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曲》 红尘一曲-1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捲,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苏靳晨走进戏楼时,正巧唱到杜丽娘与春香游园,见台上两个戏子一个拿着摺扇一个拿着团扇,唱着曲子,他只得冷笑一声。 小子,莫扰了素先生的戏!苏老夫人将口中的瓜子壳朝着自己的儿子一吐,恰好砸到他的脑门,不轻不重,就只是稍稍警告。 苏靳晨轻轻挥掉头上的瓜子壳,朝着母亲一笑,低声道, 儿子这不是吃醋吗?好不容易从驻地回来一趟,自家亲娘连看也不看一眼…… 苏老夫人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个把月不见了,那相貌又英挺几分,这幺大的人了在自家跟前还是像当初那个小人儿般会撒娇,苏老夫人爱怜的伸出手轻拍了儿子的头几下。 你也知你娘亲一天不听几折戏就不舒服,何必扰了你娘的兴? 苏靳晨也没多话,只是陪着自家娘亲抬头看着台上的人唱戏。 ……拣名门一例、一例裏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面觍。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 苏靳晨是凌霄国北方狼啸营驻兵将军,平日就是操练、巡营,在他眼里的男人就是该当个顶天立地、笑卧沙场的男人,台上那惺惺作态、尖着嗓子唱戏的男人就让他有些不惯,要不是自家母亲爱听戏,他还真一刻也坐不住。 苏靳晨冷笑着看着台上的那个男人,看着他扭着腰、抛着袖,与另外一个男人演得情深意切、缠绵悱恻,莫名的,他看出了一些兴头,那个男人是真唱得至情至性,把一个思春少女的情谊唱得扣入心底,苏靳晨还是不能理解,一个男人怎可以唱得这样婉转撩人? 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台上终于唱完一折戏,苏靳晨看着自家母亲意犹未尽的表情,笑了一下, 老夫人是宁要在这戏楼扎根,也不愿陪儿子回家就是? 苏老夫人笑了一下,让自家儿子扶着起来,朝着正迎上来卸了妆、原本在台上演着柳梦梅的戏楼老闆开口, 我前几日新打了几支花篦,这支赏给素老闆。苏老夫人让一旁的侍女拿了个托盘,上头放着一支珠光宝气的梳篦。 戏楼老闆毕恭毕敬的接了过去, 谢老夫人打赏,本该让素兰儿来谢的,但老夫人也知我这师弟的脾气…… 无妨。我赏的戏不是人。苏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那不屑的目光,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走了,梅老闆不用送了。 梅明春恭恭敬敬的将那尊贵的客人送到了门口,直送到了门外、看着人上了轿子,他才擦掉额上的冷汗,返回屋内关上大门。 人走啦?一听到关上门的声音,素兰儿才从后头走了出来,他卸了一身的行头,素着一张脸拿着一盘西瓜走了出来,看了自家师哥一眼,直接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就咬了一口。 梅明春回头看了自家师弟一眼,下了戏,眼前这人哪有丁点杜丽娘的娇媚,粗着嗓子、光着膀子、翘着条腿、啃着西瓜,连个书生都称不上,要不是那身子骨单薄,远看还真像个庄稼汉。 我的祖宗,你这模样可别让其他人见到,杜丽娘光着膀子啃西瓜?梅明春扶着额,将手中的梳篦递到素兰儿面前, 苏老夫人赏的。 这不错,我拿去送给月月。素兰儿兴高采烈的将梳篦放进怀里。 你送谁我没意见,别让苏家人见到就好。梅明春在素兰儿旁边坐了下来,也拿起一片西瓜, 谁想得到那个眼睛长在头底上的小苏将军竟然也过来了,真是吓死我。 你不说我没事,你一提我也来气。素兰儿吐出西瓜子, 我在台上就见他那眼神有多不屑,瞧不起我们唱戏的就是了?不偷不抢,我们是有啥好瞧不起的? 这些话咱们师兄弟私下说说就好,别传出去,那些达官贵人我们惹不起。梅明春摇了一下头, 素新儿呢? 在拾缀那些行头。素兰儿用袖子抹了一下嘴, 不是我在说,咱们这小师弟真是好苗子。素兰儿讨好的看着对方, 师哥,你也知道我那一点破事,所以甚幺时候让素新儿唱唱杜丽娘?我也乐得清闲。 这可不行,苏老夫人现在正捧你,我动不了你。 素兰儿咬着牙, 哪天我给她唱崩,看她还捧不捧? 梅明春横了旁边的人一眼, 别找我麻烦。 师哥。 听到一声轻轻软软的叫唤,两人同时抬头望着出现在面前的人,在台上那活泼欢快的春香卸了行头,素着一张文静乖巧的脸,看着自家的两个师哥。 今晚还要再上一台戏吗?素新儿看着自家师哥。 不了,今日天热,不会有人来,咱们也早点休息。梅明春看着素新儿, 新儿,你也来好一阵子了,你又是咱师弟,别老这样怯生生、羞答答的,你还是唱春香的,怯生生的春香是能看吗? 素新儿笑了一下,掩住了嘴角, 惯了,改不了。 素新儿这一女儿姿态让梅明春和素兰儿都看傻了眼,他们回头对看一眼,素兰儿放下西瓜皮朝着素新儿走了过来, 师弟,我想我该好好跟你聊聊了……改天要不要跟老梅学唱一下小生看看? 小生?可是我…… 梅明春看着素兰儿搭着素新儿的肩,顺便把西瓜汁擦在素新儿的衣服上的背影,他摇了一下头, 造孽啊…… 他咬下一口西瓜…… 素新儿被素兰儿被强迫的推到了后院,他圆睁着一双大眼望这自家师哥,他从一开始就只问了自己一句想不想改唱小生,然后就这样一直瞅着自己不说话。 既然他不说话,素新儿也只得跟着光明正大的望着素兰儿。 其实素新儿也才刚认识素兰儿和梅明春个把月而已,他原本跟着自家师父在南部的大城里唱戏;日子一直都过得好好的,可是有一天,师父就突然说他不唱了,散了戏班,然后要素新儿拿着信来投靠师伯的两个弟子。 素新儿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梅明春和素兰儿,他甚至都不知道师父还有个师兄,而且那师兄还有两个弟子在都城里开了戏楼,但是他除了唱戏甚幺也不会,师父又决绝不让自己继续跟着,他只好硬着头皮拿着信来找这两个从来没见过的师哥。 梅明春和素兰儿都对自己极好,这戏楼的角色一直都是安排得妥妥的,自己一来,唱了两句就挤兑了原本唱春香的角,他有些内疚,所以自己揽了不少的活儿,这让人少说两句闲话,也让自己寄人篱下的心情好过一点。 素新儿空档的时候,常会看着素兰儿唱戏,他觉得在台上素兰儿的杜丽娘比自家师父还好上好几倍,与素兰儿对戏时,他有时都有溺在那藏在扇后的一汪秋水中的错觉,但那娇媚婉约的思春少女心,却在下了戏、卸了行头后消失殆尽;素新儿佩服自己的这个师哥,哪怕在台上就算有再多的女儿心思,下了戏,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男子,哪像自己…… 想到这里,素新儿突然明白素兰儿怎会突然叫自己学唱小生。 师哥…… 欸!素兰儿没想到素新儿会突然叫自己,他楞了一下,马上应了一声。 师哥,我谢你的用心良苦。素新儿苦笑了一下, 可我打小被卖到戏班,总被逼着捏着嗓子说话,捏着指头取东西,不这样做就没饭吃、就是挨板子,久了我就忘了,忘了一个男子该有怎样的动作,忘了该怎幺说话…… 素兰儿看着越来越低落的素新儿,突然有那幺一点点的不捨,自己也是个旦角,只是自己身边还有个一起共进退的梅明春护着自己,背着师父不断的提醒自己还是个男人,久了,自己也学会了该怎样人前娇弱人后自我;素兰儿知道若不是梅明春,自己也会同素新儿一个样。 师弟,师哥就问你一句,你想改吗?见到和自己有些像相像的人,素兰儿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在颤抖。 师哥,你觉得我改得了吗?素新儿捻指摩搓着茶杯的杯缘,一派女子的扭捏, 我觉得这女儿心、女儿情,都已经入了我的髓,拔不掉的。 不试怎幺知道? 我知道我不行。素新儿抬头望着素兰儿, 我知道师哥有心上人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你也会遇到的。 素新儿摇着头,面容变得羞赧, 我试过……我去过青楼,我……我不行…… 素兰儿寒着一张脸,看着眼前对自己掏心掏肺说着自己祕密的小师弟,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素新儿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答,一抬头只看见沉着脸<a href=" target="_blank">的素兰儿,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恼了他,一时间慌了手脚。 师哥,我……你…… 素兰儿看着手忙脚乱的素新儿,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欺负大姑娘的恶人,他叹了一口气, 没事,师哥只是心疼你,一个好好的汉子怎幺就这样弯了。他伸手轻拍着素新儿的头, 你那师父真该杀千刀。 不,师父对我很好的。素新儿观察着素兰儿的脸色, 先前好几个老爷说要买我,都是师父挡下的。 素兰儿暗叹口气,这好像是他们这种人的宿命,女人演久了,男人就当他们是女人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虽然都是下九流,但他们是戏子不是婊子,况且他们还是个男人啊! 别怕,以后换师哥替你挡! 素兰儿一边豪气万千的开口,一边继续摸着素新儿的头,跟自己每次上妆都要用掉一堆油的稻草不同,这小子一头的黑髮比上好的绸缎还细滑,摸起来的手感真是让人停不下来。 师哥……素新儿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怎幺了?素兰儿摸得正爽。 我都一头西瓜味了。素新儿苦着一张脸,待会儿又要洗头了。 素兰儿愣了一下,两只手同时附上一起玩起素新儿的一头黑髮, 反正都要洗了,让我再多玩一会儿…… 红尘一曲-2 苏家一门因战功而得以异姓得世袭侯爵之荣,苏将军所创之狼啸营,威震北方,北番莫不敢犯;奈何功高震主,苏家男丁驻守北方,然苏家女眷却不得离开都城半步,每年只得春节、夏至与中秋,苏家男丁得以回都半月与家人相聚,且每日都需入宫请安,以示忠诚。 苏小将军,苏靳晨,十二岁那年就跟着自家父亲前往北方学习用兵之道,如今已是一意气风发英挺少年郎,今年春节随着父亲与母亲进宫拜节,凌霄国主一见苏小将军已长大成人、一表人才,当下赐了酒也赐了婚。 苏小将军还记得国主所赐的那杯酒的滋味,但却完全不知道国主赐了甚幺婚,只知道才入夏,北方水草正肥美的时候,自己还没享受驰骋于天地之间的快感,就突然被苏老将军带回都城,然后就被告知自己要成亲了,对象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苏老夫人年约四十风韵犹存,其实也是担不上老这个字的,只不过小苏夫人就要入府了,苏夫人也将自己冠上个老字,至少提点一下未来进门的儿媳妇,即使在宫中身分高贵,在这府里,只要苏老夫人还在的一天,这公主儿媳妇也是得服小。 闹甚幺彆扭呢?陛下赐婚难道不是极大的赏赐?一向冷静自持,一年里大半日子都是自己守活寡的苏老夫人,看着这个自己打小就宠着的儿子那一脸的桀傲,突然有些头痛。 儿子不敢。苏靳晨低着头咬着牙,毕竟十二岁就离开家,一年也只见个几面,他对自己的母亲还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不敢让母亲生气。 娘还不了解你吗?你这表情就知道你不愿,可……可我们为人臣子,可有能力说声不? 母亲,儿子明白,只是这一个公主娶进来就是娶进一尊大佛,只能这样供着,骂不得、打不得,且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家连代替儿子陪着母亲可能都不行,儿子想到这就烦躁。 孩子……苏老夫人还想再劝,却没想到自家儿子却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她。 母亲,儿子出去走走,也许回来了,心就平了。苏靳晨不等自家母亲答应,迈开脚步就往外走去。 苏老夫人望着自家儿子越走越远的背影,当初被苏老将军带走,还一步一回头喊着娘的那个小豆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苏靳晨也知道自己对这门亲事没有说不的权力,但就是这身不由己的心情让他更觉烦闷。 苏家手握兵权,又有世袭爵位,这是多幺令人眼红的一件事?但是谁知道他们苏家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父亲一年只回来到都城三次,母亲从年轻就守着活寡到现在,自己满十二岁时,也被一点也不熟悉的父亲带离母亲的身边,替这个让他的家分崩离析的君主镇守着北方大地,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主子也想把自己的女儿拖下水,也打算让她也年纪轻轻守起活寡。 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小公主,苏靳晨不是没去打听过这女孩的底,这女孩是个昭仪所生,母亲不受宠也没前朝的势力,这样的女孩儿也难怪这皇帝老儿捨得让这小公主嫁进苏家。 真不知道这皇帝陛下在想甚幺,想拉拢苏家怎不找个受宠的公主?苏靳晨冷笑了一下,但转头一想到也不是不明白,嫁进苏家注定就是守一辈子的活寡,那皇帝老儿怎会捨得让受宠的孩子嫁进来? 苏靳晨在黑暗的巷弄间走着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一阵水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望向不远处的矮墙,墙内有一个纤细身影舀着水沖洗着一头长髮,那一头长髮顺着水流倘下,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泽,就像是上好的缎子会滑人的手一般。 这月光下的景色让苏靳晨突然呼吸一滞,他还没见到隐藏在黑髮之后的面孔,但眼前的这道身影已经紧紧的抓住自己的目光。 谁?有着黑瀑般长髮的纤细人影感受到目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了一声。 这一声问话的声音有些细柔,却又不似女子的嗓音尖细,让人一听便知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男子。 我只是个经过附近的路人,唐突……苏靳晨原本想说唐突姑娘了,但一想到眼前的人是个男人,后面两个字当然也万万说不出口。 黑瀑的主人愣了一下, 苏小将军? 苏靳晨愣了一下,这人认识自己?为何自己半点印象也无?苏靳晨想不出来自己的身边有谁拥有这样一头美丽的黑髮。 没有等到回应,那人低声笑了一下, 苏小将军莫猜疑小的心思,小的今日唱戏时有见到您,刚好听到你的声音变记住了。他抓着自己的长髮, 让小将军看到小的这模样真是失礼了。 苏靳晨听到对方的回答,他看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发现自己竟莫名其妙的走到了白日母亲看戏的戏楼后院,所以眼前这人是…… 素老闆?白日,母亲似乎是这样唤着的。 那人<a href=" target="_blank">愣了一下,很快的回答, 小的还担不起老闆二字。 眼前的人这种谦恭有礼的模样,苏靳晨很难与白日那娇媚的身段联想在一起,他觉得这人现在的模样比白日时顺眼多了。 母亲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黑暗中的人本想将手中的长髮拉起以面对苏靳晨,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停下了动作,依旧让黑髮挡着自己的脸, 小的谢过苏老夫人、苏小将军……听闻苏小将军即将迎娶公主,小的祝苏小将军与公主永结同心。 突然被人提起这烦心事,苏靳晨愣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将气出在眼前的人身上,他朝对方挥了一下手, 你的祝福我也就收下了,再会。 站在黑暗之中的人执着长髮拉到侧边,露出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靳晨的背影,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新儿,你在看甚幺? 素新儿回头看了出来叫自己进屋的素兰儿,他低下了头把自己长髮中多余的水挤乾, 没甚幺。 素兰儿满脸狐疑的看着自家师弟,但他最后还是摇了一下头转过身, 洗好头就赶紧进屋了,风大,别病了。 好的。素新儿一边回答一边拉过放在一旁的巾子,擦拭着自己的头髮,一边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心底满满的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红尘一曲-3 素兰儿觉得最近日子很难过,而且是非常非常难过;本来只要应付一个苏老夫人就好,可那个眼睛长到头顶的苏小将军最近也总陪着老夫人一起来这戏楼,而且每次唱完戏也总要逼着自己出去说几句话,逼得梅明春不准自己在把那两尊大佛送走之前就下行头,不下行头自己就只能是杜丽娘,永远不是那个可以光着膀子啃西瓜的素兰儿。 但是总不能老是只有自己倒楣,就算唱完戏,素兰儿依旧维持着杜丽娘的模样,也拉着他的小春香陪着自己,哪有小姐还没离开丫环就先撤的理? 素兰儿眼观鼻鼻观心的由着他面前的苏老夫人絮絮叨叨,苏老将军早已跟着苏小将军回到都城準备苏小将军的婚事,苏老夫人本该与自家夫君说说话,叙叙温情的,可这对夫妻结髮十多年,真正见面的日子可能还抵不过一年,苏老将军在北方早有了<a href=" target="_blank">人、有了另一个家,而守了十几年活寡的苏老夫人,也宁愿出来听戏,宁愿拉着一个戏子絮叨,也不愿回家面对一点也不熟悉的良人。 若只是陪个妇道人家说话就算了,那苏小将军又是怎幺一回事?他不是最厌恶咱们这种故旧做娇柔的戏子?现在陪着他娘来这干嘛?又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干嘛? 素兰儿对那种黏着自己的视线可了解的很,毕竟自己是个装姑娘的角,这扮相嘛,说句不怕燥的,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身的扮相好看,那种入戏的把自己当作姑娘想轻薄的登突子自己见得不少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正义凛然的苏小将军也好这口? 素兰儿有些不屑的撇了一下嘴角,这世上果然多的是这种伪君子;他的低歛着的双眼往右后方的视线一瞟,呵,这事有趣了…… 素兰儿悄悄望着陪着自己还扮着春香的素新儿,和低垂着眼隐藏着不耐情绪的自己不一样,素新儿那一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挂在那个苏小将军身上…… 师弟啊,师哥知道你喜欢男的,可你怎就喜欢上一个不怎幺样的家伙?而且那家伙好像还对你家师哥心怀不轨!师哥疼你啊,你叫师哥该如何是好? 素兰儿那一点心思在心底转了几千转,他当真是心疼自家师弟,又讨厌那个一边瞧不起戏子,一边又满脑子坏水的伪君子……那不擅长思考的脑袋转了几百转,最后下意识的拿起自己一直拿在手上的摺扇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素老闆可是倦了?这也真是的,素老闆也才刚下戏呢,就让我拉着说了这幺久得话。苏老夫人见到素兰儿这模样赶紧开口;这人可是自己最近护在手上的心肝啊,见他倦了自己也不捨。 怎幺会呢?即使下了戏,素兰儿只要这一身行头未卸,他就是杜丽娘,那嗓音也就这样细细柔柔的;听见苏老夫人的话,他轻轻的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流露出几分的倦意, 姊姊赏脸,陪着兰儿说这几句话,兰儿开心都来不及呢,又怎会倦? 这一番女孩子般娇滴滴的对话,让素新儿回头看了自家师哥一眼,要不是常看着他光着膀子的糙汉子模样,他都真以为素兰儿是个姑娘了……这个师哥果然是个狠角色。 没事,没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本该转身的苏老夫人忽又停下动作, 将军府最近要办喜事…… 兰儿听说了,这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姊姊和小将军真是好福气,驸马也不是一般人能成的。我都知道的事就别现了,快回去! 哪来的福气,就是迎尊大佛进府罢了。这话刚说完,苏老夫人就发现自己失言了,赶紧继续开口,想将刚刚说的话浑过去, 这婚事操办都依皇家仪典,将军府倒是不用再多置办些甚幺,就等公主进门了,不过我们这里还是得有些準备了,所以这几日就不能再来听戏了。 兰儿自是知晓姊姊忙,兰儿会在这儿,等着姊姊的。明明心底已经充满不耐,眼底还是得装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好…..苏老夫人满意的看着素兰儿,这幺乖巧听话、善解人意,自己果 然捧对人了。她抬头看了素兰儿一眼,稍稍点头转身往大门走去。 一看到人背过身去,素兰儿全身的筋骨都突然鬆了下来,却看到走在后头的苏小将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他马上挺起身子,脸上还是那样温婉的微笑;他看着苏小将军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才跟着苏老夫人离开,素兰儿直挺着腰桿,直到梅明春关上戏楼的大门才鬆懈下来。 我操!那苏靳晨是要整死人是吧!人一关上,素兰儿马上转回自己有些低沉的原声,急不可耐的就想要扒掉自己身上的挂件。 忍忍吧!梅明春看了素兰儿一眼,他自是知道素兰儿在烦躁甚幺, 这小子娶了公主之后就会回北方的,就忍这阵子。 素新儿捧着素兰儿扒下挂件,看似不经意的开口, 苏小将军看上兰师哥了? 这样直白的一句话让素兰儿停下了动作,也让梅名春望着素新儿;梅明春知道素兰儿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事,他担心素兰儿会将那一肚子气出在素新儿身上,正想开口,却见到素兰儿脸上堆满了笑看着素新儿。 我本不想提的,但新儿都这样问了,师哥也就问一句。素兰儿扬了一下眉, 新儿可是看上这个苏小将军了? 师哥,你……你别胡说!素新儿愣了一下,抛下一句话,马上转身进到里间。 素兰儿望了梅明春一眼,见对方朝个自己摇摇头,自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躲甚幺呢?你那红耳朵都洩漏了你的秘密了。 师哥。望着素新儿离开的方向,素兰儿突然叫了一声。 干嘛…… 我想吃西瓜…… …… 素新儿下了行头,一头长髮简单束起,换上了一袭素衣,一个人悄悄地步到后院,就在矮墙边坐了下来。 素老闆…… 素新儿才刚将所有的身影躲到阴影下,矮墙的另一边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叫唤。 小将军。素新儿轻轻的咬着这三个字,一只手放在胸口带着一点点羞切。 这样一句应答换来矮墙对面低沉的笑声,让素新儿的心底带着淡淡的喜悦。 素新儿从十多天前就开始与苏小将军隔着一道墙说话,每日躲在这个小小的角落与苏靳晨说话已经变成素新儿最快乐的一件事,虽然他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素新儿仍觉得自己可以这样与他说话就很开心了。 苏靳晨第一次进入戏楼时,那高大挺拔的模样就紧紧的抓住素新儿的目光,他在后台一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望着他,差点错过了上台的时间,唱了这幺多年的戏,素新儿终于知道甚幺叫做春心萌动。 前几日素兰儿突然让他试着唱几句杜丽娘,素新儿想着苏靳晨,竟也就唱出了那求而不得,一腔芳心全都寄予一场梦的心痛。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併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箇梅根相见。 这样的愁难怪可以愁死人。 素老闆今天累了吗?苏靳晨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累。 可我今日就见到素老闆突然弯下了腰,看来陪母亲说话耗了素老闆不少气力。 让小将军看笑话了。素新儿低声回了一句,心底漫起的苦已经散到了嘴角。 天知道素新儿多想让苏靳晨知道在这里与他说话的人不是扮成杜丽娘的素兰儿,而是那个一直站在角落默默看着他的小春香。 但是素新儿也怕,怕那苏靳晨一旦知道自己不是素兰儿后,自己连躲在角落与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素老闆还是不肯让我看看你卸了妆的模样? 别,我是个戏子,就让将军记得我在台上的模样就好,小人长得粗鄙,别影响了赏戏的心情。素新儿又将身体躲进阴暗处几分, 我用真声与小将军说话已是失礼。 可我就喜欢听素老闆这说话的声音,比台上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素新儿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却不答话。 我接下来几日要準备迎娶公主也就不能赴约了。苏靳晨突然换了话题。 小的祝将军与公主永结同心。素新儿的心很酸,自己第一次动心就是这样的结果。 素老闆……你真……苏靳晨的声音带着一点急切,最后却叹了一口气, 承你吉言……我先走了。 小将军慢走。素新儿贴着墙听着脚步声离开的声音才站了起来,望着远去的背影,低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红尘一曲-4 安华公主下嫁苏小将军那日,整个都城大大的热闹了一番;苏小将军一身红衣意气风发的骑在白马上,进宫迎娶了公主,一马一轿配着绵延三里的锣鼓队,绕着都城的主要街道走了一圈,也让都城的平民百姓们一起沾沾喜庆。 道路两旁挤满的人群,扬着头看着新郎官也好奇的望着那顶华丽的大花轿,试着从一点点的门缝看到一点公主的身影,即使花轿关得紧见不到公主的模样,可陪嫁的喜娘们不断地丢着喜糖,也让老百姓们开心的接着糖,配着不绝炮竹声,到处充斥着喜庆的味道。 我将来娶明月的时候也要骑着马,威风!素兰儿望着穿过自家戏楼的迎亲队伍,一边拨着花生丢进嘴里。 你就慢慢等李大夫愿意把独女嫁你吧。 明月说她非我不嫁,李大夫疼明月自然扛不赢自家闺女。素兰儿笑了两声。 瞧你这小样儿!梅明春朝着素兰儿丢了一把花生壳。 素兰儿笑着躲开,见到扒着门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的素新儿,他的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下;他朝着梅明春使了个眼色,梅明春又甩了眼神过去,最后只好由素兰儿走到素新儿面前。 新儿,要一起出去热闹热闹吗? 素新儿愣了一下,回头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家师哥, 外面的日头毒,我还是待在屋子里好。 素兰儿摇摇头,伸手摸摸素新儿的头, 傻小子,你这一点心思太明显了。 师哥。素新儿悠悠的看了素兰儿一眼,这一眼千言万语,又含着道不清诉不完的愁,直叫素兰儿看了心里直发颤, 我是甚幺人?我哪可能攀得上将军这枝?就让我看看、想想,摆在心底就好,你又何苦把他道破? 素兰儿被素新儿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轻轻跺着脚走进屋子里。 看不出来这孩子还真是情根深种,他现在这模样,唱起戏来大概比你还多几分情愁。梅明春点了一下头, 素老闆,您有点危机感了吗? 我几百年前就跟你说这孩子好了,只是看这好孩子长歪了,我也心疼。素兰儿坐回梅明春对面继续剥着花生, 说到这个,你对新儿那师父,咱们师叔了解多少? 不比你多。梅明春喝了一口茶,要不是担心伤嗓子,他还真想喝上一壶配着这花生,岂不惬意美哉? 若让我看到他,我一定好好招呼他一顿,一个好好的汉子,养成这样。素兰儿用力咬着花生,就像要把那从未见过面的师叔咬碎一般。 只怕你反被招呼。梅明春冷笑了一下。 素兰儿想起师父曾说过的一些传闻,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安华公主被迎进了将军府,都城这几日茶余饭后的谈资全是苏家那日的风光,姑娘们豔羡公主能嫁给如此高大英伟的小将军,男人们则羡慕苏靳晨可以迎娶如此金枝玉叶,当然也免不了一些当不上檯面的猥琐思想。 素新儿坐在茶棚下,听着周遭的闲言闲语,素兰儿以散心的名义将自己拐了出来,却把自己留在这茶棚,他自个儿跑去了李大夫的医馆,就算李大夫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但为了能在心上人的父亲面前多露脸,就算他不懂半点医术,他还是过去帮忙跑跑腿、递递东西的,素新儿觉得自家师哥也算是有心了。 素新儿百无聊赖的听着巷弄街坊间的聊天八卦,眼角突然一撇,那个大家正在谈论的某人,正穿着一般的粗布衣裳拐进某个小巷内,那人装扮的低调,但素新儿对那人可是心心念念的,岂有认不出来的道理?他愣了一下,将茶水钱丢在桌上,急急忙忙跟着那人走进巷内。 素新儿悄悄的跟在那人的后头,可没想到只跟了两个巷子人就不知道去了哪,素新儿正对着空蕩蕩的巷子发着愣,就突然被一个力量用力推到了一旁的墙上,素新儿的脑袋撞得眼都花了,等回过神来却见到那个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横着一只胳臂压着自己的脖子,距离近得让素新儿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忍不住就这样红了脸。 你是谁?跟着我干嘛?苏靳晨瞪着眼前的人,早在拐进巷子时就知道这人一直跟着自己。 素新儿被苏靳晨的一句话问得发懵,他刚只是看到苏靳晨的人影,脑袋一热就跟了上来,他根本就没有去思考要干甚幺。 素新儿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 小将军。 苏靳晨听着素新儿的声音,愣了一下,赶忙鬆开手,退了一步, 素老闆? 素新儿摇着头, 老夫人捧的素老闆是我师哥。素新儿多想就这样承了下来,但是他知道这样不行。 那你是谁?怎会认得我?苏靳晨听这声音,怎幺听怎幺耳熟,可他又说他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个人。 师哥与老夫人说话时,我总陪在身旁,自是见过小将军几面。 苏靳晨想起了那个总是衬着杜丽娘的那个角,看着眼前这卸了妆,就像个白面书生的男子,他忍不住想那个在台上千娇百媚的杜丽娘,卸了妆又是怎幺个模样? 素新儿的心底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期待眼前的人可以从声音听出自己才是那个与他说话谈天的素老闆,却又不安他发现自己冒着师哥的名接近他;但他没想到苏靳晨再次说话时问的却是另外一句话。 你师哥呢? 素新儿傻了一下,苦涩的味道从心底漫到了嘴边, 天气太热,师哥躲在屋子里没出来。 素新儿看着苏靳晨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心底觉得更苦了。 <a href=" target="_blank">  那幺你也回去吧。苏靳晨随口对素新儿说了句话,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子尽头。 日头还大着,素新儿却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一种刻骨的寒。 红尘一曲-5 在素新儿在巷子里“偶遇” 苏小将军的隔日,两位苏将军就启程回北方了,那日的偶遇让素新儿心底赌得慌,那日晚上自然也没去后院与苏小将军说话,所以等到他听到这消息,苏小将军早就离开了都城。 素新儿不知该怎幺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失落也是自责,但不管是怎样的心情,人终究还是走了。 走了也好,毕竟这种不可能得到回报的心情,自己放得太重,心收不回来,就伤了…… 对比着素新儿的落落寡欢,素兰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欢快的劲,套句梅明春说的,素兰儿现在整个人就是泛着一股子春风得意的酸味。 梅明春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师弟,心底有了一些计较。 师哥,你把我们一起叫来干嘛? 晚饭后,本是众人各自散开的时间,梅明春偏把自家两个师弟留了下来,坐在自己面前。 梅明春慢悠悠的泡着茶,直到将那小小的杯子放在自己嘴边抿了一口,才缓缓的开口, 甚幺时候走? 素兰儿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几番,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梅明春, 你知道了? 素新儿满脸问号的看着两人,谁要走?兰师哥要走?为什幺要走?素新儿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他只是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另外两人。 你那股子酸味我八百里就闻得到,套个两句话,你就自己说了。梅明春笑了一下,将一口茶含在口中,让那香气瀰漫在口中后再缓缓的嚥下, 我们是下九流的行当,李大夫是杏林好手,若不走,他怎肯将闺女许给你?是你太不讲义气,咱们师兄弟这幺多年了,一句话都不说,想默默地走吗? 怎幺可能?你可是我唯一的兄弟。素兰儿飞快地看了素新儿一眼, 不,现在多了新儿,是唯二。 梅明春嗤了一声, 若真把我们放在心上,会一句话都不说? 还不就是因为放在心上,才开不了口?素兰儿望着梅明春, 况且,苏老夫人也不是一个好处理的主,她要捧我,我若说走就走只是害了大家。 所以我才把你们叫来。梅明春朝着素新儿的位置扬了一下头, 让新儿顶你如何? 素新儿吓了一跳,正想开口,却因素兰儿投射过来的审视目光,安静了下来。 新儿是好苗子,可他没法唱我唱的那折,他少了一分娇媚却多了一分愁。 这正好,换唱不同的戏,正好避开和你比较,也让苏老夫人换个新鲜。梅明春自顾自的与素兰儿说着,完全没有多看素新儿一眼, 不然巷子口那戏楼都打着算盘,等着苏老夫人对你没了兴趣,将这尊摇钱树迎去他们那裏。 那要唱甚幺? 素兰儿这问题,让梅明春点了一下头,正準备开口,却被两人口中的正主打断, 师哥,你们到底在说甚幺?我没多大本事顶得了兰师哥。 新儿,你知道你兰师哥有个心上人吧?梅明春看着素新儿点头, 李大夫準备离开都城了,他会带着你兰师哥走。 兰师哥要走?那我们怎幺办?苏老夫人怎幺办?苏小将军又怎幺办? 你顶着吧!素兰儿拍了一下素新儿的肩, 师哥知道你行的! 我……素新儿只想开口拒绝,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当兰师哥的替身也没关係,就这样默默的过日子没甚幺不好。 新儿,师哥对你不好吗?师哥不是收留了你吗?梅明春打断了素新儿的话, 素兰儿要走,你也想放弃师哥吗?想让师哥这戏楼倒吗?梅明春看着素新儿用力地摇头,他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既然如此,你就试试吧,唱得好,我们可以留下苏老夫人这尊大佛,唱不好也没啥损失。 素新儿低下头思考,素兰儿想要开口说几句话,却被一旁的梅明春拦了下来。 让他自己想清楚。梅明春无声的朝着素兰儿开口。 素兰儿压下心底的紧张;他很想素新儿能替自己撑起这个戏楼,这样他才放心的离开,离开这个养大自己的地方。 师哥,我想试试……良久,素新儿抬起头说了这句话;他真心想试试,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像师哥一样好?是不是真的可以取代师哥?是不是不只是帮衬的春香?是不是可以当真正的素老闆?是不是可以替了那个人心目中的位置? 梅明春微笑的点了一下头,转过身与素兰儿商量起素新儿上戏的细节,独留素新儿有些紧张的握起了双拳,告诉自己:我做得到! 从那日三人相谈过后,素兰儿紧紧地盯着素新儿练戏,梅明春也花了一笔钱重新替素新儿置办了一身的行头,戏楼里原本就有些人不待见素新儿这样一个天降的主,看见梅明春和素兰儿突然这样为素新儿尽心尽力,背后的闲话说的也越来越多。 瞧那小样子,他还真以为自己可以替了素老闆? 梅老闆和素老闆还不就是可怜他无家可归,收留了他,他还真上脸了? 也不知他给两个老闆灌了甚幺迷汤? 可不是嘛……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a href=" target="_blank">这些闲言闲语,素新儿听了不少,但是他每一句都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家伙,还抢了本来的人的位置,他是既得利益者,他无话可说;他能做的只是向大家证明他可以,他唱的不会输给兰师哥,他也可以做得很好…… 十多日没到戏楼听戏的苏老夫人终于再度上门,她心满意足的听完素兰儿的一折戏,很难得的,她不像平日那样只听一折就走,她继续坐在位置上,等着下段戏上场,但却没想到原本该在台上唱戏的那人竟下了台婷婷袅袅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姊姊多日不见,气色越发的好了。素兰儿维持着一身的装扮带着微笑走到苏老夫人面前。 素老闆,你们今天不是打算上两场戏吗?苏老夫人看着素兰儿,心中想着这人该不会仗着自己正捧着他,有些托大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点来气,脸上的表情也暗了几分, 素老闆不好好在后台準备戏,怎会就这样与我说话? 姊姊莫急,这下一场戏不是由兰儿来唱。素兰儿对这种达官贵人瞬间变脸的模样也很习惯,所以他继续维持着笑容,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兰儿能力有限,能唱着曲子也就这幺几折,就怕姊姊听腻,所以换个人换着戏,让姊姊嚐嚐鲜。 苏老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也平顺了不少,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换了新戏、换了新人,这戏楼老闆大概也是恃宠而骄了,也罢,如果这新人唱得让自己满意就继续捧,不行的话顶话再换一个戏楼,没必要与这戏子闹脾气损了自己的身分;想到这里,苏老夫人点了一下头。 上戏吧! 久没出来听戏了,苏老夫人见自己一直在捧的人突然自作主张的换上另一台戏,心底是有些不乐的,她一边喝着茶一边琢磨着,不管待会儿上台唱的那人是谁,铁要好好的讽刺上一回,总得让这些蹬鼻子上脸的知道谁才是主子。 素兰儿看着苏老夫人那阴晴不定的眼神,自是知道她在想些甚幺,他的心底微微不屑的笑了一下,不过就是命比他们这些人好上一些,不用这样抛头露面挣扎着过日子,难道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的人格就真比他们高尚许多? 几曲屏山展,残眉黛深浅。为甚衾儿裏不住的柔肠转?这憔悴非关爱月眠迟倦,可为惜花,朝起庭院? 原本心中颇有微词的苏老夫人,因这台上突然扬起的曲调立刻被转移了思绪,与素兰儿那样娇俏的思春少女心不同,这曲调里的愁,似乎把她骨子里的伤心都引了出来。 苏老夫人想她当年二八年华,风华正茂,就这样嫁进苏家,对丈夫曾有那幺多的眷恋与爱慕,已在这多年的活寡中磨耗殆尽,剩下的那一点愁、那一点苦就这样噬着自己的心,想恨也恨不起来,就是这样的怨、这样的愁,绵延不绝的绕着心头…… 素兰儿坐在一旁仔细的打良着苏老夫人的脸色,看着她听着曲进入自己的世界里,素兰儿知道,梅明春这一把式赌对了。 这都城的人都知道苏家的女眷都是在守着活寡空耗自己的青春,可没人真敢说出口,苏老夫人爱听戏,大家上的戏谱多是青春欢爱、皆大欢喜;从来没人敢在她面前上这一折爱至深、求不得的戏,就怕揭了她的疤,可没想到,素新儿竟这样幽幽的唱出她心底的怨,引得这高高在上的苏老夫人不得不专心听戏。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台上的素新儿唱得悲切,台下的苏老夫人也忆起年轻时,立在门边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心中的苦与涩就要将她淹没….. 素兰儿看着苏老夫人眼中闪烁的泪光,心底微微一笑。 成了! 红尘一曲-6 城西的戏楼里多了一个小素老闆,唱得一曲相思愁断肠,让听戏的人都忆起心底的那一抹相思苦…… 听戏的人不只是苏老夫人,这附近稍微有点闲钱的姑娘、婆子们也会上门听戏,小素老闆也总有办法让这些观众掬一把相思泪。 新嫁至苏府的安华公主每日与婆婆请安后,见婆婆处理好家务就带着人往外头跑,也不经好奇了起来,这将军夫人不好好待在府中,每日都往外头跑就不怕落人口舌? 这公主自小在深宫长大,从小到大没踏出宫中几次,平日就是诗词歌赋、女工舞蹈,曲是听过几首,戏也看过几齣,可她就不懂自己这个婆婆为何总是往外头跑,喜欢听戏养个戏班子在家里不行吗?不但可以自己点戏,想甚幺时候看戏就甚幺时候看戏,也不用去外头抛头露面的,不好吗? 安华公主的母亲不是甚幺受宠的妃子,没甚幺后台也没与人争宠过,连带着这个公主也是这样不鹹不淡的过日子,心思也单纯,即使嫁到了苏家也还端着皇家的派头,她也不是有意,就是从小到大都这样过了,她也习惯这样过了,一直觉得女眷就是应该守着一个家,等着这个家的主子回来,就像她母妃即使不受宠,也是每天正在小轩外等着父皇一样,所以面对婆婆每天都往外跑,她实在是不明所以。 娘……观察几日之后,安华公主终于压不住心底的疑问,在某日的请安后开了口。 苏老夫人见安华公主不像平常一样请安就离开,她愣了一下,这公主嫁到苏家也好一阵子了,也不见她与自己亲近过,怎就突然开了口? 原本取了管家送上的簿子正在确认开支的苏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帐册,抬起头望着这个尊贵的儿媳妇, 怎幺了? 望见苏老夫人如此认真的看着自己,安华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倒也没甚幺大事……娘,喜欢听曲吗?媳妇总见娘老出门去听戏,怎就不在家养个戏班,也少了舟车劳顿。 苏老夫人听见自家媳妇这句话,心底冷笑了一下,才不过嫁进来几天而已,就要来编派我的不是?若以后让你管家了,可是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苏老夫人皮笑肉不笑了回了一句, 将军府的俸禄还不足以养一个戏班子,喜欢听戏,偶尔去外头听听就好,捧个戏子比养一整个戏班划算。 就算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也是一直被养尊处优的养着,自然是从未对这金钱之事上心,听见苏老夫人这些话,她羞赧的低下头, 是媳妇不懂事了。 望见安华公主服软认错,苏老夫人有些傻眼,难道这公主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不想争,也没对自己有意见,就只是单纯的问问题? 苏老夫人想了一会儿,她侧过头看着自家儿媳, 要不殿下陪我一起去戏楼听上一曲?苏老夫人这句话才刚说完就后悔了,这样一个金枝玉叶,出个门要多大的排场?吓死那些唱戏的,这戏还能听吗? 可以吗?安华公主的奶娘是她母妃的陪嫁,自小就听奶娘说起民间的街市是怎样的热闹、怎样的生气蓬勃,从未出过宫的她早已嚮往已久,今天听到婆婆说的这句话,她开心的笑了起来,一点也没发现婆婆眼中的为难。 苏老夫人看着像小女孩一样拍着手的公主,她暗暗的叹了口气;还以为自家迎进了一尊大佛,结果却是牵进了一个奶娃娃……也罢,这奶娃娃也比大佛好照应。 在心底说服了自己一阵子,苏老夫人脸色稍霁, 当然可以,只是怕殿下金枝玉叶嫌戏楼不乾净。 不会的,媳妇知道民间不比宫中,媳妇可以忍耐的。安华公主一脸希冀的看着苏老夫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a href=" target="_blank">人, 听闻东市有些店铺卖得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媳妇也很想去看看。 苏老夫人看着安华公主,她轻轻的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默默的叹了口气, 也罢,殿下如今都嫁来好一阵子都还没出过府,今日咱婆媳两就好好的逛一下东市,我也让人先去通知一下戏楼,让他们好生整理整理…..包下整间戏楼,免得公主出巡吓坏小老百姓。 谢谢娘。安华公主笑得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苏老夫人看着一脸天真的安华公主,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乎真的一点骄气也无,就像个普通单纯的小姑娘;苏老夫人想,也许是老天可怜她孤单一辈子了,所以派个小姑娘来陪她…… 相对应于苏府的自在,原本在戏楼里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看着徒弟练唱的梅明春,接到苏府的通知整个人跳了起来,开口吆喝着台上还在唱曲的人们。 别练了,收了收了,苏老夫人等会儿要带公主来听戏了! 梅明春的一句话让台上所有人炸了锅,大家匆匆忙忙的整理的台上的东西,有些人像个无头苍蝇到处跑,还整个撞在一块,让梅明春无奈的蒙上了脸。 我怎幺就养了些蠢蛋? 听见外头的声响,原本还躲在屋内说话的素新儿和素兰儿走了出来,素兰儿看着乱成一团的外头,直接开口, 现在是在乱甚幺? 梅明春一边骂着跑来跑去收拾的人,一边解释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素兰儿听罢笑了出来, 老梅,我可恭喜你了;你可比巷子口的戏楼还早迎来贵客。 梅明春瞪了素兰儿一眼, 你给我去準备上台! 不!新儿唱。素兰儿将身后安静不说话的素新儿拉到梅明春面前, 我终归是要离开的人,就别让我再招惹人了。 梅明春斜了素兰儿一眼, 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但毕竟还只是个十来岁小姑娘,怕太幽怨的曲子不合公主的意。 那还不简单,新儿也是可以唱游园的。素兰儿拍着素新儿的肩膀, 只要让公主对新儿惊讶,你还怕找不到金主吗? 梅明春看了素兰儿一眼, 都听你的。他把手搭在素新儿的肩上, 新儿,师哥这条命都繫在你手上了,你可别唱崩了! …… 红尘一曲-7 安华公主傻傻的看着戏台上的人,她不是没听过戏,只是这种被父皇称为靡靡之音的戏她没听过,但是戏里的每一句词都唱到自己的心底,让自己羞红了脸又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出嫁之前,宫里的调教嬷嬷拉着她的手让她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她从来不知道也不敢想像的事,她羞红着脸让嬷嬷告诉她如何让自己的驸马舒服,嬷嬷也告诉她,她的驸马是多幺的英俊潇洒、人中龙凤,自己嫁给他胜过远嫁他乡与他国联姻。 安华一直是带着羞意期待看到她的驸马,可洞房花烛夜那一日,驸马醉醺醺的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翻身就倒在自己的身边昏睡过去,安华看着驸马的睡脸,她的心跳的很快,嘴角有着压不下的笑意,这人就是她的良人、她的驸马……她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口上,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她偷偷笑了一下,直起身摘下了凤冠,吹熄了花烛,穿着嫁衣、靠着自己的丈夫闭上了眼睛。 隔天一大早,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的身上还是那件大红嫁衣,但驸马已经离开了;嬷嬷曾说她花容月貌,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a href=" target="_blank">驸马定会急不可耐的替她除了这身嫁衣,一早起来见自己还是如此衣着整齐,她的心底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唤了人替自己更衣漱洗,安华走出屋子就看到驸马在院子里操练,她靠近了两步,含羞带怯地叫了一声驸马,她的驸马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牵着她的手去向公婆请安。 驸马与自己的相处一直是相敬如宾的,安华不讨厌这样的相处,但总觉得这样的相处少了甚幺;归宁那天,她见到了母后、母妃还有几个嫁出去的姊姊,当姊姊们问起她闺房中的事时,她才知道她和驸马之间少了甚幺;她和驸马总是同床共枕但却少了周公之礼。 不是没想过用嬷嬷教的方法去靠近驸马,但驸马那惊愕的眼神让安华感到难堪,当天晚上也不见驸马回到他们的卧房,她好像明白了些甚幺,隔日一早,她又回复到先前彬彬有礼的模样,驸马也再度回房就寝;他们俩个就是这样的过着日子,直到驸马离开都城前往北方,他们始终没有夫妻之实。 如今在这不起眼的戏楼,听这一支曲,安华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开了一个洞,驸马也许不是自己的梦郎……那她的梦郎又会在哪里?她看着一旁专心听戏的苏老夫人,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幺苏老夫人老爱来外头听戏了…… 素新儿唱完了一折,他下了台还来不及卸了行头,就听见梅明春让人唤他出去。 师哥?素新儿走出后台,却见面前除了苏老夫人,还多了许多年轻女眷,他愣了一下低下头,稍稍后退一步。 苏夫人、殿下,这位就是小素老闆。梅明春将素新儿拉到女眷们的面前。 小素老闆?年轻女眷中穿着最华丽的那位轻轻开口, 那有大素老闆吗? 殿下,素老闆现在不唱戏了,久没见他了,许是他离了都城了。苏老夫人慢慢地开口。 苏老夫人这句话根本就是遂了素兰儿的意,躲在后台偷听的他悄悄的握住拳头。 新儿,继续努力,师哥看好你! 素新儿慢慢地抬起头,喉咙一紧嘴角一扬,身体盈盈一福, 新儿见过苏夫人、公主殿下。即使离了舞台,脸上的妆未卸,他就还是杜丽娘。 安华公主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捏着嗓子说话,和刚刚在戏台上那青春洋溢、少女怀春,她忍不住开口, 你真的是男人吗? 安华公主这一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至于就连躲在内室偷听的素兰儿,要不是有人死死拉着他的衣角,他都快冲出去质问这个公主到底在说甚幺。 安华公主也没发现现场气氛不对,她侧了一下头, 还是你是公公? 苏老夫人已经无奈的遮住脸了,她都不知道要说这个儿媳妇到底是傻还是天真了。 素新儿愣了一下,但很快的他掩嘴轻笑了一下, 殿下说甚幺呢?新儿不过就是一个戏子,没甚幺好探究的。 安华公主侧了一下头,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在素新儿的身上扫来扫去,看得素新儿脸上的微笑都快崩了。 殿下。苏老夫人轻唤一声,让安华公主收回了已经有些放肆的眼神, 若是殿下对小素老闆的曲还满意,赏戏吧。赶快赏一赏回去吧,别在外头丢人。 赏戏?好。安华公主让人送上一对金钗与一把摺扇, 本宫第一次于宫外听戏,小素老闆的曲也是差强人意,但送小素老闆一对金钗与扇,望小素老闆更上一层楼。 素新儿低下头,走上前去收下了这样的礼,然后退到一旁看着梅明春把这几位大神送出大门。 这公主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但也是挺会装的。素兰儿从内室走了出来,学着公主的身段停在素新儿的面前,仿着公主说话的语调, 本宫第一次听曲,小素老闆的表现也是差强…… 素兰儿话还没说完就被梅明春重重的往后脑勺拍了下去, 人没走远,你别作死! 素兰儿扁了一下嘴,却也不敢说甚幺,自己刚刚是真有点在作死。 素新儿笑了一下,看着手上闪着光芒的金钗,递到素兰儿面前, 师哥,给明月姑娘作聘金吧。 素兰儿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公主第一次赏你,你下次上戏就要带着这些,别随便给人。 梅明春点了一下头, 新儿今日表现得不错,老素可以安心地去了。 去你的大头,老子还活着! 素兰儿斜睨了梅明春一眼,突然神秘兮兮的将素新儿拉到了角落,梅明春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入了内室。 新儿,本来为了你好,我真不想给你这个的。素兰儿看着素新儿, 但这封信我翻来翻去看了许久,我想虽然署名的人是我,但其实是给你的。 素新儿不着头绪的看着素兰儿,直到他在素兰儿的面前打开了那封信,看见信上的内容,他不禁红了双耳红了脸。 那是苏靳晨写给素兰儿的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多是提到西北的风光与景色,说到美景虽好却也怀念与伊人于夜色中隔墙闲聊的片刻,他说若有机会他真想带素老闆看看这片塞外风光…… 我重来没有与那个苏小将军隔着墙聊天!素兰儿看着素新儿那对通红的耳朵,他凑了过去, 师弟,你速度挺快的……人都走了还写了封信过来,看来他心中有你。 素新儿收起了信,一开始的喜悦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素兰儿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愁, 师哥,他心中有的是你,不是我…… 素兰儿愣了一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要紧,师哥的心中没有他,而且师哥要走了,你只要诚实的跟他说与他闲聊的那个人是你就好。 素新儿看着素兰儿,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但是心底愁,浓得化不开…… 红尘一曲-8 苏靳晨离开都城一个半月后,素兰儿跟着李大夫和他的闺女一起离开了都城,挑起戏楼大樑的素老闆换成了素新儿。 素新儿的心底有些感叹。 那些所谓的戏迷,哪来的迷?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戏楼里的素老闆换上了新人,怎不见这些所谓的迷有哪样的不捨?有人顶着素老闆的名照唱戏,下方的戏迷们照听戏,日子还是这样过下去的。 原来代替一个人是那样的容易…… 有些人、有些事,只要起了一点执念、妄念,就会慢慢的扩大再扩大,素新儿拿着素兰儿那天交给他的信,他知道这样不好,他也知道他应该像师哥说的那样,写信告诉苏靳晨,与他在墙角边说话的那个素老闆是自己,不是师哥;可是素新儿不敢,如果冒着师哥的名,可以让自己多接近他一点,素新儿觉得自己无悔。 所以素新儿提起了笔,冒着素兰儿的名回了信,数十天后,他又收到了另外一封信,他的嘴角慢慢的扬起。 这样就好了,他很珍惜这偷来的幸福。 日子过得像水流似的,戏楼走了个素兰儿换了个素新儿,苏老夫人与安华公主没几日就来听个戏,下了戏,素新儿也会同他们说几句话。 只是和素兰儿不同的是,素兰儿打死不在这些所谓的戏迷前,卸妆、下行头,但素新儿却在安华公主的逼迫下,他卸下了一身的行头,素净了一张脸以自己真正的样子面对着戏楼里的两尊大佛。 你真的是男子…… 素新儿略微抬头飞快的看了安华公主红了脸的模样,暗道一声该遭。 他心中所喜的那个人是眼前这位公主的良人,而这公主似乎看上了自己这副皮相…… 能怎幺着?该避就避吧。 但他避不过,毕竟他是依附这个戏楼活着的戏子,而他们这个小小的戏楼却是依附着这两位大金主才能持续下去,所以面对公主越来越炽热的眼神和那接连不断的礼物,素新儿的心底满满的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唯一让素新儿的心底微微感到满足的就是那来自西北的信,但是这样的满足却也是建立在不安之上,素新儿知道自己在饮鸩止渴,却也疯魔似的放不了手。 转眼间,夏天过去了,中秋前夕苏老将军传讯说因为今年夏日才在都城逗留了个把月所以就不回都城了,只让苏小将军一人回到都城,毕竟新婚燕尔,总得让小俩口多一点时间相聚。 听到这样的消息,苏老夫人只是闷哼了一声,她自是知道苏老将军在西北早有了外府,也许在他的心中,那个外府才是他的家,自己守在都城的这个大宅邸不过是个空壳子。 安华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心底还是有些开心的,毕竟是自己的良人,只是面对另外一个自己心喜的人,小公主的心底还是有些烦闷、有些内疚。 驸马这两日就要回都城了,本宫也不能随便出来听戏了。安华公主绞着手怕开口,她知道自己很喜欢看这个人,但是她毕竟是公主、是人妇,所以她只能乖乖地回去等着其实不是那幺喜欢自己的驸马。 驸马难得回都城一趟,中秋佳节,公主与驸马两人得以千里共婵娟,这是喜事。素新儿笑着开口,说完这句话,心底却忍不住泛酸。 心底泛酸的不只是素新儿而已,安华公主看着眼前的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避过身去。 另一头的梅明春拿着戏谱让苏老夫人点戏,苏老夫人看着朝自己过来的安华公主,她笑了一下, 殿下,中秋到了,要不咱们也点个承应戏在府里演? 可以在府里看戏?安华公主有些惊讶也有些喜悦。 佳节难得,公主与驸马也是新婚燕尔,不如点个长生殿?苏老夫人看了公主一眼。 一切但凭婆婆做主。安华公主窃喜着,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多看到素老闆几面。 对于这样的结果,素新儿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立场反对,他只是朝着梅兰春摇头, 师哥,公主看着我的眼神你没有注意到吗?这样在将军府上戏,瓜田李下的,麻烦。 梅明春看了素新儿一眼, 苏小将军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欸。 素新儿愣了一下,气恼的踱了一下脚, 师哥! 梅明春呵呵一笑,退进屋里, 你好好练习啊。 素新儿有些无奈地咬着下唇,苏小将军回来,他自然欣喜,可他该以和面目来去面对他? 红尘一曲-9 苏小将军回来了,连着几晚,苏小将军就站在那戏楼的墙外,素新儿很想过去跟他说话,就像几个月前那样,隔着一面墙谈天说地,但是他不敢,他只能蹲在墙角,看着苏小将军站在墙边等不到人后离去,他才敢深深的叹一口气。 苏小将军佔了他每日大半的心思,另外一半的心思就是用在练唱上,戏楼头一遭去人府里上戏,梅明春可是从戏台的搭建开始亲力亲为、跟前跟后的确认每一个细节。 而素新儿就只是和平常一样练戏,然后在中秋那一日于苏府登场。 中秋佳节,长生殿一戏也就重圆一折应景,素新儿在台上唱得真切,望着台下的苏小将军,直把杨贵妃在天上重见唐明皇的一腔情意唱予苏小将军知,也唱得一旁饰演着唐明皇的梅明春额角青筋狂跳。 这小子还说得冠冕堂皇,说甚幺瓜田李下,现在却得意忘形了。 梅明春压抑着心底的暴躁,唱完了戏,下到了后台只想抓着素新儿好好地说上一顿,却又被苏老夫人叫到跟前去,只见苏老夫人一脸不满意的看着他。 梅老闆,你今天的戏唱得也忒敷衍了……我没见到唐明皇再见到杨贵妃的情意,你是瞧不上苏将军府了? 梅明春还没抓着人骂,就被金主叫到跟前教训,梅明春想挠人的心都有了,但面上只得一派的低下任由金主训话。 新儿,你师哥今日真被你害惨了…… 另一头的素新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师哥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慢吞吞的解下身上的行头,散着一头长髮,再慢慢地卸下了脸上的妆。 没想到是你…… 听到突然的声音,素新儿愣了一下,他素着一张脸低下头,转过身立在苏靳晨的面前, 见过小将军……小将军想要见谁? 素新儿低着头不敢看苏靳晨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知道他要见的人不是自己。 苏靳晨看着那一头黑瀑般的长髮,恍恍惚惚的好像又到了那个晚上,那个执着长髮的纤细身影……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人? 你师哥呢?苏靳晨问了一句,他不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会认错人。 师哥?素新儿苦笑了一下,这人想的永远是自己的师哥啊, 师哥去见苏老夫人了。 不,我问的是…… 小素老闆…… 一声轻软的声音打断了苏小将军的追问,素新儿与苏小将军同时回头,看见了安华公主带着几个丫头走了进来。 驸马。安华公主见到了站在面前的苏小将军,愣了一下朝着苏小将军有些羞怯的叫了一声便又低下了头, 驸马是来赏戏的吗? 赏戏?苏靳晨望着安华公主身旁两个丫头手上捧的东西,他闷哼了两声退到一旁, 公主赏吧。 素新儿收下了公主赏赐的礼物,双眼飞快的看了一旁表情古怪的苏小将军一眼,心底免不了猜测这心上人的想法。 安华公主看着眼前清秀的人,她觉得自己真的越看越喜欢,她也喜欢驸马,驸马的外貌清逸俊朗,只是她见到驸马的机会太少,驸马的身上又总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还是眼前这个清秀的男人讨人喜欢。 小素老闆……安华公主开口想与素新儿再多说两句话,却没想到被驸马打断。 小素老闆?苏靳晨扬起了眉,拿起一旁的摺扇貌似不经意的问着, 还有另外一位素老闆? 听见驸马问了一个自己也曾问过的问题,安华公主侧过头笑了一下, 娘说本来的素老闆很久没唱戏了,可能早就离开都城了。 苏靳晨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心底涌起了一种说不出口的愤怒,他愤恨的摔下拿在手中的摺扇,绕过两人走了出去。 安华公主吓得脸都白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甚幺,竟让驸马生了这幺大的气…… 望着因人离去而轻轻晃动的帘子,素新儿苦笑;他知道苏小将军在气甚幺,可是他说不出口……师哥是对的,当日就该让他知道每日与他隔着墙说话的那人是谁,即使他气极了,这情愫也正好扼杀,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望着那人的身影叹息。 素新儿望着一脸惊惧的公主,这小姑娘也可怜,摊上了这样一个人,小小年纪守了活寡……素新儿思及此,突然有了与这小公主同病相怜之感。 看来是新儿的曲入不了小将军的耳,反而累了殿下受怕。素新儿开口安慰这小公主。 听见素新儿的声音,安华公主很快地回了神,看见一旁的素新儿,脸上很快的涌起了两朵红云, 不,小素老闆唱得正好,是驸马一向不喜本宫,拖累了小素老闆。公主看着素新儿,心底暗暗下了个决定, 小素老闆,我…… 素新儿听见公主突然之间换了个自称,他有些紧张的打断了公主的话, 公主殿下,新儿今日还没谢过苏老夫人呢,这将军府路弯弯绕绕的,新儿恐怕冲撞了后院女眷,可否请殿下带路? 你这戏子竟敢叫公主殿下带路?安华公主还没答应,公主身后的大丫环立刻开口斥责。 无妨。安华公主抬起了手让她身边的大丫环安静了下来, 小素老闆有心,本宫自然可替小素老闆引路。 听见大丫环的声音,安华公主冷静了下来,她年纪虽小,却也感受得到对方语气中的拒绝,她有些不甘却不好说破,只能装作无事应了下来。 素新儿跟在安华公主的背后,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戏子,公主这金枝玉叶那一点旖旎的心思,他不敢应也应不下来。 红尘一曲-10 时序入秋,都城里的温度也未降低太多,至少素新儿坐在茶棚下时,还是觉得身上泌泌的冒着汗。 中秋那一日,安华公主差点道明的那点心思让素新儿还感到后怕,好在苏小将军仍未回西北,公主和苏老夫人也就少上戏楼,素新儿偷了闲上街发呆,也静静自己的心思。 他觉得这一切真的又傻又好笑,他喜欢着苏小将军,苏小将军却挂记着自己的师哥,安华公主是苏小将军的妻子,而她却又心悦于自己……这一切真是乱七八糟!还是兰师哥聪明,守着自己的心,早早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真是疯魔了! 素新儿叹了一口气,结了茶水的钱,他走出茶棚,才没走几步看见迎面而来的人,他转身想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发现他,转眼之间就被包围。 沈公子……素新儿硬着头皮朝着那锦衣华服的领头人拱手。 沈家安,都城有名的二世祖,沈家产业庞大,有人说这都城每五个人就有一个人是靠沈家吃饭,嫡姊又嫁入国公府,这沈公子虽不是世子却也是这都城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小素老闆。沈家安瞇着眼看着素着一张脸穿着常服的素新儿,那乾乾净净的模样就像个小书生,可沈家安清楚当这人描了唇、披上了戏服,那娇媚的模样会让自己浑身都酥了, 梅明春那厮总说你们的戏不出戏楼,中秋那夜又是如何?沈家比不上苏家? 沈公子,我们班底出不出戏,一切都是梅师哥说得算;沈公子所说的这件事,新儿是真不知。素新儿乾脆的把这个锅甩到自家师哥身上。 听见素新儿说的话,沈家安只是轻哼一声, 谁不知道你小素老闆现在可是戏楼里的第二把交椅,你说这话可也撇得真够乾脆的。 素新儿有些无奈,这些二世祖不过欲加之罪,现在他说甚幺也没有用;所以他只能低下头,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语。 怎幺了?小素老闆现在红了,拿翘了?我正问话呢! 素新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沈家安突然逼近的压迫感,他想逃,但被沈家的家丁包围着,他哪儿也躲不了。 素新儿微微退了一步与沈家安拉开了一丁点的距离, 沈公子希望新儿说甚幺? 沈家安被反问得愣了一下,他倒也没要这戏子说甚幺,反正说甚幺都 .点ne?t可以找到芢,拦住这人不过就是想调戏一下,平日想多说几句都会被人说话,毕竟也是个喊得出名字的角,要不是还有苏家挡着,这幺合他胃口的人他早就强抢走了。 想到这,沈家安扯了一下嘴角,伸出手捏住了素新儿的下巴, 我也没啥期望可以从小素老闆的口中听到甚幺,我不过就想好好亲近亲近小素老闆。 这种带着羞辱的话语与动作让素新默默的握起了拳头;他歛着眼,眼角的余光见到了站在角落的那个人,他很快的睁开眼睛,充满希冀的叫了一声, 小苏将军。 苏靳晨站在角落好一会儿了,他自是见到这个小小的戏子是怎幺被包围的,但他更好奇这小戏子会怎幺处理这件事,却没想自己也倘入了这浑水中。 苏靳晨知道自己大可以一走了之的,可不知怎幺的,看到那双乌黑眼睛中的希冀,他却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看着一脸挑衅的沈家小公子。 小苏将军。沈家安朝着苏靳晨微一拱手,一双眼睛不客气的打量着苏靳晨。 苏靳晨十二岁就跟着苏将军去了西北,他从来就不曾与都城的同辈子弟有过任何的交流,沈家安只在几次宴会上见过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也听说他娶了公主成了驸马,但从未这样直接与他面对面。 沈公子。苏靳晨自然也是听过这沈小霸王的威名的,他自是不曾加入都城的公子圈里,但总听说过一两句, 家母让我请小素老闆进府,不巧扰了沈公子与小素老闆说话。 沈家安静静的看了苏靳晨一会儿,他是个善于利用家世的纨裤,但不代表他是个不知世事的笨蛋,如果今天苏靳晨要搬这个小戏子,他没必要为了这种玩物下了自己的身分还与这驸马交恶。 沈家安稍稍挥了一下手,让素新儿走了出来, 既然苏老夫人要听曲,小素老闆就赶紧赴约吧;至于国公府约的戏,我自是会与梅明春,梅老闆好好谈谈的。 素新儿低着头,听见沈家安的话愣了一下,赶紧跟上了苏靳晨的脚步,就怕慢了一步又让人拦了下来。 师哥,这个锅,就请您开开心心的顶下来吧。 红尘一曲-11 小苏将军在沈公子手下救了小戏子的消息闹得满城尽知,戏楼的生意因这莫名其妙的消息,也莫名其妙的火了一阵,却让素新儿有些不堪其扰,连闲暇时去茶棚悠闲的喝杯茶的小时光也不敢去了。 其实那日真的一点事也没有,苏靳晨只带着素新儿回到戏楼,连句再会也没说就离开了,怎就莫名的被人传成了另一个故事? 甚幺沈公子调戏小戏子?甚幺苏小将军英雄救美?甚幺苏小将军为了一个小戏子与沈公子弄翻了?那个小戏子又是个怎样的红颜祸水…… 头痛的那个人不只是素新儿,还包括梅明春。 新儿,我还以为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怎幺现在闹出这幺大的事?苏小将军是甚幺人?是苏老夫人的儿子,是安华公主的驸马,是咱们的大金主的家人,是不能碰的人,你怎幺就…… 素新儿一边听着梅明春的数落,一边伸手盖住了脸,他很无奈,真的很无奈。 师哥,事情真的不是这样……沈公子没有调戏我,苏小将军也没跟沈公子闹翻……那天的事很简单,沈公子质问我为什幺不去国公府上戏反而选了苏将军府,我回这件事要问师哥你,他就不高兴不让我走了,再来苏小将军就出现,说苏老夫人要见我,沈公子就放了我,小苏将军送我回来就走了,你那天不是也有看到吗? 素新儿这番话没让梅明春的心情好一点,反而更火上加油, 你让我开罪国公府?你这小子……梅明春一举手,就是一个暴栗。 师哥,不然你说我该怎幺回沈公子?素新儿有些委屈的抚着头。 梅明春没好气的瞪了素新儿一眼,转头就要往屋子里走。 师哥,你要去哪里啊?素新儿朝着梅明春的背影喊。 我还能去哪?我去点点我们的戏谱,得上国公府赔罪去!梅明春瞪了素新儿一眼,转头低语,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的。 从自家师哥的语气,素新儿完全明白他的不悦,不过他觉得他才是真正委屈的那一个。 素新儿叹了口气,拿起了戏谱,兰指轻捻,对着戏词唱了起来;这是基本功,为了这碗饭他可以继续捧着,很多事他轻忽不得。 只是他唱没两句,前头就有人寻了过来, 新儿,苏将军府派人来接你过去。 听到这句话,素新儿的心跳落了一拍,这好好地突然要他入府,这一定没啥好事,八成与这几日疯传的事有关;可是即使知道没好事又如何?他们这一条命,在那些富贵人家的眼里就没被当作是命,所以他只能咬着牙跟着来接他的人,从将军府的侧门进了府。 这一路上,素新儿的心七上八下的,想着来找他的人是谁?是苏老夫人来责怪自己勾引她儿子?还是安华公主来责怪自己勾引她的驸马?素新儿又叹了一口气,怎幺想的都是要责怪他勾引苏小将军? 结果也如素新儿所想,苏老夫人坐在堂上,拿着杯茶抬着眼看了素新儿一眼,那眼神让素心儿害怕,也许下一瞬那杯茶就要往自己身上招呼过来。 小素老闆知道我让你来这趟的原因?苏老夫人一脸的淡定。 老夫人,市井之言不足为信,除了那日中秋那日与前阵子与苏小将军巧遇之事,新儿未与苏将军说过话……苏老夫人的话刚说完,素新儿便急忙的开口替自己说话。 苏老夫人朝着素新儿抬了一下手让他别再说话,接着看了围着她周遭的人一眼, 除了顾妈妈,其他人都退下吧。顾嬷嬷是随着老夫人一起嫁入苏府的老人,甚幺事都看过了,苏老夫人其他人都防就是不会防她。 素新儿胆战心惊的看着本来站得满满的人瞬间走光,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老夫人,您想与新儿说甚幺? 你刚刚说市井之言不足为信,这我是信的,毕竟我儿子当天可是独自回府的,况且若真出个甚幺事,我那国公府的老姊姊早就上门兴师问罪了,你也别想好过……苏老夫人看了素新儿一眼, 我本来觉得你就是个明白事理的,咱们家这姑娘年纪小,偶尔说个浑话也不见你恼,和和气气的顺着她的性子来,可比你那总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师哥好了太多! 素新儿看着苏老夫人,一时之间摸不清她的目的。 可你说,你怎就惹上了那金枝玉叶? 素新儿愣了一下,一脸惊慌的抬起头, 夫人,新儿从来没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也从不逾矩。 苏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你没有?可又架得住那小姑娘的春心萌动? 素新儿真是百口莫辩,他更无奈的是,为什幺苏老夫人会知道公主会动了心? 你说市井之言不可信,可长在深闺的小姑娘就信了,满腔的真心认为你被人逼迫,与驸马在我面前吵了一架,直接在我面前就说她心悦于你……苏老夫人停了好一会儿,看着在他面前低着头瑟瑟发抖的素新儿, 小素老闆,你怎幺看? 夫人,新儿当真未与苏府里的任何人有私下的接触。素新儿自然知道这时绝对不能再提到公主这两个字,只能极力说明自己的清白, 至于那心悦于我这几个字,新儿更是今日才得知! 小素老闆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我不想探究了! 夫人!素新儿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有关的人当中,一个是国公府的公子,一个是有战功的苏小将军,又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唯一一个没钱没势的就是素新儿,这会儿要牺牲谁还用讲吗? 小素老闆别担心,我一向爱才,小素老闆的曲子很合我的意,所以小素老闆不会有事的! 苏老夫人看着素新儿灰白的脸色稍微和缓,突然又说了一句话让素新儿措手不及。 不过这都城你是待不下去了呢…… 红尘一曲-12 素新儿坐在马车上,掀起了帘子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稍微探出头,就看见在前方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那个身影,似是发现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四目交会的瞬间,素新儿很快地将头缩回马车内。 其实事情发展至此an .1,素新儿还是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看不清,那一日苏老夫人说他在都城已经待不下去了,他还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那时心里满满都是说不出口的冤屈,他对苏小将军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除此之外,不论是国公府的沈公子或者是安华公主,他都是守着那条线从不逾矩,若真就这样没了命,他真是冤…… 谁知道苏老夫人的话却急转直下,让自己随着小将军去西北,这句话让素新儿当场傻在原地,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让人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但老夫人只淡淡的问了自己一句话:你觉得自己还有别条路可以选吗? 素新儿知道自己的身分是甚幺,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些贵人眼中,只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赏得再多也掩盖不了自己只是这些贵人们玩物的事实,就如同苏老夫人所说的他没第二条路可走,若哪日安华公主心慕于己的话传入市井之中,就算安华公主再怎幺不受宠,为了皇家的声誉,自己也是死路一条,就只是不知道是怎幺死的。 也不是没猜想自己可能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半路上,但……横竖都是死,能这样跟着自己心悦之人,至少到死也偿了这一番念想。 喂!我们待会在前面的驿站休息,今晚早点睡,别整甚幺妖蛾子,明日太阳下山前我们要赶到西禁城。 突然的声音拉回素新儿的思绪,他掀起帘子看着骑着马出现在旁边的男人,他认得这男人是苏小将军身边的副将,那一脸的嫌恶从自己跟着上路那天开始就没有从他脸上卸下过。 谢过谢大哥。 谢祥听过素新儿的一声谢,斜睨了他一眼,双脚一夹,便骑着马跟在前头的苏靳晨身边。 不是我在说,这种人跟我们到西北只是个拖累,将军你怎幺就是要带着这人上路?远远的谢祥那故意放大的嫌恶语句传到了素新儿的耳中, 本来十多天的路程,硬生生的拖了二十来天,浪费时间! 我娘要我带着他。苏靳晨淡淡的回了一句。 老夫人是说把他带出都城,照我说的,咱们把他带出出城后,途经哪个小村子,把人丢下就好,把他带出都城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谢祥的声音透着不耐。 苏靳晨回头看了跟在后头的马车一眼, 人竟然都带出来了就是要留他一命,你把他丢在随便一个村子里,没钱没势的,不就是在逼他的命? 哼!谢祥不赞同的哼了一声。 苏靳晨笑了一下, 上一次不知道是谁坚持要替镜水楼的清倌赎身带回西北的? 那不一样!谢祥红着脸反驳, 我那是可以暖床的姑娘,西北那鬼天气,抱着个热烘烘暖绵绵的姑娘,你都不知道那滋味有多妙……话说回来,你也是已经成亲的人了,怎样?公主……嗯?谢祥朝着苏靳晨挤眉弄眼。 苏靳晨睨了谢祥一眼, 那可是金枝玉叶,你问我这种话就不怕……嗯? 谢祥愣了一下,哈哈一笑,双腿一夹,胯下的马便冲了出去, 我先去前头探探,你们慢慢走! 苏靳晨扯了一下嘴角,回头看见后头马车帘子飘动着,他淡淡一笑,甚幺话也没说。 红尘一曲-13 其实苏靳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答应母亲把素新儿带出来,就像他不明白为什幺母亲会做这样的决定? 爱才吗?喜欢这人的唱的戏? 苏靳晨知道这不可能是真正的答案,母亲先前捧的可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苏靳晨也不懂自己的心态,他想念那个唱着少女思春的杜丽娘,想念当初每晚与他戏楼的墙下说话的日子,但是看到眼前这个单薄的人影,他却也是捨不得…… 他当然知道谢祥说得没错,把他带出都城就已是仁至义尽,但是自己却不想把他随意丢在哪个村子里,他捨不得…… 就是这三个字,让苏靳晨苦恼了好几天,他不知道自己在苦恼甚幺,他也不知道到了西禁城后,他又怎幺处置素新儿,毕竟是个男人,他怎幺可能像谢祥赎身的清倌塞进自己房里?况且他还是个驸马。 驸马?苏靳晨冷笑两声,他算甚幺驸马?镇守西北,就留着那一众女眷留在都城内?上头那位在想甚幺?一个驸马的身分就可以把他们一整个苏家都握在手上? 安华公主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苏靳晨对她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看见她笨拙的想要引诱自己,苏靳晨就会觉得烦躁,一点也没感受到那所谓软玉温香抱在怀中的畅快。 而这小素老闆…… 苏靳晨知道自己对那台上台下两面人的素老闆是抱着些旖旎的心思的,但这个小素老闆,他就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是甚幺,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很多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所以才会这样帮他远离沈府的刁难,也就这样带着他离开了都城。 苏靳晨会想,如果他所恋慕的那个素老闆就是这个小素老闆,那幺一切就简单了,至少他不会这样摇摆不定,觉得自己朝三暮四;虽然是个男宠,但在这满是男人,女人稀少的西北小城,这也不是甚幺大不了的事。 苏靳晨心底盘算着这些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想到独留在都城的公主,从他十二岁离开都城,看着自家父亲在西禁城的外室,他也曾替母亲不值过,也曾跟父亲闹过,但在冬日的雪夜因自己冲撞了姨娘而被父亲锁在屋外一夜后,他认命了,再也不敢与父亲争,不敢替母亲不值,原来跟母亲比起来,活下去更重要…… 而当他满怀愧疚回到都城,看到母亲沉迷于戏里,和与父亲那相敬如冰的应对,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也认命的守着这个活寡。 既然他母亲都认命了,为什幺这个公主凭甚幺不认命?在嫁到苏家之前,她难道不知道当今圣上是怎幺扣留苏家的女眷的?他不是良配,这小姑娘该知道的! 苏靳晨苦笑了一下,他在说服自己甚幺呢?对个男人朝三暮四就算了,现在害得人家小姑娘一辈子守着活寡,还抢走了她所心慕的情郎,自己却撇得一乾二净,自己又凭甚幺去说父亲的不是? 看着绵延不绝朝向西禁的道路,就像自己纷沓不息的心思,苏靳晨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让人厌恶…… 红尘一曲-14 离了都城,苏靳晨也没那幺多绑手绑脚的束缚,十六岁那一年,他跟着打了的一场胜战,领了赏赐就立刻搬出父亲在西禁城的将军府,远离自己所厌恶的那个姨娘和庶出兄弟,苏靳晨在西禁城里安置了一个小院,请了一个厨娘打理自己的三餐。 住在这小院里当然没有住在将军府里舒服,但是少了针对的眼神和父亲与那妾室一家三口和乐到令人觉得刺目的场景,苏靳晨觉得日子好过很多。 不得不说,苏靳晨这个简陋的小院是西禁城许多姑娘心目中的最佳归宿,虽然只能苏靳晨早已娶了公主,跟了他也只能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但苏靳晨的正妻远在千里之外,在这西禁城那难道不是个正室身分吗?君不见苏老将军身边的那位姨娘,谁见了不喊一声夫人的? 就这样,西禁城的姑娘们整日整日的在苏靳晨的小院前晃悠,比较大胆的甚至和苏靳晨的请得厨娘打好了关係,只等有机会自荐枕席,却没想到,第一个住进这小院的外人却是一个看起来比女人还要柔弱的男人。 苏靳晨将素新儿安置在自己的小院里也是不得已的,总不好把这人送进军营里,看这人瘦得像随时就会被风吹走的模样,不消两天大概也只剩一口气;在苏靳晨想好怎幺处理他之前,也只好让他住进自己的小院。 你就先住这厢房吧,等我有空在带你到处走走……苏靳晨看着拿着个小包袱四处打量着的素新儿,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话, 总是有活儿可以给你做的。 谢谢小将军。素新儿微微的欠了一下身, 新儿虽然愚笨,但会尽量不给小将军添麻烦的。 苏靳晨看了素新儿一眼,转头走出了厢房。 素新儿在床边坐了下来,这个房间很小,就一张床一个柜子,但是这一床棉被是新的,还带着暖暖的太阳的气味,素新儿将脸埋进蓬鬆的棉被里,可以待在离他这幺近的距离,他很满足了。 苏靳晨带着素新儿回到西禁城时,天已经黑了,也只有苏靳晨请的那个厨娘见到了素新儿,这大妈煮了晚餐替两人换好新的床褥,就回自家去了,也就一个晚上,苏小将军带了个娈儿回来的消息就传得满城皆知。 我就叫你别带那戏子回来,你看看,被传成甚幺样子了?谢祥看着苏靳晨, 现在满城的姑娘八成都聚在你那小院门口,等着看你那娈儿的小模样……说实话,咱们这城里的单身汉们可该好好谢谢那戏子,要不是他让那些姑娘们息了心思,大家还讨不到老婆呢! 面对谢祥那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苏靳晨只扫了他一眼, 有那闲工夫说风凉话,不如和我打一场。 对了,你父亲刚刚叫我,我赶快过去看看。谢祥乾笑了两声立刻消失在苏靳晨面前。 看见谢祥落荒而逃的模样的,苏靳晨扯了一下嘴角,一个传令兵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将军,大将军请您过去。 苏靳晨冷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谢祥的谎言瞬间被戳穿,或是其他的原因。他点了一下头就走去了军营里的议事厅,他父亲若不是在操练就是待在这里。 苏靳晨半垂着头站在父亲面前,他的父亲埋首于书案之上,寒着一张脸,不知是军情紧急或是自己这个不入他眼的儿子又碍了他? 只可惜,他再怎幺看不上自己,再怎幺宠爱那个姨娘所生庶兄,自己还是他的嫡子,他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而自己不但是个五品的定远将军更是陛下所指的驸马,他所疼爱的庶子,无品无阶无任何军功,只是个粗鄙的行商。 你该知道我叫你来做甚幺。苏云杰觉得自己将自家嫡子晾在一旁够久了,才放下笔开口, 你从都城带回个娈儿? 娈儿算甚幺?我那庶兄还在巫云院包了个倌儿,听说我那嫂子吵得都快掀了屋顶。苏靳晨所回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尖锐的恶意, 至少我带回来的人乾乾净净的,庶兄那倌儿都不知道经过几手了…… 休得胡说!苏云杰大声的喝斥了一声,让他的嫡子闭上了嘴,但嘴角那抹嘲讽的微笑,却让他觉得不舒服, 你兄长所为不过是逢场作戏,怎像你直接将人安置在自家院子里? 你要我将母亲让我带来的人赶出去? 你母亲?苏云杰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越显难看, 你母亲做事不知轻重,你也随她胡闹?你这样做,是将公主置于何地?是将苏家的脸面又置何地? 苏靳晨看了苏云杰一眼, 不如大将军写封信回都城问问母亲、问问公主,看我是将苏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苏云杰被苏靳晨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他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朝着苏靳晨扔了过去,苏靳晨避开了砚台,却泼了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一身的墨。 你给我滚!苏云杰瞪着他一点也不了解的儿子, 不管你有多讨厌苏家,有多讨厌我,你都给我记得,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苏家所赐! 我从来都不敢忘…… 红尘一曲-15 苏靳晨与自家父亲闹得不欢而散,另一头的素新儿过得也不是太好。 素新儿自是知道自己住在这小院自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能做的事他都尽量帮忙,只是他除了唱戏真的甚幺也做不好,劈个柴劈得老半天也没个几枝,想替刘大娘生个火,他一整个灰头土脸了也没见多少火星,逼得刘大娘把他赶出厨房,只给他一个水瓢,让他在院子扫点水,别让这灰尘扬满天。 素新儿打了一桶水,看着水中的自己,他苦笑了一下,这皮相也只能在戏班混口饭吃,这西北大家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谁听戏? 所以他能做甚幺? 一个大男人一大早就这样顾影自怜,果然是个下贱的…… 突然出现的声音和那语气中尖锐的恶意让素新儿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姑娘,这几个姑娘的眼中还带着点稚气,看得出来年纪不大,只是这西北的气候和这磨人的日子,让姑娘的脸上都带着点剽悍的气质,而这气质正是素新儿最缺乏的那一点。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娘子军,即使素新儿完全不清楚这群姑娘的来意,也不得不因这些姑娘眼神中的恶意强打起几分精神。 姑娘们似乎对我有些意见。素新儿直起身子朝着姑娘们微微欠身,脸上微微一笑, 只不过我初来乍到的,若有甚幺不对还请姑娘们多见谅。 看惯了西北的糙汉子们,这些小姑娘们甚幺时候看过这样温和的男子,那种淡淡的微笑和东街的学堂夫子有点像,可那夫子的年纪也快五十了,哪有眼前这人好看?一时间,原本张牙舞爪的姑娘们瞬间红了脸,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咳……我说你这个人,怎幺这个奇怪?一大怎就这样盯着水里的自己,这根本就…… 素新儿站在原地看着那姑娘红着脸吞吞吐吐地开口,最后只能踱了一下脚快步离开,其他的姑娘们看着带头的那一个离开,愣了一下也跟着离开苏靳晨的小院。 素新儿在原地站了一下,琢磨着这群姑娘的来意,那尖锐的恶意他是怎样也无法无视的,他想通了某些事情,脸色沉了下来,但再度涌上的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是被像个姑娘般被养大的,他拿手的角儿大多是大家闺秀的姑娘,他唱的多是深宫闺怨,现在突然在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他突然觉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当初将自己养大的那个师父,在收了戏班后好歹也给他一条活路,让他可以去投靠两个师兄,都是自己把这好好的活路走成死路。 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怪谁? 不是让你洒水吗?你在发甚幺呆? 素新儿回头看着双手叉着腰,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刘大娘。 大娘,你…… 啥事啊?刘大娘也没多和素新儿多说话,自顾自地,舀了一杓水洗了一下手。 没事。素新儿是很想问问这个刘大娘,是不是她到处去说闲话,不然怎会才一个晚上,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不然怎会大家的眼神都看着鄙夷?但是当素新儿看着刘大娘的眼睛时,他又突然开不了口。 刘大娘扯了一下嘴角,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跟我上街去买点东西吧,你一个男人总可以帮忙提点东西吧? 刘大娘都这样开口了,素新儿也没权力说不,他点了一下头,就默默的跟在刘大娘背后上了街。 跟在刘大娘的后面,素新儿为低着头,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却是不停的观察着周遭的人。 他看到周遭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中的不屑,也听到刘大娘是怎幺和其他人谈论自己的,素新儿只是个性软了点但也不是甚幺傻子,看到那指指点点的目光再加上一大早堵在院子的那群小姑娘,素新儿也知道这是怎幺回事了。 拿着!刘大娘转身,也不管素新儿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就直接把一串猪肉挂在素新儿的手上,再度转身到另一个摊位上。 素新儿一言不发的跟在刘大娘身后,任由刘大娘将自己当作她的奴僕,他默默的看着刘大娘所买的每一项物品,然后再默默的跟着她回去,冷眼看着刘大娘準备苏靳晨的一日三餐,冷眼看着刘大娘跟苏靳晨所请的钱,又看着刘大娘是怎幺带着那串听说要滷给小将军吃的猪肉离开苏靳晨的院子的。 素新儿将这些记在心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比之前在都城的情况还不妙,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咬着牙忍下来。 素新儿也很好奇,自己究竟可以忍到何种地步…… 红尘一曲-16 素新儿来到西禁城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素新儿默默的看着苏靳晨每日一大早喝了刘大娘準备的稀粥带着两个馒头就出门,直到夕阳西下时才回来,吃过饭没多久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苏靳晨这日子过得规律的叫素新儿叹息,以前就算是被苏靳晨当作另外一个人,两人又有千里之遥,但是那往来的书戋都还能让他带着几分念想,但现在两人明明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距离却似乎比以前更远了。 素新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比起他与苏靳晨之间的距离,素新儿觉得他要先考虑怎幺活下去。 听戏是富贵人家闲时的乐趣,西禁城虽然是个边境小城,但也是有富贵人家,只是这小城里的戏班圈子紧得很,像素新儿这样没人介绍的外人是进不去的,更何况他一来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泼了一身的髒水,谁会给他机会? 素新儿想得头都疼了,他微瞇着眼揉着太阳穴,只希望能稍微缓解这样的疼痛。 你的头在痛?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素新儿愣了一下,抬起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微笑, 苏小将军。 素新儿的笑容让苏靳晨有一瞬间的炫目,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点了一下头踏进了素新儿的房内, 你要去看医馆看一下吗? 没事,只是昨晚贪凉洗了头,吹了风…… 西北的气候不比都城,不注意点都会受凉,你自个儿在多注意点。 我会注意的……素新儿脸上的笑未曾停过, 苏小将军怎没去军营?平常这时候苏靳晨早不见人影了。 今日休沐,所以来看看最近素老闆过得可还习惯?苏靳晨很直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想过以后要做甚幺了吗? 素新儿苦笑地摇了一下头, 我是还想唱戏,只是这戏班子没个认识的人带还真进不去。 要我帮忙吗?不是苏靳晨托大,在这西禁城,大部分的人还是会看他几分面子的。 这怎幺行?素新儿很快地拒绝了苏靳晨,看见苏靳晨不善的脸色,他赶紧开口, 苏小将军也不是不知道这外头是怎幺说我的,若再让将军帮我这忙,不是让人把这闲话给坐实了? 素新儿回答倒在苏靳晨的意料之中,这几日下来,他也发现素新儿是个很懂得看眼色的人,也没有让他后悔将这人带回西北。 苏靳晨点了一下头,突然之间不知道还要说甚幺,想了很久他问起了梗在他心中很久的那个问题。 那几个月一直与我通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母亲说素老闆早就离开了都城,可是他们之间明明一直通信到中秋前,所以那个与他通信的人到底是? 素新儿愣了一下,脸上苦笑了一下, 是我…… 苏靳晨愣了一下,没想到素新儿竟会承认的这幺快,但他却来不及追究, 为什幺你要替他回我信?他呢? 师哥让我回的……我知将军对师哥有意,但师哥他…… 听见素新儿的话,苏靳晨抬起手让素新儿停了下来,有些话如果没有听见他还可以装做甚幺都不知,他不能接受他第一次的动心却只换来对方的无意,可是他们曾经隔着一面墙聊过那幺久,他怎幺可能无意? 他人呢? 他跟他的丈人一家子回老家了。 素新儿没直接说素兰儿成亲了,但这丈人两字,苏靳晨怎会不懂?他也有丈人,还是整个国家的天! 苏靳晨僵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素新儿望着苏靳晨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不断的往下沉…… 红尘一曲-17 那日苏靳晨的表现让素新儿的心很疼,他知道苏小将军那样无情的离开无疑是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他知道自己该知难而退的,但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把持好自己的心,如何在沉沦之后清醒? 只是面对周遭的目光,素新儿还是希望能够赶紧找到自己可以自立的方法,他每日都会在街上绕上一圈,但总是无功而返,反而让周遭的人说他是个吃闲饭的,明明好手好脚却整日无所事事。 这西禁城规模不大,虽然位于烟硝慢慢的边界,但毕竟有驻军,也有来往的商人进出贸易,整个城镇也有一定的规模,南北西东四大街贯穿其中,南街是烟花娱乐之地,北街是多是贸易行,西街为柴米油盐之处,东街则有军营有衙门。 素新儿心底很急,可是却没有办法,他试着递了帖子给城内的几个戏班,可是没有任何消息,不是没想过乾脆去瓦子单做,但他没有门路,反而一进瓦市就被人问是哪个楼里的公子,吓得他不敢再踏进南街一步。 一早,用过早膳后,素新儿当作没见到刘大娘那种鄙视的眼神,走出了院子,他没有任何的目的地,直接往西街的方向走,如果南街这条路不行,他就往西街去,西街有的是客栈饭馆,总会有客栈会请人唱曲子助兴。 素新儿的运气还算不错,在街角的客栈里遇到一对走唱的父女,父亲拉琴姑娘唱歌,这对父女就这样唱了几年,虽然西北男女大防不若都城,但姑娘这样抛头露面的走唱也误了她的婚期,好不容易前几日一个丧妻的富商看上了这姑娘,想纳为填房,但这富商只是路过西禁城,只答应给一笔丰厚的聘金也答应每年让姑娘回来西禁城一趟,却不愿意带走这一家子,姑娘也不捨放下自家父母,少了这稳定的收入,就算有笔聘金也是会坐吃山空的,老父亲却不愿意让女儿放弃这好不容易出现的姻缘,两人正苦恼着,素新儿就出现了。 新哥儿,真的感谢你。王姐儿一脸感谢的看着素新儿。 可不是吗?这下我们姐儿就可以安心当他的管家夫人了。王叔的脸笑得皱在一起。 甚幺管家夫人?王姐儿的脸微微一红, 赵老爷家里自有管后院的嬷嬷,我只是个填房的继室。 这就很好了。王叔知道自己这姑娘的年纪不小了,又这样抛头露脸的跟着自己唱了这幺多年的曲子,这样的姻缘已经很好了。 素新儿只在一旁笑,这对父女只顾着谢自己,其实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谢。 新哥儿现在还住在苏小将军那裏吗?王叔和蔼的看着素新儿,最近城里那些风风雨雨他当然不是没听过,只是真与这人说上两句话,他就觉得素新儿不是那种以色侍人的人,如果他真是那种人,何必出来找活儿? 等我家姐儿出嫁了,家里就会多个房子,不嫌弃的话来跟我们两个老的住? 素新儿侧着头思考了一下,他知道这样的决定最好,只是他还有一点私心, 将军那也只有将军一人,我在那裏添点人气也好。 王叔看了素新儿一眼,倒也没继续劝,他点点头, 如果你决定搬出来的时候再来跟老头儿我说一声。 王叔朝着一旁的女儿点了一下头,王姐儿见状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 新哥儿,我知你是唱戏的,但我们在客栈唱的曲子和那些戏曲还是有些不同,这个歌本你拿回去练练。 王叔在一旁看着素新儿翻着本子,手指轻轻的打着拍子,他点了一下头对着自己的烟袋吸了一口, 我们家姐儿今天下午还会在唱一场,之后就备嫁了,你今天下午就留下来听听,这几日也去我家院子跟我一起练练吧。 好的。 素新儿微微扬起嘴角,一棵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红尘一曲-18 素新儿就这样跟着王叔开始他走唱的生活,虽然少了姑娘换了个小子,一开始总是被各种嫌弃,但唱了一阵子后,各种嫌弃的声音也渐渐消停了下来,素新儿这走唱的日子过得很稳当。 王姐儿不但是个大龄姑娘也只是嫁给人做继室,所以王姐儿出嫁那日只是穿着一身红妆让一顶轿子让人抬进了赵大户在西禁城的屋子内,然后就是请这娘家的人吃了一顿饭就算解决了;素新儿也充当王叔家人去蹭了一顿饭,看着赵大户对王叔和王婶那客气的模样,素新儿想赵大户至少还对王姐儿的家人还有基本的礼貌,那幺王姐儿嫁过去应该也不会被刁难的太过分吧。 王姐儿成亲后没几日就跟着赵大户离开了西禁城,王叔和王婶都红着眼去送王姐儿,素新儿站在城门边等着两个老人送走了自家姑娘,擦着眼泪往回走时才迎了上去将两个人送回了他们的院子里。 这些细节看在某些人眼里,对素新儿的评价也不再是以色侍人,只是这些想法素新儿也不知道就是。 素新儿只是很努力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练曲子、唱着曲子,偶尔有客人兴致来了,他还会唱上一段自己熟悉的戏曲,有时候素新儿会恍惚,有着自己还过着以前那样日子的错觉。 但西北的黄沙漫漫总是提醒他,他早已远离其他人帮他选好的那原本稳当的道路。 可你问素新儿他悔吗?他不敢说自己后悔,再加上苏靳晨每日短暂见面的问候,他完全不想后悔,他想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活着。 如果……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就更好了…… 但这世间哪有这幺好的事? 边界的烟硝从未消失过,即使是在两国都想维持着友好的假面,偶尔的马蹄踩踏总是少不了,互相给对方的下马威,还有一种警告,但在两国的天都为示意之下,这样小小的争斗比较像是过场,素新儿刚到西禁城的时候还因为那突然扬起的号角声吓过一阵子,但看到没有人是真正的重伤,素新儿的心就放了下来。 当素新儿看到胸口带着伤被人抬进院子里的苏靳晨时,他的双腿差点软得站不着,为什幺苏小将军会受这幺重的伤?不是说不会有人受重伤吗? 但素新儿没太多时间恍神,看见刘大娘因为满身血的苏靳晨而软倒在地上不能动,他赶紧迎上前去主动的烧水、煎药,看见大夫一边点头一边挥去自己额上的汗水,素新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哥,苏小将军这是怎幺了?见到将苏靳晨送回来的人準备散去,素新儿急忙拉着其中一人的衣角。 素新儿曾在唱曲的休息时间,看到这人捧着家人託人从其他城里送来的信发愁,那日在客栈帮人读信写信的先生刚好不在,他主动帮他读了信也替他回了信,也因此也勉强算是认识的人。 那人见到素新儿,他点了一下头,又听到他问起苏靳晨的事,他也忍不住咬了牙, 那班鞑子练那甚幺王八新兵?说好只是过过场,怎有那急着立功的傻子,一支箭就朝我射了过来,是苏小将军将我推了开来,替我受了这一箭!这粗旷的大哥讲到双颊发红, 亏鞑子那边带队的将军还和苏小将军有一起吃酒喝肉的交情,这下还让将军受这幺严重的伤,这群鞑子真他妈的该死! 这几句话就让素新儿懂了这苏将军受伤的原因,他点了一下头,看着还一脸气愤的大哥,他只得出口安慰几句, 我会好好照顾将军的,大哥你就放宽心吧,既然是苏小将军替大哥你受了这一劫,大哥你只要继续忠心的站在将军身边,将军绝对不会后悔的。 素新儿的话让大哥不住的点头, 你说的对,你要照顾好将军啊!药都要用最好的,不够的钱再来跟我要,知道吗? 明白,明白! 素新儿不住的点着头,将这大哥送出了院子才转过身,他没回自己的房间,直接走进苏靳晨的屋子里,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可以光明正大以照顾苏靳晨的理由走进他的屋里,素新儿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烫了起来。 看着苏靳晨安静温和的睡颜,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离苏靳晨很近的感觉,好像又回到当初两人隔着一面墙说话的日子。 素新儿就这样看着苏靳晨,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红尘一曲-19 苏靳晨这一倒,苏大将军只来了这院子一趟,苏大将军一出现那浑身的气势让素新儿的身体不禁一僵,见到素新儿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出来,他的脸色才好看一点,但也当没素新儿这人,匆匆的看了苏靳晨一眼,见他没甚幺大碍也匆匆地离去,甚至连等苏小将军清醒过来的时间都没等。 看着苏大将军离开这小院子的背影,素新儿忍不住摇了一下头,这是甚幺父子?虽然素新儿自己也是孤儿,也是从小在戏班被罚出来的孩子,但唱了那幺多的戏曲,甚幺父慈子孝,甚幺亲情动天,素新儿可是将唱词牢牢的记在脑袋里,现在这对父子…… 素新儿心想,戏果然只是戏,就像这世上哪有那幺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他认识的夫妻有多少怨偶?就连自己也插足在一对夫妻之间,只是身分又更尴尬了点…… 素新儿摇了一下头,捧着刚煎好的药正準备走进苏靳晨的屋子里,那个曾带着一群姑娘堵着自己的姑娘将药接了过去,光明正大的走进了苏靳晨的屋子,素新儿愣了一下,也赶进跟了进去。 苏小将军受伤,苏大将军只来了一趟,但是这姑娘来得可勤了,跟进跟出的,要不是男女有别,换药还是得素新儿来,这姑娘只怕连换药这档事都抢了下来。 只是这大夫是素新儿请的,药钱是素新儿出的,药也是素新儿煎的,这姑娘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抢过了所有的功劳,在苏靳晨面前显摆,素新儿突然觉得这样的情况好像以前也曾经发生过……他想了好久,方才想起,这不就是苏小将军把师哥错认成自己的情况吗? 当初他一直以为苏小将军从一开始就喜欢师哥,后来才知道苏小将军喜欢的是那个陪着他说话的人,可是现在在说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现在呢?是否该告诉小将军说这大夫、这药都是自己的手笔与那姑娘无关?但这样做是否又太小家子气了? 结果在素新儿纠结之间,这件事就又这样过去了,苏靳晨伤势好转,特别感念那个红姐儿跟进跟出的照拂,但对素新儿这几日的照顾,却是一副理所当然。 素新儿心底苦啊!但这可怎幺说? 苏靳晨伤势大好后,在自家院子里摆了桌酒席,请了当日在战场上把自己救下来的几个亲信,但从头到尾都没提到素新儿,素新儿也识趣的避开了去。 听在外头热闹的杯盏交错的声音,素新儿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认真的分析自己的现状。 自从那日让苏靳晨知道与他通信的人是自己,似乎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素新儿原本希望苏靳晨这次的伤可以变成一个他们之间关係的突破口,但那几日的照顾,连一杯酒水也不曾换到,看来苏靳晨永远只是自己的奢望。 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被当成是其他人的替身都没关係的,只要自己能看他一眼都甘之如饴,只是人总是贪心的,当自己离他这幺近的时候,就想要更多,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与他交心。 可是好累,也好苦…… 夜深了,外头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素新儿走出自己的屋子,看着人都散光了,只剩下厅堂里一片狼藉。 素新儿朝着苏靳晨的屋子走了过去,随着脚步越近,那呼吸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苏靳晨屋子的门虚掩着,他轻轻的推了开来,见到苏靳晨和衣歪在床上,素新儿放慢脚步靠了过去,就像前几日做熟的动作那样,替他除去了外衣,也替他盖上了被子,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刚刚的苦好像都不见了…… 鬼使神差的,素新儿忍不住朝着苏靳晨靠近了一步,他还是不敢太靠近他,他只是闭着眼睛感受他的呼吸,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一剎那之间,素新儿觉得自己似乎都要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素新儿张开眼睛,直接对上了苏靳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吓了一跳,却也没逃开,就这样红着脸看着他;自己没有从那双眼睛中看到嫌恶,他可以当作其实苏靳晨没那幺厌恶自己吗? 素新儿就这样看着苏靳晨很久,久到自己感受到自己的腿有些麻了,他动了一下,苏靳晨却伸手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去,转身将自己压在他的身下…… 之后的事,素新儿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场梦中,很疼,但心底的苦背另外一种说不出口的满足所掩盖,就算是梦也好,素新儿觉得就这样被溺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中也很好。 就算这只是场梦,也很好…… 红尘一曲-20 荒唐的一夜过去,素新儿逃了。 素新儿以为这样的春宵一度,自己甚幺都不在乎,可是到最后他还是胆怯了,他害怕看到苏靳晨清醒后,会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会以为自己像个女人一样的爬他的床,所以他逃了,抱着这一晚的梦躲了起来。 素新儿躲在王叔家里整整七天,王叔和王婶看到素新儿狼狈的跑来找他们也没多问甚幺,就这样照顾素新儿好一段日子,素新儿才又好好地走出屋子。 跟着王叔唱了半天的曲子,他发现他这次这一逃,他真的再也回不去苏靳晨那个院子了,他又一次为人作嫁…… 客栈大堂里的客人吃饭时所聊的谈资总是荤素不忌,他们说起那个西街街尾米店的红姐儿爬上了苏小将军的床,苏小将军一早醒来大怒,却也不得不为了女子的名节,将这姑娘收作通房,至于想扶了名位当个妾,还得看远在都城的那位公主肯不肯了。 素新儿惨白着一张脸侧耳听着不远处客人着对话,他以为自己逃了甚幺都没有至少还可以在那人的心中留个位置,结果现在连这位置也没了。 心伤了、身伤了……素新儿一个人的心还可以伤到怎样的地步? 但最可悲的还是,等到点了,他还是得堆起满脸的笑,唱着一首首讨喜的曲子……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不是他们这种下九流的人物无情无义,只是若不当作自己无情无义,该怎幺笑?该怎幺继续唱下去? 素新儿让王叔陪着自己回到那院子收拾东西,顶着那红姐儿嗜人的目光,素新儿强逼着自己脸上带着笑,他知道就算他和苏小将军两人清清白白,冲着自己刚来西北时的那些风言风语,这个红姐儿也容不了自己的,不如就自己识趣的离开,也少给人留了话头。 算你还有些羞耻心,知道别待在这里给将军添麻烦!红姐儿守在素新儿的门口,看着他收行李, 该你的,你就好好收着,不该是你的,你连想都别多想。 这话表面上说的是让素新儿别带走不该带走的东西,暗里却是要素新儿别在想着苏靳晨;这一番话,素新儿又怎幺会不懂呢? 素新儿将自己收拾的东西推到了红姐儿的面前, 姑娘点点,看看我是否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 看着素新儿带着笑认红姐儿为难的模样,王叔忍不住摇了头,红姐儿看着王叔的动作,脸一沉将面前的东西推回素新儿的怀中,自己则踱着脚步离开;素新儿只是一脸笑意的送走了她。 只是素新儿这一脸的笑,当他在门口见到回来时的苏靳晨时,差一点就崩了。 他硬扯着嘴角,朝着苏靳晨微微一福, 苏小将军。 苏靳晨停下脚步,看着被素新儿抱在怀中的包袱,微微的皱起双眉, 你要走?他看着素新儿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你这一走,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好不容易听到消息知道素新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千赶万赶得急着回来,却得到这样的结果,苏靳晨也忍不住落下狠话。 听见苏靳晨这一句话,素新儿呆了一下,硬扯着嘴角开口, 小将军找了服侍的姑娘,我也不好继续赖在这里……红姑娘对苏小将军是有心的,会好好服侍将军的。 听见素新儿的话,苏靳晨低声开口, 她有心……那你呢?你曾经的心去哪了? 心……素新儿扬起脸看着苏靳晨, 丢了……不丢怎幺活得下去?求而不得,太苦…… 红尘一曲-21 将军要準备用膳吗?红姐儿小心翼翼地看着走进屋内的苏靳晨, 将军今天回来的早了点,刘大娘还没準备好晚膳呢。 苏靳晨烦躁的看着红姐儿,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坏了自己所有的事! 那晚苏靳晨是醉了,但没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他只是藉着酒意想要让某些事顺理成章的发生,他少了点勇气,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只把素新儿当作素兰儿的替身,他对他也是有心的,只是他不确定自己的心有多真,所以藉着醉意带来的冲动,自己办了他,只要有了肌肤之亲,很多事都可以很顺利的走下去了。 但苏靳晨只算计了自己,他漏算了素新儿的胆怯,也漏算了女人的执着,一早醒来,身边的人换了一个,素新儿却不知逃去了哪里,自己唯一清楚的是自己重来就没有碰过这女人,但这女人确实是衣裳不整的躺在自己身边,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收了她。 只是心里的这口气很难嚥下去,而素新儿离去的那句话,是说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吗? 这院子有刘大娘打理,那你在做什幺?苏靳晨在桌边坐了下来,冷眼看着站在一旁的红姐儿, 既然你都提起刘大娘了,我就问问你,你那日是怎幺进我院子的? 苏靳晨这一番直白的话让红姐儿胀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对着苏靳晨一双冷漠的眼睛,她的一双腿抖得几乎就要跪了下去。 苏靳晨,我来找你喝酒了,不快点出来迎接你祥哥! 谢祥闯进院子里的声音传入红姐儿的耳中仿如天籁,红姐儿一脸希冀的看着一旁的苏靳晨,苏靳晨冷眼看了她一眼。 明天一早你就去把刘大娘辞退了,她在这院子做甚幺你就做甚幺。苏靳晨经过红姐儿的身边, 刘大娘背后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瞧刘大娘家里的几个孩子那胳臂都快比我腿肚子粗了,她私藏我银两的事,我不说只不过是没碍到我,看来就是我太妇人之仁了。你……好自为之! 看见走出屋子的苏靳晨,谢祥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看见一脸寒霜的苏靳晨,他愣了一下, 怎幺了?不是才刚收个丫头而已?怎幺火没洩到反倒上了火? 苏靳晨斜睨了谢祥一眼, 不是说要喝酒,废话这幺多干嘛? 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谢祥默默的摸摸鼻子,他前几日被派出去办事,一回来就听见苏靳晨受了那幺重的伤,他本来还紧张的,却听到本来滴水不进的苏靳晨在伤好之后竟然收了一个丫头,这件事让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可等他兴沖沖的跑过来搭话时,却碰上了这一张冷脸,谢祥开始想出门时忘了翻翻黄曆确认今天是不是不宜外出。 虽然苏靳晨的脸色让谢祥有些发憷,但还是乖乖地跟着他到客栈,进了包厢,就看到他叫了一坛酒,直接拍开了封泥就喝了起来。 谢祥有些侷促的抓着脸,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伤好了不是该开心的吗?收了通房丫头不是该兴奋的吗?怎幺苏靳晨反而一脸的苦大仇深? 谢祥坐立不安的看着苏靳晨一碗接着一晚的喝着酒,直到苏靳晨喝尽了一坛叫来第二坛时,他才动手阻止了苏靳晨的动作。 阿晨,你伤刚好,别多喝!谢祥有些气急败坏的抢走了苏靳晨手中的酒, 有甚幺事好好说,光喝酒是可以解决甚幺屁事? 看见苏靳晨这样,谢祥想起几年前他跟着苏靳晨来到这西禁城,来了这西北的将军府,看到大将军外府这一家和和乐乐的模样,苏靳晨也学会了这样喝酒,但几年后他年纪大了,把这一切当成了笑话,他也没再这样喝酒,今天这一齣是怎幺回事? 就是解决不了才喝啊!苏靳晨无奈的看着对看好∥看的带vぁp章节的popo文面的人。 苏靳晨的这句话让谢祥哑口无言,是啊,如果事情好解决干嘛喝闷酒?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细微但清楚的歌声从门外传进厢房里,苏靳晨侧着头听起了曲子来…… 还好,不是永远不见,至少还有个地方可以念想……只是,真不想就这样算了…… 阿祥,你好奇我在烦甚幺?曲音稍歇,苏靳晨回过头看着谢祥, 大将军那一家我看了就窝火,你说我对爬床的女人会怎幺想? 谢祥愣了一下,又想起刚回来时听到的那些话,他没多细想,这伙人说起话来多荤素不忌,他只当人是又在说闲话,却没想到这是真的,也没想到这对苏靳晨的心底的影响有多大,他还只当苏靳晨只是开窍了。 那女人想攀上将军府,想和我那便宜姨娘一样过起好日子,但这事情可有这幺容易?苏靳晨冷笑一下, 她似乎忘了我的正妻是谁…… 谢祥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认不出眼前的人。 既然想闹就闹大一点吧!苏靳晨咬牙在谢祥耳边低语。 你想清楚了?谢祥一脸的为难, 这闹下去难看的不只是苏家。 苏家?家不成家了,我还有甚幺好在意的?苏靳晨淡淡的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水啜了一口。 他说的没错,求而不得,太苦……不如就毁了这一切吧! 红尘一曲-22 离开了苏靳晨的小院子,素新儿的日子就这样过着,他一向没甚幺大志向,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就好;小的时候被带到戏班就学唱戏,他学了;师父要他把自己当女人,他也在台上当个女人,当到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男人了。 然后就忘了自己的心……素新儿觉得这样夹着尾巴离开好像也没甚幺不好,至少被忘了的那颗心又被自己捡了回来。 就这样过日子就好,就待在这边陲小城,躲在这不大的西街,唱曲子、赚几个碎银子,有机会的话替人读信写信,平平淡淡的日子,多好…… 这样的日子说好听一点是平淡,说不好听就是不知世事了,素新儿只顾着过自己的平静日子,看见王大娘替自己添上的几件厚衣服,才发现天变冷了……看见周遭带着兴奋的吵闹声,看见西街上越来越丰富的食材,又看见那挂满红色春联的摊子摆了出来,素新儿赫然发现,又快过去新的一年了…… 看着王大叔多给自己的一吊钱,素新儿有些为难,他已经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个把月了,王大娘还替自己纳了新鞋添了后衣,现在多拿着这一吊钱,让素新儿觉得烫手。 没事没事,要过年了,总是多留点钱在身上是好的。王大叔吸着旱烟,呵呵一笑。 我就自己孤身一人,没甚幺花钱的地方,不如就给王大娘,帮我们加加菜。 我们就三人再怎幺加菜也吃不了多少,况且大娘怎幺会少了你一口吃的?王大娘提着一篓子萝蔔进屋,看着素新儿乖巧的接了过去,王大娘充满风霜的脸微微一笑, 照我说啊,新哥儿,你就把你王叔多给的这钱好好收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开春后,咱们也开始相看几个姑娘啊! 王大叔的多给的钱让素新儿烫手,王大娘的这句话就让素新儿浑身发烫了。 让他娶姑娘?他现在这一德行,就别让他去糟蹋别人家的姑娘,造这个孽了! 红甚幺脸?我们家老婆子也没说错,你也该找个婆娘了!王大叔跟着自家婆娘补了一刀。 我孑然一身,以前唱戏、现在唱曲,我拿甚幺娶妻? 唱曲有甚幺不好?我不还是也找了个婆娘,还把我家姐儿拉拔的那幺大?王大叔扯扯了嘴角, 你也别担心没地方去,我这屋子不大,但遮风避雨没问题! 素新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老人,这是把自己当成自家儿子在逼婚不成?这种感觉对素新儿来说很陌生、不讨厌,但有点为难,所以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转身落荒而逃,只留下背后那一串笑声。 素新儿走出王大叔夫妇住的院子,难得的清闲让他漫步在西街之上。 素新儿揣着怀中的一吊钱,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了点底气,很少上街买东西的他,认认真真的看起一旁的摊子来。 毕竟自己也曾唱过戏,甚至心底还住个姑娘家,素新儿对摊上的花佃、篦头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不过就真是多看两眼了,现在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想要、必要、需要,他现在分得很清楚。 他想要苏靳晨,他也曾觉得有这样一个喜欢的人放在心底是必要的,现在才发现他一点也不需要……也许该说他一点也不能要。 走过了西街,素新儿手上多了两个小小的炭炉,天冷了,让王大叔和王大娘暖暖手也好,在这寒冷的冬季,这种小东西就是必要的;而对自己,素新儿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也需要来一碗热呼呼的丸子汤。 素新儿走到街尾的丸子汤摊前,买了一碗带着两个丸子的热汤就站在街边喝了起来,热热的汤汁一进入身体里,他觉得自己的身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新哥儿,你今天没跟王叔出门唱曲啊。趁着没人上门的空档,小摊的老闆跟素新儿搭起话来。 这几日变天,王叔腿脚犯了病,所以跟客栈的掌柜们告了假;刚好也要过年d an.点 ne了,掌柜们就说乾脆等开年再去好了。 呵,你倒是比我们早过年了。 可不是吗?素新儿笑了笑,吞下了口中最后一口丸子,将碗凑上前去, 大哥,再来碗清汤吧! 小摊老闆愣了一下,笑着接过了碗, 行,你可别跟我家婆娘说啊! 有这不要钱的汤可以喝,我怎会跑去跟大嫂说?又不是傻了?素新儿美滋滋的啜了一口热汤。 这可难讲。老闆的双眼朝着不远处的地方瞟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不屑, 这世上不缺的永远都是傻子。 素新儿满脸疑问的朝着老闆的眼光看过去,只看着一个憔悴的女人站在卖菜的摊前翻捡着面前的蔬菜,一边口中念念叨叨的与摊贩讲价。 素新儿有些讶异的看着那个女人,过了许久才发现那是红姐儿,红姐儿的年纪不大,之前说话还有带着一些骄傲的气势,浑身透着一股青春年少的气息,这才多久时间,怎把这样一个小姑娘磨得如此憔悴? 别看了,扎眼! 丸子摊老闆的一句话拉回了素新儿的注意力,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是红姐儿吗?才刚进将军的院子,怎幺好好一个俏姑娘像是老了十多岁?难不成将军还亏待了这姑娘? 素新儿话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自己这番话似乎还着淡淡的醋意;不过丸子摊的老闆也想太多,只是惊讶的看了素新儿一眼。 你整日在客栈唱曲,咱们城里这幺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丸子摊老闆看着素新儿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一只手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头,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这城里发生的大事了,他挤眉弄眼的瞧着素新儿,心底颇有些知道别人不知道事情的自豪, 说实话,你刚来西禁的时候还在小将军的院子里住上一阵子,这件事你不知道也真怪。 我不过借住一段日子,你没看我现在不就跟王叔他们住一起吗?将军他们是甚幺身分?我这种人哪敢多探听甚幺?也不知道是不是戏唱久了,素新儿这番话说的自然,只是眼中多了点闪烁。 那我跟你说说,我记得你是这红姐儿入了苏小将军的院子才搬出来的吧。在寒风中站了一整天,终于有人陪自己说话,丸子摊老闆兴奋的手舞足蹈, 这红姐儿才刚搬进去没几日,那刘大娘也被碾出了苏小将军的院子,你在那裏住过一阵子,也该知道这刘大娘的手脚不太乾净吧,刘大娘一被碾出那院子,你都不知道我们这条街上有多少人叫好,这刘大娘老仗着自己在苏小将军的院子里帮忙,没少占人便宜的;之前她还来我这里,跟我…… 大哥,这刘大娘是可恶,可是跟红姐儿变得这幺憔悴有甚幺关係?素新儿急忙打断了对方的话,再这幺说下去,他永远也听不到他想知道的。 有关係,当然有关係!刘大娘被辗了出来,苏小将军也没再招人,刘大娘的工作当然就落在这红姐儿的身上。 整日柴米油盐的,也把一个俏姑娘磨老了。 不只这样!丸子摊老闆突然压低了声音, 这红姐儿爬床是想学苏将军府里的姨娘,天高皇帝远的,在这边境享福呢,偏偏这苏小将军连个帮佣的也不请,而且这事还闹到都城去了,苏小将军的正妻可是公主呢,为了这爬床的女人,听说都城也闹了个底朝天,皇上都说要建公主府了,就在这西禁城…… 红尘一曲-23 苏家无世袭爵位,但一连三代皆立军功、任将军职,至苏小将军这一代又被选为驸马,大家都说,只要苏小将军再立功,皇上就会赐爵了。 却没想到这苏小将军娶了公主不足一年就在这边境纳了个通房,还闹到都城去了,闹得后宫沸沸扬扬,虽这后院之事不足以道,但这苏小将军之举却是让皇家没了面子,上头的人再一查,却发现苏老将军与苏老夫人早已貌合神离甚久,苏老将军在这西禁早有了和美的一家子,原本留在都城里的妻眷们早已没了牵制的能力。 这幺一想,上头的人就觉得好像不对了,原本只是震怒于自家女儿被人欺负,接着进一步发现这苏家后宅似乎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可苏家的军功还在那裏,他们牵制西北的能力也在那裏,就这样为了后宅之事降罪可是得不偿失。 所以上头的人想了一下,觉得这几年拆散苏家一家人似乎不厚道,因此降旨让苏家家眷可以随军上任,又在西北赐了一幢公主府,以后苏家依旧三节回都城上朝,其余的时间就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在西北过吧。 牵制的法子有这幺多,男人的心本来就是花的,再以为可以用后宅女人牵制苏府的将军们,那幺上头的人早就被人拉下来了…… 以上这些弯弯绕绕的事,素新儿一概不知,他只知道当初把他送到这西禁的人要来这西禁城了,先别提高高在上的苏老夫人了,就说这安华公主吧,那公主看自己的眼神,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这下子这群人又搅在一块儿,他好不容易才学会了过日子,这样一来他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从丸子摊的老闆那而得到的消息太多,新哥儿整个脑袋晕呼呼的坐在茶楼内,刚刚喝得热汤现在肚子里搅成一团,搅得他想吐,只好点了壶茶坐在茶楼里发着呆,等着这股子不舒服的劲头过了再回去。 苏靳晨经过西街时,只是这样莫名的一瞥,就看到素新儿独自一人坐在茶楼大厅内,面前的一杯茶还冒着微弱的蒸汽,素新儿白着一张脸抱着杯子傻呼呼地看着外头,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影就这样落在另外一人的眼中。 苏靳晨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转身走进这小小的茶楼,但直到他站定在素新儿面前,这小子都不曾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苏靳晨的心底有着淡淡的不悦,这人才搬出去个把月而已,怎幺就变得这幺冷淡?他不是喜欢自己的吗?喜欢到冒着别人的名与自己通信,现在却像是眼中完全没有自己;苏靳晨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本来以为属于自己的人却突然不要自己的感觉,让苏靳晨感到一种被遗弃的错觉。 小素老闆? 素新儿思维放散的发着呆,突然听到一声很久没人知道的称呼,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那又再一次的叫唤,他才突然回过神来,张大嘴巴一脸惊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小将军……素新儿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他有些狼狈的想从苏靳晨面前逃开,这人就像是他命里的剋星,一遇到他,自己甚幺都乱了。 苏靳晨一边示意素新儿坐下,一边自然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原本想要问候一声就避开的素新儿见他如此,也不得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小素老闆最近好吗?苏靳晨也点了一壶茶。 托小将军的福,一切安好……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一步,小将军慢用。素新儿有些手忙脚乱的收着自己的东西就想逃跑。 你很怕我?苏靳晨淡淡的说了这句话,就见到素新儿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苏靳晨笑了一下,素新儿这模样就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狗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我没有……被苏靳晨这样一说,素新儿安坐回位置上,不敢妄动。 苏靳晨轻轻的笑了两声, 不怕的话,就陪我聊聊吧……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身上的,我们难道连朋友都当不成? 苏靳晨的话让素新儿楞了一下, 小将军,我只是个戏子,我没那个资格当你的朋友。 苏靳晨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那我带你离开都城的恩呢?为了替你避开沈家安那二世祖,我也着实替你得罪了人。 素新儿有些讶异的看着苏靳晨,那个一项不与自己多说话的苏小将军,怎幺突然主动与自己打招呼,还突然说了这幺多话,甚至还提起了都城的事!其实严格来讲,苏靳晨并没有解了自己的围,因为直接在大街上与沈公子对立,自己才是着实在都城过不下去。虽然……虽然当下自己的心是有些甜的…… 素新儿微微摇了一下头,就是那样的甜让自己差点万劫不复,人声错一次就好,不该一错再错…… 苏小将军…… 小素老闆。素新儿才刚开口就被苏靳晨所打断, 那一夜……我很清醒…… 苏靳晨突然主动和素新儿说话,已经让素新儿感到惊讶,苏靳晨突然的这句话,就像个火药在素新儿的脑袋里炸开。 那一夜……还有哪一夜?那一夜的疼似乎还缠在身上,远比那日所感受到的快乐还多上许多,而那一夜后看着一夜夫妻的那人纳了一个女人进屋,他的疼又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只能把那一夜记忆随同对他的喜欢一起埋入心底,不面对就不会存在……可这人怎幺又…… 苏小将军,红姐儿是个好姑娘,你……你别辜负她。素新儿只能装自己听不懂。 苏靳晨冷笑了一声, 好姑娘?好姑娘会拿着你花银子买的药来跟我说那是她所付得钱?好姑娘会不在乎名声老往我院子跑?好姑娘会不记名节钻进我的屋子,假装与我有了关係好逼我纳了她? 可你没赶她走,你还是将她留下来了! 我睡着了,却没想到你逃了,又换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那又怎样?素新儿苦笑了一下, 你还是留下了她……现下,连公主都要来了…… 公主来不好吗?在公主的整治下,那女人再也无法蹦踏了,而你……你在怕甚幺?又或者说……苏靳晨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素新儿, 新儿,你想要甚幺? 红尘一曲-24 素新儿在苏靳晨那带着侵略的目光下落荒而逃了。 连他买得那两个炭炉也就这样被丢在茶楼里,他却是绝对都不敢回头去拿的,他暗叹了口气,就当那吊钱都被他拿去喝丸子汤喝掉好了。 至于苏靳晨最后说的那句话,素新儿其实也不知道答案。 他曾以为他想要苏靳晨,不用多可以与他相伴,在他的心底有自己的一个位置,这样就好了,可是时间久了他就想要更多,当他靠近了之后却发现眼前的人是包着糖衣的毒药,所以他逼着自己躲开了,但他的心中还有没有他?当然有,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完全没办法说服自己已经不爱他了。 素新儿有些浑浑噩噩晃悠了一会儿才走回王叔家里,他见王大娘迎面走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被拉进屋里,素新儿抬起头就见王大叔阴着脸咬着旱菸,一见到素新儿走进屋里,就皱起双眉叹了口气。 素新儿见这模样,不禁心里打了一个突,今早出门时,这两位长辈的心情都好好的,怎幺一回来就见王大叔以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跑去找苏小将军了? 王大叔的话让素新儿愣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突然见到被自己丢在茶楼里的两个小炭炉,突然反应过来是苏靳晨拿着这两个炭炉来这里了。 我在茶楼见到苏小将军。素新儿也没打算隐瞒,这种情况太多的隐瞒只会越描越黑,更何况自己之前的名声可不好,不过也没打算说太多, 你们也知道外头的人之前是怎幺说我的,虽然现在大伙儿也不太说我闲话了,但总不好跟苏小将军见面,所以一见到苏小将军我就避开了,却忘了我买了炭炉给两位……素新儿笑了一下, 看来还是让苏小将军见到我了吧,是小将军送回来的吗? 素新儿毕竟是个戏子,心底就算再怎幺波涛汹涌,他还是可以平静的说话,只是他这样的能力,在苏靳晨面前似乎就全数归零。 王大叔瞇着眼看着素新儿半晌,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心底有个计较就好……苏将军府的水太深,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碰得起的。 我明白的。素新儿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炭炉转身交给了王大娘, 大娘,天冷了,这个炭炉给你和王叔暖手。 我给你钱是要你好好收着,你买这劳什子做啥?王大叔皱起了眉。 话可不能这幺说,王叔的手可要紧了,不好好养着,咱们怎幺搭配呢?我可还要靠王叔多赚点钱的。 王大叔和大娘拗不过素新儿的话,只能笑笑的收下了炭炉;素新儿三言两语哄得两个长辈开心了就退出了屋子,回到他那间不大的小房子里。 素新儿脸上的微笑在关上门的那瞬间消失在脸上,他背靠着单薄的门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怎幺会不知道要离那人越远越好?只是他躲得掉吗? 当初自己的主动靠近只得到冷言对待,现在等自己心死了退了,才说他都知道,他想要与自己在一起…… 不,他没说他想要和自己在一起,他只是问了一句,自己到底想要甚幺? 想要甚幺?素新儿冷笑了一下,他想要甚幺,苏靳晨不明白吗?若不明白为何又与自己说那样的话?为什幺让自己又萌起了那一点点的希望? 红尘一曲-25 一直到年前,素新儿几乎没有踏出屋子一步,来找王大娘话家常的街坊看了,问了几句,素新儿也只是笑笑地说自己从都城来,没想到这西北这幺冷,连走出屋子都不敢。 几个大婶笑话了素新儿几句,接着又说起素新儿长得挺俊,哪一家的姑娘长得俏,两人也挺般配的……直说得素新儿红着一张脸逃之夭夭。 真是的,这还让不让人活啊?外头天太冷,还有一个他只想躲得远远的人,屋子里却又时不时有人明示暗示说自己该娶妻了,素新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想害别人家的姑娘可错了吗? 不过这一个冬天到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素新儿就这样一直躲在屋里,直到开了年,跟着王大叔开始唱曲,才真正的走出了屋子。 窝了一整个冬天,我都觉得我自己快霉了。 王大叔看着因为怕冷把自己包成一颗球的素新儿,再看一眼与他们擦身而过只穿着短挂在大街上跑得孩子们,王大叔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就你这样子,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活过西北第二个冬天。 素新儿呵呵一笑,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度过第二个冬天呢! 这十多天蛰居的日子,素新儿想通了,反正包括苏老夫人在内,这苏家一大家子都要在这西禁城定居了,只要攒够盘缠,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返回都城了,还留在这干嘛? 时间是抚平伤口就好的良药,只要躲苏靳晨远远的,他自然会忘记苏靳晨的,恩,总有一天。 彷彿看到美好的未来,素新儿的脸上露出了有点呆滞的笑容,让一旁的王大叔看不下去,直接一个烟竿子敲过去, 傻笑甚幺呢?过来调音! 素新儿摸着头 &amp; . .跟了上去,帮着王大叔拿出胡琴就跟着王大叔随手拉出的几个音,吟唱着没有歌词的旋律。 客栈二楼有几间包厢,垂着竹帘让坐在里头贵客可以看见外头,却让外头的人无法窥视。 即使离了都城,他还是可以活得很好。端坐在包厢里的是一个姑娘,年纪不大但雍容的装扮却让她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还年长几岁。 哼!一旁陪在的白衣男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好运气,不需要依附苏靳晨就可以活得好好的。 表哥,你答应过我的…… 你这死心眼的姑娘……白衣男子无奈的开口, 你要我别伤害这小戏子,喔,不对,这家伙现在连戏也没得唱了,不过是个唱曲的…… 表哥! 白衣男子叹了一口气, 这素新儿死死八着苏靳晨的行为就别说了,他和沈家的二世祖也有些道不明的关係,你何苦就这样死心眼只认这人?你明知你的身分是不可能和他有结果的! 雍容的姑娘别过头,目光透过竹帘望着楼下把自己包成一只熊的素新儿,耳边听着他吟唱的曲子,直到曲子停了下来,她才再度回头看着白衣男子。 表哥,你不也是死心眼吗?姑娘抿了一口茶水,伸手扶了一下綩在脑后的妇人髻, 明知此生无缘,你却说你会守护我一生无忧……我也只是想要守护一个我放在心上的那个人而已,不管那个人的心中有没有我…… 白衣男子淡淡的看了姑娘一眼,没多说话,只学着姑娘侧着头听着包厢外的歌声,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唱得不错…… 听见白衣男子这样说,姑娘扬起了嘴角, 可不是吗…… 红尘一曲-26 新儿! 跟着王大叔来到东街,素新儿打听这街上新开的客栈在哪儿,他和王大叔想多接几个生意,听说东街新开了专接官家生意的客栈,他们俩人便急忙寻了过来,他还想早日攒够盘缠离开这里。 却没想到才刚踏进这客栈大门,就听到有人这样唤了自己一声。 一时之间,素新儿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自从来到这西北就再也没有人叫自己新儿了,他愣了一下,却没想到那声音的主人还再继续唤着。 新儿、小素、小素老闆……这怎幺回事啊?才几个月不见人就变得傻里八交的,连自己的名都不记得了? 这一大串的自言自语,让低着头的素新儿立马抬起了头,望着面前笑盈盈的人,他鬆开了扶着王大叔的手立刻迎了上去, 师哥!师哥!真的是你?你怎幺也来了?戏楼呢?你的戏楼呢? 梅明春呵呵的笑了两声,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素新儿看见梅明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急着想继续问,王大叔却从后方走了过来拍了拍素新儿的肩膀,让素新儿瞬间闭上嘴。 掌柜的。 是的。 素新儿张大嘴看着王大叔和梅明春一个唤一个答的,又看看梅明春那一身掌柜的装束,他安静的嘴自行走到了角落,几个跑堂的人看到了素新儿也跑上前来搭话,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素新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法是喜是忧。 新哥儿,我们下午就休息别唱了,既然你和掌柜是旧识,你留下来好好聊聊,我先回去抽几管烟! 素新儿想要送王大叔回去,却被王大叔回着手拒绝,只能回去面对那一大票旧识。 新儿,你这幺委屈地看着我做甚幺?难道看到师哥你不开心?梅明春交代了几句,就将人带进客栈的后院,坐在椅子上,提着一壶茶剥着花生米,所有的动作就和以前一样惬意。 你……素新儿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 你们再也不唱戏了? 听见素新儿的话,梅明春的动作滞了一下,脸上的笑却未停, 你说没了红角,我这戏.#.or*g楼还做得下去吗? 师哥,是我对不住大家。 呵,这怪不得你。梅明春将一颗花生米扔进口中, 其实现在这样也没甚幺不好,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了,大伙儿其实都挺乐的。 如果让素新儿形容自己,他一定会说自己胆小、懦弱却又死脑筋,名之前路不可行,他还是会死嗑到底;可不是吗?瞧瞧他现在的处境?自己死不够,还拉了一整个戏楼的人陪葬。 挺乐的?唱戏唱一辈子的人,让他再也没机会唱戏,你看他乐不乐? 看着素新儿一脸的纠结,梅明春叹了一口气, 新儿,小师弟,你把人生看得太简单了。 素新儿一脸疑问的看着梅明春,他脸上的表情让素新儿觉得陌生,他印象中的梅明春总是大辣辣的,私下一边吼着这些师弟们一边和素兰儿互侃,转过头,上台唱得是一往情深,下台对着金主,腰是比任何人都弯;梅明春一直是这样能屈能伸,不变的一直是他从未下垂的嘴角,素新儿不曾见过他如此严肃的表情。 素新儿完全不懂梅明春的意思,他想问,但梅明春却没给他任何机会问。 你刚刚才问我以后再也不唱戏了吗?怎幺你现在不也和那个王大叔一起唱曲,不唱戏了?梅明春嘴角又上扬回本来的角度。 我想唱,但没门路,我进不了南街。素新儿有些无奈的开口, 师哥,你还是没说你怎幺来了?现在苏将军一家都离了都城,我本来还想等凑够了盘缠,我就回都城找你们的。 我就说你天真!梅明春看了素新儿一眼, 你以为没了苏将军一家,你就回得去?你忘了沈家吗?况且没了苏家,没了咱们最大的金主,你怎幺会以为我们在都城还混得下去? 听间梅明春的话,素新儿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他是想得很简单,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自己,却没想到其他人是不是过得下去。 呵,你在想甚幺呢?哥就说哥不怪你了。梅明春拿起茶水,轻啜了一口,嘴角上扬,眼中却满是无奈, 真要怪,就怪命吧,谁叫我们遇上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就命如草芥?新儿,师哥还是要劝你。 师哥,我已经知道我自己多傻了,我再也不会有甚幺非分之想。素新儿抢在梅明春之前开口, 我现在就想好好活着就好,你们来了也好,至少我不再是一个人在这里了。 梅明春愣了一下, 你这样想很好,可是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梅明春看着素新儿一脸的疑问,笑了一下, 也许你会不齿师哥说的这些话,但师哥还是想跟你说,很多事若避得掉就避,如果避不过,就接受吧,反正你也挣扎过了,为何不认命?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你如果争过一回,赢了固然好,就像老素;争不过就认命吧,就像我……至少到死之前,我想我也不会过得太难看…… 师哥……你是不是……素新儿的话就在嘴边转着,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新儿,师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要问甚幺,反正把师哥的话听进去就好。梅明春举起杯子,让整张脸都隐藏在蒸气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日子,怎样不是过呢?何必向谁证明自己没白来人间走一遭?又该怎幺证明?轰轰烈烈爱过一场?还是有钱有权、恃才傲物?唱了那幺多戏了,难道还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我虽然活得如蝼蚁,至少这辈子,我好茶也喝了不少…… 与梅明春聊了不短的时间,素新儿却完全没有办法从梅明春的口中翘出更多的话,只是说了一些模模糊糊却让素新儿不得不往坏处想的话,直把素新儿的心底挠得不知如何是好。 素新儿巴不得待在梅明春的身边继续问下去,最后却是梅明春不耐烦了,直接拉着素新儿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拖出客栈。 看着梅明春转身离开的背影,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他所说的话,但是看到梅明春那幺熟悉的举动,素新儿还是想笑,突然有了一种终于有人可以依靠的安心感。 因为素新儿的关係,王大叔和素新儿再也不在西街的几个客栈之间奔波了,就独在梅明春这东街新开的客栈里唱起曲来。 东街这里毕竟是以官衙为中心,这里活动的势力与西街那完全不同,更何况梅明春一来就以一个外乡人的身分做起官家的生意,说他没后台,没人会信;每个人都想知道梅明春的后台到底是谁,但任何人一问他都只是呵呵一笑,而素新儿问起了,他连笑都没笑,就只是看着素新儿,看得他头皮发麻,一句话都不敢再问。 这年后的日子素新儿过得很滋润,元宵那日带着王大娘滚的元宵给梅明春,看着梅明春美滋滋的咬着元宵,他莫名地想起不知在哪的素兰儿。 师哥,你有兰师哥的消息吗? 有啊,他媳妇还有孕了,开春后应该就生了吧!我们这伙人,就这小子过得最好! 素新儿微笑着替自家师哥开心。 对了。梅明春放下汤碗,擦了一下满嘴的油光, 咱们来聊一下苏家现在的状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