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红妆gl》 第1章 楔子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苏州。 上元节,夜。 沈府。 喜庆的灯笼高高的挂在大门两侧随风摇摆,鞭炮声噼啪作响,小童们在街上转圈呼喊,玩耍的不亦乐乎。片刻,便有家丁匆匆自府院出来,给小童们人几块儿糖块,要他们到别处玩耍,莫要惊扰了府里的‘小贵人’。 几名丫环进出于北院儿的主家儿房间。每每出来,手里头不是端着满是血污的铜盆就是沾了血迹的布条。几番忙碌,丫环们的额间均有细微的热汗沁出。直到端出来的热水没了太血污,丫环们才得以解脱,纷纷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小歇片刻。 有婴孩儿的啼哭声自主家儿的睡房传来,听得等在外头的沈家老爷心头喜,便要进屋瞧瞧生的是男是女。待他行至门口,立马被刚从屋里出来的长他十岁的沈管家拦住,半推着他远离睡房,道:“老爷不可进,女人分娩的屋里晦气重,今个儿又是上元节,您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才能进去探望夫人和小少爷。” “小少爷?这么说,夫人为我生了个儿子?”闻言,沈老爷不禁大喜,又因着今日是上元佳节,他索性叫来为夫人分娩而忙碌的丫环们,人分了二十两纹银。又回头把张百两的银票交给管家,道:“待会儿你把这银票交予段婶,辛苦她为夫人接生,以后小少爷还得麻烦她照顾着。今日沈家喜迎子嗣,我这就去安排明日的喜宴。哎?我记得苏大人家是今早喜得千金吧?苏大人与我沈家向交好,此番夫人为我沈家添丁,倒不如就着这巧合和苏大人家的千金订门儿娃娃亲,他日我沈家在苏州也能久得官家照应。” “老爷说的极是,那我这就进屋儿把银票交给段婶儿。”拿着银票,沈管家悄声把屋门打开,又谨慎的把门锁好,生怕外头有人突然进来发现了什么。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儿,把银票交给旁的婶娘。不待他开口,床上的人便以虚弱的声音询问:“老爷可是回去了?” “夫人,老爷听说夫人为他生了个儿子,当即要准备明日的喜宴。他还说,要和苏大人家的千金订娃娃亲,让两家结成亲家。”沈管家低头瞧了眼襁褓里的婴孩儿,终是犹豫着开了口:“夫人,您...” 沈夫人是何其聪明之人,光是瞧着沈管家的欲言又止,便猜到他想问的问题。轻叹着摇了摇头,沈夫人示意段婶儿将她扶坐到床头,并抱起尚且沾有血迹的婴孩儿,道:“你们跟在老爷身边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老爷重男轻女。我不想老爷因着我此胎生的是女儿而再纳房妾侍,也不想这孩子长大后与我般,终要嫁入夫家,过着有苦说不得的日子。” “夫人对老爷...可是仍有怨意?”段婶儿和沈管家都是打小儿瞧着沈夫人长大的,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二人最是清楚。 沈家家财千万,却并非起源沈老爷,而是因着夫人的家世,飞黄腾达。沈夫人自小性子高傲,又逢家中经商,便想接替父亲的产业,将它们发展起来。怎奈沈夫人的父亲同样重男轻女,非但没有把生意交由沈夫人打理,是为她招了个上门儿女婿,要他接管全部的生意。虽说沈老爷是个生意奇才,但他终是抢了原为沈夫人的切。也因着这点,沈夫人直都怨着她的父亲,还有沈家老爷。如今她千叮万嘱隐瞒婴孩儿的性别,怕是不但因为沈老爷重男轻女吧? “怨,如何不怨?可怨了又能怎样?老爷待我不薄,我总不能因着私心做出那等违逆之举。如今有了这孩子,我却当真不愿她像我这般。我想,待她成年,老爷定会将家业全数交由她去打理。如此,也算是完成我当年的点遗憾。” “夫人,她终究是个女娃儿,你要她扮成男孩儿,岂不是会...毁了她吗?”段婶儿疼惜的望着熟睡的婴孩儿,才大的孩子,便要她隐去自己的真正性别?以后,若是有了心仪之人,那岂不是...唉,夫人这么做,对这孩子实在不公。 “毁?要怪,就只能怪她是我的孩子。将来,沈家的家业还需靠她发展起来,苏州大户可不够!我要这孩子,将沈家的家业扩大到全国才是。”沈夫人扒开襁褓,露出婴儿皱皱巴巴的脖颈,叹惋道:“我是毁了这孩子的姻缘,但姻缘原为天注定,并非我能毁掉的。我对她不起,却能让她继承沈家的家业。情,不过是私心带来的孽债,我不想这孩子为情所困。想来,老爷并没有给她取名,那便由我取来吧。” “沈绝心,心儿。” 第一章 嫁衣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喜红灯笼,龙凤蜡烛。 干枣桂圆,铺红绣床。 新嫁娘穿戴着凤冠霞帔安静的坐于床边,只等着新郎官儿迎宾完毕,前来揭开她的盖头,与她饮下交杯之酒,从此冠夫姓氏,做他的良人,相夫教子。仓促的脚步声由屋外传来,新嫁娘的双手紧贴在腿间,眼角滴热泪滑落衣襟,终是浸湿喜红的绸缎,再叹息却是遗憾,不由选择。 房门被人粗鲁的推开,随即灌进阵冷风,伴着卷起的尘土潜入新房。来人穿着身沾了酒气的锦衫,束起的发髻稍显散乱,连那垂搭在胸前的鬓发也已被风吹的零散。“若雪姐。”来人唐突的拉住新嫁娘的手,消瘦的脸庞有未干的泪痕,“与我走,莫要做他的新娘,随我离开这里可好?” “心儿?!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盖头终是被掀起,却并非由新郎官儿亲手揭开。新嫁娘泪眼婆裟的望着来人,起身撒开那人的手,却又慌忙将房门关好,免得被他人瞧见此情此景。“我不能与你走,我已经在双亲的见证下与他拜堂,自此便是他的娘子。心儿,你快走吧,莫要被他人当成捣乱之人。”新嫁娘背对着来人,眼底挥之不去的,是那人形似桃花的双眸,看她的时候,总是柔情;瞧着别处的时候,却是迷离。 “若雪姐!”来人固执的再握住新嫁娘的手,从怀中取出块儿略有瑕疵的白玉,心内尽是酸胀,“你莫不是忘了,我俩曾在城郊的竹林交换信物,此生你便只做我的新娘。这些,你都忘了吗?若雪姐,与我走,与我走!” “心儿,你若是男子,我当嫁你。可你...心儿,假凤虚凰之事,我做不来。这块玉佩,便当作我送你的姐妹之礼。自古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乃新科状元,能成为他的新娘,是我的福分。后日,我便要随他移居京城,我们...这便罢了吧。” “若雪姐当真对我无情吗?但因着我这女子的身份,便拒绝了你我的亲事,如今却草草的嫁做他人的新娘。心儿对你之情意,若雪姐当真不知吗?我俩既然已经交换了信物,彼此又怎会无情?既是有情,哪里算是假凤虚凰?若雪姐,嫁我,做我的新娘,沈绝心发誓,此生此世,定会待你如,不予改变。”来人将新嫁娘搂在怀里,掌心覆住她的长发,千言万语,都敌不过仓促得来的温存。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气息。 新嫁娘在她的怀里顿时安静,双臂正欲攀上来人的肩背,微闭的双眸却瞧见了映入瞳孔中的艳红。“不!”新嫁娘如梦惊醒,狠狠的推开了来人,“心儿,你是女子,我亦是女子,女子和女子...不可,不可...” 来人被推得个踉跄磕碰在冰凉的墙壁,她望着面前的新嫁娘,眼底是怨是恨是爱是悲,她不甘心的走前两步,却因着新嫁娘的后退而无措的在原地,“告诉我,你当真...当真觉得女子和女子,不可以白首相好吗?你竟,这般怕我?” “心儿。”烛光摇曳,谁又瞧见那人快要磕碰到墙壁之时,新嫁娘想伸却未来得及伸出的手。她为她心疼,可若是能断了她的念想,让她不再执着于此,她愿意为她无情。“是,我怕你,怕极了如你这般奇怪的女子。明明身为女儿家,却要扮作男子,学着他们那般定下终身。女子和女子,不可就是不可,自古阴阳相合才是不变的定理,心儿这般,是要遭天谴的。” 不怨苍天作弄,要怨,也只怨沈家夫人暗地里寻到了她,要她拒绝沈家的提亲,怨,心儿到最后才告诉她,青梅竹马的定情之人,实为女儿身。 “哈,哈哈哈...”来人突然放声大笑,眼泪自她的眼角偷偷滑落,映着摇曳的喜烛,苍凉了昔日的誓言,“说什么今生愿为君研墨,携手共渡白首约。如今知晓我是女子,定情之物便成了姐妹之礼。天谴?哈,你不愿嫁我,不愿与我离开,便要说什么阴阳相合!好好好,你不跟我走,偏要做他的枕边人,我劝你不来,亦不会逼你。但是,我会让你瞧见,女子如何娶不得女子,沈绝心非但娶得,要如男子般,妻妾不缺!” “若雪姐,有句话我只说最后次,此后...你眼前的心儿便是死了,不会再有。”心已累,泪未干,来人背对着新嫁娘抹掉涌出眼眶的泪,带着怨恨和不能释怀的痛,故作洒脱的开口,“少时喜欢你,如今大了,喜欢就成了爱。你或许不知,心儿此生想得到的只有样,便是若雪姐你。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是心儿对你万般喜欢,你却只有无情。罢罢罢,若雪姐,你可要睁大眼睛瞧着,来日方长,沈绝心说到做到。天下女子何其,失了你人,我能找到好的...”只是心境,再不能如初单纯。 番负气之言说罢,来人的面颊已经被泪水沾湿。她不愿再回头看此刻貌美梳妆的新嫁娘,不愿瞧见喜台上那两根刚刚燃起的龙凤喜烛。房门被重新打开,袭来的风刮痛了她的脸颊,也冰冻了昔日的真情。“今日,今日是若雪姐的大喜之日,心儿未能着人送来贺礼,实在有失礼数。明日我便让下人送来贺礼,还请若雪姐...包涵。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回府了。” 瞧不得新嫁娘是如何表情,听不得她是否长唤来人的名字。新房的门已经被她缓缓关掉,如同展黑色的屏障,将她们阻隔在完全的两个世界... “心儿,心儿。”耳边传来声声轻唤,“心儿,醒醒...心儿,心儿...” 第二章 旧殇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轻唤声婉柔慈爱,将沉陷噩梦之苦的人儿自悲痛中强拉出来。她睁开双眸,脖颈早是半湿片。“娘。”床边的美妇让她的神情变得颇为不自然,她掩了掩衣襟敞开的内衫,正欲伸手撇去昨夜带回房中的酒壶,却发现它早被美妇身边的老嬷拿在手里。 该是见不得床上的人这般模样,美妇无法儿的摇头长叹,示意老嬷暂且出去。待屋内只她二人,美妇半跪床边替床上的人稍整凌乱的头发,宠溺又说教道,“心儿,不是说过不要再饮酒了吗?莫忘了,你是女儿家,女儿家喝酒醉酒成何体统?!何况你的身子本就寒虚,前几日大夫才给你开了寒症的方子,这才刚好便饮酒,心儿!” 闻言,那人的双眸又是迷离,消瘦的面庞早失了往日的精神。她的唇角噙笑,双桃花眼略有哀怨的望着美妇,道,“娘竟记得我是女儿家,可心儿却是忘了呢。这么年,府里上下皆唤我为少爷,知道这个秘密的,只娘亲和奶娘吧,连爹都被瞒在鼓里,女儿家不女儿家的又能如何?” “心儿应是还在怪娘对吗?”美妇略有所指的瞥了眼枕边的白玉,那玉早已碎成四瓣儿,如今得以整合,实乃用金丝裹缠而致。白玉的缝隙处有干掉的淡色殷红,美妇小心翼翼的卷起那人的衣袖,腕背处赫然道划痕,与周围的白皙截然而对。 似被点中心事,床上之人的笑容颓然褪去。她将衣袖忙乱的拂下,寻来床角的棉衫披在身上,脸上的表情是思念是哀痛是悔怨。只是,当她重新转身,眼底的湿润及时的退去,还来片无解的迷蒙。“我如何怪的了娘亲?我的名为你所取,我所拥有的切皆为你所赐,连这薄命都是娘亲给的,说怪?我有什么资格怪呢?” 嘴上说不怪,心里早已暗生芥蒂。时隔年之久,心中的痛却日日递增,无法消磨。还记得枕边的玉是在得闻那人香消玉殒之时被松开的手垂落而碎,也未忘腕背的划痕是用玉的瓣儿碎片狠划留下。 她恨她怨,如今的是悔:为何当日她没有用尽办法将她强行带走?她们本该像曾经许诺那般白首相老,如今阴阳相隔,而她甚至只能用她的几件衣裳偷偷摸摸的为她建个衣冠冢。这痛的源头,是她的娘亲给的,这恨的源头,是那个不争气的状元爷,当了几天的京官儿便贪赃枉法,连累自己的夫人同罪而刑。 恨的人已经逝去,剩下怨的人是生她育她的娘亲。久而久之,怨和恨都化作梦魇依附在她的身上,让她痛让她苦,长久以来,有增无减。 “心儿,你终究是女儿身,娘所以要你扮作男子,只想让你免受娘所经历的苦和不公。娘知道你对若雪直,关爱有加。但女子和男子终究是不同的,娘不能看着你行那种遭天谴的事情。她的死是注定亦是意外,怨不得他人。亲是她的双亲选的,若是那人踏实,自然平步青云,让家人共享福之。可他选了捷径,因而害了自己害了全家。”美妇立于被唤作‘心儿’之人的身后,木梳缓而轻的顺着她的长发滑下。 她继续说,“你并非少童,老爷已经开始把部分生意交由你插手看管。如此,你便该把心思投在咱们沈家的生意上。心儿,莫要忘了,若非你在老爷眼里是男子,是少爷,现在早成了他人的妻子,三从四德,夫唱妇随。” 白锦发带将头发整齐竖起,余留鬓边的长发绕缠胸前。沈绝心望着铜镜之中模糊的映像悄然无语,耳边自然是娘亲慈爱的声音,内容倒不见得有温和。她背着美妇换掉被冷汗浸湿的内衫,因着天冷,又在棉衫之内添了件儿衣裳。如此,折扇在手,虽算不得美若翩翩的少年郎,倒也是个干净纯粹的富家公子。 “娘亲说的在理,心儿不是说过了吗?我所得的这些,都为娘亲所赐。”沈绝心在铜盆所在之处做了洗漱,重回床边把那块白玉存于怀内。她看着美妇,双眸和唇角皆含着读不透的浅笑,“不过,娘也别忘了,我既是沈家的少爷,老爷眼中的男子,便是可以娶亲的。我为女儿身,是娘手促成的秘密,若是娘想要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我倒是不介意成为谁的妻妾。娘想要我接手沈家家业,又想我依着女儿的心思禁着自个儿的姻缘,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娘亲总要让我步,予我自由的。还有,” 她的双手轻扶着门闩,目光似要越过无尽的遮挡到达心中之人所在的地方,“我不想瞒着娘亲,于若雪姐,我并非姐妹关爱。我爱她,是私情私爱,纵是天理不容,我只要无憾。” “心儿,你怎好这样?自若雪死后,你变了太,你不该...” 沈绝心知她想说什么,索性打断她的言词。“娘。”她叹道,“自她成亲那日,我的心便也死了。而今她与我阴阳隔世,沈绝心纵是从前的沈绝心,又有何用呢?爹和娘想要的,无非是发展沈家家业,至于外人如何传我说我,我活得自在,自无须因着他人的言论而改变什么。” 房门被‘吱呀’打开,纵是眼底含笑面容悠哉,她因着紧抓门闩而指节泛白的手已将情绪微微暴露。跨步出门槛,沈绝心于石阶处顿了顿,随后朝侧屋唤了声‘沈词’。待话音渐落,立刻有青衣少年直奔而来。 那少年生的讨喜,五官之间透着未张开的稚嫩。他的头发用墨带全部束起,余下的截布带因着小跑而胡乱摇摆。“少爷。”被唤作‘沈词’的少年怀抱着盆到底未能结出花骨朵的绿色植物,他把它轻放于石阶侧角,抬身时双颊已是微红。“花匠说这花儿本就无果无花,如何培植都不会开出艳色花朵的。”他如实道。 “竟是无果之花吗。”沈绝心叹然,这花是少时和若雪在城郊瞧见的,二人相约共赏它的花实。那时若雪尚在,无非想着每隔些时日块儿去瞧瞧。哪知人有旦夕祸福,若雪自此不再,她便命人去城郊寻来此花,悉心照料,盼它开出花朵。无奈,花和人样,总要听天由命。“无花之花,又哪里是花呢?”她摆手,“罢了,你就把它置于后院,每日浇水看护吧。既然开不出花来,就由着它随心而长吧。” “心儿。”美妇在屋内自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她自里面缓缓而出,于沈词的声‘夫人’轻轻点头,道,“你已经有时日未和家人共用早饭,想来你今天并无其它事情,便与我同用早点如何?” “倒是不用了,心儿的早饭自有她人备齐。”说着,她折扇轻挥,倒也无所谓房间的门是否敞开,扬头之间眉宇调笑,“沈词,咱们这便走吧。” “哎!少爷,还是和以前样吗?”沈词紧随其后,时而回头瞧眼仍在石阶上着的夫人,于少爷身侧小声说道,“少爷,夫人还在您屋外头着呢,咱们就这么出去,好吗?您实在有个把月没在府里用早饭了,豆腐花虽好,却不足果腹呀?!少爷您...” “沈词莫不是忘了,秀色可餐。”沈绝心对夫人是否还在屋外瞧她不予理睬,她的双眸微微眯起,游离片刻诚然变作另番模样,毫无波澜,痞笑渐生,“走,今日起的有些晚了,也不知晚娘的豆腐花卖完了没有。” 第三章 绯闻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说到豆腐花,苏州城内便有较为有名儿的两处。处是自京城路下开分店至苏州的‘归素坊’,其名声在外,坊内各式素菜皆叫人赞不绝口。另处则是由已婚女子所摆卖的豆腐摊儿,女子名唤‘绾娘’,每日清晨在沈府对面的街上摆卖所做豆腐及豆腐花,因着她的模样,前来的为男子,又因着她的羞婉性子,便有窥猥男子故意刁难,意欲揩油。 如往常那般,绾娘的豆腐摊聚集了不少穿着不的男子。有的是斯斯文文的穷酸秀才,有的是脑满肠肥的员外富商,亦有什么都不是只为前来瞧个热闹的好事百姓。 沈绝心摇着折扇不慌不忙的立于人群外头,并不担心待她上前之时豆腐花或已卖完。排队之人众,她的视线透过人群的间隙望着忙碌不断的女子。那女子穿着身麻布衣裙,头发用竹筷简单的盘起,怕不小心散开,又用粗糙的宽布包紧,副村妇打扮。说是村妇,女子生的倒是婉美,尤其刚出月子,身段是玲珑有致,举动之间透着别样的风韵。 “嘿嘿,我说绾娘,你这豆腐花里头的糖放的可不够呀!”人群之内,便有窥伺女子已久的恶商唐突而言。他手里端着刚刚盛给他的豆腐花,圆肥的脸上挂着猥贱的笑意。 那恶商沈绝心是认得的,便是苏州城内经营大米生意的胡员外。胡员外生性好色,家中所娶的六房妻妾皆是他威逼利诱而得,故而在城内名声狼藉,又因着他的家财,讨好巴结之人亦不少有。单是望着他如狼盯猎物般瞧着绾娘的眼神儿,沈绝心便知,他该是动起了对绾娘的歪念头。 “胡员外稍等,我这便给你再添些糖来。”阵轻细的女声于空气中飘散,绾娘将垂落的额间长发归拢至脑后,便按着胡员外的话给他又添了半勺细糖。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纵是绾娘为胡员外添了勺又勺细糖,他仍是端着不曾动过的豆腐花凑到绾娘的跟前儿,赘肉横生的笑脸让他瞧着甚是*,“绾娘当真吝啬的很,糖加的这般少,怎能尝出甜味?不信的话,你便尝上口,来来来,我...” 话说至此,胡员外的手也不安分的想要揽上绾娘的腰肢。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固然是好,却终有不能让他如愿之人于人群里走出。沈绝心自然是看出他的心思,她的动作快胡员外步,在他的肥腻大手即将触及绾娘的裙衫之时唐突的将绾娘揽入怀中,手臂稍稍用力搂着她细软的腰肢,看着她腾升红晕的俏脸,眉眼之内尽是调笑,“哎?绾娘怎的这般不小心呢?我就在你身后,再退上点儿,可就踩到我今日新换的靴子呢。” 绾娘被她冒失的举动惊到,又因着她的话赶忙脱离她的怀抱,羞怯的退至食摊侧。她低头,不敢正眼去瞧沈绝心的脸,总觉着,旦和她那双看似迷醉的桃花眼交视,便也受了蛊惑并醉去。“沈公子,方才我不知你在我的身后,是我不好,还请沈公子见谅。”她的声音仍是轻绵,呼吸却稍显急促。怕是方才那唐突的揽怀惊了她的人,亦羞了她的心。 “我当是哪里来的无理之人,原来是沈家的公子。怎么,瞧你这般闲散气色,恐怕又是刚从哪个姐儿的温柔乡里出来,亦或是...要去哪家青楼掷千金和哪个头牌儿欢好吧?”胡员外对坏他好事之人可没有好感,何况他自开始就极其不待见沈绝心,看她难堪,便是胡员外的大乐事。他巴不得别人知道面前的这位沈家公子是何等的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又是何等的享乐于美色酒香之中,他端着豆腐花来到人群中间,如说书先生那般提高音量,道,“苏州城内谁人不知,沈家少爷日日欢醉于青楼香坊之内,不到日上三竿决不离开。哈哈,我倒是不知,沈老爷还有少家财足够您这位大少挥霍,当真是不懂得赚钱,花钱倒入流水般呀!” 众人哄笑之间,沈绝心倒是不以为然。这年来她早被城内流言蜚语包围,所传之事皆属荒唐淫乐,若要在乎,怕早被这些四方而来的传言压得喘息不得。‘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她沈绝心从来不在意外人说她如何,只因她所在乎的人,早已身归黄土,既然再无人能走入她的心内,又何须对外人言讲真心? “呵呵。”沈绝心折扇微合,不以为然的施以还嘴,“确是从新结识的姐儿家出来,以前倒也是认识的,听说前几日刚被城内的某个米商纳做小妾。我记得,噢...那米商该是姓胡来着,哎?倒是真巧,竟和胡员外个姓氏呢!”她说的这般无意,余光却紧瞧着胡员外那张刹那间笑转盛怒的脸。“绾娘,”沈绝心似是暧昧的凑近绾娘,刻意将胡员外置之视线以外不再予以理睬,“今日出门儿晚了些,也不知绾娘可有为我留碗豆腐花呢?” 沈绝心话内之意甚为明显,所言之事是假,却也暗指了胡员外新纳的小妾原为青楼粉头的事实。原本围观的众人指笑沈绝心,此刻笑声轰然,则是因着胡员外的‘粉头小妾’。终归是自个儿出言在先,纵然胡员外心怒难平,也只得自个儿受着,不能爆发。“哼!”待无益,胡员外放下盛着豆腐花的碗甩袖便走。好端端的心情就这么被弄糟,实在晦气! 胡员外走,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走了半儿。绾娘自木桶里盛出碗热腾腾的豆腐花,在上面撒了些香菜,又淋了层自个儿做的咸酱,将它递与沈绝心,垂眸道,“沈公子,你要的咸豆腐花,没有加葱花。” “绾娘竟能记得我的喜好。”沈绝心没有接来豆腐花,就着绾娘的手用小勺挖了小口轻做品尝。不知咸酱内加了些什么,沈绝心只觉舌间有津液溢出,酥酥麻麻,甚是爽口。“不错,绾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唤来人群外的沈词,从他手里取来小块儿碎银,将它送至绾娘面前,“这是付给你的钱,想来方才胡员外的豆腐花的钱还未付吧,便代他并付下好了。” 就算是两碗豆腐花的钱,这碎银也给的有些。绾娘为难的看着沈绝心掌心内的碎银,她少清楚这位‘沈家公子’的性子,故而有些犹豫的抬起了手,又在拿起之前,怯言道,“沈公子,你的银子又给了,次次如此,怕是...”抬起的手重新放下,食摊前已没有几个食客在此排队,绾娘微微抿起双唇,正欲推挪,反被沈绝心稍稍用力拽进怀里。 “绾娘不想知道我为何次次都给银子吗?”沈绝心于绾娘的耳边轻声细语,她的唇角是浅淡的勾笑,双眸微眯,搂着对方腰肢的手亦不安分的覆着好欺之人的手背,虽略显粗糙,倒也颇有手感。“呵呵,绾娘不必紧张,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伤不到你的。” “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已是有夫家女儿的妇人,你这般...”话未说完,便有故作低沉的温婉柔音自远处传来,那声音带着丝斥责,细细听来,确是女儿家的嗓音,“光天化日之下轻薄良家女子,当真是披着华服的无赖,便该将其报官严惩才是!” 第四章 误会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闻言,沈绝心并未有所恼意,她打开折扇,悠哉的朝说话之人所在的方向看去:稀疏的人群外,两名浅衫公子并肩而来。其中名公子自然生的气宇轩昂,明眸皓齿,与他相比,沈绝心倒显得单薄弱气。自然,这世间从来不缺如他那般相貌的男子,即使走在街上总会引得不少男子女人的侧目,沈绝心也不会对其露出丝毫好感。她所在意的,是他身边的‘柔弱’公子。 那公子着身泼墨浅衫,头发用束带整齐的束起。眉毛似是刻意用眉笔瞄粗,却难掩其淡柔如雪的肌肤。该是未用裹胸布将酥胸包裹,胸前自是稍显凸起,眼便知男女。所谓目若秋水,唇如粉桃,若是摘下头上束发,露出原本纤美的秀翠柳眉,该是何其貌美的女子? “哟,这不是前些时日才考的秀才功名的孙秀才吗?”秀才功名考取不易,沈绝心笑望着眸底藏有不屑的孙知浩,对怀里娇人儿的‘脱逃’并不在意。倒是她身后的沈词,自听见有人说他家公子是披着华服的无赖时便挺身于沈绝心侧旁,面露警惕之色。 “我当是谁,原来是沈家的风流公子。”孙知浩不屑而哼,侧眸对身边的人道,“苏兄久未出门,怕是不知你面前这位沈家大少是何等‘风云’人物,所谓‘风流成性,好酒贪色’,说的便是咱们这位沈家的庸才,当真是子凭父贵,若是生于贫贱人家,也不过是个无用的草包。苏兄指其无耻,恐怕苏州城再找不出第二个如她这般当众轻薄良家女子的浪荡之徒。” “喂!你这秀才太不知好歹,我家少爷何尝招惹过你,你竟...”沈词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沈绝心以折扇掩去。如此明显的贬损和挤兑,任谁听了都会气恼,偏生沈绝心早已听惯了如他这般损人颜面之词,见怪不怪,便也无所谓恼不恼气不气。 她不言语,只是笑看着立于她面前的‘苏兄’,瞧她不苟言笑,倒是真想瞧瞧她生起气来是何等模样。该是如何表情呢?沈绝心眯起了桃花眸,似要透过她那双淡漠的眸子直视她的内心,窥视被她遮挡严实的‘真实情绪’。 被沈绝心以调笑又不解迷离的双眸凝视,‘柔弱’公子的眉头微微皱起,却始终面无表情的于孙知浩并肩而立。周围人群再次聚集,为来看沈家少爷的笑话而来。沈绝心对这样的场面早已熟悉,连着沈词也对百姓的围观不予理睬。反而是绾娘,她怕被他人将沈绝心误会了去,便犹豫着走到那位‘柔弱’公子的跟前,轻声道,“公子误会了,沈公子她,并未对我做出任何轻薄之举。她常来光顾我的小摊儿,是个...好人。” “好人?若是好人,又岂会当街做那等放浪之举?你不必因她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就忌惮于她为她开脱。我朝律例规定,凡当街轻薄女子者,皆可送入官府查办,轻则罚银数十两,重则杖打二十大板。如她这般...”正说着话,也不知哪个好色之徒瞧出了‘柔弱’公子的‘真身’,借着人群的遮掩偷偷在她的翘臀之上狠摸了把。 只听得‘柔弱’公子发出声惊呼,随即尽是防备的扫过周围的闲暇之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凑热闹的好奇和哄闹,并不曾有谁露出丝毫‘做贼心虚’的端倪。听到惊呼,又注意到‘柔弱’公子的不妥,孙知浩不禁关切的问道,“苏兄何故突然惊呼?” “没什么。”那‘柔弱’公子自是不愿在此久留的,她抬眸,视线正对上沈绝心饱含笑意的眸子,迷离且,玩世不恭。如此略带调戏的目光让她不禁认为方才所为是沈绝心有意为之,仔细思及,又不无可能。如此,她便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试图和她拉开距离。 “当真没什么事情吗?苏兄,可是有人...”孙知浩住了嘴,他大抵猜到身边之人方才惊呼的原因,只是此事终归不可直白说明,若她不说,自己又如何说得? 有人不愿提,有人不能提,而有的人,偏偏喜欢抓着别人不愿提不能提的事情不放。沈绝心从来都是这种人。她接过孙知浩的话,悠然的摇着手里的折扇,再合上时,拿着它轻轻把沈词抵到身后。“哎?为何话说到半儿就不再继续了呢?说起来,孙秀才身旁这位公子当真生的唇红齿白,秀美动人呐!”她话里有话,挑起唇角的笑意凑到了‘柔弱’公子的跟前儿。下刻,便有清脆的巴掌声突兀的响起,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动手打人的人儿,和那无辜被打的人。 “无耻!”动手打人的人儿开了口,正是方才受人摸捏翘臀的‘柔弱’公子。她的寸步之处,沈绝心下意识的捂着被打的左脸僵在原地,唇角的笑,却深邃的让人不解。她清楚对方为何打她,该是误认为她就是那个猥亵于她的下流之徒。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方才她靠近之时,几乎清楚的瞧见围于‘柔弱’公子身侧的穷酸秀才伸出了他的手摸在了她的臀上。呵,沈绝心笑着,目光死死的盯着罪魁祸首,她不打算解释什么,任由所有的误会附加在她的身上。她不打算解释,不代表身后的下人继续沉默。沈词自小就跟在沈绝心身边伺候她,对他而言,少爷是他至高无上的主子。如今有人大胆打了少爷的脸,他怎么可能和那些旁观者般坐以待毙! “你敢打我家少爷!”沈词白皙的脸因着怒意而微微泛红,他撸起衣袖想要好生教训面前这位不知好歹的‘柔弱’公子,还未碰及她的衣衫,身体再次被折扇的边头抵住,不由他冲动行事。 “不可。”沈绝心低声道,双眸眯起间,似笑非笑的阴冷让被她盯着的‘罪魁祸首’使劲儿打了个冷颤,默默的退出了人群,逃离是非之地。 “苏兄,可是她?”孙知浩似是明白了什么,当即怒意大起。他保持着秀才该有的‘风度’,大声道,“到底是声名狼藉的沈家恶少,光天化日之下行这等无耻之事!当把你送入官府,罚几十大板方才大快人心!” 似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官府,‘柔弱’公子立时变了态度,说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府去了。今日能出来游逛番,实在谢孙兄,失陪。”语毕,‘柔弱’公子匆忙绕出了人群,实在不愿继续留在这等可能暴露身份的地方。 她走了,孙知浩不会继续呆在这里。看热闹的人还未散去,当事者却走得只剩下沈绝心主仆二人。沈词怒气未消,他不懂少爷怎么能忍下如此有损颜面的事情,正打算开口询问,周围人群阵骚动。有男子从不远处怒意满满的冲进人群,又声巴掌自人群响起,伴着男子骂骂咧咧的闹嚷声,“臭婆娘,还不回家给我做饭!卖豆腐花耽误这么久,是要饿死我么!今日赚的钱呢!都给我交来!” 第五章 思忆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伴着男子的责骂和周遭百姓的指指点点,方才还满面红晕的逃脱开沈绝心的怀抱的绾娘捂着脸颊跪坐在地,纵是万般委屈,却不敢有半字反驳。她悄然抹去即将挤出眼眶的泪,从围着的裙兜内取出今日所赚的全部银两,不等起身,手里的银两便被男子抢夺在手。“相公,是我不好,今日在外头耽误那么久,我这就回去做饭。对了相公,铃儿可还睡着?” 铃儿是绾娘所生的不满岁的女儿,平日里绾娘出外摆摊不便照顾孩子,遂将她哄睡后再行离开。恰逢今日相公在家,她以为他会好生照料铃儿,到底是他们的女儿,平日里再怎么嗜酒好赌,也少会尽其父亲之责吧?只是,她想的实在太过简单... 闻言,男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撸起衣袖,又个巴掌扇在绾娘的脸上。“铃儿是否睡着关我何事?!你是她的娘亲,我倒想问你,今日在外头呆了那么久竟只赚了这点儿银两?臭婆娘,你是不是存心不想我好过?”这点儿银两,哪里够他买酒还债?今日他可是要把前几日输的银两都赢回来的! “相公,今日所得确实只有这些银两,我...”绾娘不敢在相公的面前过声言语,她小心翼翼的抹掉不知何时偷挤出眼角的泪,生怕因了自己的啜泣又惹相公心烦,再遭扇打。 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不少人对男子的行为加以言辞指责。倒是沈绝心,她垂眸瞧着跪坐在地的绾娘,眼底划过丝怜悯,只片刻便消失无踪。“沈词,我们走吧。”穿过人群,夹杂着怒骂的吵闹声逐渐自沈绝心的耳边淡去,她摇着折扇随意的逛着,心里犹豫着该不该去自家的商铺瞧上瞧。 “少爷,沈词心有疑惑。”追随着沈绝心的脚步,沈词终是不愿方才的问题深埋腹中,他小心的观察着少爷的神色,侧眸道,“明明是那位苏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人,少爷为何不让我将她教训番?再者,那卖豆腐的绾娘,她被欺负得那般可怜,少爷为何不出言制止呢?明明少爷您...”并非遇事袖手旁观之人。 闻言,沈绝心只是淡淡笑,脚步轻慢的转过小巷。脸颊尚有被打的火辣痛感,浅淡的指印渐渐显出,她动了动唇,决定漏掉这个问题,“制止?如何制止呢?绾娘性子维诺,所谓三从四德皆备,却并非好事。我若出言制止,只怕会驳了她的夫君的颜面,待回到家中会加倍将她打骂。眼不见为净,既然不能帮忙,又何必瞎凑热闹呢?” “沈词不懂,少爷是如何瞧出绾娘性子维诺的?” “呵呵,你瞧她次被我调戏,并不曾有丝毫反口,甚至连愠意都不敢显露。如此,当知她性子弱懦,不愿生事。这般女子,除非寻个疼爱她的夫家,否则的话,也只能如现在这般,遭夫家欺负咯。”见沈词还有疑惑,沈绝心轻摇了几下折扇,思道,“听闻绾娘的夫家原本也是富家商户,她呢,则是夫家的童养媳。” “哎?既然是富家商户,为何会沦落到摆摊过活呢?” “怕是她的夫君太不争气,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生迷上了赌博。嗜酒贪赌,再大的家业也要被他败光。”沈绝心发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似在怜惜绾娘的苦命,又似在痛惜那些被败光的家财。 说着话,二人竟也不知不觉来到了沈家的店铺分铺。正要进门,却见沈老爷和府衙的师爷及两名官差说着什么,那般讨好的笑着,同时将份文书交予府衙的师爷。 “少爷,老爷在里头呢!咱们还进去吗?”跟在少爷身边年,沈词对她的了解不却又不少,少爷并不愿意与老爷做接触,每每老爷出现的地方,少爷总会避而再避,并不想有所停留。 果然,思及片刻,沈绝心带着沈词绕出小巷,嘴里自是为这次的避及寻来借口,“爹爹该是在和官府的师爷交接玉石采集的文书,这会儿过去,只会打扰他们。” “少爷,玉石采集的文书不是直都交在咱们沈家吗?怎的这会儿却要交回了呢?” “你错了。”沈绝心停住脚步,目光在岔路口的左右徘徊,她道,“玉石采集需由官府决定该由哪个商家全权负责,文书每三年轮换。若非爹和知府的关系非同般,那张文书又怎会年年落于咱们沈家呢?如今交接,想来是官府那边儿做做样子罢了,过些时候,还是要交还给咱们沈府的。” “原来如此,少爷,您知道的可真。”沈词恍然而悟。 “道听途说罢了,何来知道的少呢。走,随我去城郊的竹院儿瞧瞧。”许久未曾踏足,只道是不愿触碰那里的书画典籍,是不想沾染了那片纯而无暇的记忆,怕碰了,便碎成刺心的利刃,划割着本就存在的伤痛。 沈绝心口中所说的竹院儿就在苏州城的郊外,它隐蔽于竹林之内,若非循着被人踩踏的小路,倒是很难发现竹林深处的幽静竹院儿。 竹叶旋落,沈绝心主仆二人踩着半混入泥土的落叶走进用篱笆圈起的小院儿。“沈词,你留在院里吧。”沈绝心徒自推开竹屋的门,步两步三步,终究还是踏进许久未入的书房。这里,是沈绝心暗自吩咐工人搭建的‘别院’,睡房书室自是完全,炊火煮饭的土锅亦不曾动过。没人知道它的存在,自得知若雪的死讯,她便命人将切有关她的物件都搬到了这里。握不住她,但求守着曾经的记忆,总是片缕,却也安心。 琴音突兀而起,沈绝心立于窗前思默而望,指尖下又下的拨动着竖立于角落的古朴旧琴。窗外竹林静谧,耳边曲不成音,眼底,却隐约显现出另番风景。 “心儿的琴技越发的熟巧了。”曲终弦静,凉亭之内,青衣女子放下手中竹笛,笑容浅柔。视线所及,是端坐于琴前的白衣公子。秋风微凉,流水轻潺,被唤作‘心儿’的白衣公子起身轻轻握住青衣女子的手,眼底尽是片浓情,她笑,唇角稍稍挑起丝弧度,“也是若雪姐教的好,何况,能与若雪姐合奏,总得用心才是。” “就知道贫嘴。”青衣女子倒也不回避她的‘温情’,由着她用双手包裹住自己的手。直到,那双手的主人如偷窃的小人般将她揽在怀里,她才不温不火的推开,却又被她的动作臊红了双颊。“男女授受不亲,心儿何时这般大胆了。” “嘿,若雪姐这会儿倒是嫌我?”被拒绝了,白衣公子非但没有收敛动作,反而再度将青衣女子紧拥怀内,掌心不知何时出现块儿无暇的白玉,“莫不是忘了它?若雪姐可是说过的,这是你我的定情之物,日后,我便要拿着它去若雪姐的府上提亲。郎情妾意,琴瑟和鸣,说的不就是你我二人?” “谁,谁说要嫁与你!”青衣女子面露羞意,粉拳轻捶在心上人的肩头。怎的这般不加遮掩,明目张胆的说出婚嫁之事,当真臊死她呢! “哎?若雪姐不要嫁我?莫非还有别人?”白衣公子打趣道。 “你莫要胡言!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青衣女子掩面,话语内却是说不出的喜悦,“若是爹娘同意,我当嫁你。”诚然,沈家大户,她与心儿又是青梅竹马,如此天作良缘,爹娘岂会不愿! “嘿,你我年情谊,伯父伯母皆看在眼里,定会成全我们的。日后,你当是我的妻,从此两两相依,再无离分。”白衣公子环着青衣女子的腰肢,紧握她的双手,呼吸犹在耳际,“若雪姐,心儿喜欢你,愿你我情至三生,共缠浮年。” “情至三生,共缠浮年。”青衣女子喃喃,那叮咛之言辗转着化进清风,伴着顿然的琴音吹过沈绝心的鬓发,眸底湿润片,怕是...又该因着这不知何时冒出的回忆,心儿醉了,碎了。 第六章 初情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哎哟张公子,您都有些时日没有过来了,可让俏红想的紧呢!” “李老爷,几日不见您越发年轻了,香翠儿正在楼上等着您呐!” “嗨哟,这不是刘掌柜吗!” 怡香院门口,老鸨扭着尚留风韵的身段儿把挤来的老爷公子笑迎进门儿。不少楼里的姑娘为了争抢生意早就涂脂抹粉候在门口,只等着看似腰缠万贯的客商们在她们跟前儿止步,带着他们的银两投进客房之内。 “沈词,你且回府吧,我自己进去就好。”遣走随行的少年,沈绝心带着盈盈笑意跨进了怡香院。楼外自是客商拥挤,大堂之内是喧闹旖旎。不少公子老爷们等不得把怀里的姑娘带进房间,便肆意解开她们的衣襟,边饮着醉人的佳酿,边将手探入其中寻香求暖。 沈绝心是这里的常客,见她来此,老鸨似是瞧见了白花花的银两,扭着臀迎了过来,“沈公子!您可过来了呢!初情在房间里等得可着急着呢!!” “是吗?”沈绝心‘呵呵’笑,自袖中取来张五十两的银票交予老鸨掌中,“既是如此,那我便不能让她苦等。”她驾轻就熟的来到初情的房门口,也不敲门,径直开门而入。 房间之内,有女子着轻纱粉裙坐于桌前,她并不似其它青楼女子那般浓妆艳抹,只浅浅的描了眉,唇上的颜色是自然至极。女子生的眉清目秀,虽不算娇美倾城,能在这般乌烟瘴气的青楼之内还能保持着依稀的淡雅,已是难得。 听见推门的声音,女子自神游中清醒,起身之时,眉眼带笑。“你来了。”像是相识日的老友,初情将刚刚泡好的上等茶交予沈绝心的手中,待她坐下,房门已被初情关紧插闩。 沈绝心将递来之茶稍作品尝,道“嗯,今日这茶口感醇和,只是泡茶之水稍有差异。此等茶叶,不可用井水冲泡,需晨时露水,方能煮出其真正的茶味。”她对饮茶将懂略懂,凭着刁钻的味觉,倒也分辨出好坏。 似是对初情今日所穿甚感兴趣,她放下茶杯随手将初情拉坐怀中,伸手褪去她肩上的粉纱薄衫把玩不已,“初情穿的这般好看,是打算会情郎去吗?” “情郎?”初情顺着沈绝心的视线看着被她拿在手里的薄衫,双手若轻若重的搂着她的脖颈,轻笑道,“呵呵,怡香院内谁不知道,沈家的公子便是我的情郎,哪里还有别人?论家财,谁人比得苏州城内的沈家?你既是重金将我包下,又哪里得人出高的价钱与你攀比?” “这话我爱听,我沈绝心出得起的价钱,旁人却是比不得的。”沈绝心笑笑,竟将那件本属女子的薄衫披在自个儿的身上,羡慕又惋惜的侧眸瞧着肩上的衣裳,无所谓初情如何想法,道,“不知今日初情为我备了怎样的好酒呢!” 外人皆知沈家的公子日日往怡香院寻花问柳,青楼之内又道她花重金包下怡香院的花魁初情,日日与她欢好,也只初情清楚,沈绝心次次来此,不过图个醉方休,亦是寻个不算讨厌的地方独揽心伤。 “自是难得的好酒呢。”初情自床下取来两罐尚未开封的陈酒,解其封,倒于杯中交予沈绝心,“尝尝看,可是好酒?” 刚品过茶又尝醇厚美酒,沈绝心顿觉舌间微微苦涩,却只瞬,便被浓浓酒香冲淡。“好酒。”她扯动唇角饮而尽,拾起床间的布带蒙住双眼,听得初情声柔问,“三分醉还是七分醉呢?这房内桌凳还未撤出,初情怕公子不慎受伤。”她轻拂着沈绝心的手,眸子深处,是心疼是怜惜,是抹旁人不曾知晓的情意。 “初识三分醉,旧时七分醉,今日十分醉。”初识,但不知初识为何人。该是对初情有了解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纵容,不在意她可能知晓她‘实为女子的秘密’。半坛美酒下肚,已是二分朦胧醉意,她抓着酒坛边缘,寻着初情身上的胭脂香踱步向前,“初情不必担心,这里我早已熟似自己的房间,断不会被桌凳绊倒。倒是你,若是被我抓到,哈哈哈哈....” 无谓的笑声不觉于耳,沈绝心的穿着已是不伦不类,女子的薄衫只被她套了只衣袖,如今踉跄而行,领口被醇香的陈酒浸湿,显颓然。“初情,在哪儿呢!”她看不见初情到底在何处,只闻着不算浓郁的胭脂香绕圈而寻,好几次,险些被桌旁的圆凳绊倒,瞧得初情不忍于心,主动投怀送抱,整个身体紧贴着沈绝心漫着酒气的衣衫。 “公子好厉害呢。”初情搂着沈绝心的脖颈,指尖浅浅的摸过她被黑布遮住的双眸,迟迟不肯将其摘下。她不愿摘,沈绝心亦不打算扯下碍眼之物。桌上的两坛陈酒皆成了空坛,这会儿正哀哀戚戚的躺于圆凳旁边。 房间外头是扰人的莺歌燕舞,旖旎纠缠,房内又是另番沉默,无人言语,恍若静世。良久,初情望着沈绝心的素颜,深深轻唤声“心儿”。 如此熟悉的唤声,同样的情,不同的嗓音,使得沈绝心身形僵,再回神时,唇边喃喃自语,“若雪姐,是你,你终是舍不得我,回来了对吗?若雪,我好生想你,若雪...” 心好似被无数根细针刺痛,初情的双眸蒙着层薄薄的水雾,唇角却是若深不浅的笑意。怕是,也只有这般,才能拥住她的躯体,贪恋独属她的气息。“是我,心儿,我也深念着你。心儿,我的心儿...” “若雪,若雪...”蒙着双眸的黑布已经被泪水稍稍沾湿,沈绝心紧紧的环着初情的腰肢,她清楚若雪早已不在人世,却宁愿她就在自己的身前,如此时般被抱在怀里,实在相存的躯体,淡入鼻间的胭脂香,还有清晰深情的唤音。 “心儿,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喜欢你,心儿从未失过对你的感情,从未。”腰间的双臂紧了又紧,沈绝心攀着初情的身背,扣着她的脑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嫁他,只为我的娘子,只属我人。” “不会离开,再不会离开你。心儿,我只愿属你人,只愿属你,人。”泪水肆意,初情将已然晕颓的沈绝心扶到床上,伴在她的身侧,大着胆子亲吻她的唇瓣。被陈酒浸过,连着饱满的酒香,并被吃进了腹中。“心儿,心儿。”初情泪流,是喜是悲,是怜。 喜的是,她终是说了她想要的‘真情言’;悲的是,她把她当作了她人,深情为之;怜的是,她的情,她从来不曾知晓。 沈绝心,你只记得若雪是你的青梅竹马,可曾记得年少之时,与你们结伴同玩的还有个商家之女?!怕是你的眼里只有若雪,她的出现,无非是你记忆里的场浅掠。初情抚摸着沈绝心的脸,将她眼前的黑布摘下,指尖留在她的眉头,复而挑去她眼角的余泪。 如果说若雪于她们订亲之时方被告知她实为女子,那么初情,在彼此年少就为沈绝心守着这个不能外说的秘密。她在无意间知晓了这个秘密,还未让它在心底存留,家中生变,父母双亡,她亦堕为风尘女子,被逼着破身,成了青楼内的接客牌女。 许是有缘,她竟有幸被沈绝心重金包下,从此免去了让人生厌的接客。可是,终究不再是从前的清白人儿,她说不出和沈绝心的旧识,连着那隐于眸底的深情,皆成了令人叹惋的卑微。 “心儿,明明醉的是你,为何痴的是我?”初情探手于她的衣襟之内,明明是女子,却要裹着厚厚的缠胸。她清楚沈绝心为何总喜欢将她的外衫披在身上,哪有女子不爱美装呢?心儿她,亦有颗想要梳妆淡染的女儿心呢! 第七章 画眉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日上三竿,街市喧嚣。 昨夜畅然大醉,沈绝心终于辗转醒来。她翻身发出声呢喃,头部微痛,惹得她无法继续睡眠。起身间,初情已坐在梳妆台前静描细眉,那般专注,并不注意床上之人是否醒来。“初情。”沈绝心俯身踩踏鞋靴,将凌乱的衣襟稍作整理。 衣还是昨夜的衣,未曾被人褪换。想来,这便是沈绝心愿意次次留宿于初情的房内的因由。她抬眸望着初情的侧颜,总觉得小有熟悉,却又说不出何处熟悉。她不清楚初情是否知晓她是女子的秘密,亦不清楚,偌大的怡香院,她是否也和那些姐们儿样由着凄苦的经历而自愿投身青楼。她只知,初情不若楼内的其她风尘女自甘堕落,凭肉赚取银两。次往来,初情于她像是熟识年的友人,投其所好,在她前来之时备好酒茶,随她痛饮。 “公子,你醒了。”初情笑道。半边眉尚未描画完全,正要将眉笔放下伺候沈绝心洗漱,却见她接来眉笔,拉着初情坐入她怀,沉声道,“别动,剩下的半边眉,便让我为你描画可好?” “公子番心意,初情怎会拒绝?” “既是不会拒绝,初情何故不能安坐我怀呢?怎么,你很紧张吗?”怀中人儿咬唇轻颤,如何叫人专心描眉?这般好看的眉,若是画的不如心意,便不好了呢。思及,沈绝心揽住初情的腰肢以让她安坐于腿上。四目相对,沈绝心抬笔缓缓的勾着初情的眉轻轻描画,那般生涩,又那般仔细,生怕因了自个儿的疏忽将如此好看的眉描坏。 心儿,可知画眉之事,乃情人方能为之?我本该拒绝,你又是否清楚,初情盼此朝盼得心内酸苦?相视无言,沈绝心用心画眉,初情则深深的望着视线所及之人的容颜,于脑海深处静静描画,刻印心底。 “好了。”放下眉笔,沈绝心扬起唇边笑意,垂眸不去看初情泛红的面颊,“不若初情画的好看,瞧得过去就是。我第次画眉,果然须得练习。”眸间黯然,沈绝心何曾忘记,若雪在世,曾许诺此生只等她人为己描眉,而今人已不在,怕只有来世,才能还她诺言。 “公子画的很好,初情很是喜欢。”想说日后都希望心儿为她画眉,话到嘴边,终是被她深咽腹中。她如何能唐突心儿,若是那般说了,怕会吓跑她吧? “喜欢就好,时候也不早了,我...”敲门声疯狂作响,门外,沈词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几乎把楼内的睡梦中人全部吵醒,“少爷,不好啦!老爷得知你在怡香院彻夜欢宵,这会儿正大发雷霆要下人们将你绑回府中。夫人要我先步叫你回去,她在劝老爷呢!再不回去,怕是要出大事儿的。” 闻言,沈绝心还未应声,初情已露担忧之色,“公子,你...” “呵呵,沈词来的倒是时候。”并无所谓‘老爷是否怒意横生’,沈绝心用浸湿的毛巾擦了擦脸,开门跨出房间,回头道,“这便回府了,初情,昨儿个的酒不错,下次再备坛才好。只是那茶,不得入味。” 都这个时候,少爷居然还有心思惦记着下次再来!沈词替少爷心急,可不管旁人是否有话要对少爷说,拽着她的衣袖往楼下奔去,“少爷,咱们可得快些回去!你不知道,老爷的脸色可难看着呢!” “时候尚早,去绾娘那儿吃碗豆腐花再回府也不迟。”话虽如此,沈绝心的面色已然冷凝。爹向来对她苛刻的很,此番定然少不了顿痛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醉酒十分,竟睡到午时才醒,连绾娘的车摊也不见踪影,怕是赚足钱回家去了吧。 沈府的大门敞开着,待沈绝心跨进府院,立刻有下人小跑而来,恭敬的立于她的身前,低头道,“少爷,老爷在祠堂等您。”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祠堂,那个摆满祖宗牌位的地方,是少时便存于她心底的梦魇。犹记得懵懂之时,她因不小心摔碎了爹最为珍视的砚台而惹怒了他,那夜,她便被罚跪在祠堂之内,整夜对着冰冷的牌位,刺骨寒心。她忘不得那里,祖宗祠堂,那块块牌位,像是双双眼睛,冷漠的望着她承受痛身刺心的家训。 置身于祠堂外头,沈绝心不禁稍有怯意。她不知是怎么走过来的,偌大的沈府,祠堂被建在单独的处,明明记不得方位,偏生由着记忆缓步而来。沈老爷在里面等她,光是瞧着下人们充满惧意的侧颜,沈绝心知道,爹的怒意只增未减。 祠堂内不可外人踏入。沈绝心摆手让沈词候在外头,犹豫着跨进祠堂,看着沈老爷的背影,恭敬的唤了声,“爹。”她的视线扫过面前的牌位,依旧是小时所见的冰冷梦魇,此刻竟像个个看客,勾笑瞧着下面的好戏。 “跪下。”沈老爷并不回头,负手而立。他望着贡台上的牌位,心内压不住的怒火使得他终是拿起了牌位旁边的藤条朝沈绝心的身背打去。“逆子!我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沈老爷下手不轻,打得沈绝心闷哼声,身背自是疼的火辣,却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 “年,我纵容你年之久,只盼着你恢复原来那般面貌。可你非但没有悔过,反而变本加厉,如今竟在青楼呆至晌午!你听听,你可都听见外头的人说我沈家什么!败家子,风流成性,挥金如土!!!好个风流哥儿,我沈家的后人,何时沦落到这般庸败?!你这样,让我怎好放心将沈家的家业交予你!逆子,当真逆子!今日当着祖宗的面儿,我便要好生的教训你!我沈家,绝没有贪恋女色的无能庸辈,你若再当如此,我宁愿废了你!让你辈子禁在祠堂不得出府!” 藤条下下打在沈绝心的身背,痛的她眉头身皱,额间早是冷汗直冒。那般似是要绽开皮肉的声音,听得门口的下人们亦是心惊胆颤,直叹老爷下手太重,若是把少爷打出个好歹,夫人可要心疼死的。 “老爷!”人未到声先至,沈夫人自是忧心孩子的身体吃不消老爷的责罚,刚听说她被藤条痛打,立刻从房间里赶了过来,扑身护住了满身冷汗的沈绝心,责怪道,“老爷!你怎可下手这么重!心儿寒症在身,本就体弱,哪里经得住你这般痛打!纵是千错万错,她终是我们的孩子,你实在是,太狠心了!”眼瞧着沈绝心身背处显出的红痕,沈夫人不禁泪流,“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老爷!你把心儿打成这样,可是要我随着她并痛死才好!心儿,你没事吧?” 遭此痛打,沈绝心面色惨白不已,她强撑着扯出丝笑意,皮开肉绽,又有何所谓?身痛,心却是不痛的,她抬眸望眼牌位,无力道,“娘亲挂虑,我没事。”言罢,眼前黑,晕在了沈夫人的怀中。 “心儿!”这般突然的晕厥,慌得沈夫人抱紧了怀内的孩子,亦使得沈老爷顿感无措,胸中怒意被愧责取代,语气是降了三分,“夫人,我并非故意痛下狠手,实在是她太不成器,不打不行呐!夫人,心儿她...” “你走开!”沈夫人何曾这般冷言对待过沈老爷,如今怒意相加,让沈老爷倍感慌乱。她不肯让他人搀扶沈绝心,宁愿和奶娘而人合力将她扶起,架着她走出了祠堂,“沈词。”沈夫人唤道,“快去把萧大夫找来,快去!”心儿的身份不便被他人知晓,萧大夫是她的本家堂兄,非但医术了得,对沈绝心的秘密守口如瓶。否则,心儿的秘密,怎会瞒得这般通彻。 少爷被老爷打晕,府中上下无不惊诧非常。 毕竟沈老爷有愧在先,不惜降下身段候在沈绝心的屋外,只等着萧大夫来了又离,方才急忙推门而入。只是还未望见床上的晕厥之人,他已被沈夫人拦在门口,怪责道,“你要做何!心儿被你打得皮肉绽开,莫非你还想继续打她不成?!” “哎,夫人!我并非有意下此狠手,只是她实在太让我失望,交予她的生意不搭理,反倒日日跑到怡香院寻花问柳。你可知外头的传言何其难听?夫人,心儿不小了,再这么不长进,我怎能把生意全权交于她手?!” “就算如此,你何至于把她打成这样!心儿再怎么不长进,到底是我的孩子!生意之事,你慢慢教她便好,再者,外头传言早不是两天的事情,打她又有何用?!总要让她自己成熟,自觉懂事才是!”对于沈绝心进出青楼之事沈夫人自是清楚的很,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只因她知道,心儿无非是玩儿心未退,进去凑凑热闹罢了,并不能真的做些什么。心儿聪颖,绝不会让她人知晓她费尽心思想要掩藏的秘密。 闻言,沈老爷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眸,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夫人说的有理,若要她成熟,须得她自己自觉才是。所谓成家立业,男儿当先成家而后立业。也许她成家之后,自会收敛脾性。想来,苏知府的千金如今已到了出嫁年纪,待心儿的伤痊愈,我便带她去苏府提亲。”她们本就是娃娃亲,何况今年和沈家争抢玉石采集生意的商家又了好些,若能和苏知府结成亲家,对沈家的生意有百利而无害。 第八章 应亲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不可!”诚然心儿为男子装扮,且府内上下皆不知晓,但女子就是女子,如何能像男子那般娶得妻室?何况,旦被那苏家的千金发现,沈家岂非难逃罪责?沈夫人本意只想让孩子替她走完她所无法走过的路,又何曾想过待她成年,便要因了‘男子的身份’娶妻成亲。 “夫人?”沈老爷对夫人的态度甚是不解,心儿成亲是好事,何况对方是苏州城的知府,两家联姻,对沈家的生意为有利。沈家有财,却终要忌惮官府三分,若和苏知府成了亲家,便是权财双收,岂不乐哉?! 沈夫人自知反应过大,遂平和态度,生怕被老爷觉察出有所不妥,“老爷,我的意思是,心儿如今还未醒来,提亲之事,总要她愿意才是。心儿这般年纪,是该成家,但总要寻个她喜欢的,不然日子也不得顺心。” “夫人虑了。”沈老爷见她不再怪责于他,当即握住沈夫人的双手,缓声道,“婚姻大事,本就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知府和咱们沈家也算门当户对,有旧时娃娃亲在先,商人最讲信用,既是订过娃娃亲,又怎可毁亲呢?夫人,待心儿成亲,我也算了了桩心事。如此,也能放心把生意交予心儿搭理。我想,她如今心性不定,定是因为尚未成家的关系,若是有了妻室,行事定当沉稳妥当才是。” 诚是如此,若是沈家的生意都交由心儿搭理,她年的心愿也算了却,对老爷的暗怨,自然减少几分。沈夫人听的是‘也能放心把生意交予心儿搭理’,犹豫的亦有和苏知府结亲之事。不过,依着这么年来老爷都不曾知晓心儿实为女儿身的秘密,就算心儿以男子身份娶亲,只要比先前加小心,定能隐瞒妥善。这般想着,沈夫人言语里又留有回转余地,“老爷,父母之命诚然在理,毕竟是为心儿娶妻,定然马虎不得。心儿尚未醒来,何不等她醒了之后再跟她商讨此事?你也知心儿的脾性倔强,若她能同意的话,便省去了不少麻烦。” “好吧,我听夫人的就是。”沈老爷向来对沈夫人的话言听计从,方面因着对她的珍护,另方面则因着他逝去的岳父对他的恩德和信任。如此,他必要对夫人疼爱有加。想着方才夫人那般气恼,沈老爷露出歉意的笑意,道:“夫人,我并非有意对心儿加以狠打,实在是太过气愤。你,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你也知你下手过狠吗?”沈夫人最见不得沈老爷这般模样,夫妻年,心底的某处亦有处柔软因他而留,见他像个小孩儿般垂头认错,也不好继续怪责,“心儿出生便带有寒症,身体不若常人那般硬实。就算再气愤,都不该施以重手,好在只是伤在皮肉,若是让她寒症再犯,可叫我如何是好?!老爷,心儿不是小孩了,对她该以言语相劝,而不是藤条打罚。” “唉,夫人就别再说这些了,我知道今次之事是我不好,我认错便是。”沈老爷低头深,想进去瞧瞧心儿的伤势,又因着刚才被沈夫人拒之门口而不得而入。既然夫人说了‘只是皮肉伤痛’,他也可安心回去处理生意。“夫人,”他退到台阶下面,道:“分铺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心儿这里,就有劳你加照料。” “去吧,心儿这里我自会亲自看护。”望着沈老爷离去的背影,沈夫人不禁松了口气。她回身将房门关好,拿起大夫给的药膏继续涂抹在沈绝心的身背。零散的条痕有好几处渗出血迹,沈夫人不忍直视这些淋淋伤痕,涂抹过后便小心的给她稍作包扎。 许久,待药膏完全渗进皮肉,沈绝心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并不意外娘亲的安静守候,反而还她个宽慰的笑容,尽管身背尽是火辣的痛意,言辞依旧不温不火,“没想到我的身子骨竟弱成这般,呵呵...”她强撑着坐起来,首先摸索枕下的白玉,“还在。”她稍稍放心,又道,“突然晕倒,让娘担心了。” “心儿终是女儿身,哪经得住那般痛打?是你爹下手太重,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沈夫人叹气,抚摸着沈绝心刚刚恢复些血色的面庞,道:“到底是你爹,他那么做也是气你夜宿青楼。我已经说过他了,你便不要怪他。” “既是我爹,我如何能怪?” “心儿,你不是年少无知的幼童,该长大了。你这样,实在让为娘心疼。”沈夫人再度叹气,望着沈绝心时,眼底是几乎复杂的疼惜,她道:“娘知道你心中还记挂着若雪,但她终究已是逝去之人,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娘有愧,能补偿你的,无非是咱们沈家的家业。心儿,你爹于你昏睡之时向我提及与苏知府结亲事。你和苏知府的千金都在上元节出生,自小你爹替你和苏知府订下娃娃亲,如今你到了嫁娶年纪,你爹便想带你去苏知府府上提亲。” “此事关系到你是否接管府中生意事,又可能暴露你的女子身份。为娘的不敢擅自为你做主,遂才于你醒后提及此事,不知你...”沈夫人看着她,私心盼着她应下,又为难成亲之后该如何对苏知府的千金隐瞒心儿的‘秘密’。 出乎意料的是,沈绝心非但没有做思考,反而轻易应下结亲事。她垂眸看着掌中白玉,再抬眸,又是迷离片,纵是沈夫人,亦无法窥探其中深意。她笑,却并非牵强,“爹想的没错儿,我已到娶亲年纪,自当听从爹娘的安排选个合适的人家与其结亲。能和苏知府的千金联姻,实在是我的福气,何况娘不是直希望我接手府上的生意吗?若只要成亲便能完成娘亲心中所愿,心儿有何不愿?” 她看着沈夫人,目光逐渐悠远,“我想要的人得不到,和谁成亲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娘亲可要记着了,心儿可以替你完成所不及的心愿,但请娘亲不要干涉我的喜好,与谁人贪欢,又厮混何处,是我的自由。娘亲,可不要再挂心。”她如何不知,爹所以知晓她在怡香院夜不归宿事,实乃娘亲告知。今日所挨痛打,全因她起。 第九章 求亲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终究只是皮肉受痛,纵有所伤,涂了大夫所配的药膏亦愈合的极快。药膏虽能使伤口愈合,却难消背处的印痕。明明是极其细嫩光洁的美背,偏因着几道不能消却的痕迹,徒增了丝不似狰狞的狰狞。 对此,沈绝心并不愁虑。她自知要将‘本是女子’的秘密隐瞒,不会有出嫁的可能,索性不予理会,唯有在缠裹胸布的时候,会缠道,刻意或凑巧的将那两道印痕缠掩。 又是身绣了荷叶染的青衫,为与其搭配,沈夫人特意命人从店内取来颇为贵重的青玉束发为沈绝心戴上,如此,便不算输了沈家的颜面。与苏家结亲是大事,提亲是马虎不得。临出门之前,沈夫人千叮万嘱,要沈绝心收起玩闹脾性,切不可与人怠慢。 说到前去提亲,此事自沈绝心应下之时便成为定局。沈老爷性急,又因着想得到玉石开采的文书,沈绝心的身子刚刚恢复,便要带她去苏知府府上提亲。 苏知府的女儿名唤苏挽凝,与沈绝心同日相生。因着自小养在深闺,模样如何自是没几人知晓,就连性子是清冷是顽劣又或端庄,亦不得人知。如此,此门亲事像是赌博,骰钟里的点数沈绝心看不得,只能凭着运气来决定输赢。 第次前来苏知府的官邸,沈绝心难免拘谨。她跟在沈老爷的身后,余光环视着府内的风光。苏知府为官年,在苏城百姓的心中算是好官。只是好官不等于清官,如此奢华的官邸,虽比不得沈家府宅,却能轻而易举的把不少苏城富商的府宅比下。 苏知府于前厅上座接见前来之人,看见沈老爷身边的人,心中已是了然。“原来是沈老爷,但不知沈老爷前来所为何事?”他命人取来上好的茶叶冲泡,虽面对沈老爷而坐,视线却在沈绝心身上来回。 “苏大人,这是小儿沈绝心,今日特来带她拜见苏大人。”纵是家财万贯,面对官府中人亦不得不谦卑三分。沈老爷面上带笑,话里有说不出的恭敬,他道:“我年纪大了,府中生意总要交予小儿搭理,大人平日待我沈家不薄,小儿日后接管生意,要恩戴大人。心儿,还不快见过苏大人?!” “沈绝心见过苏大人。”她起身拜过苏知府,抬起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亦不曾有丝毫讨好之意。 “好好好,快坐吧。”苏知府笑道,“令郎表人才,日后定会将沈家的生意做的大好。沈老爷有如此接班人,也当放心才是。” “蒙大人吉言赞赏!心儿,还不谢大人夸赞。” 坐下又起,沈绝心始终唇角噙笑,不曾给他人留下不妥的印象。“沈绝心能得大人夸赞实在荣幸,日后定不负大人吉言,亦不辜负爹的栽培。”句话出口,沈老爷自是满意的点头。凭着心儿今日的表现,他越发的相信‘先成家后立业’的话的真实性。他笃定,待心儿成亲,她定能懂事,如从前那般讨人喜欢,行事亦无需他人挂心。 “呵呵,快坐快坐,不必拘礼。” 苏知府的面色是欢喜的,沈老爷见状,便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不瞒大人,今日过府并非只是为了让小儿拜见大人。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我们所为儿女订下的娃娃亲?如今令爱与小儿都已成年,今日所来,便是来提亲的。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说此话时,沈老爷直注意着苏知府的表情,见他只是沉思,并无犹豫推脱之色,便知此事已成局大半。 苏知府沉思期间始终把目光落在沈绝心身上,至于所思之事,自是显而易见的。许久,他端起茶杯将冲泡的茶水喝去大半,道:“嗯,娃娃亲事虽时隔年,却不曾遗忘。令郎和小女均已成年,谈婚论嫁也属应该。来人,去把小姐和夫人请出来。婚姻大事,总要让小女与令郎见上面才好。” “是是是,虽说婚姻之事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当事双方有个起码的相面。小儿生的不算俊美非常,却也并非獐头鼠目的奸恶之相。相信,单凭模样,也会让令爱满意的。” “自然。令郎仪表堂堂,又要接管沈家的生意,日后前程无可限量。”说话间,下人已将苏知府的夫人和女儿请了过来。苏夫人仪态雍容,举手投足尽不失知府夫人的温婉知性。她身边的素衣女子,肌肤似雪,清雅绝俗,虽不曾有苏夫人那般雍容仪态,却独有少女的曼妙娇嫩。她随着苏夫人的步调莲步微移,视线触及沈绝心之时,清冷的眸底闪过丝诧异,只瞬便平静如初。 “爹。” “老爷。” “夫人,凝儿。”苏知府起身拂过苏夫人的双肩,介绍道,“沈老爷,想必夫人是见过的。这是沈老爷的爱子沈绝心,凝儿,还不见过沈老爷!” “挽凝见过沈老爷。”苏挽凝微微颔首,似是察觉到她人的视线,只余光扫,便瞧见沈绝心似笑非笑的目光,玩儿味居。想来,她该是看出她是谁的,那日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儿打了她巴掌,怕是被她记恨在心的。只是那又如何,本是她轻薄于她,被扇巴掌,实属咎由自取。 “哎!苏大人,都说令爱生的貌美,如今见,当真如此。”所谓沉鱼落雁之颜,貌美如花又岂能形容的贴切?沈老爷面上已是赞叹,心内觉此桩婚事乃沈家占了便宜。他自是不知沈绝心和她发生过如何不快之事,心上喜悦,正想要沈绝心与其对谈二儿,却见她唇角勾笑,望着苏挽凝不知所想何事。 “心儿,你笑什么?”他问。 “呵呵,自然笑天下之大,缘分妙不可言。”沈绝心玩味的看着苏挽凝,不顾她警告似的冰冷眼神,道:“前几日府中无事,便要去铺中瞧瞧生意,途中与白净公子发生些许不快,当时未曾在意。如今再见苏大人的千金,倒是生出些许迷茫,那日的公子和苏姑娘实在相像的很。” “沈公子怕是认错,挽凝自小身居府内鲜少外出,别说打扮成公子。不过,缘分事倒是不假,若是无缘,此时又岂可相识?若说有缘,且相识而不曾相知。”苏挽凝读透‘挑衅’之人的眼色,碍于长辈在场无从还口。官家女子,养在深闺不予出门,而她时常扮作男子随他人出府,或是于茶楼饮茶旁听闲闻;或是于文人墨客汇聚之地畅谈诗画。至于那个‘他人’,她知,苏夫人知,苏大人亦有所耳闻– 便是那位刚刚考取秀才功名的孙知浩。 俩小辈说话间,苏大人的眼底隐约而现丝不悦。他转头,恰好对上沈老爷的目光。那目光自是带着些许讨好的欣喜,似是在说:大人瞧见没,令爱对小儿该是满意的。不然又怎会说出‘有缘,相识而不曾相知’之言?若要相知,待她二人成亲之后,自然相知。 沈老爷的眼神自然是被苏大人读懂的,他转眸对苏夫人道:“夫人可曾记得当年和沈家的结亲之约?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沈老爷携子来此,便是要向咱们家凝儿提亲来的。” 闻言,苏夫人恍然,道:“凝儿的亲事自小订给了沈家,如今她们都已成年,也是时候成亲。此事老爷做主便是,我听老爷的。”话刚说完,苏挽凝的脸上已是另番表情,她不能说‘不嫁’之冲动言辞,眼底的淡漠亦被突来的结亲之事冲尽,身子微颤,便是因了这听来荒唐的亲事。 第十章 隐情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前来拜访的客人已经离开,苏挽凝握拽衣袖立于苏大人身前,贝齿轻咬下唇,道:“爹当真要将我嫁于那沈家少爷吗?你可知…”可知何事?她有不能说的顾虑,所发生之事,不可说。她小心的观察着苏大人的脸色,停顿稍许,复而开口:“城内百姓皆知,那沈家少爷仗着家中富有,整日无所事事,欢场作乐,是…” 话未说完,苏大人已经变了脸色。他叹了口气,当中似有太无奈:“凝儿莫要再说,我与沈老爷早在你出生之时便订下此门亲事。且不说苏沈两家婚约在先,但说为父,明年便到了辞官的岁数。爹不是贪官,辞官之后若是无人依仗,日后的生活定当拮据。沈家是苏城首户,你嫁入沈家,就等于得了扇破不开的屏障,保你生活无忧。那沈家的少爷虽为人风流,但终归年纪尚小,若是有了家室,相信会有所收敛。凝儿,你是聪明人,爹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你难道不明白爹的苦心吗?” 闻言,苏挽凝的眉头不觉深皱。她看着苏大人的侧脸,时间百感交集。自她懂事以来,即使少有出门,她仍旧清楚,她是知府家的千金,她的爹爹,是这苏州城内最大的权势。而现在,这个权势的拥有者居然告诉她不久的将来,他们需要依仗他人,甚,她须得嫁给那个当街猥亵她的‘恶少’,成为她的枕边人。 “爹,非得如此吗?爹问我可懂你的苦心,那爹又是否清楚我的心事?” ‘啪’!苏大人抬手狠狠的拍桌,已是不愿再和苏挽凝说半句。他忍着胸中恼意,轻握夫人的手腕,道:“夫人,剩下的话便由你和凝儿说吧。好好劝她,莫要让她纵着性子做事,到头来丢的却是我苏家的脸。”说罢,甩袖便走。 “娘,爹的话…”许是被苏大人突然的拍桌声惊到,苏挽凝坐的并不安稳。她抬眸望着苏夫人,似是从她的眼睛里瞧见了无力改的定局。定局吗?苏挽凝不禁心生哀伤,她以为她是知府的千金,婚事终会不同于其他百姓家的女子,必要听从父母之命。而今看来,却是逃不过的吗? “凝儿,娘知道你想什么。”苏夫人安坐于女儿的身边,握着她的双手予以劝慰,“你可知,孙志浩已是有两房妻妾的人,哪怕你因着他的才学倾慕于他,你们都是不可能的。你爹不会同意他的女儿屈尊成为他人的填房,孙知浩纵考取了秀才功名,却不定能入朝为官。你爹为官这么年,哪怕只是瞧着,你也该清楚做官的难。而沈家不同,且不说他们家财千万,就算不小心生意做赔,也可东山再起。沈家公子未曾娶妻,你嫁了,是明媒正娶。他日若她想再娶妾室,也要取得你的同意。” “凝儿,为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幸福?沈家人和你爹交道年,好与坏你爹心中清楚。听娘句话,与其倾慕于人,不如被人呵护。嫁入沈家,你便是少夫人,待夫君接管全部生意,你所能得到的是是少,是好是坏,相信你比娘清楚。” “娘!”苏挽凝缓缓闭上双眸,她想笑:原来,娘亲也并非真正的懂她。她虽欣赏孙知浩的才华,次与其外出,却并未打定主意委身于他。她承认她对孙知浩有那么稍许的喜欢,却…苏挽凝发出声既不可闻的叹息,沈家的少夫人?只为了那么个虚华的称呼,她便要嫁给那个当街轻薄过她的浪荡公子吗?而她的爹娘,亦是为了以后得以倚仗沈家,方才重了承诺,让她嫁给个并不喜欢的人吗? 喜欢,不喜欢?她还有什么选择吗?她本就没有真正喜欢的人,嫁了,不过是早些走娘亲走过的路,没有情,又当如何? “娘,不必说了。”苏挽凝沉思良久,已是万般无奈:“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凝儿要嫁给谁当谁的妻子,爹和娘做主吧。近来身子有些乏,凝儿先行告退了。”她起身,目光扫过沈绝心之前饮过茶的茶杯,自觉可笑:明明日前还打算把那个轻薄有夫之妇的浪荡公子送入府衙,今日却见她前来向她提亲。沈绝心,那么个风流成性,沉迷酒肉之欢的无是处的富家公子,她当真要成为她的妻子吗? 路走来,沈绝心连打了几个喷嚏。她寻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懒散而行,在某个货摊前停下脚步。身后就是沈府,她却并不急着回去。“哎?”沈绝心移步至小贩儿跟前,用折扇指向旁边空余的摊位,道:“怎的今日不见绾娘在此摆卖?” 小贩自是识得她的,言语中不免恭敬:“小的不知,绾娘已经几日未在此摆摊售卖了。” “喔?是吗?”沈绝心若有所思,打开折扇轻扇了几下,有打算去青楼消遣番,走了几步却又折返。想了想,她还是绕回了府邸,例行公事似的停在沈夫人的房门口,不冷不淡的唤了声“娘”。 “心儿,你爹呢?”沈夫人端坐于扶椅之上,待沈绝心进门儿,便起身将桌上新做的糕点端了过来。她端详着她的神情,想从中知晓今日求亲究竟成功与否。身为沈绝心的娘亲,沈夫人从来都不想这刻太早到来,然而现实从来都是背道而驰:面是娶亲之后接管沈家的生意,面是她为自己的孩子隐藏年的性别秘密。终究,沈夫人选择了前者,自私且无奈。 “爹从府衙出来后便去咱们新开的铺子查账,让我先行回府与你知会声。” “知会什么?可是亲事成了?”沈夫人语气关切。 糕点还是温的,沈绝心随意拿了块儿尝了味道,摆手让丫鬟把其余的都端下去,道:“成也不成,苏大人那方意思含糊,说不得同意又说不得不同意。我想,他们大抵要商讨番的,无所谓过程如何,苏大人那般精明,这门亲事已是注定,或早或晚罢了。” “是吗?”沈夫人垂眸,时间竟不知该喜该悲。 “怎么?这难道不是娘所希望的吗?成了亲,我便可接管沈家的生意,帮您完成您十几年前的遗憾。”沈绝心笑,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凄凉。“若雪。”她望着门外喃喃自语,每每想起那个素衣女子,腕处的伤疤便会隐隐作痛。 若雪姐,为何娶的不是你呢?心里的人不在,心儿,还会是从前的心儿吗? 第十一章 绾娘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苏州城内的茶楼最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每日清晨,前来吃早茶听八卦的百姓几乎占满了整间茶楼。不论是客商亦或散民,都喜欢坐在靠窗户的位置询问店小二近日都发生哪些他们未曾知晓的新闻。或者,衙门里的捕快也会前来买些闲散时吃的糕点,两个人边坐在门口等小二儿把糕点打包送来,边聊着府衙里的大案小案。 “唉,真够晦气的。”刚到门口坐下,胖点儿的捕快便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不是没感觉到吵杂的茶楼安静了少许,该是众的耳朵都在这个时候竖了起来,想从胖捕快那儿‘偷听’些府衙中事。听就听呗!胖捕快瞧也不瞧周围那些八卦的面孔,继续道:“昨个儿在东河边儿发现具男尸,哎哟喂,都被河水泡的不像样子了。你昨个儿不在,咱头儿把‘寻主儿’这事搁到了我头上,可把我累坏了。就那么具掉河里淹死的倒霉鬼,还寻个哪门子的家人?此举嘛!” 男尸?瘦高个儿的捕快稍稍怔愣,许是苏州城时未有这等案子发生,瘦高个儿咧嘴笑了又笑,庆幸府衙的捕头没把这事儿交由他负责:“哎,头儿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你那可是对你的器重,说不定你把这事儿办好,立马就升官儿了呢!” “呸!着说话不腰疼!”胖点儿的捕快不悦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把银两往桌子上拍,这就拿着东西往府衙走去,嘴里喃喃不断:“真不知哪里来的倒霉鬼,死也要拖着我这事外人!升官儿?别让我管着这事儿就谢天谢地!” 沈绝心于书房和沈老爷谈论生意之事。沈老爷第次真正的决定把其中家店交由沈绝心打理,但此之前,他又想少知晓沈绝心对沈家生意的将来有何想法。 “爹,我知道咱们沈家自祖父以来经营玉器饰品,到此也算苏州名富。但是爹有没有想过,玉石开采须得朝廷的特批文书,苏大人与沈家交好,方才大开方便之门。旦苏州城换了‘头上天’,爹能保证新上任的知府还能将玉石开采的特权交予沈家吗?若到那时,爹只能临时谋换出路,如此,倒不如现在开拓新的生意途径。”该是早就有此想法,沈绝心不加遮掩的提及涉足新生意之事,她面有自信,再不如平常那般懒懒闲散,玩世不恭。 闻言,沈老爷的眉头已是微皱:“开拓新的生意途径?”他不信心儿会不懂与苏家联姻的用意,若有做新生意的打算,他又怎会费尽心思的讨好苏大人?恨不能苏家的千金明日就嫁入沈家。 “对我沈家来说,自然是新的生意途径。”沈绝心笑着,眼里的神采越发灼人:“爹该是识得胡员外的,他本是介庸人,后来在他人手里借得钱财做起米粮生意,虽不善生意经,却也大赚不少,如今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心儿以为,这世上的大数生意总有限时,若想做大做久,唯米粮茶盐等生意。纵观那些商家豪户,哪个不是以米盐生意发家。所以,爹何不...” “好了心儿,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去店里瞧瞧近日生意如何。”沈老爷自是不愿再听沈绝心的‘另谋新路’,不等桌上的茶温凉,便起身将房门打开,草草的留下句:“终是少不事,不懂踏实。但愿成亲之后会好些吧。”唉,将来家里的生意交给心儿,也不知是福是祸。 望着沈老爷的背影,沈绝心立于书房内久未动作。沉默些许,她勾着唇角笑出了声。莫不是心内存着那么丁点儿的希望,又怎会这般直言?既是早清楚爹的心思,就该如从前所想那般,随着自个儿的心意悄然为之。 “唉。”沈绝心低头望着今日新换的靴子,并不打算去那家所谓‘沈老爷交予她打理的店’瞧瞧。那家饰品店她再清楚不过。是家老店,生意已日不如日,且管账的是和她的爹爹同龄的叔伯,平日里瞧着忠实厚道,却是心思极重之人。沈老爷在时还好,若是换做她人接管,定会出些事故刁难。“沈词。”终是走出书房,待沈词小跑儿着从不远处奔来,她折扇轻指前方,道:“走,出去逛逛。” 大街上人来人往,由小贩儿们售卖的商品是琳琅满目。沈绝心无所事事的逛着,心内片郁结。她想凭着自个儿的本事发展沈家的生意,又因着暂无助手处处受限。虽想过让沈词替她跑腿儿,但他年纪太小,心思纯洁,哪里适合讨价还价,勾心斗角?! 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只能往后搁置。看来,终是需要等,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这般想着,沈绝心用折扇轻打着掌心,步调放缓之时,未料及迎面奔来个身影。那人匆忙与沈绝心擦肩,稍不小心,崴了脚踝,就要跌倒在地。 本该有的尖叫声淹没于沈绝心的眼疾手快之间,她在那人即将跌倒的瞬转身将其扶住,再稍稍用力,便让那受了惊吓的女人跌进怀里。“绾娘?”低头时,沈绝心方才看清那人的脸,纵是消瘦不少,仍不改往日的清婉风韵。只是,她的脸色何以那般煞白?面颊之上,分明有泪水肆意。 “绾娘,何事这般着急?”虽心有疑惑,沈绝心却不曾流露稍微的关怀,眉眼之间依旧调笑:“几日未见绾娘摆摊,实在想得紧。不知今日可否食得绾娘的...豆腐...”花呢? “沈公子?!”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绝心,绾娘眼底不免惊讶。只是,她有极其重要之事要做,连少许的羞意也被焦急驱散,来不及答话,直往前方奔去。 “少爷,她?” “该是有什么急事吧。”沈绝心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想了想,竟破天荒的做了件自己从不曾想过的‘闲事’。她对沈词说,“走,跟过去瞧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十二章 新户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街市人声吵杂,拥挤时几乎肩头相碰。沈绝心让沈词先行跟随绾娘至所到之处,待人群络绎而去,便扇着手中折扇悠哉步前。“嗯?”数米之外,府衙的官差肃穆而立。她抬头,但见到官府的牌匾高悬门庭之上。沈词就在门前的石狮子侧,见少爷过来,立刻跟随其后,道:“少爷。” “人呢?可是跟丢了?”问话之前,沈绝心心中已明了七分。她望着府衙内院儿摇扇沉思,耳边是沈词诚实的言辞:“回少爷,沈词路跟着绾娘行至此处,本想拉近距离,却见她跑进了官衙。两边官差皆在,沈词不敢贸然闯进,只能在此静待少爷前来。” “进了官衙?”沈绝心合上折扇,纵是猜到了她的去处,仍面露疑惑,喃喃自语:“她去官衙作甚呢?”想了想,又觉不该过分深究。她与绾娘不过浅交,亲近之人尚且不愿过问牵扯官府的事,她又何故事?罢罢罢,沈绝心唤过沈词,“走吧,还是去铺子里瞧瞧。”她转身,并不曾知晓府衙之内,绾娘哭得何等的撕心裂肺。 “大人,如今死者的亲属已经寻来。经仵作验证,乃是失足落水致死。死者生前嗜酒好赌,加之他死的那天河水暴涨,岸边又有太圆润大石,方才造成如此惨事。”大堂之上,胖点儿的捕快如释重负的在被蒙上白布的尸体旁边,想着终于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晚上当喝几杯以作庆贺。 “既然此案并非他杀只是意外,本官便就此结案。”苏大人高居堂坐,面目肃然,他让胖点儿的捕快退下,对堂下的绾娘道:“绾娘,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当顾好自己。好生将你的丈夫安葬,节哀顺变吧。退堂!” “谢过大人。”望着退入内堂的苏大人,绾娘满心悲苦不知对谁言说。她跪在地上望着已然冰冷的丈夫的尸体,眼泪不动声色的滴落在白布之上。“相公,你这么突然去了,叫绾娘如何是好?!”她哭着,迟迟不肯带着尸首离开府衙大堂。 按说绾娘在她的相公在世时饱受苦打折磨,如今他意外身亡,绾娘该倍感解脱。然,事情并非如此。她的相公在世时曾欠下赌债酒债,为把它们全部偿还,绾娘卖掉了所有的黄豆和车摊,连仅有的两块地也偿给了债主。本想着劝相公戒掉酒赌过踏实日子,怎料他竟在去世的那晚拿着房契到赌坊做最后搏。是输是赢尚且不知,如今绾娘的相公已经不在,她和不足岁的铃儿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别说‘好生安葬她的丈夫’。 见绾娘迟迟不走,旁的衙役不禁开始逐人:“我说那个谁,大人已经说过退堂了,你就赶紧带着你丈夫的尸首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咱们做事!” “大人,我...”绾娘泪意满满的望着衙役,脸上尽是不知所从:“相公的尸首太沉,凭我人之力,实在...还请大人帮帮忙,将它....”话未说完,便有其他衙役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官爷们忙得很,哪里来的空闲帮你抬尸首?!” 绾娘执着,又实在无它法可施:“可是大人,凭我人之力,如何抬着相公的尸首回家?家中小女还未喂食,烦请大人们帮帮忙。” “去去去,你这妇人真是不知好歹。咱们已经容你在此停留时,你既无冤情案书上报,就快快带着你相公的尸首离开!!!再继续纠缠,别怪咱们把你赶出去!”那衙役眼睛正圆的瞪着绾娘,毫无同情之意。这也难怪,衙役们本想着绾娘会出些银子让他们帮忙,今日也可白得份酒钱,怎知这妇人空有姿色,却是个脑筋转不来弯儿的主儿,实在惹人气恼。 被衙役这般肃然以对,绾娘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垂头看着已然有些腐味的尸体,终是因着无奈做出亵渎尸体的举动。她掀开了尸体上面的白布,用单薄的躯体扶起了早被河水泡得浮肿且扭曲的尸体。她如对待醉酒之人那般扶抱着尸体,也不言语,只咬着牙关逐步向前。 见她扶着尸体离开,衙役们不禁放声聊开。其中有衙役说:“听说她丈夫生前是个赌徒,家里的钱财都让他败光,也不知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嗨!甭说以后的日子,我估摸着她连安葬费都出不起呢!” “你们真是瞎操心,怎会出不起呢!凭她的姿色,大可带着尸首到大街上卖身葬夫,定有富人家的老爷把她买下。到时候,便是富人家的妾室,说不定是件好事儿!”衙役说这话时绾娘还未走远,她本就愁心日后的生计,却因着衙役的话,突然有了些许打算。既然时间拿不出太银两为夫下葬,倒不如将自己卖到富人府上做下人,如此,也可妥善照顾铃儿。 沈家的老铺子在城东的街尾,平日来此买玉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因而货品的价格比货摊的稍稍昂贵。沈绝心在走进铺子之前停在前边儿的正在修葺的商楼外,她摇着扇子瞧了又瞧,到底猜不出此地作何生意。正巧有木工抬着木柱从里头出来,沈绝心便跟沈词使了个眼色,要他上前问上问。片刻,沈词从木工那边回来,将对方的话如实报给她:“回公子,那木工也不知究竟作何生意,只知主人是从京城来的,出手阔绰,并未见其真容。其它的,便未曾知晓。” “是么?看来是个神秘人物。”沈绝心笑了,却也没放在心上。她唤了声‘沈词’,二人前后跨进自家商铺。 第十三章 卖身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老铺子里只有管账的梁姓叔伯负责生意,见沈绝心进来,只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毫无主仆之礼:“少爷来了。”他打扫着柜子上的灰尘,目光不经意的打量着需要的信息。 果然如所料那般,沈绝心双眸微微眯起,她让沈词在门口候着,经番环视,作不经意的绕进柜台,询问道:“梁伯,近来店里的生意可好?” “回少爷,店里的生意与从前相比实有偏差。”梁伯小心的擦拭着柜子上的玉雕,对沈绝心绕进柜台的举动心有不愿,却也明白她此举的意思,便道:“少爷百忙之中光临于此,可是老爷有事吩咐?” “爹并未做任何吩咐,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罢了。”沈绝心笑了笑,又道:“莫非爹没有告诉你?这家铺子他已经交由我来打理,此来是为了瞧瞧店里的生意如何,二来,也是要把账本拿来稍加过目。” 闻言,梁伯心内不禁‘咯噔’跳。他虽只在沈绝心少时得见几面,但这些年外头的风言风语足以让他对面前这位‘沈家大少’加以了解。因此,即便沈老爷特地来铺子告知他‘日后这家店铺由少爷全权打理’,他仍旧不以为然。因着外头所传‘沈家少爷生性风流,好逸恶劳’,亦因着老爷次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不知该如何让‘少爷’懂事成熟。 莫不是少爷三分钟热度?亦或想在老爷面前装装样子?!梁伯心内小做猜测,方才的警惕也稍稍松懈。既是装装样子,何不由她去呢?想来,少爷第次过问生意之事,对账本不甚了然,纵有错漏,凭他年的做账经验,少爷黄郎小儿,岂能察觉?! 思及,梁伯把账本从内室取出,交予沈绝心,道:“少爷,店里的全部账务都记在这里。这岁数大了,总会把事情忘在脑后,遂才有所犹豫,还望少爷不要放在心上。这本账若是有不懂之处,少爷可前来询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有梁伯这话我就放心了。”沈绝心冲他勾起唇角,其中笑意,却是叫人无法猜透。就连梁伯这样的老油条,亦读不得其中含义。不待他做琢磨,沈绝心已经拿着账本走出店铺。沈词就跟在她的身后,偶尔撇眼正在装修的商楼,心有疑惑:“少爷,什么人会千里迢迢从京城前来此地做生意呢?咱们苏州城什么时候这么好?竟有外地人来此赚钱。” “苏州不好么?都说苏杭好比人间仙境,我们生在此地或许没太大感觉。前来游玩的旅人却比咱们感受的真切。京城中人有的是来此经营生意的,只是沈词你不晓得罢了。你呀,平日里叫你读书写字尚且难于登天,这会儿倒对外来人做生意甚感兴趣。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再蹦出三言两语,让我刮目也说不定呢?” “少爷就别开沈词玩笑了!沈词自知斤两,又岂能有三言两语便让少爷刮目的本事。”沈词委屈的撅起小嘴儿,似是不大愿意被少爷开做玩笑。他望着沈绝心,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清灵,“只是少爷,沈词对读书写字实在不感兴趣,少爷就别再难为沈词了。” “哈哈哈!沈词你倒是老实!罢罢罢,今儿个起便不难为你读书识字了,你就乖乖做我的贴身随从吧,倒也不会有何吃亏。”沈绝心笑的开怀,复而又瞧着手里的账本褪去了畅然笑意,“沈词,你猜这账本之内究竟有少空账呢?” “少爷,沈词不懂看账。” “是吗?”沈绝心抬眸望天,左边唇角微微上挑,道:“你不懂看账,我却是懂得。怕是梁伯以为我如你般对账务无所了解,才放心将账本交予我。他年纪也大了,是时候拿些银两回家养老了。走吧,咱们回府好生将此账本‘研究’番,‘研究研究’哈哈哈...” 离衙门不远的主街到了傍晚便迎来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常有外来的耍猴人亦或杂耍在这里卖艺赚钱。然而今日,的人围在家已经关门的店铺门口,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摇头叹息,亦有善良之人丢下几个铜板,以作施舍。 绾娘身披麻衣跪在店铺前头,旁边是用凉席盖住的丈夫的尸体,她小声的啜泣着,时不时的安抚怀里不安分的女儿。卖身葬夫,她的脖子上挂着字迹歪扭的木牌,抱着可以被大户人家的夫人卖做下人的希望,绾娘终是选择了此等极端的方法。 是无奈,是形势所迫。 唯的家已经被拿着房契的债主占据,他甚至不给绾娘收拾衣物的机会,留下屋里稍微值钱的物件儿,独把不满岁的铃儿用破旧的竹筐装着丢在屋外,若非绾娘回去的及时,怕是连她唯的亲人也会失去。 整两日未曾吃喝,绾娘已是浑身无力身体虚弱。好在有好心人扔下铜板,她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拾起包好,想着先给铃儿弄些米汤,免得饿着孩子。毕竟,日操劳,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奶水喂饱铃儿。 双肥大的手粗暴的拨开围观的人群,瞧见绾娘垂头跪在那里,眼底闪过丝贱笑,倒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大街上,也不管周围是否有人,唐突的扶起绾娘,双手时不时的抚摸着她的手背,大笑道:“嗨呀绾娘,你怎的沦落到这般地步呢!卖身葬夫?哎哟!瞧你这样,实在让我心疼啊!” “胡,胡老爷...”瞧清楚扶她之人,绾娘赶忙从他的怀里逃开,紧紧的抱着铃儿:“劳胡老爷关心,如今落得这般,实乃命数,怨不得谁。”触及心中痛楚,绾娘不甚泪流。她看着怀里刚刚睡着的孩子,又瞧了眼被盖上草席的丈夫的尸首,那般无助,惹人哀怜。 “嗳!落得这般,有好也有坏!”胡员外再度上前握住绾娘的手,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道:“如今你在这里卖身葬夫,我能做得,也只有将你买下好生对待。绾娘啊,这是十两银子,你就拿着它将你丈夫好生安葬吧。哎哟,我看你脸色难看的紧,不如随我回府歇息可好?至于这孩子,你现在这般,她无非是个累赘,不如扔了算了!” “不!不!”闻言,绾娘摇头倒退,紧的将怀中铃儿抱住:“胡员外,铃儿是我唯的亲人,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我如何忍心将她抛弃?!她,她不是累赘,我不能将她丢弃!这钱,你还是收回吧。” “绾娘怎能这般拒绝我的好意呢?”胡员外嫌弃的瞥了眼她怀里的孩子,片刻又恢复笑意:“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丈夫平素为人如何街知巷闻,个赌徒,他的后代又能有怎样的出息?别说还是个女娃,趁早扔了,免得耽误绾娘你的幸福。” “我不能!相公他生前确是赌徒没错,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哪儿来那么废话!绾娘你跟我回府便是!”胡员外等不得,把十两银子丢在草席上便要强拉着绾娘回府。他早就对绾娘有所窥探,如今她没了丈夫,又在此卖身葬夫,胡员外哪有不得手之礼?只是... “咦?今日官府没人巡街吗?怎的有人在此强抢民女呢?”突然的笑意从嘈杂的人群里冒出,接着,便有锭金子落在胡员外的脚边,那笑声又道:“胡员外,绾娘早已被我买下,不知你何故要强带我的人?还是说,胡员外你近来太闲,想到大牢里住上几日?” 第十四章 夺人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那般张扬且不羁的笑,纵是不见其人,听得声音的胡员外立时拉下了脸,眉头几乎紧皱成团。只是,心上虽有忌惮,胡员外并不曾松开拉扯绾娘的手,且面有不屑,道:“嘁!原来是沈家的浪荡公子哥儿,怎么,可是在青楼的姐们儿那呆的无趣,遂管起我的闲事来了?!”什么官府,什么大牢?他不过是‘大发善心’想要买下个‘卖身葬夫’的妇人,何罪之有?又碍着旁人何事? 沈绝心在府上因账本之事心烦意乱,遂才由沈词伴着外出走走。怎知经过此地,却被她瞧见绾娘卖身葬夫。原本这事乃当事人甘心情愿所为,她不便过问阻拦。只是‘有人’不安好心,妄想用十两银子得到绾娘,如此‘闲事’,她自然得管上管。 “闲事?难道胡员外当街与我的人拉扯算是闲事?”沈绝心着身染墨素素衫自人群中款款而来,她自胡员外身旁绕过,随手将绾娘揽入怀中,语气暧昧,眉眼含笑:“我的好绾娘,你怎的这般好欺负呢?我不过稍稍离开会儿,你便差点儿被人强行买去,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沈,沈公子...”再度落入沈绝心的怀内,绾娘羞臊之余有受宠若惊之感。她莫名的望着沈绝心的双眸,少顷,面颊已是绯红片。怀中铃儿睡得香沉,绾娘读不懂沈绝心眼内深意,亦不懂配合,只知实事求是,浅声道:“沈公子,你何时将我...” 何时将我买下?!这样的言辞,沈绝心自然不容她出口,她用双指轻抵绾娘双唇,如此举动,竟成了外人眼里的亲昵之举。沈绝心垂眸瞧了眼沉睡的婴孩儿,又见绾娘面色苍白,心内虽有垂怜,面上调笑依旧:“怎么?绾娘竟这般着急与我回府吗?呵呵呵,此事倒是不急,总要将你夫君安葬不是?” ‘夫君’二字传入耳中,绾娘不禁泪流,满心委屈于此时爆发出来。她紧抱着怀里铃儿,却又埋面于沈绝心的肩窝,将她的衣衫沾湿片。良久,被晾在旁的胡员外不悦的重咳几声,厉声道:“我说沈少爷,你该清楚做生意讲究的是先来后到。绾娘早被我用十两银子买下,你就不要在这里横插脚了!绾娘,这便随我回府吧!” “随你回府?”沈绝心突然大笑,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加重了手臂的力度揽紧绾娘,道:“既然胡员外晓得先来后到之礼,何故没瞧见地上的金子呢?除此,胡员外也该清楚,官府向来禁止强买强卖,就算你我同时出价,要被谁买下也由绾娘做主,不由你善做主张!再者,价高者得,我倒是不知你胡员外何时这般吝啬?当日买个青楼的姐妹儿都要百两银子,如今却想要十两银子买下绾娘?胡员外,莫欺寡妇哟!在场这么双眼睛瞧着,胡员外若要将绾娘强带回府,怕是明日便要被官府强押入牢呀!到时候,百姓们定会加倍关切胡员外,日日到铺子里问候也说不定?” 沈绝心不经意的说着,复而又握住绾娘的手,询问道:“绾娘,可愿与我走?”恍惚间,那双迷离的桃花眸被雾水沾湿,她深深的望着眼前之人,仿佛进入另个场景,曾经的,熟悉的,甜蜜且伤怀的。“与我走可好?心儿此生,只愿和你共相守...”沈绝心紧握着绾娘的手,带着话语间的温热,悄然吻在她的眉间。 如今不经意的亲昵,使得围观的百姓哄然炸开。他们喧闹着,对沈绝心的举动表示孟浪且放荡。胡员外把这切看在眼里,面厌恶作呕,面又不得不承认沈绝心的大胆。他面无表情,身为当事者的绾娘又惊又臊。她从微闭的双眸的缝隙中偷瞧着沈绝心浓密的睫毛,待她睁开眼睛,眸间的笑意让她不觉沉醉。 “沈,沈公子...”绾娘的心跳不禁停拍,带着被蛊惑的醉意,结结巴巴的吐露心声:“我,愿意与你走。” 绾娘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胡员外听得真切。留无益,胡员外狠狠白了沈绝心眼,带着极其的不甘心,甩袖冷冷的‘哼’了声,继而用力拨开人群,悻悻而去。 他走了,沈绝心仍处于旧时的场景交替之间。直到,绾娘自觉不该太过靠近她,挣脱之间,使得沈绝心重回现实。“绾娘?!”她终是醒了,望着浮红满面的绾娘,轻轻的松开了她,捡起地上的金子,道:“这钱你拿着,好生将你夫君安葬吧。”未免胡员外伺机有所图谋,沈绝心犹豫着该不该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却听得绾娘推拒的话语:“不,沈公子,这钱实在太,我不能收下。”安葬她的夫君只需五两银子,她又怎能取银两呢?! “嗯?绾娘是要拒绝我的好意吗?既是卖身葬夫,便无所谓他人付得少银两。这些银两你且拿着,总会用得着。想来你未曾休息,不如随...”话未说完,绾娘已经因为身子虚弱饥渴而倒在沈绝心的怀里。纵是如此,她却不曾松开怀里的婴孩儿,哪怕没有失去意识,肢体依旧因着母性而紧紧的将她抱紧。 “绾娘?!绾娘?!”沈绝心没想到绾娘的身子这般虚弱,竟会当街晕倒。她及时的扶住了她,眼见着人群点点散去,心中冷笑之余,的是因着此等无奈而做出的决定。“沈词...”沈绝心让他过来把绾娘怀里的铃儿抱去,道:“去城郊的竹屋。” 第十五章 相顾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夜风微凉,苏州城在月光的笼罩下隐隐沉静。竹林竹叶随风瑟瑟,伴着沉慢的脚步,飘不尽从前的轮回情长。微风拨动琴弦,奏不出咫尺相思,只夜歌沉醉,半解无奈。烛光摇曳,蜡影下绾娘的姣好容颜越发清晰。沈绝心拭去流在眼上的汗,好生将绾娘扶躺在床。沈词随后而来,不伦不类的抱着熟睡的婴孩儿,嘴问上句:“少爷,这大小我们当如何安置?”他是清楚的,这里是少爷的禁地,哪怕是他,都只在今夜因着‘外人’得以入门儿。又,沈家家规,不可将不明不白的女子带入府中,何况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去买些米汤回来,速去速回。”沈绝心所说非所问,目光触及角落的古琴,双眸又是另番风景。她让沈词把铃儿放到绾娘身边,伴着透窗而来的月光安静的守在床边发呆。 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自旁边传来,惊扰了沈绝心正在回忆的种种。她转头,原本睡着的铃儿不知何时醒来,不哭也不闹,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握着小拳头朝沈绝心挥舞着。看见她看过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的格外开心。似是被铃儿天真的笑感染,沈绝心不由自主的露出扬起了唇角。那笑不若平常那般难以捉摸,亦或似笑非笑的邪意。它是暖心的,恍若阵轻飘而来的春风,伴着阳光沐浴其中。 “小家伙儿可是睡饱了?”并不知自己的脸上漾着笑意,沈绝心用食指轻戳铃儿粉嫩的小脸儿。她看着‘小家伙儿’越发开心的笑脸,竟极其笨拙的将她抱在怀里,拇指划弄着她的小脸儿,道:“当真是女随母些吗?儿时便这般可爱,长大当如你母亲那般貌美。只是,莫要随她懦弱,到头来害的却是她自己。” 铃儿在她怀里安静的听着,似是完全懂得话中意思,小小的双手握紧又张开,头转向绾娘的方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如此可爱,沈绝心忍不住在她脸颊上留下亲吻,她承认她对怀里的单纯婴孩儿甚为喜欢,明明是个未曾断奶的娃娃,却跟小大人儿似的不哭不闹,与她尤其有缘。 沈词急急忙忙的端着米汤闯进房间,瞧见少爷抱着婴孩儿与其玩儿闹,不禁愣在原地。他感叹,少爷何曾笑的这般温甜?是奇事,着实让人惊喜的奇事。“少爷,米汤买来了。”沈词上前步,把米汤递向她,后背汗水浸透了衣衫,他就那么着,不曾有怨。 “嗯,你且到外头歇息歇息吧,这里我来就好。”沈绝心遣走沈词,把铃儿放在旁,点点的把温热的米汤送进绾娘的口中。米汤顺着绾娘的唇角缓缓流下,沾湿了她的脖颈。沈绝心无法,只得取来袖中的锦丝手帕,解开衣襟前扣,将米汤擦拭干净。 “绾娘?”她轻唤着绾娘,见她迟迟不醒,只得用手捏开她的嘴,点点的将米汤灌下。身边传来铃儿不满的‘咿呀’声,沈绝心端着米汤朝她露出浅笑,道:“你也饿了?”她的双眸微微眯起,小心翼翼的用汤勺喂食铃儿。好在铃儿不知食味只贪温饱,但凡送到嘴边儿的米汤,悉数喝下。待她吃饱,沈绝心又继续喂食尚未醒来的绾娘,直到沈词再度闯进,打破了周围有序的安静。 “少爷,已经很晚了,咱们该回府了。若是回去晚了,怕老爷又冲您发火儿。”上次老爷的‘家法伺候’可吓坏了沈词。他记得清楚,少爷在床上整整躺了几日方能下床。若被老爷发现深夜归家,还是因为个带着婴孩儿的寡妇,怕是又要将少爷毒打顿。 “不急。”沈绝心将最后点米汤送予绾娘口中,抱起她如对待婴孩儿般抚摸她的后背,好让喝下的米汤不至在原处停滞无法消化。她把绾娘头上的竹筷取下,让她的长发得以自由垂落。好像,头发稍有干枯呢!沈绝心捏起小把长发,又瞧了眼自娱自乐的铃儿,对沈词道:“明日你便去好生置办番,买些补品和食材回来。哦对了,再购置些家禽养在院儿里吧,枕头被褥自府里取来便可。暂且,就让她们母女在这里住下吧。” “可是少爷,咱们与她非亲非故,这般待遇,怕是会惹人非议。” “有何可非议的呢?沈词莫不是没有听过城内关于我的传言?既是听过,在他人心中又已成定论,有何故改变什么?妄图改变,不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倒不如随之任之,过自个儿的日子就好。”沈绝心莞尔,看着沈词不解的眼神再度笑出声来,道:“怎么?沈词可是以为我留下她们母女实乃有所图谋?旁人如何想我我倒是无所谓,若是连贴身的随侍都这般以为,还当真是无趣的很呐!” “少爷!沈词没有,沈词并没有想。只是沈词替少爷不值,您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却...” “嘘。”沈绝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莫要再提,少爷我是如何的人,他人不知,我亦不晓。沈词,且外头候着吧,待她醒来,我们就回府。” “那...沈词听少爷的便是。”说罢,沈词诺诺而出,只留下沈绝心在屋里陪着大小,不言语亦没有丝毫非分。 夜风透过窗户渗入房间,沈绝心脱下稍稍厚华的外衫披在绾娘的身上,怕她受风,便将她紧拥在怀,不曾放松。怕是,绾娘便是因着她的禁锢逐渐转醒。发现衣襟大开,她惊愕的推开沈绝心,面红如潮,却不敢放肆言语,只巴巴的瞅着沈绝心,看她那般邪意的笑,奸险狡诈,尽在其中。 “嗳?绾娘竟然醒了?”沈绝心明知故问,起身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将绾娘整个人圈在双臂之内,笑道:“绾娘身体芬芳,我还没好生享用,这就醒了?实在遗憾的很。” “沈公子!我,我谢你怜我母女,将我买下。可是绾娘并非不守妇道的女人,绝不会从了沈公子的!相公尸骨未寒,我要将他好生安葬!那些银子,就当我借沈公子的,我会还的!”绾娘声音虚弱且颤抖,双手掩着衣襟尽力后倾,生怕沈绝心会对她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你既已被我买下,就是我的人!又哪里来的从与不从!”玩笑开的差不,沈绝心亦不打算再闹下去。她重新直整了整稍有褶皱的内衫,正了颜色,道:“你的相公我会帮你安葬,苏州城内太人不安好心,你便和女儿在此安心住下。明日我会派人送来被褥食材,今夜你将就下,盖着我的衣裳歇息吧。我这便回府了,你若听我的,就好生安身于此;若是怕我有何不轨,便随你去留。只望你清楚,个女人带着孩子何其艰难,今夜发生之事当做警醒,莫要再有。好生歇息吧,这便走了,孩子刚喝了米汤,你哄她睡下吧。”说完,无所谓身着内衫不伦不类,带着沈词离开竹院儿,只留下绾娘母女待在屋内,望着地上的月光不知去留。 第十六章 婚期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夜路难行。凉风透过衣襟灌入单薄之人的躯体,使得那人加快脚步,身后随从紧跟其后,生怕主子因着漆黑的冷夜有所摔伤。走出竹林,穿过条条熟悉又寂静的街市,两边房宅少有烛灯点亮,唯有户人家的后门外尚且挂着灯笼,似是引着归家的人由此入院儿。 “少爷,怕是夫人担心咱们由大门儿回来,方才命人在这儿挂个灯笼。”沈词在少爷身后停下,上前步将灯笼取在手中,轻敲后门儿,果然有下人应声前来开门。瞧见少爷只着内衫而来,稍有怔楞,却不敢言。 “老爷回府了?”沈绝心问道,她自是不想和沈老爷打上照面儿的,怕他因着自个儿的穿着盛怒,又怕他由此再下狠手。 “回少爷,老爷还未回府,听说被苏大人请过去喝酒叙话。” “哦?尚未回府吗?倒也好了。”沈绝心稍稍宽心,着沈词提灯笼引她回房。许是今日运气不佳,刚要经过沈老爷的书房,便有低沉而严厉的声音迎向她们:“心儿!”又有灯笼的光亮照来,将她单薄的内衫映得微黄。 “爹。”沈绝心恭敬的定,纵是想逃,却已无处可逃。 沈老爷正欲开口询问她从何处归来,却见她身单薄内衣,单单少了穿在外头的华衫,不禁怒气上涌,狠狠的打了她巴掌:“你!逆子!可是又从怡香院出来?!我原以为将那家店交予你打理后你会从此上进!没曾想,你仍旧这般肆意玩乐挥霍!好好好,当真是上辈子积了天大的恩德,竟养了你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逆子!” 沈绝心的脸颊被他打得生疼,却依旧闭口不言,对沈老爷的‘笃定之词’不加丝毫解释。反而是旁的沈词,正要帮少爷说话,反被沈绝心拽住,不由他言。沈老爷的心情并非太糟,只说教了沈绝心番,并未加以皮肉责罚。他对着沈绝心的容颜小做打量,而后负手而立,转身便要离开:“苏家已同意你与苏大人之女的婚事,婚书已接。下个月初九是黄道吉日,便于那日迎娶苏大人的千金。这期间,你给我好生呆在府里,不得踏出门外半步!你可清楚?!” “呵呵。”似是早有预料,沈绝心并无半点儿惊喜。她抚摸着手腕处的隐约割痕,道了句“既是同意了这门儿婚事,那便恭喜爹爹。”终和官府结亲,开采玉石的文书必然非沈家莫属。呵,与其说是门儿亲事,不若说是场交易,唯苦的人,怕是那位苏家大小姐吧?嫁了非心上之人,日后岂不对她埋怨?! “简直胡言乱语!”沈老爷甩袖,不再说什么,缓和语气道:“不早了,你且回房吧。” “爹慢走。”即使沈老爷以背相对,沈绝心仍不敢有半点儿‘顽皮之举’。她摸了摸微微肿起的脸颊,苦笑声,徒自返回屋内。没有蜡烛照亮,屋内自是漆黑片片。沈绝心摸索着坐到床边儿,白玉在手,她脱下靴子缩入床角,几声苦叹,再无泪流。 第二日清早,沈绝心早早的来到沈夫人的房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道:“娘亲不恭喜我吗?苏家已经同意结亲,下个月便是你女儿的良辰吉日,当真美极,不是吗?” “心儿,我是你的娘亲,你可否好生与我说话?我知你苦,但为娘的都是为你好。”听着沈绝心加重的‘女儿’二字,沈夫人越发的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纵是后悔,也只能用沈家的基业做补偿。 “为我好吗?若是没有娘亲的为我好,心儿该是何等的无忧无虑?不过,倒也不重要了,我此来,只是要跟娘说声。娘要我做的我都会做,那么我要做的,请娘勿要阻拦。” “心儿!女子和女子不可结合,这你是清楚的!不要意气用事!” “我并未意气用事,只是给娘提前提个醒儿,心儿我天生不喜男子独爱女人。若雪之事是我生无法忘怀的遗憾,娘亲若真的疼我,莫要让从前之事重演。我所做所为,并不会过火,只求娘睁只眼闭只眼,放我自由。” “心儿!”沈夫人不知当说什么,唯有坐在床边默默叹息,能允却又不想应。 “该说的已说完,那么娘亲,心儿这便退下了,娘亲歇息吧。”并非想去和谁发生什么,沈绝心如此,半因着曾经的介怀。出了门儿,沈词匆匆从院儿的那头跑来,道:“少爷,您让准备的都已经装车备好,可是让他们现在送去?” “不必了,我与你推车送去便可。”沈绝心并不在乎屈尊推车会引起路人如何嘲笑,她只默声推着,目视前方,听不见亦看不见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穿过街市,路过竹林,沈绝心推着车于竹院儿外停下。望着门口的几个装满水的水桶,不禁勾起唇角,径直走进屋内,冷不丁的从身后拥住正在擦拭锅台的妇人,笑道:“绾娘可是决定好了?” 第十七章 好奇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被这般冒失的拥抱,绾娘的身子顿而僵直。她紧握着手中抹布,双颊的红晕仿佛因着透门而来的阳光越发明显。心儿是否狂跳尚且不知,但闻那呼吸无法规律,吐吸间尽是诱人的炙热。“沈公子。”绾娘抿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方才摆脱对方那‘缠人’的拥抱,道:“绾娘昨夜想了宿,沈公子是对的。我未曾读书,不通道理,幸得沈公子好心收留,让我们母女在此过活。欠公子的钱我会慢慢归还,公子大恩,请受绾娘跪拜之礼。” “不必。”许是阳光刺眼,沈绝心的双眸眯起甚。她及时阻止绾娘的动作,握着她的双手轻轻揉按,直到她羞而缩回,方才留笑道:“我留你在此,并非要你欠我人情。你既是想通,便踏实在此住下,但凡所需,只会声便可。至于归还钱财,我倒是想问上句,绾娘可是想要重操旧业,继续卖豆腐呢?” “我....”绾娘垂眸,是无奈:“除了卖豆腐,我个无知妇人,又能做什么呢?况且,铃儿尚小,我还得照顾她才是。” “是吗?”沈绝心笑了,捏起绾娘的下巴与其对视,又因着对方羞怯的转移视线而开怀。她明知面前的妇人是何等的羞意十足,仍忍不住将她挑逗,不得罢手:“绾娘不是三岁少童,又何来无知之说呢?况且,我对绾娘做的豆腐花甚是喜爱,纵是真的无知,又有何碍?既是要照顾铃儿,那便好生待在家里,以后可要记着,豆腐花只可做与我人所食,绾娘可是明白?” “沈公子?!”绾娘不知如何回应沈绝心的话,只是瞧了她两眼,便因着她眯起的笑意而迷茫,不知此话是真是假。堂堂富家公子,当真喜欢吃她做的豆腐花吗?那么俗的食物,连她死去的相公都不愿吃,沈公子又怎会喜欢呢? 似是读出绾娘心中疑虑,沈绝心笑意浓,道:“怎么?绾娘可是不信我说的?绾娘莫不是忘了,从前你摆摊时,我便日日来吃,又怎会话中作假?信不信都好,今日起,我每日着人送来食材,你便为我人做豆腐花吧。” 闻言,绾娘心内已是复杂。屋内铃儿啼哭声传来,绾娘不及应话,匆忙跑去将铃儿抱在怀里,解开衣襟让她吃奶。沈绝心不曾育子,其中情况自然不甚明了。她只是想进屋瞧瞧情况,不想却看见了绾娘敞开的衣襟,和她胸房的大片雪白。 声惊呼,尴尬了屋内的二人。怀中的婴孩儿还在安静的吃奶,绾娘忙乱的掩住衣襟,双颊透红,不知如何面对突然进来之人。她终是个女子,不论是否意外,身子被‘男子’瞧了去,羞臊之余是委屈。泪水肆意而下,绾娘仿佛与外人有染般,口中喃喃着对不起死去的丈夫。直到喃喃声被啜泣代替,沈绝心再不能继续尴尬。她走上前拍了拍绾娘的肩膀,带着歉意开口,道:“方才不明状况,只想随你进来瞧瞧铃儿,未料及瞧见这般情形,有所唐突,我与你道歉。你的丈夫已死,便没有对得起对不起之说。食材被褥等物我已经为你送来,你放心住下便是。”叹息之余,沈绝心浅步走到门口,复而又道:“倘若因了我的冒失让你有所受辱,我愿意对你负责。你,你好生歇息吧,我去铺子瞧瞧,望你不要介怀此事,照顾好铃儿。” 言罢于此,沈绝心再无法说什么。她听着绾娘不曾减小的啜泣声,又是次叹息,退出屋外和沈词离开了竹院儿。路上,不论沈词与她说些什么,她终是沉默不语。该是第次这样吧,沈绝心摇着折扇,步履再无从容。 “少爷,您到底是怎么了?”沈词小心的在沈绝心的后边儿跟着,脸上不禁露出担心之色。他呆在少爷身边儿这么年,除却她的心上人嫁人那日,她还从未如现在这般不愿言语。这...沈词疑惑了,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路不曾有话,直到喧闹的街市,沈绝心方才松了口气,面色如常:“沈词可知,好奇害死猫。”她望着沈词不明所以的样子露出丝苦笑,“若非好奇,又怎会惹出这般事端呢?唉。” “好奇?少爷,沈词不懂,少爷因惹出何种事端呢?沈词直都呆在少爷身边,并不曾见到有丝毫外事发生呀。” “哈哈,沈词你还真是...”沈绝心当真是喜得沈词这么个呆萌的随从,那副无从所知的模样,还真是讨人欢喜。路上走着,沈绝心突然停下了脚步,唇角随着迎面而来的二人渐渐勾起,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意。 “少爷?”沈词随着沈绝心的视线望去,但见孙知浩与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在货摊前浅声说笑,而那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和沈绝心定下婚期的苏家千金,苏挽凝。 第十八章 偶遇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沈词本不识得曾在大街上扇自家少爷巴掌的‘苏公子’是何许人也,后来听沈绝心说了,便也清楚她的身份。如今再见,沈词不免替少爷忌讳起来:怎么说苏家的千金也是沈家即将过门的少奶奶,是少爷未来的妻子,婚期将至,她却装扮成男子与个秀才并肩而逛,这实在让人怀疑她们二人的关系。 “少爷,咱们要过去吗?”沈词瞧着沈绝心不甚明了的笑意,心底微觉发毛。少爷这般笑容他从未见过,不管是邪意的坏笑还是阴郁的冷笑,而今这般笑意,凭他个小小随从,又如何猜得透少爷笑中的用意呢? “当然过去。”沈绝心折扇拍,便慢着步子迎了上去。不知是凑巧亦或天意,苏挽凝右脚歪,若非旁侧的孙知浩及时将她扶住,怕是要踉跄而倒。如此亲密接触使得沈绝心的笑意甚,她的目光停留在孙知浩因得寸进尺而握住苏挽凝的柔荑的手上,朗声而笑间,话语也如期而至:“哈哈哈哈,日不见孙兄,孙兄风流依旧,只是这癖好,好似与常人有所不同啊?!” “又是你!”这回还未等孙知浩开口,苏挽凝已然挣脱开被握住的手,原本是那般的面不改色,却因着沈绝心不明意味的笑而稍显烦躁,尤其是那双读不透内容的双眸,每每瞧着,总让人感到厌恶。 “自然是我!”沈绝心笑着,凑近道“旁人皆道贵人忘事,苏兄弟与我不过面之缘便能记住,实在是我的荣幸呢!哎呀,可是沈某耽误二位逛街了呢?今日遇见当属有缘,我呢就不耽误你们热络了,过些日子是沈某与知府千金的大婚之日,还望二位赏脸前来,请帖即日会送到府上。那么,沈某这便告辞。”说罢,沈绝心也不留,带着沈词与苏挽凝擦身而过。 她们走了,孙知浩却如受到了晴天霹雳那般僵在原地。良久,他突然回神,沉着声音问道:“苏...苏公子,你可是晓得此事?”他所说的此事,便是苏挽凝与沈绝心成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是不愿,也不得拒绝。”话及于此,苏挽凝心内不禁阵无奈。她有什么办法呢?要怪,只怪她是个女子,生来养在闺中,外出尚且被百般阻碍,别说选择嫁予的对象。难,难,难,难在是女子,难在生来便以注定的人生。 闻言,孙知浩的脸当即拉下,逾越的握住苏挽凝的手,言道:“挽凝,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初见你时,我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娶你过门儿。沈家纵是苏州大户又有何用?凭她沈绝心的庸能之辈,万贯家财也不过转瞬散尽。你又何苦跟着她受罪呢?!” “放开!”大街之上,那么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她怎可容忍被这般无理对待。何况男女本就授受不亲,她岂可与孙知浩有所瓜葛?! “挽凝?!”孙知浩不懂,他看得出苏挽凝对他的些许情谊,不然又岂会三番五次的应他邀约?!只是,若是有情,又怎会连少许的肌肤相碰都不许呢?!苏挽凝,莫不是相识两年,他竟丁点儿都未曾将她了解吗?! “孙公子。”苏挽凝沉默片刻,不得已拉着他走到无人的胡同,道:“我知你对我有情,挽凝心里自觉感激。但婚姻大事本就不由儿女做主,孙公子已有妻妾,当好生对待已有的人。挽凝本是闺中女子,不该在外面逗留太久,这便别过。” “挽凝莫走!”孙知浩争取,目光之内尽是深情:“你这么说,无非是怨我早有妻室。但你该晓得,男子成家立业,三妻四妾自是常事,你若不喜,我可以休妻。只因,我对你用情之深,无人可替。” “三妻四妾自是常事?!我若不喜,你可以休妻?”苏挽凝因着孙知浩的‘深情话’冷笑,她看着他,不愿再说什么。没错,男子三妻四妾自是正常,但轻易休妻,岂是大丈夫所谓?忘记旧日恩情,如此男子,怎能托付?! “孙公子,就此别过。”话无再,苏挽凝不愿再纠缠下去,不愿面对孙知浩的‘深情’。她转身,是对那些休妻之言的拒绝,亦是对那门她不愿的婚事的默认。 “少爷,这家店似是已经装修好了。”将到又未到自家店铺,沈词对着被蒙上红布的牌匾指指点点。他和少爷样,对这家即将开业的铺楼满是好奇。 “嗯,瞧着模样,不日即可营业。只是不知,做的是何生意?!苏州城内能以楼阁做生意的,无非是茶楼酒楼,又或是...”沈绝心眯起了眼睛,似乎这家未曾开业的店楼做的真的是她所想的青楼生意。 阵清香飘来,沈绝心下意识的回头,面部已被她人的丝帕拂面而遮。好香!沈绝心下意识的抓住即将落下的丝帕,迎面而视,有几名女子婀娜而过。其中人着单薄的淡紫纱裙,与其他几人格格不入。不知她的面目如何,但瞧那妖娆的身子,已然叫人迷醉,不觉而恋。 第十九章 羡慕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世间便有类女子,光是瞧着背影,已着人迷入未知的相思。纵是未见真容,那自骨子里散出的风韵妖娆,不若尤物,胜似尤物。如此女子,惹尽了男子的目光,让沈绝心抓紧了着在手中的丝帕,似笑非笑,似妒非妒,却也是羡慕她的着装,那身淡紫纱裙,好美! 见少爷看的呆了,沈词不免心有好奇。跟在少爷身边这么久,他也见过不少貌比西施的女子,但未曾有人如前面女子那般被少爷目不转睛的盯着。“少爷?”沈词动了动唇,想着少爷是不是瞧上了前头的女子,若真是如此,他愿替少爷效犬马之劳,上前询问那女子的家世姓名。 “嗯?”沈绝心轻声应了句,目光始终随着女子而行,她同样好奇那女子的模样是否如背影般让人*。似是明了她的心中所想,走前的几名女子在即将开业的铺楼停步,继而迎着它朝里走去。也就是那么瞬,沈绝心和沈词同时瞧见了紫衣女子的侧颜,眉眼含春,娇容如媚,所以美艳,夺目迷人。 果然,那般的背影,该有的容貌便是如此的难以忘怀。众人失神间,沈绝心似乎瞧见那女子的目光朝她寻来,瞧见她手里的丝帕,女子并未有所动作,只是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勾勒笑意,仿佛在说:有趣,有趣! “少爷,我还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子,当真美极!”待沈词回神,他才发现街上的众男子都如他般面容呆滞,如被蛊惑般,视线紧紧追随着紫衣女子的所及之处,直到她们消失,才颇显失落的缓和撞击的情绪。 “确是极美。”尤其那身衣服,如此华贵衬身,岂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沈绝心深深吸了口气,她承认紫衣女子的惊人美貌,却羡慕她的衣着打扮。若是可以,她亦想如寻常女子穿衣打扮,纵是她喜欢女子,也想拥有女子该有的权利,穿着合身的衣裙,为所爱之人精心梳妆打扮。可惜,她自出生起便失去了这样的机会,如今,也只是身男子装束,羡慕着美貌的女子的穿着打扮。 “少爷是不是瞧上她了?沈词这就去打听那姑娘的来历姓名。”说着,沈词便要循着那几名女子的所在而去。步子还未迈出,当即被沈绝心拦下,打趣道:“沈词这般殷勤,莫不是也如街上的男子那般,瞧上了她的美貌?!” “没!没有!”沈词脸红,却并非心虚:“沈词只是替少爷分忧,除此之外别无他想!再说了,少爷瞧上的人儿,给沈词百八十个胆子沈词也不敢有所非分想法呀!”他叫屈。 “哈哈哈哈,少爷我开个玩笑罢了!”沈绝心大笑,直接经过即将开业的临楼停在自家的铺子跟前儿。那里,梁伯正在柜台里头清点货物,似是瞅见了在铺外的人,他清点的动作稍有僵硬,继而恢复如常,仿佛映在视线里的人并不存在。 “少爷,咱们不进去吗?”沈词问。 闻言,沈绝心并不答话,她沉默了好会儿,直到梁伯把货物清点完毕进了里屋,她才浅淡的开口,道:“自家的铺子,总要进去瞧瞧的。沈词,我吩咐你带的账本可是带着?” “回少爷,直带着呢。” “嗯,进去吧。”沈绝心用折扇敲打手心,故作轻松的走进铺子。既是故作轻松,那便只是装模作样罢了。她犯着愁,也犯着忧。愁的是当下身边儿无人,无法瞒着父亲暗中经营其他生意;忧的是梁伯自视太高,若天不将他除去,这间铺子便天不能完全属于自个儿。然,愁难解,忧却简单。沈绝心让沈词把账本交出,留他在外头候着,打算今日便让梁伯‘回家养老’。 “梁伯,我来给你送铺子的账本。”沈绝心眼尖,明明瞧出了梁伯的不妥,却装作没看到他放在另边儿的货物,坦荡的把账本放于桌子上,甚至殷勤的问候梁伯的近况:“几日未见梁伯,不知您的身体可好?爹曾和我说过,您年轻时便为我沈家做事,这么年,实在是辛苦了。” 不算奉承的话,却听得梁伯颇为得意。他自诩沈家的老人儿,说起话来也甚有重量,如今连沈家的少爷都这么说,无非说明了件事儿,他在沈家的地位何等重要!他们沈家,离不开哩!不过,梁伯可不会因为这些简单的寒暄而失了自己,他少有些警惕,尽管他不认为面前的无所事事的少爷会将他怎么样,账本他做的实在细致,除非寻来极其通账的算账先生,否则是瞧不出里头的不妥的。 “呵呵,少爷客气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身子骨儿自然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好在老爷对我不薄,隔三差五的送来补品,实在叫我感动。如此,要好生帮老爷照看好生意,不让他有所烦心呐!” “梁伯说的极是,沈家家业那么大,爹爹人不能兼顾,有您们这些元老,沈家的生意又有何愁呢!只是,梁伯您年岁已高,生意迟早是要交给年轻人来的,您不如回家养养身体,待完全无碍,再继续照看铺子的生意也不迟。我到底是沈家的少爷,爹的手下便是我的手下,爹待您不薄,我不能怠慢,万事都要先考虑到您的身体不是?” 明显的话语使得梁伯的脸当即冷了下来,他清楚沈绝心话里的用意,想让他走?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身体?他的身体并无大病,又何来休养身体之说?简直胡扯!这般想着,梁伯面上的笑意不在,道:“少爷这是打算辞退我咯?呵呵,我替沈家做事这么年,幸得老爷重用,辞退与否,怕是老爷说得才算吧” 第二十章 逐人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梁伯并非野心之人,不会妄图沈家财产。然,野心未有,贪念不足。他为沈家做事那么久,依着年的经验,又岂能安守本分?他自知早晚都要离开沈家,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个晚辈后生无故辞退。他自信面前这个不谙世事且好逸恶劳的大少爷只会耍耍嘴上功夫,方才此举,无非想相仿他人那般‘上任三把火’,实则没有任何本事。 “呵呵。”梁伯何种心思,尤其是沈绝心读不透的?话说的那般直白,她明白,梁伯认定她只是个无是处的‘混少爷’。沈绝心不恼,反而面带笑意,翻开账本的某页,将处看似毫无问题的记录指给他瞧:“不知梁伯这些年赚了少外银?若是我没有查错,这账本里里外外,皆被您大手笔的改了又改吧。梁伯,既然您说为我沈家做事年得爹重用,但不知爹若是知道您这些年为沈家做的‘好事’会如何感激您呢?话我不愿说,梁伯您里外拿了少好处我不想追究,爹既然将铺子交给我,切事务便由我全权负责,所以呢...” 话已经说的如此明了,梁伯惊异之余亦心存虚怯。我朝律法曾有规定,凡做假账者,依情节轻重处以杖责或予以囚禁。他那么大年纪,哪里经得住衙役们的‘狠手’?何况苏知府的千金就快和沈家少爷结亲,万他们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他这条老命可能存得?! 不认,坚决不认。梁伯想她可能是误打误撞,又或是有心诓他,干脆换了颜色,面有愠意:“少爷!我倒是不知哪里惹得少爷不满,竟让少爷这般诬赖于我!我对沈家的忠心沈家之人有谁不知?如今少爷以这种方式想要将我逐出沈家,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梁伯,作为晚辈,我已经给你留足面子,作为沈家的少爷,日后家业借归我管,我岂能容得沈家有如此败坏之风!”说着,沈绝心不禁大拍桌子,她把账本摔在地上,颇有些盛怒之意:“若说欺人太甚,梁伯欺我年少,未行主仆之礼也就罢了,如今你点货又留货,当我的眼睛是瞎的么!你若有言辞,我们大可到府衙对质,不必在此说我诬赖于你!梁伯,我劝你句,适可而止!你若真是聪明人,我可以对你所做之事不予追究!”她不在乎梁伯之前做了少有损沈家利益之事,她要的是这家铺子完全属于自己。 这般言辞,似是早已定了梁伯的作为。沉默之余,他不禁对沈绝心刮目。看来,当真是他小看了‘沈家大少’。他错了,错在听信市井传言,错在低估了沈绝心的能力。内堂突然安静,只有梁伯和沈绝心的呼吸,连着被摔在地上的账本,随着透进的微风翻动纸页。 “少爷。”半晌,梁伯终于开口,却是抬袖作揖:“方才确实对少爷有所隐瞒。我年事已高,身子骨儿实在吃不消太长的工作时间。还望少爷体恤,让我归田养老,安享晚年。”他自是不愿说出这番话的,只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这么说罢了。若是闹到官府,依着沈家在苏州城的势力名望,他岂能安然脱身? 终于。沈绝心暗自勾起了唇角,得到她理想的结果,好似近日来的种种坏心情都扫而空。她起身扶正梁伯,颇为不舍得道:“其实我个晚辈,对经商之事不甚清楚。若非此事,我定然以您为师,潜心学习经商之道。既然您的身体不适,我便不予强求。稍后我会让沈词将您这个月的月钱结了,未免爹爹不忍相送,明后日由我亲自送您回去。” 明后日?梁伯心知她急着赶走自个儿,面上只得应和:“自然不劳老爷相送,少爷放心,我不会嘴,也请少爷随意编个幌子,给我留个颜面。” “呵呵,梁伯怎么说都是我的长辈,我又怎会...”话到半儿,沈词匆忙自外头进来,道:“少爷,老爷正到处找您呢!刚派人过来,说让您快些回府。” 快些回府?沈绝心眉头微皱,她是不愿回府的,不愿和沈老爷打照面儿。如今着人催她回府,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既是如此,便不必留。”沈绝心自鼻息发出声叹息,对梁伯道:“府上有事,月钱延后再给。明儿个清早,自有下人送来。” “不急不急,老爷急着找少爷回去,定是有什么大事,少爷还是以大事为重。”梁伯道。 沈绝心不再接话,梁伯即成旧人,铺子势必由她做主,其他的便无所挂心。只是,到底有何事需要她快些回府呢?路,沈绝心都在猜测所能发生的事情,直到瞧见沈府外头张灯结彩,大门敞开,下人们里外忙碌,她心里已是有了七八分猜测。 第二十一章 请帖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原本的房间被重新添置了大红的婚床婚被,龙凤喜烛被摆放在新添的桌子上,只等着大喜之夜燃起,为房间添满喜气儿。沈夫人在屋子里吩咐着下人们新家具的摆放,看似喜悦,实则忧心忡忡。 “娘,可知爹找我所为何事?”沈绝心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呆,尤其是那床艳红的龙凤被子,越是靠近,散落心底的记忆越是不知觉的靠拢,扯动着她未曾愈合的伤痛。 “并非你爹寻你。”沈夫人把忙碌的下人全部遣走,久藏的忧愁终于显露。她握着沈绝心的手迟迟不肯放下,心内的矛盾使得她的眉头高高皱起,哪里瞧得出往日的雍容?猜的到沈绝心的心情,沈夫人却不再为自己‘撇清关系’,曾经的若雪的不幸,有她份干系。原以为只要改变女儿的‘性别’便可得到错失的梦想,未曾想天定宿命,纵是她百般不愿,仍要把女儿推入婚姻的火坑。 “心儿,是我派人以你爹的名义寻你回府。”沈夫人自认对她不起,又见她的目光里尽是哀情,是于心不忍:“心儿,再过几日你便要与那苏家小姐行成亲之礼。娘,很是矛盾,你终是女儿身,又岂可和女子成亲?娘不想害了你,又耽误了那位苏家小姐。娘此番叫你回来,是想让你...” “婚房差不布置妥当,又岂有悔婚之理?”料到娘亲的想法,沈绝心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她,“我虽不知娘因了何事生出退婚的想法,但眼瞧为真,您若不想,又怎会着人铺张?!女子和女子?呵呵,我倒是忘了,当初您便是用这个理儿瞒着我与若雪说了不该说的,日后酿成的痛,是我的,亦是她的。我说过,我会做到您想做的,至于我与谁人有所瓜葛,望您不要过问。” “我...”被这么说,沈夫人亦不知如何反驳。心儿说的没错,她若是不想她们成亲,又岂会费心铺张。可她是矛盾啊!成亲并非小事,二人必要同床共枕行夫妻之礼,稍有不慎,她苦心隐瞒了十年的秘密就会外露,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沈绝心似乎并不担心沈夫人所有的忧心。她拿起桌上的喜烛低头把玩儿,明明唇角含笑,眼角竟有泪水滑出,不曾刻意,亦不曾克制。想起那时借着酒意莽撞闯进他人的婚房,妄图带着若雪私奔,结果得来的却是句‘女子和女子不可...’美的婚装,精致的婚房,漂亮的新娘子,又是绝情的若雪姐! 这般想着,沈绝心大笑出声,身体却颤抖不停。“心儿!”沈夫人见状,当即将她揽在怀中,疼惜的抚摸着她的身背,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你爹当日下手太狠,留下余伤?我这就命人把大夫找来给你瞧瞧!” “不必了!”沈绝心在沈夫人将要出门之前叫住了她,她暗中擦掉即将滑落的泪水,尽管并不容易,仍努力调整好情绪面对亲母:“我并未有所不适,就不劳娘忧心了。若是没什么事情,孩儿这就出门儿,不在此打扰娘亲布置婚房。” “心儿!你就不想知道为娘为何叫你回府吗?” “娘叫我回府,不就是与我商量是否退婚事吗?该给的答案我也给了,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心儿,既然你不退婚,娘只希望你小心行事,万不能被那苏家小姐有所察觉。再者,今日官府的批文已经下来,我沈家仍是苏州城唯可以开采玉石的商户。眼下婚期在即,未免节外生枝,这几日你尽量少出府门,稍后会有喜娘过来与你交代该注意的事宜,你听着便是。”沈夫人看着沈绝心的背影,单薄亦倔强,着实让人不忍于心:“心儿,过去的事情终究过去,你是娘的骄傲,亦是沈家唯的继承人,娘希望你能好好的。” “听娘的便是。”不让她出府,她却不想在婚房久待。沈词还在外头候着,沈绝心告辞娘亲,于花园的凉亭内静赏芬芳。说是静赏,她的心已乱作团麻,往日的点滴聚上心头,每每涌现,总会让她有难以克制的痛意。婚,她向来不想同没有感情的人拜堂,只因她出生于沈家,太的太皆由不得自己做主,选谁成亲如此,经营怎样的生意是如此。 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是不是切都会不同?沈绝心轻摇着折扇,寻常人家的女子,是不是不必做男子装扮,花几个铜钱到小摊儿买份脂粉,为心爱的人涂抹妆颜呢?又是不是,可以选择喜欢的人,和他共结连理,生死相随? “唉。”沈绝心垂眸,望着那些盛放的花朵,喃喃吟道:“花开花落半缘春,人间有情似无情呐。”又声叹息,沈绝心的视线里迎来迈着碎步的下人,他出现在凉亭外头,手里拿着份请帖,恭敬道:“少爷,方才有个女子前来叫门,让小的把这个交到您的手里。” “知道是什么人吗?”沈绝心打开帖子,其中的内容让她不禁勾起了唇角。同时,下人给出了所知晓的回答:“回少爷,来人说是红袖坊的,只吩咐小的务必把它交给您,还说若有幸得少爷赏光,定能使红袖坊蓬荜生辉。” “是么?”沈绝心遣走送帖子的下人,随手将请帖放入袖中。“红袖坊?”她觉得有趣起来,“个新开的青楼罢了,竟也学得文人雅士访送请帖?有趣,有趣!下月初九是么,我倒要瞧瞧,红袖坊的掌家儿,是何许人也?!” 第二十二章 成亲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喧闹街市,迎亲对仗。 鼓乐丝竹,锦衣华服。 大喜之日,沈府上下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沈老爷和沈夫人端坐于高堂之上,只等着新娘子被花轿送到府外,由新郎官儿接入府门,从此鸳鸯合璧,白首成约。 被邀请而来的富里相亲带着贺礼陆续赶来,由沈府的管家迎进院内儿,分别安排在应属的席位。不少百姓家的小儿疯跑于沈府门外,只等着下人们把喜糖分给他们,哄抢番后方才嬉闹着离去。好大的热闹!有老人拄着拐杖在不远处观望,心里感叹着当是苏州城内最隆重的场婚礼。 外头热闹喧哗,内院儿却是阵无措。 沈词和沈府的其他下人托着新郎官儿的喜服焦急的候在外头,眼瞧着迎亲的队伍已经快把新娘子接来府上,少爷却把自个儿困在屋里迟迟不出。这婚,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几个下人如火炉上的蚂蚁焦躁不堪,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少爷还不出来换喜服,若是把这大好的婚事搞砸,挨罚的可是他们这些无辜的下人! “哎哟!沈少爷!沈少爷!我的新郎官儿哟!求您快些出来!新娘子快到了,您该出去接新娘子了!”喜娘在门外是着急,她收了两家儿的银两,可不能在这么要紧的关头出错儿! “少爷!您快出来衣呀!再迟,老爷和妇人该着急了!” “是啊少爷!您快出来呀!今儿是您的大喜之日,咱们都等着伺候您洗漱衣呢!” 外头求嚷声此起彼伏,屋内却是寂静片。许久,空掉的酒坛滚落在地,尚有瑕疵的玉佩被酒气满满的泪人儿握于手中,她终于起身把准备好的内衫换上,望着紧闭的门窗喃喃自语:“若雪,你可知天意弄人?想不到你我会在同日成亲,只是你在前年,我于后年。你若在天有灵,当是明白,我想要娶的人,从来只你人,执念太深,不知何时方能化解。外头下人在等,若老天怜我,便让你我来世共结连理。若雪,想...想再见你面,再与你合琴曲,不负相思啊!!!” 小心的把玉佩藏于怀内,沈绝心把满心的愁苦相思深深埋葬,听着外头不知谁放的鞭炮,敛去桌上喜娘给的春宫图,开门道:“来人,伺候本少爷衣!” “哎哟我的新郎官儿!你可算是出来了!”重要的主角儿终于出现,喜娘心头悬起的大石随之落地。她正要进门儿交代相应的细节,却被满屋的酒气生生的熏了出来。再瞧同行的下人,皆被屋里漫出的酒气所惊,不知少爷因何大肆饮酒,莫不是...心有所属,不愿成亲?!可是,瞧这模样,也不像呀!不管了,主子的心事儿本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得以胡乱猜测的!时间紧迫,下人们顾不得屋内的酒气是否呛人,边儿快速伺候少爷衣洗漱,边儿把散乱的酒瓶都收拾稳妥,生怕被老爷夫人知道加以责罚。 伴着声又声‘新娘子到喽!新郎官儿出来迎新娘喽!’沈绝心在喜娘的引领下着身红艳的喜服走出了府门儿。她并非生的绝美俊人,但因着那本属女子的白净,让她了丝清秀。又因着那半儿勾起的唇角,与人了份不羁。尤其那双他人读不透的桃花眼,看似无情,处处有情。如此打扮的公子哥儿,当真是风流潇洒,身富贵之风。 “新郎官儿,该接新娘子出轿门儿喽!”有喜娘在耳边的小声提醒,沈绝心揭开喜轿的红帘儿上前握住新娘子交叠在身前的手。许是太过突兀惊着了新娘,她下意识的将手回缩,却拗不过沈绝心的气力,终是由着她握住自个儿的手,准备随她步入沈家的府门。 “新郎官儿,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土,还得新郎官儿受累,背着她跨过门槛儿!从此呐,就是你们沈家的媳妇儿喽!”喜庆的日子格外讨喜,喜得喜娘瞧着对儿璧人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背新娘吗?沈绝心本是体质虚弱的女子,要她背起与她差不重量的女子,着实有些勉强。罢了,既是成亲,该有的规矩还得遵守。沈绝心犹豫片刻,弯腰于喜轿前等着新娘附背而上。待她小心翼翼的爬上来,索性用双臂禁锢紧她的下半身,偏头玩笑句:“苏大小姐可得小心了,若是乱动,小心摔得个人仰马翻!” “你!”苏挽凝被她噎的说不出话,只得紧紧的圈紧她的脖颈,动也不敢动,生怕被摔落在地。她的心情本就不好,这场婚事非她所愿,嫁得不是喜欢的人,这般心情该是大数人得以体会的。只是,不喜不愿又有何用呢?既是身在官家,婚事自出生便由不得自个儿,与其说是父母为她寻了个安生地儿,不如说父母用她换来下半生的无忧。 个苦,两个愁。旁人瞧不出来,喜娘亦沉浸在婚礼的喜庆当中。“新娘进门儿啦!来来来,两位新人该拜天地啦!”伴着喧天的锣鼓声,沈绝心装模作样的牵着新娘的手顺着石头铺成的小路迎向端坐于高堂的两方长辈。 苏挽凝被喜帕盖住了脸,瞧不见前头的路是否平滑,但依着脚下的‘景致’,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然,石头路颇有凹凸,再怎么小心,仍是有了万,不慎崴了脚踝。“呀!”声紧张的娇呼,苏挽凝在众人的目光里跌进及时扶住她的沈绝心的怀里。喜帕晃动,二人在突然安静的府院中紧紧依偎,那般‘深情缠绵’,着实羡煞旁人。 可惜,缠绵之景再美,终是有人脱口而出煞尽风景的话:“苏小姐那日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柔弱依人,怎么?这是要做我的娘子,所以特地迎合我的喜好吗?不过呢,我不太喜欢弱不禁风的柔女子,尤其是...” “无耻!”正欲抬手的当儿,沈绝心快她步握紧了她的手,当众大声说道:“哎呀我的新娘子,当真是你侬我侬,连着时辰都跟着停下来瞧热闹!新娘子若是着急共处,咱们不妨先拜了堂,日后缠缠绵绵,快活如仙呢!!!” 第二十三章 醉情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说出的话太不加遮掩,沈老爷首先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身边儿苏大人的面色如何,发现他只是随着众人哄堂而笑,便也放下心来,咳声道:“心儿!吉时已到,还不快和新娘子过来拜堂!” “是。”沈老爷严肃的模样使得沈绝心没了心情继续嬉闹,她的目光略带过假以笑容的沈夫人,下意识的握紧了新娘子的手,惹得她心中恼火却不可发作,只得随身边之人小心往前走着,未免再摔倒当众出洋相,她也不得不和沈绝心双手交握,个手背冰凉,个掌心微热,如此贴合,倒也相互取暖,不甚温和。 “哎哟哟,瞧瞧咱们的新人,交手即交心,真是羡煞旁人的对儿璧人哟!”有了喜娘的奉承之言,在场的众人起哄笑闹,沈夫人面露愁色,沈绝心亦在暗中苦笑,转望即将成为枕边人的新娘子,喃喃声“若是你,当有好。” 尚且记得少年轻狂,握着旧人的手以言誓盟:‘心儿对天起誓,此生不负若雪。得若雪相伴,再无她想!若雪姐,可愿与我相知相随?相守与合,莫有离分! “可愿与我相知相随?相守与合,莫有离分!”哄闹声不在,满堂皆是沈绝心温柔似水的诉请之言。她已是三分迷醉,又因着刺眼的大红乱了分寸,错把新人作旧人,连泛凉的掌心亦带着浓情的暖意。锣鼓声已停,拜堂声为起,只因着沈绝心的话,众人皆屏住呼吸,只待新娘子予以回答。 “你说...”什么?苏挽凝自是不懂她这份突然的深情由何而来,只是女子终是女子,儿时便想着有朝日拜堂成亲该是有何光景,又想着所嫁之人又是如何如意郎君。而今所幻想的皆摆在眼前,本是不得而已的苦事,却因着沈绝心的话,将这门不情愿的婚事蒙上层暧昧的浅纱。 该说什么呢?众目睽睽,她如何不愿;拜堂已定,她怎可拒绝? 本是颗淡如水的心,而今竟被点上滴暖泪。泪从何来,莫不是因了沈绝心的深情之内,竟有丝哀伤吗? “我愿。”回答本只有个,苏挽凝的话语不冷不淡,却把这门亲事推上最后的□□。掌声此起彼伏,锣鼓声喧天震耳,负责‘喊堂’的极其德高望重的老者笑盈盈的捋着白须,道:“吉时已到,二位新人该拜堂喽!” “拜天地!!!” 旧人不在,新人独念,两者皆殇。 “二拜高堂!!!” 断了思绪,乱了心神,辈高者笑而满,徒留新人不见伤楚,婉于旧梦。 “夫妻交拜!!!” 白首相约,缠绵流年,新人何喜,旧人何忧? “送入洞房!!!” 红烛燃醉,不解风情,良宵美景,又有何闲? 终是眼瞧着身艳红的新娘子被送入了新房,沈绝心远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乱了记忆,又是凌乱。前来的亲朋友人纷纷把酒相约,仗着还算不错的酒量,沈绝心接下杯又杯好酒,直到衣襟被酒水沾湿,于哄闹中由喜娘和些看热闹的人拥簇着来到新房门外,声两声三声,敲过打开的房门,半是迷醉的视线里,未掀盖头的新娘子默声坐在床边儿,紧张而安静。 见沈绝心动不动的愣在门口,喜娘还道她是因了初成亲事而激动,提醒道:“新郎官儿,该揭新娘子的盖头啦!” “嗯。”浅应声,沈绝心双手挑起盖头,望着映入双眸的新娘子的容颜,不胜感叹。甚美,美的淡漠切,纵是不那么惊心动魄,却叫人难以不为所动。 喜娘把两杯喜酒分别交在对儿新人手中,待她们用过杯中美酒,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道:“两位新人,这亲事已成,咱们就不打扰新人衣就寝了。”说罢,将块儿白色的丝帕铺垫在床中,笑而不言其中用意,带着同行的几个丫鬟并退了出去,又将房门自外而锁,留两名新人处于房内,沉默非常。 许久,沈绝心把玩儿着手中空杯,有意且无意的倾身于苏挽凝,酒杯掉落,她的双臂苦撑于她的两侧,脸上是戏谑,又是抹浓浓的醉意:“堂,拜完了。接下来的事儿,新娘子该是清楚的吧,嗯?哈哈哈哈。” “离我远些!”苏挽凝怕极了这样的距离,如此贴近,近到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对方喷洒而来的炙热呼吸,以及那人眼底的深情。深情?苏挽凝觉得自己定是瞧错了,这样个登徒浪子,她的眼中,又岂会有什么深情?! “不!”只听着沈绝心固执的不愿退开,迷离的双眸内,似乎回到了旧年的某天,同是那样的目光,紧张又害怕。是她!是若雪,是她的若雪!她的若雪回来了,她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她的若雪终是回来了! “你可知,我等这刻等了久?”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就快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只记得从前她们相拥共知,不属于自己,但属于彼此。 “什...唔...”苏挽凝越发不懂她的话,正要发问,唇已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说话不能。那般凉薄的唇,带着颤抖含住了她的唇瓣。苏挽凝终于看清了沈绝心的紧张,原来个男子的睫毛,也可以比女子长浓密吗?颗芳心不曾许人,会不会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就真的了然切,心甘情愿的跟着眼前的人,与她白首相约呢? 成亲的前晚,她想过终会经历这样的遭。她不想妥协,甚至在枕下备好了剪刀。若沈绝心敢有所不轨,她就用这把剪刀让她收敛。只是在前刻,她终于明白,是女子,早晚都该经历这个折磨又羞人的过程。只愿眼前的人可以好生待她,哪怕只是丝毫的柔情,亦是满足。 衣襟被轻轻的解开,露出内里的艳红肚兜。肌肤白皙胜雪,带着不经意的颤抖,惹人怜爱,等人采摘。似是深情的目光相对,沈绝心轻抚着对方浮红翩然的脸,轻咬着她的下巴,解开了她脖颈后的绳结。 “我爱你,若雪。”声情话,伴着响彻屋内的巴掌声,清醒了迷醉的人,亦侮辱了颤抖之人的愿意。 第二十四章 定约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屋外灯笼摇晃,屋内烛光摇曳。 再没有比洞房花烛这般安静的夜晚,下人们打扫过脏乱的大院儿和前堂便早早睡去。弦月皎洁,谁也不想在如此*打扰两个新人的休息。反正房门已锁,堂拜了,亲成了,又能有谁逃得出已定的婚姻呢? 巴掌声散去,余下的指印清晰的挂在沈绝心的脸上,那般醒目,肆无忌惮的提醒着方才所发生的事情。暧昧的氤氲散去,二人又回到最初的沉默。沈绝心的酒醒了,醒的彻底;苏挽凝的心凉了,凉的透彻。她突然觉得切都太过可笑,差点儿被褪光的大红嫁衣可笑,屋内的龙凤喜烛是可笑,连着她自个儿,之前那般的妄想,皆是场着实可笑的短梦。 四目再度相对,苏挽凝似是瞧见了沈绝心眼底的羞辱之意。定是羞辱,她定是因着上次的巴掌而报复,方才令她如此屈辱。洞房之夜,衣衫半褪,身为新郎官儿的人却独独念着她人的名,于苏挽凝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此刻再瞧见沈绝心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苏挽凝掩住内里风光退到床的角,嫌恶的望着她,目光所及,是方才与她肌肤所触的凉薄柔软的粉唇。 “方才...”沈绝心试图解释,她并非有意轻薄眼前之人,只怪酒意醉人,乱了她的心神,方才做出那等唐突之举。 苏挽凝不知她要说什么,却不想与她有过的言辞交流。“走开!不要靠近我!!!”她摸索着枕下的剪刀,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用那把尖锐的剪刀将她刺死。谁叫,她的深情侮辱了她,‘若雪?’既是心有所属,有为何与她提亲?又为何对她做出那等举动!可恶的登徒浪子!既是念着那个若雪,找她便是! 瞧见对方手握的剪刀,沈绝心突然笑的夸张。好个苏挽凝,成亲当夜竟把如此锋利之物藏于枕下,当真是爱极了那个孙秀才,不愿她人触碰身体吧!想起她与孙知浩那般亲昵的街上游逛,沈绝心的愧疚之意顷刻无存。身为知府千金,不顾及形象与人私会,如此不懂洁身自好的女子,纵是主动贴身上来,亦让她感觉嫌弃。 “靠近你?苏小姐似是把自个儿想的太好,莫不是以为谁都愿意靠近你苏大小姐亲芳泽么?”沈绝心直起身子,道:“小姐该是清楚,两家结亲本不是你我本意,不过是场利益关系罢了。既是有名无实,小姐便该明白,我俩儿的关系不可被外人瞧出。” 好伤人的话,好难听的话!苏挽凝想要反驳,又无从出口。没错儿,两家的结亲原本就不是她所愿意,可她并非...说无益,既是沈绝心心有所属,她又何须缓和二人的关系?苏挽凝冷着脸,双颊的红晕亦渐渐褪去:“你想说什么?” “倒也没什么,无非是约法三章罢了。”沈绝心笑道。 “约法...三章?”苏挽凝瞧着她,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是约法三章。”沈绝心小心的坐于床边儿,道:“第章,你我既已成亲,人前你我要恩爱携手,不可被他人瞧出不妥;人后彼此行事不予干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第二章,既是我沈家的儿媳,必要孝敬公婆,帮忙照看家务,同样的,我亦会行好本分,不会有所怠慢。第三章,未免被人察觉,你我定要同睡房,床留给你,我睡硬榻。我不管你在外与谁相好,成亲之事已是事实,望你加收敛,莫要让我沈家家门无颜!你可同意?” 闻言,苏挽凝不觉再度受到侮辱。约法三章她答应无可厚非,但那最后句‘在外与谁相好’?!莫不是当她苏挽凝是那般不知检点的女子吗?!可笑,当真是可笑! “自然同意你的约法三章。沈公子放心,既然成了沈家的儿媳,便不会行那般另沈家颜面无光之事。同样,也请沈公子加以收敛,若免不了青楼行,还望沈公子别再大张旗鼓,免得我苏家颜面扫地!”苏挽凝还击道。 “好好好,苏小姐伶牙俐齿,我自然是说不过你的。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小姐歇息,明个儿还得早起给公婆敬茶。小姐放心,我不会对你做出任何非分之举,丁点儿都不想。”说罢,扯了扯尚有浓酒的衣襟,窝进甚为憋屈的硬榻,闭眸而睡。 房间又回到最初的安静,苏挽凝缓缓的放下手中剪刀,直到沈绝心真的睡去,方才不再控制眶中泪水,任由它肆意花落。夜太凉,她的心亦被冻伤。准备妥协的切皆已不在,苏挽凝不知她以后的日子当是如何,纵是被沈绝心那般说得,她亦不会行那等出格之事。既是成了沈家的媳妇,当做的,她不会有分好怠慢。 *梦碎,喜烛燃尽。 新人皆无眠,是怨是恨是念,有谁明了各种殇情? 第二十五章 敬茶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鸡鸣晨起,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沈家的下人已经开始天的忙碌。 桌台上的龙凤喜烛只剩凝固的两摊蜡油,苏挽凝只在凌晨时分小憩片刻,听见屋外下人们往来的脚步声,再无睡意。她稍稍翻身,视线绕过桌台和地上的艳红喜服到达沈绝心所在的硬榻。那硬榻甚是短小,若非沈绝心身体蜷缩,定是容不下她这般身高的。想来,这夜她亦睡得煎熬痛苦。 “醒了?”四目相对,苏挽凝哪里想到会和沈绝心的目光相触?只无意中有所碰撞,便逃也似的转了视线,生怕和她有所瓜葛。 “既是醒了,莫要继续赖床。爹娘该在内堂等着咱们敬茶,起床洗漱吧。”只听着阵声响,沈绝心似笑非笑的脸索性出现在苏挽凝的眼前,如此之近,若是不加以闪躲,怕是会如昨夜那般遭遇唐突,避之不及。 “走开!”苏挽凝的声音里有着未曾安睡的沙哑,她狠狠的推开面前的‘恶人’,紧揪着自个儿的衣襟下床,微恼道:“沈公子莫不是忘了昨夜的约法三章吗?既是未于人前,还请沈公子收起你的下流行径,自重!!!” “下流?”闻言,沈绝心的双眸已是深眯,她上前步挡在苏挽凝的面前,看着她颇为警惕的模样笑意渐浓:“我倒是不知叫人起床也算是下流之举,我看呐!在你苏大小姐的心里,除了孙秀才,旁人就是瞧你眼,都算下流吧,嗯?” “你!”苏挽凝气恼,孙秀才?她何曾对孙知浩有过半点儿爱慕之情?无非是欣赏他的文采,又怎如沈绝心所说那般?想她堂堂知府千金,竟被人这般无中生有的嘲讽,腹中委屈不可明说,羞恼之色已在脸上:“你说的没错!孙知浩到底有秀才功名在身,他日进京赶考,前途无量。倒是沈公子,整日无所事事,只知流连风月之地,怕是终有日会将沈老爷苦心经营的产业全部败光!” 如此气人之言,任谁都会恼羞成怒,偏生沈绝心并未如此。她非但不恼,反而伸手揽住苏挽凝细软的腰肢,笑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大小姐最好盼着我沈家的生意可以蒸蒸日上,若然,你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只能是黄粱梦。别忘了,你的离开与否,全凭我的纸休书。” “呵,沈公子不过这点儿本事。我未曾健忘,自然清楚。”苏挽凝再度将她推开,仿佛只要被她近身,全身便不再自然,幕幕亲吻,尽在脑海。 沈绝心笑声再起,不经意的绕过苏挽凝的身边,自枕下取来被作为防身之物的剪刀。她的举动自然被苏挽凝看在眼里,她不问,沈绝心自然不予解释。只是接下来的动作,苏挽凝懂了,亦因着涌上脑海的情景红了颜色。 沈绝心用剪刀的尖部在指腹扎了个不算太起眼的眼儿,她把挤出的血抹在昨夜喜娘铺在床上的白色丝绢之上,而后重新扔在床上。她故意脱掉昨夜未来得及褪下的外衫,待她们散落在地,道:“该洗漱衣给爹娘敬茶了。”说罢,毫无顾忌的打开房门,唤来早已候在外头的下人们,“来人替少奶奶洗漱衣吧。” 少奶奶,如此陌生的称呼,自沈绝心的口中说出,使得苏挽凝的心底腾升出丝羞意。她瞥了眼出门不知往何处的沈绝心,坐在铜镜前看着昔日少女的长发被盘成女人的发髻,苏挽凝的心顿然复杂。原来,女子到女人的转换不过如此简单,那么快,那么无措,又那么...矛盾。 苏挽凝洗漱衣完毕,沈绝心亦不知何时以干净的衣衫出现在门口。她打量着初见风韵的淡冷女子,因着这般着装,逐渐了些浅淡的雍容。“娘子,这便去给爹娘敬茶吧。”沈绝心上前牵住苏挽凝的手,若非牵得紧,怕是要被苏挽凝的下意识动作甩开。 方才是少奶奶,这会儿又是娘子,如此的两个称呼,直白的道出了二人的关系。当着下人们的面儿,所谓的少爷和少奶奶共同牵手走出了房间,这在旁观者看来,是尤其的恩爱,尤其的令人羡慕。 沈老爷和沈夫人端坐于内堂等着新人的到来,瞧见她们牵手并肩而来,沈夫人的眼底露出些许忧愁。她最怕的,是沈绝心如喜欢若雪那般再度喜欢上个女子,这样的伤害是难以言喻的。只是,她管不来,家业和沈绝心的情感相比,家业才是重点。 在旁的下人把茶水递给已经跪在地上的对儿新人,“婆婆,喝茶”;“公公,喝茶”,苏挽凝带着羞意把茶水依次敬给老爷和夫人,待两位长辈带着满意回给她红包,沈绝心亦把茶水敬给他们,随后体贴的扶着苏挽凝起身。 “心儿,凝儿。今日难得家人同聚,起用早餐吧。”沈夫人道。 不等苏挽凝答话,沈词不知从何处跑来,在沈绝心的耳边小声说些什么。待她说完,沈绝心已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爹娘,凝儿。铺子突然有事,我先过去趟,去去便回。” 第二十六章 负责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沈绝心说谎了。 铺子尚在关门之中,如何有事发生? 撇下‘刚过门儿的新娘子’,沈绝心自后门儿绕出府邸,复而来到人群拥挤的前街。那里,原本空闲日的摊位重新聚满了百姓,他们的手里攥着几个铜板,争抢似的挤进人群,只为了碗并不起眼儿的豆腐花。 绾娘背着孩子在摊位处忙碌着,散落的鬓发被她遍又遍归拢耳后,额头汗珠初露,她只是粗略的擦了擦,盛过碗又碗豆腐花,再接过客人递来的铜板,如此反复。有不安好心的富人趁此揩油,绾娘秀眉轻皱,欲退身闪躲,反而撞进另个温香的怀抱。 背上的铃儿被吵闹的人群扰得不得安宁,她好奇的环望着人群,嘴里发出‘咿呀’的话语声。腰肢被人轻轻环住,绾娘羞着脸不敢抬头,她自是清楚此等怀抱所属谁人,街景喧闹,她的双手慌乱的不知于何处安放。她胡乱的抹着系在腰部的围裙,揪着它把头压的极低:“沈公子,豆腐花...留着。” “何时又开始过来摆摊的?”沈绝心冷脸望着揩油未遂的胡员外,吩咐沈词即刻把摊位收拾了。纵然周围百姓心有不满,却不曾有人开口,连总信口诋毁她的胡员外,亦灰溜溜的退出人群,未有言辞。从前沈绝心便是不可招惹的富家公子,如今又了个‘知府女婿’的名头,可肆无忌惮,无人能惹。 “昨个儿才过来摆摊,未及恭喜公子新婚,是绾娘疏忽。”绾娘如实答道。趁着人群已散,她小心翼翼的推开沈绝心的手,和她稍稍保持距离。虽有失落,不足言表。 既是有意保持距离,沈绝心亦不强求。她让沈词先行推车回返竹屋,对绾娘道:“绾娘莫不是忘了我的话吗?你在竹院儿有吃有喝,何至于再抛头露面摆摊叫卖?何况,以绾娘这般身姿,总有不善之人心怀不轨,若是受了委屈,绾娘岂不冤枉?!” “沈公子,我并未忘记沈公子的话。只是...”绾娘抬眼扫过沈绝心的眉眼,而后红着脸再度低头,轻声道:“公子已是有家室之人,我不可再依靠公子。欠公子的太,绾娘会慢慢还赎。”手指相互搅绕不断,绾娘咬着下唇不知当作何表情。她心有浅怨,又自觉不该如此。犹记得沈绝心当日所说‘负责’之事,不过转眼,便结了亲事,成了有家室之人。倒也是,对方贵为知府千金,又是未经人事的干净女子,金童玉女,自然相配。而她,算什么呢?带着孩子的寡妇,既无家财,又无权势仰仗,能得沈公子好心收留,已是幸事,又怎能妄想当日的负责之言?! 几句片面之言,沈绝心已是了然。她上前轻戳铃儿的小脸儿,听她发出‘咯咯’的笑声,不觉受了感染,露出笑意。“绾娘可是对我有所埋怨?”怕是当日的那番言辞被‘小娘子’记在心里,如今晓得她与知府千金结亲,心中难受吧?!亦或...既是瞧了她的肌肤,与玷污又有何别?若非女子的秘密不可她说,又怎有这番无故琐碎呢?思及,沈绝心长叹声,腹中苦楚无从诉说。她捏起绾娘的下巴,道:“既是没有忘记我说的话,便不要再提还赎之事。沈绝心向来说话算话,哪怕并非故意为之,我亦会负责。只要绾娘你说声,沈绝心定会与你名分。” “不!”似乎,绾娘的反应有些激动。她摇着头稍稍后退,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退去,心内亦是涌起少许感动。沈公子是个好人,她不可连累于她!脏破的寡妇,如何配得起如沈公子这般高贵之人呢? “绾娘并不需要沈公子的负责,亦不需要什么名分。绾娘,惦记的,始终都是我那无辜枉死的相公!如今得沈公子的帮助,既然死人不能复活,绾娘便要好生抚养铃儿长大。”绾娘的声音颤抖,掩不住的是初次说谎的紧张。她未曾说过谎话,此刻是第次,真真儿的第次。 么好笑,谁会惦记个终日醉酒好赌,对妻子打骂索取的相公呢?沈绝心不信,却也不得不信。绾娘始终都固执的遵从着三从四德之则,若是这番话自旁人口中吐出,她自然不信,但是绾娘...沈绝心不知此刻是何心情,她勾起铃儿的小手勉强笑,道:“既是如此,我不予勉强。只望绾娘好生呆在住处,需要什么便知会声,沈绝心定会全力满足。人心隔肚皮,总有人对你心怀不轨,还是谨慎为好。走吧,闲暇无事,我送你回住处吧。” “不,不劳沈公子了。”绾娘拒绝,“沈公子刚刚成亲,应当好生陪陪新娘子的。对了...”绾娘端来碗加了特制的咸酱的豆腐花,道:“这是给沈公子留的。” 沈绝心尝了口,其中味道,实在美极。想着绾娘不愿享受安逸,她的脑中顿时有所主意,“绾娘的豆腐花真是苏州绝。在外摆摊到底是不好的,不如盘下个铺子,安心经营如何?” “我?我不会呀!”何况,她哪里来的银两盘买铺子呢? “呵呵,这些事情就不劳绾娘担心了。我知道绾娘不懂生意,不如我做大头,绾娘做小头儿。我想办法盘下铺子,绾娘替我经营,倒是予你相应的月钱,如何?”毕竟是做过摊位生意的,沈绝心相信,凭着绾娘的手艺和百姓们的口口相传,定能把生意做火。 “我...我全听沈公子的。”于绾娘来说,能得沈绝心帮助已是万幸,就算是没有月钱,她也会倾心相助。沈公子于她,是恩人,亦是...令她矛盾之人。 第二十七章 餐食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既是全听我的,这便送你回去吧。”街上人来人往实在吵杂,沈绝心抬手扶着绾娘的腰肢,念她身背幼婴不甚方便,又担心有不轨之人中途作恶,这才想要送她回去。 踏步之际,苏挽凝的声音冷冰冰的传了过来:“夫君,爹娘都在府里等你回去共餐,莫要和外人闲聊太久。”她把‘外人’二字压的深重,若非公婆都在厅堂等着,她又怎会出门寻她回府?不说以‘夫君’之名相唤。绾娘的模样苏挽凝自是识得的,她并非光明磊落的正气君子,自然不必为方才在旁侧偷听之事负责。反倒是沈绝心,苏挽凝冷眼扫过,心内亦是阵不屑。到底是浪荡风流的公子哥儿,连亡夫的妇道人家都不肯放过。 闻言,绾娘最先把视线投在苏挽凝的身上。那般华贵柔美的衣裳,那般冷艳动人的模样,那般雍容淡雅的风韵。第次这般近距离的瞧着沈公子的妻子,绾娘胸中顿生阵羞耻之感。那么美的夫人,她个无知妇人,光是与她对望而,怕是污了旁人的眼。沈公子当真是好大的福气,能得这么个俏丽佳人相伴终身。 “沈,沈公子。”绾娘把有些困倦的铃儿抱在怀中,退了几步和沈绝心保持距离。她是不可以被公子的夫人有所误会的,亦不能让沈公子因为她而和夫人突生芥蒂,“沈夫人已经出门儿寻你,绾娘人回去便可。公子夫人,绾娘告辞。” “绾娘?”眼望着不愿留的绾娘,沈绝心亦不知作何解释,只在原地瞧着她越走越远,直到淡出视线。大街上仍是人来人往,不少百姓纷纷侧目瞧眼丫鬟在旁的苏挽凝。从前未曾瞧过苏知府的千金是何模样,只偶尔听说是个美人儿,今日见,当真惊艳。 “夫君莫不是要我直在这里被百姓肆意窥看吗?爹娘还在府里等着咱们回去,夫君?”心中犹豫回,苏挽凝终是上前挽住了沈绝心的胳膊,凑到她的耳边儿轻声细雨,瞧在他人眼里,便是夫妻之间不可他说的闺中蜜语:“沈公子生性情,你若想直呆在这里,我自是无能干涉。只是,请你莫要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想来,你也不想成亲第二日便落得个夫妻不和的说法吧!” “呵呵,夫妻不和?既是娘子主动前来寻我,又怎有夫妻不和之说呢?我对娘子你,可是甚为喜欢呢!”苏挽凝会演,她沈绝心亦懂得如何配合。若街上的行人是这场戏的观众,那沈绝心自当给她们个大大的□□。突然的,她揽住苏挽凝的腰肢,伸手抚摸对方的发髻,凑上前时,几乎所有行人都停下了脚步望向她们,直到二人的影子已然贴合重叠,羡慕声声。再分开时,苏挽凝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恨透了肆意轻薄于她的‘胆大之徒’。 “娘子的唇当真是香软饱满,秀色可餐,当真如此!”不过蜻蜓点水,逢场作戏,有何不可?只是,为何心有凉意,自觉对谁不起呢!沈绝心垂眸,方才的戏谑之意全然退去。“回府吧。”她牵起苏挽凝的手,万般心情全然不在。 因着少爷日未曾在府内用餐,又因今日乃成亲的第二日,府中餐食格外丰盛。家人安静的用餐,只听得碗筷的碰撞,未有谁首先开口。稍许,大抵是注意到苏挽凝不太抬筷,总是绕过粥里的葱花小心舀食,又见今日早餐少有清淡,遂招来下人,道:“重新端碗粥来给少奶奶,别放葱花。另外,吩咐厨房做两道素炒,去吧。” 沈绝心的体贴入微自是让苏挽凝另眼看待,她不言语,只低头小口的舀食粥汤。倒是沈老爷,此情此景,着实让他欣慰:“呵呵呵,没想到心儿成亲后恍若夜长大,如此细心,我和你娘皆宽心不少。待你们回门之后,也该让凝儿替你娘分担府中事务。若能早些抱得孙儿给我们二老,沈家不愁有后呐!” 孙儿?!孩子?!提及此事,苏挽凝不禁脸红,只是心中片凄凉。约法三章,她不过是沈家有名无实的儿媳,又哪里会与沈绝心肌肤之亲?本就是利益结亲,何谈子嗣后代呢? 无言以对时,沈夫人及时将话茬转移。她挽着沈老爷的胳膊,抚摸他稍稍粗糙的手背,道:“老爷也太过着急了。心儿刚刚成家,小两口儿尚需磨合,再者铺子里还有生意需要照顾,凝儿若是有兴趣,也可跟着心儿学学经商做账,日后也能帮她同打理沈家的生意。” “凝儿明白。” “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如今心儿也已成家,我老了,生意之事早晚都得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只是府中事务众,我怕夫人你太过操劳,有凝儿帮忙也能省你气力。心儿聪颖,生意之道点就透,夫妻俩人掌外人掌内,岂不和睦?!”说到底,沈老爷仍是改不了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愿女子接触生意,只得男子掌管财政。 第二十八章 挂牌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怡香院自晌午开门迎客,夜里睡得不,姑娘们无所谓接不接客,掩着衣衫倚在栏杆处闭眸小憩。那般慵懒俏容,别是道诱人的风景。前来的客人倒是不,风流公子,富甲商人,各自有各自的忙碌,纵是要来,也得等夜幕临下,方才显露熏心*。 客人不,老鸨磕着瓜子和几名壮汉商量着何时从外头再买几个有姿色的未经人事丫头回来,也好用她们赚些闲财。眼下又有新的青楼即将开业,老鸨清楚那些有钱男人的嘴脸,旧人玩儿腻了,便把目光投在那些个未曾‘尝过’的姑娘身上。这会儿,都在睁着精神头儿盼着新店儿开门,听说那里的掌家儿是个美艳妖娆的‘狐狸精’,还没开业呢,就挨个府上派送请帖,光是那些丫头,就把不少男人迷住,哼!男人呐!!! “眼下雏儿难寻,妈妈催的这般紧,咱们时半会儿实在弄不来呀!”为首的大汉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心里头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老鸨再给他们加些出力的银两。 “什么雏儿难寻!你们这帮烂头子会没办法?我听说前几日,你们还给将要开业的那家儿送去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到我这儿就弄不来了?既是弄不来,妈妈我也不打算强求,咱们呢,东家不找找西家儿,总有能弄的!”老鸨冷哼几声,当她这么年的老鸨白干的吗?男人呐,无非贪财贪色,色她这儿倒是可以吃个亏让他们舒坦几次,财嘛!想都别想! “嗨哟!我的妈妈哟!瞧您这话说的,咱们什么时候给别家送过姑娘?!这几天官府抓得紧,兄弟们实在不敢冒然动作呀!再说,您这儿院里头不是有好几个被包的姑娘吗?让她们挂牌儿接客不就成了?咱们那头儿给您寻着,这头儿您不也宽裕许吗?” 提起院里儿被包的几个姑娘,老鸨首先想到的便是月未曾挂牌儿接客的初情。初情的模样算不得沉鱼落雁,却独有份儿未出闺门儿的丫头的干净气息。不少贵商都因着这点想要对其亲芳泽,却因着对沈家的忌讳,不曾有所举动。不过,听说沈家的公子前几日已经和苏知府的千金定亲,这般看来,该是不会继续包下初情。嗯,若是如此,不如让她重新挂牌儿接客,定能小赚番! 老鸨心里头盘算着她的小金库儿又得进少银两,嘴上也不闲着,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着实脏乱。“去,把初情给我叫来。”她喝着身边儿的丫环,待初情推门而入,那张拉长的胖脸当即和睦如春。她亲切的拉过初情的手,摸着她阵关怀:“我的好女儿哟,咱娘俩可有好些日子没有唠唠家常咯!哎哟!这是怎么了?瞧这憔悴的小脸儿,真是让妈妈心疼!” “谢妈妈关心,我没事。”初情无精打采的扫过在边儿的几个大汉,盯着她的眼神着实渗人。她打了个冷颤,心中尚且了然。当初她就是被如他们般的恶汉强行卖到这里,如今瞧见他们,想来,该是老鸨嫌院儿里的姑娘不,遂让他们再送几个过来。唉!也不知又有哪里的姑娘就此失掉贞洁,难逃厄运! “瞧初情这话说的,妈妈不关心你关心谁呢!”老鸨握着初情的双手,脸上尽是隐忍的关切之意:“初情呀,妈妈看你这些日子总把自个儿关在房间里头,那般消沉,可是为了沈家薄情的公子?” 初情不语,神色之间已是表明她的伤神所为何人。薄情,说薄情的不该是心儿,只怪她身在风尘,不能亦常人的身份日日伴在她的身边。而今,也只能被动的呆在这里,等待她的到来。 “我就知道!初情你是为了那个薄情寡言的沈公子!”老鸨叹气,余光始终注意着初情的神色,见她目光黯淡,不禁提高了声调,道:“你这是何苦?前来欢场的谁不是图个玩儿乐?男人呐,最是喜新厌旧!你这般消沉,她却呆在新娘子的温柔乡好不快活!我的好女儿,算了吧!!!” 闻言,初情却是愣。新娘子?哪里来的新娘子呢?她清楚沈绝心对若雪的深情,又怎会娶她人做娘子呢?不会!定然不会!她摇头,始终不曾相信老鸨的‘荒唐之言’,“不!她不会成亲的!许是,许是近来生意繁忙,又许是...许是沈老爷让她呆在府里不得出门...”初情开始语无伦次,恍若喝了几坛苦酒,半醉半苦,不得其味。 “傻丫头!妈妈怎会骗你呢!就前些日子,你在房间里不甚了解,但咱们可瞧得清二楚!听说娶的是苏知府的千金,哎哟!你可不知道,那喜事办的哟!除了沈家,再无他人由此实力呢!” “妈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初情低着头不做表情,为何要告诉她这些呢?那日的迎亲仗队敲锣打鼓实在热闹,纵是她呆在房间里,亦听得清二楚。原来,那竟是心儿娶亲的队伍,心儿她...当真放下旧情,有了新人吗?为何,为何?! “唉!妈妈我不忍见你这般消沉呀!女儿,妈妈知道你对她钟情,可你别忘了,咱们身处风尘,有哪个男人愿意予咱们名分呢?未免将来无依无靠,何不专心赚钱,也好有个保障呢?女儿若是听妈妈的话,现在便好生梳洗打扮番,晚上挂牌儿接客,定有不少富贵公子愿投银两与你呐!”老鸨言辞婉转有序,听在旁人心里,万般皆为了初情的以后。可谁又清楚?得来的银两,大部分都进了老鸨的口袋呢! “不!妈妈,我不要挂牌接客!我已被沈公子包下,就该只为她人而等。纵是她有了妻室,我相信,她不会忘了我的。”她不要挂牌!不要再回到那时的煎熬日子!她的身子,她的心,都只是属于心儿人的,谁也抢不去,谁也夺不走! “什么不会忘了你!妈妈我说了这么,你怎的还是这般执着呢!那个沈公子娶的是知府千金,人家高贵秀美,又怎会再挂念你这沦落风尘的‘疮痍女子’?听妈妈的话,今儿个就重新挂牌!” “不!我不要!”初情拒绝。 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鸨无心和她继续说软话耗下去,双目睁圆,亦如泼妇般掐腰而立:“哟呵!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是吧!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供男人们玩儿乐的工具!不挂牌儿接客?当我怡香院是免费提供吃喝的善堂吗!你不是不愿意挂牌吗?好!”老鸨拽着初情的胳膊把她扯进身边的大汉堆儿里,道:“妈妈我赏你们个好活儿!好好□□她番,也好让她清楚,咱们这怡香院,到底是干什么的!” 十第二十九章 救美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街市人声吵闹,沈绝心步履散漫,悠悠的摇着折扇于货摊前闲逛。沈词寸步不离的跟随着她,脸上尽是着急之色,“少爷!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闲逛呀!” “怎么?我非得没心思闲逛才行?”沈绝心勒笑,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与苏挽凝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这会儿她受他人邀约出府,又何故随她身后怕着防着? “少爷!您怎么就不着急呢!”沈词拉着她不让她继续闲逛,“那个孙知浩不知好歹,居然让人把信送到府衙内院儿!少爷!少奶奶可是咱们沈家的少奶奶!您就不怕他们孤男寡女的,会惹出什么...”话未说完,沈绝心转身用扇子抵住了沈词的胡言乱语,“休得乱猜!孙知浩与少奶奶乃日未见的旧友,相约见有何不妥?你若是乏了,便回府里歇着,我自个儿逛会儿,省着你在我身边聒噪不停!” “可是少爷!您跟少奶奶刚回门儿他就派人送信约见,此等做法,实在有失常理!” “够了!你且回去吧!”沈绝心眉头深皱,不愿再听沈词的唠叨之言。她自然清楚孙知浩的目的,如此相邀,当真迫不及待。苏挽凝啊苏挽凝,想不到堂堂知府的千金也会行那般欺瞒父母之事,回门儿之时私会其他男子,沈家的这顶绿帽,她戴的实在适宜。 “少爷是不是嫌沈词嘴了。”沈词委屈道。 “未曾嫌过。”沈绝心用扇头敲打掌心,小思片刻,道:“只是让你先行回府,也好知晓少奶奶何时归来。对了,若是岳父岳母问起,便说少奶奶与我同去庙里拜佛求签,莫要让他们觉察不妥。你跟在我身边年,少奶奶那边儿怎么说,你该是清楚的。这有些碎银你且拿着,听说南街那边儿新开了家茶楼,那里的杏花酥做的不错,买些给少奶奶尝尝,免得她过午而归,误了饭时饿肚子。” 闻言,沈词委屈的小嘴儿立刻扬起个大笑,“嘿嘿!我就知道,少爷定是关心少奶奶的!哎!沈词这就去把杏花酥买回去,等少奶奶回府享用!” “你且去吧。”沈绝心并不在意沈词的单纯之言,他毕竟什么都不清楚,若能在外人看来她与苏挽凝恩爱,倒不失为件好事。闲逛片刻,沈绝心已觉毫无心情,日未能痛快饮酒,她不禁念起初情每回为她备好的美酒。嗯,日不曾踏足怡香院,也不知初情可有新的茶酒待她品尝? 没有老鸨在外迎客,沈绝心摇着折扇直往二楼初情的房间,怎想其中摆设不改,初情却不知去了哪里。人呢?沈绝心在桌前环视四周,想着是否该在此等片刻。有好似初情的撕心裂肺的挣扎声传来,她眉头再度皱起,循着声音欲往别处找寻。 初情的外衫已被粗鲁的撕破,名大汉压制着她的身子,使她动弹不得。贴身的肚兜已然暴露,初情的头发散乱,疯也似的想要逃离再度*的厄运。“不!不要!不要!求求你放开我!妈妈!妈妈!求你让他们放开我!初情错了!初情当真错了!” “错?你有何错?你被沈公子重金包下,身价儿高贵,自然瞧不起挂牌儿接客来的银两。不过妈妈告诉你,既是身在青楼,就没那么让你选择的权力。你若能选择,又何须委身与我这怡香院里?今日给你个教训,也好让你从此老实!女儿呐,嫁个好人家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德,像咱们这些女人,这辈子是甭想只望有好人善待咱们,该怎么着,就那么受着吧!”毕竟看惯了太‘暴行’,老鸨的心早已麻木。眼瞧着初情那般的生不如死,她也只是淡然的看着,看着初情的衣衫完全被大汉撕烂,亦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欲要褪下裤子。 踹门而入的响声惊得大汉停下了动作,初情见状,立刻捂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床头角落。此情此景,早已无需做解释,目了然。沈绝心的目光扫过那般狼狈的初情,继而狠狠的盯着床边的大汉,直瞧得他心肝儿犯颤,方才挑起半边唇角,冷笑道:“怎么?我当何故门口无人迎客,原来在此做这般好戏。老鸨这是手里头没银两了吗?竟将我的人送入虎口?怎么,你这怡香院是不是嫌开的太久了?”她走前几步,眼瞧着初情那件惨不忍睹的外衫,怒意未发,已是慎人:“根据我朝律法,这位兄弟所做之事,该当斩首!不知你可有官府里的熟人?若是没有,我是可以帮你介绍二,但不知,知府大人,可会减你刑责?!滚!!!” 那大汉自知有罪,被沈绝心这般言语,自然不敢留,灰溜溜的逃出了房间。倒是老鸨,真真儿没想到沈绝心会在成亲后再踏烟花之地,听她所言,不觉头皮发麻,立马凑到跟前儿向她赔罪,“哎哟我的沈公子!是我老糊涂,忘了初情是您中意的人儿,这才做了错事儿,让您生气!好在那几个莽汉没真的把初情怎样,其实我只是让他们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初情罢了!谁知道他们下手这么狠哟!沈公子大人有大量,如今这初情也没被怎么着,您就原谅我这老婆子吧!” “呵呵。”沈绝心笑而不语,如此矛盾的言辞,真当她沈绝心是傻子吗?不过,她已无心对老鸨加怪责。初情还在床角哭泣颤抖,沈绝心过前抚上她苍白的脸颊,颗深锁在记忆里的心不禁揪紧,“初情,你可还好?” 闻言,初情方才抬头注意到沈绝心的存在。她扑到她的怀里,泪水肆意留下,无法止住,“心儿!心儿!求你带我走,带我走!!!” 第三十章 情言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心儿’?如此称谓,若非双亲,亦有若雪人唤得。如今初情那般情急之唤,惊的是沈绝心,楞的亦是沈绝心。太久不曾听得这般深切唤称,昔日点滴,如在眼前。暖玉在怀,沈绝心眼望前方,却是望无可望,她轻抚初情凌乱的头发,方才意识到初情非若雪,烟花之地,亦有旁人侧听。 “怎么,老鸨近来可是太过清闲?竟也做得扰人之事?”她冷眸以对,待老鸨识趣儿的闪出房门,亦不愿久待此处,扶抱着初情回她的‘方寸安宁’。衣衫既已破损,沈绝心索性替她把衣衫褪下,待扶她上床,又以毛巾沾湿清水替她擦拭脸上泪痕,其中温柔,无需言明。 初情的心情尚无平复,他年所受屈辱历历在目,而今再经此事,如雪上加霜,在她满目疮痍的心上再划数道伤口。她颤抖依旧,纵是眼泪已退,仍紧揪着沈绝心的衣袖不肯放松。“心儿!带我走,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她实在不能继续忍受这等恶梦似的生活,她清楚,亦明白,除了沈绝心,谁也帮不了她。而她,除了沈绝心,亦不会求他人帮忙。 “初情,已经没事了,莫要紧张。”不知当如何安抚怀中受惊之人,沈绝心只得坐在床边抚摸她的身背,以缓和她此刻的紧张。关于‘心儿’的唤称,她只当初情因为受惊乱了分寸,方才如此亲昵的唤出这般称呼,并未做他想。 “不!不会没事,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初情摇头,双手紧揪着沈绝心的衣襟,使得她下意识的低下头来,却不有任何拒绝。“心儿!”初情泪水再溢,她恳求沈绝心,甚至连仅剩的尊严亦全然抛去,“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只要能恢复自由身,初情愿为你当牛做马,只要能带我离开,我愿此生伴在心儿身边,无名无分也好,受苦受累亦可,只望你带我走,远离这般‘人间地狱’。心儿!求你了!!!若继续呆在这里,我...我生不如死!!!” 闻言,沈绝心不禁叹息。她知青楼女子身世悲苦,每日欢笑,不过是强颜硬撑。为的,不过是早日攒够银两为自个儿赎身,可恨老鸨贪财无情,给她们的银两少之又少,若非善心公子重金将她们带走,赎身之日遥遥无期。只是,她已有家室,对方又是知府千金,稍有差池,沈家的生意难做。纵有金屋藏娇之意,现实难,恐怕不能实现。 “初情,我知你心中凄苦,不愿呆在这里。”沈绝心犯了难,只得将她揽身在怀,再做安抚,道:“眼下我已成亲,便不能如从前那般肆意妄为。我纵有赎你帮你之心,却不能急于时,鲁莽行事。待我想好安顿你的法子,定会赎你出门。”到底是青楼女子,如何安顿,却是难题。 “心儿,我知你已经成亲,亦不曾妄想成为你沈家的人。自遇你以来,幸得你以礼相待,从未逾越分毫,我心中感激不尽。而今求你,不为他日得以安顿,只为常伴你身,以做力所能及之事。旧年也曾学过算账经商之道,琴棋书画亦有所学,虽不能与你相比,只望得你丝毫赏识,留我在旁。心儿,初情此言并非虚晃,我不求财富,只求你因着少时的点滴情谊,赎我出门。” “少时情谊?”沈绝心不甚明了其中意思,她并不曾记得与初情有过年少交情,有何来少时情谊?只是,她叹得初情所懂之事甚,若是男子,当可委以重用,助她完成不少迫在眉睫之事。 事到如今,初情不想再隐瞒少时旧事,经历方才之事,她顿然醒悟,青楼终究是屈辱之地,若想得心儿心内寸毫位置,终要离开青楼,得以自由。“心儿当真对我无情。”初情失望之余,亦有体谅,道:“你可记得从前与你和若雪共同嬉戏玩耍的小女孩儿?” 如此提及,倒有印象。沈绝心回想片刻,道:“倒是有些印象。那女孩儿与我们玩耍时,吃喝皆在块儿。似是,似是许院外家的千金,名唤许清依。不过,许家在几年前便已破败,他家的女儿亦无踪影...”那般回忆着,沈绝心突然顿悟,“莫非,你就是许员外家的...你是许清依?!” “许...清依?”初情仔细咀嚼着这个熟悉且陌生的名,从前的她尚可配得‘许清依’这个名字,而今已是不配。原来,心儿还记得那年与她玩耍的女孩儿;原来,心儿的眼里并非只若雪姐人。如此想来,初情苦中有笑,道:“想不到心儿还记得我。”她以为,唯有她记得心儿,心儿却只有若雪人的记忆。 “自是记得,少时旧友,如何忘记?”沈绝心微喜道。 “既是记得,便请心儿念着旧情,忘掉初情的旧名。心儿,今日于此,初情狼狈遭遇皆被你看得清楚。不知你作何想法,但初情却有言,尽管自作情,仍想让你知晓。”再做不到把它们憋在心底,初情知道此举或许令人生厌,自个儿没有资格得到心儿的怜悯,但她...实在不想再让这些肺腑之言深藏记忆。 “初情若有所言,直言便可。”沈绝心道。 “既然心儿让我说,那我便说了。”初情抿了抿唇,静默良久,方才望着沈绝心的双眸,轻启朱唇,道:“我知道,你自小便对若雪姐情有独钟,亦深情与她,纵然她不曾知晓你男子的装束之下,实为女子。可是你知道吗?初情也和你钟情若雪姐那般,痴迷于你,哪怕清楚你本是女儿身,亦不有丝毫迟疑,心心念念,不曾改变。你可知你为她抚琴之时,初情亦躲在家中苦练琴技?你可知你为她考得秀才功名之时,初情亦为你...日夜苦修,只为能和你有所话题。若雪远逝,心儿的心便也随之沉睡。可你知,我瞧你这般,心内亦是碎然?许家破败,我被恶人卖至青楼成了众人侮辱的烟花女子,本想着此生便也这般过了,上天怜悯,竟让我遇到了你,亦被你重金包下。” “你不知我心为谁,不知我盼日日伴你身前。心儿,初情不想恪守所谓道德之礼,只心为你,不想其他。我自知出身青楼,配不上你,但求你带我离开,恢复自由之身。从此,伴你左右,为你所用。” 第三十二章 应言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如此直白之言,意料之中又意料以外。沈绝心试图回避初情的炙热眼神,却是避之不及,无从脱身。世有情比金坚的无畏恋人,亦有情痴如醉的男子女人。而今所遇初情,往情深不改,又明知此情当以卵击石,未有结果,却步步荆棘,不曾畏惧。同为女子,沈绝心自觉无能而比,当年若有初情半丝勇气,亦不会落得这般伤心境地。 只是,沈绝心自她的话中品出丝危机之感。知晓她秘密的人只有老管家,奶妈和娘亲三人,她虽不知初情于何处晓得她的秘密,幸而她并非长舌妇人,又非与她有所过节之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今她既说出埋藏已久的秘密,便是隐隐的威胁之意,若不留她为己用,怕有隐患。 既要留她,便要寻个法子换掉她从前的身份。古有偷天换日之计,女扮男装亦然。思及于此,沈绝心抿唇不动声色,此为大事,不可轻易举动。她从柜中翻来干净的新衣披在初情的身上,道:“好生歇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别走!”初情唤住她,拽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她泪眼婆娑,笑自己明知结局还要自作情为她深情。“你当真这般无情吗?还是,你嫌我风尘之身,不配呆在你的身边。”初情缓缓松开手,心思不在,唯有颓然,“既是如此,初情不会勉强,只望沈公子空闲之时...”还能过来瞧瞧我。 如此绝望之言,沈绝心纵无怜香惜玉之心,亦抵不住这般伤怀。她垂眸发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再回头,唇角已然勾笑,“初情可是怨恨于我呢?今日我唐突前来,老鸨定然不敢再招惹于你,我所以回去,只因不能做逗留,也好让你休息。沈绝心在此保证,定会赎你出门,得你所愿。至于其他,望初情体谅,我并非嫌你出身,实在难忘若雪。有朝日,若能放下,沈绝心...愿意试。” 闻言,初情的双眸顿然恢复神采,她起身再度抓住沈绝心的手,看她玩世不恭的笑意,似怀疑却已鉴定:“当真?!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你莫要诓骗于我,初情心为你,再受不得半点儿哄骗。” “既是保证,又何来诓骗之说?沈绝心向来说话算话,从不食言。初情,你好生歇息吧,稍后我着人给你送些安神茶,也好让你得以安眠。莫要想,以后,我沈家的生意,还得得你相助。” “我会!赴汤蹈火,初情甘愿!”初情面越欣喜,纵有泪痕,亦是美韵。 “歇息吧。”沈绝心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她回身为初情盖好被子,又好生将门关好,满怀心事,方才出门。 如今天气阴晴不定,出门时风和日丽,待到回府,已是乌云密布,微起阴风。到底不是自个儿的府邸,沈绝心无心逛玩儿,只想回房间将今日之事理顺清晰。沈词直在门外候着,看见他,沈绝心问道:“少夫人可是回来了?” “回少爷,少奶奶早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后院儿的凉亭坐着呢!”沈词欣喜于少爷回府的第件事儿就是询问少奶奶的去向,又嘴句道:“少爷,您吩咐我的事儿也办了,杏花酥拿给少奶奶了。” “嗯,她吃了吗?” “这个...倒是不知。”沈词如实回答。 吃不吃都没什么所谓,沈绝心并不在意苏挽凝会如何处理那些杏花酥,思量片刻,她又道:“沈词,你替我跑个腿儿,去西街瞧瞧有没有外售的店面。对了,梁伯可是回老家了?” “回去了。”沈词道,“少爷,咱家的铺子已经日未能开门儿,若是让老爷知道,该追究您的不是了。”自打梁伯主动告老还乡,铺子就直闭门不开。少爷不去顾着生意,倒是日日清闲,这样下去,铺子早晚都要倒闭。沈词心里想着是否能劝少爷招个账房先生回来,又怕少爷怪他事。想来,少爷那般聪颖,该是自有打算吧。 是呢,铺子太久不曾开门儿,是时候招个账房先生了。思及,沈绝心微微挑起半边儿唇角,道:“沈词,店面之事先搁置着,去替我把萧叔伯请来,我有要事与他详谈,速去速回。”说罢,沈绝心笑盈盈的转了方向,负手往后院儿行去。 苏府的后院儿比不得沈府,几处假山,又几处花田。沈绝心绕过假山,脚步随着远处愈见清晰的人影停了下来。苏挽凝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她背对着沈绝心的方向,身单薄的裙装望着面前池塘里的鱼儿。石桌上的杏花酥未被动过,苏挽凝垂眸望着相互争抢食物的游鱼,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又寻不到该有的思绪。她不知沈绝心为何让沈词送杏花酥给她,既是送了,她亦想等她回来同享用。阴风吹来,她不自觉得摩擦自己的手臂,却迟迟不肯回屋。她有些怕,怕回去见到沈绝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每每开口,总有嘲弄。假凤虚凰,这般日子,所苦所愁,只有她人而知。 沈绝心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她回房取来件自个儿的外衫,又吩咐丫环把它送去给苏挽凝披上。小丫环心思单纯,抱着外衫便直奔苏挽凝所在的凉亭,她把外衫给她披上,将沈绝心的话字不落的转达给她:“小姐,姑爷刚才让我把这件衣裳给您披上。她说,这会儿外头冷,让您会儿就回屋暖暖身子。还说待会儿可能下雨,若是小姐要出门儿,记得带上油伞。小姐,姑爷对您可真是体贴呐!” 三第三十二章 暧昧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丫环的感叹之言轻易拨动了苏挽凝心底的某根弦,她回头扫过再无旁人的后院儿,问道:“姑爷回来了?”明知故问,可除了这话,她又能问些什么呢?丫环固然不知当中情谊真假,她却清二楚。沈绝心啊沈绝心,丫环口中所讲之人,当真是你吗?她疑惑,复而又有明了。如今身在苏府,她做做样子也是应该。只是...苏挽凝不知何处来的‘只是’,若这切的发生皆为情真意切,是否苦闷不在,豁然开朗? “回小姐,姑爷早先便回府了,这会儿在房间呆着呢。对了,方才姑爷吩咐我去泡壶好茶,似是有宾客前来,小姐要去瞧瞧吗?” “宾客?”苏挽凝心有疑惑,怕是哪家的姑娘寻至此处与她‘叙旧’吧?!这般想着,她只觉心内阵酸意,连着送来的杏花酥和添暖的外衫都成了不怀好意的讨好。是她那夜口中的‘若雪’吗?苏挽凝双眸微垂,只叹命运不公,予她这般无果的姻缘。 “是呀,至于来人是谁,倒是没碰着面儿的。”丫环如实以答。 “既是如此,你且去泡茶吧,莫要耽误了。”苏挽凝紧了紧身上的外衫,外头再冷,不急屋内凉心;总有下雨,亦可清醒,不必煎熬。 苏府的丫环自然听小姐的吩咐。浓茶沏好,丫环小心翼翼的把它送进沈绝心所在的房间。那里,她正和个中年男子说笑谈天,听着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只闲话家常,似是家人,又似旧友。丫环把茶给她们倒好,道句“姑爷,茶已沏好。” “嗯,你且下去吧。”沈绝心摆摆手,直到丫环走到门口,方才问句:“对了,小姐呢?还在凉亭?” “回姑爷,小姐还在凉亭。” “嗯,下去吧。”沈绝心端茶轻抿,余光盯着丫环关门退下。她放下茶杯,方才谈笑的脸顿时变得正经,“叔伯,心儿所求之事,望你可以答应。还有,我知你和娘亲样关心于我,但心儿毕竟长大,有些事情,还望叔伯替我保密。” “你是...不想被你娘亲知道?”萧大夫放下茶杯,下意识的捋着自个儿的寸短须,道:“心儿,青楼女子终归是青楼女子,纵是赎她出门儿,名声依在。何况,你这等法子,若是被人发现,岂不牵连那位无辜的女子?” 萧大夫的顾虑固然没错,但沈绝心是信心满满,坚定亦然。她道:“叔伯,既是予人承诺,岂有不做之理?心儿相信叔伯与心儿样,皆是言既出,无可反悔之人。何况那女子是心儿的旧识,就算依着往日的情分,我都要救她‘脱离苦海’。” “话虽如此,你既有银两,赎她便可,如何用这般方法,累人累己啊!” “嘿,累己是有,累人却无。叔伯是自己人,此事只是辛苦叔伯,旁的却是没有。何况,既有它法,何须把白花花的银两交在老鸨的手上?只是辛苦叔伯为我配药,嘿嘿,感激之情,自不胜言表。叔伯,心儿知你爱酒,事成之后,送你两瓶六十年的女儿红可好?”沈绝心难得露出这般撒娇的笑意,与人瞧着,还当是天真无邪的小丫头。 “你呀!”萧大夫拿她无法,只好答应:“从小便疼你宠你,如今大了,又岂有不管之理?咱们可说好了,事成之后,可得早些把女儿红送来,莫要诓骗长辈!” “那是自然!心儿对外人尚且守信,别说叔伯。”见他答应,沈绝心只觉了了桩心事,纵是屋外阴云密布,她的心情欣然不改。 送别萧大夫,点滴小雨落在沈绝心的面颊儿,她伸手接下几滴落雨,大好的心情顿时怅然。天有不测风云,人生所向,不过天定,纵有痴情,亦不敌突袭祸运,情之所起,无故而终。思及,沈绝心长叹了口气,她强迫自个儿不去想,本打算回房歇息,又不知苏挽凝是否还在凉亭。不管怎样,她都不忍让个身体单薄的女子独留阴雨之中。 她拿着油伞出门之时,天空的小雨已是淅淅沥沥。后院儿虽有凉亭避雨,但总有雨滴会顺着横木间的空隙滴落下来。快步行至后院儿,苏挽凝果然还在凉亭内望远发呆,幸而有外衫遮挡,方才免去了些许风寒入骨。 “明知下雨,为何还要呆在这里?莫不怕风寒入体吗?”沈绝心举着油伞出现在苏挽凝的后身,她望着池塘里的游鱼浅笑,道:“怎么?心情不好?”怕是在孙秀才那边儿受了委屈,遂才这般失神吧?情爱之事,当真得人煎熬。 “此处并无外人,你不必做戏。”依着成亲之夜沈绝心所说的话,苏挽凝哪怕心怀感动,都不敢自作情的认为她是真心的体贴于她。要怪,只怪这场婚姻不过是双方的利益结合;要怪,怪沈绝心心有所属,无心情切。 闻言,沈绝心非但不恼,反而牵住了苏挽凝的手拉着她径直往她们的房间走去。“此处无需做戏,屋内却有看客。”她的话带着丝玩笑,尽管苏挽凝几次三番的想要逃脱她的牵手,仍被她大力的紧握其手,不得而逃。 如沈绝心所言,屋内果然有几个丫环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几个下人把热水倒入准备好的浴桶之内,经过次试温,方才不再添加凉水。见沈绝心她们进来,带头儿的下人恭敬道:“姑爷,小姐。洗澡水已经备好,咱们这就退下了。若是有其它吩咐,只会声便可,我们就在外头候着。”他的语气颇为暧昧,似是明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看着备满温水的浴桶,苏挽凝甩开沈绝心的手,咬着下唇予以询问:“是你让他们准备洗澡水的?”这人怎的这般?!还未天黑就让下人准备洗澡水,还是这么大的浴桶!她不是没听出下人的话味儿,那般暧昧,听得人耳根子红! “怎么?不可以吗?”闲来无事,挑逗之心盎然。沈绝心跨前步与她四目相对,她环住苏挽凝的腰肢,稍稍弯腰凑上前去,使得两人的距离只及寸尺。“娘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自是应当。你方才也曾淋过少许小雨,不如我们块儿洗个热水澡如何?”说着,她的手不规矩的抚上苏挽凝的脖颈,其中意思,不甚明了。 三第三十三章 玉碎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邀约之意甚浓。沈绝心唇角余笑,步步相逼。她只觉苏挽凝日日与她故作矜持,暗中却和孙知浩两相欢好,遂生挑逗之意,以解无聊。苏挽凝退无可退,张俏脸涨红不已,她自小读尽诗书,又教予女则类,对欢好之事并非太过放开。如今得沈绝心这般调戏,不禁恼羞。她并非痴傻,亦清楚沈绝心另有所属,如今对她这般,可是当她如风尘女子?不加检点? 这般想着,苏挽凝的恼意甚,她使劲儿挣脱开沈绝心的‘禁锢’,不小心将她珍视如命的玉佩顺势甩掉。苏挽凝不知玉佩的来历,亦不清楚它的重要,只是看不惯沈绝心这般无赖,遂将她使劲儿推,正巧重重的踩在那块儿已然断裂的玉佩之上。 支离破碎的声音自沈绝心的脚下传来,伴着她的怔楞和顿生的绝望,好似那玉佩里的情和珍藏的记忆都随着那刺骨的碎裂声魂飞魄散。沈绝心缓缓的握拳不动声色,她只是看着苏挽凝,眼底泛起恨之入骨的泪意。 “我...”似乎,这块玉佩对沈绝心甚为重要。直到此时,苏挽凝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失给沈绝心带来了如何的痛苦。她的恼意转为丝丝愧疚,却因着沈绝心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退缩了脚步,解释不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房间里因着热水而氤氲,却是片寂静。良久,沈绝心小心翼翼的抬腿,蹲下来把整只手都盖在再无法修复的破碎玉佩之上。她笑了,如鬼魅的笑意,是其他人未曾见过的。“是你毁了它。”沈绝心轻声说,眼泪滴在她的手背,顺着指缝沾染玉佩的些许碎片,她抬头看着苏挽凝,只手抓起刺人的碎片紧紧握住,“是你毁了她!”毁了沈绝心最后的支撑,毁了她和若雪仅有的记忆,毁了她以为无法改的情。 苏挽凝从未见过沈绝心流泪,何况在她的意识里,男子落泪,实为罕见。她心有愧疚,言语再无往日那般冷冰利落,“我...我并非故意,方才只是想让你放开我,不想却...对不起,我...”话未说完,沈绝心已经紧握着掌心的玉佩碎片夺门而出。苏挽凝追前不得,只面无表情的在渐渐转凉的浴桶旁边,心情何以,解释不得。 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沈绝心独自在若雪的衣冠冢前,如经历了场彻骨的打击,完全颓废的跪坐下来。稍稍摊手,碎片已经伴着丝渗出的血滴倾到在黄土之上。“若雪。”沈绝心抚摸着墓碑,温柔的似对情人,“你可还好?日未来看你,你会怪我吗?还是说,自你嫁人开始,你便把我忘了,着我人厢情愿,守你痴你,却没有尽头。” 小雨逐渐变大,沈绝心好似没有感觉到这些冷冰冰的雨滴,只自顾自的说着心里话,“我想你,若雪。日子难过,每日每日都似煎熬。你呢?呵呵,我倒是忘了,你的丈夫与你同西去,黄泉路上,有他予你照顾,你又怎么会记得我呢?可我忘不掉你,你我的点点滴滴,再回首时,亦如刚刚发生那般。若雪,我的若雪,你为何不愿理我?可知我守着这些记忆苦!苦啊!!!”她哭着,指尖狠狠的嵌入黄土之中,和着掌心的刺痕,并痛着。 直以来,沈绝心都不愿前来若雪的衣冠冢。她怕来了,见了,便不得不面对若雪已死的事实。每来次,心就痛份。可如今,她所坚守的情深藏的记忆都随着那块儿唯的定情之物支离破碎,仿佛,种种的切不过她人的自作情;仿佛,种种的切不过她固执坚守的场玩笑。 “啊!!!”沈绝心头痛欲裂,眼泪混着雨水并落下,打在已被浸湿的黄土之上。她不怪苏挽凝,却怨着苏挽凝。若不是她,她还在从前的美好中沉浸,纵有伤痛,亦是快乐;若不是她,她不会连唯的念想都失去,完完全全的成了孤人,成了自作情的痴傻人儿。 “恨!我恨你!我恨你!”她用力捶打着犯湿的黄土,仰望天空予以责怨:恨的是天,怨的是人,痛的是心,毁的是原本拥有的切。 声嘶力竭的喊着,沈绝心早失掉往日的形象,疯子般大喊大叫。直到力气尽失,她终于再次跪坐在地,靠着墓碑重重的喘着粗气。“若雪!!!”她哭着,如孩童般苦求:“求求你出来见见我!求你告诉我,沈绝心的心可还与你同在?若雪,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啊!!!” 雨天使得大数人都不愿外出,纷纷躲在自个儿的小天地,或是睡觉,或是饮茶谈天,又或听着屋外的竹叶声好奇的拨弄着摆放在窗前的古琴。雨大竹叶沙沙作响,琴弦被拨弄后发出不成曲调的音阶,唐突了安静的氛围,又衬得刚好的风景,入了耳,沉了心。 有踉跄的脚步声传来,发呆的人儿从片刻的思绪里走出,带着丝疑惑,抱起床上的婴孩儿走到了门口。看不清来人是谁,只瞧得那般沉重且狼狈的步履,每走步,都似要支撑不住般,让人揪心。待她的模样渐渐在雨中清晰,抱着婴孩儿的人儿不禁大惊,瞧着那人几乎淋透的身体,又瞧她散乱的头发,哪里还有大户人家的半点儿模样。 “沈公子!你怎的这般模样?!”如此狼狈的人,真的是平日里那个风流从容的沈公子吗? 听到唤声,来人方才意识到还有她人在此。她只记得这里是她与若雪的故地,却忘了已经安排了别人住在这里。原来,她唯的希望,也被沾染了别人的气息。失色笑,她缓步跨进竹屋,苦笑道:“绾娘,我可是打扰你了?” “沈公子虑了,这里本就属于沈公子,又何来打扰之说呢?”绾娘道。 “是啊,这里...本就属于我...”她缓缓的抬起双眸,苦笑依旧:“绾娘,我想喝豆腐花...你可否,为我做碗豆腐花?!”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迟到的入v第 原谅我今天有事情,努力码字新。 各种求花花求评评求收藏求包养哟。 第三十四章 知章情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虽不知沈绝心因何事这般狼狈,绾娘却不曾给予拒绝。“绾娘这便去做。”恰巧她今儿个有现成的食料,原想着雨停就去出摊儿,如今沈公子‘大驾’,她索性给自个儿放了假,也应了沈绝心旧日的那句‘只为我人做豆腐花’。 雨声溅大,沈绝心拖沓着浸湿的衣衫,不敢把发出‘咿呀’声的铃儿抱起。她用指腹轻戳铃儿的脸蛋儿,弹性而饱满的手感让她不禁戳了又戳。铃儿似是认识她,颠三倒四的挥舞着小小的拳头,那咧着小嘴儿讨笑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会忍俊不禁。 竹叶声动,沈绝心方才噙着的丝丝笑意颓然不见,似是听到了谁的召唤,失神的走到书房的窗前,手指不由自主的拨弄着古琴的琴弦。“若雪。”她轻唤,得不来想要之人的回应。掌心还沾着泥土,沈绝心不忍继续沾染干净的古琴,缩手立于窗前,循着不远处落下的竹叶,思绪纷飞。 有声音打断了沈绝心复杂的思绪,她回头,绾娘端着碗温热的豆腐花在她的身后。“公子,你的豆腐花做好了,趁热尝尝吧。”递过豆腐花,绾娘眼尖的发现沈绝心掌中的泥土。她取来平日里擦脸的毛巾,紧握着在沈绝心的面前,想要帮她把泥土擦拭干净,又怕此举过于唐突,惹得公子不悦。 豆腐花的温热透过瓷碗传递在沈绝心的掌心,她把它放在桌上细细品着,没有平日里的咸,亦没有原本的甜,只有淡淡的份苦,混着豆类独有的醇香,这碗豆腐花,没有任何味道。“绾娘,这碗豆腐花,似是未放调料?” “放了的。”绾娘道,“只放了少许食盐,未曾有其它酱料。” “因何只放食盐,不放原先的酱料?” “公子不喜欢吗?绾娘想着公子在府里该是荤腥不断地,酱料油腻,遂只搁了食盐,也好让公子吃些清淡。若是公子不喜欢,绾娘这就去给公子添些酱料。”说着,绾娘欲伸手把那晚豆腐花取来,还未触及碗边儿,便被沈绝心握住其手,笑道:“不必了,这份豆腐花吃着原滋原味儿,别有番味道。” 沈绝心的手沾了泥土,这般握着绾娘,粗糙之中有丝柔意,如此,竟让绾娘的脸颊彻底红了颜色。她想要缩手保持距离,又觉得该趁此机会帮沈绝心擦拭掌心,遂翻过她的掌心,用毛巾抹去那些粘湿的污泥。“呀!”擦掉污泥,绾娘这才发现沈绝心的掌心竟有几道较深的刺痕。看不得这般伤口,绾娘的脸上不由自主的现出疼惜之色。 “沈公子,你稍等片刻,我去取些棉布帮你包上。”说着,绾娘匆忙的跑到铃儿所呆的房间,在那里寻来件棉质的衣裳,带着丝不舍,用剪刀剪掉下摆,拿过来替沈绝心包好。绾娘自小没穿过好衣裳,那件儿衣裳是她成亲的前日偷摸去铺子里买的,可惜买了却不曾穿过,哪怕夫家未曾破败,她亦没有穿过那些华美裙衫,只有这身妇人穿的麻布衣服,伴着她日落日出。 瞧她如此专注的包扎,沈绝心的心不禁被丝丝的暖意包裹。她看着绾娘,即使没有施以脂粉,仍旧无法掩盖她的点滴风韵。难怪不少人对她动了歪脑筋,如此女人,当真惹人偏怜。“绾娘。”沈绝心动了动唇,“可有心仪之人?” 闻言,绾娘顿时停了手里的动作,“心仪之人?”她看着她,复而垂头继续包扎,“没有,并不曾有过心仪之人。”像她这样的无知妇人,能够安定生活已是心愿,有岂敢有奢望?少时以夫为命,而今丈夫不在,也只得守着女儿,相伴到老。可是,当真没有心仪之人吗?若她还是完整的少女,是不是,眼前的人... 不敢继续想下去,绾娘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试图把不该有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沈公子,包好了。”她不敢抬头直视沈绝心的眼睛,似是失措,又似慌乱,她转身背向沈绝心,道:“公子趁热把豆腐花喝了吧,我...我去照顾铃儿。” “哎!”沈绝心叫住了她,“绾娘,陪我聊聊可好?” 绾娘未走,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绾娘。”沈绝心走到她的身后,发出声细微的叹息,“是不是没有心仪之人,便不会有太煎熬。你说,若是你的心爱之人离你而去,你当如何呢?” 心爱之人离她而去?绾娘从未想过这般问题,如今有人问她,她不禁真的放在心中想了又想,道:“绾娘未曾读书,不懂书中的那些道道理理。我只知道,若是所心仪之人未曾与我执手,便是老天爷未给我俩儿缘分,强求不得。若是在起,那人却最终离去,亦是缘分太浅,我留不住,便不去留他,免得心有哀痛,浑浑噩噩,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 “是么?留不住,便不去留,你倒是看得开。”沈绝心笑了笑,未有赞同,亦没有不赞同。她羡慕绾娘的想法,切都归于缘分,不去强求,亦没有太过的悲伤。只是,要做到这些,谈何容易?人所以是人,只因有太的放不下,若能轻易放下,哪里来的怨,又何处得的恨呢? “为何看不开?沈公子,我虽不知你为何问这样的问题。但是,若能让心爱之人得偿所愿,我亦心安。凡事莫强求,这是娘亲自小教予我的,帮不上大忙,却是另番心境。” 只要心爱之人得尝所愿,就能心安吗?沈绝心沉默了,是呢,她太过执着,哪怕若雪已经大婚,她都要做最后搏带她私奔。是不是,那时的若雪,对她已是失望呢?这般想着,沈绝心突然打了个冷颤,刚刚静下的心再次慌乱。“我先回去了。”豆腐花还未吃完,沈绝心不想留于此,却被外头瓢泼大雨阻挡了脚步。她的衣衫虽然被雨水浸湿,却不想被这么大雨淋得加狼狈,眼瞧着天色已晚,沈绝心的脚步加犹豫不决。 “沈公子,雨太大了,前面的路不好走,沈公子还是留下吧。”这里本就是她的地方,留下过夜无可厚非。只是不知,沈公子是否愿意?! “我留下的话,可会打扰?” “不会的。”绾娘瞅了瞅外头的天气,道:“公子,这雨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公子还是把衣裳脱了,免得着凉。” “既然绾娘开口,这便打扰了。”沈绝心不肯把衣服脱下,只身坐到铃儿跟前,笑着逗她开心。绾娘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把被褥分别铺好,方便休息。好在有铃儿,绾娘可以让她搁在中间,免去沈绝心的‘小人之嫌’。 夜已过半,窗外仍旧传来雨滴竹叶的声音。有痛苦的轻吟自另侧传来,绾娘疑惑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却隐约的瞧见沈绝心蜷缩着身子发出声又声痛楚。倒也难怪,她本有寒症在身,再加雨水和阴风折磨,自然风寒在体,折腾不已。 “沈公子?你怎么了?”下地把蜡烛点燃,借着烛光,沈绝心额头的冷汗依稀可见。这,这是怎么了?好冰!绾娘被她吓了跳,再摸其身体,冰冷片,宛如死尸般。“沈公子!沈公子!”绾娘唤着沈绝心的名,又使劲儿的摇晃着她,得到的只是依旧的呢喃。看起来,她已经失了意识。 “沈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衣衫还是半干不湿的,情况紧急,绾娘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礼,把灯烛放在她的旁边,帮她脱掉潮湿的衣衫。“啊!”脱到最后,绾娘的动作突然停住,她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脑中几乎空白片。 作者有话要说:昂,入v第二章。我在努力我在努力,各种继续求花花求评评求收藏求包养哟。 没想到是绾娘第个知道真相,咩~天作弄人啊,我睡会儿,会儿起来搞定 第三十五章 暖章身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借着烛光,沈绝心白皙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绾娘的视线之内。衣衫褪下,层厚厚的裹胸布紧紧的包裹着沈绝心的胸房,她还在发抖,胸部随着呼吸大肆的起伏着。虽不曾用过裹胸布,绾娘却也清楚它所表达的含义。“她竟是...”绾娘吃惊的捂住嘴巴,生怕个不小心吐出那至关重要的二字。她的手颤抖着,不敢相信原为倜傥的公子竟是女儿之身。为何,为何会这样?!她的脸色涨红,右手快速的从沈绝心的腿间缩回,如同做了天底下最离谱的羞怯之事。 痛苦的呢喃不绝于耳,绾娘见状,赶忙把她身上的裹胸布摘下,替她把干爽的棉被盖好。似乎,棉被并不能驱赶沈绝心的寒意,待绾娘烧好热水替她擦拭身体,其中的冰冷并无丝毫退减。既是同为女子,这当中便没了所谓的顾忌。 铃儿还在床的另侧睡的正香,仿佛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绾娘的心情复杂,双手犹豫着解开了衣襟,纵有羞意,仍是宽衣解带,以温热的躯体拥住了被寒冷煎熬的沈绝心。个个冷颤随着彼此肌肤的贴近而适时的出现,绾娘的身体似温和的火炉,点点的将怀里的躯体温暖。 偶尔面颊相贴,惹得绾娘的俏脸加臊红。她的脑海中尽是旧日里沈绝心调戏于她的坏笑,又有她不苟言笑的‘负责之言’。从来,绾娘都不曾这般近距离的瞧她,如今得此机会,绾娘方才发现,她的唇,原来这般的凉薄;她的眉,亦如女子柳叶微扬。虽不属绝代佳人之列,却也白净清秀,讨人喜欢。若是以女子打扮,不知是如何模样? 绾娘心下猜测,腰肢却被沈绝心抱的极紧。似乎,她寻到了最温暖的所在,遂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她拥紧。耳鬓厮磨,随着身体汲取的暖意,沈绝心越发的想要把怀中的躯体揉进自个儿的身体。她想要完全的拥有这份难得的不温不火,心思荡漾,她的躯体不断的摩擦着绾娘的身子,唇齿相依,惊的是未有预料的绾娘,糊涂的...却是沈绝心自个儿。 不!滴泪自眼角悄然滑落,绾娘不知为何流泪,并非对不起死去的丈夫,亦不觉沈绝心此举唐突嫌恶。可,她是女子,她亦是...女子啊!为何心跳的这般不由自主?好似它不愿呆在原本的地方,妄想跳出胸腔,融入她人的领地。她,她是谁呢?答案,或许不难猜测。 屋外雨声减小,屋内沈绝心的动作也逐渐缓和。身体的温度在缓慢的恢复着,绾娘突然觉得好累,闭上眼睛,矛盾的心情依旧存在。复杂的思绪如同漩涡,将绾娘死死的卷进快要窒息的边缘。她信命信缘,而如今发生的是命还是缘?她不知,只知如些的唐突让她不知所措,惟愿切是梦,明日醒来,阳光依旧。 寒症来的始料未及,当沈绝心渐渐转醒,绾娘还在她的怀里熟睡,似是怕她嫌冷,双臂始终环着她的身体,紧贴于她。模糊的神志慢慢清晰,沈绝心从未想到自个儿的‘秘密’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她人眼中,而今这般,她倒是难得的脸红,随即冷下了脸,脑子里茫然片。 短暂的失神过后,沈绝心仔细回想了昨日发生的切。心还在隐隐作痛,身子亦夹杂着丝丝的凉意。昨日去过若雪的衣冠冢后,她便来到了这里,之后呢?大雨未停,她应绾娘所邀在此过夜,之后...看此情景,该是寒症突犯,绾娘以身体为她回暖驱寒。想来,若不是绾娘,她这条命,怕是自此终结。 “绾娘,醒醒...醒醒...”轻轻摇醒绾娘,沈绝心随手拉过已经干掉的裹胸布,背着她仔细的缠紧。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绾娘羞臊于这般的肌肤相对,见她已经在缠裹胸布,当即抓起自个儿的衣裳,把它穿好。 “沈...”绾娘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沈公子’吗?这明显是不合适的。可是,除了这个称呼,她又能唤她什么呢?这般想着,绾娘顿觉感伤,原来,她从来都只是沈公子,那般疏远,不曾接近。 “你都知道了。”沈绝心字句的说,并非疑问,实为陈述。她把内衫穿好,却因着外衫尚且潮湿,未能套在身上。 “我...我并非故意。只是你昨晚...”绾娘想要解释,话到半儿,却被沈绝心打断。她转身看着绾娘,苍白的脸上稍有血色,“昨夜亏你为我取暖,若非有你,沈绝心性命难保。你既已经知道我的秘密,希望你可以为我守口如瓶,莫要让他人知晓。”她叹息,良久,方才启唇道:“此秘密自我出生便有,除母亲,奶妈及管家,再无人知晓。父亲重男轻女,若非此法,我自无法接管沈家的生意。事出无奈,还望绾娘为我守住秘密,若不慎被他人察晓,后果不堪设想。” 女扮男装,本就无奈。绾娘明白她的无奈,何况她本不是好口舌之人,又怎会四处传播她人秘密呢?她看着沈绝心那双迷离的眸子,又见她头发太过散乱,便推着她到铜镜跟前,为她好生梳理头发。看着铜镜里的人恢复往日的形象,绾娘抿了抿唇,道:“沈公子,绾娘并非嘴之人,你既然要我守口如瓶,绾娘以性命做保,不会被第二人清楚。” “我知你并非嘴之人。”沈绝心动了动唇,道:“对了,铺子之事你莫要着急,我...”话未说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少爷!”沈词的声音出现在房间门口,待二人回头,苏挽凝身淡色长裙在沈词身后,她的目光于沈绝心和绾娘之间来回,那般照顾,那般看似的默契,着实让苏挽凝冷脸。 作者有话要说:三完,这文写得实在伤脑筋。需要自己斟酌,总之希望你们喜欢。 各种继续求花花求评评求收藏求包养哟。 第三十六章 更更衣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气氛似有诡异。沈词以局外人的身份无辜的望着沈绝心,他自知不该带少奶奶来此,但事不由他,今日本是少爷和少奶奶回府的日子,眼瞧着少奶奶逼问的急,他这个当随从的也只好逆遭少爷的叮嘱,破例带着少奶奶前来少爷的郊外竹所。所谓事出有因,沈词相信少爷定然不会怪罪于她。只是,他甚是不懂为何少爷会在这里过夜,要说她和卖豆腐的绾娘有所瓜葛,也不过是施恩之人和被施恩的人的关系,何至于同床共眠呢?何况绾娘还有未满周岁的小娃娃,少爷怎么会? 沈词不懂,苏挽凝心中已有明了。她虽不知绾娘姓名,却不止二次得见于她。沈决心对她的好,苏挽凝看在眼里,如今她们雨夜共眠,绾娘是贴心为她梳理头发,竹屋藏娇,二人的关系,人所共知。原本还为了昨日之事有所愧疚,如今看来,是她自作情。 心中有所憋闷,苏挽凝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绾娘,目光及至沈绝心的时候,发现她并未换衣,遂让沈词把备好的衣衫拿来,道:“夫君未曾衣,不如先把衣服换了。”虽有看透她二人关系,苏挽凝仍不肯失了正室该有的态度,她有她的骄傲,不轻易妥协,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失掉颜面。 然,沈绝心似却不肯给她面子。“绾娘,替我衣可好?”她话语轻柔,眼神是醉人。听得绾娘面有轻红,瞧得绾娘是双颊绯红,不得拒绝。 女人相见,总会若有若无的予以打量。从沈词手里接过衣裳,绾娘带着丝怯意撇过苏挽凝的侧脸,从前就听说过苏知府的千金素有闭月羞花之貌,而今瞧得,当真与沈公子相合相衬,犹是对儿璧人。相合相衬?女子和女子,怎会有相衬之说?绾娘只觉自个儿的想法太傻,抿着唇,在众人的注视下,低头为沈绝心宽衣。 “你们先出去吧,待洗漱衣之后,我自会出去。”沈绝心心有怨恨,若非苏挽凝亲自过来,她不会再和她有只言片语的交谈。 苏挽凝自然读懂了沈绝心眼底的怨意,她既有要求,苏挽凝便不勉强留。“我们出去。”不等沈词退出去,苏挽凝已经转身走掉。随行的下人都在竹院儿外头候着,见苏挽凝只身出来,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为何只有少奶奶人出门,不是说...少爷在里头吗? 待无关之人出去,沈绝心握住绾娘正为她衣的手,道:“绾娘,你答应我的,可得记着。” “绾娘不会忘。”被握着的手有些发烫,绾娘抬眸望着沈绝心的眼睛,动人迷醉:“沈公子,绾娘尽管不曾识字,却也懂得守口如瓶。铺子之事,绾娘并无强求,近些年在外摆摊摆惯了,无知糙妇,哪里用得着铺子呢?能得公子收留已是万幸,岂敢要求再?公子,剩下的,就让我人慢慢来吧。” 似乎,绾娘在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看着她,沈绝心不知又该说些什么,只缓缓松开了手,看她整理衣衫褶皱的专注模样,只觉有种温馨之感在心内蔓延,充斥着尚在缓解中的寒意。 “公子,衣服穿...”刚抬头,绾娘的目光正好撞上沈绝心的视线,那般柔和,没有从前的调戏之意,没有些许压迫之感,只是温和,亦是柔情。铃儿似乎已经醒来,这会儿正含着自个儿的大拇指,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绾娘第次这般距离的观察沈绝心的眼睛,原来,她的瞳孔并非黑色,纵是如此,亦有深邃。 相视无语,沈绝心抬手拨弄着绾娘鬓角的余发,逐渐出神。许久,当她终于从莫名的情绪中走出,二人之间是暧昧。“绾娘。”她启唇轻唤,再无言。待绾娘的目光开始逃避,暧昧不再,只余雨后残留的清新。 “衣服既已换好,这便回府了。”沈绝心放下差点儿就要环住绾娘腰肢的手臂,她不知怎么就要搂她在怀,好在及时清醒,方才避免了后来的尴尬。“铃儿醒了,好生照顾她吧,若是得空,我会过来。我知你不想依靠她人过活,但苏州城恶人不在少数,你终归是弱女子,加小心。”说罢,沈绝心不等绾娘开口,已转身走出竹屋。 苏挽凝等人在竹院儿以外的地方等着,她稍稍整了整衣衫,却从里头掏出张请帖。“嗯?”这是什么?沈绝心将它打开,方才想起是即将开业的那家青楼的帖子。大抵是丫鬟们清洗衣服时拿了出来,而后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看着它,沈绝心不禁想起那个极富风韵的曼妙女子,如此绝美佳人,不知是何名头?算算日子,也快到开业之时了吧?到时,真得去瞧瞧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我,这两天全班加班,比较痛苦...然后我会努力新,咩。 各种求花花求评评求收藏哟~外加求个包养,债见!我匿了。 第三十七章 诉诉琴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太阳夕照,本该是货摊商贩收拾回家的熙攘时辰,舞龙舞狮的队伍却是把即将散去的人去重新聚起。不少衣着光鲜的公子们放弃了这会儿的苦读,拿着请帖围在热闹的舞狮队伍前头。他们不为这看过回的表演,只等着前头牌匾上的大红布被人拉下,带着请帖进去瞧个真切。 不会儿,有看起来甚是精明的中年男子自里头走出来,身边儿还伴着几个貌美的姑娘。若是庸脂俗粉也就罢了,偏生是轻易抓得他人神思的曼妙佳人,不过个眼神儿,便惹得周围片片羡慕之意,恨不能自个儿苍老了几十岁,如那中年男子左拥右抱,美哉乐哉! 漫长的舞龙舞狮表演过罢,中年男子当众说了几句简短的致谢之词,便不知从哪里来了两名身怀绝技的杂耍艺人,几番杂技表演,二人在众人啧啧的感叹声中跃然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去牌匾上的红布,露出不知哪位名人墨书的匾字“红袖轩”。 “诸位,今儿咱们红袖轩开业大吉,掌家儿有话,来者皆赠壶上好的女儿红。”大开店门之前,中年男子再度开口,他扫过已是迫不及待的众人,心中不屑,面儿上却是给足了笑意:“咱们呢,是从京城来的,连楼里的姑娘也是精挑细选的上上之品。话不说,宾客们请有序进门儿,咱们的门儿不大,太挤怕是要把门槛儿塌啊哈哈哈哈!”后面的话尚未来得及脱口,外头那些等不及的中少男子已经拥然而入,不为楼里头的精致装修,只为赶紧选个姑娘,尝尝京城来的姐儿是何等美妙滋味儿。 红袖轩开业何等热闹,即使装作不闻不问,身在旁边的店铺之内,沈绝心又怎会毫不知情呢?她爱凑热闹,却并非要在如此拥挤之时与那些‘饥不择食’的员外公子同座共欢。这些时日她看了不少店铺门面,合适生意的不在少数,合适绾娘生意的却只有家。只是,那人要价实在太高,几经议价考虑,她终是拿下了那家铺子,却并非为了绾娘的生意,而是要做其他打算。 曾经她想的太浅,若非付诸行动,她又怎会发现,豆腐花也好,豆腐也罢,都只适合在街市上摆摊,若单为它购铺生意,颇有些大材小用之意。思来想去,沈绝心只好暂时委屈绾娘,让她继续保持原先的生意轨迹,日后打算,再做改。 “初情,我已和萧叔伯商量‘赎’你之法,只是要委屈于你,不知你愿意否?”怡香院里,沈绝心靠在初情的床边儿把玩儿着未满的酒杯。许久不曾来此,沈绝心怕初情等的灰心,遂前来将她和萧大夫商议之果告知于她。耳边琴声不绝,沈绝心闭眸听着喜欢的曲子,脑中若雪的影子竟是闪而过,再无念。不知是不是那块儿玉佩完全打碎的缘故,又不知是不是那日她歇斯底里的发泄过。总之那日之后,她对苏挽凝的怨恨点点的少了,心思也逐渐清朗,遂不能完全将若雪之事忘怀,却少了点儿固执,有所释怀。 见初情的琴声未断,沈绝心也不再细问,只瞧着她拨弄琴弦的十指,又见她的双眸始终凝视着自个儿,不禁想起那日她的表白,遂撇过头去,装作无事般,道:“关于日后的安排,我已有打算。你既想完全摆脱青楼这段阴影,日后便做男子扮相,做我的算账先生,帮我照看铺子的生意如何?若能出去,旧时的初情便也死了,新的初情还是初情,不过身清白,不染风尘。” 身清白?不染风尘?她真的能吗?琴声戛然而止,初情的眼底泛起泪花,她不动声色的擦去,不愿再在心爱之人面前流泪。既破身于青楼,何来清白?既委身风尘岁月,朱唇千人浅尝,香臂百人于枕,不染风尘?如何做到? 沈绝心终是看出她的心事,怜悯之心渐生。她放下留半的酒杯,拿着圆凳坐在她的身边,只抬臂续曲,并不言语。曲弹罢,沈绝心侧眸轻笑,道:“初情可知,曲子好坏,并不在于琴技高低,而是心境。动情者,寄琴曲于相思;悲怀者,予琴曲于殇然;兴高者,琴曲自然悠扬。弹琴尚需心境,他事需养心。初情,你可明白?” 出淤泥而不染,便是在于心境吧。初情缓缓点头,收敛即将溢出的泪,扶住沈绝心的手背,哽咽道:“初情可否与心儿同奏曲?日后,又能否唤你心儿?” 心儿此称,怕是除家人外,唯若雪方能唤得。若是再添她人以唤,心情不悲不喜,倒是没什么刻意。想了想,沈绝心亦不再倔强,道:“昵称而已,又岂有能与不能之理?来,不是要与我同奏吗?可有想弹的曲子?” “并没有太想弹的,便即兴曲吧。”说罢,初情轻轻靠在沈绝心的肩头,指尖轻弄琴弦,点点琴声,丝丝入心。曲相思,两种奏白。沈绝心和着初情的曲意,不急不缓,她送着相思,她迎着相思;她寄着丝丝情意,她诉着点点怜爱,二者不温不火,恰到好处,不论山河壮丽,只谈春秋风月,琴之意,情所在,心心念念,咫尺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昂,我跑来新了,累死 生活不容易,要好生珍惜。 各种努力的求花花求评评求收藏。最近安徽电视台天天播放神雕侠侣,大爱小龙女!我得赶紧去看~ 第三十八章 相十公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琴曲声罢,纵是没有听客,二人已是沉醉在梦境似的悠远曲中。情或念,都在里头寻到了尽头,温婉痴迷,两两相顾。屋外嘈杂声不断,屋内竟是安静的出奇。沈绝心闭眸以掌心按压琴弦,久不流泪,倒有滴痴情泪滑落,晶莹咸涩,了了前尘往事,却不知后续如何? “心儿。”初情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余泪,自床下取来备了好久的美酒,并为其斟满,道:“你的心事我本不该过问,酒是前些日子便备着的,虽不及你平日喝的名酒,却也属难得的佳酿。今日得心儿同奏琴曲,初情生不忘。” 有酒相合,沈绝心自然不会拒绝。她饮尽杯中香酒,舌尖自有回味。“这酒,不错。”沈绝心予以浅赞,却不再喝:“初情可知咱们苏州城今日有‘大门面儿’开业?”人人都爱热闹,沈绝心亦不例外。尤其得知所见的美艳女子进出于那里,她实在按耐不住心中好奇,想要前去‘参观’番。 “心儿所说的,可是红袖坊?”初情虽然不曾出门儿,却也在沈绝心来之前听到姐妹们在块儿闲聊。说是今日红袖坊热闹开业,不到个时辰便迎满了城内的富商豪客,着实让怡香院的生意难做。这不,自它拉下红布让众人瞧见其牌匾,老鸨已不知在屋里咒骂了少回,可咒骂归咒骂,都知道人家是京城来的,光是身价儿就比当地商家高了三倍,何况各人背景不知,老鸨只能谩骂,无法施以应对。 “正是那里。”沈绝心笑,打开窗户望着朦胧的夜色,“听说那边儿刚开业便抢了怡香院的大半儿生意,我看日后这里的生意难做喽。” “听心儿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要去瞧瞧吗?”初情自是明白沈绝心的心思,她掩唇娇笑,瞧不出是如何心情。想来,该是近日沈绝心的态度让她颇为欣然。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初情的要求从来不高,只盼日日伴卿侧,纵是无言,亦有情怀。 鲜少得见初情这般娇笑,沈绝心不禁稍楞,复而回以笑意,道:“初情倒是明白我的心思,早先便得了请帖,若不前去拜访番,岂不有失礼仪?” “那,还回来吗?”问这话时,初情的心中已有九分答案。她是清楚沈绝心的性子的,所以问,不过求个明白,又或,心存奢望。 上次夜不归宿已经被那般责罚,如今有了家室,不可能夜半回府。沈绝心本就对沈老爷心有余悸,想起那日被藤条鞭打的滋味儿,实在叫她不敢有任何过于放纵之举呐!明知初情面有期待,沈绝心却不得不让她失望。她为自个儿倒了杯酒,饮尽后发出声叹息,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可在外留宿。初情,过些时日我再来找你,告辞。” “哎!”初情打算叫住她,然而话音刚落,却又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为心儿着想,等些时日又何妨呢?琴声再起,屋窗未关,迎着外头的月夜,单薄了初情的寂寞。 红袖坊门外热闹非凡,纵是没有姑娘在外迎客,为图新鲜,数人都放弃了去怡香院的打算,选择在这里嗅时芬芳,尝夜鲜美。太熟人聚在大堂饮酒作乐,只听得里头哄然笑意,倒是像极了其乐融融的年景儿。 沈绝心只身前来,面有放荡不羁的笑意,手中折扇亦有节奏的拍打。请帖还在手上,未曾送出,便被姑娘引到某个位置上,壶美酒送到,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道:“公子好生幸运,咱们的掌家儿要出来了呢!” “掌家儿?”沈绝心来不及问,姑娘已经走掉,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嘿,倒是挺有意思的!她偏头自觉好笑,还从没见过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愿意在客人身边儿留的,连讨喜的银子都不想要了吗?还是,人家压根儿就不屑那几锭银子呢? 好酒刚刚斟满在杯,大堂内的哄闹声顿时消失。沈绝心抬头,却见女子缓缓从楼上走下来。那女子生的着实美艳,媚眼如丝,妖娆动人。她穿着身耀眼的大红,丝裙的领口开的极低,轻易便能瞧见内里春光。纤腰微扭,浅步轻抬,女子唇含艳脂,只轻轻勾笑,便引得堂内众人屏住呼吸,不敢轻易眨眼,生怕错过分毫美景。 如此风姿绰约的华裳女子,是少男子梦中的奢求?豪商不懂吟诗作对,却有风流的秀才公子摇头晃脑的吟起‘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故人诗句。世间不论男女,没有谁能抵得住美的诱惑,如此让人心弛神荡的女子,纵是如沈绝心这般做男子装扮的女子,亦为之沉醉。 “甚美。”沈绝心唇瓣微动,半眯着眼睛凝视着几乎醉了众位宾客的美人儿,再仔细瞧看,方知是那日得见半面的娇媚女子。原来,她便是这红袖坊的掌家儿?沈绝心唇角噙笑,竟好巧不巧的撞上了美人儿的目光。四目相对,美人儿先是微愣,而后竟似明了什么般,笑容甚,是对着她这边儿,道:“红袖坊今日开业,能得诸位宾客赏脸光临,实乃幸事。奴家自京城而来,对苏州城了解不,久闻苏州乃风情之地,便直把心中疑问带到此地,还请诸位为奴家解惑二。” 这般漂亮的女子会有什么疑问呢?闻言,众人开始骚动,他们纷纷表示自个儿饱读诗书,任何疑问都可解答。“是吗?有诸位宾客此番言定,奴家实在开心。”美人儿又往下走了几步,道:“未免奴家小气,若解得奴家疑问者,自有幸得咱们的头姐儿相陪,且今夜的所有消费全部免除。如何?”得众人纷纷点头赞成,美人儿笑容不减,又道:“读书人谈风花雪月,乃诗中美景,又以华丽词藻为佳;其他人论风花雪月,则为情为爱。但不知,诸位眼中,我这红袖坊内的风花雪月,又有何指呢?” 红袖坊内的风花雪月?简单的问题,不少聪明人大笑,青楼之内,不谈情亦不说爱,有的不过是男女交易,如此想来,风花雪月...自然是花天酒地,男欢女爱!不约而同的答案纷纷响起,不少人换汤不换药的说着心中答案。听的无趣,沈绝心失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喊过不远处的坊内的姑娘,在她跟前耳语些什么。 待那姑娘去到美人儿跟前说上几句并递上那张始终拿在手上的请帖,沈绝心已经慢悠悠的行至红袖坊的门口。“风,花,雪,月?”美人儿突然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复而朝沈绝心喊道:“门口的那位客官,不知是那家的公子?又姓甚名谁?” “我?”沈绝心回头,心有玩笑之意,遂道:“在下姓相,单名个公字。” 美人儿时没有戒备,倒真的唤了出来“相公?” 闻言,沈绝心大笑,道:“哎!我的好娘子!哈哈哈,时候不早了,相公我可得回去歇息了,娘子告辞!哈哈哈哈!”好大的个笑话,众人哄笑的当儿,美人儿的双眸亦是眯起。她打开手中请帖,唇角浮起丝不可察的笑意,“原来是沈家的公子,真是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嗯,如果你们听过风花雪月,就知道下面那个段子的想法从哪里来。 已,匿了。 第三十九章 合十作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沈少爷,近来沈老爷与几位颇有名望的商者成立了苏州商会,意在统咱们苏州各类生意的价格。商会本身存在与否,咱们这些小商小户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要咱们跟着统价格,岂不等于让咱们自个儿关门大吉吗?各家商户进货渠道各有不同,价格亦有所差,要价格致,赚少,赔又得是少呀!”酒楼的包间之内,几个不算熟识的员外愁容满面,桌的佳肴未曾动过,连斟满的美酒亦没有人举杯。他们纷纷把目光聚在沈绝心的身上,仿佛这会儿,她便是可以拯救他们生意的那尊大佛。 “成立商会?为何我不曾听说呢?”沈绝心面上故作惊讶,内里却是阵笑意。商会之事早在几日前便听爹提起,那时她想过有此弊端,却不提出。大商家有大商家的财路,小商户亦有小商户的生存之道。爹的想法没错,错就错在他看不起那些中小商家的生意,假以时日,只得两败俱伤。 “是啊,苏州商会。怎么?难道沈少爷没有听你爹提过吗?”有人惊诧,到底是家子,沈老爷有什么动作,做儿子的岂会不知?虽然街市传闻沈家少爷持财败家,好女色,但毕竟是沈老爷唯的子嗣,他日定得掌管沈家的生意。他们这些小商户得不到沈老爷的待见,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沈家少爷出来为他们疏通番,也好借着她的嘴,替他们在沈老爷面前言说番。 闻言,沈绝心是装作毫不知情,她自知他们此番请她的目的,遂道:“实不相瞒,近来杂事颇。加之要经管爹交予的铺子,并无闲暇和他碰面。至于你们所说商会之事,若能共同经营生意,倒不失为件好事。” “哎呀!好事,好事也是属于那些大商大户的啊!咱们这些小户本就勉强过活,而今出了这统价格之事,价高了,没人买;价低了,却是要做赔本生意的呀!沈少爷,咱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大伙儿请你过来,就是想请你跟沈老爷讲讲请,顾及下咱们这些小户,留咱们口活路呀!” “唉!此事,实在有些为难。”沈绝心思量片刻,看着双双尽是恳求的眼睛,不禁暗笑。小户小户,既是做不成大户,自然是他们的心思太少。良心生意固然是好,可惜终究是大鱼嘴里的食饵,早晚被吞。“诸位的苦楚我自然明白,但也请你们为我考虑,我终究是个晚辈,爹决定的事情,又岂会因着我的情面改变?”沈绝心用指盖戳着扇尾,道:“不过,我倒是有些话,不知诸位愿听与否?” “什么话?” “沈少爷请讲。” “请讲请讲。” “大商户有大商户的发财之道,咱们小户亦有小户的生存之法。百姓买东西并非只看价格,难道商品的好坏他们不看吗?诸位稍安勿躁,不如继续按部就班,该是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商会所说的价格统非时以成,如诸位所言,进货渠道不同,价格亦有差距,轻易让他们统价格,又有几人愿意?说白了,苏州商会,不过是个空摆设罢了。与其为此事发愁,不如商量着如何把家业做大。”沈绝心笑道,目光停留在对面位穿着朴实衣衫的模样宽厚的半百男子身上,见他注意到自个儿的目光,也不闪躲,稍稍颔首,算是有幸识之。 把家业做大?简直是着说话不腰疼,若能轻易做大生意,谁会跑到这边求个只顾玩乐的晚辈?说到底,沈家少爷还是向着自个儿那边的。沈家本就是苏州数数二的豪商,就算沈绝心日日挥霍,家里的银两亦是散之不尽。想来,他们是找错人了! “沈少爷说的有理,咱们实在是唐突了,告辞!”有耿直之人不愿留,带着股子无奈离开坐席。桌上的酒菜纹丝未动,原本请客之人个接着个的离去,没有谁吝啬满桌的好菜,亦没有谁打算放着生意不做在这里为不可能之事继续耗下去。 “凌员外。”沈绝心在最后位离开之前叫住了他,她面怀恭敬,玩世不恭的笑意在此刻全部收敛,道:“日前听闻凌员外有意寻伙伴共同经营生意,不知凌员外寻到合适的人选没有?” 此话出,凌员外不由得好生的将她打量番。没错,他确实在找合适的生意伙伴,近来生意不好做,他想把两家茶铺全都兑出,用得来的银两重新经营粮铺生意。毕竟苏州城内鲜少有人懂茶,而米面则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久都不会有过时淡旺季之说。如今得介晚辈这般询问,凌员外不免想:会不会是沈老爷有意与他合作呢?还是,他们有其他图谋? 似是猜到凌员外心中所想,沈绝心不禁扬起唇角,笑道:“凌员外莫要想,我爹的生意自有我爹主张打理。绝心刚接触经商之道,遂想寻位经验十足的前辈共同交流。合作之事纯属我个人意愿,若凌员外不嫌弃,绝心愿为凌员外分担大半愁苦,以免除你的忧心。” “沈少爷,凌某不说假话,合作之人尚未寻到。但是沈少爷,你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凌某只是个筹谋小本生意的商家,实在不敢妄自与沈家比较。还请沈少爷...”话未说完,沈绝心折扇轻拍,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若说这世上,唯有没有胆量的人,却未有做不成做不大的生意。凌员外,沈绝心方才所言不过是当有的谦虚。话说无益,沈绝心乃诚心和凌员外合作,与沈家并无半点干系。凌员外不妨考虑番,若能成事,便是长成的大鱼,不再遭受欺凌。还有,也请凌员外想想,抛去钱财,沈绝心的身份终有日得以用处。如此合作之人,怕是凌员外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呵呵,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凌员外,绝心等你的消息!”她对合作之事自是胸有成竹,本想就此回府歇息,有因着满桌的酒菜未动不免浪费,遂唤来候在门外的沈词,道:“沈词,去把绾娘叫过来,想来她还未吃饭,这么桌子菜,总得有人块儿享用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啊!大家中秋节快乐啊。 第四十章 浅较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沈词引着抱着孩童的绾娘前来时,沈绝心已经命人把桌上的酒菜重新换了茬儿。菜还是那些让人大开胃口的美味,收了余的好酒,只留沈绝心面前那半杯清酿。见绾娘抱着铃儿过来,她喜形于色,上前捏了捏铃儿软乎乎的小手儿,对其中温暖而舒服的触感实在爱不释手。 绾娘仍旧扭捏,怕是担心沈绝心等着着急,遂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穿着平日里做豆腐用的粗衣麻布赶了过来。瞧见满桌子腾腾的热菜,绾娘的手在破旧的围裙上擦了又擦。她不敢去瞧沈绝心那双含笑的眸子,只时不时的偷瞄几眼桌上的菜,盘算着该浪费少银两。 “怎么了?坐啊!”见绾娘迟迟不坐,甚为木讷的在那里。沈绝心只得唤退沈词,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她今儿个心情不错,近来把心思都投在生意上,少了对旧情的伤怀,纵有相思,却不能睹物牵念。“近来生意繁忙,遂不得空闲。今日恰有闲暇,这才叫沈词引你前来。其中冒昧,绾娘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绾娘惊觉似的抬头,正对上沈绝心的双眸,不容交流,已是羞臊的低下了头。良久,方才小声的说道:“今日是铃儿周岁生日,能得沈公子...以这般丰盛的菜肴相请,铃儿该是开心的,绾娘亦感激不尽。” 铃儿周岁生日?沈绝心果然有所惊讶,她实在没想到,竟有这般巧合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尤其乖巧的铃儿,沈绝心的心里自然酿着喜欢。“绾娘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话出唐突,绾娘不及动唇,沈绝心已经拉开包厢的门儿,扯着沈词并下楼出门儿。 “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呀!菜还没动,这便要回府吗?”沈词被自家少爷拽着莫名其妙,前头还让他到门口候着,这怎么会儿工夫就拉着他出来?莫不是绾娘言辞有所不当,得罪了少爷,遂才让她无心留下?哎,这个绾娘也真是的,若是不会说话,闭嘴就好,何故乱说呢? 沈绝心没理会他,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又似是已经有了目标。阵诱人的芬芳迎面而来,她没注意身后的沈词是如何的瞪大双眸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几名女子,没注意周围的人以何等目光‘驻足赏美’。只觉那股子芬芳在她的鼻息间愈演愈烈,未及思考,目光已经被旁边铺子里的摆货吸引了去,又哪里清楚有位红衣美人儿似笑似怨的看着她走进铺子,那双眯起的眼睛,此时倒像极了山野林中的狐狸。 “掌柜的,把这个长命锁给我包起来。”没有生意人的讨价还价,沈绝心只想快点儿把做工如此精巧的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买到,想着铃儿带上它的模样,可爱的小人儿定然了丝贵气。绾娘可怜,铃儿便不该得到她娘亲那般的坎坷遭遇,不该延续绾娘从前的凄苦。 有生意做,又不必费口舌和客人讨价还价,店掌柜喜乐沈绝心出手阔绰的同时,又不屑她的大手大脚。早听闻沈家的公子花钱如流水,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心内夹杂着羡慕嫉妒和不屑,面儿上却少不得赔笑,道:“哎呀!沈少爷这长命锁是选对了,整个苏州城就咱们这儿有如此纯金质地的,您瞧这刻工,瞧这金色儿!绝对错不了!” 话还在说着,店掌柜的手亦不得闲的把长命锁包整起来。还未接过钱,便有只握着丝绢的芊芊玉手递过锭明晃晃的金子。再抬头,店掌柜整个人都露出些许痴迷之色,“这位姑娘,您这是?” 店掌柜不知是何情况,沈绝心是眉头微皱。她斜眸,对身边儿的绝色美人儿的出现不免惊诧,她自然识得这位美人儿,只是识得却并不知其姓名,只知当是红袖坊的掌家儿,这么个女子突然递来金子?该不会横生枝节吧? 事实便如沈绝心所猜那般,美人儿面有笑意,明明是回答店掌柜的话,却是对着沈绝心,朱唇轻启:“店掌柜,我倒是不知这长命锁要价少,只是我瞧着甚是喜欢,这锭金子,该足够买下它了吧?” 如此说,店掌柜倒犹豫不少。边儿是沉甸甸的金子,边儿又是先行买下的沈家少爷,他该如何处之?想了想,店掌柜碍于沈家的声望,不敢轻易将沈绝心得罪,只得抱歉的对面前的美人儿道:“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沈少爷已经将它买下。要不您再瞧瞧别的?咱们这儿还有其他样式的长命锁,也是纯金打造,童叟无欺。” “怎么办呢?沈公子想要,我亦对它甚是喜欢。素问沈公子怜香惜玉之心甚重,虽有先来后到,却也可以割爱于我吧?沈公子,你说...我说的对吗?”美人儿妩媚笑,微微贴向沈绝心的身前,气息倾吐,道:“若沈公子能把它让给我,红袖坊愿为沈公子免单月。如此交易,不知沈公子可是喜欢?” 选定的东西轻易割让,岂是她沈绝心的作风?魅惑之味已在身间环绕,沈绝心笑而不语,只以眼神凝视着美人儿,叫她瞧不出心中所想。过了会儿,沈绝心的手不安分的爬在美人儿的腰肢,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长命锁只可赠与孩童以作锁命长寿之意。姑娘既是红袖坊的掌家儿,青楼之内,可有孩童?” “俗人按着常理处事,我却是不愿。何况,沈公子不样要买这锁?莫非,是送给自家孩子的吗?听闻公子前些时日刚刚结亲,这么早便有孩子,也算是沈公子得天独厚的...功力呢!” “功力倒是没有,送孩子却是无错。”沈绝心笑而不恼,她步步贴近,却在二人即将亲密贴身时保持相应的距离。想着桌上的饭菜等太久怕是又得重换,沈绝心把银两握在手中,而后凑过美人儿的脸,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沈绝心怜香惜玉之心常在,却也随着心情或有或无。姑娘腰肢甚软,如我这般有幸与红袖坊的掌家儿亲密无间,实在让他人羡慕。个月的免单就不必了,为你的那句怜香惜玉,沈绝心自会命人送上薄利份。姑娘,沈某告辞。”说罢,沈绝心将银两放在柜台,不在乎长命锁是否被包好,只把它拿在手里,回眸轻笑,闪身离开。 第四十一章 解围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刚踏进酒楼,便有恰似争执的吵闹声传来。酒楼内人来人往,人声喧哗是常有之事,平日里偶尔的争执也屡见不鲜。沈绝心对此并无兴趣,迎着声音上楼,竟听见婴孩儿的啼哭夹杂在吵闹声内。似乎,不妙。她踩着楼梯大跨步而上,果然在她的包间儿门口瞧见了围着看热闹的闲人,亦在缝隙之内窥见绾娘抱着铃儿狼狈的和个背影敦厚的男人拖拽着,任她如何挣脱,始终无力于男人的蛮横。 围观的百姓哄哄闹闹,不少人都对着男人指指点点,亦有让他放开手的。但他们的作为终究不能让男人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加用力的拖拽着绾娘。好会儿,待男人的位置转换,沈绝心的唇角露出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使劲儿用折扇拍打掌心,隔着围观的众人高声道:“光天化日,我倒是没想到这原本供以吃喝的地方也会发生这般有伤风化之事。胡员外,你对绾娘还真是不死心呐!这般纠缠,不知会不会闹到官府那边儿?” “呸!走哪儿都能遇到这个倒霉鬼!!!”男人拽着绾娘手腕的手有所忌惮的松了气力,回过头找寻着沈绝心的身影。果然,那张半面迷醉的脸,除了胡员外又能是谁?好容易寻见沈绝心,胡员外在袖兜里掏出张大额的银票,神气道:“当日你不过花了锭破银子就说买下绾娘,今儿个我十倍奉还,绾娘...归我...啊!!!” 声杀猪似的尖叫传来,沈绝心笑着移开了踩上胡员外的脚趾的脚。她把银票撕成碎片,当着众人的面儿洒在胡员外的面前,取笑道:“胡员外近日可是赚了些银两?出手如此豪爽,也不知您可否心疼这丁点儿票子?”她扯开胡员外拉拽着绾娘的手,把绾娘紧紧的揽在怀里,“今儿个我沈绝心当着大伙儿的面儿把话撂出来,绾娘是我沈绝心的人,也是你胡员外动不起的人,是那些心里头有歪想法的人攀不起的人。敢动她根汗毛,就甭想在苏州城呆下去!说我仗着自家的底子欺负人也好,说我有官府撑腰狐假虎威也罢。话,今儿个我撂下了,酒楼是吃饭喝酒的地儿,包间是我沈绝心付了银子包下的,看戏的诸位,还有胡员外,该散的都散了吧!” 向来只知花天酒地的沈家少爷动了狠儿,看戏的百姓皆吃惊不少,低着头各回各的位置,权当今儿这件事他们没听见,没看见。人个接个的散去,胡员外损了张大票,又被沈绝心以这般阴冷笑颜‘恐吓’,憋在心里头的恼意有地儿进没地儿出。他的目光在沈绝心和怀抱着婴孩儿的绾娘间来回,碍于沈家的势力,胡员外实在没胆儿加招惹,只是愤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招呼跟在身边儿的下人过来,耳语几声后又使了使眼色,徒自走了。 惹事儿和看热闹的都散去了,沈绝心拉着绾娘进了包间,把门重重的拉好。她瞅着绾娘泛红的眼眶,目光扫过她被扯拽的几乎留有红痕的手腕,最后不动声色的落在稍稍安静下来的铃儿身上,把买来的长命锁戴在她的脖颈,似是对绾娘说,是对铃儿说:“喜欢吗?戴上它,日后平平安安,长命无忧。” 听不懂沈绝心的话,铃儿的注意力全被戴在身上的新鲜玩意吸引,她用小手摆弄着,嘴里发出咿呀的儿语,看样子,当是非常喜欢的。 “沈公子,你?”这么贵重的物件儿,她怎么敢收?绾娘慌忙的想要把长命锁从铃儿身上拿下,却被沈绝心拦下,以其难得的温柔拭去绾娘眼角的余泪,又把那条绣有‘沈’字的手帕留在她的手里,道:“今日铃儿周岁生日,本该有长命锁为伴。有个好的寓意,也能让她日后顺心长大。我虽不知方才之事如何发生,但有句,绾娘莫要再这般软弱,惹得他人欺负。丈夫去世并非可怕,可怕的是你的心思不该,三从四德,害的始终是你。” 被沈绝心这般说得,绾娘抿着唇不知当如何开口。三从四德,是她自卖到夫家做童养媳开始就被逼着背下的,那时的她不得读书识字,只能日日对着婆婆的藤条,背不下来或是背错了,便没有饭吃,又或受藤条毒打。婆婆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识字,那是男人的事儿。她听着,也记下了,心里头却不好受。三从四德,她也知有的能做,有的不能,可又能如何?她只介女流,自小便为贱妇,如何翻身?她不是沈绝心,没有她那般学识,没有她的家世,所谓因人而异,便是如此吧。 见绾娘不言语,沈绝心用筷子夹了块儿极其香嫩的鸡肉塞到她的嘴里,道:“尝尝,这个味道如何?这家酒楼可是咱们苏州名声最好的,趁着菜还未凉,绾娘何不陪我喝上杯?” 这般唐突的举动实在让绾娘又羞有臊,她低着头把嘴里的鸡肉完全咀嚼,手里紧握着沈绝心的手帕。“沈公子,我...不会喝酒。”她的目光落在铃儿胸前的长命锁,心内蔓延的是感动和感谢。怕是记事以来,这是她即将要品尝的最好的饭菜,是难得的份温馨。 “不会喝也总能喝上杯的,当是陪我好了。”话这么说着,沈绝心已经把斟好酒的酒杯送到绾娘嘴边儿,只等着她鼓作气喝光了杯中的酒,其中的辛辣惹得她干咳不已,脸儿也因着咳嗽涨的通红。“怎的喝的这么急呢!”沈绝心轻轻拍打她的身背,接过快要睡着的铃儿,抱着她坐了下来,道:“铃儿我帮你抱着,吃菜吧。” “沈公子,谢谢你。”绾娘小声说道,不知当如何感谢于她。她不敢正脸瞧沈绝心,虽然心里头知道她和自个儿样同为女子,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些许羞涩之意。有时候想想,她那般温柔,又对自己那般的好,若是自个儿的丈夫如她...该有好。 “莫要谢我,只是我个人吃不来这么菜,便叫你来块儿享用。你既知我的秘密,在你这儿,也能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了。”她把菜夹到绾娘的碗里,道:“个人带着铃儿在竹屋生活,可还习惯吗?” 第四十二章四 喜欢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偌大的包间没有热闹的氛围,两大小占据着该供以数人齐聚的地方,实在有些突兀。拉门外时不时传来店小二叫菜的声音,沈绝心安静的喝着杯中的酒,没有丝毫吃菜的兴致。她的眉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抱着铃儿的手被小家伙儿袖珍的小手紧紧的抱着,不肯放开。似是饿了,又似是找不到余的话题,绾娘低着头夹着跟前的青菜,对桌上其它的菜肴始终不动。 “绾娘,可有想过再嫁他人?”沉默的氛围被沈绝心略带愁绪的声音打破,她没有看绾娘,低头和还未睡着的铃儿相互抓玩儿着彼此的手指,不亦乐乎。 闻言,绾娘惊愕的抬起头,复而像明白什么般目光黯淡,缓缓的放下筷子。“沈公子,我们母子是不是太过烦扰了。我...若沈公子着急,我这便回去收拾。”她欲起身离开,又舍不得此刻的距离。可是,既然沈公子已经暗示她搬走,她又怎好厚着脸皮继续居住?是呢,她终归是个寡妇,如何配得拥有沈公子的关心?传到他人耳中是那般的不伦不类,会...阻扰沈公子的前程吧?! “搬走?”沈绝心没想到自个儿的无心问会让绾娘想,她不敢迟疑,赶紧拉住绾娘的手好生安抚:“哎呀我的傻绾娘,我何时有让你走的意思?不过是随口问,随口而已呀!若我嫌你烦扰,当初又岂会让你在自个儿的地盘安居?傻绾娘,我只是觉得你终归是女子,又带着孩子甚是辛苦,遂才问你是否有再嫁的打算,实在不需想呀!” 竟是这样吗?她只是无心问?绾娘回头看着沈绝心似有紧张的双眸,她觉得,她的眼睛真是好看,那夜她闭着眼未能细瞧,今日却为她补了此遭遗憾。明明,这人生的甚是平常,却因着那双眼睛,又因她细腻白皙的肌肤,添了清秀和捉摸不透的心思。 “绾娘,你可还在乱想?”见她不曾答话,沈绝心只得把铃儿小心放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她的手腕,道:“我当真没有嫌你,我喜欢铃儿,又怎忍心嫌弃?” 喜欢铃儿,也会连带着喜欢她吗?绾娘发现她又开始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明明都是女子,怎会生出那般奇怪的心思?可是,只要有丁点儿心思触碰到那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夜,她的脸便会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好烫!绾娘几乎感觉到脸颊的红是以何种速度蔓延至她的耳根,她怕被沈绝心瞧见这样的狼狈,遂赶紧把头低下,抱着铃儿佯装沈绝心并不在此。 这到底是怎了?平日里思绪清醒的沈绝心完全被绾娘这出沉默搅得糊涂起来,她只道绾娘被她的话伤到,遂才不愿理她,不以言语。“绾娘!”她已经解释过了,怎的这傻绾娘还要如此固执的对她不理不睬呢!向来,可是只有她沈绝心不理人的份儿,又哪里有谁敢不理她呢! 心内微有不悦,沈绝心自觉讨了没趣儿,只好拉开包厢的门换店小二过来把几个相当不错的肉菜打包。待店小二出去,沈绝心再度上前拍了拍绾娘的肩膀,道:“绾娘,我当真没有嫌弃于你,亦没有逐你出去的意思。原想着咱们能好好吃顿饭,聊上会儿,偏生我挑错了话把儿,这才叫你想。冒失之处,沈绝心向你道歉。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人打包了几个小菜,也免去你今日的点滴操劳。走吧,我送你回去,若有其它想吃的,支会声,我着人去买。” “不,这些菜已经够了。沈公子,是我不好,是我不曾识字,是诗书不通,遂才轻易曲解了你话里的意思,该是我道歉才是。”奇妙的心思已经随着脸上的红潮缓缓退去,绾娘抬眸望着沈绝心,那咬着下唇的羞怯模样,当真让人又怜又爱,又生欺负她的冲动。 果然,这般模样的绾娘让沈绝心下意识的舔了唇,那双桃花眸微微眯起,垂下的手臂抬了又放。虽是短短瞬,她的脑中已经产生了无数的想法。“绾娘若是想识字,我可教你。”她走前步,终于抬手抚上绾娘的面颊,“去给你买几件衣裳吧,旧时的衣裳都该扔了。铃儿的周岁,也是你抛却从前的开始。绾娘,你得记着,要为自个儿活。” “就像沈公子...你那样吗?为自个儿活...”绾娘此话说的吞吞吐吐,敢说又不敢说:“所以,才扮作...扮作...和女子成亲吗?沈公子,女子之间...也有余的情分吗?” 难得被问这样的问题,沈绝心先是愣,复而轻笑,道:“并非像我,而是像你自个儿,咱们每个人都该有自个儿的活法,不卑不亢,只做自个儿。至于你问我扮作男子和女子成亲,那是身不由己,我与苏家的千金并无情分可言。倒是从前,爱过个女子啊!不过,呵呵...她终是接受不来这样的情,嫁了个状元郎,而后...全家都被灭门。到如今,连想她都成了难事...”沈绝心说的轻松,呼吸之间,却是千难万难,痛不欲生。 闻言,绾娘不禁恍然。她早该明白,沈绝心并非行常理之人,如此只是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穿着身青衫的扮作男装的女子,早有心仪之人,只是那人已去,徒留她人伤悲。“沈公子,你莫要伤心。你说要做自个儿,当初她不接受你,是做自个儿,而后发生那事,也是她因着自个儿的选择而得到的后果。既然今天是铃儿的周岁,你也要我放下过去,那你为何不能呢?沈公子,为自个儿活就好...这是...你教我的。” 为自个儿活就好。沈绝心笑了,自然的揽过绾娘的腰肢,道:“是啊,只为自个儿活,莫管她人好与坏。绾娘,我发现你虽不曾读书,却是心思通透之人。”大抵,这便是喜欢和绾娘说话的缘由吧。沈绝心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吧,去给你挑几件好看的衣裳,再送你回去。待我闲暇,便去教你写字识字。今儿个铃儿的周岁,绾娘重新开始,沈绝心也试着为自个儿活活。”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周,我明明是隔日! 第三四十三章 新名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又是阴雨天。自那日送绾娘回竹林的住处,断断续续的下了几日细雨。乌云密布,阴风四起,院儿里头年长的下人们都说‘该是要变天了’,秋时未过,莫不是冬天特地提前了几月?房门大开,沈绝心手里头拿着不足巴掌大小的锦盒,面色稍有凝重和不安。这样的天儿不适合外出,偏生她把拜访凌员外的事儿安排在今日;又恰逢萧大夫送来制好的药丸儿,她实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这会儿给初情送去。 “少爷。”相比沈绝心的阴沉,前来的沈词有隐言。他的双手反复的交错摩擦,低着头将视线落在沈绝心手里的锦盒之上。“少爷,少奶奶那边儿...您要不要去瞧瞧。”他抿了抿唇,见少爷抬头,便干脆把刚才所见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沈词不是按您的吩咐去送玉饰吗?临到府的前条街,沈词正好瞧见少奶奶和男子并肩而行。少爷,那男子沈词是识得的,就是那个出言不逊的孙秀才。少爷,您...”所言与此,沈词再没办法说下去,注意到沈绝心面部的阴沉,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不敢言。 “是吗?”听沈词所言,沈绝心不禁笑了起来,为了会情郎,她还真是无所顾忌呢!“沈词,”她起身整整本就规整的衣衫,吩咐道:“你且在府里候着,待少奶奶回来,便让她在凉亭等我,就说我有事找她。”至于现在,她仍是打算先行拜访凌员外,生意为大,儿女私情,并无轻重。何况,若雪不在,她又哪里来的儿女私情呢? 好似还有什么事?刚跨出房门,沈绝心便停下脚步,问沈词道:“对了,我让你把玉饰送去,可是送给她了?”她,自然是那个并不熟识的红袖坊的掌家儿,那个妖精,每每想起,便是诱人。 “送去了,只是没瞧见人,我怕少爷有其他事吩咐,便把它交给里头的丫环,由她转交。”沈词如实回答。 “嗯。”怕是并非不在,而是不愿自降身价前迎个下人。想来,那个女人还真是自命高贵的很!沈绝心摇头,复而又无奈浅笑,但愿那个女人,不会和她有太的接触,不然...日后定是个难缠的角色。 大雨在即,街上的百姓匆忙的往来在货摊儿之间,没有谁愿意在这样的阴雨天到街上闲逛。沈绝心在凌宅门口停下,想着这次拜访会否让凌员外同意他们之间的合作,又或者,以如何言辞将他的固执完全打破,将其说服。敲过门,开门的下人似乎不太愿意在这样的天气接待客人,虽未有过分的言辞,语气却并不是很好:“这位公子,咱们老爷今日不见客,公子请回。” “不见客吗?不妨替我通报声,就说沈家沈绝心有事相访。若凌员外亲口回绝,我再走不迟。” 沈家的少爷!苏州城内,有谁不知沈家的富贵?又有谁不知沈家少爷和苏知府的千金的婚事?如此,下人的语气不禁讨好,却依旧拒绝:“原来是沈家的公子,实不相瞒,咱们家老爷今儿个真不见客。” “嗯?可有因由?” “是咱们小姐回来探亲,老爷为了能陪陪小姐,遂闭门谢客。沈公子,您还是后日过来,待咱们小姐走了,老爷自然大开门庭。”下人说道。 原来如此。沈绝心点头,并无强求之意。对于凌员外家的千金,沈绝心有所耳闻。听说凌夫人在生下她之后血崩而亡,凌员外爱妻重妻,非但没有再娶,将女儿视为掌上明珠,有求必应。凌员外的女儿自小好武,为满足她,凌员外便将她送去习武,年难得相见。 “既然凌员外不方便,沈某就此告辞。不过,还请帮我转达言,就说沈绝心来过。”说着,她取来碎银交给下人,算是对他的拉拢。凌宅离怡香院稍远,沈绝心拿着锦盒快步走着,终究是将它交在初情的手里。“初情,让你摆脱从前的方法就在这里,服下它,从前的初情便是死了。日后,你的身份便是沈家的算账先生,是初情,却并非旧时的初情。” “你说,它可以...”初情的手颤抖着,整颗心都因着沈绝心的话狂跳不已。她打开锦盒,里面是颗乌黑的药丸儿,服下它,就能摆脱此时的窘境吗?初情握着沈绝心的手,恨不能现在就将它吞服,她太着急了,太想恢复自由,也太想以本来的自个儿相陪于沈绝心身边。 “是。”沈绝心把萧大夫的话转告给她,“只要服下它,半个时辰后便会出现猝死的状态。你若听我的,便在服药后去找老鸨,让她亲眼瞧着你‘死去’。我命人查过,青楼里死去的姑娘都会被抛在乱葬岗,到时候我会亲自带人将你寻回。之后,只需稍作伪装,初情便是面容秀气的男子,是沈家聘来的年轻的算账先生。初情,楚卿...日后你便作楚卿如何?” “沈楚卿,日后初情不再,便由沈楚卿相陪心儿左右。”楚卿,沈楚卿...初情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仿佛瞧见不久之后的自由,亦有沈绝心的身影作陪。她相信,她的爱终会感动天地,爱无疆,爱无尽,初情愿以生相守,只为换得心儿的点滴青睐。 作者有话要说:十黄金周朋友来,带着去玩儿了,遂晚新了。见谅 第四章十四章 挑逗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落雨无情,便是有情,亦不知何处。 街上人影往来,步履匆忙。没有谁愿意在这般雨天逗留在外,天公不作美,人间处处,只是泥泞。沈绝心在初情处借了把伞,并不打算在怡香院做停留。近来她忙碌于闲杂琐碎,对铺子里的生意并无上心,细细想来,倒是耽搁了许。避开匆匆离去的行人,沈绝心在铺子外头犹豫着是否开门儿瞧瞧。毕竟关铺日,沈老爷纵有所知,却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无问。毕竟沈家不止家铺子,沈绝心所接手的,本是间老铺,既无新人往来,无旧人乐意绕远光顾。想来,纵然沈绝心是自家血脉,沈老爷亦是有所防备,不肯轻易撒手生意于她。 阴沉的天气视线格外模糊,纵是如此,仍旧掩不去迎面而来的抹红艳。雨滴落在地面溅起水花,垂地的裙摆被水花沾染,红意甚。似是发现了饶有兴趣的风景,裙摆下的双脚稍稍换了方向,在离沈绝心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沈公子是来送道歉之礼的吗?让公子费心等候,奴家还真是过意不去呢。”语带媚意,不过片面之言,却叫人全身酥麻,连心跳都稍有停滞,欲罢不能。 明明是她无理在先,要占尽应有的便宜。能把是非黑白颠倒的这般自然,沈绝心实在打心眼儿里佩服于她。不过,若是轻易被她把便宜占了去,沈绝心又怎能愿意?美人儿在前,既有心收她的‘歉礼’,不如将她的‘无礼’并收了。 “怎会过意不去呢?当日是我强夺姑娘所爱,今日献上区区薄礼也是应当。”说着话,沈绝心的手已经不安好心的把美人儿拉入怀中。手中油伞轻落在地,美人儿惊呼声,面色却是不改。既是入了沈绝心的怀,美人儿亦不打算将其推开,反而享受的靠在她的胸前,明了之意甚。 “想不到,红袖坊的掌家儿竟是这般...亲近于人。”论不露声色,沈绝心已是通透其中奥妙。不曾想,美人儿能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纵有沈绝心不安好心的抚摸,亦不曾恼火,不曾将其狠狠推开。 “对他人自然不可亲近,但沈公子自与他人不同。我呀,可是爱极了沈公子的清冽怀香,男子当中,实在少有。”美人儿话里有话,听得沈绝心面色微变,对她话里用意清楚至极。可惜,是自个儿过于大意,若要冒失松开,怕叫她心中笃定。罢罢罢,只要不脱口承认,哪怕她心有猜测,能奈她何? 这般想着,沈绝心稍稍勾起唇角。既然她喜欢自个儿的怀香,那便讨些便宜,看她还能这般自若?视线下移,沈绝心使劲儿捏了把美人儿的香臀,抬步逼近于她,几乎与其唇瓣相触:“能得红袖坊的掌家儿夸赞实属沈某荣幸。那日听得掌家儿欲知风花雪月之意,不如移驾到沈某的地方,让我好生教教掌家儿,何为...风月,如何?”沈绝心的表情极其邪魅,她垂眸笑看着美人儿的香唇,吐露舌尖如蜻蜓点水般带过她的唇边,终是让美人儿少了些闲间的自若,抹了脂粉的双颊上又舔红晕。这场暗暗相争,终究又是沈绝心胜了筹,因了她的破罐子破摔,又因了她的...心思下流。 “想不到,沈公子竟把主意打在了红袖坊的掌家儿头上呢!奴家呀,可是既不卖艺又不卖身呢!”唇瓣似余被舌尖沾染的温润,美人儿下意识的用指腹轻抹唇间,心跳竟何往日有所不同。果然,面前之人,不能轻易招惹呢! “哎?既不卖艺也不卖身?那你可是卖心?两良心二两真心,还有七两...是爱心?” “这个说法儿还是第次听呢!”美人儿颇有兴趣的瞧着沈绝心微微眯起的双眸,想知道后话当是如何,“只是不知,若是奴家要卖,公子是否买得起呢?” “买得起买得起,自然是买得起的。我以心抵心,怎么都得和掌家儿你浓情番不是?”沈绝心挑逗之心大起,道:“何况,那夜掌家儿可是唤过沈某相公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掌家儿的恩情于不顾不是?只是,咱们这几番相会,掌家儿已知沈某姓名,沈某却只知你是红袖坊的掌家儿,不知芳名呢!” 真是个贫嘴的无赖!美人儿在心里嗔了句,不愿在这样的雨天同她耗下去。躺在地方的油伞被重新拾起,美人儿玉指轻推离开沈绝心的身怀,不想,失了她的怀抱,竟有丝冷意袭来。“奴家不过无名女流,如何配让公子知晓名讳呢?不过,既然公子要知,奴家自然相告,还望沈公子莫要相忘,裳媚儿。” 美人儿即将跨进红袖坊之时,轻飘飘的名字终是入了沈绝心的耳朵。原来,她名唤裳媚儿。媚,人如其名,当真媚惑的很!沈绝心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暗自感叹,想起方才软玉在怀的享受,实在叫人回味。 雨滴渐大,沈府的下人大都躲在后院儿的长廊听候吩咐。只有贴身的下人丫环还在忙碌,即使是厨房,也在这会儿得到难得的休息,等着下人们送来今日的菜单,也好全力做出主子们喜欢的菜肴。大门被下人打开,沈绝心的肩上被雨水浸湿,这会儿却不想立刻回房间衣。 “少奶奶可是回府?”说起苏挽凝,她的脸稍稍冷了下来。毕竟是沈家的少奶奶,当日的约法三章还在,她就算急不可耐的去会情人,少还要谨慎着些。那般张扬的与人相约,可还顾及她沈家的颜面? “回少爷,少奶奶已经回府,这会儿正在花园儿的亭子里呢!说是少爷有事儿找她,便不曾怠慢,直在那儿等着。”下人如实回答,心内略有感慨:少奶奶还真是听少爷的话呢! “是吗?”沈绝心面无表情,心内却是阵冷笑。怎么,做了亏心事,遂变得这般听话吗?她走到长廊处收了油伞,果然在花园的亭子里找到了正在等她的苏挽凝。“苏大小姐这么早就回来吗?怎么不陪情郎聊聊呢?”嘲讽之意渐生,沈绝心在对方转身意欲辩解之时狠狠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苏挽凝,你既嫁入我沈家,就该守沈家的规矩。当日我与你约法三章说的再清楚不过,可你偏生要行违反之举。这才几天?苏大小姐就那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嫁他门吗?既然是利益联姻,就烦劳苏大小姐为苏家二老考虑,免得得不到该有的‘报酬’,太早被休,到时丢人的,可不是我沈绝心!”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滚回西班牙,因为启程的关系耽误不少时间。最近才把事情忙完,现在又在忙着工作的事情。现在恢复新还不算晚哈,现在差不稳定,所以尽量保持新。唔,就这样。不废话了。时差关系,新的大数可能都会在深夜,所以还是请童鞋们收藏,注意下里面的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们起床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第四章十五章 佯装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番恶言相向,说得沈绝心胸中畅快。沈家与苏家这门儿亲在外人看来是官商联姻,是门当户对的龙凤婚配。只有两个新人最是清楚,她们之间的梁子,早在成亲之前便以结下。的是误会,少的是解释。这前前后后的误会如雪球儿越滚越大,到今时今日,也算机缘巧合全然爆发。纵是不提旧事,当下之事也足够给沈绝心斥责苏挽凝的机会。 新婚之夜的温馨氛围是外人营造的,而今只她二人僵持于阴雨之中,从前有过的‘便那般将就着和夫君过日子’早随着沈绝心的冷言讥讽飘散无踪。苏挽凝的面色涨红,呼吸起落尤其明显。心内千万委屈无从诉说,终是化作股冲动集在手掌,抬手便要打在沈绝心的脸上。可笑!实在是她瞎了眼,竟以为能和她安稳度日,曾因她点滴体贴,妄想将整颗心交许于她!苏挽凝牙关紧咬,万般怨恨付诸行动,只为让眼前这个口出胡言乱语之人好生清醒。 好在沈绝心眼疾手快,竟在她的手掌即将触及自个儿的脸颊之时抓住了她唐突而至的手腕。“怎么?被我说中痛楚便这般气急败坏吗?妄你大家闺秀,竟要忤逆夫君出手伤人吗?苏挽凝,你当真是丢尽了苏家的颜面!” 沈绝心的冷笑夹杂着苏挽凝忍无可忍的怨恨。她不明白沈绝心怎么可以这般无耻,随便用无中生有的想法将她的清白诋毁。从嫁入沈家开始,她便努力让自己适应少奶奶这样的代表禁锢的富贵称呼。她不否认孙知浩的再纠缠,每每接受邀约,不过是受不得他的苦苦哀求。她不是没有拒绝过,甚至,她因了沈绝心那时的几番温柔和调戏,默许她在外头的切‘花天酒地’,说服自己将整颗心都归拢在‘夫君’的身上。 而今日之事,是孙知浩因提前进京准备科举而向她辞行。本该草草结束的事情,却因着孙知浩的次请求而让苏挽凝心软。纵有先前的百般拒绝,却不得不顾着旧时的情分,题诗相赠,也算了却他这么久以来的种种心意。这些事她本不必解释,奈何沈绝心出口伤人,屈了她的清白,实在叫人气氛! “放手!沈、绝、心!”苏挽凝眼底噙着晶莹的泪,她努力控制着不让它们流下,执拗的妄图将手从她的禁锢之下挣脱。怎奈沈绝心手劲儿过大,如此折腾,不过让她所受痛楚甚,却不曾有丝毫摆脱的迹象。稍稍平息情绪,苏挽凝咬牙切齿的解释道:“青天白日,我可以向天发誓,并未做出败坏沈家名声之举!从前没有,以后不会有!我知你所指孙知浩与我关系不甚明了,但我有言,听与不听,皆随君意!没错,认识你之前我却有心许于他之意!但只因他秀才出身,心有仰慕!知他已有妻室,早打消想法,与他不过泛泛之交!” “成亲后所以应他所邀,无非与他言明关系,以免错声非分之想!今日他又来相见,全因他即将上京备考前来辞行!苏挽凝此话字字句句毫无虚假,就算我对你并无好感,也断不会做出有损清白之事!至于信不信,随你!沈绝心,昔日约法三章我不愿解释!并不代表我能忍你所给屈辱!女子清白,向来视之为命!岂容你轻易诋毁!!!” 终是说到伤心处,苏挽凝的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自嫁入沈家,沈绝心几番讥讽冷言她都忍下,固然公婆没有给她气受,夫君却让她生不如死。苏挽凝,何曾受得这般委屈?!落雨甚,苏挽凝已经有了收拾包袱回娘家的心。她在心里苦苦想问,为何?为何爹娘要将她嫁给这样个‘恶人’?!娃娃亲,实在害人!!! 有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走廊,苏挽凝没有注意,却被沈绝心眼尖的瞧个清楚。做戏就要有做戏的样子,她和苏挽凝虽无夫妻之实,却不能被二人以外的人知晓。何况她方才所言皆属肺腑,加之泪水肆意,沈绝心实在不能狠心继续恶言以对。 人影越走越近,沈绝心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她顺势把苏挽凝揽在怀里,用指尖抹去她眼泪的当儿,低头吻上她略带咸涩的唇瓣,唇齿相依,却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浅然旖旎。苏挽凝被她吻得措手不及,稍有推拒后竟也顺从的由她动作。好似,方才那个受尽委屈的小人儿并不是她,而是和她长的极像的其她人罢了。 “方才之事真假不论,约法三章却是时刻有效。苏姑娘,爹往这边儿来了,你可要好生做好我的娘子,免得被他看出端倪,加以追查。”眼泪已经被沈绝心抹去不见踪影,她揽着苏挽凝的腰肢佯装和她共赏秋雨,明明刚才还冷言以对,偏生此时体贴入微,牵着对方的手紧紧不放,实在叫人惊叹沈绝心演技之高,所变之快。 心儿哐当摔得稀碎,苏挽凝面上毫无表情,却只能在心里头苦苦笑。原以为经她解释之后情况会有所改观,而今确有变化,却并非因了她毫无遮掩的实情。想想方才肺腑之言,实在叫人好笑!早知如此,倒不如继续缄默,误会与否,不过如此。 “心儿,凝儿!下这么大雨还呆在这里!”沈老爷低沉且威严的声音自她们身后响起,不温不火,听不出是责怪还是关心。雨天总会让人模糊视线,方才沈绝心和苏挽凝的僵持之举沈老爷并未望见,倒是她们唇齿相依的旖旎被完全的映入视线。 新人相依本是好事,沈老爷虽不悦她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却因着沈绝心旧时的生性风流而略感宽慰。男人呐,终究还是要先成家的,不然心儿性子久久不定,待他百年归老,如何能安心将偌大的家业托付于她呢?何况苏沈两家的联姻有利无害,如今沈家生意比之从前上层楼,他亦被商众推举成为苏州商会的会长,如此荣耀,全因沈苏两家的结亲所致。 “爹。”苏挽凝轻声礼唤,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脱开沈绝心的怀抱,反而被她揽的紧,未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爹,今日恰逢雨天,闲来无事,便和凝儿来亭子里趁雨观景。不知爹爹来此,可是有事找我?”沈绝心恭敬道。 “没什么大事,后日我在府内宴请商会众友,你与凝儿也并参加。你也大了,莫要再行叛逆之事!”沈老爷深深的撇过苏挽凝,又道:“凝儿嫁入咱们沈家也有些时日了,该考虑留个后嗣。免得将来沈家生意落入外人之手!你娘说苏州临郊有间寺庙,求子甚灵,找个时间,你们二人去上去,也好为我沈家求个乖巧伶俐的男孩儿。” “是,爹。”提及子嗣,二人的脸上各有说不出的尴尬。苏挽凝只道她们二人未行夫妻之礼,唯有沈绝心自个儿知晓,就算她们假戏真做,也不会有什么子嗣。因为她,沈绝心,根本就是女扮男装的‘伪君子’,永远都不可能让妻子怀上子嗣。 作者有话要说:哈,我新了。 第四章十六章 假死 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 沈家乃苏州城内首屈指的富贵豪商,如今又居商会首位,沈家宴客,自然宾客满座,无人怠慢。虽是宴请商众,沈老爷却只着人宴请得以攀仗的‘有用商家’,对那些小商小户,他自然懒得问津。贵客众,又有岳父苏知府在场,沈绝心不得不收起平日里自露的风流不羁,着实隐在人群之中,不甚乖巧。 苏挽凝自然以沈家少奶奶的身份陪在沈绝心的身边儿。明明二人平素无所瓜葛,而今却要在人群假意恩爱,无奈之余,有难以言说的荒唐和苦涩。假凤虚凰,这样有名无实的婚事,她不可能告知家人,不可能让外人知晓。好在沈绝心举止坦然,连平日里没有的关心和体贴都让人觉得自然流露,未有丝毫做作。非但得苏知府的欣慰,得长辈们的夸赞,说她自成亲之后沉稳不少,而苏挽凝,便是这当中功不可没的人物。 宴席进行的当儿,沈词拿着封书信神色慌张的递到沈绝心的手里,似是担心自个儿的行为过于招摇,沈词麻溜儿的哈腰躲在沈绝心的身旁,耳语道:“少爷,这信是怡香院的初情姑娘托相熟的姑娘送来的,说是万分紧急,让您不管在做什么都务必以信为先。” 听他这般说,沈绝心不禁眉头紧,暗道声‘糟糕’,当着桌上宾客的面儿拆开了书信。初情对书法身为通窍,虽短短信言,亦专心提笔,让人瞧了赏心悦目。只是,沈绝心光是瞧了信上的头句话,便再无法赏心悦目。她暗责初情太过急躁,竟选在今日服药诈死,又恐她被丢在乱葬岗让野狗分食假死成真,遂草草的把信瞧完,顾不得如何场合,会否惹人疑虑遭沈老爷责罚,赶紧带上几名下人随行,匆忙的赶去城外的乱葬岗。 好在沈词的信送的适时,沈绝心赶去的时间亦不曾拖慢,等他们风风火火的到达乱葬岗,正赶上怡香院的老鸨带着两个粗汉骂咧咧的驾车前来。要说初情‘死’的也太不是时候,本来红袖坊的开张就抢去了她们大半生意,好在初情虽被沈绝心包下只陪她人,她所付的银两却是极,加之其他姑娘们的卖力讨好,生意勉强维持。如今初情好端端的在她面前口吐白沫暴毙而亡,好端端的又失了个赚钱的‘工具’,这叫老鸨的心情如何舒坦。 “就扔那儿吧!”下了车,老鸨如同避瘟疫似的闪在旁,让两个大汉把初情尚有余温的尸体扔在所指的地方。她的手里头拿着沓皱巴巴的黄纸和几根早前便点好的燃香,匆忙往那儿扔,双手合十,低头拜道:“初情呀,活着的时候你便总想自由,如今你死了,也算真的自由了。但愿来世莫要托为女子,免得命不由己,再踏今世的路哟!虽说妈妈在你生前做了些折腾你的事儿,但妈妈也是逼不得已,望你莫要记怀。初情呀,你就好好去吧,妈妈只能送你至此,也算仁至义尽了。”番念叨,老鸨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能赚钱的人少了个,怡香院也不知能撑到几时。“唉!咱回去吧!”她只顾着盘算日后还能赚几个子儿,并未注意周围是否有他人出现。就算是有,也并不为奇,苏州城里头每天都有人会死,买不起棺材入葬的穷人大有人在,能被送到乱葬岗,也算是另种安慰。 沈绝心眼望着老鸨的马车离开,赶紧在刚才老鸨抛纸的地方寻到了初情。这会儿药效还在,初情尚处于假死的状态,沈绝心没有提早唤醒之法,只得让下人把她抬到久未开门儿的铺子里头。未免惹人非议,又或有盗尸之嫌,她让下人把初情装进早就备好的麻袋里头,旁人见了,只道是新进的货物,并无怀疑。 铺子的内堂有供以休息的床榻,是从前在这里看铺的管账先生所留。他从前住在这里,虽备了还算舒适的床榻,又用自个儿的月钱购置了不大的圆桌和存放物件儿的柜子,虽说简陋,倒也颇有睡房的感觉。 遣走出力的下人,沈绝心个人守在初情的身边儿,用毛巾将她嘴角残存的沫子擦拭感觉。她现在还未有呼吸,萧大夫说过,药效因人而异,怕是得费心等上两个时辰。想到还未给初情备好她所需的衣裳,沈绝心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把该买的都买了回来,这才安心静等初情醒来。 内堂过于安静,沈绝心无所事事,竟是抬手轻轻勾勒着初情的轮廓。随着指尖在她的五官不断来回,沈绝心的心底竟有丝异样存在。她想起若雪,想起她们从前亲密无间的日子,也想起那年夜里凤冠霞帔何等的嘲讽。可是,在那段混杂着痛苦的回忆里,关于眼前这个女子的大胆告白也随之出现。她说过,明知她是女子,她也愿意和她在起;她哭过,说她只要她心底的微微角;她也兴奋过,说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只要这样就好。 “若是,若雪能有你那般勇气,当有好?”沈绝心的手抚上初情的额间,话语里带着些许哽咽:“这世间的事儿,当真是不由己的。想要的偏偏得不到,香消玉殒,化为尘土,留下的不过记忆。都说珍惜眼前人,你这般好,沈绝心实在不知,是否上天因了若雪的死,而将你补偿与我。初情,我本为自由身,而今你自由了,实在令我羡慕。但愿有朝日我能如你,选择所愿之事,为所为之人。你如此全心为我,沈绝心若不接受,便是有些矫情了。但愿你好好的,好好的。” 话至于此,沈绝心的唇角竟有丝笑意。她该谢谢苏挽凝,若非她的‘不小心’让若雪赠予的信物完全消失,自个儿又怎会连个念想儿都没有,虽不甚习惯,却少了些刺心的折磨,让她缓然不少。也好,有些事情,不管是绾娘所言还是初情劝慰,她都该明白,过去的情终究不复存在。当日若雪答应嫁于那人,并非出于被迫。直以来,就只有她人在回忆的煎熬里苦苦追逐,为的,却是份旧时的甜蜜,而非真正的得到。是了,从头到尾,可笑的,始终是她自己。 声轻咳传进沈绝心的耳中,她面露欣喜,赶忙拿来斟满的清水送到刚刚坐起的初情嘴边儿,道:“你醒了,快把这杯水喝下。”萧大夫曾经叮嘱,要初情醒后喝水,虽不知用意,却得遵照嘱咐。 刚从假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初情的意识尚有模糊。她接过沈绝心递来的清水杯又杯的喝下,直到有撑腹之感,方才不再饮水。“心儿,我这是...在哪儿?”她好奇的瞧着周遭简单的布置,料定此地并非沈府,那会是哪儿?初情不知,却心有满足。只要沈绝心在她的身边儿,所在之处有何重要? “初情,这是沈家的玉饰铺子,也是你日后照看的地方。”沈绝心笑道,“原本内堂不该是这般布置,全因之前的梁伯为了方便看铺住在这里,遂才有了这番家具,倒是为你日后的居住行了不少方便。初情,如今你也算摆脱了旧处,若是觉得舒服些,便把这衣裳换了,从此便是我沈家新请来的账房先生。至于住处,你且...”话未说完,便有敲门声突然而至,沈绝心正纳闷儿谁会在明知关铺的时候敲门,熟悉且媚惑的声音不禁让她有了闪躲之意。 “沈公子,你可是在铺子了吗?奴家方才似是瞧见你进铺了呢,前日你着人送礼于我,奴家心上感激,想邀沈公子把酒相谈呢!沈公子,可是还在忙着清点货物?奴家也想进来瞧瞧呢,也不知公子能不能开个方便门儿,让奴家进去买几样顺眼的物件儿?”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没有人加群块儿聊天的,有的话可以建个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