眼,目光透过月洞门,望向正房,门窗漆黑,不像是有人的样子,然而庭院中的积雪上却满是杂乱的脚印,显然不止有人曾来过此处。 他抬眼看向乐无忧,只见他身暗红色棉袍立在白雪之中,竟比满树红梅见清绝,忍不住轻笑起来。 笑意未浓,忽然见乐无忧做了个手势,指向月洞门内,钟意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见到连廊下的雪地中,映出个模糊的身影。 他抬起头去,见到九苞蹲伏在檐角,仿佛只灵活的猫儿般,与钟意对视眼,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粒飞蝗石,倏地扬手,石子冲破夜幕,迅疾击向廊柱的方向。 于此同时,道凌厉剑气袭出月洞门。 钟意挺身上前,早已出鞘的三尺水暴起寒光迎了上去。 声脆响,双剑悍然相撞,真气飞溅,庭院之中梅雪纷飞,声惨叫在廊下响起:“哎哟,何方邪佞敢偷袭我?” “是安济?”乐无忧无语地问。 “啧,怎么会是这小王八蛋?”钟意收起剑招,拧起眉头看向对面,讶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月洞门下,立着谢清微长身玉立的身影,淡色的眸子比满园落雪还要清冷,闻言漠然地反问:“你们又为何来此处?” “我仿佛听到了混蛋钟意的声音。”安济黑着脸从廊下走了过来,雪光映天,照亮他清秀的小脸儿和额头个飞速鼓起的肿包。 钟意收剑入鞘,在雪地中顽强地摇着扇子,斯文地笑道:“漱石庄别已有七日,少盟主别来无恙?哦,你定是无恙的,岂止无恙,甚至还有点吃饱了撑得慌,雪夜苦寒,不在你爹爹的怀里取暖,反而跑到片死寂的荒宅中来挨冻,这般闲情逸致,令钟某佩服。”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安济丝毫没有闲情逸致,反而脑门上的肿包隐隐作痛,让他心情恶劣至极,恶声恶气道,“方才是你打的飞蝗石?” 乐无忧听见这货对钟意大呼小叫就不痛快,凉凉道:“如果是他打的,你少盟主这会儿可就不是鼓个包这么简单了。” 安济瞪眼:“那是你吗?” “是我。”九苞嬉笑的声音在屋檐响起。 安济猛地抬头,尚未看清檐上的人影,就见有颗飞蝗石疾驰而来,大骂句“欺人太甚”,个闪身避了过去,金色身影闪,仿若只黄毛狗儿般蹿上了屋檐。 九苞却翩然翻身落下,躲在了钟意身后,露出脸看向他,手指卷着脸边的发丝,嬉皮笑脸地嗤道:“少盟主轻功未免太次了。” “大胆!”安济喝道,倏地拔剑出鞘,冲他刺了过来。 “闹什么?”乐无忧劈手抓去,把攥住他的手腕,手臂挥,将他推入谢清微的怀中,拧眉道,“二位还没解释,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安济狼狈地从谢清微怀中出来,愤恨道:“我自然是带人来查当年旧事的,被风雪阻了几日,不得不暂缓回城,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钟意点了点头,“若少盟主真能查出当年的凶手,倒也不失为大功件,只是个人觉得,难。” “用不着你来泼冷水!”安济蛮横地呲牙,“你还没说你们来干嘛的呢。” 钟意听完了别人的目的,轮到自己回答的时候,却微微笑了起来,看眼左边的九苞,再看眼右边的乐无忧,笑容可掬地吟哦:“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很显然,我是携夫带子,特意前来赏梅的。” 乐无忧噗嗤声笑出来,坏笑着瞥了眼九苞,点头道:“对,我是夫。” 九苞却显然没有他那样的好心情,闻言僵了片刻,才黑着脸咬牙道:“对,我是子。” “你们……你们当我是白痴吗?”安济咆哮。 九苞小声嘀咕:“谁说不是呢?” “你!”安济骤然堵住,愤怒地就要拔剑。 谢清微手按在了他的剑上,清冷的眸子看向钟意,漠然道:“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近日连绵大雪,行走十分艰难,你们却依然踏雪而来,所为的必然不是小事,”他目光在九苞手里的包袱上扫过,淡淡道,“钟公子方便告知,这包袱中盛的是何物吗?” 九苞脸色变,把将包袱藏在身后,叫道:“管得着么你们?” 安济皱眉,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圈,盯向他的身后,厉声:“包袱拿出来,我要检查!”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检查?”九苞呛道,“我个妙龄女子,包袱里盛的自然是胭脂水粉和替换衣裳,连这个都要检查,你还要脸么?你说,你是不是存心想看本姑娘的肚兜?” 安济倒吸口冷气,大叫:“你……你诬蔑我!” “别闹了,”钟意挫败地叹声气,低声说,“好吧,我坦白,我们三人也是来查当年旧事的,风满楼如今虽然沉冤得雪,可真正的凶手却还逍遥法外,我们倒想知道那人究竟有怎样了得的手段,害得风满楼无辜被诛。” 安济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套说辞听上去大义凌然,却莫名其妙让他有种怀疑的感觉,但又找不出纰漏来,只得闷声道:“哦。” “哦什么哦,”九苞挑眉,“你查出个所以然了吗?小废物。” 安济被戳到逆鳞,登时暴怒:“你说什么?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叫你们别闹了,吵得我脑袋疼,”钟意没好气地说,突然扬手,道劲风击在安济穴位上,瞬间点住他的哑穴,嫌弃道,“令尊令堂俱是言千金的聪明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话劳神的白痴?烦死我了。” 安济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冲天的怨气简直要破体而出,在内心疯狂咆哮:你他妈居然有脸嫌弃别人话? 钟意抬头看了看夜空,游走的浓云遮住月光,天色阴沉沉的,显然还有风雪没下完,然而安济等人不走,祭祀当是做不成了。 他看眼九苞,淡淡道:“既然有少盟主和谢道长在这里探查,那我们也不添乱了,走 分卷阅读13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吧。”说完,解开了安济的哑穴。 只素白如玉的手拦在了身前:“等等。” 乐无忧不悦地转头:“谢道长有何赐教?” “天色已晚,夜路难走,”谢清微说,“三位不妨暂宿夜,明日再回城吧。” 安济被点了哑穴又解开,郁闷得不行,闷声道:“虽然我很希望你们仨在回去的路上被狼群袭击,但是我天下盟心寄苍生,就算是卑鄙无耻之人,也还是要勉为其难救上救的。” 钟意挑眉:“嗯?” 安济转身往正房走去,脸不情愿地哼哼:“房内烧了炭火,省得你们半路上冻死。” 钟意与乐无忧对视眼,相互明白了对方的主意——不妨留下,见机行事。遂转身,哈哈大笑声,摇着扇子跟上他的脚步:“那就有劳少盟主款待了。” 安济脸倨傲地走进门后,正房便亮起了昏黄的灯火,钟意等人踏进门,看到宽敞的地上燃着个炭盆,却没有丝毫作用,年久失修的房屋四面透风,依然冷得像雪洞般。 几个身穿盟总服饰的年轻人了起来,抓住兵器,警惕地望向钟意等人。 安济摆摆手:“都坐下吧,他们没有恶意。”说着,率先在炭盆前坐下,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火边烤了烤,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酒葫芦,仰头灌了口,看眼钟意,将酒葫芦扔过去。 钟意把接过葫芦,拔开塞子闻了闻:“不愧是盟总啊,连烧刀子都比别处的浓烈。” 三个人依次喝了点酒,烈酒入喉,雪地中冻到僵硬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钟意大咧咧坐着,从怀中摸出包生栗子,丢了几颗到炭盆中,不消时,就听到盆里传出声清脆的炸裂声。 他指法如电,倏地探入火焰中,夹出了烧熟的栗子,搓开烧焦的外壳,栗子浓郁的甜香飘散开来。 几个年轻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艳羡地看着对方三个人把熟栗子给分而食之,阵齐刷刷的吞咽声响了起来。 钟意咬着栗子,愕然地看着他们:“少盟主,你们盟总也忒小气了点儿吧,出任务连饭都不给吃饱啊?” 安济也正嘴馋着呢,他们几个人困在这山庄里已经三日,虽说有干粮,但那玩意儿干而无味,哪有炭烧栗子好吃? 可是馋归馋,被鄙夷到了脸上,就有点不能接受了,冷着脸道:“拿来!” 钟意愣:“什么?” “栗子拿来!” “你要脸吗?”九苞先跳了起来,指着安济的鼻子大骂,“堂堂天下盟少盟主,抢别人栗子吃,传出去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安济脸色僵,然而栗子的诱惑太大了,恶人恶气:“你们现在喝着我的酒,烤着我的火,有栗子却不与我分享,究竟是谁比较不要脸?” 九苞却呲了呲牙,得意洋洋道:“就不给你,馋死你!” “你!”安济大怒,倏地了起来,手按住佩剑,怒道,“你不要脸!” 阵兵器哐当声,盟总的年轻人们纷纷起来,准备冲锋陷阵,然而他们的少盟主却强行压下了怒火,嘀咕句“我犯不着为了几颗栗子大打出手。”率先坐了下来,冷声道:“妖女!” 九苞反唇相讥:“废物!” “你们两个是想都给我滚出去吗?”乐无忧阴森森地说。 九苞立刻老实了,低眉顺眼地坐在他身边,手指绞着裙角,假装自己是个秀而不媚、清而不寒的小家碧玉。 钟意笑起来,抓了把栗子丢给安济,问道:“你们来这里几日了?” 安济学着钟意的样子将栗子扔进炭盆中,搓着手等待那声炸裂的脆响,双眸炯炯有神,语气也不由自主缓和了许,“三日之前来的,没想到被风雪阻在了这里,倒也正好四处查探番。” 九苞追问:“有何发现?” “若说发现,也没发现什么,”安济道,“惨案已经过去十年,当年那些触目惊心的尸骨也已经由盟总出面收殓,葬入了英灵冢。” 九苞冷冷地嗤了声:“想必都已经烂了。” “不过倒是有个地方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 “凶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九苞神色冷静下来:“你有什么看法?” 安济眉头微微皱起:“在来这里之前,我翻过盟总的卷宗,当年说苏余恨是凶手时,证据是尸首大皮开肉绽、骨肉分离。” 九苞手指忽然颤抖起来,猛地把抓过酒葫芦,拔开塞子,仰脸灌了下去。 安济奇怪地看了他眼,继续道:“灵台人去骨遗香,这正是弃风谷的独门绝学,销骨手。” “所以愤怒的江湖人聚集起来,举灭了弃风谷,顺便灭了风满楼。”乐无忧懒洋洋地说,瞥了眼盘膝坐在不远处闭目打坐的谢清微,淡淡道,“当然,诛邪剑主功不可没。” 谢清微眉心颤,却再没有别的反应。 安济说:“前几日我翻遍了卷宗,却没有找到丝毫弃风谷和河洛山庄有瓜葛的地方。” “弃风谷的嫌疑早就洗清了,还用得着你来分析?”九苞抹着下巴上的酒迹,不屑地嗤了声。 安济被他嘲得郁闷起来,闷声道:“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是,能夜之间屠杀完个山庄,凶手定然是很人,然而整个山庄的外墙却完好无缺,没有丝毫从外界攻破的迹象,明岐庄主当年位列天下五佬,岂能蠢到开门揖盗,将这么人都放进庄中?” “说不定是先下了毒,”钟意道,“如果事先买通某个弟子,在水源中放入软筋散或者别的什么毒药,别说个山庄,便是整座洛阳城夜也能屠干净。” “那为何明月光会下落不明?没有全山庄都中毒,而独独他个孩子逃脱的道理。” 九苞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想怎么解释?”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啊。” 啪……炭盆中炸出声脆响,安济黯淡的眼神倏地亮了下,伸手抓向炭盆,还没抓到栗子就惨叫声缩了回来。 “少盟主小心!” “少盟主是否被火灼伤?” “少盟主稍待片刻,让属下来!” 看着好几个年轻人拔出剑来,想伸进火焰中挑出炭烧栗子,钟意露出脸不忍直视的神情:“诸位是否太高估这区区小火苗了?” “你看不起我们?” “有本事你拿啊!” “我拿了啊。”钟意手指飞快闪,二指夹着火热的栗子抬了起来,搓去外壳,将浑圆可爱的栗子肉送到九苞嘴边。 安济眼睁睁看着九苞将栗子叼走,难过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大叫那是我的,却又知道自己武功不行活该烧熟的栗子被别人抢走。 正在郁闷着,颗火热突然贴在了唇边, 分卷阅读13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他吓得往后闪,看到钟意指尖夹着另颗栗子送到自己面前,时张口结舌。 钟意笑道:“难道你还等着我剥了喂你?哦,我知道了,少盟主是怕我下毒,那算了,还是给小九苞吧……” 话未说完,安济把夺走了栗子。 夜渐渐深了,众人围炉夜话,却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只得各自寻得避风的角落,昏昏睡去。 半夜果然又飘起雪来,呼呼的寒风从破窗刮入,吹得炭盆中火舌晃动,乐无忧睡意不深,被窗外的风声吵醒,转了个身,手脚惧寒地缩了起来。 钟意伸手将他搂入怀中,双腿夹住脚,闭着眼睛在他身上摸了几下。 乐无忧低笑:“这会儿你胡闹什么?不要命了还是不要脸了?” “想哪儿去了?”钟意手指摸索着抓住他冰凉的双手,拉着放进自己胸口的衣服中,低声调笑,“还是阿忧你希望我胡闹下?” 乐无忧手指在他胸前用力掐了下,笑骂:“闭嘴!” “好好好,闭嘴,”钟意轻笑,大手扣着他的后脑抵在自己肩上,舒展着四肢几乎是将乐无忧从头到脚都裹在了怀中,柔声道,“睡吧,这回不冷了。” “嗯。”乐无忧偷偷吻了吻他的衣领,笑着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久,房中微微响着绵长的呼吸声,窗外雪花落在廊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周遭片寂静,仿佛整个天地都陷入沉睡。 墙角个黑影动了起来,动作极为轻巧,如同只猫儿般无声无息地潜了出去。 钟意睁开眼睛,淡漠无情地看向窗外,雪光映亮他的凤眸,只见双眸沉静如海,暗潮汹涌。 “嗯……混蛋钟意……不要抢……”炭盆边传来含糊不清的呓语,安济翻了个身,睡梦中无意识地往热源靠去,突然“唉哟”痛叫了声,惊醒过来。 盟总的年轻人纷纷惊醒,紧张地问:“少盟主怎么了?” “没事,”安济脸如丧考妣地举着他纤细的爪子,痛得龇牙咧嘴,“手碰到炭盆上了,好疼……” “烫伤了吗?”个人摸出药膏,“抹点烫伤药,好得快些。” “没伤,”安济泫然欲泣,却嘴硬地说道,“你们睡吧,我去如厕。”说着起来,走出门外。 寒风扑面而来,他狠狠打了个冷战,也不去寻茅房了,缩着肩膀哆哆嗦嗦地跑到树下,打了个哈欠,边解开汗巾边嘀咕:今年冷得仿佛太早了点,才刚到腊月呢,就这么冷,该不会尿完就给我冻成棍了吧。 热尿沃化了积雪,安济玩心大起,盯着胯、扭着腰,在雪地上写了个“九”字,最后笔写完,泡热尿正好酣畅淋漓地排尽,他整理好下裳,欣赏着自己歪歪扭扭的杰作,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他忽地转身,警惕地盯向西北方向,只见细碎的雪花缓缓飘落,寒冷刺骨的夜风中带来丝不同于木柴的烟火香气。 还仿佛是檀香。 盟总的年轻人们被他们少盟主的烫伤惊醒后,很快又沉沉睡去,岂料还没睡到炷香时间,寂静的雪夜中骤然传来阵激烈的打斗声。 “怎么回事?”众人惊起,面面相觑。 条白影从眼前刮过,顷刻间消失在眼前。 “少盟主呢?”众人大惊,“那打斗的是少盟主?” 乐无忧也被惊醒,茫然望去,冷不丁撞入钟意清明的眼眸,低声问:“九苞呢?” “别担心,”钟意拍了拍他的手,拿起三尺水,“走,我们也过去。” 众人循着声音疾奔而去,接连穿过两个庭院,看到谢清微羽衣被寒风鼓起,几番腾跃,形如雪天白鹤,扑进前方的祠堂中,铮然声诛邪剑出鞘,空气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伐之气。 钟意和乐无忧飞掠进门,正好见到九苞拼死举剑刺去,却被谢清微轻松破招,荡开双剑,散发着血腥气息的诛邪剑抵在了他的脖间。 “谢道长,不要杀他!”安济捂着肩头痛叫,“擒住即可,我要活的!”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钟意先声夺人,脸大惊失色般冲了过去,厉声叫道,“放开我的婢女!” “什么婢女!”安济仿佛被戳中了痛脚,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他是个男的!” 好不容易赶来的盟总弟子们进门就听见这么惊悚的声,顿时脚软,噗通噗通摔出了个叠罗汉。 第八九章 “连男女都能认错,说你是废物,这是对废物最大的侮辱,”九苞讥笑,目光下移,看着抵在自己喉间血腥浓烈的黑色剑锋,冷哼声,“诛邪剑斩妖除佞,敢问谢道长,我是妖还是佞?” “事发突然,有冒犯,”谢清微收起诛邪剑,看向他,“你为何在此处?” 九苞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个盟总弟子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指着处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有人点亮油灯,灯花爆,照亮两个灵位,灵前线香无声地掉落段灰烬。 谢清微目光扫向地上,看到个被打翻的泥盆,寒风吹入门内,卷起未烧尽的纸钱飘散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烟气和淡淡的檀香。 安济肩头被剑洞穿,流出的温热鲜血染红金色锦袍,他却仿若感受不到疼痛,死死盯着灵位,恍若梦中般喃喃道:“先妣明太君岐……” 谢清微眸光闪了闪:“你是明月光?” 九苞抿紧下唇,沉默半晌,抬眼瞥向他,却依然冷着脸没有回答。 “你定然是明月光了,”谢清微沉吟,“如果明月光侥幸逃过劫,如今也该是你这般年纪,还有这灵位……” 铁证如山,这是如何也抵不过去的。 钟意爽朗地笑了两声,负手走了过来,将九苞挡到身后,对谢清微等人淡淡道:“不过是祭祀先人区区小事,各位明火执仗的,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了?” “可……这不是平常的祭祀,”安济恍惚地说,“他……他竟是明月光,这……” “怎么不平常?因为他的父母年前惨死了,所以他连祭祖的资格都没有?还踢翻了人家的火盆,这万因你们的缘故,人家父母收不到纸钱,这冬节年下的,在地府没钱吃穿用度,这账算谁头上?”钟意目光落在地上,泥盆旁边散落无数灰烬,纸钱上已没了明火,唯有丝火线无声地蔓延着。 谢清微低声道了句“无量寿佛”,看向他:“踢翻火盆当实属无意,方才这两位斗得激烈,或许时情急,冒犯了先人,只是……明小公子为何会成为你的婢女?” “我还要问你们呢,”钟意推四五六,昂首挺胸俨然是满腹愤慨的受害者,诘问,“我只不过是睡了觉,怎么睁眼, 分卷阅读13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使唤年的婢女就变成你们嘴里的明小公子了?这是谁干的好事儿啊?我的婢女没了,你们负责赔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安济觉得头大如斗,仿佛被什么毒辣的蛊虫钻进脑中,搅得脑海翻天覆地,他咬牙双手按住太阳穴,低声道,“雪天难行,你们却踏雪而来,就是为了祭祖吧,我不知九苞当年是怎么从灭门案中逃脱的,但试想,个垂髫小儿,遭遇生命中最大惨事,第反应不应该是去天下盟求救吗?况且河洛山庄就在洛阳城外,打马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 九苞冷冷地横他眼,讥笑:“你天下盟的门上镶金子?” “卷宗中记录,当年盟总曾派人在附近搜索过,却都没有寻到你的身影,”安济皱紧眉头,眸子中划过丝难以置信,转瞬即沉进眸底,仿佛被死死压抑住,他看向九苞,“可见你不但没去天下盟求救,反而躲了起来,数月前金缕雪的不醉酒坊也曾撒下人马寻你,你却依然蛰伏不出……” “这说明了什么?你找我就得出来?”九苞嗤了声,“你是我儿子?” 安济被他骂得郁闷至极,狠狠瞪了他眼,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狠戾,反而涌起阵阵心酸,他喃喃道:“这说明,你根本不相信天下盟。” “哈哈,”九苞大笑起来,“你天下盟的门上既没有镶金子,也没有我的儿子,那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九苞唇角翘起,勾出个阴涔涔的邪笑,俯身逼近安济的脸,目光刁钻如毒刺,放肆而轻佻地在他脸上逡巡,笑道:“我养尊处优的少盟主,你当真蠢到想不透为什么吗?” 祠堂中寒风刺骨,吹得脸颊冰凉,对方火热的呼吸冷不丁扑了上来,让安济忽地打了个冷战,眸中压抑已久的苦楚骤然喷涌出来,淹没了他的眼眸。 九苞的话语仿佛只残忍的手指,戳破了众人心头的窗户纸,跟随在少盟主身边的都是聪明伶俐的精英弟子,窥斑而知全豹,瞬间已想明白原因。 ——是什么让个垂髫小儿不相信盟总? ——定是盟总让他害怕。 安济满口苦涩,茫然地想起这若是个噩梦该有好,方才自己没有出门如厕,没有嗅到那缕檀香,没有好奇地追来……没有发现九苞就是明月光,该有好? 然而这切都发生了,仿佛盆热水泼进雪地中,沃化了积雪,露出了被处心积虑埋在雪下的肮脏的土壤。 他眼神恍惚地看向灯火下字迹明灭的灵位,脑中团乱麻:这事定然牵连到了爹爹,自己若聪明点,便应当略施手段,掩盖住真相,保住天下盟和爹爹的体面…… 可是习武之人应善德仁勇、礼义忠信,岂能为己之私利而蒙蔽众生? 他抬眼看向九苞,声音黯哑,艰难地低声呢喃:“河洛山庄没有从外部攻破的迹象,当年明庄主之所以会开门揖盗,因为对方是自己十分相熟的人,而你之所以会不信任天下盟,因为那个灭你满门的人……与天下盟……脱不开干系……” “不错。”九苞微微眯起眼睛,颇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废物定会蛮不讲理地偏袒天下盟,却不料他竟能秉公任直,虽然是脸哭相,却也毫无偏私地说出了真相……呵呵,这小废物还有几分意思。 “究竟是何人?”安济哑声,“当年是何人骗开了山庄大门?” 九苞神情讥讽地冷笑声,声音似哭似笑,犹如鬼魅,轻声道:“那年我刚开始练剑,只记得那人的剑光璀璨夺目,华丽得仿若银河倒挂,还有人,绣金裘、紫金冠,剑如白虹,直贯紫微……” “不可能!”安济惊叫声,暴怒,“你休得胡言!怎会是他们?” “怎么不会?”钟意冷冷地说,“当年明岐位列天下五佬,是与乐姑姑齐名的女子,武功自然不低,那凶手却能夜灭门,除了常风俊与安广厦,天下盟中还有别人能够办到吗?” “不!不会!不会是他们!”安济瞪大眼睛,目光惊恐地从众人脸上扫过,忽地冲上前,抓住个弟子的肩膀,“李师兄,告诉我,不是爹爹对不对?” 那李师兄张口结舌:“这……” “不会是爹爹!”安济扑到李师兄旁边,抓住另个人,“刘师叔,你来说,你德高望重,我只相信你。” 刘师叔满脸尴尬,吞吞吐吐道:“济儿,盟主当年或许……有什么苦衷也不定……” “苦衷,对,苦衷……”安济失魂落魄地呢喃着,突然,浓密的睫毛颤,眼角滚下泪珠,“可这是灭门啊……什么样的苦衷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少盟主,”个盟总弟子低声安慰,“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如果不做,可能会产生加严重的后果,毕竟,将功成万骨枯啊。” “不样!爹爹不样!”安济怒叫,痛苦地捂住嘴,浑身都颤抖起来,沉闷的哭声从指缝里溢出,“他是盟主啊,他不是枭雄,而是奉天行道、天下为公的盟主啊!” 谢清微低低地道了声“无量寿佛”,抬眼看向九苞,清冷的双眸没有丝波澜,平静道:“贫道有事想不通,河洛山庄向来以‘礼、智、仁、信’四字约束弟子,向来不起纷争,何以得罪安盟主与常阁主,招致灭门之灾?” “这倒是,”个盟总弟子道,“盟主没有理由做这种事啊,我听闻,明庄主生前还曾与他同门学艺,按理说应该维护还来不及呢,怎会反目啊?” 另人小心翼翼地猜测:“难道是争夺武功秘笈?” “不可能,盟主的紫薇剑法早已经天下无敌,何须来夺河洛山庄的秘笈?” “那究竟所为何事?” 钟意抬手捂嘴,轻咳了声,不动声色地看了九苞眼。 九苞点点头,突然转身背对众人,解开衣襟,缓缓褪去半身衣物,露出好幅瘦劲宽广的后背。 寒风卷着雪碴刮进祠堂,吹动油灯中火舌跳跃,只见飘摇的灯火照映下,九苞白皙的脊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黑色的小字。 安济透过满目泪光望去,忽地浑身震,猛抬手,用力拭去眼中的泪水,定睛往他的脊背看去。 九苞淡淡道:“此纹身伴随了我十年,诛邪剑主,你目力过人,还请你为众人念念,这满背墨迹,究竟是怎样篇荒唐言。” 谢清微应了声,走上前去,垂眸看向他触目惊心的脊背,玉石之声徐徐传来:“兴元三十八年,安广厦海外游历而归,得半阙心法,武功大涨,然心法残缺,几度走火入魔,五年后率吾等数人重返海岛,岛民与中原无异,然皆为九趾,吾等为逼问下阙心法,尽屠岛民,却未得逞,岛主钟离明月铁骨铮铮,剥皮 分卷阅读14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抽骨,至死未吐半字,众人立誓封口,然吾等之罪,罪不容诛,吾饱受年良心煎熬,欲将此事公告天下,即便承千刀万剐、下血池地狱、受万般苦难,亦难偿岛民之半分冤魂。” 最后个字音飘散在寒风中,众人全都动不动,久久无法从震惊中抽离。 天色将明,阴沉的云层泛起深蓝,风雪却大了起来,寒风呼号,刮进门内,吹熄油灯,整个祠堂陷入片半明半暗之中,桌上的灵位在寒风中微微晃动,阴涔涔的字迹令人毛骨悚然。 半晌,个盟总弟子恍如大梦初醒,深吸了口气,语气迟疑地说:“盟主他……为了灭口?只是……这背上的文章是否属实?” 九苞将衣衫披回,转身盯向他:“你怀疑我作假?” “不会有假。”声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九苞诧异地望向安济,讥笑声:“你却又知道了?” 安济喃喃道:“这背上的字迹已全然变形,显然纹了许年……” “不错,”九苞道,“这是当年你的好父亲屠杀我同门时,娘亲情急之下,纹在我背上的,距今已有十年。” 安济惨痛地闭上眼睛。 大雪又连下了三日,三日之后,众人脸色各异地走出河洛山庄,安济翻身上马,遥遥看向九苞:“真相已经大白,我回去会将此事上报盟总,求个公道。” “谢。”九苞淡淡地说。 钟意驱马过来,沉声问:“少盟主认为怎样才算公道?” 安济眼神紧,猩红双眸笼上灭顶的苦楚,他攥紧缰绳,看向对面几人,艰难地吐出声音:“家父已罪孽滔天,万死亦难偿此滔天大罪,然而父恩如山,我愿以身代死。” “放屁!”九苞骤然大怒,身形蹿,犹如条灵活的大猫,猛地将他从马上扑了下来,手指扼住咽喉压在雪地中,低吼,“你这条小命值几个钱,能抵安广厦的狗命?” 安济毫无抵抗,像条死狗样躺在他的身下,喃喃道:“他是我父亲……” “那我的父亲呢?”九苞死死盯着他的脸,发现这废物短短三天竟然憔悴得形销骨立,瘦削的脸颊埋在雪中,丝血气也无,白得几乎与积雪个颜色。 “明小公子!”谢清微将安济从他身底拉出来,抬眼看向九苞,轻声道,“少盟主拳拳赤子之心情有可原,请明小公子息怒,贫道会联络武林各大门派,澄清此事,将安广厦之罪行昭告天下,令他伏诛。” 九苞点头:“有劳诛邪剑主。” 回城的路上大家都言未发,沉痛的气息笼罩着众人,安济挺直脊背骑在马上,双眼漠然地看着前方。 “少盟主,”个盟总弟子打马赶上来,担忧地问,“你当真要问罪盟主?” 安济狠狠咬住下唇,抬眼,远远看见天下盟的青砖乌瓦上落满积雪,在片皑皑白雪中仿佛只被雪牢囚禁的苍鹰,插翅难飞。 那弟子急道:“盟主为武林正道做了那么贡献,若没有他,江湖岂能像现在这般祥和?” 安济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用个人做过的好事去抵消他的坏事,这样不对。” “事有轻重缓急,万事皆看取舍,少盟主,你可定要拎得清啊,”那弟子扫眼谢清微,发现他骑马的身影离其他人相隔甚远,遂靠近过来,压低声音,“此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这些同门都是你的心腹,断可以放心,而谢清微那边……他孤身人,不过就是大家都给个面子,不足为惧……” 安济猛地转头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别嚷嚷!”弟子忙叫,“依属下之见,事关武林大局,必须得压下来,九苞那边只有三人,纵然钟意武功高强,但毕竟势单力薄,不如我们派人……” “混账!”安济暴怒,蓦地拔出长剑,剑锋冲破严寒抵在他的脖间。 “少盟主?”众人不知二人所为何事,顿时大惊,纷纷策马聚了过来。 只听安济冷冷地看着那个弟子,咬牙道:“我总算明白为何九苞要按捺到现在才和盘托出,早说出来,恐怕早就被你们暗杀了,你给我听着,若再敢说出这等罪恶滔天之语,我先把你做掉!” 弟子惊叫:“你当真要为了那个九苞而背上弑父罪名?” “我自有打算。”说罢,安济收剑回鞘,扬起马鞭狠抽记,骏马扬起碎雪,马当先,奔入天下盟巍峨的大门中。 钟意等人回到客栈中,乐其姝刚好端着个空碗走出来,笑盈盈地看向几人,欣喜道:“子煊醒了!” “啊……”乐无忧愣了下,“我去看看。” “不用啦,”乐其姝拉住他,“喝完药又睡过去了,你们祭祖顺利吗?带去的干粮是否够吃?哎,我猜下,阿玦定是省下口粮让给了无忧,小九苞馋得不行了吧,谁能料到大雪竟然又连下三日,来,我在醉香楼定了叫花鸡,还热着呢!” “嗯嗯,我最喜欢吃叫花鸡啦!”九苞笑了笑。 乐其姝狐疑地看向他的脸:“小九苞怎仿佛有心事?” “遇到些不开心的事情,”钟意大手在九苞头顶揉了揉,拍拍他的脊背,“累了就先回房去歇息会儿,叫花鸡会给你留着的。” 九苞应声,对乐其姝施了礼,先行歇息去了。 乐其姝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孩子没事儿吧?” “放心吧,没事。” “没事就好,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乐其姝唏嘘了半瞬,眉梢眼角忽而又飞上抹欢欣,“子煊可算是醒了,前日忽地都断气儿了,可把我给吓得呀,连忙拼尽身功力,总算勉强护住心脉,若他今日再不醒,我真是心都要操碎了……” 乐无忧撇嘴:“都不知道谁是你的儿子了,我在雪地里冻了好几个时辰,结果你满心都是子煊,哼!” “哎哟,我的小祖宗生气了?”乐其姝伸手捏着他的腮帮子扯了扯,“子煊是我挚友遗子,与你自然是样的,来来,知道你冻得难受,我刚刚才烫了壶老酒,快喝了暖暖身子。” 二人跟着她走到桌边坐下,乐无忧拎起酒壶给三人都倒满,仿佛气未平的样子哼哼:“我不管,以后让他喊你娘亲吧,我就喊乐姑姑了!” “嘿,你这小熊玩意儿!”乐其姝在他鼻子上刮了下。 乐无忧随即笑了起来,捧着酒杯放在唇边,深嗅口,馥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对钟意挤了挤眼睛,笑道:“看,乐姑姑又私藏好酒了,若不是我吃了子煊的醋,她还舍不得给咱们喝这样的好酒呢。” “你小子显然是欠揍!”乐其姝柳眉倒竖。 钟意哈哈大笑,边喝酒,边将河洛山庄发生的事情捡要紧的说给乐其姝听,末了摇着头叹声气:“ 分卷阅读14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九苞便是为此事闷闷不乐。” 乐其姝咬着酒杯,思索片刻:“我对安济那孩子不甚了解,然而却很了解他娘。” “您说常夫人?” “不错,”乐其姝道,“常相忆这人看似天真任性,其实心机颇深,若她能尽心教导,安济当不会长成安广厦那般无耻。” 钟意道:“安济纵然纨绔,但心却不坏,与他父亲不同。” “那就好,”乐其姝唏嘘,“没想到你们出去趟,竟发生这么事情,九苞竟是明月光……我早该想到的,这孩子明明与他父亲如此相似,这些年他直扮做女装,便是怕被识破身份吧?” 钟意苦笑着点头:“他生父出自仙鸣山城,血缘向来霸道,无论与谁成婚,孩子总会与自己加相似。” 乐无忧笑盈盈地看向他的脸:“你五官如此俊美,令慈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任谁被情人这般夸奖,都会心情愉悦,钟意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按压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阿忧才是俊美呢,有时我真想见见你的父母,看到底怎样惊才绝艳的双璧人,才能把你生得这般俊俏。” 乐其姝愣了愣,继而微微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出声气。 第九十章 醉香楼的叫花鸡风味独特,不像其他店家那般往鸡膛中塞上盹片、火腿、香菇等佐料,只包裹上层荷叶,最外层的黄泥要取自洛水河底,和上桑落酒的酒糟,以松针竹叶点火烤熟,酒意醇厚、松竹清香,拍落泥土,鸡香的浓郁喷涌而出,还有荷叶的清甜,鸡肉油亮如蜜糖,酥嫩入骨,即便是神仙也会食指大动。 半只鸡都进了九苞的五脏庙中,吃完抹嘴,仰天长长吁出口浊气,仿佛将满腹郁卒全都呼了出去。 乐无忧擎着只美人桃面色的酒杯,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人吃了三人的份儿,来日若不好好练功,看阿玦怎么收拾你。” “知道!知道!”九苞咧嘴笑,抓过酒杯灌了口酒,“我武功虽不怎么样,到底也比安济那小废物强些吧。” 乐无忧嗤了声:“你怎么不找个好的比比?安济也是够奇葩,他爹安广厦的紫薇剑法名列武林榜第位,怎么他就这么废呢?” 钟意闻言,微微笑了笑:“我听闻,安广厦本来武功平平,是出海历练之后,才武功大涨的。” “不错,”乐其姝道,“风雨不动、天下为盟,天下盟绵延四百年,从不以武功见长,盖因创立之初便旨在维护江湖之安定,故而选拔弟子重在‘格物端正’,而非武艺高低。” “安广厦出海寻得绝世武功,改头换面称为紫薇剑法,虽功力大涨,却不料心法残缺,”钟意冷笑声,“年来他频繁闭关,却几度走火入魔,这样的武功又怎会传给自己心爱的独子呢?故而安济应当只学得皮毛,徒有其表,根本触碰不到紫薇剑法的核心。” 九苞嘀咕句:“也不知道那小废物知不知晓此事……” 即便知晓又能怎样呢?他是自己的父亲啊!安济在剑架前,盯着那把古朴的紫薇剑,心中仿若塞满了枯草,满心荒芜。 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安济转头,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踏入门内,千金裘、紫金冠,面容刚毅而悲悯,端得是威武雄伟。 他抬起双手拱于胸前,深深俯身下去,将眼中的悲惶按捺下去,低声道:“爹爹,你回来了。” “怎么,有心事?”安广厦坐在书桌之后,关切地看向他,“眼睛怎么红了?” 安济立在桌前,闻言遮了遮眼睛,撇嘴:“许是前几日在河洛山庄受了风寒。” “回头让你娘瞧瞧,”安广厦道,“从河洛山庄回来已经五日了吧,怎也没听你说有什么发现,是不是无功而返?” 安济难过地低着头,五脏六腑好像被只手刁钻地攥住,撕扯得锥心刺骨,他沉默了半晌,才呢喃地说:“你怎知我无功而返?” “哈哈,你若有什么发现,定已经嚷嚷得人尽皆知了,哪能这般安静?”安广厦笑了起来,端起茶碗喝了口,皱眉,“今日烹茶的水仿佛与往日不同。” “这是河洛山庄的梅雪之水。” 安广厦眼色变了变:“嗯?” “父亲能否尝出水中肃杀的血腥气?” 安广厦不悦地盯着他的脸:“济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安济抬起头,双目含泪:“父亲再没有去过河洛山庄吧,那里的梅花开了,雪飘如絮,十里红梅如血……父亲,河洛山庄就在洛阳城外,你夜夜安眠,难道从来没有听到过那锥心泣血的鬼哭声吗?” “胡闹!”安广厦霍地起来,把将茶碗摔在地上。 瓷片飞溅,安济往后退了步,躲闪不及,被茶水泼了满脚,残茶粘在牛皮靴面上,肮脏得令人生厌。 他却执拗地盯着父亲的双眸,声音苦涩地问:“河洛山庄灭门案是你的手笔吗?明岐是良心发现才被你灭口的吗?当年你们数人到了海岛上,是否为了半阙心法,而屠灭了整个海岛?那个叫钟离明月的人,是否被你剥皮抽骨却只字未言?” 随着他个个问题的抛出,安广厦脸色点点地阴沉下来,深沉的双眸中仿佛极力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派胡言!济儿,你从何处道听途说了这些胡言乱语,居然还来质问为父!” 安济用力咬了咬下唇:“我遇到了明月光。” 安广厦猛地怔,暴怒:“荒唐!明月光早已经死了!” “他没死,”安济死死盯着他,“明岐临死前在他背上纹下了篇文章,将当年旧事和盘托出,字字残戾、句句诛心……” 安广厦又怒又惊,脱口而出:“轮台伏罪疏!” “果然是你做的!”安济猛地瞪大眼睛,“明岐果然是被你灭口的!父亲,你竟然是如此个暴戾恣睢、丧尽天良的大恶人!”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个声音吼出来时泪水猛地喷涌而出,安广厦骤然暴起,五指如爪,狠狠扼向他的咽喉:“放肆!” 安济身体颤,却在原地动未动,坦然地昂起脖颈,任他手指犹如铁钳般凶狠地袭了过来。 然而安广厦却倏然变色,大手转,眼神惊愕地看着自己掌心:“你做了什么?逆子,你给我下毒?” 安济流着泪,抬眼看向他:“父亲,你已死有余辜。” “你敢弑父?”安广厦眼眶崩裂,双目猩红犹如恶鬼,怒吼,“你可知此罪当诛?” 安济走到剑架前,伸手抓住紫薇剑,铮然拔出,剑光寒绝、杀气灼灼。 “你敢?”安广厦看着爱子提着剑步步走来,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双拳死死攥住,声音低哑, 分卷阅读14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济儿,你怎这般愚蠢?即便是下毒封了我的武功,然而我还是天下盟主,门外弟子三千,声令下,即刻便有无数刀斧手进来,将你这弑父逆子劈成肉泥!” “你的人都被我调走了,现在门外全是我的心腹,”安济提起长剑,垂眸看眼寒光粼粼的剑锋,目光移向安广厦,轻声道,“伏诛吧,父亲。” 说罢,倏地举起剑,势如疾风般劈了下来。 安广厦痛不欲生地瞪大了眼睛。 寒光划过虚空,发丝纷扬起来,安广厦猛地转头,听到哐当声长剑坠地的声音,安济掌中握着缕发丝,泪流满面,哑声道:“虽然你罪大恶极,本当斩首伏诛,却终究是我的父亲,今割发以代。” 安广厦震惊地看着他,双眸泛红:“济儿……”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安济捂住眼睛,轻声呢喃,“你出家吧。” “什么?” “我已安排个死囚,易容成你的样子,过几日谢清微便会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斩首示众,以慰那些无辜被戮的亡魂,”安济道,“而你……便封住武功,去英灵冢为先人们守墓去吧,青灯古佛,好好忏悔你的罪行,不死不归。” 安广厦踉跄步,腿软,跌进座椅中,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要流放自己的父亲?济儿,你疯了?你诛杀亲舅、流放生父,就不怕死后入地狱吗?” 安济抬眼看向他,双眸中泪已流尽,满目血丝,他怔了片刻,缓缓移开眼神,看向墙上“风雨不动、天下为盟”的牌匾,惨然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着后退几步,在书房门前,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跪地叩首足足半柱香时间,才脸色苍白地起身,低声道:“就这样吧,父亲,永别了。” 转身走出书房,对侯在门外的弟子沉声道:“为他剃度易容,等入夜便送去英灵冢,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逆子!!!”背后传来声巨响,安广厦猛地将桌上所有东西悉数拂到地上,喉间传出痛不欲生的惨烈吼声。 这个冬天仿佛格外漫长,安稳已久的武林终于如同沧海横流的朝廷般风雨飘摇起来,洛阳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雪,斩佞台上的积雪足足有两尺厚。 钟意等人混在拥挤的人群中,远远看向被推搡着走上台的男人。 旁边个江湖人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能想到德高望重的天下盟主,竟然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罪不容诛!” “原来那弃风谷竟然是无辜的,”另人唏嘘,“最可怜的是那小魔头……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小魔头了,该叫苏小公子,唉,安广厦与常风俊真是罪该万死!” “还有那个什么海岛,岛民们本安居乐业,就因为那个什么心法,竟被安广厦屠了个干净,你说说,这些冤魂,上哪儿说理去啊!” “人死如灯灭,也不须说理,”钟意微微笑,与乐无忧对视眼,“倒是活人,心里这口气终究是咽不下的。” 九苞穿回了男装,件雨过天青色的棉袍显得少年英伟俊俏、神气逼人,抱剑倚在棵枯树上,嗤笑了声:“要我说,非千刀万剐不可以平我恨意,但这老杂毛是小废物的亲爹,能做到这步已经不简单了,只是,想不到他竟真的能问罪亲爹了,也是有意思。” “亲爹?”乐其姝披着件大红斗篷,抬眼往台上望去,寒风卷起碎雪,吹得她昭君套上的貂绒乱飞,苍老的眸子似笑非笑,“小子们,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乐无忧闻言大笑起来:“跟您打赌?我们是嫌过得太舒坦了么,上赶着做这没有胜算的买卖?” “阿忧真是机智过人!”钟意立即含情脉脉地说。 “就你话!”乐无忧横他眼。 钟意唇角笑意掩都掩不住,调笑:“我话你也稀罕我,可见话是好事儿。” 乐无忧脸皮热:“谁稀罕你?老夫不过是看你这张脸长得还行,闲来无事撩撩罢了。” “小九苞,有件事情我疑惑已久了,”乐其姝突然严肃地叫了声,随手对旁边指,问道,“你整日看着这俩人,是不是也有点儿辣眼睛?” 话音未落,九苞眼神骤然变,双眸茫然无光仿若盲人,哭丧着脸道,“不瞒您说,我已经瞎了。” “瞎了就赶紧治眼睛去!”钟意对着九苞推了把,嫌弃地说,“个瞎眼的婢女比叫花鸡还不如呢。” “我已经不是婢女了!”九苞抖抖自己的男装,自豪地挺起腰杆,“我现在可是小厮!” “不稀罕,”钟意没好气,转脸对乐无忧笑靥如花,压低声音,“我的小厮,只要个钟情就可以了。” 乐无忧脸色阴沉下来,默默推开他的脸,温柔如水地吐出个字:“滚。” “噗嗤……”乐其姝笑了起来。 钟意转脸对她解释道:“乐姑姑见笑了,夫不贤,子不孝,都是我的过错,唉,家主难为啊。” 乐其姝嘀咕:“怎么听着还挺得意呢。” 正在说话间,周围忽然暴起阵呼声,几人倏地转头看去,见到条血练冲天而起,喷到台下的积雪中。 谢清微立在斩佞台隅,背负两把长剑,长身玉立,清冷的眸子扫眼滚落的头颅,淡淡道:“罪人安广厦,已伏诛。” 安济身重孝、哀毁骨立,见状扭过头去,眼角流出泪水。 个天下盟弟子忽然上前,单膝跪地,朗声道:“盟不可日无主,江湖群龙,昂首以待,少盟主,请即日继任盟主!” 话音刚落,有群人跪在了地上:“请即日继任盟主!” “十五岁的盟主,当真能压得住下面那些混世魔王?”九苞嗤了声,“就他那废物,别被人啃得渣子都不剩。” “这小子虽没了爹,却还有娘,”乐其姝笑笑,“有他娘保驾护航,说不定也真能当得有模有样呢,走吧,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实在不宜看这血淋淋的场面,哎哟,老婆子真是看眼就要折寿。” 过了午时,日头渐渐西沉,天色又阴冷起来,几人裹紧大毛披风,转身往客栈走去,没走几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连串的喊声。 “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喊无忧啊,这小嗓子还挺熟悉,”乐其姝道。 几人回头,看到个女子纵马而来,身披件五彩织金羽缎斗篷,坐下照夜玉狮子风驰电掣,顷刻间已奔至眼前,女子倏地从马上飞腾而起,臂上条灿金长鞭划破虚空,劈头抽向乐其姝。 乐无忧惊叫:“金姑姑!” 来者正是金陵不醉酒坊的掌柜金缕雪。 乐其姝双臂展,大红斗篷猛地扬起,腰间柄亮如雪练的长剑铮然出鞘,悍然迎 分卷阅读14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击上去。 二人击即分,金缕雪接连三个后翻,稳稳落地,仰脸看了过来,脸上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你定然还活着,祸害存千年,你肯定死不了!” “那你这妖女岂不是要长命万岁?”乐其姝目光扫向她的身后,“车上带了什么?” 金缕雪把扯下车上的雨布,露出整整齐齐几十个酒坛:“得知你还活着,我便即刻动身,从金陵拉来四十坛美酒,我们不醉不归!” “好!”乐其姝畅快大笑。 四十坛美酒拉进客栈,开坛之际,十里飘香,金缕雪狂歌纵酒,得知乐其姝的老态并非易容,而是早衰之后,是大哭大笑,几乎醉死在酒坛中。 “十年……十年啊,阿姝……你这贱人!你竟然还活着……哈哈……你果然还活着”金缕雪举起酒坛,仰头狠狠灌了大口,眼中流下泪来,“可是却老成这般丑相,你再也比不过我了!” “信不信我今日便在你脸上划它几十刀?”乐其姝呛道,“让你这丑八怪变成罗刹无盐!” 金缕雪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双泪眸痴痴地看着她:“你当真回不去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啊,阿雪,”乐其姝摸着自己苍老的脸皮,却浑然不放在心上,酒气熏熏道,“老成这样又何妨?天下谁能永葆青春?” “那你会早死吗?”金缕雪直率地问。 “或许吧,”乐其姝洒脱笑,“我如今这每日都是地府偷来的,即便明日就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早早去了,也是好事,免得惊宸在下面等得久了,又要怪我这师姐不疼他。” 金缕雪仰头灌口酒,抹去唇角的酒浆:“罢了,生死有命,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正理!” “哈哈,不错。” “哎,你说,”金缕雪忽地盯向她,唯恐天下不乱地笑了起来,“惊宸在下边儿会不会遇到凤小哥儿?白白给养了十七年的孩子,他会向凤小哥儿和相思丫头要钱吗?” 乐其姝大笑起来:“要钱倒不至于,但是酒嘛……那可就说不准了,他能把那对夫随妇唱的小气鬼给喝到吐血!” 门外,乐无忧端着碗汤药从走廊快步走过,歪头看眼笑声不绝的房间,转头对钟意道:“接下来十天你都不会见到我娘了。” 钟意笑:“为何?” “这两人凑到起,不把那四十坛美酒喝光,她们是不会罢休的,”乐无忧佯装生气地哼道,“居然坛也不分给我们!” “就是!你娘亲太不像话了!”钟意仿若妖姬般进了谗言,笑盈盈地从背后摸出个精致的小酒坛,摇晃两下,“幸运的是,你除了那个不像话的娘亲之外,却还有我这样体贴的夫君,怜香惜玉、知疼着痒,实在是令人羡慕呢。” 乐无忧脚下跌,煎了三个时辰方才得了碗的汤药差点洒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笑靥如花地瞥他眼:“香?玉?疼?痒?” 晚间的客栈走廊里不停有旅人走动,钟意手臂虚挡在脖后,护着他从人群中间穿过,靠近他的耳边:“阿忧你自己是不知晓呐,当你汗涔涔地骑在我身上时,那身缎子样的白肉,当真是冰肌玉骨、香汗甘霖……” “……哦?” “可不是?你看我如今连酒都不馋了,全都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钟意来劲儿了,嬉皮笑脸道,“至于痒和疼嘛……” 乐无忧舔了舔下唇,似笑非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听钟意甚是得意地压低声音,咬着他的耳尖笑道:“为夫有个宝贝,最能医痒摩疼,阿忧猜猜是什么?” “我猜你爷爷!”乐无忧脚踹了过去。 钟意早有防备,忽地往后闪,避开他的断子绝孙脚,哈哈大笑起来。 “小淫贼!”乐无忧愤恨地骂了句,绷不住也笑了出来,端着汤药走进房间,在钟意跟来的瞬间,猛地飞起脚踢上房门,只听声惨叫,房门实实在在地拍在了钟意的脸上。 常子煊睡得迷迷瞪瞪,恍惚间听见声闷响,睁开眼睛,看到乐无忧正转过头来,那张总是刁钻讥讽的脸上竟满满全是笑意,笑眼璀璨如星,仿若凝了九天银河。 不由得怔住了——相识年,自己竟从未见他笑得这般天真过,仿佛世间万事全与他无关,芸芸众生皆不需挂念,他只要看见对面的那个男人,便好似就已经看见了整个天地。 “傻愣着看什么?”乐无忧在床沿坐下,将汤药搅了两下,舀起勺轻抿入口,皱眉,“我娘开的这方子也忒不慈爱了,喝口就苦到爷爷家了。” 钟意往炭炉里加了几块银骨炭,火舌跳跃起来,房间里暖了几分,对乐无忧道:“你只喝口就苦到爷爷家了,而常少主却每日都要喝上三大碗,岂不是苦进了祖坟?” “就你话!”乐无忧横他眼,心想这厮说的也叫人话么?对常子煊莫名的恨意怎么就消不了了? 钟意被骂了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搬个小机兀坐在炭炉边,从怀里摸出包生栗子,丢在炭火中烧栗子吃。 乐无忧舀起勺汤药送到常子煊唇边:“来,喝吧,已经不烫了。” “我自己来,”常子煊强撑起身体,接过药碗,仿佛丝毫没觉得苦般,咕咕三口喝干,将药碗递还给他,虚弱地躺回枕头上,低声问,“今日怎是你来送药?” “不但今日,往后十几天都会是我来送药,”乐无忧道,“金姑姑拉了四十坛美酒来,她俩不给喝干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样……”常子煊喃喃道,“我先前以为,你定是不肯再见我的。” 乐无忧凉凉道:“若个人蠢到没有威胁,那倒是见见也无妨。” 常子煊怔了怔,苦笑声:“世间能蠢到我这般境界的,想必也不,”他抬起目光,望向乐无忧的肩头,声音苦涩,“我曾刺你剑,无忧,你还回来吧。” “那自然是要还的,”钟意远远地冷嗤,“阿忧你就往他脑袋上刺,说不定,刺个窟窿往外倒点儿水,人就不那么蠢了呢。” 常子煊眼神紧,分外难堪地垂了垂眼眸,满眼皆是深深的愧意。 乐无忧为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往外走去,懒洋洋道:“等你伤好再说吧,就现在这破破烂烂的样子,我还真没大兴趣。” “无忧!”常子煊忽地提高声音,伤口被扯到,骤然痛,他手掌在被底不动声色地捂住伤口,哑声,“对不起,直错怪你。” “道歉有金子么?”乐无忧笑了声,“你爹娘都死了,现在整个明日阁都是你的,若真觉得错怪了我,不如把你家业分我半儿,说不定哥哥我见钱眼开,就原谅你了呢。” 常子煊抿唇笑了起来:“你全拿走都 分卷阅读14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行。” “那可不行,娘会骂我,”乐无忧道,“行了,别整日胡思乱想了,好好养伤吧,我走了。”说着走出房间。 钟意拈着颗滚烫的栗子,搓去外壳,将浑圆的果肉塞进乐无忧嘴里,哼哼:“你倒是大方,他刺你剑,还整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半儿家业就能抵消?” “半儿家业还不够?”乐无忧嚼着甘甜栗肉,拿眼睛瞥他,“知道明日阁有豪奢么?” “知道你这身体有金贵么?” 乐无忧怔,笑着踢了他脚,大步往前走去:“不知道!” “装!”钟意在背后笑骂句,忽地身形动,犹如猎食的鹰隼般蹿上前去。 乐无忧感觉背后阵劲风袭来,狐疑地转过身,尚未看清人影,便被把捞住细腰甩到了肩上,只觉阵天旋地覆,脑袋都晃晕了,哈哈大笑着骂道:“小淫贼!你要干什么?” “阿忧真是嘴硬,都骂起淫贼了还不知要干什么?”钟意笑着拧把他的圆臀,大步往二人的客房走去,“我自然是要叫你知道这具身体有金贵的!” 乐其姝和金缕雪卧在酒坛间醉了夜,钟意和乐无忧卧在床榻上晃了夜,第二日,久违的暖日钻出云层时,四人齐刷刷都在沉睡。 九苞咬着鸡腿蹲在炭炉边给常子煊煎药,揉揉浓重的黑眼圈,琢磨自己是不是该外出历练了?就算寻不到绝世武功、就算抱不到倾世美人,至少……也能离那两个辣眼睛的远些! 哼! 正在神游着,忽然听到阵细微的破风声,他霍地起身,冲去乐其姝房门前,听见里面传来了动静,急道:“乐姑姑,是否有事?” 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乐其姝打了个酒嗝,转身走了两步,醉卧在了贵妃榻上:“没事,是你金姑姑的探子来回报。” “哦,是晚辈唐突了。”九苞连忙往外退去。 “不用走,起听听。”金缕雪撑着醉红的脸,神志却甚是清晰,“此事与你们都有关系。” 钟意和乐无忧正巧双双起床,从隔壁走了过来:“什么事?” 个少女从窗外轻巧地翻进来,单膝跪地:“属下查了几日,总算查到些蛛丝马迹,十日前,曾有辆马车十分隐蔽地从盟总驶出,连夜去了北邙山上的英灵冢,属下昨夜潜了进去,在间佛堂里,看到个被长长铁链拴住手脚的老和尚。” “老和尚?”乐无忧诧异。 “若他也算和尚,那佛祖能硬生生把大雷音寺给气炸了。”乐其姝醉醺醺地冷哼了声。 少女轻笑:“不错,属下悄悄看了他半夜,觉得这人大概是个疯子,会儿坐在佛前打坐,会儿抓着铁链跟疯了样地又敲又打。” 钟意道:“是安广厦?” 九苞吃了惊:“他不是死了么……小废物来了招偷梁换柱?嘿,没想到他倒是真敢?” 乐无忧嗤道:“安济可真是走了步臭棋,那老杂毛岂是轻易认输之人?他这到底是去守墓的,还是去扰乱先人安眠的,也真不怕半夜列祖列宗们去找他。” 金缕雪对那少女道:“想必短时间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这年关上下的,也懒得跟他计较,你先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尽快来报。” “是。”少女点头,往窗外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金缕雪猜得不错,安广厦是翻不出花样了,被封住武功,再以铁链拴住手脚,他便如圈养的猪狗般苟延残喘,猪狗不会不满,他却已经生不如死。 这年的洛阳,冬季格外的漫长,他被困在满目死寂的英灵冢中,整日数着时辰,日巴过日,却还是不知今夕何夕了,只看见,积雪渐渐地化了,露出荒芜的邙山,后来荒芜也渐渐地褪去,抹绿意悄然爬上枝头。 阵闷雷般的车轴声从山下传来,他黯然双眸忽地蹿上狂热的光芒,如若癫狂般,往佛堂外冲去,然而铁链却有限度,急冲的身形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他突然大笑起来,看着自己虚浮无力的双掌,惨笑了半晌,把捂住了眼睛。 双墨蓝色绣鞋出现在眼前,他怔了怔,忽然深吸口气,抬头往上看去,入眼是个披着墨蓝色云锦披风的妇人,腰间挂着柄镶金缀玉的华丽长剑,正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自己。 安广厦苦笑着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从喉间传出:“是你?” 妇人淡淡道:“我来救你。” 安广厦倏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怎么,不相信?”妇人倨傲笑,“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燕好不,我却不能不报了年来,你天大的恩情。” “我还不了解你?”安广厦狠狠咬住牙关,哑声,“常相忆,若不是有你在背后唆使,济儿怎么有胆给我下毒?” 第九章 常相忆双目悲悯地看着他:“不瞒你说,济儿给你下毒不但是我唆使,连他下在你杯中的化功散都是我配的。” “你!”安广厦骤然暴起,挥掌击向她的面门。 常相忆动未动。 只听阵叮当脆响,击到面前的手掌猛地被铁链拽住,再也前进不得,安广厦满脸悲愤凄怆,低吼:“常相忆,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 “可是我却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儿坐上盟主宝座,”常相忆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摩挲着手指上只黑珍珠戒指,“不过,如今看到你这般落魄,却也忍不住动了些怜悯之心。” “化功散既是你配的,把解药给我!” 常相忆从袖中摸出个玉瓶,托在掌心,淡淡道:“即便恢复武功又能怎样,如今的天下盟主已经是济儿了,伪君子安广厦早已伏法,即便你回到洛阳,也不外乎被囚杀或是被当做疯子两个下场而已。” 安广厦双眼癫狂地瞪着她掌心玉瓶,眼眶几乎崩裂,徒劳地往前蹿,却又次被铁链狠狠拽了回去,怒道:“你们母子会下地狱的!” “那也是你先下!”常相忆猛地甩袖,利落地抽了他巴掌,她掌心带毒,安广厦的侧脸即可便肿了起来,泛着可怖的黑斑。 “且不说你屠灭河洛山庄、嫁祸弃风谷、构陷风满楼,”常相忆目光如淬了毒的刀,阴涔涔地在他脸上逡巡,“二十五年前,不归山上发生的大火,你敢说跟你无关吗?” 安广厦仿佛想起什么惨痛的回忆,踉跄步,目光恍惚地在地上游走,喃喃道:“我没想杀她……我明明给她留了线生机,可她为什么去而复返?她看到那个狂徒力竭而死的时候已经疯了,她要杀我,还要杀常风俊……我们不得不杀了她。” “果然是你害死了长姐。”常相忆轻声说。 安广厦抬起 分卷阅读14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头:“你要为她报仇么?” 常相忆摇了摇头:“我本该恨你入骨,可你却是济儿的生父……” “日夫妻百日恩,”安广厦眸光微闪,放缓了声音,“夫人,这些年我尊你敬你,从未让任何女子动摇过你当家主母的地位,也只有你生下了我的孩儿,我对你如何,对济儿如何,你应当知晓的。” “我知晓,”常相忆闭了闭眼,淡淡道,“罢了,日夫妻百日恩,我终是不能看你被囚禁在此,了此残生的。” 说完她衣袖动,道璀璨剑光从墨蓝色大氅中射出,剑锋闪,势如霹雳,果决地斩向铁链。 只听声刺耳巨响,刹那间火花飞溅。 安广厦觉得四肢束缚松,铁链碎成数截断落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地怔了怔,忽地跳起来,原地转了两圈,脸上肌肉颤抖,片刻之后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常相忆收剑回鞘,微微笑:“是的,你自由了。” 安广厦的狂笑戛然而止,猛地回头看向她:“想不到,你居然甘愿来救我。” “呵呵,”常相忆摇着头苦笑声,苦涩道,“安广厦,你对枕边人都要百般猜忌吗?” “你……”安广厦狐疑地张了张嘴。 常相忆叹息声:“这些年,说没有怨恨那也是谎言,我从开始便知晓你对长姐念念不忘,你娶进房又房姬妾,她们或是眼睛像长姐,或是性格像长姐……每个人身上都有长姐的影子。” “庸脂俗粉而已,怎比得上相思的绝世风华,”安广厦声音放缓下来,“虽然你们姐妹并不相像,然而你捣药时的样子,却像极了她。” “是吗?”常相忆低头,唇角微不可见地上翘,勾出个阴冷至极的笑容,她重新抬起头,将掌中玉瓶丢了过去,淡淡道,“离了这英灵冢,你下步有何准备?” 安广厦把抓过玉瓶,想都没想,颤抖着双手倒出两丸丹药,把塞进了嘴里,哈哈大笑两声,攥起了双拳:“我自然要夺回盟主之位,济儿这孩子被你宠坏了,连生父都敢流放,他也真是胆大包天!” “愚蠢!”常相忆冷斥声,“济儿是我手扶上盟主宝座的,岂能由你把他拉下来?如今整个盟总都被济儿收编,你的心腹已经全被清洗了,你无人无马,只怕还没踏进盟总,就已被就地格杀。” 知道她所言非虚,安广厦喘着粗气:“不,我还有万鬼坟,谁说我无人无马?我麾下还有千魂万鬼!” “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常相忆道,“安广厦,年夫妻恩情,我奉劝你句,不要以卵击石,我放你出去,可不是为了让你与我孩儿为敌的,你若聪明,便寻个僻静之处,安度晚年,别忘了,你那残缺的心法可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心法……”安广厦骤然想起自己这切劫难的起源,神情恍惚而狂热地呢喃,“对,心法……只要我得到完整的且共从容心诀……” 常相忆嗤笑:“你可真像个疯子,呵呵,我对你也已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敛了敛披风,转身,仪态雍容地走出佛堂,辆装点豪奢的马车静静地侯在英灵冢外,她伸出手去,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车中。 春寒料峭,邙山之上觉阴寒,车内烧着暖炉,萦绕着淡淡药香。 忽地车外阵疾风刮过,婢女撩起窗幔往外看了眼,轻声道:“是安广厦,他向着东边去了。” 常相忆微微笑,坐在张厚软的狐皮垫子上,拿签子挑了挑暖手炉上的孔眼,眼角挑起抹毫不掩饰的恶毒笑意:“医绝常相思,毒绝常相忆……我可没有长姐那样的好脾气。” 安广厦逃出英灵冢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已经送到了客栈中,钟意环顾四周:“你们怎么看?” 乐其姝冷笑声:“我看他是蠢,娶了个毒绝放在家中,还不每日三炷香地供着,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或许他真当自己魅力无边,连毒绝都能征服,”金缕雪晃着杯中酒浆,娇俏地讥笑,“这些蠢男人,下边儿长二两,脑中就要少长斤。” “……”钟意等人齐刷刷脸热了起来。 乐无忧疑惑地问:“常夫人既然恨安广厦,为何不在英灵冢直接杀了他?” “那老杂毛的命是安济保下来的,她若给杀了,岂不平白增加母子之间的隔阂?”乐其姝道,“再说,刀了结性命哪有点点摧毁他的信念、看他绝望而死来的痛快?” 金缕雪点了点头:“杀人不如诛心。” 立春之后,天气便日暖过日了,待过了惊蛰,雨水渐渐了起来,场沾衣不湿的杏花雨过后,官道上草色青青,辆马车自北往南地缓缓驶来,仿佛并不急着赶路,车夫哼着小曲儿,手里拎着条发了三根细芽的柳枝权当马鞭,漫不经心地半天抽两下,拉车的竟是匹马和匹驴子。 “心有灵犀近来是不是胖了?”乐无忧倚在车壁中,嘴里叼着根枯草,随马车的晃动摇头晃脑。 “是吗?”钟意撩起窗帘往外看去,附和,“阿忧眼力果然卓绝,仿佛确实丰腴了些,看来那些上等草料没有白吃。” 九苞口血差点喷出来,扬起柳枝轻轻甩了下驴子的屁股,没好气道:“瞎子才看不出胖了呢,没准是怀上了。” 钟意和乐无忧齐齐惊呆:“什么?” “哼,这货整个冬天在马厩里欺马霸驴,不知道糟蹋了少良家马驴,”九苞控诉,“离开客栈的时候,掌柜的拉着我差点哭出来。” “阿弥陀佛,”乐无忧呼了声佛号,心疼地看着驴子的肥屁股,“若真怀上了,那可怎么办?也不知是哪个登徒子的野种,唉唉唉,我的大美人,你真是让老夫操碎了心啊。” 钟意善解人意地说:“不怕,待我们到了天阙山,漫山遍野都是嫩草,怎么也养得起它们孤儿寡母……” 直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乐其姝睁开眼睛,面无表情道:“九苞,以后做菜少放点儿盐,看把这两人给咸的。” 九苞噗嗤声笑了出来。 乐无忧道:“娘,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虽然心有灵犀是只驴,但它可不是普通的驴,孩儿重返江湖这么长时间,它对孩儿可直是不离不弃,你看,阿玦醋性这么大,都心甘情愿认它做大,自己做小……” “……哎?”钟意愕然。 “儿啊,你是不是傻?”乐其姝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都不离不弃了,居然没看出来那是头公驴?” 乐无忧表情下子空白了。 吹面不觉的杨柳风中忽然传来丝轻微的飞翔声,乐其姝掀开窗帘,只风尘仆仆的 分卷阅读14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灰鸽子停在了车窗上。 乐无忧取下信筒,打开扫了眼,讶然:“金姑姑说安广厦造了艘船,出海去了。” “他要去仙鸣山城。”钟意眼神微沉,轻轻磨了磨后槽牙,笑了起来,“真是自寻死路。” “我们也去!”九苞急道,“小废物千方百计保他命,他却不领情,那我们也不必给小废物面子了!” 钟意惊奇地看向他:“你何时给过安济面子?” “我们不是卖了个天大的面子给他么,要不然小爷我早上英灵冢,亲手剐了那老杂毛了!” “你是为了给安济面子?”钟意道,“我们难道不是欲擒故纵,为了杀得痛快,才暂时放他马的吗?” 九苞瞪了瞪眼,张口结舌半天,愤怒地憋出句:“就你话!” 常子煊伤势已基本好转,只是脸色却依然苍白,靠在马车角落,看着众人打打闹闹,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马车在驿稍作补给,改道往东海之滨驶去,快马加鞭赶了十日,来到处码头,清晨刚下了阵小雨,洗去臭鱼烂虾的腥味,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独属于海水的新鲜气息。 钟意包了艘大船,众人陆续踏上甲板,九苞在高高的船头,极目望去,见到朝阳缓缓从海底升起,将整个海面都洒上细碎的金光,不由得心旷神怡,喃喃道:“好美!” “你没去过仙鸣山城,”钟意负手从背后走来,双眸迎着朝阳,浮光跃金,笑道,“那里漫山芳菲,青山绿水,日出如火,明月潮生,那是见过次,便会惦记辈子的地方。” 九苞咧嘴笑:“我也想看看,是怎样的仙境,能孕育出爹爹那样纯澈清绝的男人。” 潮水如期而至,水涨船高,船夫斩断绳索,个浪头过来,大船猛地往前冲,然后随着潮水退入浩瀚的大海之中。 不知过了久,地平线已经从天际消失,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湛蓝的海水,和沾水而过的雪白海鸥。 再过了会儿,连海鸥都已不见,只余东南方刮起的温暖海风,扑面而来。三桅大船上风帆升到最高,鼓到最满,乘风破浪,风驰电掣,船夫索性放开大舵,懒洋洋地靠在船舷上,哼着小曲儿喝起了酒。 钟意却皱了皱眉,扬声道:“船家切莫掉以轻心,每过炷香时间,便将风帆落下重新升起次。” 船夫诧异地看向他,爽朗笑道:“东家虑啦,难得今日刮起了南风,把帆鼓得满满的,咱们可不能浪费了,这叫借风使船,你看这船跑得,又轻又快,别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风向。” “如今刚过惊蛰,正是乍暖还寒时候,该当刮西北风才是,我看今日这南风刮得邪乎,”钟意和气地说,“留意些吧,小心行得万年船。” “你这东家,怎恁小心呢?”船夫灌了口酒,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在这海上行了十几年船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会有事的!” 钟意还要再说,忽然旁边银光闪,锭银子从耳边飞过去,不偏不倚打在了船夫的嘴上。 乐无忧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废话,出银子的说了算,炷香时间已经过了,落帆去。” “哎哟,还是这位大侠门儿清!”船夫捧着银子喜笑颜开,立即爬起来,招呼伙计去落风帆了。 钟意转过身,看到乐无忧躺在甲板上慵懒地晒太阳,清风吹起碎发,露出他爱极了的眉眼。 笑着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瞥眼不远处的乐其姝,飞快地俯身,在他眼角啄了下,委屈地哼唧,“阿忧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直接拿银子来当暗器,你这幸亏砸准了,要是失了准头,银子飞进海里,岂不心疼?” 乐无忧拉着他的手指把玩,笑道:“我心疼什么?我男人可是坐拥两家妓院的大掌柜!” 这声我男人叫的钟意心都快融化了,低声道:“要不是旁边这么碍眼的,我真想亲你下。” 乐无忧往左右看了眼,果然见到横七竖八的人们,大家都是第次出海在甲板上,或躺或坐,晒着太阳,望着头顶游走的蓝天白云,新奇得很。 “原来躺在船上晒太阳是这般惬意的感觉,”乐其姝说,双手捏了个剑诀,对向头顶的旭日,笑盈盈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喃喃道,“当年凤小哥儿果然没有撒谎。” 钟意问:“凤小哥儿?” “江湖人叫他凤栖梧。”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乐无忧道,“仿佛在哪里听过。” 乐其姝目光沉静地望着暖日,轻声道:“他是你的父亲。” 乐无忧霍地坐起身,扭头看向她:“您说什么?我父亲?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怎么死的?那时候我大……我……我梦到过!”他猛地转头看向钟意,“阿玦,你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我梦到过场大火,有个男人,俊美如妖,他浴血奋战……用的是柄短剑……稚凰?” “记得。”钟意微笑着点了点头,感觉周围变冷了些,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风,披在了他的肩上,轻声道,“我还记得,你说大火后是场大雨,个红衣女子飞马而来,在树底下找到了个婴儿。” “那个婴儿就是你,”乐其姝道,“我曾无数次犹豫过是否将真相告诉你,却不料你竟已经梦到过,或许这就叫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乐无忧生性洒脱,即便提及身世这般大事,也丝毫不觉苦情,笑嘻嘻地对乐其姝使了个鬼脸:“我果然不是你亲生儿子,怪不得你疼子煊呢,哼,以后你给他当娘去吧,我就喊乐姑姑了,谁劝都不行!”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常子煊哭笑不得,“乐姑姑疼爱你。” 乐其姝显然比乐无忧洒脱,拿他的话就当放屁样,继续说道:“你长得像你爹,性格却像你娘,样都是遇到个臭男人,就跟中了蛊样,什么都不管不顾,没脸没皮地就跟人跑了。” 钟意眨巴眨巴眼睛:“这话听着不像夸我。” “那个臭男人,比你还不如呢,”乐其姝抿唇笑,贝齿咬住下唇,罕见地露出丝小女儿情态,嗔道,“你好歹还开妓院,虽上不得台面,却也算有点出息,那凤小哥儿却是除了章小白脸儿和那身惊才绝艳的武艺,就什么都没有了,哦,不对,他还有独特的惹麻烦的技巧。” “您还是别夸了,您夸得跟骂似的。”乐无忧道,“你看阿玦都快被您夸哭了。” 乐其姝噗嗤声笑了出来:“二十八年前,凤小哥儿驾小船破大浪,来到了中原,说是寻弟,却该死地遇到了常相思,也就是你娘。” 常子煊喃喃道:“是我大姑母,我从小便听说大姑母有‘医绝’之称,曾与安广厦 分卷阅读14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定有婚约,却不幸英年早逝。” “谎言,”乐其姝道,“相思丫头并没死,而是和凤小哥儿私奔了,两人起浪迹江湖,寻找他的弟弟,后来相思丫头有了身孕,便在不归山的栖凤谷安居下来,这俩人大概投胎时没挑好时辰,五行缺福,好日子没过几天,便遭了山匪洗劫,双双战死。” “区区山匪怎能敌得过武艺高强的两个人?”乐无忧提高声音叫了起来。 钟意沉静地说:“若山匪也是习武之人便敌得过了。” “不错,”乐其姝道,“大火毁灭了切痕迹,可是我却在你藏身的那棵树上看到了个‘安’字。” “是安广厦?” 乐其姝看向暗潮汹涌的海面:“那是你娘情急之下用剑写在树上的,她知道自己已必死无疑,所以拼死留下了线索,”她嗤笑声,“总不能是瞧上安广厦了,临死还要写个字来怀念下吧。” 然而却没有个人能够笑得出来,仿佛感觉到了众人的悲伤,天色渐渐变得昏暗,黑云滚滚,自西北方席卷而来,和煦的东南风被顶了回去,方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翻起浑浊的波浪。 乐其姝坐在呼啸的黑风中,阴涔涔地笑道:“安广厦对常相思求而不得,深恨凤栖梧夺妻之痛,故而痛下杀手。” 乐无忧浑身几乎颤抖:“千刀万剐不足以赎其罪!” “要起大浪了,”船夫望了望天色,哗的下落下了全部风帆,大声呼喊,“东家快到船舱中来。” 话音刚落,忽地个浪头扑上了甲板,眼看着就要吞没众人,然而大家全是轻功高手,只见各色衣袂闪,几条身影已各显神通冲进了船舱,半点水星也没沾在身上。 西北风带来严寒,海上温度骤降,寒风呼号,船夫拿出自酿的浊酒为众人暖身,几人在桌边围坐,分而饮之,浑浊的酒浆虽辛辣呛口,却也不失番风味。 乐其姝咬着酒杯,双眸在昏暗的船舱中闪着诡谲的光芒:“我将无忧抱出不归山,发现他浑身高热,三日不退,再烧下去恐怕性命堪虞,遂带他去青谷求医,青谷老人发现他体内有凤栖梧和常相思毕生内功。” 众人倒吸口冷气。 钟意急道:“那他头顶的金针……” “正是那时钉入的,”乐其姝摸了摸乐无忧的后脑,微微苦笑声,“那两人临死前只想着将功力传给孩儿,却未想到,婴儿如此幼小,经脉根骨都尚未筑基,怎能承受得住他们如此高深的武功?故而青谷老人将两根金针封入脉轮,压制住了汹涌的内力,却也导致阿忧此生注定武功平平,学任何武艺都比旁人略慢些。” “啊……”乐无忧喃喃道,“我武功不济竟然是有原因的,但我现在却觉得内力十分充盈。” 乐其姝道:“当初你们强闯龙门剑阁,阿玦带你误入迷巷时,你头顶金针便已经松动,虽然我将其重新封了回去,却远没有青谷老人那般强横的内力,以至于后来阿玦带着你从温泉山庄疾奔而归的时候,那两根金针便彻底遗失了,内力再也压制不住,所以你才会昏迷了那么长时间。” “原来是这样。”乐无忧看着自己的双掌,眸光闪动,眉梢带着笑意,眼角却含着泪,轻声呢喃,“我体内有着爹娘的武功……” 钟意柔声道:“是他们在守护着你呢,每当你身陷险境时,他们留在你体内的内力便喷涌而出,逢凶化吉、绝处逢生。” “对。”乐无忧浓密的睫毛颤,泪珠滚落下来。 乐其姝含笑为他抹去脸上的泪光:“好孩子,你是他们最珍视的瑰宝,他们从未离开过你。” 几个人正在说着,忽然大船猛地晃,桌上酒杯齐齐滚落在了地上,众人连忙稳住身形,抬眼往舱外看去。 只见浓黑的乌云仿佛已低到了船顶,突然道霹雳犹如剑光劈破浓云,片刻之后,声惊雷在头顶炸开,紧接着,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 海浪仿佛是个轻易便被激怒的猛兽,骤然沸腾起来,狂风卷起巨浪,气势磅礴地拍向大船。 船体与巨浪重重相撞,剧烈晃动间,只听船桅声毛骨悚然的裂响,三根高大桅杆齐腰折断,呼啸着往船舱砸下来。 眼看即将砸破船舱,钟意飞身跃出,双掌竭力顶,澎湃的掌风喷薄而出,将两根桅杆逆风推去,摔进狂风巨浪中。 另根桅杆却直直砸了下来,乐无忧腾起,掌挥去,将桅杆击落。 忽地个巨浪掀了上来,犹如挣出地狱的恶鬼,张开大口,口将钟意卷进浪中。 “阿玦!!!”乐无忧刹那间眼眶崩裂,猛地飞扑过去,刚要冲进浪中,却见又个巨浪拍了过来。 浑浊而狰狞的浪头悍然炸开,个白衣身影破浪而出,掌中抓着断裂船桅上的锁链,如同条弄潮的蛟龙般,矫健地飞回甲板,把抱住乐无忧,松开锁链,冲进船舱中。 乐无忧顷刻间经历了极致的痛与欢喜,眼泪控制不住地喷涌出来,紧紧抓住钟意:“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钟意脸色苍白,嘴唇都毫无血色,猛地将乐无忧掼在地上,俯身压上去,把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吼:“你疯了?你想跳海?” “我……”乐无忧被他凶狠的脸色吓住,“我以为你被浪卷走,我想去救你……” “那浪有可怕你知道吗?”钟意愤怒道,“若连我都被卷走,你跳下去必死无疑!” 乐无忧忽地提高声音:“那又怎样?”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死又怎样?”乐无忧针锋相对,强横地顶向他,低吼,“与其眼睁睁看你尸骨无存,我愿意跟你起死!” 钟意喋喋不休的嘴骤然没有了言语,青白的嘴唇颤抖着,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狠狠瞪了他半晌,猛地转头,吐出口血来。 乐无忧惊:“你怎么样,是否伤到内脏了?” “没事。”钟意抹去唇角的血痕,沉闷地应了声,还想再骂他两句,忽地有个巨浪拍来,船舱猛地晃,将两人晃得滚到了起。 乐无忧伸臂死死抱住他,手与他十指相扣,浑厚的内力输了过去。 海上风暴足足肆虐了两个时辰,船夫岔开双腿稳稳在船头,肌肉虬结的双臂扣住船舵,硬是掌控着大船从惊涛骇浪中冲了出来。 众人劫后余生,浑身湿透,外袍上结起了细碎的薄冰。 暴雨过后,轮暖日从云层后钻出,海上挂起了巨大的彩虹。 乐无忧换身干净衣服,披起厚重的斗篷,端碗姜汤从船舱走出:“阿玦,你再喝碗吧,暖暖身子。” 钟意充耳不闻,负手在船尾的甲板上,昂头脸倨傲地欣赏着彩虹。 分卷阅读14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乐无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心底嘀咕:这彩虹确实挺美,可他都看半个时辰了,难道真看出花儿来了么? “阿玦,”又叫了声,“喝碗吧,你方才那下,恐怕寒气早已侵体,再喝点,逼出寒气才好。” 钟意置若罔闻,依旧执着地欣赏着彩虹: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不错。 乐无忧见这厮是铁了心要闹脾气,微微笑,在他的身侧,抬头起欣赏了片刻,忽地歪头,在他脸上啄了下。 钟意呼吸窒,耳朵稍稍红了些,却依然不肯理他。 乐无忧眸光微闪,凑上去,离得极近,抬眸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吻住了他的嘴唇。 钟意浑身颤,下意识要回吻过去,刚张嘴,忽地想起自己还在拿乔呢,硬生生制止住了回吻的冲动。 然而张嘴的瞬间,乐无忧的舌头却已冲了进去。 海面荡起微波,劫后余生的破船随波晃悠,在船尾的两个人身体不由得微微摇晃,只听哐当声,瓷碗落在了甲板上,姜汤泼了地,然而两人却浑然不知,紧紧拥抱着相互亲吻。 不远处的船舱里,壶浊酒在炉上咕嘟咕嘟,乐其姝披着大毛斗篷坐在旁边,闻着辛辣的酒气微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地说:“小九苞,你整日跟着阿玦厮混,想必也没读过几本书,来,姑姑教你个词儿。” 九苞畏寒地缩在斗篷中,闻言好奇地问:“什么词儿?” “船头打架船尾和。” “噗……”坐在旁闭目养神的常子煊笑了出来。 忽然船舱另边传来阵喧哗声,乐其姝提高声音:“船家,出什么事了?” “老……老太君!”船夫紧张地说,“前边儿……仿佛飘着几个死人。” 众人惊,连忙走到船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有几具浮尸飘过,衣着模糊地看着像是中原人。 钟意走过来,看了眼,沉声道:“既然是遇难的百姓,我们看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打捞上来,待上岸后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吧。” “是。” 几个伙计拿出带钩的长竹竿,等大船驶过去的时候,将几具浮尸救了起来,船夫突然惊叫:“还活着!” “快救人!”钟意大步走过去,只打了眼,忽地就大吃惊,惊叫,“安济!谢清微!怎么是你们?” 那几人大概伤得不轻,船夫带着伙计用力按压腹部,逼出腹中积水后,足足过了炷香的时间才逐渐清醒过来。 谢清微头冠在风浪中遗失,满头湿淋淋的银发扑在脸上,苍白憔悴得不似人形,看清救命恩人之后,苦笑声:“无量寿佛……竟然是你们救了我。” “我们也不想救你的,”乐无忧懒洋洋地说,“但都已经捞上来了,又不能给你扔回去。” “便是扔回去又何妨?权当是提前赴了清明之约。” 乐无忧倏地蹿起怒火:“你是不是找死?好好好,既然你上赶着找死,那我成全你!”说着撸起衣袖便要把他往海里扔。 “息怒息怒,乖,息怒,”钟意忙拦住他,温言相劝,“说好了清明,早刻晚刻都不叫清明,再说,这万让他死在离天阙山万里之外的汪洋大海上,哪儿还有祭奠开阳兄的作用。” 乐无忧憋着肚子闷火,挣开他,走回船舱,倒出乐其姝刚烫好的浊酒,口气连喝三杯,喝得乐其姝直瞪眼儿。 说话间,安济也悠悠转醒,咳出胸肺里呛入的海水,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头顶这张脸,仿佛是混蛋钟意家那个杀千刀的假丫头。 茫然地问:“九苞,你怎么也死了?” “死你爷爷!”九苞没好气,“你已经蠢到连自己死了还是活着都不知道吗?真是枉费大家番功夫把你捞上来,我看还是扔回海里吧,呛水都呛傻了。” 安济眨眨眼睛,郁闷道:“你是不是跟混蛋钟意厮混太久了,话怎也恁?” “扔回海里去!”九苞果断地下了决定。 “别闹,”钟意道,让船夫将煮好的姜汤端来,分给众人饮下,问道,“你们的船出事了吗?” 安济喝完滚烫的姜汤,苍白脸色泛起丝红晕,闻言眸色黯,低声道:“出海的时候还顺风顺水,却不料忽然刮起西北风,将船刮乱了航道,风帆却降不下来,继而狂风大作,船终是……” 船夫在旁听完,阵唏嘘,对钟意道:“东家,我真是服了你了,若不是你硬让我每半柱香时间落次风帆,我们想必也是这个下场。” 钟意道:“这个时节本该刮的就是西北风,可今日东南风却强盛地很,两边的风在海上顶到起,定会起风浪,周遭骤然冷下来,桅杆顶的机括冻成块,再想降风帆就难了。” 安济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钟意微微笑了起来,笑意却没达到眸子中,揉了揉安济的湿发:“我是生于海、长于海的人,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怎么听不懂了,”安济狐疑地问,“什么生于海长于海,你究竟是哪里人?” 钟意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仙鸣山城。” 安济倏地倒吸口冷气,惊愕地瞪大眼睛,接着听到钟意空洞可怖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是仙鸣山城第六代城主钟离明月之子,十七年前,曾亲眼见到娘亲被剥皮抽骨、刑讯至死。” “不……”安济忽地想起九苞背上的伏罪书,发出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猛地捂住嘴,浑身不可遏制地狂颤起来。 第九二章 “事情已经过去十七年了,”钟意揉着安济的头发,轻声说,“逝者已登极乐、转世投胎,然而生者却在往事的煎熬中度日如年,济儿,你曾是这个江湖中我最羡慕的人,父慈母爱,无忧无虑,你能想象我每次午夜惊醒,都会被心底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吓到难以入眠吗?” 安济颤抖着嘴唇:“是……是爹爹……对不起你……” “哼,你爹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九苞撸了把袖子在他脸上轻轻扇了巴掌,“而你却贼胆包天,玩儿出招偷梁换柱,爷爷的,你说你是不是欠揍?” 安济满心悔恨,难堪地咬住了下唇。 谢清微倚着船舷盘膝而坐,静静地调息,闻言轻声道:“盟主得知安广厦从英灵冢逃逸,立即动身追捕,却不料忽遇风浪,才沦落至此。” 九苞愤恨地啐了口,用力在安济肩上推了把:“你怎么不死在海里呢?” 行人在海上漂泊了三天,第三天清晨,朝阳如火,在风平浪静的海面铺上浮跃的金光,钟意和乐无忧在甲板上看日出,忽然看到升起的太阳之下,出现了抹阴影。 船夫们爆发出阵 分卷阅读14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欢呼声,个人跑来大声道:“东家,马上就快到海岛了。” 晨风夹着潮气吹拂过来,扬起白色的披风,钟意发丝飞扬,意气奋发:“争取天黑之前上岛。” “是!” 钟意转头看向乐无忧,双眸映着朝阳,熠熠生辉:“阿忧,前方就是我的家乡。” “嗯,”乐无忧手掌搭在眉上,抬眼往远处看去,只见随着大船乘风破浪,座海岛模糊的影子渐渐浮现出来,艳阳下光芒万丈,仿佛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船只鼓满风帆,风驰电掣地驶向小岛,终于赶在傍晚停靠在了个废弃的码头上,不远处停着艘大船,没有经过风浪的洗劫,崭新如初,甲板上桐油在太阳下泛着光芒。 “妈的!”九苞骂了句,“我们赶上暴风雨九死生,他竟然就这么安然无恙地来了,我不服!” 钟意笑道:“不服憋着,不然你能怎么着?” 九苞眼珠转,矫健的身影忽然轻巧地翻下船舷。 “哎!”安济吃了惊,奔去船边往下看去,见到碧色的荡漾潮水下,条身影犹如游走的小青龙般摇摆着消失着不远处的船底。 钟意道:“放心吧,他是会水的。” 安济怔了怔,木讷地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话未说完,乐无忧反手就是巴掌,大骂:“信不信我把你扔海里去!” 不过半柱香时间,船下忽然涌起个大水花,九苞从水底钻了上来,对船上众人遥遥摆了摆手,并没有上船,而是往码头边游去。 大船哐地声晃荡了下,稳稳靠在了码头,船夫们搭起跳板,行人鱼贯而下,正好与浮上水面的九苞汇合。 乐无忧抱臂看着他,凉凉道:“小九哥儿有魄力,这种天气下水洗澡,也不怕冻成冰棍儿。” 九苞打了个摆子,甩掉头发上的水珠,哆哆嗦嗦地笑道:“洗澡水是凉了点儿,但我洗得痛快!” 钟意解下披风扔他头上:“别痛快了,把体内寒气逼出来,别为了泄愤给他的凿出几个孔眼,却让自己感染风寒就不好玩了,再说,他哪里还有上船的机会。” 众人走上海岸,抬头往上看去,发现之前在海里看到的凤凰形状的建筑是座高山,这个时节在中原才只杨柳依依,而在山上,却已盛开漫山桐花,飘零如雪,山顶正往外溢出丝丝缕缕的灰气。 “那是求凰山,”钟意道,“是座从未沉寂的火山,《山城志》中记载,其中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燃,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也是因火山的缘故,山上的桐花总比别处开得早些。” 乐无忧喃喃道:“客里不知春去尽,满山风雨落桐花。” “可是此处美则美矣……”乐其姝目光机警地扫向周围,“是否太安静了些?” 钟意眸光微沉:“十七年前,这里也曾欢声笑语、安居乐业。” 众人沉默下来,谢清微轻轻念了声无量寿佛。 “走吧,进城去,”钟意道,“安广厦漂洋过海,恐怕不是心存忏悔,他当年从我娘手里骗走的且共从容心诀残缺不全,是他终生憾事,此番想必就是为了下阙心法而来的。” “找到心法肯定就能找到他,你知道心法在哪儿?” 钟意摇了摇头:“先去内城看看吧。” 城外的树林上遍结蛛网,洁白而光滑的丝网上仿佛被暴力撕扯过,留下道狼藉的残痕。 “他们从这里走过,”钟意抬头看向远处半天晚霞间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果然是去了内城。” 众人循着安广厦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推开半掩的城门,座宛若仙境的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阙玉楼、珠箔银屏,在夕阳的残照下璀璨生辉。 然而却片死寂。 此处地下有火山,岛外有海水,当年满地狼藉的血肉已经在海风中腐蚀,化作尘烟,徒留下这样座精巧华美的死城。 钟意等人踩着嵌满珠贝的楼梯拾级而上,缓缓走过间又间华美空寂的宫殿,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夕阳最后抹余晖消失在檐角,整个天地笼罩在淡淡的海雾中。 “这间宫殿是岛民的游玩之所,”钟意轻声说,“岛上子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个人都可以来到这里,九苞,我第次见到令尊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九苞摸着白色珊瑚雕成的灯柱,喃喃道:“原来,父亲当年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仙境中。” “令尊琼郎是仙鸣山城最富美名的男子,”钟意笑道,“我年幼时曾见他坐在玉殿檐角高歌,引来百鸟朝圣,可惜,被令慈带回中原之后,便失了声音,整整七年,不言不语。” 安济跟在众人身后,眼神黯淡下来。 夜色渐深,海雾游走,整个天地都仿若隔纱,看得不分清起来。 乐无忧忽然拧起眉头:“这雾是否太浓了些?” 众人倏地惊,这才发现整个大殿之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隔着烟雾看向周围,仿佛鬼影幢幢。 乐其姝沉声道:“是过云烟!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浓雾中响起阵桀桀的笑声,阴森瘆人,乐其姝猛地转身,照胆犹如条银练劈入浓雾,闪亮的剑光照出众人周围密密麻麻的鬼影。 阵铁链的脆响,数条夺魂钩飞掷而来,淬毒的锋刃泛着诡谲光芒,直逼众人面门。 “真是螳臂当车!”钟意左手扬,折扇呼啸而出,挟裹疾风击向浓雾,铮地声,三尺水跃然掌中,恍若千年寒冰,势如碧海潮生,剑挥去,数条钩锁齐齐折断,剑气势不可挡,犹如滚滚潮水,扫向浓雾之中。 乐无忧手持稚凰与他脊背相抵,朗声笑道:“不过是装神弄鬼,钟离城主何须这般如临大敌?” 钟意把接住从浓雾中呼啸而回的折扇,嗅着扇骨上新添的血腥味,微微笑:“如临大敌?阿忧眼神儿也忒歪了,这分明是游刃有余。” 说话间,无数鬼影袭来,浓雾遮天蔽日,整个大殿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耳畔刀声剑鸣不绝于耳,鬼影利爪挥过,带起的腥风中满满俱是毛骨悚然的血腥气息。 安济竭力挥剑斩落个鬼影,纵身跃到珊瑚灯柱上,急赤白脸地叫道:“这是万鬼坟?怎么杀之不尽?” “问你那杂毛爹!”九苞愤怒地咆哮,灵活地蹿上根白玉柱子,躲过鬼影狠戾爪,双腿夹着柱身,腰身极软地个后仰,双剑齐出,只听声血瀑炸开的声音,鬼影软倒在地,发出浓烈的腥气。 乐其姝剑斩落数人,大声道:“这是安广厦在拖延时间,我们不能恋战。” 浓雾中传来丝危险气息,仿佛有什么强大的恶鬼正在疾驰而来,钟意忽地跃起,手揽过乐无忧的细腰,抱住他 分卷阅读15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个回旋,险险避过浓雾猛然疾射而出的夺魂钩。 乐无忧定睛望去,只见瘆人的雾气中,条熟悉的灰影蹿了出来,吃了惊:“小心,是鬼枭!” 夺魂钩击不中,毫不迟疑,失魄爪迅疾袭来。 钟意个回旋刚刚落地,利爪已至面前,来不及变招,竭力提气想要挺身硬抗,却不料乐无忧以两人相拥姿态腰身拧,猛地抓着他飞身腾起,脚踩在巨大的玳瑁香炉上,利落翻身,衣袂翻飞,流风回雪,避过强袭而来的失魄爪。 “哈哈,”钟意乱战之中还笑得出来,朗声道,“阿忧的轻功又精进啦!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为夫与有荣焉!” “闭嘴!” 乐无忧揽住他,稳稳落在大殿金座的椅背上,未及喘息,稚凰发出声清鸣,挡向追击而来的利爪。 金座仿若年久失修,椅背上据了两人,轰然倒塌,二人敏捷地飞跃起来,只见金座轰地声倒在地上,露出座底黑黢黢的密道。 钟意讶然:“咦?” “咦什么咦?”乐无忧气急败坏,“这可是你家!” 条红衣身影飞掠而来,乐其姝往密道中看了眼,果断道:“下去!” 乐无忧犹豫:“下面说不定有危险……” “你刚才也说了,这可是他家,”乐其姝往钟意脸上指,“座椅底下的密道必然是逃生之路。” “不错,”钟意道,“这鬼影无穷无尽,我们走为上策!” 说完,率先跳入密道之中。 “拦住他们!”声嘶哑的鬼叫,数以千计的鬼影如潮水般涌向密道前。 鬼枭灰色的身影马当先,疾掠而来,冲破同伴的影潮,铁链晃动,森然骇人的夺魂钩重重击向乐无忧的后心。 声凄厉剑啸,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柄黑色的长剑挡住他的攻击,鬼枭抬眼望去。 眼前忽然白,仿若雪盲,他猛地捂住眼睛,喉间毫无来由地溢出悲怆的鬼哭。 谢清微白衣银发,羽衣鹤氅,挡在密道之前,淡淡地说:“你们去寻安广厦,我来挡住他们。” 安济惊道:“鬼影奇诡,你人之力如何挡得住?” “诛邪剑在,邪魔不存,”谢清微仿佛池寒潭,不因眼前狼藉血腥的幕而起半点波澜,皎白如玉的素手捏了个剑诀,剑身血光大涨,阴寒瘆人,毛骨悚然的剑气中,玉石之声不急不缓,徐徐传来,“诛邪剑出,万鬼同哭。” 悍然剑挥去,浓雾中血光飞溅,霎时响起凄厉的鬼哭之声。 众人跃入密道之中,谢清微掌风挥动,沉重的金座轰地声立了起来,重重盖在了密道入口。 “我们快走,”乐其姝道,“安广厦为何在此处狙击我们?半是有了那半阙心法的线索,才派出万鬼坟来拖延时间。” “是。” 漆黑的密道之中没有丝光线,伸手不见五指,钟意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吹了口气,朵小小的火苗颤微微地跳跃起来。 “我仿佛闻到有鲛油的味道。”乐无忧皱了皱鼻子,循着味道往旁边走去。 钟意深嗅下,困惑得说:“我怎么没有闻到?你小心些,等等,我来给你找路。” 乐无忧径直往个方向走去,住脚,从钟意手中接过火折子,往墙上个凹槽中点,呼地声,条火舌犹如火龙般蹿了出去。 钟意目瞪口呆:“阿忧,你真是个狗鼻子。” “闭嘴。” 火光照亮密道,众人才发现,这里竟然大得出奇,仿佛是间宫殿的雏形,然而十分简陋,与地面上华美精巧的宫殿截然不同,墙壁上有粗糙的雕刻,显然尚未完成便已经停工。 钟意摸着墙上的雕刻:“海洋、波涛、大船、荒芜的海岛……这仿佛是我先祖们刚刚上岸的样子。” “你先祖不是岛上的人?” “我们是中原人,千余年前,先祖与人相争,施以刖刑,致人惨死,对方后人前来报仇,株连全族,几欲赶尽杀绝,为了活命,先祖造船出海,躲到这个荒岛避难。” “竟然是这样……” “先祖抱恨终天,深悔自己负气好斗,以致全族几近覆灭,故而约束子孙虚怀若谷,不得争强斗胜,”钟意唏嘘,指着尚未完成的雕刻,“你看,岛上人人习武,却片祥和,习武不是为了当什么武林盟主、天下第,而是外练筋骨、内修胸怀,察人心命脉、观沧海浮生、悟阴阳变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墙上的火龙直往前蔓延,众人运起轻功,往前方掠去,密道百转千回,宛如迷宫,不知过了久,前方忽然传来霍地声闷响,只见火光大涨,道路尽头亮起团火焰。 那是盏纯白色的油灯,以珊瑚为柱,托起只巨大的凤凰螺,螺壳中灯油熊熊燃烧,仿若汪火海。 火海之后是个圆形的斗室,砗磲贝壳打造而成的宝座在火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个披发的中年男人盘膝而坐,闻声缓缓睁开眼睛。 安济发出声压抑的悲泣。 “你们来了……”安广厦淡淡道,他仍穿着灰布僧袍,却满眼戾气,目光落在安济身上,微微笑,“济儿,到爹爹这里来。” 安济茫然往前走了步,却突然停住脚步,哽咽了声,生生压制住想要扑上去大哭场的冲动,双眼通红,咬住下唇用力摇头,“你不是我爹!” 安广厦神色凛:“逆子!” “我的爹爹,千金裘、紫金冠,仪表堂堂、英武不凡,不是你现在这幅鬼样子!”安济带着哭腔轻声说,“你不是我爹,你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恶鬼?”安广厦笑了笑,双臂忽地伸展开,昂起脖颈,缓缓吐出口浊气,从宝座上走下来,“济儿,你射杀亲舅、流放生父,居然还有脸说别人是恶鬼?” 安济浑身狂颤起来:“不……我射杀舅舅是因为他已经疯了,他罪大恶极,不得不死,我流放你是因为你恶贯满盈、罪不容诛……我若不杀你们,便会有别人来杀……” “都是借口,”安广厦步步地走近,从容不迫地笑道,“济儿,你曾是个乖孩子,被人迷惑了,才会走上歧途,济儿,过来,到爹爹怀里来……” 安济双目凄迷,看着父亲伸出的手掌心头颤,猛然想起年幼时,这双手是怎样托起了自己,温暖而踏实……不由得迷茫起来,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步。 安广厦微微笑。 忽然只手抓住了安济的肩膀,粗暴地将他扯去身后:“老杂毛你再妖言惑众信不信小爷我把你碎尸万段!” 安广厦脸上笑容夭折,眸光闪,看到个青袍少年手持双剑,凌厉地攻了上来,呵斥:“放肆!” 抬臂挥, 分卷阅读15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只苍劲的手掌从袖中伸出,二指凶悍地击向九苞的佩剑。 “泉台指!”钟意沉声道,“小心!” 九苞猛地瞪大眼睛,想要变招,然而招式已老,眼看着铁枝般的二指就要击在剑上,斜刺里条雪亮的剑光疾驰而来,快似闪电、宛若惊雷,强横地斩向他的手指。 安广厦眼明手快,果决变招,身形拧,猛地犹如猛虎般扑了过来,掌挥出,击向仗剑之人。 红影闪,乐其姝收剑回防,另只手迎击上去,与他对了掌。 掌风迸射,纯白灯柱应声而碎,火油飞溅而出,三尺水铮然出鞘,划过个扇形,剑风如潮,将火油反射回去。 数滴火星落在背后的墙上,引燃凹槽中的灯油,忽地火舌蹿了起来,照亮背后墙上密密麻麻的壁画。 乐其姝与安广厦触即分,纵身飞回原地,把将长剑插入地下,勉强稳住身形。 安广厦跃回砗磲宝座上,后背直挺挺地坐着,傲然笑道:“乐家妹子,你易容成老太婆,武功仿佛也残退了。” 乐其姝抬眼看向他:“你装扮成僧人,却丝毫没有慈悲为怀。” “娘,您怎么样?”乐无忧担忧地问。 “没事,”乐其姝啐出口血水,从容地笑了笑,“就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伤不到你惊才绝艳的娘。” 安广厦目光缓缓落在乐无忧身上,淡淡道:“让这孩子管你叫娘,你便如同嫁于那狂徒了吗?哈哈……乐其姝,你真是个可怜虫。” “放你娘的屁!”乐无忧大骂,“总比你得不到便毁去的强!” 安广厦脸色沉。 乐其姝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无忧是他的孩子?”她眼神忽地冷,“十年前你屠灭风满楼,究竟是为了《轮台伏罪疏》还是为了赶尽杀绝?” 安广厦得意地笑了起来,眸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缓缓道:“得知这孩子竟是那狂徒孽种时,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我恶心疯了,常相思是我安广厦的女人,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断剑之辱、刻骨锥心,非灭门绝户不足以平我雷霆之怒!可笑的是,你竟收养了他的孽种,还和明岐那个贱人沆瀣气,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杀你们吗?那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 “卑鄙,”乐无忧握紧稚凰,啐了口,“我从未见有人无耻到这般地步,今日不杀你,仿佛也太对不起你这强词夺理的嘴脸了!” 乐其姝伸手拦住他,抬眼看向安广厦:“你怎么知道无忧身世的?阿雪、惊宸……都不是长舌之人。” “哈哈哈,”安广厦大笑着看向常子煊,“这事还要感谢我的好妻侄,若非你说乐无忧只有九根脚趾,我还真猜不出他是凤栖梧那个狂徒的孽种!” 常子煊骇然惊:“什么?” “我族先祖当年因施人刖刑,累及全族,抱恨终天,”钟意低声说,“为了引以为戒,便在婴儿落地之时斩去根小趾,以告诫后人,心存宽容、虚怀若谷。” 众人哗然。 常子煊恍若梦寐,他茫然抬头,眼神无助地看向乐无忧,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张了张嘴,却个字都说不出来,仿若整个天地在这刻全都坍塌——十年前,导致风满楼夜灭门、导致乐姑姑几近战死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窝藏苏余恨的乐无忧,而是无意间捅破了秘密的自己…… 安广厦猖狂大笑:“我已学到了且共从容心诀,我已不会再输给凤栖梧,我已经成为了武林第的天下盟主……我怎能容忍这样个流着凤栖梧骨血的孽种安然活着?” “不……”常子煊忽然心口剧痛,口浓血喷了出来。 乐其姝身形闪,伸手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喝:“凝神,不许胡思乱想!” “是我差点害死你……”常子煊把抓住她的衣袖,青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剧烈颤抖着,牙齿发出咯咯咯的撞击声,“乐姑姑,是我差点害死你……还有柴师叔……还有那么袍泽……是我……竟然是我……” “不是你,”乐无忧冷冷地说,“常子煊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灭门案的罪首怎么会是你呢?明明是你面前那个阴险毒辣、卑鄙无耻、罪大恶极的安广厦!”他声音凛,喝道,“拿起你的剑!跟我杀了他!” 话音铿锵落地,稚凰剑发出声高亢的剑鸣,犹如出巢雏凤般昂然跃起,迸发刺眼剑光。 常子煊狠狠咬住下唇,流光星彩铮然出鞘,遍体星斑映照火光,犹如银河坠落,他紧紧握住剑柄,与乐无忧齐齐举起剑身,寒气四溢,剑身以极快的速度布满六棱霜花。 两把佩剑长短,仿若两条冰凌,齐齐刺向安广厦。 “不自量力!”安广厦冷笑声,双掌卷起凶悍掌风,迎击上去。 “好孩儿,”乐其姝把拔出照胆,刹那间雪亮剑身仿佛遍缠闪电,裹挟雷霆之势飞驰而来,朗声笑道,“看为娘打得头阵!” 她速度极快,后来居上,剑光寒! 安广厦大喝声,见避无可避,遂悍然硬抗,只手变掌为指,击向照胆剑,另只手诡谲扭曲,袭向乐其姝的面门。 “是销骨手,”钟意叫道,“乐姑姑小心!” 乐其姝剑身骤然抖,堪堪擦着他的手指划过,带起寒风将他只手覆上青霜,剑光转,劈向另只手。 安广厦却快,手掌犹如灵蛇,阴毒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只听声裂帛声,大红斗篷肩头粉碎,血肉横飞。 然而只抓了下,未及蜿蜒而上,便不得不撤招回防。 乐其姝岂容他全身而退,照胆剑光暴涨,势不可挡地斩向他的手臂。 只听声闷哼,血瀑飞溅,三根手指血淋淋地掉落下来。 “可恶!”安广厦痛得声爆吼,刚要反击,忽见眼前剑光闪,两道寒风已至眼前,他拼力避过要害,只觉腰腹痛,稚凰与流光星彩狠狠扎入他的双肋。 乐无忧邪笑:“去死吧,老杂毛!” “高兴得太早!”安广厦痛吼声,猛地催动内力,双掌挥出。 乐无忧只觉股凶悍至极的掌风扑面而来,身体猛地往后击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口血水呛了出来。 身侧声清亮剑鸣划破虚空,把长剑犹如千年寒潭,波光荡漾,呼啸着暴起,势如惊涛骇浪,刺向安广厦。 “钟意,你也要杀我!”安广厦哼了声,掌风犹如山呼海啸,迎击上去。 灯火飘摇间,只见掌风剑影、针锋相对,钟意剑法澎湃,犹如碧海潮生,然而安广厦掌法变换极快,屡出奇招,两人极快地对抗、闪避、腾跃、反击……眨眼间已过了三十余招。 安广厦身上僧衣尽碎,肌肉虬结,拼着被剑刺中腹 分卷阅读15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部,掌拍在钟意胸口。 然而钟意却满眼腾腾杀气,硬吃掌,剑锋在他体内猛地转,悍然往上挑去,安广厦顷刻间开膛破肚,血瀑喷了出来,竭力提气,双掌齐出,拼死将他击飞出去。 白衣翻飞,飘忽若神,钟意凌空个急旋,落在地上稳住身形,唇角溢出丝血线,抬眼看去,只见安广厦不顾重伤,面容狰狞恍若恶鬼,掌风凶悍地追击上来,显然要将他置之死地。 “阿玦!”乐无忧眼眶崩裂,声厉叫,急冲上前。 然而两人相隔甚远,剑长莫及。 眼看着双掌即将击在钟意头顶,忽地条金色身影翩若惊鸿,骤然闪现,挡在了钟意的胸前。 咔嚓声脆响,胸骨折断,安济喷出口鲜血,脸颊刹那间血色尽褪,现出死般的灰白。 “逆子!你竟……你竟救这个叛徒!” 安济咬牙看向他:“钟意虽是混蛋……却……已三刀六洞,偿还盟总知遇之恩……孩儿敬他是个汉子,反而父亲你……你坏事做尽,让孩儿……孩儿看不起你……” “愚蠢!”安广厦痛喝声,他纵然恶贯满盈,却宠溺爱子,掌几乎击毙亲子,让他心如刀绞,恨声道,“我与钟意无冤无仇,他却为了乐无忧,屡次与我做对,你竟然还救他!” “你竟敢说无冤无仇!”安济拼死爆发出声厉吼,双眼含泪,声嘶力竭,“你当年为了半阙心法,将钟意之母钟离明月剥皮抽骨、虐杀至死,你竟敢说无冤无仇?” 凄厉的诘问惊天动地,安广厦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安济仿佛用尽最后丝力气,缓缓闭上眼睛,连珠的泪水滚落下去。 钟意捏起他的手腕,二指搭脉,片刻之后放下心来:“没死。” “你究竟是何人?”安广厦脸上布满惊骇与错愕,粗声急问,“你究竟是何人?” 钟意仗剑起来,轻蔑地看向他,声音疏朗地笑道:“我是杀死你的人。” “你是明月之子?”安广厦焦急地问出,尚未等到对方的回答却仿佛骤然被自己刺痛,眼眸收,浑身打了个冷战,不敢置信地恍惚道,“你是……阿玦?” 乐无忧猛地抬起眼。 “这是挚爱血亲才能叫的名字,”钟意眼神冷,如同他的三尺水般冰冷刺骨,脸上却带着残忍的笑意,提起长剑,寒光粼粼的剑尖对准过去,轻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磅礴剑气势不可挡,安广厦后退步,骇然盯着潮鸣电掣般急射而来的杀气,惊吼:“你竟敢弑父?” “正弑着呢。”钟意低声呢喃,三尺水卷起滔天巨浪,挟裹海沸山裂之势,呼啸着袭来。 安广厦仰天,嘶声悲啸,状若厉鬼,催动浑身内力,挥起双掌,悍然迎击。 刹那间,真气涤荡,地动山摇,斗室华美的石壁轰然炸开,灯油喷溅,火龙乱飞,整个天地都剧烈地摇晃起来,沉闷的轰鸣声接连响起。 钟意衣袂翻飞,如轻云流风、蔽月回雪,然而杀气腾腾,整个人迸发出地狱深渊般的仇恨与狠戾,双手握剑,疾驰而下,狠狠刺入安广厦的头顶。 “你……”安广厦喉间溢出声呻吟,双眸望着前方虚空,颤微微伸出手去,“明月……”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钟意轻声道,双臂猛地用力,剑锋破开颅骨,急冲而下,三尺水顷刻间没至剑柄,强悍的杀气恍若热浪。 “啊啊啊啊啊……”安广厦发出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嘶鸣,浑身皮肉如同被热浪烫开,眨眼间血肉模糊。 钟意双眼含泪,手臂动,剑气骤然炸开,血肉飞溅,碎尸万段,尸骨无存。 “阿玦……”乐无忧颤抖着叫了声。 钟意双手握剑,缓缓抬眼,满脸泪光,他身形晃动,抬腿往他身边走了步,喃喃道:“阿忧,他死了……” 乐无忧把抱住他,感觉到怀中人剧烈颤抖,不禁心头大恸,用力将人拥入怀中:“是的,他死了……” 斗室之中只剩残垣断壁,细碎的火苗遍地苟延残喘,剑光与杀气都已平息,众人周遭只余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和大地剧烈的轰鸣。 “这不正常!”乐其姝忽然道,“地为什么在晃?你们有没有嗅到什么气味?” 九苞深嗅口,蓦地瞪大眼睛,惊叫:“好浓重的硫磺味!” “火山!”乐其姝倒吸口冷气,大叫,“无忧带好阿玦,九苞背上安济,快跑!”说罢,把拉扯起常子煊,甩到了背上,苍老的身影犹如脱缰的兔子般蹿了出去。 众人运起轻功原路返回,远远望见密道入口,乐无忧肩上扛着钟意,马当先,稚凰剑夺路而出,剑洞穿金座,露出洞口,急蹿而出。 殿中浓雾已经散去,遍地都是刺鼻的血水,谢清微浑身浴血,提着黑气缭绕的诛邪剑,背靠白玉殿柱,粗重喘息着,看向对面。 乐无忧抬眼望去,胸口忽然痛。 只见鬼影已所剩无几,为首人,鬼面半碎,露出只死气沉沉的眼睛,佝偻着身体,手上失魄爪已折断三根。 正是鬼枭。 “你究竟是不是开阳……”乐无忧咬牙问。 乐其姝从密道之中蹿出,往殿外飞掠而去,叫道:“别开阳开阴了,快逃命!” 乐无忧看眼肩上虚弱脱力的钟意,狠狠深吸口气,恨声道:“火山就要爆发了,谢清微,你这条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搭在这里!” 说罢,转身追随众人而去。 蹿出大殿,才知道外面已么紧急,铺天盖地的火山灰飘飞下来,将华美精巧的玉殿金楼笼罩在灰烟之中。 万鬼坟鬼影没有意识,只知遵守指令,见到奉命截杀的众人往外逃去,纷纷纵身追了上去。 嗅到身后诡谲的血腥气,九苞大叫:“这群鬼是蠢吗?他们的主子都已经死了!还追?” 众人且战且退,眼看着码头的大船已近在眼前,然而背后鬼影却依然紧追不舍。 “你们上船,”谢清微猛地转身,诛邪剑发出凄厉鬼声,斩向鬼影,“我来殿后。” 轰……大地剧烈颤动,求凰山顶喷出大量浮石和火山灰。 众人飞身上船,鬼影前赴后继、赴汤蹈火,扑向高大的船舷。 道黑色剑光劈来,诛邪剑强悍狠戾,斩落三个鬼影。 滚烫的火山灰落在海滩,炸出个个水泡,浓烈的硫磺气味扑入鼻中。 鬼影仿若癫狂,踩着同伴的尸水冲上前去。 谢清微持剑立于船下,夫当关万夫莫开,银发凌乱,羽衣浴血,竭力催动剑诀,黑色剑身戾气腾腾,发出凄厉悲鸣,仿佛有万鬼同哭,剑挥去,刹那将四名鬼影劈落在潮水之中。 叮叮叮……杂 分卷阅读15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乱清脆的铁链声。 谢清微抬眼望去,见到鬼枭拖着双腿慢慢走来,他死死盯住面具之后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出。 “杀……杀……”鬼枭桀桀地笑着,条腿受了重伤,灰布寿衣已染成血色。 轰……又声轰鸣,求凰山上火光闪现,滚滚红色的熔岩从山口溢出,沿着山体缓缓流下,顷刻间已吞噬了漫山飘零的白色桐花。 “谢道长!快上船!”众人在船上急叫,“火山要喷发了,莫再恋战!” “你们走吧,”玉石之声徐徐传来,谢清微淡淡道,“诛邪剑在,邪魔不存,邪魔不尽,誓不贪生。” 火山灰模糊了众人视线,鬼枭就在这时动了起来,灰色的身影敏捷闪,夺魂钩阴毒地击向谢清微面门。 诛邪剑上戾气喷薄,悍然迎击。 只听声脆响,剑气震撼之下,鬼枭脸上面具尽碎,张死气沉沉的英俊面庞出现在众人眼中。 谢清微刹那间眼眶崩裂。 轰……整个大地剧烈摇晃起来,火山忽然喷出大量熔岩,猛烈爆炸,炽热的岩浆势不可挡,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船夫发出声骇极的惊呼:“不能再等了!快走!” 谢清微浑身狂颤,死死瞪着鬼枭的面孔,泪水潸然而出,天地震荡,山呼海啸,他银发如雪,两行血泪从苍白的脸上划过。 鬼枭再次扑了过来,谢清微羽衣翩跹,形如白鹤,避过他的攻击,忽然掌推出,绝望的掌风击得鬼枭腾空而起,犹如片灰色落叶,斜斜地飞向了大船。 乐无忧扑在船舷,厉声大叫:“谢清微!” “带他走……”谢清微喃喃道,感觉背后越来越热,猛地转过身去,诛邪剑卷起无边怨气,剑气犹如狂风巨浪,悍然挡向奔流而下的岩浆。 噗……道血瀑骤然在肩头炸开,夺魂钩洞穿肩头,身体腾空而起。 他茫然转过头去,看到鬼枭在落向大船的刹那间掷出夺魂钩,倒刺勾住身体,将他拖拽进大船中。 船夫斧头斩断缆绳,早已鼓满风帆的大船瞬间闯入翻腾的大海之中。 背后,燃烧的岩浆吞没了整座城池。 身体重重摔在甲板上,谢清微望向那张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庞,颤声:“你……救了我?” “我不认识你,”耳边传来鬼枭嘶哑僵硬的声音,“可我不想你死……” 火山喷发使得海浪滔天,然而大船乘风破浪,安然无恙地驶向中原。 这天清晨,东海之滨的每个人都被明亮的火光惊醒,扇扇窗子打开,人们惊奇地欣赏着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 ——这可不是谁都有眼福看到的,比日出还要灿烂百倍呢! 三天之后,条破破烂烂的木船横冲直撞进码头,溅起水花喷到旁边的船上,惹得旁边船上之人大骂:“会开船吗?赶着投胎啊!” “哈,天底下可没有比爷爷会开船的了!”船夫自豪地挺起胸膛,这次的经历足以让他吹嘘六十年,即便已经变成白发苍苍的老渔叟,依然得意洋洋地给重孙子讲述他是怎样冒着坠落如星的岩浆,将艘几乎散架的破船开回了中原! 熙熙攘攘的码头十年如日的热闹,辆由骏马和灰驴拉着的马车拐上官道,缓缓驶向金陵。 马车中传来乐无忧郁闷的声音:“心有灵犀真的胖了,瞧这肚子,别真的怀上了。” “不怕不怕,”钟意道,“这次他可没和别的马驴苟且,只跟比翼双飞住在个马厩中呢,肥水没流外人田,都是自家马驴,别计较。” “凭什么不计较?你看比翼双飞那玩意儿……” “阿忧这样说就不对了,都说驴大个物什,显然心有灵犀的过分点吧……哎,那为什么不是比翼双飞怀?” 乐其姝痛苦地抠着车壁:“它们都是公的……” “然而这有什么问题吗?”九苞敏而好问,“大哥大嫂也都是公的。” 马车里骤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齐刷刷爆发出阵各不相同的咆哮。 “谁是大嫂!” “那叫男的!” “都给老娘滚下去!” 撒着欢儿奔跑的白蹄乌不知车里的两脚兽们又在闹什么,它现在满心都是旁边肥丢丢的灰毛驴,跑着跑着在它身上轻轻撞了下。 灰驴扬起脖子,欢快地发出嗷嗷嗷地叫声。 第九三章 番外盐聘狸奴 这年冬季仿佛格外寒冷,连偏安南隅的海天连城都夜雪纷飞,从飞花台上极目远眺,千里重璧,连绵的楼阁都披了雪,仿若涌起玉楼三重,千门万户,点点灯火。 龙云腾擎着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夜空,只见漫天乱雪、半空流云,举杯饮口温酒,琼浆入喉,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个满足的笑容。 楼梯上响起阵细碎的脚步声,步履轻浮,显然是个不会武功之人。 侍女卷起重帘,个青衣文士快步走进来,脱下大氅,走到龙云腾身后,拱手:“主上,织造司连夜……” “嘘……”龙云腾猛地转身,打断了他的声音。 卫七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飞花台上熄了大半灯火,只剩龙云腾身边盏铜鎏金宫灯,阴影中的紫檀云锦软塌上,卧着个沉睡的人影。 微微颔首,了然笑。 ——苏余恨入睡极难,自其入城以来,城主府便重申宵禁:夜间喧哗者,斩! 龙云腾在案上展开张白纸,提起墨笔,写道:何事? 卫七夕敛起衣袖,执笔,端秀小字飞快地写道:织造司连夜赶工,已为苏谷主制出中衣二十件,燕服四十件,吉服十件,行裳十件,暖帽六顶,另有丝履皮靴革鞜各十双。 龙云腾点了点头,叮嘱:这时节熏貂不好,全用元狐。 卫七夕应了下来,两人以纸笔对话,就苏余恨的日常起居细细商议,不知不觉竟过了个时辰。 宫漏中发出声清脆水声,软塌上的人影动了下,缓缓翻身,歪头看向这边。 “醒了?”龙云腾道。 苏余恨没有说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起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搭在了眼睛上。 龙云腾立即道:“剑云,把灯再调暗些。” 侍女捧着宫灯左右为难,叹声气,愁眉苦脸道:“城主,再暗就得熄了。” “粗笨!”龙云腾不悦地皱起眉头,伸手将宫灯上的鎏金铜片拨了拨,然后就见到脆弱的小火苗在众人的期待跳跃了下,熄了。 龙云腾:“……” 卫七夕神色如常,默默抬起衣袖,掩住忍不住抽动的嘴角。 周遭倏地陷入黑暗,明亮的雪光投射进来,照亮龙云腾阴沉的黑脸。 “夜深了,主上早些 分卷阅读154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歇息吧。”卫七夕双手拱起,宽大的衣袖挡住,不待他准许,便快步往外走去,几乎如逃难般跑了出去,外面传来阵止不住的笑声。 于是龙云腾的脸色黑了。 侍女惴惴地问:“城主,是否再点盏灯?” “罢了。”龙云腾挥了挥手,让侍女们都退出门外,抬步走到软塌旁,坐在个圆凳上,借着雪光,静静地看向他的睡颜。 苏余恨已经醒来,却不愿睁眼,闭着眼睛淡淡道:“为何这样看着为父?” “胡闹。”龙云腾被他气笑了。 “自来到贵城,整日玉盘珍馐、锦衣华服,这不是在伺候老子?” 龙云腾低笑:“为何不是伺候夫人?” “夫人自然没有老子当得痛快,”说到此事,苏余恨神情颇有些奇怪地顿了顿,满面狐疑道,“我怎没见到你的妻妾……” “有妻,无妾。” 苏余恨怔了怔,睁开眼睛看向他:“丧偶了?” “……”龙云腾深吸口气。 苏余恨拍着软塌哈哈大笑起来:“老龙狗穿花蛱蝶、诲奸导淫,没想到竟生出个不近女色的半阉,哈哈,痛快!” 龙云腾苦笑,摇着头道:“凰儿,我虽不近女色,却并非半阉,你想见识?” 苏余恨撑起上身,靠在个粟玉芯蹙绣软枕上,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睡本座?” “是。” 苏余恨笑起来,手指微凉,在他脸上轻轻游移,指尖描绘着刚毅的眉尾,眼神上挑,容眸流眄,却抿唇不语。 雪光映窗,龙云腾借着微光注视着眼前之人,只觉风姿清皎,慕之如狂。 他霎时明白了当年老皇帝将此人锁在深宫的感觉——除了自己,天底下再没有个男人能见到这般绝艳姿容。 龙云腾从圆凳上起,上前步,单膝跪在了软塌前,俯身吻向他的嘴唇。 忽而阵劲风袭来,他猛地闪,却不料苏余恨指法如电,稳稳点在了胸口大穴上,登时让他浑身麻,再也动弹不得。 苏余恨双手捧着龙云腾的脸看了半晌,喃喃道:“这张脸真叫本座喜欢得紧……”双手宛如灵蛇,沿着脖颈滑了下去,钻进衣中,刁钻地揉捏了几下,突然用力拉,数层衣袍被粗暴地撕扯下来,露出精壮威武的上身,蜜色皮肉映着清冷的雪光,宛若铜皮铁骨。 “这副身子也颇有玩头,”苏余恨逼近过去,嘴唇在他胸前慢慢逡巡,舌尖轻轻扫过胸口,“可惜……” “可惜什么?”龙云腾僵硬地问。 苏余恨轻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淡淡道:“可惜本座今日没有兴致。”说完,忽然拍他的肩膀,风吹飘叶般撞开窗子飞掠了出去。 凛冽的雪风刹那间灌了进来。 龙云腾半跪在地,任寒风卷起雪碴击在精赤的上身,却全然不惧寒冷,拧眉回想方才苏余恨冷漠的眼眸,明明深如寒潭,却从眼底涌起重隐藏至深的恚恨。 他垂下眼,眸色深沉起来。 第二日大雪便停了,风却极冷,从鳞次栉比的粉墙黛瓦上吹下些细碎的雪末子,刮在脸上犹如刀割般。 卫七夕披件墨灰色羽缎斗篷,从白雪皑皑的路角拐过,来到飞花台前,拾级而上,两名侍女侯在门前,见他走来,颔首屈膝,轻声道:“卫先生等等,还没起来呢。” “……这个时辰?”卫七夕抬眼望向天空,蛰伏几日的太阳好不容易探出云层,流光照耀在檐角的积雪上,温暖而缱绻。 侍女掩唇笑:“等着吃喜酒吧。” 卫七夕轻笑起来,双手揣在袖中,与侍女道侯在门口,笑道:“城主府许久未有红事了……” “我竟不知,府里何时养了群长舌妇,”龙云腾不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卫七夕进来。” 侍女吐了吐舌头,低头卷起重帘。 卫七夕失笑,摇了摇头,抬步走进门中,踏入门内,忽地发觉异常——室内冷得像雪洞般,火盆里炭火早已燃尽,银白的余烬丝热气也无。 这是缠绵夜的温柔乡? 龙云腾冷漠而微醺地坐在紫檀软塌上,仰头喝了杯冷酒,随手将玉杯丢在地上,淡淡道:“何事?” 唔……看来喜酒暂时是吃不上了。 卫七夕从斗篷中取出叠文书,双手送至他的面前,轻声说:“这是内府司拟定的年终庆典初稿,主上看看是否有要修改的地方。” “与往年样即可。” “今年大小姐魂归离恨,按例应当满城服丧,这庆典是否要从简?” 龙云腾翻着文书,手指顿了下,想起惨死的阿姊,眸色微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城中百姓大与阿姊素未谋面,何苦要他们服丧,难得今年海神赐福,风调雨顺,钱粮颇丰,庆典当如既往才是。” “是。”卫七夕又取出另叠文书,“今冬苦寒,南城有三十余间窝棚毁于积雪,禽畜有冻死,户税司提议减免赋税,主上意下如何?” “准。” 卫七夕提笔在文书上勾,放在边,掀开下面又本,粗略地看了眼,念道:“昨夜虎贲营巡城,戌时三刻在北城延康坊遇男子醉后强抢民妇,现已将男子押解回营……” “阉。” “是,”卫七夕又掀开本,“还是虎贲营,昨夜子时巡至昌乐坊,见游侠深夜乱逛,上前盘问,不料此人蛮不讲理,语言有冲撞,甚至弹断三把钢刀……” 声音越来越小,卫七夕手脚微微发冷,额头却渗出了细汗,小心翼翼地偷瞄着龙云腾的脸色,继续念道:“还口出狂言,自称是……” 龙云腾神色如常,手掌放在粟玉芯软枕上无意识地摩挲,语气淡淡地问:“自称是谁?” 卫七夕认出那是昨夜苏余恨枕着的枕头,不由得加忐忑,盯着文书上歪歪扭扭的字体,沉痛地想:喜酒果然吃不上了吧。 硬着头皮小声道:“自称是主上您的……义父,虎贲营精锐齐出,力战半个时辰,却被打伤十人,扬长而去……” “真是胡闹。”龙云腾笑出来。 卫七夕摇头苦笑:“苏谷主性情不羁,率性而为,昨夜风疏雪密,正适合夜游赏雪,倒也是情有可原……” “我说虎贲营这帮丘八真是胡闹,”龙云腾打断他,“凰儿武功何等诡谲,他们也敢力战半个时辰,倒是不怕丢了性命。” “……”卫七夕惊愕。 龙云腾沉声道:“你亲自去虎贲营走趟,送些金创膏与布匹钱粮,抚慰伤者,顺便告知虎贲力士,若再遇到此人,当听之任之,不得嘴。” “是。”卫七夕收拾起东西,抬眼看向他,笑道,“今日东市有集会,十里八乡的商户 分卷阅读155 小江湖 作者:程子 汇聚于此,很是热闹,主上不妨去走走,权当散心。” 让卫七夕告退之后,龙云腾斜倚在软塌上,微微眯着眼睛,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海天连城有东西两市,每逢初十五逢大集会,货品繁、热闹非常。马蹄哒哒走在雪后潮湿的青石板路上,龙云腾巡视过街边的摊贩,驱马慢慢往前走去。 忽然猛地勒缰绳,骏马停了下来,身后跟着的侍卫顿时打起精神,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城主,是否发现异常……哎?” 他这才发现,自家城主素来深沉的双眸中,竟然浮起淡淡的笑意,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去,见到个老汉扛着树红彤彤、亮晶晶的糖球,身边围了好些孩子,还有个高挑的男子。 那男子极瘦,在寒风中只穿了件白色中衣,赤脚踩在青石板上,浑然不觉寒冷,在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中间,甚是醒目。 老汉拿出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碗底是三颗白石子磨成的骰子。 孩子们依次抓起骰子往碗中扔,片刻之后,个小胖子爆发出阵狂笑,亢奋地原地蹦了三蹦,其他孩子齐齐发出沮丧的声音。 老汉拿长长大串糖球,递给小胖子,小胖子立即大口咬上去,哈哈大笑着跑走了。 龙云腾用马鞭指了下:“那是在作甚?” 侍卫笑道:“坊间孩童的把戏,叫摇糖球,每人花三文钱扔次骰子,点数最的,可以拿走糖球,其他人只能白白花钱。” “这卖糖球的倒聪明。” “可不是?”侍卫道,“串糖球平素不过十文,而若有五人来摇糖球,他便能卖到十五文,当真是无商不奸。” 说话间那个极瘦的男人突然动了,直接伸手抓向了那满树的红灿灿,老汉登时大怒,骂道:“哪来的直娘贼?你这贼囚根子!贱没廉耻的混账东西,敢抢爷爷的糖球,看我不打死你这膫子肏的!” 龙云腾脸色忽地沉下来,身体犹如旱地拔葱,直接从马背上飞腾而去,掌拍在老汉的嘴上,登时给拍出了满嘴的血来。 苏余恨惊愕:“你做什么?” “这老汉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龙云腾漠然道,“须得受些教训才行。” “因本座抢了他的糖球,才会骂人,错在本座。” “错的自然是他,串糖球,给你便是,何须破口大骂?” 苏余恨拧眉,盯向他的脸:“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龙云腾:“……” 那老汉虽不认识苏余恨,却不能不认识本城之主,早已战战兢兢趴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苏余恨皱了皱眉,伸手拔下束发的白玉簪,插在了老汉乱蓬蓬的发髻里,说道:“本座教子无方,令你受此折辱,万望见谅。” 老汉不知他往自己头上插了个什么,没听懂他说了句什么,只头也不抬地连连磕头:“全是小人的错,小人罪该万死,求城主饶命……” 苏余恨扭头看向龙云腾。 龙云腾摇了摇头,扶起那老汉,沉声道:“是我孟浪了,冒犯之处请老汉原谅则个。” “求城主饶命啊……我上有老小有小,不要杀我啊……”老汉浑身颤抖,登时大哭起来。 个侍卫小心翼翼地说:“城主,你吓着他了……” 苏余恨转身往其他地方走去。 龙云腾简直满头乱麻,脸色铁青地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你来。” “是。” 龙云腾追了过去,没走十步,忽而又折回来,在老汉惊恐的眼神中将红灿灿的糖球树整个扛走了。 失去了玉簪束发,苏余恨头发披散下来,在寒风中乱飞,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垂髫孩童骑在爹爹的肩膀上,大笑着问:“你是疯子吗?” 苏余恨歪头看向他,温柔地笑了声:“不是。” “那你为何不穿鞋子?”孩童夸张地打了个冷战,“不冷吗?” 苏余恨摇了摇头:“我没有鞋子。” “这么可怜?”孩童突然挣扎着从爹爹肩膀上蹭下,跌跌撞撞跑过来,伸出小小的虎头靴在他脚边比划下,沮丧地撇嘴,“可是我的鞋子你也穿不下,啊,你穿我爹爹的吧。” 孩童清脆的声音让龙云腾不由得轻笑起来,定睛看去,忽然发现此子眉眼与自己仿佛有几分相似。 ——不,他像的,应当是当年的苏梦醒。 “啊……”孩童目光被树诱人的糖球吸引了过去,咬着手指看得直了眼睛。 苏余恨拔下串糖球,俯身对着孩童晃了晃,笑盈盈道:“叫声爹爹,我便给你。” 孩童虽然年幼,却非常有骨气,吞了口唾沫,摇头:“不!” 苏余恨从龙云腾肩上将整树糖球都夺了过来,送到孩童面前,讨好道:“阿梦,叫声爹爹,这些都是你的。” “不!”孩童用力摇头,想要跑走却又舍不得这诱人的糖球,伤心地大哭起来,“你不是我的爹爹!不是我的爹爹!我有爹爹……” 正在附近摊位上给媳妇买胭脂的年轻父亲听到哭声,回头道:“爹爹在这里……啊,城主大人!”连忙跪在地上,急道,“小儿无状,冲撞城主,求城主饶命!” 孩童不知何为城主,只知自己受了委屈,头扑进爹爹怀中,小声呜咽:“我有爹爹……呜呜……糖球……” 苏余恨满眼痴羡地看着那对父子,眉头颤了颤,忽然转身,往来路走去。 龙云腾转身追了过去,却见他眼中的痴羡转眼间已经消失不见,正漫不经心地扛着整树糖球,衣袖被寒风鼓起,猎猎作响。 街角路边全是商贩的小摊,张油布便可占得方寸之地,摆上些针头线脑、柴米油盐,高声吆喝,吸引着人们驻足细看。 人了,道路便挤了。 龙云腾伸出只手臂,在他身后半尺处虚扶着,省得他扛这么大树糖球,会与别人冲撞。 走了十几步,苏余恨停了脚步,从糖球树下拔下串,送到龙云腾面前,双眸亮晶晶地迸发出期翼,轻声道:“阿腾,叫爹爹,你最爱吃糖球了,叫声爹爹我便给你。” 龙云腾看着他眼中浓烈的期待,心如刀绞,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不行?”苏余恨眸中黯,皱眉道,“我失子,你丧父,我们正合适!” 龙云腾反问:“我未婚,你未嫁,岂非合适?” 苏余恨怔了怔,感觉仿佛是这个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忽地反应过来:“你当本座傻?你我都是男子,谈什么嫁娶?你终是要迎娶正室,到时要本座与女子争宠吗?” “若你应了我,即刻你就是正室,”龙云腾道,“除你之外,再无别人。” “这与本座有何好处?” 分卷阅读156 小江湖 作者:程子 龙云腾看着他,双眸温柔似水:“你想要的任何好处,我都愿给你,即便力有不足,亦将拼死搏。” 苏余恨道:“本座想要你当儿子。” “我可以当夫君。” “……我们折中下,”苏余恨甚是聪慧地提出个建议,“本座认你当夫君,但你也须得任本座当爹爹。” 龙云腾堵得心窝子疼。 苏余恨嘀咕:此人油盐不进,甚是难缠,不如本座先抛些诱饵,令他尝到好处,然后徐徐图之,反正以他这般脾性相貌,若当夫君……也会十分得趣儿。 他肠子里这些弯弯道道,龙云腾概不知,只觉他扛着硕大树小糖球,行动颇有不便,伸手接了过来,顺便拔下支递进他的手中。 苏余恨便低头咬了起来,红彤彤的山楂果滚上晶亮的糖稀,口咬下,贝齿在红果上滑过,咬出两道白生生的齿痕。 龙云腾笑问:“好吃吗?” 苏余恨却没有回答,垂眸看着浑圆的红果子,心想:诱饵。又咬了口,才将糖球送到他的唇边:“你尝尝。” 龙云腾吃了惊,舔了舔嘴唇,有些受宠若惊地问:“我……我吗?” 苏余恨奇怪地看他眼:“你当真是失心疯了?” “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分给我。”龙云腾凑上前去,小心翼翼捏住竹签端,张嘴咬下半颗,山楂入口,顿觉满口酸甜,唇齿清香。 还剩下的半个红果挂在竹签上,只余线果肉相连,颤微微地将要掉下来。苏余恨歪头,将那半颗衔入口中。 龙云腾只见那抹红艳在唇边闪,便被舌头卷了进去,接着薄薄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不由得心荡神迷,觉得这糖球酸也酸进心里,甜也甜进心里,当真是绝了。 转过街角,路边的摊贩陡然少了起来,此处已是集市外围,顾客比里面少了许,生意是没法比了。 个阿嫂坐在背风处奶着怀里的婴儿,笑嘻嘻地逗着婴儿笑,转脸笑容就消失,手中夹张帕子,指着不远处烤番薯的汉子骂骂咧咧。 汉子被骂得抬不起头,守在炉边烧着炭火,偶尔唯唯诺诺辩解句,立即招来加疾风骤雨的谩骂。 龙云腾皱眉:“为何事争执?” 汉子连忙躬了躬身,惶恐地说:“禀告城主大人,那是小人家里的,素日也算贤淑……” 苏余恨噗嗤声笑了出来:“贤淑到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不不……”汉子讪笑,回头对阿嫂使了个眼色,呵斥,“别傻坐着了,今日怎恁不懂事,见到城主还不快行礼!” 那阿嫂坐在小机兀上连动都没动,闻言只扬声道:“城主也得等我奶完了孩子,你个贼汉子,管生不管养的贱骨头、狗厮才!吃屎赶不上个热的,巴结城主倒快得很!窝囊废,活该你世发不了迹,养个狸奴也跟你那张扫把脸样披麻戴孝,早晚教你断子绝孙!” 龙云腾与苏余恨面面相觑,这阿嫂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少女嫩妇的,怎骂起人来跟贯口般? “让城主大人见笑了,”汉子满脸窘色,赔笑道,“她素日不这样,实在是今日小人做错了事,惹她狠了,才气得骂我两句,”说着悄悄看了那阿嫂眼,压低声音笑道,“她妇道人家,起五睡半夜,里里外外都得操持,脾气总会大些,骂便骂了,又不会少块肉,便由她去罢。” 龙云腾见这小夫妻相处得倒有趣,问:“你做错甚么事惹得她这般盛怒?” “唉……”汉子叹声气,“今年难得有个好收成,粮食堆了满仓,怕招耗子,小人便寻思着养只猫儿,正巧街坊家里大猫下崽儿,今日断奶,我去抱了只,回来她便生了大气了。” “你怎不说实话?胆大包天的贼骨头,当着城主也敢撒谎?”阿嫂霍地起来,提溜着孩子便大步走过来,对龙云腾大声道,“城主大人有所不知,民妇早便催他去要猫,这杀千刀的狗王八非拉着民妇要肏回再去,结果便去得晚了,足足八只白底洒黄点儿的绣虎猫被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这披麻戴孝的丧气玩意儿……” 龙云腾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见烤番薯的火炉旁卧着只黄纹白爪的猫崽儿,小小团蜷缩在炉旁,细尾巴搭在炉门口慢慢摇晃,忽然阵寒风刮过,炉中火光倏地明亮起来,几点火星从炉门蹿出,下子烧着了尾尖上的白毛。 猫崽儿登时跳,浑身毛都炸起,晃着尾巴通狂拍,终于拍灭了火星,那撮白毛也被烧得枯黄,委屈地咬在嘴里。 苏余恨伸手逗了逗猫儿的下巴,那猫却不怕人,抬起两只绒毛稀疏的前爪,抱着他的手指,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龙云腾眸光微闪,对那阿嫂道:“这猫丧气?” “不丧气怎么着?四爪儿全白,这可是戴孝!”阿嫂气得直喘粗气,“谁家会养这丧气玩意儿?” “我养。” 苏余恨回头,见到那阿嫂惊得跳:“哎哟我没听错吧?城主大人,您可想好了?” 龙云腾从袖中摸出锭银子,放在摊位上,淡淡道:“我养。” 阿嫂连忙将银子拾起,使劲咬了咬,爱不释手摸了圈,却是伸手送回龙云腾面前:“城主大人有所不知,讨猫崽儿时不带使银钱买的,只要把咸盐即可。” “……” 这倒是把龙云腾给难住了,堂堂大城主,要钱、要粮全都不在话下,可若要把咸盐……这让他到哪儿找去? 苏余恨蹲在猫崽儿身边,双眸期待地看向他。 龙云腾顿觉压力,茫然四顾,只见暖日融融,晒化了屋顶积雪,露出斑驳的黛色瓦片,檐角只铁铃,随着清风发出叮叮的脆响,与远处传来的潮声交相呼应…… 忽然计上心头,对苏余恨微微颔首,犹如鹰隼般平地腾起,飞扑向了海边,黑色的潮水拍打堤岸,卷起千堆雪浪,龙云腾掌拍向浪头,强悍内力卷起海水,如同条水龙跃出海面。 猛地提气,另掌平平推了上去,掌风如火,眨眼间烘干海水,手掌收,把雪白晶亮的海盐出现在掌中。 裹盐迎得小狸奴,苏余恨将猫崽儿捧起,用衣摆兜在腹前,猫儿畏冷,乍离开火炉登时紧缩成团,苏余恨衣衫单薄,连腹部都没有热乎气儿,冻得猫儿颤抖着呜咽起来。 龙云腾脱下大氅披在他的身上,狐皮压风,猫儿觉得温暖,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打起小盹,苏余恨低头看着,眼角眉梢俱是满足的笑意。 两人扛着糖球抱着猫崽儿,回到城主府,登时把满府家丁仆妇惊得魂飞魄散。 苏余恨的卧房安排在龙云腾隔壁,当日入城之时可把内府司给头疼坏了,海天连城建制数百年,还从未有过个男的 分卷阅读157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当家主……仿佛不能叫主母,然而也不能叫主公呀,只得跟着卫七夕囫囵地叫苏谷主。 这苏谷主的住处又成了大问题,既然是城主挚爱,内府司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寻了积年的珍宝,雕梁画栋、穷极绮丽,把卧房打造得堪比皇后寝宫,结果龙云腾只看眼,便雷霆震怒,差点掌把房子给劈了。 内府司掌事哭丧着脸去找卫先生,卫七夕过来看,几乎气得笑了起来,大刀阔斧把那些罗帐金玉全都除了,只留堂古董家具,又寻出宝刀、剑法若干,添置在房中。 这才迎来了当家主……唉,苏谷主。 两人回到卧房时,正巧卫七夕带着织造司掌事送来新制好的冬衣,苏余恨从黄花梨五斗柜上拆出个抽屉,随手从掌事手中的银盘上抽了条银鼠褂,铺在抽屉底,小心翼翼把猫儿放了进去。 猫儿喜暖,立即滚在柔软的毛皮上,摊开四肢,呼呼大睡。 掌事垂头丧气:“这……” 苏余恨看着猫儿笑了起来:“姓龙的,你看它爪肉,竟是红的,像桃花般。” “真的是。”龙云腾不由得跟他起笑,陪着逗了半天猫,才转头对卫七夕道,“织造司的褂子做得好,所有人赏半年俸禄。” “啊?”以为妥妥要受罚的掌事猛地瞪大眼睛,不知该喜还是该惊了。 那猫儿点都不畏人,睡饱了就爬起来寻吃食,找不到苏余恨便去找龙云腾,即便城主正在议事,也敢大摇大摆地爬上案头,抬起爪子捉笔架上的毛笔玩。 众人齐齐停下手头的事,盯着巴掌大的小猫崽,纷纷极尽谄媚。 “属下枉活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乖巧之狸奴。”这是城主亲卫。 “岂止乖巧,简直美艳绝伦,诸位看这黄色斑纹,灿若金丝,再看这雪白四蹄,行家称为‘踏雪寻梅’之相,堪称猫中极品。”这是三朝元老,边说着,还边恃老行凶,大手拎起两只猫爪。 众人起围上去,甚是失礼地盯向猫腹稀疏毛发间的小瓜钮儿:“嗬……真是威武不凡啊。” “瞧这大宝贝,亲娘喂,看就是捕鼠能手,”这是虎贲力士,不但说话直接,谄媚得亦是别出心裁,“城主,属下认为,此猫之未来,不可限量,当封为捕鼠大将军!” “哈哈哈……”苏余恨对他们所议之事不感兴趣,正卧在不远处张软塌中昏昏欲睡,闻言登时大笑起来。 大将军?卫七夕看眼龙云腾脸上难得的笑意,心里嘀咕:未必啊…… 织造府掌事刚因这猫儿获赏了半年俸禄,正喜得不得了,自觉将自己划到鸡犬升天那片儿,热络地问:“起名儿了吗?” 苏余恨伸手招,内力忽地将猫儿隔空吸到掌中,轻轻放在榻上,猫儿胆色过人,丝毫不惧,踩着蜀锦团花软垫满榻乱爬,细而短的小尾巴倔强地高高竖起。 龙云腾笑盈盈看了这俩半晌,方才转过头来,回答道:“叫阿梦。” “好名字!”满室元老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美。 唯有卫七夕心头颤:这不是捕鼠大将军,这是城主世子啊! 第九四章 番外二烟火红尘 谢清微时常做梦,梦中有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挟柄古剑,从树上跃上窗台,日光明艳,他的笑容却比日光明艳十分。 谢清微盘膝在床上打坐,闭着眼睛淡漠地问:“你来作甚?” 少年歪头,神采飞扬,却不说话,只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谢清微睁开眼眸,冷不丁撞入少年夺目的笑眸中,暮春芳菲落尽,唯有枝桐花盛开如锦,只雀儿扑棱着停在枝上,刹那花飞如雪,落满肩头。 少年笑容盛,黑发从头顶披散而下,胸口片血色渐渐洇染开来。 谢清微吃了惊:“你怎么了?” 黑色的血从眼睛流出,少年变得枯槁,直直地看向他,眼睛中没有眼珠,两个黑黢黢的眼洞流出黑血。 谢清微倏地飞掠过去:“谁伤了你?” 在他飞掠过去的瞬间,少年身体忽地往后飘去,阴冷的夜风中传来牙齿咯咯撞击的声音,谢清微奔至窗前,只见漆黑的大海暗潮汹涌,少年贴着海面飞掠而走,灰布寿衣随风抖动,仿若极恶之地抹肮脏的蛛网。 “你问是谁伤我,你当真不知是谁伤我?谢清微,这世间除了你,还有谁能伤我至深、伤我至重?”浪声中夹杂着细细的声音,仿佛在凄厉地哭,又仿佛在桀桀地笑。 谢清微疾奔出去:“不要走,不要走,开阳!” “开阳!”谢清微猛地睁开眼睛,忽觉周遭似有人声,霍然起身,把抓起诛邪剑挡于胸前,动作牵扯伤处,剧痛传来,诛邪从掌心滚落,他警惕抬头,看到月色如水,个灰衣身影蹲在窗台,死气沉沉的眼睛犹如两个黑洞,直直地看向自己。 刹那间,惨烈的梦境涌上心头,窒息、悔恨、情动、惊怯、剧恸……无数种情愫,说不清,道不明,想不透,割不断,仿佛窗外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顷刻间将他淹没下去。 口浓血喷出,谢清微把按住床榻,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抬眼,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如鬼。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鬼影:“你来作甚?” 鬼枭张了张口,嗓中传来僵硬木讷的声音,仿佛太久不说话,已不会说话了般,答非所问道:“你……是何人?” “我……”谢清微嘴唇颤了颤,低声道,“我……是负罪之人。” “什么罪?” “轻信奸人,错杀忠良。” 鬼枭反应迟缓,困惑地思索了半晌,慢慢摇了摇头:“可我……为何……不愿你死?” 谢清微惨痛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大船靠岸以后,安济和等在岸上的天下盟心腹汇合,快马赶回洛阳,常子煊也决定独自人回长安去整肃明日阁残部,钟意等人将继续南下金陵。 乐无忧坐在马车上,两腿耷拉在车下摇晃着,嘴里叼根草,漫不经心地问:“谢道长下面有什么打算?” “清明将至,我当与你们道去天阙山,赴你我之约。” “你是罪该万死,”乐无忧呸地声吐出去草根,淡淡道,“那你只是把杀人的剑而已,如今握剑之人已经伏诛,我也不想再牵连。” 谢清微平静道:“可我却不能无视那些无辜死在我剑下的人。” “那你便赎罪吧。” “什么?” 乐无忧抬眼,看到乐其姝点住鬼枭的大穴,将他把甩到肩上,扛着往马车边走来。 目光移向谢清微:“原来这货就是我兄弟,我直以为他死了,既然没死,那难保不会有恢复神智的那天,我 分卷阅读158 小江湖 作者:程子 不希望等他变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心爱之人已经自裁。” 谢清微眼眸微闪,恍惚地看着鬼枭的身影,清冷眸子中起了波澜。 乐无忧继续道:“死是最容易的事,心怀愧疚的活着才最难熬,你杀了那么无辜之人,如今真相大白,想必心中也煎熬得很吧?” “日夜寝食难安。” “你偏听偏信,连挚爱都能下手,此等心肠,以死谢罪太便宜你了,”乐无忧盯着他的眼睛,看见里面铺天盖地的悔恨,轻轻叹口气,恶狠狠道,“我希望你直活着,活在我兄弟的身边,陪伴他,照顾他,不管他是人是鬼,是死是活,你都必须不离不弃。” “阿忧,”钟意走过来,轻声道,“你怎能罔顾别人意愿?谢道长心求死,你却强迫他活着,这不是折磨人吗?” “不,”谢清微喃喃道,“曾经的我,没有牵挂,不惧生死,可是现在我有了,我想活着,我想陪着他……” 回到金陵已经是十日之后,重建风满楼是个旷日持久的工程,乐无忧看了两页图纸已经两眼发黑,恨不得盖上排粗制滥造的窝棚就那么住着算了,幸亏还有钟意,不厌其烦地带着工人测量、绘制、监工……座清雅写意的高楼渐渐现出雏形。 众人暂时在不醉酒坊落脚,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和煦的春风中飘着淡淡酒气,让人整日都觉得惬意而微醺。 某日,乐无忧正在擦拭剑身,忽然窗子动,乐其姝夹着两个酒坛跃身进来,乐无忧吃了惊:“娘,您怎么跟做贼样?偷东西了?” “胡扯,”乐其姝振振有词,“窃酒怎么能算偷呢?诗酒风流是何等文雅之事!” 乐无忧眨眨眼睛:“可您跳窗进儿子的卧房就不太文雅了吧?” “少啰嗦。”乐其姝抱着酒坛直奔他的床榻,把撩起拔步床的床幔,将酒坛小心翼翼藏在了他的床底。 乐无忧唇角直抽:“娘,您把酒藏在我的房内?” 话音未落,就听乐其姝的窗子猛地被破开,金缕雪飞窜而出,彩衣翩仙,落在院中桐花树顶,叉腰大骂:“乐其姝你个杀千刀,把老娘的酒藏哪儿去了?” 乐无忧猛地瞪大眼睛,转脸刚要说话,却被乐其姝把捂住嘴,传音入密:“小王八东西,敢出卖我你就等着!” “……娘,”乐无忧悲痛地回答,“您对儿子可真不客气。” 金缕雪大骂三遍,都没寻得乐其姝的身影,索性往后仰,躺在了树枝上,不知为何忽然畅快地大笑起来。 远处的石板路上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她抬眼望去,只见辆华贵的巨大马车风驰电掣般驶来,顷刻间已来到酒坊后门,个娇俏的小婢女盈盈下车,手持名帖递给门口的奴仆,笑道:“天下盟常夫人来访,还请老伯通传则个。” 金缕雪从树上跃下,轻巧地凌空翻了个身,落在门内,大门缓缓打开,她笑靥如花地走出来:“常相忆?” 婢女卷起金缕玉帘,个衣饰雍容的妇人撩开披风款款而下,抬眼看向她,似笑非笑:“金缕雪,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谢夫人挂念,”金缕雪扬起长眉,“你滴酒不沾,来我不醉酒坊作甚?” 常相忆笑言:“砸场子不行么?” “你!”金缕雪笑容扫而尽,脸色铁青,臂上金鞭抖,落在掌中,“你当真以为老娘打不过你?” “她是打不过你,但她能毒死你。”背后个笑盈盈的声音说。 金缕雪回头,看到乐其姝手持龙头拐,缓缓走来。 常相忆拱了拱手:“早就听说红衣雪剑重出江湖,却容颜苍老,状若老妪,如今看,传言非虚呀,蛮婆子,你如今可真是名正言顺的蛮婆子了。” “毒丫头你却依然歹毒得令人胆寒,”乐其姝道,“安广厦与你同床共枕二十余年,你竟毫不手软,算计得他尸骨无存。” “过奖,”常相忆轻轻笑,笑不露齿,端庄淑德,摩挲着手上只黑珍珠戒指,笑道,“他有如此下场,功劳全在自己,我不贪功。” 金缕雪狐疑地问:“她做了什么?” 乐其姝道:“如果我没猜错,安济流放生父主意该是你出的。” 常相忆颔首:“我给了他瓶化功散,十足十的药力,济儿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你让安广厦在英灵殿吃尽了苦头,然后又放了他。” “欲扬须得先抑。” “安广厦重获自由之后直奔海外,也是你的挑唆?” “毕竟是二十余年的夫妻,他想要什么,我最清楚。” “然后你将他的行踪传递给了不醉酒坊的探子。” “什么?”金缕雪吃了惊,皱眉道,“我探查到的消息竟然是你故意放出的?” 常相忆轻轻瞥她眼:“谁叫你的人太笨呢,小酒鬼?” 金缕雪暴怒,刚要发作,常相忆忽而又浮起笑容:“我快马加鞭,只花七日便从洛阳赶到金陵,却被拒之门外,不醉酒坊这样的待客之道未免略显小气,别忘了,我的孩儿如今可是盟主。” “哈哈哈,”乐其姝大笑,转身让出道路,伸手,“请。” 常相忆抖开披风,墨蓝色羽纱上织了金线,阳光下彩光绚烂,她与乐其姝相视笑,颔首,相携着走入门中。 金缕雪在背后呲了呲牙,小声嘀咕:“有孩儿了不起啊!” 进入室内,常相忆解下披风,从婢女手中接过扇子摇着,抱怨道:“如今不过四月,金陵竟这般热了。” “嫌热你就待在洛阳,何苦跑金陵来挨热?”金缕雪呛道。 “你道是我想来?”常相忆笑盈盈地横她眼,凉凉道,“这种天儿在洛阳不冷不热的,岂不自在,何况,近来邙山脚下白司马坡的金星雪浪开了,我约了花圃主人四月初八去赏花,如今也去不成了。” 金缕雪挖了挖耳朵:“这是哪家的婆娘,怎恁话?” “没有金星雪浪,有个金缕雪娘看也不错。”乐其姝笑着说,从门外牵着个行动木讷的青年进来。 正是鬼枭,换去那身灰布寿衣,看上去仿佛精神了些,眉眼却依旧死气沉沉,好似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鬼魅般。 “这便是柴开阳?”常相忆脸上的笑容消失,拧眉看了看他,伸手去翻他的眼皮。 鬼枭忽地抬手,五指如爪,狠戾地抓向常相忆咽喉。 只见道金光闪过,金缕雪臂上长鞭骤然飞出,缠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后扯,枯柴般的手指便再也动弹不得。 “金掌柜手下留情!”个清越如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常相忆抬眼,看到抹道袍长身玉立在门外,白发银冠,眉心粒红痣,微微惊讶:“谢道长?” 分卷阅读159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贫道见过常夫人。”谢清微清冷地微微颔首,立在门外,却并未进门。 常相忆皱了皱眉,却并未将疑问宣之于口,而是淡淡道:“济儿曾道,此番出海,亏谢道长鼎力相助,本以为码头别,道长会如往常般四海云游,否则,定会邀至盟总小住,讨教武功,却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相遇,若我没有记错,道长并非贪杯之人。” 谢清微眸中波澜不惊,淡淡地说:“贫道确实滴酒不沾,只是心中挂念之人在此,故而不敢远游。” “挂念之人?” 谢清微抬眼看向僵立在堂中的鬼枭。 常相忆吃了惊:“这只僵尸?你是他什么人?” 听到“僵尸”二字,谢清微眼眸倏地收紧,眨眼之间又恢复淡漠,平静地说道:“未亡人。” 常相忆断没想到看似高山白雪的谢清微竟也会深陷人间情网,怔了怔,时失了言语。 “你也不需太吃惊,”金缕雪松开长鞭,笑道,“食得人间烟火色,便是红尘痴儿女,丹台玉室苦修道,岂如痛饮且狂歌?” 谢清微却摇了摇头:“修行清苦,却并不乏味,若没有遇到开阳,贫道或将清心寡欲,寻仙问道,然情不知所起,终究毁了道基。” 乐其姝转头看向他:“你后悔吗?” “无悔。” 常相忆深深叹出口气,喃喃道:“当年安广厦突袭不归山,是给长姐留了退路的,可她却还是选择和凤栖梧起战死,小酒鬼,蛮婆子,你们说,临死的那刻,她后悔吗?” 想必依然是无悔的,三千世界十丈软红,却独取瓢弱水,慷慨饮尽,个中缱绻与豪情,何等令人艳羡,又有何值得后悔? “谢道长,”常相忆道,“想必你也曾听说过万鬼坟炮制鬼将的办法。” 谢清微眸光微沉:“以铁钉入脑,锢其神智,再以巫蛊灌入,毁其筋骨,最后以剧毒浸体,炮制肉身,宛如行尸。” “不错,我在医毒上虽颇有所成,却从未尝试解过鬼将的禁制,”常相忆思索着说,“收到蛮婆子飞鸽传书之后,我想了很久……” 谢清微呼吸窒,急问:“可有恢复的方法?” “逆其道而行之。” “什么?” “鬼将的肉身经过剧毒浸泡,仿若铜皮铁骨,半死不活,虽生犹死,若要解毒,须得用同样的方法,浑身浸泡在药水中,以毒攻毒,方能重获肉身。” 谢清微何等聪明,立即明白她的意图,刹那间脸色煞白,喃喃道:“这才是第步,然后还要重塑肌骨、取出铁钉……” “不错。” “不……我曾听闻,炮制鬼将失败几率极大,百中得,若要重走此路……不,”谢清微摇头,“何况,重塑肉身筋骨必将痛不欲生……” “可是我们必须得做,”乐其姝道,她抬起眼,看向鬼枭死气沉沉的眼珠,咬牙,“我的开阳徒儿是天地间顶天立地的大侠,他宁愿死,也不会容忍自己变成这般鬼样。” 第九五章 番外二未完已续 常相忆在不醉酒坊长住下来,苦思可以解开鬼枭之毒的办法。某日,谢清微正在盘膝打坐,忽听窗下响了声,常相忆绵绵的声音响起:“谢道长,我有事想请道长帮忙。”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最后抹残照落在窗子上,投出片橘红色的光影,谢清微走到窗边:“常夫人但说无妨,贫道自将竭尽全力。” 常相忆道:“解药即将配成,却发现少味雪极芝草,此物极为难得,只生长在昆仑山雪境之巅,世间罕有。” 谢清微狐疑:“贫道自幼在雪境修行,却从未听说过这种草药。” “雪极芝草生长极难,九十年生根,九十年发芽,九十年开花,花开却只有瞬,若能在花开瞬间整株采下,将可活死人、肉白骨,对解鬼枭之毒有奇效。” “奇效……”谢清微眸光微闪,喃喃道,“若雪境之巅真有此等灵草,这世间最有可能得到它的便是我的师门了。” 常相忆微微笑:“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昆仑与金陵相隔万里,即便骑最快的马,也要个月才能来回……” “有乐其姝在此,定会护佑鬼枭的安全,道长毋庸担心。” 谢清微放下心来,以常相忆的意思是第二日清晨再动身,但谢清微却不愿等个晚上,连夜便快马奔向昆仑。 金缕雪卧在树上,目送他白衣若雪飞马而去,消失在夜幕中,皱了皱眉:“阿姝说此番解毒非比寻常,鬼枭肌骨虽羸弱,但却不惧生死,力大无穷,万被药水激得发作起来,非武功高强之人不能压制,这种时候,为何还要把他派出去?” 常相忆叹出声气:“就当是我心软吧。” 谢清微快马加鞭,从日落跑到日出,又从日出跑到日落,无数个日日夜夜奔袭而过,昆仑山依旧是遥不可及。 他茫然地想:十年前从昆仑山上走下的时候,竟没有发现这条路是这般遥远的,仿若条悬在半空的天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人间四月芳菲尽,马蹄踏过零落的春花,踏过肥美的水草,穿过江南和漠北,终于在半个月后踏上了白雪皑皑的雪山。 “雪极芝草?”师尊太清真人微微皱眉,“为师在雪境清修五十余年,从未听说过什么雪极芝草。” 谢清微怔了怔:“常夫人说此物生长在雪境之巅,九十年生根,九十年发芽,九十年开花,花开却只有瞬,若能在花开瞬间整株采下,将可活死人、肉白骨……” 太清真人突然苦笑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关心则乱,试想,若真有此般灵药,岂会无人知晓?想必昆仑的山门早已被踏破了。” 谢清微脑中闪,骤然阵空白,霍地起身来:“常夫人骗了徒儿!” “你心性单纯,不识人心险恶,十年前我令你下山历练,唯担心的便是会被人欺骗,做出无法挽救之事。”太清真人徐徐说道,“看你如今的样貌,想必也吃尽了七情八苦。” “师尊……”谢清微喉间噎,拜倒在师尊脚下,深若寒潭的清冷眸中流出泪水,他喃喃道,“徒儿妄动凡心,道基尽毁,又受奸人蒙蔽,犯下弥天大罪,如今已满身罪孽,罪无可恕了。” 太清真人抬手,轻轻抚过他满头银丝:“世间人心难测,情劫难逃,你若已知错,便留在为师身边,朝夕焚香,清修悔过吧。” 谢清微犹豫了半晌,摇头:“徒儿还有挂念之人。” “……既然如此,”太清真人轻轻叹出声气,“那便去罢。” 谢清微叩别师尊,起身疾奔下山。 ——昆仑山没有雪极芝草,常相忆故意将自 分卷阅读160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己支开,为什么?难道是开阳…… 返程只用了十天,塞外名驹如惊雷般冲进金陵城,靠近不醉酒坊,谢清微忽地心头凛——仿佛有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划破了傍晚的静谧。 他身体猛地腾起,飞扑进院落中,刹那间,目眦尽裂,只见个巨大的酒缸中盛满血色药液,鬼枭被数根铁链紧紧束缚在其中,乱发披散,仰天发出凄烈的惨叫。 “你们做了什么?”谢清微疾奔上前。 常相忆猛地回头:“拦住他!” 钟意和乐无忧挡在了谢清微面前:“你不能靠近,开阳现在正是最危急的时候,你贸然靠近只会添乱!” 谢清微生生止住脚步,看向众人,哑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缕雪道:“重塑肌骨无异于逆天之行,其间定痛不欲生,毒丫头料定你看不得开阳小子吃亏,所以才寻了个借口把你支开。” 谢清微心如刀绞,摇了摇头,喃喃道:“再的苦难我都愿意陪他熬过去……” “昆仑山远在万里之外,我没想到你竟会回来得这么快,”常相忆叹声气,“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说话间,又是声嘶吼,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谢清微抬眼看去,见到乐其姝倒挂在树顶条铁链上,双手如爪,紧紧按在鬼枭的头上。 而鬼枭仿佛在经受极大的疼痛,五官狰狞而扭曲,张开嘴,痛苦地挣扎着。 谢清微急问:“这是在作甚?”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常夫人已配出解药,重塑了他的肌骨,”乐无忧道,“我娘以云散心诀拔出他脑中禁锢神智的铁钉。” 谢清微顺着他的视线,在不远处的铁盘中,看到四根细而长的铁钉,上面沾满了血肉,他心头痛,不由得别过眼去。 嘶吼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牙齿碰撞声,谢清微抬眼看去,看见鬼枭浑身颤抖,上下牙齿咯咯咯地撞击着,显然已经疼到发不出声音,而在他上方,乐其姝满脸是汗,双手慢慢往旁边移开,两根血肉模糊的铁钉从鬼枭的颅骨渐渐露了出来。 谢清微感觉那铁钉如同刺在自己脑中般,痛彻心扉,他死死咬住牙关,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乐其姝的动作。 只见鬼枭猛地两眼翻白,个剧烈抽搐,乐其姝忽地抬起手,两根铁钉落在了铁盘中。 常相忆沉声:“还剩最后根,在神庭穴。” 乐其姝深吸口气,手掌按向鬼枭的颅顶,温润柔和的云散心诀探入颅脑,寻到那根铁钉,慢慢拔了出来。 变数就在瞬间,鬼枭忽地发难,阵震耳欲聋的裂响,数根铁链齐齐挣断,酒缸轰然碎裂,药液漫天飞溅出去。 鬼枭悍然飞出,浑身衣衫尽碎,露出身重塑而成的鲜嫩肌骨,挺拔顷长,狂野不羁,挥起双腕残余的铁链,击向众人。 乐其姝身轻如燕,身形纵,猛地翻身上了树顶铁链,既快又稳地沿着铁链疾走几步,跃上房顶。 而常相忆轻功不济,被掌击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 鬼枭却不罢休,紧跟上去,抬起手掌,狠狠抓向她的咽喉。 “毒丫头!”金缕雪惊叫,飞身挺出,臂上道金光甩出,长鞭卷起常相忆的腰身,将其从鬼枭爪下夺了过来。 “快制住他!”常相忆狼狈地稳住身形,厉声道,“他现在神智错乱,正邪不分,莫要让他逃了出去!” 鬼枭仿佛知道是谁在为难自己,对别人概不管,只追着常相忆和乐其姝厮杀,矫健地跃上房顶,铁链狠戾地击向乐其姝面门。 乐其姝不再奔逃,反身迎击,却有条白色身影飞掠上来,挡在自己面前。 铁链狠狠缠上脖颈,谢清微喉骨剧痛,几近勒断,双手竭力攥住铁链,化去对方施加而来的杀机。 忽然铁链猛地被拽紧,谢清微抵挡不住,踉跄着往前几步,只强劲有力的手臂伸来,五指狠狠掐住了咽喉。 浓烈的药味扑入鼻腔,谢清微抬眼,看到双布满血丝的混沌双眸,清冷的眸中波光微闪,哑声道:“开阳,你要杀我吗?” 鬼枭满目血光,舌根僵硬地动了动:“……开阳?” “你是开阳,柴开阳,”谢清微死死盯着他的眼眸,急道,“顶天立地、仗义任侠的柴开阳!” “咯咯咯……”鬼枭牙齿令人毛骨悚然地撞击着,唇角抖了下,喉间发出桀桀的笑声,“说什么胡话呢?” 谢清微怔,喉间突然松,却还没来得及喘息就感觉股奇诡的大力袭来,身体猛地飞起,从房顶滚落,重重摔在了树底,胸口剧痛,口浓血喷了出来。 鬼枭看都没有看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纵身往北方飞掠而走。忽然,眼前寒光闪,道冷冽如水的剑光迎面袭来。他敏捷闪,避过三尺水的迎击,却听背后响起声高亢的凤鸣,稚凰剑挟裹寒霜,直逼过来。 乐无忧剑势如风,钟意剑势如潮,二人卷起惊涛骇浪,堵住去路。 鬼枭进退不得,正要强闯,忽而钟意矮身,乐其姝凌厉掌袭来,迎面按在他的颅顶。 谢清微猛地提起口气。 就见鬼枭浑身颤,两眼血红,状如恶鬼,在乐其姝掌下剧烈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常相忆急道:“神庭穴的铁钉最是要紧,不能让他挣扎不休!” 乐无忧与钟意联手想要控制住他,却被他迸发出的可怕力量逼到数尺之外,半寸也进不得。 谢清微咬紧牙关,忽地飞身跃起,把抓过挣断的铁链,掷了出去,缠住他奋力挣扎的四肢。 鬼枭狂怒,仰天嘶吼,铁链被他拖动,控制不住。 谢清微抓住铁链端,绕着他运起绝世轻功,白衣飞旋,死死将自己与他缠在了起,张开四肢,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乐其姝满眼是泪,咬住牙关,手掌运起毕生功力,缓缓将最后根铁钉慢慢抽出。 鬼枭浑身颤抖,痛不欲生的嘶吼令人胆寒:“谢……清……微……” “我在,”谢清微用身体感受着他的痛苦,喃喃道,“开阳,我在……” 怀中人忽然个剧烈抽搐,谢清微心头猛然颤,抬眼看去,只见乐其姝手掌挥,最后根血肉模糊的铁钉落入铁盘之中。 所有人都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 谢清微却心下沉,脚步往后个踉跄,感觉鬼枭软软地倒在了自己的怀里,登时大骇:“常夫人,请快来看他……” 常相忆早已飞身过来,二指搭脉,诊了片刻,抬手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捏开口腔,长长吁出口气:“无需担心,他只是脱力晕过去了。” 谢清微松了口气:“那他何时才能醒来?” 分卷阅读161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这要看他自己争不争气了。”常相忆有些担忧地说。 谢清微已如惊弓之鸟,急问:“怎么说?” “万鬼坟的把戏是将人炮制成鬼,去其阳气变成至阴之体,故而我以火攻之,配置解药用的全是至阳之物,虽驱灭阴气,却也难免有阳毒残留,”常相忆道,“他昏迷这段时间必须睡在寒玉床上,待阳毒驱散殆尽,方才会醒来。” “阳毒何时才能殆尽?” “所以说要看他自己争不争气,若他心求生,善用寒玉床,自然可以早些醒来,或者道长可以……”常相忆欲言又止。 “贫道可怎么帮他?”谢清微追问。 常相忆犹豫半晌,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谢道长若能帮他调动体内阳毒,早日发泄出去,也可早日恢复。” 谢清微垂眸:“这样……” 不醉酒坊中正好有张寒玉床,为防有意外发生,众人排好顺序守夜,凌晨丑时,乐无忧打着哈欠来替班,走到门前突然脚步顿。 “开阳……别……”只听声细微的啜泣传出门缝,睡得迷迷瞪瞪的乐无忧陡然就清醒了——这声音,分明是高山白雪般的谢清微! 可高山白雪般的谢清微,怎能发出如此甘美诱人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前,舔湿手指,抹开门上的竹篾纸,俯身望了过去,不由得倒吸口冷气。 只见室内烛火昏暗,谢清微双手被铁链挂在床顶,无力地跪在寒玉床上,雪白道袍被撕得粉碎,只剩几缕挂在臂间,身白肉比身下的千年寒玉还要皎洁三分。 而柴开阳懒洋洋地斜躺在身旁,只手漫不经心地抬起,不知摸了什么地方,就见谢清微呜咽声,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晃得铁链哐当震响…… 肩膀上冷不丁被拍了下,乐无忧猛地跳,刹那间差点把心肺吐出去,把捂住嘴,惊骇转头。 看到钟意狐疑而且无比正直的脸。 唯恐他要说话,乐无忧急得连传音入密都忘了,连连打手势,让他千万别张开那张随时随地惹人嫌的鸟嘴。 却见钟意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朗声笑道:“阿忧,我怕你个人守夜无聊,特来陪你啦。” “……”乐无忧神情瞬间死了。 只听室内气息凝了凝,随即如同瓢凉水泼在滚烫的热油中般,骤然炸开,铁链阵哗啦乱响,仿佛被绑住那人猛地挣扎起来。 个僵硬低哑的声音却笑了,三分戏谑,七分调情,嘴里像是咬住个什么东西,含糊地低声道:“浪成这样,还怕被人瞧见?” 谢清微声音微弱地说了句什么,柴开阳大笑起来,不知做了什么,就听啪地声脆响,谢清微气息忽地就乱了。 铁链的响声渐渐仿佛有了节奏般,哗啦哐当中夹杂着柴开阳混不吝的笑声:“浪货你给老子记着,十年前捅的那剑咱永远没完,老子要夜夜地捅回来。” “开阳兄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守不守都样,”钟意揽住乐无忧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去,大声道,“难得今夜好月色,阿忧,为夫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瞧瞧,走。” 乐无忧早已被方才的幕震惊到呆若木鸡,同手同脚地被钟意揽走,脑中片空白,神情恍惚地问:“什么好东西?” 钟意低头咬了咬他的耳尖,低声笑道:“这东西可是个不得了的大宝贝,可大可小,可硬可软,可惊涛骇浪,也可沾衣欲湿,可教阿忧像叶扁舟颠簸于大海之巅,也可带你扶摇而上九万里,直冲云霄……阿忧猜猜,这是什么好东西?” 乐无忧时没转过弯来,茫然地张了张嘴:“……啊?” “猜不出来?”钟意大手沿着风流地腰线滑下,隔着薄薄单衣在那团软肉上暧昧地抓了下,谆谆善诱,“你可是每夜都要吃的……” 被抓得臀肉抖,乐无忧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倏地瞪起眼睛。 钟意直温柔地看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眼神的变化,在他发难的瞬间,身体猛地往前蹿,飞掠到了十尺之外,哈哈大笑起来。 “呔!淫贼!”乐无忧暴喝声,纵身追了上去。 夜雾游走,弯峨眉月半醉半醒地挂在云间,两条身影在月下轻快地追逐,人蹿入廊下,另人飞扑过去,两人飞快地过了几十招,相拥着撞开扇雕花门,滚了进去。 溶溶的月光照在雕花门上,两个身影紧紧地缠斗在起,习武之人果然醉心武艺,即便已是月明星稀,依然在切磋不止。 第九六章 番外三故地清明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不归山上云烟迷蒙,远远的山岚中,马驴缓缓走来,乐无忧倒骑毛驴,嘴里叼根草,仰躺在驴背上,用个破斗笠盖着脸。 半晌,斗笠下传来闷闷的声音:“阿玦,你说真的有鬼吗?” “嗯?”钟意扭头看向他,“怎么想到这个了?” 小雨已经停了,只偶尔有细细的水滴落在肩上,乐无忧拿开斗笠,望着头顶潮乎乎的天空,喃喃道:“我死而复生,报仇雪恨,可我爹娘……怎么都不给我托个梦呢?” 钟意笑起来:“或许都托给我了呢。”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乐无忧撇嘴:“你骗我跟吃饭样。” 钟意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个这样的形象,顿时大惊:“阿忧,说话可要讲道理,我整颗心都扑在你的身上,怎么可能骗你?” “你还不承认?”乐无忧冷嗤声,“昨夜你怎么跟我说的?”他嗓音变,惟妙惟肖地学道,“我就抱抱,什么都不做……呵,那是谁抱着抱着就开始动手动脚,然后又说什么?就在外边儿蹭蹭,不进去……呵,那蹭着蹭着就进去的是什么?青瓜吗?” “……”钟意眨巴眨巴眼睛,张口结舌。 乐无忧横他眼:“你喋喋不休的鸟嘴呢?” “鸟儿觉得很委屈。” 乐无忧立即绷不住了,笑骂:“我被你折腾夜都没委屈,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钟意正色道:“我自然委屈,昨夜的事儿不能单纯看谁先动手动脚,要结合开头、中间和结果三个方面来综合分析,阿忧你好好回想下,整个过程中满头大汗的那个是谁?最后快活到不知天上人间的那个又是谁?可怜我累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还要强撑着服侍你,怪不得人们常说,地越耕越肥,牛却越耕越瘦呢。” 乐无忧倒吸口冷气,怒道:“活了二十七年,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胡说什么?”钟意道,“你竟第天认识我吗?” “好好好!”乐无忧气得都笑了,摩拳擦掌,“既然你委屈得很,那今夜换我来,老 分卷阅读162 小江湖 作者:程子 夫倒是想看看,某人那方寸之地,是不是越耕越肥,肥到能开出花儿来!” 钟意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扭头看向他,颇为风情地摸了摸鬓发,媚眼如丝:“看我不累死你。” 乐无忧噗嗤声笑了出来:“我才不上钩儿呢,你这诡计端的小淫贼,到时说不定有什么臭不要脸的花样儿在等着我,就不让你得逞!” 钟意哈哈大笑,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走动晃悠着身体,笑眯了眼睛痴迷地看着这人,满脸都是收不住的灿烂笑意。 乐无忧哼哼:“看什么呢?又憋什么坏心眼儿?” “看都不给看了?阿忧真小气!”钟意身体往马颈上趴,手托腮,双目圆瞪,满脸都是:我就看!我还要专心致志地看!目不转睛地看!想入非非地看! 于是乐无忧把将破斗笠扣在了脸上。 “哎……” 得意洋洋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有本事你就接着看。” 这样好看的脸竟不给看?钟意郁闷地嘀咕,手指捏,准备道劲风击开他的斗笠,却突然又松开手,笑了起来:“阿忧就连斗笠都比别人的好看……” “……”乐无忧噎,心想我他妈真是服了! 刚下过场春雨,不归山上草木青青,二十五年前的山火早已无迹可寻,连十年前弃风谷的鲜血也已烟消云散,在无言的山林间,这些狂野生长的草木才是真正的主人。 两人在山林间转了大半个时辰,果然在处山坳里看到两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与乐其姝描述的样,两树相隔数尺,各自参天,然而分离的树干却在中间合抱在了起,露出地面的根须也彼此纠缠,仿若生死相依。 在大树的下面,有个低矮的坟茔,没有墓碑,兀自长着青草。 乐无忧在坟前跪下,抬手拔起面前青草,露出个小小的祭台,祭台上歪歪斜斜地雕刻出几个盘子,里面仿佛盛着菜饭、果品,旁边刻着个大酒坛占了几乎半个祭台。 “真像是乐姑姑的作风,”钟意笑出声,在他旁边跪下,看着祭台笑道,“知道自己不能常来祭祀,索性把祭品直接刻在了祭台上,只待岳父岳母自己来取。” 乐无忧纠正:“是姑翁。” “好好好,是姑翁。”钟意解开包袱,依次取出泰山五供摆在祭台上,点燃三根香,恭恭敬敬插到香炉中,伏身磕了三个头。 乐无忧也磕了三下,抬头,看着芳草蔓生的坟茔,轻声笑道:“爹,娘,儿子不孝,今日才来拜见二老。” 春风吹过,枝叶晃动,细密的水滴落在二人肩上。 “你们听见了……”乐无忧眼眸泛起点点水光,笑道,“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吃得饱穿得暖,还讨了个碎嘴婆娘,安安生生过日子,从没受过欺负,乐姑姑疼煞了我,所以我就管她叫娘了,按她的意思是让我改了名字认祖归宗,只是我想,祖宗自然是认的,名字就不改了吧,凤无忧听上去总觉得比乐无忧差那么点儿意思……哎哟!” 钟意伸手掐了他下,压低声音:“怎么说话呢?”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乐无忧正色道,“爹娘不会计较的。” 钟意笑着指了指坟旁的大树:“我要是你爹娘,这会儿就用树枝子抽你。” 二人齐齐望向树顶,只见两株参天大树枝叶纠缠,稳稳不动。 乐无忧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在意的,当年爹爹入中原便连挑九大门派,打得全武林没个敢说话,娘亲是收到聘礼就逃婚,这样的魄力,几人能及?” 话音未落,忽听阵风声,树叶哗啦啦地晃动起来,挂满叶沿的水珠噼里啪啦打了下来,跟疾风暴雨似的,把乐无忧瞬间就给淋傻了。 片树叶飘然而下,落在了他的头顶,清风吹过,分外凄凉。 钟意肃然起敬,立即个大礼趴伏在了地上,顶礼膜拜,朗声道:“姑翁在上,请受孩儿拜!” 乐无忧哭丧着脸道:“爹!娘!你们可真疼儿子啊!” 两人在坟前烧了些纸钱,临走前将杂乱的青草除尽,又圆了圆坟,钟意在附近挑了块山石,剑劈开,削出墓碑的形状,以剑代笔,写上凤栖梧与常相思合墓,落款为儿乐无忧、钟离玦。 最后又磕了几个头,二人才转身,相携着慢慢走下山去,背后清风徐徐,枝叶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归山地处江城边缘,乐无忧看向钟意:“要去城里看看吗?” 钟意笑道:“横竖没什么事情,去故地重游番倒也有趣。” 二人溜达着进了城门,数月不见,这座安居江畔的小小城池依旧热闹而祥和,江水自城外奔腾而过,空气中传来江船号子的声音。 马蹄闲适地踩着青石板路,自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哒哒而过,酒香弥漫,斜倚在酒肆门口的女子团扇半遮,好奇地看向这两个容貌出众的男子。 乐无忧回过头去,冲女子展颜笑,满脸骚情尚未传达出,就被钟意弹起道劲风打在了帽檐上。 破斗笠歪,登时挡住了他的笑脸,气急败坏地抓下斗笠,对钟意怒目圆瞪:“老夫不过是闻到她家酒香,想讨杯薄酒吃吃,你又乱喝什么飞醋……”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钟意凤眸轻挑如剪秋水,眉梢飞扬笑如春山,唇角扬便是经年的宠溺,顷刻间,便醉了。 背后忽然传来阵惊雷般的马蹄声,数名家丁狂奔而来,大声吆喝:“避让!避让!避让!” 二人和行人道退避到了路边,让出宽敞街道,只见大群江湖人鲜衣怒马,呼啸而过,不由得小声嘀咕:“这是哪个门派的子弟,声势如此煊赫……” “两位不是本地人吧?”旁边人道,“连赫赫有名的赵二壮赵大侠都不知道?天虎门可是江城第大门派!” “赵二壮?”钟意吃了惊,“江城何时有这号人物?”说话间,就见那赵大侠已率人奔入座气势雄壮的宅院,目光盯着那牌匾上的天虎门三个大字看了半晌,狐疑道,“这儿不是赤炎门吗?” “嗨,哪儿还有什么赤炎门,早就灭门啦,”那人道,“年轻人,那赤炎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武林败类安广厦,犯下大案子啦,全江城都知道,他是遭了报应,唉,以后可莫再提了……” 乐无忧觉着好笑,轻声念叨:“武林败类安广厦……” “武林败类安广厦,偷鸡摸狗都有他,爹娘半夜唉唉叫,不如生个大倭瓜!哈哈哈……”群孩童相互追逐着跑过,为首人肩上披了半截油布,扮做披风的样子,跑着跑着被后面同伴下子扑倒,嘻嘻哈哈地按在了地上。 “孩童总是这般单纯,”钟意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天虎门,苦笑着 分卷阅读163 小江湖 作者:程子 说,“还说故地重游呢,咱们的故地都没了。” “地没了,人却在,”乐无忧也仰脸起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突然笑道,“有句话我仿佛从没说过。” “什么?” 乐无忧悠闲地倒骑在驴背上,转脸看向他,星眸弯,灿若星辰,淡淡道:“阿玦,我回来了。” 钟意心头颤,狠狠咬住下唇,明明想笑,眼泪却先落了下来,似哭又笑地喃喃说:“……我终于把你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