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 第 1 部分 驯悍记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作品:驯悍记 作者:芭芭拉·卡德兰 男主角:德斯坦·海尔(爱卡延泽·席克门·潘恩爵士) 女主角:罗琳达·康波恩 内容简介: 两个富翁打赌, 赌这位女人的命运, 她原来是上流社会的名女子, 为了还父亲的赌债, 她一下变得身无分文, 究竟这位女人的命运如何? 在艰难的生活中, 她改掉了过去的骄横, 恢复了女人的本来面目, 使她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拥有了用金钱享受不到的新生活。 正文 第一章 一七九四年。 他戴着青色的面具,冷漠地望着舞池。 在水晶吊灯的照s下,整个屋子象是十彩绚丽的万花筒。屋里的人都是应邀参加“羽化幻境”化妆舞会的贵宾。这种舞会无可避免的会有上打的埃及艳后、一群古代的弄臣,以及为数众多的伊利莎白式翎毛发饰。 舞池里,一对对男女随着回廊上乐队所奏的音乐婆娑起舞。他轻蔑地望了他们好一会儿,才愕然地对身旁朋友说:“我还以为你带我参加的是个高级舞会呢!” “是啊!没错啊!” “这些女人,难道不是些娼妇?” “当然不是!她们都是来自上流社会,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 “我简直不敢相信。” 戴青色面具的人说着,却不再打量那些天鹅绒面具下撅起的樱唇,那些游梭闪烁的目光,以及粉颈上成串的珍珠项链。 他的注意力被透明帘幔后隐约可见的景象吸引,尖端呈粉红色的茹房、圆润适中的臀部、粉雕玉琢的大腿,透过欲遮还显的帘幔,构成一幅令人心跳的场面。 “我真的是在英国吗?”终于,他如梦初醒地叹道。 他的朋友笑了。 “你离开这儿太久了。慢慢你就会知道,这里一切都有很大的变化,许多事情真是每下愈况呢。” “当年我出国时,”青色面具说:“女人都非常温柔、谦和,不但能谨守妇道而且很顺从丈夫。” “这些早都过时了。”他的朋友继续说。 “今天的女人可不是弱者了。她们参加赛马、赛车,参加s击俱乐部,组织女子板球赛。皇家公主还踢足球呢!” “老天!” “她们自认跟男人一样,处处唯恐落在男人之后。” “我注意到好象没有人擦粉。” “哈!现在男女都一样,大家都不擦粉了。谢天谢地!当然这要归功于威尔斯王子提倡的‘重返自然’口号。” “这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谈论的唯一令人高兴的事。”青色面具说。“但是对女人来讲,可就难说了。” “这种新的时尚,”他朋友眉飞色舞地说:“需要点牺牲精神呢!” 他用手势加强语气。 “过去那种高贵雅致的女性早已消失无踪。现在的女人把一头长发挽到后头,又小心的梳成一副蓬松浪漫模样,脖子上还绑了很鲜红的天鹅绒带子,真不晓得她们在想些什么?” “我想这种勒花人的打扮可不见得好受。”青包面具说。 “好家伙!我们做过很多不好受的事,结果还不是继续做了下去!” 他看看同伴,做个鬼脸。 “现在很多长裙几乎把整个茹房都露出来,或是用近乎透明的料子缝制,叫人一览无遗。” 青色面具没有回答,仍然俯视着舞池中的男女。舞池略微低陷,舞曲的节奏渐趋疯狂,大家的动作也变得夸张起来。 “也许你认为我跟不上时代了。”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 在这闷热的六月夜晚,连接花园的法式落地窗是开着的。这时,很令人意外地,从外头走进一匹黑马。 一个乍看似乎全l的女人骑在马上,全身只有垂至腰际的金红色长发半遮半掩着。 等她靠近时,才发觉她所坐的银白色墨西哥式马鞍,前后两头都高了一截。 她的长发经过巧妙梳理,大家只看得到她l露的双腿与双臂。 她火辣辣地跨坐马上,那双碧澄而精灵的大眼睛仿佛占据了整个脸庞。 青色面具总算定了下神。 “我的老天!这是何方神圣?” “嘿!”同伴回答,“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罗琳达·康波恩小姐,我们这儿最刁蛮淘气的女孩。” “难道她也出自名门?” “她父亲是康波恩与卡迪斯伯爵。” “如果她父亲还有点知觉,早该把她痛揍一顿,带回家好好管教。” “她父亲恐怕很难跟她碰个面。因为他从早到晚泡在牌桌上,头都难得抬一下。” “他是个赌鬼?” “百分之百的老赌鬼。” “这女孩多大年纪?” “我想她应该是二十岁。她风靡圣杰姆斯地方已有两年之久了。” “她真这么受欢迎?”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她是做了些令人非议的事。我也不否认,她是有点离经叛道,令人侧目。但是,至少她具有超乎凡人的美貌,令人蚀骨销魂的美貌。” 青色面具不再搭腔,一瞬不瞬地看着罗琳达小姐骑着雄壮的黑马,在舞池里绕着。 舞会顿时停下来,大家都向她鼓掌。所有的男人都疯狂地叫嚷着,替她打气。还有人在她经过时,将鲜花扔在她身上。 “他们在怀特俱乐部打赌,赌她不敢l体来参加。”他告诉青色面具。“好了!现在她不但赢得赌约,还有一大笔钱也得转手了。这是她一连串荒唐的恶作剧之后,又一杰作。” 罗琳达小姐在场里绕了两圈,向喝采的观众致意后,就象她来时那般令人意外地,从落地窗隐入花园。 “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她吧?” “嘿,当然不是。这位大小姐还会再回来,参加一些狂欢节目。她可是什么都不在乎。她会最后一个离开这里。” “她也喜欢这样的舞会?” 回答似乎带着鄙夷。 “很显然的,这是她打发时间的方法,每晚参加舞会、酒会,狂欢作乐。而且每当她玩够要走时,总留下一串破碎的心。”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罗琳达小姐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最近一次是跟昆士伯利侯爵。” “老天!那老山羊还在玩这种游戏?”青色面具c嘴道。 “只有死神才能让他不再好色。我刚才说,嗯,他还扮演过希腊神话巴利斯的角色,裁决金苹果究竟该给哪一个美女。” “三个女神争着要金苹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没错。” “她们都是一丝不挂?” “当然罗。” “其中之一是罗琳达小姐?” “我也是这么听说。” “然后他和她就勾搭起来了?” “顺理成章的。我还要说她的是她既通用性又任性。通常很少女孩会象她这样,没有人能够忽略她。” “或是低估她。”青色面具讥讽地补充。 “我觉得我应该把你介绍给她。”他的同伴笑着说:“让她见识一个不为她美貌所惑的男人,或是一个绝不屈膝于她脚下的男子汉,这对她会有帮助。”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刚看到威尔斯王子也来了。你跟我来,我给你们作个介绍。我知道他会很高兴认识一个国外回来的人。” 稍晚,青色面具在皇家餐厅用过晚点后,觉得舞池实在太热,便漫步到花园里。 微风轻拂枝头,花香蕉人欲醉;满天星斗灿烂地闪烁着,构成一幅夏夜美景。 他舒畅地作了个深呼吸,想起当年在印度那种致命的酷暑,所呼吸的空气是多么的不同。 他孤零零地站着,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看在上帝份上,你一定要听我说,我爱你!罗琳达,嫁给我!否则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青色面具凝神倾听。 语气中充满着痛苦。 “嫁给我,罗琳达,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快乐的男人。” “这是我拒绝你的第十次还是第十一次,爱德华?” 青色面具听出说话的两个人是在紫衫树篱的那头。 在夜色中,他无法从树篱间的空隙望过去,但是他猜想他们是背靠着树篱坐着,与他的距离只有几呎而已。 “我以前求过你,我还会继续求下去——嫁给我吧!” “而我每一次都拒绝了,爱得华,你真够烦人。我要圆舞池了。” “不要走,罗琳达,求你留下来,我保证不再烦你。我会做任何你要我做的事——任何事。只要你能多喜欢我一点。” “我为什么要?如果我要只哈叭狗,我宁愿去买一条。”语气中充满轻蔑,接着很快迸出下面的字眼:“你敢碰我一下,我再也不理你。” “罗琳达!罗琳达!”绝望的叫声之后,只听得女人鞋跟踩着石板路迅速离去的声音,留下那男人恼恨的呻吟。 青色面具知道这段对白结束了。 他朝着舞厅走去。 要认出罗琳达小组可是一点也不难,当他穿过落地窗时,就听到她那欢愉的声音,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披了件镶边的骑士斗篷,这是男人的装扮,她可真敢穿。缎织马裤下面是镶有流苏的长袜,明显地呈露出纤柔的足踝。她那金红色头发缠卷得象顶假发,还俏皮地戴了顶翎毛帽子。 她戴了副面具。她那小而挺的鼻子,曲线完美的嘴唇都呈现在外,略尖的下巴流露出一股傲气。 她手上端了杯酒,当青色面具步入舞厅时,她正领着环绕在她周围的人向舞会主人——一个面带嘲弄,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举杯祝贺健康。 主人也同时答谢敬酒的客人,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罗琳达。敬过酒,他走到她身边。 “我们到花园逛逛吧,我想跟你谈谈。” 他们就站在青色面具身边,谈话声清晰可闻。 “我才从花园过来。”罗琳达小姐撅着嘴。 “如果你想跟我谈情说爱,艾力克,我警告你,我可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你怎么会怀疑我有这种企图?” “因为每个男人都在谈这种事。”她反驳。“难道你们就没有别的话题了?” “他们这么说过吗?” “我早烦透了!现在我对爱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谈些别的事反而让我高兴些!” “难道你要装出一副冷血的样子?” “不是装,是真的!我们到餐厅去吧,我的肚子在抗议了!” 青色面具目送他们离去。 “我早告诉你她很漂亮,就是有点捉摸不定。”旁边响起了声音,原来他的朋友走了过来。 “是不是每个人都拜倒在她脚下,俯首听命?”青色面具问道。 “没错,每个人都很听罗琳达小姐的话。” “如果他们不听呢?” “她就不把他列入朋友的名单。这种放遂比开除教籍还严重。” 青色面具笑着说:“我有个感觉,在我走后,你们全部丧失了价位标准,或者说,幽默感吧!” 舞会一直到东方的曙光划破昏暗的天际,方才曲终人散。这两个老友把马车驶出车道,转入大马路。 他们驾的是辆四轮马车,一名仆役坐在后座,两匹品种优良的名驹在前头拉着。 “玩得愉快吧?”驾车的人问。 他的朋友——现在卸下青色面具——笑了笑。 “真是想不到!我预料会有些改变,没想到这么离谱。” “你说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王子首先就令我大感意外,他变得好胖。他那批酒r朋友也令人生厌。” “没错!”驾车的人接着问:“那你告诉我作对这些娘儿们的看法,你真是吃了一惊?” 戴了一晚青色面具的人微笑着。 “我向你保证没那么严重。只是当我想到这些低俗而毫无责任感的女人将成为我们下一代的母亲时,难免一阵子难过。” “那你想不想多少尽点心力?” “你说呢?做些什么好?” “改造罗琳达小姐!对任何男人来讲,这都是最刺激的挑战。” “嗯,也许可能吧!” “呵!有谁驯服过母老虎?随便你赌什么,我说这件事绝不可能。” 戴过青色面具的人沉默了一阵,缓缓的说:“一千金币。” “你是说真的?” 他的朋友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接着笑道:“好,成交!这件事比我们赌注的份量还要难上十倍,我倒想瞧瞧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段路,驾驶手突然叫了出来:“说了半天,你看!那只母老虎可不是正在我们前头!” 他指向前面,一辆黑色旅行马车正朝着小山上的“西班牙旅馆”驶去,车辆上雕饰着康波恩家族的图样。 如果不是前座马夫和站立车后的仆役所穿的耀眼制服,这辆马车也不会这么惹人注意。 罗琳达仆役的制服和一般贵族所流行的蓝色、青色、紫色不同,而是镶有银边的白色制服。 曾戴着青色面具的人好奇地注视着这辆马车。 眼看马车上了山顶,在通过“西班牙旅馆”和收费站间的空地时,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青色面具的朋友诧异地望着,随即大喊:“老天爷!抢劫犯!罗小姐遇劫了!” 他猛力扬起鞭子,加速前进,正当此时,突然一声枪响,只见站在马车门口的一个男子仰翻跌落路旁。他的同伴快马加鞭,全部逃之夭夭。 在他们追上这辆马车之前,罗小姐的马夫叱喝一声,扬鞭绝尘而去。 他们俩人把车停在抢匪身旁。 抢匪四脚朝天躺在路旁沟里,一只手还拿着枪。 虽然他的脸被面罩遮住,却给人一种狰狞可怖的感觉。紫红色的血从他胸前缓缓涌出。 坐在马车后座的仆役跳了下来。 “他死了,主人。”仆役轻声说。 驾驶手用马鞭轻触爱马。 “那不关我们的事。”他答道,随即策马前进。 一段沉默后,曾戴青色面具的人说:“是她自己s杀了抢匪,还是有人和她一道?” “当然是她自己s杀的。”他的朋友答道,“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兴味盎然地继续说:“你今天可看到了现代女性是如何保护她们自己的。以前就有人告诉过我,罗琳达小姐怎样怎样对付抢匪和绑匪。现在我才知道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假!” 他笑着说:“她很显然是在抢匪打开车门时开火的。她的仆从甚至不必伤一点脑筋,事情就过去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同伴评论道:“我们那时候的女人只会吓得哭出来,期待强壮的男人保护她们。” “当然这种女人还是不少,如果你想要的话,尤其是你有钱有势的话,她们还会缠着你不放呢!” 青色面具不答,马车静静地驶过汉普斯德。 罗琳达小姐正躺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在她觉得可以稍为松弛之前,她先将子弹重新装过。 汉普斯德以土匪横行闻名,她不喜欢这里,就象她不喜欢那些苦苦哀求的求爱者一样。 爱德华·辛顿爵士是她的众多仰慕者之一,对她一向唯命是从。一想到昨晚,他那叫人恶心的样子,她发誓以后只要有他在,她绝不接受邀请。 对他那永无休止的求婚,她也是毫无办法,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人真是“烦得要命”。 这场舞会的主人,罗克斯福德爵士也好不到那里去,但至少他在追求她时,无法用“结婚”来做为手段。 他是个有妇之夫,使得他对她的欲求无法名正言顺,也比较好应付。 她对艾力克(罗克斯福德爵士)常冷嘲热讽。他们也知道,她宁愿跳上月球,也不愿接纳他们的恳求。 艾力克倒也不死心,他的进攻方式还算机智、风趣与玩世不恭,可是爱德华就不同了。 他老是威胁说如果得不到她就要自杀以明心迹,现在罗琳达甚至还没等他开口就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实在不堪其扰。 但是爱德华会是个好丈夫,而且如果他哥哥一直没有儿子的话,很可能有一天会成为大公。 “照理我应该接纳他的。”罗琳达自言自语,“可是我怎么能忍受一辈子听他苦苦哀求?” 她又想到一些其他的人,他们的方式都差不多。其中有的不仅可以给她大笔的财富,同时也很有声望地位。 罗琳达也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是多么变幻无常,对这些追寻欢乐的人来讲,只要情况一有变化,他们可以立即从欢呼转为喝倒采。 “我追寻的到底是什么呢?”罗琳达不禁自问,现在马车已下了汉普斯德山,前面不会再有危险。 她的眼前又浮起一串无止无休的宴饮、舞会,从伦敦到布莱顿一路奢靡荒唐的旅游,纽马克的疯狂赛马,贝斯的弄潮之乐,然后重返伦敦,再开始新一回合的寻欢作乐。 这真是她想过的生活吗? 她也明白,由于她昨晚所扮演的哥地亚夫人的角色(注:十一世纪英国女性,为求赦免其夫重税而l体骑马穿越街市),第二天所有嫉妒她的女人将会像动物园里的鹦鹉般,喋喋不休地蜚短流长。 她之所以做出这般大胆的行径,是因为巴瑞摩爵士——一个下流的贵族赌她绝对不敢。 “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大声说。 她边笑边回想整个过程,这件事将原封不漏地传到温莎堡内国王与王后耳中。 毫无疑问地,他们会归咎于威尔斯王子,因王子也参加了这舞会,而居然发生这种荒唐事。 “这些假道学的老混蛋!”罗琳达嗤之以鼻。 她高兴的发觉旅途结束了,马车正停在康波恩府邸前的汉诺威广场。 这是幢庞大的建筑物,丑陋而不舒适,是第七世康波恩伯爵——也就是罗琳达的祖父——兴建的。 她费过不少心力将房子改变得明朗、舒畅些。 当穿着她设计的白色镶银边制服的仆役恭谨地开门时,她想起小时候这屋子给她的y森感觉,现在确实改变多了。 “伯爵在吗,汤玛斯?”她问道。 “在,小姐。伯爵在半小时前回到家,现在书房里。” “谢谢你,汤玛斯。” 罗琳达把斗篷外套往椅上一扔,便沿着大理石地板朝书房走去。这名仆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身男性装束,显然颇为吃惊。 她打开房门。 父亲坐在书房中的座椅上,拿着一枝决斗用的手枪,正在装子弹。 他是个幽雅的男人,鬓角已呈灰白,发黄的脸色仿佛从未呼吸过新鲜空气。赌局里的空气总是混浊不堪的。 他迅速放下手枪,快得有些不自然。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罗琳达!”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可别告诉我你正要去决斗?” 父亲没有回答。她笔直走到他桌前,俯视着他。 “告诉我,爸爸。” 伯爵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突然倒在椅上。 “我正准备给自己作个了断。” “你在说笑话,爸爸。” “我输掉了我们所有的一切。” 罗琳达沉默不语,在她父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查理·福克斯对上了。”伯爵回答。 罗琳达嘴唇缩紧了。 她太明自查理·詹姆士·福克斯是他父亲所碰过最危险的对手。 查理·福克斯是一名雄辩滔滔的自由党政治家,大腹便便,懒惰无度,不拘小节。一张双下巴的脸孔配上粗黑浓眉,构成他独特的就力。 他在国王面前失宠后,成了威尔斯王子的密友。事实上,有一度王子对他的重视几近崇拜。 查理·福克斯的父亲是个豪富,他从小就嗜赌如命,十六岁时,就曾在一个晚上输了三万二千镑。 这真像是讽刺,罗琳达想,查理·福克斯通常很少有机会赢过爸爸的。 她父亲立刻证实了她的想法。 “一开始我是赢家,”伯爵乏力地说:“赢了一大笔钱,然后福克斯的运气来了。我没想到这种情况会一直继续下去。当我站起来时,已经一文不名了!” 罗琳达考虑了一会儿,十分平静地问:“你输了多少?” “十万镑。” 对于在怀特俱乐部赌博的人来讲,这不是笔天文数字。可是罗琳达和她父亲都知道,对他们家而言,这真是个悲剧。 这栋房子在伦敦市区,老家在康威尔,他们收入不多,却过着挥霍无度的日子;他们永远乐观地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转”。 那是说,当伯爵手气顺畅时,罗琳达总是把他赢得的从他身边拿走——在他再度输掉之前。 但是他从未输过十万榜之多。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伯爵嘶哑地说:“那就是给自己一枪。我死了,福克斯就找不到我讨债了。” “这个我也知道,”罗琳达说:“可是这笔债关乎我们家的声誉,好歹我也要把它还清。” “你真要这么做?” “当然,”她回答,“而且我认为如果你撇下我,让我一个人来收拾这烂摊子,是件相当可耻的事。” 她轻蔑地说,然后站起来,漫步到窗前,拉开天鹅绒窗帘。 天刚破晓,微薄的金光洒上屋顶。 “我在想,”伯爵在她背后,犹疑的说:“如果我死了,福克斯就不会再要这笔债,事情不就解决了!” “你说的容易,我可不认为。”罗琳达平静地说:“而且康波恩家族永远会被人鄙视为懦夫。我们家族可从来没出过懦夫。” “你敢叫我懦夫!放肆!”她父亲尖声说。 “我无法找出比你撇下我而去更懦弱的行为。” 她父亲烦躁地把手枪推向一边。 “如果你真觉得这样,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办法很简单,不是吗?”她从窗口转过身,回到桌前。 “我看不出有什么法子。” “好,我告诉你。”她答道,“我们把这栋房子和所有的家具卖掉,这会是一大笔款子,然后我们隐居到康威尔老家。” “到康威尔?” “为什么不?只要有人肯买这座修道院。” 伯爵用力捶着桌子,连墨水瓶都跳了起来。 “我绝不卖掉祖先的房产,”他嘶喊,“康波恩家绝不会潦倒到去卖祖先的房子。” 罗琳达耸耸肩。 “你可能不得不这么做,”她回答,“我怀疑这房子和里面的一切加起来,再加上妈妈的珠宝,有没有五万镑?” 伯爵双手蒙着脸。 “老天呀!”他歇斯底里地叫喊,“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杀的事?” “后悔于事无补,”罗琳达冷冷地说:“我们要面对现实,爸爸。我们也必须把事情想个清楚。你去告诉查理·福克斯我们付钱的时间。我们无法在通常的两周内付清。” “你要我跑去跪着求他,再忍受一些其它的侮辱?”伯爵愤怒地说。 “那是你负的债。”罗琳达说。 他看到她眼中流露的神色,禁不住愤怒起来。 “我的上帝!你对父亲或任何其他的人难道没有一丁点了解与同情?” “如果你想知道事实的话,”罗琳达说:“我瞧不起你。” 她顿了一下,见他父亲没有反应,接着说:“我瞧不起你,就如同我瞧不起所有其他的男人。你们全都一模一样,沉溺于欲望时,跟水一样软弱。你们期待一个女人来抚慰你们的愚蠢,同情你们的罪行。好,让我告诉你,我一样都不做。” 她把手枪从书桌上拿起来,尖声说:“我把这玩意带走——如果你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话。明天我会开始出售这栋房子,还有我们历代祖先留下的珍藏,以及妈妈最喜爱的那些珠宝,通通部要卖掉。” 她向房门走去,回过头来看看父亲,烛光在她红发上闪耀。 “如果你受不了这个打击,”她轻蔑地说:“我建议你尽快离开这里,到康威尔去,把这儿残余的一些东西早早拿去布置好。” 第二天早晨,当女仆拉开窗帘时,一夜甜睡的罗琳达醒了过来,想起当天要办的事。 面对横亘在眼前的艰巨困难的工作,她并没有象其他女孩一般张惶慌乱。同时,她也十分明白父亲会带给她种种阻碍。 罗琳达十二岁时,母亲就去逝了。 每当想起母亲,罗琳达总觉得和母亲的温和柔弱相比,两人相同之处实在太少了。母亲对父亲百依百顺,丝毫不想改变父亲那种浮夸无常的生活。 罗琳达似乎更具有康波恩远祖的一些特征。康波恩祖先曾在康威尔的一场大战中,奋力击退无数的敌人。 康威尔也是英国南部最后一个投降的地方。当年在抵抗撒克逊侵略者的战争中,康波恩族人始终拒绝听从艾格伯国王的统治,并群起反抗。 九十年后,他们帮助爱瑟斯坦人打退了西威尔斯人,并将坦曼收归版图。 在康波恩家族悠久的历史中,他们始终不屈不挠,力御外侮。 罗琳达的血y中燃烧着祖宗的光荣,而她父亲却似乎丝毫找不到一点。 她绝不屈服于强权,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流露出这种反抗的天性。 “你们祖先在受到别人欺负时,都会扭转局势,奋斗到底。”小时候照顾她的姆姆就这样告诉她。 现在危机来了,她务必扭转局势,奋斗到底,绝不要象父亲一样,轻易屈服于看似无可免的命运。 罗琳达安静地让女仆帮她穿衣梳头,她习惯梳一种时下流行的卷窝头,这种发型特别能衬托出她那迷人纤秀的鹅蛋脸。 她的体型并不小——事实上她比一般女孩来得高。但是她是如此优美纤柔,男人都不自觉地想保护她,直到发觉她那铁一般的意志和无法征服的骄傲,才知道她的个性和她脱俗的美很不相衬。 她的美貌是无法否认的。当罗琳达望着镜中的自己时,她真怀疑她的美貌是否会带给她任何幸福。 同时她也知道。如果她要那些应父亲要求,经常陪她出入伦敦社交场合的女人提供一些建议的话,她们的建议将是千篇一律的:“嫁给一个有钱人。” 她几乎听到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着。要嫁一个年轻富有的贵族真是太容易了,爱德华·辛顿,安东尼·宾理,克利斯塔佛·康威等等全部对她死心塌地。 当她穿好衣服时,心想,任何时候,只要她表示想跟他们见个面,毫无疑问的,他们会迫不及待地飞驰而至。 但是她的骄傲以及她的遗传,使她对这种交易性的选择丈夫方式感到恶心。 她高昂着头,缓步下楼。她的脑子正忙碌地盘算着、计划着,就象是个即将作战的男人,而非一个胸无城府的纯洁女孩。 她走进书房,发觉父亲并未上床睡觉。 他斜躺在火炉旁一张高背椅上,旁边摆了一个空瓶,说明了整个事情。 她猛力摇他的肩:“醒来,爸爸!” 昨晚他们说话时,她就发觉他喝了不少酒,但她走后,他又继续灌了不少,现在他两眼充血,酒气熏天。 “醒醒,爸爸!”她继续摇着,伯爵总算张开了眼睛。 “哦!是你,罗琳达,有什么事吗?” “我要你洗把脸,换件衣服。”她回答,“现在是早上了,如果你想吃点东西,早点在餐桌上。” 伯爵打了个寒颤。 “给我一杯酒。” 罗琳达没跟他争辩,走到书房一角的酒柜,倒了杯辛烈的白兰地,不屑地端给他。 他接过来,一口灌下去。 “现在几点了?” “九点整,你是要去康威尔,还是留下来跟我一道?我警告你这不是件好过的事,我准备在早餐时将仆人统统解雇。” 由于白兰地的刺激,伯爵站了起来。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屋里,有一扇窗子开向屋后的庭院。 庭院里百花怒放,罗琳达突然发觉,他们将这些花栽成盆景的确花了不少成本。一个园丁每周来此四次,处理这些盆景。 “我……昨晚还有些事没告诉你。”过了一会,伯爵说。 “什么事?” “牌局快结束时,有人看到我作弊!” “作弊?”罗琳达叫出来。 “我醉了,而且绝望了——我简直笨拙得无以复加。” “有多少人知道?” “福克斯,另外还有三个俱乐部里的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想他们不会说出去的,在最近几个月之内,我再也没有勇气进入俱乐部了。” 这是罗琳达意想不到的打击。 她十分明白一个被逮到作弊的赌徒将会为社会遗弃,永被驱逐于朋友的圈外。 可能还有机会——仅仅一线希望——父亲向来人缘颇佳,这些看到的人会以为他喝醉了,是件意外,而不再提起。 但是她知道她父亲的决定没错,他是不该再回到怀特俱乐部了! 有一度她几乎后悔阻止父亲的自杀。 事实上,当一个人被发觉做了这种事之后,这才是负责任的行为。 然后她告诉自己,在这种状况下自杀,更会被人视为懦夫。 “你现在别无他法,爸爸。”她正常而稳定地说:“立刻离开这里,到康威尔去。带一个你要的仆人走,再带两匹好马,其余的统统都要卖掉。” 她声调冷漠,毫无感情地继续说:“我会把你自己用的东西搬上货车。” “我的那辆马车呢?” “那辆车比我们家里任何一辆车都新,可以高价卖出,所以必须留下来。我去吃早点,然后跟仆人说明这事。你有事可到餐厅来找我。” 她向房门走去,当她走到门口时,听到父亲低声说:“我很抱歉,罗琳达。” 她笔直走出房门,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第二章 罗琳达望着大厅空荡荡的桌子,嘴角浮上一丝苦笑。 仿佛是场梦般,仅仅在一个礼拜以前,这张桌子还堆满了名片贺卡,邀宴函件,以及热忱的仰慕者赠送的无数鲜花。 她想,如果还有什么事让她觉得比男人更加厌恶的话,那就是近日来,流传于伦敦社交界的耳语,“康波恩及卡迪斯伯爵即将拍卖祖产。” 罗琳达告诉自已,“这不正是我期待的结果吗?”但她仍有一种受挫感。 在汉普斯德的化妆舞会后,第二天,许多诌媚的信函,大把大把的鲜花仍向往常般涌进她家,而在汉诺威广场前敲门请见的客人也此起彼落,一直不断。 那时她父亲还傍惶不定,尚未启程前往康威尔。她着他写了一封信给查理·福克斯,告诉他债务将尽早结清,拍卖程序也将由一家房地产公司全权负责,并随时通知他。 “他能拿到所有的钱算他狗命好!”伯爵写完信时咆哮着。 “我绝不容许你做个背信的人,爸爸,”罗琳达回答。“我们一定有办法凑足这笔钱,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伯爵嘟哝地咒骂着,又倒了一杯酒。 她父亲在家待了两天,才动身前往康威尔,带走两匹最好的马和一名最忠诚的仆人。 这虽是微不足道的行为,但罗琳达也认为是对债主的某种程度的欺骗。可是她并没说什么。 她确信父亲留在此地会成为累赘,而非助力。可是出售房子,打点家私,都是顶麻烦的事。 两名长期跟随他们的老仆人答应协助罗琳达,直到她离开这房子。 其余的仆人则全部遣散,她并为每个人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介绍信,使他们在另觅雇主时不会有困难。 她很高兴地得知:这家房地产公司对这回买卖十分乐观,并告诉她一定可以筹到一大笔款项。 她本来怕这房子太大了,简直有点大而无当。可是他们的房产代理商很快就带来了有意的买主。 尽管罗琳达已感到这房子不再象个私人住宅,反而有点象间杂耍场,她也只能缄口不语。 有几幅画还值点钱,一些多年来保存良好的家具也卖得出去。 可是一想到磨损的地毯和老旧的窗帘布幔,就叫人泄气不已,这些东西可甭想卖到几文钱。 不过她也实在没有很多时间会耽于幻想,或是感到悲哀。 从早到晚,仆人不停地问他,哪些东西要打包带走,哪些东西要留下来,计算家具,开列出像清单的工人也一直不断地提出问题。 有一件事不可思议地对罗琳达造成相当的打击,尽管她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那就是爱德华·辛顿爵士所表现的行为。 虽然她对他一直都不假辞色,可是她相信不管在任何状况下,他都会死心塌地,忠诚不渝。 当全世界人都背弃她时,他仍会伸出双手接纳她的。 就在汉普斯德的舞会两天之后,她接到他的一封信: 罗琳达:由于发生了一件我无法制止的事,我不得不离开伦敦。我想你也知道过去一年来我对你的感觉,虽然你再三表明态度,我还是无法不说再见,就一走了之。 再见!美丽的绿眼睛。我会永远记得你! 爱德华她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跑去找她爸爸;那时伯爵尚未前往康威尔。 “告诉我,爸爸。”她问。“你在怀特俱乐部输钱的时候,有哪些人看到你作弊?” 从她爸爸的脸上,她可以看出他很不愿回答这问题。但是她一直站着,等他的答案。过了一会儿,他才怏怏地说:“达文波和查理斯·蓝贝。” “还有一个是窦赛特大公?”罗琳达问道。 她父亲点点头。 她一声不响,转身就走。 窦赛特大公夫妇对罗琳达一直有很深的成见,而且罗琳达也很清楚,大公夫妇很不赞成自己的儿子和她来往。 大公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对玩牌舞弊的行为不仅深恶痛绝,而且竭力避免与这种人有任何牵扯。 爱德华还无法脱离他父亲的掌握,而大公显然做了一次快速的决断。 不用他说,她也确信爱德华不是被送出国,就是被迫到大公的乡下别墅,等这段危险时期过去。 “我为什么要期待别人的支持?”她自问。 同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与孤独。 眼看屋里进出的都是些生意人,她不禁浮上自嘲的苦笑,“爬得愈高,跌得愈惨!” 她听见有人敲门,心想一定是负责明天拍卖房子的人。 女仆正在楼上收拾她预备带到康威尔的行李,所以她前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罗克斯·福德爵士,他脸上常带的那股嘲弄之意,似较以往更甚。 罗琳达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说:“我不在家,艾力克。” “我想跟你谈谈,罗琳达。”他说:“我可以进来吗?” 她踌躇了一下,把门敞开,请他入内。 “你是来看房子?”她问:“或是来瞧瞧有没有中意的东西?” 她显然话中带刺。罗琳达很清楚罗克斯福德爵士在汉普斯德的家中满是各种珍藏古玩,而她父亲的一些收藏绝不可能引起他任何兴趣的。 “我要和你谈谈。”他回答,将帽子放在桌上。 “我想找张椅子给你坐,”罗琳达说:“但是所有的椅子都被集中起来准备拍卖。” 她把他带到书房,原先堆满了各类书刊的书橱,现在空无一物,显得格外凄凉。 屋里的地毯卷了起来,椅子都拥在一起,原先挂在墙上的画被卸下来,摆在墙角。 罗克斯福德爵士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罗琳达,觉得她今天甚至比往常还要漂亮。火红的长发衬着白嫩的肌肤 第 2 部分 驯悍记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罗克斯福德爵士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罗琳达,觉得她今天甚至比往常还要漂亮。火红的长发衬着白嫩的肌肤,令人目眩神摇。 她站在房间的中央。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坚决地问。 “我是来建议你跟我一道离开这不愉快的一切。” 罗琳达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接着说:“我们一起到国外去,避开这些闲言闲语。我相信,而且我一直都这么相情,我们可以好好生活在一起。” 罗琳达笑了笑。 “谢谢你对我的好意,艾力克!但我想你知道我的答案。” “你何苦牺牲自己?”他问:“把自己陷在你父亲留下的一团烂污里?” 罗琳达微微将脸侧向一旁。 “我怀疑我对你还能忍耐多久?”她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的人。” “只要你能爱我,”他说:“我绝不后悔离开这里,我甚至不想再看英国一眼。” “你说的倒蛮动听的。”她大声说:“你我都很清楚,甚至早在我们认识之前,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我需要你,罗琳达!我可以教你如何去爱人。” 罗琳达冷笑。 “你想我会象你一样昏了头?我讨厌所有的男人,也绝不会爱上任何一个。我对爱情既无认识也没兴趣。” 他上前一步。 “你真够很,罗琳达!就算是圣人也有他忍耐的极限。” “你可不是什么圣人。” 她那双精灵的大眼睛瞪着他,接着说; “我太了解你了,艾力克,你把你真正的企图隐藏起来,其实你心里并不希望我接受你的建议。” “那不是真的!”他极力反驳,“你简直是要把我疯——你一直都在这么做。如果你还有点神志,你就会跟我一道走,让我来保护你。” “我的神志从来就没清醒过,”罗琳达回答,“而且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我们还没渡过英伦海峡就会吵起来。你想接近我,我偏不让你接近,我讨厌这种事。” 她的冷酷坚定把他眼中的欲火打消无遗。 “是不是有人比我更诚意或是比我更蠢?”他问。 她没有回答。他边说,边绕着圈子。 “你没有想过你将来要过的是什么日子?陪着你那无牌可打、晕头转向的爸爸在康威尔渡过一生?” 从罗琳达的脸上,他发觉这句话击中了她的要害。 “再没有舞会,再没有仰慕的人!”他一直说着,“看得到的只是些乡巴佬。” 他顿了一下,然后轻蔑地说:“在这种情况下,罗琳达,再出色的花容月貌也维持不了多久。” 他感到——虽然不很肯定——她的眼中流露出受挫的神色,于是他走上前去,双手放在她肩上。 “跟我走吧!”他温柔地说:“我们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我们还可以到东方游历。我一直想到东方走走呢!” 她并没有避开他,可是他感到她全身僵硬。 “等我们在东方玩腻了,”她平静地问,“然后呢?” “我太太可能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一直很差。” 罗琳达笑了笑,摆脱他的双手—— “哦!艾力克。你想的真够天真。你想要一个人死时,他绝对死不了。” 罗克斯福德爵士不解地望着她。太阳从窗口s进来,照在她头发上,使她看起来象分层光圈笼罩着。 “老天!你真美!”他叹道,“我要你,罗琳达!我从没这么想要过一个女人。我一定要得到你。” 罗琳达鄙夷地瞧了他一眼。 “我乃乃常说,‘欲望会成为你的主宰’,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不能这么说!”他说:“在你现在的情况下,你不能蠢到拒绝接受唯一最佳的安排。” 接着他眯着眼睛,低声说:“我听说爱德华已被送到乡下,其他一些原先对你忠心耿耿的人也分别各找偶像去了。” 他看到罗琳达嘴角的笑意,就愤怒起来。 “我有很多财产,而且我准备把每一分钱都花在你身上。你真的会糊涂到拒绝我这分诚意?” “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把钱花光的。”罗琳达鄙夷地说:“如果我明天要拍卖,我相信你会为我出个价的。也许你还可以便宜些买到我呢!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出卖我自己,所以你别费心机了。” “如果我还清醒的话,”罗克斯福德爵士痛楚地说:“我会一言不发离你而去。可是我还是要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究竟要不要跟我走?” 罗琳达伸出双手。 “亲爱的艾力克,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这番诚意的请求,比起别的人来,你做得太多了。” “你真的坚持不肯?” “当我坐在康威尔的野地里,凝视着海洋,担忧下顿饭有无着落时,毫无疑问地,我会想起你的财富,并十分高兴,你还没有足够的钱来收买我。”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罗克斯福德问。 “我的意思是,你无法供给我真正想要的,我真正可以献身的东西。” “我真的不了解你。” “也许这是件好事,再见,艾力克。” “你真这么绝情?” “是的。谢谢你远道来看我。” 罗克斯福德爵士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他向前伸出双手,但她很快地闪开。 “你开始惹人讨厌了,”罗琳达尖声说:“滚开,艾力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你他妈的!”他吼着。“我是诚心诚意的,你不能就这样甩开我!” “你大可不必自寻苦恼。” 罗琳达边说边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罗克斯福德爵士愣愣地站着,只听得她快步上楼的声音。 他的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气恼。 他本来十分自信罗琳达会接受他的恳求,而非把她自己埋葬在康威尔的乡野中。 他等了好一会儿,还期盼她会回心转意,可是除了一些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大厅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他从前门悄悄走出。 来参加拍卖的人比预料中多出很多。预定十一点正式开始的拍卖,十点不到就有许多人涌了进来。 拍卖场选自府邸中一间大会议室,场里摆了许多张椅子,很早就坐满了人。 罗琳达明白其中有一半人是由于好奇的驱使而来的。 她看到不少仇敌,知道他们大半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来看热闹的。 出席的人当中,有些是被她冷峻拒绝过或是根本不屑一顾的,还有些是对她所做所为深表反感的人,另有一些是她的秘密仰慕者——佩服他勇敢地做出他们一辈子也没胆做的事。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在座更有不少诚意的买主与行号,他们的相互竞争会抬高售价。 “你真的要出席吗?小姐。”拍卖的人问她。 “我会出席的。”罗琳达回答。 “我想你可能会觉得不太好受。”他说:“依照往例,卖方通常都不在场,一切我们都会处理得很好的。” “我很想看看拍卖进行的情形。” 她知道大多数人会对她的出席感到惊讶,然而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像父亲那般落荒而逃。 “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她告诉自已,“但是我绝不能让人认为我被击垮,或是无助地在床上痛哭。” 她穿了件长礼服,戴了顶羽毛帽子,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她坐在拍卖人身边,可以俯视全场的观众。 她一直淡然而无动于衷地看着拍卖过行,直到她母亲的珠宝上了拍卖桌。 “妈,你好漂亮哦!”她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晚上,妈妈在下楼参加晚宴前,到她房里亲吻她,说晚安时,她觉得妈妈真像个下凡的天使。 “这串项链是你祖母的高祖母的。”她妈妈说,一边轻抚着项上的翡翠项链。“有一天,亲爱的,它们会是你的。它们很适合你的绿眼珠。” 现在罗琳达望着那串翡翠项链,遗憾着她从没戴过它们。 她一直觉得它们太华贵,不适合年轻的少女配戴。她一直引以自傲的是她千变万化的穿着。 但她仍时常想起这些珠饰,不时从保险箱中拿出来把玩。她告诉自己,她要戴着这串翡翠项链走入结婚礼堂。 这串项链衬着她粉白的肌肤将会分外动人,而相配的两颗耳坠更收牡丹绿叶之功。 现在它们都放在桌上等人开价,她环视场中,不知哪位女性会给它们一个合理的价钱。 她也知道她根本不必将它们拿出来卖掉。这些珠饰主权属于她,而且自母亲去世后,她父亲屡屡要将它们卖掉或拿去典当,都被她拒绝了。 “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爸爸,”她对爸爸说:“它们是妈妈带过来的,和康波恩家没有任何关系。” “让我用它们换些钱,罗琳达,”她爸爸好几次央求。“我会很快把它们赢回来。” 但是罗琳达从不让步,现在她把它们拿出来拍卖的原因是父亲想逃避一笔名誉攸关的债务。她感到十分可耻。 当这些珠宝终于敲定了价,罗琳达仿佛觉得她的青春、她的理想都烟消雾散了。 它们对她一直有着特殊的意义,虽然这种感觉是无法说得很明确的。让她觉得宽心的是,这些珠宝并没有被她认识的朋友买去。 在后座的一个老学究出了个好价钱把它们买下来。她想也许他是个精于此道的珠宝商,准备转手卖出去。 “至少我不会看外有人拿它们来当做笑柄了。”罗琳达想,现在她只希望拍卖赶快结束。 当所有的东西都卖掉时,她感到无比的轻松。 “我敢说,这次拍卖结果十分令人满意,小姐。”大厅的人都走后,拍卖人向罗琳达报告。 “全部卖了多少?”她问。 “约四万五千镑,小姐,加上早上卖房子的两万镑,全部卖了六万五千镑。包括我们的佣金在里头。” “全部款项请你开支票给查理·福克斯阁下。” “我们会办好的,小姐。” 罗琳达将旅行外套披在肩上。 “小姐要走了?”拍卖人问。 “是的,我就走。”她回答。 一辆旅行马车停在门外,照顾它的是名十分年轻的仆役,她把他留下来是因为他的薪津比任何其他的仆人都要低。 “马车里塞满大小皮箱,以及锅壶等厨房用具,这些东西都是无法拿出来卖的。” 罗琳达望了车厢一眼,微笑地爬上前座,拿起缰绳。 屋外的人已不多,当她驾车离开汉诺威广场时,心想在晚饭前,伦敦的上流社会必将盛传罗琳达·康波恩小姐临去时的大胆作风。 她一路驶过大街,路旁的行人都吃惊地望着她。 一向人们只看到身着制服的豪门仆役挥鞭策马,有谁看过一位贵族小姐头戴翎帽,驾驶一辆旅行马车,吆喝控驭,俨若行家? 这匹马精神饱满,迅速穿过大街后,全力向乡间奔驰而去。 很快地,道路两旁已无人迹,罗琳达将马缰交给仆人。 “你先驾一会儿,班恩。”她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我要休息一会。” 仆人遵命拿过马缰,罗琳达脱下帽子,塞在座位下头,再用一条头巾罩住头发,在颈下打了个结。 她伸手取过缰绳。年轻的仆人笑着对她说:“这样是有点冒险,不是吗?小姐。”他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们正在冒险走向不可知的未来,班恩。”罗琳达表示赞同。“而且不可能再回头了,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边说边回头眺望西南方的地平线。 她知道她告诉班恩的也确实是实情,“不可能再回头了。” 她生命中的一章到此告一段落。 这是段漫长的旅途,距离康威尔还有大半路程时,罗琳达已感到疲惫了。 因为她一直不想在途中更换她的马——一些驿站旅舍都有这种便利——这样他们就无法保持早先的前进速度。 他们必须尽早抵达预定的中途站,让马匹在第二天的行程之前获得充分的休息。 在节约用度的大前提下,罗琳达投宿的地方不是那些大而贵的旅馆,而是较小、较不舒适的客栈。当她投宿时往往惹起一阵s动,因为几乎很少有贵族会到这种地方来住的。 当然,店主对他们都极尽巴结之能事。不管这些床铺躺下去多不舒服,被褥多么粗糙,她还是设法安顿自己,获取一夜安眠,以便在第二天一早醒来,恢复精神,继续赶路。 她把在拍卖场穿着的长礼服收起,换上朴素而方便的服装,她甚至还想穿上男人的服装,让行动更加方便些。可是她也想到女扮男装会让那些少见多怪的乡下佬大惊失色。 所以她还是采用女性装束,只除了头上懒得戴顶女帽——仅仅是这样,还是让不少店老板与老板娘吃了一惊:哪有女人出门不戴帽子的? 有几段路颇不好走,但是天气还算清朗。好在这辆状况不佳的马车还没出过什么大毛病,否则半路抛锚可是件十分头痛的事。 一路有过几回阵雨,但是罗琳达不理会班恩要她躲到车厢内,让他来驾驶的建议。她坚持她那件附有兜帽的斗篷足够掩蔽风雨。 有几天热得很,苍蝇又多,不断侵扰他们的马匹。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罗琳达便停下来,吃完饭,约休息一小时,再行出发。 她与班恩很少说话,大部份时间都在想未来种种可能发生的事,并担忧如何清理剩下来的债务,他们还欠查理·福克斯四万镑呢! 她相信在短期内,他不会急着向他们要这笔款子。众所周知,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他自己也负过赌债,知道要在短时间内筹集大笔现款有多困难。 罗琳达想了很久才告诉自己,无论如何爸爸一定要还清这笔债——问题是,他们到哪儿去弄这笔钱呢? 当马车驶过荒凉干燥、巨石嶙峋的波多明摩山区后,她感到他们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有许多年没来过法尔河口了,这儿美丽的山川、醉人的花香,早已从她的童年回忆中模糊、消失了。 法尔河口由于地形关系,有点类似副热带气候,而且正如罗琳达依稀记得的,这里生长的许多植物都是英国境内少见的。 尤其是现在,温暖的六月天使它们茂密繁荣,色彩缤纷。 罗琳达惊喜地认出了一些橘子树与柠檬树,甚至还有保棵香蕉树呢! 她也辨得出果树下繁盛花草的品别,姹紫嫣红的野兰花更勾起童年的回忆。 当她母亲在世时,他们常去康威尔小住,母亲去世后,伯爵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伦敦。 康威尔老家也就从那时开始关闭,后来有对夫妇因为没有房子住,志愿充任管理员,并领取少许津贴。 她想这些人一定无法让她父亲满意,一路上罗琳达都在教仆人班恩到了老家后,要如何如何照顾她父亲。 “爸爸一定很高兴我来了!”她想,她会尽她的力量把一切事情安排好,让爸爸满意。 马车爬上一座小山,从山谷望下去,“那就是老家!”她用马鞭指给班恩看。 她的语气中满是骄傲,因为远远看过去,这房子十分漂亮。 这座老屋从前是座修道院,跟潘恩古堡相隔不远;古堡近些年来无人居住,已成一片废墟。 白色老屋突出于一片绿丛中,好像无视于时代的变迁,巍然而神秘地矗立着。屋后是一片碧绿的大海。 “哦!小姐,这就是老家?”班恩肃然起敬地惊叹。 “没错!”罗琳达回答,“不过,待走近些时就没这么壮观支人了。” 她发觉她所说的很快就被验证了。当他们驱车下山时,一路坑坑洼洼,崎岖难行,到了终点,乍见老屋仍巍然壮观,可是很快他们就看出年久失修的残破景象。 屋前的广场杂草蔓生,部份栏杆——顶端镀金,雕饰精美——颓然倒地。具有上百年历史的大铁门,也从绞链处斜向一边。 罗琳达把马车驶到大门口,驾了这么长的路,她的两条手臂又酸又痛。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她实在很高兴不必再辛苦地驾车了。 她下车时,伯爵由仆人陪伴着,从门口走出来。一对中年夫妇跟在后头。她想这两人应该就是管理员吧! 她迎上前去,一起回到屋里。 屋里的残破与腐朽比她想象的还糟。墙壁由于湿气的侵蚀,斑驳污损,大花板更惨不忍睹。 家具显然已多年没有擦拭。她走上第一个房间,就发觉这房间从来没打扫过。 她边走边想,爸爸应住在妈妈最喜爱的那个房间,房里有几扇落地窗开向花园,还有一个大理石火炉。 果然,爸爸就是住在这儿,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前面摆了张牌桌。 他一个人默默地玩牌。 “我来了,爸爸。” 她爸爸并没有站起来,坐在那儿看着她。她知道他又喝酒了。 “你看,我终于平安到达了。”罗琳达说:“托爸爸的福,一路上还算舒适,没出什么岔子。” “你有没有给我带些钱来?” “拍卖所得的每一分钱都送给了那家伙,你也知道,查理·福克斯。” “你是说全部?” “是的。” “你怎么蠢到这个地步?”伯爵说:“你以为我们要靠什么过活?” “我还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罗琳达冷冷地回答。“我身边还有点钱可以应付急需,而且我想花园里应该种了些吃的东西。” “你喜欢吃,花园里多的是野草。” 罗琳达走到窗前,原先美丽的花园一片残垣断壁、烟草迷离。 当年天鹅绒般平滑的草坪早已草长过人。蔓生的花草灌木就象是个热带蛮荒——五颜六色、杂乱无章。 但是太阳仍然照耀着,“终于回家了!”的温馨感仍充塞她全身。 她穿过落地窗,走入阳光。她几乎期待着妈妈亲切的呼唤。 然后,她好象不愿再回味令人心酸的过去,回到父亲房里。 “我到屋里四处走走。”她说:“我想早些吃饭,我肚子好饿。今天从早餐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任何东西。” “他们搞的菜难吃死了!”伯爵说:“这屋里没有一个会烧菜的。” 罗琳达没等他说完就走出去,开始勘察这座房子。她发觉这房子比她想象的可怕多了。 “我希望我咽得下去。”午餐时,伯爵边说边从老管家端来的盘子上取食物。 “这顿饭大部分是我烧的。”罗琳达说:“明天我会教道格曼太太烧菜,至少要让我们的肚子填饱。” “嗯,的确比我这几天吃的菜好些。”她父亲勉强迸出一句。 “你有没有试着打打免子?”罗琳达问。“我刚在花园里看到好几只。” “我还没找到枪。”她父亲回答。 “那你一直在干什么,爸爸?” “我到村里去了。” “你一定到那家酒馆去了。”罗琳达肯定地说。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他反问。“在这屋里我甚至我不到酒喝。”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至少他们有最好的白兰地!” 罗琳达瞪大眼睛。他补充道:“从法国来的——还能从哪里来?” “你是说,这些酒是走私进来的?” “一直都是这样——康威尔人世代相传,从来没改变过他们的老本行。” 罗琳达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伯爵做了个结论:“我们可以自己搞些私酒进口!他们告诉我这种生意可以大把大把赚钱,有时甚至可赚到投资额的五倍以上。” “真有这么赚?”罗琳达问。 她想起这些村民一直都在做这种买卖。她知道私酒的利润很高,值得冒险,但是五倍的利润好象不太可能。 “干干走私,至少会让这种要死不活的生活有趣些。”伯爵说。 他说得眉飞色舞,罗琳达也无意跟他辩驳。她问:“那些人一定很惊讶你出现在村里。我们走后,村里一定有许多变化吧”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她父亲回答。“除了一些老家伙死掉了,其他的我看也差本多了。” 罗琳达笑起来。 “振作起来,爸爸。这里虽然不是怀特或卡尔根俱乐 部,但这是我们的家,要长久住下去的家。而且我们一定会把一切弄得很好的。“ “到现在为止,我还看不出好在哪里。”伯爵嘟哝着。 “我记不清楚了,”罗琳达说:“可是我们以前不是有些邻居吗?” “就是有我也没碰过。” “我想,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能不能想一想这些人的名字?” 她父亲耸耸肩,好象丝毫提不起兴趣,然后很不情愿地说:“最近这儿有桩新鲜事。” “什么事?”罗琳达问。 “有个傻瓜把潘恩古堡从新整修起来。” “我不相信!”罗琳达惊叹。“不是潘恩家族的人?” “不是,我知道他叫海尔——德斯坦·海尔——从印度回来的。” “能够整修潘恩古堡的人,一定非常有钱。”罗琳达说:“我记得那座古堡比我们这房子还破烂十倍。” “村里的人说他确实赚了一笔钱。不知他玩不玩牌?” “爸爸,你知道现在……”罗琳达警告,“在你的债还掉之前,你不能再打牌。” “我们要怎么过?”伯爵问。“我所知道的唯一赚钱法宝就是打牌。” “你没有本钱,就不应该去跟别人赌博。”罗琳达好象在哄小孩。 “如果这个印度阿三想玩牌,我发誓一定舍命陪君子。”伯爵说:“说不定我还可以从他那儿刮笔钱的来。” 罗琳达吸了口气。 跟他吵是没用的,她想。 她实在无法使爸爸明白,这是多么不应该——在他欠的钱还没还清之前,就一直想要赌博——是多么不名誉的事。 “我一定会到潘恩古堡瞧瞧,”她大声说:“你有没有听过有关海尔先生的种种?” “只听说他一直窝在堡里。”伯爵回答。 “我奇怪他为什么对这古堡有兴趣?大部分从东方赚钱回来的人都住在伦敦或伦敦近郊。” “我倒希望他做什么事都糊里糊涂的。”伯爵说:“我记得当我小的时候,这古堡是全国有数的胜地之一。” 伯爵顿了一下。 “冬天有豪华的舞会,夏天也有花园舞会,老潘恩爵士那种穷奢极侈的大手笔,今天许多人听都没听过。” 他说得眉飞色舞,罗琳达鼓励地问道:“那时候你一定也玩得很愉快,爸爸。” “我告诉你一件事——那时我们有几匹绝佳的好马!”伯爵说:“潘恩和我常举行越野障碍赛马会,紧张刺激,好玩透了!虽然有些人脖子都摔断了!” 他叹了口气。 “这个印度阿三,我怀疑他连马都没看过,他骑象可能比较在行。” 他口不择言地讥嘲着,罗琳达知道那是因为他嫉愤海尔庞大的财富,而他们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她父亲有时度量甚小。她希望——也是为了他好——他不要在尚未见面之前就心怀芥蒂。 除非这儿的一切有了重大的改变,她相信这附近的邻居还是象小时候一样稀少而遥远。而且不管这新迁来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最好待之以礼。 “或许他和爸的年纪一样大,”她想,“我希望他不要是个贪杯好酒的人。我们付不出大笔的酒钱了!” 吃完饭,她陪爸爸走到房里,同时开始盘算如何改进这个房间,使它更加舒适。 在只有一对老夫妇负责清洁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必要将每个房间都开放使用。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牢靠的家具、舒服的沙发、椅子都集中起来,然后把其余的房间关闭。 就象d察了她的想法,爸爸突然暴躁地说:“我实在无法忍受这里,罗琳达!我无法忍受这种幽闭,跟什么地方都隔得远远的,没有人可以聊天,喝酒也只能找那些乡下佬。”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爸爸,”她回答“除非我们能把这儿的房地卖掉,否则我们就得住在这里。在离开伦敦前,我曾找过一些房地产代理商,不消说,他们对这儿都不抱希望。” 她父亲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她接着说:“等我一有时间,我会去法尔茅斯,看看那儿有没有房地产代理商,也许我们可以在地方报纸登个广告。” 本来她以为父亲会象在伦敦时那般大发雷霆。 他却用一种淡然的口吻说:“随你去!我只知道如果要我在这里呆一辈子,我真会给自己一颗子弹。” 他颓然倒向扶椅,碰翻了桌子,桌上的牌洒了一地。 突然他象扯断了自我控制的最后一根神经,伯爵开始漫天咒骂起来。 一连串低级的脏话从他口中迸出。 罗琳达可没有等在一旁聆听。她走出落地窗,进了花园。 火红的太阳渐渐西斜,灿烂的晚霞替苍穹抹上绚丽的胭脂。 她听到蝙蝠刺耳的嘎叫声,抬头只见一个尖锐的黑影迅速掠过半空。 她愈走愈远,直到再也听不见父亲的吼声,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绝不会让这一切击垮我!”她昂扬而坚定地说,但她的声音迅速消失在郁黑的树丛里。 第三章 除了一丝昏暗的星光透过浓密叶丛s进来外,整个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罗琳达心想,无论如何她也得通过这条路——从她家沿着林中的小路,一路摸索到海边。 她绊倒一两次,外套口袋里的硬币互相撞击,发出丁当丁当的响声。她得意地连想到,如果父亲说的没错,这几个铜板将会百倍于目前的叮玲声。 这件事虽然冒着很大的风险,可是她也不得不同意爸爸的决定,因为他们别无谋生的方法。 她从伦敦带回来的这点钱是用不了多久的。她知道过了这一阵子后,他们就得靠着在花园里种菜,或是在林间打猎过日子了。 当然,他们更没有足够的钱来付爸爸的酒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她相信爸爸在村里的酒馆一定欠了不少酒钱。 离开伦敦时,她想他们可以向那些佃农收取租金。 同时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这些年积欠下来的租金可以凑出相当的数目,协助他们渡过难关。 可是等到罗琳达…一拜访这些佃农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坚持要他们还了。 事实上每个佃农都拿出一大叠修理清单,而整修工作是领主当然的责任。不用他们说,她自己也看得出,这些佃农的住屋、谷仓都已残破不堪,有的甚至连能否修理都成问题。 收取租金的念头因而打消,不然你教他们怎样活下去? 罗琳达永远有着无比的勇气去尝试做一些“刺激”的事——如果不用“荒谬”这个字眼…一而走私显然二者得兼。 她一直瞒着爸爸存了点私房钱。这次她从日益减少的储蓄中拿出二十枚金币,经过谨慎的询问,得知走私者从法国载货归来登陆的地点。 当她知道走私者是在凯伏伦海湾登陆时,脑中立时浮起童年的回忆。小时候,她常跟妈妈或是保姆到这个悬崖峭壁环绕着的小港湾野餐。 罗琳达走着走着,东方泛白,繁星渐隐。 她知道快天亮了,而走私者会趁着黑夜驶近海边,以躲避海防单位的查缉;在第一道曙光划破天际时,迅速登岸卸货。 她边走边想,会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她有相当的把握,只要她揭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会十分乐意收下她的金币,到法国购买白兰地、烟草、丝缎等;等他们回来,她就可以把这些货品转手到市场,获得一笔相当的利润。 走私是康威尔人血y里的一部分,他们不光是为了利润大,更重要的是他们天生喜欢追寻刺激。走私可以满足他们与生俱来的冒险欲望。 林间已有小动物在奔窜游梭,林鸟也纷纷展翅离巢。 她庆幸自己没穿裙子,否则行动真不方便。 她一向喜欢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她从老屋的阁楼上,找到一大堆爸爸年轻时穿的运动衣裤。 这些轻便的衣裤正好在这种探险的时候穿着。 她找了一件老旧的外套,大小刚好适合。 她认为到这种地方去,最好打扮成男人的样子。 她找了一顶黑色天鹅绒的鸭嘴帽——当年可能是她祖父的马僮戴的——把一头红发塞进。 离开之前,她曾在镜中端详了好一会儿,对自己的打扮十分满意;除非在近距离看到她那无可遮掩的姣好脸蛋,才可能露出马脚。 现在海浪声清晰可闻,树林也不再绵密。从左边望过_去,可瞧见锯齿状的峭壁。 地面逐渐下斜,一路延伸到海湾。罗琳达藏在树丛中,心想当走私者到达时,发觉有人在等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同时她也很可能会被怀疑是间谍或是海防队员,在她还没开口解释之前,就被人击毙。 这片斜坡上杂草密集,终于,罗琳达看到了海湾。 环绕着断崖绝壁的小峡口回转延伸至内陆,正是走私船最佳藏身之处,不是识途老马,从外海根本无法辨认出这么一个峡口。 从她伫立之处,可以看到海湾空无一人,走私船显然尚未抵达。 她把手伸入口袋,确定金币还在袋内,然后靠着一根树干,静静地等着。 突然,罗琳达的心怦跳了一下。她看到海上一个黑点愈走愈近,终于驶进峡口,向她站立的方向缓缓靠近。 这艘船又长又窄,有二十个划手。 衬着浅灰色的天空,她可以辨出这些人的身影,但是他们的脸孔却无法看清楚;同时她也感受到那份“静悄悄”的气息。 这些人互不交谈,只是静静地划着桨,甚至连划桨的动作都悄然无声。 船首两个人跃入水中,把船拉近礁石岸边。 罗琳达看见船尾高高地堆着货物,接着陆上的一个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时,树林的另一头出现一队人马朝着海湾走去。 船上的人都登陆了,她想这时可以出面跟他们谈了。 她动身向前,突然背后有个人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嘴,另一只铁箍般的手臂环抱住她身体,她惊恐地想叫出来却发不出声音。 她并没察觉有人靠近,突然被抱住的惊恐使她全身僵硬。 然后她开始奋力挣扎。 她手脚并用,又抓又踢,扭转身体试图挣脱,可是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 环抱着她的手臂坚强有力,使她上气不接下气,而盖在她嘴上的那只手一点都不放松。 她无声而绝望地挣扎着;令人更加惊俱不安的是她根本瞧不见这个人的面孔,她只知道他的存在和她的无助。 她的帽子在混战中掉了下来,一头红发披散肩上。 偷袭着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他低沉地笑着,罗琳达觉得这比他向她咆哮还更恐怖。挣扎了许久,突然她觉得精疲力竭了,她拚尽了全力,却毫无效果。 现在,由于她无法呼吸,她的身体无力地倒在他身上,这个偷袭者用低沉的嗓音说:“这种事不是你干的。回家去!” 她对他命令式的语调感到十分愤怒。 她再度挣扎起来,虽然她知道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 他把她整个人悬空提起,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于是她努力地往后踢着,不过似乎也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他带着她往原先的路走回去,一直走到一处浓荫覆盖的地方——这里阳光s不进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然后把她放了下来。 “回家吧!”他说:“把你的钱用到更好的地方去。”他说着,放下了一直蒙在她嘴上的手。她简直被气疯了。 虽然在黑暗中,她仍想回头面对着他。 但是他往她肩上推了一把,她一时无法转过身来,往前踉跄几步。 她想到自己是在听从一名陌生人的指示,而且、这人还对她如此粗暴,这更令她觉得怒不可遏,她陡然回过身来。 林里幽暗无人,甚至连树干都看不清楚。 她想如果他放掉她后,还站在原处,她一定可以看到他,但是她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任何人影,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她站着,还有点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回去找那些走私贩而不理他的忠告? 然后她怀疑,说不定他也是走私贩之一。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企图——带着钱去跟走私贩打交道,期待下回他们去法国购货时,帮她买些东西。 她傻傻地站了好几分钟,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 现在她才感到她的下颏在隐隐作痛,而他环箍在她身上的手臂就算没有弄痛,至少也使她的肋骨瘀肿。 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她别无选择地接受了失败的命运。 她无法抑制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她生命中第一次被击败,而且没有完成她想做的事。 更令人难堪的是,不仅因为她的敌手是名陌生人,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 罗琳达红着双颊从马厩走出,笑意洋溢嘴角。 她刚从外头回来。整个早上她都在跟一名佃农商量一匹小雄马的交易。 那名佃农告诉她,这匹马是在法尔茅斯的马集上买来的。等到牵回家后,才发觉这匹马简直无法驾驭。 “这匹马便宜卖给你,小姐。”他用宽厚的嗓音说,“可是它的确花了我不少钱。” “我会出个公道价的,”罗琳达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谢谢你,小姐。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跌断脖子。” “我不会的。”罗琳达很自信地向他保证。 这真是场恶斗,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之久。毫无疑问物,罗琳达是最后的胜利者。 现在这匹小雄马开始认同罗琳达的主权,虽然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她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俯首听命的。 当她走到大门口,看见门前停了一辆由两匹栗色骏马拖着的华贵马车,这两匹马的神骏直令罗琳达欣羡得倒吸一口气。由前座的一名马夫看来,车主一定是来她家拜访的。 她加快脚步,穿过大厅,心想到底是谁来了。 她穿着父亲的马裤,足蹬带着银色马刺的靴子,她根本不管这身装束适不适合见客。 天气很热,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男人的衬衫,并用一条丝巾绑在颈上。 对于驯马者来讲,这样的穿着是很合理的,但是她知道那些佃农都瞪大眼睛望着她,她想他们愈早习惯她的装束愈好。 如果她象一般妇女一样,穿得规规矩矩,配着侧身马鞍,她就不可能完成她今天要做的事。 她在骑那匹悍马之前,把头发盘到脑后,编成一个髻。现在这个发髻已经松乱,几束发丝垂散额前。 罗琳达毫不迟疑地推开父亲的房门。 如她所想的,父亲正和一个客人站在落地窗前谈天。 他们转过头来,她无法理解地觉得他和以往见过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并不十分英俊,但有一张颇具吸引力的脸,两道粗眉之下是双锐利的眼睛,仿佛可以一眼把人着穿。 当然他也凝视着罗琳达。她觉得他眼光是鲁莽多过赞赏。当她迎上前时,她发现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这使她颇为愤慨。 “哦,你来了,罗琳达!”她父亲说:“你一直在问的德斯坦·海尔先生,现在就站在你前面。” 罗琳达伸出手。 “幸会。” 他紧而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当他面对面看着她时,她第一次觉得应该 第 3 部分 驯悍记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罗琳达伸出手。 “幸会。” 他紧而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当他面对面看着她时,她第一次觉得应该换上一件长礼服。 比方说,他也许期待她行个淑女的弯膝礼,可是她一身马装,实在无从行起。 “我刚跟伽文先生买了匹马。”她说,接着一股恼恨自责的感觉袭上心头,为了他居然感到必须对自己的穿着有所解释。 她的下巴本能地抬高了,当她的眼睛碰上海尔先生的眼睛时,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他的眼光陡然亮了起来,然后他转身面对她父亲。 “我必须走了,伯爵阁下。请你仔细考虑我的提议。我盼望在今天下午,最迟明天早上能得到你的回音。” “什么提议?”罗琳达问。 “我走后,你父亲会告诉你。”德斯坦·海尔回答。 他的回答令罗琳达气结。 可是,究竟他并不知道她父亲做任何决定时,一定都会先跟她商量的。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坚持。 海尔先生回头看了看她,她再一次感到他的粗鲁无礼。他对她显然具有某种成见。 他向伯爵伸出手。 “我等着你的抉择,伯爵阁下。”他说完后,从房间走出,没有再看罗琳达一眼。 罗琳达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 以往她遇到的男人从没对她这样过,而令她更加愤慨的是自己居然觉得这个人有着特殊的魅力,是她从来没碰过的。 他的衣着是最时髦的,而且裁剪得很好,可是他却似乎穿得漫不经心,使得衣服成为他整个人的一部分,这说明他具有高度的自信,毫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她并不奇怪她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多了解,她一向凭直觉判断事情。当房门关起来后,房里只剩下她和父亲,她出人意外地失声问道:“他到底提了什么建议,爸爸?” 令她奇怪的是伯爵缓步到扶椅边,坐了下来。 他好像无法找到合适的字眼,罗琳达焦虑地望着他。 “嗯?”她问,“显然你们在搞什么鬼,否则你的客人不会这样闪烁其辞。” 她轻鄙地说,而她父亲却似乎不敢正眼瞧她。过了一会儿,她走近他,坚定地说:“告诉我,爸爸,迟早我要知道的。” “海尔提议收买我们的房子和土地。” 罗琳达眼睛一亮。 “这下子什么都解决了!他开价多少?” “八万镑!” “你是说八万英镑?”她喘了口气,“他一定疯了!这房子连一半都不值!” “他指出四万镑是清偿我欠的赌债,另外再给我四万镑。这是很慷慨的价钱,你一定要同意,罗琳达。” “当然这太慷慨了?这个人不是神经有问题,就是某种原因使他到处挥霍。你一定同意吧?爸爸。” “我本来想先跟你商量一下。” “我还有不同意的道理?”罗琳达说:“这一向是我们期待的结果,而且超过太多了。你不会再负债了,爸爸。而且如果我们好好处理这四万镑,我们可以过得十分舒适。” “海尔建议我去爱尔兰,”伯爵说:“当然我没说什么,他好象知道我目前不想回伦敦。” “他怎么知道的?”罗琳达问。 她父亲耸耸肩。 “我不知道,可是我也没跟他辩驳,这确是实情。” “就算债务还清了,你也不能再回伦敦。”罗琳达说:“爱尔兰倒是个可以考虑的地方,在那打猎是件很棒的事,我喜欢。” 伯爵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不会跟我去的。” “我会的……不跟你去?这是什么意思?”罗琳达问。 “这笔买卖有个附带条件。” 显然有些事不对劲,罗琳达狐疑地看着爸爸,然后问:“什么条件?” “他要你……嫁给他!” 罗琳达瞪大了眼睛。 有一段时间,她完全说不出话来,然后她努力进出了几个字:“这……不是……笑话吧,爸爸?” “不,这是海尔的条件,他要买这房子和这块领地。因为再没有康波恩族人住在此地了,他要娶你为妻,使得这个地方仍然有部分是属于你的。” “他一定疯了!”罗琳达叫了起来,“我这辈子还没有f过这么荒诞无稽的事。” 她把手搭在壁炉架上,就象她需要什么东西来支持一样,然后说:“我想你一定跟他说明了,爸爸?你有没有说我们可以较少的价钱卖掉这房子和土地,而不包括我在内?” “他说得十分肯定,他要买下来的唯一条件是娶你为妻。”伯爵说。 “他不可能这么说!他从来没见过我,直到今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算他以前见过我,而我不知道,他也不会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钦慕我的意思。”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想想看,她穿得那副德性。她告诉自己,如果他被吓倒了,那可是件好事。 他一定要停止这荒谬的念头。 如果他想要,他可以二万借买ik‘这房子和土地,罗琳达从来就没高估过。 问是要她嫁给这陌生人一…一他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真是件荒诞不经的事。 “我要亲自跟他谈谈。”她大声说。 她父亲不安地扭动着。 “海尔说得很清楚,他只希望跟我一个人谈。我想他对女人处理事情的判断力并不十分信任。” “那他会知道他错了!” “他坚持今天下午或明天早上就要得到答案。我想他明天下午可能要出门。” “所以他就下达了命令。”罗琳达说:“就象你知道的,爸爸,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她父亲从椅子l站起来。 “该死,罗琳达,你不能这么说,我们不可能得到更好的条件了。你也知道的,还有谁会拿出八万镑来买这栋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和这块不值钱的土地?将来还要花上成千的钱才能修理重建。” 罗琳达知道这是实话。 “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离开这里。”伯爵说:“我再也无 法忍受这里了!事实上,罗琳达,我发誓如果你不同意,我 就问杀。只要你不阻止我,我真的要这么做。“ 他走到窗前。 “我恨这里,没有钱,没有成群的马匹。如果我有一栋 好房子,我可以邀请朋友来住,还有各种运动设备!我可以在爱尔兰拥有这一切,还可以找些趣味相投的朋友来玩牌。“ “你舒舒服服地享受,却把我牺牲掉?”罗琳达尖声说。 “你总要嫁人的。”伯爵回答,“你拒绝过太多的人。凭你的良心说,你既然有这种机会,为什么不趁此嫁个有钱人呢?” 罗琳达吸了一口气,默不作答。 “如果我执行了做父亲的责任,你老早就嫁人了。”伯爵继续说:“女孩子不应该挑选丈夫,应该被人挑选。我早就该坚持你嫁给达力思,他很有钱——” “但是蠢得象猪。”罗琳达c嘴。 “——或是爱德华·辛顿,至少他出身良好,”她父亲继续说:“你到底在等什么呢?天使从天空掉下来?波斯国王送你一顶皇冠?你只是个女人,就象所有的女人一样,你需要一个家和一个丈夫让你安定下来。” “你认为海尔先生会这么做?”罗琳达鄙夷地问。 她说话时,脑中又浮起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他瞧着她时嘴角那抹轻蔑的笑。 “我绝不会嫁他!”她说:“我绝不牺牲自己,让你去享受富贵荣华!”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然后她父亲半合上眼睛。 “你要嫁给他的,”他说:“就这么一次你听我的话,罗琳达,我不想再吵下去了。” 她想说话,但他很快地继续说下去; “我会接受海尔的条件,婚礼也会在适当的时候举行。你一直把家门声誉放在嘴上,好吧,当我把钱放进口袋时,这契约有关你的部分,你可以你的方式去履行。” 伯爵说完,转身离去。 “爸爸……你不能这样子!”罗琳达嘶叫着。 他并没有回答她,仅仅走出这房间,随手关上门。她坐着看他离去,然后蒙住脸。 “我绝不会嫁给他!绝不会!”整个下午罗琳达一遍一遍地说着。 下午五点时,她看到一名仆人站在大门口,她知道他为什么站在那儿。 她冲入爸爸房间,看到他正把一封写好的信封起来。 他抬起头来,她看得出他喝了许多酒。 “我把同意书写好了,”他有些口齿不清。“你可没法阻止我。” 罗琳达看着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和他争辩毫无用处,就算他们大吵一顿,他事后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对白也确是个问题。 她迅速地做了决定。 “把你的信给我。”她说。 “如果你把它撕掉,我会再写一封。” “我并不想撕掉它。”罗琳达回答,“我要亲手交给海尔先生。” 她伸出手,她父亲似乎很不情愿地把信交给她。 “如果你害我得不到那笔钱,”他说:“我发誓我要勒死你!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你生下来时我就在想了。” “你想要个男孩,我却令你失望。”罗琳达回答,“现在后悔太迟了,爸爸。但是现在去跟海尔先生说我对他的想法却还不晚。” 她没等她爸爸回答,径自走出去。 她在下午就把骑马装换成长裙,还披了围巾。 她告诉自己,不必再换衣服了。于是她叫那名仆人到马厩去牵匹马过来,同时放上一个侧坐马鞍。 她骑上马时,并没有考虑她穿的是件长裙,既没戴手套也没戴帽子;她挥着一根小而薄的马鞭,奔向潘恩古堡。 穿过田地到潘恩古堡只有两英里的路,走大路的话,距离就远了。 白天的暑气全消,夕阳西斜,晚霞满天。 如果罗琳达没有急事,她通常都会驻足欣赏这美景的。但是她现在不但匆忙而且忧急,这件事比她遇见过的任何事情都严重多了。 她有种恐惧感,仿佛她即将被一个排山倒海的巨浪冲走,而她丝毫无法拯救自己。 这真是种讽刺,她想。两年来她拒绝了每一个求婚者,他们无不将一颗真诚的心放在她脚前,现在她却掉入了陷阱。她觉得她象是被绑在祭坛前的羔羊,虽然她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 “他怎么能这么独断,这么荒唐?”她问自己。 她本以为这只是个玩笑——就象一开始她所想的。但是德斯坦·海尔所表现的样子十足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是说话算话的。 “我不喜欢他。”她告诉自己,“嫁给他?休想。” 还有相当一段路,她就看到了潘恩古堡。 有数百年历史的潘恩古堡建在一座小山上,以便俯视来袭的侵略者。 一开始它只长个小型的堡垒,数百年来,不断地被后人扩建着。 从十六世纪伊莉沙白女王开始,经过安皇后与乔治王时代的经营,终于形成目前规模。 罗琳达出生后,潘恩族人相继离开古堡。 小时候,古堡中许多空荡荡的大房间、回旋曲折的楼梯,曾带给他许多欢笑。 她记得她和朋友在一间间房里追着玩,从楼梯顶惊险万分地溜下来,又玩“捉迷藏”的游戏。他们的叫声、笑声在空寂的堡中回响着、袅绕着,久久不绝于耳。 占堡愈来愈近了。她发觉窗上都装好玻璃,堡外的园圃也重建了。 园中草坪修剪得很好,虽然天色快暗了,她骑近时仍看到不少工人在花圃中工作。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很不屑地告诉自己。然后她想到老家荒芜失修的花园,不禁一阵子心痛。有段时间妈妈还为之骄傲不已呢! 她一口气骑到气派辉煌的铜雕大门前,一名仆人很快地跑来,牵住她的马。罗琳达跃身下马,步上台阶。 一名仆役领班把大门打开,他的身边站了数名穿着制服的手下。 “我想见德斯坦·海尔先生。”她清晰而傲慢地说。 “是的,小姐。”领班回答,“能否赐知尊名?” “罗琳达·康波恩小姐。”她回答。从他眼中露出的神色,他显然知道她。她想他一定是康威尔人。 他骄傲地领她穿过大厅。罗琳达不得不艳羡大厅的装潢与摆设是何等令人叹为观止。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石膏也可以塑出精美的摆饰。大厅的壁橱摆满了珍奇古玩,有雕刻、有塑像,琳琅满目。回旋的楼梯也不再坑坑疤疤了。 领班打开了一间房门——这房间以往一直让人觉得特别空旷。它从前是图书馆,还残留了一些破书橱在屋里。 好一会儿,罗琳达目瞪口呆,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天花板重新粉饰过,所有的壁上都摆满了书。在她印象中又脏又黑的壁炉架晶光闪闪。这是夏天,壁炉里陈设着名贵的鲜花。 “罗琳达·康波恩小姐来了,主人!”领班宣称。然后她看到海尔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本来在看报纸。 她走上前去,再度迎上他那具有透视力的目光,她开始后悔没戴一项娴雅的女帽。 她弯膝行礼,他回敬如仪。 “太令人意外了,”他说:“虽然我猜想你可能会希望跟我见个面。” “这是必然的,不是吗?”罗琳达问。 “请坐。” 他拉了张椅子,她很优雅地坐下,事实上,她感到她的身体硬梆梆的。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他也坐了下来,“也许我是多此问吧?” “我是来请教你是否真打算提出这种可笑的条件?” “我并不认为八万磅是可笑的。”德斯坦·海尔回答。 “我指的不是你要买房子的事实,”罗琳达说:“而是你附带的条件。” “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愤慨。”他嘴角的笑容激怒了她。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你知道我会拒绝你?” “如果那是你父亲的答案,罗琳达小姐,”德斯坦·海尔说:“我们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了。” 他的声音是冰冷的,然后他站了起来。 罗琳达瞪大眼睛望着他。 她从未碰过,甚至想都没想过,居然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她。 “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她犹豫了一下。 “我跟你父亲提条件时就说清楚了,”德斯坦·海尔回答,“不是全部接受,就是全部取消。” “但你为什么想娶我呢?”罗琳达问。 “这房子和土地如果没有康波恩族人住在里头,实在令人惋惜。你我都知道,五百多年来,它们都是属于康波恩家族的。” “这就是你想要娶我的真正理由?” “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他回答,“康威尔的历史对我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罗琳达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怅然若失。 从来就没有人以这种毫不妥协的淡然态度向她求婚。 “我想建议你的,”过了会儿她说:“是你可以用较少的钱买下这房子和土地,而不包括我在里面。” “我并不打算跟你讨论这件事,”德斯坦·海尔说:“就象我告诉你父亲的,我只跟男人谈交易。” “但是这笔交易跟我切身相关,我得表明我的立场。” “很好,罗琳达小姐。我想你听得懂最普通的英文。我的建议有效期会延续到明天早上,过了明早,这个建议就自动取消。” “我要求你接受折衷方案。” “我拒绝。如果你对这件事没有其它的意见,我想送客了。” 他显然希望她站起来,但是罗琳达纹风不动。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她感到自己站在一堵无法攀登的墙前,束手无策。可是她还不准备承认失败。 她脑中迅速转过无数念头,想找个方法劝他改变主意,接受她的建议。 她感到他正在端详她,她再一次发觉他嘴角那丝讥嘲的笑意,令她不可思议地想到——虽然并不一定如此——他鄙视她。 她觉得或许他希望见到她的苦苦哀求。但是,她骄傲地告诉自己,她绝不低头! 他把她到死角,而她一时想不出解围的办法。无论如何,她抱定决心绝不屈辱自己。他要以她能想到的每一个方法,来挫挫他的锐气。 “你想过这种荒唐建议会有什么结果?”她问。 “我是个生意人,”德斯坦·海尔回答,“我会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来看每一笔交易。” 罗琳达痛恨“交易”这个字眼——她居然是这笔交易的一部分。 她毫不畏缩地迎上他的双眼:“你当然不会娶一个并不喜欢你的人为妻。让我说得更清楚些,我认为你的建议是个侮辱,而且我十分担忧将来的结果。” “你十分坦白。”德斯坦·海尔说。 “你难道没有别的意见?”罗琳达问,“你不认识我,因此你并不明白我痛恨跟任何男人结婚。我讨厌男人!过去两年来有数不清的人跟我求婚。我压要儿就没考虑过接受任何一个人。” “这么说事情就更简单了。”他说:“如果你有意中人,我们之间可就难堪了。” “没有什么比嫁一个我毫不了解的男人更难堪的事。”罗琳达吼着。 “哦!这么说,你还是要嫁我罗?”他回答。 她怒不可遏地站起来。 “你真的要演出这场闹剧?”她问,“因为我是康波恩族人而娶我?……” 她停了一下,说:“这就是原因?赚了一大笔钱,想讨个贵族老婆?让我告诉你,海尔先生,有许许多多的女人愿意接受你和你的财富,她们高兴都来不及呢,你为什么不挑一个?” “因为她们可没有一块领地跟我的土地相连;而这两块地加起来,才是我所需要的。”德斯坦·海尔回答。 他说话的那种神情直叫罗琳达想对着他嘶吼,甚至想给他一拳。 世上居然有这么令人无法忍受的自以为是、自我陶醉的家伙,而且还这么自以为了不得——他到底凭什么? “你可以买下这块地,”她说,“但你为什么不将眼光稍稍放远一点?你当然不会满意娶一个落魄伯爵的女儿?我保证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大公的女儿,而整个社会都会敞开大门欢迎你。” “没错,这是个好主意。”德斯坦·海尔说:“但我选择了你。” 他可真得意,就像一个回教国王施惠于侍妾般,罗琳达愈想愈气。 她面对着他,两只绿眼几乎喷出火来,她那白色披肩覆盖下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你的答案是成,还是不成?”德斯坦·海尔平静地问。 罗琳达真想给他两巴掌,撕掉她父亲的同意书,请他下地狱去。 然后她想起他们仅剩的那么点钱,而且要她父亲守着破烂的老屋,面对穷困和孤寂,他真的会照他威胁的话去做,提早结束他的生命。 她痛恨站在面前这个男人拥有她所没有的权势。罗琳达从外衣口袋缓缓拿出父亲写的信。 有一度她想她正在签署自己的死亡证明书,或是同意自己进入一个无处可逃的监狱,忍受着非人的苦刑。 然后,她带着毫不自觉的骄傲神色,把同意书平举胸前。 “这是我父亲的同意书。”她鄙夷地说:“可别搞错了,我痛恨这笔交易,结婚只令我感到恶心。” 德斯坦·海尔从她手中收下同意书,面带讽刺地鞠了个躬,他说:“你的决定十分明智,但你实在也别无选择。” 罗琳达不愿再说话,笔直走到门口,等候他开门。 她一声不响走在前头,仆人们仍列队站在大厅里,她没有回头道别,径自走出大门,步下台阶;她的马等着她。 她现在只希望德斯坦·海尔会惊诧她来访的态度。 一名仆人扶她上马,她双脚一夹,猛地冲了出去,马蹄扬起一阵砂尘。 她始终没有回头,可是她确实很不舒服地感到德斯坦·海尔正在注视着她——他嘴角那抹嘲弄之意似乎愈发鲜明! 第四章 罗琳达站在窗前,望着花园发愣。 灿烂的艳阳照耀着大地,园里百花怒放,争奇斗艳,间杂着紫杉树篱与灌木丛的绿意,构成一幅醉人美景。 今晨她醒来时,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如遭雷殛般,她想起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昨晚她一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眠,她甚至盼望着奇迹的出现,拯救她脱离厄运的魔掌——只愿明天永远不要来临。 现在,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她父亲就要带她到那所灰色的小教堂——她是在那里受洗的——嫁给一个她痛恨的男人。 自从那天她跑去古堡拔德斯坦·海尔后,就没再跟他碰过头,可是一切状况都在他严密的掌握之下。 这段时间,他离开了古堡,去向不明,但是婚礼的安排,却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的代理人随时通知她各项准备工作的进度。 教区牧师主持的典礼过后,他们就回到古堡,举行结婚午宴;当地有头有脸的人都将应邀参加。 罗琳达心想不知到底有哪些人来参加,可是她死也不肯低头问那个代理人有关婚礼的详情。 她以为一定不会有很多人出席。 午餐过后,他们参加由全体佃农及雇工在迪斯谷仓所举行的盛大酒宴。她还记得迪斯谷仓当年连顶棚都不见了。当然,现在一定修缮好了。 接着,当夜色降临时,他们会施放烟火,并在草坪举行舞会,而“库里斯”舞蹈表演会是整个夜间活动的最高c。 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她早就会公开表示轻蔑,并对种种安排活动一概否定。她父亲老是喜不自禁地再三惊叹:这才是真正的场面啊!他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重温儿时经历的那种盛大狂欢了。 罗琳达从未接过她未来丈夫捎给他的私人口信。每当她想起他时,一股憎恶的情绪就浮上心头,一直到连她自己都感到这种强烈的憎恶是多么的可怕。 “我恨他!我恨他!”她告诉自己。她知道她害怕的陷阱逐渐逐渐把她环绕住了。过了今天,她就真的无处可逃了。 她已经把结婚礼服穿在身上了。 一大早,她刚醒来,道格曼太太就把一口大箱子辛苦地抬上楼来;她告诉罗琳达,这箱子是古堡那边送过来的。 在打开之前,罗琳达就在猜箱子里会是什么东西。等到她一眼望进去,她发觉自己并没有猜错。 德斯坦·海尔送来了一件结婚礼服。 这是她所看过最漂亮的礼服,她知道穿在她身上将多么不同凡响。 高贵的白色丝缎,外罩白色薄纱,这一片纯自更衬托出她吹弹得破的肌肤,而精致的白纱面罩会使她火红的秀发更加耀眼夺目。 但她可没允许德斯坦·海尔替她选择或购买结婚礼服。她要穿她爱穿的衣服,在结婚戒指己确实套在她手上之前,他没有权利干涉她的行动。 她已没有能力购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她有整衣橱的漂亮长礼服。在伦敦时,她穿的每一件礼服都引起人们啧啧称羡。 她一件一件挑选,一件一件考虑,终于面露微笑,她看中了一件绿色礼服——尽管她有许多件白色礼服。 她当然知道这是违背传统习俗的大胆选择,但是她恶作剧地希望这么一来,不但使康威尔人大吃一惊,也让德斯坦·海尔下不了台。 她选了一顶c着驼鸟毛的宽边帽,来配这套绿色晚礼服。 这身穿着使她看来十分美丽动人。她望着镜中的身影,心想德斯坦·海尔将打心里明白她的存心反抗。 “我绝不会屈从他的——”她告诉自己,“他把我买下来,我会让他的日子象我过的一样悲惨难过。” 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她的眼里闪耀着光芒,象是即将出征的战士。然后她离开镜前,收点凌乱的衣服。她听到父亲在叫她。 还有一段时间才要去教堂,不知父亲找她有什么事。 她想也许他又找到了一些要带去爱尔兰的东西。 过去这十天内,罗琳达几乎没有一刻自己的时间。 她父亲对这趟远行的兴奋,就象是小孩放假出去旅行一样。 这几天他很少喝酒,集中全力收拾行李。屋里的东西,只要是他认为对新居的建立有所帮助或是能增情趣的,他都拿去打包。 “如果海尔先生反对你把这些东西带走呢?”罗琳达问,“究竟他出了所有的价钱,照理这些都属于他。” “他绝不会要这些康波恩家族的画像,你也不会要!”她父亲回答,“无论如何,我也要把祖先的一点纪念带在身边。” 罗琳达心想他全然是在狡辩。 伯爵记起不少从前他认识的爱尔兰朋友。他叫罗琳达写信给其中两三个,通知他们他将抵达此间。 不消说,他希望带走的每一样东西都得由罗琳达和佣人们来打点了。 这项工作者实耗神费事。时迁日移,大厅里大小不等的包裹堆积如山。 “你何不干脆把房子整个搬走?”罗琳达曾问父亲。 “我真希望我办得到。”伯爵回答。“如果我们把海尔的钱花在这房子上。我们一定可以搞得很漂亮。” “但你仍然得住在康成尔,爸爸,住在你认为最沉闷无聊地方。” “你说得不错。”他承认,“我一直听说都柏林是个好地方,而且那里的赌场几乎跟伦敦一样好。” 罗琳达叹了口气。 她知道再怎样劝她父亲不要赌博都是没用的,说得再多都是浪费口舌。可是她禁不住在想,这回他能付清赌债,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跟他说这有什么用?”她问自己,“不管我说什么,不管结果如何,他永远会赌下去。” “罗琳达!” 伯爵在楼下大声喊,她打开房门。 “什么事,爸爸?” “你到楼下来。” 她慢慢走下楼,俯视着大厅堆积如山的行李、包裹。 她想爸爸应在他房里。她打开房门,发觉房里还有一个客人。 德斯坦·海尔正站在她爸爸身旁。 罗琳达承认,他是有些特殊。 他身上的穿着在任何社交场合都是第一流的;但是当他那具有透视力的眼睛注视着她时,她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比从前更淡漠,更不友善。 “你要在这结婚证书上签字。”伯爵说:“海尔先生好意把它带了来,这样我们就可不必在典礼后多耽搁时间签这个字。” 罗琳达走向书桌,感到海尔正注视着她。书桌上摆了几张羊皮纸文件。 突然他问:“早上我送来一件结婚礼服,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罗琳达回答。 “为什么你不穿在身上?” “我想穿我自己的衣服结婚。” “就是你现在穿的?” “希望你也喜欢,”她回答,心里却知这是不可能的。 “我是很迷信的人。” “你难道还这么孩子气,认为绿色不吉利?” “在婚礼时——是的——你最好换一套衣服。” “我并不想换掉它,你必须了解我的个性。” “我不认为绿衣服是新娘子穿的。你这么穿会让在教堂观礼的朋友们吓一跳。” “总得给他们一些谈话的材料。” “对我的妻子而言,这是件令人遗憾的事。” 罗琳达俏皮地瞄了他一眼。 “可是你还是想娶我!我向来都是人们讨论的对象。 “我现在知道了,我必得防止某些事情发生。” “你能吗?”罗琳达似乎不以为然。 她拿起鹅毛笔,蘸蘸墨水。 “你要我签在哪儿?”她问。 德斯坦·海尔伸出右手,压在文件上。 “你得先换好衣服。” 罗琳达抬头,望着他那方正的下巴紧抿着的嘴,答道:“我告诉过你,我要穿这件绿色礼服结婚。” “我娶的女人要穿白色的。” 他们在桌子两头相互瞪着眼。德斯坦·海尔突然把文件收起。 “很抱歉。伯爵阁下,”他转身面对伯爵,“我觉得这些文件最好是婚礼过后,在教堂办公室签署。” 他向门口走去。 “我娶的女人要象个新娘子。如果到时候她不来,我最多只等三分钟。” 伯爵和罗琳达都傻住了。等他们想到要开口说话时,他已经走出去了。 “看在上帝份上,罗琳达!”她父亲简直快哭出来。“看你做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是个开不得玩笑的人?” 罗琳达一声不响。他继续吼道。 “上楼去把衣服换掉!你要弄清楚,如果我们迟到,他不会等我们的。天哪!我怎么生出这么蠢的女儿?”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罗琳达知道这是因为他着实害怕会去不成爱尔兰。 她知道她无法剥夺他一心想去爱尔兰的狂热,更由于他们无法待在老屋,一文不名地活下去。她走上楼,感到自已正一步一步走向断头台。 为什么她会卷入这一团乌烟瘴气?为什么当初在伦敦时,她不嫁给那许多深受她的人之一? 她想,甚至做艾力克的情妇,也比现在的处境强得多。 时间不多了,她把绿色礼服脱下,老道格曼太太帮她穿上海尔送的白纱新娘服,又把传统的菊花冠戴在她头上,固定住面纱。 当她穿戴完毕,罗琳达知道,事实上她现在的打扮要比先前穿的漂亮得多。 轻薄的面纱覆盖在她脸上,使她充满了灵性之美,就象传说中,住在河流或湖泊中的半人半神的美丽少女。 当她走下楼时,发觉父亲神情紧张地在大厅踱来踱去,不停地看着表,她觉得她对德斯坦·海尔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她祈祷着,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后悔强迫她做他太太。“他要的只是康波恩的头衔,”她说,“那就是我对他所有的意义。一个贵族太太来让他光耀门楣,或是让他弥补未能出生贵族家庭的自我亏欠感。” 当她坐在古堡派来的马车上,往教堂去时,她着实感到对这未来的丈夫,除了知道他很有钱外,其余一无所知。 “他一定很有赚钱的脑筋。”她想,但她相信他在事业上一定也象他购买房子与娶她为妻这般粗鲁无礼,令人不快。 “我敢说他一定是个狡诈的市侩!”她嗤之以鼻。“一个俗人,一个暴发户,毫无是非的观念。” 但是,她心底却很难让自己相信德斯坦·海尔是这么一个几人。 他有一股专横而高贵的气质,通常只有出身良好的人才会有这种风度。 至少,他倒还算体贴入微,在门口等着她的是一束与她白纱礼服至为相衬的鲜花。 由纯白的百合与桅子花组成的这束花十分清纯圣洁,它散发出的幽香似乎暂时缓和了罗琳达胸前激烈的起伏。 可是,当她挽着父亲的手。踏上教堂的阶梯,迎向等候在侧廊的德斯坦·海尔时,她的心中又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小教堂铺满了无以计数的白色鲜花,美轮美奂;长板凳上坐满了人,可是一直到他们签好字,从教堂办公室走出来前,罗琳达始终没有机会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她认识的人来参加。 他们在教堂停留的时间比原先预计的多耽搁了些,因为典礼后他们还到教堂办公室签署了结婚证件与房产交易的契约。 罗琳达看到她父亲收下了一个信封,她想里头应该是张四万镑的支票。 “德斯坦·海尔可非得确定我们没有骗他不可。”她想,尽管他洋洋得意,自以为是个征服者,她发誓一定要想尽种种办法给他好看。 他们乘着一辆装饰着鲜花,由四匹马拉着的敞篷马车,驶向古堡。 “统统都是在演戏!”罗琳达不屑地告诉自己。“他真正要的是个马戏团!” 她没有着坐在她身旁的人一眼,当马车驶经村庄时,她不断向那些欢呼的孩童、鞠躬行礼的村民挥手致意。 古堡的窗户反s着阳光,愈发耀眼夺目。 罗琳达和她丈夫步下马车,身着短装的领班率领着成列的仆役恭迎门前,队伍的行列一直延伸到酒宴大厅。 她很惊讶地发现,大厅里坐满了客人。几乎当地所有名门望族的家长们都出席了。 他们十分热忱地跟她父亲寒暄,她觉得当初父亲刚回康威尔时,就该与他们见个面,打打招呼。 现在才相互问好,似乎有点虚伪。她想如果父亲能再重新开始,他会宁愿待在自己家乡而不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闯天下。 许多来宾告诉她,他们一直都记得她妈妈,但是罗琳达感到他们一定也听过有关她在伦敦的种种行径,所以和她交谈时谨慎地保留了些。 食物和酒都是最上乘的,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罗琳达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在教堂的婚誓是以一种毫不妥协的语气说出来的。罗琳达觉得他甚至在祭坛前都正向她挑战。 她决定绝不让自己显得害羞或生传。在他们来到大厅时,她就处处表现得毫不在意。 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特别是她丈夫,发觉她内心的忧愁无助,或是感到她被这种盛大的场面震慑住。 她不想跟她先生说话,撇过头去跟坐在她另一旁的刘田纳爵士天南地北扯将起来。 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告诉她许多有关捕鱼业目前的困境,农产品的成本,以及一些地方上的问题。 她依稀记得十年前,她还住在康威尔时,就听大人们谈过这一类的话。 餐会好象没完没了,最后刘田纳爵士代表全体向新郎新娘致贺词,德斯坦·海尔起身回答。 他的答词精简扼要而机智,令罗琳达十分惊讶。他似乎充满了优越感与自信心。 “他是自大得很,”她心想。“所以他还要再加上我的头衔,未让他更觉得了不起。”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了,宾客纷纷告退。罗琳达觉得她应该回寝室休息会儿。 “请不要换掉衣服,”当她正准备上楼时,德斯坦·海尔对她说。 她扬起眉毛望着他。 “我们马上要去参加佃农们举行的欢宴,大家都想看看新娘子,你不好让他们失望。” “我难道没有别的选择?”罗琳达问。 “没有。”他吐出两个字,没等她回答就掉头走开。 她气得全身发抖,一路冲上楼,一个满脸堆笑的管家在楼梯口等着她。他把她带到一个房间,她从小就知道这房间叫做“皇后套房”。 事实上这是个错误的称呼。查理一世在对抗清教徒的战争中,曾坐镇于此,指挥战斗。当年他就睡在古堡男主人居住的那间房里,多年来大家都管那间叫“国王套房”。 在堡中供职的使役觉得男主人既然睡在“国王套房”,那女主人就应住在“皇后套房”。 她最后一次看到这房间时,墙上的壁纸斑驳脱落,天花板颓倒在地上,房里没有一件家具。 现在她站在门口,几乎屏住了呼吸。 整个天花板绘成一幅天国诸神嬉戏图。蓝色的窗帘配着蓝色的地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寝室里摆了张舒适的大床,床上铺着天鹅绒被。丝绸毡子,上面还盖着鸵鸟羽毛。她从小就幻想这房间应是这个样子的。 镀金的家具上有精心雕刻的花样,桌上的巨型花瓶中c着洁自的百合花、康乃馨和桅子花,芳香满溢。 “我希望你会喜欢这里,夫人,”管家必恭必敬地说。 “真是太漂亮了!”罗琳达回答。“我还记得这房间原先的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惊人的改变。” “古? 第 4 部分 驯悍记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真是太漂亮了!”罗琳达回答。“我还记得这房间原先的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惊人的改变。” “古堡现在整修得十分漂亮,夫人,每个来这儿参观的人都再三赞叹主人的眼光。” 罗琳达微微叹了口气。 “好在一切都完工了。我们雇了整批的工人日夜赶工,从来没有什么事做得这么快的。主人想做的事,是不能打任何折扣的。” 这倒是真的,罗琳达痛苦地承认。 她取下花冠,卸下面纱,洗了把脸。接着女佣进来,帮她梳理头发,再把花冠戴上。 罗琳达心想,既然是婚礼,也没必要非换掉这件礼服不可。今天他俩为了这件事可真对上了,很明显地,她输掉了这一回合。 她并不想在同样的题目上跟她先生再对上一场。 她刚准备好,就有人来敲门。女仆打开门,进来的是她父亲。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罗琳达。” 女佣走出房间,留下他们两人。罗琳达走向父亲。 “你先生真是太好了,他给我两匹快马和一个待从,陪我赶头一段路!” “你准备去布里斯陀?” “我要在那儿搭船去爱尔兰。” “我知道你一心想去爱尔兰,爸爸,我希望你不要失望。” “我预感那儿将会十分有趣——如果…切顺利。”伯爵回答。 他停顿一会,“好象很难启齿。 “我会——想念你,罗琳达。” “我也希望你会,爸爸。” 他真挚地把双手放在她肩上。 “海尔会好好照顾你的,我敢说他一定会证明他是个好丈夫,虽然他现在一举一动都象是全能的上帝。” 罗琳达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确自以为是上帝,爸爸。” 她父亲微笑地看着她。 “嗯,我敢说你会驯服他的。你所碰过的每一个男人最后都成为你的奴隶,只是方式不尽相同而已,所以我并不认为海尔会例外。” “我也不希望,”罗琳达回答  。 但她实在不敢说她有多大的把握能驯服德斯坦·海尔。 他似乎对她的魅力完全无动于衷。而且,她在他身上发觉了一种很少人具有的威武不屈的精神。 然后她告诉自己,她太过虑了。 所有在伦敦追求过她的上流社会的男人,在认识她不久后,没有不卑颜屈膝,匍匐在她脚下的。 可能是由于她的冷淡,也可能是由于她永远不让人接近,但是不管理由为何,迟早他们会俯首恳求她略施小惠,并遵循她的任何旨意。 罗琳达微笑地望着父亲。 “不要替我担心,爸爸,我会处理得很好的。” “我也希望如此,”伯爵真诚地说,接着又补充:“如果事情真的恶化到不可收拾了,你大可一走了之。我会写信给你,告诉你爱尔兰的种种。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的。” 罗琳达又一次觉得他言不由衷,但她没有点破。 “我会记得的,爸爸,”她大声说,亲吻他的面颊。 他把她紧紧搂住,过会儿放开她,环视这间寝室:“至少你不用再担忧下顿饭的着落了!” “你也不用!”罗琳达反驳他。“小心点,爸爸,下回你再拿鳖十可没有印度来的暴发户帮你下注了!” 她用的赌博术语惹得爸爸笑起来。然后他走了,突然她觉得自己十分孤独无助——尽管她心中很不愿意自己有这种感觉。 她试着告诉自己,这间房子太大了,才让人感到孤单,可是她知道这只是她担忧的理由之一。 真正的原因是她必须独力抗拒她先生加诸她的压力与企图。 佃农们在大谷仓举行的酒宴渐入高c。 当罗琳达和她丈夫抵达时,有好几大桶啤酒和熏人欲醉的康威尔苹果酒见底了。 大家都站起来——有几个显然都站不稳了——向新婚夫妇欢呼。他俩被代理人引导到屋尾两张皇座似的椅子上。 几个佃农代表分别致词后,德斯坦·海尔起身致谢。 这回他表现得十分风趣,引起阵阵哄堂大笑,更叫人兴奋的是,他宣布为了庆祝这桩婚事,半年之内一律免收地租。 疯狂的吼笑几乎掀掉了屋顶。 他们绕场一周,分别与来宾握手致意,罗琳达发觉他在大家心目中不仅是个地主,更是非常重要的精神领导——在他所统辖的领域里——相形之下,她显得无足轻重。 妇女们都祝福她美满幸福,有些人羞怯地塞给她几朵白色石南花和一些小贝壳,这在当地是代表繁衍子孙的符咒。罗琳达感到十分不舒服。 然后他们走到屋外,观赏烟火。无数烟火呼啸着冲上夜色初袭的苍穹,到处奔放着金色与银色的火焰,树丛昏暗的轮廓都被照亮了。 当德斯坦·海尔终于提议他们可以先回去休息时,罗琳达确实已十分疲倦了。她谢天谢地的跟着走进一间她从未达过的接待室。 这是个很漂亮的房间,但是她太疲倦了,无心欣赏悬挂壁上的名画与手工精美的家具;她抬头看看挂钟,时间指着十点半。 以伦敦的标准来看,现在还不算晚,但是她从中午开始就马不停蹄地忙到现在。 “来杯酒?”德斯坦·海尔建议。 “不用了,谢谢。” “我可以说,你在这一连串的活动中表现十分出色。” 罗琳达十分诧异他居然会称赞她。 今天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言行举止都在暗中非议。 “明天我会带你去看一大堆送来的结婚礼物,”他继续说:“我觉得没有必要把它们展示出来。我的秘书把它们放在一间小客厅里,等我们去拆封。” “我想没有一件是送我的吧?” 他没有回答。停了一会儿,她问:“你有没有在官方报纸登我们的结婚启事?” “没有。” 她扬起眉毛。 “为什么?” “我想他们会觉得奇怪,你一离开伦敦就结婚了。最可能的理出只有一个。” “你是说,因为你很有钱?” “没错!”‘ “你很难向别人解释娶我的原因。说明你要的只是我的领地和贵族头衔,会让你难以启齿,对不对?” 罗琳达的语气颇不友善,但她丈夫淡然处之。 “我想你也该休息了,”他提议。 她感到愤怒,因为这是他第二次提起了。 她站起身子。 “我确实支撑不住了,”她说:“跟这么多人握手实在累坏人。” 他们一起走到楼梯口,一名仆人垂侍一旁。 罗琳达本想用冰冷的语气跟他道晚安,让他明白她在第二天早上之前并不想再看到他,可是她又怕这样做会激使他采取更激烈的的行动——她一直希望避免的行动。 她慢慢走上楼,没有再往后看。 她不晓得他是否在背后瞧着她,也没敢回头。 当她进入卧房时,看到几名女仆正在候命,她觉得心跳急促,几乎窒息。 直到她只剩下一个人时,她真的害怕极了。 仅仅想到德斯坦会碰她,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更别提夫妻间的事了。 她恨他,她认为,被他触摸会比牧师形容的地狱还要糟糕。 “我讨厌他!”她告诉自己。 女仆都走了,她跑到门口想锁上房门,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门锁居然没有钥匙。 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么一个雕花镀金的门锁居然会没有钥匙。 她打开门,看看钥匙是否c在外面,说不定这间房子在没人时是从外锁上的,但是门外依然没有钥匙。 她跑到连着小客厅的传达室找了一下,也没看到钥匙,这下她愣住了,一股悚然的感觉象电流般传布全身。 她经过一番努力才打消了这种感觉。她知道她拚着最后一口气也不能让他得逞,只要她还有知觉,她只能做他名义上的太太,绝不能让他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她转身跑进房里,拉开嵌在墙里的抽屉。 她在离家之前,特地把一只手枪放在行李箱中。在堆放着手套与手帕的抽屉中,她终于找到了。这把手枪她一向随身携带,以防阻抢劫犯或拦路贼的袭击。 手枪放在一个小盒子里,旁边摆了一些子弹,她把子弹填上枪膛,握着冰冷的枪身,心里稍稍笃定了些。 “我不会s杀他的,”她告诉自己。“我只是拿枪对着他,这样至少可以防止他做一些令人厌恶的事。” 罗琳达是个好枪手。 罗琳达知道她父亲多么遗憾她不是个男孩,所以她从小就刻意去学习并精通了许多男孩子的玩意儿。 她在大到可以骑马时,就采用男人的跨姿;她s击飞鸟的准确率几乎可以跟任何好手一较高下;她还常拿着左轮枪,对着固定靶练习,直到发发命中红心为止。 在她十岁离开康威尔前,她已可以跟马童作跨栏比赛——跨越专为正式比赛设置的高栏。 她跟大人骑着同样的马,甚至她在小小年纪就展露了驯马的工夫,手法技巧都很令人激赏。有一个老马夫对她说过:“你简直是天生的骑师,我的小姐,那不是教得会的。” 罗琳达搬了张椅子,面对房门坐着,手上紧握着手枪。 当初在老家,女佣曾把一件她从伦敦买回的透明花边睡袍放进衣物箱里,准备带过来穿,可是她把这件睡衣丢在一边,换上一件式样保守的丝织家居长袍,这样穿起来比较暖和些。 罗琳达把腰带系紧,她希望她的美貌不会令她丈夫昏了头,事实上她见过太多男人的恶形恶状了。 罗琳达一直不断地拒绝那些热忱的追求者,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拥抱过她几秒钟,而且她从来就没被吻过。 仅仅想到这一点,就令她既恶心又愤怒,更别说进一步的行动了。她想如果真发生这种事,她真的会一头撞死。 “我会驾驭德斯坦,就象我驾驻别人一样,”罗琳达告诉自己。 她突然不可思议地想起那天在海边紧紧挟住她的人。 这两个礼拜来,她忙得昏头转向,几乎忘了这段羞辱的往事——那人捂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提起来。 “他是从后面偷袭的,”她原谅自己。“德斯坦将面对着我。” 她一直盯着房门,上了膛的手枪就放在她右侧,伸手可及。 当他进来时,她可以迅速拿起枪来对着他,她希望她能控制住整个局势。 罗琳达抽搐了一下,惊醒过来。 一时之间,她想不起她在哪儿,然后她看到燃烧过半的蜡烛,想起她正坐在扶椅上,全身僵冷。 他没有来! 她的手枪仍在她身旁,没有人开过这扇门。 她站起来,打了个寒颤,壁炉上的磁挂钟时针指在“三”的位置。 她瞪大眼睛。她这回至少睡了三个小时! 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她丈夫不会来了,她可以上床睡觉了。 她一边脱掉罩抱,一边担心地看着房门,怕他这时间进来。 她溜进丝被,把手枪放在枕头下,以防万一。 被窝既温暖又舒适,但她并没有象她所想象的那么快睡着,反而陷入了苦思。为什么他不进来呢? 好歹他不象是个轻易放弃权利的人。 接着一个几乎不可置信的念头袭向她。可不可能——他对她毫无兴趣? 罗琳达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老实说,她不得不承认,打从第一次跟德斯坦·海尔见面开始,他注视她的神情就从未流露出一丝仰慕。 甚至在今天,当她穿上为她准备的礼服与面纱时,几次他俩眼光相对,她都发觉他的眼神与嘴角仍满是嘲弄。 可不可能——在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中,她嫁给一个对她毫无兴趣的男人? 这是个令人震骇的发现,好一阵子,罗琳达觉得自己一定判断错了。 尽管她现在松弛下来,不必担心她丈夫会对她采取任何行动,可是她体内女性的本能却被他的淡漠激愤了。 在她身后总有一长列的仰慕者尾随不舍。她习惯于接受每一个男人的诌媚与恭维,除了那些长一辈的人——他们对她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既惊讶又愤怒。 接着,她不禁气馁地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他完全不被她吸引,她如何找机会驾驭他、控制他,使他服服贴贴的? 微曦初现时,罗琳达才昏昏睡去。等她醒过来,又发觉缠绕整夜的问题再度浮现脑海。 她要女仆八点叫她起床,女仆们准时推门进来。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这么早就跟她先生碰面,就要她们把早点送到床上来。 早点放在一个大托盘上,送了进来,上面盖着花边丝巾。 镶银边的碟子、法国制金子与茶杯都优雅地陈列在托盘上。 罗琳达不禁想起她在老家用餐的情形:道格曼太太难以入口的菜,缺口裂痕的瓷器,生锈的银餐具,在在都浮现眼前。 “你知不知道今天上午有什么节目?”她问一名女佣。 “主人要我在你醒时转告你,夫人,他十点半要骑马外出,希望你能跟他一道。” “谢谢你,”罗琳达大声说:“请你替我准备马装。” 她内心气愤地感到这又是一道命令。 他并没有征询她的意见,只是要她这么做。 “迟早我们会让彼此了解的。”她心想。 但她直觉到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她到浴室淋浴时,突然想到,如果要达到驾驭他的目的——让他象别的男人一样服贴——首先她必须掳获他。 她不禁对这个念头倒吸了一口气。原先她所想的是针锋相对,战斗到底,处处蔑视他,让他陷入无比的痛苦,最后他将屈服在她的意志之下。 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战略不会达到预期的成果。意志与意志对抗的结果,她几乎没有丝毫胜算的把握。 不,她必须找出更好的办法。 她必须十分迷人。她要用自己的绝世美艳来掳获他,就象她掳获其他男人一般。 可是,要隐藏她对他的憎恶却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她想,好歹她得尽力去做。 在她这一生中,只要她想得到的,她都竭尽全力朝目标推进,不达目的绝不中止。 “我要使他爱上我,”罗琳达告诉自己,“然后他会得到他应得的报应。” 她全然忘记他曾拯救父亲脱离悲惨的深渊,还有他曾付出远超过实际价值的款项来买他们的破房子。而且他是个名正言顺的丈夫,有他应得的权利。 她对他的憎恶这般强烈,所以她决定用任何可能的方法来征服他,不管是好还是坏。 “他会爱上我的,”她冷静地告诉自己,“当他无法自拔时,我会嘲笑他,就象我嘲笑其他男人一样。” 她知道鄙夷的笑容比冰冷枪管的威力要大上许多,尤其是在一个男人陷入情网时。 她还记得她在无数次的拒绝中,如何嘲笑爱德华,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找她,就象只摇昆乞怜的忠实老狗。 那就是她惩罚德斯坦·海尔的方法——惩罚他强迫自己做太太。 那也就是她的报复行动。不管目前的胜算是多么渺茫,最后她终将成为胜利者。 至少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她不必每天晚上拿着枪,担心一个对他毫无兴趣的丈夫闯进来。 她顺便关照女佣:“我找不到房间的钥匙。有时候我想关起门来睡个午觉,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你可不可以问一下管家钥匙到哪去  了?” “是的,夫人。”女佣说:“我也奇怪为什么钥匙不见了!” 这确是件令人费解的事,罗琳达心想。德斯坦·海尔似乎没有理由拿走她的钥匙,因为昨晚门户d开时,他也没有闯进来。 她穿着一件精致的青色女用马装,外被一件飘拂着白色流苏的马甲,媚中带刚。十分诱人。 她戴着一顶别致的三角帽,上头还c着一根羽毛。当她第一次戴着这顶帽子在伦敦海德公园亮相时,着实引起了一阵s动。 她花了不少时间安排她的发型,马裤下的马靴的擦拭得光可鉴人。 当她下楼时,靴子上的马刺发出了清脆的丁当声,她的马裤飒飒作响,她直觉自己是温柔女性与雄伟战士的完美组  合。 当她看到站在大厅的德斯坦·海尔时,故意流露出温柔的眼神。樱唇微启,诱人地微笑着。 “我很荣幸能得到你骑马出游的邀请。”她说:“你准备上哪儿去?” “我想你或许愿意看看我在这块土地上所作的一些建设。”他说:“现在我也想依样整修你们那块土地。” “那一定十分有趣。”罗琳达愉快地回答。 就算他对她的转变态度感到惊讶的话,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并肩走向大门,当罗琳达一眼看到等候在门口的两匹马时,她的痴迷与兴奋可就如假包换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棒的马。 归她骑的那匹雌马除了鼻子上有块星形的白毛外,一身闪亮着黑色光泽。 德斯坦·海尔的那匹种马却全身乌溜溜地,毫无暇疵。 罗琳达走到她的雌马前,拍拍它的鼻子,温柔地对它耳语,就象哄小孩般。 “它叫什么名字?”她问。 “爱喜儿,”德斯坦·海尔回答,“我把所有的马都取了印度名字,我骑的这匹叫爱卡巴。” 仆人帮着罗琳达上了马鞍。 她感到爱喜儿对她手执马缰有了反应,她的感觉就象一个音乐家拿到绝佳的乐器般惊喜。 几周来,她第一次忘掉一切,纵情驰骋;她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狂喜之感。 有好一段时间,她忘掉了所有的憎恶,仿佛与灿烂的阳光融为一体。 第五章 中午休息时,罗琳达对整个上午的成果感到十分沮丧,她企图蛊惑丈夫的种种努力似乎毫无进展。 他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事实上可说是温文尔雅,泱然大度。 当他跟她畅谈一些有趣的话题时,他简直象在和一个年长的姑妈陈述他的观点。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流露出爱慕的眼神——这使她的自尊颇受打击。 在过去,男人一眼见到她,都会被她的绝世美艳震慑住,接着就会想尽办法接近她,企图把她占为己有。 只要他们泥足深陷,就不可能逃出她的魅力。 但是德斯坦·海尔却似乎毫不以为她是个迷人的女性,简直就没把她当成异性看待。 她试着用一些她所知道的蛊惑男人的伎俩——虽然她从未使用过,可是她见过别的女人十分有效地运用这些伎俩,而使得男人神魂颠倒,情不自禁。 当她问一些问题时,故意把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恐怕每个男人见了都得投降不可。 而他回答时,既风趣又果断,绝不拖泥带水,罗琳达不得不再找新话题。 他兴致勃勃地谈论他在这块土地上所作的种种革新、建设;她发觉他使用的农作物栽培法都是最新的技术与制度,她不得不承认有些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规划出一些土地,种植鲜花,特别是水仙与郁金香;他认为只要运输的过程明快迅速,这些作物会在大城市的市场上,获取巨额的利润。 他设计了一种轻便的运货马车,由四匹马拉着,能够迅速地把货物运到朴里茅斯、贝斯,以及布里斯陀,比以往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要快上许多。 罗琳达发觉这比原先预期的要来得兴味盎然,到后来她的问题愈显机智慧黠,她几乎忘掉原先试图装出来的柔弱性格。 他们在领上边缘一间农舍里吃午餐。 一直到他们打道回府,罗琳达才发觉,她原先雄心勃勃地要钩起德斯坦·海尔对她的兴趣,现在反而情势转移,变成她对他有着无比的好奇。 “我奇怪你怎么一直没有结婚。”当他们放慢马步,行经崎岖的野地时,她语气激煽地问。 “我一直住在东方,”他回答,“那儿的气候的确不适合我们英国人居住。” “我不相信你会一直没有女伴。” 他笑了笑。 “这是另一口事。” “她们迷人吗?印度女人会把男人看得高高在上吗?” “没错!”他简短地回答。 罗琳达觉得全身僵硬。 她愤怒地想,他就是这副德性,认为女人就应该百依百顺。 “但是你还是想回伦敦?”她坚持问下去,“尽管你不得不离开那些黑眼珠的迷人仙女?” 他没有回答,她感到他对她的问题甚为反感。 他虽不说话,可是她直觉到他并不赞成一个女人评论一件她并不了解的事。 “他只希望我是个花瓶,或是个没有脑筋的木偶——他最好娶个木头!”罗琳达生着闷气。 她又开始憎恨他了。他们一路无话。 他们回到古堡,德斯坦·海尔下马时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可能会搞到晚餐时间,我想你最好休息休息。” “谢谢你好意替我着想。”罗琳达话里带刺。 她三步并两步跑上楼,走进房里,心中充斥着一股受挫感——这个人真象毛坑里的砖,又臭又硬。 她进门时,德斯坦·海尔的一只狗也跟着跑了进来。海尔有两只达尔马西亚猎狗——凯撒与布鲁特——就象他的马匹一样,血统纯正,毫无暇迹。 罗琳达突然涌起一股无可名状的自怜,把帽子丢到椅里,一p股坐在地毯上,把凯撒搂进怀里。 罗琳达抚弄了它许久,凯撒陶醉在她的抚慰里。凯撒的柔顺亲热似乎给了她一些弥补——抵销了某些它主人所给予她的冰冷待遇。 她洗完澡后,女仆问她当晚要穿那一件晚礼服。 女仆打开衣橱,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衣着,都是德斯坦·海尔从伦敦订购的。罗琳达第一次满怀兴致地一件一件品评。 德斯坦·海尔可真是大手笔,这些衣服都是从罗琳达难得登门选购的最贵的时装店大批定购来的。 每件衣服都配了鞋子,瑞琪尔夫人是从巴黎来的最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她知道罗琳达的尺寸,这些衣着都是她特地为罗琳达设计的。 罗琳达又发现一整列丝织花边内衣,这些都是她一直梦想拥有的。 但是她的倔强使她拣了一件从家里带来的长礼服——一件大胆暴露而她也从未穿过的长礼服。 她想知道德斯坦·海尔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淡黄色的薄纱长礼服上半身几乎完全透明——当初罗琳达也是一时兴起才买下来的。 低胸,露背还是其次,罗琳达整个茹房都活生生地一览无遗,玫瑰色的茹头令人血脉贲张。 她在穿衣镜前端详许久,心想还好只有她丈夫单独与她进餐,没有别人会看到她这副模样。 她不断地忖度她丈夫可能的反应。 她知道她这个样子会使世界上任何一个男子疯狂。 她可以毫不困难地想象出罗克斯·福德张口结舌的样子,而爱德华·辛顿会象个白痴般不停地流着口水。 她要女仆把她火红的秀发流得蓬松狂野,使她小小的瓜子脸显得神秘而诱惑。 当她下楼时,杏眼明亮清澄,樱唇嫣红似火。德斯坦·海尔正如预期在餐厅门口等她。 她刻意让自己的出现富于戏剧性,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一步一步走向他,使他能仔细地看看她诱人的穿着。 她知道天花板上的吊灯会明晰照出她玲珑胴体,她的眼睛笔直地注视着他,探寻他的反应。 他一直等她走到跟前才说:“我从伦敦给你订购了些衣服,我不相信这件怪物是其中之一。” “你不喜欢吗?”罗琳达妩媚地问,“我想你会满意呢!” “这种衣服是给荡妇穿的,不是我太太该穿的。” “你难道是个老顽固?” “你马上去给我换一件庄重的衣服。” “你说得太晚了,何况我根本不想换掉它。” “我命令你换。” “我没兴趣接受这种命令,我也不以为你有资格发号施令。”罗琳达挑战地望着他,她知道这又是场意志力的对抗。 “很好!”最后德斯坦·海尔说:“如果你想暴露自己,何不干脆一丝不挂。” 他边说边伸出手,一把撕下她的透明礼服,直扯到腰际。 她吃惊地尖叫,双手本能地掩住茹房,拔足狂奔。 她看到他流露出胜利的表情,她还没跑到餐厅门口,就听到他冷硬、毫不妥协的声音。 “我要你跟我一起晚餐,”他说:“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换衣服,如果你超过五分钟,我会给你一顿教训。” 她没回答,也没回头看。 她在穿越大厅时,努力以优雅的姿态拖住前胸被扯破的衣服,一路上楼,回到寝室。 女佣正在整理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女佣惊愕地问。 “出了点意外。”罗琳达不得不加以解释。 女佣帮她换上一件从伦敦买来的漂亮长礼服。 她甚至没看镜中的自己。她只象个木偶般站在那里,让女仆帮她换装。她的眼睛直盯着壁炉上的挂钟。 如果德斯坦·海尔说他罗给她一顿教训,她知道他说到做到。幸而她受辱时未被佣人看到,否则真难堪已极。 穿着完毕,女佣问她:“这件衣服要不要我帮你缝好,夫人?” “把它扔了!”罗琳达尖声回答,“我再也不要看到它!” 当她下楼时,德斯坦·海尔走出餐厅,她知道晚餐准备好了。 他没有对她的衣着再作评论,仅仅伸出臂膀搀着她。她厌恶与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两人互不交谈。 很意外地,罗琳达一夜甜睡无梦,只是当她醒来时,觉得自己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梦魇中。 “我们怎么能这样生活下去?”她问自己。 她第一次感到与这么一个坚强如铁的人作徒劳无功的战争是多么令人沮丧。 她承认昨晚她确实激怒了他,然而他的反应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她料到他会生气,却没想到他在盛怒之下会这么的凶暴,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些怕他。 “那是因为他深不可测,”她说,“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反应,可是我却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举动。” 在床上用过早点后,她担心地问女佣今天有什么计划。 “主人希望你能再跟他一块去骑马,夫人。”女佣回答,“他指示下面安排你昨天的坐骑。” “至少这可让人透口气。”罗琳达想。 当她骑在爱喜儿身上时,她可全然忘却任何忧愁与憎恶,而沉溺于驰骋名驹的狂喜中。 她想爱喜儿可能是他最钟爱的马匹之一。对于他任何善意的安排,她都丝毫不存感激。 她选了一套金黄色的骑马装,比起昨天那套绿色的还要显得出色。 “他才不会注意这些呢。”她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夫人?”女佣问。 “哦!我在跟自己说话。”罗琳达回答。 她的帽子是伦敦最有名的女帽专家设计的。 她还记得有一打以上的男人赞赏过她的帽子,而且从他们流露出的眼神,她知道这顶帽子使她分外俏丽迷人。 只有心如铁石的人才能抗拒她的诱惑。 她怀疑德斯坦·海尔是不是只对纤雅娇弱的东方女人感到兴趣?他会不会压根儿不喜欢金发碧眼的西方女人——不管她多么美艳? “我还是高兴他根本不想动我一根寒毛。” 但是她无法装作毫不在乎他的无动于衷。 她走下楼时,发觉丈夫并未如预期中的站在大厅等她。 “主人正在书房,夫人。”仆役领班对她说。 罗琳达正要前去,她丈夫和秘书、代理人一间从书房走出。 他对他们作了些指示后,对她说:“十分抱歉,罗琳达,”他说:“今天早上恐怕我没空陪你了,我要赶去法尔茅斯处理一桩生意。” 罗琳达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前门的马匹。 “你可以骑你的马,”他继续说:“会有一名仆人陪着你。” “我不需要人陪,”罗琳达说:“我宁可一个人骑马。” “仆人会陪着你!”他简短地说。 她愤怒地瞪着他。 “我告诉过你我不需要人陪,我一向都一个人骑马。” 他走过大厅,打开餐厅的门。 “你过来一下。”他说。 她听命前去,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他把门关上。 “我们把事情说清楚,罗琳达,”他用毫不妥协的声音。悦:“一个有教养的女人骑马时,一定要有仆人作陪,这不但是传统,也是应该的。我希望我的太大能做到这一点。” “这不是很可笑?”罗琳达反驳。“谁会看到我?” “问题不在这里。” “我不要让一个碍手碍脚的仆人跟在身旁,做起事来都不方便。” “我会叫一名仆人跟着你,我们不必再谈了。” 德斯坦·海尔打开门,回到大厅,罗琳达听到他吩咐仆人把爱卡巴牵回马厩,另叫了一名仆人骑另一匹马过来。 她站着聆听一切,牙齿咬着下唇。 她愤怒自己的任何愿望都毫无保留地被制止或修正,她十分不愿意骑马时有仆人相随。 她从小就一个人骑惯了。当她在海德公园骑马时,她也从不担忧自己没有带着仆从一块儿。 当年,只要她一到海德公园,总有一群热忱的年轻人等着她,并立时以她为中心,组成一个马队,呼啸前进。 当他们走到游人稀少的空旷地带,她就开始策马奔驰。 有时她也会作些远程的冒险,骑到汉普斯德或是伦敦西南契尔喜的旷野中。 现在她却要象小孩子般被呵护照顾,或象一般柔弱女人,处处需人卫护——她常不屑地讥讽她们只能骑“摇木马”——这对她是种侮辱。 她觉得再吵下去她丈夫可能干脆不让她骑了,所以她一边等仆人来,一边不耐地用靴子轻敲地面。 在她等待时,一辆豪华四轮马车——德斯坦·海尔第一次到她家拜访时坐的那辆——缓缓驶至门口。 就算他还记得她站在餐厅门口,他也没有丝毫表示。他仅仅登上马车,策马启程。 罗琳达穿过大厅,走到门口望着他。 毫无疑问他是个驾车好手,从后面看过去,他那宽阔的肩膀与头上的礼帽交织成一股优雅的气度。 “他也许看来不俗,”她嗤之以鼻,“但他实在是个过时的老顽固、自大狂与假道学!” 当他消失在飞扬的尘埃中时,她对他的憎恶又开始燃烧。 然后她看到一名仆役从马厩冲了出来,一路吆喝着,似乎很难驾驭他的坐骑。 佣人搀她攀上马鞍,她策马走出院落,陪待的仆役与她保持一段传统的距离。 她的脑子不停地打转,终于想出一个可以藐视她先生命一令的方法。 她刻意朝着北方前进,他们很快就越出了农庄与园圃,进入一片空旷的野地,及膝的野草中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大地一片荒凉凄寂。 罗琳达开始纵马奔驰,使出混身解数来驾驭爱喜儿。她展露出一手绝佳的马术。“ 此时罗琳达可听到仆役骑的马在嘶喊,声音清晰可闻,他就在罗琳达身后约一哩处。罗琳达往后瞧了瞧,知道她快摆脱这名随从了。 她十分明白,虽然仆从所乘的这匹马也是匹上驷,可是跟爱喜儿无穷的精力相比,可又差了一截,更何况她的马上功夫是许多男人都赶不上的。 她风驰电掣地奔驰着,过一阵子她回头望去,那名仆役仍在远处尾随不舍,她知道他决心不让她脱离视线。 突然她发觉这个仆人正是她所厌恶的德斯坦·海尔的象征,吹毛求疵、妄自尊大,而更要紧的是他完全不把她当成一个具有魅力的女人。 摆脱这个听命行事的仆人是对他的一项打击,一种抗拒,告诉他她不是他的奴隶。 第一次,她扬起马鞭,猛力鞭打着爱喜儿,带着马刺的靴子第一次陷进爱喜儿的侧腹。 爱喜儿从未受过这等刺痛,疯狂地飞跃起来。 现在,罗琳达紧抿着嘴,双眼喷出愤怒的火花,双腿不自觉地挟紧爱喜儿,马刺深深陷入爱喜儿的体内。 她进入一种无法控制的疯狂状态,从她第一次与她丈夫对上开始,她所受的种种屈辱仿佛在这一刻间全部涌现,她不自觉地倾泄着报复的怒潮。 马鞭与马刺交叠地刺激着这匹雌马,爱喜儿以惊人的速度全力奔驰着。 她的冲动是无法理喻的——这完全是她内心情绪不自觉地爆发。 她知道她是残酷的,但当她终于摆脱了仆役的监视时,主宰她丈夫心爱马匹的欢愉感充塞全身。 就象是德斯坦正在追逐她,拼命要攫取她,决心不让她逃出他设的陷讲。 她一再地把尖锐的马刺顶进马身,鞭笞着爱喜儿,她要更快,更快。只有速度才能让她摆脱她所憎恶的男人。 不知狂奔了多久,突然之间,爱喜儿毫无准备地一脚陷入兔d里。 爱喜儿一个颠踬,屈膝卧倒,罗琳达被抛到地上。 所幸这儿的土地不算很硬,罗琳达坠地时并未昏厥而仅仅一阵子呼吸不畅。 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感到燃烧在她血y中的疯狂冲动消失了,她回复正常的理智。 她坐起身来,整理一下帽子,一边注视着爱喜儿。 首先她发觉爱喜儿瘸了一腿,然后注意到爱喜儿臀部满是笞痕,腹侧一片血r模糊。 罗琳达倒抽一口凉气。 她这辈子除了偶尔在驯马时使用马刺外,还从没这样对待受过训练的马。她也从未残酷到把马匹弄得伤痕累累,流血不止。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哦……爱喜儿……我好抱歉,”她说:“原谅我!亲爱的……原谅我!” 她伸手抚慰这只惊恐莫名的动物,拍拍它的颈子,轻柔地对它耳语,直到它信任地用鼻子厮磨着罗琳达,仿佛它原谅了罗琳达所作的一切。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罗琳达惊诧地自问。 她一直痛恨残酷的行为。她居然把对她丈夫的怨气,发泄在他的爱马身上,而无辜的爱喜儿也默默地承受了这残酷的待遇。 她把整个脑袋埋进爱喜儿的鬃毛里,呜咽不能成声。然后她带着爱喜儿转了了圈,发觉它瘸得十分严重。 他们不得不徒步回家。他们往来时的路走回去,这片荒凉的土地是不可能有任何人会骑马来玩的。 她知道回去的路途十分遥远,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家。 她心想这也许是对她这种行为的适当处罚。 她带着爱喜儿经过崎岖的坡地,一路上不断地对爱喜儿耳语着:“我好抱歉!哦,我亲爱的……我真的……好抱。歉!”她感觉得出爱喜儿听得懂她说的话。 差不多走了四小时,她才看到耸立远方的古堡。 她希望会碰到跟随她的仆役,因为那名仆役可能还在到处找她。 但是因为她一直想摆脱他,特地又绕又转的,很可能他连她概略的方位都搞不清楚。 她知道,可能还要一个钟头才到得了古堡。她已十分疲惫,穿着马靴走路可真不是滋味。 除了蹒跚举步,继续向前外,她也别无它法。她知道爱喜儿愈早抵达马厩愈好。回到家里,它可受到十分周全的照料。 等到她步上通往古堡的大路时,已是正午。 堡里的人显然远远地瞧见他们。他们才走了一半,大家就跑出来迎接。 罗琳达从他们的眼神中判断:原先陪侍她 第 5 部分 驯悍记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罗琳达从他们的眼神中判断:原先陪侍她骑马的仆役已返回堡里,报告了一切事情的经过。 “爱喜儿不单单跛了。”她告诉马夫头,“她身上还需要敷药。” 她没等着瞧他那惊愕的表情,只留下亟须照料的爱喜儿,径自走开。她回到堡里,直接上楼回房。 女佣帮着她卸下马装,脱掉长马刺;靴子上满是泥巴,马刺上沾满血污。 骑马装也是脏污不堪,罗琳达避开眼睛,不去瞧它。 “暂时不要整理,”她告诉女仆,“你可以稍后再来,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是的,夫人。” 女佣把骑马装放在梳妆台边,把马靴、手套放在椅上。 罗琳达换上一件轻柔的便服,躺在窗前躺椅上,轻松地舒展四肢。 女佣帮她盖上一条丝被,离开了房间。 她怎么会把爱喜儿搞得伤痕累累,还瘸了一腿?而她真正想伤害的却是她丈夫。 她很惭愧也很沮丧。她怎么会把自己降格到野蛮人的地步,作出这种不可原谅的事? 她半睡半醒地休息了一个小时后,没有敲门声也没有征询同意,房门突地被推开,德斯坦·海尔跨进房里。 这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卧房,罗琳达十分吃惊地坐在躺椅上,她看着他,感到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她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冒失的男人。 他的脸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着,她一直认为他既冷又硬,现在他的表情却凶恶狰狞,活象来自地狱的魔鬼。 他上前几步,接着说:“我刚看过爱喜儿,你对这种残暴行为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虽然他没有故意提高声调,但他的声音明显地较往常尖锐,这使得罗琳达立时站了起来。 她早准备向他道歉,她甚至告诉自己,就算她不这么打算,德斯坦·海尔也会她这么做。 但是现在她对他的怨恨又重新燃烧了——就象她在飞驰着,打算摆脱那名尾随的仆役时,充塞血脉里的感觉——她誓死抗拒他强加在她身上的屈辱。 他走近了些,她仿佛看到他眼神中喷出她从未见过的怒火。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跟她所嫁的丈夫会是同一个人。 “我知道你完全无视于他人的感觉。”他说:“我知道你自私、娇宠、冷酷,完全不是一个女人所应有的,可是我不相信你有权利这么残酷地伤害我最心爱的马。” 他停顿一下,然后以一种令人恐慌的态度。慢慢说:“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接受同样的待遇是既公平又正确的。” 罗琳达不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她惊恐地吸了口气,她发觉德斯坦·海尔从椅子上拣起那根她残酷地鞭在爱喜儿身上的马鞭。 她心中闪过的念头是:不可能!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她只是幻想着虚构的故事。 接着,德斯坦·海尔迅速地一把拥住她——她禁不住骇然尖叫——把她扔到躺椅上。 她的脸埋在柔软的丝垫里,当她仰起头来呼吸时,她感到马鞭笞在她身上。 他连挥三鞭,当她感到几乎无法忍受这种刺痛时,他丢掉马鞭,抓住她的臂膀。 “我的马从来就没有敷过药,”他冷硬的语气着实吓人,“我想你是不知马刺的滋味,你最好尝尝看!” 他拣起女佣留在梳妆台旁的一只马靴,撩起她的衣袖,她不可置信地感到尖锐的马刺刺进了柔软的膀子。 她无法遏抑地尖叫出声,然后她以铁一般地决心与骄傲来压抑这分刺痛。她一声不响地承受了接连而来的另外两下戮刺。 听到他把靴子扔到地毯上,走出房间,砰地把门带上,她仍然俯卧在躺椅上,几乎窒息。 她仍无法相信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全伦敦都在喝采的最漂亮的女人,从未允许过任一何男人触摸的女人——居然象马一样地被刺伤。 她的背无可救药地刺痛着,可是比身体所受的痛楚更加一无法忍受的是她心理上所受的羞辱。 就象大多数的女人一样,罗琳达从未遭受过暴力,除了有一次被人从后搂住,防止她跟走私船打交道。 现在她软弱无能地屈服在这个强壮男人的暴力之下,她的心灵深受打击。 她不再憎恶,不再有任何感觉,只除了求死的念头—— 然而她告诉自己,她现在所采取的战略比较聪明也更有效。 现在他应该控制住震怒的情绪,或许他会对他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惭愧。 对于任何一个被称为“绅士”的男人都应该会有这种感觉的。 再等而下之,或许他就象她所怀疑的,仅仅是个想娶个贵族老婆的庸俗生意人。 她的鄙夷使得她愈呈骄态,尽管她已下定决心,但是当下人打开餐厅的门时,她还是紧张地忖度可能发生的局面。 她很惊讶,同时也松了口气,发觉她先生不是单独一个人。主持他们婚礼的教区牧师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杯白葡萄酒。 罗琳达缓步走向他们。 “很抱歉忘了告诉你,罗琳达,”当她走进时,德斯坦说:“奥古斯丁·屈伏根牧师今晚是我们的佳宾。” “真高兴能见到你,牧师!”罗琳达说,伸出她的手。 “真荣幸,我的小姐,你先生告诉我,我是你们第一个客人。” “的确是的,你是我们婚礼的主持人,真是太恰当了!”罗琳达说。 当她说话时,她强迫自己对着德斯坦·海尔甜甜地微笑。她希望他对她超水准的表现感到尴尬或者狼狈。 他们一起用餐,席间谈论的都是教堂的一些建设事宜,这些资金全部由德斯坦·海尔提供。 这顿晚餐比往常来得冗长沉闷,两个男人一项一项地谈论下去,罗琳达开始觉得十分疲倦。 支撑她下楼,面对这个残暴男人的昂扬斗志逐渐消散,而且当她挺身坐直时,她背后的鞭痕每一分钟都在加深痛楚。 她臂上比鞭痛更深的戮刺益发痛不可当,她简直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把食物堆在盘里,当她试图咽下一小口食物时,食物仿佛卡在她喉咙里,上下不得。 她喝了点酒,可是好象更加深了她的身体正逐渐往下沉,而非稳稳地坐在椅上的感觉。 她下定决心绝不能流露出弱者的姿态,这会削弱她所有的努力。 但是她从早餐后就没吃过任何东西,而且带着爱喜儿跋涉了那么长的一段路,也使她身心俱疲。 话题转到教堂污损的窗户上。德斯坦·海尔似乎对这个题材有相当的研究。他和牧师讨论各种玻璃的优劣之处,并试图找出最适合的一种。 这真是沉闷无聊已极。罗琳达知道这时候即使全国最聪明最有学问的人在此相互交谈,她也会觉得冗长无味。 总算他们商谈完毕,波特酒的瓶塞摆在德斯坦·海尔面前,仆人告退,罗琳达知道这也是她告退的时候了。 她再无法忽视笼罩着她周身的痛楚,而挺直躯干,装出对他们的讨论甚感兴趣的样子。 “请……原谅……你们自己……用酒。”她十分努力的说,突然惊恐地发觉她可能无法站起身来。 她拚尽全力站了起来,背上的刺痛使她几乎无法集中她的视线。一阵晕眩从脚底板冒了上来,好象餐厅里每一件东西都好远,好远。 德斯坦·海尔走在她前面替她开门。 她几乎无法看到他,她的两耳如遭鼓槌。 “我绝不能……投降!我绝……不!”罗琳达告诉自己。“他还……等着看我……倒下,他想……嘲笑我,我绝不……允许!” 她的脚仿佛重逾千钧,她强迫自己一步跟着一步踏出去,有一阵子她觉得她跟爱喜儿走在一起,然后她觉醒那不是爱喜儿而是她丈夫。 她走过房门。她成功了!她胜利了! 然后,听到身后的关门声,一片黑暗向她袭来,她把自己抛入幽暗的深渊,几乎心怀感激地投入深沉的无意识状态——她可以不必再去感觉,再去思想。 她并不知道德斯坦听到她颓然倒地的声音。 他打开餐厅的门,弯下腰来,把她抱在臂弯里,上楼走进她卧房。 第六章 罗琳达醒了过来,躺在床上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她被抱上楼时,已恢复了部分意识。 她知道她躺在谁的怀里,奇怪的是,她不但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她仍然半昏半醒着,当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时,她有一股抓住他的冲动,想恳求他不要离开。 她闭着眼睛,仍在回味着躺在他怀里的滋味。 他猛地拉铃叫人,女佣很快地走进来,她听到他说:“好好照顾女主人,她累坏了。”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罗琳达发觉自己在倾听他下楼的脚步声。 她有一股想哭的感觉,然后她告诉自己,这是昏迷的神智与她今天遭受的屈辱带来的软弱。 当她还在回想昨天发生的种种时,女佣走进寝室,拉开窗帘。 “昨晚天气很坏,夫人,”她看到罗琳达醒了。“你听到雷声了吧!花园里倒了几颗树,他们说有几艘船在海上沉没了。” 罗琳达坐起身子,她的背还在隐隐作痛。她透过窗子,看着在昏暗天色与狂风肆虐下,摇摆弯曲的树枝。 “主人要我禀告夫人,”女佣继续说:“他出去查看灾情,中饭以前不会回来。” 罗琳达松了口气,又倒在枕头上。 这表示她可以继续宽心休息。她知道尽管她睡了一整晚,她仍感到十分疲倦。 她喝了杯咖啡后,又睡着了,一直到快午餐时,才又醒了过来。 她下楼后不久,德斯坦也回来了。 她坐在餐厅里等着,他走了进来。她担心地看着他;这一是他鞭打了她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她已无力再发动一场战争,当他走向她时,她瞪大了眼睛。 “还好损失没有我担心的那么严重,可是也够瞧了,”他用聊天的口气说:“有一个农庄的两栋谷仓被吹垮了,屋顶上的石板散了一地。” 他走到酒台旁,“倒了杯雪利酒。 “你要不要未杯白葡萄?”他很有礼貌地问。 “不用了,谢谢。”罗琳达回答。 “海边的情况比较糟,”他继续说:“有几处断崖都坍方了,走私船不得不另外找个港湾卸货。” 罗琳达突然全身发直。 他微笑地看着她。 “凯伏伦湾现在已无法使用了。” 她愣愣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那天就是你!”她叫了出来。“你……在树林里。” “我倒奇怪你怎么到现在才发觉。”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阻止我?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走到壁炉前的地毯,站在她身边。 “我在猜你到底想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 “那也不关你的事……你那时根本也不认识我。”德斯坦一阵一子缄默,然后说:“我认识一些船上的人,事实上他们是我的佃户。他们都是些勇敢的家伙,我并不想阻止或破坏康威尔的传统,可是他们十分粗鲁,甚至野蛮。” “他们不会伤害我的,”罗琳达骄傲地说。 “你不应该这么肯定。” “我只想投资一些钱……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德斯坦笑了笑,然后说:“你一定很少照镜子。” 她惊讶地望着他,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前,领班宣布开饭了。 当他们共进午餐时,罗琳达仍然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在恭维她,这也是她第一次受到他恭维。 他们谈论着暴风雨,以及海边那些坍落的断崖。 她记得康威尔海岸的花岗岩壁外层久经风化,早已松脆易碎,十分危险。 这里的岩壁外形奇凸怪异,国内少见,而且当人冒险走近时,常易发生断层坍方。 “暴风雨总算过去了,感谢上帝!”吃完饭时,德斯坦说:“但是海浪仍然十分凶猛,照飘上岸的船只遗骸看来,昨晚恐怕不止一艘船遇难。” “他们有没有去搜索生还者?”罗琳达问。 “一等到风浪小些,他们会马上进行的。” 他们一起离开餐桌,德斯坦向前门走去,一匹马在门口等着他。 布鲁特跟着他,凯撒则与罗琳达一起。 一大早凯撒就在扒她的房门,直到她放它进来才停止,然后它躺在床边陪着罗琳达。 罗琳达弯下腰,拍拍它的脑袋,它抬起头,罗琳达对它说:“我带你出去走走。” 它好象听懂了,高兴得直绕着她打转;罗琳达跑上楼,在薄薄的夏装外面罩了一件小夹克,戴了一顶帽子,把帽带系好。 罗琳达带着凯撒走到花园里,一地上都是残枝败叶、零碎花瓣,园丁们正在做清理工作。 在花园逛了一圈后,罗琳达穿过灌木丛,进入树林,直到她听到浪涛声,才知道离海岸不远了。 爬上一座斜坡,罗琳达终于看到海了。 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浩瀚碧海浮耀着白色的浪花,汹涌的波涛不断地相互激荡着。 强劲的海风吹得罗琳达的裙子劈拍作响,她不得不伸出双手,按住帽子。 海风十分温暖,罗琳达欣喜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强劲轻快的和风,她真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心绪仍然翻腾在那件事上:那天原来是德斯坦在林子里抓住她,阻止她去跟走私船打交道。 她真想问他为什么会跑到那儿,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谁——虽然她一身男性打扮。还有为什么他之所以阻止她跟走私者说话的理由是因为她的长相? 这些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呢? 可不可能——虽然他一直装出轻蔑与淡漠的态度,而他心里却对她有若干的倾慕? 她还是不敢相信。 没有一个人在发觉她的魅力后,会表现得象他那个样子。可是虽然不是很直接的,他最后还是恭维了她一下。 “他真是高深莫测……难以了解。”她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往前走,直到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处断崖之上,无法再前进了。 她很清楚德斯坦告诉过她这些断崖十分危险,特别是在暴风雨过后。 她记得小时候大人就禁止她走近老家附近的海边岩壁。 但是,浩瀚万顷的海洋吸引着她,她一直站着不忍离去,心想没有一个画家能把海涛的美忠实地表达出来。 一声尖锐的犬吠惊醒了她,她突然发觉凯撒不见了。 吠声又传了上来,她一阵惊悸,原来就在她站的这块断崖前方。 她小心往前走了几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凯撒一路东嗅西嗅的,慢慢就走到了断崖边缘;它没注意到滑溜的缺口,一脚踩空,掉到下面一块突出的岩架上。 罗琳达双膝着地,慢慢爬到断崖边缘,终于看到凯撒。 它的立足之处还算稳固,可是面积不大,脚下就是垂直的断岩。 她一寸一寸地前进,终于能把手伸出崖边,可是凯撒的位置比她原先估计的还要低些,她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坐下!”她命令凯撒。 它听命坐下,信任地看着她。罗琳达心忧如焚,不知如何救它脱险。 她既不可能爬下去,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抓住它的项圈,拖它上来。 她想了一会儿,迅速做了个决断。 “坐下,凯撒!”她再命令一次。“乖乖!小心!” 她知道它听得懂这些命令,她看过德斯坦这样命令它,然后它会乖乖坐下不动,直到另一个命令下达。 罗琳达祈祷它会一直守着命令,然后慢慢爬回身子,到她觉得安全无虞时,一跃而起。 关键就在时间,她想。因为她不在场,凯撒可能会耐不住而站起来,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救兵。 占堡距此颇有一段距离,她开始往来时的路上奔跑。 快跑到树林时,她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背影骑在马上。 她大叫,但是强风吹散了她的声音,她想他一定听不到她的喊叫。 她脱下帽子疯狂地挥舞着,紧紧盯着那匹大黑马上的背影——她认出那马是爱卡巴。 她边叫边舞着帽子,过了好几秒,马背上的人才有了反应。 看到德斯坦回过头,她松了一大口气。德斯坦迅速调转马头,朝她奔了过来。 在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她已上气不接下气地急急说:“凯撒!它从……悬崖……掉下去了!我……够不着它。哦,求求你……德斯坦,赶紧去……救救它!” “当然!” 他边说边弯下腰,一把扣住罗琳达伸出的手臂,顺势把她拉上马鞍前头。 他左手紧搂着罗琳达,右手c持着马缰。 “往哪个方向?”他问。 她指出断崖的方向,那只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德斯坦毫不犹豫,一路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怎么发生的,”罗琳达沮丧地说:“我站在那里欣赏海涛,凯撒东嗅西嗅的,大概是一脚踩滑了,从岩缝掉下去。” 她心乱如麻,忘了她正紧紧靠在她先生的怀里,而且她的帽子也摘下来,一头秀发凌乱地散在颈后。 “我命令它‘小心’,”她焦急地说:“我相信只要它不乱动,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你认为它会听我的命令吗?” “我相信它会的,”德斯坦温和地回答。 他们抵达斜坡顶端,他把爱卡巴勒住。 “它在那里……就在那个方向!”罗琳达指给他看。 德斯坦迅速跳下马,把她扶下来,然后他把爱卡巴绑在一颗枯木上。 “你留在这里!”他告诉罗琳达。 他把帽子放在地上,向前直走,快到崖边时,他象罗琳达一样,慢慢爬过去,终于整个人趴在悬崖边缘。 她听到他在跟凯撒说话,心中放下一块巨石,究竟它一直没有乱动。 她一只手放在爱卡巴脖子上,看着德斯坦一点一滴往前移动。他小心翼翼地翻下悬崖。 “小心!千万小心!”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他似乎并不在意,现在她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脑袋。 罗琳达屏住了呼吸,等了一会儿,凯撒被一把扔上崖顶。 “凯撒!”她大叫。 凯撒冲到她面前,她伸出双手紧紧搂住它,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她仍忧心地注视着崖边,等待德斯坦的出现。 她看到他伸出双手,攀住崖壁。然后听到他的喊叫和着山崩的隆隆响声,清晰而不祥地盖过海涛声。 好一阵子她无法动弹,然后她心头怦怦跳着,嘴唇发干,开始爬向崖边。 “小心!”她回过头命令凯撒,声音象卡在喉咙里。 以撒听命坐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崖边。 她从崖壁看下去,倒吸了一口气。 一切都一目了然。 凯撒坠落的那块突出的岩架,也是刚刚德斯坦站着的地方坍落了。 在深遂的下面,断崖的底端,她看到他平躺在岩礁上,浪涛几乎快打到他身上。 他背部着地仰卧着,有些坍落的石块盖在他身上。 罗琳达望着这骇人的景象,时间仿佛静止了。然后她知道她一定要救他。 她从崖边迅速爬回,奔向爱卡巴。 她很快解开马缰,跃上马背,好在她的宽裙能让她跨坐马上。 凯撒跟在后头。她沿着小路穿过树林,没命地奔向古堡。 没过多久,她已驰回马厩,可是感觉上似乎已过了好几个小时。她急急告诉马夫发生的事,并着人尽快把代理人找来。 代理人从堡里匆匆赶来。 “夫人,海尔先生真的坠下悬崖了?”他问。 “他在救凯撒时掉下去了,”罗琳达简短地说:“现在他躺在悬崖下面,可不可能驾船去救他?” “除非风浪平息,不然很不可能,”代理人答。“这种风浪会在几秒钟之内把船甩向礁石,摔得粉碎。” “那我们甩绳子试试看,”罗琳达说:“我叫仆人去找了。” 从代理人的神情中看出他似乎认为这样做更加危险,但是她尖声宣布:“我需要毯子、枕头、一小瓶白兰地——要快!” “是的,夫人。” 代理人赶忙筹集这些东西,让仆人们纷纷置上马鞍,把马牵了出来。凯撒则被带进堡里。 罗琳达一马当先,仍然骑着爱卡巴。六个人骑马跟在后面,其中一人带着她要的毛毯等。 她在原先他们拴马的地方停下来,这回留了两名仆人看守马匹。罗琳达指示管家及仆人们如何接近崖边。 他们探头下望,看见德斯坦躺在她最后看到的地方。 海浪凶猛地撞击着岸礁,罗琳达知道代理人说的是实话,这时候不可能驾船去救他的。 “把绳子带到左边来,”她说:“这里看来比较坚固。” “太危险了,夫人,”代理人说:“经过昨晚暴风雨的侵袭,这些断崖都很不牢靠,你也知道走近崖边是多么危险。” “我会解释我要你们做的事。”罗琳达回答。 她走在前面,大家都跟着她移动。她准备坚持她的建议。 等大家都站定了,她坚决地说:“我要你们用绳子绑住我,从这儿把我放下去。我会慢慢爬下悬崖,一直到我发出喊声为止。你们一定要稳稳抓牢绳子。” “不可能的,夫人!”代理人劝她。“我不允许你这么做,让一个仆人下去好了。” “我是这里面最年轻的,”罗琳达回答。“而且我决心要去照顾海尔先生。请你们照我的话做吧。” 她边说边转过身子,命令外人从腰部把她绑紧。 “等我到了下头,”她说:“我要你们把毯子尽量丢到主人躺的地方。不要走近崖边,把石头弄下去就糟了,我带这瓶酒下去。” 她把小瓶白兰地放在夹克口袋,开始走向崖边。 “我不能允许你这么做,夫人!”代理人大喊。“这太危险了!你会伤到自己的——而且会伤得十分严重。” “我小时候常来爬这些峭壁,”罗琳达回答。“我根本就不怕,照我的话做吧!” 她爬到崖边,十分谨慎地抓紧绳子,慢慢翻了下去。 一开始很难找到立脚点,她慢慢被放下去,知道绳子会防止她的坠落,同时她也很害怕再引起另一次坍方。 慢慢地,她一点一滴往下降;有时碰触着潮湿滑溜的岩壁,有时够不着边,悬吊在半空中;她的手脚灵巧地交互运用着。 终于她抵达了底部坚固的岩礁,把自己松解开来。 她抬头大叫,看见代理人远远地在崖边探头望她。 他很小心,不直接站在她上头。她向上面挥手,他也挥手表示接应。 然后她小心探步,踏越久经海浪冲击的滑溜岸礁,往德斯坦的方向走去。 这段距离比她想象中难走得多,因为礁石间的罅缝很多,她很担心自己一个失闪坠入海里。 浪花喷起的水珠不停地洒在她脸上,有时她不得不擦干喷进眼里的海水,才能继续前进。终于,她抵达了德斯坦躺着的地方。 他纹风不动地静静躺着,她闪过一阵子惊骇:他会不会死了? 他的前额有道创口,还在流血,显然是被一大块石头击中。当她在清除覆盖他身上的石块时,她很担忧不知他摔断了几根骨头。 她想或许他的马靴可保护他免于摔断足踝,别的地方可就难说了。 溅起的水花略略沾湿了他的外衣,还好并不严重。 她听到一声喊叫,抬起头,看到绑好的毛毯正落在身边约三英尺处。 她解开捆绑的绳子,把两条毛毯覆盖在他身上,并轻柔地把枕头塞在他头下。 他完全不醒人事,她不知是否该试着倒一点白兰地到他嘴里,然后她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把他身上的石头碎屑都清干净了。然后查看他身体下面有没有夹着石块,那会使他更不舒服的。 她无法再做更进一步的努力。 太阳西斜。她发觉今晚势必留在这里,陪他渡过。 就算风浪在一两小时之内平息,船在黑夜中也不可能驶进这岸边。 这附近有许多暗礁,除非是大白天,否则很不容易闪躲。 罗琳达相信第二天代理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前来解救他们的。 现在她不仅要保住德斯坦的生命,也得保护自己,免受海风与海浪的侵袭。 她轻柔地摸摸他的手和脸。 她觉得紧闭着眼睛的他显得十分年轻,他以往加诸她的一种咄咄人气势消失殆尽。她一点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 事实上,她反而涌起一股怜悯的感觉——现在他无法自尊自大、高高在上,也无法再用权威口气命令她了。 反而他是一个因为她的疏忽而受到伤害的人。 她的确十分痛心,她不断地责备自己为什么带凯撒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如果她不那么任性,就会避开这种危险的地方,凯撒也就不会跟着她走近崖边而发生意外。 “从我结婚以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错了,”罗琳达轻微地呜咽着。 她想起昨天的行为和她对爱喜儿的残酷。 她颤抖了,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深深的自责。为什么她一直都这么放纵任性?这么令人不悦? “我绝不,”她发誓,“绝不……再穿戴马刺了……绝不!” 由于极度的哀伤,她不自觉地靠近了德斯坦。 她忧急他的伤势,惊骇地记起八年前,有两个村里的小孩因为想采集岩壁上的鸟窝而失足跌死。 “他们是小孩子,”她告诉自己,“德斯坦是个成人。” 可是她还是害怕。 天色逐渐y沉,她告诉自己最理智的办法是尽量靠近她丈夫,这样至少两人可互相温暖。 要靠近他的最简单办法是把她的手臂枕在他头下,这样两人可以共用一张枕头。 她把两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现在她用第三条毯子把两个人都盖起来,她把毯子尽量往上拉,只露出他们的脸好呼吸空气。 她的手臂环围着他,把他更拉近些。当夜幕完全笼罩时,她无法看清楚他,只感到他的头倚在她胸前的重量。 “一切都会……好转的,”她低声说,就象在跟个小孩说话。“如果你跌断了骨头,他们会……医好的。虽然你……昏过去了,可是很快……就会好的。” 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喃埚低语凌越涛声,无论如何,在这一片y森的黑暗中总是一种慰藉。她继续说着:“你是强壮的……远比大多数人强壮……这对你不会构成什么伤害……虽然你会感到痛苦……那也只是暂时的。” 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这是个深沉的黑夜。罗琳达突然一阵悚惧,不是怕这份黑暗,而是怕德斯坦可能会死在她怀里。 他是这么静止,她伸手触摸他冰冷的面颊,然后滑进他外套里,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慌张地寻找他的心跳。 他的心脏仍在跳动,她感激地啜泣着。 她不觉得把手放在他赤l的身体上有什么奇怪或不对。所以她的手仍停留在他胸前,感受他肌肤的温暖与平滑。 “一切……都会好转的,”她低声说:“你会……活下去的……你会……活下去的。” 她把细柔的脸贴近他,感到他的脸冰冰的。 “你一定要……活下去!”她说:“你……一定要!我要你活下去。” 然后她知道,她所说的正是心中的真话,她希望他活下去!他希望跟他在一起,她再也不恨他了! 她枕在他头下的那只手有些麻痹,但是她丝毫不想抽回来。 时间慢慢流逝,罗琳达始终没有睡着。她一直觉得只有保持清醒,才能保护与看护她怀中的男人。 这么紧紧地靠着他,令她有一种从未领略过的奇异感受。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与男人的亲近并不是那么讨厌。 “他需要我,”她想,“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给他象我现在所给予他的东西。” 她感到她整个人都挺身起来保护他,使他活下去,而唯有把整个身心奉献给他,才能完成这桩神圣的任务。 她有一度几乎睡着了,猛地惊醒过来,再慌忙地测度他的心跳。 她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背叛,因为她几乎中断了她体内源源输给他的力量——她心想。 破晓之前,她发觉自己正在祈祷。 “神哪,赐给他健康!让他的昏迷永远成为过去……让他不受寒冷与潮湿的侵袭。照顾他、保护他,就象我一直努力去做的一样。” 这段祷文完完全全是从她的灵魂深处发出来的。 模糊之中,就象神接受了她的讯息,溅起的浪花不再象先前那般可怕。 此外,她一直都在温暖着他——她一直确定着。 天色逐渐泛白,整个晚上,她只能听到海涛冲击岩壁的声音,而无法瞧见任何东西。现在那种排山倒海的声音逐渐平息,仅仅发出回旋的低吟。 晨曦的激光驱走了黑暗,海上风平浪静。 汹涌的波涛与飞溅的浪花都成为过去。 平缓的海浪轻柔地拍击着岸边,她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获救。 她的手仍然放在德斯坦胸前,她想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晚上是如何渡过的,她却永远无法忘怀这一夜。 “我照顾了你一晚,”她轻声地说。 她简直象在对她的儿子说话,而非她的丈夫。 他曾十分需要她的照拂,而她也尽了力,现在他躺在她的怀里就象个婴儿。 她在想,有朝一日,抱着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当我有了孩子,”她想,“我绝不会让他感到没有人疼爱他。” 她从小就似乎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她的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生下罗琳达后,父亲很明显地时常把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她母亲也没有满足她渴求的母爱——母亲完完全全唯父亲马首是瞻,父亲对罗琳达的厌恶使得她十分懊丧,为什么没有生下一个男孩。 “从来就没有人爱过我,”罗琳达告诉自己。 她突然领悟到,这就是她一直不断地放任自己,表示自己一切都不在乎的症结所在。 “我是自我满足的!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需要!”她时常这样大声喊。 但那不是真的,她一直在追寻一个需要她付出爱的人。 绝不是r欲之爱——她认为那是污秽的——而是一种深沉的、自我奉献的爱、完完全全超乎r体的精神之爱。 一种女人所能付给她的孩子或是需要她的男人的灵魂之爱。 “那是我一直想望的,”她告诉自己。 她感到太阳的第一道金光闪烁入眼,她抬起头。她看到一艘小舟上有六个人划着桨,在他们的方向驶来。 现在他们可以回家了! 等小船停泊在他们所在的岩床下时,她缓缓地坐起来,轻轻将麻痹了的手臂从德斯坦的头下抽出来。 当她这么做时,她发觉她多么不愿意离开德斯坦——因为她爱他! 往后的几天——罗琳达事后想起——简直象场噩梦般。 大夫是从法尔茅斯请来的。代理人向她保证,他是邻近百哩方圆,医术最精湛,经验最老到的医生。 可是罗琳达觉得,他好象对德斯坦的伤势毫无把握。 “他可能断了两三根肋骨——我不十分确定,”他说:“他身上有许多地方都瘀伤了,而且左腕扭伤得很厉害。” “他还没醒过来,”到了第三天,罗琳达说。 大夫耸耸肩。 “震荡通常很难说定,夫人,你先生还算十分强壮。如果他头先着地,还可能引发一些并发症。” “什么样的并发症?”罗琳达追问。 大夫解释得不很清楚。 他谈到脑出血,说这很难判断,并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有个人昏迷了三个礼拜,还一度暂时失明。 这真令人丧气,罗琳达后来获得的结论是这个大夫对内伤几乎毫无研究。 大夫走后,她走到德斯坦寝室,哀伤地看他静静躺在那儿。她无法与他作任何心灵的交通。 德斯坦的贴身仆人古力本短小精悍,全身洋溢着勇气与力量。他跟随德斯坦已有多年。 “主人会康复的,夫人。”当他看到罗琳达悲恸的样子,安慰她说:“当年他在印度得过虐疾、伤寒和可怕的印度热,都是我在旁边照顾的。等这些病一过去,他又活蹦鲜跳的,很快恢复健康。” “他看起来很苍白,”罗琳达喃喃地说:“他愈来愈瘦了。” “有一回在印度,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古力本十分乐观,“可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不要担心,夫人,他会很快站起来的。” 罗琳达知道就算他们想雇个护士,在这种地方,甚至整个英国,都不可能找到个好护士。 现在的看护都是些又老又贪杯的接生婆,他们是不可能雇用她们的。 她感到看顾她丈夫是责无旁贷的,但是古力本十分坚持他的一些看护方式,她不得不对他作了相当的让步,而让他执行他的“权利”。 古力本是在早上看护德斯坦,并帮他擦拭身体,罗琳达则在夜晚看护她丈夫,上午睡觉。 她每天带着凯撒与布鲁特到花园里散步后,在下午茶的时候前来“值班”——古力本这么称呼。她一直认为呼吸新鲜空气十分重要,而他们的病人却无法得到。 “我们不能让你这样牺牲自己,夫人。”古力本曾用一种和蔼而坚决的口气对她说——就象保姆力图劝服淘气的孩子。 古力本有个建议,他认为尽管德斯坦昏迷不醒,可是音乐却可以进入他体内。 “你弹琴给他听好吗,夫人?” “你是说弹钢琴?” “主人一向都很喜欢音乐。” “我没有意见,”罗琳达喃喃地说。 “在印度有个女孩时常弹钢琴给他听,她弹得很好。你可能不知道,虽然他好象离我们很远,听不到我们对他说的话,或许音符会传到他体内。” 罗琳达叫人把钢琴放在“国王套房”与“皇后套房”间的起居室里。 这间起居室以前一定是供女主人用的,因为房里的窗帘摆设十分优美,而且与她房间的家具十分配衬,似乎是特地安排的。 钢琴放在一个角落里,她把通往她先生房间的门打开,当她弹奏时,可以看着他。 她想她可能没有那个印度女人弹得那么好,每当她心想那个女人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就涌起一阵莫名的妒意。 就好象她是那些给过他欢乐的黑眼美女之一,这使她十分不悦。 “我对他实在知道得太少了,”她叹口气。没错,她对他的了解似乎仅只于他对她种种行为的不赞成。 然而他却坚持娶她为妻。因为她已爱上他,她开始祈祷着他之所以娶她,不光光只是要她的老屋领地与贵族头衔。 与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她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只是个出。身平庸的庶民,在他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凡与高贵。 意外发生后一个星期,一天下午,罗琳达带狗散步完毕,回到堡里。 “今天真是好天气,”她进入大厅时对领班说。 “有个从伦敦来的绅士要求请见主人,夫人。我告诉他主人病了,他说他想见你。” “从伦敦来的?”罗琳达颇为纳闷。 “我想他似乎有事想与主人商量,夫人。” “他不想跟亚斯文先生谈谈?”罗琳达建议,心想让代理人或德斯坦的秘书出面与他谈似乎会更好些。 “不,夫人,他坚持要见到主人或夫人。” “好的,我会接见他。” 她 第 6 部分 驯悍记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不,夫人,他坚持要见到主人或夫人。” “好的,我会接见他。” 她有些不耐,因为她急着想上楼看着他的病况好转些没。 领班把她带到图书馆,进门时她看到一个灰白头发的长者从椅子上站起来。 “午安,”罗琳达礼貌地说。 “我想你是罗琳达·海尔夫人?” “是的!” “我是从席克门来的,”这人解释道:“我是爱卡延泽·席克门·潘恩爵士的律师。” 罗琳达吃惊地看着他。 “潘恩爵士?”她问。 席克门先生微笑着。 “我想他还在自称德斯坦·海尔。那是他离开伦敦时给自己取的名宇;事实上他是潘恩爵士——他承袭这个爵位已经有六年了。” 罗琳达倒抽了一口气。 “你是说,我先生是潘恩爵士!”她问,“是原先住在这堡里的潘恩家的一份子?” “他在他父亲死时承袭了这个爵位,夫人。但是那时候他人在印度,我明白他回国后为什么不公开这头衔。” “为什么呢?”罗琳达问。 席克门先生微笑。 “我想勋爵阁下会亲自告诉你的。他在离开英国到其他地方去寻宝时,与他父亲有了一番争执。” 他顿了一下。 “老潘恩爵士那时十分震怒,我想他一定指责他儿子想利用潘恩家族的名望来从事商业的活动。” 席克门先生又微微笑着。 “你也知道你先生的脾气,夫人。再没有比这种指责更令他气愤的事了。他自己取了德斯坦·海尔这个名字,丝毫不靠他家中的帮助,而赚取了庞大的财富。” 罗琳达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当初她对德斯坦的揶揄,认为他之所以要娶他是因为他想要个贵族太太。 康波恩固然是康威尔的一个望族,爵位也比较高些,可是却没有潘恩家族来得历史悠久与表现杰出。 罗琳达终于迸出了几个字:“你找我是什么事;席克门先生?” 他从带来的黑色公事包里拿出几张象契据的纸。 “这几份契约都是勋爵阁下所嘱咐的,”他说:“要你们两人都签上字才有效。” “是些什么契约?”罗琳达问。 席克门似乎吃了一惊。 “包括十万镑赠予款项,是勋爵阁下无条件送给夫人的,还有伦敦的一栋房子,将完全由夫人自由支配。” 罗琳达直觉他的话就象是巨锤在她心头上敲着。 德斯坦要让她独立!德斯坦原来早已作了安排,想法子摆脱她! 她感到整个房子都在摇晃。她把手放在桌上以站稳身子。 “我不想……要这笔……钱或房子。” 律师低头看看契据。 “我料到你会这么说,夫人,因为你刚结婚,你感到不应该有任何芥蒂存在你们之间,你会一直过着很幸福的日子。”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根据我自己多年的经验,夫人,我觉得做一个独立的女人是明智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你可以有一片屋顶在你头上。” 罗琳达明白他并不是出言不逊,他是以一种长者的善意,劝告一个对婚姻可能带来的困难与困扰一无所知的任性女孩。 她想也许席克门先生也明白她丈夫不仅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同时也有些捉摸难测。 她心想,从她开始遇见他后,他一直不断地做出令她吃惊的事,目前这件事可比以往任何一件事更令人瞠目结舌。 原来,他在娶她为妻这件事上带给她许多痛苦之后,他已准备让她离开,让她自由自在去追寻她的生活。 她心想这件事要是一个礼拜前发生,她会多么高兴。 她会接受这笔钱和这栋房子,回到伦敦,而把这个她所厌恶的人留在古堡。 现在一切都改观了。 她不能走,事实上她是不愿走。 她下定决心。 “谢谢你的来拜访,席克门先生。”她说:“我很抱歉,你可能白跑了一趟,我先生前两天发生了严重的意外,除非他痊愈之后,我们仔细商量好这件事,否则我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我听领班说勋爵阁下病得很重,无法见客,”席克门说:“在这种状况下,当然我也只好等他完全康复之后,再处理这件事了。” “再一次谢谢你的光临,”罗琳达说:“你留下来吃饭好吗?如果你今晚想住在这里,我们有很多客房可让你选择。” 他表示谢意后,罗琳达很快跑上楼,到国王套房去。 她有种神智纷乱的感觉,觉得房门会被锁起来,她再也见不到德斯坦了。 但当她推门而入时,坐在床边的古力本跳了起来。 “他醒过来了,夫人!” “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前。” “他很清醒吗?” “是的,夫人。只是看起来有些迷惑,不过他说话十分理智。” “他说了什么?”罗琳达问。 “他只说了一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鬼事?’我给他喝了点东西,他又睡着了。” “那表示他的脑子没有受伤,”罗琳达呼吸都停顿了。 她在床边跪下来。她心中感激地吟唱着。 “谢谢你,上帝……谢谢你,”她喃喃低语。 第七章 罗琳达奏出最后一个音符,离开钢琴,走进国王套房。 德斯坦坐在一张扶椅上,当她走到他身边时,她发觉他睡着了。 他早上还出去骑马,虽然她建议他多休息,他却不屑地拒绝了。 这个礼拜开始时,大夫就宣布他不须要再来会诊了。 “你先生好得象是新的,夫人,”他宣称,对自己的幽默似乎颇为满意,不过他还是坚持德斯坦在这个礼拜里不能恢复工作。 “多呼吸新鲜空气,可是不要骑太久的马。”这是他驾着那辆全郡闻名的双轮马车离开时,最后的嘱咐。 但要德斯坦乖乖听话似乎十分困难。 当他人事不醒,躺在床上时,罗琳达可以照自己的意思来照顾他。现在他又回到马鞍上,只想做自己爱做的事。 低头看着他的睡相,罗琳达觉得她对他的爱与时俱增。 她知道那是因为他曾亟需她的帮助,而她能将从没有人向她要求过的爱心与照顾贡献给他。 虽然他在意外发生后一周内清醒过来,她也能哄着他吃下一些东西,但他仍然十分虚弱。 有时罗琳达感到他会在睡眠中离她而去,或是发觉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这跟那夜在岩石上所感受的完全相同:她觉得她应该将她的力量、她的生命力输送到他身上,使他活下去。 他逐渐开始壮硕。 如果他打断了几根肋骨——象医生所说的——它们一定重新结合好了,现在他身上的瘀肿和前额的伤痕都愈合了。 他不想多说话,她想可能他的脑袋仍然隐隐作痛,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喜欢听她弹钢琴,直到优美的琴声抚慰着他进入梦乡,就象现在一样。 罗琳达很小心地让他避免可能的烦恼或刺激。 透过代理人亚斯文先生,她接触所有发生在堡里的事,当她做决定下达命令时,她都尽量揣拟她先生的旨意。 但是她决定避免与他讨论任何可能引起争执的事,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 取而代之的是她把马匹的状况告诉他,从花圃里摘下大把的鲜花,摆在他房间里。有时他喜欢她读点东西给他听。 有一次他对她说:“是谁教你弹得这么好?” “你在捧我,”她微笑。“我知道我缺乏音乐细胞。在我十二岁时,家里请了一个音乐老师。我父亲有时会说他太贵了,然后我就得等他赢了钱才能继续请他来教。” “上你自已在选样你的教育。”德斯坦慢慢地说。 “我希望我能知道学习是多么重要,”她叹了口气。 她继续告诉他,当他日以继夜地昏迷不醒时,她时常到图书馆里找些书来读。 “我被这些书本的数量吓坏了,然后才体认到我所知道的是多么少,简直不知从何读起。”她微笑着说。 “你选了些什么书?”他问。 “我发觉我的女家庭老师教我的东西实在太少。她的薪水很低,所知也很有限。她曾教我世界各地的风土民情,我也想对世界各国有更深一层的了解。” “那你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认识世界?” “我选了一本介绍印度的书,因为你……” 罗琳达打住,她感到这样说太露骨了,连忙改口:“古力本跟我说了许多那个国家的事,我很自然发生了兴趣。” 她没有告诉他,她找到的这本书有很精美的刹帝利舞娘图片。 当她看着这些图片时,心中涌上痛苦的嫉妒。因为她想这些才是德斯坦所欣赏的美。 但是不管他爱慕她与否,当她在看护他、侍候他时,仍猜想他的每一种需要;她知道他需要她,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这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有人需要她,她能把自己的内涵——不是美貌——供给她所喜欢的人。 她凝视着他,心想就象计时砂漏的砂快掉完,时间也快到了,她再也无法看到他了。 她心中始终笼罩着一层y影,那就是席克门先生找她的那件事。他带来的文件会使她脱离德斯坦而独立。 她还没有告诉德斯坦他来过,但她明白这事迟早要让他知道,而且这一刻已经不远了。 “我爱他!”罗琳达告诉自己。“上帝啊,让他也爱我一点点,或是让他需等我,就象这几个月来他需要我一样。” 晚餐已近尾声,今晚的莱格外美味可口,因为这是德斯坦发生意外之后,第一次在餐厅用膳。厨房里的几个厨师都大显身手,刻意表现。 他一身晚礼服,罗琳达觉得再没比他更出色的人了,而且他的气色几乎跟坠崖之前一样好。 他只是略嫌清瘦,前额仍有个疤痕。 他绑了条领巾,丝织外套罩在别着钻石的衬衫外;他看来十分高雅,比她所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有吸引力。 她也颇下了一番工夫打扮自己;她穿了一件曳地晚礼服,跟她那件白纱结婚礼服颇为相似——她想他一定会喜欢。 她的头发经由女佣的安排,流成一种大方而不冶艳的发型,淑雅中透着高贵。 当她离开餐桌进入小客厅时,德斯坦跟在后面。 领班把桌上一瓶波特酒与一瓶白兰地的瓶塞打开后,躬身告退。 德斯坦静静地凝视她,然后说:“我要谢你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罗琳达有点惊讶。 “谢我?”她问。 “有人告诉我在我掉下悬崖后,你从悬崖爬下来陪了我一整晚。” 罗琳达没有说话,然后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凯撒……跑到那里。” “你救了我的命,罗琳达!你希望我活下去吗?” “是……是的。” “为什么?” 罗琳达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也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从椅边拿出一个珠宝盆。 “为了感谢你在我受伤时对我的照顾,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我并不想……”她没有说完,因为德斯坦打开了珠宝盒。 天鹅绒衬垫上,放着她母亲的翡翠项链,这也是当初在伦敦拍卖家产时,最令她伤心不舍的纪念品。 “你……把它……买回来了。”她的话几乎连贯不起来。 “为了送给你。” 她转过身,让他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 “你怎么会……想到……买下它?”她问。“你那时……还没碰见……我。” “我在汉普斯德的一次舞会上就看过你了,你那时扮作哥地亚夫人。” “你当时……在场?” 她惊叹出声,面颊绯红。 “我是在场!”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严酷。 “你……十分吃惊?” “不如说胆寒。”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我……不懂。” “我那时刚回英国,可没想到社会风气会有这么巨大的改变。我跟一个朋友——查尔顿爵士打了个赌。” 一阵沉静后,罗琳达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呐呐地说:“你……你赌什么?” “我赌我会驯服一只母老虎,他说绝对不可能。” 罗琳达屏住呼吸。 现在她才开始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这对她而言,真是亘古未有的悲剧。 她避开德斯坦的眼睛,试图稳住自己的声音,使自己说话时不会被他看出她的心每秒钟都在痛苦地煎熬着。 “那只是一场……实验!” “就象你说的——一场实验!”他同意。 她感到整个世界都崩溃了,然后她用一种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声音说:“你生病时,有个叫……席克门的……来过这里。” “我料到他会来的。” “他说你实际上是……潘恩爵士。” “我想他一定告诉你为什么我在出国时改了姓名。” “你真的不想……回复你的头衔……同时在……上议院取得席位。” 德斯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当我有了儿子时,我会的。” 罗琳达感到整个屋子都在旋转。 那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答案,然后她说:“席克门先生告诉我……你希望给我一些钱……和一栋伦敦的房子。” “这契据正等着我们俩一起签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不是说……你要……把我送走?” 这些话她简直说不出口,她感到眼眶充塞着泪水,于是转身走到靠墙的一张桌子,面对着桌上的花瓶。 她伸手去摸花瓣,知道自己不敢面对德斯坦;她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等着他的回答。 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紧张的空气,罗琳达说:“我昨天……收到爸爸来信。他在爱尔兰……很快活。我想他不愿意……再回到本国了。” “可是你在伦敦有很多朋友。” 她想起那些她曾信任不移的朋友,当她陷身困境时他们那种退避三舍的表现……她知道她再也不愿看到他们当中任何一人了。 她也知道她绝不能再回去,在这古堡与德斯坦相处了这么久,她再也不能忍受那种原先她认为充满情趣的生活了! 她有种感觉,他要说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她感到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等待着打击的来临,等待着他说出粉碎她最后一丝渴求幸福的希望。 “你真的……把我…送走?” 她强迫自己再问他一次,她知道自己无法忍受这种悬吊在半空中的气氛,她觉得如果他再不回答,她真的会狂叫出来。 “来这里,罗琳达!” 他的声调中仍带着她所熟悉的权威,她残余的自尊使她竭力抑制着满眶的泪水。 他绝不可能知道她的感受,她绝不会恳求他的怜悯,使他感到为难。 “我要你来这里!” 仍然是低沉的声音,她逐渐习惯照着他的话做,她顺从地走过去。 她眼中的泪水使得她几乎看不清他,她把下巴举高,她绝不能让眼泪掉下来。 她走到他面前。 “我要让你自由,”德斯坦平静地说。 她疯狂地看着他,紧张崩溃了,她最后的武装也解除了。 “我不……希望……自由!我要跟你在一起!请你……不要送我……走……” 她呜咽不能成声,最后一线骄傲与自尊也撤离了,她抽搐着,泪水不停地涌出来:“我……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让我……留下来。求你……让我……留下来。” 她几乎不晓得她在做些什么,如果不是他把手臂环绕着她,她几乎要跪下来。 她的脸埋在他胸前,象小孩一样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跟我在一起?”德斯坦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因……因为……我爱你!我爱你……爱得快疯狂了!” 她迸出这些字,而她脑中的另一部分却告诉罗琳达,这正是德斯坦惩罚她的最好时刻。惩罚他对他的厌恶与蔑视,以及自从他俩相遇后,她的一切敌意与反抗。 他可以嘲笑她,她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除了一死,她找不出第二条路可走。 她感到他一只手抱紧了她,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 她的嘴唇颤动着,她的泪水源源涌出,她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她知道他在看着她,过了许久,他说:“还有一个实验我还没做,就是吻我所爱的女人。” 在她还未能了解他所说的之前,他的嘴唇已印在她的上面。 当他的嘴占有了她的一切时,她感到某些疯狂和美好的感觉驱走了她的哀伤与泪水。 她感到他的双唇不仅夺去了她想给予他的力量与生命,甚至侵入了她体内某些神秘的部分——甚至她不晓得自己拥有的部分。 她感到他愈来愈迫近,他的双唇更加占有、更加需要,她整个身心都跃起迎向他的。 这不仅是爱……这是生命,这是上帝所赐予的神奇力量。 她感到一波又一波的惊叹与狂喜震撼着她周身,驱走了她所有的叛逆与封闭。 她感到周围盈溢着天国的音乐,所有的美好流通了他俩,使他俩合而为一。 德斯坦抬起头,凝视着她晶亮的眼睛及颤抖的樱唇。 “我爱你!”她低语。“哦,德斯坦……我爱……你!” “你真的认为我会让你走?”他嘶哑地说。 然后他再度狂猛地、挚情地、需要地吻着她,直到整个世界消失在一片狂焰之中。 只有爱连系着他俩的心,他俩已合为一体。 罗琳达爬起来,摸索过黑暗的房间,走到窗前。 她滑进落地窗帘,从玻璃窗望了出去。 繁星逐渐隐没,她知道再过一会儿黎明即将来临。 她满心欢愉地作了个深呼吸,现在她不再孤独。 她感到德斯坦的双臂环绕着她,她把头靠在他胸前。 “我以为你……睡了。” “你怎么能离开我,而我一点都不知道?” 她拥着他说:“我想看看破晓。这是……新生命的……开始。” “对我们两人都是。”他温柔地说。 “你真的……爱我?” “比我能告诉你的更多。” “而你也有些……仰慕我?” “我从没见过比你的脸孔更完美的,也没有见过比你的身体更完美的。” 罗琳达吸了一口气,他的话令她颤抖。 “但是你还有太多太多除了美以外的东西。”他继续说:“这些东西从你身上发出,而我也因而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从没有任何人能给我这些东西。” 罗琳达吻着他的臂膀,她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那是她在担心他可能会死时,她所想努力给予他的。 一种担心可能会失去他的想法使得她问:“你会继续……爱我?” “我们刚刚开始我们这一生的相爱,事实上,我们早已缘订三生。” “你真这么相信?” “我在东方住太久了,天数、命运、轮回的观念变得根深蒂固了。” 她抬起了脸,虽然周围十分黑暗,仍可以看到他模糊的轮廓映着灰暗的夜空。 “你在……第一次……看到我时……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我的——你是我多少年来所等待的人。” “甚至……我吓坏了你?” “我不能容忍别人看着属于我的身体——你的每一个完美的部分都是属于我的——这才是我惊骇的理由。” 他声音中的激动使她颤抖,她把脸贴在他胸前,柔声说:“我并不真是……全l的。我……作假让人家……这么认为。” “他们说你为了争取金苹果而在那个老色鬼面前l露身体?” “那是谎言,他们希望那是我……事实上……我根本不在那里。” 她感到德斯坦叹了口气,似乎他所知道的这些事令他颇为困扰,而今真相大白,才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打……那个赌?”她问。 “因为我本能地感到,在狂妄的行为、美艳的外表与对传统的反抗所表现出来的独一无二的你,才是我心中所向往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她问。“哦,亲爱的,我真惭愧当我看见你时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的肩膀环着她,把她搂得紧紧的。 “还有太多时间可以表达对你的歉意,”他回答。“你的一生,真的!” “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罗琳达保证。“我所想的……就是给你……我的爱……和我的一切。” 她的声音中透着激情,德斯坦吻着她的头发。 “事实上我没有赢得这场赌注。我准备承认我输了。” “你输了?”她吃了一惊。 “我发觉没有人能驯服一只红发碧眼的母老虎。” 他感到她的身体在颤抖,然后他低语:“你怕不怕我……这么爱你……无法遏抑的……而你抚摸我时……我兴奋得发狂?” 他吻着她前额。 “太棒了,太完美了,我会永远让你感到我永无止境的真挚的爱,”他说:“不过我警告你……” 他的手指抚着她滑如凝脂的颈项,接着说:“如果我发觉有任何人不是以尊重的眼光看着你,我会杀了他——我也会捏扁你!我的嫉妒心会让我发狂!” 罗琳达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不怕,如果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世界上,而我没有发觉,那就是你……你……你……” 她举起她的嘴唇迎向他的,最后一个字吐进他嘴里。 他紧搂着她,用一种无可遏抑的欲求吻着她,而当她挺身全力迎向他时,他俩仿佛跃入热情的火焰中。 旭日的金光驱走了黑暗,也照亮了大地。 罗琳达双手环着德斯坦的颈子,把他拥得更近。然后,她看到他正凝视着她的眼睛,她激动地说:“我们的新生命开始了……我的亲亲……我最棒的丈夫。” “新的一天,”他和着。 然后,他啃啮着她的嘴唇,哺哺地说:“看着我……想着我……我要你!” 他把她带回房里,密封的窗帘挡住了旭日的光芒,他把她横抱在怀。 “你是我的,我最爱的。”他在黑暗中说:“完全而绝对地属于我,从现在直到永恒。” 他紧搂着她,亲吻着她,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