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故意伤人罪》 第1章 信任(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这天,程意城在公司遇到了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 当然,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了。 要是换个稍微有点脾气的人,那真是,辞职走人的心都有。 那么,这是个什么事呢?简单地说,就是程意城手里做了整整三个月的项目,被人抢走了。 程意城是个金融行业研究员。 怎样,听上去很洋气是不是? 不可否认,当两年前程意城大学毕业刚进入这领域时,要说心里没有点‘这下好了,发财不再是梦想!’的想法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无论是那高耸入云的写字楼,还是金融区内随处可见的拿着咖啡说着流利洋文的白领,都给了程意城种‘我要发财了’的直观信心。 然而,就像所有励志小说教给我们的道理样:生活,总是残酷滴。 两年后,已经在职场上从很水的菜鸟变成只老鸟的程意城,对研究员这个工作的感受,只剩下两个字:苦逼。 如果你要反驳问,哎,不对啊,看那些坐在咖啡馆里指点江山谈股论金的研究员们脸上怎么看不出点倦容呢,那答案只有个:这些人,苦逼惯了…… 老实讲,程意城也很想早点达到那个境界:沉稳、老练、心机重、光鲜亮丽、各种阴招耍得嗖嗖的…… 问题是她练不到那个境界啊。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个事。 当研究部总监领着刚进公司的个新人,大踏步地来到大办公室内她的面前时,程意城就有种直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然,研究部总监微微笑了下,很稳地拿捏住语气,开口对她讲:“小程,这位是国外xx大学留学毕业的博士生小林,本科时学过医药,底子不错,你是不是考虑下把你手上的那个医药项目分析换给小林做?当然了,我们也不过是提个想法,你的意见也很重要。” “……” 程意城不是职场新人了。 所以,程意城十分清楚职场间的术语与暗话,当领导对你提要求时所谓的‘你的意见也很重要’之类的,只是跟你客气客气而已,以显示下‘我很公平’的领导气质。 换言之,在这种时候,程意城必须要服从,还要服从得十分情愿,十分配合,以给领导种‘我是老大’的面子感和领导感。 程意城是个不服输的人,但程意城是个懂事的人,所以这个时候程意城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好啊,我也正好想找您商量这件事,总监您也知道,我不是学医学出身的,所以做这个项目时有些不顺手,等下我就会把整理好的项目资料交给小林。” 领导很满意。 笑着点头说了些‘大家共同努力,个团队家人’之类的场面话,就带着身后的新人走了。 程意城呼出口气,用手撑着额头,正式宣告今日的自己无心工作。 坐在对面办公桌的同事小周立刻倾身过来,有点为程意城抱不平:“你还好吧?” 个研究员耗三个月的时间在个项目上,其中的辛苦和疲倦,不是说着玩的。再说得明白点,程意城的绩效奖金就来自于项目做得好坏,项目分析易主,就代表着奖金易主。踏马的,古装剧里时常会有的提刀拦路抢钱,其性质也不过如此啊。 程意城笑笑,不说话。 小周也不是新人了,自然不会义愤填膺地怒斥‘个新人算什么东西居然这样明抢!’地伸张正义,公司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思此及,小周只能点到即止地安慰下她:“意城,想开点。新来的那个小林,上面有人……” 程意城笑着点了点头。 她明白,她当然明白。个新人,值得研究部总监出动亲自交接项目,必定是有背景受照顾的。在这个亲妈干爹遍地跑的时代,这种事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怎么总是程意城遇到这种事呢。 于是这天,直到下班时,程意城都用‘没吃点亏的人发不了大财’‘吃亏是福、财源滚来’之类的话安慰自己。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不管如何安慰,憋屈啊,心里真的还是憋屈啊。 ——踏马的你这是抢了劳资三个月的奖金啊。 真想这样痛快地骂出来! 当然了~如果会这样痛快骂出来的人也不会是程意城了…… 在这两千万人口的城市中,程意城只是个普通人,而所谓普通的意思就是,该扛的苦要自己扛,该咽的委屈要自己咽,个人撑不过去的时候,最最,也就是找个至信任的人倾诉场而已。 如果这是在写小说呢,那么这个时候,绝对该是男主出场的时候了。他可以是程意城的男朋友、未婚夫、甚至是春风度的对象,但有点,他必须要有权有钱,动辄总裁,高干也可,再不济再不济,他也得是个民营企业的厂长,否则女主受了委屈男主太怂这故事继续不下去啊。 可惜,可惜这不是在写小说啊。 这天晚上,程意城确实很憋屈,很难受,也十分言情地去找了男朋友倾诉。 只是嘛,咳,十分残酷的个现实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这位程小姐的现任男友,只是个……卖麻辣烫的年轻男人。 出了主城金融区,在郊区的地方,纵横交错着各种居民小弄堂。 文艺青年通常会这样描写:“弄堂,充满着老城市的气息,步履古老,旧日的韵味……” ——各位,这绝对是吃饱了撑的,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不是没钱买新房,政府又不拆迁换房,会有这么人蹲在这里?不然,你来蹲个十几年试试看? 狭窄的弄堂里,夏日雨水,阴暗、潮湿,屋檐下细细看,或许还能找到两条蛰伏的蜈蚣。小孩的叫喊声,中年妇人的训骂声,晚上做饭时,那情景绝对不是个美好的‘炊烟袅袅’可以形容的,那真真是‘熏烟弥漫、异味四起’的残酷现状啊。 但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永远都不要,低估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 本文就是要告诉你,就算是这样的小弄堂,也是可以诞生闪亮的男主滴。 夏日,日沉时分,七点。 连温书中都这样写。 约会情人,要在花前月下,不管月上柳梢头,还是夜半无人私语时,都要讲究情调。酉时,没有比这幽美的时分,没有比这忧伤的时分。 程意城边走进弄堂边看着日落感慨,所以你看,江湖情义男子王小石连杀人都要挑选这个时间。 当程意城走进‘卫记麻辣烫’时,正是店里天最忙的时候。 这是间很小的店面。 还记得当初程意城第次在这里吃麻辣烫时,走进这里,身为研究员的本能就自动形成了以下分析—— 该店主营业务:麻辣烫…… 该店主要财务状况:般…… 该店研发支出:般般…… 简言之,在当时的程意城心里,这是家十分普通、毫无特色的——麻辣烫店。 那么现在它在程意城心里的地位呢? 咳,它还是十分普通、毫无特色…… 程意城走进店里,眼尖的伙计肖原在端菜的空挡就瞅见了她。这种奔走在民间底层讨生活的人都练得察言观色的好本事,立刻殷勤地招呼她:“程小姐来啦?”转头就对着里头间里的人笑嘻嘻地喊:“卫哥,老板娘来啦。” 卫朝枫。 这是个年轻男人。 还是个漂亮的年轻男人。 男人漂亮起来是件十分可怕的事,因他会给人幻觉。程意城常常就有种感觉,仿佛和这个男人在起年,却从未认识过他。 这样的弄堂往往鱼龙混杂。隔壁那位据说已经混至娱乐场中层、人生宗旨是‘敢露、心细、尽管摸’的小龙哥,就曾经本着职业精神力劝这位卫姓小哥下海,据说小龙哥当时的说辞十分具有诱惑力:“小卫,我跟你说,以你这种姿色,只要记住条,‘长得乖,放得开’,去我那晚上赚的钱保准是你卖个月麻辣烫的两倍!” 据说,卫朝枫当时的反应是顿时就笑了。 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什么都不说,他只是笑,眼神中带点不经意流露的玩味,最后不紧不慢地给了句回复:“嗯,这个事,我不行。” 小龙哥只当他是在害羞,估摸着这是个纯情的处,身为服务行业的专业中层,小龙哥连忙对他进行心理辅导:“哎,你不要不好意思,时代在变啊小卫同志,男女平等了,调整好心态,我们的宗旨就是,要让部分有需求的女性首先幸福起来!” 在这里,就连笔者都忍不住为小龙同志颠倒黑白的本事致意下。 小龙哥信心十足,他深信只要破了卫朝枫心理这道坎,从此江湖上就又会只风情万种的小黄鸭。 然而,面对他的盛情邀请,卫朝枫也不恼,也不兴奋,只是笑着摆摆手。 小龙哥咋了下嘴:“哎,真想不通这么好的差事你怎么也要拒绝。” “啊,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嗯?” “我对这种事很挑,普通的合不了我的口味。” “……” 据说那晚以后,小龙哥每每带兄弟来光顾‘卫记麻辣烫’时都对卫朝枫客客气气的,吃完必付钱,有时还会给小费,就连旁人见了,也纳闷堂堂小龙哥怎么会对这位区区个麻辣烫店的小老板如此规矩。 其实,就连小龙哥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只是某次,手下问起,‘龙哥,何必对那麻辣烫店的小子这么客气?看不爽的话,叫人做了他!’,小龙哥挥挥手,随口呵斥句‘胡说什么!’,旁的手下连忙点头陪笑。 小龙哥抱着臂有点沉思。 想他十来岁就出来混,什么人没见过,好的坏的善良的狠毒的,他吃过少苦挨过少刀后练就的副火眼金睛向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但他还真是,从没见过卫朝枫这款的。 “个没背景的,想在这条半黑半百的弄堂混,怎么还敢那么嚣张,连我的面子都丝毫不看在眼里……” 第2章 信任(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就这样,小龙哥对卫朝枫的谨慎心态整整持续了年。 直到年后,卫朝枫身上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他交了个:女、朋、友。 当小龙哥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得跟个什么似的,不禁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大有来头还是当真不怕死?如果大有来头的话,怎么可能会去做‘交女友’这么纯情的事! 个有背景又不能说的人,交女朋友等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个人近身就失去分自由。当然了,小龙哥也想到了,卫朝枫在私生活方面很节制,至少他从未看见他光顾过附近的娱乐场所,但同时,卫朝枫也是个男人,身为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性,再忍耐再克制个月也是还会想那么几次的! 小龙哥曾经试探地问他:“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对你最好的做法应该是找个街上职业的,你情我愿、钱货两清,安全、爽快!何必要找女朋友……” 卫朝枫大笑,“怎么可能,我可是个正经人。” “……” 小龙哥无语了。 这种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十分不正经…… 最后,当小龙哥看见卫朝枫带来麻辣烫店里的女朋友时,那才真叫个,心理冲击啊。 小龙哥瞪大了双牛眼,吐出句不敢置信的反问:“……小白领?!” 程意城当场抽搐了下太阳穴。 实在不能怪小龙哥有这么个反应,程意城这身写字楼白领的气质,往卫朝枫这身三十块钱地摊衬衫旁,整个画面就只呈现出了种气质:鲜花配混混,真是瞎了小龙哥的狗眼。 而另边,程意城这样的三好学生,这生都没有交过小龙哥这样的地痞豪放派,冷不丁见了,连话都说得有点不连贯:“你好,我、我姓程。” 许是怕吓到女朋友,卫朝枫难得的伸手推了下他的脑门,半真半假地调笑,隐丝不经意的警告:“话不要乱说,脑子不要乱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把你当成了暂时落难的公子哥啊。 小龙哥嘿嘿干笑了几声,终于收回了想象的翅膀。暗中对卫朝枫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行啊,卫朝枫,这么好的个良家姑娘,你是使了些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才把人家骗到手的。” 卫朝枫笑笑,旁人也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听得他言简意赅:“我卖*身。” 小龙哥嘴角抽,程意城也是眼前黑。 程意城对卫朝枫的行为模式已经不指望可以摸透了,只希望他这样不走寻常路的恋爱类型,大众鄙视地不要太明显。没想到下秒,小龙哥拍大腿,平地声吼:“卫朝枫你有没有搞错?出来卖也不找我!我是专业谈价格的啊——!” 卫朝枫大笑。 程意城无语了好会儿,才解释道:“因为无意中发生了件说来话长的事,他总觉得对我抱歉,想对我负责。……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他的责任的。” 小龙哥:“……” 卫朝枫拍拍他的肩:“把你当自己人才对你说这些,明白么?”言下之意是,他并不希望谈个恋爱还弄得人尽皆知。 小龙哥沉默了分钟。 分钟后,小龙哥迎风流泪了。 “卫朝枫,你走得这是什么狗屎运啊——!占了这么好的姑娘便宜居然还能让人家姑娘对你内疚!你看看我,内心寂寞的时候,啊,都只能来你这里吃碗麻辣烫……” 时过境迁。 这对的恋爱时光不知不觉竟也走过了年。 每当程意城傍晚来到卫朝枫的这家麻辣烫店里等他起下班回两个人合租的公寓时,时不时也会听到这样的闲言闲语。 “小卫的女朋友,可是个正经的金融研究员呢……” “唉,可惜了。小卫没什么不好,就是出身……听说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还有他这工作,总不是长久之计啊……” “谁说不是呢,如果是我家闺女,哪舍得给这样的小青年……” 每当这时,程意城总会淡淡地回应句‘不可惜’。 她觉得,和他在起,她不可惜。 是真的。 两个人在起,适合最重要,程意城觉得和卫朝枫在起的这年,十分快乐。 “啊,我输了。” 这是卫朝枫的声音。 当程意城走进‘卫记麻辣烫’时,只见群熟客都围着中间那张大桌子,小龙哥带着他手下那几个虾兵蟹将,在晚上开工之前,先过来叫了几碗满满的麻辣烫,好好填饱了肚子。 “这世道,钱不好赚啊。” 说这话的时候,小龙哥拍着大腿,表情很有些国家领导人日理万机的深沉,重重叹了口气,“还不如学你卫朝枫开家小店来的实在。” “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卫朝枫单手又给他碗里加了个鸡蛋,顺便拍了下马腿:“你小龙哥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嗯,”小龙哥想,点头:“这倒也是。”点也没有想要跟你客气客气的谦虚感。 卫朝枫在他背后听见了,笑。 单纯的人通常都能做朋友。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卫朝枫这顿马腿乱拍,令小龙哥格外有干劲,呼噜呼噜吃完了碗麻辣烫,摸出随身带的副牌,叫了旁的卫朝枫,热情邀请:“来,杀上局!” 卫朝枫摆摆手,“不玩,玩不过你。” “哎,别小气嘛,就陪我玩把当今晚的好彩头嘛。” 如此这般,卫朝枫就随他去了,陪他玩了把最简单的赌点。 三局两胜制,卫朝枫丢出手里最后张梅花k,“都跟你说了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牛,你这么牛你寂不寂寞啊?” 小龙哥连赢两把,当下爽了,趁着兴致高起身哈哈了几句,带着手下凯旋回场子,干劲十足地去宰客放血了。 卫朝枫笑笑,也不跟他计较,收拾了下桌子。抬眼,看见了谁,顿时心情不错。 “什么时候来的?” “五分钟前。” 程意城从厨房里间走出来,拿干毛巾擦了擦手。厨房里有洗好的各种蔬菜瓜果,都是程意城方才辛苦的成果。 卫朝枫看了眼里面,拉回视线,道:“我说过了,你有你的工作要做,我这里的事,你不必辛苦动手帮忙。” “我跟你之间何必算的这么清楚,”程意城边擦着手边慢慢说:“看见你在和他们玩,打扰你不好。” 卫朝枫看了她会儿。 他忽然笑了下,经过她身边时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揉了揉,揉得毛茸茸地,然后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地进了厨房洗碗。 擦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程意城忽然看见他的长裤口袋内不经意露出来的张纸样的东西。 “你有东西掉出来了?” 她指指他的口袋。 卫朝枫低头,摸了摸口袋,若无其事地笑笑:“这个啊,不用管它。”说完,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牌,随手仍向放在桌子上的那副牌。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副牌上。 程意城有点怔楞。 年了,他和她在起年了。这年来,这个男人时常无意做出的动作,会让程意城看不懂,只是不懂什么,这其中的深意,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程意城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副牌,想起刚才他在和他们玩的赌局,程意城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刚才……换牌出千,故意输的?!” 卫朝枫转头,看了她眼,笑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他的声音丝毫不以为意:“神经,你在想什么啊。” “可是你那张牌明明就是被你换掉的……” “我说,年轻人有点想象力是好的,”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很好笑于她天马行空的想法:“但是程小姐,现实点,恩?我会那种事,还在这里做什么。” 程意城:“……” 第3章 信任(3)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卫朝枫在厨房间洗着碗筷,随口问了句,“你吃过饭了没有?” “还没有,”程意城不以为意,擦了擦桌子坐下来:“你给我来碗麻辣烫吧,加醋,不要蒜。” 卫朝枫停了停手里的动作,但也只有几秒钟,很快地又洗好了手里的碗筷,伸手关了水龙头,擦了擦手,走了出来。 “走,陪我出去吃饭。” “哎?” “正好,我也还没有吃饭,起吃个饭吧。” 程意城指指这里,“就在这里吃好了,出去吃浪费钱啊。” 再说了,他个麻辣烫店的老板,都不捧场自己的店,也太没有职业精神了…… 卫朝枫拿了外套,伸手搂她的腰,个用力,就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哎你——!” “听话,嗯?”他对她笑笑:“这里的东西,不是合我胃口的。” 程意城:“……!” 关于这件事,程意城觉得卫朝枫此人绝对是个奇葩。 俗话说得好,写武侠的不定会武功,写*言*情*的不定嫁的出去。(真是欠揍的后半句啊 同样的,卖麻辣烫的也未必爱吃麻辣烫。 卫朝枫大概就是这样的个例子,至少,程意城从未见过他吃过次自己烧的麻辣烫。 有次,程意城有些恍然大悟,对他说道:“哦对,麻辣烫里有生肉,有些人会对生肉过敏,以前我奶奶就和你样。每次在家烧了红烧鸡翅膀,糖醋排骨之类的,她都不要碰,只说闻过了生肉的味道,会记得那个味,就算烧熟了看见也会反胃。” 卫朝枫理所当然地反问:“谁说我不碰生肉?” “难道不是吗?” “你全*身*上*下我都碰过。” “……!!!” 男人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要顾忌,表情深长,似在回味:“嗯,略瘦,口感欠佳,有养肥空间。” 程意城涨红了脸:“卫朝枫你——!” 明明是那么禁忌的事,也难为他居然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口感,还养肥,词汇量就贫乏到这种程度吗? 每当这个时候,程意城就稍稍有些纳闷:这个男人明明长了张群众喜闻乐见的脸,怎么性格就那么不大众呢。 天色渐暗。 这座城市开始了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即使在郊区,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依然川流不息。 郊区人民有郊区人民的娱乐方式,广场上,溜滑板的,小吃摊,还有各类小贩,叫卖声玩闹声交织成片。 程意城长舒口气,倒令卫朝枫觉得莞尔:“程小姐,有什么想法?” “嗯,”程意城颇有些直抒胸臆的情怀:“泱泱我国,国泰民安,真好啊。” “……” 卫朝枫顿了下,然后就笑了。 确实,也只有程意城,才会有这种偶尔忧国忧民的兴致了,这几乎是种情怀,与生俱来的,旁人学不来,也学不会。 卫朝枫还记得,前不久某个晚上,他看见程意城拿了手机维修手册在看,台灯下,她边对照着手册边拿着工具竟然在修她那部诺基亚。 卫朝枫看了眼,就知道她那部行动电话应该是先进生产力的淘汰货,虽然经摔,但也经不起摔上六七年啊,再加上那种款式是大街上常见的黄牛兜售款,诸如‘兄弟,来看看?诺基亚的,国外名牌!不贵,才200!’,连底层打工仔稍微土豪了点之后都不会再用,也只有守旧如程意城,可以待它这么久。 那天之后,卫朝枫在某天忽然送给她个盒子。 程意城接过看,苹果白色32g经典款,我们程同学不禁头皮紧,丝毫没有喜悦的心情,反而是火急火燎地脱口问出句话:“你卖了个肾?!” “……” 饶是卫朝枫这样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呛了下。 “卖掉个肾,岂不是晚上用不上力,”卫朝枫笑笑,丝毫没有顾忌:“嗯,这种不能让程小姐尽兴的事,我不会做的。” 程意城唰的下涨红了脸。 “哎你……!”谁、谁要尽兴了?每次都是他主动的好吗! 卫朝枫大笑,放过了她,“你以前那部行动电话坏了就丢了吧,这是送你的。” 程意城抿了下唇,她矛盾啊。 自从苹果系列夜爆红之后,程意城也时常在大街上看见有小女生拉着男朋友的手撒娇‘我要个苹果~~我要嘛~~’,可是程意城早已过了这种撒娇的年龄段了啊。卫朝枫忽然送她这么个玩意儿,她的虚荣心是定有的,有那么瞬间心里也有种‘俺的微博客户端终于可以显示iphone客户端了!’的小市民心理,但程意城是个理智的人。 这玩意儿……怕是不便宜吧? 思此及,程意城不禁在眼前浮现出组画面,她想起卫朝枫是如何每天起早摸黑地进货、下厨房、经营小本生意,她想起卫朝枫是如何左右逢源地搞定弄堂里时不时上门闹事的人,她仿佛看见,卫朝枫在买这支iphone4s的时候是下了大的决心,如个为爱而战的斗士,坚定地翻出了存了几年的存款…… 程意城鼻子酸。 卫朝枫这孩子……这孩子真是太善良了丫…… “我不能收,”程意城挺直了背脊,搬出个强大的理由:“我是个*党*员,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卫朝枫:“……” 这种忽然之间毫无想法的dan*疼*感是怎么回事…… 这天下这么的男人,他恐怕是第个被女朋友用如此正气的理由拒绝礼物的男人了吧…… 咳,如此这般,那台苹果就被程意城硬退给他了。也不见他用,倒是有天看见那支手机被卫朝枫随意地放在了公寓的抽屉里,都落了层灰,程意城不禁问:“你怎么不用啊,我都不见你用行动电话。” “除了工作之外,我没有用行动电话的习惯。” 这是卫朝枫的回答。 咳,话题扯远了,转回来。 且说这晚,卫朝枫带程意城在家餐厅吃了晚餐。 这是间深受女性喜爱的品牌餐厅,换句话说,也就是说,这里的价位……不低。 “……!” 程意城打开菜单的时候,有种整个人都被弹起来的震惊感:“素味蟹爪……这不是毛豆么!换个名字就是这种身价了?!” 卫朝枫笑着拿过菜单。 还是他来点菜吧。以程意城这种‘生活不易、能省就省’的穷二白心态,最后搞不好就点桌白菜豆腐之类的…… 最后,在程意城‘我不是很饿,随便吃吃就好了’的反复劝说下,卫朝枫……还是意孤行地点了满满大桌。 “程意城,你那是什么破产的表情?”他给她倒了杯饮料:“顿饭而已,你就是想太。” 程意城不说话。 她老妈以前就告诉过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就算是破产也会装得跟发财样。不过……算了,程意城想,不要害羞啦,他每晚吃了她这么顿,她吃他顿饭也是太应该啦。 思此及,顿饭吃得十分愉快。 结账付款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听得卫朝枫平平淡淡的声音冷不防响了起来:“心情好点了没有?” 程意城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什么?” 他点到即止,并不点明,甚至都没有问她前因后果,只是忽然摸了摸她的脸,四两拨千斤:“不愉快的事,记得不要放在心里太久,嗯?” “……” 程意城忽然眼眶热。 他知道了。 她今天不开心这件事。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猜到的,怎么看出来的,但这个男人就是有这个本事,精确猜到切,精准到毫厘。 “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并不言。 “程意城,和你*搞*对*象,没点观察力还真是要命。” 卫朝枫。 每每看见这个男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程意城都会有瞬间的分神。 个生活在社会底层讨生活的普通人,怎么会有那样慑人的眼神呢。 洞察人心。 是说,他所表现的样子。甚至程意城有时会错觉,这个男人根本无意表现,也丝毫掩不住自身透出的那股与生俱来的厉色。 因为不常见,所以令人心惊。 第4章 开端(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这晚回到家,时间还不算太晚。 吃过饭总有些油腻,程意城进卫生间洗手,脑子里想着卫朝枫店里的事,能帮些是些,于是边洗手边道:“月底了,你把这个月的进货成本单都给我吧。我这几天不忙,帮你算下盈亏平衡。再小的生意,总也要算算清,心里才有数。还有,店里员工的……” 程意城忽然失声,说不下去了。 身后有个男人,正松松垮垮地环着她的腰,说话时唇*间有气息带着温度散出来,温热在她的颈*项,闪即逝,像是tiao*逗,“程程~~” 程意城深吸口气。 饱暖思那个什么,说的就是卫朝枫这种人。 以她年来对他的了解,程意城越发体会到了这个男人所具有的两面性的矛盾性格。而他这种性格,在女人这件事上尤其体现得淋漓尽致。对别的女人,卫朝枫别说是有什么歹*念,他几乎连男女性别的观念都没有,平时店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纯情的社会的良家的美*艳的,在卫朝枫眼里统统就是个‘人’而已,再没有进步的分类了。 可是对程意城,卫朝枫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公众场合还好,他起码还懂得节制,私下里的卫朝枫简直就是另个人,放*纵、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程意城也曾郁闷地问过他:你以前没有女朋友时你是怎么过的? 卫朝枫:没有女朋友时心思当然就不在这方面了。 程意城:那你那时都干什么去了? 卫朝枫:研究麻辣烫新口味。 程意城:…… 卫朝枫摸了摸下巴,很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你没发现么?自从有了你,我的麻辣烫店已经很久都没有新口味了呢。 话说程意城这个人,平时也是会刷刷天涯的,睡前也是会刷刷美柚的,浏览的八卦贴数量也是惊人的。 未婚少女的感情八卦贴中,常见的不外乎这几种,“男朋友想做那事,我该不该同意~~”“遇到了渣男,我人财两空求安慰~~”“男朋友甜*言*蜜*语*说对我负责,我能信吗~~” 作为旁观者,程意城滚滚鼠标,心中镇定地感叹:遇到的都是骗子啊,少女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地上当呢。 直到她遇见卫朝枫。 卫朝枫这个人,以天涯美柚猫扑的标准,那绝对是,略渣的…… 他不是君子,认识没久,就把程意城实质性地骗到了手,天亮后还附带说着那句渣*男标准台词: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程意城当时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5555,她终于也沦落到,可以去天涯发帖的地步了…… 但是后来,程意城意外地发现,卫朝枫这个人,渣得还不是那么彻底。 在起年,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程意城都会想,当他想要对人认真的时候,个男人的眼神,怎么可以认真到这个地步呢。 对这种男人,程意城已经不会试图再去讲道理。道理他都是懂的,他就是听不进去、死不悔改而已。 程意城看了他眼,轻道:“把手放下来。” 对程意城,卫朝枫向是给面子的,遂松松垮垮地放下了环在她腰部的手。 程意城抚额,对颈项处那道仍旧存在的温热挑逗的气息很无语,觑了眼身旁这男人仍然无动于衷赖在她肩头的样子,轻斥道:“没长腿?” “长了啊。”卫朝枫笑,倒是接下了她的话,“不仅长了腿,我还长了嘴。” 话音未落,男人俯首低头,忽然就吻*住了嘴*下的某个地方。 个承载了道伤痕,从而不可避免地同时承载了命运的起转承和的部位。 程意城心尖颤。 他以这样种方式,在这样个时间,做出这样种动作。全然没有欲,而情却似乎是有的,尽管程意城并不确定这点,也不由地为他忽然做出的这个动作而心折了三分。 “已经不会疼了,”程意城看着镜中的那个男人,正低着头,短发松松地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她看不清他此时脸上是什么样子,她只能告诉他:“都年了,早就没事了,何况,你也对我负责了啊。……所以,我不怪你。” 关于感情,有这样种说法。感情双方会在最初的时间内,缔结种默认的条款关系,这种缔结完全是无心之失,非有意为之,却会使得日后的感情双方都建立在这不成文的关系之上。 卫朝枫再有城府,程意城再是聪明,道最初的伤痕,就令双方在日后年内,都没有逃过这个不成文的结。 故事的开头并不复杂,却不太好。怎么讲呢,这意味着,程意城已透彻地看开过,无论如何这种开始的方式,要带来个容人讲到最后的好故事,都是不易的。 那个傍晚也像是这样,晚夏,白天还是灼热的气温,到了傍晚,风中自然就有了凉意。绿树浓荫夏日长,程意城喜欢的夏日白昼正越来越短。 程意城那时还只是个步入职场刚满年的菜鸟,青葱碧绿地都能掐出水来。菜鸟自然有菜鸟的历程,被老*鸟们指派得团团转是必经之路。于是就在这天,被独自派往郊区进行实地调研的程意城,到了晚上八点才刚刚结束天的工作。 工作结束后,首要的问题,就是找地方吃饭。 郊区附近有个小集市,七拐八绕的巷子星罗密布。到了傍晚,那些深居在巷子里的无证经营小吃店就开始卖力地吆喝起来了。这种店很都是夫*妻店,卖个凉皮啦,烤个肉夹馍啦,虽然卫生的确是个问题,但劳动人民自有取长补短的优秀品质,低价策略+好味道,找准细分市场销量样有保证。 程意城是很爱这样的小夜市的,热闹、有生气。程意城初入职场时在些宴会场合被要求正装出席,只次的经验就让程意城明白,彬彬有礼就是把个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通用手段。在那样华美明亮的现代建筑里,程意城端着酒杯脸上带笑,心里想知道的切就是怎样才能合理而又迅速地卸下伪装。 郊区这样的小夜市就不会。 它有生活的符号,也有生活的表情,在这样的空间中,生活的隐喻和转义才不会变得牵强附会。人与人之间不能有太的距离与太的比喻,否则切感觉都会变得钝化与慢性。 程意城平时会有‘先逛逛’这样的兴致,但那晚偏偏就是个例外。 她实在是赶时间。 程意城甚至没有想,看到巷口家小店门口写着‘卫记麻辣烫’,她低头踏步,就走了进去。 很难定义这是缘是非还是其他,只是这走,就把她日后数十年的人生并走进去了。 第5章 开端(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这是家很不起眼的三无小店。 无证经营,无牌招揽,无漂亮*m*m*。 以至于擅长竞争力模型分析的程意城在看到它的第眼,就为它捏了把汗:在这种连*按*脚*店都使出了巨资聘请漂亮*m*m*店口招揽生意的激烈竞争环境,这么家三无小店还能屹立在这群雄崛起的小巷没倒闭,也真是个奇迹…… 负责招呼客人的是个小伙子,叫肖原,看年纪顶十七八岁,皮肤黝黑,招呼程意城坐下时手掌上露出好几处磨破的老茧。程意城看在眼里,没有招呼他做事,自己点了菜又迅速地付了钱。肖原在程意城这边得了空,立刻补上了另桌的单子,回头看程意城已经自己把自己招呼好了,不禁感激地冲她笑。 有了这层好感,肖原把麻辣烫端给程意城的时候格外热情,还拿了叠餐巾纸给她,“小姐,您慢用,小心烫啊。” “好,谢谢。” 程意城接过,有兴致地和他聊了几句,“这是你的店?” “不是哇,”肖原答得很快,“这是我们卫哥的。” “这样。” 程意城点点头,并不打算问他口中的卫哥是谁。萍水相逢,无需刨根问底;何况‘卫哥’ 这样的称呼,少有些江*湖*气,不同世界的人,点到即止、交淡如水,才是上策。 顿饭吃得无惊无喜。 程意城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声音很闲散,“喂。” 程意城下意识地皱眉。 这不是个礼貌的声音。仔细去听,分明还有丝漠然在里面。程意城转身,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个转身,她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很年轻,眼里有种不符合他这个年纪会有的谨慎的散漫。以程意城当时的人生历练与社会经验,并没有看懂,个人若是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练就这种神情,那么此人的人生必定已有个十分复杂的长篇故事。而她只当他是个普通人,个因为生活不如意而导致性情微妙的普通人。 肖原觑了觑场上的气氛,跐溜下溜到程意城身后,小声道:“这是我们卫哥,卫朝枫。今天怪了,他心情不太好,平时他可不这样。” 程意城莫名,问:“有事吗?” 卫朝枫身白色衬衫,长时间在厨房做事以至于衬衫领口和手腕处已有些泛黄,踩着双深得民间高仿精髓的耐克球鞋,左手从裤袋里掏出六个元钱硬币,往她面前的桌上放,声音有些讥诮:“是零钱忘拿了呢,还是要行善心给小费?” 程意城个怔楞。 年轻的男人笑,笑容并不善意,“嗯,给小费,想要做上帝的人越来越,以至于这行已经人满为患。小姐如果对跻身这行业有兴趣,不妨找会热烈欢迎你小费的别家试试。” 他没有刻意表现,就已经将种讥诮释放得入骨,他甚至厌恶与人身体接触,从他的动作就看得出来。这是种本事。程意城不禁去想,这个人若是存心与人为敌,会是怎样个令人不堪承受的样子。 “我说是方才找零忘拿了,你信吗。” 程意城伸手,拿起桌上的那把硬币,心里明白这个误会所带来的委屈她是承受定了,但还承受得了,所以没有辩驳的必要。 她好奇的反而是另件事,“你这么敏感,究竟是因为我呢,还是其他。……希望你是因为我吧,否则为另件事迁怒另个人,这样的做人方式,就太累了。” 说完她就走,没有再看他眼,连句回应都没有兴趣要。 肖原偷觑了下卫朝枫,心里在打鼓。 他跟着卫朝枫干了半年,刚开始觉得这位年轻的小店老板热情洋溢毫无架子,是个好说话的人;后来却发现卫朝枫这人会不定期抽风,情绪说变就变,而且阴沉起来十分恐怖。导致的结果就是肖原越来越摸不清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卫朝枫的秉性气质与行为模式,对肖原来说都是十万个为什么。 肖原吞了吞口水,走到旁,声不吭地卖力擦起了桌子。 桌子上散落了张名片,肖原捡起来,看,“咦?是方才那位程小姐的。” 如果真的可以这么大度就好了啊。 程意城在公交车,惆怅得很。 ——你说刚才那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个金融民工,领着那点可怜的薪水,别说给别人小费,她简直天天巴望着有没有别人给她发点小费。 退万步讲,她就算是给他小费又怎么了!她有往他饭碗里丢钱了吗?她有伤他自尊了吗?她以实际行动支持乡镇个体户发展不行吗! 程意城换了下姿,继续惆怅。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生活么,不就是件件的小事累积而成的么。但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种人,受委屈时总倾向于表现坦荡,与人不争,追求的是种高风亮节的境界!等到个人时才开始后悔:她又不是什么人民英雄,追求这种境界是为个啥呢?!…… 于是就这样遁走,后悔,甚至不惜落败,找个无人看见的角落,个人将所有的情绪消化。 好像这样以后,她就好了。 就算不好,也当做已经好了。 郊区的公交车间隔时间很长,程意城个人在车的廊檐下,当看见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渐渐靠的身影时,程意城深吸口气,心想算了,不想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阵非善意的碰撞声。 程意城下意识地,循声望去。这望,就将她此后的人生都望进去了。 六个男人,将中间着的个年轻人团团围住。六对,在巷口,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是令人不愉快的。 被围在中间的年轻人似乎并不在意,他几乎没有情绪,随口道,“干什么?” “新开店的小老板是吧,”在他面前的男人似乎是为首的,绕着他走了两圈试图给目标增加心理压力,咧嘴道:“你哪儿的啊?刚出来混吧?” 年轻人听完问话,笑,似乎毫无兴趣,举步欲走。 为首的男人伸手拦,面色不善,“哎哟,年纪不大,架子挺大,连我们这的规矩都不懂。这西南带方圆百里,六分水道四分陆,我们地头兄弟心不狠手不绝,水路抽四陆道抽三,保个平安求个规矩。这是道理,你得认。” 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声笑。 是种,没有惊恐,没有迟疑,只是没有兴趣的那种笑。 以程意城那时涉世未深的人生经验,不会懂得,这种年轻男人最危险,散漫的外表之下隐藏的野心勃勃从不轻易示人,并且时常处于没有原因、不分场合的战争之中,以至于他已习惯了争斗、凶猛和*杀*戮。只要他想,动手撩拨,便可使人受到*折*磨。 程意城只听得他终于开了口,声叹气,“这样。这可有点麻烦了呐。” 为首的大哥对他这种态度很是欣慰,大手挥拿出了大哥的风范,“不麻烦,你刚来,不熟这地界的规矩,也可以理解。把该贡献的数目补上,交起来,态度放端正,大家还能交个朋友。” “我不是指这个,”男人摆摆手,语惊人:“我是讲,你的规矩,我不打算听。所以,你会比较麻烦。” 为首的大哥当即声大吼。 是这样的,你个外来小青年面对地头大哥不说孝敬吧,连起码的尊敬都没有,人家大哥好歹被票小弟尊称声‘哥’,也是要面子的。大哥怒之下,当即振臂呼,就如同八十年代经典港片中的*古*惑*仔场景样,言语间很有点‘就让拳头教你点做人道理’的意思。 就在这时,个十分突兀的、语气不太确定的女生声音,带着上翘的询问尾音,就这样突然响了起来:“……卫朝枫?” 如果历史可以重演,时光可以倒退,程意城定会回到那个晚上,那个巷口,在她想要喊出卫朝枫名字的那瞬间,捂住她的嘴,做个怕死的、怂包的、没有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精神的程意城。 可是‘如果’终究是‘如果’啊。 当程意城下意识地叫出方才印象中的那个名字时,场上的气氛顿时就变了。几道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投来,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个毫无战斗经验值的小*妞。 并且是和卫朝枫有关系的小*妞。 这样的局面放在两厢动手之际,饶是大哥这种小学文凭的人,也迅速地认识到了,此时面前摆着的,分明是条通往康庄大道的捷径。 于是,就在程意城全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被忽然而至的人反绑住了双手。根粗*重的铁*棍,紧紧地抵着她的后脑。 “卫朝枫,”大哥的铁*棍下下地轻敲着程意城的后脑勺,表现出了个反派人物应有的智商与情商,耀武扬威地威胁道:“你的女人这么清秀,你怎么也舍不得她破相吧?” 卫朝枫终于定睛向她望去。 这眼,当真是复杂。 就在众人的亢奋声中,卫朝枫抬手揉了揉脖子,语气很惆怅,“你谁啊?” “……” “……” 程意城傻了。 大哥也傻了。 正义和邪恶的双方人马前所未有地被卫朝枫的反应致弄懵了。 卫朝枫在对面,揉着酸痛的脖子看上去也是愁得很,活脱脱个无辜的路人,“小姐,没事别装熟好么。” 程意城深吸口气,在心里暗骂句不是人。 他还算是个人么? 就算他和她没有交情,但半小时前刚见过,她好歹还在他店里给他做了笔生意,江湖救急的当口,他收钱洗碗后居然就这个反应?! 大哥看了看卫朝枫,又看了看程意城,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挥着铁棍敲了下程意城的肩膀,“卫朝枫,这种时候,你可别想装。你这位*小*女*朋*友的安全保不保得住,可全在你。” 卫朝枫嗤笑声,连解释都懒得了,懒洋洋地给了句,“朋友,我跟你说,这种全身上下没有点看头的类型,不是我的口味。” 第6章 开端(3)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好想揍他! 以前上美柚时也刷到过《柚柚们,这样的渣*男我还能要吗~~》这种爆料贴,程意城还以为是段子手扯淡写出来的,直到今天,程意城才明白,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竟然也遇到了个。 他甚至在她还在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已经不顾她死活地和人动起了手。 程意城觉得自己真是太悲剧了。 “你说,”程意城转头,极度郁闷地问正挟持着自己的大哥,“他还算是个人吗?” “呃……” 大哥出道年,单挑的场子、群*攻的巷子,风风雨雨闯了少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但他还真没遇到过,像今晚这么邪门的事。 程意城惆怅之下反而没有了害怕,码论码地控诉,“男人,什么是男人。活得有血性、有个样子的,才可以被称为男人。像您这样,做的事是好是坏姑且不论,但您起码懂得男人该有的样子。像他那样为己之私连女人都可以不顾的人,不配做男人。” 大哥深吸口气,怒赞:“说得好——!” 程意城本就给人清秀偏弱的感觉,这样个柔弱性格的女性爆发出那样番激烈的言论,十分具有冲击力,再加上她方才用的还是敬语,‘您’啊‘您’的番尊称下来,令大哥的自尊心和自信力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大哥介江湖中的汉子,敬的就是个义字当先,当即折服,惺惺相惜,松开了程意城被反绑的手。 “小姐,也是位性情中人;敬你个义字,你走吧,”大哥收起了铁棍,临了还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卫朝枫那种男人,下次见了,你可千万别手软,见次抽次,啊。” 程意城点点头,不卑不亢。 出其不意地,她和卫朝枫对望了眼。 他正在苦战,个缠住了五个。只和她对视了眼,他就收回了视线。 程意城深吸口气,几乎是如履薄冰地举步离开。 ——只要离开这里,她就能报警或是找人,将卫朝枫脱离困境。 程意城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了发颤的*。 最后步了,她不能出错。 卫朝枫,么聪明的男人。就在她方才被挟制的第瞬间,他已向她使了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听我的。口型刚落下,她就听他说了那句,你谁啊。 这是程意城生中演过的唯场戏,独无二,惊心动魄。卫朝枫这个名字,这个人,从此在她的人生戏台中,以出其不意的重量,占据席之地。 人与人之间讲究的,说来说去,无非是个‘缘’字。在个人生所有的情缘中,能有次的惺惺相惜,就已可说不枉此生,至于剩下的,不过是些过路、以为、惯性以及假象而已。 程意城加快了脚步,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惊恐的叫声,个小弟看见程意城离开的背影,尖叫道:“大哥!我们被骗了!这两人是认识的!他身上有她的名片——!” 程意城心里沉,就在停住脚步的瞬间,听到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个,是大哥的暴怒声:“你这个女人居然敢骗我?!” 另个,是卫朝枫阴冷的声音:“谁敢动她——!” 程意城在本能的驱使下转身,根粗*重的铁棒已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膀,撕拉声抽回,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自她颈项滑至锁*骨,尖厉的痛感痛成那个样子,令程意城在瞬间有种宿命般的预感:自此,这道血痕,会在她的身*体上,终生不褪。 白驹过隙,时间印证了所有的假设与论证。 年后的今天,程意城看着镜中的卫朝枫,低头吻过她肩头的那道疤,令她在瞬间有些颤动,她想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个人,沉默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能在下秒热烈如西蒙风,热情、极端、带着窒息的力量。 程意城始终没有想明白个问题,“那天,你为什么会把我的名片带在身上?” 卫朝枫颗真心掏得很快,“喜欢你呀。” 程意城抬手敲了下他的头,“就凭你第次见我时那么凶的态度?这叫喜欢?” 她叹了口气,也知道眼前这人半真半假,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只能听三分,全然是不能当真的。 程意城摸了摸他的脸,轻轻道:“很久以前的些人,做错了事,心里愧疚,会用种或数种方式自我惩罚。坐在火堆的正中央,身体倒悬,胃液倒流;或者终生用锁链锁住,住在荒无人烟的树丛,即便无人怪罪,也生不肯拿下*身*上的锁链。但这些事早已是千年前的事,这些人也是故去很久的人,而且重要的是,个人想要进行这样的自我惩罚是久,还是,是这个主体可以控制的。” 卫朝枫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点个头‘嗯’声以表肯定。 “所以,如果,”程意城继续道,所做的无非是不想给他任何压力,“你的目的是为了你所造成的意外而强迫自身以弥补的话,这年你所做的、待我的好,我已经很满足,也完全不觉得因你而有遗憾。” 卫朝枫还是那个样子,‘嗯’了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意城推了下他的脑袋,“呐,你是明白我在说什么的,是吧?” 卫朝枫的表情很无辜,“不明白,听不懂。” 程意城:“……” 卫朝枫拦腰将她把抱起来,“我的智商水平比较低,不适合讨论这么复杂的问题,比较适合干点低*级的事。” 程意城抽了口气,双手护住胸前,瞪了他眼,“你想干什么?” 卫朝枫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大笑,“程意城,你惊弓之鸟得太厉害,我是比较低*级,但有低*级到那个地步吗?” 程意城仔细想了想,觉得答案就个字:有。 卫朝枫将她放在卧室躺好之后,不等她开口,他已经截住她的发问,先她步反问道:“这周六有没有时间?” 程意城是那种,被问到问题之后立即会习惯性陷入思考而把自己想问的问题忘记的人,当即想了想,道:“那天我有联合调研。” 卫朝枫随口道,“联合调研不会太久的,大概几点结束?” “下午三点吧。” “好,”他点点头,很有点哄她的意思:“把你下午三点以后的时间空出来,我约了乔医生,带你见个面。” “哦哦,好。”程意城对乔医生没有太大了解,也不打算了解,只当是卫朝枫的朋友,年前那次意外后见过几次。程意城忽然想,不对啊,“卫朝枫,你怎么知道联合调研不会太久?” 卫朝枫抓了抓头发,答得很随意,“猜的,猜的。” 猜都猜那么准。 程意城无语了好会儿,半晌之后,她伸手推了下他的脑门,颇有些看不透的无奈。 “你这个人,虚虚假假得很。” 有时候程意城甚至觉得,卫朝枫就像是那种人,消磨了时光,又不会伤害永恒,因为这种人有种过人的本事,叫做不予人窥全貌。 第7章 暴雪(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程意城曾经在混论坛时看到过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什么时候开始,你终于觉得,自己成为了社会人? 这个问题对程意城而言简直太容易了。 周末加班嘛。 这是种,身为社会人,为责任感作的最无私的牺牲行为。至于加班费?还是让老辈给你讲下改*革*开*放以前充满着社*会*主*义*温暖的国企大家庭的故事以作怀念吧~~~ 周六进行联合调研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件令人心甘情愿的事,但今天是个例外,例外到程意城作为研究员来讲,不仅心甘情愿,还十分荣幸。 在行程中,程意城与公司的投研总监程昕聊天,“‘暴雪’的公开调研开放,非常罕见吧?” 程昕对程意城有点意思,所以每次有投研总监带研究员进行调研的场合,程昕总是倾向于给程意城的机会。就工作而言,两人的投研模式搭档得十分愉快,在公司里被戏称为‘双程记’。 撇开私心不谈,程意城确实符合个优秀研究员的成长模型,高学历、高情商、待人有分寸、处事留余地,若是硬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就是社会经验略少,社交场合中的某些‘话中话’‘局中局’,她还没有完全悟到其中的道。 作为投研总监,程昕希望她能尽早学会圆滑;可是作为男人,程昕却并不希望她学会这些。 男人么,总是觉得单纯干净的女生可爱些。 程昕驱车前往,同坐在副驾驶的程意城聊天,“怎么,你也对‘暴雪’的行事风格感兴趣?” 这个‘暴雪’,当然不是那个鼎鼎大名的blizzard。但不知是不是这个名字和利益集团特别有缘分,程意城所指的这个‘暴雪’,近年来其行为模式,也自有部巨头风云录。 “它向是话题中心,强势的业绩证明了切,图扩张本就已引人关注;何况,二十年前暴雪卫董事长之子的意外身亡,暴雪在震荡之后仍走出了强势向上的实力,是将其神秘性推向舆论视线的巅峰。”程意城所言不假,句句中肯,“对这样的公司,即便不是研究员,好奇也是必然的。” 程昕给出句评价,“你不像是个对旁人有太好奇心的人。” 程意城有些意外,“你看所有人都是这么准的吗?” 程昕很高兴,“我说对了?” “我说些不自量力的想法,希望你不要见笑,”程意城并不隐瞒,“对如今的暴雪,比起好奇,我的反而是担心。” 程昕想了会儿,反问:“怎么说?” 程意城沉默了会儿,似乎是想组织下逻辑,但考虑良久觉得,以她如今的思考力并不能组织起这庞大的逻辑关系,也许她倾向的是直觉,“最高执行人之子意外身亡后,这所公司始终是在卫董事长人的掌控之中。问题就在于,个人再狠,再能闯,也始终是会老的。英雄只怕老来磨,暴雪这样庞大的运转对于个老人来讲,也许已是种可以令人怀有同情的不幸。” 程昕忽然有种感觉,程意城看人看事的眼光,其实有点毒。 程意城第次见到谢劲风的名字,是在暴雪联合调研项目的行程表上。 暴雪综合会议室内,坐满了来自各大机构的调研人员。程意城在靠边的位置坐下,秘书小姐立刻递上份清单,调研人物访谈栏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刚劲的黑体字:董秘,谢劲风。 程意城虽说已有了卫朝枫这么个有名有实的男*朋*友,但程意城也是个普通女孩子,还是那种,对人类生来具有的审美本能不准备也不打算抗拒的实诚人。所以,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第时间,程意城便发自肺腑地评价了句:“好名字。让人对这位谢先生也提起了期待的兴趣。” 程昕看了她眼,没有反驳她其中已犯下的本质错误,反而是有兴致地试探了句,“比起你的男*朋*友而言呢?” “我不拿他做这样的比较,”程意城很聪明,也很维护某个人,“他是老实人。” 程昕这种混惯场面的人,自然听得出程意城言下之意的维护姿态,他摊了摊手,不可置否,虽然程意城对卫朝枫的这种维护,令他有点不愉快。 正谈着话,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拉开。负责招待的暴雪常务副总拍了拍手,以介绍的姿态对会议室的各位机构调研人员道:“各位,这位就是此次负责接受各位调研访谈的本公司董秘,谢劲风小姐。” 程意城难得地表现出了惊讶,瞪大了眼睛。 下秒,只见位与她年龄不相上下的女性便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身合体的修身黑色西服,袖口挽至手肘处,走进会议室的步伐干练而稳,身后跟着两位助理。她整个人的线条绷得很紧,劲瘦、凌厉,明明是同龄人,却已有了程意城生也练不来的压倒性气势。 程昕低声笑,这才对震惊中的程意城道:“不是先生哦,她是位小*姐。” 话音未落,就只听见谢劲风沉稳而不失雅兴的声音响了起来,“向在座的各位机构朋友表示衷心的问候,我是谢劲风,代表暴雪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光临。” 据说,对普通人而言,只需要知道他经历的岸边走向以及毗连的人生环境,便可推断出个人的性情、深度以及风格、器量。程意城想,那么很显然地,这位谢劲风小*姐,不是可以容人试探的普通人。 她懂得适度的恭维:“你所提到的数据,已是我们公开信息中的附注小字部分。很少有人会连这些都不放过,你的渗透力令我惊讶。” 她懂得话说三分的艺术:“各位对卫董事长的健康状况以及是否仍实质性掌控暴雪的关注之意,我表示理解以及感谢。借此机会我想对各位言明,董事长的健康状况良好,当然,我没有说‘十分良好’,相信各位对已有定年龄的老人家,也会允许有合理的左右空间。” 程意城在数次举手之后,得到了个宝贵的提问机会,程意城起身,声音透过手中的麦克风传出来,音色清朗,“谢小*姐您好。暴雪从成立至家独大,再到如今庞大的市场地位,带着明显的执行人个人倾向与特色,我想请问,贵董事长目前是否仍然参与暴雪的日常经营事务?将来假定,董事长退位线,那么暴雪现今的行事风格和倾向是否会随之改变?谢谢。” 坐在会议室主位的谢劲风表情纹丝不动,沉沉稳稳地反问了句:“小姐贵姓?” 程意城很礼貌地迅速回答,“我姓程。” “程小姐,你提了个十分漂亮的问题,”谢劲风唇角翘,很美,却不亲近。个转折,锋利地就使话锋转了方向,“但是很抱歉,你的问题太漂亮了,在今天不太漂亮的官方场合下,我不能回答你。” 会议室内顿时响起阵善意的笑声。 程意城这才明白,谢劲风轻描淡写的个‘但是’,就已经把话中‘表扬为辅,批评为主’的意思传达得很清楚了。混惯职场的人知道,高手谈判,会有很惯用伎俩,谢劲风就是个中翘楚,稍稍动了动,就给程意城当场设了个局。 程意城脸上热热的,讪讪地坐下了。坦白说,程昕也认为,程意城方才的问题是已有些激进色彩了,但谢劲风显然有套,不仅懂得拒绝,还懂得如何在拒绝时不动声色地予人下马威。这样双方实力高下立见的对手戏,对程意城而言,不失为种残酷。 程昕握了握她的手,“别在意,你刚做事不久,场面上的事学学就会了。” 程意城摸了摸滚烫的脸,试图给自己降降温,“我知道。” 程昕没有说话,低头看了眼,发现程意城已经下意识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回去了。 调研会议进行得十分热烈,无论是公私募、亦或是券商、资管、信托,都对暴雪十分罕见的公开开放调研机会非常珍惜。程意城身在其中,深感这个市场的残酷性,如日中天时,各方资金流入如同众星拱月,朝夕阳西下,鸟兽皆避之如瘟。 会议忽然被打断了下。 个助理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进来,谢劲风皱眉,助理却没有出去,反而迅速地走到她身边,俯身说了什么。谢劲风的表情顿时很有些意思,怔楞中带着不可置信,迅速在助理的陪同下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十分钟后,常务副总回到会议室,手持麦克风对今天被打断的调研会表示十分抱歉,同时对在场的与会人士道:“谢劲风小姐遇到临时突发*件,需要马上着手处理,故下半场调研会谢小姐无法出席。为表示对各位的歉意,谢小姐为各位安排了晚宴,并已安排财务、运营、市场等管理层出席,各位对暴雪有任何想采访和调研的问题,晚宴上可以和我方管理层进行直接沟通。谢谢各位。” 众人哗然,时间流言四起。能让谢劲风冒着得罪各方机构的风险也要抽身处理的事件,可见必不会是小事。 程意城和程昕对视眼,有志同地决定参加。和管理层直接沟通的机会不可得,人*情*场上适时的感情纽带建立也是十分必要的啊。 于是这晚,卫朝枫接到了女*朋*友的爽约电话。 第8章 暴雪(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程意城和卫朝枫打电话的时候,卫朝枫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有点喘。 程意城正匆忙收拾着文件,歪着头夹着行动电话,程昕示意她快点跟上,因此程意城只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匆匆解释了几句,并没有对卫朝枫微*喘的声音有所怀疑,倒是心里很是不舍了下。辛苦经营小本生意的男人很不容易啊,程意城很上进地想,她定要用知识改变命运,努力替他分担生活的重担。 程意城绝对不会知道,在她结束通话的同时,卫朝枫挂断电话,个用力挥拍,力道明显有点狠,绿油油的小网球带着劲道的狠意直直撞向对面。 对方位着个身穿运动装的男人,眼见了这架势的发球,男人‘唔’了声思考了下,明白了,心领神会地直了身体,悠闲地看着网球越过底线用力砸在了地上。 卫朝枫犯脾气时的抽风球,傻子才会去接。 “阵子不见,你的坏习惯倒是点都没改,”乔深巷用手势示意了下球童不必捡这个球了,盯着卫朝枫磨磨蹭蹭走过来捡球的身影,腹诽了句:“脾气还是那么差。” 卫朝枫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绿色小球,没什么心情的样子,“不打了。我去冲下,你负责解决我的晚饭问题。” 乔深巷挺惊讶,微张着嘴看着他,“你不是约了你的程小姐吗?”还连累把他也拖下了水。 卫朝枫边走边把手里的网球拍递给旁的球童,没有回答身后男人的问题,脸色有点阴郁。 乔深巷盯着他走进别墅的背影,想了会儿,懂了。 “啊,被放鸽子了呀……” 卫朝枫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屋里自然有机敏的女侍,立刻递上了瓶纯净水。男人接过,仰头喝了大口,喝着水走下楼梯,身*的样子,头发上的水滴下来,滴在居家服上,印出领口个湿v字,若有似无地描出道锁*骨的形状。喉咙间有水流寂寞淌下的声音,令人想起英文单词的重音,引人遐想重音背后的这个男人容量和性情的意义。 即便是阅人无数的乔深巷,猛地见到这样子的个卫朝枫,也不禁感慨声本性难移。即使在街头巷尾自甘堕落了这么些年,某种实质也没有消失,只要他想,他仍然还是当年被人尊称声‘太*子*爷’的男人。 虽然过去的经验表明,卫朝枫这人阴晴不定,被惹毛时所采取的反击行为逐次突破下限,但乔深巷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立场在今天去惹下这位的,于是笑着刺了他下:“敢爽你约的人,可不啊。” “是不,”他竟然也大方地承认了,“但还是有的。” 乔深巷在厨房忙着,感慨道,“被爽次约就这么在意的你,也不常见啊。” 卫朝枫没理他。 乔深巷这种人有个不太善良的兴趣,在伤口上撒盐,尤其是卫朝枫的,“怎么,动心了呀?” 卫朝枫阴着张脸,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眼皮也没抬,“你怎么还不走?” “……” 乔深巷正从厨房端着份刚煎好的七分熟的牛排出来,猛地被下了道逐客令,心肝脾肺肾都被虐了圈,走过去‘啪’地声将手中的牛排放在卫朝枫面前,语气很是受伤,“行,你行。以后别指望能命令我给你准备晚饭,就算用身份压我也没用。” 愤怒地指控完,乔深巷很有骨气地脱下了刚才下厨房时戴着的手套。双早已习惯的手从卫朝枫面前滑过,右手小指处残缺的部分即便已历经数年,也没有使其上的历史褪色。 卫朝枫仍然记得当年乔深巷因他受连累而永远失去了右手小指的部分,他是医生,比谁都清楚从此不能再拿手术刀了,而他也仅仅只是笑着说了句太晚了,因为已经知道切就是这样了,所以在陈述事实的背后他比任何人都最先丢弃了遗憾。 就是这个人彻底的真诚和类似的情怀,如同最后根弦绷断了卫朝枫最后丝善良的底线,最终践踏了所有的权宜之计,做出了其后那些他自己不打算饶恕并且有的人不能够饶恕他的事。 “最近有些变天,”卫朝枫咬了口面包,忽然说:“手指疼的话,你来找我。” 已经换下衣服准备离开的乔深巷听到他忽然这么说了句,愣了下,似乎愣了好久,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就笑了,“找你做什么,你只有家破店又没有医院。” 事关麻辣烫小店的尊严,卫朝枫爱原来的那些人也爱现在的小破店,手心手背都是肉,立刻严肃道:“我的店不破。” “行,行,”乔深巷才没有那么的闲情逸致跟他争这个,他想说的是另外严重的事,“你的店破不破没关系,但另外些,你最好还是掂量掂量,不要让它太坏了。” 卫朝枫撕着面包,摆了摆手,虽然没说话,但抗拒的姿态已经很明显。 乔深巷显然也不是什么要脸要皮的人,假装没看见,自顾自说了下去,“‘暴雪’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为了迎合市场,最近已经不惜放下身段接受公开调研吸引资金进入了。‘鬼城’这边数月前已得到了内部消息,卫鉴诚的身体状况不佳,毕竟已是高龄,‘暴雪’无人接手只会加速老人的病况。‘鬼城’和‘暴雪’有那么的前仇旧恨,卫鉴诚至今没有原谅你母亲间接害死你父亲的事;另边的唐律也是,亲眼看着你母亲陪着你父亲同去了却无力阻止,这笔账,唐律算是彻底算在了暴雪的头上。他是会趁机铲除暴雪还是放他马慢慢折磨,谁也不清楚。唯清楚的就是,唐律这个人……算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最清楚的就是你。” 卫朝枫拿起水杯,灌了大口冰水,虽然还是没说话,但也没有再摆手抗拒。 作为朋友,乔深巷提醒他,“个是你爷爷,个是你小舅舅。父家和母家,你是置身事外,还是边队,你想想清楚。这种时候,脑子别犯浑。” 卫朝枫没有表态,心里陡然释放出种消极到极致的隔岸观火。 地狱血流成河,而他不必在场。 卫朝枫撕完个面包,这些年自甘堕落的苦日子过了,倒也学会了勤俭,连掉在桌上的面包屑也个手指个手指地沾起来放进嘴里吃掉了,看得乔深巷愣愣的,心想这要是让唐卫两家长辈看见这唯的少爷贫苦节省成这样,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卫朝枫倒不以为意,舔了舔手指,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再约时间。” “干什么?” 卫朝枫扫了他眼。 乔深巷立刻顿悟,“哦,为了那个程意城呀?” “乔深巷,”卫朝枫盯了他眼,不知为何这眼让乔深巷有点发毛,“放尊重点。” “……” 乔深巷没有见过卫朝枫谈恋爱的样子,也没有见过卫朝枫玩*女*人的样子,所以他实在搞不清楚那位程意城小姐在这当中到底是属于哪种。要说卫朝枫边开着破破烂烂的麻辣烫店边玩*女*人吧,乔深巷觉得他真是审美独特,挺有追求;但要说卫朝枫是边卖麻辣烫边谈恋爱吧,乔深巷觉得他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你放心,虽然我不再拿手术刀了,但看病我还是会的,”乔深巷对他笑了笑,自认对他猜得□□不离十:“对女孩子,负责任的态度是对的。她那道伤是你惹出来的,不治好她,你也没办法跟她分手。” 卫朝枫闭口嚼着嘴里的面包,没说话,喝了口水咽下去了,放下水杯,拿起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这才抬头定定地看向旁说话的男人,好整以暇地反问了句,“谁告诉过你,我治好她是为了和她分手?” 第9章 说谎(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程意城出差回来,好几日没有见到卫朝枫。除了工作以外他没有用行动电话的习惯,程意城这才发现,旦失去他的下落,她竟然对这个人无从找起。 这晚,程意城来到卫朝枫的小店,肖原见了她,热情地出来招呼。程意城询问卫朝枫的事,肖原答得很快,也很肯定:“卫哥去外地进货了。” “哦……” 程意城虽然点了点头,心里着实是打了个问号的。 麻辣烫的那些诸如鸡毛菜之类的原材料,还需要去外地进货……?只听过空运生鱼片的,没有听过空运鸡毛菜啊,来回车费都不够吧? 肖原这孩子对卫朝枫有点偶像情结,自然不会往*了堕落了出去*鬼*混*了的这方面想。在肖原心里,卫朝枫简直是当代农村小伙自力生最终拥有家店面的榜样力量。 见程意城有点怀疑的意思,小朋友立刻拍胸脯为老板的人品作保证:“程小姐,你可不能怀疑卫哥啊。卫哥可是好人,外地进货便宜,现在肯为点小本生意还吃苦跑地进货的老板可不了啊。” 程意城连忙笑着说好,心想卫朝枫这人收买人心当真是有套,把个小孩收得服服帖帖,跑来这当牛做马,还被卫朝枫忽悠了当是在锻炼人生经验。 程意城挽起袖子进厨房帮忙,对肖原道:“今晚等客人走了以后,我们明天暂停营业两天。正好卫朝枫不在,我有点事想做,你起来。哦,对了,把小龙哥也叫来吧,我需要帮手。” 小龙哥今晚照例是来吃夜宵的,坐下听程意城有事相求,还没等程意城说是什么事,小龙哥立刻拍桌子表示卫朝枫的事就是他的事,卫朝枫女*人的事也就是他的事。 程意城脸红。‘卫朝枫的女*人’这种称呼真是…… 小龙哥豪气干云地答应了下来,“小程,说吧,要我干什么?人手不够的话,你放心,我再给你拉帮兄弟过来。” “不用了,小龙哥你过来帮忙已经足够了。” 程意城也不说客套话,提了两桶油漆,往地上放。小龙哥两眼直,“立邦漆,国际驰名商标哇……” 程意城也不跟他客气了,给在场的两位男士人把刷子,“卫朝枫的这家店好久没有翻新过了,外面的店牌也掉了,总不能直这样下去。这两天刚好是周末,这里也不大,我粗略估计了下,照我们三个的速度,可以来得及把这里翻新下。” 肖原当即裂开嘴笑了,连连点头立刻开始动手干活。小伙子心头乐开了花,有这么贤内助的老板娘,老板的麻辣烫生意很有希望冲出小镇走进大城市啊! 小龙哥也很有干劲,他是底层出生,对这种包工头似的活很有感情,就像狗狗看见肉骨头会流口水,小龙哥看见立邦漆就想动手刷墙。 小龙哥眼珠转,用手肘推了推程意城。 程意城:“怎么了?” 小龙哥:“嘻嘻,小程,看在我给你做苦力的份上,你和卫朝枫那小子结婚那天,可不能收我份子钱……” “……” 程意城囧。 三个人就这么热火朝天地干了两天。 隔天,傍晚时分,小镇白日的喧嚣渐渐隐去,家家户户的灯开始亮了起来。程意城刷完店门口‘卫记麻辣烫’的最后个字,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层薄汗。 “小龙哥,肖原,来看看,”程意城愉快地回头,喊道:“这个行了……” 她就这样看见了背后正缓步走来的卫朝枫。 古龙写过个很有意思的人,名字叫柳长街,身份只是个小镇上的小人物,其胸襟与智慧却无人能及。程意城在很小的时候就想,个叫做长街的人,么奇特而又诗情画意,个人若是能有与长街融为体的能力,该是怎样的种本事,胸怀辽阔,大隐于市。 直到她看见卫朝枫。 还是那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衣,还是那双都已泛黄的耐克球鞋,从天幕长街走来,就像是个没有历史的存在,看不清楚表情,却分明给人种很微妙的错觉,就好像在那件衬衫那双球鞋上都没有落下任何烟灰气,某种底性始终都在,而他只是不想揭示,任由时间停止在了他所不反对的那个点上。 程意城放下手里的刷子跑过去,连串的问题,“你回来了?从哪里回来的?这两天去哪儿了?累不累?以后还是带支电话吧,不然我怎么联系你?” 卫朝枫噙着抹笑意,捂住了她说个不停的嘴。 “你在干什么?” 男人只字不提自己的事,只轻轻句问话,就把程意城的注意力转了个相反的方向。 “哦,这个,”程意城指了指身后的小店,看见肖原和小龙哥都正冲着她在笑,这种身后有朋友力撑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她看了看卫朝枫:“喜不喜欢?惊不惊喜?没有太惊喜的话总会有点意外的感觉吧。” 卫朝枫看那喜气洋洋粉刷新的大红色牌匾,咧开嘴笑了,程意城的审美观。 “确实……”很喜庆……硬是将个麻辣烫小店包装成了家本土暴发户的感觉。 “你说还行就行,”程意城挺高兴,拍了拍他的肩,忽然说:“就当做是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啊,小寿星。” 卫朝枫停住了脚步,愣,皱了下眉。 程意城摸了摸他的脸,“为什么这种表情?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吧,你身份证上写着的,今天就是了啊。” 她没有在意他的异样,拉着他的手走进去,看着焕然新的小店,连程意城自己都感到很有种‘夫妻同心,红红火火’的未来憧憬。 小龙哥很识时务地过来拍了下马腿,“卫朝枫,感动吧?你这个老婆,了不得啊!” 肖原也跟着哼哼哈哈,“卫哥,这是程小姐的主意,这两天她弄得可辛苦了~~” 卫朝枫抬手摸了摸墙壁,油漆还未干透,摸,连温度都仿佛是有些热的,就像血。放进了感情,就会热,旦流血,也会流得快,像自杀。 “程意城,”男人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了句很神棍的话:“你喜欢这种食品连锁店是不是?有特别喜欢的么?我收购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程意城&小龙哥&肖原:“……” 三个人致地都傻啦。 其实那句话说完,连卫朝枫自己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应该。太不应该了啊,他是脑子被雷劈了么?说出那种不负责任地、不符合他如今身份的话。可是他就是那么自然地说出来了,就像种冲动,因为明白自己已经必然会对眼前这个女生做出某些辜负,所以在她意识到这种辜负之前他想尽力对她好,以使日后他对她还有挽回的余地和筹码。 卫朝枫难得地进退两难,试图辩解,“呃,我的意思是……” 尚未等他理出个辩解的思路,只听得身旁爆发出阵轰隆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龙哥爆笑,搂着卫朝枫的脖子,简直快把肺都笑出来了。 “我说,卫朝枫,老婆这么能干,感动是应该的,可是感动成你这样的,也很少见啊!”小龙哥爆笑得简直快飙泪了,重重拍着卫朝枫的背,快把他拍得吐血,“清醒点,卫朝枫同志。少看点偶像剧,还收购~~~你个小学没毕业的,你懂收购两个字怎么写嘛?” 肖原听,力挺偶像,“小龙哥,话不能这么说,卫哥可是初中毕业,上过夜校的!” 程意城&小龙哥:“……” 卫朝枫烦躁地抹了把脸。 程意城任由另外那两位去吵闹,将卫朝枫拉到边,有点尴尬地笑了下,“你……不喜欢啊?” “不是,”卫朝枫握起她的手,上面都红了,磨起了个个的小泡,“你有正经工作的,我这里这样子,你不用浪费力气在上面。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啊。” 程意城摸了摸墙壁,没有意识到男人心里的隐晦,她对他说的,如她心里所想的那样,很诚恳,“很有历史的老房子了,连墙上的砖缝都有十年的历史了,附近的老人们总是说,黄梅雨水,它仍然会变得暗,旧。不管这是对历史的眷恋而有的固步自封,还是单纯用以讲故事的手段,我始终认为都是好的。也许你是男人,男人天性会有喜欢征服以及拥有新事物的脾性,但我不是。” 程意城是那种,对旧事物怀有朴素审美观的女孩。这种女孩绝不,她却偏偏是其中个。 就好比她知道,美索不达米亚上那经历历史变迁的村落与庄园,同样是用旧砖建成的,而据说那些砖,正是从巴比伦的废墟里获得的,用手摸摸,古老,也许还硬,但切都不会改变千年之后的人们,对它会有的敬畏与尊重。 “卫朝枫,我喜欢最寻常的那种生活,没有太波折,平平顺顺有点满足就够了;我们之间,谈结婚或许尚早,但即便将来没有在起,这程在起的时光,我也希望能给彼此留下的是想起来就会笑的内容,”她搓了搓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可能会倾向于选择比较不热烈的那种生活方式,我确实……不太喜欢承受太过起伏的感情。” 卫朝枫沉默不语,定睛望着眼前的这个女生。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这世上关于女人,旦涉及吸引力这件事,男人就会变得很难有理性。女孩子有种释放吸引力的能力,瞬间性、非刻意,甚至是错误的、不可存在的,却恰恰会造就种长期的严重后果:逆势而生的诱*惑*力,见识次,就是生。 程意城这样的女孩,可遇不可求。 没有悲念,也没有*,她就这样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想指责身边还有支离破碎,也不想指责这个世界还有种种遗憾。 “呐,说点什么吧,”程意城推了推他,掩饰微妙的压力,卫朝枫每每沉默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压力,“不能让女孩子个人讲太久的话,不知道这样会让人不好意思的吗?” 卫朝枫忽然拉过她的手,令她环住了他的腰,他以个精准的姿态低下了头,不容她抗拒地倾*身*吻*她。 只见不远处的两位—— 小龙哥:“(⊙o⊙)……” 肖原:“(⊙o⊙)……” 比起肖原这个没见过猪有几条腿的,小龙哥好歹也是见过猪跑的,震惊过后迅速地恢复过来,竖起大拇指怒赞:“卫朝枫可以啊,深藏不露。看这下手的姿势,绝对是老手啊。” 第10章 说谎(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当天夜晚,卫朝枫接到乔深巷的电话。 程意城正和卫朝枫在新粉刷的店里庆祝生日,顺带庆祝翻新的店面重新开张。肖原订了蛋糕,小龙哥带着帮小兄弟过来捧场,自带了免费酒水。入夜,卫朝枫将店外的卷帘门‘撕拉’声拉下,灯光关,握了几盏手电筒打,卫朝枫笑笑,拽了句洋文说everybody,不醉无归!这场民间自制派对就这样被他瞬间炒热至高点。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种瞬间煽动性的能力的,这是种资本,除非经历过,而且必须经历过无数次,否则绝对练不来,哪怕只是万分之。这是卫朝枫的本事,可惜程意城并没有看懂。 当乔深巷的电话过来时,卫朝枫正被群人闹着抹蛋糕,脸上被抹得塌糊涂,程意城想替他挡开些,反而被他拽进去起疯。 长裤口袋的行动电话持续震动,卫朝枫掏出来看了下屏幕上的号码,定睛闪神的瞬间连电话都被小龙哥抹了块奶油。卫朝枫笑骂,“等着,我接个电话,回来收拾你。” 小龙哥正在兴头上,不肯放他走,“什么人的电话啊这么重要。” 卫朝枫个闪身,异常轻松地就跳出了狂欢的局,晃了晃手里的电话,“生意上门,订外卖的。” “哦哦,那你快去接吧。”小龙哥虽然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嘻嘻哈哈,但正经起来也是很正经的,深知男人最要紧的就是接客赚钱的时候。就比如他自己吧,要是有人在他介绍小*姐谈价格的时候跟他打岔,他绝对会用种‘我正在干正经事’的态度告诉你不要妨碍他人工作。 卫朝枫从厨房后门走了出去。凌晨的冷风吹,令男人脸上方才还在狂欢的表情迅速灭去。 “找我什么事?” “卫鉴诚进医院了,”乔深巷的声音很低,言简意赅,“谢劲风在医院负责,公司和病房两边跑。暴雪的股价动荡了很久,市场都在猜测卫鉴诚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这件事被市场知道的话,恐怕暴雪的日子会不太好过。机构那边暂且压住了消息,媒体就不得而知了,能压天是天,这年头,记者都盯得紧,棘手得很。” 卫朝枫没有太意外的情绪,甚至都没有停顿,“你想说什么?” 乔深巷咳了声,很显然,他并不适合当说客,尤其是卫朝枫的说客,“我只是在局外人的角度通知你这件事而已,毕竟我看见了,总不能当没有看见。……你知道的,谢劲风直在找你。” “所以呢?” 乔深巷咳出把深情的声线,打了张感情牌,“个女孩子,不容易。谁都知道的,过去暴雪的困境,是你暗地动用了唐家的资金拉了暴雪把。虽然当年也是谢劲风开口求的你,但你点过头,也帮过她,还是瞒着‘鬼城’帮她的,这情分,不能说没有。” “乔深巷,”卫朝枫声音很静,是种经历过太、已经不想再经历重复的那种淡静,带着丝无所谓的疏离,“我现在不过是介路边小摊卖宵夜的人。你说的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圣经》上有句话,你日子如何,力量也如何。 卫朝枫挂断电话时闭上了眼。 烟火众生的日子过久了,他已经没有力量,也不想再有那样带血*光的力量了。 乔深巷放下电话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道炽热期待的视线。他朝那个女生摊了摊手,略微有些尴尬地表示尽力了,事关卫朝枫,回天乏术。 谢劲风靠着病房外的长廊墙壁,看见乔深巷摊手无奈的姿势,才收回了视线,眼中的又次期待落了空,她终于有些落寞地弯下了始终笔直的身*体。 “不能怪他,”在卫朝枫的立场,乔深巷可以理解:“他当年已经为‘暴雪’做过那么,否则今日的暴雪早已不复存在。谢小姐,你要明白,那些事都是他瞒着‘鬼城’做的,处在那种组织势力,又是那样的身份,私下敢逆唐律之意行事的人,迄今为止只有他个。以至于后来他被内部弹劾,权利架空,虽说原因当然不止这件,但这件起码也是触怒唐家的导火索。‘暴雪’毕竟,没有抚养过他天。……所以,说他没有感情,见死不救,显然是不可以的。” 谢劲风抬眼,望了望窗外的轮明月。 她字未语,而脸上有的那种难过,已经太深刻了。 乔深巷对这样的难过太熟悉了,任何伤过心的女孩都会有这样种后遗症。眼前的这个女孩,陈年是否有过段伤伤心心的感情,已无从查证,也无人再问。应该是有过的吧,乔深巷想,否则行走修罗场、见惯生杀的谢劲风,内心怎么会仍然存着方柔弱,怎么会仍然对‘卫朝枫’三个字学不会死心。 “不要想太了,早点休息,”乔深巷挤出些笑容,试图安慰她:“卫朝枫也不是不可能改变心意,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他生日,才不想谈这个话题。” 谢劲风皱眉,“今天他生日?” “我不清楚,”他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记住另个男人的生日,“只是刚才在电话里听到很吵闹的声音,很人在闹他生日快乐,似乎在为他举行狂欢聚会。” 谢劲风笑了下,分明带着丝露*骨的同情。 “他的生日不是今天,他用的是假*身*份*证。”她重新直了身体,终于找到了比自己值得同情的人,“自欺欺人的游戏,玩上瘾是很容易的,但玩得久却不容易。他这个人,狠起来太没有余地了,也太能牺牲旁人了,不觉得吗?此刻陪在他身边把他当成自己人、却连他真正的生日都不知道的那些人,很可怜。无非是卫朝枫时兴起,玩过家家游戏麻醉自己的牺牲品罢了。” 第11章 犹豫(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中秋将至,程意城提前好久就问了卫朝枫的打算。 “我……没什么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卫朝枫微微垂下了头,方才还热情洋溢的个人,低头就有了忧郁少年的影子,青葱纯洁得很。 程意城瞪着他,有些不可置信,追问了句,“个都没有吗?”父母?兄弟?总有个吧。程意城惊讶地反问:“你不是说,你来自哪个哪个村吗?” “我是来自村县啊,可是我们那儿计划生育政策实行得可好了,”小卫老板昂头,如同只骄傲的小公鸡:“我可是独生子女~~” “……” 程意城很是无语了会儿,推了下他自我亢奋的脑袋,“好吧,我知道了。不过你观念有偏差,独生子女政策是当年的事,现在二胎政策都陆续放开了,所以你这种傲娇感可以收收了。” 卫朝枫咂了下嘴,“女孩子,逛逛街,关心关心衣服包包,整天对着电脑研究形势政策,会老得很快~~” “可是我干的就是行业研究啊。” “……” 呃,也是。 卫朝枫转了转眼珠,忽然想到了什么,懂了。 “程意城,你不老实~~” “……” 程意城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人忽然贱*兮*兮的样子。每当他这个样子的时候,思维都很跳脱,绝对是抽象派行走,以往的经验表明,程意城这样的踏实之人,通常都理解不了他是怎么想的。 卫朝枫从背后靠在她肩头,挂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对她吹了吹气,“你是在暗示我吧?个小孩不够想要几个~~” “……” 对这种思维开阔的小青年,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程意城没理他,从她的肩上拍掉了他的爪。 程意城挑了个傍晚下班后的时间,把卫朝枫从麻辣烫小店强行拉走了,将他带到了市区商业中心。 程意城也不解释为什么,只说要带他剪头发。 “我的样子不好看吗?”小卫老板揪了揪头顶撮翘起的毛,很不开心:“这可是小龙哥亲自操刀给我剪的。”他头上的毛可是友情的见证啊。 “他是想把你卖了,”程意城叹口气,小龙哥对鼓动卫朝枫下*海*卖*色这件事始终念念不忘,也真是愁人,“所以把你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卫朝枫挺好奇,“现在我是什么样子?” “……” 程意城没理他,把他拉进家发型店往镜子前,“你自己看。” 卫朝枫定睛看。 “……” 他终于明白前阵子和乔深巷见面时,乔深巷临走前十分不好意思、带点怕伤他自尊的小心翼翼、然后塞了把钱给他是什么意思了。乔深巷知道他这些年挺堕落,可是他定在想,卫朝枫这种入夜街揽客的发型,看着实在也是太惨了。 剪完了头发顿时身清爽。 程意城不禁感叹这人张脸长得确实是好,稍微修边幅点,就给人‘看眼’的引诱力。这种引*诱*力可不能小看,少故事就在这看的眼中发生了。 晚上,程意城把该办完的事就办完了。给他剪了头发,买了几件干净大方的衣服,就在卫朝枫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养我?~~’,程意城已经迅速刷卡付了钱。卫朝枫见了,也没反对,很小市民心态地收起了抠抠索索掏出来的自己的卡。这人脸皮和心理防线都比较厚,被自己的女朋友好吃好穿地养着,他心安理得得很。 回程的路上,程意城终于对他说了今晚的打算:“下星期就是中秋了,你和我起回去吧,过节也热闹。” “好啊好啊。” 卫朝枫随口应承后才发现,不对劲。男人转了下脸,表情似乎很惊讶,“你刚才说什么?” “去我家过中秋,”程意城也不瞒他,坦诚道:“借这个机会,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 “……” 卫朝枫心里‘咯噔’了下,没来由地阵紧张,甚至于他当年身在唐家逆大不韪帮了暴雪把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骗了人家女儿的人都这样,本能地害怕见家长。 第12章 犹豫(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入夜,小镇的夜市逐渐从喧嚣中撤离,各家摊主弯腰收拾着满地狼藉,桌上的杯杯筷筷、地上的纸纸巾巾,有些是中年夫妻出来摆摊,每每收拾会儿后会互相捶下背,对视眼,彼此脸上都挂着个疲倦又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卫朝枫坐在个通宵摆摊的小摊前,叫了扎啤酒,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星期前程意城对他提起的邀约。 他当时没有反应,事实上他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程意城是么察言观色的个人,立刻避开了尴尬的话锋,为他圆了个场说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也不勉强…… 卫朝枫当场把拉住了她。 可是拉住她之后,他仍然开不了口说什么。他当然明白对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来说,见父母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没有办法、至少目前没有办法,将她同样带到他的家庭面前。 卫朝枫喝完罐啤酒,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生活情状,忽然对自己有种错觉,他这样活着,像是个错误,又像是个缺憾,种破坏性的缺憾,使得这个世界都不太完美了。 “哟,”身后忽然传来个蹦跶的声音:“nei hou maa?” 卫朝枫眉毛挑。 他连想都不用想,在这三半夜还能活跃在夜色中的,只有本镇勤劳的夜晚工作者——小龙哥。 小龙哥热情地拍了几下卫朝枫,看见卫朝枫面前放着的啤酒,小龙哥嘴里的单词叽里咕噜往外冒:“ngo zung ji!” 卫朝枫唇角勾,笑了。 小龙哥最近接了笔大单,几个来自香港的老板白天在外参加各种研讨会,晚上就在他那儿左*拥*右*抱,虽然年纪比较大脾气也比较大,但胜在付钱爽快,现金支付!乐得小龙哥工作热情高涨。为了好的在精神层面上与顾客交流以便有效地杀鸡放血,小龙哥甚至埋头学起了粤语,还斥巨资买了本《1200句粤语入门》,请了个大学生当私人老师。 别看小龙哥学历不怎么样,用他的话来解释就是那只是因为他志不在此,不想学,旦想学了,那可不是后进变先进的感觉,那简直就是渣渣变博士啊。小龙哥拿了个纸杯,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向卫朝枫示意,用他那尚处于蹦单词阶段的水平酷炫道:“jam bui!” 卫朝枫咧开嘴笑了。 “这么晚不睡觉,”他向他举杯,闲聊道:“怎么,还有其他好玩的介绍?” “……” 小龙哥瞪大眼,牢牢瞪着卫朝枫。 他好不容易就这么个优势项目,打算拿来显摆显摆,结果又被人下子秒了,小龙哥觉得很憋屈。 “喂喂,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广东话?” “不记得了,”卫朝枫轻巧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总不好告诉他,当年他是为了和香港资金势力交涉才学的粤语。男人撒了个谎,随口道:“直就会啊。” 小龙哥拍桌子:“那你不告诉我?!”枉费他还十节课千块地去请了个大学生,那大学生教得是不赖,就是书卷气太重,有点拽文,小龙哥平生最烦这种文人,要不是为了学粤语,他早把他按地上扁顿再说了。 卫朝枫接得挺顺,“你也没问我啊。” “……哦,这倒也是。” 小龙哥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卫朝枫口啤酒盘螺蛳地吃着,小龙哥眯起眼,八卦之心顿起:“你看看你吧,小店开得顺顺利利,这么穷还找了个正经工作的女朋友,还能拽上几句广东话。年轻人,上帝很厚待你啊,所以你为什么还会个人大半夜地在这喝闷酒?” 卫朝枫也不瞒他,言简意赅:“我烦。” 他确实很烦。 且不说卫鉴诚那边时不时来撩*拨他,再加上始终将他处于流放状态的唐家……而今天他才发现,程意城这边,他也走得如悬崖钢丝。 他从小在男人的世界长大,接触过女性却始终对深入探究兴致缺缺,与其说是没有兴趣不如说是种克制。乱世佳人让塔拉庄园夜成名,而庄园内漂亮、迷离的女性角色也获得了全世界‘佳人如猫’的至高评价,然而卫朝枫独独是个例外,他敬重、生畏,至此以后连猫咪这种可爱的动物也从不试图亲近。毕竟他在另个男人身上见识过女性的威力,可以用个接*吻就消除切对立,也可以用个眼神就令敌对重新复活,而在这其中唯被彻底毁灭的,是时间。 所以程意城对他的意义,实在太特殊了,也太严重了。 卫朝枫绝不仅仅将程意城只视为个女性来看待,她是个选择,个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伸手可触的选择,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借由她这个人,从原来的那些日子中彻底抽离。 他动了感情,也存了私心,他曾经竭力想要控制住与她交往这个危险的念头,毕竟他明白以他如今的身份对个女生负责将意味着什么,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反过去对女性的克制推拒,对她出了手。 他这出手,就将个严重的困境置于了自身面前:为了留住她,他渐渐开始,犯下个又个圆谎的大罪。 小龙哥的声音忽然闲闲地响起,“程意城对你很用心啊。” 卫朝枫扫了他眼,“啊?” “你没感觉啊?你自己看啊,”小龙哥悠哉哉地挑着螺蛳,似笑非笑地朝他撇撇嘴,“你那个破店,开三个月也赚不到人家个月的工资,可是人家却没嫌弃,还把它当个宝,看它旧了还会提个桶帮你粉刷。再看看你自己,哪次不是人家程意城来,你就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人家走,过不了几天你就又变得破破烂烂。” 卫朝枫听不下去了,前条他没意见,后条事关男人的脸面他可是太有意见了,“我也没那么差吧。” “看不出重点啊?”小龙哥笑笑,“事业和脸面啊,笨蛋。男人最重要的两件事,程意城都放在了心上,这种对待男人和自我都同样真实不浮夸的女生你不珍惜,就等着哭死吧。” 卫朝枫灌了口啤酒,想起程意城那张清朗的脸。 他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满腹秘密的男人,最怕遇见的,就是不容人质疑真实性的女孩子。 程意城有种触底的气质,就像七八六年的补锅匠,在绞刑架下时面对最后句临终遗言的机会,没有祷告,亦没有求饶,单单告诫裁缝们要记住在缝第针以前,应该给线打个结。七八六年后的历史证明了切值得被尊重的触底该有的样子,只有真实才经受住了这触底的过程。 卫朝枫胸中开朗,颇有些深意地盯了小龙哥眼,话外音很浓,“小龙哥,看事情有点毒。” “哪里,就算是我,也还是有看不懂的事的嘛。” “哦?” 小龙哥谦虚完了,半真半假地抛出了句,“比如说,我就看不懂,你卫朝枫究竟是什么来头。” 卫朝枫拿起啤酒,大笑。 小龙哥也不反驳他,挑完了螺蛳又灌下口啤酒,附和着他起笑,“换做别的男人,能有本事搭上程意城那样的女朋友,早就急着往家里带了。只有你不是,你不仅不带你还有心事,卫老板,我看你这心事,可不简单呐……” 第13章 程家(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江南太湖之滨,古镇纵横交错,其中就有个小镇,名为惜书镇。镇虽小,景却幽,此时正是初秋沉醉凉风之际,拂水面千片红枫,出墙头几朵花枝。 东面镇口有户人家,姓程,祖代居住于此,正是典型的江南古镇小户人家。方水土养方人,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儿也如同三月的阳春化雪,外表风清月明,内心自有清江万顷。 可是,这户人家的家之主程老伯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今晚是中秋团圆夜,晚上的团圆饭自家亲戚齐聚程家,随着小辈的子女逐渐步入适婚年龄,这个团圆饭的人数规模也越来越壮观,就是偏偏缺了程意城这个。 当然啦,闲不住的程老伯也旁敲侧击地打听过。程意城是个不喜欢藏事的性子,也不瞒他,告诉了他这年她交了个男朋友,是个个体户,在市郊开了家小吃店,两人起租了个两室厅的房子,目前交往很顺利。 短短几句话,让程老伯的内心世界真真是翻江倒海纠结了个遍。 老伯第感觉就是这事不靠谱。 首先,说说这个男孩子的职业。现在可不是改革开放那会儿了啊,个体户的年代早就过去了,淘宝崛起了京东都上市了,这已经是个电商争霸的现状了,谁还会去起早贪黑地干实体个体户?开淘宝才是时代的选择。 其次,再来看看这个男孩子的家庭。关于这点,连程意城自己都没有搞得很明白,只说是村里来的。程老伯心里就打了鼓了,村里?哪个村?华西村和羊村,那可真是两种概念啊。 最后,说说这个男孩子的态度。程老伯是不反对同*居的,毕竟时代在进步么,程意城也是有分寸的人,感情没有到定程度也不会和男人住起去。可是既然同*居了,中秋节他都邀请了,这个男孩子怎么还能不来家里见下彼此呢? 程老伯叹了口气,想问却又不好意思问太,“意城啊,那个小卫……” “他最近在忙着进货,”程意城答得很快,丝毫没有犹豫:“而且节日里放假,小店的生意也会比平时好些,他走不开,赚点钱总是好的。” 程意城端了盆水,提了个菜篮,拿了张小板凳,个人坐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洗菜。 她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找类似重复机械而又不复杂的事做。她开始反思,在卫朝枫这件事上,她是不是做错了些什么。 两个人在起,再迟钝,感情再浅,也总还是会有那种感觉,那种关于对方究竟有何种底性的感觉。 卫朝枫是个不透明的人。 程意城时常会在反思中惊讶于他的行为与意识。 卫朝枫从不过分认同大众所认为的真实而予以附和,就好比他也从不对公众予以忽视的细节表示沉默,这令程意城感到意外,很意外。你要知道,个男人若是懂得在趋势中反思或者在寂静中表达肯定,那么这个人内在所具有的对世界的衡量标准该是么清醒。 这套标准的深根之处就在于,这世上有种人,天性就有拒绝遵守规则的叛逆性。最经典的例子总听过吧?天使路西法违抗上帝的旨意而被逐出了天堂,就此摇身成为撒旦。 换言之,这样的男人,自成体系,逆势而生,自有其底色也自有其秘密。 程意城双手浸在冰冷的水中,心也跟着沉降下来,她想她应该去面对个她始终刻意回避的问题了:在她渐渐察觉到去认识卫朝枫不过是徒劳之时,她比她想象中希冀地想要靠近这个人。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程家的团圆饭也在家人的祝福声中开始了。 坐在程意城邻座的是堂姐,程海桐。 名字当如人,程海桐的人生就如海桐花般,清艳惊人,暗夜留香。这么说吧,如果说程意城和程海桐的人生简历都会让人有种优秀感觉的话,那么会令人有兴趣的,无疑是后者。 程意城太规矩了,也太真实了,过于真实的人没有秘密,会令人失去探究的兴趣,而程海桐显然是玩*弄魅力的个中高手。就好比她知道在罗莎琳里有两句对胸的经典描述中用了globe词,从此她便懂得将重音放在glb的喉音g上,使得性*感与挑*逗从喉间就具备开场的力量。 这样位妙龄未婚女性,拿出手带回家的男朋友,可想而知是怎样的万里挑。懂得如何聪明地释放女性魅力的女生,从不缺优质男性的爱慕。 “尹珈上,”程海桐指着身旁的男人,带着自信的声调介绍道:“英国mba回国,目前就职于国际前十之的资产管理公司,从事级市场的战略投资方向。明年我们准备订婚,到时候还请各位叔伯姨娘务必光临。” 程海桐说完,满意地听到桌面上响起片惊赞声。 且不说尹珈上身黑色西服领带夹的精英模样,单单是程海桐方才那席话中诸如mba、国际前十、级市场等等中英参杂的理解不能的词汇,就让家人肃然起敬。 “珈上,这是我的堂妹,”程海桐将他介绍给程意城:“意城目前从事的也是资产管理工作,说起来,你们也算是同行。” 男人彬彬有礼地伸手,“是吗。程小姐,我们有缘,有机会希望程小姐能拨冗,聊聊工作。” “哪里,您太客气了,”程意城头皮紧,赶紧和他握了握手以防失礼,顺便将关系撇远点,“其实我们只能算半个同行,我是做二级市场,尹先生您可是我的上□□业啊。” 尹珈上眼中闪过道兴味与佩服,“女生从事二级市场的,可不啊。这行很苦,要比人耐得住寂寞,程小姐也是个有耐性的人。” 程海桐微微咳了声。 尹珈上是么聪明的个人,立刻夹了道凉菜给她,给双方都找了个绝妙的台阶下,“最近天气不好,喉咙容易痒,吃点凉菜。” 程海桐很满意。 男人都是天性*爱*偷*腥的猫,对男人需要时紧时松,她对自己手中牵着的那根线所具有的效率很满意。 程意城默默地喝了口茶。 身旁这二位都是高手,过招时她这个废柴除了喝水之外简直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席间过半,程海桐吃完只尹珈上剥给她的螃蟹,将话题抛向了程意城:“意城,不是说交了男朋友吗,怎么没见你带回来?” 程意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淡定应对道:“我们还没有你们那么确定,所以,再进步交往看看好了。” 程海桐笑,话中很有些沉重的刺探,“还没有确定就同居在起,可不像意城你的作风啊……” 程意城剥下只螃蟹腿,没说话。 尹珈上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其实这样的事很正常,我在英国时就经常见到,为了省房租而同*居在起的男女同学。” 程海桐瞪了他眼,不乐意了,将手中的螃蟹壳扔回他手中。 “不管怎么说,”程海桐总结陈词给程意城听:“感情这种事,头热是不行的,对方有回应才是最重要的。” 程意城起身,刚想说去休息了,却听见了院门外阵嚷嚷。 隔壁的王大婶、李阿姨等等群街坊邻居们,吃完饭散步的当口,正好撞见了幕场景的发生。于是大妈们用民间最有效的传播方式——八卦之心,准确地将程家外的情况来了个现场直播。 “哇,小程呀!快出来看呀,你男朋友开车来看你啦,人生得这么俊哟,车也生得这么俊哟~~” 程家上下都惊讶不已,连向有底气的程海桐都忍不住撂下了筷子,跟着走了出来探究竟。程意城深知那男人吊儿郎当的样子,心想这家伙可别临时走什么非主流。程意城这么想,跑得比谁都快。 大门开,个熟悉的声音立即响了起来,“程意城,说好起回来的。呐,你也不等我。” 眼前的场景,令程意城脑中当即闪过记惊雷,‘噼啪’声将她雷得不轻。 卫朝枫身黑色衬衫,弯腰时领口恰似道诱*惑的邀请,透出半截锁*骨,勾*人视线。男人右手拿着瓶红酒和束鲜红玫瑰,正盈盈向她走来。 程意城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向后望去,才看见他身后停着辆黑色法拉利。 第14章 程家(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程意城深吸口气,提醒自己冷静、冷静。 若说这年来程意城对卫朝枫有什么了解,那就是在这家伙开始脑子不正常时,程意城总是能比旁人提前预知这情况。 可是再有预见性,在看到眼前这销*魂的场面时,程意城还是‘嗡’地声,头大如牛。 ——行事夸张、华而不实、追求轰动、个性虚荣。 程意城扶着额,看着眼前这人简直心头有千斤重:“卫朝枫,你说,这车是怎么回事?还有这花,这酒,这些东西你哪里弄来的?”脑中道罪恶的灵光闪而过,程意城瞪大了眼:“……你该不会是偷的吧?!” 卫朝枫呛了下。 “什么偷的,说得这么难听,”卫朝枫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贼溜溜地小声道:“笨蛋,这是我借的。” 程意城:“……” 卫朝枫还真是没有说谎。 这辆黑色法拉利真是他借的,借的唐涉深的车。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就在那天小龙哥说了那样番话糙理不糙的开导之后,卫朝枫犹如失足青年醍醐灌顶,猛然惊醒了个信念:是男人,喜欢的,就把她搞到手! 其他切问题都等搞到手再说…… 卫朝枫是个行动派,当他想明白了,展现的就是惊人的行动力。 首先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其次他向唐涉深借了辆车:“我所有的车和账户都被小舅舅冻结了,我的电动车开不了长途,二手车就是靠不住啊,所以你得先借我辆车。” 唐涉深二话不说,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抛给了他。 卫朝枫这鸡*贼的,眼角余光瞄到了唐涉深办公室架子上的红酒和花瓶里的鲜花,立刻灵光闪,毫不客气地顺手牵羊,“女婿第次上门不能没礼物。我来不及买了,你先借我点,以后我还你。” 唐涉深挥挥手,连意见都没有,示意他拿了赶紧走。卫朝枫侧身望,这才看见隔壁的私人休息室里程倚庭正在午睡。想当年就为了这间私人休息室里睡了个陌生女性,程倚庭反常态大闹了场,伤筋动骨闹足四个月,生生把唐涉深闹掉半条命。吃了这么大记教训,唐涉深算是彻底长了见识也彻底长了觉悟,从此sec执行人办公室这层都禁止工作以外的无关女性进入,反正他连助理都清色是未婚男性小青年。 佳人在侧,心思不在这里啊。卫朝枫咧开嘴笑,顺手牵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心安理得地走了。 于是,两小时后,程家门口就有了眼前这幕。卫朝枫同学高调亮相,力求准女婿的身份能在今日被领导扶正。 程意城扶着额头,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她瞥了他眼手里的鲜花,“你说,你既然决定要来,为什么不先问下我呢?” 卫朝枫惊讶,“要问什么?” “规矩啊,风俗啊,礼物啊,”程意城语重心长,对他普及生活的常识:“男生第次见女生家长,要送的礼物,可是很有讲究的。” 卫朝枫挺好奇,“比如呢?” “比如三样菜、三大宝啊。水果、五粮液、两条中华。” 卫朝枫:“……” 卫朝枫:“……囧。” 事实上,这还真不能怪他,他是想到过这个问题的,也问了人,可是杀千刀的他问错了人,他没有去问程意城他去问了唐涉深! 说到这个,也实在不能怪卫朝枫:说到农村女婿,他身边除了唐涉深还有谁?! 于是那天,就在卫朝枫问他‘第次去女朋友家带什么礼物合适?’时,唐涉深以过来人的姿态大方地传授了他经验:“有诚意的礼物。” 卫朝枫觉得靠谱,不耻下问:“比如呢?” “股份。”唐涉深正经地点也不是在开玩笑:“比如说,1%的sec股份。”想了想,男人补充道:“为表诚意,我还带了律师团去,转让了1%的股份给程家,作为对程倚庭求婚的诚意。” 卫朝枫:“……” 无耻啊。 在他这么落魄的时候,他还跟他说这个,不是可耻的炫富行为是什么?! 卫朝枫微微磨了磨牙,在心里把唐涉深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 当下,卫朝枫抹了把脸,掏心挖肺地承认错误:“程意城,我是第次,不懂行情啊……” 程意城挥挥手,也豁出去了,走步算步了,“好吧,算了,等下你注意分寸就行。话不要乱说,我父母问你问题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埋头吃饭。” 卫朝枫又是阵囧。 同人不同命啊,卫朝枫默默地想。同样是农村女婿,唐涉深仍然可以活得那么随心所欲他就活成了这么个鸟*样…… 纵观卫朝枫这二十年的人生,惊险的、刺激的、玩火的场面他见得了,最经典的例子莫过于当年唐卫两家剑拔弩张之际他腹背受敌在夹缝中求生,虽然最终还是引火上身成了个倒霉的炮灰,但终究是从万丈深渊中历练出来的人。 传道书第九章第四节写得清清楚楚,活着的狗比死了的狮子强。能在唐律和卫鉴诚的两大势力之下保全自身,这些年来做得到的,只有个卫朝枫。 所以,在程意城还在给他打气‘不要紧张、放轻松……’时,卫朝枫已经大踏步地走进了程家,没有半点紧张的意识,嘴巴甜得跟无锡酱排骨样:“程伯伯,您好,我是小卫。第次见伯伯,点心意还请伯伯不要嫌弃……” 视线拉看见身后的程母,卫朝枫张脸灿烂得就无害了:“程妈妈,您好。程妈妈好年轻啊,难怪程意城也这么标致,原来是随妈妈。今晚没有好好准备,忽然造访太唐突了,束薄花还请程妈妈收下……” 卫朝枫这媲美安利的口才可是从日夜卖麻辣烫的实践中练出来的,深得亲民精髓,当即哄得两位大家长心花怒放,左右请他赶快进去,不要客气起吃个饭。 卫朝枫得意地往后朝程意城眨了眨眼,意思很明显:群众路线已经打下基础,他这第次上门的生手,也还行吧? 程意城拍了下他的脑袋瓜,笑了下给他鼓励,同时在心里升起股‘被害妄想症’的自我鄙视:她为什么总是要把这个男生想得那么复杂呢,明明如今的男孩子还可以这么单纯可爱的可真不了啊。 第15章 程家(3)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顿家宴,宾客尽欢。 卫朝枫是个聪明人,当然懂得喧宾夺主的禁忌;当然,个聪明人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懂得如何喧宾又不夺主。 事关婚事,程家父母爱女之心可见,试探之心再想掩饰也是掩饰不住的,“小卫啊,你的家庭情况是……?” 出乎程意城意外地,卫朝枫没有回避,乖巧得很,“我的父母很久以前就过世了,我是在小舅舅家长大的。” “哦,这样,”程家父母立刻本能地生出些同情,觉得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那定很辛苦吧。” 卫朝枫点点头,“小时候是蛮辛苦的。” 他受过很训练,外在、内心,自卫、攻击,策略、布局,所有该学的以及不该学的,他都没有选择地学会了。唐律对他有过句话,我不是在给你选择,我是在要求你执行。年后卫朝枫发现这些是对的,他令他学会了生存的本事,在各种环境下生存的本事,使他成为了无论是在腥风血雨还是浮生度日中,都能活出个不容人质疑的卫朝枫。 卫朝枫谦虚地笑,“不过也就这样过来了。” 程父担心地追问道:“那现在你的小舅舅……?” “现在我不住在那儿了,”卫朝枫答得很诚实,“小舅舅家的人比较,我再住下去不合适,所以我就个人搬出来了。” 程父‘哦……’了声,觉得不可思议:“那你现在,家里的亲人,只有母亲方面的个小舅舅了是吗?” “这倒不是,在父方,我还有个爷爷,”卫朝枫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他并不准备隐瞒,诚实以告:“我从小没有生活在爷爷家,是因为,我和父亲长得太像了。当年父亲离世之时,爷爷承受不了,也无法面对我这个和父亲长得十分相似的样子,看见我,想起父亲,他会难过,所以我从小是在小舅舅家生活的。” 在场的人包括程意城在内,不会明白卫朝枫在今晚所说的每句话,需要少勇气和决心。 这是个不能坦诚的男人,坦诚这件事会给他带来危险与杀机,不到万不得已,他总会用其他方式对付过去,而现在他却有了个万不得已,程意城就是他的万不得已。 卫朝枫绝对不知道,他冒着风险答得掏心挖肺,在程意城父母脑中却是已经联想出了出华丽丽的时尚都市苦情剧。 从小失去父母、寄人篱下的孩子啊…… 定被刻薄的小舅舅、凶残的小舅妈、势力的表姐弟穿了小鞋、欺负了整整个童年吧…… 思此及,程家父母同情极了。程妈妈瞬间被激起了母性光辉,连忙夹了个鸡腿放在他碗里,“小卫啊,以后就把这当成你的家。别客气,赶紧吃点肉……” “好啊,”卫朝枫乖巧极了,纯良如兔,“谢谢程妈妈。” 程意城看着他,同情之余也不免有丝底气不足。 说实话,她对这人挺没信心的,听他方才番情深义重的身世表白,再想到他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程意城就心头滴冷汗,很有种分裂感。 卫朝枫这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个策略,对付长辈自然也是。 他才不会傻兮兮地在饭桌上对着屋子中老年长辈谈什么经济、并购、战略投资,这种事也就程海桐那对笨蛋会做,炫耀自然是炫耀了,可是没有共同语言啊,你让人家拿什么附和你?看看小卫老板,策略就完全不样了,谈的都是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什么菜价又涨啦,王家的儿子和李家的女儿好上啦。电视台那档热播节目的口号怎么说来着?“民生万事,呼百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这晚,说不清是有意无意,卫朝枫主导了全场,程家父母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了这孩子身上,哪里记得还有程海桐那对。 程海桐脸上挂不住了,试图聊上几句,“那个,小卫?” 卫朝枫的样子像是没听见。 程意城看他无视得毫不客气,也没有心思要去搭理别人的样子,程意城只能咳了咳,把他推了推。 卫朝枫撩了撩眼皮,令人辨不清真假,“请问你是?” “……” 被无视得这么彻底,程海桐俏脸红。程意城赶紧救场:“我堂姐啊,刚才给你介绍过的,程海桐。” “哦,”卫朝枫朝她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连句不好意思也没有,“我记性不太好。” “……” 这人真是,无视别人的时候连说谎都懒得说,找了个这么烂的理由。 程意城自然不会知道,在过去的某段历史中,卫朝枫没有碰过却也早已见识过了,形形色*色的女性类型。那时候的卫朝枫有句玩笑性质的名言:女人,是最具有掩饰心理也最没有掩饰技巧的存在,因为始终感性;七情上脸的人,会使切掩饰都功亏篑。 卫朝枫转头,将声音压低:“你和你堂姐的关系怎么样?” “还行,”程意城挺惊讶他会问这种问题,“人情交往,就是这样了,还行吧。” 成人世界自然有套成人世界的用语,‘我看好你’意思是‘我提醒你不要让我失望’,‘下次还有机会的’意思是‘已经没有机会了’,‘你辛苦了’意思是‘领导比你辛苦这点你要明白’。 卫朝枫点点头,他这种人精,听就听出了程意城的言下之意。‘还行’的意思就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已是最大限度,萍水相逢实在不必再谈私交。 程意城问,“你怎么好奇这个啊?” “随便问问,没什么。” 卫朝枫喝了口茶,扫了眼坐在对面的尹珈上。 好吧,既然程海桐不是程意城在乎的人,那么他就没必要告诉程海桐小姐,她的这位未婚夫,尾巴可不是太干净。除了程意城以外,别的女人幸福不幸福,跟他没关系,他也没兴趣。 程意城看了他眼,忽然有种错觉,这个人冷冽起来是可以很彻底的,如岭头暴雪,遇就是要千年的。 团圆饭结束,各自聊天叙旧了会儿,中秋团圆夜就散场了,程家亲眷们各自离开了。 尹珈上开着车,坐在副驾驶上的程海桐闲闲地开口,“刚才吃饭时你直在想什么?你堂堂介新贵,今晚可是被个市井小民抢足了风头啊。” 尹珈上并不与她的咄咄逼人针锋相对,“不要这么评价别人,太尖厉了。” “我说得不对吗?”程海桐不以为然,撩了撩长发,“程意城的那位男朋友,从品味到话题,都被深刻上了市井二字,狡猾得很。” 尹珈上沉默不语。 程海桐从后视镜中瞥了他眼,“生气啦?” “不是,”男人言简意赅。他是有些情绪,但并不针对某个人,只是针对他内心的个感觉,“对那个卫朝枫,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程海桐不明所以,“就那样个人,还能怎么看。” 尹珈上深思片刻,缓缓开口,试图表达这晚他内心所有的微妙情绪,“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 程海桐被逗笑了,“啊?你上他那破店去吃过麻辣烫?” “不是,不是在这里,”男人开着车,理不出个混乱的思绪,“想不起来在什么场合见过他了,他和人嘻嘻哈哈打闹的时候我倒也没什么熟悉感。但总觉得他冷淡起来看人的那个样子,我在哪里见过……” 程意城送完亲眷,最后个要送的,是卫朝枫。 她在门口,看着他八面玲珑地和父母打了招呼道了别,那种久违的想要触碰他以证实存在的感觉就又浮上来了。她明白自己是个习惯于说话平淡的人,但她却希望在他眼里可以显得并不那么浅薄,可以有些体味之处。 “你……要不要留下来?” 程意城搓了搓手,只觉晚风把眼前这个人也吹得过分温柔,“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 “不用了,我今晚没喝酒,”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点宠溺的味道,“而且,第次来你家就住下,对你名声也不好。” 程意城点点头,尽量让失望显得不那么明显,“哦,好……” 十五圆月夜,古镇上还有老人家兴致盎然在听曲。 老式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传出抑扬的曲调,汉卿的元曲历经千年,只需把嗓音,依旧传唱不息:“骂你个俏冤家,半儿难当半儿耍……虽是我话儿嗔,半儿推辞半儿肯……” 古时文人是行家。 早在那么久以前,就已语写破感情的绝妙。男女风*情,精妙之处便在于这半的欲拒还有那半的还迎。 卫朝枫拿出车钥匙开车门,“我走了,你早点睡,知道吗。” 程意城靠近他,“我……” “不能再近了,”男人背靠着车门,伸手将她挡在臂之外。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种,类似于男性对女性特有的那种玩味的调*情,“再靠近我点,你今晚就别想回去了。” 第16章 程家(4)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从程家离开后,两人暂时各忙各的,卫朝枫偶然有天忽然发觉,难怪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自在得很,原来是许久未见程意城。 虽然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她会很忙。 时间近十月底,各大上市公司三季报陆续发布,程意城这些苦逼的年轻研究员们,就沦为了投资经理手中的劳动力,从调研到数据到最终报告的成型,研究员们忙得几乎谈季报色变。遇到通情达理的投资经理,那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而通常研究员们遇到的最头疼的投资经理,几乎都是追着砍着要拿销量、技术、渠道、壁垒等数据的类型,结果无非是投资经理追杀研究员,研究员追杀上市公司,上市公司靠忽悠,最后炮灰的还是当中那个研究员。遇到这样的投资经理,你就权当走夜路撞鬼了吧。 某晚,卫朝枫打了个电话给程意城,娇气得很:“程意城~~我想你了~~” 程意城正忙得焦头烂额。 这个时间段,卖方冲新财富分析师排行榜,买方冲业绩。研究员间的混战呈现激烈的白热化,看着热闹,其实这种工作性质旦开撕,也挺无趣的,无非是撕行业比你好,二撕公司比你强,三撕估值比你低。不像从事银行工作的同行,旦撕起来才叫惊了天地泣了鬼神:撕老子比你有钱,二撕老子比你有钱,三撕老子就是比你不差钱。 所以,同为金融业,每年有无数毕业生涌入银行,却只有少量的人愿意投身这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程意城在电话另端回答得相当不走心:“哦等等,你换个时间想,我现在在忙,以后再说。” 说完就挂了电话。 卫朝枫看了看手里被挂断的电话,心中股蠢蠢欲动的邪念又被点燃了层。 像卫朝枫这种男人,以往就没怎么被女人拒绝过。是他不给女人这样的机会,二是也没女人会拒绝他,如今冷不丁被拒绝了次,被激发的斗志和意志,绝对都是惊人的。 时间又过了几天。 这晚,卫朝枫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时,视线扫,看见了程意城放在桌上的日记本。 卫朝枫这人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没有底线,这样的人干起坏事来也没有心理负担。男人当即没有思想斗争地就拿起了程意城的日记,把湿毛巾扔在了边,往沙发上躺兴致勃勃地翻开偷看。 程意城写日记如她的做人方式,明白、简练、清楚扼要。 先写天中发生的事,调研啦、开会啦、参加策略会啦;再写从这些事中受到的启发获得的感悟,被激励啦、被熏陶啦、被励志啦;最后展望下未来,抒发下人生理想。要点明确,分条列述,还不忘标上二三,最后总不忘加上句‘综上所述’,整个日记硬是被她写出了买方研究员深度策略报告的气势。 卫朝枫撇撇嘴,发自内心地给出了个评价:写得真难看。 都没有什么少女情怀嘛。 卫朝枫眯着眼睛,脑中浮现出程意城每晚在台灯下,以认真的面貌写毫无情趣的日记的样子,室的暖光,笔尖有沙沙声。 个聪明人经常会犯的错误就是,在他以为这不过是玩笑之时,他已在想念这个人。 渐渐地,卫朝枫的眼神就不对劲了。低头看了看某个生机勃勃的部位,我们的小卫同学难得地骂了句脏*话:“操,不是吧……” 对着这么难看的本日记,他竟然也看着看着有了反应! 小卫同学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真是太惨烈了,当年过着那么疯那么野的日子时,也没迹象表明他是这么饥*渴的人啊。 卫朝枫放下日记本,倒了杯冰水大口朝胃里灌了下去。冷不防响起阵门铃声,男人没理。他没有三半夜接待陌生人的嗜好,慢吞吞地又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按门铃的人像是比他有耐心,等阵,又响了起来。 卫朝枫放下水杯,脾气瞬间上来了,“谁啊?!” 猛地拉开门,告别数日却仿佛已很久的那个人,正在门外盈盈看着他。 “据说,女生是不能太主动的,”程意城不愧是程意城,在这种境地下,都是身的磊落,“所以,现在你该怎么办?” 这晚,在卧*室里,程意城被卫朝枫欺负得厉害。 “程意城,你实在是我意料之外的存在。” 两小时前,就在她出现在他门口说完那句话之后,卫朝枫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伸手将她把拽了进去,脚踢上房门的同时掐着她的腰‘砰’地声将她压*上*了门背后,低头咬*上了她的下颌,令她吃痛微微启了唇,他趁势而入,探入她齿*关自此开启场强*迫她接受的艳*事。 短短分钟,某种成年男性特有的技巧性已昭然若揭。 在那瞬间,个属于女性的本能前所未有地提醒了程意城件事:这个人,是老手,而且恐怕会是,她所不能想象的老手。 她背着他,看不见他的脸,才有勇气问他个问题,“忽然这样来找你,你会不会有种,不能拒绝的负担?” “不会,”他伏在她上方,咬*着她的耳*垂对她讲:“应该说是,求之不得。” 他真的,没有想过会遇到程意城这样的人。 太真实了。 她对他好,就把他的全部当成了她的全部,好的坏的,她不做评判,只接受;她对他真心,就带他回家,令他见过了全部关于她的历史;她喜欢他,就来找他告诉他,不拘泥于女生这天性被动的身份。 卫朝枫很久以前就明白件事,社会有它的历史性顽固,个人有它的个体性拘泥,比起前者的公众广泛性,要克服后者的个体性是不易。本质来讲,这几乎是个自我否定的过程,很不容易的,‘行年五十,见四十九年之非’,试问这天下有少人能做到。 程意城,在他身边能做到的,只有个程意城。 珍贵的意思就是,遇见个,少个,放掉这个,就不会再有了。 “其实那天中秋,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短暂休战的片刻,她伸手搂住他的颈*项,将他带向自己抱紧,“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也感觉得到,你并不愿意和我太过亲近,几乎是种理性的刻意,使我始终想找个机会问问,如果说,连我都是你理性范围的考虑之,那么这世上还有没有,你无法理性的存在?” 他伏在她身*上轻*喘,控制了力道不压在她胸腔使她有窒息的不适。听见她的问话,他笑,神情间因有了身*体反应的扰乱,而不小心流露了本质的自负,“……那种东西,本来是没有的。” 程意城心里沉,手指掐上他的背。 男人受痛,反击似地低头咬在她的锁*骨上。彼此坦诚会带来种狠意,于他而言,相当于将身家性命都交了出去,“程意城,讲句真话给你听。你说的那些,对某段历史时期的我而言,是当真没有的。” 当卫朝枫还不是‘卫朝枫’时,那段日子才当真是,理性掌控切的活法。不是他想,而是他没有办法。他在被称为鬼城的深宅恢弘中和最高权利人有了最复杂的关系——血缘关系,进而在占有席之地的同时他也毫无反抗余地地接受了那个层面该有的游戏规则。 如神圣庄严的所罗门,细致繁复甚至将树木间的精确距离都做了规定,卫朝枫所经历的那些,被称为‘唐律之言’的训诫,成文以及不成文,都如同这世上切□□集权共有的特色,粗暴地掠夺了想象力,强势地镇压了抽象观,本质上来讲,是种精神扼杀。 男人微微撑起身体,居高临下罩着她,发丝尽湿,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他伸手相取,“程意城,把样权利给我好不好?” “……什么?” “你永远都不能,先说不要我。” “……” 这刻,卫朝枫明白自身已然无法压制本性中的某些,恶之城。人间艰辛,邪神情,纵然悟道不易,总也禁不住情字路上的那步以身犯险。 “我不是在开玩笑,”男人俯下身,细细吻着她的耳垂,他要她听得见,也听得清楚:“你认为我很过分也可以,在这件事上,我确实不打算跟你客气。” “那么你呢,”她也是聪明人,并不为他所吓:“我也可以同样不客气地,问你件事吗?” 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想问什么,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这生的罪。 程意城看着他。 彼此都是聪明人,又已亲密如今,有些事不言自明,即便不说,也是有感觉的。她想她对这个人,是已尽了最大宽容的:“人活着,难免有些东西是不能向外人说的,是只能自己个人知晓的。所以卫朝枫,你可以瞒我些事,也可以骗我些事。但我希望你,可以自己把握好个度,不要瞒太久,也不要骗太。” 卫朝枫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长久以来,他对这个女生除了喜欢,还有敬重。 程意城再喜欢个人,她也是程意城。 付出与收回,方寸与得失,感情与淡忘,情深意重与戛然而止,她爱得了他,也放得了他。 第17章 横祸(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程意城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尹珈上。 下班路上,辆黑色的轿跑停在她的面前,车窗摇下,尹珈上那张对程意城来说不算太熟的脸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还没等程意城有什么反应,那人已打开车门下了车,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率先下了地,副商务人士的精英模样。 “意城,这么巧?” “……” 程意城被他句‘意城’呆了三秒,随即抹了下额头的汗水。除了父母之外,还真没人这么亲密地叫过她。卫朝枫也不会,他的风格比较不环保,信奉的人生准则是‘说不如做’,以至于程意城虽然从来没有被卫朝枫叫过声‘老婆~~’之类的,但人家老婆该给的,他连哄带骗地基本都到手了。从这个角度讲,卫朝枫这人挺不是个东西的,效率高、速度快,从来不要花哨的无用之物,出手就击中死穴。 尹珈上自来熟得很,派偶遇闲聊的态度,“意城,下班去小卫的店里吃饭?” “啊……”程意城这才反应过来,“对,正要过去。” “那正好,我也正要过去,我送你程吧,”尹珈上热心地邀请,“上车吧。” 人家身为业务繁忙的级市场精英,屈尊顺路送程,于情于理,程意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遂说了声谢谢,上车了。 于是很快地,正在小吃店忙得手脚并用的卫朝枫听到了肖凉的这样声叫唤。 “卫哥,老板娘和你姐夫来啦!” 卫朝枫:“……” 正在厨房挥汗如雨煮麻辣烫的卫朝枫同学手心滑,把汤勺都掉进了锅里。他心想他刚才听到了啥?姐夫?他光棍条哪来那么亲戚? 擦了擦手走出厨房看,卫朝枫难得地无语了。 尹珈上热情如火地正在店门口,朝他挥手招呼:“小卫,你好啊。” “……” 这人是谁…… 尹珈上热络地问,“在忙呐?” “……” 这不是废话么…… 尹同学热情不减,很懂得不冷场,“哦是这样的,我送意城过来顺道起吃个饭。” 卫朝枫这种走江湖混过的,可不信这套官*腔,向程意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来干吗? 程意城尴尬地搓了搓手,她自己也不明所以得很,来者是客,总不能赶他走,遂对卫朝枫道:“正好遇到了,起吃个饭,呵呵……” 卫朝枫看了他眼,见他规规矩矩地正在店门口。方才在程意城面前他自来熟得很,现在倒是变了,卫朝枫不表态他绝不跨进步。程意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这人大脑回路不同于常人,神奇得很。 卫朝枫终于松了口,指了指旁的空位,“坐吧,想吃什么自己看。” 麻辣烫店还能吃什么?自然是随便吃吃了…… 尹珈上身衬衫西服,头发梳得丝不乱,坐在张小板凳上也坐出了五星级酒店餐厅的气势,引得周围四邻对他频频观望。程意城见他这样,就不禁发憷。走进厨房问了句卫朝枫,要不要搞两个炒菜招待下,好歹也算是认识的朋友。卫朝枫嗤笑声,当场回绝。 尹珈上本人倒是丝嫌弃的意思也没有。 当卫朝枫端着碗麻辣烫出来的时候,尹同学连忙起身,如同兄弟般地主动接过:“来来来,我自己来端就行,你是老板,掌控全局,要忙的事可太了啊,哈哈。” 程意城:“……” 程意城现在真是觉得,做并购的男人,说话真是太官方了。卫朝枫不过是介麻辣烫店的小老板,被尹珈上那么绘声绘色地说,硬是给人种‘亚太区执行总裁’的高大感。 尹珈上吃得很慢,但吃得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卫朝枫也不跟他客气,口价:“八块钱,谢谢。” 程意城连忙捂住他的嘴,冲着尹同学呵呵笑,“都是认识的,收什么钱啊。算是我们请你的,不用付钱了。” 卫朝枫瞪着她,脸的不愿意。 尹珈上显然没什么自觉性,起身用力握卫朝枫的手,跟商务会面似地,精气神都很饱满地道:“那就谢谢了,改天我请。” 卫朝枫皮笑肉不笑地虚应了下,理所当然地没把这句客气话当真。 然而当第二天尹珈上的身影再次准时地出现在了店门口、手里还提着只烤鸭当下酒菜时,卫朝枫终于连面皮都抽了抽,知道他不是在客气了。 连四天,尹珈上都在傍晚下班后准时地出现在‘卫记麻辣烫’的门口。 并且越来越有混成熟人脸的趋势。 尹同学很谦虚,每次来都会问句,“小卫,在忙吗,不打扰你吧?” 卫朝枫纠结地抹了把脸:你这叫不打扰?你这简直就是骚*扰了好吗…… 连程意城都觉得这样下去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旁敲侧击地对他道:“尹先生,你来这里,程海桐知道吗?……毕竟你来得这么频繁,今后有机会还是……让海桐知道下比较好。还有,卫朝枫这边的事,有我呢,你也不用费心帮忙的。” 小尹灿烂笑,“没关系的,今后我们可都是家人了啊。” 程意城:“……” 卫朝枫:“……” 自来熟成这样,也当真是种境界了。程意城磨了磨牙,心想这哪里是家人,且不说她和卫朝枫八字有没有撇,就算有,以将来卫朝枫和尹珈上的关系,也谈不上什么家人。卫朝枫的性格程意城明白得很,对生命中无关紧要、边边角角的人,他冷淡得很。 来者是客,开店做生意,当然要迎客。程意城陪着尹珈上吃晚饭,卫朝枫忽然从厨房走出来,样子很有些发愁地对程意城道:“调味料不够了,要马上用。” 程意城这种‘今日事今日毕’的模范学生特征立刻就显现了,“那我现在就去买,你在这里照看店好了。” “好,”卫朝枫特意交代了她句:“不要去附近超市买,要前面近郊‘阿福特色店’的调味品,那边的口味是独特的。” “好,知道了。” 程意城做事勤快,拿了包包就出门了,走了老远直到见她上了公交车,卫朝枫才放下挥着的手。 下秒,卫朝枫忽然拍了拍手,对着店里的老顾客们笑道:“不好意思,今日有事,关门打烊了。” 顾客们阵惊讶,但这位小卫老板的脾气,邻里们还是清楚的。说不二,行事间很有些乖张。 客人陆续离开,卫朝枫‘刺啦’声拉下卷帘门,声音刺耳,带着尖厉。屋内顿时全暗,丝丝光线透进来,照在卫朝枫的脸上,有种森森的阴气。 “怎么样,”男人长腿勾,勾来张椅子坐下。看着对面气定神闲没有离开的尹珈上,卫朝枫薄唇绽,挑开了锋利的边缘:“麻辣烫合不合胃口啊?rm资本的尹总。” 第18章 横祸(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尹珈上缓缓放下手里的汤勺,用种很震惊、想要急切确定的语气叹了声:“原来我没有猜错,你真的是……” 还没等卫朝枫有什么反应,尹珈上已经了起来,毕恭毕敬地伸手,“幸会,卫先生……哦不,应该是,唐家的硕人少爷才对。” 卫朝枫笑,没有伸手相握。 “尹先生,看在程意城的面子上,我才支走了旁人跟你单独谈这场。不过有件事,你似乎没有搞清楚,”他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直直盯着他:“我跟你,不认识;而且在未来,我也并不打算认识你。” 男人愣,旋即伸回手,耸耸肩膀,笑了。 “如果你姓唐,你可以这么说;但是,你现在是卫朝枫,手上有少资本能说这种话,就很值得怀疑了。” 卫朝枫眼风扫,很艳,“哦?” 既然卫朝枫不客气,那么他也不必笑脸相迎了。尹珈上大大方方地坐下,单刀直入,“我想,程意城还不知道你的来历吧?她是个好女孩,干干净净地长大,对这个世界还有很的期待。” 卫朝枫没有说话,尹珈上看了他眼,缓缓将他的历史道来,似在回味:“百年家族企业‘开源首创’的夜倾塌,易主唐家;在新兴风险市场踩中黑天鹅地雷却还能以回马枪的手法全身而退;相传唐涉深的sec也曾是你囊中之物可惜你却不明原因在中途收了手;为人如影,手法变,暗中蛰伏的事你会做,刀口舔血的事你也会做,甚至度在唐家和唐律起被并称为‘大小唐’……” 男人看着卫朝枫,话锋转,极力想从他那张不露表情的脸中看透他的内心,“……所以,如果让程意城知道,她交往了年、付出了感情并且还与之信任、发生了关系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你想,她会有什么反应?普普通通长大的女孩子就会有这个弱点,世界太平静了,不晓得崩溃是什么滋味。” 卫朝枫没有动。 事实上,在这样被明目张胆地威胁之下,他连表情都没有,愤怒或者惶恐,慌张或者无措,他都没有。尹珈上内心震动,他终于有机会直面见识了次,千山倾轧不变色,说的就是卫朝枫。 男人双手撑着下巴,连姿势连眼色都没有变,平静地仿佛不过是菜市场交易般,开门见山地问:“威胁个人,总得提点条件。说说吧,你的条件。” 尹珈上沉默了会儿。 或者应该说,他被卫朝枫左右不明的态度,举棋不定了会儿。 在下定这个决心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威胁卫朝枫的后果他想过,但是他想得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机遇二字。个隐姓埋名的男人,个曾经搅得地下势力不得安宁甚至掀起惊涛骇浪的男人,如今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暴露了弱点,让他抓到了把柄。这个诱惑力对于在商言商的尹珈上而言,实在太大了,他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明白的个道理就是,机会难得,失去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最近我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在并购项目上资金链面临断裂。卫朝枫,你也明白,干我们这行的,职业生涯中落下个污点,再想取得投资人的信任,就很难了。” 卫朝枫敲敲桌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要少?” 尹珈上唇角翘,坐地起价:“个亿。银行的思路无非是过河拆桥,很招人恨,实话实说,我也拿它没办法。但是,这个亿的资金,对你卫朝枫而言,绝对不是问题,它甚至比不上当年你为谢劲风掷千金购回谢家祖宅的零头。你唐硕人的私*生*活,我没有打扰的兴趣,所以,还请你看在程意城的面子上,帮这个小忙。” 卫朝枫抓了抓后脑勺,低头骇笑。 钱,说到底,切恶性,还是因为钱。 有那么瞬间,他想起‘钱’这个词的起源,想起拉丁语中‘钱’的派生过程。以物易物的时代,人们有着最单纯的想法,予人方便,以羊派生,‘钱’这个词实在简单得甚至连故事性都没有。 谁会料想到今天,千百年后,风云变迁,古老流派的神性已在长袍下蒙尘,人性中的恶性被揭示出来,成年人活得塌糊涂,但却认为他们会作恶而明智,换句话说,人类因作恶而攫取了的快感。 卫朝枫笑笑,看不出真心,“不错,玩这行的,个亿,不算。但是尹珈上,你凭什么认为,用个女人,就能威胁到我?” 尹珈上心里沉。 他最担心的,就在这里。 程意城对卫朝枫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有没有分量,除了卫朝枫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是场豪赌,赌卫朝枫有没有真心。会有吗?这种男人。放在平时,尹珈上断然不会冒险,但这次,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卫朝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半点市井的样子,表情里分明有种,有过历史的男人才会有的底色。他对他笑道:“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相信你也知道,该玩的,早就玩过了。女人这回事,见过类之后,总会想见识另类,所以你认为,个程意城,还能威胁到我么?” 尹珈上心沉深渊。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会令人生畏。 种是狠狠赌把后就洗手不干的人,这种人,你想找他复仇的机会都没有,抵住诱惑、急流勇退,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另种,是赢得越越低调的人,这种人清醒、客观,将失败归咎于自身执行力,将成功归咎于运气,这种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这种非寻常的谦虚,你的对手比你聪明,还比你谨慎,心胸气度都在你之上,遇上这样的对手,简直毫无胜算。 尹珈上很清楚,唐硕人就是前种人,唐律就是后种人。昔日横扫方的‘大小唐’,但凡了解这历史的人,都明白这两位是何种人。 问题就是,如今了个程意城,卫朝枫还能有几分唐硕人的本性? 尹珈上经不住这样的诱*惑,不得不赌这把:“也就是说,程意城对你而言,毫无价值……?” 卫朝枫起身,笑了起来,勿说是真心,他这种样子,根本是连心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的。 “尹珈上,这种时候跟我谈女人,你会不会太单纯了点。” 他拿起纸杯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给坐着的男人倒了杯。卫朝枫弯腰将水放在他面前,放下的时候手势用力,恰恰好的力度,有水滴溅出来,不偏不倚,恰恰溅在尹珈上的衬衫领口,瞬间湿了小片。卫朝枫顺势伸手,撩了撩他被他弄湿的领口,声音和眼风都是艳的:“……你说我这个样子,有可能放真心在个女人身上么?” 尹珈上定力再好,思想准备再充足,也禁不住被卫朝枫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在脑中滚过片惊雷滚滚。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 尹珈上几乎是连背上的汗毛都要被惊得竖起来了:这人到底什么口味?居然对着他个男人调*情?! 卫朝枫放开他,大笑。 他直起身体,抬手拿起他面前的那杯水喝了几口,看着眼前的男人已被惊得面色发白,卫朝枫笑笑,闲情逸致地对他道:“想威胁我,换个方式吧。你也是男人,想必也很明白男人最需要什么。程意城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麻烦你,用脑子想想啊。连名字和生日都不想告诉的人,对我而言会重要到什么程度?” 尹珈上闭了下眼睛。 这步棋,他输了。 程意城不会是卫朝枫第个女人,也绝无可能是最后个,他的态度太明确了,男人需要生活的调剂,比方说,程意城。 就在这刻。 下秒,卷帘门忽然被人拉了起来。落日的余晖洒进来,恰恰好映在来人的脸上,暖暖的平和,令人想起托马斯时代的女性气质,有种安眠性的、确定无疑的本质。 程意城那带着些许惊讶的柔声响了起来,“怎么把门关了啊,今天不做生意了吗?” 瞬间,地覆天翻。 尹珈上看见卫朝枫脸上的神情在秒间有怎样急剧地坠落。 她是他整场局中唯的破绽。 动摇了、破解了、他所有的抵抗手段与精明设局都被瓦解了,他甚至不自觉握紧了拳,仿佛对命运抗诉无效。 偏偏这个时候,她来了,卫朝枫再没有任何办法。 尹珈上如梦初醒,瞬间懂了:方才的卫朝枫,玩的不过是心理战,根本不是他的真心;他设局的速度太快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那种游戏人间的散漫,差点点,尹珈上整个人都被他骗过去了。 尹珈上激动得几乎有些发抖。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天助人成’这件事。 赢了——! 个亿,卫朝枫的个亿,轻轻松松地到手了。 尹珈上几乎带着点感激对程意城笑道:“意城,怎么忽然回来了啊?” “哦这个,”程意城有点尴尬,“走到半才想起来,忘带钱包了……” 卫朝枫闭上眼。 没有办法了。 他再的手段,再好的设局,都已经没有用了。 当个人的破绽近在眼前,切的荒谬与谎言就被曝晒于光下。曾经他从不失败,今后他将有无数失败。有刻他面对失败就如同奥菲利亚或者西勒诺斯,很是升起些厌世感。 但他还是放弃了,为了程意城,他愿意失败。 尹珈上精气神重新回来了,气定神闲地同她聊到,“意城,你来得正好。我和小卫刚刚聊起,原来我们还共同认识位朋友,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是吗?”程意城很意外,也很有兴趣,他们这两位怎么还会有交集,“是谁?是什么样的朋友啊?” 尹珈上的声音如地狱幽冥,诡异阴森:“他姓唐……” “尹珈上——!” 卫朝枫忽然暴怒,声怒喝,平地而震,将在场的两个人都惊骇不已。 程意城没有见过这样的卫朝枫,时间竟愣住了,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呆愣地问:“卫朝枫你……” 尹珈上呵呵笑。 这种掌控全局、尤其还是卫朝枫全局的滋味,实在太好了,他甚至生出些‘大丈夫立天地于不败’的张狂感。他承认,他用的手段是卑鄙了些,可是卫朝枫也不见得是什么善人,对这样的人,卑鄙只是种手段,而没有贬义。能打败卫朝枫的人不,而他是个,将强者踩在脚底,是全天下男人的野心,不能怪他。 “他没事,”尹珈上起身,拍了拍卫朝枫的肩,圆了个场:“他不过是不喜欢我提那位朋友罢了。” 他又以朋友的身份,和程意城闲聊了几句,待程意城上楼去拿钱包之后,尹珈上才发出声幽幽的感叹:“都说唐家的硕人少爷这些年九死生,凭的就是身浑然天成的演技,今日见,简直幸会。连我都差点点,被你骗过去了……” 他笑笑,道:“不过真是没想到,个寻寻常常的女孩子,对你唐硕人而言,竟然真的这么重要……” 他无意打破现在的局面。揭开这个局,那么他手上的王牌也消失了。 “哦对了,小卫,方才我让你帮的忙,你可不要忘记了哦。”他随手将张纸条放进他的衬衣口袋,压低了声音,“我的账户在这里,两天之内,我要见到我要的。” 两天,个亿。 卫朝枫第次被人明目张胆地拦路抢劫,值得纪念,“只给我两天时间,你胃口不小啊。” 尹珈上整理了下西服下摆,彬彬有礼,“夜长梦,我很怕你。” 男人旋即向下楼的程意城道别,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 他是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卫朝枫的临界点在哪里,他并不清楚,对于这种人,踩到了他的痛处,踩脚就够,否则谁也不晓得后果会怎样。毕竟坊间传言的那些事,他也是听过的—— 昔日身在唐家的卫朝枫,于暴雪危难之际私自动用了手中的资金拉了卫家把,最终被唐家几位长辈知晓,找到了与他私交甚好的乔深巷逼之交出卫朝枫。当卫朝枫再回唐家之时,已是乔深巷今生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之时。卫朝枫终于动怒,仅以人之力就对抗了内部几大家族。若非最终唐律插手,卫朝枫念在养育之恩收了手,今日唐家,必有他卫朝枫半天下。 这种男人被逼至绝境时,会生出绝地反击的杀意。 尹珈上心细如风。打劫卫朝枫这种事,劫次就好,抢了,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后患。 (第19章 横祸(3)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程意城这两天没有睡好。 往往半梦半醒时,身后便有具体温环了上来,将她置于臂弯中,也不晓得控制力道,有时忽然收紧,生生令她惊醒,有时又只是松松地圈着她,令她错觉好似掉入种谦卑的温柔,仿佛下刻便会有喟叹自耳边传来下滑至唇边就是个吻。 程意城睡睡醒醒,终于还是醒了。 朦胧间,她看见阳台边着的身影,孑然身月色,全然没有了白日的放纵与散漫,他低眉沉静,月光下望去,很有些寒意。陌异、不亲近、对尘间充满敌意—— 个陌生的卫朝枫。 程意城清醒地看了他会儿,内心有些震动。 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予人的感觉真的太了。男性力量的创生,底层的秩序,融入众生的起源,属于历史的事迹,所有自相矛盾的切都在他这个体上发生着,存在着,以至于这个男人的底色越来越复杂,回旋着种激情的疯相,种曝晒的无畏,还有种残酷的自我弃绝。 夜凉如水,浴风如沐寒。 程意城静静地下床走过去,伸手从身后圈住了他的腰,轻轻抱了抱他,“你有心事。” 他怔了下,拍了拍她的手,并没有回身看她,直视着高楼下被风吹动的树影,“我吵醒你了。” 程意城摇摇头,侧脸贴着他劲瘦的背,听听,从这个角度,他的心跳是什么样的,是快是慢,是心里有人,抑或心里有事。 “心里有事,又不肯睡,会令人担心你。”她的声音好轻柔,“从前我爸爸告诉我,在幽深的睡眠状态中,人会跨入意识的最深处,住在那里,那里就会有你心事的答案。为什么不肯试试呢,即便旧说法的意义已被废除,也总比现代人求而不得的好。” 卫朝枫轻轻笑,“我不太信这个。” 他没有什么信仰,没有信仰的人会很彷徨,即便年来他如沙门般克制,也禁不住红尘弹指挥,打破他的克制如打破幻想。 程意城静静地陪了他会儿。她忽然弯腰,从旁盆栽中拾起颗小石子,然后起身,拿过他手里的玻璃水杯,轻轻声,她手里的小石子掉入水中,发出声安静的撞击声。 卫朝枫看了眼,“这什么?” 程意城叹气,“你这样的人,我大概也了解点,脑子很复杂,很少会受人影响。作为你的女朋友,没有你那么复杂的思想,也是愁得很。我这里只有三流偶像剧的情节,你想笑的话就笑吧,能博你笑也是好的。” 她将水杯放在他面前,当他放低视线时,小石头已经稳稳地沉在杯底。 程意城的声音如深夜的风,有股寂静的道理,“万物有灵,人由石而生,为什么不愿意去相信次它本身也可以有石头的灵性呢。我喜欢石头,在于它落下的样子,水里、地上、泥沼中,它都能迅速找到最快捷的方式落下。牵引力,对,说的就是这个,石头不喜欢走弯路,它总是最诚实地遵从牵引力,换来的是命运待它不薄,火烧、击碎、淬炼,地狱般的十八般苦难之后,它依然硬气。” 卫朝枫看着眼前的玻璃杯,眼里有氤氲雾气。 程意城伸手抚上他的脸。 “我常常好奇,你究竟有少放在心里的秘密。”她看见他有些神色微动,她知道她说对了,“当然,并不是说有秘密不好,只是如果,这样的秘密让你不能够快乐,那少是不可以放太久的。你是聪明人,但很时候,我却常常觉得,你总是选择最难受的条弯路去走,这不像你。” 卫朝枫放下水杯,忽然握起她的双手,将它包拢在他的掌心,就像要把这双手、这个人,永远放在自己触得到的手中。他忽然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程意城:“……” 虽然这人贯不靠谱,但像这样在三半夜忽然汪峰附体,也实在怪吓人的。程意城背后滑下滴冷汗,反问道:“梦想有很种,你指什么?” “忽然想问而已,”他言不由衷,闪烁其词:“……可能,我也不知道我想问什么。” “……” 程意城抽回手,摸了摸自己酸得掉牙的腮帮。习惯了卫朝枫白日里半斤八两的样子,在这半夜三他忽然转型走起了文人的酸爽路线,还是让程意城时经不住这变化,酸得牙疼。 “卫朝枫,”暗夜里,她看着他,眼里分明有光:“我的梦想就是,生活不要有意外。” “……” 他有些尴尬,的是食不知味的苦涩,低声对她道:“不觉得,太难了吗?” 程意城拍了拍他的肩,对他摇了摇头。 也就只有这样的深夜凌晨,也就只有身边的人是程意城,他才能有个机会,听个女生讲道理并且恰恰讲得刚好。 “年轻十岁的话,我想要的就非常简单。考试第,拿三好生,还有就是,考清华。” 卫朝枫笑了,“清华可不好考。” “是啊,所以那时连我父母都说,这个梦想可点都不简单;事实证明,我也确实没考上,”回忆童年,她非常快乐,再回当下,也分忧郁:“……人都是长大了之后才会明白,和将来的人生比起来,那些曾经以为已经是比天大的事,其实有没关系。” 卫朝枫觉得冷,不晓得是因为夜风渐起,还是因为她的真心话。 “你……为什么不肯试图接受点意外呢?”他知道自己有些卑鄙,他在对她偷换概念:“有些意外,纵然不是你原本以为的那个样子,但其实,对你也是无害的……” “无害的,就定会喜欢吗?”她自有套人生哲学,在这点上,她在自我的抽象观中固步自封:“人最喜欢的,只有原本以为的那个样子。这就是为什么,连感情这种事,都是初*恋最难忘。‘意外’二字,换个说法,就是‘命运’。不喜欢意外,也就是不喜欢命运,其实本质不喜欢的只有件事:无法反抗。孟非分享过句话,‘贴在地上过日子,有个好处就是,摔也摔不到哪里去。’深以为是,所以我从不喜欢离我太遥远的人和事,旦有过了,失去时摔起来也会重。但这些仍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所以我仍然会有梦想,梦想就是很难得到的些东西。贴在地上,摔不重;没有意外的话,就连摔都不会有了。” 卫朝枫沉默不语。 他既不能阻止她有这样的人生态度,也不能阻止自己喜欢这样个程意城。卫朝枫绞着手指暗自纠结,从前从来没发现,他原来是这么自虐的个人。 程意城摸了摸他的头。 他难得柔顺,乖起来的样子讨喜得很,她衡量了下今晚的气氛和情绪,觉得可以问他个不喜欢的问题:“……你不打算告诉我吗?那天,尹珈上提到的朋友。” 她拍拍他的头,觉得眼前这人这么乖的样子,和那天忽然当场暴怒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你那么凶的样子,可不见啊。” “吓到你了吗?” “还好。” 程意城说的是实话。 她直没告诉他的是,早在年以前,当他把她骗回家做了那事之后,才是真正把她吓到了。她直以为他是个玩性皮实的小男生,尚未长大;只有在那天,她才真正明白,再单纯、再无害,他的本质也已是个成年男性,具备成年男性所具有的切特性:攻击性、以及,占有性。 卫朝枫忽然开口,“我那个朋友,他姓唐……” 程意城有些意外,他竟然真的愿意开口讲这些。 卫朝枫的声音很慢,也很重,“我和这个人的关系曾经是……生死共存。” 程意城神色凛。 她不能明白,段关系要经历少不为人知的杀伤,最后走到怎样覆水难收的地步,才值得卫朝枫用上那么严重的词。 夜风中,卫朝枫的声音清冷、低沉,回旋着股历史而且并非是马平川。 “他出身不好,夹缝中求生,没有什么目标,也不知道他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在过去很长段时间里,他都遵循长辈的意愿,养他的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做那些事究竟对不对。有时他也会觉得,做了那么那种事之后,连他自己,都已经不太能认得自己了。” 程意城忽然出声,“也包括你吗?” 卫朝枫沉默了下,缓缓开口:“也包括我。我也已经……不太能认得他了。” 程意城漫应声:“哦……” 倒不是她不够敏感。 如果仅凭卫朝枫这含糊其辞的三言两语,程意城就能往‘难道他说的是自己?!’这个方向上去想,那就不叫敏感了,那叫想象力过剩。 程意城自动联想了出华丽丽的‘帮派少年扶持记’—— 定是在某个时期,卫朝枫还陷于青春期的苦恼,走上了混帮混派的道路,后来遇到了某个人,就在个风雨的巷中,个负伤,个拉着他跑,后面是另个帮派的人马,个说‘你快走’,个说‘我绝不丢下你’,少年义气,江湖浴血,情深意重,再回首已百年身…… 卫朝枫神情严肃:“你能明白吗?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程意城肃穆地点头:“我明白。” …… 两个人就这么风牛马不相及的各自明白各自的。当日后程意城再想起这些时,才当真是,再回首已百年身。原来冥冥中早已注定,她和他之间,早就是注定会不明不白。 “程意城,”他忽然低唤了她声,每当他这样连名带姓起叫的时候,总有些压力无端向她袭来,“如果有天,我也变成那个人那个样子,你会怎么样?” 她微微怔。 “我……可能会有些难过吧。” 生活有两个半边,个是醒,个是梦。她这样的人,从来都只喜欢在醒中生活,见的阴影了,其实孤独得很。 “个人变了样子,不管有没有变质,他也是变了。对我来说,要接受个变了的人,无异于要接受个陌生人。这个过程对些有天分的人而言,或许不是难事,但我可能,没有这样的天分。它无异于要我推翻个王国,杀死巨怪,以全新的眼光和承受力去接受个全新的城邦,与它共荣,没有人再会关心,我是否还有留恋历史的脆弱天性。” 卫朝枫了然。 他稍加变化,她便要调动全部情感,从温情细语到小心契合,以防不小心,便将心灰唤醒。她这样的人,被他己私心拉拽着堕入成人世界,从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他心生愧疚,低头在她额前落下轻吻,“不会的。程意城,我不会那样的。” 喜欢的女孩子,永远对他有左右的力量。 十丈软红尘,跌进来,就很难再有力气爬出去了。 卫朝枫绝对不会知道,他在经过了少心理斗争、搏斗了久男人尊严,才做出的这个决定,二十四小时之后,关于他的这件事就被白纸黑字地发送到了个人手上。 那人看完送来的事件性报告,明白了缘由来去,沉思了会儿,打发了下属出去,这才将报告扔回桌面。像是已预见到将来触即发的局面,他抬手,敲了敲桌面上的那几页纸,对着白纸黑字的结果发出了声不甚满意的微怒:“卫朝枫,被人打了还不还手。堕落成这种样子,让人看不下去啊……” (第20章 横祸(4)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千里之外,南太平洋上如珍珠散落,坐落着星星点点的私人岛屿。其中座隶属唐家,整座岛被红色枫树包围,有个很攫人吸引力的名字,叫做:血枫。 红到深处自然灰。 敢如此犯禁忌之大不韪,也要将整座岛屿染成红色如血,背后的主人,有怎样做绝的心性,可以想见。 这座岛屿的主人曾经有个最亲的亲人,叫做唐枫,长姐如母亲,他待她敬重、爱护,却仍然改变不了命运的急转直下,他尚未有力量护她周全,他就已经失去了她。 关于卫朝枫的突发*件首先被传到了唐家柳总管手上。 这位柳总管姓甚名谁,来历如何,暂且按下不表。关于他在唐家的地位,倒是可以简单说两句。 柳总管自小在唐家长大,在唐律根基未稳之前,作为队唐律方的人,家族动乱之际柳总管注定要受点苦。然而这苦倒也没有白受,就此形成了这个男人成年后的性格,低调沉静不外露,二把手副十年。唐律执掌大权后柳总管就成了个专属‘裨补缺漏’的人,什么叫‘裨补缺漏’呢?就是唐律不能做的事他做,唐律不便干的事他干,解决得了原子弹问题也解决得了茶叶蛋问题,在唐家内部别号‘职业救火队员’。 这天,柳总管翻报告,觉得此事挺有意思,有必要让上峰知道下。 这个上峰正在温泉池,柳总管脚踏进门口,就看见个劲瘦光*裸的背影,正靠在温泉岩边闭目养神,蜜色的肌*肤从颈部路向下蔓延,*层水雾,似挑*逗细看又没有。柳总管很有素养,下秒便转过了身,背着他道:“有件事,事关唐硕人,不知你想不想听?” 温泉池内的男人没有说话。 柳总管点了点头。 ——很好,没有轰他出去,证明他还是想听的。 “唐硕人给个账户转账了个亿,账户户主叫尹珈上,金融圈小角色个。”翻了页,不忘补充句:“他动用的是瑞士银行的账户,是当年他父亲卫柏留给他的。他在唐家的账户都被你冻结了,他也不可能会动。” 报告完毕,柳总管加了句私人评论:“唐硕人不可能和这种小角色有交情,送出去个亿,不是勒索,就是敲诈。……但是可能么?他有什么把柄在人家那里,能让唐硕人心甘情愿送个亿出去?” 空间四寂,水流深深,听得到汩汩的泉水声。 半晌之后,温泉池内终于传来个声音:“女人。” 柳总管不明所以:“什么?” 那人道:“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个男人不理智,原因只有个,为了女人。” 柳总管失笑,“那可是你手教出来的唐硕人,为了女人,可能么?” “个男孩子长大点,有了感情,有了顾虑,甚至还有了点占有欲,点舍不得,那么他的日子就会渐渐变得不那么好过了,”顿了下,男人有点微微的自嘲:“这点,他倒是很像他的父亲,也很像他的母亲。” 这是个禁忌的话题,也是个悲伤的话题。柳总管对此很明白,沉默以对,表示庄重与肃穆。 温泉池里的男人忽然道:“家里有的是想找他麻烦的人,他几个表兄弟,很想搞垮暴雪是不是?你放点权给他们,让他们去玩。至于唐硕人,呵,被人打了还不还手,他过得让人有点看不下去了。找点事给他做,抽抽他的筋骨。” “知道了,”柳总管点头,又问:“这个尹珈上怎么处置?” “唐硕人是从我这里走出去的,抢了唐硕人个亿,不,但也等于在打我的脸,”男人身姿未动,唇间说出的话,却分明已是见血光的:“打了我的脸,柳总管,你说怎么办?” 柳总管点点头,明白了。 这晚,小龙哥在巡视了圈夜场之后,正准备收工睡觉,走到酒吧的地下层时,惊讶地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卫朝枫。 他正在和人喝酒。 酒吧是普通的酒吧,酒是普通的酒,但卫朝枫这么个喝法,就太不寻常了。 小龙哥在背后看着他,看着他边划拳边输,输次喝三杯,豪爽得很,也吓人得很。小龙哥当然不是在担心卫朝枫的酒量,他是在担心他的肾。 小龙哥是在这里做事的,行业内的规矩懂得比谁都,深知这样的酒吧所卖的酒基本是真假参半,这万卫朝枫个倒霉喝到的都是假酒…… 小龙哥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了,个箭步上前夺下了他手中的酒。虽然卫朝枫这人真真假假,他从来也没有看透过,但卫朝枫这人确实还是可以的,江湖上的义字、朋友间的情意,他做起来都是做全了的。 “喂喂喂喂,”小龙哥拿掉他手里的酒,挡在他面前按下他还在跟人划拳的手:“卫朝枫你发什么神经,这么晚在这里喝酒划拳?” 卫朝枫猛然从极致high的气氛中被人打醒,转头看见是小龙哥,也不隐瞒,放了句真话,“最近倒霉透了,过来玩玩转转运。” “那你也要有个度啊,”小龙哥盯了眼吧台旁东倒西歪的堆空酒瓶,数量惊人,语重心长对他道:“你可是将来有老婆孩子要养的人。” 卫朝枫:“……” 小龙哥和程意城走得近了,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程意城‘万事筹谋’的计划性,这样的人看问题通常都比较严重,复杂化、放大化。卫朝枫心想他要是也这个样子,那就完了,遇到被人敲诈这种事,估计都活不下去了。 “没那么严重,”卫朝枫松了下衬衫领口,透透气,将严重性轻描淡写:“最近掉了笔钱,比较郁闷。” “哦!” 小龙哥正色,恍然大悟,立刻十分理解地拍了下他的肩,表示同情:“那的确是很严重的事啊!” 做小本生意本来就不容易,利润率那么低,遇到熟悉的街坊邻里还要打个折。有时连他都佩服卫朝枫,介大好青年,却安生在这街头巷尾,定力惊人,也颇有点‘英雄埋剑遁尘世’的可惜。 小龙哥问得小心翼翼:“你……掉了少钱啊?” 卫朝枫挥挥手,随口胡扯:“几百块吧。” 小龙哥整个人向后跳了下,把卫朝枫都吓了跳,只听得小龙哥声惊炸:“这么啊?!” “……” 卫朝枫纠结地抹了把脸。 小龙哥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简直让卫朝枫郁闷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掉了个亿,估计说出来都没人信。 小龙哥安慰他:“没事,卫朝枫,想开点,这世上倒霉的人了去了,看看那些,跳楼的、破产的,你这事就算不上什么……” 说到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住了口,对他说了句“你等等啊”,就如兔子般地甩开小短腿跑开了,等到卫朝枫喝完杯啤酒,只见小龙哥又蹦跶着小短腿跑回来了,手里拿了本杂志。 卫朝枫给自己又倒了杯啤酒,随口问道:“这什么?” “安慰你的利器!最近倒霉的人了去了,比你严重的也了去了,”小龙哥伸手弹了下手里的杂志封面,“看看,这金融新贵之前还来这里喝过酒,这几天就进了牢房。难怪别人说,做金融这行的,做得好的进牢房,做得差的进病房,很有道理啊!” 卫朝枫拿着酒杯喝着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 这看,就生生定住了他的视线。 周刊消息出街,封面上赫然印着加黑加粗的头条要闻:金融圈新贵涉嫌□□交易、非法集资等等罪名经调查成立,该新贵在出逃出境时被警方拿下,审判刑两年,终生被判市场禁入。从此涉足金融圈,再无可能。 “给我——!” 卫朝枫把抢过小龙哥手里的杂志,罔顾小龙哥被他的神经兮兮吓了跳,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大力又迅速地翻开了正文。不出意外,其上的内容令向不动容的卫朝枫瞬间变色,配图上赫然印着个人的照片:尹珈上。 他见识过种秩序。 好比原始的恐怖有了生命力,浸染了日神般美的冲动,逐渐过渡成会自我幻化的美妙秩序,好似和平、胜精致,令切生存都变得丰满且凯旋。世间有的是这样的例子,比如玫瑰从有刺的枝条中杀出条血路,抽出娇艳欲滴的鲜红色花瓣。 切粉饰的安详与局面之下,有刀光已动。 借刀杀人,以恶杀恶,犹如日神举起了美杜莎的首级,因为邪恶,所以不惧切邪恶。 至今为止,他只见过个人,有这样的力量,有这样的心性。 “小舅舅……” 以这个人的本事,想除掉个人的话,大可以不动声色、无人可知,然而他却做得如此明目张胆、铺天盖地,令卫朝枫瞬间明白了件事:这是对他的警告——他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很不满意。 股年未有的血腥味从胃部直涌喉头,卫朝枫丢下杂志,忽然夺门而出,伏在路边的墙角吐了个地覆天翻。 小龙哥跟着跑出来看,顿时三魂吓掉了七魄:这好好的个人,就算喝了点假酒,最也就是吐点乙醇也不至于要吐血吧?! 小龙哥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拨下号码搬救兵:“程程程意城……卫朝枫他他他忽然不太对劲啊……” V第21章 机锋(1)/V文公告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那晚最后,卫朝枫是被程意城接回家的。 小龙哥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程意城时,全然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说卫朝枫喝醉了。当程意城冒着深秋的寒风在凌晨赶到酒吧门口时,看见卫朝枫的样子,顿时就受到了顿不小的惊吓。 ——这是喝醉的样子吗?这分明已经是快要挂掉的样子啊! 程意城这样的人有个优点,平时看着闷不吭声挺柔弱的,关键时刻总是能被激发出股镇定感,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也比寻常人高那么点点。 很快地,程意城定了定神。 她迅速地扶住了卫朝枫,转头问小龙哥:“小龙哥,人命关天,到底怎么回事?” 小龙哥支支唔唔:“他掉了笔钱,不开心嘛,就来欢乐欢乐……” 程意城再被忽悠也不至于被忽悠成这样,皱眉道:“小龙哥,你看他现在像是欢乐的样子吗?” “……” 小龙哥看了眼气若游丝的卫朝枫,抿了下唇,沉默了。 旁的卫朝枫扶住程意城的肩,出声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那点酒对他而言真算不上什么,他也不是喝醉,他是被唐律的出手吓到了。唐律名义上是他小舅舅,岁数也就比他大八岁,但卫朝枫这人从小在唐律的阴影下长大,父权之威渗入灵魂,卫朝枫本能地惧怕这个名字,在卫朝枫眼里,他哪里是他小舅舅,他简直就是他爹。 于是今晚,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受到了冲击,再加上喝了点酒,心理生理并发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程意城,”卫朝枫态度良好,决定坦白从宽,“这件事,是……”我的错…… 然而就在他还没说出口时,小龙哥比他态度良好地坦白了错误:“程意城,这件事,是我的错——!” 程意城:“……” 卫朝枫囧:“……啊?” 这关他什么事? 小龙哥显然不晓得在这复杂的情况下,他已经阴差阳错地背上了个黑锅,还急着坦白从宽,争取日后还能交朋友:“那个……卫朝枫刚才喝的酒,有几瓶是假的……” 卫朝枫&程意城:“……” 这踏马滴…… 人命关天,卫朝枫再看破红尘也还没看破到不惜命的地步,当即连对小龙哥背黑锅的愧疚都没有了,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姓龙的你还是人吗?看着我喝下去你不阻止我!等着,给我报销医药费,不然老子揍你!……” 番折腾,当程意城叫了出租车将卫朝枫搀扶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程意城给他放了洗澡水,叫他洗了澡,当他洗好出来时,杯醒酒茶已经放在了床头,卫朝枫头痛欲裂,睡上*床躺在床头,拿起醒酒茶口气喝完。 双手适时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动作轻柔地替他按了五分钟。卫朝枫呼吸绵长,在酒精的作用下睡意甚,闭着眼睛,程意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躺着的他,只看见他头顶的两个旋。老辈的人常说,头顶双旋的男子命由天定,个性激烈,人生注定偏锋而走。程意城看着他,此刻他是那么安静,双长睫毛给这张本已俊俏的脸添三分柔软。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常常就在想,他是否真是个激烈的人,如果是,那么他的激烈在哪里。在她眼里,他比她容易、也擅长撒娇得。 当他闭着眼睛发不言,程意城就明白,只要这个人不打算讲,她就是不会追问的。因为舍不得,舍不得再在卫朝枫这个人身上加上道锁。她常常看着他就会这样子舍不得,好似这个人身上存在着某种永恒的二元性,连续不断的斗争以及不易得的间发性和解。 “有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她摸了摸他的额,句追问都没有:“以后,心里有事的话,不要再这样了。你不担心你自己,我会担心你。睡吧。” 说完,她伸手去关灯。却就在熄灭灯光的那刹那,她被人把抱住了。 他忽然出手,紧紧抱住着的她,他坐在那里,埋首在她腰间,平白比她矮了半截身体。他什么都不说,他是永远只会做不会说,程意城却分明被他突然而至的这举动怔惊了几分,她感觉得到,在黑暗中,他内心正发出惊人的恐惧。 个女性趋向成熟的标志之,就是对男性这个体的本质,有日渐客观的定位。 当个女生还是小女孩时,父亲就是她最亲近的男性,此刻‘男人’二字在她的世界观中就代表着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几乎无坚不摧,小学女生的作文里常常出现这样的句话,‘爸爸是山’,其背后折射而出的世界观就是这样种朴素、美好、却也过分单纯的情怀。渐渐她长大了,她就会渐渐发现,‘男人’并不完全由力量组成,他也有软弱、恐惧、犹豫以及不能。 尤其是卫朝枫这种男人。 他过早地接触了社会,由此形成的种性格悲剧是:他已过早地丧失了展露真性情的本能。 他习惯掩饰、也擅长掩饰,游刃有余的在各种角色中切换,付出的代价是演活角色已成了他的本能,如若他没有这种本能,那么他早已不知死过少回。每捡回次生存,他就丢弃自我分,环境需要他做怎样的人,他就能做怎样的人。当年卫朝枫以几乎不给自己任何退路的姿态退出唐家,与唐家内部各方势力的内斗使他心力交瘁固然是个原因,但的原因却是,他对正在发生的日渐丧失自我的这件事已感到潮水灭顶般的心灰意冷。 他需要个奇迹,将他从对生死的麻木状态中挽救而起。 后来他终于遇见了,程意城就是他的奇迹。 她任由他抱着,也不问,顺势垂手抚着他的后脑,道:“我看你那么吐,几乎就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我给你煮点粥,你吃了再睡,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把圈住她腰的手紧了几分。 程意城顿了下,也知道这孩子是在示弱了,她拍了下他的背,安慰他:“我不会走,我会陪着你的。来,我去熬点粥给你……” 卫朝枫哪里肯放,他这人有股痞性,知道她对他好,于是在她面前他总是比在旁人面前肆无忌惮几分,索性任性了回:“我不放。” 程意城盯了他会儿,放弃了。 有些事,她不知道。 他在人生最破落的时刻遇见了她:事无成、游手好闲、没有目标、街头混日子。那段时间他很堕落,不是他想堕落,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当个人登顶过权利巅峰却发现那些他又不感兴趣然后就甩手走了,在这样的大起大落之下,是个人都会很容易失去生活的源动力。很难说程意城愿意留在这样个人身边,究竟是因为独特的情感审美观,还是股悲天悯人的情怀。但她真的是留下来了,并且留就留到了现在。 她这留,就留成了卫朝枫生命中的独无二。 他心里直空了那么块。 父母在车祸中双亡之后,他在八岁的幼龄就被带回了唐家。在唐家十几年的时间中,他不是在生活,他是在生存。当他见到狼狗第次说出‘怕’这个字的时候,就被唐律直接拎起扔进了群狼狗的窝。那个男人用简单粗暴却也最有效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了他,个人暴露弱点无异于找死。从此他在唐家十几年,再没有说过那个字。 然而,不说,不代表他没有。 他只是不再表达。 所以,当程意城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并且以温馨、美好、包容的姿态包容了他的欢喜与恐惧,如同温软无言的苔藓无声地渗透进他生命中,他就隐隐有了觉悟,他这交,是把身家性命连同真心并交出去了。 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留给他足够的空间,也留给他足够的尊严。当他抱紧她,对她无声地倾诉内心的恐惧时,她轻抚着他的背,只对他讲:“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程意城,”他闭着眼睛对她讲:“我怕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的人生。” 当他讲出这句话,他就明白,他心里对她,直以来都是自私的。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会把他的过去与故事告诉她。 或许有天,当真相被拆穿,程意城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他这行为,但他仍然不打算回头是岸。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种悲伤,有种人,有些事,面对了解真相的人是说不出口的,只有面对陌生人时,他们才有勇气说出来。 卫朝枫需要这样个陌生人,程意城就是‘唐硕人’的陌生人。 卫朝枫有种本事,可以在模棱两可的状况下,将自身情绪宣泄。程意城陪他讲了晚,伴随着日渐发白的东方,她终于撑不过去了,沉沉睡去。 卫朝枫夜无眠。 闭着眼睛,坐在床头,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临近清晨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进来条短信。他拿起看,寥寥数字,已把切状况摊牌在他眼前:董事长病重,消息外泄,暴雪危矣,望你相救。 不喜废话,直截了当,谢劲风的风格。 这支电话是他平日接外卖的号码,能查到这个号码,看来谢劲风已在乔深巷那边费了不少神,终于把乔深巷磨崩溃了,将卫朝枫的号码出卖给了她。 卫朝枫扔下电话,闭目沉思了刻钟。 他忽然低下头,吻了吻身边熟睡中的程意城,“我让你累了,是不是?” 她确实很累。 他什么都不说,只说‘控制不了人生’,这个命题太大了,讲出来让程意城在昨晚当场吓了跳。沉下心来想,程意城也理出了个头绪:想来应该是这孩子自卑了,在这就业率低下、她工资又不低的情况下,他这是在为自身奔不了个好前程在忧愁呢?于是程意城陪了他整晚,也开导了他整晚,用尽了心思,也小心翼翼得很,避免伤了他的自尊心。讲到最后卫朝枫抱着她笑了,她终于放下了心,全然也不晓得卫朝枫是被她的善良之举逗笑的。卫朝枫也知道他这样玩火*无异于在找死,但他陷得太深了,他已经点也不想抽身自救了。 “你给我点时间,我不会走远的。” 他伸手,拂了拂散落在她额前的碎发,低首轻吻她的额头,将弱点暴露在这个女生面前:“……我这个样子,能拉住我的,只有你了。” (第22章 机锋(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程意城最近心情不错。 虽然在旁人眼里,程意城向是个不带悲观色彩的人,但最近她的变化确是细微又具体的,较之从前,她有某种‘人生气’了。这切都被程昕看在眼里,在喜爱的角度讲,他很乐意见到这样个程意城,程意城应该这样活,活得有生气些;可是想到这些定是那个叫卫朝枫的男人带给她的,在男人的角度讲,程昕不可避免地为自己感到遗憾。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的,没有你对我错,也没有你应该我不应该,切不过是时间的先来后到,天定的,你反抗不了。通常我们就给它个专有名词叫‘无缘’,以给自己些字面上的安慰。 下午,程昕通知程意城,他们负责跟踪的某家标的公司出了问题。 程意城收拾了文件,股脑装进包里快步跟上,“是暴雪吗?我已看到了网上的传闻,不知真假。” “恐怕是真的,”程昕开车,等她坐进副驾驶,他立刻发动引擎:“谢劲风有流的公关团队,连谢劲风都压不住的传闻,只剩下种可能性:它是真的。” 程意城拿起资料和笔,抓紧时间圈下重要的数据,“我们现在去暴雪?” “去不了,谢劲风那种人精,早已预料到了会有今天的局面,日前就已放话不接受任何调研,”程昕踩着油门,不自觉地加速:“我们现在去卖方机构的策略会,毕竟是卖方,平台广,信息全,总比买方知道得点。” 这是场堪称混乱的策略会。 甚至连专门负责跟踪暴雪的卖方研究员上台作报告时都给出了惊人的态度:“各位好,今天我是不想上来的,流程如此我没有办法,对暴雪现今的状况,我只能说,我也在估量,谢谢各位。” 卖方研究员的表态几乎成了引爆负面新闻的导火索。 程意城出道两年,没有见过连卖方都如此底气不足的场面。这几乎只有两种可能,第,暴雪的情况不容乐观,第二,暴雪的情况比想象中不容乐观。 程意城咳了声,几乎有点傻眼,“连卖方都不打算力撑,退步讲,即便暴雪隐瞒了董事长卫鉴诚先生的身体状况,也不至于引爆信任危机至此吧?” “没办法,这就是资本市场,”程昕摊了摊手,对程意城的乐观表示这是种残酷的错误性,“资本市场玩的就是预期差。暴雪被爆出董事长无法再胜任,面临换或下台的局面,所带来的负面引申义比如公司整体思路的摇摇欲坠这些都太了,也太能做文章了。投资人的预期差被破解,指责暴雪不公开重大事件误导了错误的预期差,这对家在亚洲双国同时上市的公司而言,是致命的。” 最后,这场策略会就在片争议中无果结束。 程昕带着点私心发出邀请,“起吃个晚饭?” “不了,”程意城并不瞒他,“我要去店里帮忙,晚上他比较忙,个人收账也好。” 程昕点点头,表示理解,衷心地给出句感叹,“程意城,做你男朋友真幸福。” 程意城笑笑,没给他回应。 可是这晚,程意城却失望了。 卫朝枫不在店里。 他只给她留了个电话号码,说出去办点事,有事找他可以打这个号码。留下这些后,他就又如同往常那样,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面对程意城的询问,肖原抓耳挠腮地只蹦出了那句万年不变的借口:卫哥去进货了。 程意城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她没有习惯去平白怀疑个人,尤其是卫朝枫。 可是卫朝枫就像是存心要给她证据似的,连着整整两个星期,都令程意城失望了。 这座城市的东面,环绕着座山,山不高,历史也已无从查起,时间唯无法改变的,是山貌的秀丽与怡人的环境。 有人喜欢,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商机。 年前就有精明的开发商,重金将半山平坡山腰处的地皮买下,围栏成户,引水排源,开发成了独山独栋、独无二的极致别墅建筑:‘山城威尼斯’。 山城威尼斯落成公开出售之际,曾有不少媒体质疑是否会有人当真掷千金,购买此等豪宅。很快地,答案浮出水面。就此笔交易,当年的开发商不仅收回本金,是赚足了数倍酬劳。有人喜欢,而且不缺钱,自然就付得起这个价。 这个人,就是经历了创业崛起、丧子风波、走出重创后至今仍屹立不倒的方枭雄:暴雪创始人兼现任执行人,卫鉴诚。 卫鉴诚是狠角色。 这是,个人用数十年风雨的代价,在垂暮之年获得的历史评价。 这个评价不低,其中所含的不为人说、不为人悟,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就好比二十年前暴雪年轻的执行人、卫鉴诚独子卫柏和隐婚的妻子在车祸中意外身亡后,卫鉴诚依旧没有接纳孩子的那段感情,即便逝者已去,爱恨不在,卫鉴诚也没有允许那对夫妻合葬。追悼会上,卫家墓园中安放的,只有个在年华正好时沉沉睡去的卫柏。 旁人眼里的卫鉴诚如往昔,独子的逝去对他而言不过是突发性的意外,他有能力、也有手段,将失控的局面放正,情绪或者宣泄,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有很少些人会懂得,自那年以后,卫鉴诚就很少笑、也很少喝酒了。仿佛夜之间属于人性的大爱都没有了,偶尔还会有恨,令人有种错觉,就好像这个老人活着,不是为了恨,而是这种恨,令他得以活着。 这天的山城威尼斯内,改往日的静谧,为数不的几位侍者战战兢兢地打扫着屋子,偶尔抬眼望望二楼的主卧室,间或有争吵声传出来,如石沉湖底,落进水面的那刹那会令人心慌。 家庭医生端着药,看着散落地的文件,默不作声。 谢劲风正弯腰捡着地上的文件,收拾好了,抬眼见到旁的人,她走过去,端过药,“给我吧。”示意他出去。 医生顿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把药递给她后朝主卧的方向点头示意,就出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正靠着床头坐着,看完手中的最后份文件,不出意外地没有控制住力道,重重扔了出去,“好,好。现在就连卖方的那些人,都敢对暴雪指手画脚了。当年求着暴雪的样子,那种难看的样子,需不需要我提醒他们记得。” 他不服老。 短短几句话,就令谢劲风明白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沙场老将,拼惯了,不服老,也不肯服老。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他老了,是全世界都无可挽回的事。 谢劲风将药递到他手边,“董事长,您不能不喝药。” “拿走。”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除了倔强这本质属性之外,卫鉴诚和所有那个年代的枭雄样,骨子里都有种红色*情结,书架上永远放着套毛选。野史中最著名的就有这么段,说老毛当年身体不适时,警卫员端药给他,老毛滴未沾,硬是扛了下来,有句名言就这么在野史中流传了下来:‘用自身抗体作战也是种基础性作战,绝不乏兵法布阵与毅力。’句话,令生病吃药这件事顿时就上升到了个光荣斗争的层面。 谢劲风很有些无奈。 她当然不会去对卫鉴诚说‘战争年代,主席那时搞不好是缺药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虽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劲风也不动,重新将药递给他,“董事长,您不喝药我是不会走的。” 病中的老人控制不住脾气,动了怒,浑厚的声音中隐隐有威吓。 “谢劲风——!” 动怒之下他抬了抬手,本想指着她吓唬两声,却不料就这样打翻了她手中的药。 滚烫的液体在瞬间泼向谢劲风的右手,她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躲,就这么硬生生扛住了瞬间的高温,还有紧随而来的持续性疼痛。酸涩的药味如引线炸开,弥漫了整个空间,伤害来得这么意外且剧烈,双方都有刹那间的怔楞。 身后有人快步走来。 沉稳而迅速的脚步声,整个声音整个人都仿佛带着种策略性,手中副牌轻易不亮牌底,亮就是要亮同花顺的。 谢劲风的右手被人用力握住,他动了动力道,将她整个人扯向了自己。还未待她看清来人,用来盛放红酒的冰桶就被倒在她面前,哗啦啦声巨响,冰水混合着冰块从她右手顺流而下,带走灼热的高温,令她在疼痛间得以觅得丝出路。 “对待女孩子要温柔,”年轻的男人声音从容,仿佛这空间内的任何人、任何事,对他而言都构不成威胁,也构不成恐惧:“您这么大了,反倒不绅士了,不像您。” 卫朝枫。 敢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的,只有卫朝枫。 这个人,这个声音,和过去那么年样,凭空出现,骤然消失,唯不变的是,他仍然令谢劲风心绪振动,不得解法。 她控制着情绪,迅速抽回手,“我没事。” 个年轻女生走江湖,除了真才实学的资本,还得要有手段,以及自控力。 对感情的自控力。 卫朝枫没有拒绝,落落大方地任凭她抽回手,提高声音喊了声,“方医生。” 方才的家庭医生闻讯赶来,卫朝枫掏出手帕擦了擦被水溅湿的手,以眼神示意了下,“带她出去擦点药,万将来有烫伤的后遗症,我找你负责。” 三言两语放出来,言下的威吓之意已经很明显。 谢劲风心中震动,几乎有种错觉,当年的卫朝枫回来了。 当年的卫朝枫是什么样子? 性格不动声色,很不易对付,控制场面,永据上风,做事毫无纰漏,某种程度上来讲,很是欠些人性。 方医生带着谢劲风走了出去,房门被带上,空间重新安静下来。屋里的老少对望眼,彼此都没有外露的情绪,双方都是高手,沉得住气。 卫鉴诚沉声开口,用骨子里的倔强压下病态的神情,“你怎么来的?” “我有脚啊,”卫朝枫并不接招,软绵绵地化解了老人强硬的态度,“自然是走过来的。” 卫鉴诚抬了抬下巴,不服输的表情里面,很有些讥诮,“唐家那些人,也肯让你来?” 卫朝枫盈盈笑,不恼。 这人有种玩弄天真的本事。有些时候,天真可以令旁人有安全感。他深得精髓,得心应手,因此很时候旁人见了他,总似看不懂,甚至荒谬。对之疏忽防范,他便有了可趁之机。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要提。和自己过不去,划不来。” 男人端起桌旁医生重新送来的碗药,长腿勾拖了张椅子过来坐,态度谈不上恭敬,却十分家常,令人舒适,不能够拒绝,“生病是件很寻常的事,吃过药就没事了,过几天,就又是令人不敢轻视的暴雪卫老先生,您何必在这件小事上和人较劲。不给谢劲风面子,我的面子可以给吧?” 室的寂静。 病中的老人沉默地喝药,卫朝枫没事做,他这人是个不安分的本性,绝不会规规矩矩地垂手等在旁,不由得拿起了旁方才被砸在地上的文件,带着点兴趣看了起来。 “现在的暴雪,很难看吧?” 句平平静静的话,由局中最高权利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千斤重,有种老将暮年的悲情。 “怎么会。” 卫朝枫抬眼,语气寻常,令人在这乱局中得以见到丝安定的力量,“空方做空是常有的事,打破预期差,砸盘后联手吸筹,将人逼死,垄断暴利。不过是种玩法而已,没什么太复杂的东西。” “知道得很清楚啊,”卫鉴诚眼风扫,“你做过不少吧?” 卫朝枫抓了抓头发,弄得头顶那根翘起的呆毛怎么也不服帖,整个人看起来无辜得很,跟说出来的话样无辜,“我也不想的。” 喝完药,有女侍进来收拾了下,卫鉴诚看了眼落地窗外漫山的松柏。 山林有股绿色的魅力,永远不息,勿需要无谓的反抗,任何牺牲都是徒劳。古罗马流传句话,‘场雨召唤片草’,世界送出的内在不停,山林就生生不息。 “既然来了,就顺道去看看他吧。” 卫鉴诚静静地对眼前的这个人交代道,交代得不,甚至没有直呼其名,也许是因为,有种属于历史的伤痛需要长期的疗伤,提提名字也是会立即流血的。 “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傍晚,晚风清寂,山林的温度要比寻常处来得薄些。 卫朝枫将衬衫扣子个个扣好,连手腕处也细致地考虑到了,扣好了暗扣。恭敬的态度,令人明白这动作绝不是因为冷,而是严肃的些理由,比方说,祭奠与怀念。 卫柏的墓地就坐落于山城威尼斯的不远处,这么近的距离,轻易便将种悲伤的心情示人于眼前:卫鉴诚不是不想忘记丧子之痛,而是这个老人,根本不打算要忘记。 如若忘记了,他还剩下什么。 卫朝枫手携束纯白的白花,用上好质感的淡蓝色纸张捧着,扎成束。蓝色丝带垂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曳,拂过卫朝枫的手,温柔的触感如父亲的爱抚。 男人伸手,轻轻抚过墓碑上那张容颜。太年轻了,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被永远定格在了这小小四方碑上,该是什么滋味。 “……爷爷对您,有过很期待吧。” 《蔷薇园》中有段形容柏树的话,写除了柏树之外,在至高无上的名树中,没有种是自由的;柏树不存在时令合,也不存在时令不合,因而始终生长茂盛。 卫柏。 单单个名字,内在的期待就有这许的恢弘。 而这许的恢弘期待,朝之间被个女性打破,付出代价的沉重甚至包括了性命。留给生者的痛与恨,卫朝枫可以理解。 “如果说,这世间存在种,真正神性的、无罪的、有生的以及可被原谅的手段,可以令人复原,那么,您来告诉我,当下我该怎么做……?” 凉风拂过脸,温柔似应答。 男人屈膝半跪,凝望中只觉山林有声,别有天地非人间。 小时后,谢劲风在墓园台阶下,看见那个身影缓步走了下来。 不过是个小时的时间,他给人的感觉已然微妙地改变了。整个人绷得很紧,不再散漫,有种张力性的线条感。这样个卫朝枫她简直太熟悉了,当他想清楚了某件事以及做下了决定之时,他就会是这个样子。 “谢劲风,暴雪有你,我很放心,相信董事长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边走边说,顺手解开了衬衫袖口的扣子,“这次,是例外。空方的事,背景不会安全,女孩子应付这种事比较吃亏。所以,这件事,我来摆平。” 她沉默地走在他身旁,问得很克制,“你仍然不打算回来,是吗?” 卫朝枫悠悠笑。 “我手里没有决定权,”时至今日,他早已接受了终生会背负枷锁的现实,“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的人,毕竟姓唐。” 话已至此,聪明如谢劲风,实在太明白了。 “你不会背叛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人。” 卫朝枫没有回答,姿态却已经很清楚。如果说个人生,只能有条准则,那么很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唐律以种完全成年人的方式,面对面将切选择权放在他面前,对他讲‘你想把我当成什么人,姓唐还是姓卫,你自己考虑清楚’,卫朝枫已经做出了终生的选择。 以至于日后的卫朝枫闯荡人生,崛起江湖时再疯再野,唐律句话,他就不反抗。 “这次的空方是什么人?” “大资金,郑随和。之前他已对暴雪董事席垂涎已久,苦于没有机会,这次联合了不少资金,对暴雪全面围剿,企图复制公司被迫‘引狼入室’的路线。” 卫朝枫眼底浮现出丝兴味,太久没有碰这种事了,他竟然有些见情*人的幸会之意,“你把资料给我,给我星期时间。你帮我约他,约星期后见面。就以卫鉴诚的名义去约,明面上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谢劲风有些犹豫,“时间太紧,你的工作强度会很大。不如再几日……” “不需要,”卫朝枫摆摆手,口回绝,“我不想出来太久,还有人在等我。” 谢劲风猛地收住了脚步。 抬眼,她以种,极度震惊以至于不可以说服自己去相信的表情,盯住了他。 卫朝枫并不打算瞒她,点点头承认,“她姓程,是个……我唯为自己寻到的,可以放下唐卫两家这段过去的机会。” (第23章 机锋(3)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连续十天,程意城没有卫朝枫的消息。 这件事的发生,令程意城意识到了个原本错误的观念。在这个信息社会,个人想要失去下落,仍然是可以很容易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 万物生死有期。 也包括感情这件事。 时间临近年底,公私募近年的业绩渐渐浮出水面,各大公司老总心中有数,做得好的,提前庆祝以示表彰,程意城所在的公司就是其中之。合伙人心中算今年的收益率,心花怒放,立刻财大气粗地在本城奢华会所之,伏见山庄,订下了公司四季度员工宴会。 程昕这组业绩斐然,居功甚伟,敬酒时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个打前锋的。老总面前,谁敢不给面子,程昕几杯白酒干下去,胃里股热流直窜喉头,心里很清楚再不溜他就要彻底挂了,遂直直摆手只说‘海涵海涵,不行了不行了’,顺势把手下几个研究员推出去做了炮灰陪老总接着干,演技流地跑了。 男人心里放了心思,这溜,倒也不全是因为酒量不行,他是趁机溜出来找人来了。 找程意城。 程意城今晚只在宴会开始时和各位总各自敬了杯酒,之后就不见了人影。她这人在工作上挺努力,私底人情交往上却颇为不求上进,对今晚这种明摆着‘以酒上位’的机会场合兴致缺缺。幸好老总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身为个‘总’,平时被各方奉承捧了,偶尔遇见程意城这款的,老总也觉得挺稀奇,不以为意,笑哈哈地说了句年轻人,心性高,也不是坏事。 程昕转了圈,终于在三楼宴会厅的阳台上找到了要找的人。 程意城身露肩小礼服,正坐在露天阳台的茶座,面前杯侍者送来的纯净水,也不见她动口,就这么背对着宴会厅的方向坐着,给方热闹留下个孤寂的背影。 程昕看了她会儿,内心挺矛盾。 他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程意城似乎是真的把她那位男朋友放进心里的,换言之,这是个心里已有人的女生,这才是要紧的事。是个聪明的男人,都不会去挑战这种高难度的把*妹游戏。 程昕在阳台前矛盾了会儿,终于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怀着股‘人生难得几炮灰’的悲壮豪情,步跨了进去。 “程意城,这么巧?” 闻声,程意城从失神中清醒。 抬眼看,当看清了来人是谁时,又看了看两人现在身处的这阴暗猥*琐的角落,程意城挠了挠头,觉得连个顺着他的话自欺欺人的梯子都没有,勉强接了句:“能找到这里……好像也不是巧合啊……” “……” 程昕难得地脸红。 好吧,他承认他这搭讪水平实在太水了,可是程意城这也太实诚了,当场拆穿也就算了,好歹考虑下他的玻璃心吧? “程意城,”反正被拆穿了,男人倒也放开了,自己找了句自嘲顺着梯子爬下去了:“男人喝了酒比较脆弱,这种时候,你应该对他施以爱护。” 程意城笑了。 笑着笑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晚她去接的那个人,也是喝了酒,伏在路边墙角吐得天翻地覆的样子。想到那个人,程意城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没有了。 程昕看了眼她对面空着的位置,“约了人?” “没有,”好歹是上司,程意城连忙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就我个人。” 程昕也没有跟她客气,落落大方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这种时候,个人在外清清冷冷的,程意城,做人不能这么不分场合不讲情趣。” “我看起来像是不懂情调的人吗?” “情调,你应该是懂得,但不见得会喜欢,”机会难得,程昕揶揄了她句:“下班后赶紧去男朋友的小吃店,才是你的风格。” 程意城没有接腔,连笑容都少了些,端起水杯喝了口,当中的掩饰即便是个外人,也察觉得出实在太明显了。 程昕年轻时也曾是个热血少年,读过所有当年流行的通俗文学,其中有句话就是这么说的:当个男人陷入感情的盲点时,就会做出很会令其后的自己瞧不起的事。 年轻时的程昕对此嗤之以鼻,然而现在他却有点不那么确定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正控制不住地向对面的女孩子靠去,并且愿意牺牲宝贵的私人时间,问了个十分鸡*婆的问题—— “程意城,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程意城抬头,看了他眼。 这眼当真让程昕同志无地自容。 好嘛,他也觉得,个平日里在属下面前教导‘市盈率怎么怎么样’‘估值如何如何’‘杠杆放少少倍’的精英型人物,忽然问了这么个婆妈的问题,他也觉得实在是太有损他的光辉形象了。 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憋不住啊。 他心想,万呢! 万程意城真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分手了,不就是他的机会吗?做金融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比起其他乱七八糟的,懂得抄底才是重要的!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就在程昕脑子里九曲十八弯的时候,程意城忽然说话了。 “我只是……没有办法确定些事而已。” 程昕愣了下。 程意城放下水杯,对他道:“总监,你见过蜀葵吗?” “没有,我来自北方,北方这些花比较少。” “这样,也好的。不见有不见的好,”程意城淡淡道:“这种花会长得很高,甚至到丈许;很像类人,心志太高,便会容易褪色倒伏,不晓得下个花期时又能活久。” 程昕看着她。 良久,他忽然开口,连他自己都意外,竟会有股劝意在里面,“既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为什么不试图改改呢?” 某种程度上来讲,程意城就像是株蜀葵。 对待感情,以及对待对方,心志都太高。不懂得干涉,也不稀罕干涉,平白放弃了感情赋予女生的权利,最终倒地时摔疼的只有她自己,她也不会说。 程昕沉声,做出了些,他不想去做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比方说,撇开男人这层私心,以个长者的身份,教她些事。 “程意城,人不能活在老式的方式中。那是过去的种表达法,很难令人满意,甚至于,很难令自己满意。” 程昕拿起她的行动电话,调出电话簿,放在她面前,“打电话给他,和他谈你心里的事,谈不了的话,就叫他出来,当面问清楚。程意城,勇敢点,在对个男人负责之前,你首先应该对你自己负责。” 程意城沉默良久,缓缓拿起面前的行动电话。 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她终于还是放弃了,“不要了。怀疑个人……很伤感情。” 程昕看了她眼,调转了视线,内心颇不是滋味。 他几乎想要骂人了。 ——这么好的个女生,怎么就没看上他呢?! 他承认,在这座金融城市的金融区做金融的男人铺天盖地,程意城混在这行难免审美疲劳,可是无端端看着这么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女生义无反顾跟了个卖麻辣烫的,程昕同志心里还是生出些‘输得很不甘心’的英雄气短。 程昕别扭地叹气:“程意城,你说,你好歹也是做金融的,怎么就不懂得……”挑个像他这样的白马股呢?偏偏要挑只垃圾股…… 当然了,直到很久以后,当‘卫朝枫’这个名字代表的已不是个人,而是股不可估量之势时,程昕才明白,程意城的眼光流且绝佳。 程意城呼出口气,终究是平复了些情绪,转头对他道:“无论如何,今晚谢谢你。月色这么好,我请你喝咖啡。” 程昕同学还在忧伤着,有气无力地追加了句:“要最贵的。” “行,”程意城也由着他,起身招来了侍者:“麻烦,这里。” 就是这么个起身的动作,程意城视线拉,恰恰好,撞见了会所门口的正在发生的幕—— 有行人,正从会所走出来。清色的黑色西服,或拿着资料或拿着笔记本电脑,几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会所门口,泊车侍者早已在旁等候,这样的阵仗清晰地揭示了这行人的身份:商务人士,而且是,来头不小的商务人士。 走在中间的两位,个年轻,个中年,正交谈着什么。两人隔开定的距离,显然立场不同,但又彼此谈笑,这里面的玄妙,就有很大的文章可做了。两人身后分别跟着三四个助理,有男有女,从彼此的身姿距离中就可明白各自的立场在哪里。 程昕看了会儿,渐渐也不自觉地起身。 “都说伏见山庄是那类人常来的地方,隐蔽、好谈事,看来这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程昕的语气肃然了起来,朝着那行人的方向,缓缓道:“大资金,郑随和。” 这个名字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程昕声音幽幽,仿佛底下正在发生的不是场谈话,而是场杀戮,“被郑随和看上的,逃得掉的没几个。这些年,他吞了少大鱼,搞垮了少优质标的。这次,就不知是谁,又要栽在他手上。” 说了半晌,他才发现身旁的程意城似乎不在状况之内。 她句话都没有,死死地盯着楼下的那群人。程昕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并不清楚她是在看群人,还是在看某个人。 “程……” 他刚想出声叫她,却不料程意城忽然转身,不顾扔下他,急速跑了出去。程昕愣了下,跟着她起跑了出来,只见她跑到电梯旁,按下电梯的向下键,却发现电梯从顶层下来还要花费不少时间。她像是秒都等不了,略沉吟,她当机立断,拉开安全门从楼梯上迅速跑了下去。 “程意城……!” 程昕大步追了下去,他只看见程意城跑得很快,这里的楼层很高,而她今晚穿的是小礼服高跟鞋,但她仍然跑得很快,像是用尽了力气,他几乎可以听见她因呼吸急促而发出的笨重的喘息声。 当程昕追着程意城的脚步口气跑到底楼层时,已是片寂静。 四下无人,方才的人、方才的车,早已人去楼空。程意城在这静谧如荒原的夜晚,赤*裸的双肩分明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 程昕慌忙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上前把搭上她的肩,将她包裹起来。他扶住她,月色洒下来,他这才看清了,她脸上煞白的脸色。 “你……”个鲜少感情外露的人,旦外露起来,才有惊人的震撼。程昕亲眼目睹这切,只觉连他的情绪,都被她方才的行为并带进去了,“你到底是……?” “……我认错人了,是不是?” 程昕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楞住了,“你说什么?” 她像是顿失力气,缓缓蹲了下来。 方才那行人里,中间那个年轻的背影,就那么晃,却分明将她直以来的惶与恐都晃碎了。 程昕缓缓蹲了下来,拍着她已然僵硬的背,不明所以地安慰道:“程意城……” 她深埋着脸,沉默了很久。时间仿佛过了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出声,对他说,是对她自己说:“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此时这个程意城,血仍是热的。 赤子之心,即便右手已被荆棘刺伤,也依然会用左手努力去摘那朵情爱玫瑰。 她还尚未懂,花终有败,爱有盛衰,还有大限。 作者有话要说:程程真的挺喜欢枫枫的~~~~应该是审美出问题了 哈哈哈 (第24章 你进我退(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三日之后,卫朝枫回了家。 正是傍晚,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现在门口,精神状态有些涣散,仿佛整个人被轮番炸了轮。他心里清楚,那是个人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忽然抽身的脱力感,有种脚不着地的飘渺。卫朝枫慢吞吞地伸手找钥匙,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犹豫了下。 ——说不心虚是假的。 暴雪的突发性状况比他想象中难缠,他费了点心机,也用了点手段,解决了问题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他悄无声息地,从女朋友身边失踪了整整大半个月。 程意城打过次电话给他。 他没有接。 那个时候,他正和郑随和在场面上打机锋玩手段,派和气之下其实连手背的青筋都是绷紧的。行动电话震动起来时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看,随手把它丢给了谢劲风。谢劲风接起听,是个女生。谢劲风也是个懂事的,大概也明白眼前这男人在外是惹了风*流*债了,本着职业精神,谢劲风压下了心头的苦涩和微痛,帮他圆了个谎,只说他有事在身,等下会给她打过去。 当谢劲风后来把这通电话的内容告诉了他之后,卫朝枫握着电话,忽然烫手得几乎握不稳。他也没有再给程意城打回去,不是没有时间,而是他分不了心。这通电话实在太难打了,对卫朝枫而言,它几乎就是场战役、项计划、座城池,想到‘程意城’三个字,他心都乱了,哪里还有什么兵法布局。 最后,他只对谢劲风点点头,说知道了。其实他内心很有些自暴自弃,做好了郑随和这事解决之后,回去等着程意城对他秋后算账的意思。 于是,这天终于来了。 卫朝枫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轻微的声‘卡塔’开锁声,卫朝枫却被心虚得几乎头皮发麻。 定了定神,男人推门而入。 玄关没有开灯,夜色已暗,眼望去,暗沉沉的。 卫朝枫也没有伸手去开壁灯,换了鞋,个人悄无声息地往里面走。厨房的灯亮着,不知怎么的,他没有出声,就想先看看她的身影。 卫朝枫伸手,慢慢拉开了厨房的移门,忽然开口唤了声。 “程意城……?” “……!” 正在给自己盛粥的人被这声唤硬生生吓了跳。 程意城个人本来就心不在焉,背后忽然出现这么个人,还被他那么喊,是吓得不轻,手里颤将碗掉在了地上,滚烫的碗粥全数倒在了她手上,瞬间疼得她闷哼了声。 “程意城!” 卫朝枫‘砰’地声拉开了移门,个大步走了进来,手抓起她的手,手打开了水龙头,拉着她的手就冲了个遍。 “疼不疼?”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点也不心疼哗啦啦流走的水费,“看样子是红了,用冷水冲会儿,不然等下就要起泡了。” 他低头,专注地看着她通红的手。 似曾相识的画面,忽然令他心思晃。他想起不久以前谢劲风也是这样被烫伤了,也是他用冰水帮她处理了,那天以后他也全然忘记了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谢劲风应该是受伤了,他走前似乎看见了她其中截手指上包了层纱布…… 卫朝枫心思复杂地想了会儿,无意间抬眼,就这样对上了程意城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正在看着他。 她应该是已经看了他会儿了。 程意城很少这样子盯着个人看,她所受的良好教育告诉她,这样子看人通常都不会太礼貌,很容易给人种‘深仇大恨’的不良印象。但这次,她却放任了自己,她想看看,眼前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究竟还是不是她个人的。 短短分钟,卫朝枫后背出了身冷汗。 明明他只是分神了会儿,脑中想起的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基于朋友间的道义才会想起的女人,和男女之情毫不沾边。可是被程意城那么看,他却分明感受到了自身的罪大恶极,就像做了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罪恶得很。 大概就是从这天起,卫朝枫无意间形成了日后再也没能改掉的个致命伤:只要程意城用那种通透却又什么都不说的眼神望着他,他就会被唤醒负罪感,心软,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令他明白这世上有种女生,在感情中十分宽容,也十分透彻,呈现出的结果就会非常被动,往往在行为发生后发现好疼,才会对自己承认这里面原来是有伤害的。 独自人隐下身的秘密。 视人羞,惊人问,恐人知。 你是看不见我最疼的样子的,因为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才最疼。 卫朝枫内心升起股罪恶感,几乎要投降:“我……” “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呃?” 程意城终于垂下了目光,意外地没有问他任何话,只轻轻地出声:“你吃过晚饭了吗?没有的话,和我起吃点,我也还没有吃。” “还没有……” 程意城点点头,抽回手,关了水龙头,看了眼地上的碎碗,对他道:“你收拾下吧,我手这样,不方便。冰箱里有菜,拿出来热热,喝点粥,你弄下,好么?” “哦哦,好、好的。” 卫朝枫连连点头,马不停蹄地蹲下去就收拾了起来。他现在身罪恶感,急需个忏悔的机会。程意城给他这样个判缓刑的机会,他点头都来不及,卖点力气算什么,他简直想卖*身。 顿晚饭,两个人吃得各怀心思。 卫朝枫成年之后几乎就没遇到过束手无策的境况,在唐家、在暴雪,再艰难的事,他都沉着冷静地对付过去了。惟独如今面对对面坐着的这个女生,她只需那么看她眼,欲说还休的样子,终究又低下头不提字,滔天的犯罪感席天卷地地就能把他灭顶。 卫朝枫喝着粥,眼前只有盘苦逼的咸菜,他也不敢伸长手去她面前夹菜,生怕个不小心触了爆炸的引线,于是就这么埋头只吃眼前的这亩三分地,几乎要把盘咸菜吃出朵花来。 程意城的声音终于轻轻地响起:“之前,我打过个电话给你……” 卫朝枫头皮炸,脸色却不变,接了句:“嗯,对。” 程意城的声音干干的,说了句废话:“接电话的……不是你。” 卫朝枫顿了下手。 就算是个傻子,凭着男人的直觉,他也明白,这种时候他要是不解释明白,将来的日子他基本也就算是完了。 “是朋友,”他正色,说的是实话:“曾经扶持过的朋友,所以我过去,帮了她个忙。” 程意城低着头,也不纠缠,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点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想再问,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 吃过饭,两个人有志同地将切暗涌压了下去。 当卫朝枫洗完澡走进卧室时,发现程意城已经睡了。 柔柔的橘黄色壁灯下,那个身影偏瘦、沉静,几乎是种自我压抑,绷紧的线条告诉了他,他给了她重的心事。 卫朝枫神色复杂地在背后看了她会儿。 她给了他安全撤退的机会,可是真到了这刻,他却不想撤了。 人的软肋,这种事,真的很难讲。 像卫朝枫这种男人,在经年累月的磨练之下他早已练出了身强悍的抗压神经,最表层的特征就是当寻常人会为件事趋之若鹜或争先恐后之时,他能有那个抗压力和自制力冷眼旁观。 但是这人吧,只要是个人,少少都会有个弱点。 如果程意城今晚对他拍桌子吵顿,他或许负罪感就不会那么深,随口打几个机锋就把事情盖过去了;可是程意城偏偏什么都没说,就盯着他看了通,看完了她就去睡觉了,睡得孤孤单单、伤伤心心的,剩下他自己个人,把卫朝枫勾得身罪恶感。 卫朝枫看着程意城的背影,暗自琢磨女人这件事真是不简单,她不声不响地,就把他强悍的神经给击破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在他脑海中又次浮现,如若有天,连这双眼睛都黯淡无光,才将是他的滔天大罪。 他像是终于放弃,在心底叹了声,坐上了床,出其不意地,伸手将她把抱了起来。 男人躺着,身上压着个她。程意城在受惊之余看了他眼,就拉开了视线,试图从他身上起来,他不准,圈住了她的腰,强迫她再度向他压来。 卫朝枫是上过谈判桌的人,他会谈判,也懂得谈判。他当然懂在这种情况下,最迅速也最有效的谈判方式就是营造出种高压效果,令提出质问的那方率先在心理上产生动摇。 然而对程意城,他却没有这么做。从他的动作就看得出来,他让她得以处在可以对他施压的那方,他甚至让自己处在了承压的这方。 这刻,程意城不会明白,要令个懂得谈判施压的男人放弃这主动权,前提只有个:他对自己承认,对她已有深刻的舍不得。 他抱着她,圈着她的腰,距离那么近,微微昂首就能吻到她。他却没有,拿出了诚意,也拿出了态度:“骂我吧。” 程意城顿了下。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看了他会儿。整个空间陷入种压抑的沉默,最终她摇了摇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想要推开他。 卫朝枫把拉住她的手。 像他这种男人,旦决定了件事,哪怕是认错,也是定要达到目的的。过去卫朝枫身上这种强势的底色或许还不是那么明显,市井长街呆久了,他做事的习惯在定程度上也被分散了,可是今时今日却不同,他刚从暴雪空双方的战场上撤下来,那种将对手杀至底线的余味尚未来得及散去,个不小心,就暴露了本性。 男人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躲避半分。他也没有去看她,视线望过去,正好落在她白皙的肩头,他就这样直视着前方,沉稳地开口:“……打我也可以。” ‘啪嗒’声,两颗冰凉的眼泪忽然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反应,令他始料未及。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我也想成为这样乖巧、能忍、憋得住心事、抓得住男人的女生,改改我年来对自己男人发火时撩大腿直接吼‘我跟你说,老子今天对你很不爽!’的不良做派。。。。orz (第25章 你进我退(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有那么几秒钟,卫朝枫脑子片空白。 他是真的傻了。 在过去二十年的人生中,卫朝枫对女人的了解,简单粗暴的概括,就是完全不了解。 性*经验,这个他有;其他的,他真没有。 这个事说来也不能怪他,卫朝枫自己也倒霉得很,因为他有个十分不靠谱的监护人。就在卫朝枫十八岁那年推门进书房却不料头撞见了唐律浑身劲*裸地正在调*教身下的某个人,看到他进来,男人不爽地停了下,好整以暇地问了句‘还不走?要我教你?’,卫朝枫当场黑着脸摔门出去了。幸好这些年他在唐家早已练出了身强悍的神经,这件事卫朝枫也没往心里去,倒是给他那位监护人提了个醒,觉得个男孩子长到十八岁还没开过荤,实在不像个样子,何况还是在唐家,对性没点抵抗力以后谁给他下出美人计就够他受的。于是那男人找了个机会,干了件几乎全天下的监护人都不会干的事,带他去唐家的顶级声*色场合嫖了通,把他外甥最后层青涩的本性用把欲*火也给彻底烧了。 所以说,卫朝枫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心理和生理都没有疯,也着实不容易。 于是,卫朝枫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技术他有,深度没有。 简而言之,教会他动性的是唐律,教会他动心的,却是程意城。 程意城两颗眼泪掉下来,卫朝枫整个人都慌了。 “不要哭啊……” 他慌忙坐起来,也不制着她的手了,把将她整个人抱在腿上。他这才发现她很软,是属于女孩子的那种独特的软,这么软的个人,却扛了他给的那么重的心事。 “不哭了啊,”他捧起她的脸,抬起手指点点擦掉她眼里的水光,低头吻着她的唇角,“不喜欢我那么说,以后我不会再说了。不哭了哦,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个男人旦动心,过去种种,真的是会判若两人的。 卫朝枫心里明白,他是曾经亲手毁掉过些人的。些人的生计,些人的生活,还有些人的生命。百年家族企业‘开源首创’毁在他手里的那晚,他看着个家族的掌权人心脏病发倒在了他面前,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伸手救了把叫了救护车,但他心里确实没有什么起伏,最也就是有些惆怅,就像完成了项任务,而这项任务使他的人性又麻木了几分。 只有对程意城,他是不样的。 又或者,是因为程意城,他开始变得不样。 就像人性中终于打开了条缝,学会了隐隐作痛,使得逼仄的人生终于有了丝荡气回肠。 “是我不对,”他扶着她的后脑靠在他的肩上,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歉:“我不该个人离开这么久……” 程意城却像是伤心了。 她不想骂他,也不想打他,不想他道歉。 他这样做了,就好像是种证明,证明他是真的做了,要她原谅的事。 那晚的伏见山庄,那个闪而过的背影,成了她心上的刀。 有些事是不能问的,问了,也许就永远回不去了。 她伏在他肩上良久,听见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地哄着她。有刻程意城想,对这个人,她是真的有感情的,他只说了句抱歉,她就全然已没有怪罪,只有惶恐。 她终于开口,说出几个关键词:“郑随和……背景不干净……” 卫朝枫整个人僵。 他像是被巨大的震惊击中,将她拉开段距离,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连脸色都变了:“你刚才说什么?” 程意城低着头,也知道是瞒不过去的,抬手擦了擦眼睛,连眼圈都红了,“那天,我也在伏见山庄……” 卫朝枫心里震。 不是没想过干坏事会被抓现行。 但他真的是没有料到会被抓得这么快! 时间他竟楞住了,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如今的局面。 程意城仍旧低着头,看着他她开不了口,只有这样子,她才有勇气把心里的话告诉他,“郑随和……不好惹的。空方的背景都很复杂,没有不沾血的空方,家破人亡是他们的本能,他们需要不干净的底层人为他们善后,处理尾巴。需要你时他们会请你,不需要你时他们会将你踢出去做替死。你为他做事,甚至为他卖命,都不会有好下场……” “……” 卫朝枫路都沉默地听着,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的准备了,可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方向歪了,“……呃?” 程意城说得很投入,很动情,“卫朝枫,收手吧。不管他给你少钱,这种钱,我们不赚的。” 卫朝枫终于听出了个大概,神情几乎有点扭曲,声音干干的:“你以为我收钱为空方做事?”说白了就是空方把人逼跳楼了、他去收个尸的那种打手角色…… 程意城抬头,“难道不是吗?我知道你,还有小龙哥,都曾经帮人打过架、搞过群体对立事件……” “……” 好吧,虽然她把他想的那个角色实在太垃圾了,某种程度来说真是挺伤他自尊,但卫朝枫心里还是爆发出了声呼唤—— 主角不死定律啊——! 上帝关了扇门还是给他留了扇窗啊——! 卫朝枫犹如经历了场生死转换,后背出了身冷汗,此时他的三魂七魄终于回来了,犹如从刑场被刀下留人,若不是顾忌着程意城,他简直嘴巴都要笑咧条缝了。 说他死里逃生也好,不知悔改也好,他确实,已经没有了在无准备之下去对程意城坦诚的勇气。在最初和她交往时,他没有想过再回唐家,没想过会回卫家,他是真的铁了心、下了决心,这辈子就想这样了,和个适合结婚、他也喜欢的女生就这么在这条小巷子里柴米油盐了。 他没有想过,后来的事会不受他控制,他没有想过,连他和她之间的关系都会变得不受控制。 至于程意城,他心念转,就想明白了。 个人对事物与事态的评判,归根究底,凭的是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与长久以来的社会层次决定的。程意城的生活普通、寻常,人际交往简单、朴素,接触过的不外乎是和她样的同类人,再高点的那个层次,她根本不认识,所以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卫朝枫在她心里的形象,直以来就是‘个改邪归正的不良少年’,所以,当她看见卫朝枫和郑随和这样的人物在起时,以程意城根深蒂固的观念,是绝对不会往‘他是不是黑*道总裁’这个方向去想的,如果她会这么想,那她就不是程意城了,那是玛丽苏病症患者会干的事。 程意城很自然地,就往卫朝枫的过往历史上去想了。这种街头混日子过的人,底色都不会太干净,有过段灰色历史实在太正常了,如今虽然改邪归正了,但谁还能抵抗住钱的诱惑呢,被拖下水再重操旧业干票也不是不可能的。而她也是在金融这行做事的,这种事见得、也为常了,单不说郑随和,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宁波涨停板敢死队’这个分支,曾经的总舵主、两位堂主,如今皆是金融圈巨头。这种事,对外人而言似电影,对圈内人而言,却是活生生的生活。 程意城抱着他,皆是肺腑之言:“卫朝枫,那种钱,我们不赚的。……我不需要富贵,我只要你好好的。” “……” 她连这种时候,都是在担心他,都没有怀疑过他。 身罪恶感窜而烧,犹如团火,点燃了卫朝枫属于男人的某种本能。他忽然倾身吻她,扶住她的后脑,他吻得很深,几乎令她撑不住身体向后仰。而他也就真的没有放过她,顺势将她压倒了在床上,立场转换,他伏在了她的身上,看见她脸上有泪痕,他凉凉的薄唇覆上去,点点将它全数吻掉。她发出声禁不起的喘*息,令他得知自己已在失控边缘。 “我答应你,我不会做令你担心的事,”他伸手,将她额前的散发拢到耳后,手势和语气样温柔,哄着她:“你看啊,你有好身世,也有好学历,还有好工作,你的切都是好的,这样个程意城,心甘情愿愿意跟着我,我怎么可能不珍惜呢。如果我连你都留不住,将来谁还会愿意跟我结婚。所以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的。” 她将他拉下来,在他耳边说着直以来的惶恐:“那为什么你,总是能那么轻易就离我很远……” 他收了收神,停了下来,摸着她的脸与她对视。 “是,我是有事瞒着你。” 说出这种话,他需要很的勇气,很的不后悔,重要的是,他要有很的认定,对眼前这个人的认定。因为这种话,旦说出口,感情收不回来是小,身家性命,也可能同收不回来了。 程意城心中震,喉咙很干,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她,眼神很深,有种黑色的磅礴大气在里面,“程意城,我瞒着你是因为……那些事,太脏了。” 他没有说谎。 曾经当他还不是‘卫朝枫’这个人的时候,他所有的切,都太不干净了。 生命中座座城堡浸入黑色。 成年后双双翅膀血染折翼。 他的出路泾渭分明,崛起江河,或者,沉入黄沙。前者活,后者亡,这当中唯不变的只有,直以来他都明白没有资格去谈真心二字。 那段日子里他就像个浴血的信教徒,边杀伤,边虔诚地希望,自己属于另个人,或者,有另个人属于自己。归属感这回事,没有人愿意给他,也没有人给得起他,他只能自己去找,去寻,去碰运气。 就这样遇见了她。 “瞒你的事情是真的,有些事对你不愿坦诚也是真的,”他抚过她的脸,不惊讶于自己对她有真心,有震惊的只是,对她的真心原来已有这么:“……程意城,或许有天,你会发现,我这个人,甚至不太像你想的那个样子。但无论如何,我也想请你,不要怀疑我。因为我……是连你的怀疑都已经承受不起的了。” 万物归期。 你的怀疑之日,便是我再度流离失所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像小舅舅这样的人,我还真想不出小舅妈要神奇到什么程度,才扛得住小舅舅这种人~~~~ 最近编编给了榜单,所以每天现写,保持到下周。说实话吧,我没有想到到现在还能有人跟着我看文,有些情节没啥好评论的还打个‘哈哈’趁机给我撒个花,就像个奇迹样的,以至于我每天晚上码字都不觉得是在新,我觉得我是在报恩orz。。。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了件事:以前得那么慢,真的是因为我懒。。。。。 章第26章 暗涌(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连着两个周末,卫朝枫都跟小尾巴似的,到哪都粘着程意城,跟过来跟过去。小店也不开了,挂了个牌子只说歇业两天。 程意城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其实有点情感缺失。 以前他没那条件,在唐家没人疼没人理的,虽说有个监护人,但某种程度来说还不如没有。曾经卫朝枫也是有机会长成个阳光少年的,就是命不好,落到了后来他那个监护人手里,顿乱养,养成了如今这种外表阳光心理暗黑的不良品种。 所以程意城的存在,对卫朝枫来说不是重要,简直是必要。不仅解决了他的生理问题,还并解决了他的心理问题。程意城自己不会清楚,其实他真的挺离不开她的,卫朝枫不是把她当成了个简单的女朋友,卫朝枫很有点把程意城当成精神层面上某种寄托的意思。 程意城向早起,周末也不例外。卫朝枫也是个习惯早起的,做小本生意的人都有早起进货这么个职业病,可是他懒劲上来了,从后面拦腰把抱住程意城,惺忪地哼哼了声:“不想起……” 程意城拍了拍他的手,“你再睡会儿吧,我起来还要做事的。” 程意城最近压力也很大,满世界都在传关于暴雪的利空传闻。关于卫鉴诚董事长是否已因病倒下、是否有拿得出手的继承人,对市场而言都是悬而未决的两大关键点。身为暴雪的跟踪研究员,要在这种时候给出预测、调整评级,都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但换个角度来讲,个研究员是否具有专业性、眼光精准,往往也就是在这关见分晓。 不过这些事,程意城是不会去对卫朝枫说的。说了他也听不懂,而且他有他的自尊心,太专业的东西对他讲太搞不好还会引起他的反弹和自卑。 不得不说,正是基于这样个心态,当日后程意城终于发现她这样的心理是么愚蠢透顶以至于引爆了最重的自卑,进而做出的系列完全没有办法面对卫朝枫的消极举动,诚然令卫朝枫几乎崩溃,却也在人性的情理之中。 她这么想着,也就没有再细说什么,握住他的手掰开他抱在她腰间的手指,“不闹了啊。我先去弄早饭,你想吃什么?” 卫朝枫邪念无数,点就通,个翻身就覆上了她,脑子里犹如黄河大合唱般地阵阵急吼‘我想吃你~我想吃你~’。他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顺着杆儿就往上爬:“我想吃……” “……我?” 卫朝枫:“呃……” 程意城派坐怀不乱的君子之风,道:“这个你真不能吃。” “……” 程意城笑笑,推了他下去,下床捡起昨晚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穿好,道:“晚上可以陪你,白天我不喜欢乱来,这你是知道的。” “……” 卫朝枫垂头睡了下去,撇撇嘴,盯了她半晌。垂手悄悄摸了摸自己小裤裤里的那个东东,示意它安分点,不要再找他麻烦越来越硬了。 没有遇见程意城之前,他对这事兴趣不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自然也不会时常想着它。遇到程意城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她就那么往他面前,什么都没勾什么都没诱,他自己就先像个鞭炮样通狂炸。 现在他憋得难受,但没有办法,他的女朋友实在太正经了。 隔日,程意城在公司遇见程昕,两人在茶水间见面,程昕就稀奇地盯了她半晌:“程意城,今年冬天不冷啊,你穿这么厚的高领毛衣不热?” “……” 程意城木着张脸,在心里把卫朝枫骂了个遍。 程昕也是个灵活的,程意城本正经的脸色之下抹即闪而逝的潮红落到他眼睛里,令程昕下意识地就往她领口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程意城白皙的颈项上丝未褪的咬痕。 “……” 此情此景,程昕同学伤心极了。 好嘛,说他不够君子也行,他身为个男人,喜欢个女人,会有那种‘万他们这次完蛋了那我可得好好把握’的龌*龊思想,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只是想想而已,他毕竟没去做嘛。 现在程意城回归男友怀抱,程昕同志有点伤心那是正常的,但还是为她高兴。虽然他没有‘只要她幸福我就幸福’的伟大炮灰情操,但起码的道德他还是有的,挖人墙角这种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能够坐稳投研总监的位子,就注定了程昕同学很有那么两下子,绝不会是暗个恋就世界崩溃的人。这会儿,三两下就迅速地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回归工作,对程意城道:“你准备两天,过两天我们要出差。” “去哪里?” “去进行标的公司的实地调研。淡水泽,和暴雪是同行,这公司精得很,对暴雪的了解很深,甚至连暴雪卫家的家事都挖了三尺。邀请函已经到了,我们去实地走走,回来后也能做个对比分析。” 程意城点点头,“行,知道了。” 当晚,在程意城回到家收拾行李准备好明日出差的箱子后,卫朝枫拉了她出门,只说要去散个步。 这散,就散到了附近十分著名的条街。 这条街位于郊区广场附近,每晚广场上震耳欲聋的广场舞音乐,在有扰民嫌疑的情况下,倒也为附近的小街小巷带来了可观的人流量。 这条街两旁都是电子器材店,手机啦,耳机啦,音响啦,虽然品种不同,但特色都很集中:都是国产山寨的。附近的居民都把这条特色街叫做‘投机倒把条街’,但不要笑,事实上官方给它定的名字还是很正式的,叫‘宏源电子器材条街’。 卫朝枫和这边很熟。 程意城大概是了解他的交友圈的,这人身上有种强烈的投机气息,能迅速地和周围环境融为体,加上特殊的职业性、嘴巴又甜,往往不熟的陌生人往他店里坐,碰上他心情好开聊几句,临到最后卫朝枫往往句‘都是朋友,付什么钱啊’,就这样用白做笔生意的代价换个交朋友的机会。 久而久之方圆数里都知道了有卫朝枫这么个人,平时这些底层闲散人员放工后没事,就成群结队地往他店里坐坐。卫朝枫做的是开门迎客的生意,加上本性很有点放纵的底色,放得开,也玩得开,这些年就这样和非黑非白的社会人员混成了个圈子。小龙哥还为此吃醋过,哼哼唧唧地骂了句在这地盘想罩我们小卫的人怎么这么。 当卫朝枫牵着程意城的手走进‘强哥手机行’时,店里货柜后的个人影抬头看见他,立即中气十足地迎了上来:“哎哟,小卫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说话的人是这家店的老板,叫张强,人称强哥,在这条鱼龙混杂的街上担得起这个‘哥’字的,自然有他担得起的道理。你就说卫朝枫吧,人际交往算流了吧,也不过是被人喊声‘小卫’,论资排辈,还远远没到‘卫哥’的地步。 卫朝枫指了指张强,对程意城道:“强哥,我朋友。” 又指了指程意城,对张强道:“程意城,我女朋友。” 轮流介绍,让小卫老板口中的朋友和女朋友都是番正色。 强哥对程意城肃然起敬,心想这可是每晚睡在卫朝枫身边的女人,卫朝枫的克制力有目共睹,能让卫朝枫忍不住每晚都睡的女人,在他心里是什么分量清二楚;程意城也对强哥肃然起敬,程意城肃然起敬的理由简单,她武侠小说看了,对这种社会大哥总有种带头大哥的敬畏。 番寒暄之后,程意城听到了如下对话: 卫朝枫:“我前两天要的货呢?” 强哥:“早准备好了,放心,是你要的,肯定干净。” 卫朝枫:“这就好,我验验,也算沾个规矩。” 强哥:“好说,你第次开口,我也不会为难你。” …… 程意城在旁,脑中电闪雷鸣,眼前闪过幅画面:警车呼啸而来、数个行动敏捷的干警窝而上、迅速将这屋内的两个男人制服、为首的老警察凭着经验摸库房、大喊道‘这里果然有不干净的货,带走!’,她就这样看着卫朝枫被五花大绑得犹如只过街老鼠,被压上了警车…… 想到这,程意城被这问题的严重性吓出了身冷汗。 “卫朝枫,”她趁着强哥去拿货的时候,压低声音郑重地对他道:“个人穷不要紧,关键是志不穷。” “……” 卫朝枫无语了会儿,反驳道:“我很有志向啊。”他还想开连锁麻辣烫店呢,哪里志短了。 程意城太愁了,“你这个志向,可得把握好方向啊。违反乱纪的事情,你可不能做啊。” “……” 见他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程意城简直拿出了年轻母亲对叛逆期儿子的耐心,语重心长地开导他:“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年轻时会觉得有些邪道的东西看着很帅,其实那都是错觉来着,就像有句话说的:猪要走平原,人要走正道……” 卫朝枫终于被呛了下。 “程意城,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强哥拿了货出来,听到他们俩这对话,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程,不放心我呀?” “不是不是,”程意城连忙解释:“他玩心比较重……” 卫朝枫也不解释。 在程意城那个正派的世界里,他这种形象,就不要想去跻身正人君子那界了。卫朝枫见过程意城和她那些研究员同事在起的样子,西服正装,说话官方,谈起话来开口就是‘pmi怎么怎么样’‘央行降准少少’,酸得卫朝枫牙疼。 男人打开盒子,拿出了样东西,交到了程意城的手上。 “我是过来拿这个的,之前跟强哥预定了。” 程意城定睛看,“老人机?” “是啊,”强哥笑道:“他之前说要的。这玩意儿现在可不好找啊,市面上早就下架了,年轻人都排队去抢苹果,只有他买手机会喜欢老人机……”说完,看了眼卫朝枫,揶揄道:“你这个老年人。” 卫朝枫哈哈笑,对手里的老人机简直是越看越爱,抱着看了好会儿,看得过足眼瘾了,才打了下程意城的电话,上面立刻有了个号码。 “你说,你不喜欢找不到我,所以我给你个号码,”卫朝枫拿着老人机向她晃了晃,“你知道的,私底下我不太喜欢接人电话,你是例外。” 他从不接私人电话,甚至在那天回来后接到谢劲风的来电显示时,眼前闪而过程意城含了水光的眼睛,他就掐断了来电,键关了机。就这样切断了切联系,断了唐家的后路,也断了卫家的后路,唯不肯断的,就是程意城。 尽己所能,和她在起。 “嗯,”程意城用力地点了点头,给了他回应:“我会记得这个号码的。” 男人笑眯眯地把玩着手里的老人机,忽然叫了她声。 “程意城,”他向她眨眨眼,“不要把这个号码给别人哟。” 程意城深吸口气,压下喉间微微的沙哑,“嗯,怎么?” 卫朝枫晃了晃手里的老人机,仿佛个孩子在玩玩具,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听不懂,至少程意城听不懂。 他就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真的:“因为……被人知道的话,我会很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大晚上地,来讲个行业八卦乐乐~~~ 最近有家卖扇贝的公司,突然被爆出亏损八个亿,让刚写了这家公司买入推荐评级的研究员都疯了,集体杀去了业绩说明会,结果董事长给出了逆天的理由:因为公司养的扇贝,夜之间都游走了。。。。。研究员拿刀的心都有了,在现场放话说:活要见贝,死要见壳。。。。。。干这行就跟每天看小说似地翻页精彩~~~~ 章第27章 暗涌(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隔日,程意城和程昕动身飞往另座城市。 天气不好,班机延误,两人在机场滞留了三个小时,再加上堪忧的飞机餐,当傍晚二人下机时看见前来迎接的淡水泽公司负责人时,颇有些大松口气的感觉。 这是新近崛起的家当地公司,业务与暴雪十分相似,但弱在资金实力,融资紧张,以至于无法扩大业务和产能。但老板显然是个聪明人,懂得既然公司已经上市,那就意味着总有天会和同行的暴雪兵戎相见,打点好潜在资方的关系,才是个懂得玩资本游戏之人的上策。 在接下去的三天内,身为资方代表调研的程昕和程意城,在紧凑的时间安排下参观了淡水泽总部、新区产业园、技术研发楼等等关键要素,并且和公司高管有了面对面的会谈。会谈结束后,淡水泽的掌权人徐总盛情邀请,晚上起吃个饭。 主人这么客气,客人当然要给面子。程昕当即点头,以爽快的姿态答应下来,建立了双方私交的第步。 酒宴设在当地十分了得的交际场所。 晚间七点,公司方和资方齐齐到场,双方握手、招呼、开场白,漂亮的侍应生小姐鱼贯而入,道道珍贵菜肴被端上桌。 在场的都是人精,场面话说得齐齐漂亮,徐总举杯,程昕痛快接下,在半公半私的名义下爽快地干了几杯。 白酒下肚,热气上涌,三分醉意三分醒,正是谈话的最佳时机。玩惯场面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好说的话可以说,不好说的话也可以说,反正个绝佳的借口已经有了:喝醉了的人说的话,不当真。 徐总阵阵酒意涌上来,对程意城笑道:“程小姐在买方可是有名得很啊,若是在卖方,新财富分析师排行榜上必有程小姐的席之地,三百万的身价起底是逃不掉的。” 程意城也不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了,这种时候当然明白这是上家在给她面子,这种面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上家既然给了,那她这个礼尚往来的态度就实在是太重要了。程意城当即举起面前的酒杯,敬了徐总杯酒:“哪里,徐总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啊。我们买方开工吃饭,靠的还是标的公司的优质性,能调研徐总公司,才是我的荣幸。” 席话,说得徐老板心花怒放。 称赞,尤其是女生的称赞,哪个老板不喜欢呢。徐总当即哈哈声笑,爽快地干了杯。 放下酒杯,徐总挺有深意地问:“程小姐,听说你近期跟踪的公司是暴雪?” “是,”和局中人谈话,程意城明白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只有你先坦诚了,才会令对方也亮出诚意,“这些年暴雪的长期股价趋势始终是路上扬,近期有罕见的回调,逢低坑部介入,我们认为尽管估值仍然过高,但不排除有机会。” 闻言,徐总眼皮抬,眼神中有不寻常的深意。 “程小姐,恕我话句,这次的暴雪,可不是回调。” “那么,您认为是暴跌趋势?” 徐总悠悠笑,没有回应。 程意城毕竟也是在这市场上混过的人了,调研时如何撩拨对方的兴趣,这套相当有些手腕的技巧,她也不可避免地学会了。 “徐总,”她笑道:“这话可不能随意说,毕竟是同个行业,让有心的人听见了,可是会误会徐总您的心胸与气量的。” 徐总哈哈笑,笑意渐落时忽然神色收,压低了声音对程意城讲了句话。 句很震撼、很诡异的话:“有人要搞暴雪。” 程意城面色不动,心里着实狠狠沉了下。 内*幕啊,同志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幕啊。 混惯场面的人都知道,生意场上的人说话,看似不正经,有时甚至像在打哈哈,实则十分讲究,用词措句,都是有深层的含义的。 对同行的死对头,文雅点的说法叫‘公平竞争’,书面用语叫‘夺取市场份额’,私下稍微放得开点的说法叫‘对付’,再放开点的也不过是句‘干掉它’。 所以,徐老板的个‘搞’字,蕴含的意思,实在是太深了。 它几乎代表了个态度,首先,徐总是知道这件事的,但知道少却不清楚;其次,这个‘有人’,必定是大资金,而且是来头不小甚至有可能是来路不明的地下钱庄。旦被这种势力缠上,非常麻烦,它们速度快、目标准、旦咬上绝不松口,做事毫无顾忌,完全是杀手型的思路。 很年以前,地下曾经有过这样股资金势力,它们不是机构,没有名字,唯的宗旨就是为它们的目的性服务。而且和正统机构不同的是,这股势力的团队人数不明,资金实权只在人手中,决策层也只有他人,真正的单打独斗,圈内和他交过手的、没有交过手的,统称这个人为:‘太*子*爷’。 这个人如今下落不明,之前的行事作风也是贯的低调,从不公开露面,不接受采访,不参加任何公众活动,但仍止不住坊间对他的好奇心数年不息。 他出手不,但出手次就会做到极致,事后他也从不做评价,炫耀或是忏悔,他都没有。只有在百年家族企业‘开源首创’轰然倾塌在他手上惊动了媒体从而闹得甚嚣尘上之际,这个百年家族的掌权人心脏病发倒在他面前被他伸手救了把进而被媒体堵截在了医院,为防场面失控,他才派了人出来给了句话—— “泰山虽云高,不及东海崂。” 终于令外界得以明白,这个人在野心之下所具有的支撑此种野心的城府究竟是怎样种形状。 即便你雄浑浩瀚如五岳之首,我也自有东海崂山措手不及将你军。 思此及,徐总笑得深了。 “虽然这次想要搞暴雪的势力不是当年的那人,但眉目已经放出来了,能做得出并且敢这么做的人,必定也不会是什么轻角色。” 程意城不明白,“为什么呢?暴雪董事长的身体状况人人皆知,内忧已经如此明显,何必在这种关口给这样个老人家下这种手。” “这倒不是,”徐总摆了摆手,“听说,这次地下资金势力想要对付的,倒不是卫鉴诚。” 程意城皱眉,“那是谁?” 程昕也不明白,“若说是谢劲风,未免有些抬高她的分量了。资历不够,在暴雪的地位再高,也不过是卫鉴诚的心腹而已,不担最终的大权。” 徐总笑,声音很低:“据说,对方要对付的,是卫家始终三缄其口的血脉,当年代风云人物卫柏的儿子。卫鉴诚也早已有意,要让这个人继承暴雪……” 卫朝枫今晚很无趣。 程意城走,他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连家都比平时大了好几平米,空旷得很。小龙哥在他关店时怂恿他今晚去酒吧玩,夜场新来了几个漂亮姑娘都想和他交个朋友,他兴致缺缺,只说没兴趣,惊得小龙哥稀奇得跟个什么似的。以前他认识的卫朝枫,身上可真没看出点‘忠贞名节’的味道来。 男人晚上泡了个澡,打开电视机调到电视购物频道让它自己去放,主持人夸张的促销语调稍微冲淡了些这室的清寂。他从冰箱拿了罐葡萄汁,个人边喝边看电视购物。以前他不喝甜的,但是程意城喜欢,程意城喜欢的他莫名地也就喜欢,跟个小跟屁虫似的。 出其不意地,响起阵门铃声。 男人没有理。 这种时候,不可能是程意城。他也不喜欢三半夜接待陌生人,对男人他没兴趣,对女人他就没兴趣,于是就这么坐着,任人在外面着。 门铃声持续地响起。 他连丝表情都没变,个人喝着葡萄汁,看着电视购物纹丝不动。比定力,没人比得过他,他是从唐家出来的,意志力是在地狱里练过的。 门铃声终于没有了。 却在同时间响起了另个声音—— “是我。” 卫朝枫顿了顿动作,终于变了下脸色,口葡萄汁含在嘴里都忘了喝。像是瞬间有些被震住,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门的方向。 谢劲风向沉稳的声音此时分明是发颤的,像是已压抑住了极大的情绪,和支离破碎之间只有线之隔。 她低着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可以次又次地在这个人面前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当眼圈泛红的瞬间,她或许明白了,是因为这个吧,她敢信任的、能信任的,在这洪荒之世,只有这个人。 “卫朝枫,”她终于找到了他,让身的委屈得以见天日:“暴雪被人欺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枫枫就是 在别人面前酷酷哒 在程程面前嗲嗲哒。。。和深深他们比起来,能放得下身段耍耍贱的就他了,大概是因为就他不是总裁,没有偶像包袱,哈哈哈哈 (第28章 暗涌(3)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卫朝枫个人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长椅上,看着手里的封信。 信是谢劲风交给他的,只说卫鉴诚在家昏迷被送往医院前手里还拿着这个。 厚厚的封长信,整整三十页,信纸还是上个世纪的款式。每张纸的页脚处已被磨破,卷起层毛边。让人眼就明白,这封信被卫鉴诚看了少遍,看了少年。 卫朝枫忽然很怕。 他有种感觉,这是不能看的个局;他这看,掉进去,怕是程意城,也拉不回他了。 黑色钢笔字迹映入眼帘,苍劲有力如翠柏。字迹如人,很年前‘暴雪卫柏’四个字名动江湖,这个名字不仅代表了暴雪,还代表了这动荡之世中罕见的、够格令人钦佩的君子之风。 可是这个治世的君子,却落了个最遗憾的结局。朝情动,困境两难,最终封长信绝笔,带着世人眼中令暴雪陷入噩运泥潭的罪魁祸首唐枫,双双退出浮生乱世,自此再不过问名利江湖。 信很长,卫朝枫看得很慢,页页地翻,翻到最后,连手指都在抖。 三十页的信,有整整二十五页在写暴雪。 写暴雪的过去、现状、未来,这未来,甚至写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暴雪可能会面临的问题、能够解决的程度、以及也许无力跨过需要妥协的底线,所有这些,都被人字句写下来了,他明白他这别,日后无力再为父亲分忧,只能尽量写点,再写点。这是件足以震动人心的事,卫朝枫简直不敢相信,这封信是在整整二十年前写的,信上所写的事,桩桩件件,就如按着剧本进行演练般,无不在历史的长河中实现了。 卫朝枫到今时今日才明白,这才是‘暴雪卫柏’的真正含义与重量。个人,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要有磅礴远见的大局观,悲天悯人的大情怀,以及孤注掷的大撤退,他才能够心无旁骛地看清未来的历史,以旁观者的角度写出最清晰也最悲凉的绝笔。 信的最后,只有页纸,他写了自己。 他写唐枫已孕,无论男女,名字都叫卫朝枫。即便将来夫妇二人有不测,唐枫也有能力,令唐家的个人保住这个孩子生平安,只是唐家深宅,鬼城恢宏,代价怕是连‘卫’字之姓都保不住。这个男人甚至已经看到了二十年后会发生的事,在信中提前写下了声对不起,他明白这孩子将来会在唐家长大,养育之恩旦成枷锁背负在身,怕是再也不会回到暴雪为卫家担当。如果日后有这么天,那么他请父亲,千万不要怪罪卫朝枫,他只是个无辜的牺牲品,个因为父母的己情爱之私,被迫来到这世间,延续了两代人恩怨的牺牲品。 最后,他任性了今生这仅有的回,写下句—— “朝别暮还见,不悔十月枫。” 用情至此,他自己明白,他是早已没有生还余地的了。 看到最后页,落款处‘卫柏’二字映入视线,卫朝枫仰天闭目,双眼含尽层水光。 这招太狠。 亲情大爱面前,叫他再有什么资格再去谈什么儿女情长。 乔深巷忙了晚。 虽然他早已失去了做手术的能力,但卫朝枫句‘你在旁边看着我才放心’,硬是强迫他加了夜班。 从手术室出来已经快要天亮,乔深巷深吸口气,看见卫朝枫的身影仍然在走廊上,孤单单挂着,乔深巷吃惊不已:“你晚上没睡?不是告诉过你先去休息室睡会儿吗?” “不了,我正好想点事情。” 卫朝枫直起身体,到底是曾经练过的身体,这么年过去了底子仍是好,晚没睡也看不出疲倦,“我爷爷怎么样?” “年纪大了,又是心脏手术。听说是为了暴雪被人恶意操纵的事,连管理层都开始陆续背叛公司,表示想反收购公司股权,进而□□。个老人家,被外人和自家人联合起来气成这样,你说会怎么样。” 卫朝枫点点头。他是聪明人,话说三分已经足够。 “我在这边等,等他醒了,我去看看他,”他对身边这个年的朋友表达感谢:“不好意思,这次我又麻烦你。” “别别别……”乔深巷听这话,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地。看了眼眼前这个人,乔深巷头皮发麻,觉得这个人像是又回到了过去,过去在唐家的那种样子。他不是滋味,对他劝了句:“卫朝枫,这些年你好不容易让自己快乐了些,再回来的话……你要想清楚啊。” 卫鉴诚醒来的时候,视线有些模糊。 他看见病房的沙发上坐着个人,身姿很挺,即便只是松垮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文件,也掩饰不住自身那股精气神,很硬气、很可靠。 卫鉴诚心中震动。 这个身影,这个轮廓,二十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天忘记过,甚至于,他从来没有晚忘记思念过。 经过二十年的苦难,它像是成为了种圣事。就好比每隔五十二年墨西哥人会进行次净化活动,因为他们相信,每隔五十二年,世界就轮回次,卫鉴诚也是这样。这个叱咤生、翻江生的老人,在灯枯之年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他能用诚心感动上苍,令他再见见唯的爱子。 卫鉴诚张了张嘴,用尽了力气,喉咙里发出阵沙哑的声音:“卫柏……” 闻言,沙发上的人动了动。 他抬眼,见病床上的老人醒来,他立即起身,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走过去坐在病床边,握住了老人家的手。 “我在。” 卫朝枫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知道他和父亲的轮廓长得十分相似,当他看见这位曾经令少人退避三舍的老人如今即便病痛缠身,眼中也全然是痛惜思念的样子,他就心软了。他不忍心,令这样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老人落得如此凄凉的晚年。 卫鉴诚的意识尚未清醒,病痛不过是加剧了他脆弱防线的瓦解,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只是能够看眼,他已甘愿用性命去换这秒的时间。 “卫柏,我没有你,很累……而硕人,始终心向着唐家……” “不会,你有我。” 卫朝枫紧握住老人的手,低头看见这双手,深色的老年斑布满手背,像是种苦难,在对他泣诉经年的痛。 卫朝枫深吸口气。命运总是这样的,总要走到这步的,将他推到这个境地,跨越了隔代,以父之名接下了这个,沉重的请求。 “您放心,爸爸想要守的、没有守住的,……我来守。” 城市的另边,程意城完成了三天的调研行程。最后晚,顿酒宴,宾主尽欢。 程昕身为男人,自然逃不掉被主人拉去酒吧继续下半场活动。程意城个女孩子,场面太极拳打了几下,徐老板也不好意思再留她,爽快地派了个女秘书陪她去活动活动。 女秘书也是个懂事的,老板声令下活动活动,当即心领神会。把程意城带去了高级会所,温泉、spa、搞搞男*色,条龙服务,把程意城惊出了身冷汗,心想这是把她当成审计了还是什么的,要吃好喝好玩好,这规格太高了她承受不住。程意城身为研究员,没有掌权,当然不会知道,她们这种资方,在公司方眼里就是财神爷,供好是必须的。 于是两个人在会所门口,个说不用不用这个真的不用,个说程小姐你这样我向老板真没法交代…… 程意城被惊出身汗,最后急中生智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这样,你带我去夜市吧,我正想买点土特产回去。” 女秘书也被惊出身汗,“程小姐,你看看,这真是我们的疏忽!竟然还没把这些礼物送到酒店!您放心,我这就打电话准备,哪能劳驾您亲自去买啊!”说完,转身就开始打电话通指挥。 “……” 对这种立场不同、根本不同思路的人,是没有办法交流的,程意城甩着冷汗,硬着头皮跟着她去了会所,最后就像完成任务似地在温泉里形式主义地蹲了几分钟,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这是座沿海城市,海风带着湿意,拂在脸上温温柔柔的,程意城踏月而游,颇寻得些心中难得的静谧。 夜市热闹,程意城在处处的小摊上慢慢逛着,挑挑拣拣,也不讲价。出来摆摊讨生活的都不容易,卫朝枫就是干这个的,程意城每每看到这些人就想到他,想到他心就软。尽管她的父母并不介意门第,但也为她的选择担心过,担心她会吃苦、会在这个利益社会少重保障。但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她直觉得他很好,是种可以预见到未来生活有些小情趣、总体平静无争的那种好。 个当地老摊主在她付款收钱时笑道:“这些土货啊,女孩子般可不爱吃,是送给男朋友的吧?” “嗯,”程意城也不瞒他,大方承认:“他对这些没有尝过的、比较新奇的东西,都很有兴趣。难得来了,就给他带点回去。” 老人家以过来人的姿态教育道:“对男朋友不能太宠哇,会惯坏他的。” “还是惯着吧,”程意城整理好手上的特产,笑道:“他就像个小孩子,会发脾气也会缠人,要人惯着的。” 夜色渐深,程意城拎着几个袋子,不疾不徐地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左手拎着东西,右手得空,拿出手机打电话。按下那个号码的时候,连她自己都笑话了下自己,这么短的时间,他给了她这个号码,她就已经背下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连自己的号码都不记得,常用电话永远都只记得110。 电话通了,通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她拿下电话,看了下屏幕。信号满格,‘中国移动’四个字正正经经地显示着,就像在用种专业的服务态度在对她撇清关系:电话不通,是您男友的问题,不是我们移动的问题哦,请务必继续支持中国移动。 程意城看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直到最后自动挂断,也没有人再打过来。 她驻足停了会儿,忽然有些失落,看着手机自言自语了声:“不喜欢接电话就不要给我这个号码啊,给了又做不到,我也会难过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讲个行业八卦乐乐~~ 这行有那么几个董秘,十分有个性,我印象中听过那么件事~~ 有次,个投资人刚看完僵尸片,去问大力科技的董秘,说你们公司的红外热成像仪对僵尸是否能成像?你们是否能对此进行科研论证?董秘敬业地答:您好,我们也想的,但找不到僵尸来论证,谢谢…… 第29章 暗涌(4)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晚间九点,夜生活的开场时间,著名的半山会所,今晚被人包场。 每座城市几乎都会有两家这样的会所,它隐蔽、有后台、规则自成体系,待客之道颇有些主*席之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样的会所通常都会有特定的客户群,在资本业界雄霸方的大资金掌权者郑随和,就是其中的位。 郑随和名字叫随和,人却不那么随和,很有些特立独行的乖张。忙了天的郑老板本想到会所休息放松下,谁知破天荒地在门口就被人拦下,侍者恭敬地告诉他:“郑先生,今天这儿被人包场了。” 郑随和浓眉挑,兴致盎然,“这儿,也有人包得起?” 句话,就问到了关键。 正当侍者踌躇时,会所经理已经快步跑了出来。经理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当即拿出服务行业的态度,热情如火:“哎哟,郑老板,是您来了啊,正等着您呢。” 郑随和狐疑:“不是说被包场了吗?” “是啊,是被包了,”经理隆重道:“卫朝枫先生正是为等您来,才包的场。” 这下子,这个名字,令郑老板不解了:“卫朝枫?” 郑老板浓眉拧:卫朝枫是谁? 郑随和是跟着经理走进会所时才想起这个人的。 “啊,是之前见过面的那个小家伙啊……” 实在不能怪郑老板不给面子记不住,事实上,之前卫朝枫在谢劲风的介绍下已经和郑随和见过面。第次见面的情况囧,郑老板本着热情为主的生意人精神,见面就想握住对方的手讲两句‘久仰久仰’之类的话,但见到人后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出道上还有这么号人物。郑老板手也握了,脸也笑了,只能灵机动,改口客套了句‘原来是你啊哈哈哈’。其实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经理将人带到包厢,欠了欠身就识趣地离开了。 郑随和在门前了会儿,心里颇有些不乐意。 卫朝枫,他知道,卫鉴诚的孙子,卫柏离家出走八年在外生下的孩子,卫家始终三缄其口的血脉。但这又怎么样呢?左不过是个富三代,拿着祖辈的继承耍耍威风。 郑随和在心里悠悠地想,这人若是有他父亲卫柏当年的风范,倒还是值得会会。卫柏的处事与为人,郑随和还是服气的,当年也算是代风云人物,可惜英年早逝,折损在了个女人手上。 郑随和想了会儿,推门进去。 卫朝枫正笑盈盈地等着他。 “郑先生,真是不巧,我们又见面了。” 郑随和踱着步子走进去,关上了门,幽幽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来这儿?” 卫朝枫摊了摊手。 “和人谈事情,总要先查查对方的底。手里有牌,事情也比较好谈。” “哦?”郑随和闻到了当中的挑衅意味:“你这是特地堵我啊。” 卫朝枫盈盈笑,从沙发上起身,递上个精致的木盒子。 “晚辈见长辈,即便是谈事情,该有的礼数也是不能少的。” 郑随和沉吟,打开木盒。 只完整、邪气、精美绝伦的黑色美洲蝶,当即以种极富冲击性的视觉效应,映入眼帘。 尖厉的钢钉直刺蝴蝶腹部,如同十字架,将生命最后刻的美感,以极端的表现手法,使得它本身在瞬间抵达了个乌有之境。 郑随和大笑,“不愧是卫柏的公子,调查手段,令我佩服。鄙人的私人爱好不是女人,不是酒,不过只是收藏蝴蝶标本,而这点,连跟了我半辈子的副手都不曾知道,却被你查了个清二楚。厉害,厉害。” 卫朝枫笑,也没有客气地应承两句,反而是有丝言外之音地说了句:“私人爱好,才能反映人的本性。郑先生的这个爱好,可是十分令人遐想。” 郑随和挑眉:“哦?” “蝴蝶翅膀下面的腹部,即便是成年后也依然保留着幼虫的样子,也就是这么小片样子,诱来了少捕食它的天敌,”卫朝枫视线扫,话锋很戾,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锋利:“这个世界上有类人,刚刚好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危机意识,也没有分辨力,贪婪却有不少。这种人幼虫似的腹部,最终将他们出卖了。” 郑随和当即放下木盒,笑容渐隐,“年轻人,对长辈,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卫朝枫摊手,很无奈的样子,“之前和郑先生的会面,我是很客气的。所以,郑先生你又何必受人所托,对暴雪下这么重的手呢。” 郑随和眼神厉:“今日你来,是来弹劾我的啊。” 卫朝枫摆了摆手,“哪里。我想弹劾人,就不会是这么客气的样子了。郑先生,我是留了后路给你的,把你幕后主使的名字告诉我,我和你,仍然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将来郑先生做事,我即便不会帮,也绝不会拦路为难。” 郑随和大笑,笑声里几乎不是讥诮了,而是同情,“卫朝枫,你不过是仗着卫鉴诚和卫柏打下来的暴雪江山而已。继承人,这样的小孩我见了,靠张嘴,哪个活得长久。你真应该学学,你父亲卫柏和人谈判时的样子。除却暴雪继承人这个身份之外,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 卫朝枫没有回答。 他像是很有耐心的样子,从冰桶中抽出罐纯净水,旋开盖子灌了大口,很放纵的喝法,瓶口有水溅出来,沾在领口,印出道湿湿的锁*骨*印,有种年轻男人特有的张力和收放感。 “我当然不会用‘卫朝枫’的身份跟你谈,”男人含了口冰水在嘴里,咽下去的时候冰冷激烈,内心有种释放罪恶的快意:“……我用‘唐硕人’的身份跟你谈。” 当他说出那个名字,那句话,郑随和的脸色就变了。 郑随和是老江湖。 老江湖的意思就是,流过汗,饮过血,吃过亏,也斗过狠。这样的人几乎已练就了兽般的生存能力,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应该服,内心清二楚,绝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去逞匹夫之勇。 郑随和深吸口气,用力向他指,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你是……唐硕人?!” 卫朝枫笑,“郑先生,聪明人都懂得惜命。‘卫朝枫’对很事都会袖手旁观,但是,‘唐硕人’不会。” 郑随和沉默,很长久很长久的沉默。 唐硕人。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唐律系’公开的‘太*子*爷’,地下资金的掌权人以及操纵人,在资本界掀起的狂浪至今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开源首创’役,唐硕人崛起江湖,战成名。其后数次出手,风谲云诡,相传甚至度令唐家内部出现‘硕人系’这样的分支势力。而最终此人在鼎盛时期的下落不明,也始终成了个谜。 坊间盛传这个唐硕人,就是唐枫临终托孤的孩子,可是郑随和和人样,是不信的。他不信唐家有人敢收下卫家的孩子,他不信唐家有人敢在自保尚且步步杀机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去力保个幼子的平安长大。 他没有想到,唐家真的有人,敢这么做了,也这么做到了。 郑随和沉声开口:“唐律是你什么人?” 卫朝枫神色敛。 这个名字就像道神谕,很远,却始终带着镇压性,“他是我小舅舅。” 郑随和缓缓坐下,闭目权衡。 原来如此,他是唐律保下的孩子;换言之,这个人即便身上流着卫家的血,本性也早已被唐律养成了,个唐家人会有的样子。 唐硕人,不能惹。 这种人已经沾过血,而且初战就已是沾了最腥的血。男人的战场也好,女人的性也好,唐律给他下的都是最狠的药引,他尝过了,免疫了,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已成为了这样种生物,好比西班牙最斗狠的牛,即便遭人格杀,牛尾巴仍然保持弯曲的姿势,连翘起来的角度也同在西班牙大陆的无树大草原上猛冲的姿势样。天性的斗狠,融入本性的邪恶已然无可救药。 郑随和睁开眼,明白这趟浑水,他是绝不能沾的。 “是你们唐家的自己人,”他给出了这个名字:“在背后联合我们对付暴雪的人,是你在唐家的那几个表兄弟,比如说,唐御人。” 卫朝枫的表情纹丝不动。 郑随和见了他这模样,也不由得佩服他,“呵,卫朝枫,你的日子不太好过啊。你们唐家的人敢当着你的面对暴雪动刀,你想,你那位名声赫赫的小舅舅,到底会哪边?” 卫朝枫离开会所的时候,已是凌晨点。 谢劲风开车在外等他,当他上车后谢劲风从后视镜中看了眼,震惊地发现卫朝枫的脸色很难看,苍白得全无血色,像是在恐惧。 “你还好吧?”谢劲风很担心:“你脸色很不好。” 卫朝枫整个人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送我回医院吧。” 他要想想,他要好好想想。事关唐家,事关唐律,他手中的这刀,被道养育之恩紧紧绑架着,不到万不得已,他出不了手。 他的老人机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广场舞的电话铃声震耳欲聋。谢劲风直视前方,无视内心的刺痛。 “是我,”卫朝枫很快接起电话,语气瞬间温柔了下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电话那边片静默。 卫朝枫皱了下眉,看了眼手机,是程意城的号码,没错啊。 道几不可闻、深沉压抑的呼吸声透过行动电话传到这头,这绝不会是程意城的呼吸声,这是受过训练的男人才会有的呼吸声。卫朝枫不愧是曾经被称为太*子*爷的人,见过风浪,闯过生死,短短数秒,那种本能就回来了。 男人深吸口气,全身的线条都在瞬间绷紧,沉声问了句:“……是唐家的哪位?” 猛然听见他这样说了句,谢劲风心惊肉跳,猛地拉了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屏息听着。 电话那头发出声轻笑,但并不藐视,隐隐是恭敬的,虽然说出的话并不十分友好,至少对卫朝枫来说,十分不愉快。 “好久不见,硕人少爷,”个男性声音恭敬传达着问候:“还请您见谅,因为见识过您的手段,所以知道,如果不通过程小姐,您是绝不会让我们联系到您的。” 卫朝枫沉默不语,眼中分明已有火光。 他们终于还是,将他生命中最后方避世之地,拖下了这个暗黑世界。 对方也知道他的脾气,不好惹,因此也说得很快:“御人少爷让我转告您,‘暴雪’他是要定了,识趣的话,您还是做回闲事不管的‘卫朝枫’比较好,‘唐硕人’这个身份,已经不适合您了。” 卫朝枫握紧了拳,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把电话交给她。”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声轻笑。 就像个彬彬有礼的杀手,友好地在断头台上做死亡的巡行。 “这个,恐怕是不行了,”对方告诉他:“您今晚做了让上面不开心的事,所以程小姐,应该没有办法接您的电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摸下巴,以往写到这种桥段,英雄救美后往下写就是h了呢。。。 第30章 为红颜(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卫朝枫是在最短的时间用了最快的方法到达程意城所在的下榻酒店的。 他告诉自己,他不能乱,不能慌。虽然打点好了切,路畅通无阻地拿了门卡到达程意城的酒店房间门口时,他还是手抖得连门卡都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弯腰捡起门卡的刹那,卫朝枫脑中闪过了三种画面—— 第种,程意城被大卸八块,房内血肉横飞,白墙上留有触目惊心的行字,是以她的血写成:,your turn……——这是美国r级血腥复仇片。 或是,是他不想见到的,房内干干净净,尘不染,只有桌上放着只盒子,收件人姓名分明是他,他打开,认出了,里面放着的,是程意城漂亮的左手……——这是我国小成本制作的鬼片。 还有可能,房内没有血,只有伤害,程意城孤身人躺在床上,□□,身上已布满了可以被出社枪毙八百次的xx印记,悲伤的是她已在巨大的伤害下疯了,看见他走进来,她便缠了上来……——这是日本限制级.avi。 他不知道唐家是不是存心对她下了手,下了哪种程度的手。 卫朝枫觉得自己有点要疯了。 他定了定神,稳了稳发颤的手,刷卡进入了房间。 此刻正是清晨,窗帘拉着,室内片黑暗。 没有血腥味,卫朝枫稍稍松了口气;可是个转念,毁尸灭迹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卫朝枫刚松的口气猛地又提了上来。 男人声不响地从玄关走进卧室,室内光线很暗,床上有个人睡着,蜷缩在被窝里。卫朝枫不能肯定那是个人,还是个死人。他握了握拳,发现手心全是汗,闭了闭眼,连眼角都有额头冷汗滑了下来。 他静悄悄地走了过去,屈膝半跪了下来,脸也不敢凑上去近看,明明是在酒店,他却感觉像是在火葬场。抬起左手似有千斤重,抬了好几次才抬了起来,缓缓掀开了盖在那人身上的被子。 “程意城……?” 床上的人皱了下眉,就在以为是自己幻听的情形下不经意睁了下眼睛。 这睁,硬生生把程意城吓得从睡梦中下子弹了起来。 “……呵?!” 程意城算是不惊乍的人了,可是即便如此,睡到半睁眼忽然看见有张青白色的男人脸凑在跟前,魂还是被吓飞了。 她整个人这么忽然弹了起来,卫朝枫也被惊得跳,屁*股倒在地上。两个人个床上个地上分别坐着,眼睛对着眼睛,时间都被惊到了,连说话都忘了。 程意城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是谁,再看他脸用参加追悼会的表情看着自己犹如看着个死人时,程意城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受不起这样的待遇,“……卫朝枫?!” 卫朝枫连话都不敢说,就怕这是个梦。 他缓缓从地上起来,轻轻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罩住了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摸到她的温度,是温暖的。这是个活人的温度,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他像条搜救犬似的从头到脚把她摸了遍,程意城的切还在,身上个零件都没少,卫朝枫全身的重量下子倾泻而下,将她狠狠按进胸膛,发出声颤音:“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 这个人吧,动作是感人的,嘴巴是欠抽的。 大清早地,他千里迢迢跑到她床前,就为了扯这个淡?程意城脑门降下排黑线,被他紧紧按在胸口也没了感动,简直想抽他。 “卫朝枫,我说你啊……” 虽然这年,她早就见识过此人跳跃性的神经性行为,但像今天这样连夜跨省,在黑酷隆冬的大清早蹲在她床前脸悲情地喊她名字,还是很具震撼性的。 程意城被他抱得几乎透不过气,稍稍挣扎了下才挣脱开,扶着头痛的额头对他道:“你这个人啊,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然而下秒,当她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煞白的脸色时,程意城忽然就被惊住了,后面责问的话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整个人靠在墙上,左手撑着头,埋得很低,即便程意城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眼就懂了,他很不好这回事。 卫朝枫从来不会这样子,他从来都是笑而过的人。世界就在他手边,他也只会大笑着碰碰它,玩游戏看着它转个圈,笑笑就过去了。 程意城忽然声音有点干:“你……” 他没有说什么。 他绝望地发现,他的语言能力已成为种丧失。 在断头台也说不出句真话我喜欢你。 团糟,就像散兵游勇。 程意城之于他,好似树林之于古罗马人,在光线进入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这是神圣的,并且感到敬畏,称之为圣事。卫朝枫绝不允许,内心最后片干净的圣林,被人血染遍地。 他忽然整个人向下滑,以种迅疾的速度,就像绷紧的最后根弦断了的样子。顷刻间坐在了地上,坐在她面前,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出事了。” 第次看见这样个卫朝枫,程意城很有些惊魂未定。 不正经、吊儿郎当、得过且过、不思进取,这些劣根性他都有,卫朝枫唯独没有的就是恐惧。 卫朝枫从不恐惧,长久以来他都没有恐惧的动机和感觉。 所以此刻面前的这个卫朝枫,令程意城震惊的同时,也让她隐隐明白了件事:这是个有秘密的男人,而那些秘密,他并不愿意讲,也不愿意谈,因为那使他恐惧。 她起身,走下了床。 “昨晚你打我电话了吗?我的手机借给别人用了,是在酒店楼下,个陌生人问我借的,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很有礼貌,我就借给他了,他还给我时电已经用完了,我就没有开机啊。” 卫朝枫沉默着。他现在浑身无力,就像虚脱般,他的脑子罢工了,点也不想再去想什么其他。 她弯下腰,蹲在他面前抱住了他。 “你是为了这个才来这里的吗?”程意城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眼前这个人显然令她担心:“没事了,好吗,无论你在担心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轻轻吻上了他的唇,温温热热的触感,停留片刻,摩挲着他。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的。” 卫朝枫却反常态,偏过了头,躲开了她的主动。 “不要了,这个时候……我没什么自控力,”他不想伤她,诚实以告:“……我下手会很重,会把你弄疼的。” 程意城看着他,他就像是经历过场大战,从战争的整个历史中存活了下来,*,冰冷透,明明需要场肌肤与肌肤的诉求,在万骨枯之后感受彼此仍然活着,却依然没有断了为她而有的理智,绷紧着最后丝弦。 她忽然伸手,从他衬衫下摆探了进去,业务明显是不熟练的,动作也是不专业的,对卫朝枫来说却是已经足够了,“……下手重也没关系。是你的话……我就没关系。” 卫朝枫的回应是顺势将她把推倒在了地毯上,左手向下用力扯就连衣带裤的全都次性解决了。 程意城嘴角抽了抽,即便有地毯的缓冲,全身的骨架也被他弄得咔咔生疼。 她有点后悔,她刚才也就是跟他随便客气了下,谁会想到他这人还真是完全不跟她客气啊。 东方渐渐泛白的时候,程意城脑中闪过印度教古老文献中的句话:切悟性都随着清晨苏醒。 她看了眼在她身旁沉沉睡去的男人,心想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和这个人之间的关系去向,她为何会越来越迷茫了呢。 对这个男人,她真的,很困惑。 随性、散漫。 这是她刚认识他的感觉。 那时她以为,这就是卫朝枫,如同弄堂里千千万万的小店小老板那样,生活在底层,为每个明天的饭钱而奔波。日积月累,手里有了积蓄,当然,这样的积蓄想必也不会太,但简单地寻个姑娘娶妻生子还是够的,就这样到老到死。这样的人,夫妻性*事也定是几十年如日地枯燥、乏味,有床决不在客厅,坚决执行避*孕*套政策,响应政府计划生育,过了三十岁的狼虎之年后怕是性*生*活这回事也就慢慢没有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时,他却又以另种面貌出现在了她面前,硬生生搅乱她平静如井的感情。 程意城悄悄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 雾气氤氲,令她有勇气看了眼自己。镜子里的自己全身上下没有处是完好的,颈项上尤其重,几处吻*痕深色如血,妖艳得不像话。卫朝枫覆在她身上发丝尽湿的样子闪而过,那种表情、那种眼神,见过次,就忘不掉了。就像引爆了另重人格,饱满而寂艳,自有风情运行在背光之处。 她低头叹了声,终于还是放他任性了。擦干头发,她走了出去。 卫朝枫睡得很沉,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只留个毛茸茸的脑袋瓜在外面,和方才具有攻击性的男人判若两人,他安静下来的样子就像某种累了想要撒娇的小动物。 她看了他会儿,缓缓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触到他的呼吸,悠远绵长。他很累的样子,令她有瞬间的心慌,不晓得在他累的成分里面,可有她的席之地。 “你知不知道,你常常这样,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很怕的啊……” 有些话,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讲给他听。 “卫朝枫,两个人在起久了,总会走到那步,那个点的关系,既很亲切又难辨认,喜欢与否的模式也变得复杂。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地步。彼此隐瞒,孤零零,双方生疏,连误会也很难产生,才是令人会很难过的事。” 无欲才有无限。 她已失去拥有无限的资格。 所以能不能让她,在有限的机会里,好好爱完这场? 她不是滋味地坐着看了他会儿,自己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明明他也听不见,明明在他醒着的时候她是不舍得讲的。 她微微叹了声,起身想离开。 瞬间,她的右手忽然被人把抓住。 程意城心惊,刹那回头,“你……” 他没有睁眼,却没有隐瞒他已经清醒的事实。他的动作和声音分明是清醒的,和数小时前的彷徨无措判若两人,那种令她陌生的、使她不敢与他相认的气息,又全部回到他身上了。又或者,这种本质始终都在,只是他从不让她看见。 “程意城,”他闭着眼睛,连名带姓地叫她:“给我星期时间,我处理点私事。星期后,我在店里等你,……我有话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行业八卦~~这行除了笑话八卦,还有帅气的八卦~~ 军工行业有个鼎鼎大名的分析师,我在行业策略会上听过次他的行业分析,精彩至极,用二十分钟就把个行业的脉络拎清了,还把些行业擦边球的事都点到了。我很诧异个人要怎么练才练得到这种程度,然后就听到身旁有人说:他以前是卖军火的,现在收山不干了,改写报告卖思想了。。。。。。。orz 第31章 为红颜(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那天以后,卫朝枫回家,倒头狠狠睡了三天。 他字未提,程意城自然不会知道,卫朝枫已经连着四十八个小时没睡了,在精神高度紧张之时还放纵自己和她狠狠做了场,体力早已到了极限,这三天他睡得简直昏天地暗。 三天后,卫朝枫终于睡饱了。起床慢吞吞地给自己做了顿好的,鸡鸭鱼都有,个人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吃了半天。吃饱喝足后,他又给了自己充足的时间,在衣橱前看了半天,挑了套运动服,纯黑系,试了下,觉得可以,手脚伸展挺灵活。 通折腾,卫朝枫挑了个傍晚,穿上运动服,终于出门了。他在这晚干了件,连对唐家恨之入骨的卫鉴诚都不敢干的事:跑去唐家,砸了个场。 卫朝枫这砸,砸出了绝对的暴力,也砸出了个首位敢在唐家砸场的历史。可以说他这砸,简直砸出了个人生新高度,很有点不枉此生的意味。 卫朝枫路畅通无阻,守在山腰处的西装笔挺的保镖人士根本不敢拦他。卫朝枫在唐家的根基实在太深,他八岁被带进了这里,二十四岁离开,整整十六个年头,唐家上下所有人都对这个人混了个脸熟。有年轻的下属在夜色中没有认出他来,刚要伸手阻拦,月光从他脸上拂过,令人看见这张经年不见的脸,立刻有年长的下属阻挡下了那只伸出阻拦的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可放肆。卫朝枫就在片肃杀夜色中穿堂而过,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变过方向,留下群余惊未消的人盯着他进入唐家的背影,在冷风中汗流浃背:唐律不在,今天恐怕是要遭。 唐家今晚有宴会。 小提琴悠远的声音传来,数位知名音乐家开嗓献唱,细细分辨,仍能听出是首传统的宴会欢乐颂。欢快传统的曲子,因有了高低声部以及小提琴的合奏,竟也在声音的空间里住了方高雅之地。 卫朝枫就是在这奢华精致的气氛中,声重击,将唐御人从二楼楼梯口不留生机地踢下了楼。个成年人路滚落长长的旋转楼梯,发出剧烈的声响,在瞬间将底楼宴会厅内的所有声音都停滞了。 在阵惊恐的骚乱之后,人群停住了动作,仰头看着二楼那个忽然出现、以暴力公然亮相的人。 年轻的男人正全神贯注地低头卷着袖子,将它拉高至手肘处,方便筋骨活动。他步下旋转楼梯,缓缓从二楼走下来,脚步发出沉重的声音,逐级而下,引人恐惧。年之后,这个人就这样在这里忽然又出现了,散漫了,底线也低了,完完全全已是个无法用语言和道理去降服和攻克的、形成了某种危险性的成年人。 从楼梯间滚下倒在地上的唐御人期期艾艾地喊痛,扶住后脑不起来的样子已然有脑震荡的迹象。他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在这种时候,抬起脚朝他后背又是记重击,唐御人没有防备,猝然受袭,雪上加霜似地声惨叫,倒地不起。 有护主心切的心腹下属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 “怎么,想上来?”卫朝枫扫了眼眼前众人,脚踩在唐御人胸口,整个人杀气极盛,遇神杀神,眼底隐隐现出了艳丽的红色,像血枫。放了句话,将态度摆上了台面:“除了小舅舅,我唐硕人教训人,谁敢插手?” “……” 片死寂般的静默。 这是句嚣张、狂妄、目中无人、足以引起数人仇恨的话。 却也是,句真话。 像唐家这样的深水弘宅,讲究的第要义,永远是个血统问题。 卫朝枫在唐家的地位,实在太复杂了,牵扯到历史问题,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他是唐枫的独生子,前任唐家掌权人的亲外孙,现任唐家掌权人的亲外甥,根独苗苗,在唐家的地位简直独无二。可是他爹是卫柏这条尾巴实在太大了,卫柏是谁?卫柏是曾以己之力将唐家引以为傲的港口航运事业逼至停摆最终损失惨重的人,敌我分明,唐家是容不下这样的人存在的。以至于卫朝枫就像个矛盾综合体,唐家的人对他的感情挺复杂,但唐枫的余威撑着,唐律的态度保着,他这个人再怎么引人仇恨,谁也不敢动他。 唐御人就不样。 虽然这人名字跟唐硕人只差字之别,但也就是走个流程,套个形式,意义完全不样。卫朝枫有资格叫声唐律小舅舅,旁人可没有,最也就只能叫声表舅舅。表三千里,唐家上代的事挺复杂,有那么几个长辈私*生*活也乱得很,以至于唐家的年轻辈中有不少人沾亲带故地都能叫声唐律表舅舅。 这事唐律怎么想谁也不知道,只不过,就连柳总管都意犹未尽地对唐律说过:别人家都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堆私生子,只有你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堆外甥…… 说到柳总管,柳总管就到了。 卫朝枫砸爽了,松了松筋骨,放了句场面话:想要息事宁人,叫柳惊蛰出来。 众人神情变。 呐,前文中提及而未曾详说的柳总管,便是这位。 柳惊蛰。 三十二岁,唐家最高权利人的左膀右臂,人称‘柳总管’,无论是唐家外部运营亦或是唐宅内部权力斗争,都离不开这位柳总管的暗中坐镇。如果说唐律和卫柏的相提并论就像乌衣王谢、青山吴越,那么使人倾向于唐律的筹码之,就在于,他有柳惊蛰。 五分钟后,柳惊蛰闲步而来。 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便看见内场正中央那位,指名道姓要他出来的年轻人。 就眼,柳惊蛰便缓了步,停顿了下。 这瞬间他明白了,在失去了历史连续性的时间里,属于眼前这人的恶之城其实始终都在。他来了,它便苏醒;他离开,它也不会倾塌。 柳惊蛰不愧是被称为‘柳总管’的人,只停顿了步,三魂六魄都回来了,策略和手段也都回来了。 他微微偏了偏头,绽开抹清淡却意味深长的笑容,也没有闲聊‘好久不见’的兴趣,开口三分禅机打出来,分明暗示了七分杀意,“闹这么大动静,冲冠怒为红颜。你可以啊……” 对此人,卫朝枫心中有数。拔刀不染血,说的就是柳惊蛰。 这种人,他不想惹,也没有兴趣惹。卫朝枫森冷地盯着他:“我要见小舅舅。” “这个,办不到,”柳惊蛰叹气,摊了摊手,连否决都好似在谈情:“他暂时没有见你的打算。” 卫朝枫默不作声地想着什么。 “人,你是见不到的,”柳惊蛰轻盈地走近,说话如柳叶拂面,明明是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你心里有气,我也让你出了。在唐家砸场,即便弄死的只是几个垃圾,也总归不大好看。你这么聪明,见好就收的道理,不会不懂,嗯?” 卫朝枫沉默如底,唐家的暗场较量,他当然懂。今晚他闹得那么大,全场无人敢阻拦,背后柳惊蛰的默许必不可少,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给了他放宽的底线。 柳惊蛰身形让,让出条路,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卫朝枫盯了他眼,字字警告:“我不喜欢程意城身边有唐家的人,唐御人不可以,你也不可以。……动暴雪我可以忍,动程意城,我忍不了。”说完,他举步就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柳惊蛰忽然压低了声音,告诉了他句诡异的传话:“律少让我告诉你,自己的敌人自己去杀,自己的女人自己去守,杀守需要的是什么,嗯?这么简单的事,当年他就教过你,难道还要再教你遍吗。” 卫朝枫身形震。 ——力量是这个世上唯可靠的存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乱世代大将织田信长的人生信条,也是唐律教给卫朝枫的第句话。唐律不喜欢照顾小孩子,也没有兴趣去抚养个小孩的成长,因此他从开始,对待卫朝枫便如对待成年男性。成年男性是什么样子,卫朝枫的本质就被教成了什么样子。沉稳而不失辣手,埋伏而不失精准,懂得卑鄙,还会伺机,个成年男性该有的样子,就是这样。 卫朝枫深吸口气,记住了,明白了,脚步旋,留下个惊人的过场之后便率性离开了。 柳惊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清了清嗓音,拍了拍手示意音乐继续,宴会继续。男人使了个眼色,让人把地上的唐御人拉了下去,派了个医生过去负责,是死是活就不用报告他了,反正他也没兴趣听。当切鲜花与音乐重新撒满庄园庭院的时候,众人不得不震惊于这位柳总管无形中强大的坐镇能力。 切办妥,柳惊蛰退出内场。 不同于宴会主场的喧嚣,庄园的二楼就像是另个世界,隔断声音,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得清起伏。长长的走廊幽幽燃着复古式的壁灯,昏黄的光线犹如道缺口,切漩涡与杀机都允许再次被打开。 柳总管边走边说着行动电话:“是,唐硕人来过了,为了唐御人跟踪程意城的事……呵,男孩子打架很正常,我没有劝架的兴趣……看起来是很喜欢她吧,都跑来这里砸场了……是,唐硕人定会继承暴雪,他为了程意城应该犹豫过这事……唐御人算是废了,你那个外甥,下手没轻重的。不过也对,要让唐硕人长得像个样子,你早就是准备牺牲点没用的人的。唐律,你用唐御人逼他入主暴雪,这步的目的,你已经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舅舅也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枫枫长大……小舅舅以后自己有孩子的话,养孩子经验足足的。。。哈哈哈 第32章 引线(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这天晚上,程意城按着星期前的约定来到小店的时候,卫朝枫正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条腿,拿着药酒在膝盖上涂涂抹抹。 ——他这是自找的,那天耍帅耍过头了。 那晚卫朝枫脚踢在唐御人身上时膝盖被旁边的桌角带到,当时他余怒未消,心思也不在自己身上,当场没什么反应,等到晚上回来了,才发现膝盖淤青了大片,疼得他龇牙咧嘴的,这几天走路都是抬着条腿跳着走。 程意城看这情景,脸色就沉下来了,“你又跟人打架?” 卫朝枫抬眼看是她,就像个逃学的小孩见到家长来抓似的,本能地矢口否认,“没有,不是我。” 程意城木着张脸:“那你腿上这样,是怎么弄的?” 卫朝枫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身演技,信口拈来:“哦这个,我烧麻辣烫时烫到的。” 程意城看着他膝盖上淤青得近乎发紫的片,犀利地剜了他眼:“你烧麻辣烫是用脚烧的哦……?” “呃……” 卫朝枫难得的被问倒了,小心地看了眼程意城的脸色,不大好,他手抖,磕到了自己的腿,又是阵钻心的疼。 程意城不是滋味地看了他会儿,觉得对这个人,其实她也很矛盾。方面她很喜欢他天真烂漫的样子,高兴了就和人笑笑,不高兴了就找人打打,这种人活得比较随性,没有心机;可是另方面,她也很担心他直这个样子下去,人总要长大的是吧,将来结婚有孩子的话,他这个样子有哪点像是能做人爹的。 程意城思想纠结了会儿,卫朝枫也不敢吭声。他不敢吭声倒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因为他心虚,程意城万刨根问底起来,他还真不好回答说‘我这是把唐家给砸了’,到时候又得费心演通。他不敢小看研究员的追究精神,刨根问底深挖内*幕简直就是他们的职业病。 卫朝枫自己不晓得,他这么低着头不吭声,闷声擦药的画面,落在程意城眼里,那是么令人怜惜的个样子。程意城看了会儿就心软了,默不作声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拿过了他手里的药酒,低头帮他处理伤口。 卫朝枫咧嘴笑,个放松就开始贱了:“程程~~” 程意城没理他,任他个人自说自话地乐了通,等处理完了他膝盖上的淤青,才抬头说了句:“知道我最不喜欢男人什么吗?” 卫朝枫愣,“什么?” “说谎。” “……” 程意城将他的裤腿小心地卷了下来,看了他眼,道:“下次不要说谎了,就算是小事,我也不喜欢。说谎的习惯是不能惯的,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了。” 什么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就是了。 程意城那句话出来,卫朝枫怔了会儿,眼神瞬间片幽黯。 ‘唐硕人’三个字就像个定时炸弹,时刻在他怀里揣着,他想丢也丢不掉,那是他人生的部分,他没有办法否认。尽管他本着良心对程意城没有任何欺骗感情的意思,但事已至此,他犯下的这个欺骗罪,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曾经对程意城旁敲侧击过,比如说用用伟大人物的例子做挡箭牌:你看啊,当年身为克格勃的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和夫人表白时就是这么说的,我的切都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程意城听完,挺顺地接了他句:所以啊,他们现在离婚了。 …… 卫朝枫当场就,沉默了。 当下,程意城收拾好桌子,催促着他:“不是有话要说吗?时间太晚了,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卫朝枫今晚的确是有话要说的。 他想跟她说,他最近打算把这家店交给肖原打理,他要换份工作了,工作内容他也想好了,就是写字楼坐办公室的,偶尔出个差,开个会,和人交流交流,至于理由他也想好了,因为男人需要份正当的事业,他不想落后她太,将来成家的话也有份好彩礼能送送。 这番话卫朝枫已经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虽然听上去他像是要去干个销售,但也总比直白地说‘我要去当总裁了’来得平缓。卫朝枫演练了无数遍,力求达到香港回归那样的效果,平稳过渡。 可是今晚,程意城句‘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了’,就把卫朝枫的心打乱了。 心都乱了,切计划和草稿也就乱了。 也许是危机意识的降临,卫朝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起身,叫了声她的名字,就在程意城转身的时候,卫朝枫不做二不休,‘噗通’声单膝跪了下去,把这惊人跪彻底跪了个结结实实:“程意城,你嫁给我吧——!” 程意城眼前花,首先被这人忽然的跪吓了跳,接着被他说出的那句话又惊了跳。当她回过神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程意城感到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啊?” “程意城,我是认真的。” 他现在脑子浑得很,心里只确定件事:没张结婚证的话,他这个老婆骗不骗得到,还很玄。 卫朝枫深吸口气,表情严肃得不像话,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下周,我带你去见我爷爷。我……现在没有花,也没有戒指,但我对你的心意直都没变过。你不肯嫁给我的话,我这辈子就没有老婆了,我不想娶别人,除了你之外的女人,我看也不想看,我就是没兴趣。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程意城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顿时就笑了。 她蹲下来,她很少居高临下地对个人,尤其是对卫朝枫,她喜欢和他平视,有种尊重在里面,“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嗯……” 程意城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成熟,不稳重,连求婚都显得是那么心血来潮。求婚词平铺直叙,连点修辞手法都没有,青白的脸色看上去是在害怕被拒绝,哪里有个成熟男人的那种计划性和步步为营。但是呢,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挺感动的,卫朝枫身上有些发自内心的东西,是这个社会已经不太能常见的质朴情怀。男人长大点,这种情怀就会少点,所以她常常感到珍惜,她想珍惜这个仍然没有被世界磨得太入世的男生。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爽快地点了点头,“嗯,行啊。” 这就是卫朝枫此生的唯次求婚,他孤注掷,兴致而起,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朋友的欢呼,也没有亲人的到场,连求婚词都是临时想的,虽发自肺腑但无奈他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干巴巴得根本没法看。换了这世间任何个女生,他的成功率都是零,连他自己都感到不敢相信,确定性地追问了句:“……你同意了?” “嗯。” 程意城也不跟他废话,她不喜欢太煽情的场面,虽然少女时期也期待过将来被求婚时的样子,但真到了这天,她却发现她期待未来。而且说句务实的,就以卫朝枫如今这个物质条件,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做得盛大,鲜花,戒指,哪个不要钱?她又何必强人所难,去追求个华而不实的效果呢。 她对他笑道:“我对你讲过的,我不喜欢太复杂的人生,现在这样,挺好的。” 卫朝枫很少被什么人感动,这次,他是彻底被感动得不行,连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她,她竟然还能这么接受他。 卫朝枫定了定神,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觉得他这辈子真的是撞大运了,开开麻辣烫店吧,竟然还能被他撞见个老婆——! “你答应了哦,不能反悔的啊。”他抵着她的额头,简直想把颗心掏出来给她看。千言万语在喉间滚动,最后,他给出了个,在她日后思及才觉有千斤重的承诺:“……程意城,此后人生,我只做你个人的‘卫朝枫’。” 不得不说,卫朝枫这走,是彻底走了步险棋。 就连卫鉴诚听完了这事,都感到匪夷所思。卫鉴诚的心情也很复杂,卫柏就是毁在了感情上,现在卫朝枫这个,看起来前景也不光明得很。 卫朝枫在‘山城威尼斯’蹲了两天,在卫鉴诚面前做小俯低了整整两天,爷爷醒了他给他捶捶腿,爷爷要睡了他给他捏捏脚,爷爷要听暴雪的事他能说出堆整改计划,爷爷最后说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扭扭捏捏地开口说我骗了个女孩子跟我结婚,您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向她解释解释我不是天生卖麻辣烫的…… 卫鉴诚喷了口茶。 卫朝枫也清楚他这事做得不是不靠谱,简直是离谱,当即块手帕递上去,也不敢说什么,副孝子模样地替他爷爷擦了擦脸。 卫鉴诚理顺了气,斜眼看了他眼,有些言外之音地问了句:“见家长这种事,你怎么不去找你那个小舅舅……?” 卫朝枫没了声,知道他爷爷是在斗气。 卫鉴诚直看不惯卫朝枫对唐家那些人恭恭敬敬的样子,唐家的人也看不惯卫朝枫去替没抚养过他天的卫家尽孝,卫朝枫就像块夹芯板,两边受折磨两边装怂,演技就是这么天天地练起来的。这是命,他也没办法。 卫朝枫脑筋再不清爽,也明白见家长这种事,他是不能去找唐律的。 虽然他手没那么长伸得到唐律房里去,但他小舅舅这么年对女人是个什么态度把个女孩子折磨成了什么样,他也是略知二的。要让唐律出面摆平程意城,以唐律不喜废话的个性,估计直接就会对程意城威胁了事了:你要看得上我外甥,那你就好好跟着他;你要看不上我外甥,那就是不给我这个监护人面子,不给我面子,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办吧? “……” 卫朝枫想着想着,滴冷汗就下来了。 思此及,他思路清爽极了,对卫鉴诚卖了个狗腿:“这种事,当然是要您出面才行的啊……她可是您的孙媳妇,再怎么说,祖孙情也是和别的感情不样的啊……” 卫鉴诚年纪大了,听这话,心里很受用。 “过几天,就是暴雪管理层大换血的新闻发布会,市场主要是想见见你这个执行人,”他沉思了会儿,对自家这个小孩道:“晚上的晚宴,你带她过来吧。我会以你未婚妻的身份,对外公开介绍她。看得出来,她是个懂事的,暴雪发布会晚宴这种场合,她即便心里再有委屈和不痛快,也不会不给我这个老人家面子。到时候,媒体会率先承认她的身份,舆论效应会推你把,你自己回你的窝里好好哄哄,这关你过不过得去,我就帮你到这里。” 卫朝枫长舒口气,深深地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在发布会前晚,卫朝枫越想越开心。他觉得他简直是个天才啊,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点子呢。程意城的性格他了解,尊老爱幼,道德标兵,明天晚上的晚宴,她再怎么震惊再怎么抗拒,也不能当场拆堂堂暴雪董事长卫鉴诚的台吧,他爷爷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的。卫朝枫心想之前那惊人跪的求婚果然没有走错,男人的直觉,他信对了。他就这么想着,连梦里都笑出了声。 程意城睡到半夜,忽然被阵笑声惊醒,转身看,身后的男人边做梦边在发傻,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笑得嘴角抽筋脸幸福。 程意城都被他这样子禁不住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傻不傻,有人答应结婚了这么开心啊……?” 程意城也觉得挺幸福,卫朝枫虽然傻了点,但胜在单纯,将来的婚姻也可以预见,是不会太曲折的。她反身抱住了他,在他胸口继续睡了过去。 卫朝枫睡到天亮也不知道,张明日暴雪新闻发布会的研究员邀请函,正静静躺在程意城的公事包里。 作者有话要说:不容易。。终于把枫枫扶上了总裁之位。。。以后如果要写卫朝枫同志是如何带领暴雪走出困境踏上征途的,这考验的不是他公司治理的水平,考验的是我瞎掰扯淡的本事。。。 第33章 爆炸(1)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这天,程意城起得很早,卫朝枫也是。 往常他们也是这样,个赶去上班,个早起进货,她已经习惯了,他也是,生活平静得没有丝可趁之机。 卫朝枫嘴里叨着片面包,赶时间穿外套时,发现程意城正在房里对着镜子涂唇膏,卫朝枫稀奇地叨着面包咬字不清:“今天这么隆重?” “嗯,有个场合比较正式,”程意城化好工作妆,涂上唇间最后笔:“到场的同行和媒体会很,不能太随便。” 卫朝枫知道他快要来不及了。 可是镜子里难得化妆的人又实在太诱人了。 卫朝枫用秒钟的时间权衡了利弊,最后果断放弃了理智,吞下最后口面包,冷不防上前把环住了她的腰,掐着她的腰抱,顺势低头就吻了下去。 “不行,”程意城伸手挡住他近在咫尺的脸,“我的妆会被你弄坏。” “坏就坏了吧。” 他根本不由人劝,压下她的手迫使她仰起头,他轻轻偏,手势和动作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薄唇触到她柔软的唇间,唇膏独特的化学品味稍稍掩盖了她原本的清甜,他不喜欢切不属于她的味道,连支唇膏也不行,他忽然咬了口她的下唇,当她吃痛时顺势探入了进去,右手也不闲着,拉高她的衬衫下摆游移在她光滑的背部,就此开启场由浅入深的清晨盛宴。 两个人停下的时候,都有些控制不住。 若非程意城句‘要迟到了……’把卫朝枫脑中那根差点断了的警戒线又拉了起来,他今天就算是完了。 虽然后来他才明白,不管今天怎样,他都是要完的。 他抵着她的额头,喘着气让自己恢复点冷静。 放开她的时候,他又叮嘱了她遍:“傍晚我来接你,晚上带你见我爷爷,你答应过我的,不能爽约的……” 程意城推开他,她被他弄得脚有点软,连语气都有点飘,强作镇定道:“知道了,你这星期都说了无数次了,我答应你了,会等你来接我的。” 卫朝枫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 他放开她,将和她之间的距离拉开了点,抬手为她整理好方才被弄乱的衣服,就在她扣好衬衫扣子的时候,他忽然从口袋中掏出样东西,往她颈项上戴了上去。 条锁*骨*链。 精致玲珑,吊坠处片血红色的枫叶,冰冰凉凉的,闪着绚烂的色泽。以她对珠宝的浅层次了解,她不太懂得这是什么,但也明白行家对流的器物通常以‘第水的宝石’来形容,她想这大概就是了。 程意城摸了摸:“这是什么?” “送你的,”他答得简单,像是兴致所至,并没有言:“我没有买求婚戒指,身边只有这个,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程意城笑了,“嗯,不介意,很漂亮啊,我喜欢的。” 如果说在这之前,卫朝枫只是把程意城当成个想娶的女生,至于娶到手之后该怎样对待,他并没有去细想,只模糊的有个‘不能亏待’的概念;那么在她收下这件东西以及随之的那个笑容让他知道什么是‘灯火阑珊处’之后,他心里直没有地方落脚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归处。 个男人,会怎么样对待个及于自身是归处的女生? 他会生死相随,就像当年他的父亲对母亲做过的那样。 程意城出门的时候,偶然想起,他走的方向似乎不是去店里的,然而她只是疑惑了下,并没有追究。 其实最后真相的发生,有半的原因在于她的不予追究。在经过情关百战之后,她也许会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仍然无法追究这样个人。 因为爱就是不追究。 时间在这天正式迈向新年的二月,劲风起,寒意卷神州。万物肃杀,注定会成为个命运的点,过去的时间和将来的时间,已经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直指当下这个点。 卫鉴诚的指定人,昔日代风云人物卫柏之子,暴雪第三代执行人,终于将要以公开亮相的方式,正式登上这个时代的舞台。 当卫朝枫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暴雪总部的最高执行人办公室,谢劲风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办公室的客厅放着工工整整的套流程:出自知名设计师的西服衬衫,象征身份的手表领带,还有今日的日程文件。 卫朝枫样样地脱□上的切,再样样地穿起眼前的切。他穿得很慢,谢劲风也没有催他,看他的表情她就明白,他心里是有挣扎的,若非卫柏封绝笔长信逼出了他心底最深的亲情与内疚,他断然是不肯再回到这里的。 谢劲风在他身后,把并不太乐观的现实告诉他:“部分内部高管并没有放弃管理层收购的提议,对你的空降显然准备全方位的抵制。林董、宋董他们,已经对外放话,不会出席今日的新闻发布会,拒绝承认对你身份的认可。” 他漫应了声,“嗯。” 谢劲风停顿了下,看了他眼,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你的处境很不好,内忧外患。” 他正在戴手表,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改朝换代,流血和牺牲,很正常。不付出点代价,最高的那个位子,也不好意思坐稳。” “你打算怎么做?” 卫朝枫笑笑,连眼皮都懒得抬,“说到底,都是些生意人。生意人就是可以坐下谈的,无非是价码高低的问题。利益为先,不装点下门面表示拒绝,等我上门找过去时,也没法讹我笔。” 说完,他向谢劲风交代清楚,“这件事我会摆平,你替我负责将今日的新闻发布会安排妥当就可以。股价承压太久,会引起资方恐慌,市场想见见我这个新任执行人,那么今天,我就做给市场看看这个角色是什么样子。至于暴雪内部的账,以后关起门来有的是时间算。” “好。” 谢劲风看着他,经很有些心潮在澎湃。无关私情,是种,大的感情,以及随之而来的辽阔的远景。 当他扣好手腕处最后颗纽扣,缓缓转过身,谢劲风深吸口气,终于没有忍住内心的震动,向他恭敬致意:“欢迎回来,卫朝枫。” 男人顿了下动作。 “叫唐硕人吧。”他忽然这样说,并不见得有太的感情:“过去的习惯,以后在公事场合,就不必记得了。” 谢劲风懵了几分钟,随即懂了,眼神瞬间黯了下来。 他太厉害了。 这种话,换了旁人,大数人都未必有勇气开得了口。他分明是在划清界限,‘卫朝枫’这个名字,代表的过去,已被他收入囊中,悬于他心底成为了彻底的件私事,谁也不晓得,他把这件私事的私有权给了哪个人,哪个女生。谢劲风只明白,连她也不必记得,也就是说,他要划清的界限,也包括她。 有种男人天性比较狠得了心,他就是。 程意城第次见到‘唐硕人’这三个字,是在暴雪新闻发布会的会议材料上。 今日发布会流程的重头戏:暴雪新任执行人,在媒体同步直播的见证下,和公众见面并发表关于暴雪未来发展路线的演讲。这就意味着,暴雪帝国的第三代核心人物,正式登上公众舞台。 周围人头攒动,媒体和圈内分析师们临阵以待。程意城页页翻看着会议材料,在内心作出评价。与众不同,言简意赅,资历表中对唐硕人的历史和简历都没有,连照片都没有,绝对别具格的出场方式,将神秘性推到最高点。 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拿起看,进来条短信—— “晚上不能失约哦,你答应我的哦,定等我接你哦。” …… 语气是任性的,最后还附带着个任性撒娇的小人脸表情。程意城言简意赅地回了句‘知道了’,不再搭理那个整天像小尾巴似地围着她转的家伙。卫朝枫像是被她高冷的反应弄伤心了,回了个哭哭‘tut’的表情,见程意城终于没了反应,他才不情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程意城唇角翘,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撇嘴任性的画面。 而他的确也是真的这样做了,只不过,是在暴雪执行人的专用电梯内。 电梯下降的短短分钟内,他分了神与她来往回。特助姓方,是刚跟他做事的新人,完全还没有摸透这位年轻执行人的脾气。直觉这位年轻总裁不大好相处,脾气琢磨不透得很,偶尔还会神经兮兮地拿着老人机和人发短信,脸撒娇的溺味,风格转换间的大起大落把个特助吓得半死。最后不得不在旁提醒他,他没有少可以分神的时间了。他这才收了心,收起行动电话的同时电梯门开,他走出电梯。 此刻这位暴雪年轻执行人还未知,已失控的离心力,在旋转的世界的静点上,已经渐渐开始,展现惊人的破坏性。 会场已座无虚席,周围的资深分析师们窃窃私语—— “卫鉴诚之孙,卫柏之子,为什么不姓卫而是姓唐……?” “唐卫两家前仇旧恨这么深,唐硕人这么做,岂不是明摆着心向唐家?卫鉴诚还能将他推向暴雪最高执行人的位子,心也太宽了吧……?” “唐硕人会将暴雪带向什么地步,还真不好说呢,搞不好会像昔年他母亲那样,来到暴雪只为搞垮它收入唐家囊中……” 程意城摘下工作时戴的眼镜,揉了揉眉心。 是非之地,是非之人啊,唐硕人。 她甚至有些感慨。那是块糟糕的地方,即便唐硕人其人有把阴影变成美的能力,也只是片刻而已,既无充实,也无空虚;如果想得到温暖,就必先受伤,好辛苦的人生,好复杂的唐硕人。 复杂的男人,只适合听闻、研究,其他的,他的切,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就在程意城听着会议流程的进行,揉着眉心稍作休息的时候,就听到台上句开场介绍,周围即刻爆发出剧烈的声音,掌声、惊喝、屏息,镁光灯闪成片,现场连线的媒体人员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会议中心的主席台。 程意城拿起眼镜戴上,抬眼,望向主席台—— 个年轻的男人,身修身黑色西服,来自伦敦顶级设计师之手的杰作,气质逼人。袖口挽起,非正式的味道,个细节,就令世人见识了此人骨子里睥睨陈规的危险性。他走得很稳,却不快,很有些乖张的心性,仿佛连废话都不愿说,他瞧台下眼,便让人明白,媒体想玩什么把戏,买卖方想设什么游戏,全在他心中有数。他也没有拿演讲稿,谢劲风急得火急火燎在旁递上演讲稿时,被他斜了眼,接过后‘啪’地声闲置在了手边,再没有翻过半分。男人随性地拿起主席台的麦克风,下秒,音质华丽的男性声音透过麦克风如流线型的滑翔,滑至了全场每个角落。 “各位,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我姓唐,唐硕人。” 在开端之前,在终止之后。 自以为是的生存之道从未存在。 切谎言的现行始终是现在。 善良承担过,在重负下断裂;血管内的旧伤疤,是否还能承受复原的脉搏? 程意城愣了数分钟,终于缓缓抬手,捂住了嘴。 这哪里是卫朝枫,这分明是她从未认识过的……唐硕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都羡慕死程意城了,出席跟踪标的公司的发布会发现老板是自己男人什么的……少*丝研究员的白日梦啊!!!啊哈哈哈 第34章炸 爆炸(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个人活在这世上,难免会遇到些残忍的世事。 高考失利、工作解雇、夫妻离婚、得了绝症……每天早晨挤地铁时翻翻新闻晨报,社会新闻天天都能刷新你的认知,跳楼了、抑郁了、不想活了、报复社会了……可是最后只问句:有用么? 没有用的。 所以,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声嘶力竭、两败俱伤,所有这些,程意城都没有。 她只是有点……懵了。 她想起她是有近视度数的。不深,才三百度,也没有散光,但还是有可能把人认错的。她有点后知后觉地摘下了眼镜,反复擦了好几遍,动作诡异得就像强迫症,连坐在她身旁的同行都忍不住注意到了,看了她好几回。就这样来来去去重复了数十遍,擦得镜片干净得如同水晶反光。 程意城再次戴上去看时,看到那个人,心里分明有什么声音掉了下去,沉闷的声撞击,她终于死心了。 还是那个身影,还是那个男人,台上着的那个正和各方媒体往来过招的人,不是卫朝枫还能是谁呢。 程意城脑中只剩下个感觉: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他可以骗她骗到这个程度;她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舍得,瞒了她这么久,瞒了她这么,把切做绝到了这个地步。 她对他向包容。 甚至到了这刻,她也没有立刻认定他的错,她甚至戏剧性地想到了种可能性,会不会就像电视剧里常演得那样,卫朝枫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然而台上的那个男人,用切熟悉的身体语言,将最残忍的事实摆在了她面前。 脑海中隐隐闪过他曾经的句话:‘我有个朋友,他姓唐……我和这个人的关系曾经是……生死共存。’ 程意城低头,忽然笑了起来。 事情原来早就是发生了的,只是她太愚蠢。 她忽然低下头,将脸埋在了掌心中,不合群的动作令旁的同行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 她想起很事。 她想起她是如何鼓励他,每晚下班后又是如何赶去他店里帮忙做事,就像他说的,她完全可以不用做这些,以她正正式式的白领身份,下班后等待着她的,有得是交际圈,有得是娱乐活动,然而为了他,她鲜少会去那些场合,她很早就明白些事,日子是自己的,是枕边人的,不是朋友和同事的,所以在她心里,除了父母之外,他就是第位。 她甚至帮他做了年的账本。 她对财务只懂皮毛,并不精于此道,为了可以让他安心后方,也为了可以让他少笔外聘记账的人工费,她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这件事。她开始读书,买案例教材,开始笔笔地学起来。最初时她理所当然地犯过错、记错数,而他只是笑着说没事,摸着她的头叫她别放在心上。她那时很有些感动,在她眼里他单纯、洒脱、有众生烟火味、深具男人的豁达与男孩的玩性,并且,这样个人,还对她很好。 她喜欢他,简直就在情理之中。 然而现在她才明白这是怎样。 他说没事,他说不用在意,他说做错了也不要紧,不是因为对她好,而是因为,这些好坏,这些对与错,对他而言,他真的,根本无关紧要。他不是单纯,他是隐藏自身,偷得空闲;他不是洒脱,他是玩得起,也疯得起。 至于感情…… 程意城带着最后丝希望翻开资料看了眼,当看到他的生日年月时,她终于绝望了,他连最后点希望都没有给她。 连名字和生日都舍得对她隐瞒的男人,感情这回事,他会有吗?就算有,在他满口谎言的这场局里,她还能信吗? 程意城漠然地看着台上那个人,想起他说的很话。 他说他是独生子,在小舅舅家长大,有个爷爷;他说他的父母很久以前就过世了;他还说,他有个生死共存的朋友,他姓唐。当她再问下去时,每每他就聪明地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话题换掉了。程意城到这刻才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没有告诉她,他的舅舅叫唐律,他的爷爷是卫鉴诚,他是卫柏的儿子,唐枫的独生子,那个姓唐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聪明的男人,话说半,推出无害的部分,隐下实质的内容,高手布局,不过如此。不愧是唐硕人,深知布局的最高境界,正是弄假成真。 这个人,玩弄人心的手段,设阱布局的完整,摆布细节的精准,简直令人发指。 程意城摘下眼镜,用左手握住右手,好让两只手都不发抖。 她终于不得不直面件事:她,程意城,被个男人,彻底地骗了。 不是没有被人骗过。 在这个世界上,‘谎言’这个存在如此广泛而频繁,以至于它已经成了人类共存的项要素,善意的、恶意的,它可以被原谅,有时甚至,人们愿意去原谅。 可是,程意城不能原谅这次。 她忽然发现,她已不认得他。 个不认得的人,谈何原谅。 他不是在说谎,他是在‘需要’。他需要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需要种错开时间的生活,当个男人‘需要’这切而不是‘想要’这切时,个中发生的变质,就是很严重的程度了。 尤其是卫朝枫这样的男人,他聪明、能忍,有种极具天分的本事:将现实逼真化。他就是有这样种能力,时间久,能将周围人都变成他所需生活的助力。这能力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他没有底线:倘若罪恶有威力,他也可以尊它为神。 程意城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不是其实,真相就是这样的? 程意城有做情*人的良质,而他也正需要这样个助力,他就可以,在外将她安置至今。 谎言见光之处,伤害就抬头。 并且由于,吸收了谎言所布局的大量情感和铺垫,当了真放了爱,使得这种伤害本身如同有了灵魂,旦释放,会操控住强烈的主动性,完全是种阴郁的高级恶毒,带着从部落时代遗留至今的咒念、邪恶的阴影。 他过了把‘卫朝枫’的瘾,他最终还是选择成为‘唐硕人’。 那么程意城呢,经此役,个体与尊严,还剩下几分,还能剩下几分。 上午的发布会结束,卫朝枫在暴雪高层的簇拥下率先离场,大批媒体追逐而至,被挡在镜头外,谢劲风公关手段流,彬彬有礼地邀请各方人士移步餐厅,参加暴雪的公开午宴。 会议室内,人群逐渐散去。程意城坐了很久,她想她的手脚应该是发麻了,她抬抬,发现竟然点感觉都没有,痛或者不痛,都没有。 其实她没有愤怒。 也并不恨他。 她只是,真的有点失望了。 卫朝枫的左眼皮急跳了上午。 甚至在结束了上午的重头戏之后,还是没有好。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全然没有用,不禁烦躁地暗骂声见鬼,身旁的特助战战兢兢,连忙上前询问是否需要眼药水。第天和此人接触,他的脾气秉性完全无章法可循,身份却已然摆在那里,唐卫两家的双重背景犹如黑色翅膀张开了巨大的威慑力,给‘唐硕人’这个名字笼罩上了层阴郁而强大的现实意味。 特助战战兢兢地询问:“……是否需要替你再次确认下,下午的行程?” 他揉着已经通红的眼睛,脾气很不好,“不要烦我。” “是、是……” 他莫名地烦躁,不顺,做什么都没有心思。这种状态很危险,他明白,尤其今日还是暴雪公开亮相的日子,下午他的行程很满,来往皆是高层,他出不了错,也不能出错。 卫朝枫掏出随身携带的行动电话,按下快速通话键,‘程意城’三个字迅速跳了出来,他边走边接听电话。 虽然他知道,程意城有她自己的世界,有她的工作也有她的人际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身想把她圈为己有的倾向。他自己也明白,最近两年他的这种行为越来越频繁,心理依赖性也越来越严重,已然表现出危险的倾向性,完全不是以种情人的身份去对待的,而是深入的种关系,就像是,流亡者的避风港,诸神永不辜负的圣地教堂。 电话响了好久,无人接听。 卫朝枫挂断电话,还想重新拨次时,谢劲风忽然对他道:“把那位小姐的名字给我吧。” 男人抬眼,“什么?” “就是……你今晚预备带去暴雪晚宴的那位小姐,”谢劲风深吸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工作,公私分明,她不可以失态:“董事长已经告诉我了,今晚会在晚宴上向媒体宣布你订婚的讯息。媒体写这样的通稿,通常都是预先写好的,到时候第时间发出去就可以了。所以,先把名字给我,媒体方面,我来安排。” 卫朝枫点点头,想到程意城,他语气就软了,“这样……” 谢劲风微微笑了下,对他轻声道:“恭喜你。” 他公式化地接下了,“谢谢你。” 谢劲风闭了下眼睛。 她明白自己,长久以来对他都有着某种期待。有时甚至无条理,从这样的期待跳到那样的期待,她也明白,这样不成熟的行为会导致种很危险的结果:只要事关他,她便投入。可是她尚未在感情里学会抽身,她的下场已摆在眼前:这是个异常清醒的男人,他清醒地明白他的爱和不爱,这样的男人,他不爱的,就是不会去爱的。 她和他之间,也就只能这样了。 “把信息先给我吧,”谢劲风收起难过,表现出个管理层该有的态度:“那位小姐的名字和工作。” “程意城。禾呈程,心之所谓意,白水绕东城。” 谢劲风顿了下动作。 卫朝枫走了几步,转身发现她没有跟上,遂停下了脚步,看见身后那人的神情,在瞬间变得异常古怪和震惊。 他望着她,并没有近前,“怎么?” 谢劲风抿了抿唇,有些不可置信地开了口:“……这位程小姐的工作,是不是买方机构的研究员?” 卫朝枫皱眉,“你怎么知道?” 她像是不敢相信,“唐硕人,你和她在起这么久,都不知道她是暴雪的跟踪研究员吗……?这两年,她所在机构对暴雪的所有进出表现,背后力撑机构行为的纸研报,几乎都是出自她之手啊……” 卫朝枫没有反应。 因为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当他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以及在此之后意味着什么时,卫朝枫脑中‘轰’地声炸裂,脸色大变,冷汗如暴雨般,顷刻间就赶至了全身。 谢劲风几乎是不可思议,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看着他,替他说出了他不敢想的事实:“也就是说,刚才你在台上讲话的暴雪发布会,没有意外的话,程意城就在台下……” 西西里黑*手*党虔诚的自保方式:单枪匹马的男人才会受上帝偏爱。 他不肯,偏要以身试情。 上帝动怒,终于将最坏的城邦放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他那毁坏的耶路撒冷城,在这里。 ——他生唯不可控的事,终于以最坏的面貌,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a股、港股、美股,全球股市那么家公司,程程就是跟踪他家的研究员,从这个概率的角度讲,卫朝枫是要疯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