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恨》 分段阅读_第 1 章 最恨by娜可露露 作品简介 “分手那天,我没把我要走的事告诉江慎之,我一个人站在机场,在电话里用平常的语气问他:哥,江弥是你最爱的人吗?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说不,江弥是我最恨的人,你滚吧。” 本文属xing:兄弟年上cp,狗血,破镜重圆,1v1he。 短篇,非日更。 我的微博@f_nunu 年上 破镜重圆 he 第1章 阔别四年,江弥回s市的第一天就歇菜了——他从酒店楼梯上摔下来,差点把腿摔折。 杨禄赶来的时候,江弥正在房间里看书。 书是正经书,英文原版的摄影类专业书籍,但人不像正经人,他懒洋洋地倚着沙发,裹着纱布的右脚腕伸直了,垫在茶几上。茶几旁站着一个穿制服的女服务生,正在帮他剥葡萄,剥一颗递给他一颗,亲切地问:“江少,吃完这盘您还吃吗?” 杨禄走进客厅,把车钥匙一扔,乐了:“哟,这么腐败啊,看来在美利坚呆了四年,我们江大少爷过得挺滋润,派头见长啊。” 说罢挥挥手,叫女服务生出去。 人一走,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杨禄在江弥的对面坐下。江弥合起书,笑道:“这不是小杨总手下人会办事么,除了你的人,现在国内哪有人认识我啊。” 这话不是客套,实话实说罢了。 杨禄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准确地说,是这家酒店背后的杨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也是江弥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好哥们。 当年在他们这群富二代的圈子里,属江弥最拔尖儿,成绩好,人长得帅,也最傲气。 但后来江家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江弥的爸爸病逝了,江氏的掌舵人换成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江慎之。在那之后,江弥跟着舅舅远走他乡,整整四年,一次没回来过。 当时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有流言说江弥是被江慎之赶走的。 兄弟阋墙,自古以来不新鲜,或争权或夺利,失败的那个自然没有好下场。 但杨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四年前,站在江弥身后的人是他亲舅舅杜百威,当年的s市首富。 据杨禄所知,江慎之这个人心机深沉,野心膨胀,控制了江氏集团之后,依然不知收敛,开始和杜百威掰手腕。 可杜百威纵横商场几十年,经历过的风波比江慎之吃过的饭都多,如果被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扳倒了,传出去岂不是让同行笑掉大牙? 但千算万算,谁都没想到,结局就是江慎之赢了,杜百威放弃s市,带江弥一起去美国了。 至于中间发生过什么,没人知道。 而杨禄关心这些,是因为当年杨家和杜家jiāo好,杜百威“败走”之后,杨家也受到不 分段阅读_第 2 章 小的波及,但杨家的根基在s市,走是不可能走的,留在s市继续发展,这几年一直不大痛快,处处被江慎之压一头,时常有摩擦。 涉及到自身利益,杨禄不能不在意,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隐约的猜测,他早就发现,当年在国内的时候,江弥和江慎之的关系似乎有点奇怪,不像是普通兄弟,可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呢? 这个猜测太离经叛道,他不敢往深处想,更不能直接问江弥。 不过无所谓了,不管当初有过什么,现在肯定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两人不是一个妈生的,也不是一同长大的,说白了,江慎之是个后进门的私生子,抢了江弥的家产继承权,闹成那样,江弥和他能有什么真感情? 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杨禄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连皮咬碎,漫不经心地瞄了江弥一眼。 和四年前相比,江弥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依旧风采出众,像个大明星,惹眼得很。 但他似乎比以前沉稳了一些,成熟变多,锐气减少,没那么气势凌人了。 “嗨。”杨禄心里略感慨,坐近一些,对江弥道,“实话说,这几年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潇洒吗?” “还行,挺舒服的。”江弥笑了笑,眉梢眼角不似作假。 杨禄问:“那你这次回国是……?” “工作。”江弥抬起下巴,指了指沙发另一头的相机,“回来取景的。” “我靠,真的假的,你还真是摄影师啊……” “真的啊。” 江弥又笑,他比以前爱笑了:“我本来就是摄影师,什么时候不是了?” 杨禄:“……” “我还以为你——”以为你在美国卧薪尝胆四年,回来演“王子复仇记”,找江慎之算账的。杨禄顿了顿,抛开脑子里的狗血念头,正经道,“你这脚是怎么回事?在一楼摔的吗?我上次就说那段楼梯太陡了,叫他们搞一搞,还没来得及,你就——” “是我自己的问题。”江弥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的腿,“yin雨天,走路不太舒服。” 杨禄一愣:“什么意思,你风湿啊?” “没,差不多吧。” “……” 杨禄将信将疑,以为他在故意开玩笑:“什么时候的事?你以前在国内没这毛病吧?” 江弥没吭声。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病,可能是四年前。 四年前,有一天晚上s市下大雪,全城塞车,jiāo通瘫痪,他从堵到半路的车上下来,踩着积雪步行了五公里,来到杜百威家门口。 他是来找杜百威求情的。 当时他和江慎之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差了,江慎之越来越偏激,心狠手辣,几乎不择手段。偏偏太年轻,事情处理得不够利索,被杜百威抓 分段阅读_第 3 章 到了把柄,准备送他进监狱。 那段时间是江弥过去二十多年里最痛苦的一段时期,他怀疑江慎之的精神状态出问题了,自己也一样,好不到哪去。 他们就像在泥沼里紧紧挣扎的两个人,想各自解脱,却拽着对方不想放手,恨不得一起死了算了。 江弥记得,江慎之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他很厌世,经常想死,其实他不是一个热衷于争权夺利的人,但权力是一个途径,是一种手段,在这种圈子里生活,没有地位的人很难达成目标。 虽然江弥不太清楚江慎之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江慎之也不会告诉他,他们早就不jiāo心了。 那天雪夜,江弥来到杜百威家别墅门口。 杜百威已经五十多岁了,膝下无子,亲妹妹去世后,外甥江弥成了他唯一的亲人,比亲儿子更亲。 他知道江弥来了,也知道江弥来找自己的目的,故意大门紧闭,拒不见客。 江弥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天之骄子,从没求过什么人,但那天别无他法,他在舅舅家门外跪了一夜,膝下是雪地,头顶是刺骨的风雪,一直跪到杜百威心软。 时隔四年,如今回想起来,往事已经模糊了。 江弥不会把这些事讲给杨禄听,没必要。他把腿从茶几上收回来,放到地毯上,稍微坐正了些:“我可能呆一个月就走,看能不能拍出满意的照片吧。” “你想拍什么?” “不知道,我一向随缘瞎拍。” “……” 两人相视一笑,杨禄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江总?”杨禄吃了一惊,给江弥使眼色,用口型告诉他是江慎之的电话。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杨禄yin阳怪气地一笑:“没问题,我肯定到场,江总的大喜日子,整个s市哪有不捧场的?……今天?今天不行,我有个好朋友回国了,真的,你也认识,就那谁呗,江弥啊。” “……” 江弥被葡萄噎了一下。杨禄放下手机,耸了耸肩:“他秒挂了,怎么,听见你的名字心虚了?” 江弥没接茬。 杨禄自顾自道:“对了,江慎之要订婚了,你听说了吗?” “是吗?不知道。”江弥说,“我和他早就没有jiāo集了。” 第2章 关于江慎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在杨禄眼里,他无疑是一个呼风唤雨的超级大反派,祸害了正派“主角”江弥及江弥的小伙伴们。杨禄坚信,邪不胜正,他这种人迟早会被打倒,或者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虽说这几年江慎之的作风愈发沉稳了,手段也愈发老练了,势大遮天,每个人都想巴结他,但反派终究是反派。 而在江弥眼里,江慎之并不是这种人。 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对人的影响太大吧, 分段阅读_第 4 章 江慎之第一次出现在江弥的世界里——或者反过来讲,江弥第一次出现在江慎之的世界里,是以一个“英雄救美”的形象。 那是十年前,江弥十六岁,正在上高中。 江慎之是他隔壁班的同学,不过那年江慎之还不姓江,他叫严慎之。 他们的学校是二十八中,这所高中在s市比较普通,不是市重点,按理说以江弥的家世和成绩,呆在二十八中实在是委屈了,但他中考的时候发现他爸出轨,出于叛逆期青少年不成熟的心态,认为不学好就是对家长的报复,结果故意考砸,把自己坑了。 不过问题不大,他很会念书,在二十八中也没什么影响。 而严慎之,是为了高额奖学金才选择二十八中的贫困生,换句话说,他是被学校请来给其他人进行“成绩扶贫”的学霸,学校指着他来考名校,拉高升学率。 江弥不知道奖学金有多少,据说很多,尤其每次市内联考,如果以严慎之为代表的这一批贫困生学霸们考得好,学校还会另发奖金,以作鼓励。 所以每次考试放成绩的时候,周围人都在讨论隔壁班的严慎之,说他好厉害哦,又考了全市第一名。 这时女生们往往要加一句:“而且长得那么帅,就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 这个烂俗的形容听得江弥浑身鸡皮疙瘩,但不可否认的是,严慎之很受女生追捧,整个二十八中,几乎没有女生不关注他。 但他本人沉默寡言,高冷得掉冰渣,只可远观,敢告白的没几个。 其实喜欢江弥的女生也很多,但他的显赫家世是公开的,他脾气又很傲慢,yin晴不定,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气场太强,如果说敢给严慎之告白的女生十个中有一两个,敢凑上来找江弥的,那是真的一个都没有。 就这样无聊又聒噪地过了一天又一天,江弥的耳朵里被迫灌了一堆关于严慎之的传说,但他一直没见过严慎之,也没兴趣,男生能对男生产生什么兴趣? 第一次让江弥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是因为有一次,严慎之和人打架了,打得挺厉害,据说严慎之一挑三,把他们二十八中的校霸纪辉明给揍了。 起因是纪辉明喜欢校花胡灵灵,胡灵灵却喜欢严慎之,并在男生宿舍楼下,为严慎之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告白,整栋楼都看见了。 这件事让纪辉明嫉妒得不得了,第二天就堵了严慎之,要亲手教训教训情敌,结果没教训成,反被严慎之教育了。 事情传进江弥耳朵里的时候,他们班男生的关注点是“严慎之这么能打?牛bi啊”,女生的关注点是“所以呢?胡灵灵表白成功了吗?严慎之喜欢她吗?” 也有人关注后续:“纪辉明 分段阅读_第 5 章 没吃过这种亏,他不会报复严慎之吧?” 果然,坏事一猜一个准。 后来纪辉明又找了严慎之几次,这回他学聪明了,每次都带四五个小弟,绝不会少于五个人。 这么多人,严慎之再能打也打不过,免不了要吃苦头。 据说有人看不过去,悄悄告诉过老师。 但纪辉明是个有背景的人,学校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出面调解了一次,怎么调解的大家不知道,总之结果是严慎之本学期的奖学金被取消了,还受到警告,而纪辉明什么事都没有。 自那以后,纪辉明更嚣张了,几乎每天都要找严慎之的麻烦。校花胡灵灵为爱出头,帮过他好几次,不帮还好,越帮纪辉明越生气,回头就把气都撒在严慎之身上。 这段时间恰好江弥不在学校,他请病假了——病是假的,和家里闹事是真的,故意不上学。 巧的是,两周病假结束后,江弥回学校的第一天,就撞见了纪辉明和严慎之的打架现场。 其实也不算巧,因为每天都在打。 地点是学校大门外的一个小巷子口,当时江弥正在和他爸聊电话,聊崩了,电话一挂,江弥就把手机摔了。 他摔得随意,可能不小心砸到人了,巷子口有人嚎了一嗓子:“谁他妈乱扔东西!” 江弥抬头一看,对面有六七个流里流气的不良少年,为首的正是纪辉明。他们中间堵着一个人,那人个子挺高,校服外套里面穿着白衬衫,脸上有血,把五官都模糊了。 他走过去的时候,这个人和这群不良少年一起盯着他看。 “我扔的,怎么了,有意见?”江弥正气不顺,找不到地方发泄,他挽起袖子,勾了勾手指,“来,不是能打吗,七个打一个?一群废物。” 纪辉明被戳到痛脚,当即就要和江弥干架。 旁边的小弟连忙拉住他,小声提醒:“哥,这个是江弥。” “哪个江弥?” “二班的江弥啊!” “……” 纪辉明在学校横行霸道,但还真的不敢惹江弥。其实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各方势力关系复杂,江弥不参与这些,别人自然不会想不开来招惹他。 纪辉明梗着脖子走人了,江弥站在原地,和被留下的那个人对视一眼,他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那人没吭声。 江弥心想,这臭脸,确实挺欠揍的。他又问:“你叫什么?” 这回有回答了:“严慎之。” 一脸冷漠的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似乎对处理这种局面很有经验,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湿巾纸,用湿巾把脸擦干净,然后捡起地上的书包,把散落出来的书本装回去。 江弥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你啊。” 严慎之装东西的动作一顿, 分段阅读_第 6 章 回头看了江弥一眼。 他的确长得很好看,五官深刻,眼神凌厉,比偶像剧男主角帅多了。 奇怪的是,江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而且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亲近感。 他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严慎之,或许这就是一见如故吧。 这个“一见如故”治愈了江弥被他的出轨老爸气得要死的糟糕心情,他拉起严慎之:“喂,帅哥,jiāo个朋友吗?” 严慎之没搭理他,拎起书包转身就走。 江弥无语:“我这可是救命之恩,你不道谢就算了,给我摆什么脸色?” 没想到,严慎之走出几步忽然站住,慢吞吞地说了句“谢谢”。 有点远了,江弥没听清:“啊?” “……” 严慎之又不吭声了,但依然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他。但江弥没能领悟,直到他亲自开口,回头问了一句:“你不上课吗?快迟到了。” 江弥才明白,这意思是要和他一起进学校——严慎之同意和他jiāo朋友了。 说是jiāo朋友,其实江弥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严慎之却只有他一个朋友。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当时谁也不知道,十年后的他们,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江弥在杨禄的酒店里休息了三天,三天后,他终于能不用人伺候,自己走路了。 杨禄打来电话,问他今天想去哪儿逛逛,江弥道:“哪都行,出去透透气。” 杨禄一肚子馊主意,立刻说:“那好,今天江慎之订婚,你要去喝喜酒吗?我们去给他添堵吧。” “……”江弥没这个爱好,“不了吧,我现在一瘸一拐的,多不体面。” 杨禄闻言仔细一想,确实,江弥应该意气风发地出现在江慎之面前,否则太掉面子,达不成添堵的效果,反而是给人家送乐子的。 杨禄说行吧,那你自己看着办,我叫司机在楼下等你,你想去哪儿随便吧。 江弥应了一声,和杨禄的通话刚结束,他正在换衣服,手机忽然又响了。 是一个没见过的号码,江弥接了:“你好,哪位?” 电话里好几秒没声音,江弥以为打错了,刚要挂断,对方终于开口,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我是江慎之。” 第3章 江慎之主动打电话找他,江弥很意外。 他以为这次回国,不论在国内呆多久,都不会和江慎之有jiāo集。 他太了解江慎之了,这个人高中时就很别扭,别扭的程度和他们的亲密程度成正比,也就是说,他们关系越好,江慎之越傲娇。 虽然这个属xing在他长大后渐渐磨没了,他变成了一个成熟男人,但时隔四年的现在,他们已经形同陌路了,想让江慎之主动打电话示好、关心他,绝对不可能。 那为 分段阅读_第 7 章 什么找他呢?邀请他参加订婚典礼吗? 理论上有这种可能,他回国的时间很不巧,恰好赶上江慎之订婚,如果作为亲弟弟不出席哥哥的喜事,岂不是坐实了当年“被赶走”的传言?影响江慎之的名声。 但也不应该吧,江慎之什么时候在意过名声? 江弥沉默了一下,他迟迟没开口,电话那头的人也不说话了,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我该给什么反应?江弥抿了抿唇,心想,只是兄弟不和还好说,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血浓于水,一笑泯恩仇。 可江慎之是他的前男友,“爱过”,这两个字横亘在他们之间,当年浓如烈酒的情感被时光稀释成白开水,不论爱还是恨,都没滋没味了。 却又不能当它没存在过。 江弥笑了一下,说了句俗套的:“好久不见,你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有事。”江弥的语气比较客气,江慎之却似乎没兴趣和他一起做面子工程,直截了当道,“我听说你回国了,正好,你有时间来我这一趟,把保险箱打开。” “什么保险箱?”江弥脱口而出。 江慎之默了几秒,轻嗤一声:“忘了?你锁了九十九封情书的保险箱,我的戒指也在里面。” “……” 江弥没忘,只是没想到江慎之找他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他们很久以前买的保险箱,非常昂贵,专门为情侣打造的,名字叫“一生之锁”。 锁是指纹锁,需要将两个人的指纹同时按上去才能打开,如果两人中的一个不在,另一个强行开锁,会损坏里面的物品。 当年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热恋期。 恰逢“一生之锁”的广告铺天盖地,江弥心血来潮,对江慎之说:“我们也搞一个吧,锁点什么好呢?” 当时的江慎之——不,是严慎之,严慎之很喜欢抱江弥,他们趁一班和二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一起藏在cāo场角落里的一棵树下,悄悄地搂搂抱抱。 严慎之说:“你怎么看见什么都要搞,不嫌麻烦。” “不麻烦啊。”江弥仰面躺在他怀里,透过稀疏的树枝望着高而遥远的天空,一本正经说,“情书吧,情书怎么样?” “随便。”严慎之没意见。 江弥不爽了:“‘随便随便随便’,你会不会换一句?” 严慎之面无表情:“随便你。” 江弥:“……” 江弥很不高兴,但他对“自闭儿童”抱有宽容心,懒得和严慎之一般见识。 第二天他果然把“一生之锁”买了,然后就开始写情书,他打定主意要写够九十九封,说这个数字比较浪漫。 但严慎之实在看不出来,对着百度搜索疯狂抄情书有什么浪漫可言。 分段阅读_第 8 章 更搞笑的是,他有几封抄重了。 江弥却很热情,这份热情支撑他抄了九十七封,到了第九十八封的时候,他心思一转,对严慎之说:“最后两封我们自己好好写吧,我写一份,你写一份,写给八十岁的我们,到了八十岁,我们一起变老那天再开锁,看看当年我们给对方写过什么情书,怎么样?” 这个提议还挺浪漫,严慎之同意了,他们一人写了一份、封好,放进“一生之锁”里。 同时放进去的还有一枚戒指,是严慎之的,因为锁在里面,就相当于是送给对方的礼物,他这个人闷sāo得很,没好意思告诉江弥,其实这是他妈妈送给他的戒指,让他将来送给自己的另一半。 他把戒指藏在情书的信封里,很小的一枚,不显眼。 但江弥好奇心太重了,他等不到八十岁,现在就想知道严慎之在信里写了什么,于是他在上锁之前,背着严慎之偷偷打开信封,一眼就看见了戒指,以及纯白色信纸上的那句话: “江弥是我最爱的人,到八十岁,到永远。——by严慎之。” 那是江慎之唯一一次说爱,他话少,xing格别扭,从来不好意思说我喜欢你,好像让他表白一句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后来他们关系变糟,更是谁也不肯说爱了。 江弥握着手机,几乎有点恍惚。 电话那头的江慎之说:“这个戒指你大概不知道,不好意思,我放进去的时候没跟你说。你今天有空吗?现在能过来一趟么,我想把戒指拿出来,等会要用。” “……” 等会要用?干什么用,在订婚典礼上送给未婚妻么? 这么做未免太绝了。 江弥压下纷乱的思绪,心里有点佩服江慎之了,亏他干得出来。 也感觉很讽刺,果然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当初有多浪漫,现在就有多尴尬。 “没空。”江弥说,“我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出门,过几天再说吧,你不用急,可以把戒指留到结婚典礼那天再送也不迟。” 他现在不想见江慎之,最好永远别见了。 果然不应该回国,世界那么大,哪里景色不好?非要回国拍? 然而,江慎之这个人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他突然说:“这样吧,我去找你。” 江弥一愣:“不用这么急吧?” 这个戒指这么重要么,非得今天送?那如果他没回国呢,难道江慎之不订婚了? 江弥心里五味杂陈,怀疑江慎之这个行为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我现在要订婚了,我过得很幸福,你呢?”,简直是个极品前任,能上微博投稿那种。 江慎之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非常独断地说:“我带保险箱去找你,你在杨禄的酒店住对吧?我半个小时 分段阅读_第 9 章 后到。” 江弥:“……行吧。” 第4章 江慎之很准时,半个小时一到,门铃就响了。 江弥从沙发上站起来,忽然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刚才数着时间等人的时候,他比较冷静,但现在,当他走到门口,和门外的江慎之只有一墙之隔,他突然有点呼吸不畅了。 时隔四年,这个重逢不在预料之中,显得匆忙又尴尬。 当初分手的时候,他还不懂离别意味着什么,潜意识里并不认为他们就此一刀两断了,内心深处抱有侥幸,所以他上飞机的时候没回头,他离开了江慎之,这是在当时看来最正确的选择。 但人生是一条怎么走都可以的路,无数个岔路口,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后不后悔。 江弥站在门前,调整了一下呼吸,打开门。 由于略低着头,视线放得低,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枚钻石胸针,别在江慎之的西装上,紧接着,越过肩膀往上,是熟悉的下颌、嘴唇、鼻梁、眼睛…… “怎么,认不出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需要我做一遍自我介绍吗?” “……” 看来江慎之对他意见很大,五句话里三句带嘲讽,活像个刺猬精。江弥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免了吧,你不赶时间吗?保险箱呢?” 江慎之略一错身让出位置,江弥这才看见门外还有一个人,大概是江慎之的助理之类的角色,这个人把保险箱搬进门,放在地上,然后非常有眼色地退出去,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场面太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做什么非法jiāo易。 江弥摸了摸鼻子:“怎么开来着?” “这里。”江慎之拎起保险箱,放在茶几上,箱口对着他们,“过来按一下就好了。” 江弥闻言走近,和江慎之一起伸手去按。 他伸的是右手食指,还没按下去,忽然有点不确定:“是这只手指吗?” “不是。”江慎之说,“无名指。” “……你记得很清楚。”江弥看了他一眼,江慎之没什么表情,只有下颌线条微微绷紧了,让人感觉他并不愉快。 江弥无意拖延,立刻把无名指按上去,调整了一下角度,让系统识别。但保险箱并没有如预想中那么顺利开启,他们等了几秒,重新按了一次,依然毫无反应。 “什么情况?坏了吗?”江弥心里一紧。不提醒他还好,不把这个箱子拿到他面前,他可以当它没存在过。 现在它摆在他眼皮底下,似乎坏了,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当年初恋时关进“一生之锁”里的诺言再也开启不了了,又是另一种心情。 世事无常,没有谁能承诺一生。 保险箱公司也不能。 “可以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找售后吗?”在这种情景下问出这个问题,江弥觉得有点无厘头。 江慎之却点了点头:“我试着联系一下吧,今天来不及了。” “那你的戒指怎么办?” “你不是说结婚典礼再送也不迟么?” “……” 行吧。 没话说了,气氛忽然安静下来,江弥抬头时,发现江慎之正在看他。 两个人独处,发现对方看自己的时候,如果立刻转开目光,会显得太闪躲、刻意、心虚。可如果直视回去,四目相对,目光jiāo缠越久,气氛越不正常。 这简直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谁先躲开谁就输了。 江弥心想,看什么看,他怎么不着急走呢? 但从这一点来看,江慎之比他坦dàng多了,江慎之能正大光明地打量他,他却有点不想看人——不想仔细看江慎之变成了什么样,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明显变化很大,从气场上也感觉得到。 江弥站了太久,扭伤未愈的脚腕开始抗议了,他稍微挪动了一下,趁此机会调转开目光,往后靠,坐到沙发上。 江慎之很敏锐,立刻看向他的腿:“怎么了?” 江弥微微一笑:“前两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江慎之皱起眉,“你二十六了,不是十六,怎么还摔?” 江弥一愣,江慎之这句似关心似责怪的语气,让他不可自抑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大概每个十六岁的少年都跳脱吧,不肯好好吃饭,不肯好好睡觉,不肯好好走路,没人管还好,越被管教越叛逆,恨不得跳到天上去。 当时严慎之每天盯着他,其实他们没谈恋爱的时候江弥好好的,在一起之后,他就开始嘚瑟了,要么故意不吃饭,让严慎之给自己送饭,要么三天两头摔一跤——当然,是假摔,不会受伤那种。 他一摔,严慎之就张惯常冷淡没表情的脸上,就会露出生气又心疼的神情,活像他妈,江弥每次都笑得半死,然后不知收敛,下次故技重施。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次他不小心真摔到了,摔得挺狠,膝盖往下的裤腿都被受伤流出的血染红了,他没敢吭声,知道玩脱了,严慎之肯定特别生气,和之前小打小闹的情况不一样。 他自己悄悄去校医室收拾了一下,一整天没去找严慎之。 但纸包不住火,第二天还是被发现了,严慎之果然很生气,跟他吵了一架,江弥乖乖认错,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后再也不闹了。 记忆太久远了。 江弥已经很久不回忆了,回国之后,见了家乡和故人,那些泛黄的画面才不受控制地频频往外冒。 “我……我不是故意摔的,我的腿有点……”心情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江弥想笑笑,嘴角却有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千钧重,一丝角度也抬不起。 江慎之盯着他:“你的腿怎么了?” “在美国出了场车祸,留下点后遗症。”江弥终于把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脸上又露出他惯常闲适的神情来,眼角微敛,懒洋洋的。 他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你不走?”订婚典礼,当事人不在场不太好吧。 说起来,江慎之的未婚妻是谁? 以他的xing格——长大后的xing格,想都不用想,必然是一位家世显赫的千金,是谁不重要,身份到位就行了。 果然,江慎之说:“不急,不过是走个形式。” “……” 江弥无言,不知该说他变了,还是说他和四年前相比一点也没变,依然利益至上。 但不论江慎之变化与否,严慎之已经没有了。 他爱过的沉默少年,早就死在了远去的时光里,那年夏天十六岁的江弥,也一起死了。 “你——” 江弥没忍住,终于问出了这句理智上不该问的话,“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 还会不会经常失眠? 还在吃yào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还恨我吗? 第5章 十年前,江弥和严慎之在一起,是江弥先表白的。 但其实先开窍的人是严慎之。 一开始,他们当了很久的好朋友,据江弥所知,严慎之是单亲家庭出身,生活贫苦,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正因为生活不容易,他从小就很懂事,努力读书的同时还要打工赚钱,帮母亲分担压力。 这样的一个人,生活的重担压在他年少的肩上,他不可能和其他高中生一样,随心所yu地玩闹、早恋,每天唉声叹气,其实无忧无虑。 他的忧虑太多了。 而且他喜欢的人,江弥,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一个星期的零花钱比他和母亲一年的生活费都多。 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抛开悬殊的身份不谈,另一个重点是,江弥是男生,严慎之也是男生,当时他还不懂同xing恋到底是什么,只隐隐感觉到,“我不应该喜欢江弥”。 因此,严慎之很克制,他把自己心里日渐加深的渴望和依恋藏在一张冷淡的面孔下,在江弥笑着挖苦他是“扑克脸”的时候,忍住想要抱对方的冲动,攥紧笔,埋头写作业。 在江弥看来,严慎之是真的很沉默,这种xing格往好了说叫沉稳老成,往不好说叫没有朝气。 他越是这样,江弥越喜欢逗他。 有一天晚自习,江弥不老老实实在二班上课,跑去一班找他。由于已经干过很多次这种事了,江弥轻车熟路地推开一班的后门,踮着脚溜进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去,把严慎之的同桌赶走,自己坐在他身边。 “喂。”江弥小声说,“胡灵灵又来找我了。” “……”严慎之写字的笔一顿。 江弥说:“她知道我们关系好,让我帮她递情书,喏。” 他从兜里掏出一封叠成心形的粉**书,塞给严慎之,“你看,人家可是大美女,校花,厚着脸皮倒追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嘛,给个准话。” “我早就拒绝过了。”严慎之恼了,“你别再帮她了,烦。” “烦什么?烦她?烦我?”江弥趴在课桌上,扭头看严慎之。后者放下笔,面色凉凉的,抓住江弥的校服后领,把人拎起来。 “烦你。”严慎之不高兴地说。 “哦。”江弥点了点头,“那我以后不来找你了。” “……” 这句是玩笑话,江弥信口一说,逗严慎之的。 但很不凑巧,当天晚上放学回家,江弥无意间听见他爸和他妈吵架,因为他爸出轨女秘书的事。 这件事江弥早就知道了,他是最先发现的一个。但他一直没敢告诉妈妈,还因此和他的渣爹谈过几次,他的意思是,只要他爹能改正,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是自己亲爹,他不想事情闹大影响家庭关系。 一开始他爹没答应,反而拐弯抹角地教育他,说什么男人在外面应酬,有点小动作是难免的,别说是我,你舅舅也一样啊,你还是小孩呢,等你长大就懂了。 江弥气得要死,上次摔了一台手机也没解气,把新买的手机又摔了。 但他依然不敢告诉他妈,因为当时江太太有心脏病,身体不太好,医生说不能动气。 江弥的确是小孩,不知道该怎么成熟地处理这种局面。 不等他想出解决办法,家里东窗事发,小三——不是女秘书,是另一个出轨对象,突然找上门了。 这个小三给江董事长写了封信,这封信不小心送到了江太太手上,江太太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老公在十几年前出轨过,还和小三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小三希望儿子能认祖归宗,别再和自己一起过贫苦生活了。 江太太气得差点犯病,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江弥放学回来时,撞见的就是这一幕。 ——家庭对人的影响有多深远呢? 许多年后,江弥想,如果江慎之不是他哥哥,他们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也许幸福就没那么难了。 那天晚上,江弥安慰好妈妈,夜深人静时刻,回自己房间里发了半宿的呆。 第二天他没去学校。 第三天也没去。 …… 他旷课一个星期,第二周的周三那天,他终于来上课了。 整整一个星期不见,严慎之一开始以为江弥说话算话,果然不来找自己了,他别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了一天,犹豫要不要主动去找对方,可那时他有意克制自己,不想太依赖江弥。 这份克制维持了三天,严慎之忍不住想知道江弥在做什么,他故意“路过”二班门口,听见二班的同学说,江弥三天没来学校了,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来了? 有人说,不来才正常吧,二十八中太差了,江弥可是s市最有钱的富二代,这种太子爷,应该追求更好的教育,说不定他要出国读书呢。 出国。 以后再也不来了。 严慎之心里刚萌芽的青涩爱意狠狠遭了一场风雨,他联系不上江弥,失魂落魄地过了好几天。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江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那种云破日出的晴朗感觉,彻底击碎了他的犹豫和克制。 他开始对江弥示好了。 但本xing难改,他依然是一个寡言内敛的人。 他不太喜欢讲话,只默默地帮江弥记笔记、补课,也帮江弥带早餐,买可爱的小玩意儿,哄他开心。 江弥并不迟钝,他们之间本就暧昧,现在一两分若有似无的暧昧变成了七八分,恰好江弥家里一团糟,极其需要安慰。 他无计可施,把严慎之的怀抱当成了可逃避现实的世外桃源,将自己满腹的气愤、担忧和害怕,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 严慎之那么好,江弥太喜欢他了。 某一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他们一起躺在cāo场上看星星。其实城市里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气氛很好。 夜幕降临,有柔软的草地,有蝉鸣声,有微风轻拂,有冒充星星的无人机从头顶飞过。 江弥屈起手指,以指作步,在草地上悄悄地挪动。 他“一步”、“一步”地挪过去,猝不及防抓住了严慎之的手。 “嘘,不要说话。”严慎之刚要开口,江弥坐起身,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听见了吗?” 几秒钟的静默后,严慎之摇了摇头。 江弥得意一笑:“我听见了,是谁的心跳声这么响亮啊。” 严慎之:“……” 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严慎之的嘴被堵着,只能安静地听江弥发表演讲。 江弥说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前一部分的中心思想是“我很喜欢你以及我为什么喜欢你”,后一部分的中心思想是“我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不能像我爸背叛我妈妈那样背叛我”。 严慎之认真地点了点头。 江弥说:“我也不会背叛你,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他们在夜空下接吻。 那可能都不能叫做“吻”,只是嘴唇和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青涩又笨拙。 但那是誓言的印章,把江弥和严慎之的整个青春封在了二十八中的草地上。 后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来他们开开心心谈恋爱,如胶似漆了好长时间,幸运的是,江弥的父母似乎谈妥了,家里风雨暂歇,进入了和平期。不幸的是,和平没能维持太久,小三的第二封信寄了过来。 她在信中透露,自己得了绝症,没钱医治,也不打算医治了。只是儿子还未成年,希望江家能把他认回去,即便不认,稍微给他一点帮助也好,别让他过得太辛苦。 “她好会卖惨。”江弥向严慎之吐槽的时候,闹心地说,“我爸好像心疼了,要把小三的儿子接回家。” 严慎之没吭声,他一贯如此,只安静地当树洞,不擅长对这些事情发表看法。 江弥却是被折磨惨了,最近一个月,他妈妈被气得犯病,送医院两次,如果那个私生子真进门了,她非得被活活气死不可。 江弥心情yin郁,他恨他爸爸,也恨小三和私生子。 严慎之只好不停地安慰他,但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江太太受了不小的折磨,这份折磨便如数转给江弥,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钱财,但争的不过是一口气,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江弥,说小三的绝症肯定是假的,她要把私生子送进江家,很明显是为了抢江弥的家产继承权,想让她儿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继承权会不会被抢走,江弥不知道,可他的家庭彻底破碎了,他的幸福被抢走了。 这导致江弥对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充满了反感,或者说恨意。 然而,命运弄人。 …… 江慎之把保险箱拿走了,临走之前告诉江弥,还行,这几年过得挺好,资产翻倍了。 他生了一双冰霜般的眼睛,面色深沉滴水不漏,以前江弥和他对视的时候,能看出他面无表情的背后藏着什么别扭想法,现在却是一点也猜不透了。 江弥点了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连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都理不清。 江慎之反问他:“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我也挺好。”江弥说。 江慎之笑了下,这是他进门后第一次笑,笑得意味不明,让江弥怀疑他真有“一笑泯恩仇”的打算。 果然,江慎之说:“看出来了,你过得挺好,你早就已经不爱我了,是吧?” “……” 江弥一愣,来不及反应,江慎之说:“我也不爱你了,其实分手后我想了很久,我们以前太年轻,把那段感情看得太重了,所以才彼此折磨,宁可互相捅刀子,也不愿意分开。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弥怔怔地看着他。 江慎之说:“我是你哥哥,有空回家吃顿饭吧,那不只是我家,也是你的家。” “……” 说完这句话,江慎之走了。房门一关,江弥在原地呆了半天,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早就已经不爱我了。” “我也不爱你了。” ——今天和昨天,不知哪一个才更像梦。 第6章 江慎之走后,江弥没心情出门了,衣服一脱,在酒店里睡了一天。 白天睡觉,难免日夜颠倒,他一觉醒来是凌晨两点多,手机里十几条微信消息,都是杨禄发的,滑上去一看,杨禄告诉他一个大新闻——江慎之今天的订婚典礼黄了。 收到消息时江弥正睡着,一直没回复,杨禄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能讲得津津有味。 据他说,江慎之的未婚妻是s市现任市长的女儿,这位小姐当初色迷心窍,对江慎之一见钟情,并展开了热烈的倒追攻势。 杨禄说:“不用想也知道,江慎之不可能拒绝她,这不,两人在一起了,要订婚了。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订婚典礼还没正式开始,在场宾客们突然接到通知,说今天不办了,延后。——延后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就是黄了。” 事发突然,这桩婚事涉及到多方利益,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流言四起,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消息,说江慎之有一个苦恋多年的前任,他旧情难忘,所以才毁了和市长千金的婚约,简直是真爱。 说到这,杨禄打探道:“哎江弥,你哥的前任是谁啊?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深更半夜,江弥的最后一丝困意也没了。 他沉默了半天,打字回复:“我也不知道,假的吧,流言而已。” 没想到,凌晨两点多了,这条发过去杨禄竟然秒回:“哟,你是没睡还是刚睡醒啊?还在过美国时差?” “刚睡醒。”江弥放下手机,开灯,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换衣服出门。 不管去哪里,他都会习惯xing地带上相机。 他是摄影师,专业的那种,有过获奖作品。但和许多同行相比,其实也不算很专业,因为他的确多数时间在满世界瞎转、瞎拍,与其说取景,不如说游玩。 早先舅舅杜百威会管他,有让他继承自己事业的打算,现在完全不过问他的行踪了,随他开心,爱干嘛干嘛。 所以,这次他回国,其实杜百威不知道。 江弥从酒店出来,打车来到二十八中。 八月份,学校正在放暑假,站在大门外往里面望,很空旷,但这些建筑都是熟悉的,和当年相比没有太大变化。 江弥凭借记忆,绕着学校的围墙转了半圈,找到一个便于进入的豁口位置,顺利地翻墙进来了。 他很怀旧,大概因为现在的生活里没有让人特别留恋的人或事,便只好怀旧。 他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江慎之了,其实爱也好,不爱也罢,不过是一种心理状态,他早就没有了“我喜欢你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以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冲动。 当初分手的时候,其实他根本不是依依不舍,潜意识里反而感到解脱。 他们互相折磨了那么久,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凡相爱的喜悦多过痛苦,谁又舍得分开呢? 可现在四年过去了,被时光一过滤,那些不愿记得的往事渐渐淡忘,剩下的大多是美好回忆,以至于那段曾经千疮百孔的爱情忽然又变得美丽了。 ——已经逝去的,当然美丽。 江弥独自在二十八中转了转,随意拍了几张。 天亮之后,他再一次翻墙离开,然后在附近街上找了一家早餐店,正吃早餐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江慎之打来的。 江弥犹豫了一下才接起。 “你今天有空吗?”电话里的声音略显低哑,像是刚起床不久,或是昨晚没睡好才会有的那种嗓音,但江慎之的语气很平静,不热情也不冷淡,“有空就过来一趟,我叫厨房做饭了。” “……”江弥,“你是认真的啊……” “什么?” “我以为你叫我回家吃饭,是客套话。” 江慎之微微一顿:“我有必要和你客套么?” “哦,那你今天不忙吗?”江弥反问,“我听说你的订婚典礼没办成,不需要料理一下?” “多谢关心。”江慎之说,“不需要。” “……” 其实江弥想问的是为什么没办成,那个传言是真的么?但作为“江慎之的前任”,问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合适,如果江慎之说“你想多了”,岂不是显得他太自作多情了。 江弥没好意思开口,江慎之却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主动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不订婚是因为你吧?” 他客气不过几秒,又变成了刺猬,微微嘲讽道:“政治原因而已,她爸爸有点问题,我不想和她家扯上关系。仅此而已,和你无关。” “哦。”江弥不失望,心想果然如此,这才符合常理,那种分别多年念念不忘的戏码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现实怎么可能。 江慎之又道:“你现在在酒店吗?几点过来,用不用去接你?” “不用,我在外面呢。” “哪里?” 江弥没想太多,顺口报了街道地点。江慎之闻言沉默了一下:“你去了二十八中?” 江弥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但解释太多反而yu盖弥彰,他没接这句:“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江慎之却道:“在那等着,别动。”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江弥:“……” 还能怎么办,等就等吧。 早餐店就在二十八中对面,江弥结了账,来到学校门口。他站在街边,一边等人一边举起相机,透过镜头观察这条熟悉的老街。 以前有过类似的情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形。 同一条街,同一个学校门口,他站在同样的位置,严慎之骑单车来接他。他坐在后座,单手搂住严慎之的腰,另一手比比划划,张牙舞爪。 江弥说:“好想找人给我们拍张照啊。” “拍什么?” “就拍现在啊!你骑车载我,拍得好看点,像那种八十年代老电影,等以后我们老了再拿出来回忆——对了,要不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吧?” 他话题跳得快,上一句话严慎之还没来得及接,他已经跳到后一句了。 严慎之只好同意:“好吧,但我周末要打工,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哦。”江弥有点失望,不到三秒又高兴起来,“我陪你打工吧!” 穿越十年光yin,江弥依靠模糊的记忆判断了一下位置,相机对准街道上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透过镜头,那里仿佛凭空出现了两个穿校服的少年,他们骑着单车,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路驶向了遥不可知的未来。 江弥按下快门。 但定格在他镜头里的,不是记忆中的单车和少年,是一辆宾利,以及摇下车窗后,江慎之那张英俊又冷漠的侧脸。 “你在拍什么?” 江慎之停好车,朝他走了过来。 江弥收起相机,“无聊,随便拍拍。”他轻声一笑,“走吧,现在就回去吗?” “离吃饭时间还早,不急。”江慎之看向二十八中,“要进去转转么?” “……” 大门锁着,“进去”,当然是偷偷摸摸进去。 两人一起围着学校绕了半圈,来到熟悉的“豁口”,江弥刚要跳墙,江慎之看了一眼他的脚:“你不是有伤么?” “没事,好得差不多了。” “我先吧。” 江慎之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墙上,然后利落地翻过矮墙,在墙对面等他。 江弥本来已经忘了自己脚有扭伤了,一被提醒,忽然又觉得不舒服。他先上了墙,要往下跳的时候,发现江慎之在下面接着他。 “……” 江弥有点尴尬,本来轻轻松松就跳了,他昨晚自己跳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被盯着,忽然紧张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越犹豫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跳了。 见他坐在墙上迟迟不动,江慎之眉头一皱,似乎不耐烦了:“你在干什么?下来。” 江弥:“……” 好吧,江弥简直是豁出去了,痛快地往下一跳。 他有意躲开,但江慎之可能怕他摔瘸了,随着他的落点调整位置,准确地接住他,他跳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很熟悉,非常熟悉。 两人拥抱时江弥闻到了晨露的气息,清新,香气若有似无,如果没记错,这是他送给严慎之的第一款香水的味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在用这一款吗? 江弥怔在原地,他有点恍惚,以至于忘了自己还在江慎之怀里。刚才他出于本能抱紧了,迟迟没放手,江慎之轻嗤一声:“还没抱够吗?” 江弥立刻松手,往后退开,刚要解释两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里?!” 是学校的保安。 江弥连忙想躲一下,江慎之比他动作更快,江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搂住腰,带去了左边的那棵树下。 似乎是一株什么灌木,生得枝繁叶茂,挡住两个人刚刚好。 但这棵树离围墙太近了,空间狭窄,江弥被江慎之紧紧压在墙上,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正是八月炎夏,天气正热的时候。江慎之的胸膛和大腿紧贴着他,江弥几乎有点喘不过气。 他费力地忍住喘息,感觉到江慎之正低着头,嘴唇挨着他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全部吹在他耳畔,让他更难受了。 “你别这样……”江弥简直尴尬。 江慎之却很冷漠:“我怎么了?” 江弥:“……” 你没怎么,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好吧。 江弥调转开视线,看树不看人。 可不看树还好,一看树枝,他忽然发现这棵树上有虫。 江弥从小就怕虫,他简直是条件反shè地立刻开始抖了,“江、江慎之……有虫子!” 江慎之一愣:“在哪里?” 江弥呆了下:“……忽然没了。” 事实证明,眼皮底下的虫子活生生消失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 江弥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但“恐虫症”从来没治好过。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那条虫爬到他身上来了,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你别乱动。”江慎之按住他,把他压得更紧。 太近了,距离近到让人不适,江慎之的身躯紧挨着他,将他整个人笼在yin影里——再往前一寸就是负距离了。 江弥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听着江慎之低沉的呼吸声,那过于缓慢的频率似乎压抑着什么。 江弥心头一跳:“……保安走了吗?” 第7章 保安什么时候走的江弥不知道,他和江慎之在树后抱了多久呢,可能有半年,松开手时,江弥脚麻了没站稳,差点又摔一跤。 江慎之扶住他,并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帮他仔细看了看身前和背后,确认从头到脚都没有虫子,江弥这才放心。 被这段小chā曲一搅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江弥发现自己每次和江慎之在一起,准会冒出后悔的心情,昨天是后悔不该回国,今天后悔不该和他一起来二十八中。 本来嘛,为什么要和前男友一起故地重游?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但坦白说,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他现在的心情并不算糟,比昨晚独自在校内逛游时好多了,可能因为当时天没亮,在冷清的夜晚里回忆过去,难免让人觉得凄凄惨惨戚戚。 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作陪,江慎之的存在感那么强,他很难忽视。于是便有些好奇,看见母校熟悉的一草一木,江慎之会回忆起什么呢? 人与人之间最难的游戏莫过于猜心,这是一个死循环,即使猜中了,他也会忍不住继续猜:我猜的对吗? 根本不会有答案。 江弥越想越远,心里不禁有些怅然。他怕再逛一会又撞见保安,转头对江慎之道:“我们回去吧,变化不大,没什么好看的。” 江慎之看他一眼,说行,然后再没别的话,两人原路返回,开车回家了。 回的是江家的老房子,一栋颇具年代感的旧别墅。 虽然旧,但旧得很有底蕴,江弥从小在这里长大,除去出国的四年,他整整二十六年的人生,有二十二年在这里度过。 这是他的家,但“家”不一定代表温暖,实际上,他前半生中大部分不幸福的往事都发生在这里。 例如,他爸爸出轨,父母日复一日争吵; 严慎之进入这个家庭,改名江慎之,他的初恋结束了; 随后母亲病逝、父亲病逝,以及,他和江慎之重归于好,过了很长一段相依为命且互相折磨的日子,后来又分手了。 前几年,江弥一度对回国抱有畏惧,现在他忽然发现,再痛苦的回忆也不过如此,他把这个家想得太可怕了。 其实人是一种健忘的生物,四年了,都过去了,连江慎之都能和他握手言和,明明以前恶狠狠地说过“不如我们一起死了算了”,还说过“我恨你一辈子”。 江弥低头一笑,心想,原来不仅爱不了一生,恨也是有保质期的。 “你在想什么?”刚下车,江慎之推开大门,带他往屋内走,边走边道,“回到久违的家里,想起开心的事了?” 江弥笑容未敛,用玩笑般的语气说:“正相反,这里没什么好开心的。” 一楼的客厅很大,进门后,江慎之向管家阿姨吩咐了几句午餐的事,然后便穿过客厅直接上楼。 江弥像个客人似的,跟在江慎之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听江慎之说:“不是有很多开心的事么?” “是吗,比如呢?”江弥看见了自己的房间,注意力飘走了,应得漫不经心。 “比如这里。”江慎之忽然站定,他挡在江弥身前,挡住了江弥正在看的房门,“我们第一次分手,和好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还记得么?” “……” 江弥没吭声。 江慎之道:“你说,‘家里发生了很多变故,我们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但不论如何,我喜欢你的心依然没变’。” 说这番话的时候,江慎之表情漠然地看着江弥:“那时你不开心吗?我以为你应该很高兴,用一句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甜言蜜语就把我哄得死心塌地,忘了当初是怎么被你抛弃的,像个傻子一样立刻答应和你和好。” “……”江慎之的嘲讽如此明显,江弥噎了一下,虽然时过境迁,为这件事争辩没有意义,但他依然忍不住反驳,“你在胡说什么啊?做人不能这么颠倒黑白吧。” “我哪句颠倒黑白了?” 江慎之忽然bi近上来,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江弥连连后退,猛地靠到墙上,不忿道:“你哪里像傻子了?我才像傻子吧,被你控制在股掌之间,不管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都一味容忍,结果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失败者,成了整个s市的笑柄——你怎么好意思对我说这些?” 江弥不小心后脑撞到墙壁,撞得头疼,他可能是易受伤体质,总要磕磕碰碰。 他心想,要论翻旧账,他未必会输给江慎之,但比出输赢干什么?争出一个谁更对不起谁的结果,然后呢? 江慎之却忽然笑了一下。 他这个人不爱笑,笑起来很好看,但情绪不对,唇边总有几分冷嘲的味道。 他把江弥按在墙上,这个动作和白天在学校时不一样,更具侵略xing,手掌紧扣住江弥的肩膀,依然很近,但一点亲近感都没有。 “一味容忍?”江慎之低下头,冷硬的下颌线条擦过江弥的侧脸,“后来呢,你容忍我,容忍到美国去了?在美国容忍我一辈子,是这个意思么?” 江弥一哽,隐隐从这番过于情绪化的质问里嗅到了别的味道:“你舍不得吗?我走的时候你可没舍不得,是你叫我滚的。” “……” 江慎之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比较久,江弥以为他无话可说了,他终于开口道:“对,是我叫你滚的,所以你第二次抛弃我,依然是我的错,都怪我。” 江慎之手掌一松,转身就走。 他那么高大,身份尊贵,威风无限,可眼前快步离开的背影却让江弥看出了几分孤苦伶仃的味道。 江弥在身后叫他:“江慎之!” 江慎之停下了,但没回头。 江弥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回答。 江弥又说:“你生什么气?是你先嘲讽我的,不许我还口吗?你怎么这么霸道?” 江弥走上前去,绕到江慎之面前。 “我们不是说好了,现在握手言和了吗?”江弥专注地看着他,谨慎地抿了抿唇,“没必要再吵架了吧,哥哥。” “……” 他很少这样叫江慎之,这两个字陌生的发音溢出唇齿,传进江慎之耳朵里,后者终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正眼看他。 江弥努力维持和平:“既然如此,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不料,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了江慎之的肺管子,他忽然面色一沉,猝不及防地打横抱起江弥,yin沉沉道:“很难。” 江弥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江慎之抱着他左转几步,哐地一脚踹开房门:“你想一笔勾销?下辈子吧。” 第8章 江慎之总是冷着一张脸,乍一看很可怕,其实脾气很好。 他仿佛是一潭深水,水面常年稳定维持在零度,外人激不起涟漪,只有自己人才能使他由内而外地泛起波澜。 但被他认定为“自己人”的人太少了,江弥曾经是唯一一个。 没想到,现在也是。 被扔到床上时,江弥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江慎之又为他发脾气了,这次不仅仅是波澜,是在平静水面下酝酿了无数个日夜,终于破水而出的惊涛骇浪。 这个认知让江弥生不起气了,江慎之情绪过激,把他摔得头晕眼花,又狠狠压住,他也没反抗。 “哥。”江弥安静地躺在床上,凝视江慎之的眼睛,“四年了,你还这么恨我?” “……” 江慎之没吭声,不善言辞的人连发脾气时都寡言,他粗暴得很,把江弥两手按在头顶,明明是他禁锢着江弥,他自己却像一头困兽,被囚禁在一个无人看得见的牢笼里,不被知晓,无法解救。 江弥鼻腔一酸,哑声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既然不愿意和解,你想怎么样呢? 其实这种感觉很无力,江弥并非真的看开了,但他放不下过去,也回不到过去,除了和解还能怎么办?和他最爱的人老死不相往来,抱着对命运的憎恨和遗憾度过余生吗? 江弥想往前走,他曾经以为他走出来了。 但现在,被江慎之恶狠狠地抱住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倒退了,退回了四年前,两人僵持着互相折磨的那一段时光。 “我想怎么样?”江慎之忽然开口,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恨能杀人,江弥,你现在已经死过千八百次了。我恨不得把你一片片咬碎,你知不知道?!” “行,咬吧。”江弥仰起头,露出自己的脖颈。 他这么痛快,似乎很清楚江慎之不会伤害他,这份笃定无疑又激怒了江慎之。 只见江慎之单手抽掉领带,把他的手腕绑住,系在床头。随后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裤子倒是没脱,只解了皮带。 接下来要做什么,江弥可以想象了,无需再问。 但这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伤害”,还说要把他咬碎,江慎之连打他一下都不肯,偏偏做出一副苦大仇深要把他碎尸万段的假样子。 你何必呢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江弥心想,一点都没变,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单身很久了。”江慎之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江弥说,“后来没jiāo过对象,上一次xing经历还是和你。” 江慎之动作一顿:“是么?那很抱歉,你走以后,我jiāo过几十个男朋友了。” “……” 江弥一愣,直觉这话太假,但江慎之说得这么认真,他一时拿不准这是真的,还是江慎之故意和他拌嘴。 他沉默了几秒,江慎之冷眼瞧着他:“开玩笑的,听不出来?” “哦。”江弥转开脸,低低应了声。 江慎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扳回来:“怎么,难道你在意?” 江弥没回答。 江慎之冷嗤一声:“如果你真怕我和别人在一起,当初就不会那么果断地离开了,你根本不在乎,江弥,你一点也不在乎,你装什么呢?以为事到如今还可以再哄骗我一次吗?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天真了。” 江慎之很干脆,利落地把他裤子脱了,江弥身下一凉,内裤也被拽下去,顺着光luo的脚腕一滑,被丢在了地板上。 “我没哄骗你。”江弥试图为自己辩白,“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好吧,我知道你不想听了。” “知道就好。” “……” 气氛又变得低气压了,两人都禁yu太久,现在要做并不容易,江慎之帮他做准备的时候,江弥一直没吭声。 他不露声息,也没什么表情,江慎之看他的目光便带上了打量,似乎时时刻刻想探究他的想法,控制不住不关注他。 ……所以说,他还是很喜欢我吧?江弥心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其实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这是很明显的,如果不是带着爱意,哪有这么深的恨?如果仅仅是恨,怎么会愿意和自己讨厌的人继续深入纠缠?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吧。 江弥抿了一下嘴唇,这是他紧张时下意识做出的小动作,“哥哥。”他轻轻叫了一声,“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还爱我吧?我看出来了。” “……”江慎之冷冰冰的,“你看错了。” 早料到他会反驳,江弥不在意,自顾自道:“真的一点也不爱了吗?其实我……我还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没有变心过。但我以为不会再有机会了,我以为四年过去了,我们早就结束了,毕竟当初分开的时候就闹得很不堪,我想不出故事怎么发展我和你才会有幸福快乐的结局,既然如此,不如忘了吧,让自己好过一点。” “……” “但除了你,我也没法再喜欢别人了,让我爱了十年的男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所以……”江弥望着江慎之,“我们还有可能吗?” 江慎之静默了一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会:“我说过了,你别想再用甜言蜜语骗我了,江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你,不会再依赖你,懂么?” “好吧。”江弥挣了一下,“那你把我解开,我要回去。” “回哪去?” “回美国。” “……” 空气一窒,江慎之死死地盯着他,但竟然真的把领带解开了,让他双手重获自由。 江弥的下半身已经被脱光了,上半身也衣衫凌乱,刚刚做前戏的时候,身下被弄进了一堆润滑剂,现在他坐起来时那些玩意儿滑腻腻地从**流到大腿,江弥想擦,但又觉得有点尴尬,干脆先不管了,下床去捡自己扔了一地的衣服。 他一条腿刚迈下去,江慎之忽然把他拽回来,猛地往床上一按。 “你——唔!” 嘴唇被堵住了,这个吻又急又凶狠,吃人似的,江弥被扼住下巴,被迫开启牙关,下一秒舌头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被吻得喘不过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几近窒息时本能地搂住江慎之,后者却吻得更狠,-边吻一边分开了他的腿,两根手指捅进了刚才已经开拓过的甬道。 江弥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不成句子的呻吟。 那声音不受控制,时不时冒出一-声,江慎之几乎立刻就硬了,硬邦邦的xing器顶着他的大腿,江弥忍住喘息,挣扎道: ....这算什么呢? ” ”是你说的,你喜欢我。”江慎之嗓音沙哑,粗大的gui tou抵在xué口,蓄势待发。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他说,“追求我, 从现在开始。” 他紧紧盯着江弥,仿佛不敢错眼,否则- -不留神江弥就消失了。 明明说出的话那么高高在上,神情却有几分哀戚,江弥难以自制地想起许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分手之前,严慎之曾经在电话里哀声求他一 ”我不知道我是你哥哥,我没有隐瞒你。””江弥,我做错了什么呢?””你别离开我。” 多年过去,他的少年长大了,学会了武装不会再轻易地把一颗柔软真心双手奉上,任他践踏。 ”怎么,你不愿意?”江慎之皱了皱眉。江弥一把搂住他:”我愿意。 " 这句话不仅是应答,也是邀请。 江慎之不再压抑,抬起江弥的双腿,握住他的脚踝,用力顶了进来。 ”太、太.了....". 被进入的一瞬间,江弥浑身都绷紧了,低沉的呻吟从紧抿的唇角溢出,甜腻腻地拂过江慎之耳畔。 cāo弄了几十下,两人都很有感觉。 江弥果然不喊疼了,但做得太激烈,江慎之狠狠地抽送着腰胯,每一下都深深地cāo到他几乎承受不住的深度,对着他的敏感点施加折磨,江弥被顶得不停往后滑,手指拼命地抓床单也抓不住。 他浑身发热,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臀部被撞得通红,xingjiāo时带出的yè体染湿了江慎之的西装裤。 这个男人就这么穿着裤子cāo他,只解开了皮带,掏出巨大的yin茎与他jiāo合,那画面过于刺激,皮肤与冰凉的布料摩擦的粗糙触感更是加剧了快感。 江弥忍不住从脸红到脚趾,说不上是gāocháo即将来临时的生理xing变化还是心理刺激过大,他咬紧嘴唇,想把声音忍回去,江慎之却故意cāo得更狠,硬是bi得他断断续续地呻吟了起来。 “叫我。”江慎之低下头,附在他耳边沉声道。“江、江慎之....".”叫哥哥。‘ .... .哥、 哥哥.... .哈啊....轻点! ... .哥哥..... . 呜疼..." 江弥求饶不得,剧烈的刺激激得他手指都在颤抖,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了,泪眼朦胧地望着江慎之。 江慎之终于忍不住,在他体内放肆地shè了出来。江弥xué壁绞紧,跟着一起gāocháo了。 ..... 内shè了一次,江慎之仍然没够,抱着江弥换了一个姿势,从背后又做了- -次。 第二次更加持久,江弥被搞得精疲力尽,意识模糊差点睡着。 这次仍然是shè在里面,他稍微一动, 满满的精yè就从臀缝流出,流了一床。 保姆阿姨来敲]的时候,江慎之刚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抱着他休息。 应了门外- -声,江慎之问: "吃饭么? ”江弥摇摇头,不想动。 江慎之道: "洗个澡吧, 吃完再睡。 江弥说好,说完忽然反应过来:“我现在 是在追求你吗?‘ ”你说呢?”江慎之瞥他- -眼,"所以你最好表现得积极点,别惹我生气。 惹你生气会怎么样? 展卉人“江弥忍住了没问,心想,把他惹毛了,等会怕是饭都没得很开。 作者有话说: 后半章和谐在微博@f_nunu 剧情车,不建议跳过,不然下章接不上。 第9章 江弥从酒店搬出来,住回了自己家。 换句话说,他和江慎之同居了。 去酒店取东西的当天,杨禄听说了消息,以为他要回美国,专门打电话来问。江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答得很含糊,只说自己回家住了。 杨禄一听,除了江慎之那个家,还有哪个家呢?顿时cāo心起来,问江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被胁迫了,怎么入虎口了呢? “……” 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江慎之就在旁边听着,手机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江慎之冷眼看着江弥,听到“入虎口”几个字的时候,表情简直精彩。 江弥心想,这下完了,他和杨禄在背后诋毁江慎之的事情被本人知道了,江慎之说不定要借题发挥,找他的麻烦。 江弥三言两语说不清,跟杨禄说回头再聊,然后迅速挂断电话,试图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江慎之面前为自己解释几句。 江慎之却大度得很,没和他计较。他叫保姆阿姨给江弥收拾了一下房间,帮江弥放好行李,然后就开车回公司了——这是一位大忙人。 作为大忙人的追求者,江弥其实有点拿捏不好分寸。 在外面、在朋友和保姆等人面前,他是江慎之的弟弟,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猫腻儿,如果他想大张旗鼓地搞点什么,显然是不合适的。 所以他应该悄悄地来,但是求爱这种事,如果在私下悄悄做,就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他很清楚,江慎之未必想要他的追求,只是在他的直白攻势下找一个借口,不想那么快认输罢了。一是碍于自尊,二是因为轻易缴械投降的人容易被伤害。 江弥在家里待了一天。 这天江慎之一直在公司上班,晚上还加班了,他回来时江弥正在等他,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阿姨拿去热了一遍,帮他们重新摆好。 江弥打了个呵欠,放下玩了一晚上的手机:“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他抬起惺忪的睡眼,目光落到江慎之的西装上。 这一幕十分熟悉,四五年前,江慎之刚入主江氏的时候,业务不太熟练,加班是常事,经常工作到后半夜。 那时江弥每天都等他,常常在沙发上睡着。江慎之并没有说“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之类的话,因为他们关系变差之后,两人之间的温柔互动越来越少,也不再互相示爱了,除了“回家时看见江弥在等他”这件事还有几分温馨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能为他们渐渐枯萎的爱情补充养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时江弥不明白,现在从纷杂的旧事里脱身,离开了当局者迷的处境,终于能够理解一些了。 那年发生的事,其实和外面传言的不太一样,并非是兄弟阋墙争夺家产。当时父亲去世,遗嘱里让他们共同cāo持家业,江弥是个没有事业心的人,他从大学开始爱上了摄影,立志要当一名优秀的风光摄影师,根本不想把自己关在写字楼里,过日复一日枯燥无聊的生活。 那时由于亲人去世,上一辈的恩怨戛然而止,江弥的双亲都没有了,大悲大痛之下,好似一切都看淡了,家里只剩下他和江慎之,在江弥的主动示好下,两人自然而然地和好了。 和好之后,家里的事当然要处理一下,以他们的关系,江弥并不在意家产怎么分配,反正是一家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谁来管钱,有区别吗? 正所谓人各有志,江慎之爱管就让他来管,江弥乐得清闲,还有什么比当闲散大少爷更轻松的么? 但事情并没往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因为从来不过问,他根本不知道江慎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之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直到某一次,他有事要用钱,转账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只剩下几百块,很久没有新的收入了。 他很迷惑,找江慎之问了一下,江慎之没解释原因,只给了他一张卡,让他刷自己的。 江弥没想太多,拿江慎之的卡刷了一段时间。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到外面江慎之私吞家产的风言风语传得太厉害,经由杜百威传进了他耳朵,他才迟钝地发现,这竟然是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经济自由了,如果江慎之不给他钱,他就一无所有。 这个事实让江弥大为震惊,震惊之后,心都凉透了。 他不明白江慎之为什么要这么做,欺瞒他、算计他,为了权还是钱? 江弥和江慎之吵了一架,后者仍然不给他一个诚恳的解释,只说你想花多少,都可以找我要,我的卡给你随便刷。 江弥觉得他神经病,何必多此一举。 但江慎之是认真的,他的控制yu忽然展露出来,既然被发现便不再隐瞒了,开始光明正大地控制江弥,江弥不论去哪儿、和谁一起玩,都要向他报备,如果他不同意,江弥硬要去,生气得厉害时,他就用各种手段停掉江弥的卡——包括摄影收入,让江弥连机票都买不起。 如果这些算是日积月累不断铺垫的地雷的话,那么引发大bàozhà的导火索,是江弥的第一次个人摄影展。 办摄影展一直是江弥的心愿,但他当时还没什么成绩,要办比较勉强。杜百威为了哄他开心,给他大办特办了一场,请了很多名人,办得十分风光。 江弥很高兴,但江慎之不高兴了,当天晚上就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找我?我不能给你办吗? 那时江弥仍然不理解江慎之在意的点究竟是什么,他以为他们之间反反复复的争吵,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江慎之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了,不好意思讲分手,才用各种手段“劝退”他,让他主动离开。 可想想又觉得不至于,江慎之仍然很爱他,他不该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然而,凡事一旦有了猜疑,裂缝便会越来越大。 他们因为这件事大闹了一场之后,江弥冲动之下搬了出去,不和江慎之一起住了。 当天晚上,他跑去住酒店,江慎之在酒店门外给他打了一宿电话,他不接,也不关机,就把手机静音放在枕头边,盯着屏幕发呆。 这是他们互相折磨的开始。 江慎之可能是因为工作太累,每天都很费心,压力大,各种生理上的疲惫,感情也不顺心,这一切把他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明明睡眠不足,却要吃安眠yào才睡得着觉,还闹出了胃病。 当时江弥看不懂他,过了很久才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稍微明白一些。 一个人的转变不是一夕之间完成的,那些他看不见的日日夜夜,从江慎之来到这个陌生的家、改了姓氏开始,都经历了什么,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内心如何变化,从江弥的视角看,江弥一概不知。 他以为,江慎之依然是他心里的严慎之,他们复合了,就能和好如初,但严慎之已经不在了,作为江慎之,这个年轻人换了一个角度看待这个世界,有好处有坏处,更多的是一种不安,这种不安促使他想站得更高,直到把所有让他不安的东西全部踩在脚下,把所有他珍爱的人和事全部捏在手心里,再也没人能因为他的出身来改变他原本规划好的人生。 这种心态,如果化为奋斗的动力,会使人更加向上。 但如果太严重,就会成为心病。 而和所有的一切相比,江弥对江慎之的影响更大,他是江慎之最大的心病,稍有不慎就容易病发。 但现在都过去了。 他们走了那么远的弯路,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 “今天有点事,处理得晚了。” 江慎之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去简单地洗了下手,坐回餐桌前,和江弥一起吃饭。 桌上是四个菜,江弥亲手做的,他没说,但可能因为厨艺不太好,和阿姨相比差距比较大,江慎之吃两口就察觉到了,表情微妙地一变。 江弥默默地盯着他看。 江慎之也不开口,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江弥紧张道:“好吃吗?” 江慎之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如果你诚心想追我,以后别下厨了。” 江弥:“……” 看来追人真挺难的。 第10章 虽然经历了很多不幸,但从生活条件来说,江弥是一个没吃过苦的人,他从没落魄过。 他这样的人,做家务是稀罕事儿,仅有的几次下厨经历,要么是一时心血来潮,要么是做错事了,想亲手做饭来讨好舅舅,让杜百威不和他计较。 现在给江慎之做饭也一样,但江慎之不领情,江弥有点惆怅,其实他不太懂追人的技巧。 诚然,他是一个很主动的人,但主动和主动是有差别的,有的人百折不挠,被拒绝了依然想方设法努力争取,有的人却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只要他轻松一招手,没人会拒绝他,他喜欢什么都可以得到,想爱谁就可以爱谁。 江弥从小到大始终是后者。 而现在,他和江慎之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呢?也许是心理状态的差异。 以前年纪小不成熟,江弥和江慎之一样,也很偏激,锐气太盛,凡事要争一个对错。有一次吵架吵得狠了,他和江慎之互相指责,他说江慎之对不起自己,控制了他的生活,江慎之就说他抛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弃过自己,是有前科的人,被控制是应该的,没资格装无辜。 然后两人便开始就这个话题不停地翻旧账,一件事一件事地往前翻,互相捅刀子。 总之什么话都说尽了,唯独解决不了问题。 那时在气头上时,江弥说过的最狠的一句话是:“如果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当初就不喜欢你了”。 那天晚上他讲完,江慎之沉默了,随后摔门出去,在外面抽了一宿烟。 第二天变本加厉。 那简直是江弥最痛苦的一段时光,有过疲惫,有过害怕,有过后悔,有过不舍……甚至想过,难道我和他只能这样了吗?一直吵下去,在互相折磨里共度余生。 但后来他走了,他从泥沼里脱身,甩开江慎之紧握的手,一个人远走高飞。 他满世界转了四年,见过了许多不同的人,经历了很多新奇的事,相比当年,他更能理解生活的本质了。 本质是什么呢?也许是难得糊涂,凡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某些事很难计较谁对谁错,即便分出胜负又有什么意义呢?只问自己想不想要,如果想要,那么便换一种态度,试着去解决它,或者坦然接受,这样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快乐一些。 但他走远了,看开了,江慎之却仍然留在原地。 江慎之依然爱他,这份爱经过四年的煎熬,把这个男人当初那份说一不二主动控制他的强势磨没了,他隐隐感觉到,江慎之仍有心结解不开,现在是既不想他走远,又害怕他靠近。 然而,即便心里百转千回,能宣之于口的,不过是一句“我恨你”。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好在他们仍然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当天晚上,江弥穿着睡衣,来隔壁敲江慎之的门。 其实搬回来住那天,江弥以为他们是要住在一起,毕竟睡都睡过了,还做什么表面工作?没想到,江慎之这么假正经,竟然让他睡单间。 江弥敲了一下:“哥,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声音从门内传来,江慎之道,“没锁,进来吧。” 江弥没进去,他站在门外说:“不了,我只有件事问你,几句就说完了。” “什么事?” “保险箱的事。”江弥说,“你联系售后了吗?能修好么?” “……” 门内安静了一会,江慎之半天才说:“联系了,可以修,但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江弥问。 江慎之没正面回答,反问他:“你很急吗?” 当然不急,江弥只是很好奇,那箱子是真坏了,还是江慎之做了手脚,故意拖着他。 但这个问题不能直接问,江慎之不会承认的。 心里这么想,江弥嘴上却说:“我不太急,但不知道你急不急,因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为我下个月得回美国,有事要办,如果你那时候找我,我可能不在。” “……” 门内又没动静了,过了几秒,江慎之忽然冷笑了声:“张口闭嘴回美国,你是看我不理你,故意拿这句话威胁我是吧?江弥,这就是你追人的诚意。” “不是啊。”江弥道,“我有工作罢了,就算没工作我也得回去一趟,把那边的事情料理一下,才能安心回国内定居。” “然后呢?以后还走吗?”江慎之问。 “不走了。”江弥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应该会经常出门,去外地拍风景,你知道的。” “……” 江慎之知道,以前江弥刚爱上这行的时候,曾经缠着他,中二兮兮地说:“我们把公司卖了吧,一起去浪迹天涯,好不好?”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后来江弥幻想过,如果他们真能过这种人生,所谓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门内又安静了好一会,江弥以为江慎之没话了,正琢磨该找什么理由才能名正言顺一起睡的时候,江慎之忽然叫他:“你进来。” “……”江弥笑了下,佯装不懂,“干嘛?还有别的事吗?” 他这副卖乖的样子的确很没诚意,江慎之重重吸了口气,似乎在极力忍耐才没有发飙。江弥听见这声音,见好就收,乖乖推门进去。 门内是黄昏的灯,紧闭的窗帘,空了一半的大床,和靠在床头、一脸不高兴的江慎之。 江弥走近几步,刚上了床,还没躺下,江慎之忽然按住他,用力将他压在身下,气道:“真想一口咬死你算了。” “别这么暴躁。”江弥搂住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亲了他一口,“我死了,可就没有这么喜欢你的人了,哥哥。” 不等江慎之开口,江弥说:“我们聊聊天吧,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怎么样?” 第11章 心平气和地聊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前他们亲密的时候,年纪小,并不懂jiāo流,全凭一腔爱意探知彼此的心。 后来年纪大了,爱意仍然在,却不像年少时那么直白了,总是在互相猜疑,让误会越来越深,逐渐发展到不可解的地步。 “你想聊什么?”江慎之压在江弥身上,发挥他修炼了好几年的冷嘲热讽功力,“每当你要和我长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又要耍花招了。” “……我哪有,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吧。” “行,那你说,你想聊点什么?” “聊聊我们四年前分手的事。”江弥时刻注意着江慎之的表情变化,谨慎道,“我本来不想提了,但我觉得你想提,你很介意,我们要和好的话,应该把话说清楚,我——” 还没说完,江慎之打断他:“有什么不清楚的么?你以为我不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道你是怎么走的?” 自揭伤疤是痛苦的,但和爱人吵架,不论捅对方刀,还是捅自己刀,痛苦中都带着快意。 江慎之说:“那年我这边出了点问题,被你舅舅抓到把柄,他以此要挟我——没要挟到我,但你怕了,你立刻去帮我求情,对吧?” “……” “然后,杜百威假意勉强答应,实则顺水推舟,要求你和我分手,你同意了。”江慎之冷眼看着他,“江弥,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了,苦于找不到契机,你心里挣扎,既不舍得又想解脱,那次终于给你找到借口,可以名正言顺地甩掉我了——偏偏有苦衷,都是为了我好,让你既解脱了,又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对吧?我猜得没错吧?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江慎之抱他的手臂勒紧了,发狠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自己解决不了?你有想过我也有选择权吗,就算解决不了又怎样,我宁愿去坐牢、宁愿去死,也不想和你分手,你呢?你抛下我走了,你高高兴兴去美国了,你走以后,你管过我的死活?!” “……”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要聊天么?” 这两天,江慎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崩脱了。如果当年他们是和平分手,仅仅带着点尴尬和对彼此的埋怨,那么花四年的时间忘记一个前任,其实没那么难。 偏偏江弥是为了他好,他也知道,江弥爱他,即使选择了分手,江弥离开的时候依然是爱他的。 这份爱不是安慰,是让他永不超生的折磨,让他无法死心。 多少个睡不安稳的夜里,他做梦都在想,江弥会后悔吗?他抛下他去逍遥快活了,去了一个没人和他互相折磨的地方,没人会控制他了,没人会惹他生气了,他开心了吗?满意了吗?然后呢?他会不会偶尔也会在某一天夜里睡不着,想起那个从十六岁就对他一往情深、却被他抛弃了两次的可怜爱人。 但一年又一年,江弥没有后悔,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江慎之恨到牙yǎng。后来渐渐习惯了,极端激烈的痛苦都是短暂的,时日一久,它就会变得平静绵长,成功融入到生活里,成为你的一部分。 恨江弥,是江慎之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没想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很清楚江弥永远不会再回头,彻底放弃幻想的时候,江弥忽然回来了。 现在,如果要聊天,聊聊他们之间的感情,江慎之只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曾经无数次想问江弥的:你后悔过吗? ——分开这几年,你有没有哪怕一次,后悔过离开我? 江慎之原本不想问,袒露真心、让对方知道自己介意,很不体面。 但他们反反复复纠缠这么多年,事已至此,本来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也没什么体面可言了。 他直接问了。 江弥沉默了一下,坦承道:“后悔过。” “真的么?” “是啊。”他躲开江慎之的注视,垂眸笑了一下,这个笑并不轻松,有浓浓的苦涩意味,“但是后悔有什么用?有一次我很想你,冲动之下买了回国的机票,但是没勇气上飞机。” “……” “我们分手之前的关系就很糟了,我想不出再见面会是什么样,你恐怕不会给我好脸色,和好如初是不可能的,就算重新纠缠到一起,也不过是重现当年的局面——可能比那时还要差。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希望继续消耗下去了。” 江弥嗓音很低,他埋头在江慎之的肩膀上,哑声道:“我不想骗你,后悔归后悔,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可能还会那么做吧……你说得对,我是感到解脱,当时……” 他又笑了下,“当时,我跪在舅舅家门外的时候,一直在期盼,为什么雪不下得再大点,干脆冻死算了,你不是想和我一起死吗?那我们就去死吧,我——” “你说什么?”江慎之微微一愣,打断他,“你给杜百威跪了一夜的事情是真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怎么给你求情?撒个娇就行了吗?” “……下雪天?” 江慎之看了一眼他的腿,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忽然暴怒,死死地按住他:“江弥!你是故意的吧!我他妈究竟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给你还债!你想让我死吗?!” “不。”江弥费力地咳了两声,挣扎着抱住他,“我不想让你死,我想和你在一起。……其实我最后悔的不是四年前分手,是很多很多年前,江慎之第一次来到我家的时候,我不应该推开他,我应该抱住他,告诉他,不管你姓什么,你永远都是我隔壁班的严慎之,永远都是我最爱的男孩。” “……” “可惜我……”江弥眼睛通红,“我把他弄丢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江弥趴在江慎之的肩膀上哭。 后悔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比失去更折磨人,因为有可以不失去的机会,可人们偏要在两手空空之后才明白自己曾经失去了什么。 他哭了好半天,江慎之没说话,一直静静地任他抱着。 大概没什么好说了,他们不需要用更多的解释来了解对方,那些诉不尽的千言万语,比不上拥抱来得直接。 江弥哭够了,他哭的时候是无声的,一开口嗓音却哽咽得厉害。他问江慎之:“我们能和好吗?以后不吵架了,好好在一起,行吗?” 江慎之不说话,江弥抱得更紧了:“我再也不走了,除非死,否则我再也不和你分开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真的?”江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慎之抬起手,轻轻地帮他擦了一下眼泪,“江弥,你不能骗我。” “我不骗你。” “那你舅舅呢?他还会再找茬么?会不会让我们分开?” “……” 江弥梗了下,“他没找过你的茬吧,是你自己找他的事好不好?……他现在不管我的,他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事看不透?再说我都快三十了,又不是小孩。” 江弥抱怨了一番,江慎之却没生气,反而脸色好看了些:“行,那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啊,别跟我装。”江弥脸上湿湿的,故意往他下巴上蹭。 江慎之摁住怀里不老实的弟弟,终于露出一个算得上笑容的表情来,但口吻依然不放松:“当然是考虑怎么整治你,你说不骗就不骗?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值了,建议你提升一下。” 江弥一呆:“怎么提升?” “我想想。”江慎之思考了几秒,用他在公司开会的严肃语气,公事公办地说,“主动抱我一下加2分,亲一口加5分,睡觉10分,因为其他事让我开心了有随机掉落加分,每一项每日不可叠加,大体上是这样,具体的我回头拟一份方案发给你看。” 江弥:“……” “满分是多少?我要刷多久才够?”江弥试探着问了一句。 江慎之像个旧社会压迫劳苦人民的大地主,冷酷一笑:“没有满分。” “……行吧。”江弥再一次趴到他肩上,好似走了十万八千里路,满世界转了一遭,终于在疲惫时回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港湾。 他带着倦意,轻声细语地说:“听你的。” “以后都听我的?” “嗯,以后都听你的,一辈子都听你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