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师》 第001章 命运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若*无法熄灭,那就想办法满足,即便欲壑难填,也不负锦绣华年,迢迢此生。 *** 日落时分,长安城上的天空,残阳似血,云层瑰丽,美得惊心动魄。 太阳将下山,天黑,源香院的院门就会锁上,到时定有人发现她不在源香院。偷盗香药是死,盗取香牌是死,她两样都犯了,再加上入夜不归,明日她就会被定为逃奴。 她见过逃奴的下场,她绝不想落到那个地步。 安岚看着眼前的男人,额上冒出细微的汗。 这是赌命的刻。 今日她若不拿回那张香方,不仅她,安婆婆,还有金雀,都得死! 可现在她最只有刻钟时间,刻钟后,被她敲晕的陈香使会被人发现,接着定会有人找到这边,她的身份也会跟着被揭穿。 马贵闲仔细瞧了瞧安岚手里的香牌,又斜着眼上下打量着对方,眼前的女子并非倾城之色,五官甚至还没完全长开,但胜就胜在年幼,瞧着不过十三四岁,脸上的肌肤就像刚蒸好的白玉豆腐,娇嫩水灵得让他心里直发痒。片刻后,他才笑眯眯地道:“陈姑娘想跟在下谈买卖?不知姑娘拿出来的香品,是不是也如姑娘的人品这般?” 他的言辞语气乃至眼神都带着轻浮,安岚却未理会他的调戏之言,垂下眼,将桌上的香炉移到自己跟前,然后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香品。 巨大的沉香树下,夕阳的金辉在寤寐林的亭台水榭间浮动,东边挂着栈香木的次等精舍内,缕青烟从镂空的八宝吉祥青瓷炉内缓缓逸出,初始聚,进而散,再而拢,非烟若云,纤柔婉转,却,杀机重重。 马贵闲顿觉心旷神怡,随后眼前那双白皙柔嫩的手渐渐模糊,模糊成他及冠那年,他将奶娘六岁的孙女抱到后院花园的假山里耍完,小丫头抽噎哭泣的声音让他激动万分,纯洁无暇的身体是令他获得从未有过的愉悦和变态的满足。 只是没几天,那小丫头就病死了,他心里惋惜不已,却不想奶娘的蠢儿子竟藏着把剔骨尖刀,通红着双眼过来找他…… 安岚见马贵闲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是香的药力起作用了,她耐心等了片刻,见马贵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似丢了魂,才大胆起身。 而此时,有人在寤寐林的花园角发现倒在地上的陈香使。 另边,离栈香木精舍不远的角小亭内,位正独自煮茶的锦袍公子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壶里氤氲而起的水雾,既讶异,又不解。 安岚在马贵闲的床上翻找时,醒过来的陈香使已带着人间房屋间房屋地查找,眼见离栈香木精舍不远了。 马贵闲的眼神开始散乱,面上露出惊恐之色,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安岚正好找到马贵闲藏在暗格里的香盒,忽听到这样的反应,吓跳,慌忙回头,便见马贵闲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恐惧,又似得意,但很明显,他此时并未清醒。 安岚怔怔地看着那缕时?薄,乍聚还分的香烟,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妖异,幽冷的香浸透每个毛孔,她打了个激灵,猛然回神,便见马贵闲的眼珠开始转动,是香的药效要过去了。她再顾不得想,打开手里的锦盒,将底部那层丝绸揭开。 丝绸下面果真放着张写了各种香材的观音纸,她松了口气,小心拿出来。 半个月前,她和金雀被诬陷偷香,虽没有确实证据,又有安婆婆苦苦求情,但两人还是为此各挨了十大板,接着又被关进柴房饿了两天。当时金雀含着泪对她道:“安岚,你去考香使吧,那些考题定难不住你,你成了香使,就没人敢这么随便欺负我们了。” “……” “安岚,你不想吗?” “考香使的名额在王掌事手里。” “桂枝那小贱人认了徐掌事做干爹,她也盯着那个香使的位置,正想着怎么整死我们呢,这个名额是不好拿,可是……” “你别冲动,如今婆婆的病还得靠王掌事开恩。” “我知道,要不是为了婆婆,今日我即便是再吃顿打,也要撕了那小贱人的脸!” “别糊涂,香奴的命不值钱,咱若动手了,被直接打死谁都不会过问的。” “我……”金雀擦了擦眼泪,不甘道,“难道我们以后要直这么活着?在这里,谁要想过得好些,就得认王掌事做干爹!还有他身边那些小子,个个肚子坏水,就想着怎么占咱的便宜,他明知不合规矩,却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不就是想逼着我们自己低头找他去呢,我呸,那老色胚,定不得好死!” “……” “对了,上次我听桂枝跟荔枝她们炫耀,说王掌事那有张什么古方,是白香师给的。” “嗯。” “白香师和李香师不和已久,你说王掌事那张古方若是到了李香师手里,那他这掌事的位置还能不能继续坐下去?” “怕是不能。” “那我把那张香方偷出来!” “你别冲动。” ……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香使带人走到马贵闲的房间前,跟在她身边的香奴即往前步,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下,客气地道明来意,却等了会,还是不见里面有应答。陈香使正要叫人撞门,不想那门是虚掩的,阵晚风吹来,房门就轻轻开了条缝。 陈香使即抬手,砰地将那门撞出好大声响,惊得跟在她身边的香奴不由个瑟缩。 安岚躲在墙角后面,看着陈香使进了房间后,才顺着旁边的小路,悄悄离开那里。 她的香没有毒,马贵闲不会有事,待他醒过神后,只当自己是恍了下神,至于接下来的事,她顾不上了。马贵闲本就不认得她,陈露之前也未曾见过她,眼下她只要顺利回到源香院,就算安全了。 安岚加快脚步,寤寐林跟源香院相距不远,眼下只要再穿过东面那个月洞门,便能出去。可她终是低估了陈露,就在她离那月洞门仅几步远时,忽然看到陈露竟带着人从另边找了过来,差点儿就看到她了。她惊,忙往后退,随后听到陈露往旁吩咐:“但凡是从这里出入的香奴,年纪大约在十三到十五之间的,都给我扣下。” 安岚心里隐隐焦急,寤寐林有三个门,南边的大门是专为贵客准备的,香奴无召是不能走南门;西门离得远,并且般都上锁,想走也走不了;只有眼前的北门是她唯的出路,可现在却被人看住了! 怎么办? 正为难的时候,陈露却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她无奈,只得转身,换了条小道悄悄避开。 怎么办?再耗下去,就真赶不及在院门上锁前回去,桂枝定会趁这个机会,将她和金雀往死里整。却就在她心焦之际,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还不及加快脚步,身后那人就叫住她。 安岚惊出身冷汗,僵硬地转回身,便见叫住她的是个小厮模样的少年。 “姑娘,我家公子请你过去。”小厮说着就往亭子的方向示意了下。 安岚不解地往那看去,那边花木繁深,枝叶遮挡下,只隐约瞧着个修长的身影。她怔,随后意识到刚刚慌忙之中,竟走到怡心园这边。 能在这里煮茶赏花的,不是长香殿的香师,就是身份极尊贵的客人。无论是哪个身份,她都不能拒绝,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随那小厮走向亭子。 可安岚万万没想到,亭子里坐的,竟是那个人! 夕阳的余辉穿过浓烈的繁花,落在他身上,泛出层似梦似幻的光晕。时光倏的倒流,下子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傍晚,她在杖下奄奄息时,看到人沐光而来,在她旁边停下,道了句:“不过是个孩子,何以下如此狠手?” 落在她身上的板子遂停下,杖罚她的嬷嬷战战兢兢跑过去解释。 随后那人简简单单三字“放了吧”就让她捡回条命。 此后七年,她只听过他的名,再未见过他,不曾想,今日竟会在此遇上。 “广,广寒先生?” 看着那张脸,安岚只觉脑袋轰鸣,足足怔了好会,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有么不敬,于是慌忙跪下,伏地磕头:“见过大香师。” 长香殿最负盛名的大香师白广寒,当年在杖下救了她命的人,对方或许早已不记得了,但这个人,自那起,就成了她心里的明灯。 景炎微微讶异地看着跪伏在自己跟前的小姑娘,片刻后晒然笑:“有这么像吗?我不是白广寒。” 第002章 回来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什么? 安岚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抬起脸。 晚风穿林而过,亭外落花如雨,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面上的轮廓。 是那张脸没错,可是,似乎又……她小心打量着眼前的人,七年的光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确实是跟记忆中的那张脸模样。但,仔细看,眼前的人眉眼含笑,气质温和,初见就令人不由生出亲切之感。 而记忆中的那个人,孤高清冷,触不可及,宛若天上星辰,美丽得不真实,遥远得像个梦。 少有人敢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而且表情还这么呆傻,景炎不由呵呵笑,随后道:“起来吧,这么跪在地上不觉得凉吗。” 真不是白广寒大香师吗?可……长得模样!? 安岚心里愈发不解,虽极想问他是谁,却还是在话将出口时忍住了。 不说对方这身气派,单论他能独占怡心园品茶赏花,便知其身份定不简单。她虽只是源香院的香奴,却也知道,有些贵人的身份,不是她们这等人可以打听的。 起身后,安岚垂下眼,惴惴不安地道:“不知公子叫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景炎打量了她眼:“你叫什么?” 安岚回道:“奴婢叫安岚。” “安岚。”景炎品了下这个名字,然后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会煮茶吗? 安岚略迟疑地摇头,景炎却已将羽扇放在她面前:“看着火,这已是第二沸。” 很是温和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之意。 安岚看着放在自己跟前的羽扇,心里不由想着,这会儿陈露应该已将马贵闲带到北门,现在她过去,等于是自投罗网,还不如就在此先等片刻。而且眼前这人,她有太不解和疑惑,于是迟疑了下,就微微欠身告罪,然后才在对面坐下。 焚香烹茶煮酒赏花都是雅事,长香殿的香使各有所长,源香院的王掌事亦是爱茶之人。每年春夏,殿中都会给王掌事送来新茶,故耳濡目染下,她虽不精,却也不是全然不会。 这是……龙脑茶! 茶香扑鼻,安岚心里生出几分紧张,龙脑价比黄金,能以龙脑窨出的茶叶,自不会是凡品,她从未烹煮过如此珍贵的香茶,生怕被自己糟蹋了,于是抬起眼,迟疑地看了景炎眼。却见对方并未让她停下的意思,她不敢言,只得依顺拿起旁边的茶具。 景炎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片刻后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果真是不精于茶道,顺序错了几次,动作亦不到位,但偏偏,自她手里出来的茶香,却是恰到好处。 对香味有天生的敏感吗? 景炎拿起放在自己跟前的那杯香茶,细酌小口,品其香味,会后才问:“姑娘可知这是什么茶?” 安岚回道:“龙脑香茶,银毫。”银毫是王掌事常喝的,还赏了些给桂枝,故而她认得。 景炎点头:“可知此茶是用何种龙脑熏制?” 安岚不解的看了他眼,默了会才道:“梅花龙脑。” 梅花龙脑产于三佛齐国,生于深山幽谷千年老衫树,枝干无损之木的木心才能结出此奇香,大成片者为圣品,称梅花龙脑,价逾黄金,是朝中贡品,民间有市无价。 除了皇宫,唯长香殿能汇聚天下奇香,而每逢大典,长香殿自是少不了要焚香祭祀。殿中的人闻过此香不稀奇,只是,龙脑按品级论,就有十数种之,除去大香师和长年炮制龙脑的侍香人,余的人极难只凭闻茶香,就断定是用何种龙脑熏制。何况他今日取的茶,龙脑香并不浓,并未喧宾夺主。 景炎放下手里的茶杯,再问:“姑娘是寤寐林里的香使?还是香殿里的侍香人?” 安岚微怔,随后想起今日出来之前,特意翻出嬷嬷为她缝制的及笄服换上,又找荔枝借了件蓝底缠枝莲纹比甲。这样的衣着,也就跟香使平日里的打扮差不了,唯发上少了些朱钗。 “奴婢是源香院的香奴。”安岚默了默,还是老实道出自己的身份。 “香奴!”景炎心里又添几分讶异,面上却只是微微笑,“这么说,姑娘今日是来这里办差的?” 安岚点点头:“奴婢是来送香品器的。” 景炎看了看天色,便道:“时候已不早,看来是耽误你回去的时间了。” 安岚抬起眼,看着眼前这张跟记忆中模样的脸,欲言又止。 景炎似知她心里想着什么,便问:“姑娘认识白广寒?” 安岚忙摇头:“没有,奴婢只是有幸见过大香师面。” 景炎微微抬眉:“哦,是何时何地见的?” “是七年前,奴婢去品香院办差的时候。”安岚看着那张脸,只觉得这问答,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七年前,那么久了。”景炎眉眼低垂,嘴角边噙着丝笑,如风过湖面,碧水微涟。并非是完美无缺的五官,却因他这样的表情,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无比俊秀,明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 安岚心头微窘,想问他跟白广寒大香师是什么关系,忽然有些问不出口,又觉时候当真不早,她再不回去,怕是真的就回不去了。今日出来本就是冒险,还是别再节外生枝才好,于是迟疑了会,就收住心里的疑问起身,屈膝道:“公子若没别的吩咐,容奴婢告退。” “确实不早了。”景炎也起身,抬眼往外看了会,“我送姑娘程,权当是弥补耽搁姑娘的时间。”他说完,也不待她应答,自顾出了亭子。 安岚愣,随后心里亮,忙跟上。 若跟着贵人出去,那走的必是南门,如此倒真省了她诸麻烦。 坐上马车后,安岚悄悄掀开窗帘角往外看了眼,离马车不到两丈远的地方,马贵闲和陈露正并肩而行,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刚刚只差那么点,她就跟马贵闲迎面碰上了,真是万幸…… 马车路顺利出了南门,在源香院前面那条小巷的路口停下时,安岚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谢公子!”下了马车后,她又朝马车福了福。 景炎掀开窗帘:“可赶得及回去?” “亏公子相送,赶得及。”安岚点头,再看那张脸眼,终是忍不住问了句,“奴婢觉得公子和白广寒大香师长得实在是相象,不知,不知应当如何称呼公子?” “鄙姓景。”看着安岚那愣怔的表情,景炎嘴角往上扬,又道,“在下只是介商人,日后若有缘再见,姑娘无需拘谨。” “不知公子可认得……”安岚还要问,景炎却只是笑了笑,就放下窗帘,令她的话停在口中,怔怔看着马车离去。 目送了会,安岚再不敢耽搁,收起心里越来越的疑问,转身朝源香院小跑过去,正好赶上院门将关上之前递上外出的香牌。看门的嬷嬷上下打量了她眼,暗讽了两句,便递还香牌,让她进去了。 源香院的角灯已亮起,烛火下,院中的花木植草愈显葱茏,院中的小路显深幽,而两边的走廊尽头,因烛光照不过去,所以看起来黑洞洞的,像张噬人的大嘴。 安岚暗暗握了握手里的香牌,去找陆香使交差,为今日能出去,她和金雀花了整整年的积蓄。 “我还当你不回来了呢。”接回自己发出去的香牌,陆云仙哼了声,瞥了安岚眼,“被那里迷住眼了吧。” 安岚谦卑地垂下脸:“都是托陆姐姐的福。” 有不少香奴因外出办差,被客人看中,从而脱离奴籍。亦有好些香使被贵人看上,从而进入高门大户,享尽富贵荣华……这种种境遇,引得源香院内不少人欲要效仿,因此外出办差就成了香馍馍,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宁愿倒贴银子,也要争抢着出去露脸。其实步登天,翻身做主的事,哪里会这么轻易简单,但却没有人去制止这样的行为,因这是很香使的财路之。 交完差后,刚从陆云仙那里出来,还不及回到自个的住处,就被从旁窜出的金雀给抓住手腕,安岚吓跳,差点将陈露的香牌给弄掉出来。 “你——”金雀看着她,眼睛微红。 “回屋再说。”安岚往两边看了眼,瞧见桂枝的身影,忙朝那边示意了下。金雀即转头往那看了看,遂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就拉着安岚离开那里。 桂枝被金雀的态度气到,自她认了王掌事做干爹后,香源居里的人即便不是紧着来巴结她,也不会当面给她摆脸色。唯这个金雀,每个眼神,都像是挑衅。还有那个安岚,平日里倒是不言不语,但那态度,却加令她不舒服。 什么根基都没有的香奴,也敢这么桀骜,不知死活! 桂枝咬着牙从廊柱后面走出来,沉着脸想了会,也转身离开那里,朝王掌事住的地方走去。 “我还以为你赶不及回来了!”路上,金雀边注意着周围边道,“嬷嬷都有些怀疑出什么事了呢。” 安岚忙问:“你说了!” “我哪里敢说!”金雀低声道,“但我都准备好了,你若真赶不及回来,我就找机会将门房那排屋给烧了。” 出去之前,两人就商议好,若真有个万,只能金雀在里头冒险起火,唯如此才能给她回来的机会。门房东面的角灯旁的香屋里,存着两担已烘烤干燥的薰草,不难下手。 安岚松了口气,低声道:“幸好赶得及。” “怎么样?拿回来了吗?”进了房间,将房门关上后,金雀即抓着安岚问。 这房间除了她和金雀,还有两个小香奴,只是因为那两人生病了,暂时搬到别处。因而这屋如今就她俩住着,不过安岚还是警觉地扫了下房间,然后才从袖中拿出那张观音纸:“是这个吗。” 金雀忙接过看,随后点头:“就是这个。” 安岚便道:“快收起来吧,要不现在烧了得了,免得以后被人发现,又是场祸事。” 这张香方是金雀从王掌事那偷来的,她当真没想到,金雀说偷就偷。只是她们住的房间,无论是房门还是屋里的箱笼,都不允许上锁,平日里桂枝还时不时过来她们这屋巡视。这样烫手的东西根本没地方可藏,后来金雀就想到藏在个空的香盒里,日后再做打算,却不想今日那香盒就被陆云仙拿去用了! 陆云仙和马贵闲是表亲,那香盒是从金雀手里出去的,只要被发现,最后肯定会查到金雀这边,到时她和金雀定会没命,嬷嬷也会被牵连。 所以,今日无论要冒大的风险,她都得去将这东西拿回来。 金雀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将那张香方放在安岚手里:“不能烧,这是我留给你的。” 安岚沉默地看着金雀。 金雀语意坚决:“有了它,你就能当上香使了!” 第003章 欲望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桂枝走到王掌事院子门口时,被院里的小厮拦住了。 她抬起漂亮的下巴,表情里带着几分傲然:“让开!” 小厮微垂下眼,在她露出抹雪色的胸口那扫了扫,然后本正经地道:“掌事吩咐了,现在不许人进去打扰。” 桂枝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向,嗤的声冷笑,挺着胸上下打量了那小厮眼:“这会儿,是谁在里面呢?” 小厮垂着眼,不说话。 桂枝娇哼声,往两边看了看,此时天已入夜,黄昏的角灯下,此处只有他们两个。晚风拂过,将她身上的香送到他鼻间,是甜蜜撩人的玫瑰香,香味浓烈且张扬,昭告天下,野心勃勃。 小厮睫毛颤了颤,桂枝上前两步,脸微微凑近,声音低哑:“前天,在浴房外面偷看的人是你吧。” 小厮的脸色突地变,慌忙抬眼看着桂枝:“你,你胡说什么?” 桂枝有些轻蔑又有些骄傲地笑了笑:“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告诉干爹。” 小厮的表情连变了几变,下意识地要后退,但当他目光落在桂枝那鲜红娇艳,散发着诱人芬芳的红唇上时,他两腿似突然生了根,半步都挪不了。 桂枝问:“你叫什么?” 小厮垂下眼:“石,石竹。” 桂枝红唇微启:“石竹,我知道,你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偷看了。” 石竹呼吸顿时重了几分,再次抬眼,对上桂枝的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幕幕…… 昏黄的烛火下,雾气腾腾的浴房内,女人*的身躯在眼前晃动,滴又滴的小水珠顺着白腻腻颤巍巍的胸乳咕噜地落到滑溜溜的腰肢上,急切地抚过软娇娇的小腹,哧溜地钻到芳草萋萋的两腿间…… 玫瑰浓烈的芬芳熏得石竹口干舌燥,他喉结动了动,好会后,才道:“你,为什么不,不说?” “嘘……”桂枝竖起食指放在石竹唇上,低声道,“现在,是谁在干爹房里呢?” 石竹额头上渗出汗:“王,王媚娘王香使。” “就知道是她。”桂枝嗤笑了下,手指在石竹下巴上勾了勾,“我不常能进入这里,以后,干爹这边若有什么事,还有都跟她们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长香殿,是除皇宫御苑之外,天下名流贵子最爱之所。 这里是最糜烂淫/乱,最奢欲无度的天庭;又是最规矩严肃,最清贵高华的殿堂。 香院里男女住处是隔开的,殿内规矩森严,绝不允许男女私自往来,若是因此背上淫/乱的罪名,即便最后能保住性命,这辈子也翻不得身。桂枝因认了王掌事做干爹,所以平日里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出王掌事这里,但若王掌事不让她过来,她是绝不敢持宠硬闯的。 听到这样的话,石竹没有应声,也没有避开那勾人的手指。 桂枝又笑了笑,手落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抚摸着,声音柔腻:“你偷看我的事,我不会告诉干爹,就是以后,你想做什么,我也可以不告诉他。” 温软含香的呼吸从鲜艳的红唇里喷出来,喷到他耳朵上,石竹只觉那只耳朵连着脖子全都烧了起来,他整个人禁不住颤抖了下,遂有些慌张地抬起眼,看了桂枝好会。年轻蓬勃的*无处发泄,送上门的诱惑无法拒绝,他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后才垂下眼,微微点了点头。 …… 将那张香方重新收好后,安岚便拿出陈露的香牌,低声道:“还得找个地方将这个藏好。” “怎么带回来了!”金雀接过去看了两眼,不解道,“这要被发现了可不得了,你为何不直接扔在寤寐林,管他谁捡去。” “我本也这般打算,只是开始没顾得上,后来没找到机会。”安岚摇摇头,就将之前的事大致道了出来,但未说她小时曾被白广寒救过。那件事就好似她长久以来小心珍藏的宝贝,是隐于内心深处的*,不愿被人察觉,不愿让人触碰。除非有朝日,她能踏上那条朝圣之路,否则这件事将永被埋藏。 “真长得模样?”金雀听完后,大为诧异,“还在怡心园煮茶赏花,我听说那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若真只是个商人,哪有资格独享怡心园,不会就是白广寒大香师吧。” 安岚迟疑了会,摇头:“虽长相样,但感觉完全不同,穿着也有些不样,而且他没必要骗我。再说,若真是大香师,身边必有侍香人,怎么可能允许我近前去,还让我替他煮茶。” “白广寒大香师的名我倒是听过,但从未见过。”金雀说着叹声,好奇道,“大香师真有那么好?” 安岚想了想,才道:“就像那天上的人,也说不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也是,大香师对我们来说可不就是天上的人。”金雀点点头,又道,“甭管他是谁,总归亏得你碰到他,不然今晚的事可就难说了。” 安岚点头,然后道:“不过我担心陈香使不会就这么算了,丢了这个,她是要受罚的。”刚刚从寤寐林那离开时,她看到陈露和马贵闲交谈时的阴沉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安。她只知道陈露是寤寐林的香使,但陈露具体有大的权力并不清楚,若真有心要查,很容易就能查到今日出入寤寐林的香奴都有谁,到时陈露再叫马贵闲过来认人……即便她给马贵闲点的那品香有混淆记忆的作用,但也保不准马贵闲会认出她。 金雀垂下眼想了想,捏着香牌的手微紧,片刻后才抬起眼问:“你说跟陈香使块儿的那人,姓马?” 安岚点头:“嗯,听说是百香堂的东家。” 金雀即道:“百香堂!他是不是叫马贵闲!” 安岚疑惑:“没错,是叫马贵闲,你怎么知道?” “马家,马贵闲……”金雀沉默了好会,才咬牙切齿地道,“真想不到,他竟跟香使私下做起买卖来,还能出入寤寐林,想必这些年是赚了不少银子,老天爷可真不长眼!” 安岚诧异:“你认识他?” “我以前,是马家的家生子……”金雀抱着腿坐在床上,将脸埋在双膝里,好会后,才抬起半张脸,接着道,“我奶奶是马贵闲的奶娘,我爹是马家的车夫,我娘生了我妹妹没两年就病死了。我比妹妹大两岁,小时候,直都是我带着妹妹玩的,那会儿,我娘虽不在了,但爹对我们很好,奶奶只要有时间也都会过来照顾我们,所以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安岚坐在她旁边安静听着,金雀很少提起进源香院之前的生活,就好似她,很少跟金雀提起她遇到安婆婆之前的日子。在这种地方长大,若不直往前看,若不存着希望追寻前路那不知是否存在的亮光,很容易就此沉沦迷失,然后慢慢变得跟桂枝样,享受了眼前的便捷,却切断了日后的路。 “有天,爹脱不开身,就让我去府里给奶奶送衣物,我不放心妹妹个人在家,便将妹妹块带过去。在马府找到奶奶时,正好马府的位少爷从那经过,那位少爷瞧着我和妹妹,就从身上掏出几样小玩意给我们,还跟奶奶说,让我们常来玩,当时,真觉得他是个好人。” 安岚道:“那位少爷就是马贵闲?” 金雀点点头,似在回忆,又似在平复情绪,停了会后,才接着道:“第二次,我和妹妹进去玩时,他在我去解手的时候让人将奶奶支开,再将妹妹骗到花园里,然后,竟对我妹妹……做了禽兽不如之事!我妹妹,那会儿才六岁,那天我找到妹妹时,她整个人都傻了,连哭都不会哭,到了晚上浑身都烧了起来,没两天就死了。我爹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气昏了头,从厨房那拿了把刀就去找马贵闲……可是马府的下人那么,爹只是趁他不留心划了他道小口子,就被人给拿下了。他们打了我爹几十大板后,又给送到牢里,没几日,我爹就死在牢里,我奶奶疯了,第二天就自己掉了脖子跟着去了。” 平淡的言语,道出了年的悲伤和仇恨。 安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胳膊,轻轻揽住金雀。 她们,都活得不易,不过她们都没有被打倒,她们都心存希望,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虽道路难寻,却直未曾放弃。 “我还没来得及给爹和奶奶收尸,就让马府的人叫来人牙子给领走了,年后,才被卖进这里。”金雀说到这,慢慢抬起脸,擦了擦眼泪,看着安岚,眼里闪着仇恨的光,“我不会放过他的,安岚,我不会放过他的!” “好。”安岚微微点头,平静地道,“既然老天爷不罚他,那就由我们来罚他!” 金雀愣了愣,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会后,终忍不住,抱住安岚呜呜哭出声。 安岚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长香殿本就不允许香使牟私利,直以来都没人揭发陈露,是因为她上下都打点得好好的,行事又隐蔽,所以才相安无事。我们只要找到他们的把柄就行,马家再富贵,也得罪不起长香殿。” 第004章 打听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从石竹那得了些王媚娘的事儿后,桂枝才满意地转身离开,只是回去的路上,想到安岚和金雀,她的心情即刻又变得糟糕。路上琢磨了会,眼睛转了转,就转身往陆云仙的住处走去。 安岚和金雀那两小蹄子,以前对这外出的差事可不怎么热衷,今日却如此反常,定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陆云仙又是个最爱财的,断不会将这等好差事白白给那两小蹄子,她得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姐姐,可吃了吗?”桂枝过来之前,特意自个花了几个钱去厨房拿了碟梅花酥饼,到陆云仙这后,敲了敲门,见没锁,就推开进去,正好瞧着有小香奴给陆云仙布菜,她便端着那碟点心笑吟吟的走过去,“今儿厨房那做了这个,我吃着还行,就给陆姐姐送些过来。” “哟,这可是稀客啊。”陆云仙坐在榻上瞟了她眼,“这会儿你不在王掌事那献殷勤,跑我这来做什么。” “瞧姐姐说的,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桂枝似没听出陆云仙话里的嘲讽,依旧是面带笑意地走过去,将那碟点心放在炕几上,“再说王掌事这会儿有王媚娘香使陪着呢,哪里轮得到我去伺候。” 听王媚娘又去王掌事那献殷勤,陆云仙的脸色即沉了几分,眼里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源香院的香使长喜儿年底就要嫁人了,并且嫁人后从此相夫教子,再不回头看,到时香使长的位置自然就会空出来,照规矩,新任香使长是从现有的这几位香使里面选。陆云仙是几位香使里最年长的,亦是在源香院里待的时间最长的,照理喜儿走后,这香使长的位置应当就由她来坐才对。可如今王媚娘正跟王掌事打得火热,而且王媚娘直觊觎香使长之位,因而喜儿走后,这香使长究竟由谁来当,如今还真说不好。 至少在陆云仙看来,因为王媚娘的存在,香使长的位置是离她原来越远了,由不得她不愤恨! “原来是吃了闭门羹,所以才跑到我这,可惜你找错人了,依我看,你应该去王媚娘那屋里等着,待她回来后跟她好好请教勾引男人的招数才对。”陆云仙心情不好,话就说得愈加不中听。 这么*裸的讽刺,桂枝面上果真有些挂不住,只是想陆云仙这人就是嘴贱,能指望她说出什么好话,活该她在源香院都这么年了,还只是个小小的香使。 桂枝腹诽几句,忍住心里的不快,勉强笑了笑:“陆姐姐真爱说笑,其实跟王媚娘那种人有什么好学的,除了整日里将自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真没什么本事。也不知她这香使的身份是怎么得来的,我看啊,她真不及陆姐姐你半呢!可惜掌事被王媚娘那妖妇给迷了眼,没瞧着陆姐姐制香的本事,不然喜儿姐姐走后,这香使长可不妥妥是姐姐你的。” 这通话下来,陆云仙的脸色果真好了些,只是片刻后,她又琢磨出桂枝这话里似乎还藏着别的意思,即问:“难不成,已经有人能妥妥坐上香使长的位置了?” 桂枝迟疑了下,就在陆云仙对面坐下,小声道:“我听说,那妖妇这几天往掌事那跑得很勤,今儿掌事好像是许了她这事儿,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归,陆姐姐你得好好准备下了。” 陆云仙脸色微变,皱起眉头:“你怎么会知道?” “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法子。”桂枝抿着唇笑了笑,随后又道,“陆姐姐也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我会将这事儿告诉姐姐,不过是因为我瞧那妖妇不顺眼。日后她若真得意了,哪还有我的好日子,陆姐姐就不同了,我知道你向是最公正的人。” 陆云仙哼了声,她跟桂枝没什么私交,不想在她面前透露太不好的情绪,再说桂枝的私心她并非不清楚,于是拿手指在那点心碟子上轻轻弹了弹:“你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事?” 桂枝这才又道:“其实,还有事想问问陆姐姐。” 陆云仙看了她眼:“什么事?” “今儿有个外出办差的活,我瞧着是安岚给领走了,心里着实委屈着呢。说来陆姐姐跟安岚还没跟我走得近呢,怎么就将这等好差事指派给她,没想着我呢,难不成这差事就非她不能办?” 陆云仙瞥了她眼,不冷不热地道:“走不走得近另说,她们本就是归我管的香奴,我有好处不给她们,难道要便宜别人!你是归王媚娘管的,想讨这等美差,只管找她去,她如今这么得意,还怕没有好差事吗,端看你舍不舍得了?” 桂枝笑了笑:“那妖妇实在太贪心,我个小小香奴,能有少东西给她的。姐姐就告诉我,安岚她是舍得少,好让我心里有个谱,日后也不便宜那妖妇。” 陆云仙看了她眼,才有些懒懒地道:“不过是孝敬了五两银子和盒芸香饼,不值什么。” 桂枝大为诧异,脱口道:“她能有这么钱!” “少置办些胭脂水粉,存个两年怎么就没有这么钱!”陆云仙有些不耐烦,王媚娘也是认了王掌事做干爹,从早到晚勾搭在块,明里暗里地排挤她,所以但凡是王掌事的干女儿,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她说着就又打量了桂枝眼,因王掌事爱女色,所以源香院内从香使长到香使再到香奴,女子占了七成。并且这里头有好几位的相貌都是极出色,如王媚娘,桂枝,喜儿……就连年纪尚小的安岚和金雀,也已开始出落,用不了两年,想必又会是另个桂枝。 总归但凡相貌出色,无身家背景的,最后半都会认王掌事做干爹,然后下子草鸡变凤凰。桂枝如今不过是个香奴,却敢在她面前摆谱,靠的不就是那声“干爹”叫得有甜。 当然,她也见过相貌出色,卖身为奴,但就不愿跪在王掌事胯下的女子,可结果,那些女子却被迫屈就在很男人身下,并从此销声匿迹。 她家世般,相貌平平,做事勤恳,所以这些年即便是熬了些资历,却也还只是个小香使。想到这,陆云仙的心情就极糟糕,于是拿起桌上的筷子,瓮声瓮气地道,“我用膳时,不喜有人在旁。” 桂枝本还想再问安岚今儿出去到底是办的什么差,值得她下这等血本。只是瞧着陆云仙真的很不耐烦了,在这院里,对方的地位到底是比她高,眼下都明着下了逐客令,她倒不好再待下去。总归这差事,会去问问陆云仙身边的几个小香奴,照样能问出来,于是笑了笑,就欠身道:“陆姐姐慢用,我先失陪了。” 待桂枝出去,门关上后,陆云仙才啪地声将筷子拍到桌上。 王媚娘那个贱人,日后若真被她骑到头上,她还能在源香院待下去吗?长香殿各院里的勾心斗角从未停歇过,年年都有许不得已离开这里的人。有的人离开后日子过得好了,也有的人离开后变得猪狗不如。 她九岁那年就被家里送到这,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她早习惯了这里,连要嫁的男人,她也在这里相好了,家里请的媒人特意来跟她说,只要她当上香使长,这亲事就是妥妥的! 可是,如果这次她真的败给王媚娘,那么她在长香殿的日子怕是就到头了,而且到时王媚娘绝不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去,她见失败者离开时的光景。何况陆家还指着她赚的银子呢,她若是这么被人赶回去,家里那些人会放过她?说好的那门亲事怕是也要黄了! 陆云仙越想脸色越沉,除非她现在就退出香使长之争,去王媚娘那低个头……只是这个念头刚起,陆云仙就气得将几上的杯子扫到地上,冷不丁的声脆响,吓得旁边的小香奴慌了神,好会后才想起要收拾。 让她给那贱人低头,绝不可能! 不能败给王媚娘,定要坐上这香使长的位置。 陆云仙接过小香奴重新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后,慢慢平静下来。王媚娘有王掌事给撑腰,但决定香使长的位置,却不单是由王掌事说了算,说到底,王掌事也得看香师的脸色。 …… 桂枝打听了圈,晓得今日安岚出去办的竟只是个送香品器的活儿后,觉得蹊跷。这等送物件的活儿,那贱丫头怎么舍得拿出这么银子去换?送东西过去,半是跟寤寐林的管事对接,是极少能碰到贵人的。 她是因为认了王掌事做干爹后,手头才开始宽松起来,如今自是瞧不上五两银子,但五两银子对什么靠山都没有的香奴来说,相当于年的月例。还有那盒芸香饼,若拿出去买,品相好的话,少也能卖个二两银子。 为什么? 桂枝想不明白,打算再去王掌事那看看,却从角门经过时,忽然看到有个面生的人在那打听什么,隐约听到那人提到陈露。陈露她认识,虽不算有交情,但也往来过几次,天都黑了寤寐林的人过来这边打听什么。 桂枝心里狐疑,便走过去问,结果这问之下,她即想明白了安岚和金雀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桂枝两眼冒光,即跟那人低声道了几句,然后赶紧转身朝香房奔去。 而此时,安岚和金雀仔细商议番后,就将身上的东西收拾妥当,块去安婆婆那吃晚饭。只是走到半道上时,安岚又问:“香房里少的那点香,不会被发现吧?” 源香院的香材管得很严,身为香奴,除了每月院里定量给她们发些普通草植外,她们若想要别的香,就只能自己掏钱买。她给马贵闲配的那款合香,需要味略名贵的香,但她们的钱几乎都拿去打点陆云仙了,剩下的,是连香灰都买不到。 金雀摇头:“不会,我是趁陆香使切香之后,才偷偷进去切了块,别人定看不出来,而且那些锁我开的时候没有破坏丝毫,不会有人起疑的。” “陆香使每次去香房取香,所取的量都有做记录,万有人查起……” “这要是查,不是明摆着要跟陆香使过不去,即便有这样的人,也只会当是陆香使自己贪了。其实那块香也没少钱,只是咱们付不起,盘点的人,哪会将那点银子放在眼里,你就放心吧。” 安岚想了想,点点头,正好这会儿她们走到安婆婆这,温暖的烛光从虚掩的房门内透出来,照亮两张年轻稚嫩的脸。 明天,她们希望艳阳依旧! —————— 求推荐票~~各种求~~ 第005章 偷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第二日,安岚刚起来,即察觉整个院子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金雀起得比她早些,这会儿正好跟几个小香奴块提水过来,瞧着她后,赶紧将她拉到边低声道:“不好了,桂枝好像查到什么,王香使和陆香使早就吵了起来,听说会要审问整个院的香奴!” 安岚微惊:“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金雀说着就往两边看了看,小声道,“听说,桂枝昨晚特意去找王掌事拿了香房的钥匙,然后在香房里直待到大半夜。” 安岚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惊慌的表情,抿着唇沉默会,悄悄握住金雀的手:“是不是,咱们被发现了?” 金雀反握了握安岚的手:“应该不是,若是的话,那两位香使也不会吵,直接过来不就……” 见有别的香奴过来了,安岚便给金雀个眼神,然后拿自个的脸盆去接水,随后低声问:“桂枝怎么会想到查香房?” “不知道。”金雀蹲在她旁边,边给她递牙粉,边低声道,“就算真让她查出香房里少了东西,也没关系,她们……”金雀说着,就往周围扫了眼,将声音压得低,“她们没人知道我会开锁。” 虽是如此,安岚心里却生出很大的不安,草草漱了口后,就转身回房里。 “怎么?”金雀跟着安岚进了房间,瞧着安岚小心掀开床板,将藏在下面那块香牌拿出来,便不解地问,“这会儿你拿这个做什么?” 安岚道:“总觉得今日之事不会善了,会他们怕是会派人搜屋,这个不能放在咱屋里,得找别的地方藏。” 金雀想了想,就道:“要不拿去厨房悄悄扔进灶里烧了!” 安岚摇头:“这是栈香木,即便是下品,但烧起来还是会有香味的。” 金雀有些紧张,想了想,又道:“那扔井里,我去支开那几个提水的小丫头!” “这不是水沉香,木头落在水里是会浮起来的。”安岚被金雀这表情给弄得笑,只是到底心有所忧,故而笑得很浅,嘴角还不及上扬就已敛去。 “啊,我忘了……”金雀咬了咬唇,再道,“给我,我拿去院里,先寻个地方埋了它。” 可她这话刚说完,就有人在外敲了敲门,安岚吓跳,赶紧将那香牌藏在袖子里,然后两人都机警地看着那扇门。 “都起来了还闩门做什么。”荔枝本想直接推门进去的,却发现房门从里闩上了,便奇怪地嘀咕声,才接着喊了句,“快出来,王香使和陆香使喊我们都去院里呢。” 安岚忙道:“我换衣服,这就去。” 荔枝又道:“快点啊,已经往这边过来了,还有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婆子,也不知道什么事!” “知道了。”安岚整了整袖子,将面上的惊慌敛去,然后过去开门。 金雀抓住她的胳膊,认真地看着她低声道:“给我,你不能放身上,万搜身……” “没准是别的事,总归不管他们是因什么事过来,你我就都当什么都不知道。”安岚摇头,抽开门闩,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院中时,那里已排排好了三十位香奴,廊上着连喜儿,王媚娘和陆云仙,旁边守着六位腰圆膀粗的婆子和四位身体结实的院侍,几位香使的后面还着两位王掌事身边的小厮。安岚注意到桂枝在香奴最前头,她便示意金雀走到后面,只是桂枝直盯着她们俩呢,瞧着她们往后排走去,便冷哼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人呢,偷偷摸摸往后!” 金雀即瞪了她眼,低声讽刺回去:“我们是见不得人,哪像有的人,恨不得脱光了去见人才好!” 桂枝即沉下脸:“你说谁呢!” 金雀脸诧异:“你不会是以为我在说你吧,难道你真喜欢这么让人看?” 桂枝面色铁青:“你——” 有人忍不住抿嘴偷笑,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因两人这几句般争锋相对的话而松缓了几分,却也有人因此脸色骤然下沉。源香院内,干爹干女儿这门勾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从没人敢对此说什么。 安岚忙拉了拉金雀,示意她不能再往下说了,王媚娘也在场,这些话若让王媚娘听到,定会得罪王媚娘的。 桂枝憋了好会,才从牙缝里吐出句:“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安岚心里微微沉,看了桂枝眼,正好桂枝也往她这看过来,遂看出桂枝的眼神里藏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她心里即又添几分警觉。 难道今日这事真是针对她们来的? 安岚垂下眼,沉默地在后排,藏着香牌的那只手悄悄握紧。 陆云仙因为金雀刚刚那几句挤兑桂枝的话,心情好了几分,就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媚娘道:“人都到齐了,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要是搜不出什么来,可得给我个说法,这做贼的反喊捉贼这种事也不新鲜了!” 王媚娘嗤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偷香,也没说你的香奴偷香,如今将她们都叫出来,不就是为找出真正的贼,省得冤枉了好人。这做贼反喊捉贼的事确实是有,但做了贼后拼命掩饰的人则,你说是不是?陆姐姐?” 陆云仙嘴皮子没王媚娘的利索,被王媚娘拐着弯地噎了这句,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旁边的连喜儿便道:“行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斗嘴,这事若查不出来,我们都得受罚!” 原来昨晚桂枝去香房查点时,没查出金雀偷偷切的那块香少了分量,反倒发现香房里的竟少了五斤沉香饼。这不是小数目,桂枝异常兴奋,觉得终于抓到了安岚和金雀的把柄。半个月前,金雀和安岚就曾随陆云仙出入过几次香房,如今那两人突然出手这么大方,再对上陈露昨晚让人过来打听的事,她觉得安岚和金雀定参与了偷香。 于是赶紧去王媚娘那说了这事,王媚娘却对那两小香奴没什么兴趣,在她看来,香奴还没这么大的胆,即便是真偷了,也不好出手。但香使就不同了,特别是像陆云仙这等有老资历的香使,要出手几斤沉香饼,简直太容易。于是她将这事的矛头指向了陆云仙,但陆云仙哪可能由着她来拿捏,两人即闹了起来,连喜儿只得出来打圆场,因此就有了今儿早这事。 只是这其中内情,安岚和金雀皆不知,所以两人听陆云仙和王媚娘的对话,心头皆是猛地跳。金雀咬了咬牙,递给安岚个安心的眼神,反正那点香已经用了,只要她死不承认,王媚娘她们也查不出她来。 香房直是上锁,她进都进不去,怎么偷香! 安岚心里担忧的同时,又有些不解,金雀偷的那点香,分量真的很少,即便被发现,也不至于会弄出这么大动静,还能令王媚娘和陆云仙当众吵起来…… 不待安岚想明白,连喜儿说完后,就命陆云仙和王媚娘去看着婆子搜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香奴们都有些惊惧地垂下眼,她们还记得,去年有个香奴就是因为去香房打扫时,偷偷拿了两个香丸,查出来后,右手被直接废了!那件事后,有人说她投井死了,有人说她家人给接了出去,然后把她卖给个瘸子做了老婆。 谁都不知道今日会出个什么样的结果,即便从未做过亏心事的,也都心跳如擂。 冷酷藏在这温香软玉中,如头不知潜在何处的猛兽,它总能在你最松懈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咬你口,提醒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 第006章 紧逼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约半个时辰后,搜屋的婆子才回到院中,如实告诉连喜儿什么赃物都没搜到。安岚和金雀都小小松了口气,连喜儿朝陆云仙和王媚娘这看过来,陆云仙有些嘲讽地看着王媚娘:“依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何必在她们身上白费功夫,这些小香奴屋里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吗,还不如去各个香使的屋里搜搜,没准真能搜出什么来。” 陆云仙喜欢银子,手里的香基本都换了白银存在钱庄,所以真要搜的话,她屋里绝搜不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但别的香使可就不定了,特别是王媚娘,她这段时间跟王掌事勾搭得勤,屋里肯定存了不少东西,到时被搜出来,可就有得看了。 王媚娘哪里会不知陆云仙打的什么算盘,自然不会答应这个提议,冷哼声,就道:“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刚刚我就是怕冤枉了好人,所以才提出搜屋。只照这搜完的结果看,这些香奴应当都是清白的,但是,香房里的香却是真的少了,到底那些香是怎么不见的?总不会是自个化成烟飞了吧!” 陆云仙冷笑:“你以为呢?” “偷了东西,谁也不会傻到放在自个屋里等别人来找,肯定是越早出手越好,毕竟换了银子,自己放着才叫安全,即便让人看见了,那也说不得什么。”王媚娘说着就打量了陆云仙眼,不等陆云仙开口,又接着对连喜儿道,“所以,依我看,应当查查这几天都有谁出去办差,都办的什么差,用了长时间,如此,应该就能查出些端倪来。” 连喜儿想了想,也觉得这是个法子,便点点头。 陆云仙被王媚娘含讽带刺的话憋得肚子火,偏连喜儿已经点头,她又想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得重重地哼了声,沉着脸在旁。 无论是香奴还是香使,出院办差都是有记录的,连喜儿让人拿登记的册子过来念名字,没会,安岚的名就被念了出来。她要走上前时,金雀要拉住她,想让她将那块香牌偷偷给自己。只是安岚见桂枝直盯着她看,生怕弄巧成拙,就特意避开金雀的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见安岚出来后,桂枝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再转头,往连喜儿身后看了眼。片刻后,在连喜儿身后的石竹跟旁边的小厮低声道了两句,就转身悄悄出去了。 香房是每三天次大盘点,因上次盘点数目都对,所以最近这三天外出办差的香奴都被叫了出来。人都齐后,婆子便上前询问,对照办差的时间和具体事项,没有出入者就点头放过。安岚是最后个被喊出来的,自然是听到婆子的问话内容,从第句问话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就是针对她来的。 桂枝要揪她的错,王媚娘想要除去陆云仙,她是归陆云仙管的,即便陆云仙待她并没有什么特别,谈不上亲近,但在旁的人看来,她跟陆云仙就是伙,她做的任何事,都跟陆云仙脱不开干系。于是她昨日的疏漏,正好能成全王媚娘和桂枝的心愿,眼下她跟陆云仙是被绑在了块。 陆云仙自然也看到了这点,因为被点出来的这些香奴,竟没有王媚娘的人,她当即就察觉到了危险,是专门针对她的危险。这个意识令她有些慌,但的是恼恨,今日之事,她是被王媚娘给算计了! 婆子继续往下问,还差位就到安岚了,王媚娘特意看了陆云仙眼,笑了笑:“陆姐姐不用这么紧张,最旁边那个长得挺水灵的香奴叫安岚是吧,我瞧她是个听话懂事的,断不会背着姐姐你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 这话说得极其阴毒,既然安岚断不会背着陆云仙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那么安岚若真做了什么吃里扒外的事,就定是陆云仙的授意。这句话,等于是断了陆云仙的后路,先步将安岚的错完全归在陆云仙身上。连喜儿看了她俩眼,没有说什么,直以来,她都很少参与这两人之间的争斗,如今她快嫁人了,自然不想掺合这些事。 今日她也没想闹得太大,似这等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其实只要过段时间,少的那些香自然会有人悄悄给补上,虽品质会比原来的低很,但分量是不会少分毫,同时登记的册子也会被人悄悄改过。 而被偷的那些沉香饼,量并不,品质也是般。只是因王媚娘想借此机会除去陆云仙,所以这件事就变得极其严重起来,照长香殿的规矩,盗香者死。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陆云仙恨得肝直疼,面上却不得不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然后转头对连喜儿道,“依我看,即便是香奴办差出了差错,跟偷香也没大关系。说到底,还是要查查那些香到底是怎么不见的,香房直都是上了锁的,每次有人进去,也都有人在旁看着,没准……是那香房的管事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做出监守自盗的事。” 她说着就看了王媚娘眼,看管香房的人跟王媚娘有交情,这话自然是不言而喻了,连喜儿依旧没有开口,颇有种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急,慢慢来,顺藤摸下去,总会找到那个瓜的。”王媚娘毫不示弱,说着还笑了笑,“哦,问到安岚了。” 婆子走到她跟前,安岚才抬起脸,她昨日外出办差的事很简单,三两句就说完了。婆子点点头,又问:“你将香品器交给寤寐林的张管事后,从张管事那出来,是什么时候?” 安岚心里沉,沉默了片刻,就摇了摇头道:“具体什么时候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会儿已是傍晚,太阳快下山了。” 婆子道:“我问过张管事,张管事说你离开时,正好是他准备去主事那回话的时候,他每天都是酉时二刻去主事那回话,所以,你是酉时二刻就从张管事那出来了。” 安岚不语,那婆子接着道:“从寤寐林回到源香院,最花刻来钟,但昨晚你回到源香院时已是戌时三刻,这中间隔了个时辰,这么长时间,你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面对婆子连番追问,安岚依旧沉默。 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静得几乎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金雀急得手心都出了汗,桂枝脸得意地在旁看着,王媚娘微微勾起嘴角,陆云仙脸色沉了下去,连喜儿则蹙起眉头。 “问你话呢,哑巴了!”婆子提高了声音,余的香奴都觉得心头砰地跳,有的甚至抖了下,安岚却依旧平静,也不知是想掩饰惊慌还是在思索应对的法子。 婆子又道:“明着是办差,实际上是趁着办差的机会,将从香房里偷来的沉香拿出去卖掉!真是好大的胆子!” 安岚终于开口:“不是,我没有偷香。” 旁边的桂枝冷笑:“不是?不是你那个时辰的时间是做什么去了?难不成想说逛园子去了,可别笑死人,寤寐林是你能随便闲逛的地方吗!我看啊,不给你些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金雀气得差点冲出来跟金雀对骂,却这会儿安岚又道句:“我是碰到位贵人,他命我为他煮茶,所以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桂枝立马声嗤笑:“贵人啊,就知道你会找这么个借口,寤寐林的贵人是不少,不过你以为你是谁,贵人放着里头那么人不使唤,怎么偏偏就看上你了?以为随便般出个贵人,就能将你盗香卖香的事掩饰过去?” “我们都在这,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陆云仙瞪了桂枝眼,然后看向王媚娘,冷冷道,“不懂规矩的香奴,也需要好好管教了,免得日后爬上你头上耀武扬威。” 桂枝赶紧敛去面上的得色,垂下脸,王媚娘瞥了她眼,才对陆云仙道:“自然是要管教的,不过这事儿不急,还是先紧着将眼下这事弄清楚了,咱也好给王掌事个交代。” 陆云仙便道:“安岚是不是盗香卖香,先让她将话说完再论。” “那是自然,此事定得查清楚了再论。”连喜儿这才开口,就对那审问的婆子点点头。 那婆子沉着脸再问:“那贵人姓什么叫什么?是在哪使唤你的,当时都有谁看到了?” 安岚默了默,才道:“只知是位姓景的公子,并不知叫什么,那天他带了名小厮在怡心园的角亭内煮茶赏花,当时亭子旁边并无旁人,所以,除了那位小厮,应该没别的人看到。” 王媚娘忽然开口:“既然没别的人看到,那只能去找那位公子给你作证,证明你所说的不假?” 这怎么可能,陆云仙大怒,又恼安岚嘴拙,编个理由也编得这般漏洞百出。能出入怡心园的客人是何等身份,即便是查出那贵人是谁,那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为个香奴作证。但眼下这情况,对她越来越不利,王媚娘是步步逼紧,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也开口道:“怡心园不是普通客人能进去的地方,就是寤寐林里的香使,也是不能随意进去的,让那样的贵人为个香奴作证太不现实,即便是找到那位客人,谁敢拿这等小事去说。” 王媚娘正要接话,连喜儿为着早点息事宁人,就对安岚道:“若你所说不假,那你应该记得那客人的样子和衣着,你好好想想,只要你所说的能对得上,偷香事就算与你无关。” 陆云仙即点头,王媚娘脸色微变,就看了桂枝眼,桂枝则侧过脸往院门那看了看。随后就见位婆子走进来说寤寐林的陈香使陈露过来了,并表示有极重要的事要见连喜儿。 连喜儿不解:“什么要事?” 那婆子有些迟疑,陆云仙心里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正要开口阻止,王媚娘就已抢先道:“这么大早就过来,想必真是很重要的事,你说吧。” 那婆子微微欠身,才道:“陈香使说,昨儿傍晚她发现有香奴偷偷拿香品去寤寐林卖,还被位客人给看到了。如今已查到那香奴是源香院的人,所以现在她领着那位客人过来认人,眼下已等在院外了。” 陆云仙大惊,连喜儿极为意外,王媚娘是早有准备,也不待连喜儿开口,就命桂枝去请人进来。 片刻后,安岚抬起眼,院门被急切地拉开,陈露掩饰着眼里的焦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其身后跟着位三十左右,脸庞有些虚胖的男人,正是马贵闲。 第007章 指认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陆云仙看到马贵闲,倒是真吃了惊,这位表兄,自她当上了源香院的香使后,可没少过来找她。只是两人虽是亲戚,但当年马家亏欠她母女甚,那些屈辱她直都记在心里,因此她即便爱财,却也不想跟马贵闲打交道。只是马贵闲却借着她的关系,认识了好些香使,这几年赚了不少银子,财富累加,因而如今也能出入寤寐林,日子越过越得意。 马贵闲偷偷跟香使往来私下做买卖的事,陆云仙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跟她无关,也就不去搭理。可她没想到的是,今日王媚娘算计自己的事,马贵闲竟也参与其中,帮着别人来算计她! 陆云仙惊诧之后是愤怒,两眼死死盯着马贵闲,马贵闲进来就瞧着陆云仙了,讪讪地笑了笑。他并不清楚陆云仙和王媚娘之间的关系,昨日他虽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毕竟他自身没什么损失,因而今日来源香院认人,他其实是极不愿的。这等事不用琢磨都知道是个得罪人的活,只是他有把柄在陈露手里,拒绝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过来。 连喜儿心里很是不舒服,偷香怎么都不是件光彩的事,陈露即便是发现了,也应当私下告诉她,让她来处理。如今却连招呼都没打,就领着外人过来指出她院里有偷香的香奴,实在太不将她放在眼里。只是当看到领着陈露和马贵闲进来的是石竹,连喜儿怔了怔,只得收住将要出口的不满。石竹是王掌事身边的小厮,般不会掺合香院里的事,眼下石竹这个动作,便是表明今日陈露过来是获得王掌事的同意,所以她纵有再大的不快,也不好表露。 王媚娘此时已经迎过去,对陈露微微颔首,然后道:“我们也正查这胆大包天的贼儿是谁呢,想不到还有人亲眼看到了,你别客气,若真是我们这院里出了偷香的人,就当场给我们指出来。” 陈露正为自己丢失的香牌着急,也没什么心思跟她们寒暄客套,简单跟连喜儿打过招呼,又给连喜儿介绍了马贵闲的身份,再扫视了这院里的香奴眼,随后就朝马贵闲点点头。 只是不及她开口,陆云仙就道:“且慢!”她说着就走过去,打量了陈露两眼,又看了看王媚娘和桂枝,然后对连喜儿道,“这事来得太巧,为避免有人故意嫁祸,认人的时候,谁都不许出声,也不得给任何暗示!” 连喜儿心里正不痛快呢,此时自当是偏向陆云仙这边,就点头道:“此话有理,会若有人敢出声或是暗示什么,今日之事就另当别论。” 陆云仙即命刚刚被点名出来的那几位香奴都回原来的位置好。 王媚娘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自是没有反对。 她觉得陆云仙这次是失算了,她的确是想除去陆云仙,但今日陈露带人过来,却不是她安排的。她昨晚倒是让人去陈露那打听,却并未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如此便证明,确实有香奴在寤寐林里做了吃里扒外的事,至于那个香奴是不是安岚,她完全不介意,但她会让这个结果照着她的意思来。 金雀自马贵闲进来的那刻起,就不由握紧双拳,牙根咬得紧紧的。 这个人,即便化成灰她都认得! 安岚回到金雀旁边好后,关心地看了她眼,微微摇头,暗示她不要冲动。 金雀顿了顿,才给她个放心的眼神,甚至勉强微微笑,低声问:“你没事吧?” 安岚摇头:“没事。”然后示意她噤声,马贵闲已开始过来认人了,陈露则直跟在马贵闲旁边,目含愠怒,脸色阴沉。 院中共三十八位香奴,了五排,衣着打扮差不都样,年纪也相差不大,但马贵闲分辨得很快,个个看过,直是摇头,不会,就来到最后排。 金雀不由又悄悄握紧手心,安岚也提起心,昨日她给马贵闲点的那款香,确实起了作用,不然她也拿不回那张观音纸。但是……到底能不能完全混淆马贵闲的记忆,让他再见自己时也认不出来,她却没有把握。 最后排的香奴有八个,马贵闲又从第个看起,陈露依旧跟在他旁边。 气氛紧张得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就连被筛选出去的香奴也样觉得不安。 第个不是,第二个不是……三四五六都不是,最后,马贵闲来到安岚和金雀身边,然后迟疑地住了,这是最后两个香奴。 看到这幕的桂枝兴奋得呼吸急促,王媚娘也微微挑起嘴角,陆云仙沉下脸。连喜儿蹙起眉头,再怎么说,她都不愿她离开之前,香院里出这般不光彩的事,并且还是由院外的人给指出。 相貌水灵细皮嫩肉的小姑娘都是马贵闲喜欢的款,前面那些香奴虽也有生得不错的,但跟安岚和金雀比,明显就有差距出来。故马贵闲初看到安岚和金雀,就觉得眼前亮。只是当他再眼打量安岚的时候,脑子里突地就闪现出些模糊的画面,先是双点香的手,随后是缕醉人的幽香…… 马贵闲只是停了几息的时间,但就这几息的时间,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比漫长! 陈露先是忍不住,上前步问:“认出来了?是她们中的哪个?” 马贵闲突地个激灵,被陈露的声音震得从恍惚中回过神,然后下意识地转头,有些茫然地:“啊?”了声。 陈露不耐烦:“到底是谁?” “是……”马贵闲抬起手,指向安岚,金雀正要出声,结果那手指又指向她。安岚刚抬起的眼睑又微微垂下,金雀则是怔住,前面的连喜儿和陆云仙等人也是愣了愣,陈露因着急而愤怒,咬着牙再道:“到底是谁?” 马贵闲觉得自己的脑子整个都混乱了,刚刚,他似乎又闻到昨日的那缕幽香,令他兴奋莫名又恐惧莫名。他觉得安岚有些眼熟,但又觉得金雀加熟悉,那眉眼轮廓,就跟他昨日才见过的般,很像,实在是像,越看越像! 当年他在花园里耍完小丫头的那件事本是早已丢到脑后了,结果昨儿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想了起来,小丫头的眉眼轮廓都回忆得无比清晰。此时看到金雀,那幕幕就在他脑海里跳出来,于是怔怔的看着金雀,并每看眼,就觉得像分。 “是……是,是她!”马贵闲在安岚和金雀两人之间来回指了几次后,终于完全忽略安岚,指向金雀。 陆云仙悄悄松了口气,有些嘲讽的看了王媚娘眼,王媚娘极是意外,她以为陈露这般大喇喇地领着人过来,定是有所准备的,怎么却闹出这么个乌龙? 桂枝也急了,金雀这几日就不曾出过源香院,马贵闲怎么可能在寤寐林看到金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露怎么领着这么不靠谱的人过来添乱,真是蠢死了! “确定真的是她?”到底是源香院的人,陈露虽恨不得马上就将金雀揪出来,但还是先问句。 马贵闲似又恍惚了下,才道:“确,确定。” 陈露正要管连喜儿要人,陆云仙这会儿却笑了,来回看了看她们几位,然后对连喜儿道:“我还不知道,我身边的人竟还会分身的本事。” 陈露皱眉,不知陆云仙这话是何意,连喜儿心里也隐隐有些痛快,便道:“看来陈香使要找的人并不在我这,马老板刚刚指出的那位香奴,这几天就没出过源香院,想必是认错了。” 陈露愣,即看向马贵闲,马贵闲也有些发懵,只觉得脑子加混乱,时间连个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陈露心里甚是着急,恼羞成怒,就指向安岚道:“那这个呢,她昨日有没有去过寤寐林。” 桂枝赶紧开口:“昨日就是她去了寤寐林,而且回来的时候天都暗了!” 陆云仙要阻止桂枝已来不及,陈露听了桂枝这话,即对马贵闲道:“你刚刚指来指去的,定是时紧张搞混了,应该是她!” “胡闹!”陆云仙提高声音喝斥,“简直是儿戏,我源香院里的香奴能由得你这般随意冤枉?莫说源香院不归寤寐林管,即便是归寤寐林管,香院里的事也远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连香使长,这样的人,我看还是请出去为好!” 陈露也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是得罪人了,只是她今日若不找回自己的香牌,她在寤寐林的日子就不好过,源香院终究不是自己待的地方,得罪就得罪了,于是咬咬牙,就道:“源香院失窃是事实,源香院的香奴在寤寐林偷卖香也是事实,时间又对得上,各位若是觉得我说的有误,大可搜搜这几位香奴的房间,说不准就搜出不该有的东西。” 陆云仙冷笑:“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来之前就已经搜过了,可惜,没搜出什么不该有的。” 陈露怔,又问:“她们身上也搜过了?” 第008章 再见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原来陈香使今日来源香院,是打着抄家的目的,却不知凭的是什么?”陆云仙怒极反笑,走至陈露跟前,看着她道,“源香院可不归寤寐林管,你呢,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香使,身份可不比我们高贵,你凭什么呢,陈香使?” 陈露脸色有些难看,只是见连喜儿也沉下脸,这才解释道:“今日确实是失礼了,不过我今日过来,王掌事是知道并应允了的,不然我也进不来。连香使长若不信,可以再问问王掌事身边的小厮。” 连喜儿不咸不淡地道:“如此说来,掌事也答应让陈香使搜查源香院?” 陈露顿了顿,才道:“王掌事答应让我指认偷香的香奴,眼下马老板既已将人指认出来了,为进步确认,唯有搜身,也免得冤枉了好人!” “笑话!”陆云仙看了看安岚,然后又打量陈露眼,忽的声冷笑,“到底是马老板指认,还是你自个在那胡指呢?说到底,源香院的事与你何干?你紧张什么?还死乞白赖地要插手,我怎么觉得,像是你丢了什么东西,生怕别人捡了去,所以使劲寻个借口过来找。” 陆云仙语道破,陈露脸色微变,跟陆云仙对视了好会,又往连喜儿那看了看,才略抬了抬下巴道:“没错,我确实是丢了样东西,后查出是被那个进寤寐林偷卖香的香奴捡去了。眼下只要从她身上搜出我丢的东西,自然就能证明她就是偷香的人,到时怎么处理,便是你们源香院的事。” 王媚娘微微蹙起眉头,她虽也怀疑过陈露是另有目的,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只是眼下这情况,若会陈露没能从安岚身上搜出东西,陈露就再没什么用了,等于是成了废棋。但,若真从安岚身上搜出什么来的话…… 王媚娘正犹豫着要不要添把火时,陆云仙已经开口下逐客令:“黑的白的都由得你来说了,真是荒唐!你哪丢的东西哪找去,跟我源香院无关,请吧!” 已经闹出矛盾了,她的事却还没弄清楚,陈露哪可能就这么离开,于是咬了咬牙,突然抓住安岚的胳膊道:“今日我是定要搜她的身,若有得罪连香使长的地方,改日我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安岚心里暗惊,金雀再忍不住,上前就掰开陈露的手,并使劲推了她下怒骂:“你又不是源香院的人,有什么资格搜我们的身,不过是个香使,款儿却摆得比香师还要高!你当我们源香院是好欺负的?陆香使已经请你出去了,你还不快滚!” 陈露不料个香奴胆敢对自己动手,没留心,差点被推倒在地上,趔趄了两步稳后大怒:“你,你们这院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个小小的香奴就敢在这撒野,你们——” “没有规矩的人是你!”陆云仙觉得金雀骂得解气,心里甚是痛快,就道,“进来就大呼小叫,还妄想插手源香院的事,刚刚跟你好好说话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陈露顿住,时说不出来话,王媚娘这会儿却过来打圆场:“何必弄得这么僵,陈香使的脾气虽是急了些,但刚刚说的也没错,若搜出东西来,那就是人赃俱获,该打该罚自有规矩来;若搜不出东西,安岚也没亏什么,还能洗了嫌疑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原本王媚娘还迟疑要不要插手,因为不确定安岚是不是真偷藏了陈露的东西,只是当看到金雀突然跳出来后,她即下了决定。 陆云仙转脸怒瞪王媚娘:“如今你这胳膊肘都往外拐得,连香院的脸面都不顾了。” 王媚娘笑了笑:“我正是为源香院的面子着想所以才觉得应该弄个明白,也免得日后有人在外头乱说,诋毁源香院的名声。不过安岚到底是源香院的人,这搜身的事自然是不能劳烦陈香使,不如让我来。总归刚刚搜了房间,也没搜出什么,若安岚真是捡了陈香使的东西,这会儿半就是放在身上!” 安岚是她的香奴,真要让王媚娘动了安岚,岂不是明着打她的脸,于是不待王媚娘动手,陆云仙就挡在她前面,上下打量了她眼,冷笑道:“你?真是谱儿比天还大,你又凭什么?” “你若不乐意我来,请连香使长来搜身也可以,只是……就你不行。”王媚娘挑衅地道,“陆香使要知道避嫌啊,不然人还以为你是心虚呢。” 连喜儿听她们这么吵来吵去,只觉得头都疼了,便道:“行了,安岚你上前来。” 还是避不开搜身吗? 安岚微微蹙眉,犹豫着要不要捏破荷包里那粒香丸,自去年她差点被位院侍玷污后,安婆婆就给她了她这粒东西。婆婆没有说从哪来,只告诉她,迫不得已时,闭气捏破香丸外面的蜡衣,不出三息时间,方圆三丈以内的人便全部晕迷。但婆婆也再三告诫她,绝不能在香师面前使用,不能让香师知道,否则,她也难逃死罪。今日正好没有香师在,应该不会被发现…… 金雀知道她的打算,不愿她冒险,就赶紧拉住她,然后委屈地朝连喜儿喊道:“安岚又不是贼,而且还是香院的人,在香院里当了七年差,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有人欺上门来,香使长不帮安岚说句话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着外人欺负安岚!” 连喜儿怔,没料到会有人敢驳斥她的意思。陆云仙此时也顾不得琢磨金雀怎么突然这么大胆放肆,因眼下连喜儿又偏向王媚娘那边了,她是绝不能答应的,于是亦坚决表示反对,并示意连喜儿请陈露出去,香院的事香院关起门来解决,不能让别的人看了笑话。 只是事情都到了这步,香露哪可能就这么被打发掉,她趁陆云仙和王媚娘对峙时,给马贵闲打了个眼色,让他帮忙抓住安岚,她来搜身。只是金雀和安岚可直留心他们的动静呢,不等马贵闲动手,金雀就先悄悄朝马贵闲靠近两步,然后突然声惊叫:“啊!不要脸的下流胚子,你摸我哪!想干什么!” 马贵闲被那声惊叫震得懵了,未等反应过来,就被金雀猛推了个趔趄,竟撞到陈露身上。陈露没留神,歪到边碰到王媚娘,王媚娘也没留神,趔趄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往前推了陆云仙把,陆云仙正怒火中烧呢,被王媚娘这么推,顿时气不打处来,也用力推了回去。 场面时大乱,连喜儿时间也怔住,安岚赶紧往旁退,同时滑出袖子里的香牌握在手里藏在身后,她需趁着这股混乱将香牌偷偷交到金雀手里。可不待金雀走到她身边,直注意着她们这边的桂枝却往她这过来了。安岚心头惊,不得已又将手缩回背后。桂枝在盯着她,她无法出手,出手定会被看到! 桂枝似乎也察觉出什么,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安岚忙看了金雀眼。金雀正打算去拦住桂枝给安岚争取机会的时候,院门那忽然传来声低喝:“住手!” 那声音并不高,但沉浑有力,带着股不可力抗的威压,震得人心头隐隐发慌。于是院里无论是推搡扭打,还是逼近退避的,全都停了下来,往院门那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这院里进来了两位衣着华贵的男人,位年约二十七八,身材挺拔,相貌俊秀,气质不凡。只见他眼睛往这院中扫,唇边便带起几分漫不尽心的笑,那笑容似藏着魔力,几乎令所有看到他的女子都不由垂下脸,心里无端生出羞涩和窘迫。 另外位则四十上下,身材威猛,神情严肃眼神冰冷,令人不敢直视。 连喜儿脸色微白,慌忙走过去欠身道:“杨殿侍怎么过来了。” 来人中的年长者是长香殿的殿侍杨奇,此等身份,就是王掌事见了,也得毕恭毕敬,不用说院中的香使等人。此时就连最爱拿款的王媚娘,也都惴惴不安地垂下脸,乖顺得像只无害的兔子。 第009章 押走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杨奇和连喜儿的父母曾是同乡,若非这点渊源,连喜儿也当不上源香院的香使长,但这份交情并不足以令杨奇无视连喜儿的失职,并且还是在景炎也看到这幕的情况下。 经营数年,他总算能跟这位景公子称上声朋友,今日又是景炎过特意请他带路随意走走,哪想到走至这边后,会看到如此荒唐的幕。 长香殿是什么地方,那是文人士子天潢贵胄都神往的高雅之地,不是泼妇撒野打架的菜市场,不是拈酸吃醋的勾栏院。 即便源香院只是长香殿的隅之地,代表不了长香殿,但也不能跟外头的地方相提并论。偏偏,刚刚走到附近时,他还特意告诉景炎,此香院也归天权殿管……真是话才说完,就自打了嘴巴。 杨奇冷冷地瞥了连喜儿眼,再又往陆云仙和王媚娘那看了看。 沉默,极其漫长的沉默,令人越发忐忑不安。 陆云仙不由抻了抻衣袖,随后发现袖口上的花纹,竟在刚刚推搡拉扯的时候,不知被谁勾出条长长的丝线。月白色的兰花,丝线看起来像缕浅浅的白烟,在衣袖边上飘忽不定。她想将那丝线抚平,却几次之后都是徒劳,手指只要放开,那缕丝线就在她眼下飘忽,如似在嘲笑她。 在香院十三年,她还不曾这么丢人过,心里又恼又恨,就瞪了旁边的王媚娘眼。王媚娘直微微垂着脸,两手轻轻交握在起放在小腹处。她左手的中指戴了枚镶石榴石的戒指,戒面足有龙眼大,火红的颜色同她涂得鲜红的指甲相映成辉,衬着那双白嫩的手,是种入骨的妖娆。 旁边的桂枝,也跟王媚娘样的姿,但她手指上并无戒指,不过手腕上却戴了圈珊瑚珠手串,粒粒滚圆饱满,颜色虽不如王媚娘的石榴石艳,却也是件难得的饰物。而且桂枝自戴了这串珊瑚珠子后,她的袖子似乎就比原来短了点儿,只要稍稍抬手,就露出小截圆润白腻的手腕,衬着那圈珊瑚珠子,丝毫不比王媚娘逊色。 似因王媚娘和桂枝的花枝妖娆,珠饰堆奇,杨奇不免又看了她们两眼,只是面上的神色却不见缓下分毫。 曾见过大香师风采的他,这几个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俗物。 空有容貌,全无灵气。 美则美矣,但气污质浊,不能令人敬畏,只令人想侵犯。 连喜儿本就有些惧杨奇,眼下这等情况,她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干巴巴地张了张口,好会后才道:“是,是香房里丢了些东西,刚刚正查这事。” “丢了什么?” “些儿沉香饼。” “为何不见王掌事?” “白香师有事,王掌事早就出去了,命我好好查此事。” 杨奇又往院中看了眼:“可查出来了?” “正查着,只是……又出了事。”连喜儿顿了顿,不敢隐瞒,转头往陈露那示意了下,接着道“那位是寤寐林的陈露陈香使,据说昨日丢的东西,被去寤寐林办差的香奴给捡了去,今儿过来找,刚刚她们因言语不和,所以有了争执,是,是我素日里管教不当,请杨殿侍责罚。” 事已至此,陈露当即上前来,欠身行了礼,将刚刚自己在这里说的话都重复遍,然后请杨奇做主彻查此事。陈露是寤寐林二掌事的侄女,跟长香殿的几位香师少少都有些关系,所以源香院的王掌事才会卖她面子。 杨奇虽不认得陈露,但他在长香殿二十来年了,并且是三年前才从院侍长升了殿侍,因而底下这些关系,他凭几个名字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只是杨奇听完后,却先问句:“丢了什么?” 陈露顿了顿,终是道了出来:“是我的香牌,昨儿傍晚,我在寤寐林里行走时,忽然被人从后面敲击了下,当时就晕过去,再醒来香牌便丢了。事后才知道,是有个年约十三四的姑娘偷了我的香牌,并假冒我的名去找马老板谈买卖,只是因我被人发现得早,醒来后当即通排查过去,却还是迟了步。” 香牌居然丢了,连喜儿等人都有些诧异,这等事对香使来说,可大可小。若有靠山,添点银子补办块便是,若无靠山,为这个丢了差事都是有可能的。 “马贵闲?”杨奇又念了个名字。 马贵闲只觉得腿肚子发软,陈露这是将他卖了啊,虽没有明说,但刚刚那些话跟明着说有什么区别。他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今日就不该答应陈露这茬,但眼下后悔也没什么用了,杨奇已经喊了他的名,他只得讪笑地小跑过去,弯着腰道:“见,见过杨,杨殿侍,在下昨儿并未同那位香奴做买卖,在下当时听就断言拒绝了。” 杨奇瞥了他眼,问向陈露:“哪个香奴?” “是她,昨儿她才去寤寐林办差,今日源香院就查出香房失窃,时间又正好对上,所以定是她!”陈露转身往安岚这指,起前面的香奴都赶紧往两旁让开,于是那中间就剩下安岚,以及她旁边的金雀。 都是豆蔻年华,都是简衣素颜,清透干净得似花叶上的滴晨露。 好相貌,这是杨奇的第印象。 个看着安静,个面露不忿,但竟都不慌,这是杨奇的第二印象。 于是他抬了抬眉,开口道:“上前来。” 安岚转头给了金雀个放心的眼神,金雀咬了咬唇,终于是忍住没说什么。直看着她们的桂枝心里冷哼,随后生出几分得意,总算能除去这个眼中钉了。 安岚走到杨奇面前停下行了后,微微垂着脸,腰背却挺得很直,但并不显僵硬。景炎唇边依旧噙着几分笑,又打量了安岚几眼,这丫头还真是个香奴。 杨奇直接吩咐:“搜。” 陆云仙脸色微白,有杨殿侍在,若安岚真是被搜出什么来,她今日必定跟着块陪葬。即便最后没能被收出什么,今日之事,也是王媚娘稳稳压了她头,这口气日后想要讨回,怕是加不易。 此时王媚娘得意地看了她眼,她冷眼瞪回去,手指拈住袖口上的那条丝线缠了两圈,下意识地拽了下,丝线没有断,倒是将平整的袖口抽得起了皱褶。王媚娘没有放过她这个动作,特意往她袖口那看了眼,然后抿嘴笑,陆云仙恨不得直接给她个嘴巴。 连喜儿没想到杨奇这么干脆,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也不敢嘴,不敢让旁的人帮忙,自己亲自走到安岚身边。 安岚主动抬起手,连喜儿有些复杂地看了她眼,源香院三十八个香奴她都认得。安岚在她眼里是个没少存在感的人,平日里极是安静,指派什么就做什么,偶尔被人刁难了也不会事。倒是总跟她走在块的金雀引人注意,她们俩有什么事,也是金雀先出头。但时间长后,连喜儿又发现,这么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香奴,却让她直留意着,本身就是件不简单的事。 连喜儿搜身的时候仔细打量了安岚几眼,心里暗道,确实是难得的好相貌,再过两年怕是会加出色。难怪王掌事早就意中,只是安岚却直没有顺了王掌事的心意,她也摸不清安岚到底是真不愿,还是在拿乔给自己抬价。 香牌是个约指厚,半个手掌大的块木牌,这东西硬邦邦的,要放在身上,无非就是藏在袖子里,或是别在腰带内。但连喜儿在安岚身上摸了个遍,最后甚至让她把鞋都脱了,也没瞧见什么香牌。 陆云仙总算是舒了口气,王媚娘目露失望,桂枝不敢相信的往前步,陈露的脸色变了,不甘道:“定是她藏起来了!” 杨奇面无表情地吩咐:“带去刑院。” 院外即走进来两院侍,所有人都以为那两院侍是要拿下安岚,不想却是走到陈露跟前将她擒住,金雀赶紧收住脚,悄悄退了回去。 陈露大惊:“杨殿侍,你这是何意!” 杨奇道:“你犯了殿规,自当要受罚。” 有杨殿侍看着,院侍不敢有丝毫拖泥带水,拿住陈露后就往外押去。陈露挣扎不得,只得边跟着往外走边回头喊道:“我是寤寐林的香使,香牌丢失,自有寤寐林的掌事责罚,我今日进香院追查香牌之事,也是获得王掌事的许可,杨殿侍,你不能罚我,我,我是陈平掌事的侄女,我认识白香师,杨殿侍……” 直到这会儿,王媚娘等人才知道害怕,有胆小些的香使已禁不住瑟瑟发抖,进了刑院,不脱层皮,别想出来。刚刚陈露进来时么嚣张,么趾高气扬,甚至敢跟陆云仙动手,结果,只杨奇句话,就被送进那里! 马贵闲已吓得两腿直发抖,惨白着脸,有些茫然地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并非长香殿的人,即便他跟香使私下做买卖了,照理长香殿也是不能拿他如何的,但眼下这仗势,他实在不敢肯定自己今日真能顺利出去。 陈露的声音消失后,杨奇又吩咐连喜儿:“香房失窃事,天黑之前查出结果。” 连喜儿惴惴应下,却这会儿,王媚娘忽然道:“连香使长,昨日下午,就安岚人去了寤寐林办差,并且回来晚了,时间这般巧,是不是应该当着杨殿侍的面解释清楚。” 第010章 艳羡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王媚娘是个机会主义者,此刻她即便再忐忑,也觉得是个能直接掰倒陆云仙的机会。只要安岚拿不出个实在的证据,这偷香的嫌疑在杨殿侍面前是坐定了,到时陆云仙也跑不了。 如此恶毒的心思,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手段,陆云仙是将王媚娘恨到骨子里,偏此时她不能反驳王媚娘的话。眼下只要句不当,就极有可能弄巧成拙,于是只得生生忍着,焦急地看向连喜儿。 连喜儿迟疑地看了杨奇眼,她拿不定主意,亦猜不出杨奇对这事什么态度。 若杨奇想借香房失窃事发威,那别说是安岚和陆云仙了,就是她也免不了通责罚;若是杨奇只是摆摆样子,那这事的处理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余地很大,她也不必临到走时,还闹得不好看。 杨奇这才又打量了安岚眼,这小姑娘,从刚刚才现在,都极安静。旁的人或许会以为她是害怕,怕到不敢说话,但他活了这把年纪,之前亦执掌过刑院,他知道个人真正害怕时是什么样。 如此安静,看起到倒像是有恃无恐,杨奇心里不解,正要开口,却此时,从进来到现在,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景炎忽然笑了笑。 杨奇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就见景炎的目光落在安岚身上。他怔了怔,再转过脸,仔细打量安岚,虽还未长开,但五官已足够秀美,颇有几分灵气。 难不成景公子是看上这小香奴了? 杨奇猜不透景炎的心思,迟疑了下,干脆开口试探:“在下疏忽了,景公子需不需要找个熟悉这附近的人陪着走走?” 景炎摇头:“不用,你先把事情处理了。” 杨奇又不解了,只是他却不知道,刚刚他那声“景公子”令少人心头猛地怔。连喜儿先是看向安岚,王媚娘忙和桂枝交换了下眼神,陆云仙则再次看向景炎,随后脸色变。她在源香院十三年,这么长时间,总会比别的人见得些,也知道得些。所以,当她仔细打量了景炎几眼后,遂想起曾在祭祀大典上远远见过的那人,以及曾听过的事。于是,她比所有人都加急切地看向安岚。 “安岚?”这会不用杨奇吩咐,连喜儿已经会意,便询问地开口。 安岚这才抬起脸,在那些或期待或怀疑的目光中,朝景炎福了福:“见过景公子。” 景炎点头:“原来你是在这当差,难得还会煮茶。” 安岚道:“我茶艺不精,昨日怕是糟蹋了公子壶好茶。” “品茶在乎心境,昨日我倒是品了道今年最好的茶,不过却因此耽搁了你回来的时间……”景炎说着就是笑,然后看向杨奇,“幸好今日过来了,不然这孩子怕是要因我受了委屈。” 杨奇即哈哈笑:“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能为景公子你煮壶茶,这可是她的福气,就是受点委屈算什么。” 景炎呵呵笑,眼睛眯,优雅得像只狐狸:“那怎么行。” 杨奇心头莫名的个激灵,传闻中,这可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好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但要是惹怒了他,那翻脸比翻书还快,发起火来说阎王转世也不为过!于是他立马点头,就对连喜儿道:“仅次敲击就能将人打晕,唯习武之人才可办到,这小姑娘身子单薄,想消无声息地做到这点断无可能,昨日之事皆与她无关,无需再审查她了。” “是!”连喜儿松了口气,有些复杂地看了安岚眼。王媚娘和桂枝这才真的变了脸色,她们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巧得不可思议,也幸运得令人嫉妒。 陆云仙激动得两手不由紧紧握住起,她真想不到,这丫头竟有这般造化! 因景炎心情好,杨奇也觉得气顺了不少,随意交代连喜儿几句后,又打量了安岚几眼,才同景炎出了源香院。 …… 虽接下来还要继续查香药失窃事,但因杨殿侍发了话,此时已无人敢对安岚如何,连喜儿随意说了几句后,就让院中的香奴散了。 “那个安岚怎么会有这般好运!”连喜儿亲自领人去香房后,王媚娘在外面皱着眉头道,“还真让她攀上权贵了!” 桂枝在她旁边,压住心里的嫉恨,小声打听:“也不知道那位景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杨殿侍这般客气。” “何止是客气!年纪轻轻就有那身气派,不管是什么身份,那都是非富即贵,何况还生得那般好。”王媚娘撇了撇嘴,就瞟了桂枝眼,“你瞧着眼红了吧。” 桂枝垂下眼,低声提醒:“安岚那小贱人如今得意了,陆云仙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媚娘轻哼声:“连喜儿要嫁人了,香使长的位置会空出来,香使的位置也会跟着空出个。你说得没错,陆云仙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出了今日这事,日后陆云仙若能坐上香使长的位置,安岚也必能当上香使。”王媚娘说到这,忽的声冷笑,“果真是贵人句话,这小麻雀眼见就要化为凤凰了,可不比我们,那么尽心费力地上下伺候,到现在,也顶是只羽毛鲜亮的野鸡!” 桂枝眼里闪过怨毒:“事情还远没到定论的时候呢,难道姐姐甘心将香使长的位置拱手相让?” 王媚娘往香房那看了会,陆云仙刚刚跟连喜儿进去了,她们没有跟着块,是昨晚就已经查看过,二是,只有她们知道,香房里真正失窃的不是那点儿沉香饼,而是张香方,是白香师交给王掌事的香方。为了不将这消息走漏给王掌柜添麻烦,她们昨晚故意偷拿了些沉香饼,如此才有了今日上下搜查的借口。 桂枝原是想顺便借着这事除去安岚,却不料事情几个峰回路转,这祸不仅没能嫁出去,香方的下落也没找到,还反招了麻烦。 王媚娘看了会,就收回目光,瞥向桂枝:“我身边那几个香奴,机灵的有几个,但也就你得了王掌事的青眼。” 桂枝心里跳,垂下眼,等着王媚娘下面的话。 王媚娘挑着眉微微笑:“不过陆云仙手底下的香奴,王掌事也是早就瞧上安岚了,只是那丫头直就吊着王掌事的胃口呢。依我看啊,王掌事那样的人,盯了这么久的块肉,不叼进嘴里是绝不罢休的。何况安岚那小丫头跟在安婆婆身边好几年,早就能读会写了,说来只要她跟王掌事点头,就能将你给挤到边去,也难怪你这么紧张她。” 桂枝咬了咬牙,垂着脸道:“我待姐姐向是忠心耿耿,既然姐姐看得这般明白,求姐姐给我指条明路。” “忠心耿耿?”王媚娘嗤笑地摇了摇头,“在这个地方,谁敢说谁对谁是忠心耿耿,倒是对面谈笑背后插刀子的事不少见。” 桂枝额上冒出冷汗,慌忙抬起脸道:“姐姐莫要误会,我之前去陆云仙那边,也是为着给姐姐打听消息,我……” “行了,你也别急着跟我表忠心,说得再好听,也比不上做得漂亮。” “是。”桂枝又垂下脸,眼里的怨恨深了,“姐姐尽管吩咐。” “盯着安岚和金雀那两丫头,我总觉得这事跟她们有关。”王媚娘想了想,又道,“安岚那丫头,太安静,太沉得住气,有点让人摸不透,如今杨殿侍又刚刚替她说了话,你暂时别招惹她。倒是总跟她起的金雀,瞧着是个冲脾气,是个好下手的。” 桂枝即点头:“我明白,我跟姐姐想的样,她们俩定是藏着见不得人的事,我不信揪不出她们的把柄!” 王媚娘道:“你放心,你帮了我,待我当上香使长,那香使的位置自当是给你留着。” 桂枝赶紧行了礼:“谢姐姐。” …… 安岚和金雀回了自个的房间,关上门后,两人都长舒了口气,然后相互看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金雀屁股坐在床上,拍着胸口道:“亏你沉得住气,刚刚好几次我的心脏都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了!” “我也害怕,我后背都汗湿了呢。”安岚走到衣箱旁,边找衣服换上,边道,“你也别坐着了,赶紧收拾收拾,堆活儿呢,做不完的话午饭又没得吃了!” “这个怎么办?”金雀起身,从袖子里拿出那块香牌。刚刚安岚就是趁着杨殿侍进来时,大家愣神的片刻,将香牌交给她,如此才在搜身的时候躲过劫。 安岚换好衣服后,接过来,藏在里衣的口袋里。 金雀忙道:“你怎么还放在身上,万……” “杨殿侍刚走,连香使长看着,今天她们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这个东西不能放咱屋里,得想法子藏到别的地方。”安岚仔细别好腰带后,又道,“你也小心些,我看今天香房失窃的事没那么简单。” “我晓得。”金雀点点头,然后就起身,“原来那位就是景公子,白广寒大香师就长他那模样?” 安岚点点头,金雀也跟着点了点头:“是生得挺好的,不过我觉得没你说的那么可亲,总觉得有些……嗯,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是那种人跟咱差得太远……不过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连杨殿侍都要顺着他的意思行事?” 第011章 转折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长安城外有座巍峨雄伟的大雁山,山腰之上,终年白雾缭绕,绿意不绝,长香殿就坐落在大雁山山腰之中,亭台楼阁隐于千年古树怪石奇峰间,与长安城遥遥相望。 大雁山下有香田千倾,大雁山外还有香庄不知几何,每年每季每月,各处香农就将收上来的香材送至长香殿下面的各个香院。源香院是专负责草木之香,香院的香奴们在香使的分配下,将各种香材仔细筛选分出优劣,然后再根据香殿的安排送到各处。 香使们会留下小部分香材自己炮制合香,而名贵的香材则是直接送上香殿或是某香师手中,随后再由香殿或香师送入寤寐林给予客人赏评,定出品级后的香才大量送到城中各大香铺内,再由香铺送往唐国各地,进入百姓万家。 安岚和金雀来到拣香场时,大半香奴已经开始干活了。虽掌刑婆子不时在场间巡视,但小香奴们还是趁着掌刑婆子没留心,偷偷为早的事窃窃私语。正打听那位景公子究竟是何人时,正好瞧着安岚和金雀进来了,于是无论男女,就都相互打了个眼色,然后朝她们看过来。目光是落在安岚身上,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还有不屑的。 金雀有些担心地看了安岚眼,安岚坦然自若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点了名字,然后取出香篮两手快速地将必栗香上枯败的叶子分摘出来。金雀瞪了那些目光不怀好意的人两眼后才走过来,也拿个香篮,因怕自己忍不住提马贵闲的事被人听到露了马脚,就随口问:“这个香做什么用?” “必栗香,制成香饼后,许人家买去放在书房里护书籍。” “芸香也是护书的,跟芸香作用样?” “芸香价高,芸香除防虫外还可做美食,这个也能吃,但主要是祛病用,而且这种叶子若是落在水里,水里的鱼不出片刻就会死亡。” “这般厉害。”金雀惊叹,低声道,“那就是有毒了?” 安岚摇头:“必栗味道辛温,无毒。” “这可真怪。”金雀拈起片必栗叶,仔细看了两眼,“还能治什么病?” “治鬼疰,心气痛……” 安岚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往边看去,金雀抬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遂见桂枝从外头进来,桂枝往里扫视圈后,就朝她们这过来了。 金雀皱了皱眉头:“她来做什么?自从当了王掌事的干女儿后,怕手变粗,怕皮肤晒黑,就再不过来这干活了。” “不知道,许是想盯着我们。” “就知道没安好心。” 才说着,桂枝就走到她们,安岚和金雀垂下眼,未搭理她。 不过她们没搭理,场间眼尖的婆子已经给桂枝拿个凳子过来,讨好地笑道:“这么个大热天,桂枝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王掌事那有什么吩咐?” 金雀悄悄嘀咕句:“马屁精!” 安岚看了她眼,轻轻摇头,小鬼难缠,特别是有资历的小鬼。依她们现在这等身份,香院内这种熬了大半辈子的婆子,能不得罪就千万别得罪。 “王掌事还未回来,我就是过来看看,看看咱香院如今的大红人。”桂枝说着就走到安岚身边,上下打量了眼,“还在这当差,那位景公子怎么舍得,万晒伤了可怎么办!” 金雀正要回她句,却这会儿又位小香奴从外头进来,并直接走到安岚身边道:“安岚,陆香使让你过去趟。” 桂枝恨恨的咬了咬唇,陆云仙这就开始了,还真是点儿时间都不愿耽搁! 安岚停下手里的动作,金雀就将她手里的必栗香枝接过去:“陆香使叫你,你快去吧,这些我来弄就行。” 过来的小香奴已将陆云仙的香牌给掌邢的婆子看过,掌邢的婆子打量了安岚眼,道句:“快去快回。” 安岚擦了擦手,朝金雀道:“我会回来。” 桂枝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安岚出去后,才回过头,看着金雀,眼睛转了转,就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你们天天那么要好,日日形影不离的,可如今她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单剩下你,这可怎么办?” 金雀边忙着手里的活,边嘲笑地道:“你这挑拨离间的段数太低,我们跟你不样,你的想法对我们没有用。” 桂枝冷笑:“真到了她走向高处,单留你在这里的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自信。” 金雀停下手里的活,抬起眼,看了她好会。 桂枝被看得莫名,便道:“你看什么!” 金雀嗤笑:“难怪安岚根本不将你当回事。” 桂枝怔之后,隧大怒:“你说什么!” 金雀依旧是嘲弄的表情:“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回事。” “你——”桂枝瞪了她眼,随后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金雀摘下片枯败的必栗香叶扔在脚下的破篓子里,然后看着她,认真道,“不是谁都跟你样!” 桂枝微愣,依旧不明白金雀这话是什么意思,金雀却不再搭理她了。 安岚来到陆云仙屋门口,正要敲门,里头就传出陆云仙的话:“进来吧。” “您找我?”安岚进去后,见屋里就陆云仙人,便走过去垂着脸在旁。 陆云仙打量了她好会,才开口:“知道我找你过来什么事吗?” 安岚摇头。 陆云仙笑了笑:“你不用这么防着我,虽说如今你得了贵人的亲眼,但终究还是在这香院里当差,眼下能帮你的也只有我。” 安岚安静不语,陆云仙又道:“既然杨殿侍已那么吩咐了,陈露那件事在我这里就过去了。” 安岚抬眼,陆云仙看着她道:“不过在王媚娘那边,可不定,你可明白?” 安岚微怔,既不言谢,也不辩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云仙又打量了她几眼,心里再次感到讶异,这丫头,平日里总闷不吭声的,心思却灵活得很,点就透。 片刻后,陆云仙又道:“你可知道那位景公子是何人?” 安岚抬起眼,摇了摇头,难道陆云仙知道?是了,陆云仙在长香殿有十年了,若是知道什么,也是有可能的,于是迟疑了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陆姐姐知道他是谁?” 陆云仙呵地笑了声,又沉默了会,才叹道:“你可真是撞上大运了,若我没看错的话。” 第012章 身世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此时天已近中午,山腰上的白雾散去大半,大雁山日之中,就这么小段时间可以看得清长香殿的原貌。在源香院内,抬头,就能看到古树间的飞檐殿角,阳光下的熠熠清泉。 没有皇宫御苑的金碧辉煌,但有巧夺天工的古朴恢弘,令每位抬头往上看的人,都不禁心驰神往。 只是天上人间,少人,穷其生,也只能仰头遥望。 陆云仙起身,推开窗,看向前方白雾散去的山腰之处:“长香殿最负盛名的大香师是哪位,你可知?” 安岚心头跳,也从那窗户往外看去,片刻后才道:“是白广寒大香师。” 陆云仙回头:“你可知道白广寒大香师,原先姓什么叫什么?” 安岚怔,摇头,陆云仙问这句话,自当不会以为安岚会知道,所以接着就道:“白广寒大香师本名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原是姓景,长安城首富景公的景。” 安岚又是怔,如此说来,那位景公子便是…… “不过,景公这辈子虽享尽了富贵荣华,但却有个遗憾,前前后后统共娶了十八房姨太太,却没个女人能为景公生出个儿半女。所以景公从四十大寿后,就开始收养孩子,男的女的都有,虽说是养子养女,但在景公面前,也只能算是个奴才。直到景公五十那年,从外头领回对孪生兄弟。从那以后,景公才对外宣称,景家有后了,据说当年大摆筵席宴请全族,十几个养子养女,就那对孪生兄弟入了族谱。”陆云仙说到这,停了停,看向安岚,“今日那位景公子,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就是我所说的这位景公子。” 安岚怔然片刻,心中有答案呼之欲出,便问:“那这位景公子,跟长香殿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陆云仙笑了,叹道,“这干系可大着呢,寤寐林那片地是景家的私产,大雁山下超过半的香田是景家的田产,而如今,这些东西景公都交给其子打理,你说那位景公子跟长香殿是什么关系。但是,这还不算什么,据说早在二十年前,景公就将那对孪生兄弟的其中位送到长香殿。十年不闻其名,直到广寒香出,仙娥下凡,夜之间,白广寒大香师名扬天下。” 安岚喃喃道:“广寒香出,仙娥下凡?” 陆云仙道:“这句话是位王爷给广寒香的批语,据说只有品过广寒香的人,才能悟这句批语的深意。总归,自那后,大家便以白广寒大香师称之。” 安岚不解:“不是……姓景吗?” 陆云仙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名扬之后,就恢复了原本的姓氏。” 原来如此,难怪两人生得那般像。 安岚怔忪间,陆云仙又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心里可明白?” 安岚回过神:“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陆云仙翻了翻白眼,“且不论你昨儿特意去寤寐林办差是什么目的,总归如今看来,你确实是得了贵人的亲眼。你要明白,那位景公子即便不是长香殿的人,但对长香殿来说又称得上是举足轻重。我知道你也看着香使那个位置,在这个地方,没有个靠山,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就能爬得上去?即便你侥幸爬上去了,你能保证得稳?” 安岚沉默片刻,才开口:“那位景公子,也只是为我说了句话。” 陆云仙笑了:“有的人花上千金,都难买那等人句话,难不成你还觉得那句话分量轻了!” 安岚不语,陆云仙又道:“不过你眼下的情况也确实不容乐观,王掌事什么心思,这里没几个人是不清楚的,原本我是不愿管你的事,不过……” 王掌事,想到那个男人,安岚就觉得脊背微微发凉。说起来王掌事从不曾为难过她,亦不曾强迫过她,甚至每次她为给安婆婆请医看药时,不得已去求王掌事开恩,他都很爽快地应允她的请求。但是,每次,他都会让她知道,他给她的这些东西,将来有日,是需要她还的。 去年,位被王掌事看上的香奴就是不愿顺王掌事的心,私下让家里寻了好人家,并托人直接求到白香师跟前,求得白香师开口让王掌事把那香奴的身契还给那家人。王掌事倒无异议,及是爽快地给了,并且连赎身的银子都没收。她记得,当时那香奴特别高兴,以为自己终于脱离魔掌,走的那天还来跟她告别。 谁知数日后,王掌事特意找了她过去问安婆婆的身体,就顺便告诉她,那香奴当日刚离开源香院,就被人劫走了,三日后才被人找到,但找到时人已经疯了。 王掌事说完后,直道可惜,她当时浑身寒凉,她知道,王掌事是在警告她,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安岚攥了攥拳,抬起眼,看着陆云仙道:“陆姐姐的意思是?” 陆云仙打量了她眼:“王掌事什么脾性我很了解,所以有几个事我得跟你说明白了,你也得把意思老老实实跟我说个明白,否则我可不愿白忙活场,最后反还惹身腥臊。” 安岚道:“姐姐请说。” 陆云仙直接道:“王掌事早两年就看中你了,只是那会儿你还太小,反正人在他眼皮底下,他也不怕跑了,就没太着急。现在两个过去了,你又日比日出落,他的胃口被吊了这么久,哪还有放弃的道理。你这些年估摸也识了不少字,怎么都能读会写了,单这点就不知把少香奴给比下去。所以如今你若是顺了王掌事的心,那这香使的位置,用不着我帮忙,也该是你的,日后你将他伺候得舒服了,那香使长的位置半也是你的。” 安岚脸色微白:“既然陆姐姐有这个担心,那我今儿也将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放在这。这香院里,所有人都看得明白,我自当不是在装糊涂,亦不是在拿乔自抬身价。安婆婆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卧病在床,我宁日日自责,事事小心,也未曾想要拿自己的身体去换半日安稳。不是我自诩清高,而我想要的,凭他王掌事,还给不起!” 陆云仙愣住,怔怔看着安岚,她没想到,这丫头竟有这般大的野心。 安岚说出那番话后,又垂下眼,平静得似自己什么都说过般。 陆云仙这才真的被惊住,难怪早上在院子里,面对那番审查,这丫头点不见惊慌。有这等深沉的心,又藏得那么深,平日里点不显,怎么会轻易表露自己情绪。 如今,这丫头也是看到了机会,所以才会对她说出这样番话。 陆云仙怔然许久,安岚丝毫不见焦急不安,陆云仙终于笑了,这么年,总算是等到了机会,让她找对了人。 陆云仙走到安岚身边,低声道:“日后,王掌事那边,能帮你挡的我会帮你挡住,不过你自己也该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 安岚点头,见陆云仙再没什么要说了,便欠身退了出去,源香院的结盟初成。 第013章 主动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回到拣香场时,已是午饭时间,桂枝自然是离开了,金雀则被掌刑婆子喊去马厩干活。安岚脸色有些苍白,找到马厩那时,便瞧见金雀正有些愣怔地在马厩前,阳光直直照在她身上,她却似浑然无觉。此时马夫们都去用中饭了,夏日的空气里夹着着青草和马粪的味道,炙热的阳光晃得人眼晕。 见金雀安然无恙,安岚松了口气,她不知道金雀在这久了,直到她走近时,金雀才回过神,然后转过脸,先关心地问了她句:“没事吧?” 安岚摇头,将金雀拉到屋檐下:“脸都晒红了,怎么不知道躲躲,那婆子罚你了?” 金雀摇头,目光又投向马厩里那几匹马身上:“只是忽然想起我爹,他做了二十年的车夫,特别爱马。我还记得有匹老马因岁数太大,拉不了车了,马府的管家便将那匹马卖给屠夫。当时我爹本想买下的,但凑不够银子,只得眼睁睁得看着那匹老马被牵走,那天我爹回家后,还在屋里哭了。” 夏日的风卷着干草和马粪的腥臊味拂来,不难闻,但也不好闻。安岚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陪在金雀身边,如之前许次,金雀这么陪着她样。 片刻后,金雀才从回忆里出来,然后有些歉意地道:“又让你想到那件事了吧。” “没事。”安岚淡淡道,去年,她就是在这里,差点被个院侍给强暴了。 生活给了她们许磨难和坎坷,但她们现在还是好端端的在这,这就足够了。既然无法避免,那就踏过去,踏过了,再回头看,自然不再觉得可怕。 金雀深呼吸了下,面上重新焕出活力:“走吧,耽搁了这么些时间,厨房那怕是没剩下什么了。” 安岚同她块转身,边走,边低声道:“机会来了,我们会让他得到报应的。” 金雀明白她说的是谁,却不怎么明白这句话的底气何在:“嗯?” 安岚道:“日后,陆香使应该会经常让我外出办差,总有碰上马贵闲的时候,你拿的那张香方,如今有好的用处。” 金雀转头看了她眼:“怎么说?” 安岚往两边看了看,才道:“你说,今日香房被搜查了那么次,都查出丢了沉香饼,怎么却没有人说那张香方不见了?” 金雀愣,随后道:“你的意思是……王媚娘和桂枝故意瞒着这事?” 安岚微点头:“半是这样,既然是白香师给的,如今丢了,王掌事为免责罚,自然是不愿声张的,但私底下却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金雀想了想,低声道:“你想……把这事弄到马贵闲头上?” “有了今儿早这事,现在谁都知道马贵闲跟陈露私下做买卖,而陈露今日能领着马贵闲进来香院,虽是得了王掌事的首肯,但实际上还是从王媚娘那得了方便。”安岚略显稚嫩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坚毅和决绝,“王媚娘和桂枝已经盯上咱们了,我们不能直这么被动。香房里存放香方的那几把钥匙,除了王掌事外,就王媚娘有,昨晚桂枝却从王掌事那取了钥匙进了香房。这事王掌事要真追究起来,她们谁都脱不开关系。” 金雀心头直跳,好会后才抑住砰然而起的激动情绪,悄声道:“王掌事会怀疑到她们身上吗?” 安岚道:“不管会不会,若是惹恼了白香师,王掌事是定要给白香师个说法的。” “这倒是。”金雀还是有些激动,因激动而有些紧张,因紧张而使得声音微有不稳,“你打算怎么做?” 安岚看了下周围,然后付在金雀耳边低声道了几句,末了又交代声:“这事儿千万别跟婆婆说漏个字。” 金雀点头:“我明白,只是你可千万要小心。” 安岚低低应声:“嗯,你也是。” 金雀想了想,又道:“但是那张香方,我原是留给你的……” “我已记住那上面的内容。” “你能合出来吗?需要的香材我想法子给你准备,香房里应该都有。” “有味龙脑,源香院的香房里没有。”安岚想了想,就道,“这个慢慢想法子,先把能拿的都拿了,你要小心,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放心,我知道的。” …… 傍晚,王掌事从外归来,整个源香院即罩在层紧张压抑的气氛当中。 此时安岚正给安婆婆揉腿,金雀则坐在边给安婆婆缝补衣衫,外头不知谁走路不小心,摔了跤,叫了声。金雀被惊了下,针就刺到手上,安岚抬起头看了她眼。 金雀即吮了下指尖,然后笑着道:“好些日子不弄这针线活,手都生了。” 安婆婆本觉得精神不济,只是这会儿似察觉出点什么,就看了她俩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对金雀道:“凡事都要小心,要沉得住气,别人家只是虚张声势,就把你给吓到了。” 安岚愣,只觉安婆婆似乎是话里有话,金雀也察觉出来了,于是询问地看向安岚。安岚迟疑了下,便问:“婆婆……怎么忽然说起这样的话来?” 安婆婆坐起身,将金雀也叫过来:“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却个字都不说,真当我腿脚不便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安岚怔了怔,才道:“是荔枝她们告诉婆婆的?总归也没出什么事,便不想让您替我担心。” 安婆婆摇了摇头:“我个老婆子,也没少年头可活了,你们日比日大了,能替你们着想些就替你们着想些。以后这等事不可再瞒着我,说到底,只要我不死,那王掌事少也要卖我几分薄面。” 以前安婆婆可从未说话这等话,安岚和金雀对看了眼,都有些不解,正待要问,却这会儿有人在外头敲门:“安岚可在里头?” “在呢,谁找我?”安岚起身去开门,见敲门的是同院的个小香奴。 那小香奴往里看了眼,才道:“王掌柜叫你过去呢。” 安岚怔:“现在?” 小香奴点点头:“是现在,你快过去吧,还是王掌事身边的石竹过来喊人的,都等着外头了。” 金雀忙起身:“天都黑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吩咐!” “我就是过来传话的,你去不去自己找石竹说吧。”那小香奴撇了撇嘴,跟着又嘀咕句,“谁教你喜欢招人的。” 金雀耳尖,听到这句话听,即扔下手里的衣服要去撕她的脸:“你说什么!” 安岚忙拉住金雀:“行了,你跟这陪着婆婆。” 金雀拦住她道:“你不能去,这个时候叫你过去定是不安好心!” “他是掌事,咱们只是香奴。”安岚低声道,“迟早会有这日,我会小心的。” “婆婆……”金雀顿了顿脚,就坐到安婆婆床上。 “你去吧,他既然这般正经的让小厮过来叫人,半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安岚说的没错,他是掌事,你们只是香奴,若是不从,反会让他拿了错。”安婆婆轻轻拍了拍金雀的手,脸慈祥地对安岚道,“别害怕,若是耽搁的时间太久,我让金雀去看你。” 安岚点点头,又笑了笑,就出去了。 第014章 暗诱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从香奴的住所到掌事的院舍,需穿过两个月洞门,走过两条青石板路,距离不短。所过之路,两边皆植草木,入夜后,草木的清香徐徐散出,较之白天了几分寒凉。 静,静得只听到前后两人的脚步声,偶尔有几声虫鸣,却愈显清幽。 安岚看着越来越近的院舍,看着挂着院舍前面那两盏银盖雕花琉璃灯,晚风拂过,琉璃灯下的水晶坠儿闪着点点星光,流彩样的烛火将门口的台阶镀上层暧昧的暖色。 将到院门口了,石竹放慢的脚步,安岚悄悄吁了口气,照常跟着。 要说点都不担心,是假的,只是这些年,她就这么小心翼翼跌跌撞撞地过来的。直以来,虽心里战战兢兢,但面上也定要装得从容淡定,装着装着,也就成了习惯。因她自小就明白,在这个地方,越是表现得胆怯,就越会受到欺负。关心友爱的情意,或是在亲人挚友之间,或是在没有利益相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石竹领着她进了院舍,顺着回廊走到王掌事的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掌事,安岚过来了。” 安岚见石竹是领她到东厢房,心里又添几分不安,便问:“王掌事只叫我过来吗?” 不待石竹回答她的问题,屋里就传出王掌事的声音:“进来吧。” 石竹朝安岚颔了颔首,然后转身顺着那回廊往来时的方向出去。安岚看着石竹越走越远的身影,再瞧这附近竟个丫鬟小厮也看不到,只院门口那候着几个婆子,偶尔有院侍经过,但也离得远远的。 夏夜的风忽添了几分寒意,屋内的有幽香逸出,浅淡若无,却令人精神舒缓。 “怎么还不进来?”片刻后,里头又传出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安岚即打起精神,敛去面上的不安,轻轻应了声“是”,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跟香奴的住处比起来,这里正称得上是极尽奢华了。 镶玳瑁酸枝木罗汉床上放着的是秋香色的闪金蟒纹大引枕,三足雕花朱漆高几上搁着的是青花缠枝花卉纹八角烛台,月洞门式的博古架上摆着的是天女散花彩釉春瓶,还有那鎏金镶嵌神兽博山炉……每样,都在煌煌烛火下熠熠生辉,极容易让人看得失神。 安岚进去后,只往里看了眼,就微垂下脸,走过去欠身行礼:“见过掌事,不知您这个时候直接叫我过来,是有何事吩咐?” 照理,香院的掌事若有什么事,是不会直接吩咐香奴的,而是先吩咐香使,然后再由香使指定香奴来办差。但是,在源香院,王掌事喜欢直接跟香奴打交道,是众所周知之事。 刚刚安岚随石竹进来时,院门口那两婆子还故意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好几眼,眼神*裸得令人厌烦。 王掌事抬起眼,打量安岚好会,然后才笑了笑:“怎么那么远,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过来,给你看个点东西,这是我这次出去收回来的香。” 温和的声音,端正的五官,本正经的表情,加上已过不惑之年,两鬓已见银丝,两人看起来明显是差着辈分。若是不了解其为人及嗜好,定会觉得他是个可亲可敬的长者。但此时,安岚听了这话后,也只是往前两步,在离他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王掌事遂有些不满,便看着安岚微微眯了眯眼,这小丫头,真是越大越狡猾,最近这段日子,他明示暗示那么次,她却依旧是在他面前装傻充愣。以前还觉得有些意思,这等事慢慢磨着,时不时挑逗下对他来说也是个乐趣,可如今他却发现,原来这小狐狸早就藏了外心,想必是偷偷准备了许久。 “怎么,让你过来下,还得我三请四请!” 安岚心里惊,抬起眼,便见王掌事看着她的眼神里隐隐带着几分不耐烦,但脸上并无怒色,她心中稍定,就又往前步。 王掌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些年,我对你的照顾还不够,你到底怕我什么?” 安岚道:“我是敬重您。” 王掌事笑了:“既是敬重我,那让你喊我声干爹怎么就不愿。” 安岚垂下眼道:“上下有别,安岚不敢逾越。” “我瞧你没什么是不敢的。”王掌事身体往后靠,打量着她道,“是不是觉得跟寤寐林的贵人说上几句话,就以为自己能从这里飞出去了?” “安岚不敢这么想。” “那你敢怎么想?”王掌事说着就起身,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片刻后伸手要抬起她的下巴,不想安岚却忽然往后退,并朝他欠身道:“掌事若没什么要吩咐,请容安岚告退。” 王掌事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再瞧了瞧眼前这个全身都写着戒备的小丫头,心里生出几分恼怒,只是皱了皱眉,他终是忍住了,背着手坐回榻上:“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没有。” “若有委屈,随时都可以过来告诉我,我若不在,也可以让连喜儿给你做主。” 安岚不语,王掌事又道:“怎么,你不愿?” “安岚并无委屈。” 王掌事在桌上敲了敲:“这么说,安婆婆的药,香使的位置,你都不想了?” 安岚抬眼,顿了顿,又垂下脸,没有说什么。 “安岚啊……”王掌事语重心长地道,“我如今这是疼你,你心里要明白,你到底是在我这香院里当差呢,有什么事能绕得过我去。” 安岚头垂得低,却这会儿,外头传来石竹的声音:“王香使和桂枝到了。” 安岚紧绷的神经顿时松,生出逃过劫的庆幸,但随之心里又沉,原来王掌事今夜找她过来,是给她下最后的警告,她若还不识相,以后就再不会给她行方便了。 “你回去吧,好好想想,你跟她们都不样,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比谁都疼你。”王掌事眼睛在安岚身上扫了扫,然后往外道,“让她们进来。” 安岚欠身退了出去,桂枝和王媚娘正要往里进时,就看到她从里头出来。桂枝惊,没想到这个时候,安岚竟会在王掌事这里,即质问:“你怎么在这?” 安岚没搭理她的话,朝王媚娘行了礼,就转身走了。 王媚娘看着安岚离开的背影会,心里哼了声,就收回目光,进了屋。桂枝跟在王媚娘身后,手指悄悄在石竹的衣袖上勾了下,再瞟了他眼,然后才抬步跨过门槛。 第015章 机会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回去后,只说王掌事叫她过去,就是问白天事发生的那件事,随后因王媚娘和桂枝也过去了,便就放了她回来。 “没事就好。”安婆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总会有脱离这里的机会,只是记得不可太心急,凡事都要沉住气。王掌事那人,只要你不表现着急离开的意思,他也不会强逼你。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我给你的东西。” “我记得的。”安岚点头,又宽慰了安婆婆几句,再服侍安婆婆躺下后,才同金雀回了她们的房间。 “那老色胚真的就只是问你那些事?”回了房间后,金雀这才不放心的问了句。安岚有些乏力的往床上坐,回想了下,便将王掌事跟她说的那些话都道了出来。 金雀听完后,又急又气:“我就知道,他不会安什么好心,这下可怎么好,他这意思就是要动真格了!” 安岚沉默了会才道:“他是着急了,但也不定就是坏事,只是婆婆以后请医问药就麻烦了。” 金雀道:“婆婆惯吃的就那几幅药,药方咱都存着呢,以后只要咱们手里有银子,总能买得到的。倒是你说他着急了却不定是坏事,这话怎么说?” “刚刚王媚娘和桂枝过来找他时,他面上隐隐露出几分急色,并轻易就放我回来了,半是因为那张香方的关系。”安岚边想,边道,“香方失窃事只要透露出去,白香师定不会轻易绕过他,而眼下他又查不出那张香方的下落,单这件事就够他烦恼了。而这个时候,他虽是恼了我,但是杨殿侍刚刚替我说了话,他即便再怎么恼我,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自己添加麻烦。” 金雀想了想,才慢慢点头道:“没错,现在他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敢对你下手,而且不仅不会对你下手,很有可能还要用你去拉拢杨殿侍,或是那位贵人。”金雀说到这,就起身走了两步,然后接着道,“因为他要防止万香方失窃的事被白香师知道了,白香师怪罪他的时候,他还有别的靠山可依。” 安岚点头,只是随后又道:“不过这也说不准,总归,咱们眼下虽是处于危险中,但同时也面临着机会。像婆婆说的那般,定要沉住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绝不能自乱阵脚。” “我明白。”金雀点头,于是两人又悄悄商议番,然后同洗漱,便上床歇下了。 …… 翌日早,安岚和金雀梳洗好后,刚走出房门,正准备去拣香场,陆云仙就派小香奴找她过去。旁边的香奴都投来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她们都隐隐感觉到,安岚马上就要脱离这些枯燥乏味又劳苦的活儿,往高枝上飞去了。 有个香奴忍不住含酸带刺地道了句:“有的人就是命好啊,大早的偷懒也没事,看来今儿咱们又得干些活儿了。” 金雀冷笑:“酸死了,这话你怎么不去桂枝跟前也说上遍!” 那香奴哼了声:“我爱跟哪说跟哪说,你管得着吗!” “谁有时间管你。”金雀撇撇嘴,就对安岚道:“你快去吧。” 安岚点头,便往陆云仙那去了,之前说话的那香奴便睃了金雀眼:“你这么向着她,到她飞上枝头的时候,指不定能不能记得你。” “这就不劳你惦记了。”金雀白了她眼,就转身往拣香场走去,从桂枝房间门前经过时,特意往那看了眼。昨晚桂枝自被王掌事叫过去后,这晚都没回来,这里的香奴都自以为知道是怎么回事,唯她和安岚清楚,昨晚,不同于之前的任何晚。 “你昨晚被王掌事叫过去了?”安岚到陆云仙这,陆云仙就先问了她这句。 这香院里,任何风吹草动,不知有少双眼睛盯着,所以若有什么事想瞒着别人,是半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安岚点头:“是,问了我白天的事,后来王媚娘和桂枝也过来了。” 陆云仙打量了她眼,才道:“那两人极少块过去找王掌事,你昨晚既然在,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安岚摇头:“她们过来,王掌事便让我出去了。” 陆云仙想了想,就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白雾缭绕的青山:“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了。”她说着,就回头看了安岚眼,“你可有这种感觉?” 安岚迟疑了下,才道:“香方失窃,昨日才大查特查,今日又突然什么都不查了,确实让人感觉有些不对劲。” 陆云仙微微点头:“没错,是很反常,所以我怀疑,那香房里可能还丢了重要的东西。” 安岚垂下眼,不做任何表示。 陆云仙倒不在意,片刻后又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今天我要去趟寤寐林,你随我块出去吧。” 安岚点头应下,然后问:“可需准备什么?” 陆云仙道:“是惯例的品香会,香师们会做些讲解,你带着纸笔过去,替我记下些要点。” 安岚应下,陆云仙屋里的小香奴便将已经准备好的纸和笔交给她,安岚收好后又问:“今日品的是哪几种香?” “是栈香和黄熟香,不是什么名品,估计没少勋贵会去,半是些商人。”陆云仙说着就看了她眼,“不过你去碰碰运气吧。” 安岚明白她话中所指,但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侯在旁。 陆云仙心下满意,便又道:“说来,陈露丢的那块香牌正是栈香木做的,也不知今儿找到了没。” 提起陈露,安岚这才抬起眼,问了句:“那位陈香使,已经从刑院里出来了?” “出来了,不过听说昨晚在刑院里着着实实吃了番苦头。”陆云仙说着就是声冷笑,“如今这么回去寤寐林,我看她还怎么嚣张,今日的品香会,怕是也没脸出来了。” 安岚听了这个消息后,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件事。 陈露眼下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日后能不能保得住香使的位置,尚且难说,而这件事,跟马贵闲是脱不开关系的。昨日,马贵闲倒是安然无恙的出去了,杨殿侍并没有为难他,王掌事因香方失窃的事,应该也没那闲心去过问个商人。至于寤寐林那边,商人和香使私下做买卖的事,本来就是寤寐林的灰色收入之,明面上禁止,私底下却是给其行方便之门。而陈露的叔叔,也只是寤寐林的个小管事,其上头还有好几位大管事压着呢。陈露被杨殿侍拿去刑院,这件事所代表的风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寤寐林那边半不会因为陈露的事而找马贵闲的麻烦,他眼下应当是还滋润着。 事情跟马贵闲有关,受罪的却只有陈露,陈露会甘心吗? 安岚回想了下那日陈露进源香院的模样,真称得上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似这等性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落难了,合作的伙伴却还在岸上吃香喝辣? 那两人,定是已经决裂。 安岚如此断定,待进了寤寐林后,再见马贵闲和陈露时,便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她心里稍安,唯有他们这些人,相互之间有了矛盾,她才能有脱困的机会。 第016章 闻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栈香与沉香是同树所出,以其肌理有无黑脉来区别,栈香可算沉香,其味与沉香相似,但带有木质,入水不沉,品质远不如沉香,属沉香之次品;黄熟香亦属栈香类,品质为轻虚,气味模糊…… 寤寐林的品香房内,因今日来的都是商人和香使,故香座上的香师例行让前来的客人品过圈后,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安岚收拾好笔墨,陆云仙因有意打听景炎的行踪,便让她先留在这里等着,然后起身出去了。 陆云仙走,之前坐在她对面,直留意她的马贵闲立马起身,带着脸讨好的笑走过来,朝安岚拱手行了礼:“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安岚姑娘,不知安岚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安岚未起身,依旧跪坐在香案前,微微抬脸,看了他眼:“马老板。” 马贵闲立马笑成朵花:“难得安岚姑娘还记得在下,在下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安岚神色冷漠:“昨日差点受刑院之罚,我如何能忘。” 马贵闲忙又深深揖,然后主动跪坐在安岚旁边,面上带着满满的歉意:“在下就是过来跟安岚姑娘解释这件事,说来昨日那事,都是陈露逼迫在下这么做的。在下只是个小商人,无权无势,家中又有老母要养,不得不听她的,实非在下所愿。昨日回去后,在下心里着实悔恨万分,悔不该让安岚姑娘平白受了那么委屈,又恨陈露那女人心思歹毒,明明是自己的过错,却想嫁祸他人,幸好杨殿侍目光如炬公正严明,未让安岚姑娘蒙冤,实在是万幸万幸!” 安岚待他说完后,才抬眼,往他身后看去。 刚刚,马贵闲才坐下,陈露就从外面进来了,就在他身后,将他这些话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安岚看到陈露了,但并未提醒马贵闲,等马贵闲把话说完后,她才起身,朝陈露欠身行了礼:“陈香使。” 马贵闲惊,慌忙转头,就看到陈露铁青着脸在他身后,他脑子懵,时间傻在那儿。 陈露往前步,垂下眼看着马贵闲,目露凶光。 安岚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将地方留给他们。马贵闲惊之后即回过神,深怕陈露在这发作,赶紧起身,往两边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对陈露道:“陈香使,如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的处境,你自己最清楚不过,可别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昨日杨殿侍将陈露押去刑院后,马贵闲便知道,陈露日后再难有作为。故而从源香院那出来后,他立马就来到寤寐林,狠心花了笔钱,给另位管事送了份厚礼,又请了位熟识的同行拉线,如此顺利同那位管事攀上了关系。那位管事在寤寐林的地位同陈露的叔父样,因而马贵闲如今在陈露面前,可算得上是扬眉吐气了。 陈露定定看了他会,直到马贵闲眼神开始左右闪躲的时候,她才道:“姓马的,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记住了,有你不得不回过头求我的那日。” 此时品香房内还有十数人分散坐着,已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因安岚早早退开,所以他们也只将疑惑的目光落在陈露和马贵闲身上,马贵闲愈加不自在。陈露说完这句话后,再看了安岚眼,眼神不善,但倒没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马贵闲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脸对安岚讪讪笑。安岚只是冷眼看着,正好这会人陆云仙回来了,马贵闲可不敢惹陆云仙,转身悄悄回了自己的座位,跟几位同行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品香房。 “走吧。”陆云仙进来后,没有做解释,只让安岚随她出去走走。 整个寤寐林是长安城富贵风流的个缩影,文人才子句“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描写的就是天潢贵胄,侯门富户香生活的面。 长安夜,醉。 寤寐林,生。 销金鼎,梦。 不思归,死。 人世梦,寤寐生死,都在这林里轮番上演。 不知不觉,又行到怡心园这边,过眼之处,皆是似锦繁花。陆云仙加快脚步,身影即没入繁花丛中,须臾间便消失不见。安岚顺着那条小路往前寻去,片刻后,果真看到角雨亭,亭中设有香案,香案后坐有公子人,香案上放有炉瓶三事。 似因大香师的衣着喜好,寤寐林里的香师亦着素衣,如她记忆中的那人,清冷高雅,每个动作都蕴含着华贵的气韵,似那及易让人沉醉又令人难以捉摸的炉中香。 但亭中之人,却是袭红衣,长发如墨,衬着背后的浓烈繁花,张扬无忌到令人有瞬间失神。 景炎用银叶夹夹起银叶片,轻轻放在香灰中的火窗上,再稍压银叶片,使之固定,然后才抬眼看向安岚,唇往上扬,遂有笑意在他眼角眉梢处荡开:“又是你,我记得,昨日你欠我个人情。” 安岚于亭外欠身行礼:“见过景公子。” 景炎颔首:“上来吧。” 安岚垂首入了雨亭,景炎拿香勺取粒约半颗花生仁大小的香放置银叶片上,然后才又看了她眼,眼里藏着几分戏谑:“是特意来还我人情的?” 安岚有些愣怔,片刻后才垂下脸微窘道:“公子是君子,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见敬,爱人而不必见爱。” 景炎目中微异,随后呵呵笑:“你倒是会给我带高帽子,还念这么文绉绉的句话,你读过书?” 安岚面上热:“只是跟院里曾读过书的婆婆认过些字。” “也是难得。”景炎笑了,然后执起自己手里的香炉,示意她过来,“你来闻闻。” 安岚小心上前,跪坐在前,双臂抬起,接过递过来的香炉,执于鼻前,右手挡于前,轻呼,慢吸,幽幽冷香从鼻间闯入,神思遂有瞬间恍惚。 安岚心头大惊,执香炉的手差点抖,这,这个香! “如何?”景炎依旧眉眼含笑,却让人分不清他此时究竟是何意。 安岚慢慢放下手里的香炉,不敢再闻,她知道这个香闻了会起什么样的作用,因为那天她给马贵闲点的,就是这个香。她第次见识到此香,是十岁那年,安婆婆因伤风,头晕目眩而拿错了香,因而让她闻到了。她还记得,当时人明明是醒着的,但却如坠梦中,并对自己周身所发生的切浑然无觉,且过后思绪极其混乱。 当然,景炎此时给她品的这款香,较之她给马贵闲点的那款香,味道为精纯。只是此处四面通风,非是品香的场所,而且他刚刚取的量极少,故效果甚微。而她,对于这些芬芳的味道,除了拥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感外,还有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如似能在那个芬芳的,幽远的,难以琢磨的广袤世界里,隐约触摸到其规则。 “很好……”景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安岚因心里太过震惊,时间想不出要如何评价这款香,于是愣怔了许久,竟就干巴巴地道出这么两个字。只是话出口,就看到景炎目中的戏谑,她即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然而,比起这些窘迫和羞赧,她想知道,景炎特意给她闻这款香,是什么意思,他又是从哪得来的这款香? 景炎没有点破她,接着问:“知道这款香是怎么合出来的吗?” 安岚又是惊,面上从容的神色终于褪去。 他,那天,真的知道她在做什么? 第017章 璞玉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内心翻腾许久,终于是不敢轻易张口,于是垂下眼,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只是个香奴,无缘知此。” 景炎未就她的话表示信或不信,重新拿起银叶夹,边将银叶片上未烧尽的香夹起放在边,边问:“喜欢香?” 安岚抬起眼,迟疑地看着他。景炎也在看她,嘴角含笑,但目中却无笑意,而是蕴含着种为深沉的探究。 很明显,他对她有几分好奇与不解,她亦如是。 安岚垂下眼:“院中无人不喜香。” 景炎放下手里的银叶夹:“平日里可常有制香?” 安岚沉默片刻,才模棱两可地回道:“偶尔会跟在香使身边学习二。” 无论是香院里的香奴还是香殿内的香奴,都没有制香的资格。不过即便香殿未明言禁止香奴制香,实际情况也是不允许香奴有这个喜好,因为香奴根本没有足够的银钱去支撑这样烧银子喜好。 制出款成功的合香,需要的是大量的经验;而经验,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堆积出来的。即便成功制出款合香,但无论是烧香,焚香,点香,还是试香,品香,斗香,皆是种由实化虚的过程。 而最终,无论成败,都是将原本白花花的银子化为缕青烟散于天地间。 所以玩香事,是有银钱,有闲情,有才情的名媛雅士之爱。 这丫头,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景炎唇边的笑意深了,又问:“可观看过斗香?” 安岚点头:“每年长香殿祭祀大典之后的斗香会,香奴皆可在殿外观看。” “长香殿常用的斗香规则是猜香。”景炎说着便将案边朱漆匣子打开,取出四个精致小巧的香盛放在香案上,在安岚面前打开,“这里有四种名香,沉檀龙麝,刚刚那款合香,其君臣佐铺,只需说对任意两样,你便可从这里挑走其中种香作为的奖励;全说对,可以挑走任意两种香;若能说出完整的香方,这几种名香,便都赠于你。” 沉檀龙麝,四大名香,上品难求,名媛雅士皆以拥有为荣。 眼前四个香盛,每个香盛内的香都约有两的量,而随便个香盛里的香,都远远超过个香奴的正常身价。 安岚惊诧抬眼:“景公子,我——” 景炎笑了,狡猾得像只老狐狸:“别怕,猜错了我不罚你。” 安岚看着那四个香盛,其中个香盛里盛放的正是龙脑,她几乎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她需要这个,但是源香院的存香房内没有此香,整个源香院或许就王掌事那里有。可王掌事的院舍,香奴无召是不得进入的,金雀亦从未进过王掌事的房间,根本不知道王掌事把香都放在哪个地方。 最后她若寻不到龙脑,金雀必会偷偷进王掌事那里找,危险太大……被发现的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面对这个诱惑,安岚非常心动,可是,她无法确定景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只是个身份卑下的香奴,按理他根本无法从她身上图些什么,可是,眼下他却拿出如此名贵的香,只为探清她的底。 为什么? 安岚抑住心头的激动,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不解地看了他眼。 景炎也不着急,看着她,又道出个消息:“下个月,寤寐林有个斗香会,会有数位香师携香过来,同时也允许长安城里的商人请香师为自家店抬抬名气。” 安岚不解:“抬名气?” “每家店铺都会有招牌香,或是要推出的新品香。寤寐林的斗香会在长安城里名气不小,商家若将香品在这斗香会上露露脸,自然可以抬高名气。这对商家来说,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场面较之般的斗香会热闹不少,到了那日,你可以过来看看。”景炎解释完后,又道,“若是香院不让你出来,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他说最后句话时,还特意朝安岚眨了眨眼,这动作有点儿坏,却又不会令人反感,倒是让人倍觉亲切。真的,同记忆中那人不样,眼前的红衣公子,真真切切是俗世中人。 安岚垂下眼,心头微微动,放在案下的手指不由在腰带上触了触,刚刚随陆云仙出门时,她特意将陈露的香牌带上。本是打算到了寤寐林后,寻个机会,将这块香牌扔了。只是……从景炎这听到斗香会的消息后,她突然想到,马贵闲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他定会参加。 若真如此,那这个香牌就还有作用,不能白白扔了。 只是,她需要龙脑,并且时间很迫切。 如他这等身份之人,若真想为难她,何须绕这么大的弯子。 半,是福非祸。 即便目的不明,但若能得他相助,除去这条命,她再无值钱的东西,说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亏。 想明白了这点,安岚便道:“玄参为君,甘松为臣,玄参半斤切薄片,洗净尘土于瓷器中,水煮令熟,慢火炒令微烟出,甘松四两,拣去杂草尘土,拌以蜜。” 景炎笑了:“还有呢?” 安岚垂首道:“奴婢愚钝,只能猜出这两样。” 果真是个小狐狸,才露了点儿尾巴,就又赶紧藏起来,真当他抓不住呢。 景炎笑眯眯地道:“若是说全了,这些香就全是你的了。” 安岚依旧垂首,安静跪坐在香案前,看都不看眼。 景炎又是笑:“算了,不为难你,说说,刚刚闻了后,感觉如何?可知这款香有何作用?” 安岚迟疑了下才开口:“初闻之下便觉神思微恍,奴婢猜,此香应当是有迷幻神智的效果,故刚刚不敢闻。” 景炎看了她会,又问:“你可知此香是何人所制?” 安岚摇头:“难道不是公子?” “这是十二年前,白广寒所制的香。”景炎淡淡道,“不过他那个时候还不是白广寒,但我知道,他终有名扬天下的时候。” 安岚心中震,遂看着景炎,欲言又止。 如此说来,当年婆婆的香,是从白广寒大香师那里得来的? 她想问白广寒大香师之前叫什么,对于那个人,她总有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打听关于他的切。特别是七年后,碰到同他长得模样的人,并且还是他的双生兄弟后,每次面对这张脸,这样的冲动就愈发明显。 可是,她每次要问出口时,又莫名的感到胆怯。 命运,当真莫测得令她既激动,又敬畏。 “挑吧。”景炎朝她示意了下那四个香盛。 安岚收起有些纷乱的思绪,没有客气,将那装着龙脑的香盛拿到手里,然后跪下磕头:“谢公子。” 安岚退出亭子,离开怡心园后,雨亭附近的花木后面才走出人,自安岚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景炎:“这就是你说的那小姑娘?” 景炎点头:“没错,天赋难得,确实是个万中无的。” “你没看错?” “错不了,不过她现在还只是块璞玉,需要慢慢雕琢。” 第018章 下药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那位景公子,跟你说什么了?”回去的路上,陆云仙忍不住问了安岚句。 安岚想了想,便拿出那个香盛:“也没说什么,他在亭内试香,我奉承了几句,便赠了我这个。” 陆云仙接过那个香盛,小心打开,目中微异,就看了安岚眼。 安岚垂下眼道:“不敢藏私,今日是陆姐姐带我过来的,得了赏也是托您的福,这个,理应是陆姐姐收着。” 她在长香殿这么些年,可从不曾受过这等金贵的东西,陆云仙本还有点儿羡慕和几分嫉妒的,只是听了安岚这话,反倒生出些骨气。于是白了安岚眼,就将那香盛合上,放回到安岚手里:“还真当我是那雁过拔毛的,既然是给你的,你收好便是。” 安岚抬起眼,有些迟疑地看着陆云仙,陆云仙即佯装生气地道:“怎么,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连香奴的东西都要贪的人!” 安岚笑了笑:“我哪敢这么想。” 陆云仙扬了扬眉毛:“这么说,只是不敢这么想,但实际上就这这么认为的?” 安岚忙道:“陆姐姐误会我了,真没有这个意思。” 陆云仙瞧她着急的样儿,倒是笑了,又瞅了眼她手里的香盛,便道:“你说的也没错,几位香使当中,我确实是既爱财又吝啬,平日里也没少克扣你们,你们私底下怕是不知咒我死少回了。” “没有的事。”安岚收起笑,垂下眼,低声道。香奴的日子难捱,就是基于此。除了每日超负荷的劳作外,每月的月例还要挪出些孝敬香使,其实别的香使那也这样,只不过她们将克扣的银钱说成是替香奴们存着,当然,这存着存着,自然是存进了她们自己的荷包。 陆云仙这人,确实是吝啬又爱财,但倒也坦荡,并且不会贪得无厌。而且,相对别的香使,她算是很少打骂香奴,并且院中的掌刑婆子若是对她手下的香奴罚得太过分,她也会出来替香奴说话。 “行了,有也没关系,我在香院这么年,还不知道上上下下是怎么回事。”陆云仙说着就又瞟了安岚手里的香盛眼,再道,“还不赶紧收起来,你这么搁在我眼前晃悠,万我反悔了,可就真的收了去啊!” 安岚笑了笑,赶紧放好。 “你的运气还真是好的让人嫉妒,这么个东西,别说里头那些龙脑了,就单是那个香盛,也值个十几二十两。”陆云仙叹了句,随后又嘱咐道,“拿回去后长点心眼,别让人瞧着了,那院里的女人眼红起来,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安岚点头:“谢陆姐姐关心,我晓得的。” 陆云仙便打量了她眼,笑道:“也是,你向来是个有心眼的,以前我还真看走了眼。” 安岚默了默,就问:“听说,下个月寤寐林这有个斗香会。” 陆云仙点头:“那位景公子告诉你的?” 安岚点头:“是,但却没有说具体是哪日。” “应当是想挑个微雨的天气,好品香,现在自然不好定日子。”陆云仙算了算,就道,“不过也就半个月时间了,长安城马上要入秋了,入秋之前还会下几场雨。” 安岚又问:“那天陆姐姐会过来吧?” “自然是不能错过的。”陆云仙心情很好,今日出来这趟,事情极为顺利。她本还担心那位景公子对安岚会只是时兴起,今日看,远不是如此。至于景炎如此青睐安岚,到底是什么目的,她虽不敢确定,但心里也琢磨出个答案来。 长香殿内,几乎所有的香师,都是有派系的,利益和权利分得很清楚。而且同时每个人又都想尽法子,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安插眼线,或是悄悄培养人手,试图日后收拢过来。 景炎是白广寒大香师的亲兄弟,那么景炎要为白广寒处理些长香殿的庶务,就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景炎跟长香殿之间,本身就存着买卖关系,商场上,也样讲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今日出门之前,陆云仙还想,景炎若是单单看中了安岚,今日她带安岚过来,对方应该就使人前来跟她开口要人了,到时自然也是少不了她的好处。但是,她过来后,对方却根本没有跟她开这个口,反送了安岚如此名贵的香,又让安岚观看下个月的斗香会。 很显然,对方的目的,并不在女色上。 于是陆云仙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位景公子应当是瞧中里源香院。她有极强烈的感觉,源香院里的人马,很快要换了,这对她来说,真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 回了源香院后,安岚即将今日之事跟金雀说了,然后将那个香牌掏出来,低声道:“这个,得找个机会放在王媚娘那儿。” “王媚娘?”金雀不解,“怎么不放在桂枝那,王香使极少跟咱们打交道,倒是桂枝整日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机会很。” 安岚摇头:“桂枝是跟咱们块住在香奴的房舍里,王掌事是不可能过来这边找她的。倒是王香使那边,因为是单独住个屋,王掌事有时候就喜欢去她那里。” 金雀微怔:“你的意思是——” “陈露跟马贵闲私下做买卖谋私利,王媚娘给陈露行方便之门,陈露的香牌被源香院的人给偷了去,然后用来掩饰身份跟马贵闲私下做买卖,存香房里的香方正好又不见了……”安岚悄声道,“这种时候,王掌事若是在王香使那看到这个,你说他会怎么想?” “王掌柜定会怀疑上王媚娘。”金雀眼睛亮,只是跟着又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不能肯定……王媚娘要是说是她这两天捡到的,那也说得过去。” “不着急,只要王掌柜心里起疑了就行。”安岚说着就拿出那个香盛,“龙脑咱们有了,正好下个月寤寐林有个斗香会,听说马贵闲到时也会参加。” 听到马贵闲的名字,金雀的脸色就是变。好会后,她才稳住起伏的情绪,从安岚手里接过那个香盛,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小心打开,又闻了闻,然后阵儿地惊叹:“原来这就是龙脑!” 安岚道:“别用手碰,龙脑的香味很浓,沾到身上不易散。” 金雀忙合上香盛,然后脸郑重地道:“香牌给我,我知道王媚娘大概什么时候会出去,我找准机会就给她放进去。” “别着急,这事儿须得确保万无失,不可过早也不可过晚。”安岚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再过两天就是王媚娘的生日,前两年,王媚娘生日那晚,王掌事都会去她屋里过夜,今年想必也是这样。” ……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这就到了王媚娘的生辰日。 傍晚,香奴忙完天的活计后,金雀同安岚并肩回来的路上,两人直注意着桂枝的动静。因有些紧张,金雀便悄声道:“听说王掌事给王媚娘送了好大支金钗,桂枝的脸都黑天了,有时候我真不知她是图什么。” 安岚道:“她的心比王媚娘大了。” “本事却不怎么样,不过是以色事人。”金雀撇撇嘴,正说着,就瞧着桂枝忽然捂住肚子,然后赶忙加快脚步往茅厕那走去。安岚和金雀即对视了眼,两人都松了口气,今晚,桂枝可没有能耐盯着她们了。 第019章 香牌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源香院笼罩在最后的余辉下,似被穿上的层薄薄的灰纱,所有景物看起来都显得黯淡迷蒙。院中的风灯还不到点亮的时候,所以走廊下加昏暗,若是不留心,隔得远些,就不会注意到前面有人经过。 入夜后的源香院,不可随意乱走,否则被抓住了,将是极重的惩罚。 但是香使对手底下的香奴有着绝对的权利,香使可以随时唤香奴前来交办差事。因此,香使若想整人,根本不用动刑,只需半夜三叫香奴起来干活儿,用不了几日,就能将香奴折磨掉半条命。 “这会儿连香使长正跟别的香使训话,起码要半个时辰。”两人趁人不备走到王媚娘房屋这后,安岚就低声道,“王媚娘晚上要请王掌事来她房间喝酒,这会人在厨房盯着厨娘,时半刻回不来。” 金雀点点头,往两边看了看,就朝王媚娘的房间走去。只是她刚抬步,安岚又抓住她,她疑惑回头。 安岚低声道:“小心点。” 金雀笑了笑:“知道了,帮我看好风,我手脚很快的。” 安岚点点头,放开手,然后走到陆云仙房间前的廊柱后面。陆云仙的房间正好在王媚娘房间对面,而她现在挑的这个位置,既不容易让人看到,又能极好的观察附近的情况。 这种普通的房门锁,在金雀面前如若无物,不过眨眼的时间,那把锁就在金雀手里顺利打开,然后,她推开门进去了。安岚看到那扇门又被关上,微微松了口气。 太阳落山,天就暗得很快,刚刚还能看到点儿金彩呢,这会就只剩下薄雾样的微光了。片刻后,安岚又看向王媚娘的房间,金雀应该将东西藏好了吧? 再过会,王媚娘怕是就回来了。 正有些着急的时候,就看到王媚娘的房门从里悄悄推开条缝,安岚心中喜,可就在这会,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过来。她头皮麻,即朝那边看过去,结果发现过来的人竟是王掌事! 王掌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王媚娘现在还在厨房那呢。 金雀并不知王掌事正往王媚娘的房间走过来,正要开房门出去,可这只要出去,定会马上被王掌事看到。安岚只觉紧张得全身血液都要逆流了,当下就从廊柱后面走出步,然后用力打了个喷嚏。 金雀即将王媚娘的房门掩上,而王掌事本是往王媚娘的房间走过去的,忽然听到喷嚏声,便转头往这边看过来。瞧着是安岚后,王掌事心里微诧,这丫头怎么跑这边来了。 见王掌事果真转身朝自己这走了过来,安岚才算是松了口气,然后定,待王掌事走到自己跟前后,就微微欠身行礼。 王掌事本是对安岚还有些恼意,只是这会儿,瞧她个人在这暮色下,身量虽还未完全长好,但已有风流之态,加上那张小脸,精致得让人心头直发痒,于是语气不由就柔了几分:“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这边了?” “回掌事,白天陆香使吩咐了差事,我这会儿是过来回话的,只是陆香使此时未在屋里,我就在这等着。”安岚边说着,边悄悄注意金雀那边。金雀知道不能在王媚娘屋里耽搁太久,再过会,王媚娘回来了,到时她可就真出不去了。于是趁着王掌事背对着她跟安岚说话时,她悄悄拉开房门,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 安岚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那了,幸好此时暮色已降,周围光线暗淡,她面上的异色不易被人察觉。王掌事也确实没有怀疑她什么,听她这么说,就笑道:“那就别在这干等,省得吹了冷风着了凉,我又心疼你,随我去屋里坐会。” 王掌事说着就要伸手拉她,并有要转身之意,安岚大惊,他这转身,可就将金雀看了个正着。而且金雀此时正要重新锁上门锁,到时定会有轻微的声响,正等着她给个能掩盖这个声音的机会。 两人心有灵犀,安岚再次用力打了个喷嚏,金雀咔擦的下重新锁上房门,然后闪到廊后面,轻手轻脚地离开那。 王掌事住,看着安岚摇了摇头:“看,你这不是着凉了!”他说着就朝她额头这抬手,安岚赶紧往后退,欠身道:“谢掌事关心,安岚无碍,只是鼻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王掌事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她会,然后也上前步,看着她道:“安岚啊,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呢。” “安岚不敢。” “你今天跟陆云仙去了寤寐林,见到贵人了?” 安岚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垂着脸,王掌事瞧着她副表面乖巧的模样,真恨不能现在就将她拉到床上直接给办了。都怪自己之前心太软,怜她年纪尚小,想着让她先养养再说,哪想到养到现在,竟养出条白眼狼来! “怎么不说话了。”王掌事说着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硬抬起她的脸,“还真是个会勾人的小妖精,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有能耐!” 安岚大惊,用力挣扎了两下,挣脱那只手后,赶紧又往后连退两步:“请掌柜息怒。” 王掌柜负手在那看着她道:“息怒?小安岚,你给我记好了,无论你是得了谁的青睐,也逃不出我王新墨的手掌心。” 安岚喘了几口气,要离开这,只是她刚转身,就看到陆云仙回来了,而且同时回来的还有王媚娘。 陆云仙看到安岚和王掌事都在这,很是讶异,正要询问,安岚却先步走到她身边欠身道:“陆香使,我来回您白天交代的差事。” 陆云仙抬了抬眉,便道:“进屋说吧。”说着就朝王掌事欠身行礼,然后领着安岚进了她的房间。躲在拐角处的金雀长吁了口气,转身悄悄离开那里。 王媚娘嗤笑声,就走到王掌事身边,柔声道:“干爹,人家巴巴请你过来,你却在这跟你的心肝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真是叫我伤心呢。” 王掌事转过头看了她眼,面上的恼色退去,换上副慈爱的模样,在王媚娘臀上轻轻拍了拍:“做什么去了,喊我过来,人却不在,我不找个人说说话,难道要在这吹冷风。” “瞧干爹说的,这还成了我的不是。”王媚娘将身子依过去,“您不是有我屋的钥匙,直接进去不就行了。我今儿特意将那几个小香奴打发了,屋里也早早备好了酒,我刚刚是去厨房看着厨娘做干爹你最爱吃的几个菜。这不是担心干爹早早过来个人坐着无聊,我便先回来看眼,谁知干爹找自个找了乐趣儿,倒是我事了呢。” 王掌事又在她臀上拍了把,待进了王媚娘的房间后,就直接走到床边坐下,然后道:“今日你是寿星,你用不着那么费心准备,随便吃点就行。” 王媚娘笑着给王掌事倒了杯酒:“那怎么行,干爹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忘不了干爹的恩情。” 王掌事满意地接过那杯酒:“还是你最懂事。” 杯酒刚下肚,外头就传来敲门声,王媚娘道:“想是饭菜送过来了。”她说着就起身开门去,王掌事点点头,就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往床上靠,却忽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香牌?陈露的香牌! 王掌事看着手里的东西,面色微沉。 “干爹……”王媚娘亲自拎着食盒进来,王掌事将那块香牌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第020章 偷情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回什么差事?”进了屋后,陆云仙就狐疑地看了安岚眼。 “其实是想跟陆姐姐讨点白茅香,婆婆这两日总不时会腹中冷痛,偏婆婆那的白茅香前几日就已经用完了。”安岚看了陆云仙眼,就又垂下脸,有些嗫嗫地道,“只是我如今还凑不出银子,陆姐姐能不能先记下,待下个月的月例发了,再……” 陆云仙摆了摆手,就起身打开身后的立柜,取出个匣子,拿到案几这边,然后边提香匙,边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安岚道:“过来有半刻钟了。” 陆云仙找了个清漆香盛装了约二两的白茅香,接着问:“你不知道我这会儿在连香使长那边。” “婆婆忽然不舒服,我着急,就先赶过来。”安岚说到这,顿了顿,又道,“也没想王掌事会这个时候过来,幸好陆姐姐提前回来了。” “今日那边要做寿,他当然会过来。”陆云仙说着就往王媚娘的房屋那抬了抬下巴,然后将案几上的香盛推到安岚跟前,“拿去吧,这个我会直接在你的月例里扣,你也别怪我小气,我不比她们,银子的来处。” 安岚忙接过那个香盛,脸感激地道:“谢陆姐姐,我感激陆姐姐都来不及,如何敢怪。” 陆云仙点点头,安岚又道:“婆婆那还等着,陆姐姐若没别的吩咐……” 陆云仙打量了她眼,点头:“回去吧。” 安岚从陆云仙那出来后,往对面看了眼,只见那边灯火明亮,但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她看了两眼,正要离开,那里突然传来些微响,似什么掉到地上了。正好阵晚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安岚不由打个个哆嗦,赶紧抬步离开那。 陆云仙去浴房时,也往对面看了眼,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地方真脏! …… 那晚,王掌事没有在王媚娘屋里留夜,只草草用了晚饭,又略坐了会就走了,所有留意这边的人,都嗅出不寻常的味道。 而王掌事从王媚娘那走没久,桂枝就拿着上茅厕的借口,悄悄去了王掌事的院舍,但却没有进王掌事的房间,而是偷偷入了旁边的个杂物间。 石竹早在这等着,瞧她进来了,即抱到怀里,不管不顾地往嘴上亲。昏暗的房间内传出啧啧的啜吸声,伴着粗沉的呼吸和急促的娇喘。女人的柔软芬芳令石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涌动的*折磨着他,让他干渴难耐,整个脑子都想着要如何让这个女人的身体将他容纳,给他抚慰。可是杂物间没有床,只有张破损的方桌,他在桂枝脸上用力啃了几口,然后抱起桂枝放在那张方桌上。 “都是灰,把我衣服弄脏了!”桂枝闻到股发霉的味道,及是不乐意,石竹却不管她,制住她扑腾的手,三两下就摸到她裙底。 片刻后,房间里了衣服脱落的声音,同时男人的喘息声重。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脸,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柔柔地漫到那张方桌上,照出那上面糜艳的幕。女人被张开被曲起的洁白大腿,在男人的撞击下颠得厉害,双奶白的小腿时绷直时又无力垂下,令挂着脚踝上那条细细的金链子在月光里甩来甩去,像极了翻腾高飞的情潮…… 方桌本就是破损的,在上面动作太大,就会发出声响。即便这里是没有人住的杂物间,但毕竟是在王掌事的院舍内,很容易被人发现。 这样偷情的滋味虽刺激,并且比跟王掌事起是加令她兴奋,少年结实的身体里蕴含着蓬勃的力量,这都是王掌事没有的,也是王掌事无法给予她的欢乐。 但是,她如今依旧不能承受被王掌事发现的后果,于是她紧紧抱住石竹,两腿死死缠在他腰上,在他耳边喘息地道:“停,停会,别,太用力,会被,被听到的。” 石竹这个时候哪可能停得下来,只是这桌子实在残破得紧,现在他只要动作,桌子就会摇来摇去,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动又不好动,停又停不下来,石竹觉得这个女人快将他绞杀了,他憋得手上青筋暴起,就将桂枝从桌抱下来,然后猛地将她顶到墙上。桂枝被他这么撞,后背又触到冰冷的墙壁,差点叫出声。只是她才张开嘴,就被石竹给死死捂住,下身猛地顶进去,然后不管不顾地在她身体里进出,摩擦的力量令她想惊叫,身体开始整个颤抖抽搐,挂在他腰上的腿几乎要抽筋。不知过了久,他才停下来,而她却感觉自己几乎被他钉在墙上! 月亮又躲到云里,王掌事的院舍暗了几分,走廊的风灯未照到的地方,看起来无比神秘。婆子们都开始打盹,院侍们也瞅着空子偷懒,没有人听到在那没人用的房间里,对男女正抱在起,边相互爱抚边低声交谈。 “他今晚为什么没在那边过夜?” “不知道,只瞧着他回来时,脸色很不好。” “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让我打听王香使最近在寤寐林那,都跟谁往来。” “打听这个做什么?”桂枝不解,王媚娘跟寤寐林的人往来,都是王掌事授意,难道……王掌事怀疑王媚娘背着他弄些什么事?想到这,桂枝即有些兴奋,忙问:“还有什么?” “只交代了我这事,不过听说他还让别的人去查那个叫马贵闲的。” “马贵闲?就是那天陈露带过来的那个商人?” “是他。” 听到这个消息后,桂枝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只要王掌柜怀疑上王媚娘,那就代表王媚娘要失宠了,到时,可不就是她的机会! “好人,日后你需替我留意打听。” “你明晚再过来。” “你别着急,如今人都是你的,还怕我会跑了不成。” 石竹没有跟她说,休息会后又兴起,便再次将她压到墙上…… 三日后,金雀将安岚需要的香都凑齐了。 “来得及吗?”金雀有些担心地问。 安岚点头:“配好后,只窖藏十天就可以。” 金雀松了口气,随后又悄声道:“不过,我都把香牌放到她那里,可这几天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是不是王掌事没发现?” 安岚想了想,就道:“应该是发现了,那天王掌事就没在王香使屋里留夜,那晚桂枝也是快下半夜才回来,而且这几日明明没什么事,她却显得比往日还要得意。桂枝跟王媚娘走得近,王媚娘那出什么事,她定也会知道二。动静都有,不过都是被他们小心藏起来了,咱们别慌,到时他们会自己闹出事情来的。” 第021章 请求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香师白书馆是个跟王掌事年纪相仿的男人,其家中富裕,年轻时曾中过举,只不过官路不顺,又不愿同官场上那些人同流合污,于是不到四十就辞了官,赋闲家中。不过因年轻时直自诩风流才子,倒也由此结交了好些同样喜欢玩香弄玉的志同道合之人,其中有几位还是长香殿里的香师,于是辞官后不久,他就进了长香殿。 因身份在那,腹中亦有几分真才实学,于是不出几年,白书馆也成了长香殿的香师,日子过得越发顺意,面子也日比日大了起来。 寤寐林的斗香会定在七月十五,七月十四那日,白书馆便将王掌事叫过去,吩咐道:“明日是寤寐林的斗香会,我有几个知交好友会过去,你到时准备桌宴席。” 王掌事笑道:“可是王铮,李琪两位公子,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们二位了。” 白书馆边检查自己的乱香,边淡淡道:“还有位刘茹大人,刘大人下个月就升鸿胪寺少卿了。” 刘茹和白书馆是同窗,两人当年同朝为官时,闹出了点不愉快,后来白书馆辞官似乎也跟这刘茹有点关系。这些事王掌事都略有耳闻,故而这会即听出白书馆话里的复杂之意,于是肚子里的话在脑子里过了遍,才道:“刘大人比白香师要年长六七岁吧,眼看就快六十,熬到这个年纪才升到从五品,怕是这辈子也就到顶了。” 白书馆这才看了王掌事眼,然后摇头失笑:“当年他是最受先生看重的学生,科考时又顺利高中,仕途也算顺利,如今将致仕前还往上升了级,不知有得意。你这话若是被他听到,可要说你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眼红。” 王掌事忙笑道:“我说的是实话,若说风光,在我眼里区区个从五品的官儿,哪有咱长香殿的香师风光。长安城哪个二品的大官见着长香殿的香师,不都客客气气的,还有那些个皇亲贵胄,不都想跟咱长香殿的香师结交。” 白书馆笑道:“为官是利国利民之事,不能跟玩香弄玉比。” 王掌事道:“如今不说长安城,就是整个唐国,哪家哪户不用香。还有那些藩国,也都是极仰慕咱长香殿的大名,在我看来,香师样是为民造福。” 王掌事这几句马屁拍得极其到位,白书馆的心情好了几分,检查妥当乱香后,就提笔写了张菜单交给王掌柜:“这几样菜,你明日须亲自看着厨子做。” “是。”王掌柜恭恭敬敬地接过去,然后问,“只是这宴席,是设在香院这边,还是设在寤寐林?” 白书馆想了想,便道:“就设在寤寐林的琴榭里,离寤寐林的斗香院比较近。” 王掌事欠身:“那我就去安排了。” 白书馆点头,只是王掌事将转身时,他忽想起事,又道:“源香院里是不是有个叫安岚的香奴?” 王掌事怔,仔细看了白书馆眼:“是有个叫安岚的,白香师怎么忽然问起个香奴来?” “前两日杨殿侍跟我提了下这个香奴。”白书馆将手中的笔放下,又问,“你可知道那个香奴怎么引起杨殿侍的注意?” 王掌事顿了顿,随后就呵呵笑:“也没什么,不过是前几日,寤寐林有个香使丢了香牌,怀疑是源香院的香奴捡了去,就气冲冲地找过来,揪着个小香奴不放,正好被经过的杨殿侍看到。” 白书馆微诧:“还有这等事。” 王掌事便解释道:“正好那天您没在香院,此事经查已证明跟源香院无关,当时杨殿侍也惩罚了寤寐林那位香使,此事便就过去了,香院没出什么事,所以我就没跟您说。” “原来如此。”白书馆点点头,只是随后又道,“我还当杨殿侍是看中了那个香奴,只是这两天又不见他着人过来说这事,正纳闷着。” 王掌事便呵呵笑:“说来那小香奴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眼里倒是有几分特别,不过怕是还入不了杨殿侍的眼,杨殿侍应该也是随口提。” “哦?”白书馆微微扬眉,有些意外王掌事会在他面前提这个,他知道王掌事好女色,也清楚王掌事在香院里有几个干女儿。虽长香殿明白定下的规矩,严禁**,但却不反对这认干亲之事。 再个,对白书馆来说,他终是需要王掌事替他办事,王掌事这点嗜好也犯不到他的利益,所以他直就睁只眼闭只眼。只是直以来,王掌事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要对哪个香奴另眼相看,现在突然这么说,言外之意,就是想收了那香奴的意思。 长香殿里倒是有规矩,掌事以上地位之人,若是有看中底下的香使或香奴,只要获得上峰的同意,并且被看中的人又不反对的情况下,便可以正式收为身边人。 这就等于是给了个名分,而有了名分,也就等于是有了定的约束力。 比如王掌事如今跟几个干女儿在香院里厮混,他心情好时便哄着她们些,若心情不好也可以随意惩罚打骂。而王掌事在做这些行为的时候,干女儿们即便是死在王掌事手里,长香殿也不会过问。 但若是有了名分,无论是香使还是香奴,其生命和地位在长香殿里就有了定的保障。 王掌事接着道:“是个贴心的丫头,倒真让我有几分心疼的,本是想过段时间再跟您提这事的。不过今日您既然问起了,我就顺便将这事说与您听。” “这么年,我还是第次听你跟我说这等事。”白书馆说着就哈哈笑,然后道,“照理我是不该拦你的,只是那个香奴到底是杨殿侍先跟我提了句,杨殿侍那边……” 王掌事忙道:“白香师不必为难,我都活了这把年纪,早是个什么是都能看得开的人。若杨殿侍真瞧中了那丫头,我便将她送过去伺候杨殿侍段时间,待杨殿侍腻了,再让她回来源香院也行。” 白书馆愣,随后又是笑:“还真瞧不出来,你竟是个痴心的。” 王掌事微微欠身:“让您笑话了。” 白书馆摆摆手:“既然如此,我倒不好做这棒打鸳鸯的事,杨殿侍那边若是真有此意,我便替你回了他,就说那香奴早就定了人了。” “谢白香师。”王掌事先是深深鞠了躬,然后才又道,“不过若是杨殿侍真开口提了这事,还请白香师不要拒绝,只是请白香师跟杨殿侍说,那香奴终究是香院的人,日后还送她回来就行。” 若景炎公子是真看中安岚,那他需要安岚来拉拢杨殿侍,但他又不想白白放过那小狐狸,盯了这么年的肉,不叼进嘴里尝尝,死都不会甘心的。如今正好白香师提出来,他便借着白香师的口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好让他将安岚送出去之前,能先睡上晚。到时无论是杨殿侍还是景炎,都不能有什么不满,或许还会对他有几分愧疚,因为是他割了爱的。再个,他这么先跟白香师提了,那么就算将人送出去,最后还是能收得回来,那小丫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 乱香:装香道工具的箱子,其实并不乱,箱子里各种香道工具都有固定的位置。 第022章 忐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次日,王掌事早早就去了寤寐林安排白书馆的宴席,他跟在白书馆身边近十年了,极了解白书馆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别的事他做不到位,白香师半不会为难他,但今日这宴请朋友事,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特别是其中位客人还是白香师当年的同窗刘大人。 当年白香师为何辞官,他虽不清楚内情,但也知道这是白香师直以来最在意的事情。今日那位刘大人过来,虽说是朋友小聚,但双方又何尝不是抱着相互比较高低的心思。白书馆是个极爱面子的人,特别是这些年随着名气的抬高,对面子就越加在意,在面对故友时,这份在意已达到苛刻的地步。 因而,今日这宴席,不用白香师再三交待,王掌事也知道,定要办得尽善尽美。 只是当参与斗香的香师和客人纷纷到来后,王掌事突然想起,他忽略了件非常重要的事。 白香师,今日会不会参加斗香? 若是参加斗香,白香师会选哪款香? 昨日因跟白香师提了安岚,竟忘了问白香师今日斗香之事,这是他从不曾有过的疏忽。虽说白香师只吩咐他安排好今日的宴席,斗香事,与他无关,可是王掌事此时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那张香方,迟迟查不出下落,而依王媚娘的说法,那香方简直就像是不翼而飞了。他当然是不信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凭空消失,他早就怀疑香院内有人背着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只是他从未怀疑到王媚娘头上。 可是,王媚娘是最有机会接近那张香方的,张长香殿的香方,在外面价值几何,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王媚娘不会做这种事,不是因为他相信王媚娘,而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知道王媚娘没有那个胆子,也不会去做这种蠢事,可是……或许是因为此时心神不宁的关系,他对自己的判断,开始动摇起来。 若真不是王媚娘,那她藏在屋里的那块香牌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王媚娘的习惯,只要她不在房间内,就会将房门锁上,连身边的香奴都不让进去。她还曾带着几分得意地跟他说过,她屋里的东西,就连梳子摆放的位置,床上的褶皱,她都能记得清二楚。而那晚,他是同王媚娘块进屋的,那房门明明是上了锁,所以不可能是有人栽赃。 还有,陈露过来源香院那天,他后来得知,也是王媚娘暗中给了陈露许方便,并提前暗示陈露,安岚的嫌疑最大。如今越想,越觉得那是王媚娘要给自己找个替死鬼,王掌事面色渐沉,对王媚娘的信任点点流失。 …… 安岚随陆云仙进了寤寐林后,就直接往斗香院走去。 今日是个微雨天,空气湿润,极适宜品香。两人进了斗香院后,便见这院子的长廊下,已经三三两两了好些客人,个个衣着不俗,谈吐文雅。 安岚边往里走,边仔细寻找,不会,就瞧着马贵闲果真也在这里,她心里松了口气。 此时离斗香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为保持房间的气味干净,院中的斗香室还未开,香使只准备了几间厢房供客人休息用。不过因为寤寐林的景致迷人,夏末微雨又是番难得的景象,所以大部分客人都没有待在屋里,而是走到屋外的廊下,边赏雨景,边闲谈。 安岚随陆云仙进了专供香使们休息的房间后,便见陆云仙及娴熟地同寤寐林的香使寒暄,然后不知谁提了句,于是她们的谈话就转到陈露身上。没会,安岚从她们的对话中了解到,陈露如今虽还未被革去香使职,但手里的权利已经点都不剩,怕是用不了久,就没脸再在寤寐林待下去。 有人感慨,有人唏嘘,有人幸灾乐祸,安岚却无心听他们说这些,便走过去跟陆云仙悄声说了句想出去走走。陆云仙看了她眼,没有问,道了句早些回来,就放她出去了。 而安岚刚出房间,就瞧着马贵闲正在对面的朱廊下跟旁人套近乎。他今日看起来,明显比前段时间得意了,锦衣绣袍衬出好副人模狗样,依葫芦画瓢的举止也显现出几分风流倜傥。 香,往往是跟美人分不开。 譬如红袖添香,衣香鬓影,怜香惜玉,软玉温香……这些文人才子喜欢用的词字里,总藏着缕袅袅动人的香魂,引人无限遐想。 但凡来这里的男人,半是既爱香,亦爱美人。 豆蔻年华的安岚,已开始出落,刚刚她推门出来时,就有人注意到她了。此时再看她静静立于廊下,虽隔着细雨,脸上的五官看得不够真切,但那纤楚动人的姿态,还是令不少人忍不住看好几眼,这其中,自然包括马贵闲。 安岚知道马贵闲看到她了,便撑开油纸伞,下了台阶,转身往斗香院外走去。 她希望马贵闲能跟过来,因为这里人太,她没有机会。 可是,她却不能确定马贵闲会不会跟过来,所以,心里有些着急。 她知道马贵闲好女色,亦看得出,马贵闲对她有些意思,但她不知道,这点意思到底是少,究竟能不能引起这个男人足够的兴趣。 她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她直觉得她相貌普通,特别是每次想起藏在心中数年的那个影子,就总会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然后越发觉得自己平凡无奇。 “安岚姑娘。”正忐忑的时候,身后就传来马贵闲讨好的声音,安岚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微微松,便停下脚步,转过身。 微雨下的女子,宛若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美人,马贵闲只觉得心肝都颤了颤,整个人瞬间魂飞。 “马老板。”安岚微微欠身。 马贵闲回个神,赶紧也回了礼:“想不到今日又在这碰到安岚姑娘,真是有缘。” 安岚走到另处相对静僻的回廊下,然后明知故问:“马老板今日是前来参加斗香,还是只是观看?” 马贵闲的事,她已经从陆云仙那打听了些许,知道这个人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马贵闲讨好的笑:“在下的香铺里倒是有几款好香,今日便挑了其中款拿来献丑。” 安岚面上露出几分艳羡,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马贵闲:“不知是什么名香,可否让我观。” 马贵闲只觉魂儿在头顶上荡来荡去,正巴不得能跟小美人说几句,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香盛,亲自打开,递给安岚。 第023章 换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马贵闲将香盛递过来的时候,安岚为表示对客人的尊敬,以品香之礼抬起双臂。马贵闲受宠若惊,忙微微垂下脸,随即,他在这浓郁的水气里,闻到缕幽香,熟悉莫名。 安岚抬眼,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是腕上的味道,让她有种可以把控的感觉,令她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去。之前曾给马贵闲点过的那款香,香方她稍作改变,然后研磨成香粉,抹于手腕上。 有的香,遇火而味出,遇水则味浓,炮制的方法不样,所得的药性亦不同。 不及则功效难求,太过则性味反失。 没有人系统地教过她这些东西,她只是在香院内,断断续续的,零星散碎的接触有关于香的切,然后凭着内心的指引去做次又次的尝试。在这个过程中,她经历过无数次由香引化出来的,似梦似幻,非虚非实的世界。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事情,在这个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她还未遇到能给她指引方向的良师。她只是凭着本能去做,她总以为,她制出来的只是种迷香,她并不知道,这是上天赐予她的能力。 有的人天生有神力,有的人可过目不忘,有的人能与鸟**流……而有的人,则可以借由些表象,触其根源,重定规则。 同样的东西,在般人手里,只能展现其表象。但在有的人手里,则可以借此引出万千变化。 香是什么? 聚天地纯阳之气而生者为香。 世人皆爱香,有人对香如痴似醉。 佛前求愿,总少不了炷香。 为何? 因为香是天上人间之桥梁。 香是天地之灵。 灵是缥缈不定之物,生于虚空,穿梭于过去和未来。 唯聚之才能显其妙。 谁来聚? 如何聚? 又,何妙之有? 能勾动七情六欲,让人癫,诱人狂。 能请动诸天神佛,赐人生,定人死。 此表象之外,此虚实之变,是属大香师的境界,大香师和香师,仅字之差,唯道门槛,境界却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长香殿历经千年,地位长盛不衰的真正原因。 这些,安岚当然不知道,即便她曾有幸窥见天颜,但眼七年,她依旧还是那个在凡尘俗世的底层里,挣扎求生的小香奴。 …… 安岚知道王掌事今日也会过来寤寐林这边,却不知王掌事进了寤寐林后并未去斗香院,而是直在斗香院旁边的琴榭里为白香师准备宴席。为今日之事,她已竭尽所能地做了该做的准备,但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即便慎之又慎,却还是会发生无法预料的情况。 微雨的天,香味停留在空气里的时间,要数倍于晴朗和风时。 景炎刚走到斗香院附近,忽然就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换了方向。 细雨前,香樟树下,琴榭附近的朱红回廊内,他又看到那个总藏着尾巴的小狐狸。 景炎兀自笑了,撑着伞,隔着花木,将那里所发生的切,点不露的收进眼里。 只是安岚刚将马贵闲香盛里的香换好,放回他手上,王掌事就出了琴榭,往斗香院这走来,他心中不安,需过来打听白香师今日是否会参与斗香。从琴榭到斗香院,必经过此时安岚所处的回廊,所以王掌事这过来,定会看到马贵闲和安岚单独在块的这幕。 而这幕,只要被王掌事看到了,那安岚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东流。 景炎并不清楚王掌事和安岚之间的事情,但他此时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这幕,于是便往旁示意了下,跟在他身边的随侍会意,即转身过去拦住王掌事。 马贵闲有些恍恍惚惚的离开那里,路回了斗香院。 安岚在回廊下等了片刻,然后长吁了口气,就走到檐下,打算就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洗去手腕上的香粉。只是还不等她伸出手,就看到前面走来人,此时漫天细雨,水雾迷蒙,那人撑着把乌骨油纸伞,眉眼含笑,闲庭散步般地走来。 那日繁花似锦,他袭红衣,浓烈张扬。 今日细雨绵绵,他身白袍,清雅出尘。 繁花换了绿树,阳光化了细雨,无论红衣还是白袍,此人的衣着打扮,都能同周围的景致契合得天衣无缝,若眼前的美景是副画,那他才是真正的画中人。 安岚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含笑的,熟悉的眉眼,忽然明白,有些人的亲切随和,其实本身就带着距离,那不是他想,亦非是她愿,而是地位悬殊所带来的客观存在。 她想要避开,却避不开,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然后悄悄将手藏在身后。 刚刚,他都看到了吗?还是,只是这会儿恰巧碰上? 她不及细想,景炎就已经走进回廊,收了伞,然后看着她道:“安岚姑娘,你在这做什么呢?” 安岚悄悄往后退半步,欠身行礼:“见过景公子,我只是出来走走。” 景炎呵呵笑,上前半步,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 安岚惊,就要挣扎,只是她这点儿力道哪是景炎的对手,他轻易就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然后垂下眼,看了看她的手腕。 有香,自她手腕上散出,幽幽扑向鼻间,遂有雾袭来,但雾气不稳,时聚时散。景炎目中微异,看了安岚眼,便见她脸色苍白,透着丝丝凉意的雨天,她额上却冒出细微的汗。 景炎轻轻摇头,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上抹,那香味遂淡去,白雾亦跟着消散。 安岚收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作用在马贵闲身上的香,对他却点儿效果都没有。面对这样的张脸,在那瞬,她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当成是白广寒大香师,她的香,对他无效! 景炎看着她:“你可知,猜香猜错了,我不会罚你,但若是故意骗我,可是要重罚的。” 安岚握着自己的手腕,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惧。 他刚刚定是看到了,之前陈露丢了香牌事,他就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放过她马。可现在,他又看到她刚刚换了马贵闲的香,他会怎么办?会揭发她吗? 见她迟迟不说话,景炎似有些不忍,便笑了:“怕了?” 安岚惴惴地垂下脸,硬着头皮道:“我,我未曾骗景公子。” 小狐狸,还想狡辩呢,景炎扬了扬眉,就道:“手上的香粉怎么回事,那日既猜不出香方,这香粉是如何配出来的?” 安岚抬眼看他,会后,怔怔地开口:“景,景公子,也是香师吗?” 第024章 指引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景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直看到她又惴惴地垂下眼,他才开口道:“我虽不是香师,但也直跟香打交道,所以辨香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安岚抬眼,他是白广寒大香师的孪生兄弟,又常进出长香殿,当然不可能对香无所知,即便不是香师,对香的了解应该也不会逊色于香师。 面对景炎的询问,安岚只得嗫嗫地道:“香粉只是我随意配的……” 景炎嘴角噙着笑,狭长的凤目微眯,像只优雅又老谋深算的狐狸:“安岚姑娘又想糊弄我。” 安岚垂下脸,面对这样的人,她毫无胜算。她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于是干脆沉默以对,有种听之任之的意思。 景炎问:“是不是改了香方?” 安岚迟疑会,乖乖点头。 “改了哪部分?” “只是将甘松的量减半,又添了少许茅香。” “次就调配成功了?” “没有,试了三次,才定了这个量。” 景炎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安岚时不解,有些茫然的抬起脸。 景炎面上依旧带着浅笑,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刚刚换了什么?” 他果真什么都看到了,安岚脸色微白,咬了咬唇,只得认命地将从马贵闲那偷换的香拿出来,放在他手里。景炎接过那个香盛,打开看了眼,认出是百香堂里的雪中春信,便合上香盛,然后问:“给换了什么?” 安岚沉默好会,才低声道:“玉堂软香。” 景炎扬眉:“哪来的?” 安岚的声音越来越低:“照着香方自己和的。” 景炎再问:“哪来的香方?” 安岚面色微白,垂头不语。景炎目中似含笑,又似带着探究,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这款合香需要用到龙脑,你那天特意挑走龙脑,就是为了和这款香?” 安岚咬了咬唇,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景炎再问,这次他指的是换香事。 安岚再不说话了,唇抿得紧紧的,这件事她不能再往下说,再说下去,就会将金雀也扯进来。 景炎等了会,见她还是声不吭,颇有种硬着头皮抗到底的意思,不由失笑。天赋难得,心思奇巧,亦懂得谋算之道,只是还太嫩了。但的确是块内蕴奇彩的宝石,若得仔细雕琢,必将绽放光华。 片刻后,景炎又道,声音依旧不愠不火:“不愿说?” 安岚赶紧跪下,垂着脑袋道:“求公子饶了我这回,我……” 景炎叹了口气,摇摇头:“起来,地上又湿又凉的,你跪着做什么。” 安岚迟疑地抬起脸,景炎道:“我这还没罚你,你就急着下跪求饶了。” 安岚脸惴惴,景炎只得又道:“行了,这么不禁吓,起来吧,只要你不是在斗香会上胡闹,我就不追究你此事。” “谢公子!”安岚小心翼翼地起身,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耷耳的在那。 景炎瞧她这幅模样,不由低笑出声,然后问:“喜欢香?” 这句话,是他第二次问,并且个字都没有变,但意思明显有些不样。 安岚抬眼,迟疑了会,点点头。 景炎又问:“想学吗?” 安岚怔住,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景炎再问:“想拜白广寒为师,跟在他身边学习吗?” 安岚有点儿傻住,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是在跟她开玩笑,逗她玩的。可是,她却控制不住心脏的跳动和急促的呼吸,全身血液直往上涌,不过片刻,就已激动得双颊潮红,于是愈加说不出话。 安岚这在刻,目中陡然现出的渴望,使得那双眼睛黑得发亮,真像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有种无法形容的美丽。那瞬,景炎也有些怔住,这个孩子…… “公,公子是在跟我开玩笑的?我——”安岚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刚刚才担心他会去揭穿她换了马贵闲的香,却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跟她提这事。这个人,说话行事都极随兴,令她有点儿转不过来。 “不是开玩笑。”景炎看着她道,“不过想拜白广寒为师,即便是由我去说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就凭你现在这点儿本事,加上白广寒那不理俗事的死性子,你即便是到了那里,也迟早被人欺负死。” 安岚怔了怔,随后慢慢冷静下来,然后面上的潮红点点褪去。 却这会儿,跟前的人又道出句:“靠自己的本事,上两个台阶,我就给你个机会。” 攀爬的过程,便是历练的过程,若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即便拥有再高的天赋,也会夭折在途中。 安岚又是怔,有些不敢相信。 “你现在是源香院的香奴,在当上香使长之前,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愿意吗?”景炎看着她道,“或者,我直接把你从源香院那要过来,随意给你找个香师,直接入门,十年八年后,你在长香殿也能有席之位,但就不能拜白广寒为师了。” 安岚急切道:“我,我我愿意!” 景炎挑眉,安岚稳住心头的激动,顺了口气,然后脸认真地道:“公子若说的是真的,我想拜白广寒大香师为师!” 景炎道:“那只是个机会,到时白广寒愿不愿收你,却还是要看你自己。” 安岚点头,表情认真而虔诚:“我愿意争取这个机会。” 景炎嘴角微扬,将手里的香盛还给她,安岚接过后,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公子,为何要如此帮我?” 她直视他,乌黑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和疑惑,豆蔻年华的少女,总是最美的。 景炎指着她手里的香盛道:“百香堂的雪中春信,两要十金,贵不贵?” 安岚吓跳,点头,忽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 景炎接着道:“虽是贵,但还是有很人去买,为何?” 安岚怔了会,才道:“因为买的人喜欢此香。” “买的人不定是自用,不是自用就不定是喜欢。买它,是因为它值得这个价。”景炎微笑地看着她,缓缓道,“安岚姑娘,我还没有准备帮你,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让我觉得你值得这个价。” 安岚怔然,随后往后退步,深鞠拜谢。 人生最大的幸事,便是跌跌撞撞走在路上,环顾四野,茫然无依时,遇到位能给你指引方向的良师。 当时的安岚还不知道,这个幸运,其实是需要她付出所有去换取。 但是,她知道,无论重来少次,她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即便付出所有,她也要走上这条路。 虽身处地狱,我们的心,依旧向往天堂。 …… 待安岚回到斗香院时,斗香会已经开始了,房门早已关上。幸得陆云仙给她留个小香奴在外头等她,她才随那小香奴从后面的个侧门绕了进去。室内的位置当然都是留给客人的,位置是围成四方形,以便传递品香炉。香使们都是远远侯在边,安岚进入斗香室时,正好轮到百香堂的香师试香,这位香师姓李,是马贵闲特意从长香殿那请来长脸的。 安岚悄悄走到陆云仙身后,陆云仙瞥了她眼,倒没说什么。安岚定后,就抬起脸,在那些客人当中寻找,果真瞧着白香师也在其中,而王掌事则立在白香师身后不远处。 李香师和白书馆私下里曾有些过节,所以当李香师捧着百香堂的香入座时,白书馆微蹙了蹙眉。 李香师跪姿坐定后,就将香使送上来的物品依次摆好,然后拿出马贵闲给他的香盛,轻轻打开。香盛打开的同时,本是要说出这款香的香名,只是就在李香师将开口时,不由顿。随后便见他似仔细看了下手中的香,又微微底下头,似闻了闻,然后才抬起脸,看着室中的客人,开口:“此香出自百香堂,名为,玉堂软香。”他说出香名的时候,目光故意投向白书馆。 这款香是白书馆年初是制出来的,只在香院内试过,因此款香用了龙脑,味道较易分辨,故而刚打开香盛,李香师就认出来了。虽不明白马贵闲为何临时换香,但恰巧他知道白书馆今日参与斗香的香品,正是玉堂软香,而且白书馆还特意请了几位好友前来观看,因此他很愿意拆白书馆的台。 李香师的话出,白书馆的脸色就是变,王掌事的脸色则是刷的白。马贵闲却是脸茫然,他带来的明明是雪中春信,怎么变成玉堂软香了,哪来的玉堂软香? 第025章 香杀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香师道出香名后,坐在白书馆旁边的刘茹和李琪等人,都诧异地相互看了眼,然后纷纷询问地看向白书馆。 王铮同白书馆的私交较好,也知道白书馆跟这位李香师有些过节,便侧过头,低声问:“玉堂软香不是你的香品,怎么到了他手上?还是你将香方卖给百香堂了?上次馥香居的东家又问我这张香方,我才同他说你不愿割爱,怎么如今……” 白书馆面色沉沉,好会才稳住心头的愤怒和疑惑,勉强恢复正常的神色,但也不做解释,只是抿着唇,看着主座那的李香师。 王铮虽不解,但看白书馆这脸色,便知此事定有内情,而眼下这等场合,自是不好问。于是便朝李琪轻轻摇了摇头,李琪亦是不解,却也识趣的没有开口。倒是刘茹,看了白书馆两眼后,样什么都没说,却故意叹了声,那叹声里明显带着几分可惜和怜悯。 越是爱面子的人,越接受不了旁人是怜悯和同情,因为会给予怜悯和同情的,本身是建立在种难以名状的优越感之上。因为我比你强,所以我才会可怜你的遭遇,同情你的不顺。 白书馆本是已经忍下了,却因刘茹这声叹息,脸色又是变。 今日本应是他的风光,却莫名地被人抢了风头! 而此前他却无所知,此刻亦不明白百香堂为何会有他的香方,并且还特意请了李香师前来试香,无疑,这是针对他来的。 到底是谁做的好事?是谁泄露了他的香方! 白书馆侧过脸,看了在他身后的王掌事眼,那眼神再不复平日的温和,而是透着几分阴霾和斥责。王掌事此时的脸色,丝毫不比白书馆好少,可是他没想到,真没想到,百香堂的马贵闲会有这款香,今日还特意请了李香师过来! 查了那么天,直查不出下落的香方,原来,竟早就到了百香堂的马贵闲手里。而且还在今日这等场合,让李香师拿出来跟白香师打擂台。王掌事已不管在这件事上,到底是马贵闲利用了李香师,还是李香师利用了马贵闲,总归对他来说,结果都样。 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白香师的怒火! 这件事,难以善了,王掌事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他必须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待白书馆收回目光后,王掌事才僵硬地抬起眼,往香使那边看了眼,随后,他看到了安岚。 那小丫头,并非倾城倾国之色,但就这么在众衣香鬓影中,却总能轻易就让人注意到。 他知道,这段时间,陆云仙常会带安岚过来这边。虽说香使有权利指定手下的香奴跟在身边办差,但他身为香院的掌事,对于香奴外出办差之事,同样有权过问并直接插手,不过对于陆云仙的行为,他这段时间直是持默许的态度。 而安岚不知道的是,每次陆云仙从寤寐林回来,王掌事都会将陆云仙叫过去,仔细问事情的经过。陆云仙虽不知道香方的事,但却清楚王掌事的心思,那天陈露过来找香牌,安岚得了景炎的另眼相待,只要知晓景炎身份的人,都不会小看此事,因此,她每次都会挑王掌事愿意听的说。王掌事自以为清楚陆云仙的心思,却不知陆云仙已经跟安岚暗中结盟,所以并没有怀疑陆云仙的话。 看到安岚后,王掌事目中闪过几分阴寒,本是想慢慢来的,但眼下事情的转变已开始脱离他的掌控,杨殿侍那边,需要他主动去表个态了。 就在王掌事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白书馆强硬忍住心头怒气的时候,香使已开始给每位来宾发套笔墨纸砚。李香师亦已经点好香炭,然后照隔火熏香的顺序,埋好香灰,设好灰形,放上银叶片,待火温合适后,用银叶夹夹起香盛内的香轻轻放上去。 安静,优雅,令人迷醉。 泌人心脾的暗香逸出,恬淡飘忽,若闭上眼,便会让人察觉不出来源。 香师执起品香炉,先自己闻过之后,开始向右依次传递。 玉堂软香,除却王掌事和白书馆及李香师外,今日过来的宾客都不曾品过。就是刘茹李琪等人,也只是听白书馆说过,而今日他们本就是慕名来品香的,哪知,这香是品到了,但却不是出自白书馆之手。 刘茹已经开始怀疑之前白书馆所说的切,这款香,最初究竟是谁和的,如今这么看,还真难下定论。刘茹品过香后,点点头,就递给坐在自己右边的白书馆,破有些意味深长的低声道:“确实是好香,较之以往的还要好。” 王铮和李琪听到这句话,心里皆是跳,面上隐隐露出几分不赞同,然后有些担心的对视了眼,再小心看向白书馆。 以往,白书馆每次和出新的香品,都会请刘茹等人过来品香。 此时,刘茹这话话,明着是赞,实则是贬。 白书馆面无表情地接过品香炉,礼仪丝毫不差,动作依旧优雅。但是,仔细看,便会发觉他此时跪坐的姿势,笔直得僵硬,似在强硬忍着什么般。 水气氤氲的室外,暗香浮动的室内,有人神思犹如漂浮云端,有人心肺宛若火上煎熬…… 最终,白书馆没有等此次斗香会的结果出来,也没有参与斗香,中途就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出斗香室。 香师试香,除去手法娴熟外,心境最为重要。 他的心已乱,正被愤怒之火焚烧着,在这种情况下,他若还为争口气而继续参与斗香,便中了李香师的下怀。 同样的香,在不同心境下经由香师的手展现出来,效果定会有差别。斗香,斗的不仅仅是香,香师在这个过程中的切言行举止,甚至表情的变化,说话的语气,都会对结果有影响。 他的心已乱,言行举止就不可能跟心态和平的时候比,到时,高下立分,他就彻底败给李香师了。 白书馆出去后,王掌事哪还有心思再待下去,也悄悄退了出去。 陆云仙本就不是为看着斗香的结果来的,见王掌事出去,便看了安岚眼,然后趁着宾客交流的时候,也不动神色地出去了,安岚自然是跟在其后。 源香院的天将变了。 安岚随陆云仙离开寤寐林的时候,景炎在寤寐林最高的香阁上,看着下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唇边带起抹浅笑。 第026章 心愿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香师怎么会有玉堂软香?”回去源香院的路上,陆云仙忽然开口,随意地问了句,并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岚眼。 安岚若无其事地摇头,片刻后才道:“据说李香师和白香师原先就有过节。” 言下之意,这是李香师和白香师之间的矛盾,眼下出这等事,也不奇怪。 “我记得白香师的这张香方,还未传出去,但百香堂今日却拿出这款香,这事……真有些蹊跷。”陆云仙似说给自己听,也似说给安岚听,兀自道,“之前王媚娘背着连喜儿搜查了好几次存香房,王掌事也暗中让人查找些什么,还总是遮遮掩掩的,似怕人知道,桂枝也总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我还觉得奇怪,今日才算是明白了。” 安岚不语,微微垂着脸,声不吭地跟在她身边。 陆云仙又看了她眼:“那天陈露过来找香牌的时候,王媚娘说沉香饼失窃,还大张旗鼓的翻屋搜查,如今看来,那其实就是个借口,真正失窃的是那张玉堂软香的香方。” 安岚微微抬眼,低声道:“如此说来,王媚娘要倒霉了,王掌事在白香师那边,也不好交代了。” 陆云仙打量了安岚眼,见她虽还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但神色中却带着种成竹在胸的沉静。这丫头,接触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不可小看。若是换了旁的人,知道自己得了景公子的青睐,真不知得意成什么样了,就她,还这么沉得住气。 陆云仙迟疑了下,终是没有刨根问底,追问的话在嘴里转了转,便改口道:“王掌事这关能不能过得去,就看白香师的态度了。不过王掌事在长香殿的时间比白香师要长,虽直就只在香院里打转,但到底有二十年的根基在。” 安岚默了默,就点点头:“香院的大小事,都是王掌事管着的,月底连香使长就要走了,源香院的人事调换,牵扯的杂事甚,白香师从未经手,也不会费时间去接管这些杂事。” 陆云仙沉吟会,轻轻叹:“这种时候,王掌事绝不敢再有任何马虎,不过……今日他触怒了白香师,接下来必是要开始准备自己的后路了,你心里可有准备?” 安岚轻轻点头,之前陆云仙就提点过她,王掌事正在探听杨殿侍那边是什么意思。 陆云仙便问:“景公子可有交代过你什么?” 安岚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陆云仙此时是想从她这里听到什么,但是,那位景公子刚刚已经明白告诉她,他不会给予任何帮助。此时若将这个意思明明白白道出来,陆云仙定会大失所望,可是,现在她不能失去陆云仙的配合。 于是,心里斟酌了片刻,安岚才道:“他希望我能坐上香使的位置,别的,倒没有特别交代……” 听了这句话,陆云仙心头喜,如此,真跟她之前所想的不谋而合。 若真只是为博红颜笑,大可直接给安岚安排个好的位置,甚至直接讨回自家,都是不无不可的,何须似现在这般,绕这样的大弯子。 那位景炎公子,或者说白广寒大香师确实是看上了源香院,眼下是在培养自己的人手。从香院的香奴里挑合适的,无论是隐蔽性还是日后的忠诚度,都比从外头挑好人安排进去强。 陆云仙难掩心里的激动,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差不就止步于香使之位了。如今看来,眼下不过只是个起点,日后很可能还有大的造化。 安岚担心陆云仙没想明白,又小心道了句:“只是个香使的位置,或许,那位不会给予什么方便。” “这是自然。”陆云仙倒没有想,认真道,“你若是连这个位置都争不来,他日后就是给你再帮助,你也起不了大用。” 安岚心中顿开,她没有看错人,能想明白这点,陆云仙也不是个短视的。 “这段时间,你需留心,王掌事那边若有什么变化,我会提前通知你。”回了源香院后,陆云仙又交代句,“还有,再过三天就是源香院的香使试考,你回去准备下。” 安岚点头,只是迟疑了会,终是有些不放心地道:“考香使的名额,都由王掌事决定,万……” 陆云仙道:“眼下香使的名额只有个,但考香使的名额可以增加,你放心,这个我会给你提上去的,但是能不能通过考试,却是完全靠你自己了。” 安岚宽了心,欠身道:“我明白,谢陆姐姐!” …… 回到香奴的院舍时,金雀还未回来,安岚草草收拾了下,正打算去拣香院那看看,正巧金雀就推开门进来了。 金雀没想到安岚这么早就回来了,即回头往外看了眼,然后赶紧进屋关上门,走过去问:“怎么样?” 安岚也问:“王掌事回来了吗?” 金雀摇头:“还没有。” 安岚又问:“白香师呢?” 金雀又摇头:“这……不知道,香师的行踪我不好去查探。到底如何了,你今天的事情顺利吗?快跟我说说!” 安岚便将在寤寐林的事大致说了遍,金雀听完后,琢磨了会,便道:“这么说,那位景公子是想先考考你?” 安岚点点头,金雀撇撇嘴:“真没意思,点都不愿吃亏的。” 安岚轻轻笑:“这样倒好,若横竖都只能依仗别人,日后会过得是如履薄冰,到时事事需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好坏皆由别人说了算,又有什么意思。” 金雀怔了怔,便道:“其实,你为何不选他许你的第二选择,那样你便可以直接脱离这里了,也不用每日这么担心那个老色胚会起什么坏心思。” 安岚沉默会,微微垂下脸,低声道:“因为我想去那里,因为我想像他样。” 似心之所向,每次抬头,看着那云雾缭绕的青山,她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呐喊。她想去那里,那么那么地想,这个渴望日夜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么年了,这个*始终无法熄灭,那么她只有想办法去满足。 如今,终于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佛前炷香,叩首千年愿,不死,不休。 第027章 狠心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金雀回香奴院舍不久,王掌事也回来了,并且回来,就让石竹去将王媚娘叫过来。 “想必是在寤寐林那得了白香师的赏,就是不知都赏了些什么,白香师向来大方,那几位大人也都是慷慨的。”王媚娘当时正跟桂枝走块,听着王掌事回来就要见自己,而且只见自己,心里难免有几分得意,就摇头笑了句。 每次王掌事得意之时,但凡唤谁过去,都会有重赏,王媚娘已经占了好几次这种光了,每次得的东西都让桂枝眼红不已。因此此时听了这话,她心里即哼了声,就道:“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分明不是宴席该结束的时间,指不定有什么事呢。” 王媚娘笑了笑,没将这句话当回事,走之前还吩咐桂枝将手里活尽快干完。 桂枝恨得咬着唇,瞪着王媚娘的背影,再看向石竹,只是石竹这会儿根本没看她,待王媚娘转身后,他也跟着转身。桂枝气不过,就弯腰捡起个小石子往石竹身上扔过去,石竹这才回头,桂枝即跟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晚上等她。石竹没有任何表示,看了她眼后,就又转回头,跟在王媚娘身后走了。 王媚娘满面春光的进了王掌事的房间,本以为会看到张志得意满的脸,却不想,当看到王掌事后,即感觉到种风雨欲来的肃杀和阴沉。特别是当王掌事朝她看过来时,她莫名地就是阵心慌,脸上的笑意不觉就褪去,忐忑着心,走过去,小心问道:“干爹,出什么事了。” 王掌事定定看了她会,王媚娘正想露出个体贴的微笑,只是还不及她扯开嘴角,个巴掌就朝她脸上甩了过来。王掌事的力气不小,又是憋了肚子的火,正处于盛怒当中,王媚娘又没有任何准备,当即被那巴掌给打得旋了身子,下子撞到旁边的炕上。 王媚娘脑子片空白,整个懵了,好会后才回过神,赶紧跪下,眼泪瞬间涌出,战战兢兢地道:“干爹,是,是我做错了什么?” 石竹将这幕收到眼里后,就悄悄退了出去。 王掌事将手里的香牌扔到王媚娘跟前,寒着声道:“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装模作样的本事,这是什么!” 王媚娘捡起那块香牌看了眼,随后愣住,怔怔地抬起脸道:“这,这不是陈露的香牌?干爹怎么会有这个……” 王掌事只看着她,眼里的暴虐越来越盛,王媚娘话说到半,就再说不下去了。虽心里有极大的不解和疑惑,可是她直觉,今日王掌事的怒火,必是跟这块香牌有关。可是,这究竟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今日王掌事去寤寐林时,陈露跟王掌事说了什么不利于她的话?不过她未曾得罪过陈露,王掌事也不可能只听面之词就对她失了信任! “这是从你房间里找出来的。”王掌事看着王媚娘,走到她跟前,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你和陈露是什么时候开始私下往来的?今日你若老老实实将这些事都交待了,我念着往日的情分上,或许不会为难你。但你若是还敢瞒我,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能让你着笑,就能让你跪着哭!” “干,干爹,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媚娘眼泪淌了满脸,浑身发抖地摇着头道,“陈露,和我怎么会有私交,我若跟她有私交,也,也没必要瞒着干爹你啊,你是不是听陈露说什么了?” 王媚娘是个美人胚子,即便此时这般狼狈,但美人泪下,梨花带雨,自是惹人怜。但此时王掌事眼里只有阴霾,不见半点温情,往日情意绵绵的样子就像张画皮,此时那张皮被撕开,便露出画皮下狰狞无情的面。 王掌事问:“那张香方是不是你偷出去,然后借着陈露的名头卖给百香堂的?” 王媚娘懵了,好会才道:“干爹,你,你怎么会怀疑我,我怎么可能会去偷香方,我怎么可能……” “为了怕我查到,还故意给陈露暗示,偷她香牌的人是安岚。”王掌柜微微眯着眼,“你知道我早就看中那丫头了,于是就想让陈露替你除去安岚,如此,你不仅有了替死鬼,还能举除去了日后的劲敌。我知道你有些心眼,却没想到,你竟敢将心眼用到我身上!” “不,不不不,干爹,干爹我冤枉啊。”王媚娘反握住王掌事的手,边哭边道,“我没有做过这些事,真的没有,干爹你是知道的,我心在你身上,干爹,你不能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啊干爹!” 王掌事甩开她的手,整了整衣袖,然后看着她,冷冷道:“今日在寤寐林,百香堂的马贵闲请了李香师过来,当着白香师的面,拿出玉堂软香参与斗香,当时斗香室内,还坐着白香师的几位好友。” 王媚娘本还要继续哭喊冤枉的,却听了这些话后,声音下子卡在喉咙里了。 她不笨,不仅不笨,而且还有几分聪明。 听了这个事后,她即明白王掌事此时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局面,也,隐隐猜出王掌事的打算。于是,她的脸色越加苍白,心里的恐惧让她甚至连哭都忘了。 王掌事渐渐收了面上的怒气,但眼神依旧阴霾,甚至是冷漠,毫无感情,只剩算计的冷漠。 王媚娘止不住身上的颤抖,怔怔地看着王掌事,泪流满面地摇头:“干爹,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从十四岁就跟了干爹你,已经整整五年了,你知道我是心向着你的,你知道的,不是我,干爹,不是我,别这样对我……” 她猜到了,王掌事想将她推出去顶罪,他不会在意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她做的。眼下,他只是需要个人挡在他面前,唯有如此,他才能在白香师面前留线希望,为了这个目的,他真的可以将她推出去! 王掌事没有说话,依旧只那样看着她,丝毫没有被她的泪水和往日的情分打动。 王媚娘突然大哭,她是被王掌柜带进源香院的,她总觉得自己跟别人是不样的。五年来,王掌柜待她也有几分真心,她是真的将这个男人当成依靠,虽也曾恼恨他见个爱个,可终究是恋慕他的。 她也曾见过他狠心无情的时候,却不曾想过,这份狠心无情,会有用到自己身上的天! …… 午后,阴暗狭小的房间里,石竹抱着桂枝,断断续续将白天王掌事屋里的事道给她听。桂枝兴奋得浑身颤抖,在颠簸中用力抱住石竹,在他肩膀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 第028章 送礼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桂枝和石竹在房间里颠鸾倒凤的时候,白香师身边的随侍就寻到王掌事这,不会,王掌事从屋里出来,同那随侍往白香师的香阁匆匆行去。 桂枝趴在那张方桌上,从窗户的细缝往外看去,只看到王掌事凝重的脸从视线里闪而过。石竹将她的裙子掀得高些,箍紧她又白又软的腰用力撞击,桂枝抓紧桌沿,低头咬住衣袖防止自己忍不住惊叫出声。 这桌子,石竹前天特意悄悄修整过,还又上下擦得干干净净的,他极喜欢这张方桌,喜欢到每次看到这张方桌,就会想到桂枝在这上面的模样,随即身上顿觉燥热难耐。 只是才修好的桌子,这会儿又开始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桂枝挣扎扑腾了几下,被石竹死死按住。王掌事出去了,他的顾忌少了很,压着桂枝猛干了许久,狠狠泻了几次火才算了事。桂枝趴在桌子上缓过气后,满足地叹了声,才撑着胳膊从桌子上起身,然后边整理衣服,边恼嗔地瞪着石竹道:“你就不能轻点,也不怕被人听到!” “你打算做什么?”石竹系好腰带后,看了她眼。 桂枝想了想,就道:“还是先等等,看看白香师什么态度再说。” 石竹整好衣服后,又道:“要是王掌事失了势,你还要巴着上去?” 桂枝瞟了石竹眼,因两人离得很近,她便故意抬手,在他跨下碰了碰:“所以还是先等等看,你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较,你帮我留意。他要真的失了势,你得提前打听会是谁来替他,咱需早做准备。” 石竹没说话,被她弄得兴起,只是身上有些累了,又想到会王掌事那边没准会让人过来叫他,便有些不舍地拨开桂枝的手,只是跟着又道:“若是王掌事失了势,到时我就跟白香师讨了你,我家中也有几亩良田……” 桂枝愣,不由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你疯了吧!” 石竹便收了声,有些讪讪地拉开门出去了,过了会,桂枝也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那里,神清气爽地回去了。 只是石竹和桂枝都没发现,他们刚走,王媚娘从那房间角落处走出来,此时她脸上的泪还未干。刚刚王掌事走,王媚娘也跟着出来了,因哭得花了脸,便想先洗把脸再回去好好想想。只是她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模样,便个人悄悄出来,却不料走到这后,就听到这房间里似乎有动静,便下意识地过来看看。 若是今天之前,她发现这个秘密,定会很兴奋,但凡是王掌事身边的女人,她都不喜欢,都觉得恼恨!可现在,王掌事马上就要将她送上绝路了,她还会在乎他身边有少女人吗?还会在乎有谁会跟她争宠? …… 下午,安岚正跟金雀在拣香场内干活,王掌事身边的小厮就找了过来,说是王掌事找她。 安岚停下手里的活,迟疑地问道:“是有什么事吩咐?” “你去了不就知道。”那小厮有些不客气地道了句,又打量安岚眼,“快点,掌事今儿的火气可不小,你去晚了,也会连累我受责。” 安岚只得趁着擦手的时间,给金雀打了个眼色,然后才出了拣香场。 安岚走,金雀马上借口出恭,出了拣香场后,趁人没注意,跑去找陆云仙。 “王掌事这个时候找她?”陆云仙听了金雀的话,就看了看门外,只见外头阳光正盛,便道,“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就为这么句话丢下活跑出来,我念你是第次犯就不罚你了,但下不为例。” 金雀着急地直顿脚:“陆香使,他,他哪次突然叫安岚过去,是有好事的!” 陆云仙即看了外头眼,然后冷着脸沉下声道:“这是你能说的话,不知死活的东西,若是被人传到掌事耳里,看不掀了你的皮!” 金雀咬了咬牙,恳求道:“您过去看看吧,都这个时候了,您就跑趟,安岚若真出什么事,您也落不着好啊不是!” 陆云仙这才又打量了金雀眼:“你们俩,还真是无话不谈。” 金雀没有否认,只是急切地看着她。陆云仙想了想,便起身道:“你回去吧。” 陆云仙也在等着如今白香师对王掌事会是什么态度,风会朝哪边吹,眼下既然王掌事已经从白香师那回来了,那她这会儿倒是真该去打听打听。 金雀在台阶上,看着陆云仙出门,确实是往王掌柜院舍的方向走去,才收回目光,有些忐忑的回了拣香院。 安岚过来的这路,都在琢磨王掌事到底想做什么。眼下这等情况,他这么快就想起她来,到底是又起色心,想在他还能在这香院里叱咤风云的时候,逼自己就范,还是……另有谋算? 进了王掌事的房间后,便见王掌事面上不仅完全没有颓色,反还带着几分笑。安岚欠身行礼后,就小心在旁等着吩咐,同时心里及是纳罕。听说刚刚白香师回来,就将王掌事叫过去了,照理,寤寐林发生了那样的事,王掌事不可能还能得白香师的信任。并且很可能要承受白香师的雷霆之怒,可是眼下看王掌事的神色,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是又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她忽略掉哪点了? “你把这个送到天玑殿的杨殿侍那。”安岚走过去欠身行礼时,王掌事先是上下打量了她眼,然后才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个镶着玳瑁的小匣子道。 安岚怔了怔,就抬起眼:“我送去?” 王掌事点头:“你现在就送过去,定要亲手交给杨殿侍。” 果真是要从杨殿侍那打主意吗?安岚默了默,就欠身应下,然后走过去抱起那个匣子。 她这趟,是去长香殿的,想到这个,抱着那匣子的手不由就紧了几分。 七年了,她将再次踏足那里。 陆云仙赶到王掌事院舍门口时,正好瞧见安岚抱着个小匣子从里头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厮。 陆云仙心中奇怪,便走过去问:“这是要去哪?” 安岚道:“王掌事给杨殿侍送东西。” 陆云仙遂看了安岚眼:“送去长香殿那?” 安岚点头,陆云仙想了想,便道:“那就去吧。” 第029章 撕信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天天看到那座山那座殿,总觉得近在眼前,似乎抬脚就能走过去。但实际上,光从源香院走到通往长香殿的石阶,就走了整整半个时辰,并且走的还是近路的山道,若是走那条能通行马车的宽敞大道,这时间就得翻倍了。 源香院本是归属天玑殿管,因而执王掌事的手牌可以在此通行。石阶并不陡,并且每隔段就修个平台,平台上或有桌椅或有凉亭供歇脚休憩,加上两边如画的风景,所以这路上去,走得并不累。 “石松,你可知王掌事让我送给杨殿侍的是什么?”上了石阶后,安岚就问了那跟着她过来的小厮句。石松和石竹都是王掌事身边的小厮,近来颇得王掌事信任,因而王掌事这趟指派安岚办差,特意让石松跟过去盯着。 只是王掌事却不知道,石竹已被女色迷住,并且越陷越深,早没了当初的忠心。而石松曾承过安岚份情,虽过后两人谁都没再提过这事,但他们之间,到底是不同于别人。 三年前,石松刚进源香院当差,什么根基都没有,当时不仅常被香院的院侍欺负,每月的月钱也几乎都被王掌事院里那些年长的小厮扣下,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他和石竹不样,石竹是活契,而且还有父母在,家中的光景也日比日好;他签的是死契,父母也早不在了,如今是赤条条个人,跟香奴样,进了香院后,是生是死,都不会有人过问。 进源香院第三个月,石松就生了场大病,有天傍晚,突然倒在马厩里,正好让安岚给看到了。那个时候,安婆婆也是头昏脑热,因而那药罐里还存着些药渣。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举手之劳,总之安岚将安婆婆的药渣又煎了碗药,偷偷给石松送过去,让他服下。 本就是贱命条,而且正当年轻,就这么喝了三天药渣煎的药,石松的病就好了。 后来,石松没有特意过来找安岚道谢,安岚也不曾提起这件事。 那时候,石松还不知道安岚会被王掌事盯上,安岚也不知道日后石松会到王掌事身边当差,并颇得信任。在那被香掩盖的污秽之地,当年凭着本心送出的善念,宛若株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日后,终会得到回报。 “是王掌事私存的名贵香料。”石松跟在安岚身边,看了那镶玳瑁的匣子眼,“那些香料的价值不菲,除香料外,还有封亲笔信。” 安岚有些不安,再问:“信里写了什么?” 石松看了她眼,摇头。王掌事不可能让他看信里的内容,就算让他看也没用,因为他不识字。香院里的人,除了掌事和几位香使,几乎都是目不识丁。所以,香使之位,本身就带了门槛。当然,若有香奴得了掌事的青睐,那在考香使之前,掌事会特意让人给自己看中的香奴恶补番。临时抱佛脚,少能认得几个字,如此在掌事的照拂下,通过考核也不是太难,总归日后再慢慢学,几年后,自当跟以前不样了。 安岚迟疑了下,试探地看了石松样,再试着打开手里的匣子,石松将目光移开,什么都没说。 匣子有两层,上层果真放着封信,下层放着的是奇楠香,沉香中极品,才打开匣子,就能闻到氤氲的香气。这等片值万钱的名贵香材,她自是不敢私动的,只看眼就赶紧合上,然后将目光落到那封信上。 只是那封信是封上的,并且还点了蜡油,盖了印章。 她若想看信中的内容,定会破坏蜡印,可是,眼下事情已到了关键之步,很可能步之差,其结果就完全不样。而且再过几天,就是考香使的日子了。安岚看着那封信,越发觉得不安,挣得香使之位,是她通向那条路的唯机会。她不想出现任何意外,不能接受有些事就在眼前发生,她却无所知。 捏着那封,心里挣扎了会,终是咬着牙,豁出去。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石阶的平台上,附近有石桌石椅,安岚便走过去,将手里的匣子往石桌上放,然后撕开那封信。石松看着她,张了张口,终是没有阻止。 王掌事的信不长,不过片刻,安岚就看完了,只是看完后,她的脸色也白了。 “上面写什么了?”石松见她神色有变,便忍不住问了句。 安岚捏紧那封信,默了会,才道:“信中说我手巧又伶俐听话,听闻杨殿侍这几日杂事甚,特意将我送过来帮忙……” 信中还言安岚最得他心,是个极体贴的人儿,句句都带着暧昧的暗示。 这种送礼又送人的事,在哪都不少见。 王掌事这次当真是出了血本,她虽不清楚这匣的极品沉香到底价值几何,但之前她曾听陆云仙说过,有位香师,只用了不足两斤的奇楠香,就换了间坐落在长安城内的四进大宅。 手里这匣子的奇楠香,不会少于两斤。 安岚脸色微白,只是片刻后,面上又浮出几分不大正常的潮红,因此时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她不知道杨殿侍会不会留下她,无论杨殿侍对她有没有意思,王掌事送这么大份礼过去,又这般诚意十足,在她看来,杨殿侍全部收下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香使的考试就在三天后,她若是被留在这边,当然就没有办法参加香使的考试。到时就算陆云仙有意要帮她,但面对这等情况,也是无能为力。杨殿侍若真留下她,陆云仙个小小的香使能有什么办法。而那位景公子也已明言,这个时候不会给予她任何帮助,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到那个位置才行。 无论王掌事出于何种目的,此事定是他有意为之。在已经得罪白书馆的情况下,他还想着不仅要讨好杨殿侍,还要阻断她所有的机会,如此贪婪阴狠。让她又惊又惧又愤怒,她不能,就这么乖乖地认命。 安岚捏着那封信,胸口起伏了会,眼中忽露出抹狠光,遂抬手,将那封信撕成碎片。 她不允许有丝毫意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阻拦她! 石松惊,抬手要阻止,只是跟着又放下。 待安岚将那些碎片扔到山涧里,看着那些碎片被山风吹散,转眼间没入郁郁葱葱的山林,彻底消失后,石松才道:“回去你怎么跟王掌事交代?” “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他也不可能去问杨殿侍看没看这封信。反正,会我将匣子送过去,杨殿侍收不收这些香,就是给他的回信。”安岚面对山涧,在石阶平台边上,平静地道出这句话。山风猎猎,扬起她的裙摆,卷起她的长发,清晰了她的眉眼。 第030章 香殿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将近傍晚时,两人才总算走到天玑殿大门,石松之前常为王掌事跑腿,对这里已不陌生,让安岚将手牌交给门子查看后,就领着安岚进去了。 长香殿有七大主殿,安岚虽也不是第次入长香殿,但却是第次进天玑殿。 天玑殿内的树木极,入眼处几乎全是苍天古树,屋宇反倒成了陪衬。并且此处树木的清香不同于别处,风过处,树叶沙沙作响,异香幽幽袭来,深吸口,明明是身处红尘,却令人有种悠然世外的畅快之感,似乎连心中的那些焦躁烦闷都跟着淡了几分。 附近不时有殿中的侍香人经过,个个衣饰简单,妆容干净,见到他们时,皆会轻轻点头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这里,跟她之前曾见过的地方及不同,她记得,当年差点丧命的地方,有很奇花异草,殿中下人奴仆也极,个个神态倨傲…… “前面是主殿,无招不能过去,殿侍般都在副殿当差。”安岚微微出神时,石松就道了句,然后领着她往副殿那走去。路上所见,安岚都暗暗惊叹,如果说寤寐林是长安城富贵风流的缩影,那这里,当真是人间的仙境,销金的殿堂。 之前还不解这林木中异香的源头在哪,直到入了那通向各处的长廊后,才发现,这长廊内,差不每隔十丈,就设个铜质兽形香炉,香炉质朴,未见香烟袅袅,但闻暗香幽幽…… 她辨出,那香里含有大量的沉香和檀香,这些香都是价比千金,却就这么放在焚香炉内,搁于室外。就是天潢贵胄常出入的寤寐林,都没有这般大的手笔,她无法想象,这究竟需要大的财力,才能支撑得起这日复日的焚烧。 她之前所来之处,个香奴的身价,燃不起缕青烟。 她此时所立之地,随便个香炉,都是镇日香烟不绝。 这便是长香殿,长安城内无数人神往之地。 他们来得巧,刚找到杨殿侍这,正好碰到杨殿侍从外回来。 忽看到安岚,杨殿侍甚是意外,听闻她过来的缘由后,又打量了她眼,就领她去了另外间茶室。茶室里无旁人,室内的陈设亦简单,不见奢华,只是案上那炉香,使人心思清净。 “王掌事让你送过来的?”杨殿侍在椅子上坐下后,打开安岚放在桌上的那个匣子,看了眼,就合上,问了句。 安岚点头:“是。” 杨殿侍想了想,再问:“王掌事可有说了什么?” 安岚摇头:“王掌事没有交代过别的话,只让我将这个送过来,亲手交给杨殿侍。” 杨殿侍有些意外,王掌事送这么份厚礼,还特意派了这丫头送过来,却什么话都没说,是什么意思?他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又打量了安岚会,他记得半个月前在源香院内看到这小姑娘,当时只觉得这丫头颇有几分灵秀,倒也没太在意。后来因景炎的态度,他便留了心,只是刚跟源香院的白书馆打听了几句,就因丹阳郡主来长安的事而将这事暂时搁下了。 如今倒不知景公子那边是什么意思,这么些年,白广寒大香师愈发不理俗事,虽说大香师殿内的庶务都有殿侍长打理,但天枢殿的情况却是有些特别。白广寒大香师和景炎公子是双胞兄弟,景炎公子又是景公唯的继承人,而天枢殿的殿侍长曾是景公的养子,其手下的殿侍,也有几位是从景府出来的。 所以说,即便景炎公子不是长香殿的人,但白广寒大香师的天枢殿,如今说是由景炎公子管着,却也不为过。 有如此双重身份,有谁不想巴结景炎公子呢。 这小姑娘,可是他自认识景炎以来,第次看到景炎显露出另眼相看的人。 杨殿侍沉吟片刻后,再打量安岚眼,见她并没有因自己刚刚的沉默而显露出半分惴惴不安,不由就想起半个月前,这小香奴面对香使的污蔑时,也是像现在样。明明不显山不露水,却偏偏就能引起旁人的注意,杨殿侍倒真生出几分兴趣,便问:“第次来这里?” 安岚轻轻点头。 杨殿侍笑了笑:“难得能上来趟,王掌事又这么有诚意,就让你留几日,在这好好看看。” 先留下这小姑娘,过两日再请景炎来趟天玑殿,到时也好看清楚景炎是何意,若是能借此送出份人情,自当是皆大欢喜。若景炎对这小香奴并无它意,到时再将这丫头打发回去便是。 安岚心里惊,她没想到,少了那封信,事情竟还是照着王掌事的意思发展。 杨殿侍见安岚迟迟不出声,只当她是太过激动,正打算唤人进来领她出去,给她安排个歇脚的房间,却不想安岚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并开口道:“杨殿侍如此厚待,奴婢本不该拒绝,实在是因为再过几日就是源香院的香使考试之日,奴婢为此已准备时,实不愿错过。” 杨殿侍怔:“你想考香使?” 安岚点点头。 杨殿侍有几分意外:“你识字?” 安岚垂脸道:“曾跟在识字的婆婆身边学过几年字,所以认的些。” 这丫头……倒是个懂得往上爬的,而且这份心思,沉稳得不像个小丫头。若是别的香奴,听到他刚刚那句话,哪可能还能保持住这等心态。不为眼前之利所惑,难得的是还有如此品貌,年纪又尚小,这样的人,若掌控得好了,日后便是大助力。 无论香奴还是香使,这些身份对他来说,都差不,不过送出去的话,香使的身份确实能抬高身价。景炎公子那边,倒也不用急着去试探。 因而杨殿侍沉思了半响,便道:“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安岚松了口气,磕头叩谢。 石松在门外等了许久才看到安岚从里头出来,便问:“为难你了?” “没有。”安岚摇头,低声道,“可以回去了。” 石松同她并肩往走了会,待瞧不见旁边有人后,才又问:“香他收下了?没发现什么?” 安岚摇头,石松便再不说话,二人出了天玑殿后,瞧着天色已不早,便都加快脚步。只是将走到石阶那时,忽然碰上众香车宝马从另边的大道缓缓行来。 石松即拉住她定,便示意她垂脸:“别乱看,能乘车上来的人,身份都极高,有的脾气古怪,不喜被人盯着看。” 第031章 突变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和石松定会后,前来的宝盖华车也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有风过,馥郁甜香从重重纱帘内绵绵逸出,似初开的花朵,令人心驰神醉。 安岚微微抬起眼,正好看到马车的纱帘被撩起,先有位粉衣婢女从车上下来,然后接过车仆递过来的猩红地毡,弯下腰,小心铺在地上,又仔细拉了拉后,才直起腰,抬手放在车前。 随后便见只宛若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芊芊玉手从车内伸出,轻轻放在那婢女的手上,接着只缀着龙眼大小的珍珠绣花鞋从车厢口探出。虽天色已晚,但太阳还挂在树梢处,阳光恰到好处。 除珍珠的宝光外,小巧的绣花鞋上还有金辉银烁,鞋子上面是月白色的软烟罗,层层叠叠,被风吹,竟似起了雾般,若隐若现地露出小截纤细的脚腕。只是很快,那裙子就将那双宝光璀璨的绣花鞋给盖住,个仪态万千的妙龄女子从车内下来,到铺好的地毡上,抬脸往长香殿望去。 安岚只看了她的侧脸眼,就悄悄垂下眼睑,随后听到那女子似叹息般地道:“这个时候过来,不知能不能见着白广寒大香师。” 扶着她的婢女道:“郡主早有才名在外,如今带着满满诚意屈尊前来,那位大香师想必不会拒绝。” “大香师的身份岂是我能比,进去吧,长香殿的人出来了,我是来拜师的,这般兴师动众反倒不好。”那女子说着就往前去了,众人马即亦趋亦步地跟上。 待他们走远后,安岚才抬起脸,往那看去,片刻后低声问:“她是谁?” “以前未曾见过,想必是哪位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石松摇了摇头,然后道,“快回去吧,路上还得花些时间,再晚院门就关了。” 安岚点点头,只是她将收回目光时,丹阳郡主正好踏上长香殿大门的台阶,而就在这会,她回头似无意中往身后看了眼,正好就看到了安岚。 虽隔得很远,但两人都感觉到,那瞬,对方的目光跟自己碰到了起 丹阳郡主便随口问了句:“那位是谁?看衣服不像是殿里的人。” 前来迎接的殿侍也往安岚这看了眼,便有些不以为意地道:“是下面香院的香奴。” “香院的香奴?怎么会在这里?” “想必是交什么差事,郡主里面请。” …… “安岚?”石松已经下石阶了,发现安岚落在后面,便回头喊了她声。 安岚这才收回目光,转身下了石阶。 石松看了她眼:“你没事吧?” 安岚摇头,随后问:“你知道白广寒大香师要收徒的事吗?” 石松怔,想了想才道:“没听说过,不过早之前随王掌事去香师那办差时,曾听香师们提过,长香殿的大香师确实会收徒,不过这拜师可极不容易。” 安岚忙问:“大香师般都收几个徒弟?” “这我怎么会清楚。”石松摇头,又看了她眼,迟疑道,“怎么问起这个了?” 安岚沉默会,才道:“刚刚不是听那位郡主说,是来拜师的吗。” 石松点头:“想必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拜入大香师门下。” 安岚觉得有点儿闷,此时鼻间似乎还留有那女子用的甜香,那香味闻就知不凡,似花开不败之景,是真正的,天之骄女的味道。 难怪景炎公子说,只能给她个机会。 …… 两人回到源香院时,太阳已落山。安岚正要进去,却抬脚时,突然发现院门的石阶那似乎滴了几滴什么东西,她即拉了拉石松,然后指指那里。 石松弯下腰仔细看了看,然后低声道:“像是血。” 安岚心头惊:“难道是院子里的人?” 石松没说什么,两人对视了眼,就都赶紧进去,随后便听说他们下午出去没久,王掌事就领着王媚娘出去了,似乎是去了白书馆那儿。结果不到个时辰,王媚娘就被人抬着回来了,据说是被打了几十大板,下身的衣裙都渗出血来了,当时就吓坏了好几个香奴。 “王掌事没块回来?”因王掌事此时不在香院内,安岚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找金雀了解情况。此时整个香院都透着股人心惶惶的气氛,好些个香奴都三五成群地在块悄声嘀咕,安岚会来了,他们也都没怎么注意。 “回来趟,又出去了。”金雀低声道,随后又问,“你呢?他让你送什么过去的?有没有出什么事?” 安岚便将那封信的事给说了下,金雀听后即咬牙道:“果真没安好心,你撕得没错,王媚娘都遭了殃,我看他现在也快自身难保了。” 安岚便问:“他之前回来时,没什么事吗?” 金雀有些不甘道:“没什么事,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而已,不过他找个这么个替罪羊,白香师就真点都不怪他了吗?” “估计是忍着呢,白香师若真撤了他,香院里非乱套了不可。”安岚想了想,又问,“王媚娘怎么样?” “听说结结实实三十大板,那血都染了衣衫,送回来时就剩口气了。”金雀脸色有些发白,不自觉地搓着两边胳膊道,“说打就打,这是真把人活活打死!” “那她现在在哪?” “好像是抬到她屋里去了,大家都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昨儿还跟王掌事卿卿我我呢,今儿就被拿去大半条命。而且王掌事刚刚回来后,也没说要让人给去请大夫或是让人给她上药。”金雀摇摇头,“她平日里跟手底下的香奴向来不亲,香奴胆子又小,桂枝虽跟她伙的,但也直视她为眼中钉,据说自送回来后,都没人敢去看她。” 安岚想了想,便起身,金雀愣,忙拉住她道:“你去哪,不是想去看她吧,你别傻了,这个时候充好人有什么用。” “不是,我去陆香使那。”安岚说着就出去了,却她刚推开门出去,就听说王掌事回来的,并让石松过来喊她过去。 金雀不放心地追出来,安岚悄声道:“没事的,天晚了,你去陪着婆婆。” 金雀轻轻跺了跺脚,目送安岚离开后,才转身回去。 第032章 机会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过来时,石松还在王掌事屋里,似刚刚回完话。安岚进去就看到他了,但面无异色,如往常般,连眼神都没有交流,垂着脸小心走过去过去欠身行礼。 王掌事面上有躁色,就连声音也比往日急了些:“东西你亲自送到杨殿侍手里了?” 安岚点头:“是。” “说什么没有?” “没有,只是打开匣子看了眼,就收下了。” 王掌事皱眉:“什么都没说?” 安岚摇头,王掌事面上的躁色又重了几分,想了会后,就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在安岚跟前,脸阴郁地打量着她道:“杨殿侍也没跟你说什么?” 安岚将脸垂得低了,小心翼翼地道:“杨殿侍确实没有跟奴婢说别的,只是收了东西后,沉默了好会,然后就让奴婢回来了。当时……杨殿侍许是真想说什么,但杨殿侍未开口,掌事也未曾交代过什么话,奴婢也不敢嘴。” 王掌事脸狐疑看着她,片刻后,就问向石松:“她说的可是真的?” 石松回道:“当时杨殿侍只让奴才侯在屋外,奴才无法亲眼所见,不过安岚随杨殿侍进了茶室后,茶室里确实没有交谈的声音,并且不足半刻钟,安岚就从茶室里出来了。” 王掌事看了看他们俩,又在屋里走了几步,杨殿侍之前明明已跟白书馆打听这丫头了,如今却只收了东西却没有收人,是什么意思?他在信里甚至还没提所求之事,难道杨殿侍已提前收到风声了?不可能,这等小事,谁会往上传。难道是白书馆……也不可能,白书馆那么要面子,不可能自己去传这事。而且,若真是白书馆跟杨殿侍打了招呼,杨殿侍就不会只收他半的礼…… 王掌事正琢磨的时候,石竹敲门进来了,说是白香师的人过来了,请王掌事过去趟。王掌事面上凛,也顾不上安岚,摆摆手让她回去,然后就理了理衣袖,负手出去了。 安岚从王掌事那出来后,没有马上回香奴的院舍,而是去了香使的住处。 陆云仙此时正倚着引枕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把紫竹缎面绣花的扇子,却也不扇风,而是拿扇骨轻轻拍着膝盖,显得有些烦躁。王媚娘被抬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撞见,那惨样,即便现在闭上眼,都还是能看得见。 按说,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只是不是为何,此时她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凉。 五年了,从王媚娘进入源香院开始,直就跟她不和。 两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好几次都差点将对方置于死地,如今,终于有个结果了。 陆云仙轻轻叹了口气的时候,正好安岚进来。 “你回来了。”陆云仙看到安岚,有些诧异,便招呼她过来,“他就只是让你去那边跑腿?” 安岚点头:“给杨殿侍送了份厚礼,杨殿侍收下了。” 陆云仙微微皱眉,沉吟会才道:“杨殿侍想插手这事?” 安岚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问了句:“陆香使刚刚为何叹气?” 陆云仙回过神,便往对面那示意了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走,她也被带走了,回来后就只剩口气,依我看,她怕是熬不过今晚。” 安岚便道:“既如此,您不过去过去看看?” 陆云仙看了她眼:“难得你是个心软的,倒是忘了之前她纵容陈露陷害你那事。” 安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云仙摇摇头:“人之将死,无论生前如何,终究是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照理我是应该过去送她最后程的。实际上,你过来之前,我也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只是,如今上下都盯着这边呢,王掌事未开口给她请大夫,大家都明白风往哪吹了,全避之不及,我又何须去做这烂好人,再说我去看眼,也留不住她的命,此举。” “王掌事刚刚出去了。”安岚看着陆云仙道,“陆香使现在过去,绝非此举。王香使跟了王掌事好几年,如今说舍了就舍了,点儿情分都不留。而您虽直以来虽跟王香使不亲,但这会儿若能过去看眼,送程,大家看在眼里,嘴上虽不会说什么,心里半会觉得您是个宽厚的,日后,大家心里便都会向着你。” 陆云仙愣,安岚接着道:“再说,王媚娘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心里定是怨着王掌事。而之前,就王掌事就领着王媚娘个去了白香师那,眼下白香师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想必王媚娘会比我们清楚许。您这会儿过去看看她,她若不想就这么带着怨离开,半会将她知道的都告诉您。虽说如今王媚娘不能跟您争香使长的位置了,但源香院里的香使除了您以外,还有好几位,有这份心的也不少,王掌事完全可以提拔她们。” 陆云仙坐直起身,琢磨会后,即从榻上下来,然后打量了安岚眼,有些复杂地道:“你这心思,当真是……”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这段时日,她已隐隐察觉出来,这丫头的野心不在此。 之前,若说是她选中安岚,如今,反倒像是安岚在推着她往前。 若是景公子教这丫头这些弯弯绕绕,便不足为奇,若是她自己的盘算出来的,那当真是让人心惊。 …… 陆云仙出去的时候,安岚也想知道王媚娘临终前会说什么,便默不作声地跟着。陆云仙看了她眼,没说什么,两人来到王媚娘门前,便发现门是虚掩的,平日在里头伺候的香奴不知跑哪去了,屋里就点着盏将灭未灭的油灯。 陆云仙推开门进去,入了里屋后,才看到王媚娘就卧趴在榻上,动不动,也不知死了没有。 陆云仙时有些腿软,竟不敢靠近。安岚却没陆云仙那么惧怕,她见陆云仙迟迟不迈腿,就直接上前去,走到王媚娘身边,伸手在她鼻子前探了探,见还有微弱的鼻息,便在王媚娘耳边轻轻喊道:“王香使,陆香使来看你呢。” 安岚连喊了三声后,王媚娘才微微恢复点意识,脖子动了动,出声道:“水……” ———————— 突然了好几个评(⊙o⊙),真让我受宠若惊! 第033章 命绝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忙给王媚娘倒了杯水,小心喂了她后,又替她将房间里的灯点上,然后等她再缓缓,才又道:“王香使,陆香使来看您了。” 王媚娘抬起脸,看向陆云仙,两人谁都不说话,良久,王媚娘才垂下眼,无声地笑了,笑如泣。 虽说她自被抬回来后,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还是知道,直,就没有人来看她眼。刚刚她喃喃地求杯水,求得都晕死过去了,也没谁给她送上滴。想不到,想不到,最终来看她的,竟是陆云仙。 真是可笑啊,以为不会抛弃自己的人,最后要了她的命;直以来争锋相对,不置对方于死地不罢休的人,却给她雪中送炭! 如今才知道,她这几年,原来就是个笑话。 王媚娘收回目光,有些自嘲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陆云仙没有安慰,沉默了会,才开口道“送你程,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原来,是为这个……”王媚娘又抬起眼,看向陆云仙,“我还以为,你是,发了善心。” 陆云仙眉头微蹙,看了安岚眼,安岚没有任何表示。 这里,谁都不是傻子,陆云仙若过来,就痛哭流涕说些肉麻话,那才叫糟。 实话实说,有时候就是对对方的尊重。尊重和报复,应该是此时的王媚娘最想要的东西。 王媚娘又道:“再给我杯水。” 安岚依言又倒了杯,只是喂她时,轻轻劝道:“伤太重,此时不宜喝太水。” 王媚娘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将那杯水点点喝光后,又歇了会,才对陆云仙道:“白香师想除去王掌事,但,眼下,白香师还没有合适的,替换人选。而且,白香师还没有最后下决心,所以……暂时不会动,王掌事。” 陆云仙心里微惊,即跟安岚交流了下眼神,她们猜的果然没错。 许是回光返照,许是拼着最后口气,王媚娘说完那句话后,就抬起手,指向屋里的箱笼:“第三个箱子里面,有个石青色的引枕,你,你拿出来。” 安岚句不问,即走过去打开箱子,找出王媚娘说的那个引枕头交给陆云仙。 王媚娘又道:“拆开。” 安岚找来剪刀,跟陆云仙块将那引枕给拆了,手伸进去探了探,就摸出本小册子。陆云仙翻了翻,随后脸色变,安岚也探过去看了几眼,目中了然。 那是张张票据集成的小册子,都是白香师这些年公饱私囊的证据,能收集得这么详细,非王掌事不能,因为香院里的事,基本都是王掌事替白香师做的。这是王掌事暗中留了手,就是为防以后万白书馆要跟他翻脸,他好拿出来要挟白书馆。 或许,白书馆也是有这方面的顾忌,所以在这件事上,终是对王掌事网开面,顺水推舟,将所有怒火发泄到王媚娘身上。 “王掌事还不知,我已给他,换了。”王媚娘看着陆云仙道:“这便是,你给白香师的投名状,你,将这个送到白香师面前,白香师,绝不会,再犹豫。” 陆云仙只觉呼吸急促,她没想,这趟过来,竟会得到如此有分量的东西。 陆云仙怔怔地看着王媚娘,心里五味杂陈,两人争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竟是王媚娘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片刻后,她才郑重地道:“你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王媚娘扯了扯嘴角,然后看向安岚:“你——” 安岚对上她的眼睛,等着她的话。 王媚娘吃力地道:“桂枝和石竹,有私情,王掌事还……还不知道。我告诉你,算我,谢你两杯水。” 安岚惊,桂枝竟在王掌事的眼皮底下做这等事! “机会难得,就看你们,敢不敢了。”说到最后,王媚娘慢慢垂下眼,声音越来越低,“他无情无义,我会在下面,等着他的……” 外屋那盏孤灯,油尽,灯熄,源香院缕香魂散去,无人哭泣。 那晚,王掌事没有回来,陆云仙将王媚娘殁了的消息告诉连喜儿。翌日,连喜儿待王掌事回来后,报给他声,得王掌事的允许,连喜儿便从公账上划了几两银子,为王媚娘草草办了后事,当天就下了葬。 王媚娘留下的东西,连喜儿领着人去清点番,便都收入库房。 至始至终,王掌事都不曾去看眼,那天,几乎所有香使和香奴都感到惶惶不安,只有桂枝,眼里盛着藏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金雀冷眼看着,悄悄跟安岚道了句:“她竟还不知死活。” 安岚摇头,原以为王媚娘是个死心眼的,谁知她早就拿了王掌事的把柄;至于桂枝,谁想到她在攀附王掌事的同时,还敢跟王掌事身边的小厮私下勾搭;还有她呢,金雀呢,谁又会了解她们的过去。这里,几乎每个人,都藏着不为人知的面。 王媚娘的后事办妥后,再过天,就是考香使的日子。 陆云仙已提前送了安岚的名单去王掌事那,王掌事倒没在这事上卡住,只是今年也跟往年有所不同。因王媚娘的死,源香院下子空出两个香使的位置,所以除了源香院报考的香奴外,王掌事还从外头举荐了男女两人进来同参与香使的考核。 虽那两人都是王掌事的侄女和侄儿,但因香院的掌事本就有权利举荐自己认为合适的人进香院,所以,对于王掌事的这个决定,就是白书馆也不会有异议。 但是,白书馆自然不会乐意看到,源香院成为王掌事的家天下。 香使考试的前天,陆云仙将安岚叫过去,嘱咐了些惯例的话后,就让屋里的人都出去,然后问:“那东西,你觉得,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 安岚知道陆云仙指的是什么,便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得先让白香师看到,有人能顶替得了掌事之位,然后再将这本册子交给白香师,时机就正好。如今您也看出来了,王掌事已开始准备要架空白香师的权利,将这香院都换成自家人,白香师不可能看不出来的。依我看,眼下的情形稳不了长时间的,咱们时机找好了,王掌事必无回头路!” 陆云仙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这源香院内,没有人比您合适那个位置。”安岚看着陆云仙道,“经王媚娘事,别的香使心里也会向着你,不会向着他。” 陆云仙心里突地跳,良久,才道:“怕是,没有人敢。” 安岚道:“有了白香师的支持,就没人不敢了。” 第034章 考试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明天就上架了,面临新轮的压力,恳请大家正订阅支持,拜谢!!! ———————————— 香院里的香奴,十个里头,几乎找不出个能认得自个名字的。而要是想找个除了会认自个名字外,还能读会写的,起码要从百个人头里找。 所以,源香院算是出奇了,不到五十个香奴,竟就出了四个能读会写的,并且都是女子。当然,这字能认得了少,写得了几个另说,但起码不是睁眼瞎。平日里香使常用的字,她们四个,即便不是每个人都能全部默写出来,但只要看到了,基本都能认得。 这四人分别是安岚,金雀,桂枝,还有个荔枝。 金雀和安岚是跟安婆婆学的;桂枝是后来在王掌事的安排下,请了别人教的;荔枝是因为他父亲是个秀才,所以进源香院之前,少少也认了些字。 但是,眼下要争香使之位的,除了她们四个外,还有两位,是王掌事特意从外头找过来的。个叫王玉娘,二八年华,生得白白净净,虽衣着打扮略显简朴,但双手嫩得像豆腐,明显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另外个叫王华,是王玉娘的堂兄,比王玉娘长岁,个子已经开始拔高,也是脸白净的皮相,身简单的直裰穿在身上,斯斯文文的,倒有几分书生味。 所以,是六个人,争两个香使之位。 表面上看,似乎每个人都有三成左右的机会,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两个位置的人选,已经被王掌事定下了。 但是,安岚并没有因此没有退出这场考试,桂枝也没有。 金雀的目的不在香使之位,纯是去助威的。荔枝则是稀里糊涂地被自个顶头的香使给推过去凑热闹,打量着能不能拣个便宜,若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照往年的惯例,考试分三场,第场是默写香品名;第二场是辨香;第三场是由负责这次监考的香使临场出题,三场都顺利通过,便是最终胜出者。 考试的地方设在源香院前院正堂左侧的香室内,这间香室是源香院专门用来品香之所,故室内摆设不见奢华,但处处都透着高雅之意。 安岚和金雀不敢耽搁,天亮,就已经在这香室门口候着了,桂枝和荔枝跟她们是前后脚到。这等考核,谁都不敢耽搁,没会,连喜儿也领着王玉娘和王华过来了,跟在连喜儿身后的,则是陆云仙和另外几位香使。 除连喜儿和陆云仙,还有荔枝上头的那位香使禾姑外,跟着过来的另外两名香使都是男的。这几人当中,就数禾姑的年岁最大,已有三十出头了,但若论在源香院的资历,却谁都越不过陆云仙。 因此连喜儿开口让人开门后,陆云仙就跟着问了句:“连香使长,香品可都准备好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看到有人送过来?” “这次的香品是王掌事亲自准备。”连喜儿说到这,就看了陆云仙和禾姑眼,接着道,“此次参与考试的香奴,都跟你们有点关系,所以王掌事命另外两位香使助我,你们会不能进香室。” 陆云仙怔,遂看了已开始准备进入香室的安岚眼,旁边的禾姑已经开口道:“自当如此。” 陆云仙收回目光,也跟着点了点头。 连喜儿领着他们进了香室后,陆云仙才道:“这几个丫头,不知是谁能有最终的好运。” 禾姑看着跟在连喜儿身后的王华和王玉娘眼,就嗤笑地摇了摇头:“依我看,这运气早被定下了,还是别妄想了。” 陆云仙看了禾姑眼:“那你还让荔枝过来。” 禾姑也看了陆云仙眼:“你不也样,这些天,我看那安岚跟你是越走越近了。” 陆云仙卷着手里的丝绢,叹息般地道:“我是看那丫头能识文断字,又是个上进的,还难得不跟旁的人学那些乌七八糟的下流事。她在我手下当差,也直是不急不躁,不争不抢,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为她打算几分也是应当。再说,这地方如今是越来越不像样了,那王媚娘,当日威风。虽说路走歪了,可谁想到这好好的人,竟说没了就没了。得意了那么些年,最后得到的却是三十杖罚,副薄棺。说白了都是苦命人,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倒了霉,如今能帮着她们把是把,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她们的运气了。” 禾姑有些诧异陆云仙会跟她说这番话,而提起王媚娘的死,似乎也勾起她心里的寒意,于是愈发觉得陆云仙说得有理,再思及陆云仙最后还送了王媚娘程,心里不免有些戚戚,便道:“以往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可见日久见人心,难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有几个人真是冷情冷血。”陆云仙笑了笑,无奈道:“有句话叫上行下效,上面的人都没有这份心,你我又怎敢表露出不同来。说到底,咱也不过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奴才罢了。” 禾姑甚是赞同,连连点头:“可不是,难为你也是这般想的,若是……”只是禾姑说到这,忽然就停下了。陆云仙看了她眼,也不追问,心里却是有了底。禾姑在源香院的时间虽比她短,但禾姑在进源香院之前,就在别的香院当过差,加上禾姑比她们年长许。所以论起来,这当差的资历也不见得就比她浅,因而源香院内有好些个香使都听禾姑的,而眼下她得了禾姑的好感,日后行事就方便了, 去送王媚娘最后程,所得到的益处,比她想象的还要,而这些,可以说都是安岚给她的。那晚若不是安岚过来让她去看王媚娘,她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亦不可能有如今的人心所向。 想到这些,陆云仙便有些担心的往香室那看了眼,王掌事特意从外头挑了两人进来,连考题都亲自准备,如此不公的情况下,安岚能顺利胜出吗? 眼下香使的位置,王掌事都要换自己的人,香使长之位,他不可能让个不听他话的人坐上去。 陆云仙正为此沉思担忧的时候,香室内,安岚等人都已各自入座。里头早设好案几和笔墨纸砚,每人案,到时提笔于纸上落字便可。 桂枝跪坐好后,微皱了皱眉。她虽临时抱了佛教,但对这些文人之物,心里还是有些敬畏,并且没有底气。于是就抬眼往门口那看去,正好就看到石松和石竹两人,各自捧着个长条匣子从外走进来。 连喜儿接过他们手里的匣子,打开,检查了遍后,就在旁边点起炷香,然后道:“这两个匣子里,共有二十种香品,炷香时间给你们辨认。待这炷香烧完后,香材便收回,你们开始写出这二十种香材分别是什么,同样是炷香的时间。” 二十种香品被取出,轮流放在每位的案几上供观察片刻,然后往下传。 如此回传了三轮,那炷香正好燃尽,连喜儿命两位监考的香使将所有香品收回,重新放入匣子内,再次点上炷香,并道:“开始写吧,记住,个字都错不得,错了个字,就不用参加第二场了。” 六人先后提笔,沾墨。 安岚看了金雀眼,两人面上都很平静,这二十种香品,基本都是源香院有的。她们日日去拣香场干活,数年下来,早就认得这些香品了,写出这些香品的名字,自是不难。 王玉娘和王华面上隐隐露出几分喜色,刚刚进来时,他们还是有些紧张。直到看过那些香品后,才知道叔叔昨晚让他们背的那些香品名没有假,看来这源香院果真是他们叔叔说不二,这所谓的考试,也不过是摆个样子而已。 荔枝提笔后,微微皱眉,回想了好会,才开始落笔。 只有桂枝,开始写了几个名后,就停下了,然后悄悄抬起脸看向石竹。随后,她待那两位监考的香使都走到前面去,便从案几下面捡起支风干的茅香花,举起来,对石竹示意了下。 连喜儿看见了,应该是刚刚传递香品时落下的,正要开口让监考的香使去拿,石竹已经抬步往桂枝走去,连喜儿便又闭上嘴。 桂枝左侧是王玉娘,王玉娘前面是安岚。 若没有之前王媚娘告知的那件事,对于石竹的举动,安岚不会在意。 所以,此时石竹动,安岚立即察觉到不对劲,手微顿,眼角的余光开始追着石竹的身影,并借着沾墨的动作,微微侧过脸。 王玉娘是突然看到有人往这边过来,下意识的转过脸看过去。 当然,此时的香室内,除了安岚,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桂枝和石竹。因此也没有人特意往他身上注意,包括连喜儿。 但是,王玉娘看到了,虽看得不太真切,但她还是看到石竹在接过那只茅香花时,似乎将手里的什么东西放在桂枝手里。 安岚收回目光,面不改色,继续写后面的香品名。 王玉娘则有些愣住,因为突然发现个秘密,而使得脸色明显发白。 她自小娇生惯养,这些年还不曾经历过什么事,和王华初进源香院时,是石竹先接待他们。她自然知道石竹是叔叔身边的人,所以,突然看到这幕,又不太敢确定的情况下,脑子顿时有些发懵。 桂枝注意到王玉娘的异样,心里惊,只是随即就狠狠瞪了王玉娘眼。 王玉娘有些慌张的转过脸,只是想了想,就抬起脸,欲要张口。 第035章 毒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今天上架,求订阅支持,求粉红,各种求~~ ———————— 石竹差不是跟桂枝同时注意到王玉娘的异色,他脸色当即变,若王玉娘在这个时候喊出来,那他和桂枝私底下的事,定会被王掌事知道。 石竹慌忙看了桂枝眼,两人都想到这个,皆感到头皮发麻,恐惧从心底透出,手脚瞬间冰凉。桂枝跟前的案几上,已写了几个香品名的纸张上即了道余的笔画,这张纸废了,需再重新写。 香室内极安静,眼看王玉娘就要出声了,石竹突然用力咳了下。 声音来得如此突兀,使得所有人都不由往他那看了眼,王玉娘鼓足的勇气也被这声咳给击散了。只见她的脸由白变红,唇嗫嚅了几下,在桂枝杀气腾腾的目光,终是合上了。 反正叔叔是这香院里的掌事,她过后再私下告诉叔叔也样,不用这个时候就跟人结仇。王玉娘心里这么想着,又悄悄看了石竹眼,却见石竹已经垂下眼,所有人也都再次将注意力投到自己桌案前。 香室内又恢复安静,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王玉娘却莫名生出几分心慌,但她又不知这等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安岚将那二十个香品名写完,然后放下笔,安静地跪坐在案前,垂目,神情恬静。 金雀换了张白纸,借着阔袖的遮掩,打开石竹给她的纸条,迅速看了几眼,找到那几个她忘了如何写的字,然后再次提笔。 石竹不认得字,对香品也知之不,为了弄到这张桂枝需要的小纸条,不知费了大的心思。甚至冒着被王掌事发现他有二心的危险。 初涉情和欲的少年,或许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或许他如今所做的切,都只能算是年少时的热血和冲动。但如果所谓的成熟,就是我已无法再为你做疯狂的事。当生活的磨练让冷静分析。权衡利弊变成种本能后,曾经不顾切的疯狂行为,谁又敢断言。那不是爱。 但这些,此时的桂枝都没兴趣去了解,她只关心那个香使之位的最终归属。 而且,重要的是,现在她面前出现了个意外,或者说,个极大的危机。 桂枝冷冷地瞥了王玉娘眼,她看得出来,刚刚王玉娘没有说。却不代表过后也不会说。她知道,今天之内,王玉娘定会将所有看到的事情告诉王掌事,到时……她定会落得跟王媚娘样的下场! 桂枝暗暗咬牙,垂下脸,眼底露出疯狂之色。 那炷香燃尽的时候。所有人都停笔,监考的香使过来收卷。 连喜儿当场批阅,没有意外,所有人都通过了这场考核。随后连喜儿就扫了他们眼,然后道:“从下午的辨香开始。你们六人分两组,每组里最终通过者就是新任的香使。” 安岚和金雀对看了眼,金雀有些意外,以往的香使考试可没有这种规矩。安岚心里却了然,其实只要通过第场考试,就证明有能力胜任香使位,后面的两场考试,不过是优中选优。 而以往第三场考试般是临时抽签,两人成组分较高下,万王华和王玉娘抽到起,那到时必有个落选。王掌事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俩都中选,所以为防止这个万,王掌事自然要重定规则。 果真,接下来连喜儿未让她们抽签,而是直接念分组名单。 安岚,金雀,王玉娘是组;桂枝,荔枝,王华是组。 金雀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心里哼声,安岚没任何表示,平静地接受这个安排。倒是桂枝,听到分组名单后,眼睛猛地亮,即往安岚那看了眼,随后将目光停留在王玉娘身上片刻,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 走出香室时,安岚注意到桂枝不时盯着王玉娘的背影,眼神里隐隐透出几分藏不住的阴狠,她顿了顿,便拉住金雀,待桂枝她们走远后,才低声道:“会我们去拣香场。” 金雀愣,不解道:“今日咱可以不用干活儿的,好容易可以歇歇,还去受那个累做什么,而且这大太阳晒的。” “去吧。”安岚给她打了个眼色,见荔枝正往她们这过来,又低声道,“但别跟荔枝说,只告诉她咱们要回去休息,哪都不去。” 金雀越发不解,却见安岚悄悄往桂枝那示意下,她怔,见桂枝正往她们这看过来,便识趣地不再问。 荔枝走到她们跟前后,就问:“你们这会儿回去吗?我问连香使长了,今儿咱们可以出去在附近随意走走。我想去荷塘那边采点儿荷花和荷叶,做点儿荷花露,还有荷花饼,你们要不要起去?” 安岚微笑摇头:“太晒了,下午还有场辨香,我想回去好好歇歇。” 金雀也打了个呵欠道:“你去吧,我等着吃午饭呢,吃完就睡个午觉,这几天我都没睡好。” 荔枝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没意思,咱们好容易今儿能出去转转。” 金雀笑道:“就你贪玩,我看你也别去摘什么荷花了,免得误了下午的考试。” 荔枝往王玉娘和王华那看了眼,然后低声嘟囔道:“你们也知道我就认的几个字,别的真不行,再说王媚娘香使不是才刚刚,怪让人心慌的……总归这差事我如今不觉得有好,也不指望了,只盼再过几年,我家里能把握赎出去。” 金雀有些羡慕地叹道:“你还有家人可指望,我和安岚早没这个指望了。” 荔枝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其实也就是个奢想,我弟弟还没娶亲呢,家里就算真能凑出银子,也轮不到用在我身上。” 安岚轻声道:“到底还有个希望,总是好的。” “也是。”荔枝又笑了,然后道,“不跟你们说了,我看看谁要去摘荷叶。” 桂枝在不远处,听到安岚她们的谈话。知道安岚和金雀下午考试之前,哪都不会去,加安心了。 不时,大家便都各自回去。 香奴的院舍这边,因里头的香奴都去了拣香场。所以这个时候就她们三个在。桂枝盯着安岚和金雀进了房间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过了片刻,她又悄悄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安岚的房门前偷听了下。 安岚和金雀直在屋里聊天,点儿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桂枝放了心,就悄悄离开那里。 此时,距香奴从拣香场回来,还有个来时辰。 足够发生很意外。 金雀从窗缝那看到桂枝出了香奴的院舍后,才转过头问:“鬼鬼祟祟的,还偷听咱说话,她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安岚开门往外看了看。然后让金雀出来,“我们去拣香场。” “究竟是怎么回事?”金雀跟着安岚出去后,边走,边问,“桂枝刚刚是去拣香场吗?” “我不知道。”安岚摇头,“我不清楚她想做什么。可能下午就知道了。” “那咱们去拣香场做什么,在屋里呆着不就好了。”金雀愈加不解,随后又道,“要不,我找她去。偷偷跟着看她究竟要做什么?肚子坏水的贱人,不防着不行!” “不用!”安岚赶紧拉住金雀,“别管她,万被她拖累了就糟了。我们去拣香场,跟大家在块,做什么都有人看着,别的事赖不到咱们身上。” 金雀迟疑地看了安岚眼,低声问:“安岚,你是不是知道了?” 这等事,现在知道了也是个负担,安岚想了想,便道:“我也不确定,你别问了,下午我再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金雀嘟囔了句,只是跟着又道,“下午的辨香,我看那分组明显是不安好心,若是公平竞争,我看他们谁都比不过你的!就是不知那老色胚要玩什么把戏,陆香使有没有让你注意什么?” 对这个,安岚也没法,无奈摇头:“只能见机行事了。” …… 王掌事去白书馆那办差,王玉娘回到歇息的客舍后,自个琢磨了会,就起身打算去找王华商量刚刚的事,只是她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石竹在门外。 王玉娘吓跳,脸色微白,即有些惊慌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石竹看了她眼,才道:“掌事回来了,让你过去。” “叔叔回来了!”王玉娘眼睛心里喜,面上的惧色即褪去,“叔叔让你来叫我的?” “是,请随我来。”石竹点头,就转身。 王玉娘赶紧跟上,只是走了几步,忽想起王华,就问:“叔叔怎么没叫我堂兄?” 石竹道:“石松去请他了,男客住的地方里掌事那近,估计这会儿都等着你呢,请走快些。” “好,你快点带路,别让我叔叔等急了!”王玉娘放了心,只是走着走着,她忽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放慢脚步,“这里,好像不是往我叔叔那去的,你要带我去哪?” 石竹转过脸,有些冷漠地道:“天气热,王掌事白天般会在凉亭那边休息,王华现在已经到那了,你若不愿去,我就去回了王掌事说你不去了。” 王玉娘听了这话,立马道:“谁说我不去的,我就是没走过这里,而且直没看到什么人,才问问。” “你才进源香院,没过走的地方着。香奴都去干活了,这里没有闲人,不会乱走。”石竹瞥了她眼,解释了句,才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王玉娘咬了咬唇,迟疑片刻,又问:“你难道不怕,会我告诉叔叔?” 石竹没说话,也没有回头,所以王玉娘没瞧着他的脸色已微微发白。 绕过好几条小路,并且直没看到人影,王玉娘又开始不安起来,正要再问,却这会儿石竹忽然停下,转过身:“到了。” 王玉娘愣住,到了?可还不等她看清这是什么地方,后脑突然阵剧痛,她还不及叫出声,后面又是狠狠地击,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石竹,张着嘴,想转身看是谁,可是身子摇摇晃晃了几下,终是没能转过去,就倒下了。 桂枝扔下手里的大石头,拽起王玉娘的身体往旁边那口废弃的水井那拖去。会后,她颇觉吃力,就瞪着石竹低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快点,万有人往这边过来看到了怎么办!” 石竹如梦初醒,却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过去,照着桂枝说的合力托起王玉娘,然后往井里扔。“扑通”的水声,惊得他浑身个激灵,却不及他喘口气,桂枝就跑回去,捡起刚刚那块石头,也往井里扔。 又是“扑通”的声,终于将石竹惊得回过神,他僵硬地往井里看了眼,然后脸惨白地看着桂枝:“你,你杀了她!” 桂枝边喘着气,边恶狠狠地道:“我不杀她,她就要杀了我们了!” 石竹只觉脑子片空茫,不知该怎么接受眼前的切,干巴巴地道:“可你,你跟我说,只是要警告她下,你——你怎么杀人!” “不是我杀人,是我们杀人!”桂枝盯着石竹冷笑道,“别傻了,你以为她能听我们的警告,我们拿什么威胁她!?”桂枝说着就指着那口井道,“她可是王掌事的侄女,那声叔叔可比我这声干爹有分量了,她要不死,死的就是你我!” 石竹呆在那,说不出话,桂枝步步走过去,石竹下意识地后退步。 桂枝再进,抓住他的衣服,身体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盯着他发白的脸道:“难道你敢让王掌事知道我们的事?敢吗?” 石竹怔怔地摇头,桂枝便道:“所以她必须死!” 石竹艰难地开口:“万……” “没有万,这事谁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桂枝看着他,缓缓开口,“而且,我跟她无冤无仇,没任何理由要置她于死地,因为她跟我不是组的。只有安岚和金雀,才会想让她死,你明白吗?” 第036章 嫌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整个上午都很是平静地过去了,午饭时,金雀瞧见桂枝也过来厨房这边,便低声对安岚道:“好像没什么事。” 安岚往桂枝那看了眼,还不及开口,就看见连喜儿领着几个香奴进来了,身边还跟着王华。 众正吃饭的香奴不由都停下手里的筷子,往连喜儿那看了几眼,然后面面相觑,不知出什么事了。平日里香使长可从不来这里,若有什么事,也只是让身边的香奴前来传话,可今日,竟亲自过来了,并且还带着个陌生男人。 连喜儿扫了屋里眼后,找不到王玉娘,便问:“你们有没有谁看到王玉娘?” “谁?” “王玉娘是谁?” “谁是王玉娘?” …… 大部分香奴都是脸茫然,然后悄悄问旁边的人,王玉娘是今天才进源香院,自然没几个人见过她。连喜儿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便直接看向安岚和金雀:“你们有见过她吗?” 安岚摇头,金雀则问:“她怎么了?不见了吗?” 王华在连喜儿身边,看着安岚和金雀,面色有些难看。王玉娘是他堂妹,人有些天真,他本就有几分担心,但先前想着进来这里后,有叔叔和他看着,应该吃不了什么大亏。可谁想,这还不到天,竟就出事了! 王华的眼睛直盯在安岚和金雀身上,由不得他不怀疑这两香奴。依叔叔的意思,源香院空缺的那两个香使之位,就是为他和王玉娘准备的,这等于是抢了这里有些人的饭碗,自当会遭人恨。 上午第场考试后,连香使长公布下午分组名单时,他心里有些兴奋,却也有些不安。因为分组名单公布,就等于是明确了他和王玉娘的敌对者具体是谁。他们初来乍到。虽是依靠叔叔,但到底根基还未立,对这里的切可以说是两眼抹黑,眼下若有人因不忿生出什么歹心,王玉娘半会吃大亏。 安岚坦然自若地对上王华怀疑的眼神,片刻后,王华终觉得有些不自在,微皱着眉头移开目光。 连喜儿没有回答金雀的问题,沉吟了片刻,又跟王华低语了几句。然后就吩咐所有人都去找王玉娘。王掌事马上就回来了。王玉娘若出了什么事。她实在没法交代。而且王媚娘前两天才没了,此时她心里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由不得不着急。 源香院占地不小,除去各处的房舍和拣香场晾晒场外。还有很大片专门用来培育各种植草的林地,若是走到那边,时半会迷了路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午饭才吃了半的香奴,就在连喜儿的指使下,没头没脑地出去找人了。 安岚和金雀是认得王玉娘,自然也要跟着去找,而没会,陆云仙也闻着风声过来找她们。 “怎么偏就她不见了?”陆云仙脸色有些凝重,王玉娘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旁人半就怀疑到安岚和金雀身上。而安岚和金雀又是她手下的香奴,这真是牵发而动全身。 安岚摇头:“不知道,上午从品香室回来后,就没见过她。” “当真跟你没关系?”陆云仙往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悄悄问。 金雀愣,正要开口,安岚拉住她,随后也低声道:“您放心,我没有那么蠢笨,看似利实是弊的事不会做的。我和金雀回房间后,只歇了半刻钟,就去拣香场了,拣香场的名册上都记有我们出入的时间,里头的嬷嬷和香奴也都可以作证。” 陆云仙稍稍放了心,随后又道:“那她是去了哪?也不可能自己跑出去……” 安岚便道:“不管怎么说,源香院是要出事了,而且这事看起来也是出乎王掌事的意料。依我看,这等意外,王掌事定会先瞒着白香师,您快想办法通知白香师这件事,然后您再配合好连香使长寻人。” 陆云仙时不解,便问:“这等小事,白香师不会感兴趣的,让人去告知,很可能反会打扰到白香师。” “此时彼时,眼下白香师定是非常愿意了解源香院内的切,若能赶在王掌事知道之前,让白香师点点掌控源香院的大小事,白香师是求之不得。”安岚边走,边低声解释,“王玉娘的事白香师愿不愿插手管,与咱们无关,重要的是,您需趁着这个机会,让白香师知道你的存在。而且您还要让白香师知道,除了王掌事外,您对这源香院里的切,也样是了如指掌。你要让他知道,除了王掌事,你也可以帮到他!” 陆云仙顿时醒悟,遂看了安岚眼,这丫头,任何危机,竟都能转化成机会! 香奴香使加上院侍,统共五六十人,在源香院内找了近个时辰,连林地那都派人去看了,却都看不到王玉娘的影。不安的情绪传递到每个人身上,但连喜儿焦心的同时却也稍稍有些放心,她觉得,此等情况,很可能是王玉娘自己悄悄溜出去了,或许会后王玉娘就自己回来了。 而这些人当中,只有桂枝和石竹清楚王玉娘在何处,于是他们跟着找人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避开那里。 那个地方,其实就在晾晒场旁边的堵墙后面,那里原是个洗衣房,只是因房子年久失修,便渐渐废弃了。几个香奴走到晾晒场这边后,有两个香奴想偷懒歇会,便绕到那堵墙后面。 桂枝虽特意避开那个地方,但同时又直往那边留心,安岚和金雀则悄悄留心桂枝的举动。 因而,片刻后,她们便听到惊叫声从晾晒场那传来。 桂枝的脸色当即白,安岚和金雀对视了眼,就随大家往那边走过去。 正好这个时候,王掌事回来了。 水井里的尸体被院侍捞出来后,恐惧的气氛再次笼罩源香院。 王媚娘刚死没两天,源香院竟又出了条人命,而且还是这么恐怖的死法。 为什么会被杀? 什么时候杀的? 谁下的毒手? 所有人心里都存着这些疑问,香奴们战战兢兢地在旁,相互往后躲的同时,又相互推着要往前去看,惊惧的眼神里未尝没有兴奋之色。 王掌事面布阴云,当即命锁上院门,没他许可,谁都不许外出。 只是陆云仙已在他回来之前,就将消息传出去了。 而王掌事暗中让人去请仵作时,陆云仙派出去的位婆子,也终于等到了白书馆。 “陆香使,陆云仙?”听完婆子的口述后,白书馆沉吟会,就问,“她在源香院长时间了,她让你过来,王新墨知道吗?” 婆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道:“陆香使在源香院当差有十二年了,论起来,源香院内,除去王掌事外,就数陆香使的资历最深。只是陆香使是个老实人,不似别的香使那么能说会道,因而直不得王掌事的重用。但,但陆香使对源香院,对白香师直都是忠心耿耿。刚刚王掌事未在院里,无人主持,陆香使便想着应该让人通知白香师声,所以就派老奴过来了,陆香使还说……” 白书馆见那婆子说了半,就停下了,便问:“还说什么?” 婆子悄悄看了眼,见白香师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这才放了心,接着道:“陆香使还说,会还有场香使的考试,陆香使觉得,源香院里的人,无论是掌事还是香使,终归都是替白香师办事的。只是香院里的人良莠不齐,眼下挑出认真为白香师办事的香使,才是重中之重。” 婆子说完后,白书馆定定地看了那婆子许久,才缓缓开口:“陆云仙,不受王掌事重用?” 婆子只觉跪得腿麻难挨,却也不敢随便乱动,听着白书馆的问话后,再不敢说,只是点头。 白书馆又问:“不见的那姑娘,是今日王掌事特意从外头找来的?” 婆子又点头,小心翼翼地道:“因听说是王掌事的侄女,所以香院里的人都很担心,生怕出什么事,怕是……下午那场香使的考试要因此挪后了。” “胡闹!”白书馆突然声低喝,“既不是香院的人,如何要因她而耽搁香院里的事!王新墨简直不分轻重!” 婆子慌忙跪伏下去,头磕着地板。 不到半个时辰,仵作就过来了,只花了刻钟,王玉娘的死因和被害的时间就被查了出来。桂枝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从开始找王玉娘到现在,香奴们差不都在太阳底下晒了个来时辰,因而此时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所以倒也没人特别注意她。 尸检过后,王玉娘的尸体被白布盖上,王华双目赤红,突然转过脸,久久瞪着安岚和金雀。金雀及是气愤,就要张口时,王华却突然跪在王掌事面前,哑声道:“玉娘是被人杀死的,叔叔,求叔叔为玉娘找出凶手!” 刚刚王华瞪着安岚和金雀时,周围的人也都看向她们俩。 此时,大家少少都听说香使考试的事,很明显,王玉娘的死,直接受益人就是安岚的金雀,所以,眼下,她们的嫌疑自当是最大。 ———————— 昨天的订阅数据,真是,惨不忍睹!!!!简直像是愚人节的玩笑!我希望那真只是个玩笑啊…… 第037章 警告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你先起来。”王掌事满脸阴沉,可此时阴沉的是他的心情,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玉娘刚进来,连过场都没走完,竟就惨遭毒手。 不同于王华的悲痛和愤恨,此时的王掌事,心里除了愤怒外,还感觉到丝丝的恐惧。因为位置不同,所以考虑事情的方向也会不样。对王玉娘的死,王掌事首先想到的,不是香奴们因不忿而下毒手,而是,这是白香师给他的警告! 他知道白香师如今对他已有很大的不满,却没想到,这个警告来得如此迅猛。 白香师是知道他和王媚娘之间的关系,也清楚他对那个女人确实有几分喜爱,但是,当他将王媚娘送过去领罪时,白香师竟毫不犹豫就命人当着他的面,狠狠打了王媚娘三十大板。并且,故意留着口气,看他将人带回去后,是救还是不救。 他当然没有救,救了,便是他对白香师的责罚有不满。 他狠心舍了王媚娘,以为如此白香师少会消些气,却没想,他下步准备才刚开始,白香师竟马上又给了他个警告! 两条人命,已足够证明白香师的决心。 王掌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王华只当王掌事是为王玉娘的死而这般,依言起身后,就接着道:“叔叔,玉娘才刚进这里,不可能就跟人结仇,除非,除非是有人觉得玉娘挡了他的路,心里生怨恨而对玉娘下了毒手!” 桂枝垂下眼,藏住眼里的喜色,事情果然如她所想,王玉娘的死,别人不但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反会将矛头对准安岚。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箭双雕的好事! 陆云仙微微皱眉,王华这话已明显是在针对安岚了,而香使的考试。是她举荐的安岚,不管出了任何事。她都有定责任。因此王华的话落,她便道:“刚刚仵作已推算出王媚娘遭毒手的时间,想查出凶手究竟是谁,只需问问,那个时间里,每个人都在何处,做什么。” 王华顿了顿。没有异议,就看向王掌事。 王掌事阴着脸沉默久许,才点点头,许可了王媚娘的提议。既然白香师已经下了决心。那他就不能不为自己着想。 拣香场干活的香奴,首先被排除出去,只是当名单念到安岚和金雀时,王华怔了下,桂枝亦是不敢相信的抬起眼。 怎么可能!? “今天参与香使考试的香奴。皆可休息日。”连喜儿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安岚和金雀,“你们俩怎么,是不知道这个事?” 安岚道:“今日去拣香场干活可以计分。” 连喜儿怔,这才想起香院里规矩。香奴们每个月都有天的轮休日,但凡这种日子。有还愿意去干活的,拣香场的嬷嬷们便会给香奴另外计分。当分数达到定量后,便可以用来换香品,虽都是极普通的香品,但还是有不少香奴指望着这点东西。 陆云仙瞥了连喜儿眼,将拣香场的日常册子拿过来,翻出安岚和金雀今日进出的时间指给连喜儿和王华看,连喜儿便不再说什么了,王华虽不愿相信,但在事实面前,他说不出别的,只得转头看向王掌事。 王掌事本就没有怀疑安岚,但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是谁被白香师收买了,暗中对付他。他定要找出这个人,不然他就得每日都过着如芒在背的生活。 王掌事没有理会王华的眼神,今日去拣香场干活的香奴都被排除后,余下还有五个香奴是外出办差。其中三个已经回来了,连喜儿叫出来仔细盘问,时间上都没什么可疑的,而另外还未回来的那两位,暂时搁下。 除此外,还有荔枝和桂枝未被问到。 荔枝的脸色早已苍白,瞧着连喜儿看向自己,忙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直在荷塘那边,禾香使可疑为我作证的!我跟禾香使说过,还有,还有安岚和金雀也是知道的!” 连喜儿问:“就你自己去了荷塘那边?” “她,她们都不愿去。”荔枝着急得快哭了,求救地看向禾姑,禾姑不敢惹上这事,便看向别处,别的香使也都是沉默地在旁,冷眼看着这幕。虽不是每个人都铁石心肠,但谁都知道明哲保身。 安岚即悄悄看了陆云仙眼,陆云仙迟疑了会,便道:“荷塘那直就有两婆子看管,你过去时,她们可有看见你?” 荔枝被陆云仙提醒,即想了起来,赶紧点头:“有,有的,张嬷嬷还叫我别摘那些莲蓬,对,就是张嬷嬷,可以去问张嬷嬷!” 吩咐人去找张嬷嬷过来的时候,连喜儿看向桂枝:“你呢?” 桂枝瞟了王掌事眼,才道:“我回去休息了会,是跟安岚和金雀起回的。只是才歇了片刻,想起掌事前些日子跟我说,喜欢吃我做的玫瑰花糕,我便又起身采玫瑰花去了。” 王掌事瞥了她眼,面色依旧难看。 连喜儿悄悄看了王掌事眼,见王掌事没说什么,便又问:“是去花圃那采的?” “不是。”桂枝摇头,将目光从王掌事身上收回,“花圃那有人看着,不让采,掌事院舍后面也种了几丛玫瑰,开得正好,我便去了哪里。” “可有人看到?” “有,石竹。”桂枝看向石竹,“开始石竹还不让我摘,听说我是给掌事做花糕后,才没再拦着。” 连喜儿看向石竹,石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至此,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连喜儿有些为难地看向王掌事,王掌事的脸色愈加难看,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他身边并无有断案之才的人,若想查出这个人究竟是谁,只能交给刑院的人去查。可是,将这事交给刑院,也就等于是交给了白香师。 这就是白香师给他的警告。他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而就在这时,看门的婆子匆匆过来说,白香师派人过来了。因有白香师的手牌,她们不敢拦着。已经开了院门让人进来了。 王掌事沉着脸冷哼声,就甩袖转身离开。 王华顿时懵住,有些无措地左右看了看,再瞧了瞧王玉娘的尸体,咬了咬牙,就转身跟上王掌事。 陆云仙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掌事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她才收回目光,看向安岚。 连喜儿摸不准王掌事究竟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会,只得开口让香奴们先回去。只是跟着又寒着脸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乱嚼舌根,否则——” 香奴们慌忙诺诺应声,两个院侍抬起王媚娘的尸体,从安岚跟前经过时。盖在王媚娘身上的白布忽然滑落,露出那张发白肿胀,死不瞑目的脸! 似有阴风袭来,安岚只觉浑身寒毛直竖,金雀这吓得声惊叫。赶紧转过脸。 跟在她们身边的香奴也都惊惧地连连往后退,有些年纪小的,甚至吓哭了。 …… 半个时辰后,连喜儿派人通知她们,下午的辨香考试照常进行。 此时,安岚已经将上午她所看到的切,包括桂枝和石竹的私情都道了出来,金雀听完后,震惊得许久都没回过神。 传话的人走后,时间也差不了,安岚和金雀便起身收拾,然后出了香舍,往前院的品香室走去。 路上,安岚直没有说话,金雀则因看到王玉娘死后的那张脸,令她想起已过世的亲人,当时她父亲也是这般死不瞑目,沉默的气氛令人有些难过和压抑。 行到株香樟树下时,安岚忽然住,转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冷血的。” “什么?”金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安岚指的是什么,即摇头,“没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咱跟她又没什么交情。” “其实我知道桂枝定会对王玉娘不利,我是故意没有去提醒王玉娘,我甚至等着桂枝去做这件事。”安岚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掩住眼里的情绪,声音平静得有些冷,似说给金雀听,也似说给自己听,“愿赌服输,日后,或许我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我不会怪任何人……” 金雀怔怔地看着安岚好会,眼圈慢慢红了,随后握住安岚冰冷的手:“你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别这么自责!” 安岚依旧垂着脸,默默着,阳光从她身后落下,令她的整张脸藏在阴影里。 金雀紧紧抓着那只冰冷的手,声音开始哽咽,边低泣边道:“我们自顾都来不及,哪有本事去救别人,那王玉娘是死得挺惨的,可谁叫她要进来争夺这个位置呢,还进来就招惹了桂枝那贱人!若是,若是在别的地方,她不小心落水了,咱瞧见了自是二话不说就下去救人,可在这里,在这里,谁救得了谁……当年我小妹和我爹也没招谁惹谁,却死得那般惨,又有谁管了!” 安岚这才抬起脸,面上是如既往的平静,嘴角边还露出抹浅笑:“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金雀愣愣地看着安岚,因安岚抬起脸的关系,使得她整张脸都跟着亮了起来。午后的阳光穿过头顶的枝叶,浮动的光斑落在她的睫毛上,隐隐反射出点微光,似未干的泪。 其实她没有哭,可是金雀知道她在哭,她只是没有流泪而已。 这么些年,她直就是这样,就连之前差点被院侍玷污,她也没有掉过滴泪。所以金雀代她流出泪,似自己受了大的委屈,止不住地抽噎:“安岚,我们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不用再害怕被赶出去,不用怕病了没钱医,不用怕明天没有饭吃,不用怕晚上没有地方睡,不用怕会有人对我们图谋不轨,也不会再挨嬷嬷们的打……安岚,我们会每天都能吃得饱穿得暖,还能让婆婆安享晚年,欺负过我们的人,我们都能叫他们好看!” 听她含含糊糊絮絮叨叨地说完后,安岚才抬手替金雀擦去脸上的泪,微笑着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死,我们会好好活着!” 金雀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绢擦了擦脸,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眼睛肿不肿?会要让她们瞧出来就不好了。” “会去洗把脸再过去。”安岚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接着道,“你放心,依我看,马贵闲现在绝不好过,白香师连王掌事都不放过,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第038章 辨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再次来到品香室时,这里的气氛明显跟上午有很大的不同,即便已洗清嫌疑,但安岚和金雀过去,王华即冷冷地盯着她们看,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敌意。 金雀毫不客气地瞪回去,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登徒子!” 王华脸色微变,阵气结:“你,你你——” 金雀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你,说的就是你,登徒子,你就是看得眼睛掉出来了,也没谁瞧得上你!” 王华脸上阵红阵白,瞪着金雀,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好这会儿连喜儿领着监考的香使进来了,王华憋了好会,也不知该怎么跟个陌生姑娘对骂,只得生生咽下那口气,甩袖走到自己案几前黑着脸坐下。桂枝声嗤笑,安岚轻轻拉了金雀下,随后她们几个也都分别入座。 只是,上午分组的时候,原本是六个人,如今却少了个。 于是事情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五个人分两组,每组最终胜出者便是香使人选。桂枝特意往安岚那看了看,丝嫉恨从眼里闪过。她本以为王玉娘的死能将安岚和金雀脱下水的,到时她只需要再对付荔枝个,便能如愿了。谁想到安岚和金雀竟去了拣香场,并且是她去了院舍后就马上过去,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无论桂枝心里怎么想,金雀此时也觉得少了王玉娘,安岚入选香使几乎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而心里倒真有几分欢喜。 只是安岚心里不这样认为,反还有些隐隐的担忧。 刚刚在洗衣房那,王掌事面上的表情变化,她可是看得清二楚。那谨慎中藏着狠戾眼神,令她倍觉不安。王玉娘的死,可以说是直接打乱了王掌事的安排,所以。很可能是真正惹恼了他。 王掌事如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这件事的?是怀疑她们之中有人下毒手,还是……会怀疑到白香师身上?她希望是后者。只有王掌事和白香师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如此,她才能寻到机会。 几个人正各怀心思的时候,石竹和石松也从外头进来了,和上午时候样,两人各自捧着个匣子。只是他们进来后,跟着又有个面生的男人从外进来。连喜儿忙朝他微微欠身,副不敢怠慢的表情。那人是略点头,并不说话,安岚仔细辨了下他的穿着。瞧着他腰上挂着个鱼形的香囊后,心里微讶,竟是白香师身边的侍香人。 如此,白香师果真是重视陆云仙的花,亲自点派身边的来监考。 看来她和陆云仙的这步棋。是走对了! 安岚心里微微有些激动,而此时,连喜儿也道出这场辨香的具体内容。 石竹和石松分别从匣子里取出三份香品,各自摆放在铺着丝缎的漆盘上。 连喜儿命人将个青花大瓷碗放在自己前面的桌案上,然后道:“那两个漆盘里。放着的都是沉香,但只有种是水沉香,你们辨出来后,记于纸上。答对者,便能通过辨香考试。” 连喜儿说完,就命人往清华大瓷碗里倒入清水,然后又往侍香人那询问地看了眼,见对方并没有要补充什么的意思,就收回目光,就表示辨香开始。依旧是炷香时间,期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相互之间不能做任何交流,违者直接失去考试资格。 沉香初始只是朝廷的贡品,后来逐渐变为商品,由此需求量大增,因而过度开采之势愈演愈烈。如今极品沉香已达到“片万钱”的程度,就是次等的沉香,也早不是普通人家能享用得起了,只是人们对沉香的喜爱却直是有增无减。甚至有那爱香成痴的人,宁愿缩衣节食数年,也要买上串沉香佩戴在身。于是便有许商人抓此机会,绞尽脑汁在沉香上动手脚,或是以次充好,或是以假乱真,鱼目混珠扰乱市场,因而总不乏有人会上当受骗。 所以,身为香院的香使,日后很可能将出入寤寐林,故而懂得如何辨真假沉香,是很必要的。 只是,这等辨香的本事,基本都是待成为香使后,在香院的安排下,另外学习段时间,才能真正学得到。如今,她们不过只是香奴,平日里别说是辨香了,就是摸下沉香的机会也没有,又如何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往年,辨香的考试可从未出过这么难的。 王掌事这是故意设了门槛,连喜儿心里也明白这点,又悄悄往白香师的侍香人那看了看,见他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她稍稍放心地收回目光。 荔枝听要辨真假沉香,就彻底放弃了,她顶就闻过沉香饼子的味道,真正的沉香究竟长的什么样,见都没见过。桂枝倒是在王掌事那见过真正的极品沉香,其中就有水沉,可是要让她光凭外表和气味,从这三份香品里找出真正的水沉香,那可是要了她的命了。 至于金雀,她当然也没有这等本事,但她点都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安岚定晓得真正的水沉香是哪个。所以,她跟荔枝样,直接提笔,毫无压力的随便选了个,就记在纸上。 王华落笔的时间,也只比荔枝慢了片刻,并且落笔时自信满满。 桂枝知道王华的答案必是对的,只是她看不到王华到底写了什么,而且眼下监考的人太,她绝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提笔沾墨时,她偷偷往石竹那看去,看到石竹两手握在起,右手用两根手指稍稍提着左手的衣袖,她心里即有了答案,于是沾好墨后,也跟着下笔。 最后,只剩下安岚没有写出答案,她甚至连笔都没有提。 可眼下,那炷香马上要烧完了。金雀是坐在安岚身后的,自然看到安岚直没有动笔,心里不由有些着急。她不知道安岚怎么了,难不成没能辨出哪个才是水沉香?只是这个念头起,她即觉得不可能,她觉得在识香和辨香这上面,没人能比得上安岚。 可是,为何安岚不提笔写下答案呢,若是等到那柱香烧完了,再提笔可就晚了! 金雀没有辨香的本事,所以不知道,香使给她和安岚这组送来的那三份香品,里面根本没有水沉香。其中份确实跟水沉香很像,黑褐色,香味温醇,质地细腻,油脂重,但摸着不脏手,也感觉不到油。完全符合了水沉香的特点,但是那是动过手脚的,是两种香品巧妙地贴合在起,并且只有表皮部分是水沉香,剩下的九成全是土沉。此等香,在行内就是以次充好的香品,只能算是土沉香。 可是,考试的规则是,必须写出水沉香是哪份,写对了,才算通过考试。 她这里没有答案,没有答案,自然就不能通过考试。 这就是王掌事要的结果,香使的人选,必须由他来定。没有得到他许可的人,谁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金雀看着越烧越断的香,急得恨不能上前去代替她提笔沾墨,可是她不能,此时她若动,便会让安岚直接失去资格,于是只有干着急。 桂枝也看向安岚,她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看得出安岚明显是遇到难题了,于是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看来,根本不用她费心,安岚自己就过不了这关,倒真是省事了。 依她跟掌事的关系,如今王玉娘空出来位置,自然是由她给补上。 桂枝极高兴,金雀则急得入热锅上的蚂蚁,眼看那香已烧到最后,马上要灭了,安岚却还是没有提笔! 第039章 真假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连喜儿看了眼香炉内的线香,那最后点红光,眼看着仅须臾之刻,便可熄灭,于是她开口,准备让监考的香使开始收卷,可就在这会,安岚提笔了。连喜儿怔,再往香炉那看了看,线香末处的那点红光还未熄,她便收住将出口的话,但心里却生出几分诧异,以及按捺不住的好奇。 两个漆盘里的香品,她之前都看过,开始还没瞧出什么端倪。直到瞧着安岚迟迟没有动笔后,她才又将那几份香品拿来细细看了好会,随后才明白安岚为何没有动笔。 王掌事果真是准备将源香院上上下下都添上自己人,而安岚,竟能撑到现在都还未屈从王掌事。两件事,都令她很是惊异,因而连喜儿起身,走到安岚身边。却这会安岚正好写好最终答案,她放下笔时,线香的最后点红光无声湮灭,化成缕青烟。 金雀直盯着安岚的动作,待安岚放下笔后,她才轻轻地,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比干了天重活还要累。 连喜儿拿起安岚的考卷,看到上面的答案后,又是怔。 监考的香使已将另外四份考卷收上来,交至她手中,连喜儿接过后,迟疑了下,将安岚的考卷放在最末。 依旧是当场阅卷,以示公正。 白香师的侍香人刘玥走了过来,连喜儿忙起身让位,刘玥颔首致意。 无人敢拖延,第份考卷是王华的,答案毫无疑问是正确的,连喜儿看了眼后,正要开口表示认可。却这会刘玥突然问了王华句:“为何认为此香品是水沉?” 连喜儿忙收住话,心里顿时有些惴惴,刘玥果真不只是过来看看。 王华怔。下意识地就看向连喜儿,他不认得刘玥,也不知道刘玥是什么身份。所以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应该回答。还是无需理会。 连喜儿此时却比王华还要为难,眼下刘玥的意思就是白香师的意思,而现在,刘玥开口了,就代表白香师跟王掌事之间的矛盾要开始往明面上摆了。所以这个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必将要得罪方。 幸好这个时候。王掌事进来了,并且刚好听到刘玥问出的这句话。 连喜儿即生出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忙起身,退到边。避开这令她左右为难的情况。 刘玥看到王掌事进来后,就起身道:“既是辨香,自当重在个辨,而不是碰运气,王掌事以为呢?” “刘侍香所言极是。”王掌事当即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转头对王华道,“那就说说,你为何认为此香品为水沉?” 瞧见王掌事后,王华定了心,恭恭敬敬行了礼。回想了下,才道:“其,此香表面呈朽木状,但质硬而重;其二,此香为深色,油脂重,但摸之手上并未油渍;其三,此香未熏燃,就已有香气,并且香气如线般钻鼻。基此三点,学生判定此香为水沉。” 王掌事满意地点点头,就看向刘玥,刘玥却未看他,而是又接着问:“那另外两种为何不是水沉?样是表面不规整,有油质,深褐色,嗅之亦有香味。” 王华愣,顿时有些发懵,这个叔叔之前并未与他细说。 王掌事微微皱眉,王华是紧张,只是久久等不到王掌事为他解围,只得结结巴巴地道:“因,因为另外两种香品表面虽不规整,但并,并无朽木感,有油质,但只是少许,香味也不明显,所以不是水沉。” 这个回答不能说是错的,但很是笼统,只是比照这他开始时说的标准答案,反着套用而已。 王掌事微微点头:“如此年纪能晓得这么,也算难得,刘侍香以为呢?” 刘玥沉默片刻,淡淡点头,连喜儿长松了口气。 于是,王华顺利通过辨香之试。 接下来是荔枝的答案,她是蒙的,但运气明显不行,蒙不到那三成的机会,面对提问,也是问三不知,自当是没有通过。 随后,就是桂枝了。 她的答案跟王华的样,刚刚王华的回答,她用心记下了。因而面对刘玥的提问,她少少也应付了过去,于是当连喜儿道出她通过考试时,王掌事不禁上下打量了她眼。桂枝面露喜色,心头雀跃,不自觉的就朝王掌事欠身行了礼,然后在转身退到边。 王掌事微微眯眼,这女人生得丰腴,偏腰肢还细,走路时总不自觉的扭扭,像是的故意勾引人。他倒真有段时间没有找她了,这香使的位置原本没想留给她,却没想她竟有此等运气。王掌事想了想,便觉得这香使的位置,交给桂枝,也不无不可,终归是他的人。 桂枝之后,就是金雀了。 同荔枝样,金雀也没蒙到那三成的机会,而她也爽快,直接说自己对此窍不通,然后就主动退到边。 最后,轮到安岚了。 听到连喜儿念出安岚的名字,王掌事便从桂枝那收回目光,看向安岚,目中露出几分可惜,随后心里摇头。这丫头,倘若愿意听他的话,这香使的位置,他怎么会留给别人。 只是,他等了会,却没有等到连喜儿道出安岚的答案。 而他不解地转过脸时,刘玥已经从连喜儿手里接过安岚的答卷,并看了之后,道了声:“有趣!” 王掌事诧异,不禁蹙了蹙眉,就从刘玥手里接过那张答卷,看了看,随后他面上也露出诧异。 第三款香品,表面附着水沉约寸,入温水浸泡,能使之分离。 这便是安岚深思之后,最后决定写下的话。刚刚她之所以会犹豫那么久,并不是不知应该如何解此难题,而是她明白,有王玥在场,她写下答案的同时,也等于是在王玥面前,明明白白地指出了王掌事的私心。 果真,王掌事诧异之后,面色当即沉,看着安岚的眼神也了几分阴霾。 刘玥却是将款香品拿来仔细看了看,然后上下打量了安岚好几眼,问道:“这以次充好的技术可谓是天衣无缝了,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安岚迟疑了会,就道:“因觉得香味略杂。” 刘玥怔,便将那块香品拿至鼻子前仔细闻了下,却也只能闻到水沉温醇的香味。白木未熏燃时是无香的,所以不可能会有两种香味混合在起,这也是此等以次充好的香品往往能瞒天过海的原因。 是因为蒙对了,所以随便找了个解释? 第040章 抢先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片刻后,刘玥才又问:“只是从香味的辨别上就能判断?” “还有手感。”安岚声音平缓,“水沉香是香树倒地,没入水泽中,历经千百年而结出的香,绝非仅十年树龄的香树结出的香所能比。真正的水沉香入手沉,而这块香品体积不小,表面看与水沉无异,但拿在手中,却少了分应有的沉甸感。两香贴合的工艺确实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其色看起来亦几乎是样,但水沉香表面幽光沉静,旧气浓郁。而另边露出白木的部分,虽也特意做旧了,但色泽浮躁,肌理干涩,细看便能辨出不是树所出。” 这番话,较之刚刚王华所说,不知高出几何。品香室内但凡懂香的人,无不感到惊异,个普通的香奴,如何懂得这些。这样的眼力,定是需要时间和无数经验才能得来的。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刘玥问出大家都想问的话。 “安婆婆平日里会跟我说这些香品的差异,说得了,也就记下二。”安岚迟疑了下,就垂下眼道。安婆婆确实都跟她说出这些,但刚刚她能看出这块香品是经过加工,却并非是因为安婆婆,而是她心有所感。 但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想说。她只知道,那些缥缈的,难以捉摸的感觉,对她来说都是真实的存在,可对旁人来说,却是虚幻的,和无法理解的。 “安婆婆?”王玥询问地看向旁,连喜儿便道:“安婆婆曾是香殿内的侍香人,据说十年前,因犯了错,惹恼了殿侍长,所以被贬降到香院这当差。” 王玥遂了解地点点头。侍香人犯错被罚被贬这等事不算新鲜,于是便将注意力重新落回到安岚身上。 虽说他还觉得安岚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毕竟安岚说的这些分析没有错。因为没有错,所以显其眼力不俗。而且。重要的事,王掌事竟挑了块这样的香品……王玥想到这,就看了王掌事眼,特意问道:“由此看来,这个漆盘里的香品,并无块是真正的水沉香,如此便与考题不符。不知王掌事是何意?” 这话问的看似稀松平常,但实际上却是极刁钻。 因源香院内,收进来的名贵的香品,都需经王掌事的手。眼下这块沉香。单就这大小体积来论,价值不菲。王掌事若说他并不知道这块沉香是以次充好,所以拿过来用于辨香。那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眼力不行,承认了眼力不行,也就等于是承认他能力不足。如此,简直是给白香师送去个剔除他的理由;而王掌事若说他知道这就是以次充好的沉香,那也等于是承认他在香使考核的事情上,存在私心,违背了香院的香使考试要公平公正。优中选优的最高原则,如此,样是给白香师送去个除去他的理由。 安岚正是因为想得明白,所以刚刚直犹豫,她不愿由自己去做这个导火索。或者说,她不愿当着王掌事的面,去引出这个矛盾,因为这样,王掌事事后必会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 可是,她当时思来想去,都没有别的选择,除非她放弃香使的考试。 面对刘玥不怀好意的疑问,王掌事只犹豫了片刻,就呵呵笑:“刘侍香有所不知,正如安岚刚刚所说,她自小有安婆婆教她如何辨香识香,所以她对香的认识,已经高出般的香奴。因而这场辨香的考试,我有意要考她考,就特意挑了这块动过手脚的沉香。”王掌事说到这,就转过脸,看着安岚摆出副长者的派头,赞许地点头道,“果真没让我失望,不过不可骄傲,后面还有场考试,只有三场考试都顺利通过,香使之位才算是你的。” 果真,王掌事没那么容易就被人拿住把柄,几句话,竟就将这个危机的轻描淡写地化去了。 安岚有些失望,面上却不露丝毫,垂下眼,受教地应声。 刘玥看着王掌事微微皱眉,此刻他心里才明白,难怪白香师心里会忌惮这个人。 第二场考试,通过者只有三人,分别是王华,桂枝,安岚。 最后场考试,将从他们三人当中选出两位。 每个人的机会都很大,但终将会有个会被淘汰,却不知究竟会是谁。 他们也不知道最后场考试,将会考什么,他们只知道,考试的时间定在明天上午。 出了品香室后,金雀即兴奋地握住安岚的手,她觉得胜利已在望。 安岚面上却不见喜色,刚刚出来时,她注意到王掌事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就是连喜儿等人,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怪异。 王华出去后,面带不甘和愤怒地看着她们,刚刚安岚和刘玥的那番对答,令他隐隐感到恐慌和不安。他没想到,个小小的香奴,竟能对香了解得那么透彻。 桂枝的心情比王华还要糟糕,原以为是胜券在握的事,结果又是安岚挡在她面前!如果刚刚安岚只是运气好蒙对,她倒不担心,凭她跟王掌事的关系,在这事上,她的赢面还是很大的。可是,刚刚安岚在刘侍香面前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她心里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 刚回到香奴的院舍,陆云仙就派人来找安岚。 安岚即起身,金雀拉住她关心道:“要不要我跟你块过去?” 王玉娘刚遭意外,不安的气氛还未散去,眼下谁要出去,总要拽上个人陪自己壮胆。 安岚摇头:“不用,天还早呢。” 金雀看了看天色,便问:“陆香使这会儿找你什么事?” 安岚想了想,才道:“半是问王玉娘的事。” 说到这个,金雀即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是不是桂枝做的?”刚刚安岚并没有明确告诉她下手的那个人就是桂枝,只是说桂枝盯上了王玉娘,随后王玉娘就出事了。这两件事联系在块。要让人不往那边想都难。 安岚道:“谁也没看到,是不是她下手不清楚,不过应该跟她脱不开关系。” “我觉得也是。当时石竹还帮着她呢,他们俩还是那等关系。依我看,这事跟石竹也脱不开关系!”金雀点点头,随后又道,“是不是要告诉王掌事,这样她可就……” “不!”安岚忙打断她的话,认真道,“咱们千万别沾这事。不能由咱们的嘴说出来。” “好的机会!”金雀有些不解,“而且这样,正好将她从香使的竞争当中剔除出去,甚至连第三场考试都不用考了。你便能直接当上香使,这可是箭双雕呢!” “没有直接证据,弄不好会惹上声腥骚的,桂枝既然能对王玉娘下手,将她逼急了。她没准谁硬拽着你我起陪葬。”安岚冷静地摇头,沉吟会后才道,“而且,留着她还有大的用处。” 后面这话,金雀不解。陆云仙是不解。 “你这话是何意?”安岚到了陆云仙这边后,陆云仙果真是问她关于王玉娘的事,待知道很可能是桂枝所为后,其反应和当下所想的,都跟金雀差不,而安岚对此样表示反对,因而陆云仙便皱着眉头问了句。 “刚刚在品香室内,刘侍香本是要抓王掌事的错,却没想还是让王掌事给躲了过去。”安岚没有直接回答陆云仙的疑问,而是先将之前香室内发生的事情简单道了遍。 陆云仙听后,叹声:“王掌事执掌香院近二十年,经历过不少事,自是有些手段,哪里会被几句话就拿捏住。白香师必是也忌惮他,所以想先拿住他的错再发作,看来现在就是将王媚娘交给我的东西送到白香师跟前,也只是能让白香师下几分决心,少几分忌惮,但到底能不能马上动得了王掌事,还真不好说。” 安岚赞同地点头:“不过今日,白香师已知道您的存在,并且也重视了您的话。” 陆云仙心里终是有些没底,沉吟会,便道:“却不知这份重视能维持久,而且眼下还不能让王掌事对我起疑,到底不是件妥当的事。” 安岚便道:“所以您需给白香师再送份礼过去。” 陆云仙怔:“你是说,现在将那册子送过去?” 安岚摇头:“不是,现在白香师最想要的,是王掌事的把柄,若是由您送过去,作用定能事倍功半。” 陆云仙微微皱眉,安岚迟疑了会,似下定了决心,就接着道:“若可以,我希望先留着桂枝,并且除我之外,最好她也能坐上香使之位。” 陆云仙怔住,愈发不解了,打量着安岚道:“这是为何?” “淫秽二字,在这长香殿内,能定人前程和生死。”安岚道出这句话后,只觉自己手心都出了汗。她知道,迈出这步后,就真的,再不能回头了,这条路上,她只能直往前走。 陆云仙怔然许久,琢磨了好会,才恍悟过来,随后看着安岚道:“你这,当真是大胆!” 桂枝跟石竹有私情,同时跟王掌事也不清不楚,三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直这么稳。若是等桂枝当上香使后,再将他们这些事给捅到白香师跟前,那白香师还愁拿不住王掌事的短吗。再接着,她又将王媚娘留下的那本册子交到白香师手中,到时,白香师就是想放过王掌事也不可能了! 安岚微垂着脸,未做声,陆云仙不禁声长叹:“你才如此年纪,这些心眼都是哪学来的。” 为了好好活着,也为了,去那里,她不得不变成这样。 安岚抬起脸,看向窗外的青山,只见那里依旧云雾缭绕,妩媚情。 …… 白书馆从王玥那听说了今日辩香考试的经过后,即声喝骂:“他王新墨想做什么,难道他还想只手遮天!” 王玥低声道:“怕是,他就有那意思,如今那香院里,没有不听他的。” “那也看他的手有没有那么大!”白书馆冷笑,“既然他想在考题上做手脚,那最后场试题,我亲自出,我看他还怎么动手脚!” 王玥迟疑了下,才低声道:“只怕,是来不及了。” 白书馆皱眉:“什么来不及?” 王玥小心道:“我听说,王掌事已经将第三场考试的试题,直接跟杨殿侍那边报备了,杨殿侍也已批准照着他的意思来,所以,您现在……” “岂有此理!”白书馆未听王玥把话说完,就气得拍桌子,猛地起身。 第041章 天枢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当天下午,白书馆就去了天玑殿找杨殿侍,只是却扑了个空,杨殿侍出去了。白书馆在天玑殿直等到天黑,都不见杨殿侍回来,最后只得黑着张脸回了源香院。 这事,没久就传到王掌事这,王掌事甚是快慰,晚上躺在床上时,粗大的手掌在桂枝臀上轻轻拍着,笑呵呵地问:“你也想要那个香使的位置?” 桂枝讨好地往他身上蹭着,撒娇地道:“干爹明知道人家想着这个许久了,却还是那么偏心,好叫人难过的。” “难过什么,两场考试你不也都通过了。”王掌事被她蹭得舒坦,语气不禁又柔了几分,“明儿你好好表现,我会替你想着的。” 桂枝趁机道:“干爹就告诉我明儿要考什么,好让我做些准备嘛。” 王掌事在她滑溜溜的腰上捏了把:“你这是要让我假公济私!” “干爹就当疼疼我。”桂枝微微起身,拿手指在王掌事*的胸膛上又娇又嗔地点着,“还是干爹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觉得我不配坐那个位置。” 王掌事就是喜欢她在床上偶尔跟他发小脾气的模样,再加上那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沉甸甸的,看得他心里又烧起把火,旋即就拉住她的胳膊,将她重新压到身下,笑呵呵地道:“怎么会,你这么聪明,你不配还有谁配。” “那干,干爹……你,到底要挑谁嘛?”桂枝边迎合着王掌事的动作。边问,声音酥酥软软的,时高时低地传出屋外。 “谁听话,就挑谁……” “干,干爹,我,我还不听话吗?” “呵呵呵……听话,现在别。说话!” 石竹侯在屋外,如往常般,如院里所有当值的小厮样,面无表情的着。他看起来如此普通,普通到没有人会觉得他跟别的小厮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他袖中的手。已经随着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慢慢握紧。 …… 第二天早,白香师交代了刘玥几句,让他去源香院先拖住王掌事,务必等他回来,再开始第三场考试,然后再次前往天玑殿。 照惯例,香院里的庶务。都是由掌事打理。香师的职责在调香和结交权贵,以及拓展人脉,为长香殿争取的利益,因而香院里的香使人选,香师般都不会过问的。 原本白书馆对香院里的这些杂事也从不关心,但此时彼时,之前王心墨暗中出卖他的香方事,他已经忍下了,却没想王新墨事后不仅不知悔过,反还要得寸进尺。妄想在香院内只手遮天!如此行为,已经严重挑战了他的权威,让他动了要除去王掌事的心,所以这件事,他非插手不可。 只是,约半个时辰后,当白书馆再次来到天玑殿时,却听说杨殿侍又出去了。并且跟他就是前后脚的事,若他只早上半刻钟,或许就碰上了。 白书馆知道现在着急也没用,只得客气地问道:“我有急事。不知杨殿侍是往哪去了,可否告知?” “好像是去了天枢殿。” “天枢殿?”白书馆怔,那不是白广寒大香师的地方吗,听说白广寒大香师般是不喜人过去打扰的。 “今儿早,百里大香师去了天枢殿,说是想找白广寒大香师品茶的,却到了那边后,才想起忘了将新得的茶叶带过去了,便命人回来去。正好杨殿侍有空,便让杨殿侍给送过去了,白香师若是着急,去天枢殿那等会,兴许就看到杨殿侍了。” “谢。”白书馆打听清楚后,行了礼,即转身快步往天枢殿走去。 长香殿共有七大主殿,每殿的殿主都是大香师,故长香殿共有七位大香师。直以来,七位大香师在长香殿的地位并无高下之分,但长香殿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七殿皆以天枢殿为首。 源香院是在天玑殿的管辖之下,所以七大香殿,白书馆进出最的就是天玑殿,别的香殿他只有特殊的日子,都有幸受邀前往观。因而除去天玑殿外,别的香殿,他少少也进去过两次,唯天枢殿,他不曾踏进半步。 故,当白书馆到天枢殿殿门口,想起传闻中那位冷漠的大香师,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怯意。 而此时,天枢殿里头,百里翎正有些不满地对白广寒身边的侍香人到:“怎么,他还在调香房内?” 赤芍欠身道:“白大香师两天前就进了调香房,并嘱咐过我们,不得进去打扰,请百里大香师见谅。” 百里翎在厅内走了几步,然后眯着眼打量着赤芍道:“他进去几天了?” 赤芍回道:“今儿已是第三天。” “也该出来了。”百里翎说着就走到赤芍身边,“你这么位大美人进去看眼,想必他怎么也不好怪罪你,快去给我催催。” 赤芍为难地欠身:“请百里大香师见谅,奴婢实在不敢违背白大香师的话。” 赤芍是位美人无疑,即便是在七大香殿内,她的容貌也属上乘。 但是,在百里翎面前,旁人第眼,却绝不会落在她身上。 而百里翎,却是个男人,还是个在道观里修行的男人。 听赤芍这么说,百里翎便笑了,这笑,宛若繁花盛开,满室生香。 “丹阳郡主求见那厮,结果令你们受罚了?” 赤芍不敢应这话,那天她倒没有受罚,但去通报的赤箭却被罚跪了天夜,起来后,两个膝盖全都肿了,结果在床上躺了整整天才能动。 “还真是个没意思的男人!”百里翎有些无聊地往椅子上坐,拿起桌上串葡萄往嘴里送,只是他刚吃下粒,就看到殿外走进来个男子。他眼睛亮,即将手里的葡萄扔到桌上,然后赶紧起身走过去。 景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百里翎,怔了怔才抱拳微微笑:“百里大香师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你来得正好,我都在这等半天了,那厮却连脸都不舍得露下,你去给我喊他出来。”百里翎把握住景炎的手,把拉着他往里走,边道。 景炎看了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白皙漂亮得让人无法想象,这样的双手竟是生在男人身上。景炎随他走过去后,就拍开他的手,然后询问的看向旁边的赤芍:“他又去调香房了?” 第042章 面见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是。”赤芍欠身,神色恭敬,“景公子要的七魂香已出窖,白大香师交待了,景公子若过来,可以直接去存香楼取。” “七魂香?”百里翎诧异地抬了抬眉,“那不是十五六年前,白广寒合出的第款异香,据说闻之能使人魂迷神乱,景随心变,境随心移,怎么,景兄忽然要这个?”百里翎说到这,就瞄了瞄景炎,目中含着谑笑,如画的眉眼送出盈盈水波,室内似起纷飞桃色,他伸手轻轻挑起景炎挂在腰上的羊脂白玉环佩,“不知景兄想迷惑谁?白广寒那厮知不知道?” 景炎曲指弹开他不安分的手:“这是我费了许口舌才讨来的,你别打主意。” 那弹指的力量毫不客气,百里翎庆幸自己躲得快,回身重新往椅子上坐,手支着脑袋,微微眯着眼打量着景炎,神态懒散轻慢且浮浪:“我从不打香的主意,景兄若喜欢,我那存香楼里的香随你去拿。” 景炎微微笑,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赤芍垂眼侯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像个木头美人,似根本没听见这几句含沙射影的对话。 景炎示意赤芍领他去存香楼,百里翎正要说他也去,只是不及开口,侯在正厅外侍女进来道:“百里大香师,杨殿侍过来了。” 景炎听了这话遂停下,百里翎见他没走,便依旧坐在,边拈起粒葡萄,边懒洋洋地道:“让他进来吧。” 侍女应声退出去后。景炎才看向百里翎,似笑非笑地道:“这次又送什么好东西?” 白广寒性子冷漠,即便是面对香殿的大香师,也样表现得不近人情。而大香师皆有傲气,再者相互之间本就存在竞争关系,白广寒如此清高孤傲,故香殿里的大香师,除了白广寒曾提携过的那两位外。愿意主动过来表示亲近的,只有百里翎。 几乎每隔两个月,百里翎就会送点新鲜稀奇的玩意儿过来,初始,还有人对此耿耿于怀,生怕白广寒要结党营私。后来发现,白广寒待百里翎跟对别人没什么不同。如此那些人才稍稍放了心。 “大红袍,从采摘到熏炒,都是云山道长亲自盯着,据说是宫里的太后开口要的东西。”百里翎接过杨奇小心捧上的茶罐,随手摆在自己旁边的茶几上,“今年只有六斤,我看太后那么大年纪了。也喝不了那么,就只给她留半。” 景炎走过去,揭开茶罐,遂有茶香如云似雾袭来,馨人心脾。他捏起小撮茶叶看了看:“从崖后那株母树上摘采的?” “没错,我看那株老树快成精了,好的茶叶都故意长到陡岩下面。” “不错。”景炎将手中的茶叶丢回茶罐中,转头对赤芍道,“会让人送到我那去。” 赤芍悄悄看了百里翎眼,却不敢迟疑。即应声:“是。” 百里翎怔,随后气得笑:“就这点破茶叶,你跟我开口不就得了,还巴巴抢他的。” “去年的茶他还没喝完,你这些送过来也是干放着。”景炎面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交代完后,就要去存香楼。只是他刚转身,侯在外头的侍女又进来。小声道:“殿外有位白香师求见百里大香师。” 其实白书馆到了天枢殿门口,本是请人传话给杨殿侍的,只是殿外传话的人听说白书馆是源香院的香师后,再见白书馆面上带着几分急色。就误以为白书馆是有急事要见百里大香师,因此便传错了话。 “白香师?哪位白香师?”百里翎不解地扫过去眼,许是因为都是白姓,所以此时他听到这话,就显得比往日还要和颜悦色,于是那眼的风情,遂令传话的侍女不禁恍了下神。赤芍蹙眉看过去,侍女即回过神,赶紧垂下脸道:“是,是源香院的白书馆香师。” 侯在旁还未退出去的杨奇怔,他昨晚回来后就听说昨日下午,白书馆曾来殿里找他,今日他本是打算派人去源香院问问何事。只是要吩咐下去的时候,刚好百里大香师这边让人送茶叶过去,他便暂时搁下了。却没想就这么会,白书馆竟找到这天枢殿这边,而且还是来找百里大香师!杨奇心里微惊,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事,竟令白书馆顾不上跟他说,而直接找到百里大香师? 若真如此,他在百里大香师面前,定会留下个失职的印象。 杨殿侍的神色变化落入景炎眼里,景炎便看了百里翎眼:“难得碰到有香院的香师直接过来找到你,还寻到这边。” 百里翎也有几分讶异,便问杨殿侍:“下面的香院出什么事了吗?” 杨殿侍慌忙欠身:“不曾听说出什么事。”此时他不敢道出白书馆昨日就来找他,他却没有及时去问询事由,所以现在弄得问三不知。 百里翎往椅背上靠,边捻起粒葡萄丢进嘴里,边道:“让他进来吧。” 景炎似也来了兴致,走到百里翎旁边坐下。 殿外,白书馆完全没想到百里大香师会见自己,心里又惊又喜,时间脑子竟片空白,只怔怔地跟在侍女身后。直到进了大厅,看到侯在厅内的杨殿侍后,他才想起自己是因何事而过来。 而此时,杨殿侍心里的不安比白书馆甚,白书馆进来,他就看过去。只是眼下有百里翎在,而且白书馆本就是香师,真论起来,白书馆的身份比他高。只不过因各自的职责不样,他又是在香殿里当差,所以直以来,两人都以平级相处。 百里翎手里拈的葡萄是西域赤龙珠,串串饱满,粒粒滚圆,西域的果农在早上天还未亮时将串串成熟的葡萄剪下,挑出最好的,放入搁着冰块铺着丝缎的果箱里,然后刻都不耽误,即快马加鞭送到港口,包着厚厚干草的果箱上船,货船即杨帆起航。船上备了足够的冰块,保证果箱的温度直不变,十余天后,这些葡萄送到长香殿,取出来时,还如刚摘下时般新鲜,连露水的清香都还未散尽。 红蜜样的葡萄汁沾到唇上,如似上了胭脂,使得百里翎那张脸平添几分妖艳。白书馆进来,就看到这幕,形象极其散漫,甚至有些放荡形骸,但却反令人加不敢直视。 “不是找我吗?怎么不说话?”百里翎见白书馆原来是个上了年纪的普通男人,便没什么兴致了,只是又不耐烦瞧他直在那杵着,于是吃了半串葡萄,弄花了自己手黏黏的汁水后,才有些兴致缺缺地问了句。 白书馆本以为是百里翎找他问话的,忽听到这句话,就惊,遂不解地抬起脸,好会后才道:“学,学生,是来找杨殿侍的。” “嗯?”百里翎看了杨殿侍眼。 杨奇心里惊,遂知道自己刚刚猜想的果真没错,白书馆确实是来找他的,于是赶紧道:“属下也不知白香师何时,不敢叨扰大香师,属下……” 见他要退出去的意思,百里翎将手随意往自己身上擦了擦,遂见他那身琥珀蚕丝织就,绣着园林山水的阔袖袍上即了几处斑斑红渍,身好衣裳就这么毁了。偏这样的行为举止,放在他身上,竟不会让人觉得有丁点的突兀和粗俗。 “就在这说吧,正好我闲着。”擦完手后,百里翎漫不尽心地道了句,随后才将手放在赤芍命人送来的盥洗盆里随便洗了洗。 杨奇顿了顿,不敢有异议,白书馆却有些为难了。 香使的考试,由他过问本就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可现在,竟让他当着大香师的面,道出这件事,他时间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回事?”百里翎对别人向来没有那么耐心,见自己都开口了,竟还是没人说话,目中遂露出几分不悦。 杨奇心里慌,忙看向白书馆,欠身道:“白香师找我,可是为香院的事?” 白书馆自当看出百里翎的不耐烦,不敢再迟疑,再说,这件事同他的前程息息相关,若不除去王掌事,他日后在香院怕是再难稳。于是杨奇开口给了他台阶后,他即将昨日香使考试之事道了出来,提到了王玉娘的死,同时特别详细道出第二场考试的经过,言语不偏不倚,但语气里隐隐露出几分担忧。至于担忧什么,白书馆没有明说,但各人听到耳朵里,会有各自的解答。 百里翎听完这个,眼睛在白书馆和杨奇身上来回看了几眼,然后落到白书馆身上:“那小香奴叫什么?最后辨香的那位。” 白书馆微松了口气,百里大香师愿意问,就证明他过来说此事并没有触怒大香师。于是恭敬回道:“那香奴叫安岚。” 百里翎再问:“大年纪了?” 白书馆怔,他没见过安岚,并不清楚到底大,不由转头看了杨奇眼,杨奇忙道:“那香奴约莫十三四岁,据闻在香院当差六七年了。” 百里翎微微眯眼,杨奇虽不明白具体情况,但已察觉到白书馆和王掌事之间的矛盾,准备送白书馆个人情,就接着道:“以前也有香师亲自出题的,此事我……” “慢。”只是未等他说完,百里翎就打断他的话。 第043章 出题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与此同时,源香院内,安岚等人已穿戴好,随后出了院舍,往品香院行去。桂枝与她同行,金雀在陆云仙那求了半天假,陪安岚块过去。 桂枝瞥了金雀眼,嗤笑道:“今儿的考试又没你的份,你还巴巴跟着。” “怎么,你怕了!”金雀瞄了瞄桂枝,“自个肚子里没墨,只能靠学些勾栏院的活儿来跟人比,所以心里还是发虚的吧!” 桂枝脸色变:“你说什么!” “又不是聋子,我说什么你没听到,还想让我再说遍?”金雀撇了撇嘴,“大家又不是瞎子,昨儿晚上谁回来谁没回来,心里都明白着呢。” 桂枝死死瞪了金雀,见安岚拉了金雀下后,才冷笑道:“小浪蹄子,自个心里发春却又找不到男人弄你,所以眼红了吧。” “我呸!”金雀即朝她啐了口,幸好安岚拽了她下,所以没啐到桂枝身上。但这却将桂枝给惹恼了,只见她上来就要给金雀个耳光,安岚忙抓住她的手,盯着她问:“你干什么?” “怎么,你也忍不住,想跟我动手了!”桂枝上下打量着安岚,她比安岚略高,身材也比安岚丰腴许,所以两人起,若动手的话,明显她比较有优势。 安岚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平静:“现在动手对谁都没好处。” “我们还怕她不成!”金雀在旁盯着桂枝冷嘲,“平日里你总巴不得跟我们动手,今日我们就顺了你的愿。看你敢不敢!” 桂枝死死瞪了她们几眼,然后用力甩胳膊,挣脱安岚的手,然后抬起下巴道:“是不用着急这会,我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吃苦头。” 金雀不甘示弱地回嘴:“说得好像这整个源香院都是由你说了算!” 安岚对金雀摇摇头:“别说了。” “我劝你还是主动放弃比较好。”桂枝比她先行步,然后回头嗤笑,“免得会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金雀咬着唇看着桂枝的背影,会后。才有些担忧地道:“看来她真是跟那老色胚勾结好了,怎么办?干脆我们告发他们吧!” “你别慌,别自乱阵脚,现在告发他们我们有什么证据?”安岚轻轻摇头,“以下告上,即便最后告成功了,你我也样要受罚。” 金雀气得顿脚:“真是。什么破规矩!” 两人说着,就已经走到品香室这了,王华比她们还要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瞧着安岚后,目中即露出恨意。在他王家,虽王新墨只是他叔叔。但他家里很事都是由说了算。王玉娘的死都没弄个明白,尸体竟就被送出去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他直觉得,王玉娘的死跟安岚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但这并不妨碍他记恨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当上源香院的香使,总有机会为玉娘讨回公道的,王华心里如是想着。 三人默不作声地分开着,会后。连喜儿也过来了,见人都已到齐,便命人开门。 昨日五人,今日之剩下三人。 进去后,遂觉得品香室似加空旷。 今日,他们当中,最终谁会被淘汰? 三人分别落座后,心里都不约而同想着这个问题。 王华心里已有底。桂枝亦清楚自己胜算很大,只有安岚,似乎什么依仗都没有。 片刻后,王掌事过来了。身后依旧跟着石竹和石松两人。连喜儿忙走过去,王掌事没说,目光在案几后面那三人身上扫了扫,正要开口说:那就开始吧。却这会儿刘玥从外头进来了,并请王掌事出去,说是有事询问。 王掌事似早料到会这样,给连喜儿递了个眼神,就同刘玥块出了品香室。 连喜儿这下却是有些为难了,她知道王掌事刚刚递给她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之前王掌事也已经示意过她了,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三场考试都照常进行。可是,今儿早,王掌事刚交代完她,刘玥也暗中给她传话,白香师现身之前,不得考试。 她马上要离开这里了,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任何人,可是眼下的情况,却让她不得不做出个选择。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连喜儿感觉自己接过石竹递过来的,封了口的大信封时,手都在发抖。 从拆开信封,到将里面的题拿出来,她字字,慢慢看完后,还不见刘玥进来。连喜儿知道再耽搁不得了,只得闭了闭眼,然后才睁开眼睛道:“开始吧。” 于是监考的香使将考卷发下去。 王华接过,看了眼,然后自信满满地提笔;桂枝看清楚考题后,面上也露出喜色,亦那笔沾墨;只有安岚,接过考卷后,依旧同昨日眼,迟迟没有动笔。 王新墨,果真是下了决心。 他是个最会权衡利弊的男人,即便心里再怎么垂涎安岚,但安岚在他眼里,终究是个物件儿。只有安岚屈服在他脚下后,他才会施舍点儿甜头,在这之前,他不可能拿实际利益去讨个物件儿的欢心。 香使的位置,就是要留给愿意听他话的人,至于不听话的,他自有手段对付。 王新墨在品香室外同刘玥说话的时候,也在留心香室内的考试,他知道,这场考试,安岚只会交白卷。他的考题很简单,就是某年某月某日,寤寐林内曾进行过场斗香,参与斗香的香品有六种,问最终胜出是哪种香。 香使需要清楚各种关于香的讯息,这甚至比对香的了解加重要,所以王掌事的这个题,也不算超出范围。 桂枝写完,放下笔后,转头看着安岚,无声地冷笑。 …… 天枢殿内,杨殿侍忽听到百里翎打断他的话,心里惊,忙收住口,欠身询问地看向百里翎。 百里翎想了想,就问道:“王掌事出的是什么题?” 白书馆懵,这个他还真不清楚,王新墨是直接报到杨殿侍那边。杨殿侍心里也有些发懵,他因之前收了王新墨匣子好香,因此对这等小事自然没有为难,直接就答应了。谁会想到,百里大香师竟会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两人冷汗涔涔,相互看着,都不敢开口。 “都不知道?”百里翎眯着眼,笑了。 “大香师,我这……”杨殿侍想要解释几句,只是百里翎却摆摆手:“我也不用知道他的题。”他说着就从桌上拎起串葡萄,让赤芍拿个盘盛着,然后才道,“将这个带回去给那几个孩子看看,然后让他们就着这个挑款香。” 杨殿侍和白书馆都有些懵了,这是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吗? 待那两人捧着那串葡萄毕恭毕敬地出去后,百里翎才打了个呵欠,看着从刚刚到现在直言不发的景炎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题?” 景炎微微浅笑,慢条斯理地道:“大香师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得到。” 百里翎扬眉:“白广寒那厮的心,你也猜不准?” “他我就不会猜了,我只管照着他的吩咐行事就行。”景炎摇头,随后才问,“怎么有兴趣插手下面的事?” “随便唬他们玩。”百里翎说着就又摘了粒葡萄丢进嘴里,却这会儿忽然看到白广寒从厅外经过,他怔,不慎将那粒葡萄整个吞下,差点卡在喉咙里。咳了几声后,他赶紧起身往外走,景炎只得也跟着起身出去。 —————————————————————— 推荐新书《阖欢》:市侩女主变身白花女配,是带着家子老弱妇孺继续扮演苦情小百合,还是披荆斩棘,奋勇地——撬自己的墙角?pk榜上很容易找。 作者:花裙子,三本完结文,20万存稿,大家可以放心跳坑。 第044章 选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殿外已候着辆马车,车厢古朴,殿中侍者将脚凳放下,躬身垂脸侯在旁。 百里翎出了殿中大厅,正好白广寒走到车旁。 长香殿七大主殿,每殿各有其特色。 天玑殿古树盘踞,绿荫成林;天枢殿山瀑飞溅,聚水成池。 阳光照在粼粼碧波上,反射出耀眼的雪光,雪光穿过腾升的水雾,落在那袭白衣上,刹时模糊了他的容颜。 九天之下,有君人,白衣胜雪,遗世独立。 百里翎和景炎出来时,他只是偏过脸看了他们眼,然后就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旋即马车跑起,往殿外去。百里翎下了台阶后,看着已经离去的马车,有些不甘地微微眯起眼:“他是要做什么去,走得这么急,连句话的功夫都不耽搁!” 景炎摇头,百里翎遂看了他眼,景炎无奈笑:“他是大香师,某只是介商人,凡夫俗子而已。” 百里翎打量了景炎眼,样是玉树临风,风姿卓绝,只是眼前的人笑容和煦,眉眼清晰,明显比刚刚那人了几分人情味。 “你比他可爱了。”百里翎哼了声,从鼻子里道出句。 景炎嘴角边噙着两分笑意,微微欠身:“谢大香师夸赞。” …… 斗香,名义上比试的是香,实际上比试的是人。 只不过以香为媒介来比较个人本事,及地位的高低。 因而,长香殿的香师,绝不仅仅是会和香,除了会和香外,还要会品香,会咏香。单这个品字。就已包罗万象,再个咏字,则能展现个人的才情文采与心境。 所以。长香殿大部分人,耳濡目染年。即便已学会和香,但数也只能止步于香使,无法融入那自诩风流的勋贵圈,登不上那香师之位。 当然,大香师不在此规则中。 香师必须遵从规则,大香师则可以无视规则。 所以白书馆在寤寐林的斗香会上,因心境被打乱。生怕在众人面前出现过激表现,于是只得咬牙压制怒气退出斗香,如此才能保持好形象。 而百里翎无论在哪,都不会收敛自己举止和喜好。即便放荡形骸,也不会让人生厌,只会让人心生膜拜;白广寒无论对谁,都副清高孤傲,不可世的模样。对此,样无人敢生出丝不满。 安岚看着考卷上的那几个香品名,心里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她虽不曾亲自参与过斗香,但这些年,已从安婆婆那了解到。斗香斗的,不仅仅是香。眼前的这几种香品,她并非全然不知,但是,她对当时的情况却是无所知。这几种香品,任何种香都有可能最终获胜,端看放在什么人手里。 所以,她现在,写出的答案,只能完全凭运气。 可是,运气这种东西,如此虚幻,无迹可寻。 好运让人如此嫉妒,无需任何付出,上天就将你的所求送至面前。 当年,在杖下奄奄息时,遇见那个人,已用尽了她此生的好运。 在香院这些年,她步步走至今,每件事的结果,不是她竭尽努力才换得的。 刘玥没有再进来,白香师也迟迟不见出现,炉中那炷香越烧越短,这场考试顺利得让人绝望。 当真,要止步与此吗? 真不甘心啊! 安岚提笔沾墨,却久久无法落笔,努力了这么久,竭尽所能,费尽心思,甚至……见死不救,却也只能让她走到这里! 婆婆曾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种。 所以,她终究,只能到此为止吗? 真不甘心啊! 这些年,在香院的幕幕从眼前晃过,视线慢慢模糊,雪白的蜜香纸晕开滴水渍。她回神,咬牙落笔,既已入局,愿赌服输。黑墨压过那滴水渍,笔划,如用刀写在心上。 …… 白书馆和杨殿侍匆匆赶到源香院的时候,监考的香使已经开始收卷了,王掌事亦准备进品香室,可是,不及转身,他就看到前面急急行来那两人。 刘玥长舒口气,面露愧色,他知道第三场考试早就开始了,他无法阻止,但是,今日只要白香师能过来,这场考试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当场作废。 王掌事原本轻松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他看到白书馆不算意外,但杨殿侍跟着白书馆块过来,并且来得这么快,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白香师,杨殿侍,不知……”只是王掌事也仅是片刻的愣神,随即面上就露出笑容,大步迎上前去,抱拳谦卑地道。然而不等他说完,杨殿侍就打断他的话:“香使的第三场考试已经开始了?” 王掌事微怔,随后点头:“现在已经考完,杨殿侍是否要亲自阅卷?” “不用了,此次考试作废,让他们准备重考。”杨殿侍边说,边往香室走去。王掌事心里惊,遂看了白书馆眼,见白书馆手里拿着串红葡萄,也不知是何意,但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王掌事忙跟上杨殿侍,不解道:“这是为何?今日的考试在下不是早就……” “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走到品香室门口后,杨殿侍才停下,转头瞥了王掌事眼,然后对白书馆脸客气地道,“就麻烦白香师宣读考题了,百里大香师必是还等着结果,咱不好耽搁时间。” 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 王掌事被这个消息震得呆在当场,时间竟无法恍过神。 香院里香使的考试,照惯例,是由香使长主持,身为院中掌事,也不过是过问几句而已,以为这类的结果,般在考试之前。就已经定下。今年其实也不例外,源香院空出那两个香使的位置,早有适合的人选。虽出了意外,但并没有完全脱离王掌事指定的范围。 可是。现在,就这个件不起眼的事,不仅白书馆硬要插手,甚至不惜除去王玉娘给他警告。面对香师的怒火,他只能忍下,毫不犹豫地将手里弃子丢掉,然后不动神色地抢先步。 原以为这战。最终是他获胜。 可是,为什么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大香师却突然插手!? 白书馆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去请动百里大香师?那样云端之上的人。为什么会对下面的事感兴趣? 王掌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由此生出莫名恐惧时,白书馆已将百里翎的考题宣读完毕,然后将那串红葡萄恭恭敬敬地摆在案几上。 安岚在听到杨殿侍那句“此次考试作废”时,遂抬起脸往外看去。那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不敢相信,竟,真的盼来了! 只是。当白书馆将新的考题宣读完后,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 山穷水尽时,再现转机,并非就是柳暗花明。 三个人瞪着那串诱人的红葡萄,直接傻了眼。 其实不仅安岚等人,此时凡是在香室内的人,无不是头雾水。若非此题是百里大香师所出,怕是被人笑话甚至斥骂。可是,因此题是出自百里大香师,所以,无人不摆出恭敬之态,即便参不透此题究竟何意,也要端正神色,潜心思考。 百里翎没有规定时间,但无人敢让大香师久等,白书馆 王华愣怔地看着那串葡萄,有些发懵,说实在的,他连题目都听不懂,想问,又不敢。桂枝只看了那串葡萄眼,就赶紧抬起脸,求救地寻找王掌事。 王掌事此时整个心思,已被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的事给弄懵了,他不知道这个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白书馆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王掌事看向白书馆,白书馆此时是背对着他,故他看不到白书馆面上的表情,于是心里加忐忑,而忐忑的同时,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随后又翻出怒意,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炉中那炷香已烧到半了,却还是没有人动笔,其实眼下不说安岚王华和桂枝三人,就是杨殿侍和白书馆心里也有些忐忑。会他们俩总不能拿着三张白卷交给百里大香师吧,丢人不算,万百里大香师误会他们这是不重视,到时可没法解释了。 所以,无论什么,好歹写点什么啊!蒙也蒙个交差啊! 杨殿侍自然是不懂这葡萄的深意,于是询问地看向白书馆,白书馆也不知百里大香师究竟是何意。但时下唐人虽爱合香,却也有专爱瓜果清香者,故很人家室中常摆盛放新鲜水果的果盘,果盘中还常放着芝兰和杜衡类的香草。 那炷香将烧尽时,王华终于想到果盘,于是琢磨了下,就提笔写下芝兰。 桂枝直就盯着王华,见他动笔后,拼命坐直了,伸长脖子,终于隐约看到个兰字,随后琢磨了会,遂恍悟,也提笔写下芝兰。 安岚的目光从葡萄移到那个碟子上,然后抬眼问了句:“那个碟子,可否观。” 白书馆怔,就同杨殿侍对看了眼。 百里大香师倒没交代过,不许看碟子,而且,当时百里大香师特意问了这小香奴的名字。 于是白书馆点头,连喜儿即上前,将那串葡萄连着碟子起拿到安岚跟前。 葡萄被连喜儿捧在手中后,便看到那个盛着葡萄的是个椭圆的白瓷碟子,造型古朴,质地清透如玉,即便是不懂瓷器的人,也会不由声赞叹。 但是,真正吸引安岚的,却不是这个白瓷碟子如何精致,而是,当她拿起那个碟子时,看到碟子下面刻着个“枢”字! 天枢殿的枢! 白广寒大香师在天枢殿,百里大香师在天玑殿,碟子是天枢殿的碟子,葡萄却是百里大香师让白香师和杨殿侍送来的。 安岚沉吟片刻,遂提笔沾墨,落笔时,又迟疑了片刻,然后凝神敛气,写下香品名。 连喜儿看到那个香品名,诧异地看了安岚眼。 白书馆和杨殿侍接过他们的考卷,看到安岚的答案后,也是怔了怔,然后同时看向安岚。白书馆想问安岚为何写这个香,只是要张口时,又觉眼下似乎不是他该问的。杨殿侍怕让百里大香师等久了,就催了白书馆声,然后两人个捧着葡萄,个捧着考卷,再次急匆匆往香殿赶去。 …… 景炎从天枢殿的存香楼出来,迟疑了下,又往前殿大厅行去。刚走到殿门口,就看到白书馆和杨殿侍两人气喘吁吁地从前面走来,他笑了笑,就抬步进了厅内,百里翎果真还在。 白书馆将考卷呈上时,百里翎随手接过,兴致缺缺地翻了翻。待翻到第三张考卷时,他怔了怔,随后眼睛微眯,就将那张考卷递给景炎,笑道:“你看这个,有点意思!” 第045章 应答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景炎接过看,也是笑,然后抬眼看向百里翎:“如何,符合你的答案吗?” 百里翎往椅背上靠,翘起二郎腿,右手放在膝盖上,意态闲散:“答案?哪有什么答案,本就是逗他们玩的。” 景炎抬了抬眉,嘴角边依旧噙着丝笑意,对百里翎这不负责任的话不做任何表态。 边上候着的白书馆和杨奇,两人额上却都冒出冷汗,同时心里阵茫然。 他们分不清百里大香师这话,究竟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 但,这事,终究会有个结果吧。 百里大香师都插手了,谁还敢随意下结论,眼下那三人,到底由哪两个坐上香使的位置?好歹给个意思,他们也好回去安排啊。 “不过这个答案很有意思。”百里翎又接过景炎手里那张考卷,春水般的笑意从飞扬的眼角点点溢出,融入殿中的意可香,使那不同凡俗的气息也添了几分艳色。 景炎接过殿中侍女新沏的大红袍,轻轻拨动茶碗盖,百里翎瞄了他眼,修长的手指在那考卷上弹了弹:“个小香奴写出这样的答案,是有意还是无心呢?” 景炎托起茶盏,细看色泽,闭眼,品其香。 “这个叫安岚的,将她带过来我看看。”百里翎说着就将那张考卷往几上放。 白书馆和杨奇先是怔,然后忙应下,领命退出去,继续跑腿。 百里翎又看了景炎眼,见他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便道:“你就不好奇。” “你不是已吩咐下去了,我等着就是。”景炎将茶盏放下。慢条斯理地道,“再说,这是你殿里的事。” 百里翎斜了他眼:“有时候你跟白广寒那厮样。让人讨厌。” 景炎浅笑:“我是沾了他的光,虽令人生厌。却也无人敢表露不满。” “是景公手段了得。”百里翎身子往旁歪,手支着脑袋,半阖着眼道,“也是你和景公爱惯着他,让他越来越目中无人,据说如今如今脾气怪得,连赤芍和赤箭都不能近身伺候了。” 景炎眉眼含笑。抬手给百里翎倒茶:“大香师本就高处不胜寒,岂是凡夫俗子能随意揣度的。” 百里翎半阖着眼看着那杯中的金波,嘴里轻轻咀嚼着那几个字“高处不胜寒。”随后抬眼看着景炎,眯了眯眼:“也就你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景炎轻轻放下茶具。将那杯茶放置百里翎面前,然后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动作不卑不亢,姿态优雅从容。 …… 白书馆和杨殿侍再次回到源香院时,王掌事等人以为他们是带回百里大香师定下的香使人选。却不想,人选并没有定出来。但百里大香师点名要见安岚。 这话出,王掌事愣了愣,随即眼中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那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杨殿侍和景炎公子的意思还没弄明白,如今竟到了百里大香师……这些人。没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安岚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怔了怔,然后有些忐忑地起身。 “别磨蹭。”杨殿侍打量了她眼,目中神色也有些复杂,当日他同景炎公子进源香院时,就觉得这小香奴生得清秀可人,只是那当时,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小香奴能有这么大的造化。 这趟,若真入了百里大香师的眼,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桂枝看着安岚随白书馆和杨殿侍起身离开的背影,心里的嫉恨几乎要从目中倾泻出去,她死死撰着拳头,修得尖尖的指尖几乎陷入掌心。 这装模作样的小贱人,怎么就那么好运! 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就有王掌事惦记着,杨殿侍也另眼相看,如今就连百里大香师也点名见她! 而她,仅为了这个香使的位置,就早早在王掌事面前屈意承欢,后为了打听些消息,甚至不得不去讨好个小厮,就这样了,却还是不能保证这个位置就是她的。 可安岚,什么都不用付出,只需在那里坐着,就有各种各样的好运找上她!这天底下的事,真不公平,真可恨! 侯在王掌事旁边,直垂着脸的石竹,这个时候忽然悄悄抬起脸,看向桂枝。 她在他眼里,直就是个极具吸引力的女人,他知道她不是个好女人,既狡诈又贪心,并且心狠手辣,野心勃勃,跟他在起,只是为了打听王掌事这边的消息。每次看到她毫不避着他去讨好王掌事,和王掌事在屋里颠鸾倒凤,他都很恼火,恼火到甚至几次想将她那点事告诉王掌事。 但是,即便如此,这刻,当看到她那双因嫉恨和失落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时,他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 路上,白书馆和杨殿侍都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因为实在是没有余的力气开口了。仅半天时间,他们俩就已经来回跑了四五趟,眼下已是下午,但他们连午饭都还没吃上。 安岚自然也样,之前交了考卷,就差不中午了,但因要等着百里大香师的结果,所以他们直留在品香室内,直到白香师和杨殿侍再次返回源香院,但结果没有出来,她却要马上前去香殿。 此时,景炎和百里翎已用完午膳,随后两人去了茶厅。 “你也想看看那小香奴。”百里翎嫌茶水太烫,抿了口后,就让侍女给他换上梨花冰。 “能让百里大香师生出兴趣的,我又怎么会错过。”景炎轻轻吹着茶水,然后放下,“会写出那个香品名,自然也想听听是为何。” 百里翎大笑:“果然也是为这个,可惜白广寒出去了,不然也叫他过来。” “他不会有兴趣。”景炎说着就往外看了看。虽已是初秋,但正好赶上秋老虎,所以阳光依旧炽烈。天枢殿的古树没有天玑殿那么。特别是前殿这边,绿意疏。因此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便带着几分燥意。 殿中侍女将百里翎要的梨花冰送过来,原来是银耳百合汤,银耳炖得糯糯的,用莲花玉碗盛着,再加上碎冰。送过来时,碗内的冰块已经融了些许。晶莹剔透,冒着幽幽冷雾,仅观之,便似有凉意泌心。 景炎又看了眼厅外的阳光。然后让侍女再去准备份。 “不喝茶了?”百里翎笑,却就在这会,白书馆和杨殿侍领着安岚过来了。 因走得急,三人进来时,都有些喘。额上也都出了汗。 白书馆略缓了口气,就将安岚送到百里翎面前。安岚没想到景炎也在,只是此刻她没时间琢磨,就慌忙朝百里翎跪下,俯身磕头:“见。见过大香师。” 百里翎轻轻拨着碗里的勺子,刚刚安岚进来时他不及细看,便道:“起来吧。” “是。”安岚起身后,就微垂着脸着。她路急走过来,脸被晒得红扑红扑的,额上和鼻尖都冒出细细的汗珠,因气喘得有些急,睫毛也颤颤的,所以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还是个孩子呢……”百里翎笑了,又打量了几眼,然后才问,“为什么是广寒香?” 此香名,直接点到他心坎上,让他不得不对安岚生出几分好奇。 他出的考题,为什么会有人以广寒香作答? 安岚有些忐忑地抬眼,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眼前的人。原来这就是百里大香师,竟是个美艳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男人,而且气质跟白广寒大香师完全不同。 原来,那串葡萄果真是从天枢殿送出去的,当时景公子是不是也在场? “怎么不说话?”百里翎见安岚只抬了抬眼,即又垂下,似受惊的小鹿,便又道,“说吧,不会责罚你。” 安岚眼角的余光看向景炎那边,此时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还有些茫然,所以,会不由自主地想从相对熟悉的人那里寻找安全感。 百里翎将手里的勺子轻轻磕着玉碗,发出细微的,不耐烦的声音。 安岚心里惊,醒过神,咬了咬唇,就道:“因为葡萄是从天枢殿送出来的。” “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令百里翎生出几分兴趣,遂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如何知道那葡萄是从天枢殿送出去的?杨殿侍说的?” 侯在旁的白书馆和杨奇慌忙摇头,然后表示当时只宣读百里大香师的题目,余的句都没有说。 “因为盛着葡萄的碟子上刻着个‘枢’字。”安岚依旧垂着脸,“所以奴婢猜那葡萄是从天枢殿送出去的。” 百里翎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何选广寒香?” “广寒香令白广寒大香师名扬天下,白广寒大香师是天枢殿的殿主,能进天枢殿的东西,怎么能不适合广寒香。”安岚说完,就又跪了下去,“这,这只是奴婢的愚见……”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座上之人就已哈哈大笑,白书馆和杨殿侍面面相觑,不知百里翎究竟在笑什么,只有景炎也跟着微笑。 “别跪着,起来,抬起脸。”百里翎笑完后,就让安岚起身,然后仔细打量了会,随后身体往椅背上靠,微微眯着眼道:“倒真有些奇巧的心思,以后你就进我殿里当差如何?” 这话出,安岚怔住,白书馆和杨殿侍也同愣住。 景炎握着茶杯的手微顿,转眼看向那怔在当场的孩子,金麟岂是池中物,遇风云变化龙。 只是,真正的风云还未到,化龙也还不到时候。 茶厅内时陷入安静中,安岚从愣怔到茫然,任她有再算计,也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白书馆震惊之后,回过神,看着前面那个身量尚小香奴,心里禁不住生出几分妒意。遂又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当年,他若早些进长香殿,兴许也能被大香师看中,那如今,他的名望和地位绝非今日可比。 杨殿侍则马上在心里盘算天玑殿内能空出的位置有哪些,百里大香师打算将这小香奴安排在何处,他是不是要提前准备点什么。 安岚迟迟没有开口,如此态度似乎有些不敬,百里翎却并不恼,靠着椅背,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看着安岚,好整以暇地等着。 正巧就在这会,殿中侍女端着景炎刚刚要的梨花冰走了进来。 百里翎瞥了眼,就收回目光,只是,当那侍女将那碗梨花冰小心送到景炎跟前时,景炎却忽然笑:“这等养颜圣品,适合女子。” 他说着就示意侍女将梨花冰端给安岚,并接着道:“天枢殿的东西怎能不适合广寒香,此言值得赏。” 百里翎微怔,侧过脸,看向景炎,目中讶异:“难不成景兄也瞧中这孩子了?” 第046章 拒绝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景炎没有回答,倒是那侍女怔了怔,转头诧异的看向安岚。 简衫布裙,发上无丁点装饰,连耳钉都未戴。因简素到了极致,所以在这香殿内反加引人注目,她就像是个突然闯入者,明明格格不入,却偏偏让人莫名的在意。 说是个孩子,其实也不小了,说是女人,又还远够不上,但是,五官确实生得好,再过几年,定会好,兴许不比赤芍差。 倒真叫人羡慕,能让百里大香师看中,景公子也另眼相看。 只是这么个小丫头,突然从下面的香院上来,天玑殿里的人怕是不会轻易接受,百里大香师又不常在天玑殿内,这殿中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侍女将那碗梨花冰端到安岚跟前时,安岚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向景炎。 景炎对那侍女道:“先给她放在几上。” “是。”侍女应声,将梨花冰搁在旁边的茶几上后,又打量了安岚眼,然后才退了出去。却刚出去,就看到赤芍从前面过来,侍女遂走过去笑道:“赤芍姐姐刚刚没在茶厅内,不知道里头出了件事呢!” “出事?”赤芍即担心地往茶厅门口看了眼,“何事?” 白广寒大香师出去了,难道是百里大香师和景炎公子之间出了什么事?她心里顿时有些慌,白广寒大香师最不喜殿中有争执之事,她正要进去看个究竟,却就听那侍女低声道:“杨殿侍和位香院的香师带了个小香奴过来,百里大香师给瞧上了,这会儿百里大香师要让那小香奴进天玑殿当差呢。” 赤芍怔,遂住,看了侍女样。目中带着几分斥责:“既是百里大香师的事,何须你嘴!” 侍女愣,即收起面上的笑。有些惴惴地垂下脸。 “去吧。”赤芍收了面上的愠怒,恢复木头美人的表情。“做事少说话。” “是。”侍女即应声,虽有心想在这听茶厅里的动静,但眼下哪还敢留,只得不甘地转身。她怎么忘了,这赤芍早已古板到不近人情,将天枢殿的规矩和白广寒大香师的话看得比自个命还重,她却巴巴凑上去讨个没趣。 赤芍走到茶厅门口后。并没有进去,只是侯门外,然后往里看了眼。 厅内是有个衣着简素的小姑娘,因背对着门。她看不见那姑娘的脸,但光那背影,看着就有几分婷婷嫋嫋的味道。那立的姿势,不像个小香奴,倒像是自小被教出来的。赤芍看了眼后,本想收回目光的,但却忍不住又看了眼。 百里翎清楚景炎的行事风格,若是无意,绝不会嘴句。 今日之事。景炎开始也是只在旁看着,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直到刚刚,他开口要这小香奴进他殿里当差。 直作壁上观的景公子居然开了金口。 再看那小香奴,对他的话,竟还迟迟没有应声。 这事,不太正常! 百里翎顿时来了兴趣,就打量着安岚道:“怎么,难道你不愿进香殿当差?” 安岚从景炎那收回目光,迟疑了下,就硬着头皮重新跪下,俯身,额头贴着地板:“奴婢只是个小香奴,又生性愚钝,担,担不起大香师如此重任。” 或许,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她跋涉数年,在泥地里打滚着过来,即便眼睛时看不清,心里也明白,这只是百里大香师时兴起的决定,并非是真的看重她。 她若答应了,必就此永失心中所愿。 已经走到这里了,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即便会惹恼大香师,她也不能违背心愿。 白书馆愣住,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杨殿侍也有些不相信的张开嘴,个香奴,居然会拒绝大香师的好意!这,这怎么可能!可事情就发生在他面前,他不信都不行。 厅外的赤芍也愣了愣,随后赶紧将目光投向百里翎,只是她看过去的时候,却注意到此时景炎面上露出几分浅笑。那张脸跟白广寒大香师模样,但是,却又跟白广寒大香师完全不同。白广寒大香师也有笑的时候,但从来不会想景炎公子这样笑。 赤芍微微恍神的时候,百里翎已经开口:“你不愿?” 他的声音的没有怒意,只是有几分诧异,以及不解。 安岚不敢抬头,额头依旧贴在地上:“是奴婢不配。” 百里翎哈哈笑:“真是妙了,那你说说,你愿意去哪?起来起来,别没说上两句就把脸埋起来!我吃不了你!” 景炎看着安岚起身后,遂在旁低笑,小狐狸,姿态做得不错,面上瞧着惶恐,实则心里明镜似的。 安岚起身后,想了好会,才道:“奴婢在香院当差七年,会的只是香院里的事,认识的也只是香院里的人。” 百里翎扬了扬眉:“你的意思是,你舍不得那香院里的人,所以不愿离开?” “是……”安岚垂下眼,是,但不全是。 百里翎侧过脸看向景炎:“还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倒真叫我舍不得了,不过你若愿开口,我也能割爱。” 景炎边倒茶,边道:“既只是个孩子,她不愿,你又何必强求。” 百里翎微微眯着眼打量景炎,却见对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表情,他便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琢磨了会,才转头对安岚道:“那就回去吧。” 安岚垂脸欠身,再飞快地看了景炎眼,然后往外退出去。 白书馆和杨殿侍则是有些茫然地在那,时间竟不是要何去何从,他们本是等着百里大香师定香使人选的,可眼下这么个情况,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两个香使的位置,应该选谁? 两人面面相觑,正迟疑着是不是要问问的时候,百里翎就对他们道:“那道题她答得不错。” 总算给个明白意思了,白书馆和杨殿侍即松了口气,忙应声。随后,白书馆才又小心翼翼地道:“如此,还剩下个香使的空缺。” 百里翎动了动玉碗里的勺子,漫不尽心地道:“香院的事,香院自己决定。” “是是是……”白书馆反应过来自己嘴了,慌忙应声,然后躬着身退了出去。 “你欠我次。”百里翎喝完那碗梨花冰后,就看着景炎道,“怎么回事?” 景炎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搁在旁边茶几上,那碗被遗忘的梨花冰。 当天,安岚拒绝百里大香师事,就在源香院里传开了。 同时,桂枝和王华也将开始最后轮的竞争。 第047章 入魔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那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会拒绝!”陆云仙甚是不解地看着安岚,“为什么?” 安岚沉默了会,不答反问:“王媚娘还在的时候,那些年王媚娘直有王掌事撑腰,却还是斗不过陆香使,却是为何?” 陆云仙怔,微微皱眉:“怎么提起这事……”只是她话刚说到半,就忽然明白过来安岚为何这么说。她虽不得王掌事看重,但也并不遭王掌事的厌,再者,她在源香院十余年,已有自己的根基,上上下下都有利益的牵扯,只要她不阻碍到王掌事,王掌事就不会动她。而王媚娘,资历本来就比她浅,直以来都依靠王掌事,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那些风光是犯了许人的利益,在别人眼里属不劳而获,是最容易遭人眼红嫉恨的。 因而,这些年,王媚娘直没能除去陆云仙,并且最终还因王掌事而丢了自个的性命。 没有自己的根基,只凭别人的宠爱,要想在个陌生,甚至是充满敌意的地方稳脚跟,比自己步个脚印,打下坚实的基础,慢慢往上爬,要困难得了。因为别人给你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旁人对你的阿谀奉承,其实都是因另外个人。倘若在你还未稳脚跟的时候,就失去那个人的依托,那身后的万丈悬崖,就是你的墓地! 有无数人在等着你掉下来,曾经你有风光,到时你就会悲惨。 只是这点,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明白的。 而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陆云仙觉得,若那么大的诱惑摆在她面前。她定没有办法拒绝。 不过,安岚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的吗? 也不全是,重要的点。是因为她所求甚大,所以。她需要接受的考验必然会,她的心,必须要加坚定。 成功路上,跋涉途中,鲜花远比陷阱要可怕。 后者只会让你警醒,而前者,则会令你迷失目标。 金雀没有想得那么深。但她却能明白安岚的决定。得了百里大香师的喜爱,也不过是进入香殿做个体面点的奴才,跟拜白广寒大香师为师比起来,自当不值提。 所以当安岚从香殿回来后。她只为安岚感到高兴,而没有丝毫的惋惜。 而桂枝,自然不能明白安岚为何会拒绝那样的机会,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嫉恨的情绪几乎令她不能自持。而当她再听说。因为安岚的拒绝,使得她不得不跟王华去争剩下的那个香使之位时,她对安岚的恨意,终于达到了顶点。 因明天还有场考试,王华当晚便留在香院内。但那晚王掌事却未宿在香院内。月亮出来后,桂枝开始在石竹身下扑腾扭打,又哭又骂,只是每次开口就被石竹死死捂住。石竹咬着牙,死死顶着她,喘息地低声道:“你叫什么,不要命了!” 桂枝眼里含着泪,恨恨地瞪着他,忽然张嘴在他手掌上狠狠咬了口。 石竹吃痛,却忍住没有叫出声,但下面却忍不住泄了。 桂枝这才痴痴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疯癫,又有些可怜。 会后,桂枝才慢慢坐起身,也不整理身上的衣服,只是盯着石竹道:“我是不要命了,你若不帮我,干脆跟我块去死得了!” 她今日穿了身石榴红的裙子,艳丽的颜色像心里焚烧的妒火,衣服被扯得凌乱则似她此时的心绪。因技不如人,谋算不够,所以面对次又次突变的情况,她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但她不甘,不甘就此认输,不甘以后要直低安岚头。 石竹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因流了泪而显得加咄咄逼人,再看她因情绪激动,胸口直剧烈地起伏,于是挂在她耳朵上那对红玛瑙坠子也跟着颤颤的,衬着她雪白的脖颈和颤巍巍的胸脯,愈加显得糜艳诱人。 他记得,这对红玛瑙坠子是王掌事之前给她的,这几天,她为了讨好王掌事,直就戴在耳朵上。石竹定定看了她会,忽然伸手,将她那对耳坠给摘下来。 桂枝怔,就要抢过来,石竹却把抓住她挠过来的手:“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你拿我的耳坠做什么?”桂枝先是怒了句,随后打量了石竹眼,目光转,就痴痴笑,遂收起之前的疯癫之色,凑过去,贴在他身上,软声道,“如今只剩下个香使的位置了,不是我,就是那姓王的。所以,明天的考试,你让他永远也别出现!” 石竹撰着那对耳坠的手紧了紧,桂枝的话令他忽然想起王玉娘死时的情景,不由皱着眉头看了看桂枝。桂枝却毫无惧意地对上他的眼睛:“反正,你也不是第次做这种事了,你知道该怎么做最安全。” 石竹还是没有说话,桂枝拿胸部在他结实的胳膊上蹭着,丰满的红唇轻轻咬着他的耳朵:“你不喜欢我戴那个,我便不戴了,以后就放你那。你放心,有了这些事,以后我是离不得你的,你也离不得我,所以你得帮我,这样我们才能长长久久……” 翌日,天才灰蒙蒙亮,夜无眠的王华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他家附近个帮闲的小子找过来。他怔,诧异地问何事,那帮闲的小子行色匆匆,走过来后就告诉他,他家里走水,他母亲受了重伤,怕是不好了。幸好王掌事为王玉娘的后事,早又去了他家,瞧着这么个情况后,就找了人过来叫他回去,这会儿马车都等在外头了。 王华大惊,也不问,即跟那帮闲的小子往外去。 因他并不是源香院的人,又是王掌事的侄儿,所以这大早要外出,也无人拦着,极其顺利就出去了,果真有辆马车在外头的巷子那等着。王华慌里慌张地上了马车后,那帮闲的小子却没有跟他块上车,只说让王华个人坐车,马车能跑得快些,不然怕是见不到他娘最后面了。 王华出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亦不知道,源香院并没有那么容易进出,即便他想要出去没人拦着,但那个帮闲的小子想要进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连石竹都不知道,今日他能将事情安排得这么顺利,并非是因为运气好,而是有人偷偷帮了他的忙。 常在巷子里巡视的院侍被石松给支开了,马车顺利进来,给石竹没有人看到的错觉。看门的那几个难缠的婆子也被陆云仙给支开了,让那帮闲的小子顺利进源香院,将王华给偏了出去。 安岚知道,桂枝不可能就此认命,又正巧王掌事没在香院内,因而在第二天的考试之前,她定会有所动作。所以,当石竹开始行动时,石松和陆云仙都极其默契地暗中配合,因而促成了今日之事。 颠簸的马车令王华越发感到心慌,仅仅两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事,并且是件接着件,让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缓神。直到上了马车后,直到马车载着他跑了很久后,他才稍稍回过点神,然后觉得似乎已过去很久了,但马车外出怎么还那么安静。 虽长香殿是在长安城外,但只要出了长香殿,就是官道。通往长安城的官道,不可能会这么安静,于是王华疑惑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只是就在这会,马车突然停下了,他即砰地下撞到车厢上,并差点给摔出去。 王华按着被撞到的地方,蒙头蒙脑地问:“出,出什么事了?” 车夫嗡着嗓子道:“车轮坏了,请公子先下来,车轮要修下。” “什么!”王华急了,赶紧掀开帘子下车,“你这是到哪了?车轮怎么就坏了,我着急回去,这,这怎么办!” 车夫已经先他步下了车,正背着他弯腰在车轮旁边查看,见他下车后,就微起身,也不转头,只是给王华指了指车轮:“你看,已经坏成这样了。” 这究竟是到哪了?怎么觉得比长香殿那还要冷清,王华左右看了看后,心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车夫这么说,便下意识地过去瞧眼。只是他刚走到车轮前,那车夫就往后退,他则瞧见那车轮好好的,看不出是哪坏了,正要转头问,却就在这会,车夫突然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王华大惊,下意识的就挣扎,可是车夫的力气不小,又是有备而来,他甚至不及喊出救命,就失去了意识。 石竹摘掉斗笠,靠着车厢喘着粗气,好会后,他才起身,有些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华。他刚刚只是用了迷药,并没有下杀手,王华应该没有认出他,这些迷药,足够个成年男子睡上两个时辰。 他该回去了,可是刚转身,又不禁回头看了眼。 只要王华醒过来,就保不住王掌事查不出实情,或者,让王华永远都醒不过来,才安全?反正,已经杀了个王玉娘,不在乎个,石竹怔怔的在那,觉得自己似入了魔! ———— 《豪门欢》作者:池千水 简介: 作为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春美少女。 沈若芷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太背了点,在遭遇男友劈腿,工作被炒,莫名惹上黑手党连串的事件后,她几乎要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没钱没房没特长……不要紧,她有致富法宝! 且看她石头变翡翠,落魄女摇身变白富美。 第048章 香使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石竹回到源香院时,王掌事还未回来,香奴们也还未用完早饭,整个香院看起来如往常般,井然有序。 桂枝早就出来坐在院门附近的廊下,手里揪着几片草叶自个在那数着,谁也不爱搭理。有香奴从她身边经过,数都会打量她几眼,桂枝心里很恼火,她知道,这些人现在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安岚马上就是香使了,她却还要继续加考场,并且对手还是王掌事的侄儿。 她们定以为她不可能胜得了那王华,个个都在等着看她倒霉。 桂枝恨恨地扯着手里的草叶,暗暗咬着牙,你们且等着,这笔账我会加倍讨回来的!到时候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安岚和金雀用完早饭,从附近经过时,正好石竹也从院门外经过。 直注意着外头的桂枝即起身,走到院门口,边抬手去摘玫瑰,边朝石竹那瞟过去。石竹看了她眼,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衣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过去了。 桂枝眼睛亮,即摘下朵玫瑰,有些得意地嗅了嗅,然后回身,正好瞧见安岚和金雀。 金雀还是如往常样,不屑地瞥了她眼,从鼻子里发出声嗤笑。 桂枝顿时冷下脸,就拿着那朵玫瑰走到安岚身边,打量着她道:“你是不是以为,从今往后,你就能将我踩到脚下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颗葱!”金雀撇了撇嘴,瞄着她道,“只要你不犯贱,安岚有那闲工夫搭理你,你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你也就嘴巴厉害,我看你能厉害到几时,你当她能护着你。别做梦了!”桂枝看着金雀冷笑,然后又转向安岚,阴沉沉地道。“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来跟我抢这独木桥。你可真能耐啊!” 安岚往院门口那看了眼,才开口:“时候不早了,你不准备去前院吗。” “不用你提醒。”桂枝冷笑,转身前,忽然抬手,手指在安岚肩膀上点了点,“我定会让你后悔的!” 金雀瞧着桂枝得意离去的背影。气得朝她呸了声,然后才低声道:“看她那么嚣张,应该是得手了。” “嗯……”安岚目送桂枝离去后,就道。“我这香使的差事可能要等连香使长卸任后,才正式受领,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 “陆香使若顺利接替连香使长的位置,你便接替陆香使现在的差事,而桂枝则半是接王媚娘的差事。”金雀想了想。便有些担忧地道,“这样来,似乎跟以前样了,桂枝和之前的王媚娘样,有王掌事撑腰。然后她还想对付你。” “不样,如今王掌事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且桂枝对王掌事也不似王媚娘对王掌事那么死心塌地,这些都在咱们的预料当中。”安岚说着就看向金雀,迟疑了下才道,“只是我当了香使后,就不能同你块儿做活了。” 金雀立即笑:“这有什么,你且放心,我脾气虽急了些,却也不是傻子。再说,眼下这情况,我也只适合在后面看着。” 安岚点头,随后笑:“你可别犯懒。” 金雀也笑,然后嘿嘿道:“你放心,我才不会输给你。” …… 石竹回了自己的房间后,生怕衣服上会沾到什么,便赶紧从箱子里拿出件干净的外衣。只是当他将脱下身上的外衣时,伸手往身上掏了掏,遂皱了皱眉,随即脱下外衣,拿在手中使劲抖了抖,还是什么都没有。 另外只玛瑙耳坠不见了! 石竹看着手里那只玛瑙耳坠,心里生出浓浓的不安,是昨晚弄丢的,还是刚刚弄丢的?而正好这会,石松忽然推开门走进来,石竹赶紧握住手心,并将手里的衣服扔进箱柜里。 石松似什么都没有察觉,进来后就随口道了句:“怎么还没穿衣服,王掌事要回来了,今天还有场考试。” 石竹边重新穿上衣服,边悄悄看着石松问:“你去哪了?” “去王华那看看,奇怪,他不在屋里,这大早不知去哪了。” “没问问别人?” “没问。”石松说着就转头,“你刚刚出去了吧,有看到他?” 石竹即收回目光,垂下眼系衣带:“没有,我是去茅厕。” …… 王华自己离开源香院了,是有个小子过来找他,不知说了什么,他走的时候很匆忙,谁都没告诉。 王掌事回来后,就听到这么个消息,但他根本不信王华会自己离开,当即派人去找。却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就连王华的家都去找了,却发现他也没回家。王掌事既不安,又愤怒,他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开始他也怀疑是桂枝搞的鬼,只是认真想,即觉得不太可能,即便桂枝有这份心,也没这本事。何况是有人从外头进来找王华,桂枝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个外人顺利进来又出去。 有王玉娘的前车之鉴,王掌事直觉此事凶吉少,就要加派人手出去寻。只是他还不及安排人手,刘玥就领着白香师的话过来,直接驳回他的决定。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王华不是长香殿的人,长香殿没有义务出动人手去寻他,若王掌事想去寻人,可以自己去寻。 又是白书馆! 王掌事看着过来传话的刘玥,沉着脸,慢慢握紧手心。 刘玥却不看他的脸色,随后又道,香使的人选王掌事需尽快定下,若是王掌事不能定,那就由白香师亲自过来选定。 “自当……是有合适人选,既然王华自主退出,那这香使的位置,便由桂枝担任。”王掌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出这句话,仅是香使事,白香师就请动了杨殿侍,甚至请动了百里大香师,活活将他逼到这份上。前天王玉娘明明白白条命才交代出去,今日王华又在这当口忽然失踪,生死不知。当真是点颜面都不留,也丝毫不念他这些年的汗马功劳!若没有他,白书馆今日的荷包能有这么丰足,如今不仅不念着他的情,竟还想过河拆桥!欺人太甚! 刘玥似极满意看到王掌事这样的脸色,面上即添了几分笑意,接着道:“白香师说了,香院里的庶务日都不能乱,听闻连香使长也将卸任,那这香使长的接替人选,王掌事需心中有数,挑好了才行。” 王掌事沉默了好会,才压住心里的怒气,沉着声道:“不知白香师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王某好直接安排。” “这源香院向来是王掌事手打理,香使们如何,还是王掌事心中有数,就往年来说,当然是由王掌事来定夺。”刘玥先客气地笑了句,然后才将语气转,“不过,白香师也体恤王掌事这两日突然失去亲人的痛苦,此事白香师已经上报香殿。杨殿侍同样体恤王掌事的不易,因此接受了白香师的提议,这次源香院接替香使长的人选,白香师就亲自选定,王掌事暂且不用费心了。” 刘玥说着,就拿出杨殿侍的手书交给王掌事。 之前王掌事送给杨殿侍的那匣沉香,在百里大香师插手后,彻底失去作用。 王掌事铁青着脸接过刘玥递过来的手书,打开扫了眼,然后啪地合上,咬牙切齿地道:“那就有劳白香师了!” 刘玥微笑:“如此,就请王掌事将香使们的情况都与我说说。” 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令侯在旁的人全都低头噤声,看都不敢看。连喜儿心惊之余,只觉万分庆幸,她离开得太是时候了。今后的源香院,必将不得安宁,直到其中人退出,或是倒下。这香师和掌事之间的争斗,真不知会殃及少人。 三日后,连喜儿正式卸任,她所掌管的钥匙香牌和名册等物,当着刘玥和王掌事面交给陆云仙。 白书馆根据所有香使的情况,挑选资历最深,同时又没有被王掌事染指的陆云仙接任连喜儿的香使长之位,如此决定,就是王掌事也挑不出什么来。 新旧的交接完成得很顺利,下午,安岚和桂枝便被叫道陆云仙的新居所。 “这是你们的新衣服,每季两套,以后但凡外出,都需穿齐整了。”陆云仙给她们两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那几套衣服,接着道,“住的地方……安岚搬去我原先那屋,桂枝般到对面那屋。” 对面那屋就是王媚娘的房间,王媚娘就是在那屋里断气的,并且这事也才过去几天,怕是里头还存着阴气,故桂枝听这样的安排,即不乐意了。 桂枝不满地道:“我不想住那屋。” 陆云仙抬眼:“你不想住那屋。” 桂枝咬了咬唇,旋即软下态度,有些可怜兮兮地道:“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王媚娘死才几天呢,听说那屋还直没人去打扫过,我个人住着实在是害怕。” 陆云仙看着桂枝道:“你原就是王媚娘手里的香奴,如今当上香使了,照惯例就是用她的房间,每个香使都有两个贴身伺候的香奴。再说,现在也没有余的空房给你调换。” 桂枝委屈地看着陆云仙道:“如今我们都是在陆姐姐手底下当差,陆姐姐向来公正,以后是不是对我们视同仁。” 陆云仙扬了扬眉:“那是当然。” 桂枝即道:“那让我跟安岚换房间吧。” 第049章 丹阳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没有说话,桂枝又接着道:“王媚娘死的时候,安岚不特意去看过吗,有这份情意在,想必适合住那屋。” 陆云仙看向安岚:“你愿意跟她换吗?” 安岚摇头,桂枝心里暗恨,就嘟哝句:“只会装模作样装巧卖乖。” 安岚便瞥了她眼:“当时是陆香使长去送王香使最后程,我不过是跟着陆香使长块进去的,你这话,是在说陆香使长在装模作样装巧卖乖?” “我哪句话有这个意思!”桂枝心里惊,随即对陆云仙道,“陆姐姐,我人笨不会说话,不像安岚,肚子里头不知存了少个心眼,她当着您的面就想污蔑我,挑拨离间,我……” “好了!”陆云仙皱了皱眉,“都少说两句,房间的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领着人去那屋里收拾下,明日就给你们安排差事了。都别偷懒,香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每日都有几十上百件,王媚娘走得突然,如今已经压下许差事。” 源香院的香使,专门和香农打交道的有四位;负责每月送新香品去寤寐林的也有四位;还有负责库房的两位;管理香品器的两位;以及负责炮制香品的八位。 统的算起来,个香院光香使就有二十位,而每位香使手里都分有八到十二位香奴。除去两位是贴身伺候,专门做些丫鬟的杂活外,余的都是负责有关香的活儿。除此外,还有粗使的婆子,厨房的厨娘,小厮院侍等,故源香院从上到下,统共有两百余人。而每个香殿下面,都分有数个这样的香院。 从香殿高处往下看,撇开望之不尽的香田。那个个连接起来的香院,其实就是坐落在长安城外。大雁山下的个万余人的大村庄,而安岚,便是那成千上万人当中的员。 桂枝听陆云仙给自己安排的是跟香农打交道的差事,给安岚安排的却是专门外出,去寤寐林办差的活儿,心里又有些不乐意了。 其实,跟香农打交道的差事。私下能捞的油水,不然当时王媚娘也不会跟王掌事要这个差事。而能进出寤寐林的差事,则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没什么油水可捞。不过。因寤寐林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香使常在贵人面前露脸,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在桂枝看来,安岚完全是因为之前安岚从陆云仙这讨了个去寤寐林办差的活儿,并顺利勾上那位景公子。然后才有了如今的好运。她不希望安岚再继续这样的好运,但是在差事的安排上,她没有权利提任何意见,何况陆云仙的安排看起来,明显是加照顾她。 桂枝抱着衣服离开后。安岚才道:“房间的事,她半还是会跟王掌事提的。” 陆云仙抬眼:“怎么,难道你想跟她换?” 安岚摇头:“我记得东边还有间屋子是空着的,只不过那房间比香使长的房间还要好,不是香使应该住的规格,所以桂枝刚刚没有提,不过她心里定是惦记着。” 陆云仙皱眉,随后冷笑:“她倒有自知之明,让她住那屋,岂不乱套了。” 安岚却道:“其实,给她住那个房间,也没什么不好。” 陆云仙怔,安岚往窗外看了眼,沉吟片刻,才道:“陆香使长难道不觉得,王掌事认输认得太快了。王玉娘和王华,这两人不仅是王掌事的晚辈,是他想要培植的亲信,结果个进来就死了,个现在生死未卜。” 陆云仙面色凝重了几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掌事掌管香院这么年,若真想查什么事,即便不能被他查个明明白白,也迟早会被他抓到些蛛丝马迹。”安岚看着陆云仙道,“眼下看着,是白香师在对付王掌事,与旁人无关,可是,白香师总得有帮手,才能办成这些事。除去王玉娘的事不论,单论王华的失踪,以及,白香师亲自点了陆姐姐你坐上香使长的位置,难道王掌事真就这么认了?” 陆云仙迟疑着道:“你的意思……这两件事,王掌事会怀疑到我身上。” “眼下白香师还不能将王掌事掰倒。”安岚走到陆云仙身边,低声道,“所以,定要在王掌事查到之前,转移王掌事的注意力,不能让他怀疑到你我身上。” 陆云仙沉默许久,点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做?” “白香师成功打压了王掌事的气焰,心里出了口气,现在很容易松懈。只要白香师松懈了,陆香使长和我,就会被王掌事发现。” “没错!”陆云仙脸色微变,“王掌事眼下识趣地认了输,目的就是为了——” “所以,可以将王媚娘留下的册子交给白香师了。”安岚说着又抬眼往外看了眼,“桂枝既然喜欢出风头,那便顺了她的意吧。” …… 翌日早,王掌事就备了份厚礼,亲自送去白书馆那,片刻后白书馆的香阁内就传出两人其乐融融的交谈声。最后,白书馆还命刘玥送王掌事出去,王掌事忙道不用,态度极其恭顺谦和。 只是王掌事刚刚离开没久,刘玥就领着位婆子进来了,随后那从怀里拿着本册子呈给白书馆,又跪下低声说了几句。白书馆接过那册子翻了翻,面上的表情极速从晴转阴,猛地起身,下子打翻了几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与此同时,安岚已领了新的差事,收拾好后,就将寤寐林那点名要的香品准备妥当,往外去了。因之前安岚和金雀都是归陆云仙管的,所以安岚接了陆云仙原来的位置后,金雀自当也归到安岚这边。 “这地方还真不错!”金雀随安岚进了寤寐林,溜达了圈后,由衷赞叹,“之前我还觉得王掌事住的那小院够气派,可跟这儿比,他那简直是个茅草屋!” 安岚笑道:“据说寤寐林这地方,就是皇家御院也不见得能比得上。” “我看也是,虽说我没去过……”金雀赞同地点头,只是不及说完,旁边花架后面突然急匆匆走出个身影,差点撞上金雀。 遂有甜香袭来,安岚慌忙伸手将金雀拉到边,寤寐林的香使走路绝不会这么冒失,而能进出这里的都是贵客,她们若不慎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那可就有得可受了。 可是,这个忽然冲出来的人,竟是丹阳郡主! 安岚拉开金雀后,抬眼,就认出对方。或者说,比起那张脸,她首先记住的是对方身上用的那款甜香。 请假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累,饿,心情不佳,请假,若有等新的童鞋请早点睡,我这两天调整过来后会努力的,么么大家! 第050章 游园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今日并未着盛装,但仅看她系在腰上的那条八宝缂丝腰带,金雀就知对方身份不低,即收声,同安岚退到旁,神态小心恭敬。 随即,又有人快步追上来,满脸忐忑地道:“郡主请稍候,容小的去禀报大掌事,小的实在不知郡主会过来,有失远迎,请郡主莫怪。” 金雀微惊,郡主!? 她小心抬眼,悄悄打量那女子。 正好那女子转过脸,遂见她发上的紫水晶簪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的彩光,比金钗清透,比宝石高雅。当真是花容月貌,端庄大气,就是面上的微笑也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矜贵。 “不可兴师动众。”丹阳郡主对那人摇头,然后往两边看了看,“我在清河时就已听闻寤寐林之名,如今来长安……”只是她说到这,忽然注意到旁边立着两个陌生的女子,不由就停住嘴里的话。 按说,她本不该在意的,如她这等身份,自小无论去哪,身边自当是跟着众丫鬟仆妇,而那两女子,瞧着也是丫鬟的装扮。但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从安岚身上扫过后,莫名又转了回来。 月白裙子,草绿比甲,身上干干净净,耳朵上未戴珠儿坠儿,唯见乌黑的发上支生机勃勃的翡翠簪,似收进了整个盛夏的绿意。 丹阳郡主看了两眼后,便移步走到安岚跟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们见过吗?” 金雀诧异,安岚迟疑了下,欠身道:“奴婢曾在天玑殿门口见过郡主面。” 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倍觉诧异,丹阳郡主去长香殿那日,她就跟在旁,可不曾见过眼前这丫鬟,郡主是什么时候碰到的? 丹阳郡主闻言后恍悟。又打量了安岚两眼,笑道:“难怪我瞧着眼熟,果真是见过。” 安岚垂脸道:“不曾想郡主会记得奴婢。奴婢失礼了。” “你陪我走走吧,寤寐林我以前还不曾来过。”丹阳郡主说着就看向刚刚追过来的那管事。“你无需跟着了,由她给我带路便可。” 金雀微微蹙眉,虽说她们是奴婢,却也只是源香院的奴婢,而不是专门伺候这什么郡主的下人,偏对方将这指使人的话说得这般理所应当。 不等那管事应声,丹阳郡主似也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妥。便又对安岚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安岚道:“奴婢安岚。” 丹阳郡主就看着她道:“安岚,你能否陪我在这走走。” 金雀再次皱眉,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郡主。明明跟她们不是路人,却硬是要凑过来表示亲近,打的什么主意哪。 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亦是愈加诧异,她不明白郡主怎么瞧中这丫鬟了,正等着瞧安岚露出激动欢喜的神色。却不想那丫鬟神色依旧淡淡,并且不卑不亢地回了句:“奴婢有差事在身,怕是不能陪郡主游园,请郡主见谅。” 丹阳郡主面上露出几分失望,遂看向旁边那管事。那管事便打量了安岚和金雀眼,随后问安岚:“你是哪个香院的?” 安岚道:“奴婢是源香院的,来送这个月的香品。” “是来找李管事的吧。”那管事点点头,就指着金雀道,“香品你个人送过起就行了。”随后有指着安岚道,“你就先陪郡主。” 金雀心里有些火大,不过倒没有发出来,而是笑着道:“奴婢是第次跟着安岚香使进寤寐林,没了安岚香使,奴婢个人也不认得路呢。” “我领你过去,我也是那香阁的管事。”那管事随口应了金雀声,然后就又转向丹阳郡主,讨好地道,“既然郡主不喜太人跟着,那小的就失陪了。” “喂,我——”金雀真有些恼了,遂见那管事面上露出几分不悦。安岚心知,即便她们不归寤寐林管,但以后是要常进出这里的,她们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她刚当上香使,日后的差事能不能办得顺利,主要还得靠寤寐林这些小管事给行方便,于是就及时拉了金雀下,然后对那管事微笑道:“如此就劳烦这位管事大哥了。” 那管事也笑着道:“不麻烦,安香使能陪郡主游园,某自当给安香使行个方便。” 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上前,从荷包里拿出几粒金瓜子放在那管事手里,并道声辛苦。那管事忙连声道不辛苦,接着又朝丹阳郡主欠了欠身,就示意金雀随他走。安岚对金雀点了点头,金雀只得应下,又飞快地看了丹阳眼,只见对方依旧面带笑容,脸上并无高傲跋扈之色。于是她迟疑了下,也朝丹阳郡主微微欠身,然后才跟着那管事走了。 安岚陪丹阳郡主走了小段后,丹阳郡主才开口道:“是不是陪我游园,让你为难了?” 安岚道:“郡主言重了,奴婢不敢这么想。” 丹阳郡主笑了笑,转头打量着她道:“恭喜你了!” 安岚抬眼,不解道:“郡主恭喜我什么?” “你不是升了香使。”丹阳郡主看着她道,“之前在天玑殿门口看到你时,那会儿你似乎还只是香奴。” 安岚点头,随后道:“谢郡主。” 两人在附近绕了两圈后,安岚便道:“寤寐林的美景不少,但奴婢并非寤寐林的人,故熟悉的地方也不,郡主若还想看看别的地方,奴婢可以去请别的香使给郡主领路。” “不用了。”丹阳郡主摇头,“你可知半月亭在哪?” 安岚点头,心里却微微有些诧异,半月亭在怡心园里,她就是在那碰到景公子的。 “那就去半月亭。”丹阳郡主说着就请她领路。 安岚心里着实诧异,这位郡主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面对如此身份的人,向来不会贸然提问。于是样如刚刚般,默不作声地在旁边领路,只有丹阳郡主问她什么时,她才斟酌地回上句。态度虽不算失礼,但确实有些冷淡了,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略有些不满的看了安岚几眼,丹阳郡主何曾这么主动去亲近别人,还是这么位不起眼的香使。 不会,安岚便将丹阳郡主领到半月亭附近,随后抬眼往那望去,便见那亭内已有人,还是景炎。 第051章 惊梦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景哥哥果然在此。”丹阳郡主也看到景炎,面上即焕出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进去,“景哥哥若再避而不见,丹阳只好求太后下旨请景哥哥进宫见了。” 景炎还是和往常样,在此间品茶,丹阳郡主进来后,他遂起身,浅笑道:“郡主就放过在下吧,那皇宫岂是随便进出的。” “旁人是不能随便进出,但旁人岂能跟景哥哥比。”丹阳郡主进去后,往茶几上看了眼,又道,“景哥哥好雅兴!” 景炎往丹阳郡主身后看了眼,目中露出笑:“怎么跟着郡主过来了?” 安岚欠身行礼:“见过景公子。” 丹阳郡主愣,转头看向安岚,随后又看了看景炎,诧异道:“景哥哥认识安岚?” “我是寤寐林的常客,她是长香殿的香使,常进出这里,我认识有什么奇怪。”景炎淡淡笑,眉眼溢出风流,“倒是郡主,怎么这才过来,就拐到位小香使了。” “景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人贩子。”丹阳郡主扑哧笑,就对安岚道,“你进来吧,我不知道,原来你也认识景哥哥。” 安岚迟疑了下,就欠身道:“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奴婢今日带过来的那位香奴是初次进寤寐林,刚刚让她个人去办差,奴婢实在有些不放心,怕是不能陪郡主,请郡主恕罪。” 丹阳郡主顿了顿,随后微微叹笑:“是我疏忽了,那你就去吧。”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串香珠,交给旁边的丫鬟。那丫鬟会意,接过后就走到安岚跟前,递给她道:“这是郡主赏你的。” 安岚愣,随即推却。不愿受。 丹阳郡主便走过去,温和地笑道:“也不是什么赏,难得我跟你投缘。这就是个小小的见面礼,你且放心收着。” 安岚不解地抬起脸。丹阳郡主为何待她这么客气?她从来不是有好人缘的人,何况丹阳郡主和她,个在天上,个在泥里,刚刚路过来,她们也没说过几句话,哪来的投缘。 这会儿。景炎开口了:“既是郡主的片心意,你收下也无妨。” 安岚看向景炎,见景炎依旧眉眼含笑,目中带着鼓励。她迟疑了下。便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串香珠:“谢郡主。” 只是当她将那串香珠收好后,丹阳等人就见她从袖子里拿出个小巧的香包递给丹阳郡主:“奴婢没别的好东西,这是奴婢亲手做的香包,望郡主不要嫌弃。” 这。是她的回礼。 丹阳郡主微怔,旁边的丫鬟是诧异地张圆了嘴巴,景炎眼中的笑意深了。 刚刚那串香珠,丹阳郡主说是见面礼,实际上就是上对下的赏赐。 但现在。安岚当面送上回礼,其意自明。 丹阳郡主这才又打量了安岚眼,她注意到,在这之前,安岚同她说话时,直是微垂着眼,此刻,却是直视她。 这小香使,果真有些不样,难怪刚刚看到她时,心里莫名的有些介意。 究竟介意什么,丹阳也说不清。就如那天在天玑殿门口,她回头,只是随意看了眼,当时明明有那么人,可她的目光却偏偏就落到不远处那个小香奴身上。 母亲跟她说过,她们崔氏嫡系女子,自小就有种能力:只要遇见,就能找到,或是敌人,或是挚友,或是能携手之人,总归都是将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片刻后,丹阳郡主认真而高兴地收下那个香包:“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安岚微怔,也打量了丹阳郡主眼。 原来,天底下真有这样明媚的人,丹阳郡主身上,几乎汇集了世间女子向往的所有美好之物。 眼之后,安岚欠身告退,出了亭子后,她摸了摸身上那串香珠,心里有些茫然。只是,当她回头时,忽然听到亭子里的人传出几句对话,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郡主请坐。”亭内,景炎做了个请的动作。 丹阳郡主叹道:“景哥哥还是这样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不知这几日我为了能见上景哥哥面,费了少心思。” 景炎边为她倒茶,边笑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若有事吩咐在下,让人去景府传句话,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的,在下自当不敢不为。” 丹阳郡主看了眼那氤氲的水雾,然后不满地摇头:“景哥哥总是把话说得这般好听,偏对我的困境又视而不见,甚至避之不及。” 景炎放下茶具:“郡主何出此言。” “四次求见,白广寒大香师却依旧闭门不见,丹阳真不知到底是何处做得不够好,令白广寒大香师厌烦了,连见面都不愿。”丹阳郡主说着,就起身朝景炎郑重行了礼,“求景哥哥替我引见。” 旁边的丫鬟诧异地张了张嘴,丹阳郡主出身清河崔氏,其身份几乎等同于公主,这礼,即便是王侯也不便受。可是,眼前这位景公子,竟就坐在那,连侧身都不曾,极其坦然,或者说毫不在意地受了这礼。 就算景公和崔老太爷是挚友,两家是世交,但这位景公子到底没有爵位在身……只是,丹阳郡主既然已经郑重行礼,身为下人,即便觉得不妥,眼下也不敢言。 景炎请她重新坐下,然后问:“你为何要见白广寒?” “景哥哥真是明知故问。”丹阳郡主微微笑,“若非听说白广寒大香师有收徒之意,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从清河到长安。” 清河崔氏,无论在野在朝,直都有目的地去培植家族力量,故千年不倒。 长香殿,同样已经传承了千年,虽是在野,但其影响力早已渗透唐国上下。 直以来,长香殿的大香师,在世人眼中,是属游走红尘,能请动诸天神佛的世外之人。他们向来不理俗事,但只要他们愿意,世间的俗事就能被他们的意愿左右。 每个家族都会有其继承人,那些继承人必须是家族血脉的延续。 长香殿的大香师也样有继承人,但大香师的继承人,却不定是自己的子嗣,因为天赋,决定了凡俗之别。 所以,当白广寒大香师要收徒的消息传出来时,几乎所有世家大族都开始蠢蠢欲动。没有在那样的高度,就不会明白,长香殿的大香师对于个家族的影响力有大。景公当年只是介商人,即便早有长安首富之名,但在知府面前,也得陪着小心。而今,景公俨然成了王公勋贵的座上之宾,就连圣上也不时召见。景公膝下的数名养子,亦是颇有建树,据闻,景公获封爵位,是迟早之事。 听到丹阳郡主的话,安岚怔在当场,转头,目光透过繁茂的花叶,看向那个明媚矜贵的女子。随后,她听到景炎开口:“郡主之才,在下早有耳闻,只要郡主愿意,应该随时能拜到崔文君大香师门下,为何定要白广寒不可?” 丹阳郡主道:“姑姑并不反对我拜入白广寒大香师门下。” 崔文君是丹阳郡主的亲姑姑,亦是七殿大香师之,早在丹阳郡主七岁之时,崔文君就明言丹阳有天赋,只是当时因种种原因,崔文君没有将丹阳郡主带来长安。 如今,天枢殿门开,丹阳郡主若能抓住机会,拜入白广寒门下,那除去崔文君的玉衡殿,崔氏的人脉也能接着丹阳郡主渗入了天枢殿,故崔文君自当希望丹阳郡主能进天枢殿。 景炎样明白这个道理,按说,景家和崔家是世交,此事若能成,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于是他微笑道:“所以,郡主这是来找我说情的。” 第052章 冷酷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跪坐欠身,这礼,认真而郑重,满含敬意:“是的,希望景哥哥能般丹阳这个忙。” 景炎沉默会,才问:“只是因为崔文君大香师不反对,所以郡主才想要拜入天枢殿?” 丹阳郡主抬首,展眉微笑:“三年前,白广寒大香师被卷入广济寺的斗香会,丹阳曾有幸观,自那后,丹阳就心生向往,盼能跟在白广寒大香师身边学习。” “广济寺斗香会。”景炎回想了下,随后浅浅笑,“我记得那次白广寒是扫了崔老太爷的面子,崔老太爷气得差点说出从此不许白广寒再踏入清河的话来,不想郡主竟没有介意。” 丹阳郡主正要品茶,听闻这话,举茶的手微顿,随后就抬眼,略有些歉意地道:“确实是那几位外来的香师技不如人,偏又孤陋寡闻,竟不知我唐国白广寒大香师之名,是他们失礼在先,被人当场羞辱,也是应当。祖父事后得知真相,心中亦有悔意,此次我来长安,祖父特别让我问候景公,我长兄也让我问候景哥哥,长兄还希望景哥哥什么时候能去清河做客,他必诚心招待。” 景炎摇头浅笑:“崔兄客气了,崔老太爷的问候信函,家父半月前已收到。” 听到这话,丹阳郡主的笑容里遂露出几分调皮:“那景哥哥是答应帮我这个忙了!” 景炎为她斟茶:“我答应帮你没用,郡主应当清楚,大香师选徒,需大香师自己看中才可,此事,莫说是我,就是圣上说情都没用。” 丹阳郡主闻此言,顿了顿,脸真诚地道:“我不会让景哥哥为难的。”她说着就转头,旁边的丫鬟即上前。将直抱在手中的匣子轻轻放在案几上。 景炎询问地看了丹阳郡主眼,丹阳郡主微笑,打开那个匣子,将里面个小巧的香盛拿出来放在景炎跟前:“这是丹阳来长安之前和好的香,希望能入得了白广寒大香师的眼。” 景炎放下茶杯,将那香盛拿过来,打开看了眼,沉默片刻,但未作评价,然后合上:“看来郡主是势在必得。” 丹阳郡主接过香盛。重新放进匣子里。推到景炎跟前:“丹阳绝不敢如此狂妄。” 亭外。安岚听到这,不好再听下去了,因为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似已注意到她,于是她收回目光。抬步离开那里。 果然,她的所求,前路必有千难万阻。 于她来说,但凡好的,都是难得。 而安岚离去不久,丹阳也起身告辞,景炎送出亭外时,忽然道了句:“郡主还是如以前般,平易近人。” 这本是称赞的话。但景炎说得有些突兀,所以丹阳郡主愣了下,不过很快她就恍悟过来,于是拿出刚得的那个小香包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笑了笑:“景哥哥认识安岚。才叫我意外呢。” 景炎微笑不语,丹阳郡主再次告别,然后转身,只是她才往前走两步,忽然又回过身看着景炎问了句:“她是不是也会和香?” …… 安岚找到金雀时,意外看到了马贵闲,并且两人正在说话。 只是马贵闲似乎有急事,不待安岚走过去就离开了,但他走之前,却朝金雀作了个深揖,那态度,是既激动,又感激。安岚疑惑,走过去,看了眼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然后问:“怎么碰到他了?” 金雀盯着马贵闲的背影,嘴角边的笑点点从脸上褪去,好会后才道:“他要倒霉了!” 金雀的声音有些发颤,嘴唇甚至有些抖,安岚即上前握住她的手。 “安岚,他要倒霉了!马上!”金雀看着安岚,再次强调这句话。 安岚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你慢慢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他得罪了白香师,白香师果真拿他开刀了!”金雀深呼吸了下,稳住情绪后,才有些急切地接着道,“刚刚,我听陈露说,这段时间马贵闲的好些债主纷纷上门找他逼债,马贵闲时还不上,那些债主便将他店里的香都搬走抵债。而眼下,他之前谈下的笔大单,马上到交货的时间了,但是他手里哪还有香,所以今天他候着脸皮来寤寐林找人救急。但是,他得罪白香师的事,大家都传开了,没有人帮他。刚刚,他竟求到我面前了,可见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安岚遂问:“他求你什么?” 金雀道:“当然是求我能不能给他寻到货源,到时他必有重谢!” 安岚又问:“你答应了?” 金雀瞪圆了眼睛:“我疯了,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他!” 安岚沉吟会,开口道:“其实,可以答应他。” 金雀愣,随后看着安岚,等着她的解释。安岚知道她在意什么,如同她明白安岚在意什么,所以她知道,眼下安岚这句话,定有别的意思在里头。 果然,安岚随后就接着道:“据我所知,马家还是有些家底的,马贵闲还有兄弟。且不论他们兄弟关系如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百香堂真的被马贵闲弄垮了,但那店铺还在,他那两兄弟兴许就凑钱盘了去,到时马贵闲顶是落得两袖清风。而只要他爹娘还在,谁说得准,几年后,他不能从头再来。” 金雀又是愣,随后抓紧安岚的手:“怎,怎么会这样!” “白香师只恨马贵闲,应当还不至于迁怒到他那两兄弟身上,而且,白香师的怒气怕是也出得差不了。”安岚说这些话时,眼神平静的有些冷酷,“他如今交不出货,顶就是没有信誉,但失去信誉,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无关痛痒。总归对他来说,最倒霉的情况,就是百香堂倒闭关门,但他依旧有家可回,有饭可吃,有衣可穿。” 金雀脸上因激动而浮现出来的潮红慢慢退去,是的,马贵闲最倒霉的情况,其实,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倒霉,比起她曾受过的那些痛苦,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他的店铺关门了,还可以再开,他的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可是,她的阿爹,她的小妹,她的祖母,当他们个个的死去,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安岚握着金雀的手,缓缓开口:“答应他,让他万劫不复。” 第053章 争艳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马贵闲出了寤寐林后,又回头看了看,踌躇许久,终是叹口气,上了马车。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白香师,这半个月来,几乎每天都去求见,礼也送了,人情也花了,却就是见不上。后来,受了他重礼的人悄悄提点了他句,他才知道竟是那天斗香会上,李香师给他换的那款合香惹的祸,只是他知道这个原因时,李香师已经离开长安了,他让人去寻了数次都无果,简直是天要绝他的路! 怎么就让他给摊上这样的事,马贵闲恨得捶了下车厢,外头的车夫以为是什么事,赶紧拉了下缰绳。于是正奔跑中的马车猛地滞,马贵闲差点就从车上滚了下去,不由大怒:“混账东西,拿了爷的银子,就是这么给爷赶车!” “马,马二爷,小的听到你捶了下车厢,以为是有什么事。”车夫被骂得以慌,赶紧问,“二爷没摔着吧?” “爷捶车厢与,与你何干!”马贵闲重新坐稳后,继续怒骂,“爷要是伤了,看爷不打断你的腿,行了,停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车夫诺诺应声,只是马车重新跑了段路后,马贵闲就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然后问:“等等,你这是要去哪?” 车夫道:“二爷不是说,去,去百香堂吗?” 马贵闲听百香堂这三字,就觉得心里凭空冒出团火,烧得他又是痛又是怒,于是咬了咬牙,就道:“去什么去,光顾的鬼都没个,去了干嘛!” 车夫便问:“那二爷想去哪?” 去哪?么正常的句话,却将他给问住了。若是以前。他会说,去玉香楼,去红袖招。或是去许大爷那喝酒,去陆三爷那听曲儿;还有。陈家那寡妇勾搭他好些日子了,就盼着他过去好好温存番,陈寡妇的闺女也出落得越发齐整了……但是,这些地方,无论哪处,都是要银子,他已赊了好几回账。再去怕是吃不着什么便宜了。 马贵闲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悲从中来。往日,他春风得意时,那些人哪个不是管他哥哥哥哥地叫着。他只要两天不过去,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可劲儿地给他说好话,又是捶胸又是捏背的,跟他好得就似亲兄弟般。 而今。他百香堂还没真正关门呢,那些人就跟躲瘟神似的避着他,就连玉香楼的姚姐儿也跟换了张脸似的。真是个贱娘们,全身上下都松松垮垮的,也敢在他面前摆谱儿。 “回家!”马贵闲想了圈。都想不出能去的地方,便没好气的道了声,然后愤愤地放下车帘。 只是他的马车刚到家门口,才掀帘,还不及下车,就瞧着自家兄弟朝他走来。 马大爷走到他车旁,就熟络地道:“正等你呢。” 马贵闲谨慎地看了他们眼:“什么事?” 马三爷笑道:“明儿是大哥的生日,说来咱兄弟几个好些日子没出去喝杯了。正好今日我和大哥都没什么事,便合计了下,由我做东,叫上二哥你,咱兄弟几个块去玉香楼听曲儿去。听说那姚姐儿的妹子如今也开始出来接客了,才十三,生得那叫个水灵,二哥可不能错过。” 姚姐儿的妹子,马贵闲见过次,那确实是个水做的人儿,当时他就惦记上了,于是这会儿听,心头禁不住动。只是他这两兄弟,之前还怕他管他们借钱呢,这会儿却忽然凑上来…… 马贵闲到底是跟着块去了玉香楼,不说他垂涎姚姐儿的妹子已久,仅说在这等时候,有人能上来跟他卖好,还是自家兄弟,他也没有推拒的道理。 …… 傍晚,天枢殿内,景炎将丹阳郡主托他送过来的那个匣子放置案几上。 赤芍将应香品器送过来,摆好后,抬首见白广寒再没别的吩咐,就欠身轻轻退了出去。 景炎打开匣子,取出匣子里的香盛,推过去:“丹阳郡主……” “特意找上你了?”白广寒接过香盛,打开看了看,“你竟接了。” “我接了,并不代表你也接了。”景炎笑了笑,“再说丹阳郡主,瞧着也比三年前长进了许。” 白广寒不语,取来双耳香炉,烧碳填灰,景炎则有些懒散地往后靠,面上若有所思。 殿外,赤芍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前,来往的侍女们,连走路也小心放轻脚步。 不知过了会,有香从殿内袅袅逸出,直板着脸的赤芍,面上的神色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世上女子,面对竞相盛放的百花,很难还表现得无动于衷。 人的味觉是有记忆的,并且记忆存留的时间,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长久。生命当中,很时候,不经意的眼,或许转头就忘了。 但日后的某天,忽然闻到当时看那眼时的味道,或许尘封的记忆就会被唤醒。 赤芍想起当年她是从三十余位侍香人当中,被选中进入天枢殿,那时候的喜悦的激动,此生都难忘,如永不败的繁花盛景。 殿内,景炎看着那炉香,叹道:“果真是长进了,难怪崔文君对她的评价那么高。” “比起那小香奴如何?” 景炎呵呵笑:“不是小香奴了,已是香使了。” “嗯!” 景炎沉吟会,才道:“丹阳郡主眼下无论哪点,都比她优秀很。” “你……看好丹阳郡主?” 景炎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将匣子里的花笺拿出来,上面写着这款香的香名——争艳。 “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景炎把玩这手里的花笺,微笑着道,“丹阳郡主确实优秀,可以看出日后的成长,但安岚……”他说到这,顿了顿,随后似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忽的笑,才接着道,“即便如此,那只小狐狸,却还是令我期待。” ———————————————————— 推荐本书:青衫烟雨的新文《修真男配不好当》 简介:男主邪魅狂狷,男配温柔忠犬。 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女主生,为女主死,为女主生不如死…… 但是他不喜欢清纯小百合,喜欢火焰小辣椒喂! 第054章 香名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当上香使后,又是专门进出寤寐林的香使,她便有定的权限,可以查阅部分出入寤寐林的香商的交易记录,同时也能知道他们的具体需求。 “这样真的可以?”两人从寤寐林出来,回去源香院的路上,金雀有些不放心地道。 “小心些就没事。”安岚点头,又道,“再说,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绝不会放过丁点机会的。” 金雀想了想,又问:“若有万……我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安岚斩钉截铁地道。 金雀咬了咬唇,便道:“要不,算了,反正他如今也没落得好。” 安岚却道:“你怕会连累我?” 她们之间,很少有事情能真正瞒得了对方,金雀迟疑了下,叹道:“你好容易才当上香使,若是因为这种人被拿了错,那才叫不值。” 安岚沉默会,便道:“你为我去存香房偷香品时,不样冒着极大的危险,可我当时点都没阻止你,如今想来,我当真是过分了。” 金雀忙道:“那不样,我是有把握所以才去偷的,你没说什么不也是信任我,我还能不明白吗。” 安岚便道:“所以你不相信我有把握?” 金雀愣,安岚遂笑了:“那种人,你相信老天爷会惩罚他?瞻前顾后的,婆妈!” 金雀眼圈有些热,扭头哼道:“你才婆妈!” 却这会儿,前面行来辆气派的马车,两人即走到路边。只是那辆马车走到她们跟前时,就停下了,随后车窗帘被掀起,露出车内那人如花般的容颜。 “真巧又碰上了。”丹阳郡主笑着往外看,“你这是要回去了?是回香院吗?” 安岚微微欠身:“是。” 丹阳郡主打量了她眼,然后拿出那个小香包:“刚刚忘了问你了,这里头装的是什么香?挺好闻的。似乎有丁香在里头。” “是有晒干的丁香花,除此外还有雏菊和枣花,奴婢因觉得好闻,就都装了点儿。”安岚说到这,便又道,“郡主若是不喜欢这个香,可以将里头的香饼换了。” “不是,我很喜欢。”丹阳郡主又看了看那个香包,“此香可有香名?” 安岚道:“棘薪” “棘薪。”丹阳郡主品了下这个香名,然后道。可是出自。“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安岚迟疑了下,点头道:“奴婢不会取香名,让郡主见笑了。”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丹阳郡主低吟句。又闻了闻那香包,然后微微笑“很贴切的香名,很温暖的味道,你读过书?” 安岚道:“长香殿的香使,少是要识得几个字的。” “原来如此。”丹阳郡主笑着道,“希望我们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 她说完,就放下车帘,随后马车缓缓离去。 只是马车走了段路后,陪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就迟疑地道:“郡主。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这等香如何配得上郡主。” 丹阳郡主看了那丫鬟眼,眼神颇有些严厉,那丫鬟惴惴垂下眼:“不就是个下人配的香,也不知她懂不懂君臣佐铺。万相冲了,到底不好。” “你懂什么。”丹阳郡主收回目光,落到手里的香包上,沉默会后才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棘薪……不是个简单的人呢。” 马车离开后,金雀才开口问安岚:“那香包你怎么给她了,里头的香饼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和出来。瞧她那派头,又是个郡主,定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刚刚面上笑得客气,心里半是瞧不上。而且刚刚问东问西的,半还是个不识货的,棘薪香给她可真是糟蹋了。” 安岚拿出那串香珠:“她赠了这个,我白拿总不好,而且我觉得,她也不会是个不识货的。” 金雀接过那串香珠,看了两眼,又嗅了嗅,随后诧异道:“这是沉香串珠?” 安岚点头:“嗯,是土沉香。” 金雀不解:“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送你这个?” “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份礼,也着实太大方了。”安岚摇头,沉默会,便将刚刚在半月亭那听到的事告诉金雀。金雀听完后,怔了怔,然后跺脚道:“果真是个没安好心的,她好好的郡主不当,千里迢迢来这争什么!莫不是就针对你来的!?” “胡说什么。”安岚笑道,“她又不认识我,还能针对我,况且我跟她是天壤之别。” “她之前是不认识你,但现在认识你了啊,你还给了她那香包。”金雀说着,又掂了掂那串沉香珠,“她若真有那本事,还能瞧不出你的香有好,你看,她刚刚特意问你那几句,定是试探你的!哎呀,真是坏了,你不该给她棘薪香的!” 瞧金雀立马变得着急上火的模样,安岚不禁扑哧笑,金雀便瞪着她道:“你还笑得出来,连我都觉得不对劲,你难道点都不察觉。” 风吹过,安岚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看着前面的大雁山,平静地道:“即便让她知道我会和香,那又如何,长香殿的香使,半都会和香。” 金雀道:“但,但是,你跟她们不样。” 安岚道:“那只是你觉得,郡主那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金雀皱了皱眉,又掂了掂手里的沉香珠串:“若她就是觉得你不同了呢,不然她怎么会给你这个?” “那又如何。”安岚拿过那串香珠,摇头,“若白广寒大香师真的公开选徒,凭白广寒大香师的名望,有意的人不知几何,再说,丹阳郡主并不知我也中意那个地方。” “也是呢……”金雀想了想,放下心,只是片刻后,她又是声怪叫。“等等,那要跟你竞争的人,不也是样了!” “可不是嘛。”安岚叹气,很欣慰金雀终于注意到事情的重点了。 …… 夜里,桂枝缠住王掌事抱怨房间的事,越说越觉得委屈。原本,她是想着自己成了香使后,有了单独的房间,王掌事便会常过来找她,到时她求什么事。会加方便。可现在。她是单独住屋了没错。却偏住的是之前王媚娘住过的地方,王掌事许是心里对那屋少有些不舒坦,所以完全没想着要过去。而且那房间,王媚娘住的时候。里头可是摆了不少好东西,但到了她住进去时,除了原本那张酸枝木拔步床外,别的好物件是件都瞅不着了。 这叫她怎么甘心,费了这么心思,屈意承欢那么久,可不是就为了住进那间破房子! 王掌事有些奈何不得王媚娘的缠功,便道:“原本就没有余的房间,你不喜欢那屋。难不成你还愿意跟别人挤个房间?香奴那边倒也有些空房,还是你还想着搬回那边?” “谁说要跟别人挤屋了,好容易从香奴那搬出来,干爹竟还想着让我回去,好没良心!”桂枝不满地在王掌事的手上轻轻咬了口。 王掌柜瞧她这又痴又嗔的小模样。便笑道:“那你说要如何,我总不能给你变个空房出来。” 桂枝眯了眯眼,靠在王掌事胸膛上柔声道:“安岚那房间挺不错的,总归她占着那屋也是白占,不如跟我换了,如此,日后干爹也能过去尝尝鲜儿不是。” 王掌事没有说话,半阖着眼,似在考虑。 桂枝便趁热打铁,接着道:“我知道王媚娘令干爹恼了,所以如今干爹连去我那屋都不愿,若是我跟安岚换了房间,干爹偶尔过来看我的时候,我也将安岚请到我屋里热闹热闹,岂不好!” 王掌事这才看了她眼,笑道:“就你鬼心眼。” 桂枝坐起身道:“那干爹是答应了!” 王掌事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抚着:“这事不用这么着急,陆香使长才定下的事,少也要给她写面子。” 桂枝立即收起面上的笑,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算什么香使长,依我看,白香师忽然抬举她,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掌事当即皱了皱眉,桂枝以为王掌事是为自己这句话不快,干嘛陪着笑地道:“我也不是说陆香使长做了什么勾当,主要是这事儿太突然了,她都当了那么年的香使,也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却突然跃上枝头,下子压了旁人大截,由不得别人不这么想嘛。” 王掌事还是没有说话,面上依旧副沉思的表情,桂枝便接着有些惴惴地道:“干爹别恼我,我是有口无心……” “没事。”王掌事在她背上拍了拍,“这事以后别再说了。” 桂枝有些困惑地看了王掌事眼,虽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王掌事示意她下去吹灯,然后就躺下闭上眼睛,他也直在找那个人,当然也有怀疑陆云仙,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证明陆云仙就是内奸。而且,如今陆云仙到底是白书馆亲自抬举的人,他也得防着白书馆是不是故意给他设的圈套,看他是不是真的服了。若是被白书馆察觉到,他其实心里还存有不满,那日后想翻身,怕是难。 桂枝努力晚,都没能如愿,心里颇有些不快,王掌事也只是敷衍几句,发泄过后就睡了。 却不想,第二日上午,陆云仙就顺了桂枝的意,将她换到西边那间屋。 傍晚,王掌事回来后,听到这个事,先是愣了下,随后心里隐隐生出怒意。 第055章 甜头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且说上午那会儿,桂枝从陆云仙那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好会后,才做梦似的问:“这,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陆云仙面上露出微愠,“你若还不愿,那便算了,你就照样住现在那屋。” “没没没……”桂枝慌忙陪着笑道,“我怎么会不愿,就是太惊讶了。” 陆云仙微微皱眉,面上露出不耐烦之色:“行了,赶紧回去吧,只给你半天时间收拾,别耽误院里的差事。” 桂枝赶紧应声,谢了又谢,也不再问为什么忽然给她换这么好的房间,只当是昨晚她伺候王掌事的功夫到家了,所以王掌事今儿换了别的法子,应允了她的要求。也难怪陆云仙的脸色这般难看,如今给她换的那屋,可点都不比香使长住的地方差。 桂枝乐滋滋地出去,迫不及待地去新房间巡视圈后,就很是得意地道:“这才叫人住的地方!” …… 傍晚,王掌事听说此事后,沉默许久,便唤了陆云仙过来问怎么回事。虽说香使们的房间安排,香院的掌事般不会过问,但是,若违背了惯例,掌事还是要得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我也觉得此事不妥,本是想问掌事后再做定夺的,只是上午掌事未在香院,香阁那边的意思,我实不敢违背。”陆云仙过来后,就道了这么句,且面上分明带着不满,“桂枝终究也是个香使,却住进那样的房间,到底是乱了规矩。而且别的香使看在眼里,心里定也会有不平。” 王掌事皱眉:“你说,这是白香师的意思?白香师怎么会注意到这等小事?” “我也不清楚。”陆云仙摇头,“今儿早,我去香阁那边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问起香院中的人事。我如实说了。白香师因还记得王媚娘,便道了句,死过人的房间确实不宜马上住人,随后就命我好好处理院中的人事。” 王掌事的眉头越皱越深,陆云仙接着道:“接着刘玥就问起香院里的房屋和院落都是怎么安排的,还特意问了空房间有哪些。”她说到这,就偷偷看了王掌事眼,然后问,“是不是,让桂枝再搬回去?” 王掌事想了想。就摇头:“不用。既然是那边的意思。那就先这么办。” 不过是换个房间,与他无害,他没必要在这上头计较落了白香师的脸面,何况桂枝也缠着他给换房间的事。只是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值得他好好琢磨,直以来,他是不是把桂枝想得太简单了。 片刻后,陆云仙从王掌事那出来,长吁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出了汗,凉风吹,不禁打了个寒战。出了院门,她回头看了眼。然后声感叹,那个安岚,真不知是哪修来的这份心思。竟能将那几个人的厉害关系分析得如此准确,还能面不改色地编出这样通话,并且说得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跟着她的意思走。 今日,她去香阁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确实问及香院中的人事安排,如今白香师想掌控香院,对香院中的事情不可能不问。王媚娘是白香师亲自吩咐杖罚至死的,白香师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而王掌事,在如今这个时候,不可能为这点儿小事去跟白香师句句地确认。所以,王掌事定会默许此事,并且,从今起,必将把的注意力转到桂枝那边。 陆云仙抬手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稳住有些慌有些激动的心绪,抬步继续往前走。 因为换房间的事,许不明内情的香使和香奴们,都以为桂枝才是除王掌事外,在香院里能说了算的人,于是纷纷过去巴结,时间,桂枝在香院里的风光无人能及。 王掌事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在底下闹腾,陆云仙也识趣地退让,并且不时暗中推波助澜。安岚和金雀也只在旁冷眼旁观,只做好自己手里的差事,并尽量避开跟桂枝之间的冲突。 于是,在众人的奉承之下,桂枝越来越得意忘形,几次从香农那收香的时候,都私自扣下部分,然后再偷偷卖出去。陆云仙不动神色地故意放水,并且自己丝毫不沾便宜,也不去过问,只当做不知道。 桂枝越来越大胆,胃口也越来越大,偏她又没有王媚娘的细心,因此不到半个月,就被王掌事看出账目不对。但是,王掌事依旧隐而不动,既没有警告桂枝,也没有去阻止,反而对桂枝宠爱有加,但已在暗中留意桂枝经手的每件事。他相信桂枝定还有别的帮手,不将这些人都揪出来,他晚上都睡不着。直跟在王掌事身边的石竹察觉出不对劲,当即寻了个机会,悄悄去寻桂枝提醒她别做得太过火,王掌事已经怀疑她了。 “我就捞这点儿油水算什么,跟王媚娘比起来,那是九牛毛。”桂枝有些不屑地看了石竹眼,“再说,这等事干爹心里当然是清楚的,不然当时王媚娘屋里摆的,身上戴的那些东西,难不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石竹微微皱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跟王媚娘到底不样,她是自打进来就跟着王掌事,并由王掌事手扶持起来的,很事情,她做之前,都提前跟王掌事说声,王掌事没有反对,她才去做,而你……” “我怎么了!”桂枝不耐烦地打断石竹的话,“我比她差在哪了?干爹若真对她那么好,能将她送到白香师那白打顿,我看她就是蠢,结果丢了性命。我是没有事事都跟干爹说,但我也没件件都瞒着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能不明白的?你看,如今干爹对我是越来越好,就连陆云仙对我都是忌惮三分!” 石竹说不过她,只得气闷地道:“我是担心你……” 桂枝瞧他神色微恼,只当他是嫉妒吃醋了,心里不屑地哼了声,人却走过去,抬手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其实我这么做,不也是为着我们吗。我不准备些银子,我们将来怎么办,干爹那性子,也就是尝个新鲜,等过些日子冷了我,我想再捞点油水,可就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你说是不是。” 石竹依旧皱着眉头,他心里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有时候也挺厌恶她这贪得无厌的性子,但心里偏又放不下她。 桂枝知道不给他点甜头尝,他是不会甘心的,再说她现在还离不得他的帮忙,于是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慢慢移到他胸膛上,轻轻抚着:“现在是白天,不太方便,天黑后你来找我,我给你留门。” 入夜后,石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食髓知味,自然整日里惦记着。偏这些日子,因王掌事时常传唤桂枝的关系,两人的胶粘几乎都要断了,今日桂枝主动提及,他如何能安得下心。况且,他如今也实在是不放心,还是希望能提醒她几句,让她知道收敛,别到时惹祸上身。 于是,又等了会,石竹便起身出了屋,往外看了眼,瞧着外头没人后,就悄悄离开那,往香使的住处走去。他却不知,这几天,直有人守在桂枝那屋附近,待他进了桂枝的房间后,那人即轻手轻脚地离开那,往陆云仙那行去。 片刻后,陆云仙就领着两个婆子,拿着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事务明细,往王掌事的院子走去。 —————————————————— 推荐本欢乐轻松文: 孙妙曦前世伤心而死,这世费尽心机报复。 什么?他竟然说切只是个苦逼的误会? 喂,世子童鞋,本姑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干掉你,这样你还要追我? 感兴趣的亲可搜索书名《嫡欢》! 第056章 事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绣帐华床,锦被瓷枕,虽无红烛萤火,但有暗香幽幽。 房门已上闩,香奴也已遣走,无论再大的动静,那张黑漆酸枝木的拔步床也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衣裳尽解后,磨蹭交缠时,也不用担心身上会沾到蛛丝和灰尘,不用担心衣裙会被划破…… 只是,这本是个可以尽情享受的夜晚,石竹却比之前的任何次都要粗鲁,甚至是有些横冲莽撞。如今,似乎只有这样凶猛的动作,才能缓解他心头的不安,和发泄对这个女人的不满。 桂枝早在王掌事的调//教下,成为个中高手,也已经习惯了石竹的强悍和不知餮足,因而,此时她在痛苦中享受这极致的快乐。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扭动的腰肢像水蛇般,诱人的身体在黑暗中勾勒出峰峦起伏的柔媚线条,她的呻/吟,他的喘息,她的痉挛,他的颤抖……她涂着丹蔻指甲紧紧抓着他绷紧的胳膊,在那上面留下道道红痕。他放开她的大腿,倒在她身上,压着她绵软丰满的身体,粗重地呼吸。 好会后,他才翻过身,仰面躺在床上,满足地闭上眼。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他小的时候,每次跟他爹娘出去犁地,整天下来,似乎也是这么累,累得连动下胳膊都不想。 桂枝也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许久之后才缓过劲来,然后侧过身,滚圆的长腿抬起,压在他腿上,人也跟着凑过去,白腻的手顺着他精壮的胸膛路往下抚,开心地拨弄着刚刚给了她极尽欢愉的那物,此时那玩意虽已经软下了,但想起他刚刚的雄风,她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有滋味。王掌事那老东西,明明都要痿了偏还不服老,若不是还需靠着他赚点银子,她哪会有哪个耐心装模作样地伺候他。 “还是你好,那老家伙跟你可真比不了。”桂枝脸贴在石竹的胳膊上,低声说道。这会儿她不愿再称王掌柜“干爹”,跟她手里这家伙比起来,王掌柜那东西当真就是“老家伙”。 石竹闭着眼睛歇了好会后,才睁开眼道:“你难道就打算直这么下去?” 好好的,又说这个。桂枝心里有些不快。但想了想。就放柔了声音:“那你让我如何?你若能跟白香师样有本事,能让老家伙吃了亏还叫不出声苦,我就全都听你的。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终究都是奴婢。如今瞧着是有些风光了,但若哪天惹恼了他,他句话,咱这点风光马上就没了,你我现在到底没成什么事呢,先哄着他开心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石竹不说话,桂枝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愿我去伺候他,其实我心里也不愿,但我不是没办法。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哪敢违抗他的话!” 石竹依旧不说话,他本来就是个笨口拙唇的人,本来要说的事,白天就已经跟桂枝说明白了,如今。再叫他说,也不过是将白天的话重复遍。 “咱俩都是条船上的人了,这些天,我,我心里也直是挂念着你的。”桂枝抱着他道,“不然我怎么会求他给我换这房间,换到这儿后,日后你我来往也方便些,不易被人发现。你放心,我也不蠢,之前考香使那些事,谁还能看不明白,他跟白香师之间迟早会有个结果,咱就先安心等着。我哄着他开心,你再时时替我留意他的动作,没准儿哪天,咱就能在白香师跟前露会脸,到时,还怕摆脱不了他吗……” 桂枝因被喂得满足,于是在床上可劲儿地捡着好听的话哄石竹,却不知,屋外的人早已将她和石竹的勾当听得清二楚,也将她说的那些话听得明明白白。 王掌事紧紧咬着牙齿,忍了好几忍,才控制自己没有破门而入,将里头那对狗男女给宰了解恨。 此时,他终于确定,桂枝和石竹,都是投靠了白香师的人,难怪之前那些事,能办得那么神不知怪不觉。因石竹口风紧,人老实,心也细,所以这两年甚得他的信任,他的许差事不是教给石松就是交给石竹去办。 本以为是条看家犬,却不想竟是条白眼狼! 白书馆真会挑人,直接就找他身边的人下手,果真是让他防不胜防。王掌事握紧双拳,面色阴沉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待里头的声音渐渐底下,石竹起来穿衣服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才转身,沉着脸,悄悄走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弄出点儿动静,没有让屋里的人察觉他来过,已知道了切。 既然白书馆想用他的人来对付他,他干脆将计就计,看到时候,死的会是谁!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掌事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刚离开那里,又个人从屋子的拐角后面轻轻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之前着的那个地方,然后将个东西丢到地上,随后,那人也悄悄离开那里。 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脸,皎洁的月华洒下,照清被扔到地上那东西。 原来那是个石青色的小香袋,颜色已经不鲜艳了,但看着依旧精致,月光下,那香袋还泛着丝缎的光泽。不是香奴能用得起的东西,也不是香使们常用的款式,但是,也有许人对这个香袋不会觉得陌生,因为这是王掌事常挂在身上的东西。 石竹穿好衣服后,桂枝便打开门往外瞧了眼,确认外头没人后,才回头道:“快回去吧,日后有机会,我再让你过来。” 石竹点点头,把门拉开些,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桂枝本是要关上门的,却见石竹将下台阶时,突然停住,整个人似僵了下,然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个东西。 桂枝不解,小声问:“怎么了?” 石竹认出那东西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桂枝愈发不安,又担心他直在那让人看到了,便也出去将他拉到角落处:“你怎么还不走?这是你掉的?”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依旧可见石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将手里的香包递给桂枝:“你不认得这个?” 桂枝狐疑地接过,借着月光看了两眼,随后脸色也是变。王掌事的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难道他来过,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刚刚? “这——”桂枝抬起眼,却从石竹眼里看到跟她样的惊恐。 被发现了! 接下来,王掌事会怎么对付他们?若是刚刚发现的,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悄悄走了?此时,两人脑子里就来回盘旋着这几句话。 “怎,怎么办?”桂枝时间整个人都慌了,声音里即带着哭腔。 “我回去,好好想想。”石竹却机械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走了,走时的动作使行尸走肉般。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觉得,当他躺回到自己床上时,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令他手脚冰凉。 他了解王掌事是什么样的人,被王掌事发现了他和桂枝之间的事,他以后绝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但,这还不是最糟的,若因此被王掌事查出王玉娘的死,以及王华的失踪,他和桂枝绝不可能还能保住性命! 石竹越想,越觉得可怕,前半夜他僵直地躺在床上,后半夜辗转反侧,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在这里,他和桂枝已经走到绝境。为今之计,只有马上走,但是走之前,必须让王掌事放他们马! 夜无眠,翌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石竹就从床上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差不与此同时,陆云仙也将安岚叫了过去,低声道:“昨晚,王掌事没有任何动静,怎么回事?” 安岚平静地道:“别急,不可能没有动静,他不动,石竹和桂枝也会动,你准备好在白香师那添把火。” “石竹和桂枝?眼下王掌事不动,他们怎么会动?”桂枝怔,随后狐疑地道,“难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被王掌事发现了? 安岚微微点头,香袋,是她让石松去扔的,就是防王掌事不动,石竹和桂枝也不动,使得事情陷入僵局,情况被王掌事重新掌控。所以,那个香袋就是个导火索,让他们双方,必将有番不得不动。 石竹找到这些年香农告王掌事拖欠银款,强占香使的些证据,这些东西,他当时也是抱着以防万偷偷存了些,不想真有用上的时候。石竹将那些东西折好,放入怀中,然后推开门往外看了眼。此时天才刚刚亮,还没少人起来,除了厨房和香奴那边,香院别的地方还是静悄悄的。 石竹摸了摸胸口,就朝桂枝那走去,他要带她走,用这些东西当筹码,王掌事不会不答应。他和桂枝在王掌事眼里,只是两个不起眼的奴婢,王掌事不至于要为了他们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石竹才离开自己的房间,隔壁的房门也跟着打开了,便见石松从里走出来。 第057章 蛇蝎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她绝不能让干爹知道这个事,她好容易才摆脱香奴的身份,好容易才住进这样的房间,穿上这样的衣服,还有了这么的银子!日后,她还会好,定还会比现在好,只要,只要渡过这个难关……桂枝同样是夜无眠,同样是天还未亮就从床上起来,同样也做了些准备。 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整晚,她脑子里来回想着都是那些话。 片刻后,她起身,去屏风后面就着盆里的冷水洗了脸,在冷水的刺激下,她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心肠也跟着硬了几分。随后,她擦干脸,重新坐到妆台前,放下头发,拿起梳子,重新梳了个高高的灵蛇髻。 很香奴都知道,她是个手极巧的人,她会梳几十种不同的发髻。但是,香奴们不能梳这样的发髻,是太招摇,会招人眼红,二是香奴没有配得上这等发髻的首饰,也没有相称的衣裳。若是费了半天功夫,梳了这样个发髻,却只能戴两朵纱花,穿身布裙,还不够寒碜人的。 如今,她终于可以梳这样高贵的发髻了,也有好几支镶嵌宝石的金钗和样式精巧的珠花,还有几套能穿得出去的衣裳。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梳好发髻,带好珠钗后,她便将前几日才买的脂粉奁打开,先在脸上拍了层香粉,再拿出那个玉盒子,拿手指轻轻挑出点玫瑰膏子,用玫瑰露化开,抹在唇上。次之后,她觉得不够鲜亮,便又挑出点,再滴两滴玫瑰露化开,这次就抹在下唇。 她的下唇生得丰满,王掌事曾说。她的唇形像花瓣,看着就诱人,上了玫瑰膏子后,就令人想扑上去咬口。石竹跟她缠在块时,也喜欢在她唇上又啃又吸,每次都弄花她的口脂。 涂好后,她轻轻抿了下唇,便见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既华贵又妖娆。她满意了,便将手里剩下的那点玫瑰膏子轻轻匀在两颊。她的动作很仔细。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似乎这预示着她的成败。令她重之又重。 最后,她挑了件簇新的玫瑰红裙子,换好后,她再次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盛装的自己,目中露出疯狂。这才是她要过的日子,这才是她想要留住的东西,谁也不能破坏! 桂枝轻轻抚绣着团花的衣缘,心里想着:昨晚,干爹没有破门而入,定是要给她次机会的意思,不然不可能就这么当做没事般的离开,她定要做出个正确的态度。让干爹看明白。如此,只能让石竹离开香院,反正,他也说过,他过两年就想回家娶妻生子去。既然早晚都要走,那不如早点儿走。 桂枝很自信,她觉得,眼下这情况,石竹定会听她的。即便他不愿走,也不得不走了,大不了,她假意答应他,过后她寻了机会,也离开香院寻他去,两人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这般想着,桂枝深呼吸了下,就走到门边。却刚拉开门,就看到石竹正在她门前,她吓大跳,慌忙往外看了眼,然后将他拉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关上门后,桂枝转身,恼怒地看着他道。 石竹打量了她眼,怔了怔,才道:“我想出法子了。” 桂枝愣,遂走过去:“什么法子?” 石竹便将藏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桂枝:“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桂枝狐疑的接过,却瞧了几眼后,就惊讶地抬起脸,“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你想拿来做什么?” “我们起走!”石竹两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他已经发现咱们的事,以后你和我都很难在这里过得好,不如就此离开。就拿这个逼他放我们走,反正我们在王掌事眼里都不算什么,他是个最会衡量利害的人,定会答应的。” 桂枝只觉得头冷水从头上浇下来,怔怔的看着石竹,她没想到,石竹竟准备了这些东西。若石竹真拿这些东西去王掌事那说,那她就算不想走,也得跟着走了!她好容易才过上的好日子,凭什么,凭什么要为这个男人放弃! “我就是先来告诉你声,让你别担心,等会我就跟王掌事说去。”石竹瞧她脸色不好,想了想,又道,“回去,回去我就让我爹娘给咱们办喜事,我家里虽不是富裕,但如今的收成越来越好了,定能让你吃上饱饭,我这几年也有些积蓄,或许还能做点小买卖。” 谁说要跟你走了,谁说要跟你过那种,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苦日子! 桂枝心里在呐喊,咬紧牙根,愤怒地呐喊,可是,她面上却露出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问:“你就这么将这些东西拿到王掌事面前说,不怕他当场就让人抢走烧了?” 见她笑了,石竹放下心,就道:“我还留了些再别的地方,只要他答应让我带你出去,然后等咱们安全离开后,我再将剩下那些让人送回去。” 桂枝心里的寒意却又添了几分,此时,就算她将这些东西都撕毁也没用。 但是,她绝不能跟他走,不能让他到王掌事那说去,这事只要说,她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桂枝垂下眼,看着手里的东西,目中露出阴狠和决绝。只是她抬起眼时,面上又露出微笑,并叫那些东西交回到石竹手里,柔声道:“那你快收起来吧,不过这会儿天还没全亮,王掌事半还没起来,你且在我这坐会,喝杯茶再走。” 石竹道:“再等,会出去或许会让人看到。” “我害怕了夜,我就陪我喝杯茶压压惊。”桂枝面带可怜,“你放心,你这个时候出去,反倒会碰到别的香使,还不如再等会,待她们都去陆云仙那领差后,你再出去妥当。” 石竹想了想,就在椅子上坐下。 桂枝便转身给他倒茶去,茶是普通的绿茶,只是已经冷了,茶香还在,但口感却变得苦涩了些。 桂枝给石竹倒了杯,也给自己倒了杯,放在托盘里,拿到桌子旁,将石竹的那杯放在他跟前,然后她在他对面坐下。石竹其实也觉得心慌,这事他说的有把握,实际上心里点底气都没有,因此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桂枝将那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拿起就直接仰头喝光了。 桂枝愣了愣,她的心脏止不住地砰砰跳起来,自己手里的那杯茶落到地上。石竹放下杯子,拿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然后看着桂枝,脸认真,如是下承诺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定不会不管你的,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桂枝似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看着他湿润的唇,对着她开合。 其实,他的五官生得挺好,不然王掌事也不会常让他去香殿那边跑腿,特别那双眼睛,虽不大,但很有神,鼻子也很挺,腰身又那么有力,胳膊想铁样……真是可惜了。 见桂枝只看着他不说话,石竹以为她还在担心,便想着再安慰几句,只是开口时,他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他便皱着眉甩了甩头。桂枝即放下茶杯,走过去扶着他道:“你昨晚是不是也夜没睡,就先在我这躺会吧,我不让人进来。你好好歇,歇好了,才能为我们以后打算。” “我怎么……”石竹顺着桂枝的搀扶起身,心里却有些不解,但此时他的脑子越来越昏沉,根本无法想事情,只能随着桂枝走到她床边,然后砰地下倒在他床上。 桂枝在那看了他会,然后摇了他几下,又轻轻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她放了心,便拿手放在他鼻子前试了试,呼吸有些重,收回手。不再看他,拉过床上的被子就往他脸上压下去,死死压住,令他再吸不到空气。 仓促之下,她找不到毒药,身上只有点儿强效的迷药,这还是之前石竹为了对付王华准备的,当时她觉得新鲜,就讨了点。石竹当时应该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给出的东西,最后会被用到自己身上。 即便是昏迷,人体却还是有求生的本能,会后,石竹忽然挣扎了下。桂枝大骇,干脆整个人都压上去,死也不松手,石竹的挣扎越来越弱,随后彻底不动了。桂枝却还是死死压在他身上,也不知过了久,连外头都有了走动和交谈的声音,她才小心从他身上下来,紧张地掀开被子,再次伸出手。 没有呼吸了,真的没了呼吸! 死了! 这就死了! 桂枝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差点下子坐到地上,她安全了,谁也夺不走她的荣华富贵,她终于安全了。 片刻后,她再次看着躺在她床上的石竹,怔了许久,就重新走过去,想将他拉起来藏在床底下,却就在这会儿,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第058章 连环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就在石竹再次来到桂枝这的时候,也有人敲开了源香院的门,看门的管事开门瞧清来人后,不禁愣了下。 “我要见我叔叔!”王华面带疲惫,衣服也有些不齐整,瞧着有点儿狼狈,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比以前凌厉许,那双通红的眼里似藏着团火,令看门的管事时说不出话来。 “您这是……”会后,那管事才回过神,脸狐疑地打量着王华,“这大早的,王掌事怕是还没起来,您过来之前,可有通知王掌事?” 看门的管事之前就认得王华,所以倒没有给他脸色看,但是前段时间,王华在最后轮香使考试之前突然不告而别,他是略有耳闻,据说王掌事还为此生了好大的火气,所以这会儿突然看到王华,难免吃惊。 “麻烦你去通报声。”王华抹了抹脸,提高声音道,“叔叔不会不见我的!” “那您稍等。”看门的管事迟疑了下,就点点头。 只是不等他转身,他身后就传来个疑惑的声音:“是谁?” 看门的管事回头,见来人是石松,便知道自己可以省去跑腿的功夫了,遂让开身道:“是王郎君,说是要见王掌事。” 石松看到王华后,也是诧,这么天没有消息,他没想到王华竟还活着。 是王华自己脱逃,还是石竹最后手下留情了? 石松沉吟片刻,就走过去,打量了王华两眼,然后道:“随我来吧。” 源香院这把火,是要越烧越旺了。 “你……怎么回来的?”往王掌事的院舍走去的路上,石松迟疑地问了句。 王华垂着眼,咬着牙没吭声,那天,他醒过来时,已是中午了。太阳当头晒着,他醒过来就觉得口干舌燥,并且根本不起来,也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那儿。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碰到个老妪从那路过,给了他口水喝,但是老妪说的乡话他听不懂。两人比划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加上天要黑了,荒山野岭的,他又已饥肠辘辘。不敢乱走。只得跟着那老妪回家。几天后。老妪的儿子回来了,才给他指了路,结果他却走错了路,越走越远。待再返回来,不知白费了少时间。后来身上的银钱又被偷了,他差点沦为乞丐,幸好碰到个以前认识的人,借了点银子,如此才顺利回到家。 但这就已经过去半个来月了,其中艰辛和不易,真不是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如今,他只知道。自己是被源香院里的人给害了,玉娘定也是因为那人而丧命的。他本想报官的,但又觉得,此事还是先通知叔叔声,于是连夜从家里赶了过来。 王掌事忽看到王华。也是愣了下,不过到底几十岁的人了,心里虽是诧异,面上也不显,只是怔了怔后,就询问的看向石松。不待石松开口,王华就红着眼走过去,却只喊出声“叔叔”,声音就已哽咽,疲惫的脸上尽是憔悴。 王掌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先洗把脸,再慢慢说。” 王华洗脸擦手时,王掌事又命人传早膳,然后才让石松出去守着门,只是石松将退出去时,他又问句:“石竹呢?” 石松道:“出来时没看到他,掌事要找他吗?” 王掌事面色如常:“不是,你出去吧,别人任何人进来。” “是。”石松应声退了出去。 屋内,王华休息了会,稳住情绪后,才将这些天自己身上发生的切都道了出来,随后就拿出只耳坠递给王掌事:“叔叔,这是当时那人不慎落下的。” 王掌事接过看,面色微沉,这是他送给桂枝的东西,他自然认得。 王华急切地问:“叔叔,你能查出这是谁的东西吗?我猜那车夫半是这院里的人,这耳坠又是女人的东西,定是那车夫跟这里的女人暗中勾结!” 王掌事问:“那车夫的脸,你没有看到?” 王华摇头,愤恨地道:“他当时带着顶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又特意背对着我。” 是石竹?还是,还有别的人?石松会不会也跟石竹样?桂枝究竟跟几个人勾搭在块? 王掌事握着那只耳坠沉思,许久之后,就握紧手心,将石松唤进来。 “你去将桂枝给我叫过来。”王掌事吩咐这句话时,特意打量了石松眼,目光沉沉。 “是。”石松应下,然后不动神色地退了出去,刚刚他侯在外头,里面的话虽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听了个大概。刚刚王掌事看他的那眼,他并没有忽略,昨晚出了石竹这样的事,今早又添了王华这番话,他清楚王掌事如今是对谁都不再信任了。 …… 桂枝还不及给石竹的尸体挪个地方,外头就传来敲门的声音,她当即惊出身冷汗,差点瘫软倒地。 片刻后,外头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桂枝咽了咽口水,好会后,才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谁啊?” 石松在门外道:“王掌事叫你现在过去。” 桂枝又是惊,有些慌地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然后道:“好,容,容我换身衣服,我才刚起。” 石松道:“请快点。” 桂枝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有些庆幸刚刚没有弄乱,只是……她又转头看了石竹眼,随后咬了咬唇,就走过去,拉开被子将石竹盖住,然后再放下帐幔。 要走你自己走就行,偏想着拖上我,都是你的错! 桂枝这么想着,目中的慌乱退去,直起腰的时候,她的面容已经沉静。再次走到镜子前看了看,瞧着没什么不妥后,才走到门边,开门出去,然后马上转身将房门上了锁。 石松在旁看着,什么都没说,待她锁好门后,就转身在前面领路。 桂枝本想给石松个笑容,然后向他打听王掌事到底什么事,却不料石松连看都不看她眼,态度冷漠得可恶,她只得恨恨地瞪了他的背影眼。 此时,香使们大都去香使长那领差了,香奴们不住在这边,所以路上倒没碰到什么人,不会,就到了王掌事的院舍。 桂枝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仔细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面上露出笑容,跟着石松进了屋。却当她进去,正要喊声干爹时,却看到坐在王掌事身边的王华,她脸色的笑容即僵在脸上,声音也卡在喉咙里。 石松将人带到后,见王掌事没别的吩咐,就轻轻退了出去。 不用偷听,他都能猜到房间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他退出来后,就直接转身出了院舍。 不会,石松再次来到桂枝的房间这,房门是上了锁的,但是他却从身上掏出把钥匙,轻易就将那把锁给打开了。这房间是陆云仙给安排的,房门的钥匙自然早有备份。 石松进去后,往屋里看了眼,然后走到床边。 当他拨开帐幔,掀开被子,果真看到石竹时,他怔了下,随后觉得不大对劲,伸出手探,随后就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片刻后,石松才再次走过去,在石竹身上摸了摸,找到那些证据收好,然后才看着石竹,似想说什么,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将被子重新盖上。石松出去后,又将门给锁上,然后匆匆离开那里,走到个转角处,发出两声鸟鸣。会后,安岚从另边过来,石松便将那些东西交给安岚,并低声道了句:“石竹死在桂枝房里,王华和桂枝此时在王掌事那。” 安岚怔,随后点头,石松遂转身离开。 第059章 时机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陆云仙将前来领差的香使们草草打发后,就在屋里来回踱步,并不时往门外看眼。已是八月了,早晚的天都有些凉,她却不时拿着帕子扇着风,似乎这样做,就能将心里的不安扇走。 已经少年不曾这么焦虑紧张过,几乎都要忘了这种感觉了,陆云仙干脆倚在门口,看着外面。莫名地,她想起进源香院之前的日子,那时家中光景不好,家里是靠着亲戚的接济过日子的。她还记得,逢年过节时,娘带着她们几个去叔叔家拜年,被几位亲戚的孩子当面奚落的情形。位大伯家的孩子给她递白糖糕时,故意弄掉在地上,当时很客人都在,大伯母就说另外给她块,那孩子却脸无辜地看着她笑,说了句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不用,她喜欢拣东西吃,我都看到她偷偷去拣王二家的猪杂碎呢。 周围的亲戚都笑了,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只记得,当时她既无措又恐慌,呆愣愣的在那,觉得自己似乎是浑身赤//裸…… 如今,每次回家,当年那些奚落的笑,全变成了讨好和巴结。前几天,她回家时,特意备了些白糖糕给那几位叔叔和大伯家送过去,然后,故意不小心打翻了其中盒白糖糕,她只道了声可惜,马上就有人过来边捡起,边涎着笑说还能吃。 这些变化,都是因为她在香院里身份的改变而生的。 她其实并不想跟王掌事对抗,她向来谨慎胆小,愿意固守原地,但是,这么年下来,少心有不甘,加上王媚娘步步逼紧,她不得不为保住自己的位置而另求他法。 于是,她找上了安岚。 开始,本以为事情是在她的掌控中。但没久,她才发现,主控权不知何时已经易手。 无论如何,已经上了那条船,即便再怎么紧张不安,也不可能下去了。 而且她也尝到这步步攀高的甜美滋味,如果,她失去现在的身份,那当年的奚落和嘲笑定会再次扑来! 陆云仙兀自出神时,安岚自走廊那头匆匆走过来。她遂回过神。即直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安岚。 “马上将这个送到白香师那。”安岚示意她进屋后,就将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地给她。 “这是……”陆云仙不解的接过,却翻了几翻后。脸色当即变,“这是!” 安岚道:“你亲自送去,除了这些,还在白香师跟前告王掌事条*熏心导致院中规矩混乱!” 陆云仙只觉得手有点抖,怔了好会后才道:“我昨儿忽然过去找他,他已经对我起疑心了,今早我忽然又出去,说不准他会叫人拦下我!” “不会,现在他决计顾不上你这边。”安岚握着陆云仙的手道。“王华过来了,正在他屋里。” “什么?”陆云仙愣,遂压低声音,“他,他难道没死?” 安岚接着道:“石竹死了。在桂枝房里。” “啊!”陆云仙懵了下,抬手捂住唇,脸不敢相信。 “桂枝刚刚被叫到王掌柜那边。”安岚继续道,她说出这几句话时,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冷静地陈述件件已经发生的事实,“这些证据太繁杂,要查起来需要不少时间,容易夜长梦。但眼下除了这些证据外,还有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今日王华半是有了什么凭证才回来找王掌事的,王掌事即便再怎么想以静制动,面对这等情况,也要问个明白。石竹的尸体还在桂枝房里,绝瞒不了久,我们必须在王掌事发现并将这些事处理掉之前,让白香师过来。到时即便王掌事将这两条人命都推到桂枝身上,以桂枝的狠性,为了自救,定会咬王掌柜口!” 陆云仙深呼吸了下,就将手里的东西贴身放好,然后道:“这事,若不能成,王掌事定会发觉你我,到时……” 安岚道:“我们若不努力,谁给我们机会?” 陆云仙脸色有些发白,随后咬牙道了句:“我去!” 她说罢,就出去了,安岚目送她离开后,就转身往王掌事那边过去。 此时,王掌事这边,桂枝已经从忽然看到王华的震惊中回过神,暗中握紧手心,修得尖尖的指甲陷进肉里,疼痛令她清醒,让她挤出笑容,百媚千娇地走过去,欠身行礼:“掌事这早叫我过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王掌事急着开口没有说话,而是先打量了她几眼。 桂枝是去年才跟了他,虽跟王媚娘比桂枝少了几分痴,但胜就胜在她是个很有情趣的女人,又有副好身段。并且为了讨好他,她什么事都能答应,所以破得他欢心,因此偶尔她有什么小心眼,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但他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个女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想着来对付他! 王华直以为,王掌事会将安岚也叫过来,故当只看到桂枝进来时,愣了愣,然后询问地看向王掌事。王掌事却没有看他,依旧看着桂枝,会后,才开口:“我待你不薄。” 桂枝虽不明白王华怎么还活着,但她进来后,王华没有马上就对她如何,她遂断定,石竹虽是瞒了她什么事,但这个王华此时也定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放心了。故此时就只当王掌事是为昨晚的发现而生她的气,于是就讨好地上前步,柔声道:“掌事待我恩重如山,我从来不敢忘的,若是我做了什么让掌事您生气的事,你定要相信我,我绝不是有意的,并,并且还有可能是有苦衷。” 刚刚她心里转了几转,想起石竹给她看的那些东西,她心头忽的闪过个念头,随即不怎么害怕,并隐隐有些兴奋起来。那些,可都是王掌事的把柄,既然石竹能用那些东西来要挟王掌事,她问什么不可以?她完全可以拿那些东西帮她渡过这次危机,并且。还能为谋得个风光的未来。 “王玉娘是不是你杀的?”就在桂枝还在畅想的时候,王掌事忽然问出这句话。 桂枝愣住,脸色瞬时大变,震惊地看着王掌事。只是不待她出言反驳,旁的王华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不敢相信地道:“原来是你!” “不!”桂枝几乎是反射性地就否认了这句话,然后有些惊恐地看着王掌事道,“干,干爹,你怎么了?你。你怎么会认为那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要杀她……那天我根本姬没跟她走块,我怎么可能……干爹,你要相信我!” 她下手是回事,但让人知道却是另外回事。 对她来说。只要别人不知道,那她就没有做过。 可是,现在,她直坚信的事突然变了,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石竹都死了,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件事,但却马上被王掌事给道了出来。她瞬间觉得恐慌,甚至觉得。这是不是石竹在报复她,不然王掌事怎么会知道!? “竟然是你!”王华走到桂枝跟前,不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是你杀了玉娘!” “不是我!”桂枝大叫,往后退两步。“你有什么证据,你不能冤枉我!” “证据?”王掌事又开口,“桂枝儿,你要明白,你如今这吃好穿好的日子是怎么来的,我既然能给你这些,自然也能收得回去!” “干爹!”桂枝赶紧走过去,再顾不得王华就在旁,当即跪在王掌柜身边,抱着他的腿哭道,“干爹,你相信我,我害她对我有什么好!干爹,你不能只听他胡言乱语,就怀疑我啊。” 王掌事任她抱着,会后,才慢悠悠地问:“我给你那对玛瑙耳坠在吗?” 桂枝愣,有些小心地看了王掌事眼,然后才道:“我,我收起来了。” 王掌事又问:“是收起来了,还是当做定情信物送人了?” 桂枝脸色苍白,怔怔的看了王掌事会,才摇头道:“没,没有,我怎么会……” “那这是什么?”王掌事说着,就在她面前摊开手心,只颜色鲜艳的红玛瑙坠儿就跳入桂枝的眼帘。 桂枝傻了,但是在这危急的时刻,她的脑子也转得很快,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她就开口道:“是我撒了谎,这对耳坠我之前不小心弄丢了只,生怕干爹知道责怪我粗心大意,就直没敢说。” 王掌事面色阴沉:“粗心大意,还能丢到外头,还让王华给捡到了?” 桂枝嗫嗫道:“许是别人捡到,要拿出去换银子,结果却不慎弄丢了也不定。” “我竟不知,你这么会狡辩!”王掌事有些不耐烦了,忽然捏住桂枝的下巴,阴沉沉地看着她道,“你不是笨女人,知道我想做什么,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 桂枝有些惊恐地看着王掌事,然后转了转眼睛,看了王华眼,才对王掌事道:“能,能不能我单独跟干爹说?” 她知道,糊弄不过去了,但王玉娘的事她绝不会承认。眼下她只能借用石竹的事为自己开脱,以为石竹要威胁王掌事,她因担心王掌事,时冲动就下了药。王掌事知道那些东西在她手上,定不会轻易对她如何。 ———————————— 起点的双倍月票开始了!投张顶两张,时间是从 4月28号到5月7号,大家手里有粉红票的别忘了投出去。 求订阅,各种求,乃们再不订阅,俺真的越来越木有动力了,那么渣的数据很打击人啊……… . 第060章 反咬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叔叔!”王华又急又怒,“叔叔,这,这个蛇蝎女人,我们应该马上报官!” 桂枝微微瑟缩了下,遂睃了王华眼,目中带着几分冷嘲和不屑。她有点想不通,石竹为什么要放过这个蠢蛋,这分明是给自己留了后患。做都做了,却最后手下留情,真是个比个蠢!但是,现在琢磨那些已经没什么用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过了干爹这关。 王掌事看着桂枝沉吟片刻,就抬眼,打算让王华先出去,只是不待他开口,外面突然跑进个院侍。 桂枝惊,王华也吓跳,王掌事即皱起眉头,面露恼怒:“何事这样慌张!石松呢?” 那院侍有些紧张地道:“掌,掌事,白香师带人过来了?石松拖不住他们,已经都进来了!” “白香师带人进来?”王掌事当即从这句话里嗅到不寻常的意思,遂起身,“出什么事了?” 他和白香师之间的关系才刚刚松缓,这个时候不应该还过来找他的麻烦。 “不知道。”那院侍摇头,面上带着不安,“但是白香师是带了两名刑院的人过来的。” 王掌事惊,刑院的人轻易不出面,只要出面,必将是大事。他心里顿生出不详的预感,此时也顾不上跟桂枝扯,边往外走,边问:“他们是往哪去?” 院侍忙跟在王掌事身边道:“好像是往香使住处的方向过去。” 香使的住处?王掌事皱了皱眉,回头看了桂枝眼,而桂枝在听到院侍这个回答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才刚起来,差点又倒下去。 “他们去那边做什么?出什么事了?”王掌事心里起疑,直觉这事跟桂枝有关。 桂枝只觉脑子嗡嗡作响,甚至还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脏狂跳。 不,不会吧?她锁着门的。就连那两伺候她的香奴都进不去。 应该不会,定是别的事,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人知道! 于是她摇头,苍白着脸,故作镇定地摇头道:“不,不知道。” 王掌事的眼神冷了,自当看得出桂枝的神色不对,但此时他没时间跟桂枝说。白香师这次是带着刑院的人过来的,事情非同小可,他必须马上过去问清楚究竟是为何事而来。 王掌事大跨步出去。桂枝自当紧跟在后。并且走得比王掌事还要急。王华先是愣了下,也赶紧跟上,并追到桂枝身边怒道:“你别走,是你杀了玉娘!” “闭嘴!”桂枝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无凭无据就想诬蔑我,真当我是软柿子任你拿捏!” “你——”王华气得脖子粗红,“叔叔他已经……” 就两句话的功夫,王掌事已经走远,桂枝也没有再听王华说什么,赶紧提着裙子跟上。她比王掌事还要紧张还要关心,白香师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过来,为何偏偏是去香使的住处,甚至还带了刑院的人。这路上。她都很恐慌,想知道答案,又不敢知道答案,有时候往深了想,就觉得自己头顶的天似马上要塌下来了! 可是。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桂枝边跟在王掌事后面,边盯着王掌事的背影,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他既然自以为是她的天,那她若出什么事,他就要给她顶起来! 香院的占地不小,但王掌事熟门熟路,又如此着急,自当走得很快,但是,白香师也不慢,并且,时机掌握得终是比王掌事快了分。 于是当王掌事找过去时,便看到桂枝的房门被打开,并且房里已经了数人,只有石松在门口,脸色惨淡。 桂枝看到这幕,脑子瞬间片空白,差点瘫软在地。 怎,怎么可能!?定是哪弄错了!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 还这么快就带了这么人过来,她不信这是真的,这定是个梦,是个噩梦! 石松看到王掌事后,即快步走过来低声道:“石竹死在房里,刑院的人正在查死因。” 王掌事大惊,即回头看了桂枝眼:“你竟敢——” 桂枝脸色惨白,摇头后退,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声,似有什么卡住喉咙,加上她腿脚发软,后退时没走稳,即往地上摔,就瘫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白书馆从桂枝房里出来了,寒着脸对王掌事道:“香院内竟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谋杀之事!你身为掌事,难逃其咎!” 王掌事先是命院侍将桂枝擒住,然后快步走到白香师跟前,脸沉重地道:“此事王某点不知,王某这就将此女交给刑院!” 桂枝被院侍擒住后,本是已经恐惧到不行了,但忽然听到王掌事这句话,心头莫名地就生出股火。果真,果真,他果真连犹豫下都不曾,就要将她丢出去!真当她是王媚娘吗?该死的男人,杀千刀的东西,以为她会跟王媚娘样,什么都不说就乖乖听他摆布吗! “冤枉,白香师,奴婢冤枉!”桂枝挣扎地直起身,大声喊道,“是他,是王掌事让奴婢下手的,白香师,奴婢冤枉啊,奴婢都是听王掌事的话!” 王掌事又惊又怒,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桂枝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赶紧喝道:“住口,事到临头竟敢胡言乱语,堵住她的嘴!” 两位院侍正要动手,白书馆却道了句:“慢,让她说,此时不说,去了刑院样要说。” 王掌事脸色有些难看,便道:“白香师,此女的话绝不能信,她这是垂死挣扎,为了活命,什么胡话都能说,王某……” 白书馆冷声道:“王掌事无需担忧,她说的是真是假,自有我和刑院的人断定,绝不会冤枉王掌事你。” 王掌事握紧拳头,牙根咬得紧紧的,转头看向桂枝,眼里全是警告。但此时桂枝却不似往常那般对他感到惊惧,不,惊惧和恐慌还是有的,但是因为不甘和恨,因为想要活着,于是全转化成对王掌事的愤怒,所以,但王掌事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恶狠狠的瞪回去。 院侍直按着她,让她跪在地上,她用力地挣扎,表情狰狞。 特意梳的灵蛇髻已经散乱,特意换上的绸缎衣服也被扯的歪歪扭扭,狼狈不堪。 陆云仙和安岚等人过来时,就看到这剑拨弩张的幕。 桂枝开口:“因为石竹手里握着王掌事的把柄,所以他就叫我勾引石竹,想让我由此从石竹手里骗出那些把柄,为了让我答应,他对我直是威逼利诱,求白香师为我做主!” “荒唐至极!”王掌事气得脸色阵青阵白,“空口白牙,这些话你可有凭证!” “有!”桂枝大声道,“你说,只要我答应,就让我坐上香使的位置,日后,也会正经把我收到身边!” “你——”王掌事气得眼睛晕,差点不住。 白香师未理王掌事,看着桂枝问:“那你为何要下杀手?” “因为骗不出石竹手里握着的东西,王掌事担心夜长梦,让白香师抓到把柄,就让我杀了石竹!”桂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不敢,我说我不会杀人,掌事就威胁我,若我不听他的话,就让我先死。我害怕,不得不应下,于是掌事就给了我些药,让我找机会给石竹下药,然后用被子蒙就行!” 陆云仙在旁听得目瞪口呆,安岚也非常惊讶,她当真没想到,桂枝能做得这么好。这个女人,够狠够绝,还够聪明,面对这样的绝境都能随机应变,当真是可怕! 桂枝的这些话落,刑院的人就出来,确认了桂枝说的没错,石竹确实是被迷药迷晕后,窒息而死的。 王掌事气得脸色发黑:“贱人,你竟敢含血喷人!” 桂枝却不管他,继续对白香师道:“香院里的迷药类的东西,都管制得非常严格,奴婢这等人是决计不可能拿得到手的。奴婢又不能随意外出,所以那迷药若非掌事给奴婢,奴婢如何拿得到那东西!再说,再说石竹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我杀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贱人,你,你——”桂枝这番话,分明是假的,但听起来却如此合情合理,所以王掌事即便气得两眼发晕,时间却无法反驳。因为,此时他也想不明白,桂枝为何要杀石竹,昨晚他听他们在屋里偷//欢时,简直是浓情蜜意如胶似膝。为何过了晚,桂枝就突然要了石竹的命?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无法反驳桂枝的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不知道,那只黄雀此时就在这里,并且只有她,才真正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桂枝的话合情合理到连王掌事都无法反驳,白书馆自然是信了大半。而最主要是,桂枝口中所说的“把柄”,白书馆已经拿到手,有这个铁证,又有了桂枝这个人证,所以,此时他对这幕感到非常满意。 第061章 报应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派胡言!”王掌事怒喝,脸正气,“我王新墨为香院鞠躬尽瘁,从来是行的端坐得正,石竹能握着我的什么把柄,如今死无对证,就由得你这贱人含血喷人!且不论你在香院做出这通//奸的下作之事,就以下犯上这条,我也能马上将你治罪!” 桂枝冷笑地看着他:“你也配说行得端做得正这句话,别的不说,就说这香院里的女人,还剩下几个不是在你的威逼利诱下跟你勾//搭成双的!通//奸?我呸!这香院里最大的贱人就是你!也就王媚娘那蠢女人才会对你死心塌地,你当每个女人都会像王媚娘样,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你以为这么年,或是被害死或是被迫走的那些人,就没谁留下点什么!还有外头那些香农,有哪个不吃过你的亏,有哪个要想跟香院做买卖不得先喂饱你的胃口……”桂枝说到这,就看着王掌事铁青的脸呵呵笑起来,阴测测地接着道,“以下犯上?在我以下犯上之前,你早就将欺下瞒上这手段玩得炉火纯青了。你这会儿想叫我给你顶罪,不可能!我桂枝贱命条,大不了我跟你鱼死网破!” 院中的空气似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怔住,陆云仙紧张得两手的手心都出了汗,安岚在陆云仙后面,安静地看着这幕。 “你这个疯女人!”王掌事被桂枝这句句听得心惊,想堵住她的嘴又不能,于是就摆出副不屑与她纠缠的样子,转头看向白香师,面色黯然,“我执掌香院二十余年,不敢言有何功劳,但无日不是战战兢兢,生怕疏于职责,行事难免有些刚愎自用。却不想此毒妇会如此记恨于我。今日竟想借此胡搅蛮缠为她自己脱罪,还请白香师能明察,不可信她面之词。” 白香师看了王掌事眼,因为知道此战,自己是占了绝对优势,所以此时白书馆面色温和,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抚之意,十余年的香师生涯,让他将这等姿态做得十足:“王掌事请放心,这等事情。自然是不能只听她面之词。定是要有凭有据才行。” 王掌事心头略安。便转过身,看着桂枝道:“证据呢?” 桂枝正想说证据就在石竹身上,只是话将出口时,忽然想起刚刚自己说的是因为拿不到石竹手里的那些证据。所以才听了王掌事的话下药的。若这个时候她说证据就在石竹身上,岂不是自相矛盾,桂枝额上顿时冒出冷汗,张着口,却僵在那。 王掌事声冷哼:“果然是含血喷人派胡言!” “不,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桂枝恨恨地盯着王掌事,她不能就这么认命,此时若认了命。就真的会没命的,于是看向白香师,“去,去石竹屋里找,或。或是在他身上仔细找找,没准就能找到那些证据。” 王掌事笑了,微微有些得意的冷笑:“要真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的东西,你之前还能找不到?有谁会信你这样错漏摆出的的话!” “我信。”王掌事的话刚落,白书馆就将他这句话接了过去,“她说的证据可是这个?”白书馆说着就拿出小沓有些皱巴巴的纸张,页页翻着念出几个名字:“徐三富,王二,杨二妞,张生,莫九娘莫香使,杨寿儿杨香使,还有文小妹,文小花,马大妹,来福儿……” 王掌事脸色煞白,震惊地看着白书馆手里那些东西,下意识地想上前去夺,却被刑院的人拦住。 白书馆念完那个个盖了手印的名字后,然后抬起眼看着王掌事道:“不知王掌事对这些人可还有印象?” 王掌事震惊道:“白,白香师,你……” 白书馆将手里的东西收好,然后负手道:“香殿早就说香院的收入年不如年,我还当是天公不作美,人力有限,为此忧郁时,不想今日王掌事终于解开我心中烦恼。”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震惊之后,王掌事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从始至终都是白书馆给他设的局,要至他于死地的局,于是马上故作镇定地道,“白香师,那定是那女人假造的,这是诬赖!是嫁祸!我绝不认!” “你还没看就断定是假造的。”白书馆冷笑,随后喝道,“给我拿下,此事我要正式上交刑院彻查。” “慢!”刑院的那两人要擒住他时,王掌事即声喝斥,然后看着白书馆道,“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白香师摇摇头:“王掌事此言差矣,非是我要置你于死地,而是你置你自己于死地,那些事,你做没做过,你心里最清楚。若是做过,自当你逃不了,若是没做过,香殿也绝不会冤枉你。” 王掌事怒极反笑,忽然上前两步,却马上被刑院的人按住肩膀,他也不挣扎,而是看着白书馆低声道:“你以为,你什么都没做过?你以为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吗?白香师,我若不好了,你当你还能似现在这般顺意?” 白香师脸色当即沉下,但马上,他又微微笑,然后朝那按住王掌事的人摆摆手,让他们先退开。王掌事得了自由,心里正有些得意,以为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却不想他刚要给自己揉揉肩膀,白书馆就走到他跟前,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句。他听后,脸色瞬时大变,白书馆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应该先去仔细检查检查,你手里握着的东西,能不能拿住我。” 王掌事正在当场,直觉浑身发寒,随后白书馆往后退,同时声令下:“带走!” 刑院的人再次按住王掌事的时候,桂枝赶紧跪着往前爬过来哭求道:“奴婢所做的切都是不得已,都是掌事逼着做的,求白香师为奴婢做主,奴婢,奴婢还知道掌事的很辛秘……” “贱人!你害我!”王掌事怒火攻心,忽抬脚狠狠踹向桂枝,桂枝声惊叫,随后倒在边哭,边哭,边指控王掌事的种种行端。王掌事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恨不能直接刀杀了这个女人。 白书馆看够了,才又往旁吩咐句:“将这女人也带上。”随后,就命陆云仙过来,让她管好香院的切,绝不能因此事而乱了院中的差事。 陆云仙毕恭毕敬地应下,白书馆这才领着人离开源香院,直接往刑院走去。 王华已经整个傻了,从始至终,他都是呆愣愣地在那。 他完全看不明白这里究竟藏着少不可告人之事,他只是直觉,这香院,远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叔叔王新墨,也远远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强大。他忽然觉得很恐惧,恐惧到脑子片空白,只是眼睁睁看着王掌事被人押着从他跟前走过去。 而王掌事出去之前,直就往两边打眼色,无论他的心腹会不会依着他的眼色行事,他都不信自己就这么倒下。桂枝不时转头,看着他冷笑:“呵,死到临头了白不自知!” 王掌事大怒,却有觉得这个时候跟桂枝对骂着实太难看,于是声冷哼,就移开目光。 执掌源香院二十余年的王新墨,被他弄死,被他玩残的女人不知有少,因他身败名裂的女人不知几何。在他心里,女人就是他胯下的玩物,只要被他看上,就永远都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那些年,他定不会想到,最终,他会死在女人手里。 天道循环,终有报的日,谁都逃不过! …… 五日后,安岚从陆云仙那知道,石竹虽是死在桂枝手里,但因她是被王掌事逼迫这么做的,到底是情有可原。并且因为她的关系,白书馆才能彻底除去王掌事,所以,白书馆有意留她命。但是,就在桂枝走出刑院的当天,甚至还不及回到源香院,就又被人给擒了回去。 因为,王玉娘的事被王掌事给揭了出来,白书馆为给香殿留个公正严明的,自当不会放过此事。于是刑院的掌事根据王华带回来的耳坠,派人通彻查,没用久,王玉娘的真正死因也得水落石出。 桂枝死的那天,正好是石竹的头七。 石松给石竹烧纸的时候,低声道:“我以前就说过,那女人不好,你偏不听。其实那天,无论是你要自己走,还是她答应跟你块走,我都会给你留条路……你在下面,好好过吧。” 最后张纸钱烧成灰后,正好有阵风过,卷起地上的纸灰,打着旋往天上飞。石松便抬起脸,看着秋日碧澄如洗的天,有些怅然地道:“如今她也死了,在我看来也是活该,你应该能瞑目了。下次投胎,记得擦亮眼睛,别再被那种女人给迷住了。” 安岚从他身后走过来,陪他了会,才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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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香师对安岚的印象极深,能被百里大香师亲自开口要提到香殿当差的人,并且那件事就是当着他的面发生的,他怎么可能会忘。因此,当陆云仙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能被大香师认可的人。他有什么理由去反对。何况,日后若百里大香师再想起这个小香使,让这小香使有飞黄腾达的日,那他此举。少也算是先结个善缘。 所以,源香院里,即便有人对安岚和金雀的好运气感到眼红和不满,却也无人敢出言反对。 “这才不到个月,你就又要换房间了!”金雀帮安岚收拾的时候,笑着叹道,“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事,从香奴到香使,走了整整七年。但从香使到香使长,却只用了不到个月时间!安岚,你真了不起!” 安岚轻轻笑,笑容并不算轻松,语气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感慨:“三分运气七分努力。若没那三分运气,莫说七年,就是再走七十年,怕是也到不了现在这里。” 金雀倒没她想得那么,听了这话后就点头道:“没错,咱们以前是没有运气,所以直过得战战兢兢的,就怕出点什么事担当不起,但现在不同了!你看,你现在是香使长了,我也是香使了,那老色胚也死了,掌事也换了,以后这源香院,就再没人敢欺负我们的,安婆婆如今也可以安享晚年了,是不是很好!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安岚沉默会,就笑了笑:“我想过呢,想过很次。” 金雀将手里的衣服叠好后,就走过去,手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手指着窗外嘿嘿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你的心在那里!” 大雁山,终年云雾缭绕的大雁山,那里才是长香殿的真正所在,那里才是她的野心所在。她不知道,还要走久,才能走到那里,还要走远,才能再次看到那个人。 金雀握着她的手,同她起看着那个高远的地方,坚定地道:“安岚,我知道,你定会在那里的!” 或许会,也或许永远不会,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后悔,不会停下,不会回头。 片刻后,安岚收回目光,又沉吟会,忽然道:“早上那会,马贵闲那边传来消息了。” 金雀怔,随即面上的笑容褪去,握着安岚的手微微紧:“怎么样?” “他答应我们的条件了,并且知道我即将担任香使长之职后,是点都不怀疑了,催着我们尽快定时间。”安岚反握住金雀的手,“我查过了,他和陈大录的交易就是明天,地址是在百味楼。我也将跟他交易的时间定在明天,也是那个地方,到时你跟我出去。” 提及此事,就不得不说到半个月前,金雀无意中在寤寐林碰到走投无路的马贵闲。当时安岚顺着马贵闲的困境,让金雀去应下马贵闲的所求,不过条件是,先付银子,并且交易的时间地点都由她这方来安排,前来交易的人数也得由她说了算。 后面那两个条件马贵闲当场就答应了,但是先付银子这个条件,他却是无能为力。他如今最缺的就是银子,若是有银子,他大可跑远了去进货,又何需四处求人。于是,安岚便给他说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拿铺子的房契来做抵押,待他将卖香的银子收到后,再拿银子来赎回房契。 初始马贵闲很是犹豫,但琢磨了下安岚这边的条件,又觉得其实也是可行的。房契虽说是交到别人手里,但是印章在他手里,他也没有按手印,安岚即便是拿着他的房契也没什么用。再说,他要的那些香,价格算下来,也差不顶那间铺子了。再说,到时安岚送来的香,他若觉得不行,他大可不用答应。 唯的翻身机会,即便是走险些,他思来想去,也无法拒绝,于是便答应下来。 听了安岚这么说,金雀有些不解:“为什么这时间和地点都定得样?” “到时行事方便。”安岚说着,就跟金雀大致解释通。 金雀听闻后,怔了怔才有些担心的道:“这,可行吗?而且我听说那陈大录可是最精明的个人,对香也是有些了解的,万他到时察觉出点什么,岂不……” 安岚摇头:“他其实是混混出身,身边总跟着班兄弟,早些年走了出海贩货赚了笔钱,由此起家的。后来认了景公的干儿子做老大,所以才开始进入香这行,只能算是半道出家,对香了解不过是自我吹捧罢了。” 金雀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然后才道:“反正,能骗过去自然是好的,但是到时陈大录知道自己吃了亏,回来找马贵闲时,马贵闲会不会将咱们给供出来?我倒不要紧,大不了又回去当香奴,可你好容易才……” “不会。”安岚摇头,平静地道,“而且咱们跟马贵闲这笔交易本就没有留任何字据,到时就算他说出来,但口说无凭,无论陈大录信或不信,都不会来香院找麻烦,他只会在马贵闲身上将损失连本带利地收回去。” 金雀沉默许久,才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安岚笑:“你不是早决定了吗。” 金雀看了她会,然后点头:“我相信你。” …… 源香院的掌事换了,并且这短时间内又发生了那么事,院中之事难免就有些混乱,而这个混乱也给了金雀很机会。当天下午,她就寻得个机会潜入香房,将盒刚从王掌事院舍内搜出来,已记册,但还不及上缴的名贵香品给“借”了出来。 八月十三,安岚让人备了辆马车,领着金雀进寤寐林送香品,金雀的差事办完,两人就直接离开寤寐林,往长安城的百味楼行去。 —————— 第二,你们都睡了吧~~醒来后记得把保底粉红留下吖! 第063章 圈套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相对安岚,金雀对长安城加熟悉,因为她九岁之前,都是生活在这座城内。如今即便已经过去五年,但那些街景基本没什么改变,油铺子依旧是油铺子,米店依旧是米店,就是绸缎庄的招牌上了新漆,街边的摊贩又添了好些…… 百味楼听着像是酒楼饭庄,其实是个喝茶的地方,在茶中品人生百味,所以叫百味楼。 安岚让马贵闲定的是楼上的雅间,金雀随安岚块下车时,抬起脸往上看了看,然后叹道:“我小时候就见过这家茶楼,听说这里头的茶,最便宜的,壶也得两银子。” “没事的。”安岚看了金雀眼,低声道,她知道金雀在紧张。 “嗯。”金雀深呼吸了下,就点点头。 安岚也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抬步,进了百味楼。 今天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谁非让她们这么做不可,不是形势逼着她们不得不这么做,她们只是,都想给自己的过去个交待,无论对错,至少对得起无数深夜里无声留下的泪水。 马贵闲早就到了,依照约定,他只带了位香师过来,此时他正在茶室坐立不安。再过会,陈大录就该过来了,若是安岚她们忽然反悔,那他真不知自己该怎么交代,那陈大录可不是个善茬。 又过了刻钟,马贵闲正打算出去看看,正巧,安岚就推门进来了。 “两位可算是来了!”马贵闲眼睛亮,慌忙起身,讨好地走过去,而茶室内的那位香师却是怔。他没想到,过来跟马贵闲谈交易的,竟是两位这般年轻的小姑娘,而且还如此貌美,衣着打扮亦是极将就,瞧着倒像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但是,般大户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私自出来卖香?那香师心里纳罕,暗暗猜测安岚和金雀的身份,却这会马贵闲已经请安岚过来,他便也收起神思。 马贵闲赶紧给安岚介绍:“这位是品香里的柳言香师。” 品香是长安城最大的香铺,八成以上的香都是从长香殿那进,因此,品香里的香师,对长香殿的香最熟悉,真假辨就知。 柳言略点了点头,马贵闲又道:“这位是安姑娘。” 安岚微微福。让后就将手里的香匣放在桌上:“马老板。验香吧。” 马贵闲连道了几个好。然后转身朝柳言抱歉道:“就麻烦柳香师了。” 柳言眉点点头,也不问,看了安岚眼,才伸手将那个香匣子拿过来。打开,却看了两眼后,即拿起嗅了嗅,再轻轻切下点,放置香炉内,然后拿起来闭上眼睛,仔细品闻。 片刻后,柳言放下香炉,诧异地看向安岚:“姑娘这香。是从何处来的?” 这话,可是违反了之前的约定。 安岚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马贵闲,之前就说好,他带人过来验香。只说好与不好,不能问句,不能打听她和香的来处,毕竟这笔交易,她要担的风险比马贵闲大。 马贵闲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其实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笑着问:“柳香师,不知这香品如何?” 柳言这才想起马贵闲请他过来时,特别跟他说过的那几句话,他时常替人验香,自然也会碰到有些客人不愿别人问,而他也从不是嘴之人。只不过今日这盒香的品质实在太好了,唯长香殿才能出的香品,并且是极其难得的香品,价格不菲,所以惊诧之下,才脱口而出问了那么句。 回过神后,柳言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又打量了安岚眼,然后才点头道:“此款香品,唯长香殿所出才能比,马老板可以放心购买。” 马贵闲终于放下心,面上的笑容即深了几分,赶紧对安岚抱拳作揖:“真是辛苦姑娘了!” “马老板客气。”安岚边说着,边合上香匣,然后两手放在匣子上,看着马贵闲微笑。 马贵闲这才恍惚,忙笑着道:“瞧我这记性,高兴,差点就忘了。”他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个信封,递给安岚,安岚接过,却没有急着打开看,因为柳言还在这。 马贵闲心里明白,他也不愿太人知道这笔交易的详细情况,于是又瞅着柳言笑了笑,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个钱袋放在柳言手里。柳言不是第次接触这等事,自然是识趣的,跟马贵闲寒暄两句后,便告辞离开。 待柳言出去后,安岚才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才将那匣香推到马贵闲跟前。 却这会儿,个小厮模样的人敲门进来。 安岚只是看了马贵闲眼,倒没说什么,马贵闲讪讪的笑了笑,然后问那小厮:“什么事?” 小厮道:“陈老板来了。” 小厮的话才落,外头就传来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怎么不见人啊,那姓马的还没来吗?可别让老子等他!” 随后就见茶室的房门被推开,个穿着蓝缎长袍,四方脸,卧蚕眉,瞧着有三十的男人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位年纪比他稍大的香师。马贵闲赶紧儿起身,安岚这会要出去,也有些不妥了,便也跟着起身,默不作声地在旁。但金雀却轻轻退了出去,马贵闲因注意力都放在陈大录身上,所以也没怎么留意。 “哦!”陈大录有些意外,眼睛在安岚身上瞄了几眼,然后才看向马贵闲道,“马老板这是吹的什么风?找了个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过来!” 虽说安岚这模样儿确实对他的胃口,但马贵闲如今可不敢得罪安岚,之前得罪的个陈露,后来又莫名得罪了白香师,已经让他切身体会到得罪长香殿的人会有什么后果,所以赶紧陪着笑道:“陈老板误会了,这位安姑娘其实是……” 安岚却打断马贵闲的话,开口道了句:“我是替马老板试香的。” 马贵闲忙顺着安岚的话点头笑道:“是,安姑娘是此道中人。” 陈大录便又打量了安岚眼,收起刚刚的轻浮之色。名贵香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触得到的,因此,能接触到这等名贵香品的人,不是身份不般,就是师从某位香师。如此,他自然不好唐突得罪了。 于是,两人客套番后,马贵闲便将那盒香送到陈大录跟前,陈大录先打开看了眼,又拿起来闻了闻,然后看了马贵闲眼。 马贵闲笑道:“这绝对是极品,陈老板只管放百个心。” 安岚在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男人在那你言我语地假意寒暄,随后,过程也跟刚刚眼,陈大录带过来的那位香师品闻过后,就朝陈大录点头。陈大录遂问:“送给景公的礼,这够不够分量?” 那香师点头道:“足够了。” 安岚却是吃了惊,不由看了陈大录眼,虽之前就知道此人是认了景公的干儿子做老大,却没想到他要的这香,是要送给景公的。 此事,若是被景炎公子得知…… 只是不及她深想,陈大录就已经抽出银票拍到桌上,马贵闲大喜,赶紧接过点了点,随后小心放好,然后才满脸笑的跟陈大录抱拳。陈大录草草回了礼,就要拿着那匣香品告辞,只是不等他起身,安岚就走过去道:“我这还有款新香品,名为富贵成双,两位要不要也品闻下?” “富贵成双,这名字……”陈大录砸吧了下嘴唇,这名字很俗,但是很合他的心意。但主要的是,这试香的人生得美,能观美人试香,也是番难得的享受,于是陈大录自当是有兴趣的。 而陈大录都有兴趣了,那马贵闲就没理由要拒绝这等美事。 只是这会儿金雀却忽然进来道:“下面有辆马车的马不听使唤呢,要撞我们的马车呢!” 陈大录坐的地方离窗户近,便起身往外看了眼,随后皱了皱眉,那是他的马车,拉车的马瞧着确实有些不对劲。金雀此时已经来到那位香师旁边,拉住他的袖子道:“我听茶博士说这马车是你的,你快下去看看吧,可别撞了我家的马车!” 那香师愣了下,不由看向陈大录,陈大录便点头道:“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套了这样匹马。”他带来的这位虽也是香师,但却也是他的雇员,所以态度也就没那么客气。 而此时,安岚已经坐在案前,开始焚香。 旧技重施。 香,自然是好香。 和白广寒的七魂香同源之香,怎会不好。 只是,安岚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这边以香摄魂之时,隔壁就坐着此香的原创者,长香殿的大香师白广寒。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百味楼是最风雅的品茶之地,却没几个人知道,此处,也是景公的产业之。 —————————————————— 新的情节开始了,我需要好好琢磨,感觉自己像是在自讨苦吃,今天就,明天若是顺利,我就加,谢谢大家的粉红票,双倍粉红就这几天,继续求!! 第064章 香境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长香殿的香师可以培养,但长香殿的大香师却只能由上天选定。 区别就在于,香师和大香师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凡俗之界。 以香摄魂,那是安岚在触及那个境界,触摸到那些规则时,懵懵懂懂间,自定的个说法。 第次,在门窗紧闭的室内,她以缕香让马贵闲入香境,令马贵闲感觉自己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宛如瞬间回到过去,由此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无所知,醒来后,也再想不起安岚的容貌; 第二次,在雨雾迷蒙的庭院,她仅以腕上香粉摄住马贵闲之魂,令马贵闲堕入迷雾中,瞬间忘了自己的目的,任她换走他身上的香品,然后茫然地回去; 第三次,也就是这次,安岚需要同时面对两个人,并同时摄住他们的神魂。 无疑,这次相对前面的两次而言,难度是最大的。 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习性,不同的诉求和*,自然会产生不同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已闻到了那缕香,那天之后,马贵闲和陈大录都想不起来。他们只记得,丝带样的轻烟在那双柔荑的调试下腾起,灵动缥缈,仿佛离得很近,近到往身上贴,又仿佛离得很远,远得稍纵即逝,抓不住,扑不着,总能从脸旁滑过,从指缝间溜走,然后又飘回来,在眼前摇摆,如似潜藏在心底的*,灭不了,也得不到…… 马贵闲凭着和陈大录的这笔交易,顺利翻了身,买卖做得比以前还要红火,生意节节高。之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酒肉朋友又都凑了过来,亲爹亲哥地叫着,心肝肉儿地哄着。他新店开张那日,就连长香殿的香师白书馆都备了厚礼前去祝贺。众人都说马老板的面子大,估计长安城的香师都过来捧场了。马贵闲得意极了。再回想以前他被白书馆逼得差点走投无路,而今,白书馆却亲自过来祝贺他买卖红火,这般对比,心里是快意,于是就亲自迎出去,哈哈大笑地抱拳:“难得白香师大驾光临,小的惶恐惶恐啊,白香师莫不是是问罪来的?” 白书馆面带愧色,当众作揖道:“以前是在下有眼无珠。错怪了马老板。今日特意过来赔罪。望能冰释前嫌。” 众人皆惊,随后纷纷露出艳羡之色,那些前来祝贺的同行则愈加高看马贵闲。 马贵闲哈哈大笑:“白香师言重了言重了,我马贵闲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来来来,里面请!” 白书馆却道:“在下还有份礼要送给马老板。” 马贵闲忙道:“白香师太客气了,白香师今日能过来,就已是给了我马某人面子,无需再另外破费。” 白书馆却笑了笑,然后回头道声:“你们进来吧。” 马贵闲不解的往那看,随后眼睛顿时亮,只见顺着白书馆的声音走出来的。是两个极其娇俏秀美,灵气逼人的女子,那容貌,那眉眼,不是安岚和金雀还能是谁! 马贵闲狂喜之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这……” 白香师微笑着道:“这两丫头还算有几分好颜色,希望马老板不要嫌弃,留她们在身边伺候。”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马贵闲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搓着手,“两位姑娘不是香院里的香使长和香使吗,怎么能这般委屈她们。” 白香师笑道:“马老板要喜欢,都纳了也行,若是不满意,那就让她们当个伺候人的丫鬟,总归她们以后就都是马老板的人了。” 马贵闲涎着笑:“自然不能委屈了的,那就,那就都纳了。” 众人顿时欢腾起来,个个嚷嚷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般喜事。 顿时有喜娘上门帮忙张罗,新房很快布置妥当,对如花的新娘也打扮好了。马贵闲急不可耐,心头直痒痒,想马上就洞房,却被贺喜的客人强拉着去喝酒。好容易敬了圈酒后,马贵闲才总算得意解脱,然后醉醺醺得摸到新房门口,推开门,摇摇晃晃地走进去。 “宝贝儿……” 屋里坐着两个如花似的美人儿,那眉眼,那身段,无不是他喜爱的模样。马贵闲简直不敢相信,真会有这样的天,果真……他的好运,就是老天爷也挡不住!长香殿的香师亲自给他送香使和香使长来伺候他,整个长安城,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面子,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马贵闲! 马贵闲边呵呵笑着,边左右看着安岚和金雀,然后摇摇晃晃地朝安岚走过去。只是不等他走到安岚身边,金雀却忽然起身,面带恼色。他怔,随后就笑了,转到金雀这边道:“小金雀儿,别着急,你们两个爷都疼……” 金雀看着他冷笑:“马老板,你不认得我了?” 马贵闲笑呵呵地道:“怎么会不认得,你是金雀儿,是我马贵闲今日抬进门的的第五房爱妾。” 金雀面上依旧带着冷笑,只是那张脸却变了,变成张男人的,饱经风霜的男人脸!马贵闲大骇,顿时往后退,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那男人死死瞪着着他,双目赤红,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男人愤怒地低吼:“马贵闲,你害死我闺女,我要你偿命!” 马贵闲屁股坐在床上,惊恐地摇头:“没,没没没,你你找错人了,我不不不认得你,我没,没害过你闺女!救,救命,救命啊,有,有鬼有鬼——” 金雀步步逼近,但是那张男人的脸却又变了,变成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粉嘟嘟的小脸蛋,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让人看就捏把。 许是这张脸蛋太可爱了,马贵闲便没之前那么害怕,但还是不敢说话。 那小女娃忽然哭了,边哭,边喊:“姐姐,姐姐救我,金鸽疼……” 马贵闲愣住,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的惊恐又重了几分,牙齿开始打颤。 金雀慢慢走近,那张脸又变了,变成位面色慈善的妇人,那妇人眼里含着泪,伤心欲绝的神色里带着深深的恨意:“你小的时候,我怎么没掐死你,让你长大了害我儿害我孙女儿!不长眼的贼老天,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 这会儿,马贵闲终于认出这妇人,不敢相信地叫了声:“你,你是奶,奶奶娘!?” 那妇人的脸又褪去,慢慢变回金雀的脸,金雀目中的恨意重了。 马贵闲又惊又惧地看着她:“你,你你到底是谁,你跟他们?” “你想起来了。”金雀阴测测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起那家人了,我是谁?我是来要你偿命的!” 这话落,她右手拔出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对准马贵闲的心脏,猛的刺进去:“去死吧!” “啊——”马贵闲吓得心胆具裂,声大叫,就嘭的下撞到额头,随后,醒了。 马车遂停下,车夫有些惊慌地问:“三爷,怎么了?” “啊?”马贵闲茫然转了转脸,发现自己竟在马车上,旁边还坐着他的小厮。那小厮真有些担心地看着:“三爷,没是不是碰伤了?” “我?我什么时候出来的。”马贵闲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发现百味楼就在后面不远处,说明他才刚刚从那里出来,于是又问,“我睡着了?” 小厮道:“三爷上车就打起瞌睡。” 马贵闲又问:“那个……陈老板呢?” “陈老板是跟三爷块出来的,已经走了。”小厮瞅了马贵闲眼,小心问了句,“三爷是不是做噩梦了,脸色不怎么好?” “噩梦?”马贵闲边揉着额头,边回想,似乎是梦见几年前被他不小心玩死的那小丫头,还有他的奶娘。奇怪,好好的,怎么就梦到这个?而且怎么会觉得那么可怕?似乎还梦到谁要找他偿命?嗤,死都死了! 随后,他忽然想起和陈大录的那笔买卖,心里不禁慌,赶紧往身上摸。 银票还在,数额没少,和陈大录签下的交易文书也在,马贵闲这才松了口气,将那些东西重新放好,然后往后靠。只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但却总想不起来,究竟忘了什么。 他忘了今日这场交易的最后,安岚还给他和陈大录试了款新的香品,忘了刚刚那场梦,就是由试香开始的,亦忘了金雀曾出现在他梦中。 其实,那不是梦,那是安岚的香境。 陈大录也如马贵闲般,入了安岚的香境,并出了香境后,只当是做了场富贵双全的梦。 隔壁的雅间内,白广寒轻轻转着手里茶杯,面上依旧是带着几分漠然,但似乎又了几分专注。旁边与他说话的人并不知此时他心里所思所想,便摇头笑道:“丹阳郡主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应该马上就能过来。” 白广寒微微抬眼,不见喜怒,也未有表示。 安岚和金雀收拾好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就点点头,打算离去。 隔壁,白广寒放下杯子,也打算起身。 却这会儿,外头传来丹阳郡主不安的声音:“让白广寒大香师等了这么久,这可怎么好!” 茶室内,安岚要拉开门的手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惨白。 —————————— 晚点还有,求粉红求订阅……………… 第065章 刺心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金雀也是大吃惊,转头看向安岚,安岚慢慢放开放在房门上的手,僵直地在那。 白广寒大香师,在此处!? 听到外头那句话,意识到这点时,她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他,他在这里?! 那刚刚,她的所作所为,他是不是都已经知道? 连她,对香都能那么敏感,身为大香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而且,而且她所用的香,还是,还是源自他的香! 已近中秋,天气早已转凉,安岚此时却出了身的冷汗。 金雀担心的看着安岚,想说点什么,却要开口是,外面又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不是敲她们的门,而是敲隔壁的门。 片刻后,又传来门开的声音,随后丹阳郡主进去了。但那门并没有关上,虽说唐国的风气并没有那么保守,但个女子外出与男人见面,为闺誉着想,还是需要将房门打开,让外人看到这并非是男女单独幽会。 金雀想了想,就对安岚道:“我们听听他们在里头谈些什么。” 她说着就轻轻打开门,然后拉着安岚出去,悄悄走到隔壁房门的附近。 在这,里头的话听得很清楚,连里头挪动椅子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丹阳郡主进去后,先是对那位坐在窗户旁的男子盈盈拜:“丹阳见过大香师。” 白广寒看过来,未开口,只是略点了点头。 此时,这屋里,除了白广寒外,还有两位男子,年轻的那位是镇远公的次子甄承运,年纪略长的那位是靖文伯的长子李砚。丹阳郡主进来后,甄承运就起身,李砚虽没有起身。但也面露笑容微微欠身。唯白广寒依旧那么坐着,连表情的没有变,依旧带着几分冷漠,甚至丹阳郡主给他行礼时,他也只是微微颔首。 如此无礼,甚至是轻视的态度,在场的这几个人却都视为理所当然,似乎大香师就该如此。 “怎么过来的这么晚?”李砚先是呵呵笑,缓和下气氛,他是丹阳郡主的表情。自是知道丹阳郡主此行来长安的目的。今日好容易才请了白广寒大香师出来品茶。于是赶紧让人去通知丹阳郡主。却不想,丹阳郡主却耽搁到这么晚才过来。实在让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只得先问句,并被丹阳郡主打了个眼色。让她说出个过得去的理由,不然今日她在白广寒面前怕是要留下不好的印象。 “是丹阳的不是。”丹阳郡主面露愧色,没有辩解,先就认了错。 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忍不住低声道:“郡主是看到有人用香行骗,下去阻止,所以才……” 丹阳郡主即看了她眼:“嘴!” “哦,竟有这等事!”甄承运听了那丫鬟的话,即来了兴致,即追问。“是怎么回事,郡主快请坐,说来听听。” 丹阳郡主先是看了白广寒眼,见他并不反对,面上亦无不耐烦之色。便放了心,小心坐下后才道:“其实也是我逞能了,只是我看到有人竟用香行如此下作之事,就忍不住想管管,幸得最后顺利解决了。” 甄承运笑道:“究竟是何事,郡主就别卖关子了。” 丹阳郡主笑了笑,这才将刚刚路上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原来,她往百味楼这过来的路上,经过家香铺时,忽然想起前几日想要买的种香品直没找到,当时因时候还早,便下车去那香铺里问声。结果那香铺里还真有她要的香,只是放在库房,那掌柜去里面取的时候,丹阳郡主发现铺子隔壁是个品香室,并且当时正有位香师在里头试香,因为是刚刚开始,还可以允许人参加。 丹阳郡主好奇之下,便也走了进去,那香师见丹阳郡主如此容貌如此衣着,自当没有不欢迎的。 只是接下来的事,却让丹阳郡主大吃惊。 那香师拿出香品时,就说这香品是照长香殿大香师的香方合出来的,品之,能让人有神魂飞天的美好体会,玄妙之处,绝非般香品可比。 丹阳郡主当时就想质问,长香殿大香师的香方怎么可能会传到外面,只是因想看他到底拿出来的是什么香品,便暂时忍住了。可是紧跟着发生的切,却令丹阳郡主加怒不可遏,因为那位香师给她们品的香里面,是混了种具有迷幻效果香草。 般人不清楚,丹阳郡主却再明白不过。混入这等香草的香品,初闻时会感觉极好,但品到第三次时,人的神思就会出现轻微的混乱,警惕性也会跟着降低,随后,在香师有意的暗示下,基本就是任那香师摆布了。 甄承运忍不住道:“竟有如此可恶之人!此事后来如何了?” “因我没有上他的当,并当场揭发他,他恼羞成怒,幸得我身边跟了护卫。”丹阳郡主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那位香师确实是有些本事,只是却将那样难得的本事行如此下作之事,我让人去报了官,官府的人过来审问几句后,才知他已数次用这等法子,或偷或骗,之前不知有少人受其害……这等人,当真是香师中的败类!” “可不是!”甄承运点头道,“品香本是高雅之事,却被他用来行坑满拐骗之事,简直是龌蹉至极!” 李砚见白广寒直未开口,便呵呵笑,边为他斟茶,边道:“广寒先生似乎不怎么愿听这样的事?” 丹阳郡主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忐忑,甄承运也停住了嘴里的话。刚刚激动就忘了,今日他们出来,就是要为丹阳郡主在白广寒面前争取个好印象。于是他想了想,就跟着道:“我还听说,有的香师虽没有以迷香行骗,但却会用来故弄玄虚迷惑人,由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白广寒拿起那杯茶,淡淡道了句:“以迷香惑人行骗,属不入流行径。” 声音平静而冷漠,宛若天上寒星,果真是他! 门外,安岚手脚冰寒,面上不见丝血色。 金雀有些慌地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嘴,安岚僵硬地摇头,然后转身。 金雀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色,生怕她下楼时走不稳,担心她出去后吹了冷风加不好,于是又将她拉进刚刚的茶室,然后有些慌地给她倒杯热茶。 安岚却没有接那杯茶,只是怔怔地着,脑子里直回想那句话。 他,知道! 刚刚,她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 “安岚。”金雀看快哭了,她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她想对她说没关系的,她想告诉她,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她们不是败类,她们没有行下作之事,没有耍手段,没有骗人,可是,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们有偷过有骗过,耍心思玩手段,排除异己争抢上位是家常便饭,她们本就是在泥地里打滚的人,她们本就不是那云端之上的人。那些行为,都是她们生存的本能,在她们看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在不同世界的人眼里,她们的那些行为就是不入流。 她知道她对那个人直有感激之情,她知道她对他直有孺慕之思。 所以,最后她只得抱住安岚,边哭,边低声说“对不起”。 若非为了她,安岚今日就不会出来,不会用香,不会遇到那些人,不会听到那些话。 “没事,没事的。”会后,安岚垂下眼,抬手,也抱住金雀,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怎么又哭了,没事的,没事的……” 是说给金雀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知过了会,金雀终于收住眼泪,然后边吸着鼻子,边看着安岚道:“你可别难过,你难过,我就想哭。” 安岚笑了,拿出自己的手绢给她擦了擦脸,然后道:“走吧,该回去了。” 金雀点头,只是两人要出去时,正好隔壁的人也从屋里出来。安岚便又在房门前停住,待那些脚步声走远,下了楼后,她才拉开门。 她和金雀下了楼,走出茶楼门口时,丹阳郡主的马车刚刚离开,白广寒却还未上车。 并且她出来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广寒往她这转过脸,看了她眼。 七年了,他果真没有丝毫变化,时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她很想谢谢他,谢他当日救她命。 她还想告诉他,是他让她有了希望,让她从此有了想要去的地方。 她还想说,她也想拜他为师。 还有,还有…… 可是,她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在那,怔怔地看着,脸色惨白。 七年前,她第次见到他,是她最为凄惨的时候。 七年后,她终于再次见到他,却给他留下最不堪的印象。 而此时,他看过来的那眼,平静,冷漠,不带丝毫情绪,令她望而生怯。 —————————————————————— 困死了,终于送上第二~~~~粉红能支撑到现在真不易(*^__^*) ,谢谢大家,我这么渣的速度还能获得这么票真的很难得~~拜谢!!! 第066章 低泣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应该能被选中吧?”回去路上,甄承运问了句。 李砚遥遥头:“得看白广寒的意思。” 甄承运扬了扬眉,有些不以为意地道:“有意入长香殿的那几位世家子弟,无论是身份还是名声,都比不上郡主,就是论品性和才情,怕是也没有能比得过郡主的,连崔姨都说郡主的天资极高,白广寒若不选郡主,还能选谁!” “每次大香师亲自挑选侍香人,都是长安城的大事。”李砚说着就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眼,然后往某个方向示意了下,“就像那里样,位置上的人心念动,当真是八方云动,所以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就下定论。而且,白广寒大香师还那么年轻,就已开始准备选继承人了,此事亦令人有些不解。” 此时,马车正走在朱雀大街上,而朱雀大街的北边便是唐国的权力中心。 甄承运怔,随后不解道:“不是选徒吗,怎么是侍香人?我听说长香殿年年都有进新的侍香人。” “即便是侍香人,由大香师亲自挑选的,自当不样。年年进的那些,不过是由香殿的殿侍长挑的。”李砚放下帘,解释道,“大香师钦点的侍香人,日后便是大香师的继承人,那路都需过关斩将。有时候,即便最初被选中,也不定就能笑道最后,就如那里般。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准那个位置会是谁的。” 李砚说完,又往窗外示意了下,甄承运自当知道此时马车行到何处了,遂讶异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 这是唐国俗世的权力中心,而与这遥遥相望的,正是云雾缭绕,宛若仙境的大雁山。 …… 安岚和金雀回到源香院后,安岚遂去找陆云仙打听。才知道原来十五那天,是景公的寿辰日,难怪陈大录指定要长香殿的好香。 “那天你也去趟。”提到这个,陆云仙便指了指早就备好的寿礼道,“原该是我亲自去祝贺,只是我刚刚接手香院的事,脱不开身,幸得你跟景炎公子有交情,让你为妥当。” 安岚微诧,随后就问:“每个香院都会准备贺礼送去吗?” “这是自然的。”陆云仙说着就合上手里的账本。“景公可是白广寒大香师的父亲。就凭这份关系。景公的寿辰日,长香殿的人哪敢忽视。” …… 从陆云仙那出来后,金雀就到:“我去找陈大录,把原来的香品换回去吧!” “说什么瞎话。”安岚瞥了她眼。“好容易才顺利办成这件事,你如何又反悔了!” “陈大录那是要送给景公的寿礼,我之前要知道是这样,就,就不会怎么做了!”金雀有些着急地看着安岚道,“而且,要命的是,偏偏被白广寒大香师给碰上了,景公寿辰那日。他定会到场,万,万他当场给揭出来……你可就……” “你想太了。”安岚摇头笑,“但是白广寒大香师是在隔壁,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如何就知道咱做了什么。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什么事都没有,咱只需安心等着就行。” 金雀咬了咬唇:“可是——” “我说的是真的。”安岚微笑,“行了,你快去忙吧,我也有好些事要处理。” 金雀走之前,忍不住又回头:“安岚,你,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安岚说着就故意沉下脸,“还不快去忙你的事,耽搁了差事,我也不会轻易饶你的!” “知道了,果然是有些官威了!”金雀嘿嘿乐,这才转身走开,只是她转身时,脸上的笑却消失了,眼圈微红,咬着唇加快脚步。 安岚亦是在金雀转身时,目中黯,只是片刻后,她就让人去门房那交待句,晚上都警醒着些,不得偷懒打瞌睡。随后又去找石松,让他交代院侍晚上需仔细巡视,不能有任何疏漏。 “怎么了?”石松有些不解,这种事安岚竟特意过来交代,“出什么事了?” “没有。”安岚摇头,她只是觉得金雀有可能要背着她偷偷溜出去,金雀会开锁,只要没人看着,那几道锁根本就拦不住她。 石松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安岚便道:“我已经跟陆掌事说了,日后请先生过来给香使们上课时,你可以去旁听,待先生闲时,你也可以上前请教。” 石松对香倒没什么兴趣,但他想认字,不求能做锦绣文章,但求能听说读写。 石松点头,低声道:“谢。” 他们不算是好朋友,但她知道他心里的渴望,她很愿意帮他把,之前若不是有他暗中帮助,她办不成那些事。他说是报恩,但其实,她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的回报,于是,她给他打开另外扇门。 晚上,金雀去洗澡时,安岚过来给安婆婆捏腿,安婆婆忽然问:“今天事情没办顺利?” 安岚真低着头,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大吃惊。只是片刻后,她抬起脸时,面上却带着几分浅笑:“是有些不大顺利,香使长这个位置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你啊——”安婆婆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惜地看着她,“你就是太聪明了,什么都看得明白,却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 “婆婆……”安岚怔怔地看着安婆婆,有些不确定安婆婆这话,到底指的是什么。她今日做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安婆婆,但是安婆婆这会儿说的这话,却又好像已经知道了。 安婆婆看着她叹道:“我都知道了。” 安岚震惊地张了张嘴,会后才道:“是金雀……” “她跟你不样,她在我跟前,面上是藏不住事的,我问几句,她就说漏了。”安婆婆说着就摇了摇头,“你们这两丫头啊,还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去做!” 难怪刚刚她过来,金雀里面就溜出去,说是要洗澡。 安岚慢慢垂下脸:“让婆婆担心了。” 安婆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婆婆知道你自小就想去那边,你也有那个天赋,可是婆婆跟你说过,那条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越往上,越难!” “嗯……我知道。”安岚似小时候样,跪坐在安婆婆跟前,把头枕在安婆婆的大腿上,“我知道……” 安婆婆叹气:“今天你看到他了?” 安岚点头,又想起白天的那幕,又想起那句话,于是转过脸,将额头放在安婆婆的大腿上。 安婆婆又问:“你确定他知道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安岚又点头,动作很轻,却很沉重。 屋内陷入沉默,片刻后,安婆婆感觉大腿上传来湿意,她心里叹了口气,七年了,这孩子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哭。 安婆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岚,后悔今天的事情吗?” 今日之事,或许会阻碍她往前走,因为她们没有任何背景,承担不起丁点的意外。好会后,安岚才开口,声音有些含糊:“婆婆,我不后悔,我只是,有点难过。” 又过了会,她又低声道:“我不会难过太久的,会,就好。” 还是那么倔强,安婆婆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轻轻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安岚声音含糊地跟着起念:“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婆婆不是要阻止你,但是那条路不好走,路还很长很长,你现在连开始都算不上。” “嗯。” “还记得你答应过婆婆什么?” 安岚抬起脸,眼睛还有些红,声音却已经平静下去:“不违背良心,不伤天害理,不沉迷享乐,不迷失心志。” 安婆婆点头,然后让安岚坐在自己旁边,看着她道:“婆婆能帮你的不,而且好些事情都想不太起来了,只知道要想在香殿那过得好,不容易,但若想得高,就不能违背这四句话。” 安岚点头,安婆婆又想了会,然后就叹了口气:“人老了,真的不行了,想点什么头就疼。” 安岚即道:“婆婆别想了,休息吧,不早了。” 安婆婆躺下时,嘟哝了句:“金雀那丫头,怎么洗个澡都那么就,她的香牌还落在我这。” 安岚怔,转头看了下时间,心头猛地惊,就接过那个香牌道:“估计是犯困,直接回屋睡了,我给她送去。” 从安婆婆屋里出来后,安岚用力握紧手里的香牌,然后快步往香院的侧门走去。 她大意了,即便金雀心里面上再怎么藏不住事,也不应该忽然就将这些事都告诉婆婆,必是想让婆婆拖住她,然后自己偷溜出去。 安岚沉着脸,走了几步后,干脆小跑起来。 夜里私自外出,被抓到,绝非小事,万被冠上逃奴的罪名,那可就…… . 【开篇到现在,安岚第次哭,之前金雀曾说过,安岚这些年从不掉眼泪,有人明白安岚这次为何哭吗?是8是都以为就因白广寒那句话?】 第067章 祝寿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赶到侧门那的时候,发现那里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连门房这的管事都没在,难道,金雀当真是已经出去了!? 她不好打听,打算去金雀的房间看看,却刚转身,后面就传来个讶异的声音:“安,安香使长?” 安岚回头,见是个看门小厮,便住。 那小厮看清楚是安岚后,赶紧走过来问:“安香使长是来找金香使的吗?” 安岚心里又是惊,面上却未有表露,亦不好说,只是模糊地“嗯”了声。 看门的小厮低声道:“金香使刚刚要出去,结果被院侍拿下了,已送到掌事那去,石松交代我,若是看到香使长,就让香使长尽快去掌事那。” 安岚脸色微变,即转身往陆云仙那走去。 果真如她所料,金雀要铤而走险,真是个傻瓜……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满心忐忑地赶到陆云仙这边时,本做好准备会看到大拨人,却到了那后,发现屋里就陆云仙和金雀两人,连外头守夜的香奴和婆子等,都得离这屋子远远的。 金雀瞧着安岚进来,不大敢看她,头垂得低低的,也不说话。 安岚直接走到金雀身边,看着陆云仙道:“是我吩咐她出去的。” 金雀霍地抬起脸,就要开口,安岚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握了下:交给我。 陆云仙打量了她俩会,寒着脸道:“夜里私自外出,被抓到是什么后果,你们难道不清楚?” 安岚垂下眼,心里却松了口气。陆云仙就留金雀个人在这,说明此事已压下去了,但这并不代表陆云仙不再追究此事,若她给出给不出个合理的交待,这事马上就能往大了处理。 “我才刚坐上这个位置,不知有少人红着眼盯着!”见两人都不吭声。陆云仙火气越大,“整个香院上上下下加起来两百号人,里头不知还有少个桂枝,你真以为你帮了我些忙,我以后就会任你在这里兴风作浪!” 金雀忍不住要开口,安岚即道:“这几日是我有些得意忘形了,未将掌事的话听到心里,也疏忽了本职,请掌事责罚。我保证,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 陆云仙顿。定定看了她会。然后才道:“你认错的倒是快。但该说的还是句都没有说!” “金雀今儿出去,忽然见到以前的家人,只是当时没敢确认,回来后她心里直就放不下。”安岚终于开口解释。面上带着几分怅然,“看到的是她娘,那妇人似乎过得不太好,只是院里的差事,特别是这段时间,白天难有空闲的时候。她刚坐上香使的位置,我不好待她太特殊,免得落人口实。我想着,她也就夜里有时间能出去看眼。总归无论见不见得到,子时之前能赶回来就行。只是夜里外出到底不怎么妥当,所以没有先告诉掌事我就自己做主让她出去。”安岚说到这,就深深低下头,欠身道。“此事,都是因我思虑不周,又仗着掌事待我好才如此胆大妄为,请掌事责罚!” 金雀愣住,然后也如安岚般,悄悄垂下脸。 陆云仙也沉默了好会,才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安岚道:“千真万确,掌事若不信,明日我去带那妇人过来让掌事问话。” 金雀心里跳,却不敢嘴。 安岚这认错的态度极其诚恳,又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端正,陆云仙心里的火气便去了大半,于是就哼声,依旧冷着脸道:“带人过来就不用了,不过你们确实是犯了院规,不能不罚。” 安岚应声,态度恭敬:“是。” 陆云仙道:“金雀扣三个月的月例,安岚扣个月的月例,行了,回去好好思过。” 听到这话,安岚和金雀都觉得很是肉疼,但也都松了口气,两人同谢过,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我娘早就过世了。”出了院舍后,金雀才悄悄道,“刚刚,若是陆掌事真让你找那什么妇人过来对质怎么办!” “陆云仙不会对你娘感兴趣的,她只是需要我们给她个合理解释。”安岚说着,就回头看了眼,目中露出几分自嘲。她果真是什么瞎话都能张口就来,为达目的,不计手段,正直高尚的品格,早就丢到烂泥里了,她原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罚我是应当,只是怎么连你也块罚了。”金雀咬了咬唇,有些不忿地开口道,“她能坐上这个位置,是靠你的关系,如今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摆态度而已,到底她是掌事现在。”安岚倒不在意,淡淡笑,“她也是担心我会以功臣自居,日后不将她放在眼里,今日她正好借着此事看看我的态度。” “咱好容易才涨了月例……”金雀有些心虚地看了安岚眼,不敢再说下去,她好心办了坏事,弄巧成拙了。 安岚瞥了她眼,叹了口气:“去我那坐会吧。” 金雀乖乖跟着:“嗯。” …… “他们知道你会开锁了?”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安岚先是关心地问了句。 金雀这手艺若被人知道的话,必将麻烦不断,除非金雀的地位再往上升几级,否则日后院里只要出现丢东西的事情,旁人定会第个怀疑到金雀身上。 安岚问这话的意思,金雀自然也明明,顿时感动得眼圈红,随后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没有,我才在摆弄那锁,就被院侍按住了。” 安岚松了口气,然后又看了她会,本是要说几句责怪的话的,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你也太鲁莽了,即便真让你顺利出去,你能做什么。咱们做这等事情,最忌的就是反反复复,打草惊蛇,到时事情败不说。还有可能会引火上身。” 金雀咬着唇道:“我知道是莽撞了,可是我想万你因这事失了机会,我就坐不住,再说长安城我也熟悉,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安岚顿时,看了她会,就有些无力的往榻上坐:“算了,总归没出什么事就好。” 金雀走过去:“你生我气了?” “没有。”安岚说着就往自己旁边拍了拍,让金雀坐在那。 两人似小时候那般,静静靠在起。片刻后。安岚才又道:“你放心。比这难的时候,咱们都过来了,现在就这么点事,算得了什么。既不是饿得走不了路。也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不是活儿得几个通宵都做不完!” 金雀看着她道:“那你真的有把握!?” “有把握什么?”安岚沉默会,淡淡道,“有把握能让白广寒大香师看中吗?没有,点都没有!” 金雀有些着急,正要说话,安岚却又接着道:“跟今日的事无关,之前我本就没有把握,那样的人。叫我如何有把握,连见上面都那么难。” 总算见到了,却偏是那样尴尬的局面,那眼,可真冷漠啊。 当年。他也是那样的孤高清冷,而她当时即便是趴在地上,也无法抑制住想要仰头看的欲//望。 金雀慢慢闭上嘴,靠着安岚的肩膀,会后才道:“那怎么办,咱们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有个丹阳郡主了,后面不知道还会有几个丹阳郡主。” 安岚偏过脑袋,跟金雀靠在起:“咱们把能做的都做了。” 金雀怔:“嗯?” 安岚冷静地道:“不能半途而废,还得查验结果。” …… 八月十五转眼就到了,陆云仙探清安岚的态度后,心里放松了不少,于是这天依旧让安岚带着贺礼去景府祝寿。并且安岚走之前,她又特意将安岚叫过来嘱咐几句,随后打量了安岚眼,就摇了摇头:“你这身太素了,不像个香使长该有的派头,到时别的香院的人往你跟前战,定会将你给比下去。” “新衣裳还没做好,这身其实也不差,我是年纪略小些,怎么都会让人看轻几分。”安岚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源香院才刚刚安定下来,还是低调些比较妥当。” 陆云仙想了想,觉得这般说也有理,便点点头:“那你就去吧。”只是陆云仙说到这,顿了顿,又加句,“若是碰到景炎公子,记得别失了礼数,没准儿百里大香师也会去祝寿。” 安岚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微笑应下,然后让金雀抱上贺礼,退了出去。 再次入长安城,明显觉得跟前天不样,特别是当马车走到景府所在的那条清华街时,安岚甚至没有掀车帘,也没下车,但就已经闻到人间富贵风流的百态,当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虽是已经瞧过寤寐林的富贵繁华,但景府的气派和尊荣,还是让安岚和金雀暗暗吃惊。 因不时会有长安城的勋贵前来祝寿,所以这日景炎自当在门口迎客。 安岚下车时,抬眼,就看到那个锦绣朱袍男人在半人高的台阶上,满脸笑意,光彩耀人。 —————————— 回答前章的问题:安岚之所以会难过,其当然是因为让白广寒知道她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其二是,她从郡主身上,看清并正视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坏心,自私,玩心思耍手段,间接置人于死地,并且这些品质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样强烈的对比,让她感到自卑和难过。 每个正常人,都希望自己是个品格高尚的好人,即便是桂枝那样的人,她也不定认为自己就是个坏人呢。 第068章 争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在各大香殿的殿侍长,位名满长安的香师,以及从唐国各处赶来的权贵面前,个香院是香使长自然是没有资格让景炎公子亲自招待的。 安岚看过去的时候,景炎也往她这看了眼,只是很快,他就转身下台阶去迎位从双驾华车上下来,身着蟒袍,腰束玉带,头带紫金冠的男人。 金雀咋舌,悄声道:“好贵人!你看那位,你猜是公侯还是王爷?会不会连公主娘娘也都过来了?” 安岚没去注意那些贵人,在人群扫视了圈,忽然道:“陈大录进去了。” 金雀惊,忙收回目光,低声问:“在哪?” “走。”安岚往前示意了下,就领着金雀往景府大门走去。 接待他们的是位管事,虽说安岚的身份低,但到底是代表源香院过来的,所以也有资格入席,管事记了安岚送上的贺礼后,就命位小厮领着她和另外几位客人同进去。 因前来祝寿的客人称得上是络绎不绝,并且没有位是空着手过来的,所以贺礼很快就堆满了。故有好几位小厮是专门负责将贺礼送到库房那,安岚随那小厮进去后,边盯着陈大录的背影,边感慨地跟那小厮道了句:“今日的贺礼怕是能摆满间房。” 那小厮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头次过来,即有些得意地道:“何止今日,打三天前,就已经有客人送贺礼过来了,就间屋哪能放得下,每年都得摆满两间屋。” 安岚面上露出惊叹,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便问:“如此之,那若是有的客人送的是名贵香品,是不是也就起堆在库房里?” 她当真是没想到这点,之前未曾接触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不知道会是这等境况。安岚心里极是忐忑,若是如此,那她这几天的心思,怕是要白费了。 只是接下来,那小厮的句话,顿时打消了她的顾虑。 “景公爱香,若是名贵香品,我们府的六爷领着香师去会亲自查验,然后收入专门的存香房。” 安岚和金雀对看了眼,两人都悄悄松了口气。随后金雀觉得自己前天晚上的行为着实是可笑。眼界太窄。她看到的仅是自己眼前的那些事。以为这送礼,应该是会送到景公面前。哪里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景公当面送礼的,如她们这等身份的人送上的贺礼。自然是只经由景府管事的手,直接送到库房,连让景公看上眼的机会都没有,跟别提白广寒大香师了。 陈大录必是清楚这点,所以才特意准备了名贵香品,如此,即便不能得景公看上眼的殊荣,却至少能得景府的六爷亲自查看。 安岚心里也暗幸,这真是误打误撞。 小厮将她们带到景府的花园后。就欠身道:“香院客人的宴席摆在西边的花厅,不过这会儿宴席还未开,几位可以先在园子里走走,小的先行告退。” 同她们块进来的那几位客人也都是香院的香使长,或是掌事。其年纪和资历都比安岚高出大截,皆不将安岚放在眼里,谈话间也存着几分排挤。如此反倒合了安岚的意,她就怕这些人拉住她不放,脱不得身。 于是那小厮走,安岚便示意金雀放慢脚步,不动神色地同那几人分开,然后找了景府里的几位仆从,大致打听清楚客人的宴席安排的地方。 “要找陈大录吗?”金雀边跟着安岚这园子里转,边问。 安岚点头,脸色略显凝重:“若景府的人未及时发现那香的问题,我怕是就弄巧成拙,反倒帮了马贵闲把。” 金雀愣,脑子里迅速闪过她父亲和妹子以及祖母的脸,只是会后,她就拉住安岚道:“没关系的,若真如此,就当时天意吧,咱们别管了。” 安岚停下,看了金雀眼,反握住她的手,冷静地道:“不能半途而废,尽人事,即便是天意也能改!” 金雀迟疑了下,便跟上安岚。却不想,她们才往前走几步,条不知从哪吹来披帛落到她们脚下。安岚不慎就踩了上去,不等她抬脚,旁边就走出女子,看到这幕,即沉下脸,再看安岚衣着打扮皆是般,那女子便冷眉冷眼地走过来道:“你知道这是谁的披帛,竟敢往上面踩!扒了你皮都赔不起!” 金雀顿时怒了,上下打量了那女子眼,见对方虽穿得体面,但跟今日前来祝寿的那些客人比,了不起也就是个丫鬟,于是就冷笑道:“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既然那么了不得,怎么不锁在金库里每日三炷香地供着啊,丢到地上算怎么回事?还是景府的花园被圈成了谁家的库房了,专门拿来放这东西的!” “你——”那女子没料到会有人敢这么跟她顶嘴,愣了愣才打量着金雀道,“你是谁?” 金雀立起眉毛,不屑地看着她:“你又是谁?” 安岚弯腰捡起那件披帛,歉意地笑道:“刚刚阵风忽然将它吹过来,我时没留意就踩了上去,真是不好意思,幸好没弄脏,这披帛是这位姐姐的?” 那女子又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然后将安岚手里的披帛把夺过去:“没弄脏,你以为你——” 只是不等她说完,又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入画,找到了吗?” 随着那声音块过来的,是个年约十五六的姑娘,衣着华丽,面上的妆容亦极其精致,只是此时倨傲的神态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入画立即收起那份嚣张的气焰,换上副小心翼翼的神情,拿起手里的披帛:“三姑娘,奴婢找到了,但是……但是她们却踩了姑娘的披帛!” 金雀顿时瞪圆了眼睛:“是风忽然吹到我们脚下,我们不小心才踩了点,本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东西,你却说得好像我们故意踩上去的般,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入画转头瞪着金雀道:“落到你们脚下,你们不会拣起来吗,还故意踩上去!” 金雀眯了眯眼,打量着她道:“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刚刚我们说的都是在对牛弹琴!” “你——”入画气得噎住,只是这会儿又不好发作,只得瞪着金雀不说话。 甄毓秀扫了金雀和安岚眼就收回目光,微微抬起下巴,问向入画:“她们是谁?” 入画欠身,小心道:“回姑娘,奴婢刚刚也问了,她们却不说。” 金雀扬起眉毛,安岚面上露出浅笑:“我是长香殿的香使长安岚,刚刚确实是不慎踩到姑娘的披帛,希望姑娘看在我无心的份上别介意。” “长香殿的香使长?”甄毓秀听到这句话后,才又正眼看了看安岚,只是瞧着对方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便问,“你是香殿的香使长,还是香院的香使长?” 安岚道:“是香院的香使长。” 甄毓秀又打量了安岚几眼,面上露出不屑,然后似挑衅般地道:“我若介意又如何。” 安岚不卑不亢地道:“姑娘若是觉得脏了,姑娘可以将这披帛交给我,我洗干净后再给姑娘送回去也可以。” 甄毓秀声冷哼,就看了自己的丫鬟眼,入画即对安岚冷笑道:“这可是贵妃娘娘赏下的,这披帛可沾不得水,你竟想借这事跟我家姑娘套近乎,凭你也配!” 安岚面上浅笑依旧:“既是如此珍贵的东西,那姑娘就应该看好了才是,别随便阵风就给吹走了,此物虽轻飘飘,但想必赏赐此物的人的心意是极重的。” 金雀故意笑出声,甄毓秀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入画也是怔,张了张嘴,可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安岚这句话,总觉得对方将她想说的话都给堵住了。她若再说下去,似乎就是在暗指甄毓秀不看重贵妃娘娘的心意。 甄毓秀上前步,盯着安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骂我!” 安岚笑道:“姑娘心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姑娘句,姑娘若不领情便罢了,我还有事,就不陪姑娘说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去,甄毓秀即抬高声音喝道:“你住!” 入画赶紧往前拦住她们的去路,安岚面上的笑容退去,金雀则皱起眉头。 却这会,丹阳郡主从前面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看了她们眼,然后对甄毓秀道:“怎么了?大老远的就听到你的声音,什么事又惹得你不快了?” 甄毓秀忙给丹阳郡主行礼,随后就示意入画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入画自当是添油加醋,只是金雀哪由得她胡说八道。于是极其简单的件事,你句我句的,说到最后差点吵了起来。 丹阳郡主便接过甄毓秀手里的披帛看了看,然后道:“确实是难得的东西,只是安岚也是无心,我就代她给你陪个不是。” 甄毓秀愣,只是还不等她弄明白丹阳郡主怎么也认识安岚,就听到安岚在旁边道了句:“郡主不可,安岚着实担不起。” 第069章 相对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甄毓秀瞟了安岚眼,然后迟疑地看向丹阳郡主:“郡主,认识她?” “自然是认识。”丹阳郡主将那条披帛散开看了看,然后笑着对甄毓秀道,“回去让丫鬟隔水蒸下,用棉巾轻轻拭擦遍,再放在熏笼上晾干,便又跟新的样。还是你身边的人不会弄这个,那就交给我的丫鬟……” “哪能麻烦郡主。”甄毓秀瞟了安岚眼,撇了撇嘴道,“既然郡主都替你求情,那算了。” 安岚看了她眼,未言谢,只是笑了笑。 甄毓秀皱了皱眉,就拉着丹阳郡主道:“刚刚我才跟二哥说起郡主,听说他前两日见过郡主了,被我好通埋怨,当时二哥也不知道告诉我声。今日咱可得好好聊聊,那边还有两位李尚书家的姑娘,都说想认识郡主呢。” “定是你又跟旁人胡乱编排我了。”丹阳郡主嗔了她眼,将手里的披帛递给入画,然后又看向安岚,微微笑,“每见你次,你的身份就变次,真不知下次再见你,又会是什么身份。” 安岚微微欠身:“谢郡主。” 丹阳郡主邀请道:“宴席还未开,同我块去那边说说话如何?” 甄毓秀即道:“那边已经没余的位置了,再说,李尚书家的姑娘只想认识郡主。” 安岚又笑了笑,欠身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郡主了。” 甄毓秀懒得看安岚,只顾拉着丹阳郡主道:“她们怕是都等得急了,郡主快随我过去吧。” “你还真是急性子。”丹阳郡主无奈地看了甄毓秀眼,然后又对安岚道了句,“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丹阳郡主说完这句话,又笑了笑,然后才随甄毓秀走了。 “这位丹阳郡主……”金雀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安岚边转身,边问:“怎么?” “说不上来。”金雀摇摇头。“看着是个好人,但我总觉得她似乎对你特别注意。” “是吗?”安岚回头看了眼,她其实也有这种感觉,所以也样觉得不解。 …… 两人又转了好会,终于看到陈大录的身影,并且正好有人过来在陈大录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陈大录的脸色微变,即起身离席。 安岚跟金雀对视了眼,即悄悄跟上去。 “会有什么问题?”陈大录同他那结拜兄弟边往景府库房的方向行去,边道。“我当时仔细看过。是让刘香师当场试香。确实是极其名贵的香品,能有什么问题,难道刘香师骗了我!” “按说应该不会,没准刘香师是看走了眼。我之前就怀疑那马贵闲从哪得的这等名贵香品,虽说百香堂有些年头了,但那些日子马贵闲可是欠了屁股债。这狗被逼急了都能跳墙,何况是人……” “我操他姥姥的,姓马的要是敢阴老子,看老子不卸了他!” 这话,安岚和金雀跟在后面隐约听到些,两人心里都是喜,事情终于有眉目了。 不会。陈大录就赶到库房这边,遂见景府的六爷真手里正拿着他那匣子香品。 陈大录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下,忙涎着笑走过去,躬身道:“六爷找我呢,是有什么吩咐?” 景府的六爷叫周达。是景公认的第六个干儿子,景公并没有让他改姓景,但这些年他早将自己当成景府的份子,极其尽心帮景炎打理府内庶务,久而久之,大家便都习惯称他为六爷。 “这香,你拿回去吧。”周达合上香匣子,往桌上放,面上并不见怒色,但仅眼,就已经让陈大录吓得慌了神。 陈大录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六,六爷,是不喜欢这款香吗?” 看到这种以假乱真的香品,周达心里自然不快,面上的神色加冷峻。陈大录不由求救地看向周达身边的香师,那香师想了想,便道:“这香是假的,除了外面包的那层,里头混的全是木渣子,陈老板怕是被人骗了。” 陈大录只觉脑袋轰的声,彻底呆在那。 那香师瞧他这幅模样,便又道:“陈老板是跟谁买的这些香,作假的手法虽粗糙,但外面那层香合得还算不错,时辨不出也有可能。” “是,是跟百香堂……”陈大录说到这,脑子了忽然闪过个模糊的影子,令他嘴里的话停了下来,心里跟着浮出个很是莫名的感觉,但不等他去琢磨,那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百香堂?”那香师看着陈大录摇头,“据说百香堂里的香早已经被人搬空了。” “什么?!”陈大录冷不丁地回过神,随后脸和脖子全都红了,也不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羞愧。 “行了,出去了。”周达说着就摆了摆手,这等日子,他自是不会发火。 陈大录知道周达的脾性,不敢说,只是扑通地跪下磕了个响头,然后才起身,抱起自己那匣香乖乖地退了出去。 “马上给我打听姓马的现在在哪!”从周达那出来后,陈大录苍白脸色露出狰狞的表情,“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老子的钱也敢骗!” “是。”陈大录身边那兄弟知道今儿的事情大了,不敢这会儿触陈大录的霉头,应了声,就赶紧往外去了。 安岚和金雀远远看到陈大录抱着那个香匣出来后,便知道香的问题被发现了。 陈大录没有再去宴席那边,只是在二门处的小厅那等着,安岚和金雀也就在二门外附近走动。幸得今日的客人着实,直有人来来往往,亦有不少认识的人会随时停下寒暄闲谈,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她们两个为何直在这徘徊。 约半个时辰后,陈大录派出去的那人回来了,喘着气跑到陈大录身边低声道:“找着了,就在东六角那家勾栏院里,那百香堂果真已经关门,我也已经通知了那帮兄弟,都在街那头等着呢。” “走!”陈大录即起身。出了小厅后,往大门那看了看,就转身往侧门那走去。 安岚和金雀也跟着起身,悄悄尾随他们出去。 “会不会被他们认出咱们?”安岚吩咐车夫跟上陈大录的马车后,金雀有些担心的问了句。 “不会。”安岚摇头,接着又道,“咱们不下车,只看着,定要亲眼看到马贵闲落得何种下场!” 金雀再不做声,沉默地坐在旁。神色有些呆滞。还有些悲凉。 安岚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陪她安静地坐着,等着接下来的那幕。 他们从景府出来的时候,早上还明媚的天忽然就阴了下去。这会儿天上已聚集了灰沉沉的云层,风起了,空气里也了几分水气。 马贵闲从勾栏院出来的时候,虽看到天色变了,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跟送他出来的老鸨打情骂俏了几句,就哼着小调上了马车。啧啧,女人果真是嫩的好,又娇又俏,那身皮肉就跟水豆腐使得。身子骨也够软,喊声是*让人骨头都酥了。 马贵闲越是回味,心里越美,若不是跟几个老主顾约好了谈买卖,真恨不得现在又折回去。想不到。这么旮旯地,也会有这等好货色……真这么想着,马车忽然停住了,马贵闲差点又才车上滚下去。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他心头不禁大怒,当即声大骂:“狗奴才,怎么赶车的!” 却这次,车夫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换了个阴测测的声音:“陈老板果真在车内,这就好!” 马贵闲愣,心头莫名的慌,赶紧掀开车帘往外看,瞧清来人是陈大录后,遂松了口气:“原来是陈老板,吓我跳,陈老板这是……是有事?” 这个地方本就有些偏,这会儿又开始下起雨来,于是街上愈发冷清下去。 安岚和金雀的马车在不远处的路口那就停下了,两人掀车窗帘,远远看到陈大录的人将马贵闲从车厢内扯了下来,接着被人强拉硬拽到旁边的小胡同里,马贵闲的车夫则被人打晕在车上。 金雀想下车去看,安岚抓住她:“先等等。” 天上乌云下压,街上的青石板被秋雨沾湿,胡同那边开始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但是却没有惨叫声,想是马贵闲的声音被堵住了。 又过了会,那些人似乎是打累了,殴打的声音慢慢停下。 整条街忽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秋雨愈发寒凉,金雀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爹死那天,也是这样的日子,我祖母上吊那日,天也在下小雨。” 安岚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恶有恶报,老天不报,我们替他报!” 这话才落,胡同那忽然传来声极其惨烈的声音,不大,像是被人堵住嘴巴后,因巨大的痛苦而使得惨叫声强行从喉咙里发了出去。于是那声音听起来怪异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金雀身上猛地颤,安岚即握紧她的手。 片刻后,陈大录等人从那胡同里出来,纷纷上了马车,随后就离开那里。 “我去看看。”金雀说着就要下车,她定要亲眼看到那个人,究竟落得何等下场。 安岚这会没有阻止她,拿着伞,同金雀块下车,握着她的手,块往胡同那走去。两人的手此刻都很冰,但握在起后,手心的温度相互传递,心里终不再那么害怕。 不会,便走到胡同后,遂见那里躺着个人,地上有淌血。 人没死,但两条腿的脚筋都被挑断了。 雨丝冰冷,所以马贵闲痛晕过去没久,就又醒了过来,只是此时他两手被绑住,嘴巴也被堵住,无法求救,只能等着有人发现他。 “我过去看看。”金雀在胡同口看了会,忽然开口。 安岚没有反对,要陪她走过去,金雀又道:“不用陪我,你就在这等我。” “金雀。”安岚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我要跟他说几句话,不会很久。”金雀转头对安岚笑了下。 安岚迟疑会,终是点点头,慢慢放开手,然后将手里的伞放在她手里。 金雀过去了,安岚在胡同口看着,落在脸上的雨丝极其冰冷,她却觉得心里藏着团火。 只是跟着,她身上猛地僵,有人自她身后,将把伞撑到她头顶上。 安岚不敢回头,沉默了会,才低声开口:“公子全都知道了?” 景炎在她身后,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低声笑道:“你可知道,世人眼中的香师,可不会做这样的事。” 安岚看着前方的金雀和马贵闲,看着被雨水洗淡的血迹,咬了咬牙,然后平静地道:“世人是不是都喜欢像郡主那样高贵的人,我也是喜欢的,但我不是郡主,我也成不了郡主,我知道自己再怎么学,也是东施效颦。”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片刻后,安岚回头,看着景炎道:“可是,长香殿的大香师,应当不都是个样的,是不是。” 她见过白广寒的孤高清冷,也见过百里翎的肆意风流。 景炎怔,看着那双认真而黑亮的眼睛,忍不住抬手拨开她被雨水沾湿的刘海,微微扬起嘴角:“我这关你过了,小狐狸。” 第070章 名单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题记:她自泥泞中来,华衣掩饰不了的出身,衣香鬓影间,她是个脏小孩。 * * “白广寒大香师要挑侍香人,这是天枢殿的殿侍长派人给你送过来的香牌,据说共有三十二人入选。”陆云仙说着就拿出个别致的香牌递给安岚,然后看着安岚感叹,“当真是想不到,竟真让你求得这样的机会!” 安岚怔怔地接过那个香牌,半响没出声。 至景公寿宴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虽说那日景炎公子对她说了那句通过考验的话。但此后,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五天直很平静,点消息都听不到。于是她的心从紧张到忐忑再到担忧,生怕此事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又有自己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 那天,她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原原本本地交代出去,然后又将马贵闲的房契交给景炎。陈大录到底是景府六爷的手下,而陈大录花大笔的银子从马贵闲那里买了香,她却将香品给换了,她的目的并非是骗钱,所以那房契她自然是不能要,也不敢要。 交出去时,她请景炎将房契交给陈大录,算是弥补她对他造成的损失。 虽是亡羊补牢,但即便如此,也比点都不表示好,她是这么认为的。 而那天,景炎公子走之前对她说的话,此时还在耳边回响:细腻入微的情感,善于捕捉旁人的情绪,百炼成钢的内心,以及绝对的自信,都是这条路上不可缺少的,也是白广寒直具备的东西。 “这是入选者的香牌,你需收好了,每轮的淘汰者都要将香牌交还,此香牌你若能直保留到最后,便是最终胜出者。”陆云仙看着安岚道。“白广寒大香师最终只选位侍香人。” 安岚回过神,遂应下。 陆云仙又道:“你别太有压力,能入选已是足够风光,即便最后不能被选中,日后半也会进入香殿当差,比在这香院里强。” 安岚收好香牌后,笑了笑:“还是香院好,我永远是源香院的人。” 陆云仙诧异地打量了安岚眼,见安岚面上依旧含笑,但表情真诚。她怔。片刻后才明白安岚的意思。后又思及景炎公子总对安岚两眼相待之事。如此看来,无论安岚能不能从这里出去,源香院对于天枢殿,都会是个特殊的存在。再退步讲。此事后,百里大香师也定会注意到源香院,日后她未尝没有露脸的机会,而这切,都跟安岚撇不开关系。 于是陆云仙起身,握住安岚的手,有些感慨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晓得饮水思源。你放心,日后你要缺什么尽管来找我。到底是源香院的人,怎么也不能丢了源香院的脸。” 安全欠身施礼:“谢掌事!” …… 与此同时,丹阳郡主也收到了天枢殿送出的香牌,因丹阳郡主暂居在宫内,故这个香牌是由赤芍亲自送过去。 “赤芍姐姐快坐。”赤芍进来后。丹阳郡主赶紧起身让座,并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亲手递上,“我没备什么好茶,这是昨儿太后赏下的大红袍,据说是云山道长亲手炒制,我算是借花献佛了。” 身份高贵,才华过人,却从不自视过高,无论待谁,都面带笑容,大方得体,这就是丹阳郡主。 “郡主客气了。”赤芍欠身接过丹阳郡主递上的茶盏,轻轻放在旁边的几上,然后拿出那个香牌递给丹阳郡主,“共有三十二人入选,第轮晋香会定于十日后,具体情况,晋香会前日会另行通知。” 丹阳郡主接过那个香牌看了看,然后好奇问句:“三十二人,都有谁?”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赤芍便又旁边香使手里接过份名单递给丹阳郡主,然后起身:“给郡主的东西已带到,就不打扰郡主了,郡主好好准备吧。” 丹阳郡主微笑道:“赤芍姐姐不坐会?” “不了,我还有事。”面对丹阳郡主的挽留,赤芍面上甚至没什么笑意,道声留步,就出去了。 丹阳郡主还是将她送出宫外,但路上,丹阳郡主几次与其话说,赤芍都是副木木的表情,回答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称得上是高傲。 回来后,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秀兰有些不忿地嘟哝句:“不过是个香殿的奴才,竟就傲成那副模样,就连贵妃娘娘都不敢在郡主面前摆这幅样子。” “白广寒大香师挑选侍香人之前,她便是天枢殿里地位最高的侍香人。”丹阳郡主看着自个丫鬟摇了摇头,笑容和煦,“也难为她了,还要亲自为大香师打理这等事。” “郡主是太好脾气,依我看,郡主跟这么人去争那个侍香人的位置,才叫委屈了郡主呢,也不知那白广寒大香师怎么想的,连崔大香师都已经认可了郡主,他居然……” “住口!”丹阳郡主即沉下脸,声低喝,“这是你能说的话!” 丹阳郡主甚少有这冷言厉色的时候,秀兰瑟缩了下,慌忙垂下脸:“是奴婢口,口无遮拦,妄论大香师,请郡主责罚!”她说着,就先自己打了自个两个嘴巴。 丹阳郡主往旁看了眼,面上的神色遂缓了几分:“好了,进去再说,别在这里招人眼目。” 秀兰即停下手,也想起这里不是清河崔府,于是不敢再嘴。 回了长秋阁,丹阳郡主先屏退厅内的宫女,然后才转身对兰儿道:“你记住了,日后即便只在我面前,也不得说句大香师的不是,甚至想都不能想!” 秀兰从未见过丹阳郡主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愣了愣,才有些怔怔地应下。只是片刻后,终是忍不住问句:“郡主,为何,为何连想都不能想。” “你不了解大香师究竟是种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们想知道,无论你藏得有深,他们都能让你五十地全都道出来。”丹阳郡主走到茶几旁,看着赤芍口都未碰的那盏茶,轻叹着道,“并且,你将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后,你还不自知。” 秀兰愣住,好会后,才怔怔地道:“这,这不就是神仙了吗?” 丹阳郡主又走出厅外,抬眼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片刻后才微笑着道:“既是上天选中的人,可不就是下凡的神仙。” 秀兰惊讶地将手放在胸口处:“崔大香师也曾说过,郡主是上天选中的人!” “那是崔姨小时候哄着我玩的。”丹阳郡主轻轻摇头,笑了笑,就转身回了厅内,重新拿起那份名单仔细看,随后轻叹道,“果真,她也入选了。” “郡主说的是谁?” “源香院香使长,安岚。”丹阳郡主念出落在名单最后的那个名字,“真是个让人不得不在意的人呢。” 秀兰不解:“郡主为何如此在意这个人?” 丹阳郡主却没有解释,崔氏嫡系女子的直觉是她们的秘密,连贴身丫鬟都不会告知。她们是旁人眼中完美的,令人艳羡的女子,切行为举止,都不能让人挑出丁点毛病。 …… 长香殿,天玑殿,百里翎瞄了几眼天枢殿定下的晋香会名单,眯着眼笑了:“那小丫头不是我天玑殿下的人吗,白广寒怎么也有意思?”他说着就起身往外去,却刚刚走到天枢殿门口,就看到景炎的马车也正往这过来。 —————————————— 咳,今天是双倍粉红活动的最后天,手里有票的童鞋记得投,就剩最后几分钟了,莫要浪费~~ 第071章 香炉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景炎下马车,就看到在天枢殿殿门口的百里翎,那人依旧随意懒散,头黑亮得连女子的嫉妒的长发,年四季就只用条发带随意扎在脑后,稍有凌乱,却丝毫不显邋遢。大雁山上的风起,遂见他泛着流光的大袖翻飞,青丝狂舞,眉眼张扬,整个长安城的风流皆不及他人。 景炎心里纳罕,这厮明明自小就在道观里修行,怎的就修出这么个妖孽,还整日阴魂不散,每次过来都能看到他。 “正好,我也想找你。”待景炎山了台阶后,百里翎就笑眯眯地打量着景炎道,“怎么回事,你们兄弟俩究竟是谁惦记上我家的小丫头了?” “什么?”景炎瞥了他眼,就直接往殿内走。 “别跟我装。”百里翎跟着他进了殿内,抬手拍上景炎的肩膀,“那挺水灵又有点奇巧心思的小丫头,来来来,跟我说说,是你瞧上的,还是白广寒那厮瞧上的?那丫头怎么说也是我殿下的人,当日看在你的面没勉强她,怎么,这会儿连白广寒都跟着凑热闹来了。” “胡说什么。”景炎错身,就避开百里翎的手,“我今日事情,没心思应付你。” “不愿说?”百里翎眯了眯眼,眼底的兴致浓了几分,“不愿说也要让你说。” 景炎正往前去,只是抬脚踩下去时,却发现天枢殿内光滑的地砖变成粗糙的大青石板,青石板上有雨水,雨水沾湿了他的靴子,随后他身上的袍摆也被沾湿,朱红色的衣料渐渐变深变暗,雨丝风片,长街清冷,他回到了八月十五那日。 景炎撑着伞看了看天,只见乌云压顶,前面路口处有辆马车。是他直注意的目标。再远之处是个小胡同,那里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他在那想了会,忽然笑,就转身,便见他的马车也停在旁边。 他应该直在那等,等前面的人下车,但他没有,而是上了车,闭上眼休息。 只是刚坐下。马车却变成了怡心园的半月亭。铺着坐垫的车座变成了光洁的石墩。前面炉上的水已开,亭外的繁花似锦,茶香伴着花香,熏人如醉。 他手里还拿着茶筅。景炎看着潘潘然如堆云积雪的茶汤,沉吟片刻,就放下手中的茶筅,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拿起那盏茶走到亭子边上,看着亭外灿烂妖娆的蔷薇。夏末了,这已是最后的花期,和风穿亭而过,花雨纷飞。怡心怡情,但这却是自极致繁华走向败落的开始。 他回到了第次碰见那丫头的那日,他知道这是百里翎的昨日重现之境,答案在他心里,所以在大香师的暗示下。以香入境,他心中的场景即纷纷重现。 但其实……百里翎并没有认真,否则他入香境后不会依旧保持清明。 他是白广寒的同胞兄弟,是景府的唯继承人,他手里握着长安城近半的产业,他可以影响天枢殿自上而下的庶务。 大香师之间有牵扯,也有有忌讳,所以有些玩笑可以开,有些玩笑开不得,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轻易不能碰。 景炎出了亭子,走到簇开的最艳的蔷薇花前。 片刻后,花架后面传出轻笑:“原来你这么早就碰到那小丫头了,我说呢,举世无双的景炎公子,怎么就对个小香奴另眼相待!” 浓烈的繁花将那人的眉眼都染成桃色,衬得那张脸宛如妖孽,花枝自行退开,百里翎自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景炎微笑,眉眼和煦:“难得能见识百里大香师的香境,景某荣幸之至。” “跟你开个小玩笑。”百里翎抬手要拍上他的肩膀,只是就在这会,景炎手里的那杯茶泼了出去。 百里翎的手顿时收回去,景炎往后退,茶杯自他手中落下。 声脆响,周围的景物应声而碎。 繁花如潮水般退去,他又回到天枢殿内,依旧在原处,外面阳光明媚。 而他身后,百里翎又惊又怒:“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你竟敢对我用……呕——白广寒那个无耻的东西,是他教你的!呕——你,你们兄弟俩都是混蛋!无耻的混蛋!” “我最讨厌两种事,是有人碰我的银子,二是有人偷我的想法。”景炎转过身,看着不停干呕的百里翎,悠然微笑,“失礼了,只是和大香师在起,景某不得不防。” “你——”百里翎眉眼周围泛出粉色,即便是怒极,竟也未损风流之态。 景炎好心劝道:“快回去洗洗吧,这是十斤鱼腥草才提炼出的滴鱼腥液,沾得久了,这味道就洗不掉了。” 百里翎抖着手指着景炎,最后终于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不能忍受自己身上长久沾着这么恶心的味道,于是气愤地甩袖转身出去了。 百里翎离开后,赤芍有些担忧地走过来:“景公子没事吧?” 百里大香师竟突然让景炎公子入了香境,这等事,往小了说是玩笑,往大了说……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景炎公子是白广寒大香师的至亲,知晓白广寒大香师许事。 景炎转了转手里装着鱼腥液的小瓷瓶,然后收好,淡淡笑。 刚刚,在香境里,若让百里翎拍上他的肩膀,或许真的就是这个香境的结束,但也有可能是另个香境的开始,他无法确定,也不会去赌那个万的几率。 天玑殿,百里翎躺在热气腾腾,香气弥漫的浴池里,头靠在池自边的玉枕上,慢慢闭上眼,侯在旁边的侍香人这才敢将眼睛悄悄落在他身上。却片刻后,百里翎又睁开眼,目中泛出笑意。 如此说来,是景炎瞧中那小丫头的? 只是,为何呢,那像水样温柔又像冰样冷的男人,为何会对个小姑娘感兴趣?百里翎拿过池边上的酒壶,举高了,酒水成线,倒入他仰头张开的嘴里。而这幕,却香艳得令旁边的侍香人,无论男女都禁不住红了脸,百里翎却似全然不知。 长香殿的事,景炎从来不会直接插手,难道,又只是听白广寒的意思行事? 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吗? 白广寒啊白广寒,总是猜不透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百里翎懒洋洋的晃着手里的酒壶,忽然就将壶里的酒整个倒入池中,那是二十年的陈酿,刹时,酒香随着升腾的雾气往四下飞散,随后百里翎快意地哈哈大笑。 …… 转眼,就过去九天,天气日比日冷,早上起来后都能看到院子花叶上的白霜。安岚将这日的差事分派完后,就走出屋,看着前面的青山。 明天就是九月初了,亦是晋香会的第日。 但直至现在,她都没收到任何关于晋香会的消息。既名为晋香,便是次次晋级往上,三十二人,不知要通过几场考验。 正想着,就瞧着陆云仙身边的香奴往她这过来,安岚微怔,随后就下了台阶。 石松走进后,朝她施礼道:“安香使长,掌事请您过去。” 刚刚分派院中的差事时,她才从陆云仙那出来,这会儿又叫她过去,若非是有突发之事,就应该是香殿那有消息下来了,于是安岚就问道:“何事?” 石松道:“是香殿给安香使长递了话。” 安岚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起来,不知明日究竟会是什么情况,遂马上往陆云仙那走去。 “准备个香炉,明日巳时准时到寤寐林的曲台苑。” 却过去后,陆云仙只给了她这么句话,安岚愣了愣,才问:“香呢?” 陆云仙摇头:“香殿的人就递了这么句话过来,余的个字都没说。” 安岚沉默,心里略有几分茫然,难道是现场合香吗?只是合香都需要窖藏,时间上肯定是不允许,除非是只比单品香?若比单品香,却又未让她们准备香,如此,又该如何比? 陆云仙想了想便道:“大香师亲自挑人,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总之你就照着做便行。” 安岚只得点头,只是想了想,就问:“明日,白广寒大香师也会过去吗?” 陆云仙摇头:“这倒不清楚,不过既然是白广寒大香师要挑侍香人,那应该会到场。” 安岚心里的紧张又重了几分,她终究,是因为景炎公子点头,才得入选,她不敢不猜测,白广寒大香师心里会怎么香。 “不管他怎么想,我们先去挑香炉吧。”金雀知道这事后,显得比她还要高兴,中午休息时,即跑到她这,拉着她去库房,“只说让你准备香炉,那到底是要准备什么香炉,熏香炉,承香炉,印香炉,还是闻香炉?是要新的好还是旧的好?” 金雀看了架子上那排用处不的香炉,有些懵了,安岚也微微蹙起眉头。 原来,第轮的考试已经开始了吗? —————————————— “我最讨厌两种事,是有人碰我的银子,二是有人偷我的想法。”借鉴了《主君的太阳》里的句台词,原句是“我最讨厌的事情就两件,件是碰我的钱,另件是碰我的身体。 ” 第072章 挑选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熏香炉上有顶盖,炉壁有气孔,有利于泄火气和防止火灰的溢出,令香气盘旋回绕,使之持久,便于观烟,适用盘香,锥香,篆香等;承香炉没有炉盖,用于能独立燃烧的香品,适于点线香,锥香,签香等;卧香炉炉身为长方形,造型各异,或有盖或无盖,适用于熏烧水平放置的线香;印香炉,炉口较大,炉深较浅,下面铺香灰,上面用模具打出印香,样是或有盖或无盖。 天枢殿传下来的话,让准备个香炉,余的没有特别说明,明着看选择的余地很小,但再想,其实选择余地很大。因为这句话完全可以理解成,虽说是让准备个香炉,但并没有规定不能准备个香炉。 然安岚直觉,这句话,像是个陷阱,若抱着侥幸的心态,到时怕是会马上被淘汰。 不知道到时究竟会用什么香,也或者,明日根本不会用香…… 作用不同,样式不的香炉,只能挑个。 “会不会,是要比谁挑的香炉好看?”金雀不确定地道,“这样的话,咱这香炉都是极普通的款式,材质也般,源香院主要出的是香品不是香炉,肯定比不了她们那些镶宝嵌玉的!要不,要不请陆掌事去香器司那借个?直接挑个博山炉!” 安岚摇头,但到底挑哪个,她时间也拿不定注意。 “这个行不行?”金雀琢磨了会,就指着最大的那个古意青铜鼎炉,“这个又大又憨实,定能引起大香师的注意,而且地点既然是选在庭院中,这么大这正好合适。” 安岚叹了口气:“到时若要让熏烧香品,这么大的香炉,需要取少香才行?” 金雀愣,然后喃喃道:“那,那就挑个小的?” 安岚沉默。白广寒大香师出此题,目的不可能是让这三十二人来碰运气这般儿戏,应该也不会就以个香炉定胜负,重要的在明日的题目。或许,无论选何种香炉,都不会有错,但为以防万,香炉的选择,还是不可马虎…… 熏香炉适用于观烟,用于室内。并且熏香炉不适点线香;承香炉虽适用于独立燃烧的香品。但也可以用香炭熏烧香品;卧香炉因造型特别。故适用范围小,印香炉亦样。 相对来说,承香炉的适用范围广。 片刻后,安岚走到放承香炉的那排架子前。只见架子上摆了十余个不同造型,不同材质的承香炉,蛐龙耳炉,冲耳炉,鱼耳炉,鬲式炉,钵盂炉…… 最后,安岚走到鬲式炉跟前。 鬲式炉沉稳大气,雍容贵重。独秀于百器之林,历来为文人雅士推崇。 只是此时,眼前有两个鬲式炉,差不大小,个是铜的。个是瓷的,铜的新,古朴洗练,瓷的旧,清淡雅致。 “要瓷的吗?”见安岚取下那个香炉后,金雀道,“铜的看起来大气些呢。” 安岚看了眼,摇头:“太新了,没有韵味。” “是吗。”金雀怔了怔,仔细比较了下,似有所感,有些东西,是由时间沉淀出来,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而品香,其实品的就是种意境。香的生命非常短暂,即便是完全按照配方,也没有种香能完全复制其昔日的风貌,因为合香的人不同,再加上选材的差异,以及环境不同,心境不同,故品出来的感悟,自然不会样。 次日,安岚特意换了身素雅的衣着,让金雀给自己梳了个倭堕髻,依旧戴着那只碧玉簪子,发髻后面压着两支龙眼大小的白色珠花。 “太素了些。”金雀给她打扮好后,打量了眼,就道,“好看是好看,但会不会让人瞧轻了。” 她如今是香使长了,在穿戴上,香院里有固定的配额,虽样式都很旧,但好歹也是金钗银饰。 安岚往镜子里看了眼,然后抱起那个玉瓷鬲式炉,转向金雀:“这样如何?” 金雀怔,才发觉安岚那身衣服的颜色,跟她手里的香炉,简直如出辙,于是就开玩笑地道:“这么瞧,你倒像是那香炉的化身!” 安岚白了她眼,将那香炉放在桌上,又小心拭擦了遍。 金雀嘿嘿笑,就从身上掏出件饰物递给她:“给你!” 安岚转头,见那是条裙压,主饰品是两朵玉莲花,玉质温润,雕工精湛,有朵莲花的莲心是空的。 安岚接过仔细看了眼,诧异道:“怎么会有这个?” 虽不是上好的玉料,但这东西也便宜不了,光雕工就值二到三两银子。 “早想给你了,只是下面那些珠子我弄丢了几粒,在屋里翻个好久才找到。”金雀嘿嘿道,“你都当上香使长了,我总得给你祝贺下,再说以后你要真离开源香院,咱们怕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常常见面了。” 安岚沉默许久,才问:“这……花了少钱?” 她知道金雀和她样,两人都没什么积蓄,而且月例才刚涨,还没等拿到手呢,就又被扣了。 金雀撇了撇嘴,哼哼道:“问这做什么,反正不是我偷来的。” 安岚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给你你就拿着,又不是值钱的东西。”金雀说着就夺过那条裙压,边给安岚系在腰上,边絮絮叨叨地道,“空心的这朵莲花,是那玉雕师傅雕到那的时候,玉料出黑点,我瞧着不好,就让他挖空了,本来想找块蜜蜡镶上的,不过那玉雕师傅说这样空着也好看,反正东西小,也瞧不出来。” 安岚垂下眼,怔怔看了会,然后拿在手里轻轻摸着:“真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适合你。”金雀说着就拍拍手道,“好了,走吧,我跟掌事说了,今天我陪你块去。” 安岚包好香炉后,还想说些什么,金雀就拽了她下:“别磨蹭了,快走!” 安岚便将那些话放在心里,笑了笑:“走吧。” …… 她们进了寤寐林走到曲台苑的时候,离巳时还差刻钟,但三十二人当中,已经到了二十来位,丹阳郡主赫然在其中,而除丹阳郡主外,安岚还发现个熟面孔——甄毓秀。 “她竟也被选入这里!”金雀也看到甄毓秀,诧异地抬了抬眉毛,低声道,“我之前打听过了,她姓甄,叫甄毓秀,是镇远公家的姑娘,据说甄家还出了位贵妃。你看她,还是跟那天样,眼睛长在头顶上,除了丹阳郡主,谁都不搭理。” 正说着,就瞧着丹阳郡主往她们这看过来,安岚便往那微微笑。 甄毓秀这会儿也看到安岚了,便哼了声:“又是她!” 丹阳郡主本是要过去跟安岚打招呼的,听了这话后,便看了甄毓秀眼,笑道:“还在为那披帛的事生气呢?” 甄毓秀怔,随后面上微红,即道:“怎么会,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你怎么瞧着她,就脸恼意,以前应当也没有过节。”丹阳郡主说着又道,“她是个不错的人,再说,又是长香殿的香使长,应该结交的。” “又不是香殿的香使长,能有什么了不起。”甄毓秀皱了皱眉头,她也说不清为何就是不喜欢安岚。或许是她觉得安岚应该主动过来跟她说话,也或许是,她觉得丹阳郡主总帮着安岚说话,这样的区别对待,似乎降低了她的身份。 丹阳郡主笑了笑:“我们去打声招呼。” 甄毓秀忙拉住她,诧异道:“咱们是什么身份,无论如何,都应当是她过来跟咱们打招呼,怎么能我们巴巴过去跟她套近乎!” ———————— 眼睛有点发炎,今天得少点,么么大家~~~ 第073章 规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没有试图去说服甄毓秀,只是理解地笑了笑,然后道:“我去问她几句话。” 甄毓秀的意思并不能左右丹阳郡主的决定,但丹阳郡主极善解人意地给了甄毓秀个台阶下。她还是要过去跟安岚打声招呼,不过说词换成是问几句话,如此,甄毓秀不随她过去,也不会尴尬,大家面上都好看。 甄毓秀怔,丹阳已经转身,甄毓秀于是看向安岚,微微皱起眉头,跟在她旁边的入画看了自个主子眼,悄声嘀咕:“莫不是那位,有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甄毓秀回过神,声冷哼,“今日这里的,来头不小的大有人在,长香殿的香使长也不是独她位。” 入画讪讪地笑了笑:“丹阳郡主就是气性太好。” “讨好这样个小小的香使长,到底有*份。”甄毓秀看见丹阳郡主过去后,跟安岚有说有笑的,心里愈加不舒服,又嘲讽着道,“那位叫安岚的也实在不懂分寸,郡主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也是郡主,她倒好,郡主不过是待她亲和几分,她就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 入画即附和着道:“可不是,也不知她是怎么入了晋香会的名单,奴婢听说,长香殿下面的那些香院,总有些乔模乔样的香奴香使什么的,整日里琢磨这怎么耍弄些使不正当的手段上位,若真让这种人混进晋香会,当真是要糟蹋了这晋香会,日后若传出去,怕是还会连累别人。” 甄毓秀看着安岚直面带微笑的脸,愈加觉得碍眼,便皱着眉头道:“真是到哪都会有这等害群之马!” 入画仔细看了甄毓秀眼,又往安岚那瞧了瞧,眼睛转了几转。只是就在这会,最后那几位入选者也过来了,因这几位的身份皆不俗。故过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安岚也往那看了眼,她自是不认识那些人,但光从那几位的衣着就能看得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 丹阳郡主也往那看了眼,便笑了笑,低声对安岚道:“穿石青色长袍的那位是方家的四少爷,叫方玉辉,跟在他身边的那姑娘是他胞妹。叫方玉心。另外那位。我倒是不认得。” “方家?”听到这个姓氏,安岚脑子里忽的闪过个念头。 丹阳郡主看了她眼:“没错,就是那个方。” 安岚目中微讶,金雀就在她身边。自是没有落下丹阳郡主说的每句话,便道:“他们,难道跟方大香师同宗同族?” 她记得,摇光殿的大香师,似乎就是姓方。 丹阳郡主微笑,没有否认,自然就是肯定了这点。 金雀甚是吃惊,张了张口,只是安岚给她递了个眼神。让她别说。 丹阳郡主却跟着轻轻叹:“这次的晋香会,有意的人可不止方家。” 金雀听了这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你不也就是其中个。 才说着。方玉心就看到丹阳郡主了,遂转头跟其兄长声耳语,随后他们三人便往安岚这过来。那边的甄毓秀看到这幕,面色微沉,她和方玉心也认识,本该是属于她的热闹,如今竟都移到那小香使长那边了。 她参与此次晋香会,本就不是为夺取那唯的名额,不过是为能结交世家子弟,并跟丹阳郡主走得近些。可眼下,这才开始,事情就完全违背了她的预想。 入画又瞧瞧看了自己的主子几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上个月前方姑娘给姑娘回了信,又随信送了几样新奇的小玩意,姑娘还说要当面谢谢方姑娘,正好方姑娘也来了,丹阳郡主也在,姑娘这会过去说声岂不正好。” “让我过去那小香使长那边!”甄毓秀抬了抬眉,心里早有些犹豫了,但眉头却皱得紧。 入画遂笑道:“凭她那样?那怎么算是她的地方,这可是寤寐林,姑娘这等身份的人进了寤寐林就是贵客,她说来也不过是伺候姑娘的人罢了。如今姑娘过去是跟方姑娘和丹阳郡主说话儿,跟那小香使长有什么干系。” 甄毓秀瞥了入画眼,有些赞同地从鼻子里哼出声,便往那走去,入画紧紧跟着。这时间倒也巧,方玉辉和方玉心以及另外位少年同丹阳郡主才寒暄两句,就在丹阳郡主要为他们介绍安岚时,甄毓秀就过来了。 甄毓秀和方玉心是手帕交,这见面,自然是要先说上几句。随后方玉心又转过脸问起崔家的几位长辈,因而丹阳郡主时顾不上安岚,于是明明在块的几个人,明显瞧出安岚被人冷落在旁。 对此安岚倒不在意,她本是香奴出身,这样的冷落对她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何况此时她在意的,是他们都带了什么样的香炉过来。只是仔细看了圈后,却发现大家都跟她样,香炉是带过来了,但或是放在包裹里,或是装在匣子里,她顶能看出大小和大致的形状。 究竟会怎么比试?不及她想,天枢殿主持这轮晋香会的人就过来了,主持者是赤芍,而随赤芍块进曲台苑的,还有十位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客人。安岚在那些客人里找了找,没有发现白广寒的身影,也没有看到景炎,她怔了怔,忽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曲台苑是个专门用来赏乐观舞的地方,两边是精致曲廊,中间留有极大空地。安岚等人进来曲台苑之前,曲廊里已经设了案几,案几上摆了许些精致瓜果和点心,赤芍领着那些客人进来后,便请他们入座。 安岚便又往那看了几眼,遂发现,那些客人当中,有不少正面带笑容地对他们这边的某些人颔首,随后跟旁边的人低声交谈,同时往这边示意。 金雀低声道:“似乎是给有些人助威来的。” 安岚沉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直觉,这些客人,怕是不仅仅是观众这么简单。 果真,但赤芍道出这轮的规则后,三十二位入选晋香会的人当中,有小部分人的脸色当即变。金雀是大吃惊,差点就叫出来,好容易忍住后,却还是不忿地低声道:“怎么能这样,若是这样的规则,还弄什么晋香会!” 赤芍道出的规则是,入选者自备香炉,天枢殿给他们准备香品,有线香,盘香,锥香,香饼,香粉,这些香品的配方都样。入选者上前自己挑需要的香品,然后用自备的香炉焚烧,最后,由前来的十六位客人挑,被挑中的,便能顺利晋级。 这样的规则,基本是没有打算要在这三十二未入选者当中,选出对香有真正理解的人。十六位客人,几乎已经摆明了各自为谁而来,这轮晋香会,还未开始,结局就已经定下了。 而安岚最后点侥幸心里,也在大家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香炉的那刻,彻底消失。 她选的是陶瓷的鬲式炉,样式自然是大方典雅,但是,这三十二人当中,起码有十位,是跟她样,都选了鬲式炉,并且有七八位,连样式和陶瓷的颜色,都跟她选的香炉差不。 曲廊里,那十六位客人,她位也不认识,也没有人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而这边,三十二位入选者当中,将有七八位用的香和香炉,都跟她模样。 这样的规则,几乎完全限定了他们的能力,所谓的比试,已毫无意义。 不仅她,就是那七八位入选者也都意识都了跟她样的问题,于是个个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天枢殿定的规则?”终有人,忍不住问了句。 赤芍瞥了那人眼,冷声道:“没错。” 安静,大家都有些吃惊,于是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片刻后,遂有人欢喜,有人失落,亦有人已经放弃,很人心里明白,原来这本就不是他们的战场。究竟由谁上场,根本不是由他们决定的,而是由曲廊里那十六位贵客决定的。 而就在他们冷神的时候,寤寐林的香奴和侍者往这抬过来八张长桌,每桌四人,每个人自己选位置。 金雀面对此等境况,已不知该如何去解,事情那么突然,那么绝对,让你觉得空有身本事都无法施展。 为什么会这样,金雀想不明白,安岚也想不明白。 真的是白广寒大香师的意思吗? 丹阳郡主看了安岚眼,迟疑了下,终是什么都没说。甄毓秀则微微勾起嘴角,有些嘲讽地看了安岚眼,心里极是认可天枢殿定的这个规则,大香师的香殿,怎么可能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入画亦是得意极了,那天在景府,因金雀和安岚呛了她几句,她可心里直记着。于是便趁着寤寐林的侍者摆长桌的时候,走到安岚身边,微笑地道:“安香使长……” 安岚垂下眼,抱着手里的香炉侧身让开安排摆桌的侍者,却正好碰到入画。入画正要往旁避开,可就在这会,安岚的手松,香炉遂落到地上。她的地方,铺着许鹅卵石,香炉正好就磕到块鹅卵石上,即磕出个大口子。 金雀啊地叫了声,入画也愣住,大家纷纷往她们这看过来,金雀本就为安岚觉得委屈,这会儿再忍不住,指着入画道:“你干嘛要过来撞安岚,你想干什么!” 入画顿时有些懵,慌忙道:“我,我没有……” 第074章 问借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你没有你跑来我们这边做什么,你家姑娘又不在我们这!”金雀气红了眼,“我们跟你不熟,就为那天在景府的那点儿破事,你竟记恨到现在,这会儿冲过来安的什么心?” 入画可完全懵了,若是暗中使手段下绊子,私下编排别人,她是拿手的。但是这么当着众贵人的面,又是在寤寐林,突然被人连声斥责,她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并且金雀说的也没错,此时她没在甄毓秀身边,反走到安岚这,加上金雀又提景府那事……于是入画面上阵红阵白,有些结巴地道:“我,我就是来问候声,我刚刚没有碰到她,是,是她自己把香炉摔了的,不关我的事!” 金雀气呼呼地道:“你这话谁能信!就只这么个香炉……” 只是这会儿安岚轻轻拉了金雀下,摇头道:“别说了。” 甄毓秀沉下脸走过来,寒着声对入画道:“给安香使长赔罪!” 入画怔,然后看向安岚,张了张口,却不待她出声,安岚就对甄毓秀道:“其实也不完全怪她,主要还是我没拿稳。” 甄毓秀依旧盯着入画,入画脸色微白,对着安岚垂下脸弯下腰道:“是,是奴婢莽撞了。” 甄毓秀眼里依旧带着倨傲,但此时却微微欠身:“是我对下人疏于管教,给安香使长造成麻烦,回去我会罚她跪上天。” 金雀怔住,安岚心里亦是暗叹,这甄家真不简单,似甄毓秀这等骄傲的性子,在这等场合也能收住脾气,将姿态做个十足。说白了,这等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她是故意的又如何,大家看到的是入画莫名往她这冲过来。当然,这等事。也不会有人真的在意究竟是谁对谁错,那些人感兴趣的是她和甄毓秀对此事会表现出何种态度,真正的高下在此处。 天枢殿的人,曲廊那边的贵人全都在看着,此时,无论是谁,再大的委屈,都得含着。 “入画姑娘也是无心,此罚未免太重,倒令我心生不安。”安岚也欠身。“刚刚金雀因情急。言语中若有冒犯。实属无心,还请甄姑娘莫怪。” 赤芍冷眼看着这幕,没有任何表示,而曲廊那。十余位客人当中,有大半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女客这边,位四十左右,衣着打扮甚是雍容的妇人往旁问了句:“那小姑娘是寤寐林的香使长?” 她甄毓秀的姨母,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填房夫人姚氏,被问的是方家的位姑奶奶,叫方媛媛,与姚氏是手帕交。方媛媛见姚氏这么问,便笑了笑:“以前不曾见过。是个新面孔,不过这丫头生得挺灵秀,倒有几分讨人喜欢。” “三丫头也长进许了。”姚氏笑了笑,她说的是甄毓秀,她这外甥女什么脾性。她心里清楚得很。在这等场合,晓得收敛脾气,展现大家闺秀的风度,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方媛媛也点头道:“而且甄丫头如今是愈发出落了,点都瞧不出小时候的模样,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而女客对面那边的曲廊内,甄承运从丹阳郡主身上收回目光,落到安岚身上,轻轻摇头:“这姑娘,怕是要退出晋香会了。” 坐在他身边的李砚问:“何以见得?” 甄承运道:“总不能拿个残破的香炉点香,不退出,还能如何。” “这倒不定。”李砚看着那个个往长桌上摆出来的香炉,“九个模样的香炉,身边又几乎全是贵家子弟,谁能注意到她,这么摔,倒让大家都看到她了,当真是不破不立。” 甄承运愣,转头道:“李兄的意思是,她是故意的!?” 李逸呵呵笑:“若真如此,才叫有意思。” “可是……”甄承运迟疑道,“这样她连能用的香炉都没有了,怎么点香,难不成天枢殿的人会因此让她另选香炉?” “嗯,却不知接下来会如何。”李砚道出这句话时,安岚也正好问赤芍,能否另备香炉,赤芍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这个请求。那边的姚氏便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这姑娘也太不小心,就这么个香炉,还没看住。” 方媛媛笑道:“怕是看住了也没用,三十二人马上要筛下半,能被挑中的那半,有少是早就被定下的。这丫头虽有几分灵秀,但今日前来的这些孩子,哪个不是灵气逼人,皆不比她差。” 姚氏也笑了:“可不是,不过这姑娘吧,我瞧着倒有几分可心。” 方媛媛微诧,遂看了姚氏眼:“你又起什么心思。” 姚氏只笑不语,而甄承运那边,听到赤芍拒绝安岚的请求后,便对李砚道:“若真是故意的,这姑娘算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却甄承运的话才落,那边安岚又对赤芍道:“若不是另备香炉,可否只在此借用?” 赤芍怔,这个请求颇令她意外,是借用,不是另备,严格说来并不算违反此次晋香会的规则。再说这个意外,到底有甄毓秀部分责任在,她若再拒绝安岚,倒显得她太过偏袒甄毓秀。 而听到安岚如此请求,丹阳郡主等人,以及曲廊里的贵客也都是怔,包括金雀也有些诧异的看着安岚。三十二位入选者,每人都只备个香炉,哪有人会将自己的香炉借给她,即便心里对此再不存希望,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故赤芍考虑了下,便道:“若有人愿意将自己的香炉借于你,那便可以,不过,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做任何调整。” 入画有些担心地看甄毓秀眼,甄毓秀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安岚若是打量着凭刚刚的事来找她借香炉,那就打错算盘了。当然,如果安岚正过来跟她开口,她也会借,甚至白送她个都行,但是,绝不是此时此刻。 “谢!”得了赤芍的答复后,安岚施了礼,然后转身,却不是朝甄毓秀走去,也不是朝任何位手里有香炉的入选者走去,而是朝曲廊那走去。 许人还不解,金雀怔之后,遂明白过来,从摔香炉开始,安岚就已经有注意了,于是她心脏即跟着砰砰跳起来,同时暗暗捏紧拳头。眼下,这里的这些人,的是种看热闹的心态,只有她清楚,安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做最后的努力,她们的每步,都走得不易。 丹阳郡主的眼睛直追着安岚,目中有诧异,也有深思。 安岚走到女客这边,欠身施礼问好,然后指着其中叠点心道:“冒昧请求,这点心碟子,能否借我用。” 那是个灰色的土陶碟子,造型古拙不规整,看起来像是块粗粝打造的小石盘,单看的话,丝毫不起眼,但用来放点心,又别有韵味。 方媛媛仔细打量了安岚眼,发觉这丫头走近了瞧,当真是五官精致,但又不是那等过分的,令女人感受到威胁的美丽。 姚氏遂问句:“你要用这个代替香炉?” 安岚点头:“是,实属无奈之举,望夫人能借我用。” 方媛媛笑着往两边看了眼:“这倒有意思,你拿去吧,让我们看看你准备怎么用。” 此举,令人想不注意她,想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都难。 甄毓秀隐约觉得自己的丫鬟被算计了,即冷着脸瞪了入画眼,丹阳郡主则是在心里暗叹:果真,她的直觉没有错,这个安岚不简单。 那边,李砚看了甄承运眼:“这就下从那三十二人当中跳了出来。” 甄承运感叹地点头:“女人,果真不能小看,只是即便如此,也不定就会有人选她的香。” 李砚笑了笑:“说来,我还真有些期待了,何况这么水灵的姑娘。” 甄承运诧异:“会,难道李兄会选她的香?” 李砚摇头笑:“你放心,你家妹子和丹阳郡主必定会入选的。” 甄承运面上微红:“这我倒不担心。” …… 姚氏身边的丫鬟将点心移到另个点心匣子里,就将那个碟子递给安岚,安岚接过,再次欠身言谢,然后捧着那个碟子回了长桌这边。 而此时,赤芍也已经让人将香品准备好,放在漆盘里,让香奴捧着走过去,让她们选。安岚在第三排最边上,还轮不到她,于是擦好碟子后,就转身走到院中的花木旁边,弯腰挑了几块石头,同时跟金雀低语几句,金雀即点头,就跑出去。 安岚这番举止,令甄毓秀越来越看不惯,于是就悄悄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那人想了想,就对赤芍道:“赤侍香,任人在晋香会上进进出出,是不是不妥。” 安岚即道:“只是去院门口摘几片叶子,因不敢擅自离席,所以才托金香使代劳。” 正说着,金雀就回来了,手里果真拿着几片细长的叶子。 赤芍看向安岚,安岚没有辩解,只是请求地看着赤芍。 这会儿,有客人笑着道了句:“可怜这般东拼西凑,无需过于苛刻了,若是做得不够好,也不会有人瞧得上。” 赤芍便收回目光,让人开始计时。 第075章 求佛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准备的是博山炉,五寸大小,下有紫光檀底座,炉盖似群山外观,遍饰云气花纹,云中有仙鹤悠游,此香炉摆出来,就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款香炉是丹阳郡主自己画了图,设了尺寸,然后请制香炉的名家烧制的,名为博山仙游,既不逊皇家的华贵,又不拘泥于形势,当真是心思灵巧。”甄承运边说,边赞叹,“据说郡主画出这款香炉的时候,还不满十二岁,既有合香的天赋,又懂得如何以形配神。这长安城内,即便是已经成名的香师,能将这两点做得恰到好处的,也是不。” 李砚看着甄承运略有些痴迷了神色,暗笑声呆小子,然后点头:“确实难得。” 甄承运忽然问:“李兄觉得白广寒大香师最后会选谁?” 李砚笑道:“你想说是丹阳郡主?” “难道李兄不这么认为?”甄承运是少年心性,听李砚这样反问的语气,便道,“李兄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不及李砚回答,他们身后就传来个含笑的询问声。两人回头,便见来人是景炎公子,甄承运正要起身让座,景炎虚按了他下,随后就有香奴在旁边加了张椅子。另加的椅子自是不比原来的舒适,景炎也不介意,便在他们旁边坐下,然后笑道:“两位刚刚在说什么,怎么倒起了赌兴?” 面对这张跟白广寒大香师模样的脸,甄承运的兴致明显比刚刚还要高,即道:“我在跟李兄打赌,白广寒大香师最后会选谁,在我看来,丹阳郡主必将拔得头筹。” 景炎挑了挑眉,李砚即对景炎笑道:“运哥儿就起了个头,我还未应,景公子就过来了。” 景炎便道:“都起了赌局,如此说来李兄跟甄少爷的见解不同?” 李砚看了着景炎眼。摇头笑:“终究是白广寒大香师要挑人,景公子都不愿透露白广寒大香师的心思,我又怎么能猜得透。” 李砚比甄承运年长许,有些事情,自然比他看得明白。 甄承运却没有琢磨李砚的话,反兴致勃勃地对景炎道:“景公子要不要也赌赌,到时李兄若输了,就让李兄在这寤寐林里请酒吃。” 景炎笑了,没有应甄承运这个邀请,而是往园中看了眼。然后问:“已经开始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李砚便知景炎是不愿参与这样的赌局。这也好理解,毕竟跟白广寒大香师的关系不般,而大香师挑选侍香人不是小事,景炎公子为人虽阔达随和。却绝不会将这等事视作儿戏。 甄承运是个直肠子,听景炎这么问,就道:“确实错过了场好戏,刚刚有位姑娘的香炉摔了,咦……她这是在做什么?”甄承运说着就往安岚那看过去,却看到安岚此时并没有着手点香,反而在摆弄刚刚金雀给她摘来的那几片叶子。 安岚选的是线香,但是挑好后,却放在边。 只见她旁边的人。以及另外几桌的人,都已经开始,或熏点法,或篆香法,或曲水铺香法。或隔火熏香……每位的动作都极其标准优雅,唯独她,跟旁人完全不样,但奇怪的是,这么看着,倒也不突兀。因她面上的表情很认真,认真而专注,那样的神情和态度影响了旁人,令人慢慢收起那份要看玩笑的心。 “像是在编什么小玩意。”李砚仔细看了会安岚的动作,然后又扫了眼今日过来的这些客人,遂发现,有大半的人,时不时都会将目光放在那小姑娘身上。 不是最优秀,但此时却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好像是只蟋蟀?”会后,安岚编好了,放在桌上时,甄承运忍不住起身看了眼,然后疑惑地道,“她编这个做什么?” 景炎没说什么,嘴角边噙着丝笑,沉默地看着。 李砚也没再说话,目光在那三十二人之间扫了圈,最后还是落在安岚身上,只是片刻后,又会往丹阳郡主那看几眼。 个高贵大方,个清俊灵秀,个胸有成竹,个随机应变。 这次的晋香会,当真是有意思。 当然,除了丹阳郡主和安岚外,还有好几位亦属令人过目难忘的良才美质。 且不论方家兄妹光彩照人,就是同方家块前来的那位少年,亦是生得副好相貌,只是看起来有些沉默。不过他进来,李砚就注意到他,但奇怪的是,李砚发觉自己对这个少年没有丝毫印象,于是想了想,就往旁问句:“在方玉辉右边那位少年郎,景公子可知是谁?” 景炎往那看了眼,便道:“是谢家刚接回来的孩子,叫谢蓝河。” “谢家?”李砚怔,“难不成是谢六爷的……” 景炎淡淡道:“谢六爷风流成性,不过养在外头的孩子就这位,也难得这孩子知道上进。” 李砚这边在谈论谢蓝河的时候,姚氏那边也提到了谢蓝河。 方媛媛看了看方玉辉和方玉心后,眼睛又在安岚身上停了会,然后落到谢蓝河身上。她仔细打量了几眼,遂发现竟无法在那少年身上找出比自家侄儿逊色的地方,于是心头不禁生出几分爱怜,便对姚氏道:“我听说,上个月谢六爷从外头接了个女人回府,似乎就是那孩子的生母。” 姚氏点头:“养在外头十几年,据说谢夫人直不肯点头让进门,却不知如今怎么就变了主意。” 方媛媛道:“那孩子倒是叫人心疼,谢夫人素来严厉,他在那家里怕是要吃不少苦。不过,他若能入得大香师的眼,进了香殿,那就真真是翻身了。” “但凡俊俏的少年郎,你都心疼,可惜是谢家子弟,不然让他去你那当差,有你疼着。定比在外头吃苦强。”姚氏低声打趣了她两句,然后才道,“你是白操心了,谢家也出了位大香师,依我看,这孩子即便入不了白广寒大香师的眼,半也能跟长香殿结缘。” 方媛媛面上微红,即嗔了姚氏眼。她是方家最奇特的女子,不到三十,就已嫁过三回。进过寒门。也入过侯府。只是几位良人都没能与她偕老就早早撒手而去。并且都没给她留下儿女。后来她似厌了家大小吵吵闹闹的日子,也似怕了那次又次的生离死别,第三任丈夫死后,她就在娘家附近置办了处宅子。立了女户过起自个的逍遥日子。 只是年居寡,难免寂寞,故每每瞧着俊俏的少年郎,就会心生怜爱。 姚氏与她相交几十年,两人间的关系自是不般,因此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这会儿,院中已有人点好香,静候在旁,赤芍那边的计时也将结束。约半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后。丹阳郡主也将博山炉的盖子轻轻盖上,须臾间,遂见香烟袅袅,那仙鹤也随之添了几分灵动,再加上丹阳郡主那样的气派和容貌。当真是驾鹤乘紫烟,仙人自远来。 不会,方玉辉和方玉心也完成了熏香的系动作,方媛媛便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刚刚她为编那个蟋蟀,花了不少时间,眼下赤芍的计时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大数人却还瞧不出她究竟要做什么。 姚氏失笑:“这丫头,我都要为她着急了,难为她还沉得住气。” 方媛媛看了会,又往两边扫了眼,然后道:“你瞧,就是丹阳郡主都没能得到这么关注。” 且说着,就见安岚将之前挑好的块石头轻轻放在碟子的边,随后从自己裙压上解下个玉莲花的饰物,然后拿起那支线香。 甄承运已差不看出个端倪来了,遂诧异道:“她这是……” 李砚心里暗叹,这姑娘果真心思奇巧,懂得应变,景炎则依旧微笑不语。 安岚将线香小心插到那朵与莲花的花心处,然后将莲花摆在石头上,再点香。那造型,似孤岛,独峰,佛座,世外安然……最后,安岚将那只蟋蟀轻轻放在碟子的另边,仔细摆好。 微风拂过,蟋蟀的两条长须微微摇动,似的忽然活了般。 有客人了起来,遂发现那蟋蟀的造型和此时的动作,竟像是在叩首! 佛前炷香,叩首千年愿。 这世间,即便是再低贱的生灵,也会有无法放下的执念。 不仅是那只蟋蟀忽然间有了灵魂,而是这样的香炉,本身就是个香境。 没有任何解释,却能令观者隐隐动容。 十位客人纷纷从曲廊内出来,来回看了遍,丹阳郡主毫无疑问入选,方玉辉,方玉心,谢蓝河等人也都相继被选中。 虽说很人都为安岚的巧思暗叹,但数人都没有忘自己是为谁而来。 很快,就有十四人入选了,最后只剩下姚氏和李砚没有做决定。 姚氏是为甄毓秀来的,李砚则是受了他表兄所托,他位外甥也是此次晋香会的入选者之。 姚氏走到甄毓秀跟前后,却迟疑了下,转头看了安岚眼。 甄毓秀几乎不敢相信地低声道:“姨母!?” 金雀紧张得脸都红了,两手紧紧握在起,安岚则直微垂着眼,安静地在那,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中的情绪。 姚氏又往旁找了下,看到李砚也在犹豫,便笑道:“李爵爷迟迟未作决定,是还拿不定主意吗?” 李砚朝姚氏施礼:“夫人呢?” 姚氏赤芍发的花笺放在甄毓秀的香炉旁边,然后道:“我是妇道人家,到底心软,想得了头会疼,还是让爵爷苦恼吧。” 看到姚氏将手里的花笺交给甄毓秀后,金雀的脸色即白了,恨不得去谁手里抢张花笺过来给安岚。 李砚笑了笑,看了他外甥眼,然后走到安岚身边。金雀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安岚抬起眼,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姑娘这份心思,着实难得,简单而不失灵巧。”李砚微笑地打量了安岚眼,然后又看了看她临时摆弄出来的“香炉”,接着问,“可有什么寓意?” 安岚怔了会,垂下眼开口道:“求佛。” 又有风过,佛座上的香烟瞬间散乱,蟋蟀的长须微微晃动,似在回应她的这话。 “有意思!”李砚点头,就将手里的花笺放在安岚跟前。 金雀捂着嘴巴,眼角溢出泪,安岚亦是诧异地再次抬眼,这次,却看到在李砚身后的景炎。 第076章 抬首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兄留步!”李砚出了曲台苑后,甄承运从后面追上来,“我和李兄起走吧。” 李砚停下,待他走过来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甄承运到底沉不住气,走了几步,就忍不住开口:“李兄今日……难道不是为周家那孩子过来的?我记得他跟李兄还是表亲。刚刚,他像是要哭的样子,瞧着挺可怜的。” 李砚看了他眼,才道:“周四郎虽是我外甥,不过资质普通,即便我这次给他行个方便,最终也入不得大香师的眼。” 甄承运诧异,只是想了想,又问:“那怎么就选了那位姑娘?” 李砚道:“怎么,你觉得她不够资格入选?” “倒也不是。”甄承运摇头,随后笑了笑,“只是有些诧异,没想到李兄会临时改变主意。其实,若非丹阳郡主……或许我也会把花笺给她,仔细想想,她弄的那个还真有意思。日后我在庭院里也摆上个那样的香炉,与友人喝酒吟诗时,也番野趣。” 李砚哈哈笑:“你若真有这主意,最好先跟长香殿的人打声招呼,虽说无伤大雅,但到底是那姑娘摆弄出来的。” “这是自然。”甄承运说着就回头看了看,然后道,“刚刚还瞧着景公子也出来了,怎么这会却没看到他。” “你若是要等景公子,那我就先回了。”李砚说着就直接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甄承运忙又追上:“李兄今日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李砚上了马车后,掀开车帘看了他眼,笑道:“我是有家有室的人,自然不比你这么闲,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日游手好闲,到时镇远公考你,你又得躲到我那边。” 甄承运随他块上了马车,然后有些无奈地道:“我准备报明年的春闱。” 李砚笑了笑:“待黄榜出来后,甄家就该给你议亲了。” “算了。别说这个。”提这事,甄承运就觉得有些烦,甄家虽也算是世家,但跟清河崔氏比起来,终是底蕴不足。他倾心丹阳郡主已久,但甄家若想结上这门亲,却不是件容易的事,长安城有少世家大族都有意跟崔氏联姻,甄家不过是其中之。若他明年能高中,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那岂是嘴里说说这般简单的。 李砚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只是马车跑开后。甄承运从车窗往外看了几眼寤寐林的美景,忽然又问句:“李兄刚刚,当真是自己改变主意的?” 李砚扬了扬眉:“你怎么又问这个。” 甄承运嘿嘿笑:“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景炎公子似乎挺关注那位姑娘的。刚刚在曲廊内,景炎公子直就看着那姑娘,而李兄又忽然改变主意,所以有点好奇。” “你啊——”李砚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道,“景公子即便真有此意,也绝不可能这么做。” “为何?”甄承运诧异,如此说来,当真李砚自己改变主意的。 “景炎公子……”李砚想了想。似不知该怎么说,便又摇了摇头,“那位做事,从来是不留痕迹,不会这么轻易欠我个人情。他若真有意给谁行方便,何须等到那个时候。” 景炎确实没有给过他任何暗示,当然,他也注意到景炎对安岚的关注,连甄承运看出来了,他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所以他觉得那小姑娘有意思,亦有才情,他很想看看,日后会有什么变化。 …… 此时,寤寐林内,丹阳郡主等人也已相继离开。 谢蓝河走之前,从安岚那经过时,停下,认真看了会那个香炉,莲花佛座上的香还未燃尽,那只叩首的蟋蟀依旧虔诚,那么安静的绝望,那么无望的祈望,他面上的表情忽然恍惚了瞬。 注意到自己前面有人停下,安岚不解地抬起眼,正好谢蓝河也看向她。 安岚有些怔住,那是个生得双浅棕色的眼睛的俊雅少年,秋日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透过袅袅轻烟,落到他脸上,竟令那双眸子变了颜色,微微泛出圈浅碧,异彩澄净,如似琉璃。 “蓝河?”已经走过去的方玉心转头,询问地喊了声。 谢蓝河回过神,迟疑了下,跟安岚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金雀走过来,狐疑地瞅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怎么了?” 安岚摇头,将那朵玉莲花重新系好,随后就有寤寐林的侍者将她桌上的香炉,连同那只蟋蟀同收走。安岚迟疑了下,终是没说什么,然后收起那个被摔破的香炉,心里琢磨着,这香炉得值少银子,她的积蓄似乎已经不够赔了。金雀此时却顾不得想那么,这会儿她激动的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三十二人,只剩下十六人了,当真是次比次接近目标! 只是会后,见安岚还是沉默,金雀就道:“别担心,这次能过,这次也定能过的!” 安岚轻轻弹了弹手里的香炉,叹道:“希望下次别再出这种事了,赔不起。” 经她这么说,金雀这才想起这事,不由怔,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道:“陆,陆掌事不会那么小气吧,真会让咱们赔吗?这香炉已经用了好些年的旧东西了……” 却说到这,安岚忽然抬眼,便见景炎从前面走来。 金雀也往那看了眼,就收住嘴里的话,待景炎走过来后,她行了礼。然后瞧着景炎公子似乎有话要对安岚说,她便对安岚道了句:“我在前头等你。” 金雀走开后,景炎微笑道:“今日表现得不错。” 安岚抱着那个残破的香炉,在他面前沉默了会,才抬起眼问:“今日的规则,当真是天枢殿定的?当真是……白广寒大香师定的?” 景炎扬眉:“自然是,谁敢擅自做主。” 安岚心里微沉,又问:“那些客人,也是……白广寒大香师定的名单?” “当然。”景炎看着安岚道,“有何不妥?” 安岚咬了咬唇,沉默了好会。微垂下脸,低声道:“我觉得,不公平!公子心里定是也清楚,那些客人都是为谁而来!” 景炎看着在自己跟前的小姑娘,虽垂着脸,但此时,她浑身都带着委屈和倔强。只是安岚说出这句话后,心里忽然隐隐有些后悔,生怕这样指责的话,会惹恼了跟前的人。 于是就在她迟疑着是不是要说什么补救时。前面的人慢悠悠地道了句:“确实不公平。” 安岚遂抬起脸。便看到景炎依旧微笑地看着她:“不过。这本就是场既不公平也不会公正的较量。” 安岚怔住,有些茫然地在那。 景炎接着道,声音依旧温和:“不要指望有谁会帮你,这是你自己的战场。在战场上,没有公平可言,若抱有侥幸心里,很可能会尸骨无存。” 安岚脸色微白,景炎面带微笑,眼神温柔:“害怕了吗?害怕了现在就能退出。” 安岚唇抿得紧紧的,许久,看着他摇头。 风过,叶落。 景炎抬手。将落到她发上的树叶轻轻拿起:“在这样的较量中,依旧可以力压众人,拔得头筹,才是白广寒要选的人。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无法忽略你。不得不看重你,不得不选你。” 安岚依旧没有开口,但苍白的脸色却比刚刚缓了几分。 景炎上前步,深幽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微扬,笑得像只狐狸:“让他,不得不选你,是件很让人心动的事情,是不是。” 安岚看着那双深幽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只道出个“我”字后,又慢慢闭上,垂下眼,咬住唇。 让他,不得不看到她! 她觉得心脏跳动得都跟着快了几分。 秋日的阳光温柔的洒下,景炎看了她会,忽然道:“可以给你个奖励。” 安岚不解地抬起眼,那表情,是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天真。 景炎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想要什么?算是祝贺你今天顺利通过考核。” 安岚有些受宠若惊,脑子瞬时变得有些呆滞,茫然地垂下眼,便看着手里的香炉,然后喃喃地开口:“这,这个香炉,能不能……请香院,别让我赔……” 却开口后,似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于是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话没说完就已经满脸通红。 景炎琢磨了好会才明白她的意思,再看她这难得的表情,不禁大笑, 安岚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被扣个月的月例,金雀则是被扣了三个月的月例,她往年的积蓄都用在婆婆的汤药上,金雀若有点积蓄,估计也都用在给她准备的那条裙压上了。刚刚被她摔的那个香炉,是香院里登记在册的东西,虽是普通,但那只是相对长香殿的香炉来说,放在外头,可就不普通了。所以,就那个香炉,至少是香使个月的月例才能赔得起。 似丹阳郡主用的那个博山仙游的香炉,是她不敢奢想的东西。 她刚刚也算过,之前丹阳郡主送她的那串沉香珠,若拿出去卖,倒也能得笔银子,但她又舍不得。是那串沉香珠的品质确实难得,她爱香,所以不舍得出手;二是,那终究是别人送的东西,就这么拿去卖银子,终有些不妥。 …… 秋夜寒凉,月华清冷。 天枢殿内,烛火已歇,白广寒倚在寝殿前的露台上,手里拿着个草编的蟋蟀。 皎洁的月光从檐外洒进来,落到他手上,便见月影下,只蟋蟀在他手上微微抬首。 ———————————— 很奇怪,我看书时,也总是喜欢看到主角在面对任何危机,定会有人暗中帮忙,为其开疆辟土。但是轮到我自己写时,我反而很反感这点,为啥呢?所以这就是这本书成绩不好主要原因吗?订阅让人想哭啊………… 这次的晋香会,景炎确实没有给予安岚任何帮助。如果安岚听到赤芍道出规则时,马上就被打败,没有做出任何处理危机的应对,并报以侥幸心里,以为景炎会给她走后门,那么这关她定是闯不过去,必将是要被淘汰的。 景公子温和是温和,但说出来的话是不会改变的哟~~他只是答应给安岚机会,而不是答应给安岚金手指^__^ 第077章 请柬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人的五感是相通的,焚香时,旁人首先看到的是香师的容貌,气质,动作,香炉的造型,香品的种类,最后才是香的味道。 安岚回去后,将晋香会上的经过告诉安婆婆,安婆婆想了想,就道:“侍香人首先要先学会侍形,岚丫头,在成为香师之前,这些表象的东西很重要。若开始就没有这个意识,那大香师的广袤世界,你是无法体会得到。” 安岚坐在安婆婆身边,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要知道,大香师心念起,便能无中生有。”安婆婆说这话时,面上的神色有些惘然,“若原本就有的东西,都不知该如何去选择和准备,日后又怎么能做到无中生有,做到虚实变幻随心所欲。” 金雀听得怔然,会后,不解道:“婆婆,是怎么个无中生有?难不成真像神仙样,能凭空变出金子来!” 安婆婆笑了,摇头道:“并非这么浅白,不过若这么说,也不为过。” 金雀还是不明白,转头看向安岚,安岚沉默会才道:“是让人看到自己心中所想是吗,若是渴求金子的人,大香师不仅可以让对方看到座金山,还能让那人相信金山是真的,所以,真和假,虚和实,已经不重要了,看到的人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岚丫头说得有些接近了,梦有梦境,香有香境,在梦里,很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在大香师的香境中,样能让入香境者分不清虚和实,大香师能满足入境者的渴求,或是诱惑或是引导,或是给人设下心魔或是让人摆脱心魔,甚至能让入沉浸在香境里永远走不出来……所以,大香师的香境,最不可缺的是奇巧的心思。若能做到万物皆香,自当可以无中生有。所以,岚丫头在晋香会上的表现是极好的……危机危机,危险之时,往往就是机会降临之际啊!”安婆婆下子说了这么,慢慢觉得有些累了,面上露出疲态,随后又咳嗽了几声。 安岚忙给安婆婆倒了杯水,服侍她喝下后,就道:“婆婆休息会吧。不用为我劳神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安婆婆喝了半杯水后。想了想,又道:“岚丫头,你可知道,大香师其实还有另外个名字。” 安岚怔:“另个名字?” 安婆婆道:“心医。” “新衣?”金雀茫然了。 安婆婆看了她眼。接着道:“人病了有人医,禽兽病了有兽医,心病了要找谁?七情六欲伤到极致,心如死灰的人该怎么去救?要怎么去挖出别人藏在心里的事?香境是什么?人又怎么能无中生有?唯有心可以……触不到这些的,辈子也只能是个普通的香师;只能触到点皮毛的,半是成了江湖骗子;而能触到真正规则的,在香境里呼风唤雨随心所欲,那便是大香师。” 从安婆婆那出来后,安岚长吁了口气。然后有些怔然地在院中。 直到金雀走过来,轻轻叫了她声后,她才回过神。 心脏那,跳得有些厉害,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大雁山。 秋夜寒凉,月华清冷,远处的烛火已歇,却还可见殿宇的轮廓隐隐约约。 以前直不明白,为何她能以香去感觉些事,甚至能让别人失魂,马贵闲就是这么被她给算计的。原来,那是香境,即便只是皮毛,即便只能算是些江湖骗术,但……似乎,能接近些了,她似乎,真的可以触到他的世界! 意识到这点,安岚觉得四肢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心里惶惶而不知所措。 如似在荒原中跋涉千里,于绝望中忽然看到人烟时的欢喜及恐惧。 如似懵懂的孩子捧着娇贵的水晶球,生怕碎了裂了消失了不见了,紧张欢喜期待祈祷,不知如何是好。 那么渴求那么莽撞,咬牙前行时,因为卑微而总会心生胆怯,以至于连这样小小的惊喜也不敢表露,生怕最终会是梦场。 …… 晋香会结束的第二天,天枢殿就传话下来,第二轮晋香会定于五日后,也就是九月初七日,具体情况,依旧是第二轮晋香会开始的前天再另行通知。 只是天枢殿的话刚刚传到,安岚就收到了张外面香会的请柬,是方媛媛使人送过来的,方媛媛这次香会的主要客人,就是通过第轮晋香会的十六位晋级者。 “我之前说的果真没错,只要入选白广寒大香师的晋香会,就已足够风光!”陆云仙翻开那张请柬看了看,目中露出几分艳羡,“这位方娘子举办的香会,据说是座难求,如今却专为你们办次香会,当真是难得。” 安岚问:“她也是位香师?” 陆云仙笑了笑,将那张请柬递还给安岚:“算不上是正经挂名的香师,但世人爱香,特别是在这长安城内,有哪个贵人是不懂香的,无论懂得懂得少,总是要知道些。再说,这些贵人办的香会,不同于香师们的较量,半是为社交,你们将会是她们日后的座上宾,何况你们其中定有大香师的接班人。再过些日子,不止是她,别的贵人也都会找机会跟你们接触。” “这样的香会,都会有什么人去?”安岚迟疑地问道,总不会就光请他们十几人。 “我跟这位方娘子没什么交集,只是听过她的名。”陆云仙想了想,就道,“不过这位方娘子算是极了不得的女人,本就是世家出身,又嫁过三任丈夫,第任是个寒门士子,第二任是个盐商,第三次是了不得,竟嫁入了侯府!”陆云仙说到这,连连啧声,目中没有点儿嫉妒,只有羡慕和感叹,“如今她虽是出来自己立女户单过了,但平日里结交的可都是长安城的才子贵妇,所以她办的香会。自是勋贵云集。” 安岚听了这些话后,反有些犹豫了,以往出去寤寐林,虽也接触过贵人,但身份不样。身为奴婢,只需做好奴婢的本分就不会遭到责罚,若偶尔能讨贵人的欢心,还有可能另外得些赏赐。而现在,她被正式邀请,这样的转变。令她有些茫然。时间不知该不该去。 “别担心。”安婆婆知道这个事后。就对安岚道,“这个香会自当是要去的,你心里也清楚是不是。” 安岚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既然决定了要走那条路。那么这样的社交活动定是不可少的,而能受到邀请,是抬高身价最直接的办法。有些事情,不能等切都落定后才做准备,她没有任何背景和拿得出手的身世。这些人脉关系,她得从零开始,自己点点去开拓,所以只要有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并且越早越好。 安婆婆嘱咐道:“好好拾掇拾掇,明儿见到那些贵人时,不必再如以前那样表现得谨小慎微,但也不能将骄傲写在脸上,坦然自若。温和谦虚最好。” …… 夜里,金雀过来安岚这边给,边帮她挑选明日要穿的衣服,边道:“你这几件衣服瞧着都不大合适出去赴宴,香殿给你裁的那两套新的尺寸也弄错了,明儿定是改不出来的,要不去找掌事借件新的吧,别叫人瞧轻了。” 安岚拿起摆在床上的那几件衣服看了看,也有些为难。 她往上升的速度太快了,从香奴到香使长,就用了半个月时间。当香奴时,自然没什么像样的衣裳,当上香使的那半个月,很应属香使的东西也没来得及享用,她又被提到香使长的位置上了。接着天气就转凉了,香殿给她裁的新季衣裳因赶得太匆忙,尺寸弄错了,只得返工。 而且当上香使长后,她还被扣了个月的月例,于是这路下来,依旧是捉襟见肘,她怕是源香院有史以来最穷的香使长了。 安岚叹了口气,她即便没参加过香会,但也见过那等光景,当真是衣香鬓影,眼花缭乱。在那样的场合,她不求出挑,只盼别太寒酸到时令人侧目。 “掌事的衣裳,尺寸也不合适我。”安岚想了会,便摇了摇头,然后指着件月白折枝绿萼梅的窄袖衫儿道,“这件配那条芙蓉裙也不错。” 金雀道:“这裙子上次不是划了个口。” 安岚拿起来看了看,便道:“绣朵花压着,也就瞧不出来了。” 金雀便赶紧去拿出针线篓,然后边挑丝线,边嘟哝地道:“以前我觉得香使长和香使都过得很是风光,身上穿的戴的都闪亮亮的,怎么到了咱们这,就不样了呢。” 安岚坐在她身边笑道:“香使的月例也就比香奴点儿……” 却才说到这,外头的小香奴就给安岚送了个匣子进来,安岚停下手中的活,不解道:“这是什么?” 小香奴欠身道:“是景公子送来的,说是给安香使长的东西。” —————————— 咳,俺哭成绩不好,只是心情郁闷吐槽几句缓解压力,再看看能不能拉几位转正订阅的读者~~ 坦白说,我也知道新在定程度上决定着成绩的好坏。其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只是实在是能力有限,我只能选择将诚意放在文字和情节里,没办法再兼顾大量日。说真的,这本书是目前我投入感情最的篇文,若文中有哪个情节,哪句话打动到你们,那也是我写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的地方,可是,这也是目前最让我感到失落的篇文。但即便如此,现在我依旧喜欢他,依旧在期待他的成长,所以……乃们能理解的吧~~ 第078章 狐狸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诧异:“是什么?” 小香奴摇头:“送东西过来的人只说景公子交给安香使长的,别的都没说,人已经走了。” 金雀瞧着那匣子不小,而且雕工精致,朱漆油亮,就道:“先看看是什么。” 安岚想了想,便点头,那小香奴将匣子放下后,见没别的吩咐,就轻轻退了出去。随后安岚将手里的裙子放到边,有些迟疑地看着那匣子眼,挪到自己跟前,打开,却怔住。 “是什么?”金雀伸长脖子瞅了眼,也有些愣住。 打开后的匣子,里面分了大小不的两个格,大格子那放着是件艾青色绣着荆棘花的衣裳,小格子里的是个精致小巧的铜质香炉。 “哦!”金雀惊讶地将那件衣服拿出来,抖开,是件簇新的交领襦裙,颜色样式做工都极好,但又不会太抢眼,并且还配了相称的腰封。金雀赶紧起身,拿到安岚跟前比着道:“这瞧着就适合你,快换上试试!” 安岚抓起边的袖子摸了摸,有些发怔:“怎么会送这个过来?” “别想那么了,依我看,景公子也是知道明儿香会的事。”金雀说着就将安岚从座上拉起来,“你是他给推出来的,他哪会不知道你什么光景,我刚刚心里还犯嘀咕呢,没想他还真给送来了,真是及时雨!快换上我看看!” “你嘀咕什么?”安岚迟疑了下,便拿到床边,边换边问。 金雀笑了笑,边给她整理腰封边道:“之前吧,我总担心他会坑你,咱都是浮萍的命,真要被那等人坑了,当真是没处说理去。但我担心归担心,那会儿却又不敢说,生怕说错了让你错过机会。现在。我少是放心了,这位景炎公子确实是有几分好心,难得的是懂得咱们的难处。” 安岚换好后,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遂觉得这身衣裳再合身不过了。 烛光映照下,镜中的女子,未施脂粉,但瞧着明显比平日了几分鲜亮的颜色,眸光似水,连她自己瞧着都觉得有些发怔。 金雀赞叹:“真好看。你就该穿成这样。待香殿的新衣裳下来后。以前那些半旧不新的都收起来吧。总不能香使长的穿戴连般的香使都比不上,这香院里捧高踩低的人有的是。” 片刻后,安岚才从镜子里收回目光,爱惜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裳。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下个月我的月例发了,也给你做件这样的,挑个适合你的颜色。” 金雀哈哈笑:“我是也很喜欢这样的好衣服,不过还不能跟你穿样的,不着急,咱如今还是先攒银子要紧。” 她们捉襟见肘怕了,平日里的衣裳有香院负责,怎么都能穿,喜欢的东西。得确保手里的银钱不荒的情况下才能考虑。安岚想了想,就点点头,然后将衣服脱下叠好。金雀已经拿起那个匣子里的那个小熏香炉,随后声惊叹:“这个好可爱!”说着就往她跟前递,“你看。这上面是只小狐狸!做工也很好,很沉呢!” 熏香炉上的盖子是镂空的荆棘花草纹,中间却坐着只小狐狸,造型逼真,形态可人,安岚接过来看了看,时有些怔住。 为什么是狐狸? 小狐狸? 他似乎这么叫过她! …… 第二日,安岚穿戴好后,便准备出去,这趟金雀不能再同她块过去。陆云仙可不会每次都给她行方便,再说这次香会,方媛媛只请安岚人。于是金雀只送到门口,然后笑着道:“听说厨房今日做炖羊肉,晚上你回来,咱跟婆婆块儿吃。” 天转了凉,正是贴秋膘的时候,所以香院这几日的伙食要比以往好上许。 安岚笑着点点头,就转身上了车。 方媛媛住的地方是个带花园的宅子,曲院回廊等都设的很是精巧,虽没有寤寐林的奢华气派,也不及景府的大气浩然,但行走其中,也别有番意趣。 安岚到方园后,下车,就瞧见方媛媛竟亲自在门口迎接,倒将她吓跳,忙走过去欠身施礼:“可是我来晚了?” “没有的事。”方媛媛笑着执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眼,“当真是好年华,个赛个的水灵剔透,真叫人羡慕。” 安岚微垂下眼:“夫人太过奖了。” 方媛媛咯咯笑了起来,已过四十的女人了,那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娇媚,并且丝毫不显矫揉造作:“早不是什么夫人了,还是跟他们样叫我方娘子吧,这般称呼显得亲切。” “是。”安岚心里微微诧异,没想到方媛媛是这样的性格。只是她的话才落,身后就传过来个嗤笑的声音:“你还是收敛着些,小心吓坏了这水晶肝样的人儿。” 安岚回头,便见来者是姚氏,其身边跟着的是甄毓秀,除此外,还有位二十左右肤白貌美的年轻妇人,身上带着略有些刺鼻的香味,衣着装扮极其华丽,只见乌黑的发髻上戴八宝金凤钗,两边簪着缠丝镶宝花钿,耳朵上垂着玛瑙珠子,脖子上挂着明珠璎珞圈,身上穿着大红底子百蝶穿花的衫儿,鲜亮亮明艳艳的,只是她眼里隐隐透着几分厌烦,但在姚氏身边,却又是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安岚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然后给姚氏欠身行礼。 甄毓秀瞥了安岚眼,就朝她扯了个微笑,只是皮笑肉不笑的,令人难以亲近。 “安香使长可没你说得那般矫情。”方媛媛嗔了句,然后就上前步,给安岚介绍,“这位是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夫人,这位才是正经的夫人,也是甄姑娘的姨母。” 安岚再次行礼:“王夫人。” 甄毓秀暗暗撇嘴,姚氏却笑着点点头,也打量了安岚眼,然后对方媛媛道:“进去吧,别在门口吹冷风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瞧你,跟我还来劲了。”方媛媛说着就请她们往里走,进去后又给安岚介绍了姚氏身边的那位年轻妇人,安岚才知道原是这妇人是姚氏的大儿媳薛氏。只是这次她看向那妇人时,又觉那妇人眼中的郁色重了几分,甚至隐隐露出戾气。 薛氏似乎也察觉到安岚在打量她,就转过脸看向安岚,安岚即对她微微笑。薛氏也笑了笑,勉强收起目中的情绪,这会儿甄毓秀问了方媛媛句:“可都有谁过来了?” 方媛媛道:“晋香会的那些人都来了,你们俩算是晚的,除此外,还有甄家的少爷,李爵爷,方家的三爷和三奶奶,会还有郑家的几位少奶奶可能也要到。” 安岚又发觉,方媛媛说出这句话时,薛氏的身体忽然就僵了下。 同时,姚氏诧异道:“这来人倒真不少,难为你个个亲自迎进去的!” “新来的客人我都亲迎,你是沾了安香使长的光。”方媛媛笑了笑,说话间,就到了正堂,便见里头丹阳郡主等人都起身,当真是衣香鬓影,香风袭袭,而这接着便是阵相互见礼问好。 “还以为你不来了。”安岚的位置正好在丹阳郡主的旁边,故她坐下后,丹阳郡主就对她道了句。 安岚笑了笑:“香院离这有点远,所以过来路上花了点时间。” 丹阳郡主点点头,又道:“上次晋香会,你做的那个香炉,真是好。” 安岚低声道:“郡主谬赞了。” 丹阳郡主轻轻笑:“其实也不止我觉得好,甄家的二少爷也极喜欢,听说他正打算请名师就着你做的那个香炉也做个。”丹阳郡主说着,就给她示意了下对面的甄承运。 安岚抬眼看过去,第眼看到的,却是坐在甄承运旁边的俊雅少年谢蓝河。 ————————————ily我知道你的,你的留言我都有看到,只是我不知道怎么登陆台湾网,所以在这里回应你,谢谢你的鼓励和支持^_^ 第079章 花露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那少年刚刚似也在打量她,见她看过来,便往这边微微颔首,然后才移开目光。坐在安岚另边的是方玉心,她直都有留意谢蓝河的举止,自然注意到谢蓝河这个动作。 因谢蓝河的母亲和方玉心的母亲是旧识,所以谢蓝河在回谢府之前,方玉心就已经认识谢蓝河了。在方玉心的印象里,谢蓝河从未这么关注过个陌生人,这令她心里生出些许异样,于是便看了看安岚,迟疑了下,轻声道:“安香使长这裙子真好看。” 安岚转头,便见方玉心面带着几分羞涩笑意看着自己,她怔,随后也微微笑:“方姑娘这身衣衫才叫好看,上头的花样儿很别致。” 她没想到方玉心会主动跟她说话,之前在寤寐林,方玉心过来跟丹阳郡主打招呼时,并没有跟她说过话。并且后来方玉心又被甄毓秀给拉了过去,于是她也就没再留意这姑娘,只当方玉心和甄毓秀是同类人。 只是这会儿瞧,却发觉方玉心跟她之前的印象有些不样,这姑娘面上并没有甄毓秀那等高傲和盛气凌人的神色,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羞涩,声音也极温柔,像是个水做的人儿。 被安岚这么夸,方玉心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自己描画的花样,安香使长若喜欢,我也给你描画副。” 却她们聊上的时候,坐在丹阳郡主另边的甄毓秀即有些不满地往这看过去,她跟安岚的两次交集,都非常不愉快,这份厌恶是自开始有了,后来也没能得到改观。因此她讨厌安岚,自然不希望所有人都跟她样排挤安岚,所以,当看到方玉心竟主动跟安岚说话,她心里的不快即摆在脸上。 丹阳郡主看了她眼。笑道:“难道是今儿起来的早了,脸色不大好。” 甄毓秀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微微撇着嘴道:“只是瞧着碍眼的东西,败坏了兴致。” 丹阳郡主是何等的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亦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便低声笑道:“这你也能吃醋。” 甄毓秀微微皱着眉头,眼睛瞟着那边道:“玉心妹妹很单纯,不知道虚伪藏奸那套。比不得有些专爱使用心眼的人。怕是会吃亏。郡主也应该小心些。身边的丫鬟嘱咐几句,免得跟我样,不留意就被算计了。” 她们本就是坐在块儿,甄毓秀这话也没有刻意压低。所以安岚和方玉心都听到这几句话。安岚却只当没听到,依旧神色自若,倒是方玉心,面上即露出几分尴尬,然后有些歉意地对安岚笑了笑。想打听的事,也有些不知该怎么问出口了,便又往谢蓝河那看了眼,却正好谢蓝河也往她们这边看过来。方玉心似做了亏心事般,赶紧垂下眼。幸好这会儿方媛媛开始命人将她最近收集的香品送进来,及时解了这份尴尬。 安岚看得出方玉心对自己直是欲言又止,但她秉着看少说的原则,没有问,方玉心垂下眼后。她也移开眼睛,往门口看过去。 丫鬟们鱼贯而入后,方媛媛就笑着道:“这是前些日子得的些香露,让大家品鉴品鉴。” 每位丫鬟捧着的托盘上,都放着个琉璃瓶子,瓶子里装液体,都是各种花或是药草提炼出来的。味道浓郁非常,香味自不同于平日里他们常接触的合香,姚氏手里拿着瓶蔷薇花露闻了闻,然后道:“这花露我也有,只是不如你的味道纯,是你蒸出来的?” 安岚也拿起瓶蔷薇花露闻了闻,遂发觉刚刚在薛氏身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不过薛氏身上的花香却比这逊色几分,姚氏说的倒没错。 “我可没这本事,你若喜欢,会送你两瓶。”方媛媛说着,就看向李砚和方三爷,“李爵爷和方三爷觉得如何?” 李砚今日本是不打算过来的,只是因为跟方三爷有些交情,而方三爷出门时特意绕路去找他,将他也带了过来。说来方三爷原本也无意今日的香会,但方三奶奶很是期待,又硬是要他陪着块。所以他们两位能过来,方媛媛也是有些诧异,故而不敢冷落了。 李砚对这等香没什么研究,随意道了几句,就将手里的花露递给方三爷和方三奶奶。方三爷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方三奶奶倒是挺有兴致,她平日最爱用的就是蔷薇花露,不仅抹在身上,每日还口服勺,据说能养颜美容,所以此时见到方媛媛,如同见到知音。方三爷在旁直表现得很是体贴,那夫妻恩爱的画面,简直羡煞旁人。 姚氏边听方三奶奶侃侃而谈,边转头对薛氏道:“懂得比你还。” 薛氏往方三奶奶那看了眼,脸色有些不好,勉强笑了笑:“我也就是随便玩玩,自然不比方家的奶奶,方家到底出了大香师。” 姚氏也往方三奶奶那看了眼,随后道:“也有些太得意了。”随后她又看向方媛媛,发现方媛媛跟方三奶奶聊得比谁都热络,其实,她们两人今日是第次见面,可眼下的场面,任谁都觉得她们是年好友。 薛氏没有应声,只是又往那边看了眼,正好这会儿方三爷也抬眼,往随意看了看,两人的目光对上,很快又分开,薛氏垂下眼,睫毛轻颤,似受惊了般。 方三爷收回目光后,眼睛又看向自己的妻子,不时与之交流。 随着琉璃瓶子的盖被打开,各种花草的香气开始弥漫整个花厅,方媛媛笑着道:“其实时下唐人爱合香,想不到三奶奶却喜欢花露,看来今日当真是找到志同之人,日后应当往来才是。” 方三奶奶遂应下,姚氏似有些不耐烦了,便道:“今日的香会,就是品这些香露?” 安岚放下最后个琉璃瓶,方媛媛嗔了方三奶奶眼:“自然不是,我准备了点新鲜的玩法。” 第080章 寻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如今宫里盛行吃香,为今日的香会,方媛媛特意请了位御厨过来,午宴专门设的是香宴。只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品尝,未免有些没意思了,毕竟来赴宴的客人当中,这等宴席对他们来说,都不算新鲜。 因此方媛媛设了个小游戏——香在园中。 她将今日拿出来的这些花露,十种不同的花露,每种都装在到三个琉璃瓶子内,分别藏在园中,由客人前去寻。客人寻到少香露,御厨就用少香露烹饪香食,若是瓶都没能寻到的话,那今日的香宴,就只能空着肚子和酒了。 这游戏规则道出,果真有好些客人觉得有趣,相互看了看,然后都笑了。 方媛媛的安排倒是新鲜,如此不仅所有客人都参与到香宴的流程中,还顺便考校御厨的厨艺,自然不同于般的香宴。 “园中寻香,方娘子还真有雅兴。”丹阳郡主出了花厅后,就笑着道了句,然后问安岚,“安香使长是自己寻,还是与我块?听闻方园的景致极好,不过我未曾来过,若是有人块游园观赏,也能番兴致。” “这虽是个游戏,但也是要瞧最后谁能夺得头筹,既然都是晋香会的人,安香使长又有过人的才能。”甄毓秀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这安岚道,“跟别人结伴,万拖累的安香使长,如何了得。” 丹阳郡主看了甄毓秀眼,嗔了句:“你这张嘴啊……” 安岚笑了笑:“郡主若不介意我愚钝,我自是乐意有人结伴而行。” 甄毓秀即沉下脸,不悦地看着安岚。 正说着,方玉心也过来了,甄毓秀就拉着方玉心道:“玉心妹妹与我块去寻香?” 方玉心有些羞涩地道:“咱们同郡主和安香使长块走可好,我寻东西最笨了,总会害怕,跟你们在块还能安心些。” 丹阳郡主温和地笑道:“那自然是好的。”她说着就询问地看向安岚,安岚微笑。没有表示反对,也不可能会反对。这些人虽都是对手,但与她们结交,即便只是泛泛之交,也有利无弊。 甄毓秀黑着张脸,跟在后面,盯着安岚的背影,恨得牙根直痒。 而她们往园中走去的时候,姚氏和方三奶奶她们也都出了花厅,方媛媛对方三奶奶开玩笑地道:“他们虽是结伴寻香。但也是谁先找到算谁的。如此。倒是三奶奶占便宜了。会方三爷寻得香,自当是给三奶奶双手捧上,依我看,这最终拔得头筹的。怕是三奶奶莫属了。” 方三爷在旁摇头微笑,却也不反驳这话,如此,倒是明着承认了,这份恩爱和疼宠,当真是叫人艳羡。 方三奶奶脸色微红,但眉眼中却有得色:“瞧你说的,今日的主角是那十六个孩子,我和三爷不过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薛氏在姚氏身边。垂脸不语,方媛媛又同方三奶奶说了几句,然后就放她和方三爷走了,跟着李砚也被甄承运喊了过去,不会。这花厅门口就只剩下方媛媛和姚氏以及薛氏。 姚氏对方媛媛道:“我对你这园子熟悉得很,就不跟他们块玩了,今日天气好,去亭子里坐坐吧。”她说着就看向薛氏,“你也去吧,不用在我跟前拘着。” 薛氏迟疑了会,才应声,然后也往园中走去。 方媛媛看着薛氏的背影,微微扬眉,道了句:“你这儿媳妇,今日看起来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姚氏面上也露出几分不满:“每天在我跟前都是这样,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苛刻。” 薛氏的娘家地位不俗,王大少爷又不是姚氏所出,所以如今王家后院的权斗非常紧张。此事方媛媛自是了解几分,因此她收回目光后,就看了姚氏眼:“所以你如今想物色个可心的人儿?说来大奶奶也入府也快两年了,直不见消息,你心里是替他们着急了吧。” 姚氏随她块下了台阶,然后瞥了她眼,却是没有否认。 “那天我回去琢磨了遍,才明白,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关注起那小姑娘了。”方媛媛啧啧道,“如今想来,还真是合适,王大少爷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府里的丫鬟即便有瞧上的,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腻了。若是外头买的吧,样样合适的并不好找,而且身份太低了也不行,压不过大奶奶。所以说,我这么寻思,那丫头倒真是极合适的。年纪小,好调教,相貌自是不必说的,水灵灵的,还没有那妖里妖气乔模乔样的作态,再过几年想必会好。而且是入选了白广寒大香师的晋香会,本身又是香院的香使长,这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贵在特别,还又懂香识字,能跟大少爷说到块。日后有你抬举,到时龙争虎斗,想必会极热闹。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两人入了亭子后,姚氏就横了她眼:“黑的白的都被你给说了,我还猜什么猜!” 方媛媛笑了,请姚氏坐下户,边给她斟茶,边道:“不过,那丫头如今可是在白广寒大香师的晋香会呢,这若是能被选中……” 姚氏端起茶喝了口,才慢悠悠地道:“不说别人,就论清河崔氏的丹阳郡主,方家的兄妹俩,谢家的少爷这几位,你觉得那丫头有可能越得过他们?”姚氏说着就放下茶盏,接着道,“且不论这几位的出身和家世,单论他们在长香殿的背景,丹阳郡主身后的是崔文君大香师;方家兄妹身后的,是你们方家的方文建大香师;谢蓝河身后的是谢云大香师。这还是明面上的,余下的那十几位里头,没准还有别的大香师安排的人在。其实对长香殿有所了解的人,心里都明白,这次的晋香会,是白广寒大香师在挑选结盟者,不然怎么可能这几位大香师都安排自家后辈参与进来。” 方媛媛笑了笑,叹道:“所以说,那小丫头还不清楚,你就等着她落下来,然后接住。进不了香殿,能入尚书府,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姚氏笑着点头,随后才打量了方媛媛眼:“不过,你今日……似乎遇见知音了。我记得你跟方三爷虽是同宗同族,但你跟他那支走得并不近,怎么今日这般热络。” 方媛媛边斟茶,边道:“我以前养在祖母身边,自然不怎么跟他们往来,我有位堂妹,你可记得?” 姚氏想了想,就道:“丹娘?你这么提,我才想起,似乎有两年没见着她了。” 方媛媛放下茶壶,淡淡道:“她死了。” 姚氏愣,刚举茶的手遂放下,诧异道:“怎么?” 方媛媛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知道,消息传到我这的时候,已经下葬了,说是得了急病。” 姚氏诧异,半响无言,丹娘比她们小十岁,以前常常跟在她们身后玩,出嫁后,只要回长安这边,也定都会来找她。却不想,这突然就没了,姚氏只觉得心里有些怅然,时间也忘了自己刚刚在问什么。 …… 且说安岚这边,她们四人在园子里转了半圈后,就找到五个琉璃瓶子。丹阳郡主两个,安岚也有两个,甄毓秀个,方玉心没有。 甄毓秀瞧着这不是办法,四个人在块转,心里紧张,既然防着别人,还要手眼皆快,于是就道:“也转了好会了,分开找吧!” 安岚依旧没有异议,方玉心亦是赞同,丹阳郡主想了想,便点头。 只是她们刚分开,就瞧着方三奶奶从前面走来,丹阳郡主笑道:“三奶奶是从那边找过来的?如此,我就不去那边找了。” 方三奶奶笑道:“我这人马虎,没准有漏掉的。” 方三奶奶其实生得般,只是比较会打扮,三分颜色生生描出七分,不过,到底比不得天生丽质,但却难得,方三爷待她直就呵护有加,只是在旁人看来是这样。 丹阳郡主还是朝令个放向去了,甄毓秀想了想,就选了方三奶奶过来的方向。方玉心迟疑了下,还是跟着甄毓秀走,甄毓秀心里有些不快,却没说什么。 安岚对方三奶奶点了点头,然后照着自己刚刚选的方向走去。 “她是个心里藏奸的,玉心妹妹以后还是少跟她接触为好。”甄毓秀走了会后,忽然道了这么句。 方玉心怔了怔,随后垂下脸羞涩地笑了笑:“其实,安香使长看起来不似那种人。” 甄毓秀看了方玉心眼,忍住心里的火气,却这话,方玉心忽然瞧见谢蓝河的声音,就道:“我还是去那边找吧。”她说着就快步走开了,甄毓秀愣了愣,转头,就看到蓝河的声音,于是心里声冷哼。 安岚走了小段路后,忽然闻到蔷薇露的味道,立即顺着那香味寻去。却走到院墙的拐角处时,忽然听到男女在院墙另边低声说话,其实个声音赫然是薛氏! 第081章 误入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方三爷并非是那等让女人眼惊艳的男人,论相貌,比不上景炎;论成熟稳重,比不少李砚;论朝气蓬勃,比不上甄承运。但他身上的儒雅气质,令人第眼看到他时,不会特别注意他的相貌,只会让人觉得这男子似从书里走出来,很容易就能引起女人的注意。并且他待人向来和善,即便是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让人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令人不知不觉对他敞开心扉。 安岚迟疑了下,打算避开,只是转身时,却忽然看到方三奶奶在离她不远处的假山那附近寻香,她这过去,肯定会碰到方三奶奶了。偏这地方,就两个方向可走,若换另外个方向,就会被薛氏和方三爷发现。 迟疑之下,她只好就在那没动。 “若昀,我是为你好。”方三爷微微叹息,“都是我的错,不该对你动心,不该让你动了心,如今趁着还来得及,我们,我们都悬崖勒马吧。” 薛氏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他,目中透着疯狂的愤怒和嫉恨。好会后,她才颤着声道:“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是你的,真心话!” 方三爷目中露出痛苦和不舍,含泪看着眼前的女人,许久之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骗我!”薛氏冷笑,上前步,“你骗我!” 方三爷侧过脸,脸色也有些惨白,两手微微颤抖:“就当我是骗你的,我……你……”他说到后面,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似的痛苦到极致,再说不下去般。 薛氏却是声惨笑,声音里带着怨毒的嫉意:“方任及,方任及,你还在骗我!” 方三爷转过脸,默默看着她。眼里似还藏着无限爱意。 薛氏怔怔地对上那目光,只觉得又爱又恨,当时,她就是爱上他看着自己时的这等眼神。那温柔的,压制的,却又如潮水样的爱意,令她不知不觉间就沉沦进去。他就像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情人,他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发自内心。都是将她摆在第位。若有不得已两人不得相见的时候。或是相见时要装作不相识的时候,他过后,甚至会显得比她还要难过。 她似看到了往日缠绵时的浓浓情意,以及曾经的山盟海誓。那么真切,那么清晰,宛若才是昨日之事。 恨不相逢未嫁时……是她直直以来,藏在心里的话。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错了,看错了人,也付错了真心。 “宫里的那位娘娘,比我美是不是!是她让你从此不再见我了是不是!”薛氏又往前步。几乎贴到方三爷身上,抬起脸,看着他,如以前说情话时那般,低声道。“你是爱她,还是她能给你刺激?” 方三爷目中露出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薛氏冷笑:“怎么,你怕了!” 她又回想起自己知道这件事时的心情,震惊,不敢相信,以及愤怒。 方三爷沉默地看着她,许久,眼里的震惊退去,然后慢慢闭上眼道:“如今,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这样也好……你日后,好好的……” “哈!”薛氏笑了,是自嘲也是嘲讽,“都到现在了,你还想说这样的话来骗我!” “我——”方三爷睁开眼,声轻叹,“我该回去那边了,不然云华会找我的。” 云华是方三奶奶的闺名,薛氏震怒,死死盯着方三爷。 安岚往两边看了眼,那边已不见方三奶奶的身影,她赶紧离开那,又怕避之不及,走了几步,就绕到个假山后面藏起来。 方三爷转身时,薛氏不甘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的事!” 方三爷顿住,低声道:“如果那样让你好过的话……”他话没说完,就走了,薛氏有些愣怔地在那,满脸是泪。 从始到终,他都是情话绵绵!不知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待薛氏也离开后,安岚才从假山后面出来,心有余悸。 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还是这等不可告人的事,对两家都是丑闻,简直……安岚手紧紧握着手里的琉璃瓶子,在那,轻轻吁了口气,将情绪稳下来,然后转身也离开那里。只是走了几步后,忽然发现旁边的花叶下,有什么在闪烁,她怔,走过去,轻轻拨开那花叶,遂见那里放在个五彩的琉璃瓶子。 这些藏在花园里的瓶子,瓶盖都没有拧紧,仔细去闻,会闻到淡淡的香味。 真有蔷薇露在这! 安岚怔了怔,拿起那个瓶子,然忽然回头,却后面谁都没有。 错觉吗?为何总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 她拿起那个瓶子沉吟了会,再又往周围看了下,然后才离开。因刚刚耽搁了些功夫,她回到园中时,这场寻香游戏已经结束,众人纷纷将自己所得拿出。安岚不是最的,也不是最少的,没有过分引人注意,也没有令人侧目,表现得刚刚好。 方媛媛点过后,就让人送出厨房,然后请她们入亭内坐下。 安岚扫视了眼,不见薛氏的声音,也没有看到方三爷,心里诧异。因她过来的晚,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想问,却又觉得不妥。正好这会儿,有人问出她心里的问题:“似乎少了几个人?” 方媛媛笑道:“王大奶奶身子不适,去厢房休息了,会香宴开席后,再过来。” “方三爷和李爵爷呢?怎么也都不见影了?”姚氏扫了圈,也问了句,只是她话刚落,就瞧着方三爷和李爵爷从亭子外往这过来。 方三奶奶笑道:“三爷跟李爵爷有段日子没见了,刚刚两人在园中闲聊起来,连寻香的事都给忘了。” 安岚听了这话,不由怔,方三奶奶这话,似乎是在说方三爷刚刚直就跟李爵爷在块!? 正想着,方任及和李砚已经走到这边了,但两人是往男客那边走去,只是方任及却朝方三奶奶这边过来,方三奶奶便起身,出了亭子。 安岚在亭子内,看着那对恩爱的夫妻,只觉得讶异。若非她刚刚听到那样的番话,她定会认为这男人眼里心里,当真就只有他妻子人。因为那神色,看起来当真是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在里头。 只是,她加不解的是,刚刚,方任及究竟有没有直跟李爵爷在块儿? 之前,在假山后面,拿到那个琉璃瓶子时,心头猛地下,那等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令她很是介意。 只是,她出神的时候,花厅那就已经摆好花宴了。 于是众人又起身往花厅走去,安岚眼睛在人群中找了找,依旧没有看到薛氏,但当他们行至花厅门口后,就看到薛氏也从另边过来。 方园的隔壁,是个私人的小宅院。 平日里那宅院是锁上门的,听说宅院的主人都回乡下去了,那院子里连个看园子的仆人都没有。但今日,也就在刚刚,那宅院的门忽然被打开,随后位华服男子走了进去,路往里,来到处围墙附近。 方文建负手在那围墙前面,沉吟许久,然后抬眼,微微皱眉。 有人,窥视了他的香境! 会是谁? 白广寒? 他随即又否定这个答案,白广寒并不知道他来这里,即便真是白广寒,也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让他发现。 还是他心了? 方文建看着那堵围墙,眼神似乎能穿透过去,直接看到方园的花厅。 ———————— 又位大香师出来了,乃们猜,他想干嘛? 第082章 传酒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薛氏过来之前,又仔细描了眉眼,点了红唇,当真是脂浓粉艳。她本就相貌过人,这收拾,是艳冠群芳,那轻轻行来的姿态,将女人成熟妩媚的风情,尽数展现,当即就令晋香会里的好几位少年都看直了眼。 然而安岚看到薛氏,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究竟哪不对劲,时间又说不出来。似乎是觉得薛氏太美了,当然,薛氏本来就生得貌美,所以此时有惊艳的感觉,理应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安岚却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因为那种美,明明是很赏心悦目,但看在她眼里,却隐隐有种渗人的感觉。而且薛氏也在笑,也在同姚氏说话,行为举止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她却总觉得不对劲,就好似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点。 没有缘由,趋向于种直觉和本能,所以当她再仔细看时,却又怀疑刚刚是自己的错觉,薛氏此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再看方三爷,方三爷也显得很正常,虽薛氏入席后,方三爷也同大家样,往薛氏那看了眼。但是那眼神跟之前在花厅的时候样,并不像是两人刚刚有说过什么,于是安岚愈加诧异,难道,刚刚方三爷真的直跟李爵爷在块?那她之前在花园里,听到的究竟是谁的声音?可那明明是方三爷的声音,薛氏甚至还直接喊了方三爷的名字! 安岚忽然觉得脊背阵发凉,于是直挂在嘴角边的笑容也不觉收了起来,她想起自己之前在花园里,莫名地就是惊。如此说来,无论是刚刚,还是现在,应该都不是错觉,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薛氏进了花厅后,第眼就看向方任及,但那个时候方任及却没有看她。而是在同方三奶奶低语。直到入席后,方三爷自方三奶奶身旁离开,要走到男客那边时,才往她那看了眼。 本来,薛氏渴求的是能从那眼里得到些安慰,哪怕方任及只表现出丁点痛苦和不舍,对她来说,都是抚慰。可是,方任及那眼太过平静,因为平静而显得无情。而他的无情使得她加可悲。于是薛氏心里最后根弦。在那瞬,嘭地断了。 她坐下的时候,两手止不住地颤抖,脑海中不停闪现以往的幕幕。再思及他表面痴情。实则风流,无情无义……怨恨和嫉妒吞噬着她,而内心的痛苦到极致时,反慢慢平静下去,面上重新露出笑容。 安岚直在暗中留意,忽看到这幕,心头莫名的就是颤。 薛氏在笑,但那双眸子黑沉沉的,里头没有丝毫笑意。 却这会。方媛媛说话了,命丫鬟们上前斟酒,然后笑吟吟地道:“这是加了玫瑰花露的酒,先敬大家杯。今日这十六位晋香会的贵客,希望日后。都能成为方园的常客。” 十六人都成为方园的常客是不可能的,方媛媛本是世家出身,又次比次嫁得高,重要的是,方家出了位大香师。所以,如今能常出入方园的,都是非富即贵,长香殿的人,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这里的座上宾。 但今日方媛媛并没有特意请往日常进出这里的贵客,却也是有意为之。 眼下这十六人里,有身份高贵者如丹阳郡主;有出身高贵者如方玉辉,方玉心,谢蓝河等;除此外,还有数位官家子弟,以及虽家中不算富裕,亦无权无势,但也是出自书香门第;最后,才是如安岚等几位,来自长香殿下属香院里的香使长。 这些人,且不论各自本事如何,单就身份地位而言,他们的路,也都会各自不同。何况,白广寒大香师最终,只从他们当中挑人。 所以,方媛媛这句话,似的提醒他们,都是相互的对手,十六个人,只有人能到最后。 无论方媛媛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她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十六人当中,起码有半人面上的表情微变。能入选白广寒大香师的晋香会,又是顺利从最先的三十二人当中脱颖而出,说明他们都是有定的背景,并且都对那个位置有期望。 所以,这样的提醒,就等于是往他们心上刺了针。 安岚垂下眼,看着搁在自己跟前的那杯溢着花香的酒,随他们块举起,轻轻啜了口。她很少喝酒,这些年在源香院,只有春节的时候,香院才会让他们喝上杯。香院里给她们喝的酒,自然比不上这里的顺滑馥郁,她的手指轻轻抚着精致的酒杯,她并不好这口,但还是很想从这十六人当中脱颖而出…… 这顿香宴虽各怀心思,但因主人招待得好,加上每个人都尽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面,所以也算是宾主尽欢。 并且为能热闹番,宴席开到中途,特意加了次传酒接龙的小游戏。这也是时下贵人们在宴中常玩的,便是丫鬟倒上杯酒,第位客人接了,先说句诗词或是俚语,然后就将那杯酒传递给下位,下位客人若接不上,就得喝了那杯酒。 开始是女客这边先玩,玩了会后,男客那边也参与进来。于是最后,大家都想将酒传到让对方那桌,气氛慢慢就热络起来,同桌的相互间也不再那么客气,自己将酒传出去后,就品着香食看着他人乐。 只有安岚,心头总隐隐约约感到不安,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的不安什么,眼睛随着那杯酒看过来看过去,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不过,还是有点引起她的注意,酒杯传到薛氏那后,下位,正巧就是男客那边的方三爷来接。所以,好几次薛氏都故意刁难方三爷,愣是让方三爷喝了好几杯酒。当然,这样的行为自然是令女客这边喝彩,只是这座位,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安岚猜不出,但她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重。 然而,这席香宴,直到结束,都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大家因喝了几杯而显得面上微红,兴致也比原先高了几分,相互间也都说得上话了。 “不过你今儿似乎有心事。”走出花厅时,丹阳郡主看着安岚笑道,“是担心下轮的晋香会吗。” 安岚摇头,又道:“郡主也要回去了?” 丹阳郡主点头:“接下来,应该是在下轮的晋香会上见面了,其实,我是有些担心的。” 安岚诧异地看了丹阳郡主眼,丹阳郡主笑了笑,又道:“谁能猜得出大香师的心思呢,我虽是郡主,其实并不比你有优势。” 安岚怔了怔,沉默下去,甄毓秀却从后面走过来,瞟了安岚眼,仗着酒气哼了声:“我劝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郡主不过是跟你客气两句,你不会就当真了吧!之前是算计我,下次,怕是就要算计郡主了,你也就这么点伎俩……” 丹阳郡主立即拉了拉甄毓秀,低声制住她:“好了,别说了,这等话是能混说的吗,快给安香使长道歉。” “道歉?我那天也是被她给骗了所以才给她道歉的。”甄毓秀在席上吃了不少酒,酒气将她平日里刁蛮性子都拱了出来,“我说的可都是事实,那天的晋香会,她要不是故意使诈,哪里能被挑中,哪里能在这里跟你我说话!合该是她给我道歉才对,个小小的香使长,也敢算计我!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你下跪磕头认错……” 安岚没有回嘴,只是神色淡淡地在那,看着她。 甄毓秀被她那眼神看得火冒三丈,对方的不应不答不辩解,似乎是对她的羞辱,嘴里的声音大了,引得正准备出来的客人都停住脚步,诧异又不解往她们这边看。 丹阳郡主已经皱起眉头,幸好这会儿姚氏走过来,声低喝:“住口!成何体统!” 甄毓秀怔住,回头,瞧着是自己姨母,气焰不由就弱了几分,酒也跟着醒了三分,于是面上即露出不安来,但神色里却还带着不甘。方媛媛笑着走过来,柔声劝道:“甄姑娘想必是喝了几杯,瞧这小脸红的,不急着走,去我厢房里休息片刻。我让丫鬟给备了醒酒汤了,让她喝碗,休息会再走。” 最后句是对姚氏说的,姚氏没有反对,方媛媛便让丫鬟扶着甄毓秀往休息的厢房那去了。随后姚氏才走到丹阳郡主和安岚身边,笑着道:“让郡主见笑了,那丫头不能喝酒。”随后又执起安岚的手,轻轻拍着道,“你别介意。” 安岚摇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姚氏身边的薛氏看了看,遂见她两颊的胭脂色浓了,比起刚刚,简直是娇艳欲滴。并且,很明显的是,薛氏此时的眼神里藏着兴奋,以及隐隐的恐惧。 安岚愈发不解,但这终究是别人的事,她不会蠢到去询问。 宴席散了,各种告别,结伴出了方园,安岚正上车时,位丫鬟忽然急慌慌地跑过来在方媛媛耳边道了句,方媛媛脸色大变,随即命仆人将正准备离去的客人再次请进方园。 ———————— 出事了,有人猜得出是出什么事吗?方大香师的目的,还木人猜出来啊…… 第083章 身亡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方三爷今日喝得也有些,所以宴席散后,女客们陆陆续续走出花厅时,他还坐在席位上,旁边的客人因看他面色潮红,故也不催着他起身,只让他在那歇着。 方三奶奶走了过去,想要扶他,却不慎将他碟碗旁边那瓶香露打翻了。那瓶香露才吃了半,这打翻,即有浓郁的香气飞起,时间竟盖过厅内的酒气。方三爷对方三奶奶微微摆手,意思是让他先歇会再走,方三奶奶有些心疼,便出去请人送碗醒酒汤过来。 却方三奶奶刚走到花厅门口的时候,方三爷忽然觉得眼前的光线忽然亮了很,他眯了眯眼,撑着沉重的脑袋,慢慢转过脖子,就看到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从花厅外走进来。屋外的白光落到那男子身上,令他深衣上的花纹浮起,化成点点碎金,聚散不定地漂浮在空中,围绕在那男子身旁。 方任及觉得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又甩了甩脑袋,再看,那人已经跨过花厅的门槛,走了进来。他时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谁,但是,对方那身气派,却令他不由自主想从席位上起身。但不知为何,他好像对身体失去的掌控力,想起身,却怎么都不起来。而令他诧异的是,那男子明明就跟他妻子擦身而过,他妻子却似完全看不到那男子。而且,不仅他妻子,似花厅内所有人,都看不到那男子。 这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看不到!? 方任及怔怔的看着那人慢慢走近,待终于看清那人的脸,脑子当即声轰鸣。 他虽只是方氏的旁支,但因他自小就同主家走得近,所以少时是在方氏族学里读书。还曾是那位方家的天之骄子,如今同样是方家的骄傲,长香殿的大香师方文建的同窗。 只是方文建年长他几岁,当年他刚入学时。方文建就已是名满长安的少年英才。而且方氏子弟入族学读书的极,方文建自是不可能注意到他。但是后来,因为他常去给方老太爷请安的关系,所以两人不时会在方家碰面,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点头之交。 晃就二十余年过去了,当年令他仰望的师兄,如今是变得遥不可及。 “方,方师兄!”方任及有些呆滞地张口,又想起身。可是。无论如何使劲。身体还是动不了。 方文建负手走到方任及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用起身了,我过来,只是看在你是方家人的份上。让你死个明白。” 那是审判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自读书时起,方文建就是这样,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是以种绝对的态度,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强势且自傲,如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方任及愣住。似瞬间失去思考能力,但他的身体却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他全身都被冷汗打湿。 好会,他才干哑着嗓音问:“什,什么?” 方文建看着他。眼神凌厉:“你跟丫鬟作乐,同薛氏偷情,没人会管你,但是,你把主意打到宫里的娘娘身上,做出危及方家之事,方家自当留你不得。” 方任及呆在那,目中露出惊恐,他,以为没有人知道。 方任及是个情种,每个吸引他的女人,他付出的都是真心。无论是伺候人的丫鬟,还是宫里的娘娘,无论是他的妻子,还是别人的老婆,他都能与她们心心相印,水乳相溶。他见不得她们难过,看不得她们受苦,明知道是不可,却无法拒绝她们的爱意,深宫寂寞,他只想给出自己的点抚慰。 “方师兄,我——”方任及张口要解释,但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不来声。 周围的景色如水般泛开,门口的光涌进来,化成书院课堂台阶前的点点光斑,榕树如盖,阳光正好,那年他们都青春年少,朗朗书声如夏日的天空,干净碧蓝,万里无云。 年方十二的方任及抱着匣子点心坐在书院的石桌前,因等得久了,渐渐犯困,就趴在那匣子上打起瞌睡。方文建走过来时,他睡得正香,口水都从嘴里淌到匣子上面。只是他自小就生得白净,性情又极温和,身子骨还没开始真正发育,看起来像个小姑娘,所以此时这懒虫般的模样,瞧着反倒是可爱极了。 跟在方文建身边的书童就走过去摇了他下,他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看清来人后,眨了眨眼,赶紧起身,擦了擦口水,然后不好意思地笑道:“方师兄,这,这是我娘亲手做的糕点,娘说让我给师兄带来尝尝,谢师兄平日的照应。” 方文建看着已经被沾了口水的点心匣子,微微皱眉,方任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赶紧拿自己的袖子擦干净,然后学着方文建平日里的模样抱拳道:“我,我就不打扰师兄读书了!” 他说完,就呵呵笑着溜开了,方文建转头看着那个身影,阳光洒下,奔跑的少年渐渐成长,十三,十五,二十,三十……小白兔样的男人用那张纯良的面孔,在位又位贵妇之间周旋,最后终于沾惹了最不该沾惹的女人。 方文建得知后大怒,他既是方氏的骄傲,也是方氏的守护者。 天子也戴不起那顶帽子,皇家忍受不了那样的丑闻,方家的几位后辈亦不能因此事而断了前程。 所以,在天子察觉之前,方任及必须死。 而这件事薛氏也知道,自然也不能留下,正好凑成对苦命鸳鸯。 十二岁的方任及腾地从石桌上醒过来,左右看看,然后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梦,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长大了,还成了亲,还……想到这,他的脸下子就红了,随后赶紧摇了摇头,再往前面看了看。方师兄怎么还没过来。榕树上的知了直在叫,他又打了呵欠,再次趴在石桌上,慢慢闭上眼,嘴里还嘟囔了声:“师兄……” 夏日的暖风拂过,在石桌前回旋,阳光浮动,交织成少年方文建的模样。 他在那里看了方任及眼,石桌上小少年的身影慢慢淡去,方文建也跟着消失。书院的阳光正好。但那么漫长的夏天。也终究会过去。 方三奶奶捧着醒酒汤走到方三爷身边,却瞧着方三爷已经趴到桌上了,便笑了笑,将那碗醒酒汤放在桌上。然后伸手在方三爷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三爷,醒酒汤送来了,先喝口。” 方三爷没有动静,方三奶奶便又叫了两声,却依旧如此。方三奶奶隐约有些不安,就命丫鬟过来扶方三爷,只是丫鬟们刚碰方三爷,方三爷就突然从座上倒了下去! 李砚才刚出花厅。听到里头的动静,便又回来看。 死了!?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就死了? 方三奶奶呆了呆后,即大哭,屋里的丫鬟全都傻了。李砚回神得快,遂命人去通知方媛媛,并交代定要悄悄说,不可声张。 安岚等人头雾水地被再次请入方园,随即大门被关上,同时有人在门口守住,气氛令人隐隐觉得不安。随后就有几个嬷嬷领着丫鬟过来请他们先去厢房歇息,丹阳郡主和安岚等人皆是怔,就要问何故,却刚要张口时,他们就听到里头传来方三奶奶的哭声。 丹阳郡主先开口:“可是里头出什么事了?是谁在哭?” 其中个婆子摇头道:“老奴也不知,郡主请先去厢房休息片刻,倒是方娘子自会同郡主和各位贵客说明原因。” 方玉辉微微皱眉:“好端端地请我们都回来,还特意关了门上了锁,里头又传出哭声,此事若不说出个缘由,我等就只能自己进去找方姨问个清楚了!” 方玉辉说得认真,那婆子面上露出为难之色,眼前几位,可都不是普通客人。特别是说话的方少爷,那可是方家的人啊,可是方娘子交代过的,不可声张。幸好这会儿,方媛媛身边的丫鬟快步走过来,先给丹阳郡主施了礼,然后低声道:“方娘子是为着各位贵客好,所以才先留下各位。” 方玉辉即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顿了顿,才低声道:“方三爷,中毒身亡了。” 这话出,所有人心头都震了下,个个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怎么可能!”方玉辉脸色微白,方三爷即便与他不亲,但好歹是他方家的人,这又是在方媛媛的院子,竟然会出这等事!方玉心抬手捂住嘴巴,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安岚样是感到震惊,但同时心里又有几分茫然,随后似猛地想起什么,赶紧往周围找了找,结果没找到薛氏。薛氏呢?刚刚似乎没有块出来,方三爷中毒,是谁下的毒? 安岚正要往那个方向猜时,花厅那突然跑进来个丫鬟,苍白着脸寻到姚氏身边,结结巴巴地道:“夫夫夫人,大,大奶奶,不好了!” —————————— 方三爷为方三奶奶寻了香后,就同李砚聊天去了,并没有去见薛氏。像这种男人,对于偷情这种事,不偷了,两人间的关系自然就结束了,不会特意去说分手,其实不说,也是为了日后留线,方便勾搭。园中奸情的那幕,是薛氏人入了方大香师的香境,而方大香师的香境,普通人是无法触及和窥视的,除安岚外,当然,安岚还不自知。所以,当时安岚看到方三奶奶就在附近寻香,但是方三奶奶却并没有再往这边过来,而是不自觉地避开了。 方大香师的目的揭晓喽(^_^)有往这方面想的童靴吗? 第084章 怀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宴席散后,薛氏去衣时,丫鬟在外面久等不见有人出来,喊了几声,还是不见有人应,心里担忧,就进去看了看。结果这看,竟看到薛氏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呼吸都停了。 方园这边陷入混乱的时候,方文建从围墙那转身离开,他的事情已经办完,接下来自有人善后。至于那位偷窥他香境的人,方文建坐上马车后,手支着脑袋靠在榻上,半阖着眼假寐,他直觉,他还会再次碰到那个人。 所以,他不着急。 …… 除去方玉辉和方玉心外,安岚等人,包括丹阳郡主,都被客气的请到方园的侧厅暂且歇息。开始,似乎是因为太过震惊了,所以倒没有人对此事有异议。只是,当大家都进了侧厅,等了段时间后,还不见有人过来跟他们说清楚情况,有人开始生出不满。 “让我们都在这里等着,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谁先开口嘟囔了句,语气了带着明显的不满和烦躁。 似乎并非个人这么想,因为随即就有人接着道:“可不是,方三爷和王大奶奶出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毒死的!” 安岚心头微微发沉,她觉得,方娘子将他们关在这里,肯定有什么事是跟他们有关的。 “这都下午了呢,我若再不回去,我娘该着急了。” “不行,我得去问清楚方娘子究竟想干什么!”位蓝袍少年忽然起身,然后朝谢蓝河道,“谢少爷去不去?你跟方家的人比较熟,你我块去,或许容易说话些!” 谢蓝河摇头,神色淡淡,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蓝袍少年脸色有些不好,但又不好指责什么,只是在转身后。嘴里嘀咕了句:“果真是私生的种。” 这话,旁边许人都听到了,谢蓝河自然也听见了,于是起身,在那蓝袍少年背后问了句:“你说什么?” 气氛下子僵住,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俩。 蓝袍少年没想到谢蓝河会这么跟他说话,怔了怔,才转回身,有些嘲弄地看着谢蓝河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不就是谢家从外头领回来的私生子吗。听说你虽然是回谢家了。但是谢家族谱上却没有你的名字。不过是跟在方家兄妹身边的奴仆罢了,也敢在我们面前摆少爷的款!我刚刚叫你块,是看得起你,你……” 不等他说完。谢蓝河就已经扑过去狠狠往他脸上揍去。 蓝袍少年时被打得有点蒙,周围的人也有些傻了,他们平日里发生口角是常事,但没说两句话,就直接上手厮打在块,却是没有见过的。 安岚也收回神思,有些压抑地看着眼前的这幕。 谢蓝河表面上看是个羸弱的少年,但打起架来,却似能不要命般。其实蓝袍少年的身材明显比谢蓝河占优势。但谢蓝河那股狠劲,简直像只狼犊子,蓝河少年渐渐招架不住,不由发出几声惨叫。丹阳郡主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赶紧让旁边的人过去拉开他们两个。于是大家才纷纷动手。 而刚刚将他们两位拉开后,方媛媛身边的丫鬟就走了进来,她似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所以走过来时有点儿喘,再进来后,瞧着眼前这幕,不禁怔。 但是,这些可都是颇有背景的主,她哪有资格去教训,于是只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迟疑了会,才道:“会方娘子就过来了,大家请先别着急。” “把我们留着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蓝袍少年似觉得输给谢蓝河很没面子,脾气就大了许,他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也非常冲,完全没有之前表现的那等彬彬有礼的模样。 那丫鬟欠身道:“方娘子会会跟大家解释的,还请各位耐心等等,此时方娘子那事情很,实在脱不开身。” 蓝袍少年加烦躁,回身撞了两圈,不慎将旁边个花几给碰翻了,发出好大的声响。那丫鬟赶紧过去扶起来,随后丹阳郡主走过去问道:“这位姐姐,那方三爷和王大奶奶真的已经……” 那丫鬟轻轻点头,丹阳郡主又问:“姐姐可清楚,是怎么中的毒?” 那丫鬟赶紧摇头,道了句:“会儿方娘子会过来说的,奴婢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那丫鬟离开后,丹阳郡主低声对安岚道:“这么遮遮掩掩,怕是会与我们有些关系。” 安岚心头微惊,看了丹阳郡主眼,丹阳郡主也看着她,神色略略凝重。 而此时,方媛媛这边,时要顾着安慰姚氏,时又要想着该怎么处理这等事。刚刚她让人将薛氏的尸首从净房里抬出来时,薛氏身上忽然掉下块玉佩,正好被放三奶奶给看到了,并认出那是方三爷以前常贴身戴的玉佩。方三奶奶还记得,方三爷当时跟她说是不小心弄丢的,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看到。 偷情!? 这样的事,无论是王家还是方家,都绝不愿去沾,何况是人死了后在揭出来,这对个家族的门楣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因此,当有李砚提议报官时,姚氏立马表示反对,方三奶奶亦是下意识地反对,官府的人来,案情能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且不论,但是家丑这件事,肯定是要往外扬开了。 方媛媛也不愿让官府的人这么早就过来,这毕竟是她的地方,这等事若捅出去,那她的方园以后哪还请得到客人吗! 李砚有些为难了,他略懂医术,刚刚番仔细检查后,初步断定方三爷和方三奶奶都是中毒死的,毒就下到酒里。因为薛氏的座位连着方三爷的座位,并且当时传酒的时候,他们都看到薛氏总是故意针对方三爷,让他喝下她递上来酒好几杯。 如此,最大的嫌疑应当是薛氏,当时,薛氏却也中了跟方三爷样的毒。 那么,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呢? 方媛媛和方三奶奶的嫌疑最大,方媛媛是宴会的主人,自然有机会做这个事。而方三奶奶是方三爷的正妻,并且很可能是早就知道方三爷和薛氏之间的事,所以她直以来都是压抑着自己,装着不知情罢了。但是,这么长时间的压抑下来,发泄的方式也是自然就加火爆。 究竟是谁?其实,谁都有嫌疑。 片刻后,方媛媛忽然道:“或许,是那十几个孩子动了手脚,原本是要除去他们当中的谁,结果却不慎落到方三爷嘴里!?” 此话,也不无道理。 —————————— 所以,乃们看明白了吗,下毒的不是方大香师,当然,是方大香师做了这个决定,并且整个导演了这件事。 还有,大香师虽然有很了不得的能力,似乎若是看谁不顺眼,就能杀人于无形。其实,事情可不是这样的,身在高位者,若想要下面个人的命,很时候可能只表达个态度就足够了,根本无需另外费神。至于值得他们用香境直接杀人的,也不是真的就随自己的喜好去胡作非为。因为大香师统共有7个,相互间都有牵扯,并非就是条心,所以谁都不愿将自己的把柄落到对方手里。 第085章 安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此时,侧厅这边,方媛媛的贴身丫鬟出去后没会,又有两丫鬟拿着涂抹外伤的药进来。因谢蓝河的狠劲,蓝袍少年脸上淤青了好几块,其中边眼睛都肿了起来,上药的丫鬟只是轻轻碰,他就疼得龇牙,马上脚踹了出去。 那丫鬟不防,直接被踹到肚子上,即往地上摔。 手里的药瓶落下,药粉洒了地,另位丫鬟的手跟着抖,都不敢碰那蓝袍少年了,蓝袍少年是生气,烦躁地将她推开。旁边的人,有人发怔地往后退,有人看热闹的扬了扬嘴角,有人则是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声。 对下人动手,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在别人的宅院里对别人的下人动手,却是少见的。脾气谁都有,但是,能不能控制住自个的脾气,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之前无论是在晋香会还是在香宴上,这蓝袍少年都表现得彬彬有礼,俨然世家公子的做派,加上相貌亦生得不俗,所以在这十个人里,也算是比较出挑的。 可谁想到,就这么件小事,竟就暴露了本性。 丹阳郡主微微皱眉,冷眼看着蓝袍少年开口:“你拿丫鬟出什么气!” 被揣到地上的丫鬟不敢哼声,安岚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弯下腰扶起她低声道:“没事吧?” 那丫鬟含着泪感激地看了安岚眼,然后摇了摇头,只是要起身的时候,却哧地抽了口冷气。 安岚便道:“去纱橱后面,给我看看。” 她也是当奴婢的,以前亦没少被打,而且很时候,只要不是要命,无论被打得重,都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会被视作拿乔。 那丫鬟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胆子本就小,这会儿觉得疼得厉害,心里也有些慌。另位丫鬟年纪略大,见蓝袍少年差不上好药了,便也过来扶住那受伤的丫鬟,然后对安岚道:“谢姑娘,奴婢给她看吧。” 安岚没说什么,将掉到地上,还剩半瓶的药瓶捡起来,谢蓝河也将自己手里那瓶药油拿过来。同递给那丫鬟。并道了句“谢谢”。 那丫鬟有些受宠若惊。呐呐应了声,又对安岚道了谢,然后才扶着那受伤的丫鬟出去了。 安岚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恻然。那背影,太像以前的她和金雀了。 蓝袍少年发作之后,回过神,心里也有些后悔。他当然知道,在这等场合和这等情况下,是要管住自己的脾气才行,可是,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不知有难。十年的习惯。哪可能说改就能改得了的,何况,他心里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连怎么伺候人都不懂,这样的丫鬟要着有什么用,给主人丢脸。也让客人笑话,若是在他家,他早就将那两丫鬟狠罚顿。 因此,他对丹阳郡主的指责不以为意,只不过因为对方的身份到底比他高,背景也比他强,所以没有应声。而因丹阳郡主出声,旁边那几位等着看热闹的人也不自觉地收起嘴边的嘲笑,换上脸正经的表情。 侯在侧厅外面的是位老妈子,里面的这幕,包括刚刚的厮打和抱怨,丝不落地都看在眼里。 蓝袍少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即疼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再看谢蓝河好好的张脸,心里加来气,恨不得马上就将自己受的罪十倍还给谢蓝河。只是他此时心里隐隐有些怕谢蓝河,而眼前这些人,虽说有几位平日里跟他都有些交情,但在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不会帮着自己。 真是可恨,总有天要讨回这个便宜!蓝袍少年盯着谢蓝河恶狠狠地想着,然后又要叫谢蓝河声,只是他刚张口,方玉辉和方玉心就回来了,并且跟着他们块过来的还有方媛媛和李砚。 安岚都没想,甚至是花厅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方玉辉和方玉心会带回来个让人心慌的决定——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人觉得这事简直是可笑至极,可是,看着方媛媛和李砚那张认真的脸,他们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是不信任各位,而是在找出真凶之前,大家还是都留在方园比较好。”方媛媛扫视着厅里,这些晋香会的小客人,“只要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便让他回去,待此事过来,再去道歉。” 方玉辉和方玉心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这句话,样是包括他们俩的。说起来,他们也不知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现在这境况。方玉心甚至有些羡慕甄毓秀,也就甄毓秀因醉酒的关系,刚刚被扶到厢房歇下后,就直没有人去提她,倒让她避开了这糟心的事。 有人开口:“这,这太不像话了,这要怎么证明!” 李砚接着道:“方三爷和王大奶奶都是中毒身亡的,毒是下在酒里,而那些酒,则都是从女客这桌传过去的。” 李砚的话才落,马上就有位红衣服的女子道:“第,第个接酒杯的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不是我……” 每个人都在急于撇清自己的时候,丹阳郡主却道了句:“此事不合理,我们为何要毒死王大奶奶和方三爷?!” 方任及到底是李砚年之交,今日突然丧命,他又在场,自然要管管。 于是李砚看向丹阳郡主,微微欠身:“郡主说的没错,所以,方娘子怀疑是方三爷和王大奶奶是误服下毒酒。” 丹阳郡主怔,当即就明白李砚的意思,这话是说,很可能是他们这些人当中,因妒忌而生出歹毒的心思,只是却不慎毒错了人! 就在丹阳郡主发怔的时候,安岚问了句:“那酒里下的,是什么毒?” 李砚打量了安岚眼,摇头:“如今还未确定。” 既然要证明,自然是需要番时间的,而且眼下这些孩子脑里心里都懵着,下子也想不出个有用的事来。李砚陪着方媛媛交待完此事后,就出去了,只是刚走出门口,方玉辉就跟着出来提醒句:“李爵爷,长香殿下轮的晋香会是四天后。” 方媛媛回头看着自己的侄儿,随后又扫视了下侧厅里的人,面色微冷地道:“方园并非是要强留大家,若真有不愿留下的,自当可以现在就回去。但此事报官后,为查得水落石出,怕是官府那边还会让人去个个盘查,到时,没准会闹得大,毕竟方三爷和王大奶奶的身份不般。各位留在这里,想清楚怎么说,待官府的人过来后,也好五十地道出来。” 还有点,方媛媛没有明着道出来,那便是,眼下若有人着急着要回去,那么自然就是嫌疑最大的哪位。晋香会这十六人当中,虽有不少脾气不好的,但却没有位是蠢的,自然能听得明白这样的意思。于是,方媛媛的话落下后,厅内反安静了,就连蓝袍少年也都收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方媛媛便收回目光,感激地对李砚点点头,然后又快步往花厅那走去。 方三爷的事,她刚刚本是要通知方家的,但姚氏和方三奶奶却忽然起了争执。方三奶奶似因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愣怔过后,就想大闹,姚氏自当不肯。于是花厅那的混乱,可比侧厅这边还要严重,方媛媛希望尽快找到个新的矛盾点,引开方三奶奶和姚氏的注意力,不然,她的方园真要被掀了。 而方媛媛留下那些话离开后,侧厅里的人纷纷看向方玉辉和方玉心兄妹俩,方玉辉却没搭理那些眼神。方玉心倒是先看向谢蓝河,随即就发现谢蓝河脸上的淤青,就赶紧走过去:“这,这是怎么了?” 谢蓝河摇头,方玉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蓝袍少年,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此时他实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便没说什么,走到张圈椅旁边,撩袍坐下,面带沉思。 方玉心直在谢蓝河跟前嘘寒问暖,丹阳郡主则走到方玉辉身边,低声道:“你若有什么知道的,就说出来吧,也免得大家心里发慌。” 方玉辉抬起脸,看着丹阳郡主,再又往厅内扫了圈,目中露出丝嘲讽,就道:“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找到真正有嫌疑的人,大家自然就是清白的。” 蓝袍少年本是已垂下眼,此时听到这句话,即抬起眼,并且眼角发亮。 紧接着,好些人面上也都隐隐露出异样,就好事毒气在里头蔓延,令人有种寒栗的感觉。 方媛媛并没有限制他们只能待着侧厅内,片刻后,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出去了。人心浮动,侧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想发疯,每个人都在跟旁边的人低声交谈,唯独安岚直默默坐在旁。 丹阳郡主看了她眼,迟疑了下,便走过去问:“你心里有主意了?” “怎么会。”安岚摇头,“既来之则安之。” 侧厅内,没有出去的人,半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这样的想法,却在长香殿的消息送过来后,被彻底打破。 第086章 恶意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酒里的毒,有味是附子。”李砚同方媛媛边走,边低声道。刚刚安岚问了,但他没有说,是不想打草惊蛇。眼下这件事,有人不想闹大,有人想往大了闹,总归,最只能压天。明天,若是再不报官,让官府的人接手,那么王家和方家的人就都会过来。所以,方媛媛希望今日之内,能看出点端倪,到时她也好应对。 方媛媛心里惊,之前在花厅品香时,丫鬟们送上来的琉璃瓶当中,虽没有附子,但是花厅内盛香的匣子里,却有几个琉璃瓶里装的就是附子。当时她从匣子里拿出另外几瓶花露时,姚氏还特意问她为何不都取出来,她还笑着道了句那里装着是浓缩的附子,不怕的话,也可以拿去。 刚刚知道方三爷出事后,她马上去查了花厅内的香匣子,里面的琉璃瓶子个不少,当时还放了心。眼下,忽然听李砚这么说,她忽然想到,刚刚检查时,并没有看那些琉璃瓶里的东西还剩少…… 晋香会的那些孩子,个个都懂得调香,自然清楚附子的毒性。 会是谁偷拿了? 方媛媛和李砚都想到这个,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待他们走远后,拐角处走出两个身影,都是刚刚从侧厅里出来的人。两人对视了眼,迟疑了片刻,其中位试探地低声道:“园中寻香的时候,似乎有人特意往花厅那边走。” 另位即道:“好像是,我也看到了,你可看清是谁了?” “是个女的,不过肯定不是丹阳郡主,瞧着也不像是另外那几位世家出身的姑娘。” “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大都心底纯良。” “长香殿汇集百草,香院里的人。对那些东西了解得。” …… 两人越说越具体,最后达成共识,并商议着再去找几位对此事有共识的人。 而这会儿。天枢殿的话也送了进来,赤芍并未进方园。只是在外面转述白广寒的意思。第二轮晋香会的时间提前,定于明日上午,地点依旧选在寤寐林,题目是调香,需要他们准备自己最拿手的香品。 方园的人将天枢殿的意思送到侧厅时,侧厅里的人都起身,有人忍不住问道:“怎么忽然提前了?!” 有人着急道:“我。这怎么办?” 有人不安地道:“这怎么来得及。” 几乎所有人,都后悔参加今日的香会,沾上这等人命之事,眼下又没个解决的好法子。据说长香殿选人。除去才情外,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此事若是影响了自己的前途…… 方园离寤寐林很远,必须明日早就得动身,这动身之前。还得准备香品。时间很紧,若继续在这里耗下去,明日怕是根本赶不及去寤寐林。他们都清楚大香师晋香会的规矩,无论是谁,无论何种原因。只要迟到,就等于是自动退出。 大家心里都很着急,可是,这么人,却没有谁敢第个提出要离开。 “请方姨尽快报官吧。”方玉辉说着就起身,“我去说。” 只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所有人身上依旧带着命案的嫌疑,而且,刚刚李爵爷表露出来的那个意思还让人介意了。下毒者并非是针对方三爷和薛氏,而是针对这些人当中的其中人,或是几人。 而且,这等怀疑并非没有理由,他们都是竞争对手,仅凭这点,就足够让人怀疑了。也或许,李砚的意思,正好触到了某些人心里的想法。所以,虽有人赞同方玉辉的决定,但还是有人倾向于能马上揪出下毒者,洗清自己的嫌疑。 “等下。”方玉辉将要出去的时候,刚刚出去的那几个人纷纷往前几步,阻止他出去。 方玉辉不解,询问地看着他们。 蓝袍少年刚刚也出去了会,本是去解手的,却半途碰到两鬼鬼祟祟的家伙。于是这会儿,他忽然走到安岚跟前,打量着她道:“有件事,我想问其中位,问清楚后,我们再块去寻方娘子。” 安岚有些莫名,方玉辉亦是不解,便道:“什么事?” 蓝袍少年冷哼声,刚刚他踹了那丫鬟脚后,安岚故意装好心去扶个丫鬟,反衬他性情暴躁,令他心里极是介意。刚刚那么人,也没谁屈尊去扶那小丫鬟,偏她就做了,还当着他的面,这不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是什么。虽说这丫头生得漂亮,但是,除非他心情好,否则绝不会行怜香惜玉那套。 蓝袍少年看着安岚道:“之前在园中寻香的时候,你都在哪转悠呢?” 安岚怔,迟疑地看了他会,才道:“方少爷为何问这个?” 蓝袍少年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问你你就回答,哪来那么话!” 他眼中的戾气很重,安岚微微皱眉:“方少爷似乎误会了,今日你我都是方园的客人。” 方玉辉也有些看不起蓝袍少年这副颐指气使的做派,便喊了那少年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制止之意:“易阳!” 蓝袍少年姓陆,表字易阳,跟方玉辉不算知交,但平日里也都有往来。 于是他便道:“那个时候,你悄悄去了花厅是不是?” 安岚微怔,不明白陆易阳忽然跟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究竟是何意,但她直觉绝非好事,于是便道:“既是园中寻香,我去花厅做什么,方少爷到底想说什么?” “当时安岚姑娘确实是与我块在园中寻香。”丹阳郡主也不明白陆易阳为何话说这些话,但还是开口证明安岚说的是事实。 陆易阳却哼了声:“但是,丹阳郡主确实比她提前结束寻香,而她,则几乎是最后位交出香露的,并且当时还是个人匆匆赶到亭子那边,是与不是?!” 丹阳郡主怔,却这会安岚隐隐猜到陆易阳究竟想做什么了,刚刚李爵爷说方三爷和王大奶奶是中毒身亡的,方玉辉又说,只要找出下毒的嫌疑人,别的人自当就是清白的。 陆易阳特意跟她提起花厅,她忽然记起来,当时在花厅品香时,方娘子曾说过,那匣子里放着几瓶附子。附子有毒,方三爷和王大奶奶都是中毒死的,而他们这些人对于附子的毒性少都有了解…… 她之所以是最后位回到交香露的亭子那,是因为当时在院墙忽然碰到王大奶奶和方三爷。那个时间里,她身边没有别的人,没有人能证明她那段时间究竟在哪。 安岚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她抬眼看着周围的人,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偏偏挑中她,因为天生的阶级不样,所以容易让人马上做出选择。 安岚暗暗咬牙,脸平静地道:“因为想寻几瓶香,所以用了些时间,有何不可。” 陆易阳笑了,却突然牵扯到脸上的伤,于是那笑容即僵住,随后就收起面上的笑,又哼声:“是没什么不可,不过,你之所以会耽搁了时间,却不是因为寻香,而是你回了花厅趟。” 安岚皱眉,眸子浓暗,面色如常:“香在园中,我回花厅做什么,方少爷反复这么说,究竟是何意!” 陆易阳有些得意地道:“你可别不承认,这话可不是我随便说说的,是有人看到你回了花厅。” 他这话落,果真就有人三四个人出来道:“没错,我们都看到了。” 安岚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们真是打的好算盘,只要她的嫌疑大些,那么到时他们要求离开,顾忌自当就少许。而她有了这样的嫌疑,方娘子必不会放她走了,如此,他们是无形中除掉她这个对手。 安岚正要开口,陆易阳却赶在她前面道:“行了,这事就到方娘子那说去,这事也关系这大家是不是都是清白的,最好都块过去。” 只是,不等他们动身,谢蓝河忽然开口:“你们几位,是什么时候看到安岚姑娘去花厅的?” 那几个人愣了愣,其中人迟疑了会,就道:“当然,是在她回亭子之前。” 另外几人即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时候。” 谢蓝河又问:“之前,之前久?” 丹阳郡主也不笨,也隐约猜出陆易阳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下,便也跟着道:“其实安岚姑娘并未耽搁长,同我们分开后没会,也回了亭子交香露。” 方玉心见谢蓝河为安岚说话,而且丹阳郡主都开口了,便跟着点头。 那几个人似没想到会有人为安岚说话,心里有些没底,便迟疑着道:“之前,之前刻来钟。” 谢蓝河便将他们的话重复遍:“在安岚姑娘回亭子交上香露约刻钟之前,你们都看到她去了花厅?”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会,然后纷纷道:“没错!” 陆易阳直觉谢蓝河忽然插嘴没安好心,只是开始,琢磨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没说话。但脑子转了圈后,他心里忽然道声“坏了”,只是没来得及开口阻止,那些人就都已经点头。 第087章 配合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谢蓝河马上接着道:“我记得在安岚姑娘回亭子之前,你们几位早就已经回到亭子那边,并且时间正好超过刻钟。因为你们回了亭子后,方娘子才点了炷伴月香,香烧完后,安岚姑娘才回亭子。” 丹阳郡主有些讶异地看了谢蓝河眼,外表如青竹般俊挺的少年,心思却那么细腻。刚刚若非亲眼所见,很像想象,这样位少年,与人厮打时竟会那么狠。 安岚原是要开口的,听谢蓝河这么说后,心里稍安,于是收住嘴里的话,选择沉默。 刚刚着急点头的那几人,顿时有些懵了,面面相觑了会,其中位便有些心虚地道:“我,我记错了,我是早在刻钟之前就看到她往花厅那去的,有,有两刻钟。” “没错,你突然这么问,谁能记得那么准的。” “可不是,再说,当时又没特意去看漏壶,记错了时间也正常。” “没错……” 此时,安岚忽然开口:“花厅离寻香的园子有段距离,如此说来,你们当时并没有在院子里寻香,而是直都在注意花厅?这倒是奇怪了,当时明明都是去园中寻香的,怎么你们却反走到花厅那徘徊,难不成花厅里有什么东西,加吸引你们?不然,怎么花厅那有谁进去,都被你们看到了?” 她这话的陷阱,可比他们高明了,完全就是拿他们自己的话坑害他们。 这下,就是傻子都听得出来安岚是什么意思,想诬陷我,你们个个都逃不了,且看最后遭殃的会是谁。 陆易阳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恶狠狠地盯着谢蓝河。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众口致,那丫头想赖都赖不掉。此事是给所有人都争取有利时间。他是为自己着想,但同时也是为大家着想。却不料中途杀出个程咬金! “还去方娘子那说吗?”谢蓝河看着陆易阳道,“虽不明白陆少爷之前说的,此事为何与大家的清白有关,但既然是如此重要,自然不能耽搁。” 方玉心还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听谢蓝河都这么说了,便也跟着道:“的确是不能耽搁了。哥哥,郡主,我们也去吧。” 丹阳郡主有些复杂地看了安岚眼,却没有出声。 方玉辉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刚刚想,也就明白了陆易阳和那几个人是什么心思,他有些诧异,但的是不屑。这份不屑并非是因为同情安岚,而是因为他心里还有骄傲。在他看来,用这等手段证明自己是清白,本身就是对他的种侮辱,因而他也没吱声,只是冷眼看着。 他们这样的态度极大地刺激了陆易阳。遂道:“当然是要去说的!” 只是他走到门口时,刚刚跟他块帮腔的那几个人却迟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不怎么敢挪步。陆易阳回头看,脸都黑了,气得骂了句:“都是窝囊废!”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这些人当中,虽确实有胆小怕事的,也有捧高踩低的,但无论他们性格如何,却也都是被人捧着哄着长大的。个个在家里可都是少爷小姐,进出有人伺候,出门有人给脸,如今又被选入大香师的晋香会,是顺利晋升级。 而说起来,陆易阳的背影也不比他们高少,刚刚还被丹阳郡主指责了声,眼下方玉辉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要在他那边,所以,当“窝囊废”这三字从陆易阳嘴里蹦出来时,那几个帮腔的都毛了。 有人当即就嘲讽道:“你威风,刚刚怎么被人打得都还不了手。” “瞧那脸的伤,自己丢人不知道。” “若是我,早就回家待着去了。” “还有脸说别人!” 陆易阳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些人,好会后才道:“好,好好,说你们窝囊小爷还真没说错。那么好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又是谁来找我的?!” 这话出,相互接着话嘲讽的那几位顿时收住嘴里的话,面上纷纷露出忐忑之色,有人忍不住开口道:“你胡说什么!” “怎么,敢做不敢承认,不是窝囊废是什么!”陆易阳被彻底激怒了,“没本事做好,又没胆子承认,小爷还真耻于跟你们这样的人为伍!” 侧厅内,有人忽然哭了,哭的还是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他也不是大哭,就是低低抽噎,然后不时拿袖子擦擦眼睛。安岚往少年书生那看了眼,目中没有同情,只有几分羡慕,身上穿得那么好,又这么轻易就能哭出来,半是自小就在呵护中长大,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个人命嫌疑的帽子,就已经将他押得慌了。 而除那少年书生外,还有几位,是脸色苍白,脸或是盛满了担忧和惊惧。 他们没有哭,但看起来却也不比那位抽噎的少年书生好上少。 紧张不安的情绪在他们脸色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于是纵观整个侧厅,眼下还能淡定自若,竟不到半。而可以机警应对某些刁难的,则是凤毛麟角,所以,丹阳郡主再次看向安岚,迟疑了会,才道:“时候不早了,你想回去吗?” 安岚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想了想,便点点头。 丹阳郡主又道:“我也打算回去,这里的事,还是就交给官府查办吧。” 安岚再次点头,只是将出去时,她忽然道句:“郡主也会担心吗?” 丹阳郡主怔,想了想,便道:“担不担心,跟我是不是郡主并无大关系。” 安岚笑了笑,就往厅外走去,只是行了几乎后,似忽然想起什么,就转过身,朝谢蓝河曲膝施了礼。 谢蓝河侧身避开。 方玉心则是愣住。 …… 此时花厅那边,方三奶奶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却还是没能将自己的丈夫哭得活过来。 姚氏是觉得糟心,儿媳私下里的事,她直不知道,今日突然知道了,却人也没了。她甚至比方三奶奶想揪出这下毒的人,因为无论如何,王家都担不起自家儿媳同别的男人殉情这个事。 只是眼下,她想跟方三奶奶商议这件事该如何办,方三奶奶却点都不配合,有时间就哭,令她烦不胜烦! 第088章 自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只是安岚和丹阳郡主刚刚走出侧厅,陆易阳也跟着冲出去。若只是安岚提出要离开,他绝对是乐见其成,但加上丹阳郡主,而且还是丹阳郡主先提出,并同安岚结伴出去,那这事反而对安岚有利了。依丹阳郡主的身份地位,没有人敢随便将命案嫌疑扣在丹阳郡主头上,加上刚刚丹阳郡主还为安岚说话,那么,到时大家的态度半也会有所转变,如此,他前前后后这些亏岂不是白吃了!那日后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人争口气佛争炷香,他宁愿今日就耗在这里,也绝不会让这些人没事样的走出方园。 …… 方媛媛重新检查了下琉璃瓶里的附子,发现其中瓶当真少了半的量。 眼下方三爷和薛氏的尸体就放在花厅的屏风后面,方媛媛手里正捏着个琉璃瓶沉思时,李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告诉她个新的发现:薛氏中毒的量,远比方三爷。 方媛媛眉头紧蹙,事情越来越棘手,此事,她也脱不得干系了,只是,究竟是谁偷了琉璃瓶里的附子?迟疑了片刻,她终是将此事说于李砚和姚氏还有方三奶奶听。 方三奶奶似受到的刺激过大,刚刚吵着要报官要方家的人过来做主,这会儿眼神却变得有些呆滞,听了方媛媛这么说后,基本没什么反应。方媛媛让丫鬟扶她去厢房休息,她却又不答应。 姚氏也有些没主意,刚刚她已经让人去尚书府通报消息了,但因为方园离尚书府有段距离,这来回,也得小半天时间。而且这几日王大少爷外出会友,而王尚书这个时候正在朝中。眼下也只能让府里的大管家先赶过来。 李砚沉吟会,便问:“知道被偷的时间吗?” 方媛媛道:“应当是在园中寻香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花厅里没人。” “难道真有人……”李砚迟疑着开口。却话还没说话,外面突然插进来句话:“把人都叫过来直接问可不就清楚了!” 李砚和方媛媛等人循声转头。便瞧着位脸上带彩的蓝袍少年从花厅外大喇喇地走进来,面上带着几分不耐烦:“据我所知,有个人的嫌疑极大。” 陆易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好丹阳郡主和安岚也走到花厅门口,而她们身后还有方玉辉兄妹及谢蓝河等人。自丹阳郡主和安岚从侧厅出来没久,里头的人也都纷纷跟上,所以。这会儿花厅门口下子围了十人,加上跟过来的丫鬟婆子等,足有二十来人了。 陆易阳抢先步说出这句话,丹阳郡主倒不好再提先行离开的。便沉默地在旁。花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方三奶奶眼珠子动了动,然后抬眼,看向他们,空洞的目光在那些年轻的孩子身上慢慢扫过。 方媛媛询问地看了下李砚。李砚微微颔首,他本也是想看看晋香会的人是什么反应,现在既然都过来这边了,那就照他们的意思办也不无不可。总之,这些个小祖宗。谁都不好将他们全部得罪了。 陆易阳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安岚,又瞥了丹阳郡主眼,再往谢蓝河那看过去,嘴角挂上冷笑。这次,陆易阳没有开口质问安岚,也没有故意针对谁,而是如大家样,依着顺序,当众说出寻香的那段时间,自己都在哪个地方,目击者都有谁。 这事并不复杂,又因为当天发生的事,所以大家都记得很清楚,因而用不了长时间就问得差不了。 方园的花园不算大,今日过来的人也不算少,所以很少有人真的能单独行动,并且没有任何人看到。寻香的那段时间,方玉心和丹阳郡主分开后,就谢蓝河以及方玉辉走在块。丹阳郡主虽是没有特意跟别人同行,但和甄毓秀不远不近地在个地方转悠。别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基本相互都看得见。 于是说到最后,还是只有安岚走到院墙那,听到薛氏和方三爷说话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能证明她就在那里。而且,但她如实说出自己当时就在院墙那寻香时,即有人道出,那个地方离花厅很近,顺着那条路就能直接走到花厅。 这下,不用别人出来帮腔了,仅凭这么几句话,重大嫌疑再次落到安岚身上。 陆易阳冷哼声,就对方媛媛道:“看来,这事差不明了了。” 安岚微垂着眼在那,也不知是不是太害怕了,所以直不做声。 此时,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跟她保证着定的距离,她的旁边留出很明显的块空地,冰冷的地砖倒映着周围连成片的香衣丽影,只有中间那个影子,孤单得突兀。 方媛媛沉吟会,又跟李砚和姚氏对视了眼,然后才开口:“你好好想想,当时有谁在你旁边吗?” 安岚摇头,姚氏开始皱眉,方媛媛则是又顿了顿,才叹道:“虽说眼下还不能下定论,但是人命关天,只能先留……” 只是不等方媛媛说完,安岚忽然抬眼道了句:“为何只问我们,懂得调香的,并非只有我们这十几人。” 方媛媛怔,李砚便道:“确实应该都说清楚。” 他说着,就先道出自己当时的行踪,寻香的时候,他基本都是跟方三爷走块,前后也有几位晋香会的孩子,自当没有嫌疑。姚氏则是直跟方媛媛在亭子里闲聊,旁边还候着几位丫鬟。至于方三奶奶,轮到她说的时候,她想了想,才道她开始是在花园的株花架下面转,找到两瓶香露后,就换了地方,路上还遇到丹阳郡主等人。 安岚即问:“我记得三奶奶是往东去的。” 方三奶奶点头:“后面那瓶香露,我就是在东边那个路口寻道的。” 安岚赶紧道:“当时我就在那附近,三奶奶可有看到我?” 方三奶奶看了她眼,停了好会,就在旁边的人稍稍提起心的时候,她轻轻摇了摇头。 陆易阳松了口气,心情瞬间转好,旁的人则纷纷看向安岚,眼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因终于能证明事不关己。然后明显松了口气之色。谁都清楚,安岚这下真的有些麻烦了,起码官府过来查清案情之前,她是不能离开方园了。 方媛媛正要接着开口,安岚却又道:“方娘子可有当初修剪园子时留下的图纸?” 方媛媛怔,便问:“有是有,不过你为何问这个?” “敢请方娘子取出图纸观。”安岚说着就施了礼,满脸诚恳地道,“事关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去过花厅,所以,请方娘子取出图纸,以便大家都能看得明白。” 方媛媛迟疑了下,似忽然想到什么,遂打量了安岚眼,却也不做声,转头往旁边低声吩咐句。片刻后,就有丫鬟将花园的施工图拿过来,方娘子命人打开。 那是张画得极其详细的施工图,几乎就是个同等比例浓缩在图纸上的小花园。 安岚道了谢后,就抬手,点向图纸上的某个地方,表明当时她就在那里。 方媛媛点头,安岚接着将手指移向前,然后停下,抬眼问方三奶奶:“后来,三奶奶就是在这个地方寻香的是吗?” 方三奶奶仔细看了眼,然后才点点头。 于是,安岚再次移动手指,在第三个地方停下:“这里是花厅。” 方媛媛再次点头:“没错。” 丹阳郡主已经明白了,心里默了默,然后抬眼看向安岚。方玉辉和谢蓝河也从那图纸上抬起眼,看着直到此时,依旧不慌不忙的安岚,眼里露出几分感叹。个才十三四的小姑娘,面对这等情况,竟能表现得像个三四十岁的人那么冷静。冷静且心细,每句话都说的那么平静,因为平静,所以显得有绝对的自信。 “当时我同郡主等人分开后,只往这个方向走的,最后是停在这边,接着,方三奶奶也是往跟我样的方向走,但是只停在前面这个地方。”安岚接着边拿手指在图纸上轻轻划着,边道,“从这个地方到花厅,共有两条路可走,条是经过方三奶奶最后寻香的地方;另条,则是会经过园中的凉亭。” 说到这,大家差不都明白了,而安岚也从图纸上抬起脸,接着道:“刚刚方三奶奶已经说了,当时她并未看到任何人,那么,请问方娘子和王夫人,那个时候里,两位可有看到我往花厅去的身影?” 方媛媛对自家园子了如指掌,所以早在安岚提出要图纸时,她就猜出安岚的意思了,因此这会儿心里不由叹服,然后摇头。 “谢三奶奶和方娘子为我作证。”安岚再次施礼。 她无法证明自己当时就在院墙那,所以只能去证明,她当时确实没有去过花厅。 李砚有些诧异,随后微微点头。 陆易阳怔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安岚这通下来,说的究竟是什么,脸色马上就变了,无独有偶,此时方三奶奶也微微便了脸色。 安岚用方三奶奶证明了自己没有去过花厅,那么,此事其中也反过来证明,当时方三奶奶完全有机会去趟花厅。 第089章 晋级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姚氏琢磨了好会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即起身看着方三奶奶道:“难道是你?是不是你!” 方三奶奶因刚刚哭的关系,面上妆容已有些花了,刚刚有丫鬟给她递了沾湿的棉巾,她背着身稍稍拭去面上的脂粉,所以此时整张脸白得有些吓人。忽然听到姚氏这般质问,方三奶奶先是呆了呆,然后拿手绢捂着脸再次哭出声,边哭边断断续续地道:“三爷,三爷你怎么,就丢下我走了……让我这般受人,欺辱……这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姚氏的脸色难看极了,方媛媛看这情形,忙过去安慰几句,然后就示意丹阳郡主等人先出去。 出了花厅后,方媛媛才轻轻叹了口气,垂首欠身道:“今日之事,委屈各位了。”她旁边的丹阳郡主等人忙侧身,方媛媛抬起脸,接着道:“各位适才说的话,我已命人记下,日后将送于官府,眼下各位皆可自行离去。” 这话落,大家忽有瞬的茫然,好些人甚至是愣住了。 丹阳郡主往花厅内看了看,方三奶奶还在哭,只是哭声小了许,姚氏已重新坐下。安岚也在往花厅里看,但她看的却不是方三奶奶等人,而是看向厅内的屏风。 刚刚,李爵爷说在园中寻香时,他直跟方三爷走块,并且前后还有几位晋香会的人作证。如此说来,她当时在院墙那的所见所闻,都是假的!?不,也不全是假的,王夫人证明薛氏确实也去了园中寻香,薛氏身边的丫鬟亦证明,薛氏当时有往那个方向走…… 凉秋的冷风拂过,园中的幽香袭来,安岚忽的打了个寒战。 今日,这里究竟是谁的战场?他们这些人。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走吗?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就连陆易阳也有些茫然,似的憋了全身力气,结果却打在团棉花上。 两条人命,丢得这么莫名,越想越令人觉得惶惶不安。 走吧! 无论如何,这样的命案,谁都不愿被沾上,能早点离开自然是要早点离开的,何况他们还需要为明天的晋香会准备香品。至于这件命案的结果。日后再打听不迟。 可是。当他们走出方园的时候。却看到赤芍就在方园门口,并且看起来似乎是专门在等他们。 安岚怔,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异样,丹阳郡主等人也是微诧。随后纷纷行礼,赤芍回礼,然后才道:“第二轮晋香会的结果已经出来,通过者是——”她声音微顿,眼睛从那十六个人身上扫过,目光在某几位脸上稍微停留,“丹阳郡主,方玉辉,方玉心。谢蓝河,甄毓秀,以及,安岚。” 秋风卷着枯叶在地上回旋,赤芍面无表情。声音冷漠,板眼地念出这六个人的名字后,就接着道:“第三轮晋香会定于三日后,地点在天枢殿,为期十五天。请各位回去安排好时间,只要晋香会开始,中途就不得退出,否则视为弃权。” 所有人都愣住,似不明白赤芍刚刚究竟在说什么。 事情突然得已经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反应,好会后,丹阳郡主才开口道:“第二轮晋香会不是明日才开始的吗?怎么……就结束了?” 陆易阳也及是不忿地道:“没错,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而且这个结果又是怎么来的?” 赤芍冷木着脸道:“这是白广寒大香师的决定,大香师无需与你们解释任何事情。” 陆易阳被噎了下,气得撰紧双拳,满脸紫胀,连眼睛都有些红了。 到底不敢对大香师有任何不敬之语,但他终究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默认了失败,于是咬着牙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何他们能被选中,我却不行,我又差在哪了!” 马上,那些没有被选中者都跟着点头,就连丹阳郡主和方玉辉等那几位被选中的,也都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二轮晋香会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了,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评判的标准是什么? 然而,面对这么急切,不忿,疑惑的目光,赤芍依旧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要为他们解疑的意思。只是,就在她转身时,位香殿的侍女忽然走到她旁边,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几句。 赤芍怔,随后微微颔首,神态瞬间变得恭敬,再无刚刚的高高在上。 安岚往那位香殿侍女过来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停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车厢朴实无华,唯拉车的神骏极惹人注目,阳光下,通身皮毛光亮,绝非普通人家能养得起。 她不由握紧双手,心里无端生出几分紧张,那车里,难道是白广寒大香师? 不然谁能让赤芍改变主意! 丹阳郡主和谢蓝河及方玉辉等人,也都顺着安岚的目光往那看过去,大家心里都有同个疑问。而就在这会,赤芍转回身,眼睛再次扫过他们,然后开口:“进入香殿后,不是从此就过上有人伺候,与世隔绝的好日子,特别是身为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是需要亲自为大香师打理许庶务。如此,能入选者,需是无论在接人待物,还是在面对突发事情时,都能表现的沉稳冷静,不卑不亢,并且心思细腻,任何时候都能做出最有利决定的人。” 陆易阳愣住,张了张嘴,只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赤芍接着道:“未能入选者,或者性情暴躁,易冲动;或者受人左右,人云亦云;或者心思不正,处事不公;或者胆小怯懦,遇事慌张无措。这几点,但凡沾了样,都不够资格进入天枢殿。” 陆易阳面上阵儿红阵儿白,他当然知道,这几句话中,自己沾了哪点。 可是,他依旧不服,于是赤芍的话刚落,他就抬手指着谢蓝河他们道:“那他们呢?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这样,难道就只凭在方园那短短的段时间,便能断定他们日后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有这些情绪!” 面对这样的质疑,赤芍依旧木着张脸,平铺直述地道:“他们几位,在面对此命案时,无表现出惊惶失措或烦躁不安的情绪。除此外,你们几位意欲将嫌疑的要点推到安岚身上时,谢蓝河当即指出你们时间上的差错,说明其心思细,反应快;丹阳郡主,方玉辉和方玉心虽无特别的表现,但是处事大方,观察入微,没有因起突发情况而乱了手脚;至于安岚,在第二次面临质疑时,依旧不见惊惶失措,反而愈加冷静,用事实来说服别人证明自己,可谓心思细腻,临危不乱。” 陆易阳哑住,无法反驳。 安岚和丹阳郡主等人心里却都是惊,赤芍刚刚分明没有进方园,可是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却似她当时就在场般。 难不成,方园里早就有天枢殿安排的人?他们自进如方园的那刻起,每个人的举动言行,都被人监视着?! 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自心里升起,难道说……今天的命案,也跟天枢殿有关!? 只是这个想法出来,安岚马上就否掉了。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疑问,只是要开口是,陆易阳又是声质问:“那甄毓秀呢?她甚至这个时候都在方园里睡觉,连脸都没露,她又凭什么能被选中?” 赤芍道:“今日甄毓秀没有任何表现,本身就是种表现,何况,第次晋香会时,甄毓秀的表现并不俗。侍香人是俗人,为大香师处理俗事,与达官贵人打交道时,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的样子都不能做得难看。” 陆易阳大声道:“我不服!” 赤芍道:“在运气面前,每个人都不服,但不服并不能让运气到你那边。” “我——”陆易阳还想说什么,可是他却发觉自己再无话可说。 公平吗?似乎公平,又似乎不公平! 苛刻吗?当然是苛刻的,苛刻到你甚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被踢出局。 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不能放松,都不能掉以轻心,都要竭尽所能地努力! 有人忍不住低声抽噎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委屈,以为终于洗脱命案嫌疑,可以回去好好准备香品,明日开始参加新轮的晋香会。却不想,期待的心情还来不及建立,就被突然告知,所有的切都已经结束,你被淘汰了! 赤芍没有看是谁在哭,也不关心,解释清楚后,就看向丹阳郡主这边:“三日后上午,我在天枢殿门口恭候各位。” 她说完,就要转身,安岚忽然开口:“请等下。” 赤芍住,看向安岚,等她出声。 安岚顿了顿,才道:“我只是想知道,今日的晋香会,是,是早有准备的吗?是何时开始的?难道是我们进入方园的那刻起?” 方玉辉和谢蓝河等人都看了安岚眼,他们也有这个疑问,但因心里有所顾忌,所以没有开口。 赤芍在那,打量了安岚好会,才道:“今日的晋香会是白广寒大香师临时起意决定的,从你们被再次请入方园的那刻起,第二轮晋香会就已经开始。” —————————— (*^__^*) 这几章写的虽是命案,但其实是第二轮晋香会哦~~有木有人猜到这个? 第090章 良才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赤芍走了,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也离开了,车内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随后,王家的人来了,方家的人也来了,衙府的人也跟着赶到,方园陷入前所未有的热闹和混乱…… 傍晚时分,事情也终于有了个结果,方三爷和薛氏的尸体终于被分别运走,方媛媛亲自送李砚出去。 “今日幸亏有爵爷在,不然这事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送到门口后,方媛媛有郑重行了礼。 李砚回礼,温声道:“其实没有帮上什么忙。” 方媛媛道:“若非爵爷在,方园今日怕是要被掀翻,本该正式道谢的,只是今儿天已不早,我不好再留爵爷,只能改日。” “不用如此客气。”李砚说着就看了看方园的大门,接着道,“其实,今日即便我不在,在方娘子的经营下,方园依旧是方园。” 方娘子心里微异,李砚笑了笑,就告辞,然后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伺候方娘子的老嬷嬷上前步,看着李砚离去的马车,低声道:“李爵爷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方媛媛摇头:“不知道,其实,我直看不透他。” 老嬷嬷道:“今日,亏他在,才不会闹得太难看,会不会是……某位的意思?” 方媛媛沉吟会,便道:“不用猜了,少知道些也没什么不好。” 老嬷嬷点点头,便不再往下说,方媛媛又问:“那婆子呢?” 她问的是之前,丹阳郡主等人在侧厅时,直侯在侧厅外面,后来又跟着去了花厅的那位婆子。 此时方媛媛的话才落,位穿着藏青色长身褙子。头发梳得丝不苟的婆子就从门里面走出来,正是方媛媛说的那位。 那婆子跨出门槛后,就对方媛媛道:“这两日打扰娘子了。” 方媛媛便道:“不敢。您老稍等,我让人给您备马车。” “老婆子这两条腿还能走。就不再麻烦娘子了。”那婆子摇头,随后就下了台阶,直接走了。 方媛媛看着那个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背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办了这么年的香会,从没有哪次的香会这么令她胆战心惊。没几个人知道,今日的香会。并非她本意,而是方文建大香师的意思。就连香会要请什么人,也是方文建大香师给她定好的,但原因。却句都未与她说。 她自是不敢不听,可没想到的是,香会的请柬才发出去,那位婆子就找上门来,并道明是白广寒大香师的意思。既然这个香会请的客人主要是大香师晋香会里的人。那么白广寒想了解他们每位在香会上的表现,也是合情合理。方媛媛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所以,那婆子昨日就已经进了方园。 方媛媛不知道。今日的这件命案,究竟跟谁有关,也不愿去想,总归,眼下事情有个结果就行。活到这把年纪,又经历了那么事,她很清楚,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刨根揭底地追查真相。 “这天,总算是过去了。”方媛媛在门口,感慨了声,然后便转身进去了,方园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两天后,安岚去寤寐林时,才从位客人嘴里得知,衙府关于方园那件命案查出的结果。原来,方三爷风流成性,在外头跟他有首尾的妇人不少,王大奶奶薛氏就是其中位。据说两人勾搭成奸已年,方三奶奶其实早就知道,但面上直装作不知。直到在方园的香会上看到薛氏,又瞧着薛氏频频跟方三爷眉来眼去,下子唤醒了她年的嫉火,让她失去了理智。又正好知道方媛媛这里有附子,于是就寻得机会偷了点,悄悄放在薛氏的酒水里。 至于方三爷的死因,最后是从薛氏的贴身丫鬟那问了出来。 原来方三爷已经有好段时间没有再去找薛氏,薛氏几次暗中邀约,他也未去赴约。方三爷的态度令薛氏感到绝望,几次跟自己的贴身丫鬟透露,若再让她这么干等下去,她宁愿拉着他起死! 所以,薛氏在给方三爷下毒的同时,自己也起喝了加了毒的酒水,再加上方三奶奶给她下的毒,所以最后薛氏中毒的量,明显比方三爷。 这几天,这件殉情的风流韵事,已成为好些贵人之间的谈资。 因此,几天后,宫里位娘娘忽然得急病没了的消息传出时,反倒没什么人去注意了。 金雀知道这件事后,连连咋舌,同安岚走到寤寐林里时,还忍不住道了句:“你说,这算不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安岚瞅了她眼,正要让她别乱说,却不及开口,身后却忽然传来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小年纪,还是莫说这等话为妥。” 金雀和安岚皆是愣,两人回头,就看到她们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位模样齐整的和尚,身上穿着件洗的发白的棉袍,手里拿着串佛珠。年纪看着不大,估摸着有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眼神干净,不,应该是整个人看着都很干净。 若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和尚,她们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在寤寐林这染了万丈红尘的风流之地,突然看到个干干净净的和尚,两人都有些愣住。 “你是谁!?”金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眼后,好奇问道。 那和尚双手合十:“小僧净尘。” “你真是和尚?”金雀大为诧异,“和尚也来这个地方!” 净尘似的有些不喜欢被金雀这般大喇喇地盯着看,话还说得这般直白不客气,面上顿时露出丝赧色:“小僧心中有佛,无论是在空门还是在红尘,都样是修行。” “哦——”金雀恍悟地点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恍悟什么,只是打量着净尘的眼睛直没有移开。 安岚瞧出对方不俗,且不论那声干净出尘的气质。仅看他如此身份,如此衣着打扮,却能顺利进出寤寐林。就能知道,要么是此人身份不般。要么是寤寐林里某位香师的重要客人,于是回过神后,就施了礼:“这位师父有礼,我们刚刚若有莽撞之处,望师父莫怪。” 净尘也回了礼:“这位女施主有礼,不怪,不怪。” 金雀扑哧笑。安岚即看了她眼,金雀便正了脸色,也行礼。 净尘又给她回了礼:“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都是心灵澄澈之人。实在难得难得。” 金雀又偷偷笑了下,不过这会儿倒没出声,也不再随便开口。 她不是没有眼力界,不过是生性要比安岚活泼些,又瞧着这和尚是个好脾气的。所以刚刚才会嘴说那几句。 安岚再道:“净尘师父是来会友的?可需要我们带路?” 净尘双手合十:“谢女施主好意,小僧还认得路,就不麻烦女施主了。” “师父请。”安岚便拉着金雀给让开路,净尘颔首致谢,然后施施然地往前去了。 目送他离开后。金雀才悄悄道:“你猜,他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安岚嗔了她眼:“好了,可别随便瞎说,真的假的在这里没那么重要。” “也是,不过,你说他究竟是什么人?穿成这样居然也能进来!”金雀点点头,随后又道,“咦,他走的那条道,不是半月亭的方向吗?” 安岚也往那看过去,心里微顿,但却没说什么。 金雀恍悟:“原来是景公子的客人。” …… 净尘在景炎对面坐下后,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然后道:“每次都来这边,你就不能换个地方。” 景炎笑,看了他眼:“你换身衣服不就行了。” 净尘闻言便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长不出头发,换别的衣服不合适。” 景炎不以为意,边给他斟茶,边道:“你还会在意那些。” 净尘又“阿弥陀佛了”声,然后才道:“我刚刚碰到那两小姑娘了。” 景炎微笑,边给他斟茶,边道:“如何?” 净尘点头:“良才美质。” 景炎端起茶,品着茶香:“哪位?” 净尘道:“你看中的那位。” 景炎看了他眼:“这次留长时间?” 听到这话,净尘声长叹,满腹委屈:“小僧这次是被赶下山的,师父不再收留小僧了。” 景炎笑,有些不怀好意:“行了,我收留你。” 净尘脸淡然:“不劳烦施主了。” …… 与此同时,皇宫内,丹阳郡主忙走出殿外,快步迎上前面过来的那位贵妇,然后稳住身,恭恭敬敬行了礼后,才道:“母亲过来怎么不告诉我声,我好出去接您。” 清耀夫人上下打量了丹阳郡主眼,然后满意地笑道:“知道你明儿就要去长香殿了,不想折腾你。” 丹阳郡主忙道:“这怎么是折腾呢,母亲来长安,女儿却没去接,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丹阳不孝。” 请姚夫人道:“是我不然他们声张的,听说太后已经歇下了,我先去你那坐会,你把晋香会的事都说与我听。” —————————————— 之前方大香师让薛氏入香境,为的就是将她心里的爱嗔怨恨,以及疯狂的嫉妒心点点勾出来,令她沉沦,诱出她后面疯狂的行为。(*^__^*) 命案事告结,乃们都看明白了啵~~ 第091章 心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如此说来,那位叫安岚的香使长,不是个简单的?”听完丹阳郡主这些日子经历的人和事后,清耀夫人想了想,又道,“那么,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丹阳郡主道:“其实女儿对她还是不大了解,只是总会不得不关注她,并觉得她在‘香’上的造诣,应当不浅,不然不会被选入晋香会,而且还顺利通过两轮考核。” 清耀夫人看了她眼,沉默了会,才缓缓开口:“这天下,这世间,在‘香’上有所造诣的人不,但也不少,重要的是,能不能走进长香殿。如今,你既然有所介意,她又是你的对手而非你的盟友,那么,现在要看的,是你心里的打算。” 丹阳郡主微怔:“母亲……” 此时已是中午,明晃晃的阳光从纱窗外透进来,将清耀夫人那张明艳的脸衬得加迷人。她共生了三个女儿,长女远嫁西南王,次女嫁的也是清河世族,眼下就剩这个幺女了。 丹阳郡主继承了清耀夫人的美貌,又自小有才名,而且每朝的皇后,至少有位是出自清河崔氏。所以,丹阳郡主本是最有资格入宫的,但她不愿,清耀夫人也舍不得将三个女儿都当成政治筹码。而且,丹阳郡主若能入长香殿,若干年后成为另位大香师,对清河崔氏来说,亦是好事桩,因此清耀夫人便顺了她的意。 清耀夫人道:“我知道你心底纯善,有些事明明可以做,但却不愿做,我可以给你安排……” “母亲,万万不可!”丹阳郡主吓跳,慌忙开口,“我知道母亲关心我,但,但事情还不至于如此,再说。我,我若真技不如人,那即便侥幸拜了大香师为师,最终怕是也成不了大事。” “糊涂!”清耀夫人低喝,“你真当凡事都如你所想那般,往日是我太护着你了,没让你去看那些龌蹉事,所以你心里才总想着要正大光明。要知道,如今你选了这条路,我便再不能如以前那般。时时在你身边。替你打点切。” 丹阳郡主微垂下脸。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也变成那样,所以她才不愿入宫。 清耀夫人看着沉默的闺女。片刻后,终是软了口气:“飞飞啊,你需知,你若真不愿让老太爷给你安排婚姻大事,你眼下就要将切挡在你面前的障碍彻底扫清。” 崔飞飞是丹阳郡主的闺名,郡主的封号,是她十岁那年受封的。当时族里人人都以为她将是未来的皇后,所以她自小享受到的尊荣的嫉妒,是旁人无法想象的。而也因此。当她表示要进长香殿时,族里还因此掀起场风波,幸得崔文君大香师的句话传下来,族中的长老才做出让步,给了她这么个机会。 “有些事。别人不知道,你心里需清楚。”清耀夫人接着道,“外人眼中,你既是身份高贵的郡主,又有亲姑姑是长香殿的大香师,怕是都以为你进长香殿是十拿九稳的事,左右都会是大香师的继承人。” 丹阳郡主点头,神色淡然,面上甚至还带着丝微笑:“我明白的母亲,姑姑若真有意选我当她的继承人,在我七岁那年,就应该带我来长安了。” “你明白就好。”清耀夫人想了想,就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年过去了,你甚至都表明了这个意愿,她却还是没有那个意思,我才知道,原来她还在等那孩子回去。你父亲说,她那性子,自小就倔,这么年都没有改变主意,怕是以后也很难改变。” 丹阳郡主再次点头,清耀夫人又道:“方家那位少爷方玉辉,有方文建大香师看着,而谢家那位养在外头的少爷,之所以能被接回去认祖归宗,也是因为谢云大香师开口的关系。由此可见,他们最后即便没能被白广寒大香师看中,也都有退路,但你没有。飞飞,你必须得到白广寒大香师的认可才行,不然,你要么回清河由老太爷为你重新挑选夫家,要么正式入宫。” 除非被大香师选中为继承人,婚姻事才有可能自主,嫁或不嫁,都不会有人说闲话。否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家族中的种种桎梏,她永远也逃不掉。 丹阳郡主脸色有些苍白,片刻后才道:“我知道母亲关心我,但是……若我开始就占着便利耍手段,日后,我怕自己会永远止步于此。所以,请母亲别插手这件事,我会让白广寒大香师选我的!” “我自是知道你有真才实学,连你姑姑都认可了,若非为那孩子,你姑姑定会让你继承她的衣钵。”清耀夫人说着就轻轻叹,“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他们没有人出手,我也不会插手此事,但若有人敢动什么歪心思,我也定不会客气。” “谢母亲!”丹阳郡主起身行礼。 清耀夫人摆了摆手,让她坐下:“真是个傻丫头,我这么为你着想,别人是盼都盼不来,你却往外推拒。” 丹阳郡主微笑,然后看了看时间,便道:“太后应当要起来了,我陪母亲块过去给太后请安吧。” 清耀夫人点头,便起身,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后扶着丹阳郡主的手走出房间,嘴里慢悠悠地道:“好些年没过来了,这里看着似还跟以前眼,只是人不同了。” …… 明天就要开始第三轮晋香会了,这夜,许人都难以入眠。 且说那日赤芍等在方园外,传达了白广寒的意思后,当天晚上,这个消息就传到方文建大香师耳朵里。方文建即明白,白广寒既是在借此事考验晋香会那些孩子,同时也在告诉他,他利用晋香会的人来布局清理族中事务时,白广寒心里都清楚,所以将计就计,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真是点亏都不愿吃的男人! 片刻后,方文建声冷哼,然后走出殿外,往天枢殿的方向看过去。 只是,当时,那个偷窥他香境的人究竟是谁? 若是白广寒,他倒不担心,七位大香师,谁心里没有本账。 但,他很清楚,那个人不会是白广寒。 明天应该会见到吧,还真令人有些期待了。 方文建在露台上沉吟许久,直到觉得夜里的风有些刺骨了,才转身,只是就在他将进去时,突然发现天权殿那边的灯比往日亮了许。他遂住,微微讶异的抬了抬眉,他也回来了?是白广寒的意思? 此时,源香院这边,金雀正边给安岚收拾包裹,边道:“怎么这次要那么长时间,半个月呢,还是在那香殿里!” “前两次的考核,说起来都跟香没大关系,这次,应该就是要考和香的本事了,十五天时间,正好足够窖藏。”安岚说到这,就抬起脸道,“这半个月,婆婆就麻烦你照看些。” 金雀白了她眼:“这还用得着你交代。” 安岚笑了笑:“如今陆掌事越来越看重你,你心里留意些,有机会就办几件差,资历够了,以后的路也就越走越宽。” 说到这,金雀托腮想了会,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安岚叠衣服的动作顿,就抬眼问道:“怎么了?” 金雀摇头:“也没什么,有时候就是觉得,有些羡慕你。” 安岚怔,随后有些不安地看着金雀,金雀噗地笑了,扯过她的衣服三两下帮她叠好,然后道:“我是羡慕你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虽然困难,但是能这么直坚持走下去,似乎也是件挺幸福的事儿。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有吃有穿后,就整天傻乐,但有时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找点事情做才对,特别是想到以后你若是不在这里了,那我说个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到时可怎么办那。” 听她这么说,安岚便坐到她身边:“你别着急,咱们如今也才刚刚在这香院里有席之地,其实还没有真正稳脚呢。日后有的是机会,时间也长着,先安稳下来,再好好想想,总比兵荒马乱时被逼着走步看步好。” 金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也得先等你这事落定了再想别的。” 安岚道:“你要有什么想法,定要跟我说。” “那当然,我可憋不住话的!” 夜深了,微微跳动的烛光照暖了这个冷秋,两人说着说着,便在张床上睡下了。 翌日,安岚醒来后,见外头天已亮,又发现金雀在自己床上,还张开四肢霸占了她大半张床,她怔了怔,随后猛地坐起身。昨晚聊得太晚,不知不觉睡着了。 今天是要去长香殿的,她却起得这么晚! 安岚惊得脸都白了,慌忙下床,因她的动静,金雀也醒了过来,然后有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正要问她怎么睡这边了,却将开口时,就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于是也吓得从床上滚下去。 第092章 抽签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金雀连滚带爬地起来,唤外头的香奴去备洗漱的东西,然后有些手忙脚乱地帮安岚换衣服:“都怪我,昨儿拉着你说得那么晚,还,还来得及吗?” 安岚已经从刚起来时的慌乱中回过神,重新恢复冷静,边穿衣服,边道:“有些赶,会走快些就行,没事。” 金雀给她穿好衣服后,正好香奴们端洗漱的热水和棉巾等物进来,她便又服侍她洗漱:“要不请掌事给准备辆马车吧,从正殿大门那条道走要快些。” 安岚擦了擦脸后,摇头道:“我还不够资格,掌事也不会给开这个先例,别慌了,快帮我梳个简单点的头发。” 片刻后,安岚穿戴整齐,金雀给她收拾好包裹,然后就跟着她出了房间:“不早了,你快去吧,婆婆那边我会去说就行,别再耽搁了。” 安岚接过金雀递过来的包裹,看了看天色,就点点头,去陆云仙说了声,也没再惊动谁,就直接出了源香院,往长香殿急步走去。刚刚她说得轻巧,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慌,从源香院到长香殿,以她的脚程最快也要小半个时辰,而眼下离赤芍给他们定的时间,仅仅就剩半个时辰了。 之前赤芍就交代过,这次,天枢殿不许他们带贴身伺候的人。所以,这会儿她拎着包裹路小跑,不时就气喘吁吁起来,不得不稍微停下歇口气,然后再继续。也幸好如今已是深秋,虽觉得累,但却没难受,反觉得身上舒畅了许。 这次,她不再是以香奴的身份,不再是领差前来。 这次,她是安岚,她在步步往那个地方走去。 这次,他会看到她。会知道她的名字,还将会记得她! …… 约半个时辰后,金雀回安岚的房间找她昨晚掉落的珠花时,忽然看到桌上摆着那个狐狸香炉。她心里猛地惊,昨晚安岚还说要把这香炉也带过去,刚刚慌忙之中居然落下了! 她二话不说,找个块帕子就将那香炉包起来,然后跑出去,只是不想却在院门口碰到陆云仙。 “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陆云仙诧异。随后瞟了眼她抱在怀里的东西。眉头微皱。“你这抱的是什么?” 金雀不得不停下:“掌事,安,安香使长的香炉忘了拿了,我得给她送过去!” 陆云仙怔。然后皱眉道:“这等事她也能忘,她都走久了,你这送过去还能赶得及?” “赶得及的,她,她不是要在那留十五天吗,据说时间不到是不能离开。”金雀满脸着急地道,“掌事,我给她送过去马上就回来,刻都不会耽误的!” 陆云仙却道:“今日香殿那边并无差事下来。你这么贸然过去,没准连门都进不去。” 金雀怔,随后乞求地看着陆云仙:“这到底是安香使长的香炉,万真要用得上,岂不……” “也是她太不小心。这样的东西都能落下!”陆云仙皱眉摇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天枢殿我也没办法,源香院并非归属天枢殿,我的香牌在天枢殿用不了,你即便是去了也进不去。” 金雀咬了咬牙,就道:“那,那还是得给她送过去,到时求人通报声,或是请人送进去应该也是可以的。” 陆云仙看着那张天真的脸摇了摇头,只是这事,她倒也不好拦着,便道:“下午之前回来。” “谢掌事!”金雀欠了欠身,就要往外走,陆云仙却又叫住她。 金雀疑惑地住,陆云仙掏出自己的香牌递给她:“虽这个在天枢殿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拿着以防万,若是别人刁难了,你也好道明身份。” 金雀怔,满是感激地接过来,这次,她是真心诚意地道谢。 比起王掌事,陆云仙真的是好太了。 只是还不等她感慨完,陆云仙又道句:“扣你半天工钱。” 金雀正往外走去,听了这话,差点摔跤。 随后她疾步走,边破罐子破摔地想着,扣吧扣吧,反正都扣三个月了,也不差这半天! 安岚几乎是踩着点赶到天枢殿门口,她是最后个到的,并且那会儿赤芍已经让人点上计时的线香,她赶到时,那柱香只剩下不到半寸。 安岚盯着那炷香,喘着粗气,差点当场虚脱。 六人当真,就数她最狼狈,赤芍微微皱眉地看了她眼,不过却没说什么。人都到齐了,时间也刚刚好,便都领着他们往里走。 安岚还没缓过气,很识趣地只跟在他们身后,瞧着倒像个小丫鬟。 丹阳郡主回头看了眼,特意放慢脚步,待她走过来后,低声关心句:“没事吧?” 安岚摇头,勉强缓了几口气后,然后道:“让郡主见笑了。” 丹阳郡主微微笑:“哪里的话,总归能赶得及就好,以后,我还想请你关照。” 说起来,他们六人,也就安岚和丹阳郡主出入过长香殿,所以路走到天枢殿阶前时,每个人眼里的神色都不同。 许是因之前见识过,所以安岚和丹阳郡主相对平静很。方玉辉刚刚走进时,眼里即露出几分微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方玉心面上的惊异和感叹都很明显,并且没有刻意掩饰;甄毓秀则是难掩激动,双颊甚至因激动而有些潮红;与他们都不同的是谢蓝河,他自进来就没有往两边观看,眼睛直就微往下垂着,似这里的切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兴趣般。 因谢蓝河这会儿就走到安岚左侧,所以安岚不免瞧了他两眼,自是注意到他这与人不同的反应。后来,谢蓝河告诉她,当时不是不想看,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进入这里。对于没有把握的东西,他向来懂得自控,在没有能力之前,他不想生出太的*,从而扰乱心境。 “先抽签。”入了天枢殿的前厅后,赤芍就示意他们走到那早准备好的签筒跟前,“未来十五天,你们六人分三组,由抽签决定。” 听到这个要求,六人都有些不解,方玉辉先开口问:“请问,为何要分组?” “之前就说过,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不是为自己做事,而是心意为大香师打理俗事,平日里自是少不了要与别人打交道,这其中就包括天枢殿的人。遇事时为求自保,栽赃陷害者不要;六神无主,拖累同伴者不要;只会寻求庇护,甩手等待者不要;习惯意孤行,不与人合作者不要。” 这几个冷冰冰的“不要”在空旷华美的大厅回旋,无人敢再言,在赤芍的示意下,每个人都上前,在侍女的早准备好的签条里抓了根。 赤芍道:“上下句对上的便是组。” 这话落,六人相互看了眼,然后都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签条。 安岚悄悄深呼吸了下,然后慢慢打开那张洒金的花笺纸,随后便见个个俊秀潇洒的字体落入眼中:沉水良材食柏珍。 她抬起眼,迟疑了下,轻轻念这句,她知道下句是“博山炉暖玉楼春”,但不知道是谁抽到这句,不过却本能地往丹阳郡主那看了眼,因为丹阳郡主有个博山炉。 只是,走到她面前的,却是谢蓝河。 安岚怔,谢蓝河将自己的签条递给她看。 眼的洒金花笺纸上,同样的字迹写下:博山炉暖玉楼春。 赤芍命人过去,将他俩的名字记下。 安岚回过神后,就对谢蓝河施了礼,谢蓝河回礼。 而那边,方玉心抽到的是“沉烟细细临黄卷”对上了丹阳郡主的“凝在香烟最上头”。两人相视笑,方玉心松了口气,有些害羞地道:“郡主姐姐可千万不要嫌我笨。” 丹阳郡主笑道:“怎么会,应该是相互帮助才是。” 方玉辉看着自己手里那张写着“长空月浸星河影”的签条,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满意这句诗词,还是不满意与他组的人,但是他掩饰的很好,眼里的情绪并没有流露出来。 甄毓秀抽到的是“鹦鹉惊寒频唤人”她时记不起这句话对的是那句,但是看到丹阳郡主和方玉心是组,谢蓝河跟安岚是另外组,那么她自然就是跟方玉辉是组了。 对于这个结果,她异常满意,心情丝毫不亚于刚刚进入长香殿时的激动。 方家的门第很高,方玉辉又生得表人才,简直就是她最满意的佳婿人选,这些年她同方玉心交好,少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所以,当知道自己跟方玉辉是组后,她面上当即红,先是看了方玉辉眼,然后才走过去欠身道:“往后,还请方三哥指教。” 方玉辉作揖:“指教不敢,甄姑娘礼了。” …… 差不与此同时,金雀抱着香炉冲出源香院,跑了小段路,来到岔路口时,忽然瞧着后面来了辆马车。这条路,往前就是通向长香殿,金雀迟疑了会,跺了跺脚,就肥着胆子转身去拦车。 ———————— 五月终于过去了,谢谢大家,求六月的保底粉红(*^__^*) ~~~ 第093章 便车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那辆马车不显奢华,不仅不显奢华,反还透着股寒酸,挂在车上的帘子是洗的发白的粗棉布,车厢上的油漆已经剥落了好些,拉车的马看起来老得快掉牙了。无论怎么看,那辆马车前前后后都挂着个大大的“穷”字,与能出入长香殿的马车简直是天地之差。 这样的马车走上这条路,少透着股不正常的超强自信,很诡异。但是,就是这样的寒酸,看在金雀眼里,无端添了几分亲切,也令她鼓足了勇气。 于是,当她追着那辆马车跑了几步后,那辆马车也终于如愿在她前面停下了。 金雀抱着香炉跑过去,先对对车夫露出个感激的笑,然后对着车厢深鞠:“敢,敢问车中主人,可是前往长香殿?” 那车夫代主人回答:“没错,姑娘为何拦车?” 金雀裂开嘴笑了,随后就有些急切地请求道:“我,我有很着急的事也要上长香殿,大爷能否带我程?” “这个……”那车夫迟疑地看了车厢眼。 “阿弥陀佛,姑娘若不介意小僧的车马迟钝,小僧很愿意送姑娘程。”车夫的迟疑声还未落下,车厢内就传出声佛号,随后车帘被掀起,露出个相貌齐整的光脑袋。 “是你!”金雀声惊喜,再不客气,自来熟地就将手里的香炉往马车上放,然后自己跟着就爬了上去。 车夫很是诧异,但见自个主子并没反对,便没说什么,待金雀上车坐稳后,就又开始赶车。 金雀小心抱着那个香炉坐在净尘对面,又是感激又是讶异地道:“真是太好了,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净尘师父你。你怎么也去长香殿!” 很少跟这样活泼的姑娘坐块,净尘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小僧有几年没下山了,如今下山来。便过来看看几位老朋友。” “原来如此!”金雀点了点,随后好心提醒道。“不过净尘师父坐这样的马车上去,怕是不容易进去长香殿。我倒知道长香殿有个后门,会长香殿那些人若是不让净尘师父你进去,你可以绕到后门去,给几个银子,那看门的管事也就放你进去了。” 净尘双手合十:“谢姑娘提醒,小僧记下了。” 金雀大度地摆摆手:“你用马车送我。我告诉你这个也是应该的,不用谢,不过,你是要去哪个香殿吗?若是去香殿的话。从后门进去后,每个香殿还有各自的殿门,这个我也不知……”只是金雀说到这,忽然想起净尘是去会友的,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嗳,我忘了,净尘师父既然是去会友,到了香殿门口自然就能进去,倒不用再担心。” 这小姑娘。当真是少有的天真爽朗,净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金雀:“姑娘又是为何事去长香殿?还这般急?” “哦,我是去送东西的。”金雀说着就拍了拍手里的香炉,然后看着净尘道,“长香殿的白广寒大香师你知道吧?” 净尘点头:“如雷贯耳。” 金雀有些骄傲地道:“白大香师要挑选侍香人了,我们香院的香使长被选入了白大香师的晋香会,还顺利通过了前两轮的筛选,今儿开始第三轮筛选了,只是今儿她忘了带香炉了,这不,我就给她送去。” 净尘再次点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金雀讶异地上下打量他,有些不满地嘀咕道:“你念这个做什子?” 净尘面上微赧:“小僧习惯了。” 金雀想了想,面上就露出几分同情,然后理解地点点头:“刚刚下山来,定很不习惯吧?” 净尘怔,金雀又道:“没事没事,反正你是世外之人,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净尘微微笑:“姑娘真是个心地纯善之人。” 金雀呵呵乐,然后本正经地道:“我不算好人,是你对我好,愿意让我上马车,我才会提醒你的。你刚刚下山,不知道人心险恶,以后可别以为每个人都跟我样,不然会吃亏的。” 净尘又是怔,面上微赧,眼里露出笑意:“谢姑娘,小僧记下了。” 正说着,马车就停下了,金雀掀开帘子往外看,便道:“到了!”她说着就赶紧跳下去,然后回头道,“谢净尘师父了,我走后面的小门,您若是从这进不去,记得也走后面的小门,我还有急事,先走步。” 净尘点头:“姑娘且去忙吧。” 金雀跑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道:“净尘师父,你下山就做了善事,佛主会看到的!” 她说完就抱着香炉急急忙忙跑了,净尘愣了愣,然后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车夫将马车停在长香殿门口后,看门的管事出来看,瞧清那车夫和那辆落魄马车后,慌忙命人将殿门打开。 …… 因为要这这里留半个月时间,所以抽签分组后,赤芍领着他们去住处。 长香殿的客房很,但赤芍并没有给她们安排单独的房间,只是男女分开,丹阳郡主,安岚,方玉心,甄毓秀同住大屋,方玉辉和谢蓝河同住另屋。 房间自然是好的,莫说里头桌椅的用料和雕工,就摆在桌上那套简单的茶具,都是官制的汝窑,方玉心拿起来个茶杯看了眼,认出她之前在宫里见过的同样的套,于是就轻轻放了下去。除此外,让人惊叹的是宝阁上的香木和奇石,以及香几上的博山炉,那些东西,就是丹阳郡主看了,也不由暗暗吃惊,当真是富甲天下,贵不可言。 甄毓秀对这样的房间倒没什么意见,不仅没有意见,而且还非常满意。论起来,她的闺房,连这里的角都比不上。但美中不足的是,竟要四个人同住屋。她愿意和丹阳郡主亲近,也愿意跟方玉心再亲密些。无论怎么说,这两人都能对她的未来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但安岚算什么呢?!她想着就往安岚那看了眼,眼里露出浓浓的厌恶,个阴险狡诈,只凭耍弄手段往上攀爬的小人,还特别会在旁人面前扮无辜!简直是倒胃口! 安岚因为直关心分组以后的安排,于是没有留心房间里的摆设,随赤芍进了房间后就直接将手里的包裹放在最靠近门的那张床上。其实房间里四张床的摆设都差不。光线全都有照顾到,但是安岚的这个动作看在甄毓秀眼里,就是先拣好的挑,令她很是气愤。 于是甄毓秀心里哼了声。就走过去道:“我想和玉心妹妹靠起,你跟我换下吧。” 安岚正打算解开包裹,只是手摸后,突然想起她竟忘了拿香炉过来,脸色当即变。而这看着甄毓秀和丹阳郡主等人眼里。都当她是不愿,方玉心便道:“我和郡主姐姐换吧,这样便也跟你靠块。” 丹阳郡主即笑了笑:“正好我也想睡你那个地儿。” 两人的包裹都还没打开,于是说着就直接换了位置。安岚这才回过神,便看了她们眼。她本就不在意睡哪个地方,但她们既然已经换了,便没再说什么。 怎么办?香炉竟忘带了,虽说天枢殿没有让她们都准备香炉,但是刚刚她看到,不仅丹阳郡主她们有准备香炉,方玉辉和谢蓝河也都有带着,似乎只有她没有! 甄毓秀声冷哼,鄙夷地看了她眼,扭头走开了。 赤芍在门外,冷眼看着这幕。 待她们收拾得差不后,有侍女过来说白大香师回来了,赤芍便进去让她们都别收拾了,随她去见大香师。 安岚心里顿时咯噔下,睫毛忽的颤,心跳骤然加快。丹阳郡主也随之停下手里的动作,方玉心因跟她是组,所以不由自主就去配合,丹阳郡主才挪步,她就赶紧走过去。 甄毓秀瞥了安岚眼,便也跟丹阳郡主块。 屋四个,却有人第天就被孤立了,此事无论对谁,都是个不小的心里压力,但赤芍却注意到,对这等情况,安岚似乎完全无动于衷。也不知是真的不放在心上,还是她的心理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这样的事情。 安岚是第个走出去了,甄毓秀的不满几乎能从眼里溢出来,当即撇了撇嘴道:“简直是目中无人,郡主还在这呢,她当她是谁啊!” 丹阳郡主赶紧道:“别这么说,进了长香殿,我们就都是样的身份了,没有什么郡主。” “人生来本就不样,日后也不可能是样。”甄毓秀盯着安岚的背影,毫不客气道:“也就郡主宽厚,不与人计较,倒叫些人长了气焰。” 方玉心胆儿小,生怕惹恼了赤芍,就悄悄拉了拉甄毓秀的衣服,低声道:“别说了。” 甄毓秀撇了撇嘴,安岚没搭理她的话,她个人说着也没意思。她也很郁闷安岚竟这般沉得住气,任她怎么冷嘲热讽,竟能忍着句不回,果真是个不简单的。她到底有些不甘,正想走到安岚身边,看她到底什么表情,却这会,又个侍女从前面走过来,来到赤芍身边后,正要开口,却看到安岚后,面上诧:“咦,你不是——” 她叫蓝靛,之前百里翎命人叫安岚上来香殿见时,她就是那个在旁伺候的侍女,因当时百里翎开口要安岚去香殿当差,所以她对安岚的印象很深。 赤芍微微皱眉:“怎么了?” 蓝靛这才从安岚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赤芍小心道:“殿门口那来了香院的小香使,似乎要找天枢殿里的谁,结果不慎冲撞了玉衡殿的明侍香,明侍香故意耍威风,正在门口掌嘴呢。” 长香殿的大香师之间,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矛盾,但只有殿里头的人才清楚。几个香殿之间直存在着竞争关系,久而久之,自然少不了会有矛盾。而有了矛盾,最明显的体现便是各个香殿的下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 玉衡殿是崔文君大香师的主殿,明侍香在玉衡殿的身份,相当于赤芍在天枢殿的身份样,都是不好轻易得罪的。 不及赤芍开口,安岚即问:“那位香使叫什么?” 这个时候,能有香院的香使赶到这边,她直觉,除了金雀,不会有第二人。 蓝靛看了她眼:“这我倒不知道。” 安岚有些急切地看向赤芍:“赤芍侍香,我能不能出去看看,我猜那小香奴很可能是来找我的!” 赤芍脸淡然:“我现在要带你们去见大香师,你不愿去?” 第094章 出气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赤芍在看她,丹阳郡主,方玉心和甄毓秀在看她,从东面的客房那走出来的方玉辉和谢蓝河也在看她。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她做出决定,相对之前甄毓秀的那点儿冷嘲热讽,眼下的安静形成真切的压力。安岚面色微白,她没有想到,才刚进天枢殿,就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刻的赤芍,似乎很有耐心。 然而,安岚却清楚,她没有时间拖延。 无论殿外那人是不是金雀,她都必须去确认。长香殿,七年她都等了,不差这刻,即便此举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其实,早在茶楼会面马贵闲时,她就已给他留下不堪的幕…… “我想先去看眼。”安岚看着赤芍说出这句话时,觉得自己的声音似在发颤。 赤芍闻言后,打量了她眼,却没说什么,转身就往正殿走去。丹阳郡主等人怔了下,然后忙跟上,甄毓秀走到安岚旁边时,正要接着嘲讽,却不及开口,安岚已经直接越过她,快步往殿外走去。 谢蓝河看着安岚几乎是在奔跑的背影,脚步不由微微顿,山瀑飞溅,气势恢弘的天枢殿内,所有人的行为举止都带着几分矜持,他们无论是行走还是言谈,都不见慌忙,别谈在这里疾走飞奔。 所以,此时的她看起来那么突兀,那么格格不入。 就好似他初入谢府时,无论在旁人眼里,还是在他心里,他和那个地方的人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衣食住行,皆不样,言谈举止,也都不同。 还有。他们关心的和他在意的,亦从来就不在条线上。 天枢殿占地不知几何,虽说客房并未设在最里面。但从客房到殿门口,也要好长好长的段路。安岚路往外跑。殿内很人都诧异的停下,看着或是从眼前,或是从旁边奔跑而过的身影,纷纷往旁打听:“那,那是谁?” “怎么在此奔跑?” “出什么事了吗?” “赤芍侍香若是看到了,可不得了。” “看不清,好像是个生面孔。” “不会是晋香会那几个孩子吧。” “半是。不过她跑什么?” “去看看!” “嘘,别让赤芍侍香看到了。” …… 金雀捂着脸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女子,暗咬着牙,底下头。句都不敢辩解。 浅明皱着眉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小香使,往旁打了个眼色,旁边的侍女遂开口道:“你既不是香殿的人,又不是前来办差,就敢在这里横冲直闯。你把香殿当成什么了!” 金雀眼里含着泪,低声道:“是,是我错了。” “你以为,句你错了,就能将此事揭过去。”那侍女声音里带着几分尖锐。“这些香粉被你弄洒了大半,就你这条小命都赔不起!” 金雀咬了咬牙,终是忍住没有辩解,她在香院生活那么久,就算生性再怎么莽撞,进了这样的地方后,也会变得十足的小心谨慎。再说这么宽阔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会跟别人撞到块。分明是这行人忽然瞧见她,拦住问了她是要去哪,办的什么事后,就装好心给她领到这边。结果刚走到天枢殿门口,给她领路的那名女子就突的个趔趄,她好心去扶,谁想那女子用托盘挡,便见托盘上的香盛翻,里面的香粉即洒了出去,风吹,四处飘散。 她才愣,对方另位女子却已经走过来,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个耳光。 若是在香院,她定会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是在这里,她马上下跪认错。 她不是傻子,虽不明白他们为何故意这么做,但能感觉得出来,这些人在借她找茬。 “你是来天枢殿找人的?”浅明忽然开口,再次确认。 金雀刚刚已经道明此事,眼下自然不能否认,于是点头。 浅明又问:“找的谁?” 金雀迟疑了会,才道:“个朋友。” 她刚刚为了能进去香殿,并没有告诉他们,她来找安岚,只说来天枢殿找人,又给他们看了陆云仙给她的香牌以示身份。 “朋友?”浅明追问,“个香院的小香使还能跟天枢殿的人交上朋友,倒是叫人称奇,你倒说说,是谁?” 金雀咬唇,没有开口。 这些人心怀不轨,她不确定说出安岚,会不会给安岚带来麻烦,于是决定绝不吐个字。 “不说?”浅明声冷哼,“不敢说?看来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金雀霍然抬脸,浅明冷笑着道:“啧啧,赤芍那么严明的人,若是知道了这等事,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呢。” 旁边的侍女便道:“已经让人传消息进去了,想是已经知道。” “知道就好。”浅明低声道了句,然后又看着金雀道,“掌嘴二十!” 金雀愣,旁边的侍女替浅明说完下面的话:“你来天枢殿找谁,做什么勾当,那都是赤芍要操心的事,我们管不着,不过你打翻了明侍香的香粉,需得有个交待,就二十个耳光,算是便宜你了。” 金雀转头看向天枢殿的大门,再又看了看抱着怀里的香炉,想着昨晚上的促膝长谈,狠狠咬了咬唇,就将怀里的香炉小心放在地上,然后自己掴起耳光。这样的事,她也算驾轻就熟了,前些年,可没少被拣香场的婆子罚,并且罚得比这还要狠,但为什么,这次,却比以往任何次都觉得难受呢? 金雀想不明白,并且,也不等她想明白时,就有人声低喝:“住手!” 那声音似乎太着急了,于是显得有些气短。 金雀怔,转头,就看到安岚脸急切地朝她跑过来,然后把拉下她的手,再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才气喘吁吁地问:“你在做什么?” 浅明也是怔,打量了安岚好几眼,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天枢殿的人,她也并非全都认得,便往旁问了几句,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于是她确定,这小丫头也就是天枢殿里不起眼的角色,因此愈加起了轻视之心。 前段时间,赤芍揪住玉衡殿个侍女的错,借题发挥,让人当众打了那侍女十个耳光。她后来听说后,只觉那十个耳光是打在自己面上般,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偏玉衡殿的人又都小心谨慎,没有个撞到她手上。今天,意外碰到这么个莽撞的小香使,还是来天枢殿找人的,当即让她生出个主意。 既然暂时抓不着天枢殿的人,那就先抓这个小香使出口气,总归都是跟天枢殿有关的。再说,个香院的小香使而已,她小小为难番,又占着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没事,我就是把这个给你送来,你怎么出来了。”金雀呆了呆,然后赶紧将那个香炉拿起来放在安岚手中,吁了口气,嘴角边扯出个笑,“快回去吧,别耽搁了正事,我这就走了。” “走?!”旁边那侍女笑,“说是掌嘴二十,这才掌嘴四次,还剩下十六次,难不成要我代劳才行。” 安岚即将金雀往后拉,自己在她前面,朝浅明行了礼:“敢问这位姐姐,金雀她是犯了什么错,要如此责罚?” 浅明微微蹙眉,这小丫头,看起来跟那位不太样,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地令人不敢忽视。 “她犯的错可大了!”那侍女说着就拿起那个香盛在安岚面前打开,“看到没有,刚刚就因她撞了明侍香下,结果这半的香粉被她给撞没了!这叫我们怎么回去交代!” 安岚看了金雀眼,金雀轻轻摇头。 安岚便道:“姐姐肯定是误会了,金雀不会这么不小心的。” 浅明缓缓开口:“难不成,你想说,我冤枉她了?” 金雀看浅明那脸色,心里惊,安岚才刚进来这里,还无所有,最是不能得罪人的,于是忙拉住安岚,然后对浅明陪着小心道:“不是不是,确实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这就掌嘴!” “金雀!”安岚转头。 “你快回去吧,几个耳光我还能受不住吗,没那么金贵的。”金雀推了她下,然后就要往自己脸上掴掌。 只是她才抬手,就被安岚给抓住了:“这么大地方,你还能走路不小心撞到别人身上,不是你的错,你受的什么罚!再说你是源香院的人,在这里,真要罚,也是天玑殿的殿侍长说了算!” 浅明怔住,随后愈加恼怒,这小丫头竟在她面前暗指她越俎代庖! “呵——好张巧嘴!”浅明怒极反笑,打量着安岚道,“我倒不知,赤芍手下有这么位伶俐的小侍女,你叫什么名,是赤芍让你出来的?” 安岚转过身,再次行礼,不卑不亢地道:“姐姐误会了,我还不是天枢殿的侍女,也不是赤芍侍香命我出来的,我是源香院的香使长安岚,今日进天枢殿参与晋香会。金雀是给我送香炉过来,刚刚她若是有哪里得罪了各位姐姐,我代她像各位姐姐道歉,还请姐姐们大人大量,不跟她计较。” 浅明又是怔,脸色愈加不好,旁边那侍女亦是皱眉,就伸手扯了下安岚手里的那个香炉包裹。却不想这扯,竟就将包裹给扯散了,香炉的盖子遂掉了出去,咣当咣当地往地上连连翻滚,最后滚到双绣着云纹的白靴前停下。 第095章 压力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顺着那香炉盖子看过去,遂大惊,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些人!? 这么空旷的地方,只要有人从附近走过,都无法让人忽略,但眼下,包括侍者,共有五人,并且已经走得这么近了,但是她竟点感觉都没有! 他们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远处的山瀑将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仙境样的地方,却也成了衬托他们的背景。 浅明脸色变,慌忙深揖,跟在她旁边的侍女是将头和身子垂得低低的,刚刚趾高气扬的神色尽数收起。 安岚愣在当场,他,他们怎么会在这?! 他长发垂泄,宽大的袖袍翻飞,完美的五官宛若精致的冰雕,面上的线条在阳光下愈加分明。白广寒垂眼,往地上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侍者即弯腰将那个香炉盖子捡起来,恭敬地递给他。却不等他伸手,旁边的百里翎就给夺了过去,左右看了看,然后打量着安岚,狭长的凤目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般香炉饰以瑞兽,或麒麟或貔貅或狮子,你这个倒有几分别致。” 安岚忽然有些拘谨,小心又忐忑地在那,愣了好会才回过神,然后慌忙行礼。 百里翎长眉挑,风流自眼角眉梢间泄出。他又瞄了两眼那香炉盖子,忽然看到个熟悉的符号,不由怔,赶紧再仔细看,瞧出那个符号果真是个“炎”字,遂有些讶异地看着安岚问:“这香炉,是景炎给你的?” 安岚无端生出几分窘迫,垂着脸轻轻点头。 百里翎“呵”地笑,就将那香炉盖子往旁递,眯着眼对白广寒道:“是景炎那小子送出去的东西。” 白广寒瞥了他眼:“你若喜欢,便找他去。”他说着就要往天枢殿走去。百里翎却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别总这么无趣,难得景炎公子送出这么个东西。你就不看几眼。” 白广寒肩膀错,抬手。大袖挥,毫不客气地将往他身上靠的百里翎推开,百里翎便往后退,就撞到净尘身上。 百里翎哈哈笑,便转身顺势往旁倚,然后瞟着净尘道:“看到没有,他还是这个死样子!你是不是每次看到他都想揍他顿?” 净尘没有推开百里翎。依旧得笔直,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从不曾有过这等想法。” 百里翎笑道:“别念了,你又不是和尚。整日将这几个字挂在嘴上,小心佛主找你算账!” 净尘般正经地道:“佛主心中留。” 金雀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这和尚说的老朋友,竟是大香师! 只是她想了想,那天净尘去寤寐林。似乎也是去见景炎公子的,如此说来,他能认识长香殿的大香师也不奇怪。 “丫头,景炎公子为何送你这个?”百里翎伸出手指,朝安岚勾了勾。让她上前来。 安岚走过去,接过那个香炉盖子,小心看了白广寒眼,然后有些心虚地低声道:“回百里大香师,景公子应当是祝贺我通过第轮晋香会的考核,所以送我这个香炉。” 净尘往白广寒那看了眼,百里翎眼里的兴致浓了,笑眯眯地道:“那小子,难怪之前要跟我说那些话。”他说着就又打量了安岚几眼,再看了看她身后的金雀,便问,“在这干什么呢?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天枢殿里?” 安岚将香炉盖好,双手捧着道:“回大香师,因我忘了带香炉,金雀给我送来。” “嗯……”百里翎将声音拖地很长,然后看向浅明等人,依旧笑眯眯地道,“崔大香师的人叫我家的小丫头做什么?” 浅明额上冒出虚汗,她在长香殿当了五六年的差,少知道这几位大香师的性情。百里大香师看起来脾气最好,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好似随时都要赏赐下人样,但其实,他严惩下人时,面上也样是带着醉人的笑。 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似乎心情不好。 于是浅明小心谨慎地道:“回,回百里大香师,奴婢只是停下和安香使长打声招呼,没别的事。” 金雀垂下脸,咬了咬唇,忍住没开口。 安岚亦是沉默,算是默认了浅明的话。 “托盘上放的是什么,我看看。”百里翎嘴角边噙着笑,对浅明勾了勾手指。 浅明心里微有些忐忑,但不敢违背大香师的话,从侍女手里接过放着香盛的托盘,走到百里翎跟前,垂下脸,举止双手,将托盘递到百里翎跟前。 百里翎拿起那个香盛打开看了看,微微蹙眉,随后嘴角扬。 此时正好阵大风刮过,他便将拿着香盛的手斜,遂见大风带走香盛里的香粉。浅明的脸白,却句都不敢说,只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她也不知道百里翎是什么时候走到这的,故亦不清楚,她和安岚的对话,百里大香师究竟听去了少,刚刚安岚越俎代庖那个意思,是不是已经被百里大香师听到了?! 她有些后怕,若早知道安岚认识百里大香师,她刚刚绝不会不给面子。 香盛里的香粉整个洒出去后,百里翎才将那香盛扔到香盘里,依旧笑眯眯地道:“行了,走吧。” “是。”浅明将头垂得低低的。 瞧着浅明他们离开后,百里翎马上向白广寒邀功:“怎么样?感谢我吧!” 白广寒瞥了他眼,就抬步往天枢殿的大门走去,只是他刚要上台阶是,忽然顿住,回头看了安岚眼。 安岚慌忙稳了,手脚瞬间觉得局促,心里亦是了几分紧张。 “你过来。”白广寒忽然开口。 安岚怔,竟有些呆住,金雀赶紧推了她下,并悄声道:“快去,我就先回去了。” 安岚转头看了金雀眼,金雀朝她点点头,她目中露出感激,然后就抱着那个香炉快步走到白广寒身边。百里翎双手交叉抱着胸前,微微挑眉,净尘则只在旁浅笑,并不做表示。 白广寒没有言,安岚走过来后,他便直接上台阶。 安岚跟在他身后三步远处,看着那颀长挺拔的背影,然后垂下眼,抱着香炉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百里翎也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净尘没有跟上,回头,便看到净尘在跟另外个小丫头在说话。他顿时大感新奇,不过倒也没有凑过来,而是在那饶有兴致地看着,直到她小丫头转身离去,净尘走过来时,他才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又是哪的小丫头?” 净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都是小僧的有缘之人。” 百里翎哈哈大笑,就不再问了,指着前面道:“有意思的事要开始了,是他让你下身来的吧?不过,你那天权殿也该好好规整下了,空了这么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主人。” 净尘道:“小僧对住所向来没有要求,况且殿内直有人负责打扫。” 他们本就离开白广寒不远,说话也没有特别要避着谁,因此安岚自然将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听了进去,随后心里暗暗吃惊。天权殿!?照百里大香师这意思,难道这位净尘师父也是位大香师?! 此时,赤芍领着丹阳郡主等人进了长香殿的正殿,却发现白广寒大香师并不在厅内。她心头怔,但面上并不显,只让丹阳郡主等人在里头候着,然后出去问了下。 “就我们这几个人好。”赤芍出去后,甄毓秀即道了句。 方玉心没有接口,丹阳郡主微微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坐在对面的方玉辉无动于衷,谢蓝河则是皱了皱眉头,面上露出几分嘲讽。 不会,赤芍又回到正厅门口,又等了片刻,终于瞧着那个身影。 她眼里即露出笑意,直面无表情的脸色也跟着焕出几分光彩,只是当她看到跟在白广寒身后的那个影子时,她遂愣住。 厅内,甄毓秀还想说几句安岚的不好,加深大家的印象,只是不等她说呢,就感觉厅里的光线忽的暗,跟着又是亮。她转头,顿时呆住,她不是没见过美男子。且不说之前,就只论眼下,就坐在她对面的那两男子,方玉辉生得是表人才,谢蓝河也是难得的俊秀清雅,这样的两人,无论在哪,都是光彩夺目,是不少闺中少女意属的对象。 但此时,那个男人走进来的那瞬,甄毓秀明显感觉道,这厅内所有的光彩,都被那个男人夺走。她不由自主地起身,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只是还来不及紧张,忽然就看到,那个天神眼的男子身后,竟跟着安岚! 甄毓秀大诧,可依旧没有给她惊讶的时间,百里翎就走了进来,接着是净尘。 三个男人,各有特色,各自争辉。 安岚进来后,即往旁边退,规规矩矩地好。 甄毓秀难掩眼中的嫉妒和不解,暗暗咬牙,她不是出去殿外了吗?怎么会跟大香师块过来!?丹阳郡主也有些复杂地看了安岚眼,开始感觉到压力。 第096章 穿越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广寒走主座那后,转身坐下,然后缓缓扫视了他们眼。 他看起来并不似百里翎那么闲散,但姿态悠然,举手投足间就带着令人自惭形秽的贵气,宛若真正的世外之人,俗世的枷锁在他身上不起作用。面对这样的人,连丹阳郡主也不禁添了几分拘谨和忐忑,方玉辉也表现出从所未有的恭敬。 白广寒看向他们时,每个人都微微垂下眼,除了安岚。 许是这份念想存在心里太久了,许是之前的每次都太过匆匆,所以,这次,她抬眼直直地看着他,紧张地抿着唇,漆黑的眸子里盛着的,都是认真。 于是白广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停下了。 两人目光的对视,其实只是片刻,安岚原是想仔细看他,由眼前的这张脸,穿越时光,看向过去的自己,看向当年那个改变了她生的人。只是,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就被那双淡漠的眸子给吸引过去,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动弹不得,随后有暗香飘飘悠悠地从她鼻间拂过,旁边的人忽然消失,殿内的景物也跟着淡去…… 她突然打了个哆嗦,从昏迷中醒来,抬头看,原来是下雨了。 好冷,好痛,她,是要死了吗? 她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知道这些天,好人都不见了,今天也轮到她了吗?她不该偷偷上来的,他们骗他,娘根本不在这里。 她要死了吗?是不是死了,就能看到娘?他们都说,人死后会走奈何桥,走过奈何桥后,就可以投胎转世了,娘会在桥上等她吗?不,还是不要等了,他们说。要是错过了好胎,就又是被人打骂的下人命,好痛,真的好痛,她马上就要死了吧,死了,就能去投胎了……她,不想生来就被人打骂呢。 雨还在下,不大,但是很冷。彻骨的阴寒。 她有些艰难地转过脸。茫然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看着上面飘下来的雨丝,很漂亮,像过年时娘给她吃的龙须细面,这么龙须细面。应该能吃好久吧。 可是,好痛啊,真的好痛! 她的嘴巴被堵住了,连喊都喊不出来。 脸上湿漉漉的,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能不能快点死,死了就不痛了! 她要闭上眼的时候,周围忽然传来微微的吵杂声,随后似有白光照过来。她再次艰难的抬眼。 于是,看过那眼后,此生再忘不了。 她从没见过那么高贵,那么漂亮的人,是天神下凡吗? 她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他竟也在看她,然后他开口了,她当时甚至没意识到他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开口后,落在她身上的棍棒就停下了,随后他又看了她眼,才走开。 就那句话,就那眼,便保住了她的性命,甚至还有人给她上了药。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长香殿的大香师,他是白广寒。 雨停了,风拂过,她忽的又打了个激灵,然后猛地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还在香殿的大厅内。 可是不等她回过神,就听到丹阳郡主等人异口同声的应了声“是”。 她既茫然,又有些恐慌地转头看向两边,但没人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丹阳郡主不解地看了她眼,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这么失态。方玉心眼里也带着几分诧异,甄毓秀目中却露出几分嘲讽和幸灾乐祸,心里暗道:就这样的举止,也配争大香师身边的位置,简直是侮辱他们。 方玉辉也注意到安岚的异样,但他并不在意,看了眼后就收回目光,谢蓝河则探究地看着安岚,然后微微蹙眉。 赤芍道:“如此,你们就回去准备吧,自己安排好时间,将需要的香品列出来。” 众人再次应声,然后再次向白广寒行礼,这才轻轻退了出去。 安岚着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呢,究竟要做什么,但看着赤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并且又是在白广寒面前,她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于是再次往主座上看了眼,咬了咬唇,转身跟着退出去。 百里翎歪着椅子上,眯着眼看着安岚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就转过脸,看向白广寒啧啧道:“你刚刚玩什么把戏呢,瞧你,将我家小丫头弄迷糊了,刚刚赤芍说的什么,定是个字都没听进去。” 白广寒瞥了他眼:“你还赖在我这做什么。” “好个没良心的人!”百里翎坐直起来,“请我帮忙的是你,赶我走的也是你,如今还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小丫头,你们兄弟俩打的什么主意!什么便宜都被你们给占了,还翻脸不认人!” 白广寒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寝殿:“你要为她撑腰?” 百里翎也起身,还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白广寒跟前,手放在他肩膀上,下巴靠过去,眼波妩媚:“那当然,谢云和方文建那小子都弄了个人进来,崔文君也没闲着,小丫头虽是被景公子提上来的,但好歹是我的人,要是有人欺负她,不是打我的脸。当然,广寒先生要是愿意先给我颗甜枣,那被广寒先生打下我也甘愿。” 白广寒没说什么,只是抬手,百里翎声嗤笑,在他抓住自己手腕之前退开,并直接推到净尘身边,笑着将手搭在净尘肩膀上,言行都及是放荡不羁:“光头,你看没看他刚刚给那小丫头弄了个什么香境?” 净尘双手合十:“阿尼陀佛,小僧没有偷窥的习惯。” 百里翎便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道:“真是无趣,行了,我走了。” …… 安岚出了大厅后,就想去找丹阳郡主问问刚刚赤芍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她追着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下了。甄毓秀虎视眈眈的在旁,这会儿问,怕是不会顺利。 正踌躇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了她声:“安岚。” 安岚转头,看到谢蓝河从后面走过来,她诧异,回身行礼。 谢蓝河打量了她眼,然后问:“你有什么想法?” 安岚怔,迟疑着道:“什么想法?” 谢蓝河又打量了她眼,眼里带着几分狐疑,少年的眸色浅淡,似透明的琉璃,清澈而美好。安岚有些紧张,片刻后,谢蓝河才道:“你刚刚,是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当时她茫然又慌张的表情,全数落入他眼中,他却没想到,似她这样的人,竟会在那个时候走神,跟她在方园时的表现完全不样。 安岚顿了顿,就垂下眼,有些愧疚地点点头,然后再次行礼:“还请谢少爷跟我说说,赤芍侍香都说了什么,要准备什么香品?” 谢蓝河探究地看着她,似在分辨她这话的真假,安岚便抬眼,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睛。谢蓝河怔,这样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令他稍感窘迫,于是便移开目光,开口道:“我表字长流,你我既是组,日后你便直接叫我的表字,我不是什么少爷。” …… 白广寒出了大厅后,百里翎便告辞,潇洒离去,随后净尘也道:“如此,小僧就先回去准备了。” 白广寒点头,净尘转身前,迟疑片刻,又道:“百里大香师……” 白广寒道:“无妨,我有分寸。” “阿尼陀佛。”净尘又宣了声佛号,然后才离开。 白广寒进了自己的寝殿后,走到露台上,往前看去。 下面,不远处的走廊那,两个年少的身影在块,不知在说着什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来,他曾救过她! 是七年前吗,白广寒垂眼,眸色深幽,七年前…… 第097章 结盟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每组的两人,协作和出款最适合他们自己的合香。 所需香品由天枢殿的藏香楼提供,十五天后,将出窖的合香进行评比。合香获得大香师的认可后,再从两人当中选出最优秀的位,若合香无法获得大香师的任何,则两人都会被淘汰。 简单而言,便是两人必须合作,但最终两人当中只能位入选。 合作过程中,若有谁暗藏私心,则很可能,最后两人都落选。 安岚听完后,许久没说话。 谢蓝河也沉默了会,才又开口:“我分析过了。” 安岚抬眼,询问地看着他,谢蓝河往前看了眼,远处的山瀑下,水气氤氲,天枢殿的美景宛若仙境,但此时他的心情并不轻松惬意。 “方姑娘主要是陪其兄长过来,她虽也有制香之才,但性情柔弱,无争斗之心,志向亦不在此;而且方姑娘与丹阳郡主有私交,故方姑娘在丹阳郡主面前,应当会主动退避。方少爷自小才华过人,志向高远,是认定了要入长香殿,方家对此事也极其看重;至于甄姑娘,能走到这步,半是靠运气,半是靠家世,但甄家无法跟方家比,甄姑娘若能想明白,定会主动配合方少爷,由此送出份人情。” 安岚心里叹,就着谢蓝河的话接着道:“方姑娘和甄姑娘都是能主动放弃这个位置的人,所以,只有你我这组,很可能会两败俱伤。” 谢蓝河沉默,他就是看出她不会放弃,所以才特意过来同她说这样番话。 天枢殿给出的条件太苛刻,他们两人若争锋相对,那最终的结局,极可能就是两人都被淘汰。丹阳郡主的才名他自回谢府后,就频频听闻。方家的四少爷方玉辉,他是不敢小觑,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他不愿还要时时防着身边会不会突然刺出把冷刀。 “姑娘可愿与我击掌为盟?”谢蓝河首先抬起手,掌心向前,看着安岚道,“同心协力,各凭本事,互不生怨。” 少年的声音如他的眸子样清澈,神情执着而坦荡。安岚看着对着自己的手掌。沉默片刻。也抬手,掌心向前。随着“啪”的声落下,两人相视笑,秋日的阳光穿云而过。落在他们的脸庞上,年轻的光彩比远处的彩虹还要耀眼夺目。 …… 傍晚,玉衡殿内,崔文君自宫里回来后,就听说了白天之事。 浅明跪在寝殿内,不敢有丝毫隐瞒,五十地全都道了出来,只是略去自己和赤芍之间的矛盾不说。 崔文君是个看起来既貌美又温柔的女人,面上的肌肤吹弹可破。那双手是柔弱无骨,洁白滑腻。单看她的脸,顶是花信年华,但若看她的眼睛,便会注意到。那双眼里盛着成熟女人独有的迷人风韵。 “还有个和尚?”崔文君边将自己的双手浸泡在加了香药的牛乳里,边问,“是个什么样的和尚?” 浅明不知崔文君为何单单问起那个和尚,也不敢想,就小心翼翼地道:“是个,是个高高大大,看着很年轻很干净的和尚。” 崔文君轻轻抚着自己的手:“嗯,相貌生得如何?” 浅明垂着脸如实回道:“相貌很英俊,虽比不上白大香师,但剑眉星目,也是少见的。” “是他,果真回来了。”崔文君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 浅明不解抬起眼,见崔文君并未动怒,就大着胆子问:“崔先生知道那和尚是谁?” 在长香殿内,侍香人因是跟在大香师身边学习,所以侍香人是称大香师为先生。 崔文君淡淡道:“他不是和尚,他是天权殿的净尘大香师。” “啊!”浅明愣住,净尘大香师的名号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在长香殿当差数年,直未曾见过净尘大香师,只听说净尘大香师并不住在长香殿内。怎么都没想到,白天时看到的那个和尚,竟会是天权殿的大香师! 她记得,当时那和尚,不,净尘大香师似乎,似乎还走过去跟那小香使说了几句话。浅明脸色微白,怎么会这样,不会是香院上来的两个小丫头罢了,怎么都认识香殿里的大香师?! 崔文君揉搓着自己的双手,良久后,才抬眼,微转过脸,看了浅明眼:“百里翎将你的香粉给洒了?” 浅明慌忙垂下脸,低声道:“当时正好有阵大风……” “你出去吧。”崔文君算着时间差不了,便将手从牛乳了拿出开,交给旁边的侍女清洗拭擦和按摩,身子往后靠,阖眼休憩,声音柔柔地道,“去刑院领罚。” 浅明浑身颤,却不敢求饶,磕头应了声,然后才起来,躬着身,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侍女将润肤膏轻轻抹在崔文君的双手上,用干净的丝绸小心包住,然后轻轻退了出去。崔文君倚在美人靠上,看着香炉上飞起的袅袅青烟,想着刚刚听说的事,陷入沉思。 却也没安静会儿,阵激烈的琵琶声忽然打乱她的回忆,她微微抬眼,目中露出几分不悦。只是沉吟了会,她起身,解开手上的丝绸,唤侍女进来为她梳了个发髻,然后抬步往天璇殿走去。 …… 虽说有十五天的时间,但今日过去天了,每组的人少要商量下,所安岚回客房时,就发觉甄毓秀不在屋里。 丹阳郡主瞧着她后,就微微笑:“甄姑娘找方少爷商议合香的事去了。” 安岚点头,此时方玉心就坐在丹阳郡主的床上,正在看丹阳郡主手里的本小册子,她估计那半是香谱。 丹阳郡主又问:“刚刚在大厅时,瞧你脸色不大好,没事吧?” 安岚摇头:“谢郡主关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丹阳郡主点头,又微微笑,“是也要出去?” “嗯,回来拿点东西,这就去和谢少爷商议香品的事。”安岚说着就行了礼。“不打扰郡主和方姑娘了。” 方玉心起身回礼,丹阳郡主也了起来,微微欠身。 待安岚出去后,方玉心才看着丹阳郡主,有些不解地道:“郡主似乎对安岚姑娘很是客气。” 丹阳郡主道:“到底是长香殿的人,我客气些也是应当。” 方玉心叹道:“郡主真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温柔最漂亮,并且还是最有才情的那位。” “嘴巴这么甜。”丹阳郡主手里拿着张花笺在方玉心鼻子上轻轻拍。 温柔又漂亮吗?她见过温柔漂亮的女人,她小时候直想要讨得对方的欢心,盼她能看自己眼。却似乎。直不见大成效。丹阳郡主轻轻放着手里的册子。白天时君姨未在香殿,不知这会儿可回来了,她明日该去问安。 只是就在这会,甄毓秀阴忽然沉着张脸从外进来。气闷地往床上坐,句话不说,也不似之前那般主动和丹阳郡主说话。方玉心和丹阳郡主不解的对视了眼后,就小心问道:“甄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甄毓秀皱着眉头道了句,也不看方玉心。 方玉心便起身,走到甄毓秀旁边坐下:“你刚刚是去找我哥哥,可是我哥哥给你气受了?” 甄毓秀这才看了方玉心眼,咬了咬唇道:“方少爷才华过人。我不过是个蠢货,哪敢生什么气。” 方玉心心里明白了,忙道:“哥哥他就是个直脾气,自小又极少跟女孩儿相处,向来不懂得说好听的话。所以哥哥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甄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哥哥的心是极好的,会我跟哥哥好好说说去。” 甄毓秀这才缓了脸色,然后拉着方玉心的手轻轻叹:“方少爷若是有你半善解人意就好了,说来我也想帮些忙,虽不慎写错了香品,但我终究是没有坏心,他指出来,我改了就是,何须跟我说那么重的话。” 方玉心没有详细问,只是连连安慰,然后又许诺会就去跟方玉辉好好说说,定不叫甄姐姐再受委屈。甄毓秀听了这么贴心的话,面上总算露出笑容,随后又表示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小气,只是不想拖了方少爷的后腿云云。 丹阳郡主面带微笑的在旁听着,偶尔应上两句,然后目光不时落在方玉心脸上,心里了几分警惕。 安岚和谢蓝河只是在客房这边庭院的个小凉亭里见面,旁边走廊总不时会有侍女经过,所以倒不用担心避嫌。 因为赤芍所说的条件里,有个条件是,选出最适合他们自己的香。 两人商议了半天,都摸不透什么头绪,加上双方都不怎么了解,最后安岚忽然想到抽签时,他们抽到的那两句诗词:沉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炉暖玉楼春。 谢蓝河眼睛亮,即觉得这或许就是大香师给的暗示,安岚亦觉得有可能。 于是约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定了款合香方子,那是张极其有名的古香方,香方里罗列的大部分都是极名贵的香品。 “会不会太奢侈了?”写好所需要的香品后,安岚迟疑地道了句。 “总归是天枢殿提供,无需担心。”谢蓝河轻轻吹干墨迹,接着道,“走吧,趁天色还早,去藏香楼。” ———————— 那个,有个读者q群:243917571,由于如今起点的简介不让带任何关于qq的信息,所以俺就在这里提下,有兴趣的童鞋可以进来聊天玩耍,加群的时候请别忘了写下任意个角色名,否则会被拒绝的哦^^ 第098章 条件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天枢殿藏香楼的正厅内挂着幅莲花菩萨闻香图,画幅很大,画上的菩萨衣袂蹁跹,神态悠然,座下莲花如玉,香烟如云。每位进入藏香楼的人,都是先看到那副画,然后才看向坐在画下的藏香楼掌事。 藏香楼的掌事是个三十岁的男人,天庭饱满,下颌圆润,面若敷粉,眉眼细长,看起来竟跟那画里的菩萨有三分相似,据说他自进了天枢殿的藏香楼后,就给自己改了个极有意境的名儿——莲月。 莲月来回打量了安岚和谢蓝河好会,才让身边的侍者去接过谢蓝河递过来的香品单,然后派悠然的垂下眼,漫不尽心地扫了扫,跟着就“呵呵”地笑了两声。 那笑声似带着几分讶异,又似带着些许不屑,或许还带了点嘲讽。谢蓝河和安岚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忐忑,两人悄悄对视了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担忧,他们,会不会将这事想得太简单了。虽赤芍说香品由天枢殿提供,但是,他们下就要这么名贵香品,想想,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在趁机占便宜,到底,那些香品都是他们平日里消费不起的,于是两人心里都生出几分别扭,脸上亦开始微微发烫。 莲月先是个个念出单上的那些香品名,每念个香品名,谢蓝河和安岚心里的不自在就分。终于等到莲月念完后,两人还不及松口气,莲月却又接着道:“沉檀龙麝,下子就占了三样,而且要的还都是圣品,嗯——” 安岚垂下眼,心沉了下去,谢蓝河已做好准备听莲月说香楼里没有这些香之类的话,却不想。莲月拖了个“嗯”的尾音后,就又笑了笑,然后抬眼看着他们,脸慈眉善目地道:“虽都是极难得的名贵香品,但对天枢殿来说不算什么。要少有少。” 谢蓝河和安岚皆是怔。两人都有些愣怔地抬起眼,莲月已经命旁边的香奴去取香了。 等待的时间其实没久,但对安岚和谢蓝河来说。此时即便只是呼吸的时间,都显得无比漫长。莲月微笑地打量着他们俩,两人这么在块,瞧着极像画上的金童玉女,让人看着就舒服。于是莲月请他们坐,安岚和谢蓝河客气地道谢,然后表示他们着就好。 莲月呵呵笑,就将目光停在谢蓝河身上:“谢云大香师可好?” 谢蓝河抬眼,随后又垂下眼。掩去眼中的神色:“晚辈两个月前见谢大香师,依旧风姿卓绝。” 莲月便打量着他道:“两个月前?这么说,谢少爷入晋香会之前,没有去拜访谢云大香师?” 谢蓝河依旧垂目:“大香师喜清净,晚辈不敢擅自叨扰。” 莲月又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特别。就是很清晰的“呵呵”声,并且笑的时候,圆润的脸上皆是团客气,但安岚的心却没来由地跳。 正好这会儿,香奴将他们要的香品用玳瑁饰片黑漆托盘盛着送了出来。轻轻搁在莲月旁边的桌上。莲月将托盘里的香盛打开,亲自查看了番后,就让安岚和谢蓝河过来,看看是否中意。 怎么可能会不中意,天枢殿里的香品若是不中意,整个唐国怕是都找不到能让他们中意的香品了。 两人看过后,面上甚至露出几分惶恐,然后同时对着莲月深揖。 莲月虚扶了他们下,然后“呵呵呵”地笑了:“既然谢少爷和安岚姑娘满意,那么就请在这上面按个手印,然后这些香品就能拿走了。” 莲月说着,就将张已写满字的洒金蜜香纸笑眯眯地递到他们跟前,谢蓝河不解地接过那张蜜香纸,却看完纸张上的内容后,即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眼:“这是——” 莲月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不着急,等这轮的晋香会结束后再付清也是可以的。” 谢蓝河的手微僵,安岚接过他手里的那张纸看,也是惊,但同时心里又生出几分了然的感觉。是啊,她就知道,事情怎么会那么顺利,太过顺利了,反会让她加不安呢。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要得到些,就必须付出些,不舍不得,但舍了也不定会有所得。 只是,这上面要的东西,实在太昂贵了,简直十倍与他们所要的那些香品的价值。她不过是个小小的香使长,是绝无可能付得起这笔账的,至于谢蓝河,她想着就转头看了眼,但瞧着谢蓝河此时的表情后,她便知道,谢蓝河也付不起。 良久,谢蓝河才开口:“赤芍侍香说,我们需要的香品,由天枢殿提供。” “没错,你们需要的香品确实是由天枢殿的藏香楼提供。”莲月说着就轻轻抚摸了下那些香盛,慢悠悠地接着道,“但藏香楼从建楼之初,就定下规矩,除大香师及大香师亲自指定的人外,任何人都不能无偿从藏香楼内拿走任何东西,即便只是缕香烟。” 谢蓝河呼吸有些沉,他垂下眼睑,掩住目中的愤怒。 莲月要的也是些稀缺的名贵香品,甚至比他列出的那些香品加稀缺,加难求,因此,也就加昂贵。所以,他不可能付得起,他如今不过是空挂着个谢家的姓氏。除这个姓外,他什么都没有,甚至原本拥有的都被剥夺了。 或许,他赢得这次晋香会后,回去求求谢六爷,谢六爷便会替他付了这笔账。 但是,他能去求那个男人吗?他能去求谢家的人吗?他可以对任何人下跪磕头,他也不愿对谢家人,特别是谢六爷,他的生身父亲,哪怕微微低低头。 谢蓝河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莲月也不恼,依旧笑得和气,并且还好心提醒道:“谢云大香师的藏香楼里,可不缺这些东西,既然谢少爷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谢云大香师了,如今又到了长香殿,理应去拜访下。听说这几日谢云大香师这都在长香殿,谢少爷瞅了空过去,半能见上面。” 谢蓝河的脸色有些难看,久久没有开口,安岚看了他两眼,见他虽低着头垂着眼,但面上的窘迫依旧那么明显,明显得让人甚至不忍再看下去。 安岚悄悄收回目光,沉吟会,就抬起脸,欠身问了句:“请问莲月掌事,定要以香换香吗?” 莲月这才看向安岚,打量了她两眼后,才有些无奈的道:“两位要的太,在下也极是苦恼,在下若提别的条件,怕是两位的时间不够。所以只能以香换香,这已是很照顾两位了,若非是白大香师晋香会的人,如何能在我这里有这样的优待。” 安岚眼睛亮,忙问:“别的条件是什么条件?” 谢蓝河也抬起眼,莲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但这次他却没有笑,而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吐出两个字:“劳力。” 安岚再问:“需要做什么?” 莲月道:“大雁山上有很不知名的香草,只是如今这里的人个个又懒又笨,走点山路就喊累,炮制香药就出错,白白糟蹋许好香,真是心疼死人。” 安岚抑住心里的激动,示意了下自己手里的迷香纸,接着问:“若是将这些换成劳力……” 莲月又呵呵呵地笑了:“摘采香草且不论,就说这炮制香药的功夫,做得好和做的不好,是天壤之别,所以这时间,是你定,也是我定。不过,若是换这些的话,即便是做得最好,也得半个月时间。” 安岚顿,就看了谢蓝河眼,正好谢蓝河也看向她。 他们,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有跟自己很相似的东西,于是,仅是眼神的交流,就达成了共识。 安岚又开口:“请莲月掌事见谅,我们考虑得不够成熟,现在想改下香方,所以那香品单子……” 莲月似猜到她会这么说,笑眯眯地将谢蓝河的那张香品单子夹在手里递回去,安岚赶紧接住,同谢蓝河再次深揖,表示歉意和感谢。 …… 之前,为着“沉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炉暖玉楼春”这句诗词,两人尽往名贵香品上挑,谢蓝河最后挑出的那张古方并没有问题,若能合香成功,定不会比别的任何香逊色。但事实证明,那款香方并不适合他们,这个结论少让谢蓝河心里不是滋味。 “谢少爷,你看看。”安岚琢磨片刻,写好新的香方后,就往谢蓝河跟前推。她和谢蓝河最大的不同在于,谢蓝河加熟悉名贵的香品和香方,她则对些不起眼的香,甚至还称不上香的植草,但经过特别炮制和糅合后,依旧能散发出迷人特香味的东西加了解。 那些年,谢蓝河在那间清冷的宅院内,陪他母亲块品谢六爷偶尔让人送过来的名贵香品时,安岚正在源香院的各个角落里,摘花拔草,次又次地玩着她能感觉到的所有味道。 第099章 相似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两人讨论了小半个时辰,中和双方的见解,最后定下新的香方时。谢蓝河看着那张沉静的侧脸,迟疑了会,便道:“安岚姑娘,你……” 安岚写完最后个字,抬起脸,询问地看着谢蓝河。 谢蓝河沉默地看了她会,才道:“方四少爷和丹阳郡主能担负得起他们想要的任何香品。” 安岚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便垂下眼,看着修改后的香方,然后轻轻笑:“是呢,真叫人有些羡慕。” 谢蓝河也看着那张香方:“安岚姑娘觉得,这个,能比得过他们的香吗?能获得大香师的认可?” 他在制香上样有过人之处,不然谢云大香师不会开口让谢府的人接他回去,只是,他目前所擅长的,和安岚所擅长的,并不样。即便他也觉得这张香方极妙,但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是个很大的冒险。 安岚闻言,沉默了会,才道:“婆婆说过,聚天地纯阳之气而生者为香,香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应当没有开始就有比不过的道理,若我们齐心协力,大香师定会认可的。” 末了,安岚又补充句:“婆婆是我们香院里的婆婆。” 谢蓝河怔,看着那张安静中透着倔强的眼睛,有那么瞬,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照镜子,于是开口道:“人却有高低贵贱之分。” 夕阳下,少年浅淡的眸子清澈澄净,里头清楚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安岚轻轻摇头:“是人的身份地位有高低贵贱之分,在长香殿里,香使是高。香奴是低;香师是贵,香使是贱。而我,以前曾是香奴呢,现在,我已是香使长了,以后,我又会在哪个位置?” 谢蓝河有些震惊,不是震惊于安岚的这番话。而是震惊于她这番话所表达出的想法,竟跟他直以来所想的,不谋而合。 年轻的身体里,都藏着颗不安分的心。 安岚和谢蓝河将那张新改的香品单子递给莲月后,莲月呵呵呵地笑了笑,然后道:“两位既然要用劳力来换。这样的香品,我也不做为难,明日早。上山采五斤迷迭香,晚上去香房炮制香药。若是认真,只日夜便可,若是有丝毫差错,那么……” 安岚忙道:“您放心,我们定会极认真的!” 谢蓝河也点头。 莲月打量着他们,笑眯眯地道:“那就回去吧,明天会有人带你们上山。” 两人道过谢后,从藏香楼出来,都长吁了口气。随后相视笑。 “回去吧。”谢蓝河说,语气已不复来时的客气。 安岚点头:“明天需早点起来。” 谢蓝河也点头。两人回去的路上,碰到方玉辉和甄毓秀往这边过来。 于是双方都停下,方玉辉跟谢蓝河打招呼后,就是朝安岚微微颔首,他的言行举止都极有教养,身上带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单单看他或许不明显。但跟谢蓝河在块后,旁人就会注意到,他眉眼间带着分明的傲气,看人时,即便是平视,眼睛也是微微朝下。 甄毓秀见他们两手空空,便对安岚道:“怎么,这是白跑趟了?” 安岚笑了笑,只摇头,却不回答。 甄毓秀看着她微微皱眉,只是这会儿方玉辉已经抬步,她便懒得再搭理安岚,赶紧跟上。谢蓝河回头看了他们眼,低声道:“我说的没错,甄姑娘会主动配合方四少爷的。” 安岚也往那看了眼,却没有说什么。 方四少爷那样的人,应当是眼高过顶,加上又有真实才学,或许根本不屑甄姑娘的配合。甄姑娘若是跟不上方四少爷的脚步,那么甄姑娘自以为是的配合,或者在方四少爷眼里,反而是拖累也不定。 …… 果真,当莲月将同安岚和谢蓝河说过的话,跟他们也道了遍,然后再将他列出来的那张单子递给方玉辉后。甄毓秀当场就愣在那,好会才回过神,转头,便看到方玉辉微沉的脸,以及莲月笑得脸奸诈的表情。 她直很想在方玉辉面前表现番,于是认为现在就是个机会,于是微抬起下巴,鼓起勇气,有些轻蔑地看着莲月道:“我们来藏香楼取香,可是大香师的意思,莲掌事竟想借此机会公报私囊,难道就不怕我们告诉大香师!” 方玉辉的脸色当即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呵呵呵……”莲月笑了起来,并且笑的时间还有些长。 甄毓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莲月,然后又转头不解的看了看方玉辉,却看到方玉辉此时的表情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说错话了! 可是,她说错什么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并没有错啊! 赤芍是在白大香师面前说,他们需要的香品由天枢殿的藏香楼提供,那这可不就是白大香师的意思。眼下这藏香楼里的掌事既敢狮子大张口,那可不就是打算趁机公报私囊!而且他的胃口也实在太大了,那些东西,她看着都咋舌,就算能付得起,也不能这么傻乎乎地照付。再说,方四少爷可不是普通身份,她说的那两句话绝对是有分量的。 “那就请两位去找大香师评评理吧。”莲月笑完后,起身看着他们说了这么句,然后就请他们出去。 方玉辉忙道:“莲掌事请留步,在下并非是这个意思。” 只是莲月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玉辉的脸沉了下去,甄毓秀看这情形,即有些心慌和不安,但的是不解,便道:“怎,怎么,他这就走了,那我们……” “甄姑娘!”方玉辉转头看了甄毓秀眼,神色极其认真。 甄毓秀有些慌,忙看向方玉辉,神色有些讪讪的。 方玉辉道:“甄姑娘此心实属难得,只是,这长香殿毕竟不是普通地方,我们行事,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甄毓秀顿时满脸通红,已意识到自己刚刚那通话起到反作用了,再看方玉辉因表情认真而显英俊的容貌,心脏跳得愈快,有些结巴地道:“是,那,那现在怎么办?” 方玉辉很后悔自己为何不找个借口,他自己过来取香,带她块过来,果真是坏事。他刚刚之所以会犹豫,不是因为觉得莲月的条件过分,不是为此为难,而是在想谢蓝河他们到底要了什么香,为何谢蓝河和安岚从这里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先回去吧,此事我来想办法,甄姑娘是金枝玉叶,本就不该为这等事费心。”方玉辉出来藏香楼后,客气又礼貌地道。 甄毓秀心里顿生出愧疚,就道:“我去找赤芍侍香说明此事。” 方玉辉忍住心里的烦躁,依旧客气地道:“甄姑娘莫要如此,这等小事,不该去麻烦赤芍侍香,先回去吧,明日再说。” “可是……”甄毓秀还是觉得不安,“要不,我去找那位莲月掌事赔礼道歉!” 方玉辉摇头:“甄姑娘容我想晚,也正好趁这个时间再考虑下,那张香方是否还需要改改。” 甄毓秀终于点头,随后,满是愧疚地欠身行礼礼:“都是我不好,拖累了方四哥。” 方玉辉敛去面上的不耐烦,拱手回礼:“甄姑娘言重了。” 总算将甄毓秀送走后,方玉辉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想了想,就再次返回藏香楼。 方玉辉主动加了条件,不会,就如愿拿着自己需要的香品从藏香楼里出来,然后快步离开那里。 而他才走,丹阳郡主和方玉心也来到藏香楼,样是遇到这个问题。 方玉心瞧着莲月给开出的单子,禁不住咋舌,悄悄跟丹阳郡主道:“郡主,要不要先考虑考虑?” 莲月笑眯眯看着,没有阻止她们商量。 丹阳郡主善解人意地笑:“方妹妹若为难,我可以全都……”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玉心面上红,忙道,“我,我只是觉得,郡主何不直接求到崔大香师那。” 丹阳郡主摇头止住她的话,然后对莲月微微欠身,应下那些条件,同时按压了手印,方玉心也只好在那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只是待丹阳郡主拿着香品出了藏香楼后,方玉心还是忍不住问:“其实,郡主直接去找崔大香师,不是免得事后再付这么名贵香品。郡主,我,我并不是说不舍得的意思,而是……” 丹阳郡主微笑道:“我明白方妹妹的意思,只是这明明是白大香师的晋香会,赤芍侍香又已明言天枢殿的藏香楼可以提供香品,我却直接求道崔大香师面前,保不准白大香师会不会对此有看法。再说,你又如何知道,别的香殿的藏香楼,不会有这等事。” 方玉心怔然,好会后才叹道:“还是郡主思虑周到,我完全没想到这些。” 丹阳郡主看了她眼:“方妹妹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方玉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呢,在家,娘也总说我爱犯懒,直肠子,不愿动心思。” 丹阳郡主道:“女孩儿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方玉心微微皱了皱鼻子,随后忽然想起安岚和谢蓝河,就道:“啊,不知安岚姑娘如何了?” 丹阳郡主脚步微顿,是呢,她也想知道。 第100章 被咬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清晨的大雁山,是湿气最重的时候,即便是在长香殿内,那雾气也几乎是触手可及。 百里翎随意披了件罩衣,里衣松散,领口微张,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胸前流畅的肌肉线条。出了寝殿后,他抱着胳膊在门口,看着天边那抹淡淡的霞光,然后就往天玑殿的后山走去。 路上遇到他的侍女,几乎都是红着脸向他行礼,待他走过后,才恍惚回过神,按住那颗乱跳的心。 这个男人,不仅是生得眉眼风流,其放荡不羁的行为举止完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即便只是个漫不经心的眼波,都能让人心动加快,但轻抿的薄唇,却又令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他兴起时,可以上山下海寻异香,只为讨佳人片刻欢心;他薄情时,旁人为他或是倾家荡产,或是苦守十年,也换不得他回眸顾。 净尘已经习惯每天早上固定的时间起来做早课,果然,百里翎顺着后山那条青石板路走到天权殿这边时,就看到薄薄的雾气中,香殿的飞檐下,袅袅的香烟旁,盘腿坐着个安静又虔诚的影子。 百里翎笑,眉眼飞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撩袍往香炉的另边坐下,曲起条腿,姿态惬意而懒散。 净尘做完功课后,睁开眼,双手合十:“阿尼陀佛,百里大香师,你又来小僧处做什么?” 百里翎斜着眼打量他,笑眯眯地道:“白广寒这是雁过拔毛啊。当真是不客气,崔文君和方文建估计要被恶心到了!”他说完就哈哈大笑,随后又道,“不过谢家那小子,真不知他到底是有骨气还是傻,便宜了谢云那厮,结果却要让我家小丫头跟着块吃苦头。” 净尘道:“此事白大香师自有盘算,你我无需为此费心。” 百里翎微微眯眼。忽然靠过去,鼻子几乎要贴在净尘的脸上。净尘浓黑的眉毛颤了颤,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尼陀佛”,然后本正经地道:“小僧不好男色,百里大香师就莫要逗小僧了。” 百里翎怔,随后大笑,就将手搭在净尘肩膀上道:“不好男色那就是好女色了,好好好,你在寺里吃斋念佛那么年。如今出来也该正经开开荤了。莫担心,白广寒那厮不管你,哥哥管你。今儿就给你安排。” 净尘满脸通红。忙道:“小僧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翎又是通乱笑,笑得媚色横飞,净尘有些受不了他,就要起身走开。百里翎却拽住他,慢慢收了笑,然后忽然问出句话:“白广寒。为什么这么着急找继承人?” 净尘愣,就看了百里翎眼,百里翎又道:“虽说大香师的继承人不好寻,但依他如今这个年纪,就这么正儿八经大张旗鼓的找继承人。此事别说是我,但凡关注长香殿的人。心里怕是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 藏香楼的香奴将安岚和谢蓝河领带大雁山上处野草丛生的山谷湿地,交待他们务必天黑之前回去,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安岚放下竹筐,蹲下在那野草丛里拨了拨,又在附近转了圈后,就看向谢蓝河笑道:“想不到都这个季节了,这地方还有这么熏草,我们开始吧,快的话,可能半天时间就够了。” 谢蓝河点头,没有言,将袖子往上卷,然后弯下腰…… 熏草又名零陵香,生长在山谷湿地中,叶子像麻叶,七月中旬开花,气味像蘼芜,香飘十步以外。九到十月间,将植株连根拔起,去净根上泥沙,烘干成阴干,以茎叶嫩绿,灰绿色,干燥,香气浓,无泥沙者为佳。 这种采香的活,安岚小时候就做惯了,几乎每株熏草都是被她连根拔起,没会,她的竹筐里就装了小半了。她转头往谢蓝河那看了眼,见谢蓝河的竹筐里也已装了跟她差不量的熏草,她很高兴,照这速度,估计用不了半天就能采满五斤。 只是当她要收回目光时,忽然发现谢蓝河拔出来的熏草,根茎干已断,却还是往竹筐里扔。她怔了下,就起身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谢蓝河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解地看了她眼,目中带着几分焦虑和恼怒。 安岚伸出手抓住株熏草,另手拿根枯枝往旁边轻轻戳着,然后开口道:“我差不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香农去山谷里采香,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巧劲,每次都将熏草的根茎拔断,因此挨了好责骂。来收香的人检查得非常严格,断了根茎的熏草,价格就要低好。大家都是靠这个吃饭的,伤了株,就是少了株的钱,所以谁都不敢不小心。” 她说着,就已经将株熏草完整的拔出来,瞧着无比轻松。谢蓝河面上微烫,他刚刚每拔株熏草,都要费好大力气,手臂还次被旁边的野草和枯枝划到。 “主要是把劲用在手腕上,开始手指不能用蛮力,注意弹性,周围的土仔细松松,就能拔出来。”安岚没有问他清楚了没有,拔了株后,又接着拔下株,边做边解说。 谢蓝河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和不好意思,却看到安岚如此坦然的神色后,便照着她说的学了起来。他虽自小就被养在外面,但除了遭人白眼外,到底没真正吃过什么苦,特别是在吃穿用上,谢六爷从没短过他母子二人。因此,似这样的粗活,他别说做过,是连见都没见过。所以完全没想到,就是拔几颗植草而已,里头竟有这么门道。 几次之后,谢蓝河也拔出株完整的熏草,当下就笑了起来,还有些得意的将那株熏草递到安岚跟前晃了晃:“怎么样!” 安岚也笑了:“谢少爷聪明,我开始可是学了好些天才掌握这巧劲的。” 谢蓝河面上又露出几分赧色:“别夸我了,你那时候不是年纪还小吗。” 安岚又笑了笑,就往旁指:“那我去那边了。” 谢蓝河点头,安岚便起身,只是她才刚走出两步,谢蓝河突然叫住她:“安岚姑娘!” 她怔,回头,就瞧见谢蓝河手里拿着那株熏草朝她扑过来! 那瞬,很短,但她脑子里却冒出很念头。 这是在大雁山上,虽是个相对平缓的山坡处,但到底是在山上。此时离她不远之处就是个陡坡,若是不小心摔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不敢说,但肯定是不能在继续留在晋香会了。 每组有两人,即便顺利获得大香师的认可,最终也只能人晋级。 而前提条件又是两人必须合作,那么,若是有人因可观条件不能再参与晋香会,那最终的晋级者,自然就是能留下的那位了…… 那瞬,她没有看到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透出的惊惧和焦急,只是将事情往极坏的方向去想。所以,当游到她脚步的那条蛇突然回头,往谢蓝河手臂上咬了口后,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岚赶紧侧身,扬起手里的棍子去打那条蛇,那蛇受了惊,很快就钻进草丛逃走了。安岚白着脸回头,赶紧扔下竹筐去扶谢蓝河:“咬,咬到了!?咬到哪了?我看看!” 将他的袖子往上推,便看到他小臂上那个伤口,白皙的手臂,衬这那点儿血珠,无比刺眼。她心里慌,就低下头,就着那伤口帮他吸出里面的血。 谢蓝河有些懵住,少女柔软的唇触在他的手臂上,令他浑身僵硬,直到安岚吐了两口血后,他才回过神,有些结巴地道:“安,安安岚姑娘,你,你知道那是什么蛇?是有剧毒吗?” 安岚觉得差不后,才抬起脸,拿袖子擦了擦嘴,有些感激,又有些愧疚地道:“我们都叫那种蛇花灰,有毒,但不是会要命的毒。” 听是有毒,谢蓝河的脸色也有些白了,忙问:“什么毒?” “被咬后会发烧,少则个晚上,则三个晚上。”安岚说着就往两边找了找,然后扶着他道,“谢少爷,你先在那石头上歇歇,我给你找点儿草药敷下,能解些毒。” 谢蓝河有些怔怔地坐下,然后垂下脸,看着自己的胳膊,时间脑子有些乱。 发烧的话,那他这几天怕是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到时,即便和出来的香受到大香师的认可,他也不会被选中。 安岚找到药草后,摘下来放进嘴里嚼碎了,然后跑回来,敷在谢蓝河的伤口上,再拿出自己的手绢给包好,然后看着他道:“没事的,我以前也被咬过,我们香院里好些人也都被咬过,都只是发点儿烧就好了。也有人给大夫看过,大夫也说没事儿,这不是剧毒。” 谢蓝河垂下眼苦笑,没说什么,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安岚在他跟前,有些愧疚地道:“你且忍忍,这事我们谁都别说出去,香殿的人应该不会知道。昨儿莲月掌事也说了,今晚我们要在香房里炮制香药,如此你就不用回去,那方四少爷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待过了今晚,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谢蓝河怔,就抬起脸。 安岚又道:“谢你救了我,不然被咬的就是我了。” 第101章 合作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很快,谢蓝河就觉得身上乏力,特别是被咬的那只胳膊,连抬起来都有些困难了。他本还想再拔些熏草的,只是依他这情况,是再不可能如愿。 “谢少爷,就交给我吧,我做得很快的,你看,现在这差不快两斤了。”安岚掂了掂手里的竹筐,“我保证太阳落山之前就采足五斤的熏草,你别担心,真的!” 谢蓝河没说话,只看着竹筐里的熏草出神。 安岚有些难过,为自己刚刚那瞬的想法感到羞愧。她垂下眼,深吸了口气,忍住心里有些火辣辣的感觉,然后将早上带来的菜馍馍放在谢蓝河跟前:“快中午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给你找点水去。” 谢蓝河想叫住她,她却已经拿着盛水的碗转身跑了。 大雁山上的水源很,天枢殿又是依着山瀑而建,所以根本不用找,只抬眼看过去,就能瞧到旁边不远处的崖壁那,有山泉潺潺而下。 谢蓝河有些乏力的靠在石头上,看着那姑娘捧着碗水小心翼翼地走回来,心头有些怔然。他从未接触过这样胆大心细的女子,手臂上那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令他有些不自在,于是不由又抬手往伤口那摸了摸,却摸到方手绢。他便垂下眼看了看那手绢,这手绢跟方玉心及丹阳郡主等人常用的不样,很普通,花纹普通料子也普通,颜色还有些暗。看得出是用很长时间了。 谢蓝河目光再往下,落到自己的腰带上,宝蓝色的缎子,因用的时间长了,颜色已经褪成淡蓝色,这也不是什么好料,所以缎子上的光泽也已经发暗。其实自被接回谢府后,他的衣饰等应平日里用得上的东西。渐渐都换了新的,但是,以前用过的好些东西,他还是直留着。 那些年,谢六爷虽然没短过他们母子吃穿,但也不是富裕,红颜未老恩先断,若非因为生了他,少也算是谢家的条血脉。谢六爷哪可能还会记得他娘。所以,那些年他们母子的生活,虽没冷着也没饿着。却也依旧拮据。特别是他娘总是精神不足。晚上需要熏香才能睡得好,那些香药又不便宜,于是日子过得越发捉襟见肘。 安岚捧着那碗水走到谢蓝河身边,见他还是那副出神的模样,踌躇了下,才小心翼翼地道:“谢少爷。你喝水。” 少女有些忐忑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他才抬眼,那碗水就已经递到他跟前。 “不用管我了,你去采熏草吧。”谢蓝河接过那碗水,顿了顿。又道,“你……你不用觉得愧疚。我是个男人,都看到你要被蛇咬了,定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的。” 像是要证明自己就是个男人,少年说这话时的表情郑重而认真。安岚怔,心头万般滋味,觉自己适才的想法实在是难堪,于是躲避地垂下眼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拎起旁边的竹筐。 …… 太阳落山之前,安岚终于采满了两筐的熏草,她反复掂了掂,觉得这两筐加起来,起码有七八斤了。于是就准备下山,谢蓝河此时身上已经开始发烫,整个人也有些昏沉沉的。她便将那两筐熏草摞起来,打算起背下去,只是还不等她绑紧,其中筐略重些的就被谢蓝河给接了过去。 “走吧。”谢蓝河也不说,将竹筐往自己身上背,就往回走,只是他的脚步却明显有些虚浮。安岚忙过去搀住他的胳膊道:“我,我虽看起来个子小,但还是有力气的,这点东西不算什么,背得动的。” 谢蓝河看了她眼,见她额上都是细细的汗。眼下已是深秋了,虽今日阳光很好,但他坐那都觉得冷,她却出了汗,脸上还红通通的。这里虽有不少熏草,但野草也很,还有很山石夹缝,光来回找就费劲,别提不停起来又蹲下去,再小心翼翼地连根拔出。这活儿干会没费劲,但连续干上天,就知道不容易了。 谢蓝河没理安岚的话,但下山时倒让她扶着自己,只是待要回到天枢殿时,他就让她放手,然后小心放下袖子,并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就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嗯……还不错,勉勉强强算合格。”莲月仔细检查过后,抬起眼打量着他们俩,目光在谢蓝河身上停下,“谢少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不等谢蓝河开口,安岚就道:“这些大部分都是谢少爷采的,下山时谢少爷又帮我背了这筐熏草,所以累着了。” 谢蓝河张了张口,又闭上,并垂下眼。 莲月呵呵笑了:“这般相互扶持,倒是难得。”他说完,就领着他们去专门炮制香药的香房,然后道:“这架子上的香,还有今天你们采的这些熏草,明早之前炮制好,记住了,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莲月说完,就飘然离去,安岚瞧着他走远后,赶紧回身将快要倒下去的谢蓝河扶到屋里唯张躺椅上坐下,然后道:“你先歇会,若有人来了我叫你。”她说完,就出去连打了几盆水进来,倒入个大盆,然后将熏草倒在那大盆水里。 随后她在香房里找了几条干净的,专门用来过滤的纱棉布,浸了清水后拧干,小心放在谢蓝河额上。接着又在香房里到处翻了翻,找到几个盛香药丸的小匣子,其中味香药有清热解毒功效。这些都是极其普通的香药,那几个匣子也是随意搁在架子上,都积了灰,怕是很长时间没人碰了。安岚迟疑了下,就拿出粒香药走到谢蓝河身边,让他含着。 谢蓝河也认得这东西,接过后就道:“别管我了,你快忙吧,个晚上很快会过去的,我歇会也帮你。”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安岚惊,忙给他打了个眼色。谢蓝河即将那丸香药往嘴里塞,又将额上的湿棉巾拿下来,才起身,就瞧着个香奴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原来是给他们送晚饭,那香奴说这是莲月给交代的,安岚和谢蓝河甚是诧异,忙欠身道谢。 …… 熏草的炮制相对简单,洗干净后,烘干时注意火候和时间就行。 但今晚除了这些熏草外,还有些莲月留在香房里的檀香,要由他们来完成最后道工序的炮制。 几乎所有的香在采下来后,都需要根据配伍的要求来进行炮制,然后才能用。未被炮制的香般称为“生香”,生香要么是具有定的毒副作用,要么是功效没有完全发挥,所以合香不仅在香料配伍方面十分考究,对于香料的炮制也是极其严格,不及则功效难求,太过则性味反失。炮制得当与否,直接影响着香的质量。 香药的炮制,以顺应阴阳之法为本,提其正气,去其阴邪。重阳者去其燥气,重寒者则去其阴气,取之中和为贵。 檀香产于湿热地区,香气淳厚,但檀香天生躁火气重。所以配香之前,都是对檀香进行炮制,使其火气消失,香气加纯正。 跟谢蓝河商议了几句,又草草吃了点晚饭后,安岚就起身去仔细查看了那些檀香,再拿起几片嗅了嗅,然后轻轻点头,心里暗叹长香殿的炮制手法当真是炉火纯青,还差最后道工序,但这些檀香已足够淳厚,闻之沁人心脾。 前面,这些檀香已经经过清茶淋洒和浸泡,晾干后又用酒和蜂蜜照合适的比例煎沸浸匀,密封后再次阴干,现在,就差最后道炒制的工序了。 安岚先检查了灶上的锅,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开始生火,开始要先用大火炒,接着换中火,最后用小火。虽这翻抄的时间都有个数,但若绝对照着那个约定成俗的时间来炒制的话,最后炮制出来的檀香定会有所欠缺。因为,每种香的产地不样,摘采的时间不样,香药本身的品质不样。而且在炮制的过程中,天气的变化,时辰的不同,空气里的湿度等等种种原因加在起,就决定了每次香药的炮制,都需要师傅根据实际情况加以调整,才能炮制出最好的香药。 火生好后,安岚把手放在锅上面试了试温度,然后将部分檀香倒进锅里。 谢蓝河勉强咽下半碗饭,又休息了小会后,稍微觉得好了些。 屋内淳香弥漫,他睁开眼,看着灶火旁那个忙碌的身影,片刻后,就挣扎着从躺椅上坐起身,走过去,拿个小凳子在安岚身边坐下。 安岚没有特意去计算时间,只是凭着香气去感觉,她在源香院时,这些活儿都有做过,并不陌生。她感觉差不了,准备换中火,却不及蹲下,就被谢蓝河吓跳。 “我帮你。”谢蓝河看明白她的意思,说着就将几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拿出来埋在灰里,红通通的火光映在少年的脸上,令那双浅淡的眸子添了几分妖异的红光。 安岚忙道:“谢少爷,你,你得去躺着,我能行的。” “看着香。”谢蓝河调好灶火后,就抬起脸看了她眼,然后又垂下眼,看着灶火,有些闷闷地道,“这叫我如何坐得住。” ————————————— 俺木好意思求票,乃们也忘了投票吗,表这样嘛,求乃们支持我用心写完这篇文吖…… 第102章 披衣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迟疑了下,就道:“那你,可别逞强。” 谢蓝河点点头,默默看着灶火,听着锅铲翻动的声音,闻着淳厚的香气,看着少女的裙摆在他面前微微晃动。火光映着他的脸,纤长的睫毛不时扑闪,沉静得温柔。 不会,安岚微微转头,他便会意,勉力又将炉灶里的柴火抽出些熄灭,只留微微的点了小火。安岚有些担心地看了他眼,却没说什么,用心翻炒着锅里的檀香。 屋里的香气愈加浓郁了,谢蓝河抬眼,便看到安岚脸颊红润,表情认真而专注。他觉得头越发沉了,但心里依旧下意识着算着时间,然后慢慢移开目光,看向锅内。似香气具划了般,随着她不急不缓地翻炒,遂有紫色气体从锅里飘起,他昏昏沉沉间,暗自点头,安岚则微微扬起嘴角。 用了半个时辰,试炒的这锅檀香,没有出丝毫差错。 安岚仔细检查后,又拿给谢蓝河看,谢蓝河心里放心的同时还有些感概,这姑娘,在香山的造诣,果真不容小觑,可叹他如今身体不行…… “谢公子,你去躺椅上歇会吧。”安岚将炒好的檀香放好后,回过神走到他身边,“我知道你放不下心,只是你如今身体这样,真不宜再硬抗着,万明儿加重了可怎么好。您若出了什么事,我着实担待不起的,到那时我可再不敢隐瞒。” 谢蓝河想了想,就勉力起身。安岚松了口气,忙伸手去扶他。 “檀香你炒制完后,叫我声,我换你。”谢蓝河回到躺椅上后,就道,“你白天已经累整天了,也不能再熬晚,别的不说。万炮制熏草时除了点差错,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安岚应声,让他躺下后,又将刚刚准备的那条湿棉巾放在他额头上。 谢蓝河再支撑不下去,迷迷糊糊地看了她眼,就闭上眼睛。 安岚有些忐忑地在躺椅旁看了会,随后咬了咬唇,就转身往向炉灶那走去。 夜很静,香很纯。淡紫色的薄烟不时从锅里升起,她在炉灶边就是个时辰。将最后份檀香炒制好后,她回头看了谢蓝河眼。见他睡得沉。便小心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再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将他额上的棉巾又浸了下清水,拧干,放回他额上。 熏草在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洗干净了,炒制檀香的这段时间。也已经沥干水分,现在就剩烘干的这道工序。 将刚刚的火炭移到另边的窖灶里后,安岚打了个呵欠,于是起身,用冷水沾了棉巾拧干。用力擦了擦脸,瞬时清醒许。她又往谢蓝河那看了眼。就在屋里找了找,瞧着角落那挂着条罩衣。她便走过去取下来,也不知是谁的,瞧着有些脏了,不过因是在香房里,所以这衣服上除了香药的味道外,倒没别的难闻的气味。 她拿过去,轻轻盖在谢蓝河身上,然后才走到窖灶旁,开始烘干熏草。 七八斤的熏草,还是要分几次来才行,这个过程倒不似炒制檀香那么复杂,但是需要很专心,因为火候若过了,最后炮制出来的熏草,品质肯定是要下降的,严重的甚至不能用。 月朗星稀,长香殿今夜人未眠。 天枢殿的香房有很,白天时,安岚和谢蓝河上山采熏草时,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两组人,已经开始配香药了。因香品准备得齐全,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已经炮制好的,需要根据自己的香方特别炮制的香品也就那么两种。所以差不天黑之前,他们都已配好香药,此时已开始窖藏。 天黑后,丹阳郡主和方玉心都回了客房,不会,甄毓秀也回来了,双份相互打听了下对方那边的情况,都很是顺利。方玉心却不时往安岚的床位那看过去,总是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丹阳郡主便道:“也不知安岚姑娘和谢少爷那边如何了。” “听说付不起香品,便上山采香草去,回来后,莲月掌事又让他们炮制香药,估摸着这会儿还忙着呢。”甄毓秀说着就是声嗤笑,然后摇了摇头,“真是,原就不该是她待的地方,何必逞强,叫人笑话。” 方玉心轻轻咬了咬唇,有些不赞同地低声道:“这怎么是逞强呢。” 甄毓秀看了方玉心眼,晓得她这是在为谢蓝河说话,便笑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亲热地笑道:“我是说,定是她逞强结果却拖累了谢少爷,不然依谢的能耐,怎么可能会付不起那点儿香品。” 方玉心脸色微红,就瞧了瞧桌上的漏壶,然后道:“都这个点了,也不知他们用晚饭了没,莫不是今晚要通宵炮制香药,这样身体如何吃得消。” 丹阳郡主则道:“咱们两组,莲月掌事给出的条件都差不,若依那样的条件,他们这日夜,能换得下来吗?” 方玉心怔,心里加担忧了,甄毓秀则是暗喜,换不下来才好呢,如此也好叫安岚早点儿收拾回去,省得在这碍她的眼堵她的心。 丹阳郡主说出那句话后,就沉默下去,心里满满思索。 天枢殿只给十五天时间,如今已过去两天了,般的合香,窖藏的时间差不要十二天,如此,安岚和谢蓝河就只剩下到两天的时间配香和炮制香药。这么算的话,他们从藏香楼那要的香品,就只是用今日的劳动力来换。 就天时间,究竟换的什么香品? 他们会合出什么样的香来? …… 安岚将约六七成的熏草烘干后,觉得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在这么硬撑下去,最后这点熏草怕是很难把控火候,她看了看时间,算着时间足够,便打算坐下歇会。 到底是个小姑娘,累了整天,又全神贯注地熬到下半夜,并且大部分时间都是着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了。于是她靠着桌子坐,不小心就打起盹来,然后不知不觉间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安岚睡过去没久,谢蓝河因直是个姿势靠在躺椅上,身体不自觉地翻了个身,随后姬醒了过来。 睁开眼后,他蒙神了好会,然后忽然惊得坐起身,就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了件罩衣。他怔,再往前看,便见角落处的大桌旁,安岚正趴在那睡觉。 他揉了揉依旧发胀混沉的脑门,然后拿起那件罩衣轻手轻脚地从躺椅上起来,走到安岚身边,将那件罩衣轻轻盖在安岚身上。 这好像是他第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个姑娘的睡眼,虽只有半张脸。 谢蓝河在那发怔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到窖灶那,就看到旁边已经烘干好的熏草,他拿起小撮闻了闻,随后又转头看完安岚那看了看。 谢蓝河开始烘干最后那点熏草的时候,并不知道,此时,外头有好几双眼睛都在注意着他们这香房里的举动。 莲月看了会后,什么也没说,就同赤芍块转身走了。 白广寒的寝殿内片安静,赤芍没敢进去扰到大香师的睡眠,只等着明日如实汇报。 而此时的天玑殿那边,百里翎听说了香房了的事后,顿时笑了起来,然后叹道:“还真是个傻得可爱的孩子,白广寒这是要捡到宝贝了吗?啧啧,还真叫我有些舍不得了!” …… 差不天将亮的时候,安岚猛地惊醒,然后慌忙起身,甚至将椅子都撞翻了。 “小心。”她还不及转头,旁边就传过来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谢,谢少爷!”安岚扶着桌子,“熏草……” 谢蓝河将那小簸箕的熏草放在她跟前的桌子上:“你放心,已经都烘好了。” 安岚怔了怔,抬手往簸箕上拨了拨,然后有些呆愣地问:“你起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再过会天就亮了。”谢蓝河说着就往躺椅那指了指,接着道,“安岚姑娘去那躺会吧,你昨天太累了,这会儿得歇歇。天亮后,就要开始配香了,还得再忙日。” “我……”安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刚刚是睡着了。” “你太累了。”谢蓝河看着那单薄的声音,有些愧疚地道,“檀香炮制完后,你该叫醒我的,幸得我没睡踏实。” “对不住。”安岚喃喃道,很是不好意思,幸好他醒过来了,不然这事非要被她给弄砸了不可。 “不是,其实是我拖累了安岚姑娘。”谢蓝河摇头,然后抱拳施了礼。 安岚这才注意到,他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便问:“你,已经好了吗?不烧了?” 谢蓝河点点头:“安岚姑娘说的没错,就只烧了晚,眼下感觉比昨晚好了。” 安岚松了口气,不禁笑:“好了就好,若是今儿还烧的话,就真不知该怎么瞒着了。” 谢蓝河也是微微笑:“安岚姑娘去那躺会吧,我出去外头醒醒神。” 第103章 窖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赤芍正吩咐侍女们今日差事时,不经意地抬头,便瞧着天边的微光下,天枢殿那卧着异兽的飞檐如似神之手画下最为浓重的笔,巍峨高远的殿宇饱含着张扬的气势,华美的线条宛若天宫的剪影。 她相信,每个上来长香殿的人,此时抬头看到这幕,心灵都会受到震撼。 那震撼,却不是因为那些巍峨的殿宇和巨大的飞檐,而是因为,此时,在殿宇最高处的那个人。 最高处,自然风最大。 他双手抱在胸前,身体有些随意地靠在露台的石柱上,任凛冽的寒风扬起他的长发和衣袍,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看得到他侧脸完美的线条,以及飞扬的长发画出风的痕迹。 大香师什么时候起来的?天才微微亮! 赤芍有些诧异,并且白广寒大香师此时正看的,是香房那边的方向。 不敢想,她往旁交代两句,就快步走上去。 上了露台后,依旧不敢走得太近,约半丈距离时,她就停下,垂着脸将昨晚看到的事五十地说出来。 白广寒听完后,没什么表示,依旧看着那个方向。 赤芍等了会,见没有别的吩咐,就又轻轻退了出去。 那姑娘,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为何能得大香师如此看重? 赤芍走远后,终是忍不住抬脸回头看了白广寒眼,然而此时朝阳已现。他正好沐浴在最初那道破云而出的霞光中,风未止,于是那瞬,他似要羽化飞仙而去! …… “谢少爷,你歇会吧,只差印成模子了。”安岚抬手随意拨了拨垂下来的发丝,“你虽退烧了,但身体还未完全好。还是应该歇息的。” 已经快中午了,他们却还不曾真正歇息过,这半天时间,两人几乎都拼着股劲在坚持。就连用早饭的时候,他们也都是边往嘴里塞吃的,边整理要用的香品。 谢蓝河正擦着用来窖香的瓷坛,听了这话,就抬起眼看了看安岚,然后道:“你是姑娘家。你都不歇,我歇什么。” “我自小做惯了这等活,熬上两宿是常有的事。”安岚说着就又看了看谢蓝河。在看了看他那双瞧着比自己还要白的手。低声道,“谢少爷应该是没做过这等活,硬撑的话,身体可是会吃不消的。” 谢蓝河又看了她眼,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胆大心细。不矫揉造作,沉默但不沉闷,有心计,但不失真诚。 谢蓝河将坛子擦干净后,往桌上推。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安岚姑娘是不是觉得,我明明有捷径可走却不走。反跟这自讨苦吃。” 安岚怔,抬起眼:“我未曾这么想过。” 谢蓝河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比起安岚姑娘,我确实应该感到惭愧。” 安岚手里的动作停下,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片刻后,谢蓝河才抬起眼,淡淡笑,俊秀的脸有些苍白,但目中却带着光彩和希望:“快将模子印好,如此就只等着出窖了。” 刻钟后,便将印成精致模子的新合香放入坛子里,用蜡纸封住器口,拿到专门窖藏香品的静室,放入地下的窖内。 从静室内出来后,安岚和谢蓝河都长长松了口气,随后相视笑。 只是,笑过后,两人都想起,当日赤芍宣布的那个条件,他们,最终只有人能留下。扪心自问,他们都不敢说自己比对方优秀。 “回去好好休息。”短暂的沉默后,谢蓝河轻轻道出这么句。 安岚点头,随后同他块去莲月那道谢,然后才起离开了这里。 男女客房是分开的,个在东个在西。 各自往回走时,谢蓝河走了几步,就停下,回身道:“安岚姑娘。” 安岚回头,此时阳光正好,但照在她脸上,却令她的脸色看起来白得有些透明。 谢蓝河沉默地看了她良久,才开口:“互不相怨。” 安岚怔,随后认真点头。 谢蓝河又道:“无论结果如何,日后只要你我还走这条路,就……就交流,可好?” 这次,安岚却沉默得有些久,谢蓝河唇抿得紧紧的,莫名的有些紧张。 她是他,第位真正意义上,为同个目标,相互扶持过来的人,并且,两人还又是对手,于是加难得。虽是女子,但依旧可见忠肝义胆,若她是男的,他定会拉着她结拜兄弟,即便不结拜,他也要将这样的人认作兄弟。 但她却是个姑娘家,他深感可惜,却又不甘就这么作别,不愿等到结果下来后,两人心里相互生怨,暗叹不公。 安岚沉默,是因为,她若落选,怕是就很难走这条路了。 香使长虽也跟香打交道,虽也需要会配香,但是跟香师们所走的路是完全不样的。香使长,往上是掌事,再往上还有可能进入香殿,成为殿侍,甚至是殿侍长。个精于香之道,个则是要精于俗事庶务。 这些,谢蓝河并不清楚,他即便在某些方面与她有些相似,但终究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少年。在他被大香师点名,被接回谢府的那刻起,即便他在心理上还不能完全适应,但他的身份地位已确确实实有了很大的转变。 就算他不能被选入香殿,凭着谢府的能耐,他想走香师这条路,想必不会是什么难事。她却不同,她若想走香师这条路,就只有这个选择。 只是,第次有人向她表达这样的意愿,于是,沉默会后,安岚还是点头,在阳光下露出个纯粹的笑容:“好。” 谢蓝河微怔,随后心里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阳光下,还无所有的少男少女相视而笑,于懵懂中完成生的誓言。 这样的时刻,日后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很美。 …… 安岚回去时,正好丹阳郡主等人用完午膳回来,三人瞧着她后,都愣了愣。随后方玉心先开口:“安岚姑娘,已经合好香了吗?” 安岚点头,往床上坐,身体触到柔软的被褥,被强压了日夜的疲惫顿时涌上来,于是有些无力地道:“失礼了,我先歇会。” 见她马上要躺下了,方玉心忙追着问:“长流哥哥也回去了?” “嗯,方姑娘若找谢少爷,还是等明日吧。”安岚说着就打了个呵欠,脱了鞋,然后上床掀开被子躺下了。 方玉心见安岚累成这样,想起谢蓝河,不禁感到万般心疼,只是眼下又不好意思马上转身过去找她哥哥。 甄毓秀瞟了安岚眼,有些不屑地哼声:“邋里邋遢的,真是晦气!” 丹阳郡主微微皱眉,看了她眼:“安岚姑娘已经歇息了,在屋里就都少说些话。” 甄毓秀眉头微蹙,却不敢反驳方玉心的话,只得默默转身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丹阳郡主和方玉心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下,方玉心依旧在发愣出神,丹阳郡主则随手抽出本自己带过来的书轻轻翻着。 会儿后,甄毓秀觉得坐不住,就悄悄拉了拉方玉心,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方玉心迟疑了下就起身,然后询问地看向丹阳郡主,丹阳郡主只是摇头,于是方玉心便同甄毓秀块出去了。 两人在客房附近溜达了圈后,方玉心就说要去衣,甄毓秀只当她找借口去看谢蓝河,也不点破,还脸理解地道:“那我先回去了,走这么会儿,还怪累的。” 带甄毓秀离开后,方玉心却不是往谢蓝河那过去,而是走向窖藏香品的静室。 十几天的窖藏时间,这当中,是允许窖香的人不时过来查看的。 所以,方玉心过来后,很顺利就进去了。 第104章 出窖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静室内放着数十个除了大小不样外,几乎都模样的坛子,每个坛子下面都放着块牌子,上面记录着香名和放入的时间。方玉心挨个看着,她是跟丹阳郡主块将香放在坛子里,并起拿过来放在这里的,她记得那个位置。 不会,就找到了那个坛子,她心中喜,拿起那块牌子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又往门那看了看,然后拔出发上的钗子,将上面的蜡纸轻轻剔开。 手有点儿抖,心脏跳得厉害,额上甚至冒出汗了。 她紧抿着唇,几乎是口气将那蜡纸剔开,看到里头的香丸时,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没有弄错。将金钗插回发上后,她就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瓷瓶,拧开盖子,将瓷瓶里的东西都倒进坛子里面。随后又将那张蜡纸仔细恢复原样,并拿出火折子,周围的蜡重新融化,再次封死坛子。 成功了,将火折子吹灭后,她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了,怔怔的看着那个坛子,心里连说了几个对不住。 已经进来好阵,不好停留太长时间,只是转身前,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那排排的坛子。安岚那组的香也在其中,只是刚刚她没有看全,就找到她要找的坛子了,所以没有看到他们的坛子。 主要是是,她还不清楚他们的香是什么名,或许刚刚看到了,却没有注意。 不过若对上今天的时间……方玉心迟疑了下,终是收回目光,离开那里。 回到客房时。甄毓秀已经躺在床上了,丹阳郡主还坐在椅子上看书。她进屋时,丹阳郡主还抬起脸对她微微笑,方玉心却有些不敢看丹阳郡主的眼睛,眼神闪烁了下:“郡主怎么不休息。” “睡不着。”丹阳郡主说着就轻轻叹,“心里直挂念着里头的香,还想着找你块去看看。只是甄姑娘都回来了,却不见你回来。” “哦……我去哥哥那儿了。”方玉心心口猛地跳,强忍住心里的慌张,垂下眼道,“都封号坛子窖藏起来了。有什么可看的,且安心等上十余天,出窖后才好看看品。” “说得也是。”丹阳郡主笑了笑,就又垂下眼继续看书。 方玉心不敢再说,打算也去床上躺下,避免自己的神色露出马脚。 只是她刚在自个床上坐下。丹阳郡主又抬起脸看向她,并叫了她声:“方妹妹?” 方玉心心口狂跳:“郡主什么事?” 丹阳郡主打量了她眼,笑道:“你紧张什么。你这是也要歇息了吗?” “我没紧张啊。”方玉心忙否认,随后又道,“是,有些累了。” 丹阳郡主却直打量着她。方玉心越发心虚,既想观察丹阳郡主的眼神,但同时又不敢看丹阳郡主,于是眼下往两边看了看,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郡主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不成?” “方妹妹果真是个迷糊的。”丹阳郡主看着她笑,“这都要睡下了,还不知道卸钗环。” 方玉心愣。随后松了口气,就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忘了,以往在家,都是丫鬟们帮忙,如今却没想那么,让郡主见笑了。” 她说着就走到梳妆台前,发上的金钗等物都卸了,然后才回到床上躺下。 只是躺下,并没有真正入睡。 会后,丹阳郡主便也合上书,抬手垂脸轻轻打了个呵欠,然后起身,走到梳妆台旁,也卸下发上的钗环。只是当她将自己那支紫水晶发簪放到台面上时,眼角的余光扫过方玉心放在旁的那支金钗,她眼神顿了顿,然后就落到那支金钗上面。 方家姑娘身上戴的首饰都是顶好的,因为是闺中姑娘戴的东西,所以那金钗看起来其实并不怎么起眼,但是金子是纯的,不参杂丝毫别的东西,所以看起来黄灿灿的,极是抢眼。 只是,那钗尾……却似沾了点什么东西,瞧着没有钗头那么亮。 丹阳郡主的目光落在那上面,那金钗其实就放在她跟前,但她却没有抬手去拿,而是很认真地看了会,然后才放在自己手里的钗环,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下。 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方玉心并不知道丹阳郡主刚刚在看她的金钗,这会儿瞧着丹阳郡主躺下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也闭上眼睛。 …… 方文建听身旁的人说完这件事后,严肃的面上即露出几分冷嘲:“方家那几个女人,把孩子都养成了蠢物,将长香殿当成大宅门里的后院,挑梁小丑样的做派,白遭人笑话。” 纳兰侍香欠身道:“方姑娘也是片苦心,方四少爷应该不知道此事。” 方文建微微皱眉,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天枢殿的方向长久不语。 而玉衡殿这边,崔文君听了此事后,却没有任何表态,依旧摆弄着屋里那盆山茶花。浅明侍香心里有些着急,她也是崔氏出身,并且还是丹阳郡主那脉,当年进入长香殿之前,又承过光耀夫人的恩情,这些年,她家里也没少得光耀夫人的扶持,所以,她自然是偏向丹阳郡主这边的。 “先生,这对丹阳郡主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公平?”崔文君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嘴角弯起个漂亮的弧度,柔声柔气地道,“若是在乎公平,不如让她趁早回去,也省得丢了崔氏的脸。” 浅明愣住,崔文君看了她眼,淡淡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浅明不敢再嘴。欠身退了出去。 崔文君剪下朵茶花,放在旁边的盘子里,手指在杯子里沾了点清水,轻轻弹在那朵花上,遂有幽香浮起,殿内的景物全堕入迷雾中。 公平,好个天真的想法。 七殿大香师。有哪位是靠着公平二字,最终走到这里的? 十五天时间,从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期待,以及他们不时出去在香殿里走动熟悉。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过去了。 明天早就开始评比他们配出来的合香了,于是前天上午,几个人便都来到静室内。 谢蓝河走到对着那牌子走到个坛子前,正要去搬那个坛子,旁边却生出只手按在那坛子上面。阻止他的动作。谢蓝河不解地转过脸,安岚把手放下,不动神色地将邻近的两个木牌子换了位置。然后将手放在旁边的那个坛子上,低声道:“是这个。” 谢蓝河微怔,随后恍悟,往丹阳郡主和方玉辉那看了眼。然后低声道:“安岚姑娘果真谨慎。” 安岚含糊地道:“其实是我小心眼罢了。” 谢蓝河摇头,只是这等场合,不宜说这等事,他抱着坛子,就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后面传来阵惊呼:“怎么会这样!?” 安岚转头,就看到方玉心在个已经打开蜡纸的坛子前。脸的不敢相信。 有淡淡的臭味! 安岚诧异,同谢蓝河对看了眼,就不约而同地往回走。 丹阳郡主配的合香,窖藏出来,竟是臭的!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郡主,这,这怎么办?!”方玉心有些六神无主,丹阳郡主则有些发怔的看着那坛香。 方玉辉也走过来,看了眼,诧异之下,就拿出个香丸仔细嗅了嗅,随即脸色变,就看了方玉心眼,方玉心似不敢看他,直就垂着眼。 “啊,这可怎么好?!”甄毓秀这会儿也走过来,有些可惜,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晋香会的品评马上就要开始了呢。” 丹阳郡主叹了口气,然后将那坛子盖上,就转开身,往边走去。 方玉心等人都以为她是受不了这个打击,要离开这里,安岚却总觉得,似丹阳郡主这样的人,不会这么简单就认输。 果真,丹阳郡主往门那走去,却不是为了出屋,而是从那绕到第三排的坛子那,弯下腰,在最底层拿出个才手掌大小的小瓷罐。 方玉心初始还不解,但很快即明白其中意思,于是脸刷地就白了。 丹阳郡主拿着那个小瓷罐回来他们着,对方玉心道:“之前剩了些香,我便装到这小罐子里,起送到这窖藏,希望这个里头的香能没事。”她说着就自己动手掀开盖子,撕开上面的蜡纸,然后垂下脸。 非常矜贵的甜香,安岚已经味道那缕幽香了,心里即是声赞叹。 “万幸,没有坏。”丹阳郡主将手里的小瓷罐子递到方玉心跟前,若无其事地道,“你闻闻,会焚烧起来后,味道会好。” 方玉心顿了好会儿,才笑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甄毓秀没想那么,当即就道:“还好郡主另外有准备。” 方玉心笑得有些勉强,谢蓝河又看了安岚眼,然后示意她出去。 “安岚姑娘,想得太周到了。”谢蓝河打开坛子后,看着手里的香,有些感慨地道。 而那边,丹阳郡主等人也出去后,方玉辉就管丹阳郡主借了方玉心。 “你做的?”走到处无人的地方后,方玉辉看着自己的妹子,有些严厉的问出这句话。 方玉心咬唇,片刻后才道:“只有郡主能威胁到哥哥,可我真没想到郡主的心会藏得那么深,我,没能帮到哥哥……” “糊涂!”方玉辉忍不住低声喝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105章 差距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哥,哥哥!”方玉辉从未这么严厉地喝斥过她,方玉心心头慌,“我,我知道做错了,可是郡主应当也不会觉得就是我做的,到底我跟她是组……” 方玉辉摇头:“五妹妹,这里是长香殿,是大香师居住的地方。” 方玉心怔然,片刻后,脸色忽的白:“哥哥的意思是,大香师们会,会知道?!” 方玉辉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总之,别在大香师眼皮底下做这等事。” 方玉心脸色惨白,她是为帮她哥哥,但若那件事从开始就被大香师们知道的话,她自己不要紧,就怕会连累了她哥哥,让大香师将哥哥看低了! 方玉辉瞧着方玉心这般神色,心里软,他这妹子向来就胆子小,却为了他去做这等事,于是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算白做这些功夫,丹阳郡主确实不简单。” 提到这个,方玉心垂下脸,有些怔怔地道:“我真没想到,郡主还会另外准备,我甚至都不知道郡主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丹阳郡主暗中留了罐香,不仅是给自己留了条路,同时也隐隐指出,那坛香出问题是方玉心做了手脚。谁都知道,方玉心和方玉辉是亲兄妹,方家将这对兄妹送入晋香会,就是抱着定要入长香殿的决心。但是,大香师身边的名额只有个,方玉辉真正要面对的对手并不在这轮。所以,方玉心为其兄提前除去劲敌的打算。从而在窖藏的合香里动什么手脚,自然不难理解。 在竞争的过程中。想尽切办法除去对手,本就不是鲜少之事。个中高手,需做得不被人发现,并且达到最终目的。显然,方玉心的手段拙劣了些。虽已经得手,但这得手的结果,和她真正想要的结果,完全是南辕北辙。而此事,大香师究竟知道不道,他们都不敢确认,但是,丹阳郡主心里已经清楚。他们却是明白的。 方玉心回了客房后,本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丹阳郡主,却不想丹阳郡主待她依旧如之前般,根本不提窖香的事。倒是甄毓秀,完全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只觉得连丹阳郡主配出来的香也会出差错,实在叫人称奇,又暗叹丹阳郡主运气好。想得周到,没有将配好的合香全盛在个坛子里。于是甄毓秀时安慰她们,时又叹好好的坛香。怎么就变臭了呢,究竟是哪出了问题。惹得方玉心阵儿尴尬,丹阳郡主也只是摇头,甄毓秀便撇了撇嘴,自当她们不愿示弱,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那天。从始自终,安岚都默默看着,没有插句嘴。 甄毓秀自当是不理她的,方玉心因心头沉甸甸的关系,也没有与她说话,倒是丹阳郡主探究地往她那看几眼。 这日,相安无事地过去了,晚上几个人各怀心思地早早睡下。 翌日早,几个人在香殿侍女的服侍下梳洗毕,便开始为今日的斗香挑选衣裳。 斗香,向来斗的不仅仅是香。 但凡是参与过斗香会的人,心里都明白这点。 所以,这天选什么衣服首饰,就显得尤为重要。 衣服是早就挑好了,各自换好,从屏风后面出来,相互打量了眼,方玉心便由衷赞了句:“郡主这身衣服真好看,也就郡主能压得住这样颜色!” 胭脂红的束腰襦裙,似天边升起的缕霞光,将她整张脸照得愈加明艳动人。通身衣裳都没有时下贵女们喜欢用的花纹,唯衣缘处用猩红的丝线绣出简单的纹饰,看着简单,却丝毫不显不单调。 “方妹妹过誉了。”丹阳郡主微微笑,走到镜子前看了看,便将发上的金钗拿下来,只在耳朵上挂了对红宝石坠儿。 方玉心看得有些怔住,蓦然间,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甚至有些嫉妒。 有的人根本不需金钗珠玉装扮,引起其本身,就是颗光彩夺目的宝石。 甄毓秀目中也露出又羡又嫉之色,她自知不能跟郡主比,也不好跟方玉心较出个高下,于是就想从另外那位身上找回她的优越感。 正想着,转过头,就瞧着安岚从屏风后面出来。 甄毓秀上下打量了眼,从鼻子里发出声嗤笑,然后故意好心地道:“安岚姑娘是不是没准备几套衣服,不如在我这条件去穿。” 丹阳郡主闻言回头,看到安岚的装扮后,也是微怔。 同样是束腰襦裙,但她身上穿着的,却似丫鬟的衣着。茶白色的上裳,艾青色的裙子,外加件豆青色的贴身比甲,衣裳上同样没有什么显眼纹饰。几乎每个府里的丫鬟,都有这类的装扮,特别是那颜色。 唐国的风气及是开放,对百姓的衣着打扮以及颜色的使用,管理得很是宽松。不似前朝,事事规矩严明,即便是颜色,也被划出分明的阶级。虽前朝灭亡至今已过去近百年,但是,那影响了整整个朝代,并且深入民间的东西,如今虽不再具有原先的意义,但其所形成的习惯和潜入深处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 青色,在前朝时,曾是被视为最低贱的颜色;与此相反,红色,向来是最为高贵的颜色。 所以,直到今,许人家的下人,其身上的衣裳,也是以青色为主色调。 安岚没有回应甄毓秀的话,走到妆台前,打开自己的首饰匣子,挑出那只碧玉簪子插在发上,然后才打量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再又从镜子里看了看旁边的丹阳郡主。 这么在块儿,连她都觉得自己瞧着像是丹阳郡主的丫鬟。 她垂下眼,心里说不上难过,但这怎么也不会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差距就在那里,如此明白,想不去正视都难。 这世间就是有那么种人,不仅出身好,还很聪明,并且样很努力,很刻苦,很有毅力,甚至还很正直善良! “很适合你。”丹阳郡主也看着镜子里的安岚,然后由衷地道出这句话,不带丝毫恶意。甄毓秀便不再说什么,直到都出了房间后,她才跟方玉心嘀咕句:“要我穿成这样,都不好意思出门。” 方玉心怔了怔,低声道:“其实,安岚姑娘穿这样挺好看的。” 甄毓秀撇了撇嘴,就是因为安岚穿成这样还那么好看,她才觉得不忿。今日她也特意挑了衣裳换上,比不上丹阳郡主也就罢了,但跟安岚比,自己明明胜她不知少,却不知为何,却感觉不到少欣喜和快意。 …… 天枢殿前殿正厅内,已经摆好香席。 他们过去时,白广寒还未到,在各自的位置坐下,并等了半刻钟后,才瞧着殿外有白光晃过。 他踏入殿之前,殿中之人皆纷纷起身。 除去白广寒外,百里翎也过来,随后净尘也跟着进了大厅。 “崔文君还谢云还有方文建不过来?”入座后,百里翎就往旁问了句。赤芍低声回道,“未听说那三位大香师要过来。” “这么沉得住气,难不成以为今日他们都能晋级。”百里翎边说,边打量座下那几个孩子,然后转头看了净尘眼,“你觉得看如何?” 净尘认真道:“小僧没有预知之能。” 白广寒没搭理他们的口水话,往旁看了眼,赤芍会意,就让他们开始。 第个出来的是丹阳郡主那组,两人起身行礼后,便由丹阳郡主走摆在中间那张香案前坐下。 按说,第位出来的,少少都会有些紧张,但是,在丹阳郡主身上,却丝毫看不到这样的情绪。就好似,她天生就适合处在众人时时关注的目光中,并且此时她的每个动作,都已不仅仅是准确到位那么简单,而是如行云流水般的善心悦目。 她的呼吸,同她的动作形成种奇异的互动,竟令旁人都随着她呼吸的频率来调整自己的呼吸。安岚恍惚之后猛地醒过神,随后心里暗暗吃惊,她是第次看到丹阳郡主试香。之前只是隐隐觉得不简单,眼下才真真确确地感觉到,丹阳郡主,远比她以为的要优秀得。至少,她还无法做到,仅凭前面这些动作,就能让人失神,香还未至,就已经品到其味。 烧炭,理灰,开炭孔,埋炭,梳炭,压灰,清扫,打香筋……置香,执炉。 用品香炉品香,其香味自然不同用火直接焚香木那么霸道,这样的香需将品香炉托起,双臂抬高,放置鼻前,才能品得出其中的妙处。 此时,丹阳郡主的品香还未传到安岚这边,但她已经闻得到自丹阳郡主手中传来的幽幽甜香。如似满园桃花骤然盛放,春风拂面而来,温柔的触感令人的心都跟着变得柔软起来。只是片刻后,春雨突至,桃花纷纷落下,刹时铺满地,之前温软的甜香因雨水的关系,了凌冽的味道。地上的花泥散发出越来越浓烈的香味,似不甘的灵魂,令人心跳加速。随即雨停,风再次拂过,浓香散去,只余淡淡幽香,树上还有朵桃花沉寂盛放,余香幽远…… 安岚只觉得整个人都受到震动,有些怔然的将品香炉递还给赤芍,原来,这就是丹阳郡主的香! 第106章 抱负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众人传香细品将结束时,丹阳郡主又开始摆香炉,她这次没有放隔火片,拿香箸夹起块比米粒儿大不了少的香,直接放在香灰上。没会,遂见股青烟“嗖”地冒出来,此时正好品香炉被赤芍放回香案上,于是那缕空灵飘渺的香烟,正好落入所有人眼中。 然奇的是,那香烟将消散时,竟隐隐变了颜色,在香烟最上头凝出缕淡淡的红雾,那突然而至的香,既似雨过天晴后破云而出的霞光,又似女子靥上醉人的胭脂,足有惊世之美。 安岚从呆怔到痴迷,座上的百里翎也微微坐直了身子,打量着丹阳郡主道:“此香何名?” 丹阳郡主起身,郑重行礼:“回大香师,此香名霞飞。” 安岚恍惚回神,霞飞?霞飞! 最后那缕红色的轻烟,可不就是这天地间的缕霞光。 百里翎笑了,品了会,评了句:“倒也应情应景应人。” 彤日东升,霞光万丈,当真是应了丹阳郡主的出身;满园桃花,甜香袅袅,历经风雨依旧傲然盛放,可不应了她既有锦心绣口,又有不屈的信念,总有日,要飞向九天! 净尘也微微点头,只有白广寒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表情,却不同于赤芍的木愣。因为光是那身气韵,就叫人矮了三分,即便是天潢贵胄在他面前,也不敢生出丝毫轻慢之念,同时还忍不住倾心。任是无情也动人,指的便是他。 接下来是方玉辉这组了。有丹阳郡主珠玉在前,他面上神色略有凝重。 方玉心虽对自己兄长很有信心,但是丹阳郡主的优秀,也远远超出她的预料,此时。她甚至很难对丹阳郡主露出个笑容。在丹阳郡主面前,她的淘汰是必然的,唯可惜,她没能为自己的兄长除去这样个巨大的威胁。 方玉辉,虽相貌英俊,但少年老成,再加上自小就以方文建大香师为毕生榜样和追求的目标。所以,即便是平时。他面上也总带着几分严肃,于是此时此刻,他显得比平日还要严肃认真,令旁观的人也不由生出几分紧张。 “这小子,还真有几分神似方文建,就连动作都像。”百里翎微微眯眼,跟白广寒低语,白广寒却没任何表示。百里翎颇觉无趣。幸好这会儿方玉辉已经行礼毕,在香案前坐下。 不同于丹阳郡主行云流水般的华贵优美,方文建的每个动作似都蕴含着股力量。但并不显粗鲁。长香殿的大香师,行为举止,神色气质半出尘文雅,宛若谪仙,谈笑间自显风流。但其中,也有两位不太样。方文建大香师就是其中位。不同于白广寒的孤高清冷,方文建的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是严肃,相交另外几位大香师,他显得太过严肃认真,于是在百里翎眼里,方文建那样的人是加无趣的。 所以,这位少年起身行礼,清灰焚香时,百里翎便往旁歪,斜着眼角往那看。 安岚不敢忽视任何位对手,何况,她对这位方四少爷,点都不了解。即便是在长香殿这半个月,也不曾有过任何实质性的接触,碰面不过是点头而已。 这样的人,会配出怎样的种香? 那是风的味道,不是温柔的春风,而是凌冽的疾风,没有花的柔香,但草木的清香和山石醇香已经阳光的暖香,风越来越疾,香越来越浓,无数清冽的味道被在每个人的味觉神经炸开,恍惚间宛若身处山崖绝壁,略往下探,瞬间惊出身冷汗。足够高了吗?足够险了吗?展眼看去,风景足够绝美了吗? 不,不够! 当然不够,有人以霞光出世,他如何能仅甘于山之高。 香味随疾风而走,来得快,去得也快,恍恍惚惚间,是的什么都品道了,又似什么都没品出来,惊叹中又有种什么都抓不住摸不着的空落落之感。 突然,杂香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线加清冽加纯正的尾香。 众人心头皆为之振,来了! 那瞬而至的香味,似飞入九霄的雄鹰,如柄利剑,猛然间就往人的心脏直直地刺过来! 安岚身上微僵,再次缓过神后,抬眼,却看向谢蓝河,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 那样的眼光和目标,那样*又自信的展现,令他们震撼的同时,心里禁不住微黯。 甄毓秀无比骄傲,即便几位大香师都在座,她也忍不住脸痴迷地看着方玉辉。她在香上的造诣即便比不上丹阳郡主等人,在也只自小就接触这些东西,即便合香的本事没大,但品香总是有的。 百里翎手手支着脑袋,依旧闲散,但面上并无任何轻视之色。 “此香何名?”他又问。 方玉辉起身行礼:“回大香师,此香名鹰唳。” 鹰唳! 安岚又是震,以声喻香,喻人,喻抱负,当真是绝了! “真是初出茅庐不怕虎。”百里翎打量了方文建会,然后笑了,转向白广寒,“如何?” 白广寒微微点头,安岚没有放过白广寒的任何动作,刚刚,丹阳郡主最后起身行礼回答香名时,他也是如这般微微点头。安岚闹不清他这儿点头是什么意思,就过关了呢,还是仅是单纯地觉得不错? 安岚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关键,而且也没有时间给她琢磨。 因为轮到她这组了。 两人又对看了眼,么相似的两个人,无论之前受到怎样的震撼,当轮到自己时,无论如何都会将旁的心思收起,披上战袍。 百里翎坐直起来,嘴角边过着几分笑意,连那双风流妩媚的眼睛里也带上的几分亲切。他没有说话,但全身上下都在表达个意思,就是:小丫头,给我争气些! 安岚和谢蓝河行礼后,跪坐在香案前。 个负责品香炉,个负责熏炉,两人分工明确,配合融洽。 品香炉传递出去时,安岚垂下眼,边看着谢蓝河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侍弄着那香炉,边担待着宣判。 —————————— 对不起大家,这几天杂事,总静不下心来写,昨天不得已断,⊙﹏⊙b汗,心里总有种欠了巨额债务的感觉………… 第107章 破茧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只是,当座上的人接过品香炉时,她还是忍不住抬起眼,乌黑的眸子里充满了紧张和希翼。 白广寒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修长的手指托着豆青色的品香炉,宽大的袖袍垂下,微微晃动间,折射出浅淡的华光。他头微低,愈显长眉入鬓,眉下眼睑微垂,盖住寒潭样的眸子。 香,幽幽四溢,有舒心的凉意。 盛夏,溪边,杂草丛生,青绿澄净,繁茂丰润的色彩吸引了无数低微的生命。 蚊蝇毛虫,雀鸟鼠兔,或是争地产卵或是争食育子,低贱而短暂的生命也有各自的热闹。 酷暑,片片草叶下面,结出颗颗粒粒饱满的茧蛹。 夏雨,狂风,草叶被扯得不住摇摆,无数颗茧蛹被雨水冲刷掉到泥地里,再顺着雨水聚积起来的细流飘入溪中,或瞬间被溪水吞没,或顺流而下,再不见踪影。 充满水汽的香,明明有滋润脾肺的功效,却入了心后,令人胆颤。 危险让人如此措手不及,无力承受。 雨停,日出,彩红穿越天际。 被狂风暴雨肆虐的草地,挂满了无数水珠,在阳光下,如数无数颗璀璨的宝石,令人目眩神迷。 因这场暴雨,那批茧蛹几乎全群覆没,面对环境的残酷,仅靠自己生存,就是这么残酷。雨后的香,干净而迷人,是无数生命被清洗后,挥洒出最鲜嫩的味道。 只是,即便是在最严酷的地方。幸运偶尔也会降临。 最后两颗茧蛹岌岌可危地刮在两片草叶下面,成了最后的幸存者。 有按捺不住激动的人跑出来观看天边的彩红,双又双,或大或小的脚在那青嫩嫩的草地上或跑或跳。无数次都从那两颗茧蛹附近踩过去。两颗茧蛹无数次跟死神擦肩而过,于是,无尽的危险变成了无尽的幸运。只是那幸运又似在高空走钢丝般,下面没有防护网,身上没有保护绳,只要丝偏差。就死无葬身之地! 原本并没有靠在起的两颗茧蛹,因周围这次次的踩踏,两株草都往旁边歪,让那两个茧蛹靠在了起。 清爽的香,须臾间添了几许温暖,令人莫名的想流泪。 天亮了又暗,人来了又走,雀鸟蛇鼠不时从那两颗相互偎依的蛹旁边经过,却都因为草叶的覆盖,而忽略了它们。 香味温暖而悠长。感动逐渐归于平静,因为那就是命。幸或不幸,都难以说清,但抗争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此生难逃。 日子日日地过去,天边再次露出晨曦时。草叶下面的那两颗茧蛹,其中颗似微微动了动,随后,另颗也跟着动了。 开始了,两颗蛹壳上忽然间都出现细微的裂纹。 香,依旧没有任何惊艳的地方,但是,却能触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生命,破茧而出,瞬间让人热泪盈眶! 青草依旧。汩汩溪流带走最后片余香…… 满室沉静,没有震动,只有沁入心房的感动。 此时,还有谁会在乎,那焚香的人衣着是否光彩夺目。这世间,有什么能比生命最原本的面貌,加令人敬畏心惊。 白广寒,闻香,品香,听香过后,静默片刻,才慢慢抬眼,看向香案后面的那两人,开口:“此香何名?” 两人起身行礼,同声道:“回大香师,此香名破茧。” 破茧,别人已霞光出世,鹰击长空,他们才刚刚破茧。破茧后,是成蛾,还是成蝶,是展翅,还是陨落,犹未可知,因为他们,仅仅是破茧。 她破开了源香院朝不保夕之茧,他破开了遭人白目低人等之茧。 “阿弥陀佛。”净尘双手合十,闭目宣了声佛号。 百里翎双美目打量这他俩,然后瞥了白广寒眼,忽然道了句:“你真是难得的好运,却是可惜了。” 难得下子找到如此优秀的孩子,却可惜,只能从里头挑位。只能挑位,自然是要挑最优秀的那位,那么,谁才是最优秀的呢? 安岚说出香名的时候,期待着白广寒也如之前两次那般,微微点头。 可是,最后她看到的却是白广寒转头,朝赤芍点了点头。 安岚垂下眼,有些难过,的是不安。 谢蓝河也咬了咬牙,然后在赤芍的示意下,静默地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安岚重新坐下后,依旧垂着脸,既紧张,又害怕,甚至不敢看向对面的谢蓝河。因为,接下来就要宣布结果了,谁入围,谁落选,都将得到明确的答案。 那边,谢蓝河也样没有看她,但是,他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如她,也清楚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么普通的几种香品,竟能和出这么让人感动的香味。”丹阳郡主忽然声低叹,“你和谢少爷,都很了不起。” 安岚怔了怔,转头看向丹阳郡主,好会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于是有些愣愣地道:“郡主的霞飞,也很是让人震撼。” 丹阳郡主微微笑,坦然地受了这句话,而此时赤芍已经走过来,她便不在说什么。 “获得大香师认可的合香有……”赤芍环视了他们眼,但凡被她扫视过的人,心脏都不由自主地提起来,就连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也不由握了握手心。 “霞飞。” 丹阳郡主长吁了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然后起身朝座上的大香师行礼。 方玉心心里激动的同时,又有些沉重,因为这个结果将代表着,他哥哥接下来要面对这么位强劲的对手。 “鹰唳。” 方玉辉松开握紧的双拳。面上露出文雅的微笑,起身行礼。甄毓秀则激动得行礼时,差点碰到前面的案几。 赤芍道出这两个香名后,因呼吸的关系。忽然停了停,也仅仅是短短的片刻,但就这短短的片刻,就足够让安岚汗湿夹背。 “还有……”赤芍终于开口,“破茧。” 那瞬,安岚有些茫然地抬起脸。正好就看到那双寒潭样的眸子。只是这次,那眸子似不复之前的冷漠疏离,似带了点点,点点…… 丹阳郡主忽然推了她下,她猛地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竟直呆坐着。而谢蓝河已经起身要行礼了,却因她慢了拍,不得不先着,并有些尴尬地往她这看了眼。 安岚慌,忙起身。有些手忙脚乱地给座上的大香师行礼。 百里翎打量着她,笑眯眯地道:“小丫头慌什么,才这会儿就慌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呢。” 安岚面上微红,见谢蓝河也坐下了,她便也退回自己的地方。 三种合香都活得认可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真正均定谁走谁留的事情了。 安岚终于鼓起勇气,往谢蓝河那看了眼,正好谢蓝河也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对上时,各自脑海里都浮出那句话:各凭本事,互不相怨。 安岚轻微点头,谢蓝河也微微颔首。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又再次出乎他们的意料。 几位侍女捧着笔墨,在赤芍的示意下。摆在他们跟前的案几上。 每人都张花笺纸,支笔,碟墨。 大家都不解的看过去时,赤芍缓缓开口:“每组的人,将自己认为能继续留在晋香会的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呈上来便可。” 所有人都怔住,大厅内静默了好会,没有人敢提笔,也不知该如何提笔。大家都被赤芍这句话弄懵了,方玉辉终忍不住问:“难道,这轮的结果,就是由我们自己定?” “没错。”赤芍看了他眼,然后环视了圈,接着道,“从此刻起,所有人都不得出声,亦不能有眼神的交流,否则视为主动退出晋香会。” 若是,大家都写自己,那岂不是全都能留下。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着这句话,不过,不等他们冒险问出来,赤芍就又道了句:“答案与事实不符者,视为欺骗。” 大香师就在场,并且不止位,而是三位。 欺骗大香师,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想也知道。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若真担上这样的罪名,怕是别再想往后有好日子过了。比起进去晋香会,这样的后果加令人恐惧,没有人能承担得起。 所以,这就是要逼着他们扪心自问。 方玉心轻轻叹了口气,第个提笔;甄毓秀迟疑了下,用眼角的余光往方玉辉那看了眼,虽只看到他放在案几上的那双手,却还是觉得心情愉悦,于是微微笑,也跟着提笔;接着,方玉辉提笔,丹阳郡主提笔……最后,就剩下安岚和谢蓝河还有些僵硬地坐在案几前,两人都垂着脸,看着眼前那张空白的花笺纸。 谁能留下,竟让他们自己决定,还不能有失偏颇。 方玉心和甄毓秀先后写好,放下笔,然后将那张花笺纸交给旁边的侍女,随后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也送上自己的答案。 两组的答案都没有分歧,赤芍直接宣布:“留下者,丹阳郡主,方玉辉。” 没有任何意外的答案,然后,所有人都看向安岚和谢蓝河。 安岚只觉得那支笔有千斤重,却不得不提起,落字。 对面,谢蓝河亦是艰难地提笔。 片刻后,侍女将两人的答案送到赤芍跟前,赤芍看,愣了愣,就转身送到白广寒跟前,请他过目。 —————————— 呃,掉下粉红榜了,屁股好痛,我现在求粉红票,会不会被揍? 第108章 不见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广寒扫了眼,百里翎也凑过去瞄了瞄,然后呵地笑,就看向安岚和谢蓝河,凤目微眯:“这倒是奇,是你们之前就商量好的,还是心有灵犀?” 安岚和谢蓝河皆是怔,遂抬起眼看向对方,百里大香师此话之意,他们写下的答案是样!初始两人目中都露出诧异,只是随即就化为感激,最后心有戚戚。 两人的神色皆落入座上之人眼中,不言而喻,他们是不约而同写下这样的答案。 丹阳郡主和方玉辉等人亦是面露不解,那两人究竟写下什么样的答案,能让大香师这般诧异。 “你们可知,此结果无效。”白广寒终于开口,语气沉缓,不愠不怒,但那声音里却带着三分凉意。 安岚脸色微白,与谢蓝河同时起身,面上有忐忑,但并无愧色。 赤芍面无表情地道:“自诩聪明的人,长香殿不会留。” 安岚猛地抬起脸,看向座上那人。 白广寒没有做最后的表态,安岚垂下眼,咬了咬唇,然后又抬起眼,看着白广寒道:“奴婢不敢将将这款香的功劳全归为己有,若无谢少爷,破茧无法配得出来,破茧既得大香师认可,就是证明,奴婢和谢少爷都有资格留在晋香会。” 谢蓝河接着道:“安岚姑娘并无虚言,在下虽不敢妄自菲薄,却也不敢自认比安岚姑娘加优秀。破茧的香方是安岚姑娘先提出,在下提出疑问,香品经过次调整。君臣佐铺的用量亦几经修改,炮制各有分工。安岚姑娘有巧思,擅于细微处做画龙点睛之笔,在下擅于整体的调配。避免浪费时间和香品。没有安岚姑娘,破茧,凭在下人之力,定无法做到。所以,在下才会在花笺纸上同时写下两人的名字。” 丹阳郡主吃了惊,原来,他们俩竟是同时将两人的名字都写在上面。 方玉辉微微挑眉,看向谢蓝河,随后又看了看安岚。琢磨片刻,亦觉得这真是最好的答案。只是,他往自个妹子那看了眼,却见方玉心脸震惊的看着谢蓝河,目中暗含泪光,他眉头蹙,心里轻轻叹。 甄毓秀则是诧异的同时,嘴角边忍不住带起丝幸灾乐祸的笑,呵,竟敢在大香师面前自作聪明起来。简直不知死活! 安岚和谢蓝河说完后,都低头垂手在那,等着最后的宣判。 百里翎看了白广寒眼,很识趣的没有开口,他也想知道,白广寒对此事会怎么表态。这两孩子,呵呵……还真是鲜少看到,有人敢给大香师出题。 两人都留下,也没什么不可。但是。少有点大香师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眼下或许不好轻易下定论,他们之中谁最优秀。但身为大香师,肯定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人是谁。最优秀。不等于最合适,只要具备条件,那么后天的欠缺,大香师完全可以手培养。 白广寒会怎么选呢?百里翎倍感兴趣。 “既如此……”白广寒来回扫了他们眼,开口道,“明日,你们再比场。” 安岚和谢蓝河同时抬起脸,怔了怔,随后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垂首恭恭敬敬地应下。 甄毓秀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唇,心里暗恨地盯着安岚,怎么什么事到了她那,都有例外! 丹阳郡主心里也不禁生出几声唏嘘,当真是次次意外,让人不注意都难。 赤芍遂宣布,下次晋香会,也就是最后次晋香会,定于三天后,地点是寤寐林的铜雀台。这次,需自己准备乱香,并于巳时整到铜雀台。 丹阳郡主和方玉辉皆应下,方玉心和甄毓秀垂下眼,心里略有几分酸涩。安岚和谢蓝河则有些尴尬地在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于是,就在他们踌躇的时候,大香师们已经起身离席,出了大厅,飘然远去。 安岚轻轻吁了口气,这才看向谢蓝河,片刻后,露出个微笑。 那是没有背负任何东西的笑容,因为他们都为自己争取了个机会,这次,才是真正的没有负担,并且对对手抱有极大的尊敬。 谢蓝河走到安岚面前,认真道:“那么,明天见了。” 安岚点头:“嗯。” 谢蓝河又打量了她眼,忽然道:“谢安岚姑娘。” 有些莫名的道谢,安岚心里却明白,他是在谢她认可了他,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充满感激。在那个时候,能获得身为对手的他的承认,那种感觉,现在回想都觉得激动。 于是,她也欠身道:“谢谢少爷。” 方玉心已经走出厅外了,却因那两人还留在厅里说话,所以频频回头。 方玉辉便道了句:“你无需去在意这样的事。” 方玉心怔,忙后悔眼光,面上微红,目中却带着几分固执和倔强。 …… 安岚回到长香殿的客房时,就看到丹阳郡主等人正在鼓捣包裹,并且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床上那包裹是越整理越糟糕,即便是丹阳郡主,也是将自己那包裹里的东西弄得团糟。 安岚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在做什么,在门口迟疑了下才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丹阳郡主先回头,瞧着是她后,便笑了笑:“准备回去了,原是想留下来看你和谢少爷斗香后再离开的,只是长香殿却不允。” 安岚这才明白,原来她们是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是这越收拾越乱的本事,她还是第次见到。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帮忙时,方玉心忽然转身,看着她道:“安岚姑娘,明天的斗香,你和谢少爷,谁会赢?” 安岚怔,片刻后才道:“我也不知道。” 甄毓秀顿时声嗤笑:“依我看啊,谢少爷半会让着她,谁叫她惯会装模作样,等闲的都会被她骗了。” 安岚微微皱眉,看着甄毓秀的侧脸道:“甄姑娘这是在侮辱谢少爷?” 甄毓秀霍然转头:“你说什么!” 安岚坦然地看着她:“甄姑娘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场合,既然大香师都认可了,甄姑娘却还当着我的面说这等话,贬低我不要紧,但否认大香师的决定引起的后果,却不是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你这是在教训我!”甄毓秀面上阵儿红阵儿白,只是声音却不自觉地降低了许。方玉心忙拉住她道:“别在这吵,长香殿的侍女可都在外头呢,赤芍侍香也才刚刚走,怕是都没走远。” “哼!”甄毓秀恨恨地瞪了安岚眼,然后才抬起下巴转过身。 方玉心便朝安岚笑了笑,然后就往外去,从安岚身边经过时,还特意给她打个眼神,请她借步说话。 安岚迟疑了会,知道方玉心出去后,她才转身。 方玉心直没开口,直到走到处没人的地方后,才停下转身,对着安岚郑重地行了礼。安岚愣,忙避开,并不解道:“方姑娘,你这是?” 方玉心抬起眼看着安岚,认真道:“我想求安岚姑娘件事。” 安岚又是愣:“什么?” 方玉心迟疑了会,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明天的斗香,请让长流哥哥赢了吧,我定会重谢安岚姑娘的。” 安岚极是不解地看着方玉心,对方在她眼里,直是个极其娇弱的存在,并且眼泪很,时不时就掉几滴,好在脾气并不遭人厌,平日里很安静,比她还要安静。 良久后,安岚才道:“是谢少爷请你来求我的?” 方玉心忙道:“当然不是!长流哥哥怎么可能会求我这等事!” 安岚又道:“那么,就是方姑娘觉得,谢少爷定会输?” 方玉心怔,随后摇头:“也不是,我直是相信长流哥哥定会赢的。” 安岚没有在意她话里的无礼,想了想,才接着问:“那么,为什么?” 只是,方玉心的勇气似乎用完了,沉默了好会后,就欠身道:“是我太着急了,关心则乱,还请安岚姑娘忘了这件事吧。” 安岚没有应声,只是回头看着方玉心的背影。 于是,方玉心走了几步手,还是停下,回头看了安岚眼:“因为,方家最讲究门当户对。” 安岚愣了愣,就打量了方玉心眼,这才意识道,方玉心原来在考虑自个的亲事。是了,大唐虽不似前朝那么规矩森严,女子到十*才嫁人的很,甚是过了二十后才出阁的也有,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大数女子,样是十三四岁就开始议亲了,日后要嫁的人,半是在这几年定下来,所以,方玉心自然会紧张。 安岚到底没有答应,方玉心似也没有因此而怪她,走之前,还特意握了握安岚的手,留给她个微笑。 那夜,安岚躺在床上,想着白天里的事,然后心里轻轻叹,就闭上眼睛。 次日,她按捺住有些慌的情绪,耐心等到差不到点时,才去往天枢殿的大厅。只是,当她走到那边大厅门前,抬步走进去后,却发觉里头个人都没有。 她茫然地等了好会,直到之前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却还是没看到个人影。 为什么? 出什么事了? ———————————————————— ^^谢谢大家的粉红票,满足了我执着于“有求必应”的虚荣心! 第109章 幸运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有些茫然地起身,打算出去问问时,正好赤芍进来了。 “赤芍侍香。”安岚微微行礼,然后不解地道,“今日不是……” 赤芍道:“今日的斗香取消了,你可以留在晋香会,回去准备最后轮的比试吧。” 安岚怔住,直到赤芍转身后,她才回过神,忙追过去问:“为什么会取消?谢少爷呢?” 赤芍住,看了她眼,那眼神有些怪异:“让你直接晋级还不高兴?” “我……”安岚面上依旧带着几分茫然,只是瞧着赤芍面上那等冷冰冰的表情,她遂行了礼“此事实在太过突然,赤芍侍香能否告知原因?” 赤芍打量了她好会,才道:“你是个幸运的,不过他比你幸运,谢云大香师已经点名要谢蓝河,所以他自然不能再留在白广寒大香师的晋香会。” 安岚愣住,知道赤芍走远后,她才回过神。 谢蓝河……是直接进入长香殿了吗? 所以,她这算是,捡了便宜?所以赤芍刚刚才会那么看她,有点儿不屑,又有点儿可怜,还有点儿等着看笑话。靠着意外,白捡了便宜的人,却最终还是要被淘汰。 赤芍的眼里,是这个意思。 安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似松了口气,又似被什么堵在心口般,终究是有些不舒服。 …… 大雁山上,有片地方种满了青竹,绵延成林。林中有孔雀开屏。 谢蓝河对着那正背着他引逗孔雀的男人,微微垂下脸,此时他面上神色极其复杂,目中带着明显的不甘。只是因为低头的关系,没有让人看到。他旁边的女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便着急推了他下,他依旧不动,那女人值得乞求地捏了捏他的手。 这动作,这是他们母子间的暗语。开始于他六岁那年。 那时谢六爷对蓝七娘的热乎劲已经过去了,又因谢六奶奶的关系,母子两的生活过得不是很好,度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步。偏那时候,蓝七娘三天小病,五天大病的,孩子又小,什么也没个妥当的人照顾。身上的那些毛病也没能请个大夫好好瞧瞧,于是拖再拖,拖到直接躺在床上下不来了。 蓝七娘身边的老嬷嬷没办法。去谢府求见谢六爷,结果被打了出来。 老嬷嬷哭着回来后,瞧着躺在床上出气进气少的蓝七娘,又领着谢蓝河去谢府,希望谢府看在谢蓝河也是谢六爷的骨血的份上,救蓝七娘命。好歹别人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 谢蓝河还记得,谢府的那些仆人是怎么辱骂他和嬷嬷的,并且府里的好些哥儿也都偷偷溜过来看。他当时并不愤怒,只是感到害怕,谢府大门砌得外比他还要高的台阶,令他无比恐惧,他想拽着嬷嬷走,嬷嬷却拉着他跪下……跪下对着谢府高高的台阶不停地磕头。 头磕破了,脸上被看门的人啐了口唾液,然后才求得袋子铜钱。据说,是谢六奶奶赏叫花子的。只是,从始至终,他都没见过那位谢六奶奶。 他忘了自己当时有没有哭,只记得嬷嬷抓着那丢过来的钱袋子。抱起他,边笑边哭着走了。 回去后,他有些呆愣地在蓝七娘床边守了日夜,直握着蓝七娘的手。 嬷嬷用那袋求来的铜钱请了大夫,熬了三碗药,终于让蓝七娘睁开了眼睛。 蓝七娘从鬼门关回来后,第眼就看到儿子额头上的血迹,老嬷嬷只得在旁边略略解释了遍。蓝七娘时间开不了口,于是边流着泪,边次又次地轻轻捏着他的手。 那是身为母亲的愧疚和歉意,他当时虽还小,当时已经能明白。 也就从那之后,蓝七娘每次对他感到愧疚时,或是求他时,都会悄悄捏捏他的手。这个动作,代表这母子两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那些旁人无法体会的经历。 可是这次,谢蓝河没有任何回应,依旧那么在,句话也不说。 而此时,谢云给孔雀喂完食物,然后微微抬起手指,便见在他跟前的那只孔雀下子张开自己华丽炫目的尾羽,随即华光流转,正在附近悠闲散步的孔雀似乎得到指令,要较量似的,也都跟着纷纷开屏,有的还特意在林中起舞,整个竹林瞬间异彩纷呈! 蓝七娘握住谢蓝河的手又紧了几分,谢蓝河却只是微微抬脸,依旧言不发。 谢云转身,蓝七娘即垂下脸。 “谢长流心有不忿?”谢云看着谢蓝河,面带微笑,那是长辈看着自家小辈时的笑容,“若是不愿……” “不!”蓝七娘慌忙抬起脸,“七少爷只是腼腆,见到大香师后就不太会说话,他心里是极愿意的。” 谢云笑了笑,面上带着理解,那样的笑容,奇异地抚平了蓝七娘的紧张。 此人,即便是个微笑,句话,似都透着种高华的气质,当真是君子如兰。 谢云道:“回去准备下,过几天长香殿的会去谢府接你,入了开阳殿后,就先从侍香人做起吧,能不能入弟子之位,还需看你自己。” “七少爷,还不快谢谢大香师!”蓝七娘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急切地对谢蓝河道了这么句,随后似怕谢蓝河还那执拗脾气,又低低求了声:“河儿……” 谢蓝河终是抵不过母亲的渴望,咬了咬牙,忍住心里的郁气,对谢云深揖:“谢大香师抬爱。” 谢云不知什么时候得了只孔雀翎扔给他,明明是很轻的羽毛,却直直往谢蓝河跟前飞过来,谢蓝河下意识的接住,然后不解地抬起脸。 谢云看着他道:“孔雀骄傲,是因为确实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谢蓝河怔,再次垂下脸:“是。” …… 从开阳殿出来后,谢蓝河就直接往山下走,蓝七娘只得在后面追着道:“河儿,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娘并没有去求六奶奶,只是求了六爷,是六爷就让人带着娘上这来的。河儿,娘知道你不愿跟那府里的人扯上关系,可是,咱到底是进了那里,如今只有送你入长香殿,才能摆脱他们……” 谢蓝河突然停下,转头看向蓝七娘:“为什么要求他们!” “没有求……娘只是,试探地问了问谢大香师的意思,之前不也是他将你带回谢府的吗。所以娘就问了他,能不能直接让你进开阳殿,刚刚,你不也听到了,谢大香师直接就应下这事,说明你真的是……” “娘!”谢蓝河看着蓝七娘,强忍着心里的愠怒,“你明明知道,谢家六奶奶说过,只要我进了开阳殿,咱们就还是谢家的条狗,摇着尾巴回来,为的就是这块肉骨头!” 蓝七娘讪讪地道:“你别听她的,大香师的事能是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谢蓝河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随后又深呼吸了下,才接着道,“娘,我知道,我知道你紧张我,生怕我入不了白广寒大香师的眼,生怕我灰溜溜地回去,所以你直想着要为我做些什么,想给我添点助力。可是,你怎么就没想过,你这么做,日后你在谢六奶奶跟前,还怎么直起腰?日后我又要怎么去面对白广寒大香师,即便是在谢云大香师面前,我也抬不起脸!” 谢蓝河肩膀微微垂下,低声道:“我已经不是六岁的孩子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蓝七娘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好会后,才哑着声道:“不是娘不相信你,而是,而是那个位置太难了。娘知道你不愿待在那府里,所以就只有长香殿这条路可走。可是,那晋香会里,除了你以外,还有方家的少爷,还有丹阳郡主。河儿,就算你怪娘,娘也定要让你进长香殿,你本就该属于这个地方。”蓝七娘说着就握住儿子的手,“没错,娘是求谢大香师了,但是,若谢大香师不认可你,娘再怎么求也是没用的,而且你能保证自己定能进天枢殿吗?” 谢蓝河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蓝七娘道:“若是,娘是说假如,你万无法在白广寒大香师的晋香会留到最后,那谢大香师怕是也不愿收你!” 谢蓝河依旧不语,他知道蓝七娘说的是事实,良久,终是叹。 这些不甘,其实都是心里的傲气和曾经的愤怒及委屈在作祟,说到底,他现在就是不知好歹,旁人求都求不来这样的机会,他却在不满。 只是才往山下走几步时,不想就看到安岚。 安岚朝他微微颔首:“恭喜了。” 谢蓝河面上即露出几分窘迫,那瞬,他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般,不敢看安岚的眼睛。相互尊重的对手等着与他公平战时,他却不声不响地寻了个后门,直接摘得战果。 …… 安岚回了源香院后,在院门口,看着里头熟悉的草木,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已经有香奴将她回来的消息传出去了,她正打算去见陆云仙,不料就看到金雀急急忙忙从里头冲出来,红着眼圈道:“婆婆病了!” ————————————————— 两人都很幸运吧,俺也好希望自己也能这么幸运, 第110章 病重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七年前,安岚因白广寒句话留住了命,只是才七岁的小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若没个妥当的人看顾着,也不定能活得下来。 安婆婆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安岚的生命。 长香殿的人将安岚丢回来后,就走了,源香院似她这样的孩子很,受罚卧床的也不少,出事了,香使们最是让人送点药过来。药就搁在床边上,若是自己能动的,胡乱抹上把,或者有个交好的帮把手,命贱的便能挣扎地活下来。 金雀那个时候还没进长香殿,安岚也是才刚刚进源香院,那时候的她,脸的菜色又沉默寡言,自然没能交上什么朋友。 安婆婆在十年前就已经在源香院当差了,就负责烧水的活儿,那天也是巧,安婆婆从安岚那屋的门口经过时,正好听到安岚在里头低低地喊了几声“水”,于是安婆婆便往里看了眼。 那还不是算是正经香奴的房间,里头阴暗潮湿,长年累月都带着股子发霉的味道。铺着张破席的木板床上,趴着个像小猫似的女孩儿,身上还带着血迹。这么年,这等事也不算少见,奴才的命本就不值钱,个小错顿打,很时候,活不活得下来,当真是看命够不够贱。 安婆婆生出恻隐之心,只是不等她走进去,安岚就微微转过脸,往门外看去。 安婆婆怔,她从没见过,在伤得那么重的情况下。眼睛还那么清亮的孩子。 于是安婆婆进去给安岚倒了杯水,又给她送了碗粥,再又找了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过几天后,安婆婆去香使那求了个情。就将安岚从那小屋里带了出来。 当年,若没有白广寒那句话,她就没命了。 但那些年,若没有安婆婆,她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很明白,这两份恩情并不样。安婆婆是她最亲的人,这些年她早将婆婆视做自己的祖母。 “是老毛病又发作了吗!”安岚脸色变,当即转身往安婆婆那快步走去,“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这次严不严重,找大夫了吗?” “其实不是老毛病发作,是前几天感了风寒,我照着以前的法子给婆婆熬了药,婆婆吃下后,也觉得好些了。我,我便当还是跟以前样,过个几天就能全好的。”金雀边跟着安岚,边忐忑地道,“谁想,今儿早上。婆婆瞧着忽然有些不行了,我,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陆掌事刚刚也让人去看了眼。” 安岚忽然住:“什么不行了?” 金雀红着眼圈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儿婆婆都还能下来走呢,今儿忽然就下不来床了,你,你快去看看吧……” 安岚不等金雀说完,就重新往前快步走去。 她心脏跳得厉害,手脚已经有些发软。婆婆本就有病在身,近这几年,身体是日不如日。她总是很害怕,但她从未将这样的恐惧表露出来过,她总是想。只要她拼命的往上爬,就总能将日子越过越好,就再也不用去愁婆婆的医药钱。到时候她可以请最好的大夫,可以用最好的药,然后她就再也不用感到恐惧了。 可是,她如今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了,但是,婆婆的身体,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也跟着越来越好。 已经是深秋了,屋里烧了炭,安岚掀开帘子进去时,顿觉得股热气扑面而来。婆婆年纪大了,加上腿脚总有些炎症,越来越耐不得寒,以前舍不得烧炭,只有在深冬的时候,才会烧上些……安岚坐在安婆婆床边的凳子上,紧紧握着那只枯老的手。 安婆婆此时看起来似睡着了,除了脸色看起来比往日苍白些外,瞧不出有什么不妥。但此时已经快中午了,金雀说,已经这么睡了个上午了,之前还以为是贪睡,也就没在意。只是太阳都快升到顶头后,金雀又过来看了眼,却见婆婆还睡在床上,叫都叫不醒,她下子就慌了。 “大夫什么时候能过来?”安岚低声问。 “应该快了,半个时辰前让人去请的。”金雀在安岚身边低声道,随后又抬手小心放在安婆婆鼻子前试了试,感觉到鼻息后,她才微微放心,接着道,“婆婆以前可从没这般过,昨天也是好好的,我昨晚还特意来婆婆这说了好会儿话,婆婆的精神瞧着也不错的。” 安岚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安婆婆的手,眼圈微微有点红,但没有哭。 金雀总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安婆婆,想自责几句,又怕安岚难过,想安慰安岚,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她其实也很害怕,婆婆于安岚来说是亲人,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 于是,两人都沉默地守在旁。 会后,金雀看了安岚眼,小心问了句:“那晋香会,你……” 安岚点头,金雀的眼圈下子红了,忍了忍,才低声道:“太好了!” 安岚却摇了摇头,看着床上的婆婆,这轮,她通过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并没有觉得开心,如今在看婆婆这样,就没有那份心了。 之前在天枢殿,赤芍看她的眼神所表露出来的意思,又何尝不是她所担心的事。 金雀还想说什么,却这会儿,个香奴探头进来道:“金香使,大夫来了。” “快请!”安岚忙抬起脸,金雀也跟着起身。 片刻后,位花白胡子的老大夫走了进来,安岚和金雀退到边,紧张地在旁等着结果。 老大夫似拿不准病症,第次把脉后,摇了摇头,又把了次脉,并且第二次的时间比第次还要长。 “大夫?”待那大夫放下手后,安岚忙开口,“婆婆她怎么了?” “先吃两副药看看。”大夫轻轻叹,说着就开始写药方。 金雀接着问:“大夫,婆婆为什么直睡着?” 那大夫掉书袋般地说了大通,金雀和安岚都没听懂,他便简单地道:“寒邪入体,加上年病痛缠绵,又这么大年岁了,能这般睡着,总也比醒着受苦强。先吃两副药看看,若是能醒过来便能好,若是醒不过来,那就准备后事吧。” 安岚顿时呆在当场,脸色下子变得惨白。 金雀也懵了,好会后,才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夫,你说什么?什么后事,你可,可别乱说话,我……”只是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下来了。那大夫似已见惯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见怪,将药方开好后,又交代了煎药的法子,然后摇了摇头,就领着药箱走了。 “怎么会这样……”金雀喃喃道,“我再去请个大夫。” “刚刚那位大夫对婆婆的身体最是了解,这些人给婆婆瞧病的,大都是他。”安岚低声道了句,然后看了看手里的药方子,接着道,“先去抓药。” 她看起来太过平静了,平静到金雀愈发觉得心慌,于是便道:“我去抓药。” 安岚想了想,就点头,然后将药方子递给金雀,并交代句:“快去快回。” 金雀点头,只是她将转身时,又个香奴找过来,瞧着安岚果真在这儿,那香奴松了口气,就在门外欠身道:“安香使长,掌事请您过去。” 安岚正要拒绝,金雀忙道:“你去吧,我看着婆婆,药我找个香奴去抓。” 安岚看了她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很平静,金雀只觉得鼻子有点酸,忍着吸鼻子的动作,接着道:“去吧,中不能叫陆掌事亲自过来见你,你好了,婆婆瞧病抓药的事也能顺利些。” 安岚垂下眼,片刻后,就起身:“我会就回来。” 她出门后,金雀就叫了个香奴过来,将抓药的事吩咐下去,然后坐在安婆婆旁边,狠狠吸了吸鼻子,好会后,才低声道:“婆婆,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走啊。” …… “我听说了,当真是可喜可贺!”陆云仙瞧着安岚后,不等安岚进屋来,她就先起身迎过去,“听说最后轮比试定在……除去今日的话,便是两天后了。” 安岚点头,表情有些呆愣。 陆云仙打量了她眼:“怎么,不高兴吗?” 安岚摇头,不是不高兴,而是此时,但凡心里有点儿高兴,她都觉得是个罪过。 陆云仙虽不是很清楚她心里的感觉,但却知道安婆婆这几日不好,刚刚还急急忙忙又去寻大夫,此时再看安岚这脸色,估计情况不容乐观。于是,她想了想,就叹声,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安婆婆把年纪了,身体难免有些毛病,你要看得开心,也别太熬着。夜里你叫几个香奴过去轮流伺候,最后轮晋香会就在两天后,千万别因此损了精神。” 安岚默了会,就起身行了礼:“谢掌事。” 陆云仙笑了笑,将早准备好的乱香往安岚跟前推:“听说那天要你们自己准备这东西,我知道你还没有这个,拿去吧。” 安岚怔,陆云仙又道:“不是给你,只是让你拿去用,你以前也很少碰这些东西,如今只有两天时间,你少熟悉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第111章 做梦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你去歇会吧,婆婆已经喝下药了,这儿我看着就行。”金雀坐在安岚身边,低声劝道,“婆婆要是醒了,我定马上告诉你。” 安岚没动晃,也没应声,依旧那么坐着,有些怔怔地看着安婆婆。 她看起来并不像难过,因为那双眼睛此时显得有些呆呆的。 “安岚……”金雀握住她的手,微微哽咽着道,“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婆婆。” “没有。”安岚这才转过脸,“你去睡吧,这儿我看着就好。” 金雀咬着唇摇头,她的眼圈直红红的,安岚沉默了会,垂下眼道:“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有些害怕,我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态,可是这样的常态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平静接受的,至少对安岚来说,就很难接受。 安婆婆对于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直以来,安岚都很少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就在现在,她也没有特意去想,但是,现实却以种极为粗暴的方式让她看到了答案。 她是个无根的人,安婆婆就是她的根,只要有婆婆在,她就会觉得扎实,觉得安心,觉得有所依托。 只要有婆婆在,她就觉得,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还委屈,都有个可以哭诉的地方,有个能允许她软弱的怀抱。 她那么努力,用了那么的算计,才总算走上那条路。 而婆婆。其实并不怎么赞同她的选择,只是因为她的执着和坚持,才默认了她的决定。她其实也曾想过顺了婆婆的心意,但是孝顺的心意却抵不过心里的*。可怕的是。即便是到了现在,到了此时,她对那个地方的渴望样没有熄灭。她甚至还想着两天后的晋香会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婆婆能不能在那之前醒来,她能不能在丹阳郡主和方少爷两人中脱颖而出。 婆婆此时就躺在床上,躺在她面前。并且很可能已到了弥留之际,而她竟还有心去想自己的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自己,自私得令她感到可怕,真实的想法如此丑陋,令她手脚冰凉。 她忐忑不安甚至恐惧,同时,又为自己感到羞愧,为婆婆养了这样的自己感到难过。 这些纷乱的感觉在她心里搅了整天,时而这个占上风,时而那个占上风。折磨着她异常痛苦,于是脸色愈加苍白。 外面起风了,夜里的寒意比白天重了许,安岚那么呆呆地坐了近两个时辰,腿都有些麻了,感觉到有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金雀心思没有安岚那么细腻,但是,她却比任何人都能明白安岚的心情。她起身往炭盆里添了些新炭,然后就推开门出去了。 安岚没有问她去哪,果真,没会,金雀就又回来了,手里抱着床厚厚的被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小香奴,两香奴有些吃力地抬着张宽面长凳跟着金雀进来。安岚慌忙起身将门掩上。然后看着她们道:“这是——” 金雀让那两香奴将长凳放下后,再将被褥往凳子上放,然后就让那两小香奴去旁边的耳房歇着,并吩咐她们夜里别睡得太时,随时留意这边的声音。 “总不能这么直直地坐夜。我们轮流守着。”金雀铺好被褥后,就道,“你先歇歇,我守着,你休息好的起来叫我。” 安岚还有些愣怔,金雀有些急了,红着眼道:“婆婆这样,我也很难过,不能叫你个人熬着,我……” “我知道。”安岚开口,似不敢看金雀的表情,垂下眼,低声道,“我去睡,你累了叫我。” 金雀哽住,然后点点头。 她脾气急,眼泪浅,无论是为婆婆还是为安岚,她都能哭上哭。但是,这个时候,她是绝不能哭的,哭了会晦气。 安岚躺下了,将目光从安婆婆那收回来,然后不由自主地落到搁在旁边的乱香上。她有些怔怔地看了片刻,然后就闭上眼,并转过头。 金雀没有忽略安岚这个动作,但这个时候,她什么都说不得,只得握着安婆婆枯老的手,不停地揉搓着,心里乞求道:婆婆,你定要醒过来,定要醒过来。 本以为不可能睡得着的,却不想,躺在没会,她竟就入了梦乡。 梦里,她还是在婆婆的屋里,金雀也在。 只是金雀趴在婆婆床沿上睡着了,婆婆却醒了过来,真脸慈爱地摸了摸金雀的脑袋。 安岚片刻的震惊后,慌忙坐起身,也不顾被子被褥掉到地上,就急步走过去:“婆婆,你醒了!你,你没事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安婆婆抬起眼,看着她笑,“怎么都在这呢,睡觉也不回屋睡去。” “婆婆,你真的没事了!”安岚有些颤抖地握住安婆婆的手,感觉到婆婆的手还是跟以前样温暖,眼泪终忍不住掉下来,“我,我以为你会醒不过来呢,大夫都说……” “瞎说什么。”安婆婆看着她摇头,“什么大事,也值得你哭,快把眼泪收了,回自个屋里睡去。” 安岚摇头:“婆婆,你不怪我的是不是。” “怪你什么,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安婆婆笑了笑,然后似想起什么,就问,“哦,第三轮晋香会,你没有通过?” 安岚摇头,低声道:“通过了。” “那就好。”安婆婆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啊,注定是要走那条路的,好好准备,下次的晋香会是什么时候?” 安岚道:“两天后。” 安婆婆点点头:“那好,可别迟到了,大香师最不喜欢迟到的人。” 安岚含着泪点头,只觉得心里块大石头放下了。 安婆婆又道:“好了,我没事,你快回屋歇着去吧,将金丫头也带回去,别都跟我这熬着,熬坏了身体怎么好。” “是。”安岚说着就叫金雀,又轻轻推了金雀下。 却不想,这开口,醒过来的确实自己,并且睁眼,就看到金雀在她身边。 她时间没能缓过神,于是有些茫然地道:“婆婆醒了?” “没有。”金雀摇头,然后问,“你做梦了吗?刚刚听到你在喊我,眼睛却是闭着。” “我……”安岚坐起身,有些急切地往安婆婆那看过去,果真看到安婆婆还躺在床上,哪有丝醒过来的可能。她有些懵住,心顿时沉了下去,刚刚,是在做梦! “安岚?”金雀瞧着她神色有些不对,就担心道,“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你快躺下再歇会。” 安岚愣怔了好会才缓过神,然后才道:“我没事,我刚刚,梦到婆婆醒了,点事都没有。” 金雀微松了口气:“真是个好梦,那婆婆定会没事的。” 在怎么好的梦,也只是个梦。 安岚慢慢起身:“你歇会吧,我换你。” “不用,我还不累,还是你——”金雀瞧她脸色不好,就要推辞,只是安岚却摇头,然后直接往安婆婆那走过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金雀转头,看着烛光下那单薄的背影,莫名的,她觉得那背影像是在哭泣,她的鼻子即有点酸。为什么,她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这么难! 片刻后,她走过去,将旁边的棉衣拿给安岚,然后脸认真地道:“婆婆定会没事的,你也定能留到最后的。” 安岚接过棉衣的手微颤,金雀知道她的恐惧和焦虑,并视为理所应当,可她,却觉得不能原谅。 —————————— 这章,安岚的心境比较复杂,不知道我表达清楚了木有,乃们说说~~ 第112章 选择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到了第二天,安婆婆依旧没有醒过来,幸好药还能喂得进去,于是安岚和金雀只能相互安慰,心里盼着安婆婆明日就能醒过来。 只是,两人这么守着安婆婆,却下子将源香院的差事给撂下了。 安岚如今还是香使长,但她自坐上这个位置后,就没尽过几天的职责,之前还下子离开了半个月。幸好这路过关斩将,越来越引人注意,陆云仙也就没有什么不满。但是,现在她都回源香院了,却还这么干坐着,陆云仙就有些看不过去了。主要是,就她这样的干耗时间,看在陆云仙眼里,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陆云仙明白安婆婆对安岚来说不同于他人,所以安岚回来,她就吩咐了几个香奴过去轮流看着了,这两天婆婆若有丝要醒过来的可能,都会马上去通知安岚的。就算安岚不放心那几个香奴,好歹金雀也在旁守着呢,为此,她甚至允许金雀撂下手里的差事,偏她这番苦心,安岚竟还不知足! 陆云仙认为,在这个时候,安岚应该将晋香会的事情放在第位,至少要保证休息的时间,不能这般没日没夜地熬着。不过是个小姑娘,这么熬上两天两宿,脑子不都成浆糊了,还比什么香,肯定让人直接刷下来,到时哭都没地儿哭去。 但是陆云仙的建议,安岚直没有照搬,甚至陆云仙让香奴来请她过去,她都推说走不开。 “她这是想做什么!”陆云仙声音了带着几分薄怒,她这不是在装。而是真的有些恼了。 安岚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她还勉强能理解,可以不予计较。但是,她对于安岚进入晋香会之事。直以来,都是给予全力的支持,包括现在也是。安岚走了远,她的心也跟着提了高。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在这件事上,她比任何人都紧张,绝不愿看到有任何不该有的意外出现。 可偏偏,这个意外就来自安岚本身,叫她如何不恼! 这可是关系到她前期的那些投入很可能会白白打了水漂的,并且关于以后的畅想也都将变成空谈。 陆云仙越想越坐不住,就准备亲自过去,只是她才起身。石松就从外头进来了。石松如今已升了库房的小管事。每个月这几天。都要将清点的账目拿过来给陆云仙过目。 “放在那。”陆云仙看了石松手里的册子眼,往桌案上示意了下,就领着两个香奴往外走。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就迟疑了下。然后转头打量了石松眼,片刻后问出句:“你跟安岚的关系如何?” 石松微怔,时不明白陆掌事问这话是何意。 陆云仙便又道:“安婆婆病了,你可知道?” 石松点头,自王掌事倒台后,他跟安岚虽样很少接触,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并且,安岚还有意让他跟金雀通气。于是,这样张由安岚编织的无形的网,在王掌事走后,开始发挥作用。 陆云仙想了想,就道:“安香使长已经在安婆婆那守了天夜了,后天就是最后轮晋香会的比试,你去劝劝她,让她先顾着休息,别影响了后天的正事。” 石松迟疑了会,就应下,却没有保证定劝服安岚。 “去吧,办成了这事,自有你的好处。”陆云仙说着就从门那走回来,这个时候,她不愿跟安岚闹出什么不快,而且,她总不敢确定,自己亲自去,就真能劝得动安岚。 …… 石松走到安婆婆这里的时候,正好安岚出来倒药渣。 他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她了,但是,直有听到她的消息。论起来,如今的源香院,名声最大的不是陆掌事,而是安岚。几乎每个提起安岚的人,语气里都带着几分艳羡,大部分人都叹想不到,不久前还只是个小香奴呢,怎么这眨眼,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他从没就此事插过嘴,因为他直知道,那姑娘的心有大,那么长时间的蹈光养晦,为了就是那日。旁人只看到她如今的风光,却不知她曾为此付出少努力,费了少心思。 幸运从来不是白得的,即便有白得的,也必定享不了那样的福分。 “你还好吧。”石松走到安岚跟前,打量着她苍白的脸道。 安岚倒了药渣后,又将药罐洗了遍,然后接过香奴递过来的热水洗了洗手,才看向石松,淡淡地“嗯”了声。 石松沉默了会,又问:“婆婆怎样了?” “还没醒。”安岚擦干手后,进去之前,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间,源香院应该很忙,眼下还是属于新旧交换的时候,要完全稳定下来,至少要半年时间。 “我来看看婆婆。”石松说着就询问地看向安岚。 安岚有些意外,却还是点点头,石松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金雀正给安婆婆捏着胳膊,忽然瞧着他们,不由愣了愣。石松只觉得这屋里有些热,于是进来的那瞬,忽有瞬间的恍惚。 看到床上那个老人,再看安岚那双虽透着焦虑,但依旧清亮的眼睛,石松想要劝说的话留在了肚子里,只是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么年的努力,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可以等,但你还能再回来吗?” 安岚只觉得有把刀子在自己心口那挖,这句话,她已经想了夜了。 但是,依旧没有答案。 第三天,药已经吃完了,婆婆依旧不见又醒过来的可能,两人的心沉到谷底。 金雀又将那老大夫给请了过来,那大夫自己看了会后,摇了摇头,然后给安婆婆施了几针。待那大夫收针后,遂听到安婆婆梦呓般的喃喃了句什么,安岚和金雀慌忙凑过去喊婆婆,只是安婆婆也只是微微皱眉,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两人同时转头:“大夫!” 那老大夫微微蹙眉:“还能有反应,只是声音已微乎其微了。” 安岚着急道:“什么意思?” 那老大夫摇了摇头,又开了张方子:“再用副药,只是过了今晚,若是能醒过来,怕也只是回光返照。” …… 又到了晚上,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两人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金雀没有说,早早就让安岚去休息。 那张凳子昨儿也让陆云仙换成张舒适的躺椅了,若不是因为安婆婆的房间小,陆云仙怕是要往这里搬张床进来。 虽是换成舒适的躺椅了,但安岚却点睡意都没有,只是脑子也片空白。该想的,不该想的,前面两日两夜都已经想了,如今,剩下的只是等待。 下半夜,金雀再次换安岚去睡会的时候,她才终于合上眼,小睡了片刻。 只是,还是如前两天样,她只要睡过去,就能看到婆婆醒过来,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还跟她说话,说自己没事儿,是她瞎担心,让她赶紧准备晋香会的事…… 这样的好梦,几乎让她不愿醒过来。 但是,眼睛睁开,天就已经亮了,婆婆还是没有醒。 金雀仔细检查了婆婆的鼻息和心跳,赶紧似还是跟前两天样,于是她咬了咬牙,就道:“你准备准备,不能耽误了晋香会,我给你梳头发!” 安岚怔怔了好会,就拨开金雀的手,然后坐到安婆婆身边。 “安岚!”金雀急了,“婆婆若是知道了你这样,也定不会高兴的,你先去寤寐林,完后再回来,倒是婆婆若行了,你不也样能见上,如今你在这守着又有什么用。” 安岚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若是,我走了,婆婆就醒过来了怎么办?若是,那真的是回光返照,我怎么办?若是,婆婆真的醒不过来了,我,至少要送婆婆最后程……”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最后简直说不下去了。 金雀在她身后,眼泪倾涌而出,她看着还放在桌子上的乱香,又看了看旁边的漏壶。这几天,安岚在守着安婆婆的同时,直在看着里面的东西,件件拿出来轻轻抚摸,那神情,总令她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她蹲在安岚身边,两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好会,将眼泪擦干后,才抬起脸声音含糊地道:“可是,晋香会怎么办,就是今天了。” 安岚沉默了会,才道:“我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可是,我陪婆婆的机会很可能再没有了。” 金雀咬着唇,不敢反驳这句话,也无法反驳。 她知道安岚说的没错,但她也清楚,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对安岚来说,晋香会的机会,说是上天垂怜,千载难逢也不为过。 相对金雀的矛盾和难过,安岚显得平静了,并且边给安婆婆捏着各部,边道:“你别哭了,起来给婆婆揉揉腿吧,天这么冷,婆婆直这么躺着不动,手脚都会变僵的。” 第113章 车祸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最后轮晋香会,定于巳时开始。 迟到者,视为弃权。 寤寐林在大雁山脚下,大雁山在长安城外,故寤寐林离皇宫很远。 天还未亮,城门才刚开,辆挂着四合如意香囊的双轮锦帐马车就从皇宫出发,直接往城门外跑去。 丹阳郡主准备得很充裕,此时离晋香会开始还有个时辰,而马车从皇宫到寤寐林,跑得快些,只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她上了车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其实昨晚她睡得很早,刚刚即便起得早了,也不觉得困。 丹阳郡主的马车内只跟着秀兰个贴身丫鬟,她自小身边就有四个贴身丫鬟,这才来长安,就只带了两个,秀兰和秀梅。只是秀梅才来长安没几天,就因水土不服倒下了,后又因天气的原因着凉,这会儿还躺在床上。 所以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就秀兰个丫鬟为她忙前忙后,太后后来也给她拨了几个宫女,但都不得她重用,只是客气留置,让秀兰使唤她们做些不轻不重的活。光耀夫人过来后,也想着再给丹阳郡主添个得力的丫鬟,只是光耀夫人身边的丫鬟虽个个都是拔尖的,但亏就亏在对丹阳郡主的喜好都不是很了解,也比不上秀兰自小就服侍丹阳郡主的情分,所以这事儿也就暂时搁下了。 今日的天比前几日要冷上许,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小雨,雨中还夹着雪粒。潮湿的空气里透着刺骨的阴寒。 但马车内很暖和,不仅暖和,还很香,很舒适。 丹阳郡主正靠在熏笼上闭目养神。秀兰便从匣子里拿出个珐琅嵌丝小手炉,往里放了块刚烧好的红炭。待手炉略有些温度后,她便开始埋灰,然后放入块玉堂甜香饼。如此。待马车到了寤寐林后,香饼正好烧完,接着再放入银炭,然后将香炉递到丹阳郡主手中,于是香饼留下的余香便能跟丹阳郡主身上佩戴的香囊相互呼应,贵而不冷,甜而不媚,闻之令人舒心。 丹阳郡主出行,自然不会只有个丫鬟跟着。此处虽是天子脚下。但到底是出了长安城。所以,丹阳郡主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四名护卫。之前。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护卫般就两名,但今日。光耀夫人给她另外加派了两名护卫,丹阳郡主并不反对。 因此,眼下虽天才灰蒙蒙亮,而且自出了长安城后,人烟愈渐稀少,但这路,丹阳郡主并不见有丝毫担忧。闭目养神的时候,她想的是,今日的晋香会,来观看的贵人都会有谁。 白广寒大香师选侍香人,绝不是件小事,只要被选中,就有可能会是大香师的继承人,甚至是天枢殿的下任主人。被选中者,无论最后能走到巅峰的可能性有少,即便只有不到成的可能性,那也是不能让人忽视的。 第轮和第二轮,大香师都没有露面,第三轮,下子来了三位大香师。 今日,这最后轮,会有几位大香师到场呢?比试的题目又会是什么?方玉辉和安岚他们,都准备得如何了? 丹阳郡主思索了会,就停止了琢磨。 她不应该在这事上费神,心若因此乱了,那到了比试的时候,定会受到影响。 只是,就在她才静下心的时候,马车突然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拉车的马如疯了般往前狂奔。丹阳郡主从熏笼上摔了下去,秀兰大声惊叫,跟在马车后面的护卫拼命追赶呼叫……只是瞬,那匹马就往旁边的陡坡冲去下去,带着车厢块翻滚。 无数恐惧的惊叫声和马匹痛苦的嘶鸣声,在丹阳郡主脑海里炸开,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只是,死前的那随后刻,她却感觉道秀兰扑过来抱住她。 丹阳郡主只觉得眼前黑,天地刹时安静下去。 因为下雨的关系,丹阳郡主很快就醒了过来,却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再次晕过去。 她不知怎么被甩出车厢外,而马车就在她旁边,并且几乎已经全部散架,拉车的马已经奄奄息,并且正好压在秀兰双腿上。她依稀记得,当时若不是秀兰扑过来抱住她时,推了她下,那此时被压住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秀兰,秀兰!”丹阳郡主有些哆嗦地伸出手指放在秀兰的鼻子前,天太冷,她将手放在那好会才感觉道点儿微弱的呼吸,于是忙轻轻推着秀兰的肩膀,“你醒醒,快醒醒,秀兰……快来人,快来人啊!” 可是,没有个人应她,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哪,跟在后面的那几个护卫去哪了?甚至连车夫也不见了。她不敢往下想,不敢往下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马为什么会发狂,护卫为什么没有任何行动? “秀兰,快醒醒,秀兰……”丹阳郡主断断续续地叫了约炷香的时间,没能叫醒秀兰,却终于听到另外个声音,却是从陡坡上面传下来的。 “郡,郡主,您没事?” 丹阳郡主忙抬头,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车夫那张惊惧中带着几分惊喜的脸。 “你——”丹阳郡主小心拉开秀兰的手,有些吃力地起来,看着那车夫,震惊道,“你怎么在上面?” 马车翻下来了,车夫应该也跟她们样落下来才对,却怎么—— 丹阳郡主此时不禁觉得身上冷,心发寒,却不想,这会儿秀兰醒过来了。 “郡主……”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丹阳郡主低头看,便见秀兰微微抬起脸,随后眼泪从眼里淌出来:“我的腿,好,好痛!” 丹阳郡主心头颤,她刚刚就怀疑秀兰的腿怕是不好了,于是赶紧蹲下去握住秀兰的手:“别哭,别担心……”然后她又抬起脸,对着那车夫道:“你快下来,帮忙拉我们上去!” 谁知那车夫才似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般,自顾自地开口,并且边说边哽咽:“郡,郡主,我刚刚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所以不由自主的就先跳了出去。郡主,求您别怪我,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媳妇儿上个月才生了儿子,郡主,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丹阳郡主即开口赦了他的罪过,然后接着道,“你下来,带我和秀兰上去,只要我和秀兰没事,谁也怪不得你。” 那车夫愣,这才回过神,然后抹了把脸,就赶忙应声。 只是当丹阳郡主看到他颤颤巍巍地从上面下来时,明显只胳膊没有使上里,心里顿时沉,忙问:“你的手和脚怎么了?” 好容易下到坡下后,车夫才苍白着脸,忍着疼痛道:“刚刚,也扭到胳膊了,可能,可能有点脱臼。” 丹阳郡主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她怔了怔,才道:“那几个护卫呢?你可有看到?” 车夫摇头:“小的刚刚也在上面找了,没见着他们。而且,这条路后面,坍塌了堆石土,把后面的路都堵住了,他们怕是……” 要么死了,要么是被石土堵在后面,时半刻是绝不可能过得来的。 丹阳郡主趔趄了下,只是秀兰的呻吟声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便不再管护卫的事,转头对车夫道:“你和我块,将秀兰的腿从马腹下面挪出来,她得马上看大夫!” 那车夫下来后就瞧到秀兰的境况,刚刚又打量了几眼,这会儿听丹阳郡主这么说,便有些担心地道:“郡,郡主,匹马得好几百斤,若是小的这条胳膊没脱臼,或许还……小的眼下就只胳膊能使得上力。” 丹阳郡主何不知这个理,但秀兰已经开始哭了起来:“郡主,求求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郡主,求求郡主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变瘸子,奴婢还想长长久久地伺候郡主…… 丹阳郡主红着眼道:“你放心!”随后就示意车夫开始救人。 只是,几百斤重的马,光靠个条胳膊脱臼的男人和她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搬得动。而且能用来给丹阳郡主拉车的马,必是健壮无比的,于是两人费了半天劲,累得差点虚脱了,却还是没能挪动半分。 雨还在下,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丹阳郡主背后却出了汗,秀兰越来越绝望,同时对丹阳郡主的依托了越来越大。 而那车夫已经看出,再这么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必须找人来帮忙才行。而且他的胳膊实在是痛得厉害,他也需要找大夫,不然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将越严重。 于是他便道:“郡主,要不小的先带您上去,您不是赶着去寤寐林,这里离寤寐林不远了,现在就走,还能来得及。” 秀兰顿时慌了,这是要丢下她的意思,但是那车夫说的也没错,今日丹阳郡主就是为晋香会而来的。她可不敢说,丹阳郡主会为了她而错过晋香会,可是,若真留下她,她怕是就真的死定了。 而丹阳郡主要走的话,这车夫定是要路护送的。 不然,丹阳郡主若是再有个万,这车夫肯定脑袋不保! 这地方,说不定有野兽出没,秋天又正好是野兽们寻找食物过冬的时间。 “郡主,求求你……”秀兰微弱地开口,丹阳郡主目中露出为难,秀兰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都想到了。 第114章 结束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什,什么时候了?”丹阳郡主似有些不敢看秀兰,微微转过脸问向那车夫,“这附近可有人家?” “看天色,离巳时顶还有半个时辰,小的走过几次这条路,要直往前,大约快到寤寐林的时候才有人家。”车夫抬头看了看天,又往周围瞧了瞧,然后苦着脸道,“从这到寤寐林,脚程快些也得小半个时辰,郡主,没时间了。” “郡主……”秀兰是个外厉内荏的性子,眼下这境况,她是认定了,丹阳郡主若离开的话,她必是活不成了。于是拼命地伸出手,抓住丹阳郡主的裙摆,不停地苦苦哀求。天很冷,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丹阳郡主忽的打了个哆嗦,她垂下脸,本是要看秀兰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停在衣服的污泥上。 华贵的衣裳此时已不堪入目,她有瞬间的忡怔,长这么大,她身上还从未这般狼狈过,也从未这般凄惨为难过。 怎么办? 已经没有少时间了! 这等样子,若是,若是早些赶到寤寐林,或许还能有时间换身干净的衣裳。 可是,秀兰却紧紧抓着她的裙子,让她迈不开脚。 秀兰这丫鬟,其实是她四个贴身丫鬟里,最没有眼色的个。只是因是自小就服侍她,而且有护主的心,所以她直留在身边。若是跟着她过来的是玉梅,定不会让她这么为难……丹阳郡主想到这,忽的又打了个寒颤。 “郡主,奴婢下面还有两个小妹妹。娘亲又已经瞎了……奴婢,若死了,奴婢家子就都没活路了啊,郡主。郡主,救救奴婢吧,郡主……” 丹阳郡主含着泪道:“你别担心,你那两个妹子年岁到。我便请太太让她们都进府里当差,你娘也样月月都份例,定不会亏待她们的……” 到底是服侍自己年的人,主仆的情意不同般,她终是无法下狠心。母亲说的没错,很时候,她都想着要两全其美,所以行事反而太过优柔寡断。 然而,她说出这番话后。秀兰却哭出声。绝望道:“郡主。是真不管奴婢死活了吗……” “怎么会,我何曾——”丹阳郡主心揪,慌忙道。只是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下子卡在喉咙里。 或许,秀兰说的,没有错。她之所以会想那么说这么,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个马上离开这里的借口! 她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秀兰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这都是条鲜活的生命,并且是为了护她才受的伤。虽护主是奴才的本分,可是,能守着这等本分的奴才并不。 她应该,应该…… 秀兰似抓住哦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丹阳郡主的裙摆,丹阳郡主因瞬间的失神,遂趔趄了下,于是反射性地拽了下自己的裙子。因动作过大,使得她系在腰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下意识的看了下那玉佩,随后怔住。 母亲给她的那个小香囊,不见了! 丹阳郡主怔之后,便是惊,随即环顾周围,没有,没看到,是掉了吗?还是……她又自己检查了下系香囊的地方,她记得当时特意打了好几个结,用的丝带也都是新的,颜色鲜艳又结实。 她越想越心惊,呼吸下重了几分。 昨晚,她歇下之前,光耀夫人过来找她,屏退了左右,然后给了她个小巧的香囊,样式很普通,就是做工较精致,但看起来跟般闺阁女子做的香囊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光耀夫人却极其慎重放在她手里,并脸认真地交代:“这是你姑姑亲手做的香囊,是你爹好容易才求得的,明儿你须带在身上。” 丹阳郡主时不解,拿着那香囊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 光耀夫人看着她道:“你应当知道,大香师最可怕的手段是什么。” 丹阳郡主怔,询问地抬起眼,光耀夫人接着道:“那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谁敢不敬谁敢不怕,又有谁敢不防着。七位大香师,若不是相互之间有制衡,各自也有可以约束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些贵人又哪里能睡得安稳。” 丹阳郡主大惊:“母亲的意思是,这香囊可以……” “白广寒大香师亲自挑选侍香人,此事关系到天枢殿继承人问题,绝非小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出现,你带着,以防万。”光耀夫人低声道,“若有什么意外,你记得看看这香囊,到时心里就明白了。” “呜——”秀兰的哭声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丹阳郡主有些愣怔地垂下眼,心跳不停地加快,这就是,这就是大香师的香境吗?! 雨水落在脸,冰冷刺骨的感觉那么真实,从坡上摔下来,疼痛的感觉那么真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恍恍惚惚地想了圈,心绪却愈加纷乱。 若,若这真的是场考验。 那么,白广寒大香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是留下?还是马上离开? 丹阳郡主冷汗涔涔,既然七位大香师相互制衡,白广寒大香师又怎么会料不到,姑姑会将那个香囊给她呢,或许,方玉辉那边,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白广寒大香师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即便他们识破了题目,却依旧要自己作答! …… 与此同时,源香院这边,石松第二次找了过来。 “掌事很恼火,你真的不去?”石松进了屋后,在安岚身边了会,才低声道,“你。不会后悔吗?” 安岚不语,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般,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为微微有些发白。 这样的事不能去想。 因为,无论选择哪边。只要结果不是好的,以后心里都会不甘。 她或许能让自己不后悔,但却无法抚平不甘的心。 石松走了,时间点点地过去。金雀句话也不敢说,不停的跑进跑出,她早就让人去请大夫了,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都那么长时间了,大夫却还没到。 金雀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想着这些年安婆婆照顾她们的点滴。在源香院这个地方,在当年那样境况下。当真是恩重如山。如今。安婆婆已是弥留之际,无论是她还是安岚,都不能离开半步。 可是。这些年,安岚为着那个目标。步步走来,吃尽了苦头,却声不吭。后来为扳倒王掌事,她们不知费了少心思,好容易到了这步,怎么就……金雀跺了跺脚,就转身,这时候走到门前又停下了,只隔着张门帘,她却不敢进去。 她进去说什么? 金雀咬着唇含着泪,有些茫然在那帘子前。 却这会儿,忽然听到安岚在里头忽然喊了声:“婆婆!婆婆你说什么?” 金雀大惊,却才掀开帘子,不及进去,个小香奴就跑过来道:“金香使,大夫来了!” 大夫进去后,安婆婆又梦呓了几声,眉头紧皱,随后不等大夫上前查看,安婆婆就醒了过来。 突然得让所有人都愣,大夫把脉过后,也有些纳闷,又仔细看了会,才说从脉象看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身体有些虚弱,注意休息就行。 金雀问前几天是怎么回事,那大夫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含糊了几声后,又开了帖补身体的方子就走了。 安岚才上前,却不及开口,安婆婆就先道:“晋香会?” 金雀回过神,赶紧道:“安岚担心您,就没有……” “怎么……唉,好孩子,你快去,快去,婆婆没事!”安婆婆说着就看向金雀,“你陪她去,快去吧!” 安岚有些僵直地在那,她甚至不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雀也没有说现在是几时了,又哭又笑地应了安婆婆后,就抱起旁边的乱香,然后推了安岚下。 马车陆云仙早已经准备好,她们上车,马上就往寤寐林跑去。 安岚直到上了马车后,还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梦醒,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 好冷,细雨绵绵,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源香院离寤寐林并不远,马车跑得很快,会就到了。 安岚很急,加上冷的关系,手脚有些僵硬,于是下车时脚扭,就摔了跤。 下了早上的雨,路上已有积水,而她这摔,正好就摔到旁边的积水上,跌了身的泥泞。 她终于回过神,金雀受惊地叫了声,就要放下乱香去扶她时,她手撑在泥水里自己了起来,然后往铜雀台拼命地跑去。 她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寤寐林里的侍从回过神时,她已经从旁边跑过去了。 安岚直直看着前面,即便是阴天,但此时天已大亮。 她不用问,也知道巳时已过,并且过去很久了。 她知道,即便过去也没用了,这样过去,也不过是徒遭人笑话,可是,她还是想看眼,她还是想看眼。 寤寐林的铜雀台,年当中,待客的次数寥寥可数。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光用银子是打不开铜雀台的大门,曾有位江南富商不信邪,让人抬着满满五箱黄金过来,想包下铜雀台为自己办次寿宴,却不想连铜雀台最外面的台阶都没能摸到,就被人给请了出去。 所有来铜雀台赴宴或赴香会的客人,无不是盛装打扮。 天下着细雨,但铜雀台的台阶下面,口足有三人合抱的青铜瑞兽冲天双耳香炉内,正燃着熊熊火焰,香烟如云,香气弥漫,数里可闻。 此时,铜雀台上,碧瓦飞檐下。雕栏玉砌间,那个个峨冠博带,长衫广袖的身影,宛若天宫中的仙人。就连那立于阶旁的侍女,也似仙娥般高贵。 冰冷刺骨的雨雾没有丝毫影响到香会,反为此次香会添了几分难得的意境,偶又几缕灵动的琴音传来。几可让人品出仙宫的缥缈。 她带着身的泥泞闯进来,突兀无礼得像有人在笑语声喧的宴会上砸了满桌的碟碗。 琴音中断了,正低语的人们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她。 安岚跑到这边好后,抬起脸,冰冷的雨丝早就打湿了她整张脸,雨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她看到铜雀台上的盛况,勇气瞬间流逝,脸色急转苍白。她呆呆立在那。看着眼前仙境样的地方。茫然无措得像个受惊的孩子。动都不敢动,只是剧烈的喘息着。 身上的衣裳慢慢被打湿,冰冷的寒意从四肢往心脏蔓延。 今日的铜雀台。七位大香师都到场了! 谁都想亲眼看看,白广寒会选位什么样的侍香人。 净尘轻轻叹。双手合十,百里翎难得没有开口说话。 崔文君往下面看去,却眼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余下的几位大香师则都看向白广寒。 此时白广寒就坐在铜雀台的主位上,身子微侧地靠着椅背,手支着脸,神色淡淡,眉眼间似带着几分疲惫。景炎走到他旁边,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几句,他也只是略抬了抬眼,然后再没有别的表示。 金雀终于追过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乱香,却过来后,也如安岚样,被眼前的幕给震住。 她们,是外来的闯入者,满脸污泥,身狼狈。 景炎从铜雀台上下来,走到安岚身边,嘴角边依旧噙着丝微笑。 那样的笑容,似亲和又似疏离,个温和得让人看不到底的男人。 “结,结束了吗?”安岚僵直了好会,才开口,声音在打颤,整个人都在打颤。 金雀屏着呼吸紧紧盯着景炎,眼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这几天,为守着婆婆,安岚没有正经梳洗过,出来的时候又那么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那套半旧的家常衣裳,刚刚下车时又摔了跤,还正好摔在泥水里,于是身的泥泞,满脸的污渍,头发还被风吹乱了,被雨水浇湿了,正缕缕地贴在脸上。 从不曾有这般狼狈的人踩上铜雀台的地砖,追过来的侍从本是要将安岚和金雀请出去的,却因景炎朝她们走过去而收回脚步。 “结束了?”安岚再次问,苍白的脸上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好似在追问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景炎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拨开盖在眉毛上的头发,上下打量了她眼,似笑非笑地道:“脏小孩。”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但却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何意。 安岚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景炎才似惋惜,又似叹气地道:“是啊,时间已过,都结束了。” 那么轻的句话,却有千斤之重。 安岚刹时面无血色,她没有哭,甚至还跟刚刚样,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此时此刻,她的那张脸,那双眼,却令人有些不忍看。 砰地声,金雀手里的乱香落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安岚僵硬的背影嚎啕大哭。 哭声惊动了铜雀台里的鸾鸟,景炎有些怔住。 铜雀台上,有人开始有些愠怒,但不知为何,那哭声听了会,心头的愠怒便不由化为叹息。 “阿弥陀佛。”净尘宣了声佛号,感慨道,“至情至性。” 百里翎看向安岚,却发现,那姑娘真的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 金雀的哭声让安岚回过神,她忡怔了下,才朝景炎施了礼。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抱歉她让他失望了,都结束了。 她慢慢转身,她弯下腰,拎起乱香检查了下,然后给金雀擦了擦眼泪,握住金雀冰凉的手:“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 祝晚照清空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 咳,今天是肥章,求粉红票,好歹撑到月底了,乃们表抛弃我啊…… 第115章 答案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谢蓝河想下去,却刚抬步,就被谢云给制止了。 方玉辉面上淡淡,眼里露出几分怜悯,但那是胜利者施于失败者的。 金雀咬着唇止住哭声,但她越是忍住,眼泪反而越。安岚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哭了,我们回去。” 她声音很平静,却只有金雀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带着丝乞求的味道。 金雀再哭下去,她也会忍不住的,真的会忍不住的。 她不能在这里哭,那是她仅能守住的,最后点坚持。 情绪的宣泄,会将她所有的软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满身污血,惊恐无依的孩子。 金雀死死咬着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看着她用力的点头。 只是,就在她们要转身时,铜雀台的大门那,又走来两人。 个穿着水红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手撑着油纸伞,手扶着位身着绯色宫裙的少女缓缓行来。 金雀愣住,不由自主地就收了哭声。 丹阳郡主,这是才刚刚到,还是,还是临时出去,这会儿又过来的? 安岚也有些怔住,亦有几分意外,但此时她面上的还是漠然。 刚刚,她进入铜雀台时,就已经看到方玉辉的身影。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意外。 总归,都结束了…… 丹阳郡主看到安岚此时这幅模样,也有些愣住,直到安岚要从她旁边过去时,她才回过神。开口:“安岚姑娘,你这是?” 安岚看了她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就这这会,铜雀台的侍者却走到她跟前,欠身道:“安岚姑娘,请跟我来。” 安岚不解。金雀含着鼻音问:“你,你们要做什么?” 严格来说,她们刚刚是私闯铜雀台了,但今日的情况到底不同。 那侍者解释道:“景公子请安岚姑娘去换身衣服。” 安岚怔了怔,回头,便见景炎还在那,眉眼含笑,雨丝风片,衣袂蹁跹。再往上看。白广寒也正往她这边看,只是铜雀台上纱帘重重,雾样的白纱时聚时散,似那男人捉摸不定的眼神。 …… 金雀被留在外面,请到铜雀台上,坐在最下首。 丹阳郡主则被请到方玉辉和谢蓝河那桌旁边。 有侍女给她们送来热水和棉巾。跟着又给金雀送来碗热腾腾的姜汤,金雀受惊地起身,机械地接受那几个侍女的服侍。直到坐下。喝了半碗*辣的姜汤,身上稍微回了点暖意后,才慢慢缓过神,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看向座上那几位传闻当中的大香师。 “白广寒在做什么?”崔文君拈了片糖渍的玫瑰花瓣,随后皱了皱眉,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棉巾轻轻擦掉手上黏黏的糖水,“三个人,竟迟到了两个,他是选了方家那位少爷了?” 柳璇玑“咚”地拨了下铁琵琶上的琴弦。然后就抬起脸,对白广寒道:“广寒先生到底意属谁,若再不说。可就有人要出手抢了。” 柳璇玑,天璇殿的大香师,喜音律,身边常带着把铁琵琶。性格张扬,言语直爽,相貌美艳,眼角有颗泪痣,斜着眼睛看人时,能让人心跳瞬时加快数倍。即便她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很严实,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也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性感。 她是个对自己的美貌与魅力有着极高掌控性的女人,又因身居高位,游离世外,所以放任自己颠倒众生。 方玉辉惊,忙看向白广寒,然后再询问的看向方文建。 柳大香师为何会说这样的话?难道白大香师选中的人不是他吗?丹阳郡主和安岚都迟到了,就等于弃权,为何…… 白广寒只是瞥了柳璇玑眼,然后转头低声吩咐了两句,却没有人听说他到底说了什么,景炎此时已经不在这里了。随后白广寒起身往外去,跟着净尘和百里翎也都起身,柳璇玑扬了扬眉,笑了笑,就看了崔文君眼。 崔文君却根本不关心这事,她看了金雀几眼,就吩咐旁边的侍女去叫金雀过来。 …… “方玉辉不愧是方家的人,那性格跟方文建简直是个模子出来的,自身利益为上,即便同方家利益冲突时,他也会选择先考虑自己。”百里翎笑了笑,想了会,接着道,“不过这倒不能说他是完全自私,而是那个孩子有着极强大的自信,他相信只要有他在,就能重建方家的辉煌,因为他的利益就是方家的利益。” 白广寒看向净尘,净尘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才道:“丹阳郡主身上有崔文君的香囊。” 百里翎笑得媚色横飞:“哎呀,光头还真是出师不利。” 净尘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接着道:“丹阳郡主在索取和回报之间左右为难得非常明显,故而很容易受到影响,是个可以塑造的孩子。而且,丹阳郡主最后破了香境的手法,令小僧很意外。她明明可以等香境自信散去,却还是自己强行破开,似乎向证明她自己。” 白广寒听完他们的陈述后,微微点头:“辛苦了。” 第四轮的考验,是问心。 丹阳郡主的香境是净尘出手,方玉辉的香境这是由百里翎负责,而安岚,因为她天生能窥视香境,所以由白广寒大香师亲自出手,并且不止她人入香境,从开始到结束,都与现实连接得天衣无缝。 安岚回到源香院的那刻开始,就入了香境,直到她上了马车离开源香院,才算出了香境。 白广寒久久不做声,百里翎便问:“你选谁?” 选谁?这个答案,连白广寒自己都有些意外。 那样的良才美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 与此同时,安岚已在厢房内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也被侍女们放下来,并用热腾腾的棉巾仔细擦过遍,然后再给她抬了张熏笼过来,请她坐在旁边熏干头发。 屋里很暖和,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但是她却还是觉得没有丝毫暖意,整个身体直在微微颤抖。 侍女们退了出去,景炎进来了。 安岚忙起身,有些拘谨地在那,待景炎走过来后,她才有些僵硬地行礼:“谢公子。” “怎么还是哭丧着张脸。”景炎打量着她道,“被选中了还不高兴吗?” 安岚抬起脸,有些茫然地看着景炎,她面上依旧无丝血色,连唇色也极为苍白,只有那双眼睛,黑得慑人。 景炎眉眼含笑,面上的表情,说出来的话都让人如沐春风:“恭喜你了,天枢殿的安侍香。” 好会,安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相信地道:“公,公子……的意思是?我,通过了?!” 景炎看着眼前这还在瑟瑟发抖的孩子,答非所问地摇了摇头:“那些侍女伺候得太不尽心。”他说着就脱下自己的罩衣,直接披到安岚身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是啊,到了天枢殿后,别偷懒,要学的东西还很,可别让人给踢回来了。” 安岚呆呆地在那,带着体温的罩衣令她整个人瑟缩了下,却还不足以令她回过神。惊喜来得太突然,像个没有丝毫道理可言的梦,令她甚至不敢眨下眼睛,她也不敢问原因,只是紧张又僵硬地在那,就连喜悦也不敢表露出来。 景炎见她披上自己的罩衣后,显得小了,心里微微叹,偏又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不是只有你,还有丹阳郡主。” 安岚眼珠动了动,景炎微笑着道:“你和丹阳郡主都通过了,如果她愿意,你们将同时入天枢殿。” 第116章 纷杂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窥视别人的香境,丹阳郡主则可以在已知香境的情况下,强行破了香境界,仅这点,目前还说不好谁优秀。 百里翎笑眯眯地看着净尘道:“为何不顺便试试她的能力究竟到哪?” 丹阳郡主会破香境,却不代表,她能破开净尘大香师的香境。 安岚的偷窥香境和丹阳郡主的破开香境不样,前者是无意识的,近乎是命运的安排。而命运这等东西,既缥缈,又强大,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有挫败的时候,大香师也是人,所以也不会例外。而丹阳郡主破开香境的行为,则是有意识的,因而,可以衬得上是在香境里跟大香师正面较量,若用个文雅点的说法,便是——斗香。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净尘若真奈何她不得,那大香师这个称号可就是个笑话了。 净尘脸诚恳地道:“丹阳郡主是金枝玉叶,小僧明白她的心意便可,何须节外生枝。” 普通的斗香,不过是评香味,评意境,评香名,评香方等这些东西,无论输赢,都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当斗香上升到香境后,就完全不同了,在香境里,甚至可以让死亡真的发生。因此,即便是大香师,也不会轻易斗香境。 百里翎嗤笑:“我瞧你就是偷懒。” 净尘面上红:“阿弥陀佛,小僧绝不是懒惰之人。” 百里翎正要问白广寒究竟选哪个,白广寒却直接转身走开了,百里翎就要追过去,不想净尘忽然往前两步侧身拦了他下:“维持香境整整三天。即便是白广寒大香师也会累的,你就别闹他了。” 百里翎抱着胳膊在那,微微眯着眼,看着白广寒的背影道:“真是个没劲的男人。” …… 崔文君从金雀嘴里知道,安岚迟到的原因后,沉默了好会,才问:“你说。那位婆婆姓安?是娘家姓,还是冠的夫姓?” 金雀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在旁边,想起身,又不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天,自己竟能跟长香殿的大香师平起平坐,所以脑子有些发懵,说话也有些不利落。崔文君问出这句话后,她愣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又想了好会才道:“这个,奴,奴婢也不清楚,自奴婢进源香院起,大家就都这么称呼安婆婆了。” 崔文君便不再问。半阖着眼坐在那沉思,安婆婆,原来还在长香殿呢。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片刻后,她往铜雀台外看了眼,然后起身,也走了出去。 金雀有些愣愣地坐在那,不知这会儿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好,旁边的浅明有些郁闷地瞪了她眼,然后脸骄傲地撇开脸。 柳璇玑却歪着那打量着金雀,刚刚,金雀在下面那哭,实在是让人印象太深刻。而且。明明是完全不同了两小丫头,但那刻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照镜子。 崔文君出去的时候。百里翎正好进来,两人擦肩而过时,百里翎忽然住,笑眯眯地问了句:“崔先生也对我家小丫头感兴趣?” 崔文君却看都不看他,就直接朝净尘走过去,百里翎遂幸灾乐祸地看了净尘眼,也不理净尘求救的眼神,笑眯眯的走开了。 净尘只得双手合十,对朝他走过来的崔文君念了声:“阿弥陀佛,崔先生,别来无恙。” 崔文君淡淡地看了他好会,才开口:“他在哪?” 净尘脸诚恳地道:“小僧这些年都在寺里,不曾过问红尘俗世。” 崔文君移步走到栏杆处,垂下眼,看着刚刚安岚和金雀的那个地方:“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她这话不是玩笑,除去她大香师的地位不说,仅凭她清河崔氏嫡系女的身份,就足以影响到很事情。何况,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很貌美,有足够让男人痴迷的条件。 净尘手里拿着串佛珠,宽大的袖袍被铜雀台上的风吹得鼓鼓的,时而猎猎作响,显得他身材高大修长,加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即便是光着颗脑袋,并且依旧是僧人的打扮,却也样让铜雀台上的侍女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 丹阳郡主听到自己入选后,还不急欣喜,接着又听到安岚也入选的消息,并且,赤芍明白告诉她,眼下她们只是白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但是最后,真正的侍香弟子,只有位。只要侍香弟子被定下,那就相当于是大香师的继承人,天枢殿下任的主人,到时,没有被选中的,自当就要听命于被选中的人。 “郡主不用着急做决定,大香师已经吩咐,给郡主天的时间考虑清楚。”赤芍说着,就往外看了眼,然后接着道,“或者,郡主可以去问问崔大香师的意思。” 丹阳郡主愣:“这也是白大香师的建议?” 赤芍垂下脸,微微欠身:“不是,是我对嘴了,请郡主别放在心上。” 丹阳郡主迟疑了下,才又问:“安岚姑娘,是什么意思?” 赤芍抬起脸,淡然道:“安岚只有个选择。” 没错,安岚只有个选择,只有个机会,自然不会犹豫,不可能会拒绝。 所以,但她确认自己真的能以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进去天枢殿后,她才总算回过神,而这会儿,景炎却忽然开口:“知道方玉辉为什么没有别选中吗?” 安岚有些茫然地摇头,她有自知之明,真比较起来,方玉辉比她优秀很,其实,三人当中,她是最普通的个。 景炎沉默了好会,才开口:“所有人都以为大香师要找最优秀的人,其实世人都误会了,那样的优秀,大香师完全可以培养。” 安岚询问地抬起眼,有些想不明白景炎为何要说这些话。 “大香师要找的,从来都只是合适。”景炎迟疑了会,才道,“你和丹阳郡主,符合白广寒的要求?” 安岚怔然:“什么要求?” 景炎微微笑:“以后你便知道了,若是你能直留在天枢殿的话。” 第117章 问话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知道你为何能被选中吗?”景炎又问。 安岚依旧是摇头,茫然当中还带着几分忐忑,这是她现在最大的疑问。 她不仅是迟到了,而且还是带着满身狼狈闯进铜雀台,结果,却听到自己被选中的消息!激动归激动,但的却是不安。 景炎看着她道:“那就回去好好想想。” 安岚有些拘谨地点头,然后将披在自己身上的罩衣拿下来,小心抖了抖,再双手捧给景炎:“谢公子,奴婢已经暖和了。” 景炎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却没有接衣服,安岚微怔,随后才反应过来,遂有些慌张地给景炎穿上罩衣。景炎跟她的身高差距很大,她又不曾做过这等服侍人的活儿,于是动作难免显得笨拙。幸好只是件罩衣,很简单,只是穿上后袖子那里需要稍稍整理下,而她正接着动手,景炎就已经抬起手,自己整理了两下,然后打量着她道:“白广寒不喜旁的人近身,你们也不是侍女,他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不用你们动手。但日后若是正式拜了师,那么服侍师父,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安岚微怔,垂下脸道:“奴婢明白。” 景炎整理好衣服后,负手道:“以后把奴婢这个自称改了吧,进了天枢殿,又是跟在白广寒身边,就再不是谁的奴婢了。” 安岚有些忐忑地道:“是。” “记得,好好想想。”景炎出去之前,又道了句,说话是,嘴角边噙着丝笑。 安岚应声后。发愣了好会,知道铜雀台的侍女进来后,才回过神。 待她出去时,谢蓝河等人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方玉辉不敢相信,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想去问清楚。却被方文建给带离了那里。 大香师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义务要跟任何人解释,何况,即便是解释了,这个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方文建很清楚这点,所以,不愿方玉辉得罪了白广寒或是百里翎。 “叔叔,为什么!?”方玉辉虽是听话地跟着方文建离开铜雀台,但终是不甘心。从始到终,他明明是表现得最好的那个,却为什么最后偏偏是他落选? 方文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靠在张黑白相间的虎皮上,沉默了好会才道:“此事你无需再问了,接受这个结果就行。” “叔叔!”方玉辉依旧不甘。 方文建冷冷地看着他。方玉辉微怔,片刻后,终是慢慢垂下眼。低着头应了声:“是。” 方文建这才缓缓开口:“即便今日你被选中,你也成不了白广寒的继承人。” 方玉辉即抬起脸,眼里写着不服,方文建道:“你姓方,而白广寒从开始到现在,都不跟跟我打过招呼。” 大香师挑继承人虽是不拘格,只要被选中,无论是奴才还是乞丐,都样能改头换面进入长香殿,若是资质足够。运气够好,最终甚至能成为某座香殿的主人。但是,在这样的过程当中。其实还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大香师之间,不会选对方族里的后辈作为继承人,除非,双方之间私下已有了关于此事的协议。 若白广寒真的要考虑方玉辉的话,至少在刚刚,会让人跟方文建说下此事。但是,没有,白广寒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示。所以,方文建便明白,今天为何会有这样的结果。 “丹阳郡主……”方玉辉心里还是过不了那道坎,于是迟疑着开口。丹阳郡主的亲姑姑也是长香殿的大香师,为何丹阳郡主就被留下了。难不成,白广寒大香师和崔文君大香师私下已经达成某种交易了? 方文建没有开口,但此时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次,他却错了,因为,白广寒样没有去找过崔文君,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都没有过。 所以,但崔文君听说丹阳郡主被选中后,便微微抬了抬眉毛。 白广寒,这是是何意? 崔文君猜不透白广寒的心思,于是也不打算猜了,从露台那走回来后,正好瞧着安岚已经收拾好,并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安岚从里面走出来。她不禁怔,随后就命人去请安岚过来。 丹阳郡主本是要过去给崔文君见礼的,只是才刚抬步,就听到崔文君吩咐侍女去请丹阳,她微诧,就收回脚步。 姑姑,为何要见安岚? 丹阳郡主想不明白 ,于是怔怔坐在那看着,崔文君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柔漂亮,也还是跟以往那么次样,不曾往她这看眼。 丹阳郡主不明白,为何,崔文君大香师不仅不喜欢她,甚至,似乎还有些讨厌她。其实,小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这点了,也曾问过母亲,但是,母亲只说,是她想了。 安岚也没想到崔文君大香师要见自己,她正琢磨着景炎说的那事呢,所以这会儿件崔文君,不仅有些发愣。 而崔文君还未开口,旁边的柳璇玑就先笑了句:“这两丫头,怎么个比个呆。” 崔文君瞥了柳璇玑眼,随后才将刚刚问金雀的话又问了安岚遍。 安岚心里诧异,大香师为何问起婆婆来了? 她知道的答案,跟金雀样,崔文君并没有问出别的什么来。 崔文君身边的嬷嬷接着问:“如此说,你是七年前才进源香院的?” 安岚低头:“是。” “进源香院之前,你在哪?” “奴婢,奴婢不大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你至少已经七岁了,早就已经能记事。” “奴婢不敢妄言,确实是没有印象了。” 那嬷嬷还要追问,崔文君却微微抬首,然后开口问:“安婆婆现在的身体如何?” 安岚顿了好会才道:“婆婆已经病很长时间了。” “什么病?” “大夫说是年轻时膝盖留下的伤,如今只能好好养着,是无法根治了。” 崔文君沉默许久,便起身,离开那。 安岚有些茫然,直到崔文君大香师下了铜雀台后,她才抬起脸,却看到丹阳郡主朝她走来。 第118章 疑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先施了礼,安岚起身回礼,随后两人在块沉默了许久。 安岚茫然于崔文君大香师和安婆婆的关系,她直以为婆婆只是婆婆,可如今……崔文君大香师为何会忽然问起婆婆,她既觉得诧异又感到惶恐,加上刚刚景炎说的那番话,于是此时面上的表情有些发怔。丹阳郡主在知道自己入选后,便明白她之前冒险做的决定起了作用,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安岚也同她样入选。知道这个消息时,她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有点好奇,有点介意,还有点紧张,只是,这些情绪,却都比不上她看到崔文君大香师让人去请安岚当面问话时的诧异。 姑姑,甚至都没看她眼,却让人去找了安岚! 为什么? 丹阳郡主情绪很复杂,她不愿让这些情绪影响到自己,于是没有着急开口,只是沉默地在那打量着安岚。她想起第次看到安岚时,那个时候,安岚还只是个不起眼的香奴,若非她心中有所感应,也不会注意到那个小香奴。 她知道,既然被她所看到,既然让她有所介意,就定然是不同的,所以,她时时留意。她的感觉没有错,那个小香奴,每见次,都给她次意外,对方身份的变化,快得让她感到诧异。 让她诧异的是,安岚往上走的每步,几乎都是靠的自己。 特别是在晋香会上的表现,次次的意外和危机,她很清楚,安岚并没有外援。 对方能走到这步,她不敢说不服。 但是。姑姑,为什么要见安岚? 晋香会的事她无话可说,可是,姑姑对安岚的在意,甚至对金雀的在意,却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不介意。 难道,姑姑看中了安岚?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出生于清河崔氏,自有长香殿起,崔氏就出过不止位大香师,所以她很清楚,所谓的“身份”在大香师眼里不算什么。崔氏香谱里就有记载,曾有位出身市井的少年,同时被两位大香师看中,那两位大香师甚至为此起了场斗香,后来还将另外几位大香师都卷进去。 崔氏女。面对某些特别的人时,心里会有所感应。 姑姑,也是出身崔氏嫡系。 丹阳郡主还在沉默的时候,安岚已经回过神,然后才意识到丹阳郡主在她面前已时,却未发言。于是有些不解地开口:“郡主?” 丹阳郡主回过神,本是想问崔文君大香师刚刚说了什么,但不知为何。忽然改口道:“安岚姑娘刚刚身上为何会那么……” 安岚怔了怔,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嗯,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跤。” 丹阳郡主点头,只是迟疑了会,又道:“听说,安岚姑娘也迟到了。” 安岚点头,然后也看了丹阳郡主眼。 丹阳郡主亦是迟到了,但也同她样,也入选了天枢殿,为什么? 她心里的疑问点都不比丹阳郡主少。只是眼下这事,却不好问。总不能是,最后这轮的晋香会。是谁迟到谁入选。 安岚觉得,定是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她从第轮晋香会开始回想,第轮是“形”,第二轮是“香”,第三轮是“意”,第轮和第三轮都是在已知的情况下进行的,第二轮却不是……安岚心里惊,那么,最后这轮,是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呢?大香师并未在场,又如何断定? 安岚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看向铜雀台外面那口还在焚香的青铜香炉,香雾如云,瞬间就有万千变幻。外面,雨还在下,铜雀台的景象美得不真实,她的心莫名的揪了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又怎么敢断定,之前,大香师并未在场!? 之前婆婆生病,难道是…… 安岚心头下子急切起来,想马上回去看个究竟,于是当即抬步往外去。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还想与她说几句,却不想安岚忽然就转身。 “郡主,我,我忽然想起还有急事。”安岚回头说了句,就快步下了铜雀台的楼梯,金雀本是在旁等着她的,见她忽然疾步出去,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赶紧追过去。 谢蓝河走了几步后,便停下,然后转身走到铜雀台外面的露台上,看着下面那么急急忙忙离开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微微扬起嘴角。 …… 丹阳郡主回宫时,光耀夫人已经在她房间里等她时了。 “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你和她块进天枢殿,白广寒大香师当真是……好手段啊!”听完丹阳郡主的诉说,光耀夫人略有些感慨地道了句,然后就看着丹阳郡主道,“你终究是心软,如今事情反倒不好办了。既然你开始就发现她,就应该开始就有所应对,不该如此放任,果真是留了祸患。” 丹阳郡主微微垂下脸,沉默了会后,才又抬起脸,却略过安岚的事不说,而是开口问:“母亲说的白大香师的手段是指?” 光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你觉得,你和安岚之间,白广寒大香师看重谁?” 丹阳郡主微怔,片刻后才道:“大香师的心思,我如何猜得到。” 光耀夫人淡淡笑:“怕是大部分人,都会以为,白广寒大香师会看重你。你既是清河崔氏出身,又有郡主的封号,并且自小就有才名,还有为亲姑姑是长香殿的大香师,她,拿什么跟你比呢?” 丹阳郡主讷讷道:“大香师怎么会在乎那些。” “不,大香师会在乎。”光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轻轻摇头,“你的身份,在任何事情上都能锦上添花,唯独在这件事上,反而是累赘。” 丹阳郡主怔住,只是她略想,遂明白了光耀夫人的意思,于是脸色微变。 光耀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你出自崔氏,无论大香师之间有什么协议,日后,你心里都会偏向崔氏。若天枢殿真的传到你手中,再加上你姑姑的玉衡殿,莫说百年后,只要白广寒大香师不在了,那么景府好容易在长香殿培养出的人脉定也会跟着慢慢凋零。而那位安岚,无根无源,说起来,跟白广寒大香师的身份如出辙,可以说,无论是对景府,还是对白广寒大香师,都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丹阳郡主脸色微白,好会才道:“这并不定。” 光耀夫人道:“确实不定,只是,傻孩子,咱们不能不想想,不能不做些准备。” 丹阳郡主垂下眼:“让母亲费心了。” “我不为你费心还能为谁费心。”光耀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好了,你也别太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那姑娘……” “不!”丹阳郡主猛地抬起眼,“母亲,我并非此意!” 光耀夫人微微抬眉:“怎么?” 丹阳郡主想了想,就起身,认真道:“母亲,不是我心软,而是我不愿。丹阳已经拥有够,若如此,还只能靠手段存活,丹阳未免太悲哀。” 光耀夫人怔了好会,目中露出几分嘲讽:“旁人可不定就这么认为,亦不会照着你的意思去行事。” “既然母亲能想得到,大香师又怎么会想不到。”丹阳郡主看着光耀夫人道,“若真如母亲所说,白大香师看重安岚,那么自然会加关注,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大香师心里都会清楚。” 光耀夫人哑然,随后笑:“行了行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礼,既然你不愿,那就先这样吧。” 她母亲的为人她清楚,丹阳郡主看得出来,她母亲并没有真正放弃那个想法,但眼下她母亲已经表态,她不好再说什么。 “姑姑,今天特意找安岚说了会话。”迟疑了片刻,丹阳郡主还是将此事道了出来。 “嗯?”光耀夫人倒真有几分意外,遂问,“她说什么了?” 丹阳郡主摇头:“女儿只是远远看到,并未听到说了什么。” 光耀夫人眉头微蹙,崔文君自小就是个清高傲气的性子,加上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入了长香殿,随后又顺利坐上大香师的位置,于是将那性子养得越来越孤僻,这么些年,极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丹阳郡主自小聪慧,又得皇上御赐郡主分毫,后来是才名外扬,论起来点都不比崔文君少时逊色,但身为丹阳郡主的亲姑姑,崔文君也样未将丹阳郡主看在眼里。 光耀夫人又问:“说了很长时间?” 丹阳郡主摇头:“也没有,就几句话的功夫,随后姑姑就忽然起身离开了,安岚……看起来是脸茫然,倒不像是跟姑姑有旧。” 光耀夫人面上露出几分沉思:“这件事,我会好好查查。” 丹阳郡主看了光耀夫人会,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出句:“母亲,是不是跟姑姑有过什么过节?” 光耀夫人目中露出厉色,丹阳郡主即垂下眼,有些忐忑地道:“因为,姑姑似乎直就不怎么喜欢我,所,所以女儿就胡乱揣测……” —————————— 咳,总算新上了,没有食言。 7月的第天开始了,还是求大家手里的保底粉红!!! 第119章 提点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走到寤寐林门口时,又看到景炎,此时他正侯在辆包着白银挂着锦帘的马车旁,旁边还有六辆同样大小的马车,都是清色的白银装潢。依唐国的车驾等级制度,白银装潢外观的马车,除亲王外,便只有长香殿的大香师能用。 安岚慌忙收住脚步,有些拘谨地垂首立在旁,随后又小心抬起眼,看向景炎以及他旁边的那辆白银马车。 白广寒大香师就在车内吗? 其实,从第轮晋香会开始,她就没得过白广寒大香师句话,可如今,她却马上就要进天枢殿了,并且还将是白广寒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直以来那么渴望的事,眼看就要实现了,可如今仅是想想,就紧张得手心冒汗。 送大香师出来的人不少,安岚几乎淹没在人群中,只是她出来,景炎就往她这看了眼,然后回头隔着车窗跟车内的人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景炎便吩咐旁边的侍从去叫安岚过来。 “公子。”安岚走过去后,先朝景炎行了礼,再又朝那马车深鞠,然后有些忐忑地看着景炎。 景炎唇边噙着笑看着她:“何事这么匆忙?” 安岚又往那马车看了眼,欲言又止。 景炎注意到她的动作,便笑着问:“难道是有事想亲自对广寒先生说?” 安岚从马车那收回目光,咬了咬唇,就抬起眼,看着景炎道:“最后轮晋香会,是不是从我回源香院的那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景炎唇边扬起个完美的弧度,眉眼间的神色愈加温和:“为何这么说?” 安岚迟疑了会,又道:“那是香境是吗?” 景炎眉毛微扬:“你知道香境?” “婆婆跟我说过。”安岚看着景炎,然后又看向那马车,忐忑又认真地道。“那几天,真的只是香境,婆婆并没有发病,是吗?” “你何不亲自去确认。”片刻后,车内传出句话,声音低沉,语气淡淡,颇有几分漫不尽心。 安岚怔,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刹时模糊起来,她时间有些茫然。 白广寒大香师。之前即便是坐在铜雀台上。看起来也跟另外几位大香师隔着道跨不过的鸿沟。也或者说。他周围永远蒙着层纱,旁人总以为自己已经看清楚了,却实际上,转头。记忆马上就变得模糊。 这个男人,永远像个谜。 景炎公子,也样让人看不透,但,景炎公子至少是能接近的,眉眼神色都是清晰的,可以让人感觉得到温度。 “所以,你找到答案了?”景炎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安岚怔。恍悟过来后,又沉默了会,然后才轻轻摇头。 “呵……”景炎低笑,抬手,食指在安岚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有些亲昵地道,“小狐狸,现在不是考核,即便说错了,也不会取消你的资格。” “我不知道是不是……”安岚面上露出几分赧色,“第四轮晋香会,是要我做出选择吗?我,选了婆婆,但为何?” 车厢内的人沉默,景炎也沉默。 之前,他就已经告诉过她答案了,不是因为她最优秀,而是因为这个选择,正好符合了白广寒的要求。丹阳郡主的应对确实是优秀,但那也不是白广寒选她的主要原因,那只是她自己厢情愿的误会而已。 “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必须有良心的底线,被*吞噬的人,绝非良才。”片刻后,景炎才缓缓道出这句话。安岚怔然抬眼,景炎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心里喟叹,他只道出半的原因,另半,日后她自会发现。 原来,是这样吗?! 安岚怔了好会,直到景炎要转身上马车时,她才又忙问出句:“可是……大香师怎么会知道?难道大香师当时也在源香院?” 景炎回头看了她眼,随后又同车内的人交流了两句,才开口道:“没错,入了天枢殿后,你告诉我,白广寒当时在哪。” 安岚愣住,还想再问,景炎却已上了马车,随后就有侍从过来请她离开。 白银马车很快就离去,安岚有些呆呆地在那,直到七辆白银马车都远去后,她才回过神,同金雀块上了回源香院的马车。 白广寒大香师,当时也在源香院?不,应该是在香境里! 可是,为何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 …… “确实是个特别的孩子。”景炎上车后不久,白广寒慢慢道出句,“我看了那些药方,近几年的药方,大部分都是她写的,不是大夫,却知道怎么为病人调养身体,用量还拿捏得极准,这样的天赋果真是少有。” “她并不自知。”景炎点头,安婆婆这些年用过的药方他也仔细看了,连近段时间的药渣都检查了,其实药方没什么特别,只是,安岚将那些药方的药性发挥到了极致。她的天赋或许就是因此被唤醒,再经过日复日的练习,然后巩固下来,并触及规则,从而变成种本能。 白广寒沉默了会,就看了景炎眼:“那孩子看起来虽有些呆愣,其实心思慎密,不过,对你很是信任,这很好。” 景炎声喟叹:“对她好些,我看顾不到的地方,你想着。” “自然该如此。”白广寒沉吟会,又道,“丹阳郡主,崔文君似乎并不在意。” 景炎道:“这不奇怪,那些年崔家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崔文君对小丫头也有几分兴趣。” 白广寒微微扬眉:“或许,这回去,她就过来找我要人。” 景炎也扬了扬眉:“你是说,她想要安岚?” 白广寒道:“你不这样认为?” 景炎笑了笑:“那不重要。” …… 回了源香院,还未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陆云仙正领着众香使在门口那等她了。安岚走过去,正要给陆云仙行礼,陆云仙即提前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笑道:“还这么见外做什么,我早就得了消息,当真是可喜可贺!” 安岚此事却没心情说这个,忙问了句:“婆婆呢?” 陆云仙笑道:“在屋里呢,我已经让她告诉她去了,不过她腿脚不利索,我便让她在屋里等着你给她报喜去。” 安岚迟疑地开口:“婆婆,病了吗?” 陆云仙道:“怎么会,知道你放心不下,我让好几个人去伺候着,这些日子啊,连喷嚏都没打下。” 虽已是意料中的事,但亲耳听到陆云仙这么说,安岚心里还是咯噔了下。那几天,果真,是香境,只是……她忙看向金雀,却见金雀面上并无丝毫异样,她愣住。随后才想起来,金雀刚刚在回来的车上,比往常沉默许。 “金雀?”她叫了声,“你没事吧?” “嗯?”金雀不解,“我没事啊,你不去找婆婆,告诉婆婆这个好消息吗?” “你——”安岚试探着问,“你都不记得了?前几天婆婆病了的事?” “婆婆病了?”金雀诧异,“婆婆直好好的呢,安岚,你没事吧!” 金雀忘了!? 之前陪她路奔去寤寐林的时候,金雀还记得所有的事情。 安岚心里大惊,她可以确定,那几天,并不是就她人入了香境,不然金雀不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么,婆婆也入香境了吗? 安岚遂快步往安婆婆那走去,景炎公子说,那几天,白广寒大香师也在香境里,可是,她却没有发现丝毫踪迹,婆婆会知道吗? 第120章 指定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赶到安婆婆房间时,安婆婆正坐在炭盆边烤火,面上副沉思的表情。 “婆婆。”不知为何,安岚本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但在看到安婆婆后,不由就收敛了急切情绪。 安婆婆抬起眼,转过脸,看着她慈爱笑:“回来了,过来跟婆婆说说。” “婆婆……”安岚走过去,有些发怔地看着安婆婆,她走之前,安婆婆虽醒过来了,但是脸病容,面色也是苍白得紧。但现在,虽说还是带着几分憔悴,但是气色却好很,眼睛也有神。虽已经知道,之前那些只是香境,但是亲眼看到这样的差距,她还是觉得有些震撼,有些茫然,还有些……道不明的激动。 “婆婆,身体可还好?”她走过去,坐在安婆婆旁边,仔细打量着安婆婆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安婆婆帮她顺了顺头发,然后也打量着她道,“怎么换身衣裳了,今儿出去的时候可不是穿的这身。” 安岚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是月白地忍冬花纹锦缎交领衫裙。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这裙子价值不菲,于是有些忐忑地摸了摸,然后就抬起眼,将在铜雀台发生的事道了出来,包括后来她跟景炎提到的香境。 安婆婆听完后,沉默了好会,才微微叹:“真想不到啊,能得大香师如此看重。” 安岚看着安婆婆,她有些不确定,婆婆这话,是指自己,还是指她。 似知道安岚在想什么,安婆婆兀自摇了摇头,就在安岚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婆婆帮不了你什么,如果真的有过香境,婆婆也都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那些事了。” 安岚怔住,不解道:“怎么会忘,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安婆婆微微抬首止住安岚的话:“傻丫头,这就是大香师的香境,若不想让你记得,自然会让你忘掉。” “是吗……”安岚怔然道,“那白广寒大香师当时也在。” “岚丫头,大香师香境里的每件事,每个人物,都是有目的的。不要只看到表面。你在里面看到的人当中。有个是假的。”安婆婆握着安岚的手,靠在躺椅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想了会后。才又接着道,“别着急,想想白广寒给你设的这个香境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白广寒大香师的目的? 安岚垂下眼回想。 景炎有些冷淡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必须有良心的底线…… 她当时,不得不时时看着婆婆的脸,才能拒绝那直折磨着她的*。她很清楚,那个时候,即便已经做出了选择。当时,心里其实还是有着丝期盼,期盼什么呢?期盼两全的法子还是,期盼有人能推她把?她不知道。 白广寒大香师的目的是什么? 良心的底线吗? 所以,所以定会有诱惑! 香境里出现的那些人。都有……婆婆,金雀,大夫,几个小香奴,石松,白广寒大香师是其中位吗?会是谁? 安岚怔怔地想了许久,随后忽然抬起眼,难道是—— …… 崔文君回到玉衡殿后,就让人去打听白广寒定下最终的人选没,她是最早离开铜雀台的,并且当时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天枢殿的事,只是听说丹阳郡主被选中后,她就没有再关注。 只是回来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因而马上命人去打听。 得知白广寒同时选定两人后,崔文君微蹙了蹙眉,但久久没有开口,侯在她身边的那位嬷嬷也沉默地着,似入定了般。 倒是旁边的浅明忍不住开口:“郡主怎么能同她起入天枢殿,是不是……太委屈郡主了。”她后面那句话声音很小,几乎是含在喉咙里,但崔文君却听到了,不止崔文君有听到,那位嬷嬷也听到了。 于是,崔文君微微抬眼:“何来的委屈?” 开口的声音很是温柔,浅明却不由打了个激灵,当即跪下认错:“是,是奴婢妄言了,不该议论大香师的决定,请先生责罚!” 崔文君摆了摆手,摇头道:“又没有说你错了,起来吧。” 浅明却不敢起身,侯在崔文君身边的那位嬷嬷便道:“下去领五个板子,回房间思过天。” 浅明身子颤,却不敢有异议,叩首言谢后,才小心翼翼退出去。 整个长香殿,怕是没有哪位侍香人过得向她这么战战兢兢吧,浅明有些气愤地捏了捏手心,只是随即又松开,并有些担心地往两边看了看,瞧着没人后,才有些神经质地松了口气。 没有哪位大香师是喜欢有二心的人,但是,崔文君大香师明知道她是崔家的人送过来的,却还是接受了她,并且直接留她在身边。 为什么? 浅明想不明白,只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还很,于是,也不打算继续想下去。 她如今,只是苦恼,要怎么想崔大香师表示自己的忠心, “白广寒究竟是看中了谁?”浅明离开后,崔文君才又缓缓开口,“把刀,块磨刀石,谁是刀?谁是磨刀石?” 这话是对旁边那位老嬷嬷说的,故而那老嬷嬷开口道:“此事,暂时还不好确定。” 崔文君又道:“我都未曾着急继承人事,他为何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这回,老嬷嬷没有接话,只是看了崔文君眼,心里叹了句:你若不着急,这些年,只有有闲时,就往外走又是为的什么。 丹阳郡主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老嬷嬷想到光耀夫人,心里又是叹,身不伺二主,她只忠于崔文君大香师。 片刻后,靠在贵妃椅上的崔文君若无其事般地道了句:“你替我去白广寒那讨要个。” 老嬷嬷诧异,迟疑了会才问:“先生意中的是谁?” “丹阳啊,如今即便是崔家的人,怕是也不愿她来我这边,天枢殿的诱惑可不是普通人能抵挡得了的。”崔文君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要那个小丫头。” 第121章 时间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金雀从外头进来,瞧着安岚在发呆,便走过来轻轻推了她下:“陆掌事叫你呢。” 安岚回过神,抬起眼看了金雀好会,才问:“你还记得之前在铜雀台里发生的事吗?” 金雀怔:“记得啊,怎么问这个?” 安岚又问:“你还记得你当时哭了吗?” 金雀面上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不是你,我着急,眼泪就不听话。” 安岚沉默会,再问:“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迟到吗?” 金雀愣,随后眉头皱,想了好会,才有些发怔地看着安岚道:“对啊,你怎么会迟到?好像是起晚了?好像我也是起晚了,似乎还做了个很长的梦!” 安岚:“……” 安婆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安岚:“你怀疑是金丫头?” “既然是大香师,那么任何人都有可能,不过……”安岚摇了摇头,“不是金雀。” “你们在说什么?”金雀头雾水地凑过去,“说我什么呢?” 安岚看了安婆婆眼,想了想,便将香境的事道了出来。 金雀听完后,眼睛整个瞪圆了,好会才道:“大,大香师竟这般厉害!” 安婆婆却问:“为何这么确定?” 安岚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她没有试图让我左右为难。” 金雀没有给她诱惑,而是同她起承担,急她所急,悲她所悲。 安婆婆轻轻摸着发凉的膝盖,安岚沉吟片刻,接着道:“香境,虽是无中生有,但其实,还是依托人心。心里有什么,出来的就是什么。” 她不了解大香师的香境究竟如何发生,从何而来,但。她总觉得,没那么陌生。 因为她隐隐触及过那个奇异的感觉,因为她曾在马贵闲身上用过。 安婆婆问:“你知道是谁了?” 安岚垂下眼:“还不敢确定,但是,我觉得应该没错了。” 金雀可忍不住她们这么打哑谜,立马拽着安岚道:“快说,哪有你这么憋着的!要憋死我啊!” 安岚迟疑了下,低声说了句,金雀听了后,看了看安婆婆。又看了看安岚,然后咋舌道:“啊,大香师好阴险!那你当时若是,若是马上赶去寤寐林,是不是……就落选了?” 安岚怔。沉默了会才道:“是吧。” 只是此刻,她却生不出庆幸的感觉,若还有下次,若下次的诱惑大时候,她无法确定,自己会如何选择。 “别想那么,傻丫头。”安婆婆轻轻拍了她下。将她从愣神中拉回来,“只要记住婆婆之前对你的要求,日后无论做何种选择,都无愧于心。” 安岚抬头,安婆婆似小时候那般,在她脑袋顶上摸了摸:“*再大。那也是装在心里,也是由心来主宰,只要记得别丢失了本心,*再大也无所畏惧。” …… 玉衡殿的言嬷嬷领了崔文君的话去了天枢殿。 言嬷嬷服侍过两任大香师,白广寒还未继承天枢殿时。言嬷嬷已经是玉衡殿上任大香师身边的红人了,当年亦曾帮过白广寒。所以,当言嬷嬷提出要见白广寒时,赤芍不敢擅自拒绝,当即就去通报了声,随后请言嬷嬷进去。 “崔文君想要安岚?”白广寒听完言嬷嬷的来意后,抬起眼,“为何?” 言嬷嬷垂首道:“崔先生说,看着那孩子,觉得有眼缘,资质也不错,有意培养,所以希望白先生能割爱。” 白广寒放下手里的茶盏:“崔文君想定继承人?” 言嬷嬷顿了顿,才道:“崔先生并未这么说,但,若那孩子的资质足够,崔先生应该会考虑。” “但凡资质足够的孩子,长香殿的大香师都会考虑。”白广寒微微笑,他的笑容没什么温度,并且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言嬷嬷心里叹,答案已出,正要告辞,不想白广寒又道:“崔文君是关注天枢殿,还是关注那个孩子?” 言嬷嬷怔,却垂下眼,为就这句话做任何回应,施了礼,就轻轻退了出去。 “果真如你所料。”言嬷嬷走,景炎从博古架后面走出来,“你认为呢?崔文君在意的是什么?” 白广寒道:“天枢殿。” “是吗。”景炎笑了笑,两个模样的人在起,同样的俊美,同样的笑容,甚至是同样的装扮。唯不同的是,其中个的笑容不够完美,但带着温度。 白广寒看了他眼:“你觉得是那个孩子?” “为什么不是呢。”景炎在他旁边坐下,手执壶,动作有些随意,“她既然能引起你我的注意,自然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白广寒微微摇头:“那不同,她还未经雕琢,你不过是无意窥得斑。” “呵——”景炎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了半杯后,有些懒散地往后靠,“或许你说的也没错,崔文君在试探你,如今有这份心思的人不少。” “嗯。”白广寒拿起那半盏冷茶,闻着幽幽茶香,“什么时候让她们入殿?” 天枢殿的任何动作,都会牵动很人的神经,有些事情看着微不足道,但其实至关重要。 “十月,初三。”景炎垂眸,淡淡道,“如何?” 白广寒怔,就看了景炎眼,景炎微微笑,将手里那半盏茶倒了,直接倒在地板上,茶香幽冷,带着凛冽的寒意。 “十月初三。”白广寒也是微微笑,这次,两人的笑容如出辙。 傍晚的余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那两张模样的脸上,金色的光线将两人周边都渲染出层淡淡的光圈,氤氲的水气融化在阳光里,模糊了两人面上的表情,刹时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 “他这么说的?”崔文君靠着熏笼,面上并无愠色,她知道白广寒不可能会答应,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指出她的心思。 “是。”言嬷嬷点头,随后又道,“光耀夫人让人送些东西过来,是南海那出的沉香,先生可要过目?还有些日常用的东西,略有几分金贵,是送给玉衡殿几位小少爷和姐儿的。” “难为她了,年年季季,没有次落下。”崔文君阖上眼,“你去给他们安排吧,不用回我了。” 言嬷嬷应下,然后又道:“刚刚,几位少爷和姐儿来找老身,说想过来给先生请安。” 崔文君阖着眼,没有出声。 言嬷嬷便知道什么意思,微微欠身,然后就退了出去。 玉衡殿的孩子很,都是崔文君在外面领回来养的,几乎每次外出,崔文君都会领回两个孩子。有在路边捡的,也有从人牙子手里买的,甚至还有直接从农户家里收的。只要她看对了眼,觉得可亲,就会领回来。小的有三四岁,大点的是七八岁,还有两三个是十三四岁的。只是,每个被她领回来的孩子,都没能持续得到她的关注,最长的个,也仅仅维持了半年时间。 她就像这天底下最温柔又最冷酷的母亲,对孩子的关注,可以无微不至到事事亲为。但当她这份心淡去时,那些曾经被她关心过的人,在她眼里就变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们无论是哭还是笑,是开心还是难过,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而她也不会允许他们随随便便在自己面前出现。 浅明,就是那些孩子当中的个,并且是被光耀夫人安排进来的,崔文君开始就知道,但她并不在意。 相对而言,浅明是那些孩子当中最幸运的位了。 在光耀夫人的提点下,她在崔文君对她的兴趣还没消失之前,为自己铺好路,最后顺利走到崔文君身边,成为崔文君的侍香人。 第122章 入殿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十月初三,对长香殿某些人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对安岚来说,也是个极特别的日子。 七年前的十月初三日,她在长香殿遇到白广寒,又在源香院遇到安婆婆。 七年后的十月初三日,她正式走进长香殿。 从源香院的香奴,到天枢殿的侍香人,在旁人看来,她只用的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这样个几乎不可能的跨越。然而,对她来说,这条路,其实是整整走了七年。七年,两千个日日夜夜,生活在源香院的最底层,有少个夜晚是彷徨无助,又经历过少次欺辱和责罚。 有些事情,走过去了,回头看,便是云淡风轻,但,若走过不去,那就真的是天崩地裂。 金雀看着换了身簇新交领襦裙的安岚,既感到高兴,又觉得难过。 “你在那上面可得小心,据说那些人表面看着和善,其实个个都不好惹。”金雀红着眼圈道,“婆婆我会照看好的,有空我也会上去看你,跟你说说话。” 安岚也觉得胸口那火辣辣的,只是她直忍着,甚至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几句。 分别的伤感和面对未知的不安,让她不由自主又往镜子里看了看,并摸了摸身上的新衣裳。 如今她若留在源香院,便可以过得很舒适,是以前不敢想象的舒适。并且,源香院是她待了七年的地方,里面的人和事,以及环境,她都非常熟悉。而天枢殿,她总共就去过两次,那里,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改变现状,本就是件令人感到胆怯的件事。但是,若想向前走,就必须有面对这种改变的勇气。 刚刚,她已经跟安婆婆道别了。婆婆没有说什么,只叫她上去后,少说看,遇到不公时,要懂得求救,可不能再如小时候般,自己包在心里。 安岚闭了闭眼,轻轻吁了口气,然后转身,轻轻抱住金雀。低声道:“我走了,你保重,陆掌事如今虽和颜悦色了,但你也记得,不能驳她的脸面。到底在她手下讨生活的。我离得远,也不能时时关注,你和婆婆若有事,定要马上告诉我。” “我知道,你担心你自己是正经。”金雀吸了吸鼻子,“我在这里,肯定是比你在上头好过得。你也得记得,你在上面若有事,也不能瞒着我。” 安岚点头,看了看桌上的漏壶,知道天枢殿的人已经等在外头了,便道:“我走了。” “我送你出去。”金雀勉强笑了笑。她本是想直送安岚去天枢殿的,但是天枢殿的人下来接安岚,她就不能跟着上去了。 这进去,就是白广寒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所以天枢殿是派了辆马车下来接人的。源香院很人都在门口相送。陆云仙这几天心情特别好,选择安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准确的决定。 安岚上车前,陆云仙说完场面话后,又贴心地道了句:“不用挂心,安婆婆和金雀我都会照看。” “有劳陆掌事了。”安岚郑重行了礼,随后又看了金雀眼,遂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子放下后,寒风起,金雀终于忍不出泪流满面,只是死死咬着牙,没有哭出声。 也是在这么个起风的季节,她认识了安岚。 明明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偏偏就是能相处在块。这些年,没有人比她们加了解对方,她们,就好似各自心里的影子。这些年,她们路相互扶持,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曾以为会永远在起,却没想分别来的如此之快。 安岚在车内,也含着泪,她也死死咬着牙,但眼泪却还是滴到裙子上。 赤芍坐在她旁边,有些木然地看着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冷嘲,甚至没有句问询,那样的沉默,带着种不易察觉的愠怒。 …… 马车走得很慢,但到底是比脚程快,只用了刻钟,就到了长香殿大门口。 “只有大香师,和身份特殊的客人,才有资格乘坐马车入长香殿。”赤芍下车后,有些冷淡地道了句。这些,都是需要她为新进长香殿的人交待的事情,她自然不会省略,只是,也没有说个字。 安岚答应后,微张唇,只是赤芍已经转身,没有打算搭理她。安岚只得微垂着脸,谨慎的跟在赤芍身后,步步走向天枢殿。 她刚刚其实想问,丹阳郡主也到了吗? 有些意外,今天的天枢殿异常冷清,似这样的日子,依那另外那几位大香师的性子,怎么也要过来凑个热闹,但是,今日天枢殿的大厅内,却就只有景炎和白广寒在。 安岚上前,跪下磕头行礼。 待她起来后,景炎才笑着道:“眼圈红红的,是起来早了,没睡好,还是哭过了?” 安岚面上微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幸得景炎也只是打趣句,接着就道:“我那天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安岚点头,抬眼看了座上的白广寒眼,顿了顿,才道:“是婆婆和石松。” 景炎微微扬眉,同白广寒对视了眼,那表情似乎在说:你看吧! “何以见得?”沉默了片刻,白广寒才开口,语气淡淡,似并不在意。 这样的声音和语气,给人种无形的压力,安岚不由握紧手心,有些忐忑地道:“婆婆病后醒来,从不会马上说自己没事,石松不会在那个时候特意过来提醒我,所以,安岚觉得,那个时候的他们,应该是先生所化。” 白广寒未言她说的是对还是错,而是又问:“你了解安婆婆可以理解,但石松,你如何肯定他不会说那样的话。” “因为……”安岚垂下眼,有些惘然地道,“因为,那些都是我心里想的话,也是我当时愿意听到的话。” 每个人,在面对些左右为难的事情时,即便已经做了选择,心里却还是期盼着有个人,能对自己说,你的放弃是做出了大的牺牲,是么的不容易……只不过,这等心态,往往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 第123章 名册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要入住长香殿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很,有些东西,丹阳郡主是从不假他人之手。只是当她将崔文君的那个香囊收进她的锦匣时,忽然发现匣子里,还有个有些眼熟的香囊。她怔,拿起那个仔细香囊看了看,才想起,这是安岚送她的。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就将这两个香囊摆在处,随后莫名地觉得,这两香囊有些相似。 只是这个念头起,丹阳郡主就摇了摇头,笑自己糊涂。 即便安岚有过人之处,但如何跟大香师比…… 然而,再看会,这个感觉却依旧无法自心里驱除。 为什么? 丹阳郡主微微蹙眉,便手拿起个香囊,仔细比较起来。 都是很齐整的绣工,但明显,崔文君大香师的那个香囊要加精细漂亮。 片刻后,丹阳郡主终于找到两个香囊的相同之处,两个香囊的系绳上,都打了个梅花结,不过这两个梅花结不同于般的五班梅花,都是六瓣梅花结。 是这个原因吗? 丹阳郡主摸着那个梅花结,心里无法确定,但过了会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端端的,怎么纠结于这等莫名其妙的事。于是摇了摇头,将那两个香囊都收好,便将这事放下了。 片刻后,光耀夫人过来,交给丹阳本册子:“天枢殿下面共有十三座香院,依长香殿的管理,每坐香院上面,都有位殿侍。这里记着天枢殿殿侍长和十三位殿侍的名字以及他们各自的背景,记的比较详细的那几位,是你可以直接走动的。除此外,天枢殿还有十二位侍香人,这册子里也都记了他们各自的关系和身家背景。” 丹阳郡主接过那本册子翻了翻,心里大为震惊。虽她直知道她母亲是个非常有手段的女人,却还是没想到,她母亲的手竟能伸得那么长。 “你不用这么诧异,至今为止。崔氏共出了三位大香师,早就在长香殿有席之位。如今要打听这些事,虽谈不上轻而易举,却也不是么困难。”光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道,“倒是你,心里要清楚,这进去,为的是什么,别再让那些余的情绪影响到你了。” 丹阳郡主微微垂下眼,光耀夫人接着道:“你若不想在她之下。就好好把握手里的机会。” 丹阳郡主心里喟叹,却没有就这句话做任何回应,合上手里的册子后,沉默了会,才道:“谢母亲这般为我费心。” 光耀夫人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这等事适当地点几句就行,不能强逼,于是便道:“还有事,你需记得,除去天枢殿的庶务外,白广寒身边还有位极其重要的人,绝不能忽略。” 丹阳郡主道:“母亲指的是景哥哥?” 光耀夫人点头:“他虽不是长香殿的人。但跟白广寒大香师的关系却比任何人都亲密,再加上他又是景公唯的继承人,而且此人心思深沉,你万不可将他得罪了。” “丹阳明白的。”丹阳郡主点头,“据说,景哥哥称得上是天枢殿半个主人。” “此话点不为过。”光耀夫人赞同地道。“白广寒大香师极少有露面的时候,天枢殿很事情,其实都是景炎在打理,就连天枢殿的殿侍长,都是景炎点名提拔的。” 丹阳垂下眼。看着手里那本册子,心里却想着,景哥哥,似乎对安岚总有几分另眼相看,还是,是她心了? …… 安岚回完话后,满心忐忑地立在旁,却久等不见那座上的人出声。 难道,是说错了? 片刻后,安岚终忍不住悄悄抬起眼,就看到景炎和白广寒在低声交流,只是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两个模样的人在她面前低语,那画面,美得足以令人自惭形秽。 “难为你了,想要什么奖励?”她正看得有些发怔的时候,景炎忽然转过脸,看着她笑道。 安岚冷不丁地回过神,慌忙垂下眼,不敢发声。 景炎又道:“不出声,那就是什么奖励都不要?” “不,不是——”安岚赶紧抬起脸,她确实想表现得高风亮节些,但心里又很清楚,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不愿白白错过。 景炎微微挑眉:“那就说说。” “暂时,暂时没想好……”安岚觉得自己简直像市井里那些斤斤计较的妇人,毫厘都要算清楚了,并且还在大香师面前表现出来,她越想,越觉得窘迫,于是声音低得几乎是含在喉咙里。 偏这么低的声音,景炎竟字不落的听进去了,并且还考虑了下,然后才笑眯眯地道:“狡猾。” 安岚顿时涨红了脸,拘谨地在那。 “那就替你留着,想好再说。”白广寒开口定下,随后就示意赤芍领她去住处。 安岚长松了口气,行礼后,就随赤芍走了出去,却不想,走到门口,就碰到丹阳郡主。 安岚收住脚步,朝丹阳郡主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丹阳郡主略加快脚步,走过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这般早。” “有会了。”安岚打量了丹阳郡主眼,丹阳郡主今日的装扮较之平时简单了许,衣服的样式也同她此时身上穿的这件差不,只是用料加金贵,花纹绣得加精致。 …… 丹阳郡主进去了,赤芍领着安岚来到伴月居,这里就是侍香人住的地方。 此时,伴月居门口停着辆大马车,正有两个丫鬟并四位侍将马车里的东西往伴月居里搬。 赤芍面无表情的看了会,知道都是丹阳郡主的东西后,微微蹙了蹙眉,然后就领着安岚走到马车旁边的间房门前,将手里的钥匙递给她后,便转身走了。 安岚有些茫然地拿着那把钥匙,瞧清楚赤芍是进了哪个房间后,才转过脸,看着那辆被搬空的马车,心里感慨,郡主的东西真啊,不知那房间能不能装得下。 随后,她拿着那把钥匙,打开了自己在长香殿的房间。 第124章 晾着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第三卷【不屈】 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 天枢殿下有十三座香院,故每日的庶务极,而除去香院的事情外,唐国各处,同天枢殿有往来的人,大香师自然不可能事事亲为,所以,这等事情,便是由天枢殿的殿侍长以及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来处理。 天枢殿的惯例是,每位新入殿的侍香人,都需在到三个月时间内弄清楚天枢殿的庶务,并不要求全部熟悉,但起码要知道天枢殿的庶务都有哪些,负责的人都有谁,以及其中的流程。 于是,进入天枢殿的第二天,赤芍就领着安岚和丹阳郡主进了天枢殿的事务厅。 除去有特别的事情外,天枢殿的侍香人以及殿侍每天都会来这里交接处理自己手里的事情。故天枢殿的事务厅之繁忙,可想而知,对此,安岚倒没少意外。她是从源香院出来的,源香院才两百来人的地方,每日的大小事情加起来就几十件,所以,可以想象,真正的长香殿,绝不仅仅是外人看得到的那般天高云淡。 丹阳郡主却着实有些意外了,不是意外于天枢殿的庶务繁,而是意外于自己要面对如此之的杂事。说起来,崔府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号人,府里每日的大小事情只会比香院的,不会比香院的少。但是,丹阳郡主极少参与管事,加上自小沉迷于调香,故而对于府里的琐事,几乎从不过问,因而,现在忽然看到天枢殿如此情况,心里难免有些震惊。 “两位请坐。”赤芍领着她们进来后,便将请她们到边坐下。并命人送上两盏热茶,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此时事务厅内共有二十来号人,个个都专注自己的事情,不时还有香奴和侍从进进出出。但所有人说话都刻意放低了声音,故而这切看着虽繁忙,但并不显乱。于是在这样的事务厅内,在旁闲坐的安岚和丹阳郡主就显得比较突兀了。 本以为赤芍将她们领到这边后,会把些事情交代给她们,但两人干坐了半个时辰后,却发现,直就没有人理会她们,赤芍也不知去了哪。 下马威吗?丹阳郡主微微蹙起眉头,这样明显是轻视。冷漠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敌意,她算不上陌生,但少还是有些许意外。清河贵女并非只有她个,树大招风的事,之前那十年她遇到过不少。只是,所有有意为难她的人,她都清楚是谁,因何而起。但在这里,面对这样的事情,她时间弄不清,这究竟是赤芍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人,并且此事,白大香师是不是已经默许? 而此事对于安岚来说,她想的反而没有丹阳郡主那么,她甚至并不感到意外,就连源香院那样的地方。无论是香使还是香奴之间,都存在排外的情况,何况是在这里。 源香院的掌事都没有事事过问,那么天枢殿的大香师,自然不会去关注这样的小事。何况。景炎公子之前就对她说过,若是没有本事自己爬上去,那么进了天枢殿,也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眼前的情况,不能指望任何人。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忽然开口,但她却没有看向安岚,而是看着手里茶水已见底的茶杯,神色认真。 安岚侧过脸,询问地看向她。 “安岚姑娘为什么想进天枢殿?”沉默了会后,丹阳郡主才抬起脸,看向安岚,“请恕我失礼,其实早之前,就直想问你这个问题。” 有些意外丹阳郡主会问这个,安岚怔了怔,就垂下眼,看着天枢殿内光可鉴人的地砖,片刻后,不答反问:“那郡主又是为何想进天枢殿?我听说,玉衡殿的大香师是郡主的亲姑姑,郡主为何要舍近求远?” 丹阳郡主沉默会,叹息般的笑:“大香师选徒,血缘关系从来不是必须的条件。” 这个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安岚便只静静听着。 丹阳郡主迟疑了下,又问:“那天在铜雀台,崔大香师为何会找安岚姑娘问话?” “不知道。”安岚轻轻摇头,看着事务厅内依旧对她们视若无睹的那些侍香人,顿了顿,才问出句,“郡主很介意此事。” 这句话说得清清淡淡,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笃定,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丹阳郡主有些意外,打量了安岚眼,这样的语气,带着种不符合她身份的从容。她还以为……丹阳郡主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 “其实也没说什么,崔大香师就只是问我几句话而已,而且问的也不是我的事。”安岚看了丹阳郡主眼,接着道,“影响不到白大香师的决定。” “说的是……”丹阳郡主微微点头,然后也看了看事务厅内那些侍香人,“他们是故意的,你打算怎么办?” 安岚沉默,她虽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第天就遇到这样的软钉子。 她不怕别人找麻烦,就怕任何事情都将她客客气气地拒之门外。 丹阳郡主却又换了话题:“白大香师的意思,只收位弟子,就在你我之间选择。” “嗯。”安岚轻轻应了声,表示她知道。 “若是落选,安岚姑娘还是会留在天枢殿的吧。”丹阳郡主说着就看向安岚,“安岚姑娘本就是长香殿的人,留在天枢殿,总比回去源香院好不是吗?” “我,没想那么。”安岚沉默了许久,才道出这么句。 不是场面话,也不是客套话,而是心里话。 她确实没想那么,她也不会让自己去想那么,因为,后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丹阳郡主道:“安岚姑娘是志在必得?” 安岚反问:“郡主不是吗?” 丹阳郡主顿了顿,才道:“其实,我并不希望同你竞争。” “……”安岚沉默,没有接丹阳郡主这句话,心里却道,其实,她并不在乎跟谁竞争。只是这句话,说出来有些狂妄了,所以,她选择埋在心里。 —————————— 这几日忙晕了,天气又闷又热,转整天下来,浑身都不舒服,喉咙直疼,昨晚写了几百字后实在坚持不住,不敢再熬垮了身体,就爬上床休息了。就剩几天,俺便能将手里的杂事处理好,抱歉,欠的新我都记着呢。 第125章 调查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暮色已降,景炎从寤寐林出来,将上马车时,旁边忽然走过来个面容白净的姑娘,定后就朝他行了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景公子,崔先生请您过去趟。” 景炎看了她眼,认出这姑娘是崔文君身边的侍香人,便挑了挑眉:“崔大香师找我?” 浅明点头:“崔先生在浣花轩。” 浣花轩离寤寐林的南门很近,在这,抬眼便可见浣花轩的精致的檐角。 崔文君,那个表面温柔,骨子里却清高至极的女人。 他们之间,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这会儿却忽然找他。 景炎沉吟片刻,笑了笑,便道:“荣幸之至。” 浅明松了口气,忙在前带路。 清河崔氏,若往上追溯的话,能追溯到千年前。 当初将崔氏这脉传下来的人,究竟生得何等模样,自然没有人知道,因为实在是隔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只是,每当看到崔氏出个又个的美人时,难免会有人在心里遐想,清河崔氏,究竟是有何等本事,才能尽这占天下的美事。 崔文君大香师,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当然,如今她的美貌并未减分毫,只是因加让人在意的是她如今的身份,加上崔氏的美人位接着位出来,所以,如今每当旁人提起崔文君,首先想到的,便是她大香师的身份。 似乎很人忘了,她首先是个女人,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景炎没有忘记过,因而,当他见到崔文君大香师时,首先就是称赞了她的美貌。 这个地方既然命名浣花轩,自然是种了很花,即便如今已是初冬,但在华农非凡的本事下。里头依旧能看得到春意。 今日浣花轩里百花黯然失色,但整个浣花轩却比往日增色了不知几何。 这是景炎见到她时,说的第句话。 崔文君有些意外,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当面这么夸她了。再看眼前这男子,当真生得跟白广寒模样,只是比白广寒少了几分孤高清冷的气质,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和力。他眉眼皆是含笑,开口便是美言,却只见风流倜傥,未见轻佻浮夸。 “请。”崔文君打量完后,颔首往旁示意。 景炎施了礼,才撩袍坐下,就这么两个动作。由他做出来,瞧着跟旁人又有些许不同。 崔文君不禁再次打量了他两眼,眼前这男子,行为举止,皆是随心随性而为。还偏就能做得这般潇洒,若论风流,竟丝毫不逊于百里翎。 寤寐林的香奴捧上香茶时,崔文君才开口道了句:“事先未有打招呼,就忽然请景公子过来,失礼了。” 她的声音温温糯糯,若不是清楚她身份的人。怕是头脑发热,就酥了半边身子。 不过那声音似乎对景炎没有丝毫影响,因为他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茶水。 寤寐林里的茶,自然都是好茶,而这次,崔文君特意挑了龙脑茶来招待客人。 闻到那幽幽的香气。景炎微微笑:“能品到如此好茶,在下求之不得。” “刚刚火候没把握好,茶香还是缺了分。”崔文君也端起茶盏闻了闻,“怕是比不上公子曾品过的那盏香茶,可需挑位灵秀的香奴过来为公子煮茶?” 景炎闻言。遂明白崔文君请他过来是何事,唇边的笑意深了。 他品了口,然后道:“好茶,本就可遇不可求,刻意求之,反倒不美。” 崔文君道:“是否是好茶,还是要看炒制的功夫。 景炎笑而不语,崔文君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景炎道:“听说,当日,是安岚为公子煮茶。” 景炎微微笑,依旧没说什么。 “当日那壶茶,有何不同?”崔文君慢条斯理地问,茶香中取境,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若是旁人,她无需费这等口舌,以茶香取境,直接就能观其心,但景炎公子不同,长香殿的大香师,轻易不引他入香境。 既然崔文君已经点明,景炎并不装糊涂,低低笑出声:“倒也没什么不同,论起来,远比不上崔先生的好茶,只不过,当时是对眼对心罢了。” 崔文君看着景炎微微笑,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于是,她再问:“既然对的是公子的眼和公子的心,却为何又送到白广寒跟前?” “不忍明珠蒙尘。”景炎看着崔文君,笑得温和又亲切,问出的话,却叫人难以回答“崔先生有意见?” 崔文君摇头,随后道:“原来之前我是找错了人,不过,眼下请景炎公子割爱,公子怕是也不舍得了。” 景炎微笑着道:“若是想要灵秀的孩子,在下倒可以另外为崔先生介绍几位……” 只是不等他说完,崔文君就止住他的话:“若有天,景公子愿意割爱,还请告知我声。” 景炎怔,随后点头:“那是自然。” 崔文君起身,景炎亦跟着起身,片刻后,两人在寤寐林门口作别。 “不比白广寒差。”马车行了段后,崔文君才缓缓道出句,“景公的这对儿子,当真是赌对了。” 旁的言嬷嬷微微点头,刚刚崔文君在浣花轩,她直就侯在旁,自然见识到景炎的风采。 片刻后,言嬷嬷开口:“先生,当真要那小丫头?” 崔文倚在车内的引枕上,阖着眼道:“他们捂得越紧,倒叫人越感兴趣。” 言嬷嬷知道,崔文君绝非是因为这个理由,只是眼下,她不好说,何况,她也想知道这个结果。 不时,马车在源香院附近停下,言嬷嬷同崔文君道了句,就下了车。 …… 安婆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还能惊动那上面的人,甚至不惜屈尊亲自下来找她。她微微叹,摸着自己的膝盖道:“老身已经忘了许事,身体如今是不中用了,特别是这么冷的天,走步都觉得困难,还是不去见了,免得失礼。” “已这么严重了吗?”却不想,安婆婆这话落,门口就传来个温温糯糯的声音,夹着冰冷的寒意同送进来。 第126章 赌约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崔文君进来时,源香院与往常无异,并没有因为大香师的到来而忙乱起来,只是安婆婆这边比刚刚冷清了许,陆云仙特意拨过来的两个香奴都不知跑哪去了。 安婆婆抬眼,静静地看着从外头走进的崔文君,眼里有几分意外,同时还有几分迷茫,但是她的气息神色都很平稳,并没有般人看到大香师时的激动和拘谨。 崔文君进来后,看了安婆婆良久,又打量了下这个房间,然后自顾走到窗户旁的炕上坐下,轻轻理了理裙子,才道:“想不到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安婆婆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言嬷嬷走到门外候着,崔文君沉默了会,又问:“可觉得苦?” 安婆婆道:“求而不得才是苦。” 崔文君顿住,似被刺中了心思,微微蹙眉,好会后才又道:“听说,这些年婆婆身边养着个孩子?” 安婆婆摇头:“如何谈得上是养,都是在香院里当差的,不过是因为投缘,所以较之旁人亲近几分。” 崔文君轻轻摸着挂在自己香囊上的那颗香珠,缓缓道:“能得婆婆亲近的人,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几个,所以我很好奇,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安婆婆叹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我老了,容易困乏,想不了太的事,也忘了很事,你回去吧。” 崔文君沉默,手指在香珠上轻轻拨动,她的指甲修得很美,上面没有涂花汁,是天然的淡粉色,光泽度很好,像瓣薄玉。 “没有人知道她七岁以前在哪里。”崔文君看着安婆婆。“为什么?” 没有人,这三个字分量不轻,因为,这其中包括大香师。 若连大香师都查不出来历。难不成那个孩子是凭空出现的? 安婆婆有些疲惫地道:“这天底下说不清的事何其,你又何必专注于这么个不起眼的孩子。” “安岚,如今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不起眼。”崔文君起身,走到安婆婆跟前,“白广寒大香师选中的人,天枢殿的侍香人,怎么可能会不起眼,如今,不知有少双眼睛盯着她呢。” 安婆婆微微睁开眼,沉吟片刻。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崔文君又等了会,见还安婆婆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道:“我只想问婆婆,那个地方。是婆婆给她指了路?” 安婆婆摇头,崔文君颔首,最后道了句:“叨扰了,若是愿意,想必无论哪个香殿,都不会拒绝你。” 安婆婆没有说话,崔文君也不再言。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就出去了。水红色的裙摆从门槛上拂过后,寂静冷清的院子下子鲜活起来,不远处有几个香使经过,旁边的廊下有两个香奴在块偷懒说悄悄话,之前照顾安婆婆的那两香奴也边说边笑地往这过来。只是,他们似乎谁都没有看到崔文君。明明不可能让人忽略的美人,就从他们不远处经过,却每个人都不见移下目光。 …… 连三天,安岚和丹阳郡主都在天枢殿的事务厅内坐冷板凳。 期间两人也曾找过赤芍,赤芍却说目前并没有什么事需要给她们办理。再说她们如今还不熟悉天枢殿里的事情,所以就先让她们在事务厅内熟悉下,待心里有谱后,再做安排。 但是,事务厅里的人,却没有个人愿意亲近她们,并且她们旦想问什么,都会被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推拒掉。 面对此等情况,丹阳郡主虽有些愠怒,却并不着急。 安岚从她眼里可以看出,丹阳郡主只是恼怒那些人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事情的受阻而焦急。 没错,大香师给了到三个月的时间,但两个人面对如此充裕的时间,自然就会有竞争的情况。 就在此时,事务厅内走进来个中年男子,是天枢殿的殿侍。此等身份,在下面的香院或是在外头,或许还能摆出番自傲的神色,但是在天枢殿的事务厅,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殿侍,如同奴才的小管事。因为,十位侍香人,无论是普通的侍香人,还是被大香师选中的侍香人,都是能近大香师身边的人,故,侍香人自然要金贵许。 丹阳郡主起身,往那边看了眼,迟疑了下,垂下眼看着安岚道:“安岚姑娘,咱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安岚抬眼,“赌什么?” 丹阳郡主道:“赌我们谁先在这里占得席之位。” 安岚又问:“赌注是什么?” 丹阳郡主想了想,才道:“输的人,答应对方件事,当然,不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安岚沉默片刻,正要拒绝,丹阳郡主又道:“只是你我之间的赌局,赢的人,并不等于是最后被选中的,输的人,也不见得就会落选。” 安岚依旧很冷静,并没有被说动“为何要同我赌?” 丹阳郡主淡淡笑:“给自己留线生机有何不可。” 安岚微怔,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也让丹阳郡主感觉到了压力。 于是沉默了片刻,她才点头,应下了这个赌约。 丹阳郡主与她击掌后,便朝刚刚那位殿侍走去。安岚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追着丹阳郡主,事务厅内大部分人,也都悄悄往那边注意。丹阳郡主和安岚的身份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几日,两人天天准点过来应卯,然后干坐整天,早就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中心了。好些人甚至也在暗暗打赌,她们俩,谁会先打破这个僵局。 丹阳郡主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位她曾见过面,并且被光耀夫人重点列在册子里的殿侍。 安岚看到,丹阳郡主走过去同那位殿侍见礼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位殿侍便返回身,领着丹阳郡主去赤芍那说了几句,赤芍看了丹阳郡主眼,便取出个香牌交给丹阳郡主,随后,丹阳郡主就同那位殿侍块出去了。 这番变化,快得令人有些措手不及,自然也引得事务厅内的人窃窃私语。 安岚安静的听了好会,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位殿侍正准备去他负责的香院视察,而此事,天枢殿的侍香人自然是有资格跟着块过去看的。但是由谁跟着,殿侍有定的选择权,于是丹阳郡主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个口。 安岚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此事是丹阳郡主的运气好。她在源香院当差七年,很清楚,长香殿的殿侍下来视察时,就是捞油水的时候。而这等事,身边只要跟着个人,油水就有可能会少分,若是跟着的是不熟悉的人,那为了安全,这油水有可能就捞不着了。 要怎么办呢? 安岚手里握着冷掉的半盏茶,天枢殿里的人,论起来,她个都不认识,如今,他们故意刁难,就不可能主动给她行方便。长香殿的规矩比源香院还要严,无论是侍香人还是香奴,无论白天夜里,都是不能随便外出的…… 于是,那天,安岚又干坐了日,丹阳郡主却已开始接触天枢殿的庶务。 光耀夫人的手段用的是恰到好处,她对女儿的助力是不容小觑。 太阳将落山时,安岚又是最后个从事务厅内出来,她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天边那片红彤彤的,似燃烧的火焰样的云朵,微微怔然。 “在这做什么?”不知过了会,身后忽然传过来个温和又熟悉的声音。 安岚转头,便看到景炎正在她身后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 第127章 帮助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公子。”安岚回身行礼。 “被欺负了?”景炎走过去,同她在块,看着天边的火烧云。 “没有。”安岚轻轻摇头,沉默了片刻,转头问,“公子这个时候过来,是找我?” 景炎微微笑:“估摸着你要被欺负了,过来看看。” 安岚面上微窘,垂目道:“让公子笑话了。” 少女低头垂目的神态看起来无比乖顺,夕阳的余辉落在她脸上,能看得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显得无比稚嫩无害,让人无法想象,这样个小姑娘,要如何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 景炎问:“需要帮助吗?” 安岚反问:“大香师允许吗?” 景炎微微抬眉,然后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道:“可以不让他知道。” 安岚怔了怔,片刻后垂下眼:“公子是跟我开玩笑呢。” 景炎两手不负身后:“不信我。” “不是……”安岚抬起眼,“我是相信公子的,只是,我若是让公子为我打点切,那么,怕是离大香师身边的位置反而会越来越远。” 景炎目中含笑,却没有让她看到,微微侧过脸,片刻后才又看过来:“为何会这么认为?” “我跟郡主不样。”安岚平静地道,“郡主出身高贵,郡主所得到的助力越大,说明其家世的实力越强,这样的出身,本身就是上天赐予的实力。” 景炎目中微讶,没想这丫头,想得这么透彻。 “而公子帮我。”安岚转过脸,看着景炎道,“并非是因为公子为我所用,仅仅是因为公子有恻隐之心,或是,时兴起。” 景炎怔。安岚接着道:“而且,公子对白广寒大香师来说,本就不是外人,公子的力量。早就为白广寒大香师所用,根本无需我为引。” 安岚这番话说完后,景炎不禁失笑,连连摇头:“你这小丫头,究竟是哪里学得这番心思。” 安岚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有些了,遂有些拘谨地垂下脸:“公子认为我说错了?” 景炎两手抱在胸前,微垂着脸打量着她,面上的笑容慢慢敛去,面上露出几分认真:“没有,你说的很对。但是,还是忽略了点。” 安岚行礼:“请公子赐教。” “丫头,我不是烂好人。”景炎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或许会有恻隐之心。但那绝不是对你,时兴起的时候也有,也样不是对你,你可明白。” 安岚抬眼,目中有些茫然。 “我对你有所期待,所以不介意推你把。”景炎看着那双黑亮的眸子,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只是适当地推你把,可不是全部帮你,不要想得太美了。” 安岚怔了怔,随后恍悟,忙再次行礼:“安岚谢公子!” 景炎笑着道:“我举荐你到这里,可不是让你天天坐冷板凳的。有需要可以去寤寐林找我。” 安岚精神振:“是。” 景炎转头,看着那片慢慢黯淡的火烧云,回想了下她刚刚说的那番话,迟疑了片刻,又道:“每位大香师。几乎都是从底下步步往上走的。也曾有开始就被人抬到高位,但是,最终都不能长久,因为下面被架空,在顶端必将岌岌可危。” 安岚神色微凛,景炎又接着道:“只是在顶端久了,对下面的事难免有所疏忽,何况,似白广寒那等不爱理俗事的性子,自然就有的人想将他架空,让他从高处摔下来。” 安岚惊,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景公子,是想暗示她什么吗?! 景炎说完后,看了安岚眼,瞧着她忽然变得副呆滞的模样,不由低低笑,沉闷的气氛随着他这笑,瞬间散去:“我偶尔会过来香殿,大部分时间或在寤寐林,或在景府。” 安岚垂首:“我明白了。” “别逞强。”景炎留下这三个字,就转身走了。 安岚回到伴月居,丹阳郡主已经回来了,两人在走廊里碰面,丹阳郡主朝她颔首时,神色微顿,有些欲言又止。安岚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单单靠自己的力量,很难在这样的地方稳脚,但是,能得到旁的帮助,又何尝不是自身实力的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寻得到帮助,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别人伸出援助之手。 …… 次日,两人再次入事务厅点卯时,发现今日的事务厅明显跟前几日有所不同。大家似乎都在谈论同件事,安岚和丹阳郡主在旁听了好会,才知道,原来是盂县有户姓陈的人家无意间得了极其罕见的香,那户人家本是说好要卖给天枢殿的,却不想这消息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于是现在另外几个殿的人都准备出手,除此外,许各处的香商也都赶过来,想分杯羹。如今事情越传越大,那户人家方面谁都不敢得罪,方面又想卖个好价钱,于是那份香迟迟未见拿出来。 这件事,恰好是昨日领着丹阳郡主出去的那名殿侍负责,于是,今日早过来后,便直接将丹阳郡主叫上。 两人离开后,事务厅内的侍香人不由叹道:“据说白大香师很看中这次的香,可惜另外几位大香师也都盯着,徐殿侍怕是会束手束脚。” 徐殿侍就是刚刚领着丹阳郡主出去的那人。 另人道:“所以这次不用丹阳郡主主动,徐殿侍就主动叫丹阳郡主同前往。” “崔家不简单啊。”最开始说话的侍香人赞同地点点头,“此事若由崔家的人出手,手段再强硬,另外几位大香师倒不好说什么。” “崔氏啊……玉衡殿的大香师不也是崔氏出身。” “可不是,我就说最后定是丹阳郡主胜出,你还不信。” “谁信你,我只信广寒先生。” 安岚走过去,她们马上不说话了,她无奈,只得转身往外去。 盂县,她对那个地方不陌生,只是盂县的人大部分都姓陈,却不知,他们说的那户人家,究竟是哪户,又是何种异香,能得数位大香师如此看重。 若是,能去看看…… 第128章 本意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刚走出门口,就迎面碰上位从对面走过来蓝衫姑娘,对方看到她就住行礼,面含浅笑:“安岚姑娘,我是蓝靛,天枢殿的侍女。” 安岚怔,回了礼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入天枢殿数天,这是第次有人主动过来与她说话,她掩住心里的拘谨,面上露出诧异。 蓝靛欠身道:“赤芍侍香将我分到姑娘身边,专供姑娘差遣,今后姑娘若有事可以直接吩咐我。” 安岚看着她沉吟片刻,才道:“真是赤芍侍香安排你过来的?” 蓝靛顿了顿,低声道:“我是从景府出来的。” 景公子……所以昨日才会说那些话!? 阳光移过来,微微有些晃眼,安岚垂下眼,略侧开脸,随后抬起眼看着蓝靛问:“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 “姑娘请跟我来。”蓝靛示意安岚往旁移步。 安岚回头看了眼,事务厅内有人往这边看,但并没有人出声阻止,赤芍直面无表情地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往这边看过眼。 蓝靛两手交握安静地立在旁,等待安岚的决定。 安岚微微点头,蓝靛领着她走到东边的廊下,定后,转身看着安岚道:“姑娘可听过物化沉香?” “物化沉香!?”安岚怔住,片刻后才道,“化形有灵的沉香!” 物化沉香千年而成,经时间的洗礼,聚天地纯阳之气而生,传说若得机缘巧合,可以修得具体形态,进而有灵…… “据说个月前,孟县有个叫陈大伟的香农,无意中发现自家后山的山顶半夜有彩光飞出,陈大伟顺着异像寻去。挖出对已修出童男童女形态的沉香。”蓝靛说到这,仔细看了安岚眼,见安岚没有任何表态,便接着道。“徐殿侍是最先得知此消息,本已同陈大伟谈好交易,却在陈大伟将交出沉香时,消息突然间传开了,所有人蜂拥过去,陈大伟遂有反悔之意,殿侍长当即被责,徐殿侍目前毫无头绪。” 安岚听完后,沉默片刻,才问:“崔大香师也有意此香?” 若崔大香使也有此意。那么徐殿侍找丹阳郡主,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崔大香师成名年,经营那么久,已在长香殿至巅峰,在丹阳郡主和崔大香师之间。崔家人太容易做出选择了。 “玉衡殿也派了殿侍过去,至于崔先生的意思,还不清楚。”蓝靛想了想,又补充句,“另外几殿大香师的意思,姑娘可以不用管。” 大香师的心意,他们无法揣测。也没有资格去管。 安岚垂眸片刻,又问:“白大香师的意思呢?” 蓝靛没有马上回答,迟疑着看着她。 安岚顿了顿,再问:“是谁将消息传出去的?” 蓝靛面上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轻轻摇头,低声道:“不知道。找不到那个人。” 安岚心里明了,沉吟会,才道:“我能否去孟县看看?” 蓝靛道:“姑娘是大香师选中的侍香人,有关大香师的事情,只要大香师不反对。姑娘当然可以参与。” 孟县香农陈大伟,她曾有数面之缘,在她还是香奴的时候。 …… 陈大伟这段时间直东躲西藏,几乎每天都换个地方,但最后他却发现,无论自己躲在哪里,都能被人找到。最后次,是他七十岁的母亲含着泪找到客栈,而送陈母过来的,是天枢殿的人。 当时陈大伟正躺在客栈的床上,后悔得心里直烧得慌,原以为是聚宝盆,不想却成了个烫手山芋,留也不是,丢也不是,甚至无论交给哪方,都必将会得罪另外几方。 为什么,为什么消息会传出去! 陈大伟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子旁边倒了杯冷茶,却才喝了半,就听到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他心头猛地惊,手里的杯子差点落到地上,长满老茧的手用力握着杯子,深呼吸了两下后,才转头问:“谁?” 门外传来个苍老的声音:“狗儿,真的是你!” 娘!陈大伟愣了下,忙转身,却迈出两步后,忽然收住脚。 娘怎么会找到这? 是谁?! 他心里无端生出恐惧,手脚甚至有些发软,时间竟不敢过去开门。 陈母在外头拍门:“狗儿,你在里头吗?狗儿你开门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开门啊狗儿!” 听着老母焦急的声音,陈大伟在里头捋了下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最后咬了咬牙,走过去,打开房门。 “狗儿!”陈母看到陈大伟后,上下打量了番,瞧着没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随后就抬手用力拍着他道,“到底是出啥子事了,丢下家里大摊的事,连句话都没有,就跑了,香田里的活你还管不管了,你老婆孩子还要不要了!” “娘,娘你怎么来了?”陈大伟有些讷讷地看着陈母,然后又赶紧探出脑袋往两边看了看,“你怎么找到这的,是谁……” 他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即便徐殿侍换了身半旧的棉袍,并且只在走廊口那,他还是眼就看到了,于是面上刹时失了血色。 …… “你不守信用。”请陈母回马车内坐好后,徐殿侍才对陈大伟道出这么句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跟天枢殿谈成的交易,是你想反悔就能反悔的?” “不,不不不是。”陈大伟慌忙摆手,“徐,徐殿侍,你听我解释……” “还需要解释什么,照原先说的,完成这笔交易,我自当既往不咎,不然……”徐殿侍走出客栈门口,看着陈母坐的那辆马车,缓缓道,“就算不为你妻儿打算,也该想想你老母亲,陈大娘当真是慈母心,听说有你的消息,不顾年迈的身体,硬是要跟着过来看看才能安心。” 陈大伟面色惨淡,同样的话,他已经听过不下三次了,并且是从不同人嘴里道出来的。 “徐殿侍,不是我失约,而是,而是有太人想要那块疙瘩了。”陈大伟舔了舔起了皮的嘴唇,想着陈母适才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再想想家里的妻儿,终于是鼓足勇气,豁出去般地道,“如今我就算是白送给徐殿侍都行,可是别的,别的殿侍不干啊,我,我也是被逼的,徐殿侍,您就行行好,我实在是……” 天下掉的馅饼,并没有那么好接,即便瞎猫碰到死耗子接住了,若是没有镇得住的本事,最终也只能是祸不是福。 第129章 出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孟县陈家村这些天特别热闹,几乎每天都有生面孔过来,并且个个看起来都跟这里的人不样。不仅衣着打扮不同,行为举止也明显跟村里的人不样,无论是高傲还是谦虚,每位的神态都带着股说不出的优越感。 陈家村已经几十年没有迎来这么外人,不明就里的都感到非常新奇,许孩童甚至还跟在那些马车后面连连追着看,就连些小伙子大姑娘也躲躲藏藏地在旁探头探脑。 没两天,大家就打听出来,那些看着极为精贵的外人,竟都是冲着陈大伟去的!只是究竟是为什么事找陈大伟,却又没有人知道,就连陈大伟的婆娘和老母亲也都是头雾水,因为陈大伟已经离开家好些天了,并且离开的时间很巧,就是那些客人找上门的前天,忽然不告而别。 陈大伟的婆娘李大梅开始还以为自家男人走了什么好运,忽然间得这么有身份的人的关注,心里很是得意,日日笑脸相迎,尽心配合对方去想自家男人能去哪里,帮忙寻找打听。只是没过几天,李大梅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加上闻风而来的娘家人七嘴八舌的在旁边叨咕这叨咕那,特别是她妹子找到她跟前说:“还从未听说有了好事要躲躲藏藏的,姐姐还是留点儿心眼,别被人骗了。再说了,那些人个接着个地找来,却也没有哪个说过到底是有什么事,全都是支支吾吾的,依我看,里头指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于是李大梅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仔细琢磨,也觉得自家妹子说的没错,便将这等想法跟婆婆说了。吓得陈母边儿掉眼泪,边儿责骂李氏虚荣糊涂,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将自家男人给卖了,万真有个好歹,看她拿什么后悔去!李大梅也急得掉眼泪,胡乱解释了通后。转头就找娘家的人商量去。 如此传二,二传三,整个陈家村的人都知道陈大伟犯了事,出逃在外,若是被抓到,肯定是要入大狱。 “你说,大伟不会真的犯了什么事了吧!”如今李大梅连娘家都不敢回,只好带着孩子躲到自家妹夫这边,拉着自个妹子垂泪,“要真出了什么事。俺和娃儿可怎么办!” 李小梅手里正纳着鞋垫,针头有些发涩了,便放在头发上蹭了蹭,然后叹了口气:“你也别这么想,姐夫那人是个稳重的。依我看啊,出不了什么大事,就算真有什么事,如今姐夫人没在,他们就算来百次也没用,你就放心吧,在家里好好带娃儿。没准过个几年,没事了,姐夫也就回来了。” “几年!”李大梅差点儿尖叫出声,“几年后,娃儿还认得他爹吗,再说家里还欠着里长家三两银子。前儿里长他婆娘就找上门来了,还说若再不还钱,就要将香田里的东西收走,你是知道的,那可是俺们家子年的口粮啊……” 李大梅诉起苦就停不下来。李小梅这两天听得有些烦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低头认真地纳鞋底,心里却想着,要怎么将李大梅请回去。这对母子白住了两天,家里可费了不少嚼头…… 只是不等李小梅想出法子,自个男人就进来道:“大伟回来了!” 李小梅先是愣,李大梅下子从炕上起身:“你说什么?” “大伟回来了。”李小梅的丈夫露出个敦厚的笑容,“大姐,你赶紧回家瞧瞧去吧,听说还是和陈家大娘块回来的。” “好,好好好!”李大梅连道了几个好,也顾不上问,忙去厨房那拽出自个儿子,胡乱给他擦了把脸,就拽着儿子往家里赶去。 李大梅走后,李小梅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自个的男人道:“真的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李小梅的男人点头,“而且还是让人用马车送回来的,据说那马车气派得不得了!” 李小梅凑过去:“是哪里的马车?马车的主人是谁?” “这我哪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我觉得大伟这事啊,不见得是坏事,不然哪能是坐马车回来呢。”李小梅男人说着就搓了搓手,“大姐跟你的感情好,你也老爱去大姐家串门,大伟家要是发达了,也能拉拔咱家把是不是,咱家的虎儿……” 李小梅有些坐不住,不耐烦听自家男人说这些针头线脑的事,将鞋垫往针线篮里丢,就起身道:“我看看去。” “是得去是得去!”李小梅男人连连点头,“我跟你块过去,要真有什么事,也好帮把手。” “你能帮什么,行了,你跟家带虎儿,晚饭还没做!”李小梅捋了下头发,就匆匆出去了。 …… 陈大伟走进家门的时候,第次觉得,不是回自己家。 他在门口,甚至有些不敢把腿迈进去,眼睛发愣地看着在屋里的女子。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这姑娘的根头发。他形容不出这姑娘到底有好看,只是觉得那样的人,漂亮高贵得让他不敢直视,不由自主地就垂下脸,手足无措。 丹阳郡主微微侧过脸,打量了陈大伟眼,再询问地看向徐殿侍。 “他就是陈大伟,躲到客栈里去了。”徐殿侍对丹阳郡主点点头,然后推了陈大伟把,沉声道。 陈母赶紧从后面走进来,战战兢兢地道:“这,这位爷,我家狗儿到底犯什么事了,我……” “大娘您别担心,没有谁犯事,我们是有事过来找您儿子谈的。”丹阳郡主走过去,扶起正准备往下跪的陈母,柔声道,“我们不会如何的,事情谈好就走。” 陈母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丹阳郡主,然后又看了看徐殿侍:“是真,真的?” 徐殿侍看了丹阳郡主眼,稍沉吟,就点点头,随后命人进来,将陈母请去别的房间。 门口的人都清走后,丹阳郡主才再次看向陈大伟,开口道:“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人找你们家的麻烦。” 第130章 谈成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不待陈大伟有所反应,徐殿侍就冷哼声,接着道:“郡主心肠软,替你着想,愿意帮你把,你若再不识好歹,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作自受,到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天枢殿若发话了,看你还怎么在这地方待下去,到时候拖家带口,又抱着那么块香,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如此,倒霉的可不止你人,你可得想清楚了。” “徐,徐殿侍,小的就是个小香农,谁也得罪不起啊。”陈大伟被徐殿侍阴测测的声音说得个激灵,即苍白着脸道,“您心里也清楚,小的就是在这讨生活的,这附近有谁不得听长香殿的话,自香殿过来的,个个都是爷,没个是小的能得罪得起的啊!”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将此等消息传出去,如今才后悔!”徐殿侍冷哼两声,眼里带着愤怒和嘲讽。 “真不是小的传出去的,小的虽眼拙,但到底在香田干了十年的活,自然知道那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东西。”徐大伟紧张地抹了抹脸,“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实在的,这事儿,就连我家婆娘都不清楚呢!” 徐殿侍冷着脸,看着陈大伟那张因紧张和恐惧而显得为苍老的脸,丝毫不为所动,静静看了他回后,才又开口问:“香在哪?” 陈大伟如似喉咙被卡主,憋着脸,不敢出声。 如今,只要香还在,他陈家就算是安全的,那些想求香的人,凡事都不敢做得太过分,以免他将手里的香交给别人。 徐殿侍冷笑:“你真当每个人都有这份耐心,等你盘算好了再做打算!” “不是……”陈大伟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他再怎么蠢,也清楚这事不能直这么拖下去。但是。但是眼下他实在没别的法子,不然也不会躲到外头去……徐殿侍什么性情他有几分清楚,于是,他试探地看了丹阳郡主眼。 丹阳郡主对上他的目光。认真道:“我不诳你,你可以举家搬离此处,日后或是入崔府当差,还是在清河另谋生活都可以,只要你愿意,马上会有人为你安排此事。” “离,离开?”陈大伟微愣,这个主意他不是没有想过,相反,这几天他几乎时时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拖家带口的搬离此处,哪有那么简单!离开后在哪落脚?靠什么生活?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被人排挤欺负?搬离后,就真的能躲过那些人吗? 徐殿侍遂道:“这位是丹阳郡主。皇上御赐封号,清河世族出身。你尽管放心,到了清河,若有崔家罩着,无论是在崔府当差,还是出去外头谋生,都没有人敢找你麻烦。” 郡主!世族? 陈大伟有些发懵。他不太明白这两词的具体意义,但还是觉得,那意思及不简单。徐殿侍亦清楚陈大伟肚子里少东西,于是又适当地解释了两句,陈大伟听完后,沉默了好会。才有些战战兢兢地道:“能,能不能让俺考虑考虑,跟俺娘和婆娘商量下在……” 徐殿侍的脸马上转黑,副要发作的样子,陈大伟登时蔫了。下子失了声。 “这事大事,自然应该跟令堂商议番。”丹阳郡主面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半天够不够,我就在这等着。” 陈大伟这会儿哪还敢说不是,支支吾吾了两句含含糊糊的话,就低头丧脑地进屋去找自己的母亲。 不会,李大梅就回来了,推开庭院门时,瞧着家里又来了几个陌生人,脸色当即有些不好,是只心挂着自个男人,便只看了眼,也不敢看,就小声喊:“当家的?当家的你回来了?” 陈母即在屋里骂了句,随后又传出陈大伟的声音,李大梅心里喜,慌忙扔下儿子进屋去。 陈娃儿遂哇哇大哭,李大梅却已经进屋去了,丹阳郡主见那孩子浑身都脏兮兮的,瞧着很是可怜,便在自个荷包里摸了摸。旁边的丫鬟即拿出早准备好的糖果递过去,丹阳郡主接过来,走到那孩子跟前,笑着蹲了下去。 陈母本是担心孙子,要出去抱进来的,不想才走到窗户旁,就看到这幕,刹时愣住。 …… 李小梅赶到陈大伟家时,丹阳郡主等人正好离开了,李小梅在路边给那辆华丽的马车让路,同时心里的疑问了。加上听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却又都说不出个具体实在的事儿来,她于是迈开步子快步小跑到陈大伟家,抬手就敲门。 安岚的马车在陈家村口停下,然后她下车步行到陈大伟家,正好看到李小梅在拍门,她便停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幕。 那个女人,她认得,三年前她跟着香使到陈家村时,曾见过。 门很快就开了,是李大梅开的门,李小梅本是脸急切的模样,瞧着自个姐姐后,不由自主地就收敛了几分。 李小梅开始有些讪讪的,只是开口后,面上顿时露出几分关切:“大姐,姐夫真的回来了?!” “是啊!”李大梅面上明显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并且还了几分喜气,“快进来,我跟你说。” “姐夫真的打算搬离这里!”听完李大梅的话后,李小梅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还要走得那么远,那可是有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啊!你,你怎么也不劝劝姐夫,这么远的路,你婆母如何受得了,路上要是有个万,姐姐可怎么办!这个要责怪的肯定是姐姐你!” 李大梅笑了笑:“婆母是个好性子,这次的事倒没说什么,再说婆母如今的身体还可以……” “姐姐怎么这般糊涂。”李小梅直摇头,“你们怎么保证那什么丹阳郡主真是个郡主!再说了,你们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这个当家的都想到了,咱是先安全离开后,再将东西给他们。”李大梅说着就有些赞叹地道,“是真是假,我当家的还是能分得清的,再说,那位姑娘出手可真大方啊,要是没这事,俺这辈子都摸不上这么好看的衣服和料子。” 第131章 交流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小梅又是愣,好会后,才有些迟疑地看着李大梅道:“大姐,你刚刚说什么?” “说什么?”李大梅奇怪的看了李小梅眼,“说搬家的事啊,哎哟,坦白说,我早就不想住着这地方了,你看这破地方,到死都是个给人看林种地的,能有什么出息。自己熬了辈子不算,子子孙孙还要接着熬下去,要不是没别的出路,谁愿意留在这,如今……” 李小梅忙打断李大梅的话:“不是,我是问你刚刚说,将什么东西交出去?” 李大梅愣了下,随后赶紧捂住嘴,副懊悔的样子,并赶紧往两边看了看。 李小梅心里急了,又唤声:“大姐!?” 李大梅忙摆了摆手,讪讪道:“嗳,没什么。” “明明都说出来了,怎么又没什么。”李小梅甚是关切地看着李大梅,并往前凑过去点,“如今这样,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大姐和姐夫你们这么走,如此匆忙,以后娘家那边若问起来,我也好知道该怎么说。” 李大梅迟疑了片刻,看了李小梅会,便压低声音道:“我就只告诉你,你记得别跟旁人说,免得也惹祸上身!” 李小梅脸色微变,却还是点了点头:“大姐放心,我嘴巴是最严的。” “是你姐夫……”李大梅提到这事,就觉得呼吸急促,她从没想过,家里会有这等好运,刚刚看她男人拿出那笔定金,她兴奋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见李大梅只说个个头,就停住了,不由追着问:“姐夫怎么了?” 李大梅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接着小声道:“是你姐夫挖了块品相极好的沉香,眼下很人都争抢着要买。前几日那么人过来,就是为的这事儿。不过最后还是长香殿的人花了大价钱定下来,所以为了免落空的那些人为难我们家子,你姐夫便决定搬家……” 李小梅手脚有些发润。只觉呼吸有些困难,好会后,才问:“长香殿的人给了少银子?” 李大梅本是要说出来的,只是张嘴的时候,顿了顿,便改口道:“当家的也没告诉我,总归你晓得是这事就行了,记得别往外头说去,如今外头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全都胡乱猜测。就让他们直猜下去才好。” 那怎么行! 李小梅心有不甘,却又不好说什么,心里摇摆了好会,才迟疑李着开口:“大姐,你看你们。这走,虎儿可就又少了个能疼他的人,也少了个可以跟他作伴的,我就不用说了——”李小梅说到这,就长长叹了口气,边悄悄打量着大大梅的脸色。 李大梅干小了两声,随后想法子拒绝。甚至不愿李小梅再继续往下说。 李小梅忍着心头的不快,安安静静地去去准备离开,直到她的车快驾出酒店时,她才问了句:“姐夫可有说什么?” “他让我赶紧回去。”李大梅笑了,有些得意地道,“我说出来送送你。他还说,我准备就好。” “是吗。”李小梅下游览车时,忽然说了个数字,然后道,“以后。姐姐家子也不再在乎这点儿银子了吧。”“李小梅点了点头,只是要开说说话时,忽然意识到自己过了,忙就收住嘴里的话,同时胡乱道了几句,再看着那车走后,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但是,她却无法甘心,怎么能甘心,从此,大梅家子开始飞黄腾达,而她呢,不说她,就是虎儿的未来,她都样能看得见——永远都是出卖劳力的下人! 她能接受自己生都是这等命运,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这样的命运,特别是在知道同她儿子样的人,其实是有能力改变命运后,她就是按捺不住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她甚至连时间都没有,卖了那么那么银子,因为搬家的关系,李大梅也不可能会分她点…… 这边李小梅正暗恨不忿的时候,陈大伟心里的也样感到沉重。天枢殿虽然跟他谈好了此事,但还有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天枢殿特别交代了他,让他必须留意。那便是,明明没有外传的事,为什么下子全然那些人知道了,究竟是谁告密!? 陈大伟当时就摆手,说自己绝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她母亲和孩子他娘都是才刚知道的,他是真的不清楚为什么会传出去。徐殿侍倒没有逼他,接受了他的解释,但是,陈大伟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 安岚是天枢殿的人,有天枢殿的香牌,但她并没有直接去找陈大伟,而是早上李大梅和陈母了解了情况。在得知她们是刚刚知道香的事情后,安岚顿了顿,就问出句:“陈香农当真没有向别的人说起此事?” “哪里会说,这等事狗儿哪里会不知道好歹!”陈母忙为儿子解释,“好姑娘,我的狗儿他,他绝不是糊涂人。” 安岚微微点头,然后抬眼看了李大梅眼,又问:“那么现在呢,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了?” 李大梅不由躲了下她的眼神,陈母又接着道:“没有没有,俺们谁都没有告诉!” 安岚道:“陈香农家的亲戚不少。” 陈母道:“那也不会说的,这等时候,什么都不能说,要帮衬也不会赶在这个似乎。” 安岚又看了李大梅眼,见李大梅面上的神色并无刚刚那么自然,心里有了谱,再算了算时间,便起身告辞。只是她刚走出陈大伟家,就看到丹阳郡主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并且她出来后,丹阳郡主掀开车帘朝她微微颔首致意。 “安岚姑娘看过那块沉香了?”两人走到处僻静的地方后,丹阳郡主沉默了会,问出句。 安岚摇头:“想必郡主也还未见过吧。” 丹阳郡主点头,安岚看了她眼,问:“什么都还没看到,你就感许那么大的承诺,还不着急看香!” 丹阳郡主迟疑了好会,才淡淡笑,坦白道:“因为我怕我若犹豫下去,有可能就会被安岚姑娘抢了机会。” 安岚怔,不禁又看了对方眼:“你知道,我许不了那样的条件。” 丹阳郡主道:“所以,安岚姑娘会有别的法子,是不是。” 第132章 交代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直觉得,似丹阳郡主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太过在意她。但,奇怪的是,丹阳郡主似乎从开始,就对她“另眼相看”,为什么?这个疑问,存在她心里许久,之前金雀也曾说过。 “郡主,太看得起我了。”沉默了片刻,安岚才道,“这等事,我确实无法解决。” 丹阳郡主转过脸,迎着片金色的阳光看向她:“我从来不敢小看安岚姑娘,能以香奴的身份,走到如今这步,换做是我,怕是也难以做到。” 安岚背着光,看着眼前如朝阳般耀眼的女子,顿了顿,才道:“郡主过誉了。” 丹阳郡主微微摇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打量了安岚眼。 比她小岁,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但面上的五官已看得出日后定会是个美人坯子;言语不,瞧着温顺,但其实是个极其刚强并且极具攻击性的女子。对自己认定的东西绝不罢休,并且分得清也做得到如何舍如何得,当真是外柔内刚,她没想到,她直希望能做到的事,会再次在别人身上看到。 第位是谁呢,崔文君大香师,她自小就仰慕的人,她的亲姑姑。 那么温柔美丽的女人,娇弱得似风吹就能倒下,却有勇气跟整个家族对抗,并且,从不回头,路抬首到巅峰,最终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 …… 丹阳郡主离开后,金雀过来了,下车就奔过来上下打量安岚眼,瞧着她面上的气色还好,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便拍着胸口道:“吓我跳,给你传话的人说得那么着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安岚笑了笑,先问句:“婆婆这几日可好?” “精神还不错。只是天冷了,也就少出门。”金雀点头,随后往附近看了看,就问。“怎么回事?这不是陈家村吗,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不会让你亲自下来收香吧,这地方不都是香院在管的吗?” 安岚往陈大伟家的方向那看了眼,然后问:“你还记得陈家村那两人吗?” 金雀愣:“哪两人?” 安岚顿了顿,才低声道:“就是以前咱们不小心撞见在林子里抱,抱在起的那两人。” “哦,那个啊……”金雀恍悟,随后悄悄点头,就有些贼兮兮地道,“记得啊。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 安岚便在她耳边将这件事大致说了遍,金雀听完后,好阵唏嘘,随后就道:“我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做?拿这事威胁那个陈香农。让他将沉香给你?” “不是……”安岚顿了顿,才摇头,“我记得源香院跟李家村和陈家村都有往来。” 王掌事倒台,她当上香使长后,曾翻过院子里的账册,有在上面看到李家村和陈家村的名字,再加上少时看到的那幕。所以她从天枢殿那出来,就马上让蓝靛去通知金雀过来。 金雀想了想,才道:“有的,不过往来得少了,如今就两种草植香是从这里收。” 安岚便道:“李小梅如今还在李家村干活儿,过几天。今年最后批香就要送到香院了。你提前几天,最好是今天,编个理由找李小梅去香院问话,陈家村这也样,找陈大伟过去。” “这个容易。我回去就命人去传话,中午就能叫他们都到香院那。”金雀点头,随后才问,“只是你找他们两个是要做什么?他们以前可是勾搭成奸,这碰面,可得有得好瞧呢!” “没错,要让他们碰上面。”安岚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陆掌事问起,你就说是我拜托的,余的,等这事落定后,无论她有没有表示,你都要解释给她听,记得别让她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她。” “我明白的。”金雀点头,随后又问,“只是你为何要让他们碰面,我说清楚些,到时我办得稳妥些。”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看李小梅能不能影响到陈大伟的决定,李小梅眼下必是不愿陈大伟搬走的。”安岚沉吟着道,“依我看,即便她无法让陈大伟改变主意,只要给她个机会,她也不会放过。” “行,我知道了!”金雀握拳,目中烈火熊熊,“绝不能叫丹阳郡主捷足先登,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办这事。” 她说着就要往回走,安岚却叫住她,走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了两句,金雀愣,随后诧异道:“为什么?她不是还没得手吗!” 安岚道:“去吧,就这么办。” 金雀还想说什么,安岚却摇了摇头,目光没有丝毫迟疑。 金雀顿了顿,终于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安岚走到另边,果真看到不远处还停着辆马车,她虽不认得那辆车的主人,但直觉,那半是丹阳郡主留下的人。 如果丹阳郡主对她“另眼相看”是真的,那么丹阳郡主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眼前的高墙和挥之不去的压力。她未曾想过,要从丹阳郡主手里夺过这个机会,她很清楚自己的短处,这件事,郡主确实是有绝对的优势,绝非她能比的。 所以,她只能从别处想法子,令自己不至于在丹阳郡主面前,失色太。 天枢殿想要什么?白广寒大香师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她需要好好理解这两件事。 …… 听完身边人打听回来的事后,丹阳郡主沉默了好会,都猜不出安岚到底想做什么,因为猜不到,所以心里有点儿不安。 转眼,就到了中午。 李小梅走到源香院门口时,赶紧又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然后再按了按自己发上的素银簪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源香院点了名,过来的路上,想了又想,都猜不出究竟是何事,也不清楚是福还是祸,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期待的,特别是想到陈大伟家子马上要飞黄腾达了,她对这份渴望就加急切了。 只是她没想到,将要抬手敲门时,后面忽然传来阵脚步声,随后个敦厚又诧异的声音传来:“小,小梅!你怎么也在这?” 李小梅听那声音,心里当即生出股火,并且是腾地下烧到最旺! 第133章 设计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小梅慢慢转过身,打量了陈大伟眼,眉毛挑,嘴角扬,嗤笑着道:“哟,这不是姐夫吗,好些天没消息了,我还当你死了呢!” 陈大伟面上露出几分不自在,往两边看了看,才上前两步低声道:“你怎么在这?” 李小梅尖着嗓子道:“怎么,这地方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我,我不是这意思,你别那么大声行不行!”陈大伟想怒不敢怒,眼神闪了闪,又道,“我问你,那件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李小梅冷笑:“如今你还好意思问起我来了。” “真的是你!”陈大伟面上露出气愤,“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 “我害你!我怎么害你了!”李小梅眉毛立了起来,“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看它还在不在!那东西要没有我,你能找得到,结果你居然想独吞,还想举家迁走,陈大伟,你还是不是人!当日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虎儿是你的儿子,你不会不管我们,那块沉香卖出银子后,半放在我那,半放在钱庄,日后寻到个合适的田庄或是铺子,就盘下,好让我和虎儿也有个依靠……” “你先别嚷嚷!”陈大伟额上冒出冷汗,急忙打断她的话,有些急切地道,“我是说过这些话,可你,你连等都不等,就将这事给捅了出去,让我里外不是人,不得不逃走避开,家里这些天也被那些人逼的团乱,我娘也被吓到了。要不是,要不是徐殿侍不计前嫌,又碰着位好心的郡主,你以为我能回得了家。都是你太着急,如今走到这地步,你。你怎么反倒怨起我来了!” “哈,我不怨你怨谁,这些年,你可曾管过我们母子。”李小梅气得满脸胀红。“你真当我是傻的,前些年管你要两银子都困难,如今得了这块异香,要真由着你交给天枢殿,那到手的银子,我还能看得着吗。东西既然是你收着,那就应当我来找买主才对,如此银钱才分得清楚。” “你,你——”陈大伟气得吐了两口气,才接着道。“前些年我家子过得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梅病了我都拿不出几个钱给她抓药,你开口就要两纹银,你,你叫我怎么拿得出来!而且在那之前。我都悄悄给了你两钱银子,每逢过年过节,我也让大梅给你准备足足的年货,再说了,你如今也有男人了,他照顾你们母子也算……” “你住口,你还要脸不要脸。你如今跟我说这个!”李小梅伸出手指指着陈大伟的鼻子,“当年要不是你,我会急急忙忙找那么个木头疙瘩嫁了。” “好了好了,这事咱先别说。”陈大伟生怕这么吵下去会没完没了,只得先放软了态度道,走过去碰了碰她的手。低声道,“你放心,只要银子到手,我绝不会亏了你,虎儿到底是我的种。我不可能不管他,你先别急……”他说到最后,还特意捏了捏她的手。 “是吗。”李小梅没有拒绝这亲昵的动作,只是看了他会,然后开口问,“给我少?” 陈大伟顿了顿才道:“就照先前说的,不过……” 李小梅目中才闪过丝喜色,却听了后面那两字后,就皱了皱眉,马上抽出自己的手,胸部却蹭在他身上:“不过什么?” 李小梅较之李大梅丰满许,特别是胸前那两团东西,鼓鼓囊囊的,即便是穿着衣服都能令男人喉咙发紧。而被她这么蹭,陈大伟只觉得心神颤,但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跟那些人搭上线的?” “这你就别管了。”李小梅打量了他眼,然后声嗤笑,扭着腰就转过身。 正好这会儿,源香院的门开了,有人从里探出头打量着他们俩。李小梅顿时收敛面上的笑容,陈大伟也赶紧垂下脸好了,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两人进去后,安岚才从旁边走出来,看着源香院,面上露出沉思。 李小梅会乖乖等着陈大伟的安排吗?陈大伟藏香的地方,李小梅知道吗? 之前,李小梅既然抱有私心将此事传出去,应当是清楚陈大伟藏香之地。只是,刚刚,李小梅是真的信了陈大伟的话吗? 安岚回到陈家村,寻了个茶棚坐下,这地方正好在陈大伟家附近。 这会儿李大梅真抱着孩子坐在门口嗮太阳,手里还拿着个篮筐,不时跟儿子说几句话,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那是个很简单很朴实的女人,看得出,她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同时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期待。片刻后,陈母出来,将在旁边的孙儿抱了回去,不会,陈大梅择好菜,也起身进了屋。 安岚收回目光,慢慢放下手里的茶盏,目中闪过几分为难。 她不愿做那个刽子手,那样的幸福,着实温暖,就似这冬日的暖阳。 真要将冷风冷雨送进去吗? 还是,再想别的法子? 那家人跟她其实没有丝毫关系,但是…… 安岚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久久沉默,随后起身。只是不等她迈开脚步,就瞧着李小梅的丈夫往这跑来。 “小梅,小梅!”那男人还不等进李大梅家,就拉开嗓子喊了起来,“小梅在不在?” “大壮?怎么了这事?”李大梅出来开门,瞧着大壮副火烧眉毛的模样,忙问,“出什么事了?” “虎儿,虎儿病了,哭着要娘,也不让我抱,我让邻家大娘帮忙看着。”大壮说着就往李大梅身边探头,“小梅在屋里吗,快叫她出来!” “小梅没在我这。”李大梅忙跨出门槛,“今儿早我在路上碰到她,她跟我说到源香院去,也不知是什么事,要不你先跟我这等等?” “等什么,孩子哭得厉害。”大壮在原地转了圈,就道,“行了,我也去源香院看看,以往可没这个事。” “那就坐来旺家的驴车过去吧。”李大梅转头瞧,正好瞧着辆驴车从跟前过去,忙喊住了,然后对大壮道,“我估摸着也没少事,不过你去了讨个安心也好。” 大壮应了声,就跳上驴车走了。 安岚有些怔然地从茶棚走出来,想叫住那辆驴车,又不知还如何开口。 那辆驴车是她之前让金雀安排的,驴车上的人会负责将人送到该送去的地方,只是,她没想到上车的会是大壮。只是,大壮上车,其实跟李大梅上车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她还没有最后做决定时,事情就已经往那个方向发展了。 第134章 事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只是大壮才刚走,陈母就出来对李大梅道:“狗儿去哪了,怎的还没回来,家里大摊子事要问他呢。” 李大梅回身扶着陈母:“早香院的人就找了他,可能是问香材的事,年年这个时候去回话的香农不少,估摸着下午才得回来。” 陈母道:“又是在那空着肚子等,他今儿出去带了吃的没?” 李大梅有些惴惴地道:“没想着今儿会过去,还去的那么早,就……” “自个男人自个不知道心疼,早起来烙个饼能费什么事!”陈母遂不满地叨咕几句,且说着就回身进了屋,“你等着。” 不会,陈母就拎出个竹篮,塞到李大梅手里:“你给他送去,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前些天又在外头受了那么苦,个人担惊受怕,好容易回来了,你也该想着给他补补。” “是。”李大梅不敢忤逆婆母的话,恭顺地接过那竹篮。 陈母便转头扬着嗓子往喊:“嗳,来旺家的,等等!等等!” 前面没走远的驴车停下,李大梅赶紧拎着那些饭食往驴车跑去。 安岚在茶棚那看着李大梅上了驴车,随后就离开那里。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在看着李大梅的同时,别的人也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看着她。 …… 陈大伟没想到源香院的人没问几句话,就将他带到香院的后林这,只是领着他过来的人还没等说何事,就被另人给急急忙忙叫走了。他不敢擅离,便就在那等着,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回来,他以为定是那人将他给忘在这了,于是便打算自己回去,却不想。这转,竟在林中迷了路! 陈大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里迷路,虽说这地方他如今少来了,但四五年前。他可是常出入这片林子,并且还在这林子里做了件很肆意的事,肆意到足够他回味好几年。 他甚至还记得,那天青草的香味和女人把持不住的娇呻,还有被阳光照得白腻腻的身躯。做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但是想起那味道,又忍不住次次找过去,直到……似乎就在这里! 不知不觉,陈大伟从找出路,变成找寻当年的糜艳记忆。 是这里! 没错。就是这块大黑石头。 陈大伟有些激动地蹲下去,靠在石头上,闭上眼,长吁了口气。 事隔数年,再次来到这个秘密的地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怀念,怀念那种香艳的刺激。跟李大梅敦厚温实比,李小梅就是个呛人的小辣椒,日子,跟大梅过很踏实,但是,平实的日子里。他不时也想换换口味,尝点儿麻辣的东西开胃。 当年这片林子,给他和李小梅提供了机会…… 陈大伟越是回味,心里越觉得燥得慌,中午的阳光从云缝里透出来,落到他身上。将他浑身上下都晒得暖洋洋的,特别是小腹那,忽然间有点儿绷。他挠了挠头,正想解腰带,只是手刚摸到腰上。就瞧着前面走来个熟悉的影子。他愣,眯了眯眼,瞧清楚那人后,赶紧起身:“你,你怎么也来这了?” 李小梅也瞧着那块黑石头了,眉毛扬了扬,有些不屑地瞟着陈大伟:“香院有活儿要派给我,当然叫我过来这边看看,倒是你,你马上就举家搬迁了,怎么也跑到这边?” 陈大伟张了张口,却不等他出声,李小梅又道:“哦,对了,香院的人怕是还不知道你的打算吧,啧啧,你这安的什么心呢,难不成还想跟我抢差事!” 陈大伟只瞧着李小梅那两片丰满的嘴唇不停地上下动着,他喉结动了动,眼睛有点儿发直,于是什么话也不说,就只听着。 李小梅对他这幅模样可点儿都不陌生,即哼了声,人却故意靠近去,低声道:“你还记得这地方吧?” 陈大伟僵硬地点了点头,李小梅接着道:“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陈大伟眼神闪了闪,然后咽了下口水。 “你说,是你对不起我,日后我若有什么事你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我去办。”李小梅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越说心里越恨,越说声音越大,“你还说,虎儿既然是你的种,那么你那儿子有什么,你就定不会短了虎儿的,是不是!” 陈大伟不得不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有些焦急地道:“你瞎嚷嚷什么,这些年,我对你和虎儿还不够好吗,能给的我都给了,为了不让你姐姐知道,我省那几个钱容易吗,我——” 李小梅奋力挣开他的手,尖着嗓子道:“你要真是对我们母子好,就把香给我!” 陈大伟道:“你就不能冷静些,给了你,我拿什么跟天枢殿交代!” “看来你真是打算个子儿都不给,哈!”李小梅目中露出嘲讽,“姓陈的,逼急了,我将所有事都抖出来,怎么说虎儿也是你的儿子,他理所应当有份!” “你,你简直顽冥不灵,我不是说过,事成后,定会分你半银子,到时——”陈大伟气得脸色阵儿红阵儿白的,只是他嘴里的话才说出半,就突然顿住了,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人也愣在那儿。 李小梅觉得奇怪,便顺着他看过去的放下转过身,瞧着来人后,也有些愣住。 李大梅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俩,脸色发白,手里的食篮落到地上。 大壮也有些发懵地看着他们,好会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刚刚说,虎儿是谁的种?” 李小梅抿着唇,不说话,眼睛却不敢对上大壮的眼神。 “你——”李大梅怔怔地看着陈大伟,“她,说的是真的?” 陈大伟这下可什么心思都没了,刚刚那股燥热,被这惊吓,就只剩下透心凉,他赶紧走过去道:“大,大梅,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小梅副豁出去的样子,盯着李大梅和陈大伟道,“虎儿就是他的儿子,当年他在这片林子里将我诱奸后就有了虎儿!” “你胡说什么!”陈大伟顿时声大喝,“那个时候分明是你引诱我,那时候你明明没在这当差,却偏要跟着我,你——” “虎儿真是他的种!”大壮双目微红,此时表情瞧着有点儿吓人,“这么说,这些年老子都是替别人养儿子!” 第135章 警告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静,长久的安静。 陈大伟侧开脸,不敢看大壮,李小梅也移开目光,盯着旁边的颗蜜香树装傻。 “说话啊!”大壮急红了脸,往前踏两步,抓住李小梅的肩膀摇着,“怎么不说,虎儿到底是谁的?” “你扯什么扯!”李小梅拍开他的手,拧着脖子指着陈大伟道,“你要是个男人,就直接找他去!” “你——”陈大伟气急地看了李小梅眼,随后赶紧看向大壮,讪讪地道,“大壮,你先冷静下,这事其实,不是……” 李大梅接着他的话问:“不是真的?” 陈大伟顿了顿,又看向李大梅,再瞄了瞄李小梅,眼神闪来闪去的:“大梅,那不是……” 李小梅斜眼看着陈大伟,鼻子里发出冷哼。 大壮是根筋,又容易冲动,被李小梅这刺激,遂声低吼,就朝陈大伟扑过去,两人很快扭打成团。李大梅吓得呆了呆,随后赶紧去拦架,但她哪里拦得住,少不得跟着块又叫又劝又喊的,李小梅则歪着旁边的棵树干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眼里却闪着算计的光。 …… 虽说源香院的后林很少有人过来,但每日都会有几个香农和婆子来回巡视,平日里这边要有什么动静,用不了会,就会有人赶来查看。但今日,似所有人都成了聋子,那又打又吼的声音怕是都传到源香院那边了,却不见个人影往这过来。 蓝靛在安岚身后,有些不解的看着安岚沉静的侧脸,她猜不透安岚此举究竟有何目的。难道陈大伟会因此,再次反悔跟徐殿侍和丹阳郡主之间的交易,然后顺了李小梅的意思?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啊! “真热闹!”蓝靛正琢磨的时候,金雀忽然从后面摸过来,看着前面。轻飘飘地道了句。 安岚这才转过脸:“掌事可有问什么?” “没事的。”金雀摇头,给她个放心的笑,“别的我也交代好了。” 安岚点头,没再说什么。 金雀虽不明白。但并没有追着要解释,只是关心的问了句:“没问题吗?” 安岚也对金雀笑了笑,然后对蓝靛道:“走吧。” 蓝靛怔:“去哪?” “回陈家村。”安岚说着,就顺着林子的小道离开那里。 林中,陈大伟等人打得火气上来了,加上又是这等事,会源香院的人出来纵容挑拨下,他们肯定会闹回家里。到时,李小梅便会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失去控制,陈大伟被如此打脸。半是要恼恨上她,李大梅也定会先将家里的银钱看得紧紧的,只要大壮再给她冷脸,她心里便会越来越慌…… 腥臭的,将要被永远掩盖的味道被她翻了出来。两个原本和睦的家庭在她的指使下,被闹得鸡犬不宁,变成村里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而年幼的孩子从此将受人指指点点。 太阳将落山了,陈大伟家还是处在乒铃乓啷中,不时伴着几个妇人嗷嗷叫的大嗓门和孩子被吓得哇哇的哭声。似乎是大壮家的几个哥哥嫂嫂都过来了,陈家门口眼下围了很人。好些手里还捧着碗饭,边往嘴里扒着米饭,边探着脑袋往里瞅,随后同旁边的人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今儿这事。 安岚依旧坐在茶棚的角落里,蓝靛陪在旁。 就在陈家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蓝靛忽然起身。随后安岚旁边坐下个人。 安岚转头看,居然是赤芍,倍觉诧异。 赤芍打量了安岚好会,才问出这么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岚怔,不解地看着赤芍。片刻后才道:“我定要解释吗?” 赤芍转头,往陈家的方向看过去:“让那两家人闹得这般厉害,与你有什么益处?” 安岚不语,赤芍顿了顿,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安岚,接着道:“或许真的对你有利,但是,何必用这么下作的法子,你在丹阳郡主面前,并非处于下风。” 安岚沉吟会,才道:“怕是,只有赤芍侍香才这么认为。” 赤芍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你这算是故意示弱还是妄自菲薄?” 安岚沉默地看着赤芍,她不明白,赤芍为什么会忽然找过来跟她说这些话。这件事,是她和丹阳郡主之间的较量,说白了,跟赤芍并没有什么关系,还是,赤芍在丹阳郡主那边?若是如此,不应该过来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若没有景公子,你以为你能踏入长香殿步?”赤芍冷嘲地看着她,“当然,这并不是否认你的能力,能被景公子看中,本就是极不容易的件事。” 安岚想了想,便问:“赤芍侍香想对我说什么?” 赤芍顿了顿,才道:“丹阳郡主所言所行,不曾给那两家人送去丁点伤害。” “所以呢?”安岚问,“我也得学着像丹阳郡主样?” 赤芍道:“你难道办不到。” 安岚有些奇怪地看了赤芍眼:“我并非郡主,亦不姓崔。” 赤芍忽的声冷笑:“何须装得这般无辜,景公子在长安城的影响力,比起崔氏,不见得会差。丹阳郡主能许下的事,你若想开口,又怎么可能办不到。丹阳郡主确实背景非凡,你如今又何尝不是。” 安岚沉默会,微微皱眉,心里是不解。 赤芍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想要表现得与众不同,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你这次面对与你没有丁点私怨的人手起刀落毫不犹豫,但愿你下次还能做得到这样。” 赤芍说完,就离开了,留下安岚有些茫然的坐在那。 直到看不见赤芍的身影后,旁的蓝靛才道:“姑娘别介意,赤芍姐姐会说这些话,是有原因的。” 安岚转过脸:“什么原因?” “其实,我也是听说的……”蓝靛想了想,才低声道:“赤芍姐姐在进入天枢殿之前,跟那个大壮,似乎是自小青梅竹马,据说两人都快要成亲了,结果赤芍姐姐却进了天枢殿。” 安岚怔:“真的?!” 蓝靛道:“我听说的而已,赤芍姐姐从来不跟别人提起以前的事,不过赤芍姐姐进天枢殿第二年,因发大水,她家人全都遇难了。” 安岚垂下眼,若真如此,倒能说得通赤芍为什么特意过来跟她说这样番话了。 只是,除去此事外,让她心惊的是,她经此才发现,无论她做什么,去了哪,都有人在盯着。 是蓝靛吗?还是还有别人? 所以,丹阳郡主那边也样? 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件事既然做了,就没有收手的道理。 那边两家人眼见要打起来了,李小梅抱着哇哇大哭的虎儿从屋里跑了出来,大壮去拦着。两人拉拉扯扯了会,最后李小梅将孩子往大壮手里塞,就自己甩手跑了,娘家和夫家里里外外十个人,没个人去拦她。 但是,却有人悄悄跟在她后面。 安岚知道事情要有结果了,起身,离开茶棚。 …… 李小梅回了自家后,进屋待了会,似乎受不了邻居的探头探脑,出来叉着腰乱喷了好会。她那张嘴极厉害,又是副豁出去的打算,加上这村头村尾的,谁家没点乱糟糟的事,于是被她连讽带嘲的通怒骂,大家伙也都讪讪地避开了。 李小梅骂累后,回屋提了个篮子就往村口的坊市走去。此时天将黑,坊市有些摊主急着收摊回家,卖不出去的菜半会便宜出售,于是很人专门拣这个点出去买东西。 ———————— 虽然这几天我请群主大人小晚帮我在书评区和书友群内说明了这几日断的原因,但估计大部分读者都没有去注意,所以我在这里解释下断的原因。18日下午三点半,17级台风“威尔逊”侵袭海南岛(此为四十年来海南遭遇的最强台风),下午四点半开始,海口断电。19号下午三点小区开始停水,接着手机信号基本消失,电话打不出去,短信只偶尔能发,**也很难上去。直到20号晚上八点,我这里才通电通水,但是宽带上不去。21号上午(也就是今天),宽带终于通了,但是偶尔还会掉线。 第136章 内奸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小梅走到个卖大白菜的摊位前,有些挑剔地翻了翻篮子里的那几颗剩下的大白菜,卖菜的是个胖胖的大婶,似乎有些不满意李小梅这副样子,便拿手敲了敲自己的竹筐:“我说大妹子,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李小梅立马道,“不过,就这些?” 胖大嫂道:“就这些,了没有。” 李小梅问:“少钱?” 胖大嫂伸出三个手指,李小梅迟疑了下,就将自己竹篮里的碎花棉布翻开,露出里头两个红薯:“行,大嫂子,我拿这个跟你换。” 在坊市,以物易物也是常有的事,但是用红薯换白菜,却不是常有的。不过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此时又是坊市将要关门的时候了,冷清了许,所以倒也没什么人往她们那注意。 胖大嫂扬了扬眉,接着就微微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 李小梅心里喜,忙将自己篮子里的红薯拿出来放在对方竹筐里,然后将那三颗大白菜放在自己篮子里。 李小梅要起身离开前,胖大婶忽然道了句,颇有种请对方照顾自己买卖的意思:“明儿我还在这摆摊。” “嗳,知道了。”李小梅笑着应了声,然后就转身直接出了坊市。 只是这次,安岚却没有跟着李小梅离开,而是盯着那胖大嫂,不会,胖大婶也收拾摊子回家去了。 安岚依旧不见动身,副发呆的样子,蓝靛甚是不解,便提醒了句:“姑娘?走吗?” 安岚似这才回过神,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再半个时辰,天就该黑了,坊市也快要关门了,她于是起身:“嗯。回去吧。”随后又道,“辛苦蓝靛姐姐陪了我天。” “应当的,都是我分内事。”蓝靛笑着道了句,然后问:“姑娘是回香殿。还是……” 安岚不解道:“我可以在外面过夜?” 蓝靛道:“依姑娘的身份,只要说清缘由,两夜是可以的,但时间长的话,就得提前跟大香师说才行。” 安岚诧异,她在天枢殿的权限比她想象中要大得。 沉吟片刻,她才道:“回香殿。” 蓝靛点头应下,去找直跟着她们的马车,两人上了马车后,蓝靛看了看安岚:“姑娘是不是还在意赤芍姐姐刚刚说的那些话?” 安岚微垂着脸坐在那。昏暗的光线模糊了她面上的轮廓,所以那刻她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在反省。 安岚微微抬眼,探究地打量了蓝靛眼,才道:“你也认同赤芍侍香的话?” 蓝靛笑了笑:“不敢。我只是有些不解,猜不透姑娘忙了这整日,究竟何目的,姑娘似乎并没有去关心那块沉香。” 蓝靛既然是景公子安排过来的人,自然就是景公子的耳目,蓝靛的疑问,或许也就是景公子的疑问。 安岚沉默片刻才道:“人情是越用越少的。这次用了,下次还能再开口吗?若仅仅如此,景公子又何必让我入殿。” 蓝靛怔,心里有些诧异,遂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少女好会。如此年纪,心思竟就这般深沉。人情世故竟能想到这份上,丝毫没有豆蔻年华的少女该有的天真和单纯。 会后,蓝靛才笑了笑,再次问:“那姑娘今日出来……难不成姑娘真是将希望压在李小梅身上?李小梅真会将沉香从陈大伟手里夺过来?”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能力让她跟我做交易。”安岚微微叹。“不过,李小梅即便有这个心思,半也是难以达到目的。” “哦?” “丹阳郡主定会让人看着陈大伟,陈大伟身边有什么动作,肯定瞒不过那些人,李小梅哪里有机会。” “那姑娘今日这是……” “回去后,半就能知道了。” 蓝靛还是有些不解,但将前后的事仔细想了想,心里猛地惊,随即有些怀疑地看着安岚。安岚却又垂下脸,还是那副沉默的模样,沉默中带着几分忐忑和不安。 回了天枢殿后,天已暗,但丹阳郡主还未回来,想必是留在那边盯着陈大伟了。 陈家村那样的环境……安岚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想象不出,似丹阳郡主那样的千金之躯,能在那个地方留宿。她心里叹,真的,很努力很认真呢。 用完晚饭后,源香院的信送了过来,因安岚早就拜托蓝靛留意,所以那封信送过来后,第时间就送到她手中。 看完那封信,安岚即抬起脸问:“这里有个叫小可的人吗?” “小可?”蓝靛怔,“赤芍姐姐身边的侍女,就有个叫小可的。” 这下轮到安岚意外了,她捏紧那封信:“这个时候她在哪?在赤芍侍香那吗?” 蓝靛往外看了看才道:“这会儿是饭点,各个院子都命人去传饭,小可有可能会在厨房那。” “伴月居这边的厨房?”安岚问了句,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就请蓝靛给她带路。天枢殿占地之广,难以想象,她住在这边已有段时间了,所走过的地方,连十之二都没有。 小可确实在厨房,但是,她们走到厨房这,还看到了个眼熟的人,就是之前在坊市那卖大白菜的胖大嫂。只是这次,她是扮成送瓜果蔬菜的商人婆子,小可正问她如今都有什么新鲜的水果能送过来。 蓝靛看到这幕后,终于确定安岚的目的,这丫头,开始就没有打那块香的主意,而是另辟蹊跷,打算揪出内奸,是为了避开丹阳郡主的锋芒吗?但是,这下,却扯到了赤芍!蓝靛有些震惊,此事非同般,赤芍是广寒先生的侍香人,是天枢殿内,说话分量最重的人之,若赤芍有异心,那简直…… 安岚拿了叠水晶蒸饺,就示意蓝靛离开,已经抓到把柄了,又有源香院帮忙查到那那些事,基本可以确定小可有异心,至于是受何人指使,就不是她能查出来的事了,后面的事,自然有天枢殿的能人去操心。 但是,赤芍,刚刚特意过去跟她说那番话,是仅仅为了大壮,还是跟此事有关呢? 只是她们离开的时候,正跟小可说话的胖大嫂无意中抬眼往她们这看了眼,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就低声问:“那是谁?” 小可转头看了眼:“哦,是新的侍香人,刚进来,还什么都不懂。” 胖大嫂点点头,忍不住追着安岚的背影看了好会,然后道:“怎么觉得,看着有些眼熟?” “没准你还真见过,她是下面的香院上来的,以前是个香奴。”小可随意说了句,然后接着道,“行了,你快走吧,别引人注意了。” 胖大嫂往自个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转身,只是刚走两步,忽然顿住,猛地转过脸,脸色已经变了。 小可本是要回去了,却忽然看到胖大嫂这幅样子,不由怔,随后赶紧往两边看了看,然后给胖大嫂打了个眼色,胖大嫂便出去推着自己的车。会后,小可也出去了,并不远不近地跟在胖大嫂身后。 安岚不敢耽搁,将手里的证据整理了通后,就要送道白广寒那,却不想,白广寒此时竟没在天枢殿内。 蓝靛道:“先生不在时,殿中的事,般都是报到赤芍姐姐那边,让赤芍姐姐酌情处理,若是殿外的事,则是报到殿侍长那。” 安岚怔,将此事说到赤芍那? 小可就是赤芍身边的人,眼下却要将这事交给赤芍处理! 第137章 拜访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婆婆,药煎好了。”金雀端着煎好的药推门进来,小心放在桌上后,就走过去扶起安婆婆,边给她揉腿,边道,“天越来越冷了,大夫说以后每天都用热热的药汤烫下脚,感觉会好很。” 安婆婆坐起身后就问:“今儿出什么事了,大早的你就急急忙忙跑出去。” “是安岚找我。”金雀说着就将那碗药端过来,仔细吹了吹后,接着道,“听说陈家村那有人发现了物化沉香,天枢殿的人本是都谈好了,谁知中途又出了变故,所以如今就看是丹阳郡主还是安岚能将这事顺利办好呢。” 安婆婆接过那碗药,让金雀继续说,金雀便将自己知道的都道了出来。 安婆婆喝完药后,接过金雀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温水,然后身子往后靠,闭上眼睛。 金雀将空了的药碗接过来,放到桌子上后,回头看,安婆婆还在闭目养神。她有些纳闷,就坐过去,迟疑着开口:“婆婆,你怎么了?” 安婆婆慢慢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岚丫头心里能明白。” 金雀不解:“明白什么?” “没什么。”安婆婆摇了摇头,然后问了句,“倒是你,前儿个你不是说,你如今负责外出送香,叶家那位什么姑娘,跟你还说得来话儿。” 金雀偏了偏脑袋,有些疑惑地看了安婆婆眼,迟疑了下,还是顺着安婆婆的话回道:“是叶三姑娘,叫婉儿,是个性子直率的人,也就是因为她我才得了这份差事。” 去外头送香对香使来说是份美差,因为,能让香院的香使直接送香过去的人家。半非富即贵,并且明白行情,又懂得装点门面,因此出手大方。所以香使们每次出去。半都能得份额外的赏钱,所以这等事自然是人人抢着领。 安婆婆面上露出几分欣慰:“可是城北桂花巷口那户姓叶的人家。” “正是。”金雀点头,又有些诧异,“婆婆居然也知道。” 安婆婆点点头道:“那桂花巷的叶家本就是个大户人家,当年那位叶老爷还娶了位崔家的姑娘,使得门第又抬高了些,名声自然大。” “崔家的姑娘?婆婆说的是叶三姑娘的生母吧。”金雀边给安婆婆揉腿,边道,“不过叶老爷的原配夫人已经过世了,如今的夫人可不是姓崔。” 安婆婆怔:“过世了?!” 金雀道:“是啊。上次我去送香时,无意中碰到叶三姑娘顶撞叶夫人,叶夫人却没说什么,后来听叶家的下人说,如今这位夫人是继室。并不是叶三姑娘的生母,叶老爷的原配夫人早在十五年就已经过世了。” 安婆婆沉默许久,然后问:“那如今的叶夫人姓什么?” “好像是姓王。”金雀说着就看了安婆婆眼,“婆婆怎么忽然关心这个?难道认识叶老爷的原配夫人?” 安婆婆摇头:“不认识,只是以前见过叶家娶亲的场面,没想到,那样的佳人竟已经过世了。看来真是红颜薄命。” 金雀跟着点头,只是片刻后,她忽的愣,就张口道:“哎呀,婆婆说的那个崔氏,是不是清河的崔氏?” 安婆婆点头:“自然是清河崔氏。不然如何能抬高叶家的门槛。” 金雀停下手上的动作,诧异道:“那叶三姑娘跟丹阳郡主岂不是表姐妹?” 安婆婆想了想才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关系已经远了,应当是已经出了五服的关系了。” 金雀不由撇了撇嘴,悄悄嘀咕句:“又是丹阳郡主。” 安婆婆轻轻拍着金雀的手道:“出身是上天给的。怨不得谁。” 金雀忙道:“我没有怨啦,我只是……” 安婆婆面上露出慈爱的笑:“婆婆明白,不过,你顾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岚丫头的事,她自己会做打算的。” …… 丹阳郡主听说安岚在坊市那转了圈后就回了天枢殿,遂有些不解,沉思许久后,不由起身。难道,今晚天枢殿那会有什么事?想到这,她便看了看桌上点着的烛台,此时外头的天已黑,长香殿的门也都关了。 安岚,会怎么做呢? 丹阳郡主慢慢坐下,沉思许久,下意识地团着手绢的动作微顿,难道…… 却此时她身边的侍女忽然走进来道:“郡主,那个陈大伟果真又出去见李小梅了。” 丹阳回过神,便问:“可让人看着?” “有,直派人远远看着。”秀兰点头,随后又低声问,“那个李小梅怕是真如郡主所料要坏事,是不是叫人将他们捆起来?” 丹阳郡主摇头,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李小梅若是坏事就动手,若没有,就无需管他们。” “是。”秀兰应了声,心里却替丹阳郡主委屈,就为那么个侍香人的位置,郡主宿在这等地方不算,竟还要面对那些个腌臜的事,就连她都觉得臊得慌。以前在清河,何尝遇到过这样的事,谁敢将这等事污了郡主的眼。 …… 此时,天枢殿内,安岚沉默了好会,就抬步往外走。 蓝靛忙跟上:“姑娘这是要去哪?” 安岚边走边道:“去赤芍侍香那,她可是住在星月居?“ “啊!”蓝靛诧异地看着安岚,“姑娘,这是打算将这些都交给赤芍姐姐?” “嗯,既然广寒先生不在,这又是殿内之事,自然该交给她。”安岚点头,出了伴月居后,往旁看了看,就问,“是往那边走吗?” 蓝靛点头,随后忙低声道:“姑娘可得想好了,这个交过去,万……” 既然已经证明小可有异心,那么赤芍自然也有嫌疑,万……这东西这会儿交到赤芍手里,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安岚刚刚进来不了解,她却知道,赤芍在天枢殿有很大的权力,特别是广寒先生眼下不在,赤芍若真有心,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将这件事完美解决。 “姑娘,须得慎重。”蓝靛不得不提醒安岚,“赤芍姐姐很得广寒先生信任,殿内许事都是直接交由赤芍姐姐打理,所以,很人都听赤芍姐姐的。” “你放心,我不是冲动的决定。”安岚边走,边解释,“就是因为赤芍侍香的地位不般,所以她即便真有什么心思,也不会轻易做什么。并且,为了显公正,她半会严查此事,再说,这件事你已经知道,她就不会轻举妄动。” 蓝靛微怔,随后轻轻摇头,叹道:“姑娘想得可真深。” “不得不如此。”安岚道出这句后,正好走到星月居门口。 她定,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个小侍女,跟小可般儿大,叫小燕,圆圆的脸蛋,生得团和气,瞧着安岚后也没有给她脸色,转身就往里通报去,片刻后即跑出来道:“赤芍侍香请两位进去。” 安岚却回身道:“麻烦蓝靛姐姐在这等我,我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 蓝靛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就点头应下。 安岚进去了,小燕边领着她往里走边不解地回头看在外头的蓝靛。 这会儿赤芍正准备去沐浴,听到是安岚过来,本是不想见她的,只是听说蓝靛也陪在旁,所以她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只是当看到就安岚个人进来后,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安岚进来行礼后,问了句:“广寒先生不在,殿中之事,是否是交由赤芍侍香处理?” “没错,你有何事?”赤芍再次意外,本以为安岚是为陈家村那件事来的,但听这语气,似乎又跟那毫无关系。 安岚将刚刚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送到赤芍跟前:“如此,就麻烦您了。” 第138章 追查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今夜的天枢殿如往常般安静,只是山风比往日大了许,不仅将各处的锦帘吹得晃来晃去,也将廊下的琉璃风灯吹得明灭不定。另外六殿亦频频有侍香人出来室处检查风灯,今夜的长香殿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天还未暗,百里翎就拎着几坛子酒去净尘那里,强拉着净尘块坐在露台上,迎着山风看着明月对着天枢殿的方向畅饮。 玉衡殿内,崔文君让侍女为自己修好指甲后,如往常般走出殿外赏月,随后目光也落到天枢殿的方向。片刻后,她微微皱眉,正好言嬷嬷拿了件妃色的斗篷给她披上,她身子动不动,只微微启唇:“那丫头面上看着无辜,实则满腹算计,让我想到个人,如今甚至觉得她看着越来越眼熟。” 玉衡殿的琉璃风灯晃得厉害,明暗不定的火光将崔文君面上的表情衬得愈加复杂,这句话,她在心里存了许天了。 言嬷嬷微微叹了口气,给崔文君系好斗篷后,又替她轻轻弹了弹斗篷,才道:“若先生心里真的有所察,也不定就跟那人有关系,也没准……也没准是跟先生您有关。” 崔文君面上表情不变,但唇却微微发抖,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言嬷嬷这句话,也同样存在她心里好些天了,两个答案在她心里激烈地碰撞,令她寝食难安。 那丫头,究竟是谁! 崔氏女有异于常人的直觉,但是这样的直觉却只是个模糊的提示,无法给予准确的答案。有时候,她甚至厌恶这样的感知,因为性格稍软弱者,很容易会依赖上这样的感知,进而愈加分不清敌我,由此在自我的矛盾中越陷越深。最后成为面对任何事都举棋不定的废物。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在意这等感知了,但是,这件事太重要,已经折磨她十年了。她不可能做到视而不见。 “之前,那些人没有查到,是没有丁点头绪,如今先生既已有所感,那么顺着这根藤查下去,定能查探个究竟。”言嬷嬷说到这,就看了崔文君眼,“要老身去准备吗?” 崔文君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却不是授意。而是问了句话:“你说,她会是谁?” 这个问题言嬷嬷没法回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但是面对那个二选的答案,她亦不敢轻易去触碰。只是崔文君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她自然不能装聋作哑。于是,言嬷嬷沉吟了好会,才回道:“也或许,谁也不是,眼下不是还未确定吗。” 崔文君目光凝,这个答案她没有想过,即便她从不依赖自己那份鸡肋样的感知。却又很清楚,她的感知不会出错。 但是,如此重要的事,到底还是要查个明白才能真正下定论。 良久,崔文君才开口:“你亲自去查。” 言嬷嬷即应下:“是。” 崔文君这才从天枢殿那收回目光,往璇玑殿的方向看过去。今夜未闻琵琶声,不知柳璇玑是已经睡下了,还是样心烦意乱。 她和柳璇玑曾是朋友,极亲密的朋友,但是因为当年之事。令两人出现了隔阂,至今未消。 此时的柳璇玑,并未出去殿外,但寝殿的殿门却大开,她躺下的那张美人靠则正好对着大门,故她只稍抬眼,就能看出去。那把铁琵琶搁在她跟前,她抬手撩了撩头发,然后将手放在琵琶上,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拨,弹出几个跳跃的音。所有人都在关注天枢殿,她也不例外,但是,除了天枢殿外,她还留意玉衡殿的动静。 那日崔文君忽然叫安岚过去问话,她就留意上了,她知道崔文君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在意个孩子,特别是已经入了白广寒麾下的孩子。这些年,崔文君每带回个孩子,只要年岁相当,她就都会去查那些孩子原来的身世背景。这等既然麻烦又费力的事,是她最为厌烦的,若非为了当年个承诺,她怎么可能会如此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个叫安岚的,她也查过了,却没查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虽有几分诧异,但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似安岚那样,七岁之前被人牙子卖来卖去的孩子很,由此记忆混乱的孩子也不少,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是,崔文君明显没有死心,这几日崔文君在做什么,她也知道和七七八八,因此,她如今就等着崔文君的下步动作。 开阳殿内,谢云正考察谢蓝河有对于所谓的香,了解有少,只是前几日谢云都是让谢蓝河去厢房那边,因为那边暖和,房间内还摆着几盆开的正艳的芙蓉花,花香被屋里的热气烘,满屋弥漫。但今日,殿外甚至都起风,厅内较之厢房那边,明显冷恩,可谢云却带着谢蓝河过来这边坐下。 摇光殿内,方文建则脸严肃地给方玉辉说着长香殿内各个殿的情况,说到半时,还将方玉辉领出殿外,抬手指着个又个的方向问方玉辉可有记下。 …… 而此时,天枢殿内。 赤芍接过安岚递过来的东西看了通后,面上神色微变,随后道了声:“荒唐!” 只是这个“荒唐”究竟是指安岚揭出的这件事,还是指安岚的这个行为,或者两者都有。 安岚看着赤芍道:“我亦觉得此事荒唐,所以才拿来让赤芍侍香对此事做定夺。” “我不能听你的面之词。”片刻后,赤芍才抬起眼看着安岚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若你所言确有其事,我自当不会姑息了事。” 安岚没有任何异议:“是。” 赤芍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眼,然后摆手:“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是。”安岚依旧没有任何异议,应声行了后,转身就走,只是走了几步后,她忽然回头问了句:“不知赤芍侍香何时能给个准确的答复?” 赤芍寒着脸道:“广寒先生回来之前,我定会查个清楚,至于最后怎么处理,则是由广寒先生来做决定的。 安岚点头,这才出去了,正好这会儿小燕捧着刚刚泡好的茶进来。 赤芍即问:“小可呢?” 第139章 反击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小可去厨房那了。”小燕道出这句话后,遂觉得小可过去的时间似乎有点长,往日这个时候星月居已经摆好饭了,便又道,“奴婢去看看。” 赤芍没有反对,小燕放下手里的茶盏,就退了出去。 安岚也沉默地退了出去,却没有离开,而是守在星月居门口。 “姑娘,你真的将那些证据都交给赤芍侍香了?”蓝靛见她出来,问了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道,“那都是原件,您就不担心……万被销毁了?” 源香院常年跟香农打交道,底层的关系很深,所以在打探消息上套属于自己的法子。但在这件事上,源香院能查到的东西终究有限,安岚拿到的那点儿证据,仅仅能证明小可暗中跟外人往来,擅自传递天枢殿的消息。至于小可的主使者是谁,那些消息又是传到谁手里,小可如何拿到天枢殿的消息等,都查不到。 不过,这对于天枢殿来说,算是意外收获了,若不是因为李小梅,若不是安岚当即就盯上李小梅,没有错过时机,小可也不可能会暴露。 听得蓝靛这么问,安岚只是微微摇头,面上并未有担忧之色。 不是不担心赤芍会不会毁掉证据,而是,无论赤芍是否毁掉证据,她都不会担心。小可在天枢殿内只是个不甚起眼的侍女,如今得知其有异心就已足够,要如何处置,全凭天枢殿的意思。或是赤芍,或是殿侍长,也或是广寒先生,甚至别的谁,很可能只需句话,就能决定小可的命运。 那些证据重要吗?寻到她手里的时候很重要,因为那代表的是她的能力;交出去时也很重要。因为那是她要传达的讯息;但交出去之后,就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而所谓的证据,很时候所起到的作用是。在有第三方主持的情况下,矛盾双方处在同等阶级,或是某方处于劣势时,证据就成了决定成败的力量。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证据的留存还是销毁,对安岚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蓝靛是景炎的人,就等同于广寒先生的人,这整天。安岚做过什么蓝靛都清楚,那么,只要广寒先生想知道,自然不会错漏丝毫。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对这份证据,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对赤芍来说,都是意义重大。 故而,刚刚安岚从赤芍那里离开,没有任何负担。 赤芍反感她,今日甚至没有避开蓝靛。直接表达出对她的不满。事后她略思索,即明白赤芍当时之所以当着蓝靛的面对她说那番话,目的就是要通过蓝靛的口,转达给景公子或是广寒先生,她只是个满腹算计,为了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比起丹阳郡主的光明磊落,她的表现未免太下作。 她在天枢殿还未立稳脚,就得赤芍如此不满,这令她极为不安。 赤芍在天枢殿有很大的权利,她几乎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她会得到赤芍给予的很“照顾”,而她,绝不能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因此,自得知那个出卖消息的人是赤芍身边的侍女后,她在这件事上就有了新的主意。揪出小可,无论赤芍是否参与其中,赤芍都将处在个既尴尬又危险的境地,而这切,都是拜她所赐。若赤芍想证明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就定会公开此事并秉公处理,而此事只要公开,大家就都会知道,是谁揭发这件事。所以,日后只要赤芍针对她,都可以让人理解成蓄意报复。 赤芍若能渡过此关,并且不想继续声名受损,即便心有怒气,也不会着急下手,如此,她便给自己争取了时间。 片刻后,安岚忽然问:“蓝靛姐姐可知道,小可在赤芍侍香服侍长时间了?” “似乎有四年了,说起来,她们俩的情分不浅。”蓝靛想了想,接着道,“我记得有年赤芍病了,躺在床上个月,当时大家都以为赤芍要失势了,连她身边那几个侍女都想着另寻出路,就小可个人夜夜守着,日日不断地给她煎药,替她忙前忙后的,直到她病愈,所以自那后,小可便成了赤芍的心腹。” 安岚微微点头,那两人的关系愈加密切,这件事对她姬愈加有利。 蓝靛看了安岚眼,迟疑了会,又道:“安岚姑娘,你难道就点都不担心?” 安岚转过脸:“担心什么?” “赤芍手里的权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大。”蓝靛忽然笑了笑,面上露出看戏般的神色,“你这样做,可是将她得罪狠了,就点都不担心她会对付你。” 安岚低下头垂下眼,因她比蓝靛略矮的关系,所以从蓝靛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这个动作显得尤为紧张不安。 安岚垂下脸后,沉默了会才道:“没办法,只能如此。” 蓝靛打量了她会,忽然试探地道:“你是故意的吧。” 安岚微顿,有些不解地看了蓝靛眼。 “那封信送到你手里时还未拆封,我也不是非看不可,所以小可的事情,你是有机会瞒着我直接透露给赤芍。”蓝靛边说,边盯着安岚的眼睛,“这是你难得碰到的,可以让赤芍改变对你的看法的机会,当然,也有可能让她加忌惮你。但终究,你示好在先,为她着想在先,而你又是广寒先生指定的人,她即便不会表示善意,少也会收回成见。但是,你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直接将她送到两难的境地。” 安岚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蓝靛有些明白景公子为何会看中这小丫头了,不声不响,表面上瞧着既无辜又温顺,实际上心思细密,最重要的是,她虽有畏惧心但并未因此而退缩,反而加具有攻击性。 即便日后不能成为广寒先生的继承人,天枢殿,也需要这样的人。 相对来说,丹阳郡主的确大气端庄,心地纯正。 刻钟后,小燕才同小可块匆匆忙忙往星月居这边赶,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拎着食盒的婆子。 小燕边走,边道:“我还当你直在厨房呢,哪知去了连个人影都没瞧着,连给厨娘交代的话都没传到,你这是去哪了?幸好我去看了,不然这顿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小可满脸愧疚:“对不住了,我忽然肚子疼,就……” “那你不知道找个人打个招呼。” “当时太急,也没看到旁的人。” 小燕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虽嘴里有些抱怨,面上却没少担忧。赤芍侍香不是个苛刻的人,待小可又比别的人亲厚,所以虽然晚了这些时候,但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小可亦不知道赤芍侍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虽刚刚胖嫂子走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但怎么都没想到…… 安岚和蓝靛看着小燕和小可进去没会,小燕就脸茫然地出来了,随后星月居里的另外几个下人也都退了出来,接着院门关上。 “她这是要做什么?”蓝靛有些不解,“不像她的作风,这么做,她自己的嫌疑可是会大。” 安岚却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星月居的院门。 天枢殿很大,大到她们都在附近了这么长时间了,除去星月居的人外,竟没有个人从这附近经过。这里很美,即便天已黑,但每隔段距离,就设有盏别致的风灯。所以即便是夜里,天枢殿的景物,看起来也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只是,或许是冬天的关系,这些景物美则美矣,但看起来总带着几分冰冷的寂寞。 半个时辰后,星月居院门再次打开。 片刻后,赤芍的话传了出来,小可因勾结外人,做出损害天枢院之事,被押送刑院。 不出片刻,星月居就聚了十人,刹时间,星月居门口灯火辉煌,映照出张张神色不的面容。 蓝靛叹道:“真狠啊,竟直接送到刑院去了,还是这样个罪名。” 小可出来了,是被捆着推出来的,即便周围围着五六盏明晃晃的灯笼,却还是没能将她雪白的脸添上分血色。 刑院里的人,似乎没有作息时间,只要有事,随时都有人候命。 小可被捆出来没会,就被刑院的人也过来了。 赤芍冷着脸跟刑院的人交待几句后,就将小可交给他们,这个过程,小可没有说句话,赤芍也没有再往小可那看眼。而闻讯过来查看的那些人,也都沉默地看着,没有人嘴,也没有人阻拦。 刑院的人将小可带离后,赤芍才转头往安岚这看了眼,此时,她那边灯火明亮。灯下看美人,总会比平日几分娇媚,但此时的赤芍,却比平日添了几分凌厉之色。 “我还是第次看到赤芍这样的表情。”蓝靛收回目光,看向安岚,“她将小可交给刑院,等于是请刑院证明她的清白,仅这份态度,就不会有人怀疑她有异心。” “是吗……”安岚忽然转头,往小可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但是,若小可在刑院出了意外,又该如何?” 第140章 丧命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蓝靛明白安岚的意思,顿了顿,便道:“听说,好些被送到刑院的人,都曾想死了之,但从未有人成功过。” 这句话里,不知掩藏了少令人不敢去探知的东西。 夜风渐寒,安岚不由打了个寒战。 只是片刻后,安岚又问:“刑院,是归于哪个殿?” 蓝靛有些意外地看了安岚眼,安岚迟疑了下才又道:“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 “也不是。”蓝靛摇了摇头,“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自有长香殿起,刑院就直归于天枢殿,并且刑院院侍是由天枢殿大香师直接任命。” 所以,即便七殿的排名不分前后,七位大香师的地位也都没有高下之分,但天枢殿直以来,都是大家心里公认的七殿之首,故而白广寒的举动,都引无数人关注。 由此,安岚和丹阳郡主会被那么双眼睛明着暗着地盯着,便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赤芍将小可交给刑院,等同于在白广寒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个决定,确实做得够狠心。曾有过那样的情分在,但为避嫌,她当即就将小可送到那个连死都不能自主的地方。只是这样的狠心,却能衬出她的忠心,白广寒和天枢殿,直以来,都排在她心里首位,这么年,她次又次用实际来证明这点。 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得白广寒的看重,即便没有被白广寒选为继承人,却依旧能在天枢殿拥有极大的权力。 众人散去时,赤芍也回了星月居,只是她走进去的时候,再次转头往安岚这看了眼。 那眼神,带着几分忌惮和冷嘲。 她知道安岚想拿这件事来制约她,但是。小丫头未免太天真,她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她只在乎广寒先生对自己的看法。 蓝靛也转头看了安岚眼,安岚此时却垂下眼。不知是特意避开赤芍的眼神,还是在思忖着什么。直到赤芍进了星月居,关上院门后,蓝靛才开口:“姑娘,该回去了。” 安岚微微点头,转身就往伴月居的方向走。 蓝靛跟在她身边,如今她是安岚的侍女,以后也样住在伴月居。 “姑娘真的,点都不担心吗?”蓝靛再次问出这样的话,虽之前她就了解了些。但这日的相处下来,她却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了解”完全就是个错误。这姑娘,很时候沉默得没有存在感,但每次做的事情。又都很让人感到意外。 安岚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回到伴月居的时候,脚步微顿,往丹阳郡主住的地方看了几眼。她还得半年才满十五岁,若照婆婆的说法,她还是半个孩子,这样的年纪。面对这样的事情,担心,才是正常的吧。 稍停片刻,安岚就重新抬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是个正常人,面对这样的对上。面对那样的事情,当然会担心,甚至会觉得不公平……但是,她时刻都在告诫自己,不能被这些负面的情绪影响到。不能在面上流露出丝毫焦虑和不安,绝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今晚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进了房间后,安岚忽然道了句,并且语气及为肯定。 蓝靛怔,不解道:“姑娘是指赤芍侍香,还是指小可?” 安岚沉默了好会才道:“小可。” 蓝靛是不解:“为什么?” 安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句:“你跟刑院的人熟吗?” 蓝靛摇头,苦笑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侍女,除非姑娘日后能得重用,不然我直都只是普通的侍女。” 安岚微讶,蓝靛微微欠身,解释道:“景公子既然将我送到姑娘身边,就不可能再收回去了,所以还请姑娘相信我。” 安岚忙回礼:“蓝靛姐姐客气了,我如今什么都不懂,很事还需要蓝靛姐姐提点,希望蓝靛姐姐莫要藏私。” 蓝靛笑了笑:“姑娘刚刚问起刑院?” “嗯……”安岚微点头,“只是担心小可会出现意外。” 或许是出于对白广寒的崇拜,蓝靛对刑院有无比的信心,遂摇头:“姑娘虑了,除非刑院的人不想她活下去,否则不会出现意外。” 安岚心头却猛地惊,她担心的正是监守自盗,不过,若真出了这等事,与她倒是有益,到时,该头疼的是赤芍。 会这样吗? 此夜,数人难以入眠。 丹阳郡主在简陋得有些异味的房间里辗转反侧,时想着陈大伟的香,时又想着安岚回天枢殿后会做些什么。想了许久,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突然被外头的吵杂声给惊醒,猛地起来,也不知是几天了,秀兰睡得正香。 她将秀兰唤起来后,让秀兰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秀兰揉着眼睛出去了,约刻钟后,带着脸的诧异回来,急急忙忙走到丹阳郡主床边道:“郡主,那李小梅,死了!” “什么?”丹阳郡主直接坐起来,“怎么死的?” “跳河,就前面那条小河。”秀兰搓着自个的两条胳膊,“尸体都捞起来了,奴婢没敢去看,但好几个人看了回来,说就是李小梅!” “怎么会这样!”丹阳郡主表情有些发怔,会后,忙又问,“陈大伟呢?” “他没事,奴婢刚刚出去时,还远远瞧着他呢!”秀兰说到这,实在忍不住了,又低声道,“好人都说李小梅是殉情,但我瞧着那女人,性子那么拧,怎么也不像是会做这等事的人。” 此时,天已经将亮,正处于黎明前作为浓暗的时候,天边可拿不到丝毫亮光。 丹阳郡主问了时间后,干脆下床来,然后推开窗户,看着长香殿的方向沉思。 几乎是与此同时,已经睡过去的安岚似乎是在梦中被惊了下,随即就醒了过来,她只是醒过来后,她却没有往外唤人,只是躺在床上,盯着那帐幔发呆。 然而,她发呆的时间也没久,就听到蓝靛在外面叫她:“姑娘?” “进来吧。”安岚坐起身,知道半是出什么事情了。 蓝靛拎着盏琉璃灯走进来,又将屋里的灯烛都点亮后,才走到安岚身边,瞧着她好会才道:“小可死了,据说是服毒自杀。” 第141章 小结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看了蓝靛会,片刻后,微微点头:“赤芍侍香那边如何了?” “也才得了消息,应当是在震惊中,没什么动静。”蓝靛边说,边打量着安岚,“姑娘,为何点不惊讶。” “所以……”安岚默了默,然后看着蓝靛道,“这是第次有人在刑院内成功自尽?” 烛火将蓝靛的表情映照得很是清晰,她刚刚进来时的惊诧此时还未褪去,她不知道早以前刑院有没有出过这等事,不过在她所了解的那几十年当中,刑院还从未出过这等事。 因而,也可以说,安岚说中了,这是蓝靛所知道的第次。 蓝靛没有点头,而是开口问:“姑娘,之前就料到?” “我只是猜测。”安岚淡淡道了句,然后又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再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见安岚似要下床,蓝靛便走过去,将床头的灯调亮些,“姑娘是要去哪?” “口有些干……”安岚掀开被子后,正要穿鞋袜,蓝靛忙按住她:“姑娘不用起来了,我这就给姑娘倒茶。” 倒过来的茶还是热的,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比源香院的茶不知要好上少。 这里是长香殿啊,即便是皇亲国戚来了也不自觉要矮三分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景物都是天下少有的。自而有光就会有银,光越强,影子就越黑。 “小可的死,会查下去吗?”喝了半盏茶,将茶杯递给蓝靛后,安岚才问,“她哪来的毒?” “自然是要查的,这等下脸面的事,刑院不可能善罢甘休。总得将主使此事的人揪出来才行。”蓝靛接过茶杯,点点头后,又道,“撬开小可的嘴巴后才知道。原来她嘴里直含着枚药丸,剧毒。” 安岚又道:“此事,对赤芍侍香很不利吧。” 蓝靛微微点头:“确实,不过还是要看官府怎么擦了,之前赤芍侍香若不是将小可叫回来后,又留小可在屋里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并且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赤芍才找到洗清嫌疑的法子,却不想,晚都还没过去,自己的嫌疑反而大了。 “广寒先生还未回来?!”赤芍已经是第三次让身边的侍女出去看了。三次都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遂起身往外走去,只是才走到院门着,就听到拍门声。 刑院办事从不会拖延,赤芍打开门后。冷着脸看着从刑院过来的那两人,不等他们开口就道:“不用说了,我知道规矩,这就随你们走趟。” 赤芍出了星月居,就直接往刑院去了,蓝靛走大星月居门口前,正好看到这幕。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离开之前,赤芍也看到蓝靛了,面上的表情又冷了三分,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瞥了蓝靛眼。 “除非之前小可吐出什么话,不然天亮之前。赤芍应该就能回来了。”回去后,蓝靛对安岚道了这么句。 安岚点头,她不怎么关心这个,她只需清楚,赤芍依旧带着嫌疑就可以了。 这步棋。似乎是老天送给她的般,走得没有丝毫偏差。 与此同时,陈家村这边也乱了套。 没有人想到,李小梅竟会丢下孩子自己投了河。 丹阳郡主起来,出了房间,看着长香殿的方向,心中生出隐忧。那上面定是出什么事了,心里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若非香还未拿到,她怕是连夜就赶回去了。 李小梅的死,让丹阳郡主的事提前结束。 次日早,陈大伟就领着徐殿侍和丹阳郡主去拿沉香。 看到那块沉香的那刻,丹阳郡主感觉自己的呼吸下子停住,她震惊地看着那块已具人形的香,半响不得出声。 陈大伟退出去后,就不再看它,这东西似乎有魔力,看眼,心里的不舍就会添上分。其实即便之前他答应了丹阳郡主,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愿,只是昨晚李小梅的死,令他猛地醒悟过来,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他这等人能销想的。 他不知道李小梅究竟是怎么死的,但隐约觉得,定是跟这块香脱不开干系。 已经闹出人命了,他真不敢再留在手中,不然,真说不准下个会是谁。 …… 果真不出蓝靛所料,天灰蒙蒙亮的时候,赤芍就回了星月居,并且面上瞧着点儿事都没有。 约个时辰后,白广寒回来了。 又半个时辰后,丹阳郡主也回了天枢殿。 安岚从自个房间走出来,正好看到丹阳郡主在对面的走廊下沉思,听到她这边的动静后,才抬起脸,看了她眼,然后微微颔首。 丹阳郡主回来,就听说了昨晚的事,随后终于明白安岚的目的。 安岚先开口:“恭喜郡主。” “跟安岚姑娘的心思比起来,当真不值得恭喜。”丹阳郡主微微摇头,这不是客套话,也不是自谦,而是心里话。这件事,她其实靠的完全是家族背景,严格论起来,她实际什么都没做。 安岚却没有回应她这句话,而是转头看了看天色,会后道:“听说广寒先生回来了。” “嗯……”丹阳郡主也往同个方向看过去,经此事,她们都得到了些认可,至少有人能为她们各自打探消息了。 才说着,就有人推开伴月居的大门,给她们传达了句话:广寒先生请她们到前厅去。 “那块香?”出来伴月居后,安岚注意到丹阳郡主两手空空,便忍不住问了句。 丹阳郡主道:“已经送到广寒先生那了,那般贵重的东西,我实在不敢留在手里。” 安岚道:“我本还想开开眼。” 丹阳郡主道:“旁的人或许没机会,但安岚姑娘应当不愁没有机会去看。” 安岚看了丹阳郡主眼,见她面上并未待丝毫嘲讽之类的神色,便沉默下去。 两人走到天枢殿前厅这的时候,才发现赤芍也在。 三人相互看了眼,什么都没说,只在那静静等着。 片刻后,白广寒终于进来了,并且进来就问了句:“安岚,你先说。” 安岚愣,直到白广寒坐下后,她才有些发怔地问:“说,什么?” 第142章 赏罚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座上的人高贵卓然,目光往下淡淡扫,就令人不由垂下脸。 安岚起先也是垂下眼,只是仅息时间,即又抬起眼。 白广寒看向她,目光稍作停留,那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里,有忐忑,有倾慕,有敬畏……都是他极其熟悉的。身在这个位置,他看过太这样的眼神,并且大数比她流露出来的热烈,甚至还有直接传达爱意和暗暗引诱的,都不鲜见。 不过,此时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依旧是了些让他不得不在意的情绪。 她眼里带着渴望,即便被她掩饰过去了,但她看过来的那瞬,首先流露出来的就是那份渴望,悠远而漫长,沉静而执着。不过只是转瞬,就被她层层压下,最后仅剩下忐忑和敬畏。 那种渴望简单而纯粹,澄净透明,却又无法眼到底。 渴望什么?白广寒垂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财富?地位?身份?能力?权力?或是,仅仅是对“香”的探知? 来自她的渴望,他已见过不止次。 大香师,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别人的情绪,不过是个孩子,即便天赋再高,再如何懂得掩藏,在他面前,又能掩饰得了几分。 那些忐忑、敬畏和倾慕都是真的,但真正贴在她心底的,却不是这些。 那样的渴望,因为掩饰,因为来自这样的个孩子,所以反显得加强烈。 白广寒看着安岚,有些漠然地道:“经过和目的。” 这件事,她都做了那些事,目的可有达到。 他有很渠道可以知道,但是,还是想听她们自己如何说。 安岚怔,不由看了赤芍和丹阳郡主眼,两人面上也露出微微的诧异。三人心里都在琢磨,广寒先生真正想听的是什么? 在安岚看来,物化沉香最后是丹阳郡主所得,自然不用有太担心。照实说就是;至于赤芍,只要咬定没有异心,对小可的事亦完全不知情,应当也不要紧;而对于自己,她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眼下没有太时间给她考虑,因为,是她先说! 安岚悄悄握紧手心,沉吟了会,才开口道:“安岚羞愧。未收回沉香,万幸丹阳郡主聪慧过人,不负先生所托。” 丹阳郡主有些意外地看了安岚眼,白广寒却未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安岚。安岚便知只说这些定是不够。便又道:“幸得机缘巧合,我无意发现李小梅行踪有异。于是路追行,后窥得她与天枢殿的人有往来,由此想起消息泄露之事,故而回香殿查探,庆幸找到可疑之人,只是……不想。此事竟害了人性命,又拖累赤芍侍香。”她说到这,就跪了下去,“是安岚擅自做主,卖弄聪明,结果打草惊蛇。请先生责罚!” 赤芍心里微惊,丹阳郡主是诧异。 她们没想到,安岚会直接跪下请罪,而令她们惊讶的是,打草惊蛇那四字所代表的意思。 为什么安岚会想到小可定会在刑院内出事。因为她知道,她的行为已经打草惊蛇了。天枢殿内若真有内奸,自然不会允许已经被人发现的小可再活下去。 发现小可的事,她其实等白广寒回来后,悄悄送到白广寒面前,如此才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建树,重要的是,还得罪了赤芍。她无法确定白广寒对她会有看重,所以,为了能制约赤芍,她提前将这事撕开了,虽是成功制约了赤芍,却也给了天枢殿的内奸个提醒。 广寒先生让她先说,安岚便知道,自己这点心思已经被广寒先生洞悉,所以干脆坦白并且认错。 白广寒没有叫她起来,也没有斥责,只看了下跪的她两眼,然后就将目光移到丹阳郡主那。 有了安岚这番话,丹阳郡主自然不敢说自己的功劳,于是寥寥几句,便将此事的功劳都送到徐殿侍那边。 赤芍在旁听着,暗叹丹阳郡主心思过人,这嘴上不争功劳,实际上功劳是谁的,可以说是目了然。陈大伟家都受崔氏的照顾,所以才交出物化沉香,这等条件,是徐殿侍能给得起的吗?只是丹阳郡主这样说,不仅可以显出其心胸宽大,还能让大香师没有疑虑地收下物化沉香。 长香殿内本就有位崔氏的大香师,能得此香,又是崔氏出了大力,所以,无论如何,白广寒要白白收下这块沉香,都得有个过得去的理由。 丹阳郡主这几句话,自然就是给了个极好的理由。 白广寒依旧没有说句话,只是看了丹阳郡主眼,然后看向赤芍。 赤芍跪下,只道了句:“任凭先生处置。”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任何解释,她跟在白广寒身边数年,已经知道先生是位什么样的人,她相信这件事前前后后,先生心里都清二楚。至于先生是否相信她,不知由她此刻说什么能决定的,若先生真的要罚她,她也绝无怨言。 此时,两个人都下跪了,丹阳郡主只是看了她们眼,目中虽有微微的诧异,但面上很平静。,是郡主,本就身份尊贵;二,她行事磊落,问心无愧,所以并不觉丝毫忐忑和不安。 三人都说完后,白广寒看向丹阳郡主,声音淡淡,但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赞赏:“物化沉香既是你收得的,你可以要个奖赏。” 丹阳郡主怔,随后忙道:“这都是丹阳分内之事,不敢言赏。” 白广寒便道:“物化沉香极出入藏书阁的资格,你可选其。” 据说,这天下但凡关于香事之记载,都收长香殿的藏书阁内。但藏书阁却不少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出的,就算是长香殿的香师,每个月也仅有可数的几次能进藏书阁翻阅书籍。 物化沉香的确是无价之宝,但对于丹阳郡主来说,无价之宝她自小就见过不知少,即便物化沉香算是宝中之王,但终究是身外之物。所以,这两个选择,她甚至连考虑都没有,就做出了决定。 丹阳郡主抬起眼,马上开口:“丹阳选藏书阁。” 白广寒点头应允,安岚再忍不住,抬起脸,她也知道藏书阁,对于那里的渴望,她不比丹阳郡主少上分!对于自小连本正经书都没有摸过的她来说,对于书籍的渴望和敬畏,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强烈。 她几乎要求出声了,可是,她清楚自己没有资格提这个要求,但那双眼睛那么热切,热切到白广寒即便不看她,也能感觉得到。 “赤芍闭门思过个月,殿中之事交由赤箭代管。”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赤芍脸色微白,却还是句辩解和申诉都没有,俯身磕头应下。 安岚已经不再在意赤芍,个月后,即便赤芍能无恙归来,无论是否甘愿,其态度也定会转变。她现在只在乎广寒先生对她是什么意思,从刚刚下跪到现在,先生就不曾看过她眼,她从未这般忐忑过,特别是知道丹阳郡主能进藏书楼后,她忐忑中甚至带着几分委屈。 只是,白广寒说完对赤芍的处置后,就起身,竟是要离去的意思。 安岚惊,忙道:“先生!?” 白广寒停下,看了她眼,目光淡淡,那么熟悉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却无比冷漠。 安岚不敢起身,只仰着脸,像个做错事又怕被人遗忘的孩子,紧张又忐忑地看着白广寒:“先生,我,我呢?” 她是个矛盾体,既聪慧又脆弱,行事冷静果决,但面对他时,又难掩忐忑和惊惶。 我呢? 似个害怕被人抛弃的孩子,他微侧过身,背着光垂下眼。 此时此刻,那双清亮的眼里确实盛着惊惶,白广寒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你功过相抵。”良久,白广寒才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话里的意思冷。 功过相抵! 安岚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竟忘了受之言谢,只怔怔地看着白广寒转身离去。 她其实,不在乎被处罚下,如果也能让她入藏书阁看书,她闭门思过个月,三个月,都可以,或者受几次杖罚也行…… 为什么,这些话,当时就是说不出来!? 安岚失魂落魄地回了伴月居,坐在屋里半响无言。 …… 景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是不是太苛刻了!” 白广寒替他倒茶:“不是你的意思吗?如此就心软了?” “还真有点,那么难得的孩子。”景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然后摇头笑,“不过不磨不行。” 白广寒看了他眼:“这孩子确实不简单,直接就制住了赤芍,这点事,她承受得住。” 景炎有些随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越不甘心,就越会争取,若不如此,我怎会选她。” “崔文君在查她。”白广寒放下茶壶,忽然道出句不相干的话。 景炎淡淡道:“那女人的能力不俗,且看她能查出什么。” 第143章 差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广寒又问出句:“刑院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天枢殿布满看不见的眼线,就连刑院也未能幸免,否则小可不可能有机会自尽。 他和他,花了七年时间,却还是找不到那个人。 安岚此举功过相抵,说来也不算苛刻,她若知道小可关系着什么样的事,就会明白,白广寒和景炎待她已经足够亲厚。若是旁人坏了这样的机会,哪还能依旧留在天枢殿,何况,那小丫头也并非真的懵懂无知,否则怎么会急巴巴地揪出小可。 小可死了,好容易揪出的线下子断了,对方的能耐不下于他们。 景炎靠着廊柱,看着苍穹上的那轮明月,久久不语。 清冷的月华洒下,衬得屋檐殿角的影子愈加浓黑。 白广寒身素衣,端坐于月影中烹茶,景炎披着黑袍,懒散地卧在月光下假寐。 模样的两个人,不言不语坐在块,除却衣饰不同外,当真像是个模子印出来的。 天枢殿下的明暗在氤氲的水气中清晰起来,又在云层移动下模糊去,白广寒又给景炎倒上杯茶,放下茶壶时道:“时间不了。” 待茶水凉后,景炎才起身,将那杯茶口饮尽,然后伸了个懒腰,就起身道:“我去跟小丫头说说。” 白广寒的手微顿,想说是不是太急了,景炎却已离去。 …… 次日,安岚早早起来,洗漱好,用了早膳后,就往事务厅走去。 物化沉香的事,还不等惊起什么波澜,就已经结束。只是由此引发的后果,却令许人心头震惊,小可于刑院内自尽。赤芍被罚闭门思过个月,而这几件事,论起来,都是由那位刚入香殿的侍香人挑起的。 安岚走进事务厅时。遂感觉到这厅内几乎所有目光都向自己投来,她微垂下眼,如前几日那般,走到桌案前问今日可有安排她的事。 替了赤芍坐在桌案后面总理殿内事务的是个面相和善的年轻男子,和赤芍的铁面无私不同,瞧着安岚后,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个长条的盒子,然后起身微笑着道:“得麻烦安岚姑娘跑趟了,这是玉衡殿要借的东西。” 本以为又要坐冷板凳,不想会听到这样的话。安岚不由愣,便没及时伸手去接。 赤箭解释道:“是副古画,昨日崔先生着人来借,只是昨日这幅画未在殿内,没能送过去。听说崔先生今日设宴,怕是等急了。这副画是景公子的心爱之物,不敢借香奴的手,万弄坏了谁都担待不起,就只好劳烦安岚姑娘了。” “是要送到崔大香师手里吗?”安岚即小心接过画,并问了句。 赤箭点头:“是,姑娘若不认得路。可以让蓝靛跟着块过去。” 安岚点头,抱着那副画出去了,只是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往厅内看了眼。今日没有看到丹阳郡主,是办差去了,还是去了藏书阁?想到藏书阁。安岚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待安岚出去后,赤箭身边就围过来好几位侍香人。 “赤箭,赤芍姐姐没事吧?” “小可真的是……” “看不出来,那小丫头不吭不响的,却有这番能耐。” “丹阳郡主也不简单。” 赤箭赶忙打住他们:“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这些话若是传到广寒先生耳朵里,就别想在这待下去了。” 毕竟不是菜市口,心里再怎么好奇,这些人也知晓分寸。这等事私下时悄悄议论可以拿到事务厅内说确实不妥,于是相互间打了个眼色,便都散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只是人散开后,赤箭却反而陷入沉思,他和赤芍是同年被选入天枢殿,论起来,两人的交情也不浅。以前都是赤芍说他不够冷静,可在这件事上,他没想到赤芍会如此疏忽,小可……想起那个侍女,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小可和赤芍之间的情分,他是清楚的,所以,他能想象得出赤芍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相信赤芍,但这只是他的意思,他亦明白,若非赤芍这些年表现的忠心耿耿,仅凭哪点嫌疑,广寒先生就能将赤芍也送入刑院,而不是只罚闭门思过个月。 只是,个月后,天枢殿会是什么光景呢? 赤芍还能回到这个位置吗? 赤箭有些担心,亦有些挂心。 安岚捧着画随蓝靛进了玉衡殿,打听到崔文君大香师此时正在殿中大厅,两人便抬步往那走去。 “崔大香师喜欢茶花!”安岚暗暗惊叹,自入了玉衡殿后,满眼看到的,都是簇簇或是含苞待放,或是已灿烂到极致的茶花。空气里浸瞒了花香,她不知道花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都这个季节了,竟还能让茶花盛放! “是,玉衡殿的茶花四季不败,崔先生每隔段时间,就会办茶花宴。”蓝靛跟在安岚身边道,“因为花和画同音,所以崔先生,每次设花宴,总少不了要添上几幅画让客人块赏评。” 正说着,前面拐角处忽然跑出来两个的小女孩,都是七八岁光景,生得粉雕玉琢的,因跑得急,差点撞上安岚。安岚忙抱紧手里的画,往旁退开两步,那两小女孩也赶紧住了,然后有些惊惧地看着安岚。 “这是……”安岚询问的看向蓝靛,她没想到这里还有孩子。蓝靛正要开口,前面忽然跑过来两婆子,面上带着几分懊恼,正要责骂那两孩子,却瞧着安岚和蓝靛后不由愣,随后面上又露出几分讪讪的表情。 蓝靛开口道:“这位是安岚侍香,是天枢殿过来的,给崔先生送画。” “两位姑娘辛苦了。”两婆子忙笑了笑,然后人牵着个小女孩,转身走了,片刻就没入花丛中。 不知为何,刚刚那幕,安岚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怪,于是便问:“那两孩子,是她们的孙女?”那面上分明带着几分不耐烦,动作也不怎么小心客气,但又忍着没有斥责,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态度。 蓝靛摇头,低声道:“那是玉衡殿的小姐,那两婆子是专门负责照看他们的。” “崔先生的孩子?!”安岚甚是诧异,既然是崔文君大香师的孩子,那刚刚那两婆子的态度就太不客气了,难不成是欺负孩子小,不懂事? “不是。”蓝靛再次摇头,小声道,“玉衡殿有不少这样的孩子,都是崔先生从外头带回来的,当半个小姐少爷养着。” 安岚怔,随后才轻轻点头,但还是有些不解。 既然是不少,那当然是不只三两个,都当成半个小姐少爷养着,难道跟景公个意思?但是崔文君大香师那般年轻,没道理这么着急,而且崔文君大香师成亲了吗? “听说,崔先生十几年曾有过个孩子,只是才生下就被人抱走了。这些年,崔先生直在找那个孩子,但其实大家都说那个孩子早死在外头了,只是崔先生直不相信。”蓝靛压低声音,往两边看了看,接着道,“可能是因为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所以崔先生便将些年岁相仿的孩子带回来养着,权当安慰。” 安岚诧异,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就生出几分羡慕。 只是会后,她暗叹着道:“崔先生看起来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怎么十几年前就有孩子了。” 蓝靛笑了笑,有些羡慕地道:“姑娘是不知道,年纪对大香师来说,就只是个数字罢了。” 安岚怔之后,微微点头,可不是,七年的光阴,并没有在白广寒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对了,璇玑殿的柳大香师姑娘已经见过了吧。”两人将走到玉衡殿大厅时,蓝靛忽然停下道了句,瞧得安岚点头后,就接着道,“柳大香师最恨别人问她的年纪,姑娘需得记得,可千万不能在柳先生面前提及这个,否则柳先生恼起来,没人受得住的,甚至连广寒先生的面子都不给。听说之前有位客人就是在广寒先生的宴席上喝了几杯,不慎问了柳先生的芳龄,结果宴会还没结束,那位客人就当众失禁,被人抬回家里后,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安岚吓跳,赶紧点头。 …… 浅明轻轻走到崔文君跟前,欠身道:“先生,天枢殿将那幅洛神图送过来了。” “是谁送过来的?”崔文君正修剪盆茶花,听了这话,便停下手中的动作。以往,这等东西半是赤芍亲自送过来,但是她听说,昨儿赤芍犯了事,今天已经被罚闭门思过。所以,她很好奇,今日天枢殿会让谁领这份差。 浅明抬起眼道:“是那个叫安岚的侍香人。” 崔文君正要剪下片余的叶子,只是刚抬起剪刀,动作就顿住。 旁边的言嬷嬷便问:“就她个人?” 浅明道:“她身边还跟着位叫蓝靛的侍女。” “让她们进来。”崔文君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将那片叶子也剪了下来。 第144章 身世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崔文君大香师,第次时,满身狼狈,茫然不安,未敢细看就已低头跪下。 这次,她是以天枢殿的侍香人前来,自是无需下跪,因而,她终于看清了崔文君大香师的容貌。 崔氏出美人,这话点不假。 其实崔文君的美并不张扬,不似丹阳郡主那般光彩明艳,却较之丹阳郡主吸引人。安岚说不清是什么,神韵,气质,或者是身居高位养出的无形气场,即便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也能让人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见过崔先生。”安岚走过去行礼,然后将手里的古画送上,“这是洛神图。” 崔文君微微点头,言嬷嬷上前接过。 “殿中还有事……” 安岚才开口,崔文君却打断她的话:“不急,你过来看看这幅画。” 安岚诧异抬眼,却看到崔文君点赏画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坐在那,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怪异。似打量又似探究,甚至还有说不清的情绪,她愈发不解,正待要开口,崔文君就命言嬷嬷将那幅画挂起来。 安岚赶紧道:“崔先生,我不懂赏画。” “烹茶煮酒,焚香抚琴,赏花评画。”崔文君看着安岚道,“入了香殿的人,这些事绝不能说自己不懂,若是不懂,就无须留在香殿。” 崔文君的声音很温柔,但听着却令人心头生怯,安岚怔然,摸不准崔文君究竟是何意,于是在那惴惴垂下眼。 崔文君的目光依旧停在她身上,目中神色越来越复杂。 她第次见到白纯,就是在玉衡殿,当时的白纯差不跟这丫头般大,并且跟她见的第面。也是在这厅内。 是她吗?她又究竟是谁的孩子!? 崔文君悄悄握紧手心,仔细打量安岚。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五官生得极其精致,不比丹阳那丫头差。崔文君心头微松。很满意这点,于是目中隐隐了几分急切。白纯也很漂亮,但唯不足的地方是,白纯的鼻子不够挺,个美人,鼻子生得不够挺,那漂亮自然是打了折扣。 这么想,她的目光又落在安岚的鼻子上,精致的五官,鼻子自然是秀挺的。崔文君再次满意。只是,看了两眼后,她发觉安岚的鼻子,生得似乎有点像那个男人!发现这点,她眉头微皱。不过想了想,又舒展开,若她的怀疑没有错,那生得像他是应当的。 只是除此外,似乎找不出别的明显特征了。 她和白纯都是鹅蛋脸杏仁眼,眼前这丫头也是杏仁眼,但却不是标准的杏仁眼。略有些狭长,并且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倔强,还是像那个男人。脸型,脸型其实也像,就连这垂目的样子。也有几分神似,崔文君再次皱眉,手心松了又紧。 难不成,这丫头真是那贱人生的!死的那个,是自己的孩子!? 此时。言嬷嬷已将画挂好,安岚抬眼,却忽然看到崔大香师盯着自己的眼神极其阴寒,刚刚的温柔早已不见踪迹,她怔,心里愈加不安。从开始,她就弄不清崔大香师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前在铜雀台时就莫名地找她去问话,今日又忽然留下她,此时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是那眼里的恨意从何来? 身份悬殊如此之大,依大香师的身份,怎么可能对她有这样的情绪?! “先生。”言嬷嬷走过来,轻声提醒了崔文君句,“画挂好了,您请看。” 崔文君收回目光,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里的激动已经平复,随后就对安岚道:“你过来看看。” 安岚不敢拒绝,应声后,就上前两步。 这是洛神图的最后卷,图中甄妃正与倾慕之人告别,云髻高梳,衣袂飘飘,欲去还留,顾盼之间,缠绵悱恻,观之令人徒生怅然。 洛神的典故她听说过,说的是个“错过”的爱情故事,她当时听了后并不喜。 既然喜欢,第眼时就应该争取,错过之后再念念不忘又有何用。 这幅洛神图她是第次看到,画上的神仙妃子却是极美,她不懂画,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好。 “如何?”片刻后,崔文君开口。 安岚心中加忐忑,琢磨着崔文君刚刚的话,迟疑了好会才道:“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仙气袅袅,只是不适久观。” 崔文君怔,立即转头看向安岚:“为何?” 言嬷嬷亦诧异,只是安岚此时正好垂下眼,并未发觉她们的异样。 “画中分别的情绪令人感同身受,久观会觉怅然。”安岚道出这么句后,又忙补充道,“只是我的愚见,让先生见笑了。” 崔文君握紧手心,脸色时间有些发白。 她还记得,当年,她同白纯块看这幅画时,白纯也曾说过,这副画不宜久观,观之怅然! 难道真的是—— 言嬷嬷忙走到崔文君身边,低声提醒:“先生还有好几盆茶花未修剪,这幅画挂在这也不合适,不如先收起来?” 安岚察觉到崔文君不大对劲,也不敢琢磨,即顺着言嬷嬷的话再次告辞。 崔文君冷冷地看了她好会,才轻轻点头:“辛苦了,替我传句话给景公子,就说谢他了,这画好,人……也不错。” 安岚应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崔文君让厅内的下人都出去后,就盯着那幅画道:“嬷嬷,你听到了吗?” 言嬷嬷微微叹气:“先生……” 崔文君握紧手心:“当年你也在旁的,当时她也说了句跟那丫头样的话!” 言嬷嬷道:“先生,这也代表不了什么,凑巧罢了。”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崔文君冷哼,“那贱人死了,算是便宜她了,但是她既然留下她的女儿,我就……” “先生,也不定就是白姑娘的。”言嬷嬷弯下腰,有些担心地看着崔文君道,“您千万别冲动,毕竟,也有可能是您的。” 听了这话,崔文君似下子泄了气般,身子无力地往后靠,好会后,才道:“到底查得如何了?” 言嬷嬷又叹了口气,迟疑了会才道:“如今有了线索,查起来倒是有迹可循了,但是,这么查下去,怕是也只能证明那姑娘是那两孩子中的个,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因为当年那几个人,早都死了。” 秘密落入尘埃,已被层层掩埋,成了谜题,也成了护盾。 崔文君握紧手心:“已经确定她就是那两孩子中的个了?” 言嬷嬷小心道:“待明儿收到所有回馈后,就能确定了。” “不用等到明天。”崔文君摇头,“我知道是她,但是,却不知道,是不是她。” 有些拗口的句话,言嬷嬷却听懂了里面的意思。 先生跟白纯牵扯得那样深,加上这十年来不懈的寻找,若真是白纯的孩子,先生心中有所感应也不奇怪。 言嬷嬷沉默了会,就道:“或许,找到孩子的父亲,就能知道了。” 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崔文君冷笑,却没说什么,只是片刻后,就交代句:“这件事,绝不能透露。” “老身明白,只是……”言嬷嬷说着就迟疑着道,“璇玑殿那边,应该已经察觉,就是天枢殿那,照广寒先生和景公子的态度,半也都留意着先生这边呢。” 崔文君道:“柳璇玑即便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天枢殿那边,随他们去。” …… 安岚满头雾水的出了玉衡殿后,就问了蓝靛句:“崔大香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蓝靛不解:“姑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就是有点儿好奇。”安岚想了想,又道,“崔大香师看起来非常温柔。” 蓝靛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安岚不解:“这是何意?” 蓝靛便道:“我对大香师不了解,只是记得公子曾说过,七殿大香师,没有位是简单的,姑娘也需记得这句话。” 安岚点头,随后蓝靛就道:“是公子!” 安岚抬头,果真瞧着景炎正往她们这过来。 “是从崔大香师那出来的?”景炎走到她们跟前后,打量了安岚眼,然后笑着道了句。 安岚行礼问安,随后点头。 “要回天枢殿了,正好陪我块走走,崔文君跟你说什么了?”景炎说着就放慢脚步,走到安岚侧,蓝靛主动退开,远远跟在后面。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看了幅画。”安岚说到这,就抬起脸看了景炎眼,“前两天的事,公子已经知道了吧。” “嗯,听说了。”景炎忽然住,安岚怔,便也收住脚步,同他块停在那,然后不解地看着他。 景炎看着她道:“费了不少心思吧。” 安岚道:“都是分内事。” 景炎微笑:“功过相抵,心里是不是有些不服。” 安岚忙道:“安岚绝没有这么想,广寒先生这么说,定是有理由的。” 景炎笑了,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小狐狸,你这是骗谁的鬼话。” 第145章 托付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公子,我……”安岚欲要辩解,却看到景炎那双含笑的眼睛后,不由收了声,垂下眼,有些讪讪地道,“我真的没有不服,只是,只是也有点想进藏书阁看看。” 景炎道:“既然想,那当时为何不跟白广寒提?” 安岚抬起脸,副我哪儿敢的表情。 “不敢?”景炎笑着看她,“对我怎么就敢。” 安岚面上微窘,踌躇了好会后才道:“总归也瞒不过公子。” 路走来,他都在旁看着,她那点儿小心思,他还能不清楚,如此,与他说起来自然方便。至于广寒先生,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如谪仙临世,自己则低落尘埃。在广寒先生面前她能正常应答已是不易,哪还敢另外提要求。何况,她才刚进天枢殿,广寒先生对她的印象似乎还不太好,她若贸然开口,万弄巧成拙岂不糟。 景炎又在她脑门上敲了下,然后往前走去:“想在白广寒面前留个好印象,却马上找机会求到我跟前,就说你是只小狐狸,这算盘打得点都不吃亏。” 安岚面上热,却还是厚着脸皮,低声道:“总归大家都知道我是得了公子的青睐,我学得好了,也不会丢公子的面子。” 景炎身高腿长,即便是正常速度走路,也要比安岚快上许。因而不过几步路的时间,安岚就被落在他身后了,于是安岚不得不加快脚步紧紧跟着。 冬日早晨的长香殿,天高云淡,山明水秀,景色如画。 此时,用汉白玉依着山体修建的九曲回廊上,就前后走着两个人影。男的身形高大修长,精致的衣袍发带在顺着山风微微翻飞,翩翩浊世贵公子的形象无人能及。女的身量尚小。仅到男子肩膀处,衣着远不及男子的华贵,但看起来却似能与这山体融为体,如似幻出人形的山中精灵 今日但凡看到这幕的人。都会觉得这幅景很美,很生动。 景炎走了几步后,转头看了安岚眼,忽然开口:“我这样会不会把你给宠坏了?” 安岚怔住,抬眼,只见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在阳光下异常耀眼,其眼里虽依旧含着笑意,但看过来的眼神还是带着几分了然。她忽然觉得浑身拘谨,愣愣地在那,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以前。从未跟安婆婆以外的人讨要过任何东西,有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是恳求,低三下四,战战兢兢地恳求。而眼下。她虽也是小心翼翼,但那态度里,其实带着几分连她都没有察觉的撒娇。 撒娇!? 意识到这点的那瞬,安岚像是被雷劈中了般,下子僵在那。 “怎么了?”见她忽地木在那,景炎微微挑眉,“进藏书阁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不用太着急,等下次机会吧。” “是。”安岚赶紧敛神,有些慌地垂下眼。 景炎笑了笑,走到处曲廊前停下,看着远处的山泉,开口道:“知道为何功过相抵吗?” 安岚面露忐忑。垂下眼,好会后才道:“是,是……我私心太重,算计太。” “有私心称不上是什么坏事,不会算计在这里可待不下去。”景炎微微摇头。随后道,“天枢殿有内奸,你已经知道了。” 安岚点头,物化沉香的消息被传出去,接着小可被揪出来,两次都证明了这点。 景炎又问:“小可死在刑院,你怎么看?” 安岚迟疑地看了景炎眼,瞧着景炎鼓励的眼神后,她才道:“刑院并没有完全控制在广寒先生手里。” 不是刑院有内奸,而是刑院脱离了控制,这小丫头没有让他失望,针见血,景炎嘴角边扬起个满意的弧度。 刑院归属天枢殿,刑院院侍又是由天枢殿大香师直接任命,结果,却在天枢殿的事情上出了意外,这已经不仅仅是内奸那么简单了。的可能,是有人阳奉阴违,但却推到内奸上。 “白广寒身边也有内奸。”景炎抬手放在汉白玉石墩上,轻轻摸着上面的瑞兽花纹,“直找不出是谁,每个人都有可能。” 安岚脸色微变,她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搞砸了什么事,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景炎转身,看着她微微笑:“不知者无罪,白广寒并不怪你。” 安岚抿着唇,小脸微白。 景炎看了她会,开口道:“你是我选的人,我能相信你,是不是。” 安岚赶紧点头,眼里是十足的认真。 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景炎沉默了会,然后抬手,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安岚马上道:“公子请吩咐。” 景炎轻轻开口:“我不在的时候,替我保护好白广寒。” 安岚怔,忽觉得这个责任大到完全不是自己能承担得起来的。 景炎看着她道:“这里危机四伏,而他绝不能有事,我现在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 安岚满是忐忑地道:“公,公子,我,我怕我做不好。” “又不是让你去跟谁拼命。”景炎笑了,替她拨了拨被山风拂乱的发丝,“只需你时时留心,并答应我绝不做伤害到白广寒的事。” “我答应!”安岚马上应下,跟着又接着补充,“我,我会小心的。” “好孩子。”景炎笑了,“不枉我这么疼你。” 这话较之以前了几分亲昵,虽是有理由这么亲昵,但安岚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垂下脸。 “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说,不用客气,也不用觉得忐忑。”景炎似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笑眯眯地道,“至于白广寒,他虽是个冷性子,但并非冷心冷情的人,只要你做得好了,他自然会看重你,到时定会倾囊相授。” “是。” “还有……”景炎想了想,又道,“你虽是我选中的,却并不等于就能让白广寒认可,若想离他近,还需靠你自己,明白吗。” 安岚点头:“是,我明白。” “哦,才说他,他就来了。”景炎笑了笑,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白广寒正往他们这过来。 第146章 决定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广寒走到离他们约半丈的距离时停下,看了安岚眼,然后询问地看向景炎。 景炎笑了笑,安岚慌忙行礼,白广寒微微颔首:“去忙吧。” “是。”安岚应声,只是转身时,白广寒又道,“白书馆在依云轩,你去会会,他若有什么事,你接下便是。” 安岚愣,快速地抬眼,却见白广寒并没有说的意思,便也不敢问,小心应下,然后退开。 待安岚走远后,白广寒才走到景炎身边,往玉衡殿的方向看了眼:“崔文君在查她的身世。” “嗯,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缘分。”景炎轻轻拍着石栏,“原以为是个没有来处的小丫头,呵,这事倒真有意思。” “白纯已死,崔文君查了这么久,却迟迟没有说开,应当是还未确定。”白广寒从玉衡殿那收回目光,看了景炎眼,声音低沉,“这事若是无法确定还好,若是确定了,无论是何种结果,崔文君都不会罢休的。” 景炎微微点头:“若是白纯的倒还好办,替她挡了便是,若是崔文君的……” 母亲要回自己的孩子,他们即便能留住,也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净尘那边也应该知道了。”白广寒低声道,“这等事他不会不关心,还有柳璇玑,崔文君若有什么动作,她也定会插手。” 景炎有些无奈的叹声:“崔家是撞大运了吗,那么难得的两丫头,竟都跟他家有关系。” “眼下最头疼的还是崔文君。”白广寒开口,声音有些冷,“你拿主意吧。” 景炎转过脸,看着远处安岚小小的背影,良久后,才低声道了句,白广寒微微点头。随后景炎又道:“我刚刚上来时,瞧着白书馆神色匆匆,去了天玑殿后,又往天枢殿这过来。出什么事了?” “城北的叶家出了点事,正好白书馆与那叶家的老爷有些交情。” “城北叶家?”景炎想了想,便道,“出了位连中三元的叶公子的那个叶家?” 白广寒点头:“正是。” “出什么事了?”景炎疑惑,叶家跟景府也有点儿交情,虽走得不是很近,但是逢年过节,都有往来。叶家若有什么事,他应当会听说,何况。叶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当年可曾是天枢殿的侍香人。 “也是件十几年前的事。”白广寒淡淡道,“叶三姑娘怀疑十四年前,她母亲是死于薛灵犀的毒手。” 薛灵犀就是叶老爷如今的夫人,天枢殿曾经的侍香人。 景炎有些意外:“我记得。那位叶老爷的原配夫人,也是姓崔。” “是崔氏的旁支。”白广寒又往玉衡殿那看了眼,“又是崔氏。” 景炎大致明白了,此事定是有了疑点,却又不好报官,所以叶老爷才请白书馆帮忙。只是白书馆是录属天玑殿,薛灵犀却是天枢殿的人。虽说如今已经不是了,但以白书馆那极懂得左右逢源的性格,自然是要先过来天枢殿这打声招呼。 他若没记错的话,十五年前,薛灵犀还未嫁人,此事最后若真查出有什么。那么此事也就跟天枢殿有关了。 想到这层,白书馆自然要过来探探天枢殿的意思。 “让她去见识下也好。”景炎微微点头,“我去净尘那看看。” 他说完就走了,随后白广寒也离开那里。片刻后,崔文君从玉衡殿出来。在殿内最高处的露台上,正好能看到天枢殿前面九曲回廊的角。 …… 安岚来到依云轩的时候,发现丹阳郡主已经在里面了,略有些意外。 白书馆则是诧异,时也猜不到白广寒大香师是什么意思,他又实在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便不做计较,也不好问,咳了两声后,就将叶家的事大致说了遍。 原来此事是因叶家二公子忽然发疯引起的,叶二公子的病,叶老爷寻遍名医都治不好。而这等病状,据说十五年前,叶老爷的原配夫人崔氏也曾得过,不到个月就而亡故了。并且三年前,叶大公子也是忽然染上这样的疯病,也是不出个月也咽气了。 丹阳听完后,跟安岚对视了眼,便问:“此事如何就能指定是叶夫人所谓?” 安岚亦是不解,为何叶三姑娘就认定是叶夫人所为。 白书馆道:“叶府如今这位叶夫人,早在十年前,就常出入叶府。据说崔氏极爱香,崔家的那两位少爷也都是爱香之人,叶夫人当年虽只是个侍香人,但在香上的造诣,并不下于天枢殿的香师。叶夫人嫁人叶家后,两位少爷平日里常去她那品香,叶三姑娘则是几乎没有去过。” 丹阳郡主摇头:“这也不能断定叶夫人下了毒手。” “叶三姑娘从叶夫人屋里搜出了些特别的香品,能使人神思迷乱,所以叶三姑娘指叶夫人是凶手。”白书馆说到这,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但叶夫人却否认此事。” 安岚问:“那被搜出来的,并不是叶夫人的香品?” 白书馆摇头:“确实是叶夫人的东西,但叶夫人称自己并未用过此香,并且那盒香,是当年天枢殿的大香师赠与她的嫁妆,她只留着当个念想,从未舍得用。而且,那品香虽具有令人神思迷乱的效果,但作用的时间很短,根本不可能致人发疯。只是叶三姑娘并不信她的说辞,叶三姑娘对香略知二,所以指定叶夫人定藏着别的法子。叶老爷如今也拿不定主意了,官府那边,懂得这个的人并不,所以,便找上在下。” 丹阳郡主又同安岚对看了眼,十五年前,天枢殿的大香师还不是白广寒。 天枢殿上任的大香师卸任之时,便是撒手人寰之日。 叶夫人的话,如今自然找不到人来作证真假了,而且,大香师的香,谁也不好说。 白书馆说完经过后,又接着道:“百里大香师说,既然是出自天枢殿的香,还是由天枢殿善后比较合适。” 丹阳郡主想了想,便道:“白香师请稍候,此事我们需告知广寒先生后,才能回复白香师。” 白书馆忙道:“这是当然。” 丹阳郡主便示意安岚同她块出去,只是两人还不等找到白广寒那,白广寒就使了名殿侍传话过来,让她们俩随白书馆去叶府,负责查清此事。 第147章 许诺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小僧也没想到。”净尘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然后看向景炎,“公子有何打算?” 景炎不答反问:“你知道他在哪?” 净尘摇头:“小僧上山时,师兄已经还俗,只听师父说起过,直未曾见过。” 景炎皱眉,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直接躺在地砖上,头枕着胳膊,眯着眼睛看着灰蓝色的天,片刻后,开口道:“这件事,别告诉百里。” 净尘道:“公子担心百里先生会跟你抢人?” 景炎没有回答,便是默认了,心里却颇为无奈。原本是块不起眼的璞玉,在他手里放出光彩后,马上有人觊觎了,还个接着个,他不头疼都不行。 净尘迟疑了会,又道:“小僧答应帮公子,但是,既然那位姑娘是小僧的侄女……” 景炎侧过脸,有些揶揄地看着他:“你想反悔,还是也想跟我抢人?你犯了贪痴嗔,你师父知道吗!” 净尘面上微赧,脸红了红才道:“阿弥陀佛,小僧只是猜不透公子心里的想法,不知公子究竟要如何安排安岚姑娘,心里难免担忧。” “你放心。”景炎转回脸,看着高远的天,淡淡道,“我会视她如命,倾我所能栽培她。” 净尘看了景炎眼,冬日的薄阳下,景炎那张脸实在挑不出点不足之处,即便是这般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他看起来不仅没有丝毫邋遢,反有种华贵闲散的美。 净尘微微摇头:“被公子这样的人才如此看重,不见得是件好事,小僧担心她承受不起。” 景炎哈哈笑,胸膛起伏了会才道:“你太小看她了,那丫头的胃口可不小,又生得颗七窍玲珑心,真是什么都吃得下。再过几年,我怕是要甘拜下风。” 净尘声音平和:“*是人之根本,她又有如此才能,有此欲自当不奇怪。但是公子是否忽略了点。” 景炎睃了净尘眼:“什么?” 净尘叹道:“她如今已是豆蔻年华,情窦将开未开,公子又风华正茂,属人中龙凤,万她将颗心系在公子身上,公子该如何对待?” 景炎沉默了会,笑了笑:“那丫头早有倾慕之人,并且时间久得我都不胜唏嘘。” 净尘怔,有些不信。 景炎闭上眼,声音缓缓:“七年前。她曾见过白广寒面,还碰巧白广寒救了她命,自那起,那丫头就倾慕上白广寒了,心意往上爬。有半也是为着心里白广寒。” 净尘微诧,只是片刻后面上是不赞同:“公子和广寒先生可是生了张模样的脸。” 景炎微微睁开眼,却不看净尘,只是看着远处的天:“你心里清楚,白广寒如我般,绝不会亏待她。” 净尘还是摇头,景炎这才睃了他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要如何?” “师兄失去消息十余年,师父虽不提,但心里半是以为师兄已不在人世,小僧无法为师父分忧,如今知道师兄还有女,自当要留心。”净尘平静地看着景炎道。“公子和广寒先生于小僧也有恩,小僧……” “好了好了,真是榆木脑袋!”景炎打断净尘的话,沉吟会,认真道:“那小丫头。我很期待她的成长,有朝日,她若真倾心于我,我必将真心待她,之前说的切样有效。” 净尘沉默许久,算是默认了景炎的态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景炎坐起身,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 叶家的二公子自犯病后,叶家就闭门谢客了。 安岚等人来到桂花巷时,只觉那巷子前后冷清得似此地已年无人居住,特别是冬天的寒风起,那冷清萧索的觉加明显。 丹阳郡主和安岚是同乘辆马车过来的,马车在桂花巷停下后,丹阳郡主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然后转过脸问安岚道:“此事,你怎么想?” 安岚摇头,老实道:“毫无头绪。” 丹阳郡主道:“我看得出来,白香师并不想管这件事,很可能将你我送进叶府后,就会找个理由离开,即便不离开,也会将此事都推掉。” 安岚点头,白书馆的为人,她比丹阳郡主清楚。 当年王掌事在白书馆眼皮子下呼风唤雨那么就,白书馆直就睁只眼闭只眼,直至察觉到王掌事侵犯了他的利益后,他才出手管制。这样的人,自然转拣利于自己的事去办,似这等会得罪人的事,他怎么可能沾。 “天枢殿下面,除了白香师外,还有许能力和名望皆不俗的香师,为何就只让你我前来。”丹阳郡主又道了句,然后询问地看着安岚,“广寒先生的意思,真的是让我们查清楚这件事,还是?” 安岚疑惑道:“还是什么?” 丹阳郡主低声道:“大香师的香品,其效如何,你我哪有资格去下定论。” 安岚沉吟会,才道:“先看看再说吧。” 她也不明白,广寒先生为何将此事交予她和丹阳郡主,她们并无查案的本事,此事又事关几条人命,并且时间跨度如此之大。 正想着,叶府的门开了,白书馆便往旁吩咐声,遂有人过来请丹阳郡主和安岚。蓝靛和秀兰先下了马车,随后丹阳郡主了安岚也跟着下车。 出来开门的管家只认得白书馆,于是并没有问,就请他们进去了。 安岚和丹阳郡主对看了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叶府的占地不小,房子看起来也有些年岁了,院中栽种的树木,好些的枝干都两人合抱那么粗。看得出来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只是奇怪的是,这府里的人有点少,路往里,除了那领着他们进去的管家,竟看不到余的仆人。 白书馆似乎知道她们心里的疑惑,便故意放慢脚步,走到她们身边,低声道:“未免人口杂,前几日,叶老爷将府里部分下人遣到叶家的庄子那去,所以如今这府里才会这般冷清。” 安岚和丹阳郡主微微点头,不会,行人就走到叶府的大厅。 令他们以为的是,出来接见他们的,除了叶老爷外,叶夫人和叶三姑娘也都在厅内。 叶老爷就是当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叶德清,接着就娶了崔氏女,生了两儿女。崔氏故后,其填房夫人选了天枢殿的侍香人薛灵犀,而且也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前面小妾生的两个姑娘,也都在薛灵犀的主持下,嫁入高门大户,于是人人都称叶老爷有福。 只是,这福分这几年似要到头了,先是长子亡,接着次子瞧着也要保不住了,随即姑娘和嫡母成仇。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叶老爷开始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了,加上为儿忧心,于是终于下定决心,即便是伤了夫人的心,也要将这件事弄个明白。 白书馆跟叶老爷寒暄过后,就道:“我引见下,这两位就是天枢殿白广寒大香师身边的侍香人,也是广寒先生亲自安排她们过来为叶老爷您分忧的。” 叶德清虽有些意外天枢殿怎么派了两位侍香人过来,而且还如此年轻,但是听白书馆这般介绍,他也不敢怠慢,便客气道:“辛苦两位姑娘了。” 薛灵犀也从座上起身,跟在夜德清身后客气地招呼。 安岚和丹阳郡主行礼,她们不是串门来的,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打量了这厅中的人眼。 过来的路上,她们都听说当年的状元公风采过人,不仅崔氏倾心,就连远在天枢殿上的侍香人也芳心暗许,可如今看,两人心里都暗暗吃惊,眼前的叶老爷,哪还有半分传闻中的风采,完全就是个普通的胖老头。 这岁月,当真是无情得,令人哑口无言。 叶三姑娘走过来,边打量着安岚和丹阳郡主,边问:“两位是先去落脚处歇会,还是去看看舍弟?” 她本以为白香师去天枢殿,会请加有名望的香师过来,却不想,这请过来的,竟是两位侍香人。又是侍香人,自薛灵犀进门后,她就对长香殿的侍香人了几分恶感,特别是生得好看的侍香人,是令她不喜。 安岚第眼就察觉到叶三姑娘的反感,微诧之后,看了薛灵犀眼,心里便了然了。丹阳郡主亦不是笨人,在厅内这些人面上扫了几眼后,心里也有了谱。只是她的眼睛还是在叶三姑娘脸色停留了会,论起来,这位姑娘,也算是她的表姐。她以前却不知,长安城内,还有这么位远房的表姐。 本就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歇脚的,于是两人都表示,先去看看叶二公子。 “那么,就麻烦太太将那盒香也拿出来吧。”叶三姑娘转头看向薛灵犀,“既然太太那么肯定,二弟的病与此香无关,应该不会害怕拿出来让这两位‘侍香人’仔细辨认。” 薛灵犀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气质娴雅,风韵犹存,面对叶三姑娘这般冷嘲的态度,不见丝愠怒,微微点头,就吩咐旁边的丫鬟回去拿香。 “等下!”只是那丫鬟转身时,叶三姑娘忽然叫住那丫鬟,然后对安岚和丹阳郡主道,“不如先去看看太太手里的香品。” 第148章 小心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这个提议薛灵犀没有反对,不过安岚却注意到,叶三姑娘忽然改口时,薛灵犀微蹙了蹙眉。叶老爷则是询问的看了白书馆眼,但白书馆很适时地看向安岚和丹阳郡主。 “请。”叶三姑娘即往前带路 无论是安岚还是丹阳郡主,都对大香师的香有着极大的好奇,自当不会拒绝,于是叶三姑娘动身后,她们便也都随之转身。 叶老爷迟疑了下,只得闭上嘴。 薛灵犀眼里的犹豫只是闪而过,随后垂下眼,心里微微叹,默默跟在叶老爷身边。叶老爷走了两步后,转头看了自己夫人眼,表情有些复杂。当年是他亲自上天枢殿开口求娶薛灵犀的,十几年夫妻,他自认清楚薛灵犀是什么样的人,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会做出这等事。可是,或许老了,看着儿子个个出事,闺女又口咬定薛氏所为,他的心终于出现动摇。 以至于他如今面对那个答案,竟隐隐生出几分胆怯…… 薛灵犀也看了叶德清眼,没有掩饰她眼里的冷嘲。 当年何曾想过,琴瑟相和,心心相印的两人,竟走到相互猜忌的这步。 她看着疾步走到前面的叶三姑娘,不过是个为母打抱不平的小丫头,倘若她真做计较,这样个丫头片子如何是她的对手。自叶府的大公子故去后,这丫头就开始处处针对她,叶德清从开始的训斥到睁只眼闭只眼。薛灵犀心里冷笑,她是叶德清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正经经是叶三姑娘的嫡母,若非怜小丫头生母早逝,又有那样的隐情,她如何容忍小丫头这般不敬。 天枢殿的侍香人,又是跟在大香师身边数年,当年即便是出入王府侯门。谁待她不是客客气气,礼敬有加。 …… 叶府比想象中大了,院落也都修建得别具格,即便是安岚和丹阳郡主心里也是暗暗吃惊。外面看着不甚起眼的大门,谁想到里面竟是这般景象。 只是,也正是因为这园子太大,走廊太长,拐弯太,叶三姑娘走得太急,并且叶老爷等人又都将注意力放在白书馆身上,毕竟是成名年的香师,不是她们两个刚入殿的侍香人能比的。 所以,还未走到薛灵犀的院子。她们俩竟跟丢了! 刚刚还看到叶三姑娘以及叶老爷等人的身影了,只是个拐弯而已,竟就看不到人了,而且偌大个园子,此时竟也看不到个下人。空荡荡的,令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怎么……”丹阳郡主没有着急往前追,而是在原地停下,往前后看了看后,就对安岚道,“刚刚明明还在那边!” 安岚也有些发怔,在个府邸里走失。这样荒谬的事情居然会发生。 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秀兰首先慌了,脸色微白地左右看着,又喊了几声有没有,皆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就战战兢兢地道:“郡,郡主。那些人怎么下子都不见了?该,该不会这宅子里有,有什么古怪吧!” “别瞎说!”丹阳郡主低斥了声,面上却也隐隐露出几分担忧和惊惶,到底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姑娘。又自小养尊处优,不曾见过这等事,自然也会害怕。 相对来说,蓝靛和安岚就显得镇定了,并且安岚只是怔了怔,然后就抬步往前走。 “安岚!”丹阳郡主忙追上,“你不觉得奇怪?” “别想那么,这府邸占地广,走廊过道又,跟不上也不奇怪。”安岚往前看了看,然后道,“刚刚他们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那前面似乎是个大院落,想必叶夫人就住在那里,我们过去看看。”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却抓住她的手,目中露出担忧,“我觉得很奇怪。” “没错。”安岚点头,然后看着丹阳郡主道,“但是已经到了这步了,我选择继续往前走,郡主呢?要留在此地等人过来吗?” 丹阳郡主怔,随后慢慢放开手:“是我失态了。” 安岚没说什么,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停下道:“我们跟紧些,别走散了。” 起风了,今日又是个阴天,加上是冬天的关系,所到之处,都是灰突突的片,看着人心里没来由的就是阵儿心慌。 明明没什么事,秀兰却害怕得快要哭了。 丹阳郡主心情调整得倒是很快,走了几步后,面上就平静下来。 蓝靛在丹阳郡主和安岚身上来回扫视了几次,皆为这两人的表现感到诧异。四人当中,当属她的年纪最大,这些年她在天枢殿所见所闻也不算少,但今日面对这样的事,她心里都有些发慌,不想安岚才这般年纪,就表现的如此镇定,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这小姑娘,似乎面对越糟糕的情况,反而越加冷静,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之前经历的磨难了,所以由此养出来的本能。 丹阳郡主也属难得,豪门贵户里娇养出来的姑娘,或许不怕勾心斗角,但是面对这等事,半会惊惶失措六神无主。可是,刚刚丹阳郡主仅是慌了下,就调整好心态了,或许是不想被安岚给比下去,不过这样的心里素质,当属不易,绝非般贵家女子能有的。 不会,她们便走到那处院落前面,单从院门和位置来论,这个院落都应当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居住的地方。 院门是虚掩地,安岚上前敲门,没人出来应门,又喊了两声,里头依旧没什么动静,于是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丹阳郡主神色微凝,也跟着进去。 初始的惊惶平静后,她隐隐察觉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她从依旧清冷的院落那收回目光,探究地看向安岚。她是有家学渊源,崔氏出过几位大香师,对某些玄妙之事有所了解,并且身上带着崔文君的香囊,所以她能有所察觉。但是,安岚,又是怎么察觉的呢? 秀兰的害怕,是四人当中最明显的,因为她完全身处其中,即便觉得奇怪,也无法以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此事。至于蓝靛,她不好揣摩,其实天枢殿也给她安排了位侍女,只是她并未看重,故而今日并未带那侍女出来。今日看蓝靛的表现,心里不免有些后悔,真应了母亲那句话,不可小看天枢殿里的每个人。 安岚顺着院子的走廊往正房那走,丹阳郡主收整理心神,仔细观察周围的切。 蓝靛神色微凝,秀兰则啥都没想,就紧紧跟着丹阳郡主。 从耳房经过时,忽然听到屋里传出交谈的声音,秀兰大喜,就要出声,安岚提前转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乌沉沉的眸子看起来及是凌厉。秀兰的声音不由卡在喉咙里,安岚轻手轻脚地走到那耳旁门口,丹阳郡主亦轻轻走到门的另边,她想不到,有朝日,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等听人墙角的事。 耳房里是两个丫鬟在闲聊,只是聊的内容都是有关薛灵犀的。 “怎么办?三姑娘已经问过我回了,我没敢说,可是看样子三姑娘还没罢休,怕是又要找我打听!” “三姑娘问你什么?” “除了太太这边的事,还能有什么。” “难道大公子和二公子真的是太太……” “嘘,你小声点儿。” “真的是太太下的药?” “我不知道!” “那你紧张什么?不会是,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 “看到太太偷偷换了二公子的药!” “啊,你,你也看到了!” “还真是……咱们还是别跟这说,万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没错,你收拾好了吧,我们赶紧出去。” 屋里的脚步声往门这过来,安岚和丹阳郡主相互看了眼,两人都不知要怎么应对这等情况。无论在哪,偷听被人抓个正着,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都决定先避开。 幸好屋里那两丫鬟开门出来后,也没仔细往两边看,就急冲冲往前走了。 躲在廊柱后面的安岚松了口气,眼睛追着那两丫鬟的身影,记住她们过去的方向后,才从廊柱后面出来,然后往丹阳郡主那看过去。 只是等了会,却不见丹阳郡主从拐角那出来,她同蓝靛对看了眼,然后走到拐角那看,却只见空荡荡的走廊,哪有丹阳郡主的身影。 即便是知晓二,她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发寒,究竟是谁? “姑娘?”见安岚在原处发怔般的了许久,蓝靛轻轻叫了她声。 安岚转头,打量了蓝靛眼,忽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蓝靛迟疑了会,就抬起手,将戴在手腕上的香珠给安岚看:“这是广寒先生赏的香珠,能清心定神,不易迷失。” 安岚诧异,竟有这样的东西! 她小心摸了摸蓝靛手腕上那串香珠,然后问:“是大香师的香境吗?” “我不知道。”蓝靛摇头,“但是姑娘务必要小心了。” —————————————— 咕~~(╯﹏╰)b,求粉红票,会有人理睬我吗~~~ 第149章 香境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暗惊,她其实并不敢断定,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感觉很玄妙,同时又莫名的熟悉,因为已经不是第次了。 之前,第二次晋香会的时候,她在方媛媛的花园里偶然碰到的那两人的对话,那会儿也是这等感觉,明明脚下是坚硬夯实的石子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踩在薄冰上,心里不自觉地提着口气,似在防备着什么。当时不明白,过后,她仔细回想,特别是经历最后次晋香会,那场可谓盛大的香境后,她才恍悟,之前在方园所遇到的,也是香境。 广寒先生给她的那次香境,简直是天衣无缝,当时身处香境的她,心里也是提着口气,紧张、不安、戒备。但当时这些感觉都被她理解为因担心婆婆而有的,视为理所当然,若非后来景公子点破,她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想明白。 她曾经是施用者,即便不可相提并论,但还是有相通的地方。所以她即便身处其中,也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安岚摸着旁边的廊柱,窗棂上的花纹,外面的阳光,穿廊而过的风,所有的切都那么真实。若非心里那等感觉又来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切都是假的。 “姑娘?”蓝靛迟疑了会,小心道,“姑娘打算怎么办?” 安岚转头:“什么怎么办?” 蓝靛探究地看着安岚,见她面上表情不似作假,才诧异道:“姑娘可有办法脱离这香境?” 脱离香境? 安岚迟疑地问:“你是说,这香境,不能自行消失?” 蓝靛摇头:“姑娘,我所知不,只是听说,曾有人迷失在香境里数十年。” 安岚怔然,是了。之前婆婆跟她提起香境时,也曾说过。她出了走廊,抬头看着冬日阴沉的天,片刻后转头道:“我之前曾误入次香境。但这次,应当不是误入,因为丹阳郡主和你们都随我块进来了。所以,若是不想法子出去的话,很可能就直被困在里面?” 蓝靛没说话,对于香境,她只是知道,并不了解,没法去体会。 若非手上那串香珠,让她察觉到眼前的景象偶尔有扭曲。她不会知道自己已入了香境,但是,知道并不等于就能破开。 说完后,安岚又问:“蓝靛姐姐,除了大香师。还有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本事?长香殿的香师也能设香境吗?” 蓝靛摇头,顿了顿才道:“姑娘想得太简单了,有这等本事的,都是大香师。” 安岚心里微惊,垂下眼,沉默了会,就抬起眼道:“若是如此。那么,在天枢殿内安插内奸的人,就是七殿大香师之了……” 蓝靛忽然捂住安岚的嘴巴,安岚诧异,却不挣脱,只是询问地看着蓝靛。 “怪我没及时提醒姑娘!”蓝靛说着就拉起安岚的手。在她手心上写道【身处香境,我们说的话,很可能都逃不过设此香境的大香师,所以有些话,姑娘不可明着说出来。】 安岚看着自己的手心微微出神。并非是为蓝靛的话惊诧,而是忽然想起,之前她算计马贵闲的时候,最后次,她以香为引,勾起马贵闲心里的*,从而给了马贵闲个梦境。 当时,马贵闲做的那个梦,她是清楚的。 虽然那梦的内容有些零碎,前后有些接不上,没有什么真实感,真的就如做梦时候般,背景大都是虚的,但是,她确实知道马贵闲的那么梦是什么样的,也大致清楚马贵闲在梦里的言行。 安岚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很快,太事情往脑子里涌来,关于自己,关于天枢殿,关于香境,令她时间有些乱。 蓝靛担心的问了句:“姑娘,没事吧。” 广寒先生的对手当然是七殿大香师之,也或许不止个。所以,这么年,直没能抓住对方,但凡有点蛛丝马迹被发现,那点儿线索马上断掉。如同小可那件事样,因为普通人说不说实话,在大香师面前是没有用的,所以所有相关之人都在被发现的第时间被解决掉,点机会都不留。 广寒先生曾交代她,不用特别告诉安岚这些,然而让蓝靛再次感到意外的是,安岚这么快就想到,并肯定了这点。 安岚摇头:“我没事,只是眼下这个香境是为将我困在里面,还是有别的目的?还有丹阳郡主,不知她如何了?” 蓝靛也想不明白这些问题,若是为了困住她们,刚刚那两丫鬟的对话又是怎么回事? 安岚往前看了看,便道:“走吧。” “去哪?” “刚刚那两丫鬟是往那边过去的。”安岚说着就抬步往前走,蓝靛便跟上。 不时,两人来到堂屋前面的院落,到了这边后,倒是看到几个人了,但是那几个下人都在远处的石阶上闲聊,谁也没往她们这注意。 安岚不知道在这香境内,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迹会迎来什么样的变化,于是为稳妥起见,便示意蓝靛仔细别弄出什么动静,尽量捡着角落和墙角走。心跳声,衣服的摩擦声,远处隐约传来的闲聊声,还有蓝靛头油的味道,冬天空气里枯枝败叶的味道,都那么真实。 她转头,看到蓝靛神色似乎有些恍惚,看起来跟刚刚秀兰的表情有点儿像,她惊,便轻轻拉了拉蓝靛的袖子。蓝靛似猛地回过神,如突然梦醒般,有些发怔地看着安岚。 安岚低声问:“你没事吧?” “我……”蓝靛回过神,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没事。” 都带着广寒先生的香珠,却还是差点就迷失了。 安岚这会却发现了薛灵犀正往她们这边来,于是赶紧噤声,并赶紧转身,退回刚刚那个角落里藏起来。 薛灵犀进了堂屋左侧的厢房,左右看了看,然后推开屋内的案几,找到案几后面的暗匣,取出个手掌大小的黑漆盒子,打开。安岚在窗户外面看,看不清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见薛灵犀将发上支簪子拿下来,拧开簪子的头,然后将盒子里的东西装了点到簪子里面。 薛灵犀出来之前,安岚和蓝靛又避开,等薛灵犀出来,急匆匆离开后,她们正要出去,只是这会儿忽然发现那厢房的门又从里打开,随后个仆妇也从里悄悄走了出来。 屋里早就藏着人了吗?薛灵犀没发觉? 安岚和薛灵犀对视了眼,是叶三姑娘安排的人? 那仆妇悄悄跟在薛灵犀后面,安岚和蓝靛便跟在那仆妇后面。 薛灵犀先是去小厨房拿了碗药,将簪子里的东西倒进药里,然后端出去,找了个丫鬟让送到叶二少爷那。接着,薛灵犀转身去另外个厨房,拦住位真端着药的丫鬟,说由她送过去,并给了那丫鬟另外个差事。待那丫鬟领差走后,薛灵犀就将那碗药倒了,然后将空碗送回原来的厨房。 看完这切后,那仆妇就趁薛灵犀不注意,悄悄离开那里。 安岚和蓝靛也推到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然后两人对视无言。 刚刚看到的那幕,究竟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事实,还是,是大香师以香境在误导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安岚看着空荡荡冷清清的叶府,过来之前,她大致打听了叶府的背景,和之前及现在两位叶夫人的出身。 薛灵犀有杀人的动机吗?她已经是叶府的当家主母了,又生了个儿子,若是为了给儿子争取的家产……但是,个出自天枢殿的侍香人,目光有这么浅薄吗? 还有,这跟大香师又有什么关系? 对了,薛灵犀手里那盒香,是天枢殿上任大香师留下的,是刚刚那个黑漆盒子吗? 安岚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个很关键的点,她觉得只要想通了那点,就能解释这切了。 究竟是什么呢? 她还来不及往深处琢磨,就感觉自己似乎被谁推了下,身体忽的失去平衡,眼见就要往地上摔去,旁边只手忽然伸过来抓住她的胳膊。 叶三姑娘有些不满地看着她道:“安岚姑娘走路怎么还出神,这个是台阶,小心摔了。” 安岚恍惚回神,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 叶老爷、薛灵犀,叶三姑娘,白香师,还有丹阳郡主等人都在,蓝靛也跟在她旁边,而他们此时刚走到薛灵犀的院门口。 这是,出香境了吗? 设下那个香境的那位大香师,究竟是何意? 在场的这些人,就数安岚的年纪最小,所以叶老爷和叶三姑娘都不怎么在意她,只当她是跟着白香师出来长见识的。 “太太,将东西拿出来吧。”叶三姑娘自顾进了堂屋后,就对薛灵犀道,“可别拿别的东西糊弄我们。” 薛灵犀看了她眼,神色淡淡:“香品拿出来后,若是白香师和两位侍香人断定此香无异,三姑娘就会相信我吗?” 叶三姑娘冷嘲地看着薛灵犀:“太太莫不是心虚了?” 第150章 围聚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薛灵犀从叶三姑娘脸上移开目光,看向叶德清,叶德清咳了声,然后对叶三姑娘道:“不得无礼,钥匙在为父这!” 薛灵犀在旁冷笑,叶铃趁她不在的时候,假借叶德清的话,带人从她屋里搜出那个盒子,然后就当成得胜的宝贝,偏又没本事弄清里头装着的究竟是什么香,只得收起来,并另外配了把锁给锁上。 那个盒子她确实没有给叶德清看过,但事后她跟叶德清解释了,那是当年大香师送给她的嫁妆,是给她压箱底的,可叶德清不信,不仅不信,还开始怀疑起她。 叶铃狠狠瞪了薛灵犀眼,她娘亲走的时候,她还小,不懂事,只隐约记得娘亲离世时的模样。三年前,大哥忽然生病,症状竟跟娘亲当时样,她才开始怀疑这女人,随后慢慢回想,就越来越觉得不对。 当年娘还在的时候,这女人就已经进出她家了,在她印象中,娘亲待这女人特别好,亲热得跟两姐妹样。可娘亲才走不到半年,这女人就进了她家,成了她父亲的妻子,成了她名正言顺的母亲,还又给她生了个弟弟! 大哥走得太突然,她甚至都没做好准备,也就是从大哥过世后,她开始盯住这女人。花钱花心思收买家里的下人,她发誓要揭开这女人的真面目,替娘亲和大哥讨回公道。却怎么都没想到,才三年,二弟也像大哥样,忽然犯病! 幸好她三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终是让她知道,这女人在偷偷给二弟换药,最后还让她在这女人的屋里找出不知名的香品来。说什么大香师给的嫁妆,呵,倒是会找借口。知道抬出长香殿大香师的名头来唬人,可惜她根本不惧。 薛灵犀的那个盒子被拿出来,安岚看,果真是刚刚在香境里看到的那个黑漆盒子。她即看了蓝靛眼。然后又往丹阳郡主那看过去,遂见丹阳郡主眼里也露出诧异之色,并且下刻也往她这看过来。 刚刚,她从香境中出来时,因神思有些恍惚,并且也没机会问丹阳郡主。之前在香境里,丹阳郡主在走廊那忽然消失,是当时就出了香境,还是怎么回事。只是,如今瞧着丹阳郡主这讶异的神色。应该也是在香境里看到了她看到的那些事情。 “既然这盒香是出自天枢殿,两位又是天枢殿的大香师推荐过来的,那么,就看看这盒香有什么古怪吧。”待叶老爷将盒子打开后,叶三姑娘即抢着开口道。“这个香,我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所以麻烦两位看仔细了,别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给长香殿抹黑。” 白香师没有说话,似没听到这些话般,丹阳郡主便抬起眼,淡然地道:“三姑娘虑了。长香殿的名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影响得了的。” 叶三姑娘年轻气盛,这些年又因厌恶薛灵犀的关系,对长香殿侍香人存在很大的偏见,所以即便面对长香殿盛名,她也难掩偏激的态度。 叶老爷忙喝声:“这没你说话的份。你退下!” 叶铃暗恨地咬了咬牙,垂下眼,不甘不愿地往后退了两步,并不出去。 叶老爷知道闺女的心思,加上又是这等事。也不忍苛责,同白香师和丹阳郡主及安岚赔礼后,才客气地请他们看香。 辨香是香师的基本功,能入长香殿的香师,都能在品香的过程中说出这款香里主要有哪几种香材,其功效如何,有几种玩法,不同的玩法又会有什么不同的感觉等。 这本不是难事,但是眼下这情况,却是件麻烦事。因为这香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问题是不是跟叶府的问题对上号,没人敢说准,所以白香师想找借口开溜,只是丹阳郡主和安岚那会放过他。 两头叶老爷块,三拖四阻地将白书馆留下后,丹阳郡主和安岚又同他客气地谦让了会,最后三人决定先点香。 薛灵犀直没有开口说话,见他们意见致后,便请他们坐下,然后让丫鬟将自己的乱香拿出来。 …… 今日的景府闭门谢客,因为来了位贵客。 景炎在景府最高处的亭子里,看着叶府的方向,虽说景府的地势很高,亭子又是建在假山上,所以在这亭子里,视野很好,能看得极远。但长安城是个有着百万人口的雄城,景府再怎么高,也不可能看得尽整个长安城,自然也看不到叶府的情况。但是景炎却还是在那,动不动,连方向都没有改变。 白广寒则是在亭子的石椅上坐下,待景炎微微转过脸后,他才开口道:“若能借此事找到那个人……” 景炎微微摇头:“他极谨慎,没有确认那件事之前,绝不会现身的。” 白广寒看着外面的挺拔的松树:“你要小心。” 景炎转过身:“你也是,做好准备。” 白广寒从松树那收回目光,往叶府的方向那看了看:“那边,差不了吧。” “嗯,我该去看看了。”景炎点头,说着就出了亭子,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 差不与此同时,玉衡殿这边,崔文君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先生,已经确认了,安岚确实是那两孩子其中之。”言嬷嬷在崔文君跟前,神色复杂,“只是,没法确认究竟是哪个。” 崔文君扶额往椅背上靠,即便她心里已经有底了,但当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后,还是觉得很激动,会是她的孩子吗?她的手慢慢放下了,支着下颌,仔细回想那个孩子的相貌。 会后,她开口吩咐:“你让人去天枢殿将她叫过来,我还要好好看看。” 言嬷嬷道:“安岚姑娘这会儿不在天枢殿,早就领了广寒先生的差事出去了。” 崔文君怔,皱了皱眉,随后又问:“就没有别的点蛛丝马迹了吗?要是白纯那贱人的,我——” 言嬷嬷道:“是还有件事,但时间也太久了,不知……” 崔文君即放下手,厉声道:“你说!” “十四年前,白纯离开长香殿时,曾去找个人帮忙。”言嬷嬷说到这,就问了句,“先生可还记得,大约二十年前,崔氏有个叫崔依依的姑娘嫁给了姓叶的状元郎,当年您母亲还特意给准备了贺礼。就为了来长安城看看您,就亲自送了贺礼过来,给了叶家足够的面子。” “崔依依?”崔文君想了想,才道,“有些印象,因为我娘过来的关系,所以婚礼那天,我也块去了,还带着白纯,那新郎官似乎还是连中三元。” 言嬷嬷点头:“没错。” 崔文君蹙眉:“难不成,白纯当时是去找了崔依依?” 言嬷嬷又点头:“是去找了,但到底有没有见着面,白纯和崔依依都说了什么,却打听不到了。” “难道崔依依要替白纯那贱人保密,我亲自找她去!”崔文君说着就起身,面露激动。 “先生。”言嬷嬷叹道,“崔依依已经死了,十四年前就死了。” “什,么!”崔文君怔住,“怎么死的?” “这说来又是事了。”言嬷嬷轻轻摇了摇头,“老身也没想到,这追查下去,会查出这么个事来,并且还是跟崔家有关。” 崔文君微微皱眉:“到底什么事?” “是崔依依的母亲……”言嬷嬷说着就将查到的事都道了出来。 崔文君听完后,目中露出几分诧异,但并没有在意,片刻后,便平静地道:“到时将这事送回崔家相关的人,让他们头疼去便是。” “是。” “对了,安岚早出去,是去哪?办的什么事?” “老身刚刚已经让人去打听了。”言嬷嬷这话才落,打听消息的人就回来了,结果这说,两人都是诧。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我去叶府看看。”崔文君才坐下,就又起身,“就算崔依依死了,叶德清还在。” …… 叶府,香雾袅袅,已经刻钟过去了,白书馆和丹阳郡主及安岚相互看了眼,三人都没说话。 这香,确实不同与般的香品,香味带着魅惑,却又无比高贵,既矛盾,又和谐。 里头的成分,也确实参杂了种能令人神思迟钝的香药,但是,那并不是毒,或者是,这样的用量,远远达不到毒性的标准。而且,大香师的本事,又岂是他们所能及的? 所以,这些话并不好解释,特别是这等情况下,他们说的每句话,都是种态度,万表达错误的话,就真的是害人害己了。 “敢问几位,可品出结果了?”叶老爷走过来,客气地道,“小儿那边,还等着几位能拿个良方,请几位有话直说。” 白书馆看了丹阳郡主和安岚眼,然后才对叶老爷道:“此事非同小可,到底是大香师的香,不好轻易下定论,不如先去看看令公子?” 叶三姑娘即沉下脸,就要反对,叶老爷却几时到:“可以可以,三位请,只是犬儿如今神思已经不清醒了,这会儿怕是正躺在床上。” 第151章 扑朔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床上的那个少年,同安岚差不年纪,脸色苍白,五官俊秀,看起来柔弱得像个女孩。 叶老爷等人进来的时候,他确实是躺在床上,是睁着眼睛,但看起来却有不像是醒着的样子。那双眼睛里,没有丝神采,即便有人走到他跟前,也不见那眼珠子动下。叶铃在床边,眼圈微红,若非为了揭开薛灵犀的真面目,她绝不可能让外人看到自己弟弟这幅模样。 长安城所有有名的大夫都请过了,就连宫里的御医也来看过,同三年前样,大夫们对病因的说法不,唯相同的是,没有个能治得好。后来还是位老大夫给了个提醒,让他们请长香殿的人来看看,或许有法子。正好那个时间,她发现了薛灵犀对药汤动手脚,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叶老爷上前去唤了几声,叶蓁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叶老爷黯然地摇了摇头。 为了避免叶老爷又叫自己,白书馆即转身对安岚和丹阳郡主道:“叶二公子个月前就陷入这等症状,两位姑娘既是被大香师委于重任,所以请两位姑娘莫拘于礼数,替叶二公子看看,替叶老爷解忧。” 丹阳郡主神色略有些凝重,她上前步,片刻后,似发现了什么般,又上前步。 叶铃本是带着几分不屑的,但是瞧着丹阳郡主这动作和神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丹阳郡主道:“叶公子服用那味香药的时间,应当不止个月。” 叶铃怔,即问:“哪味香药?” 丹阳郡主转头:“就是刚刚那款香。” 叶铃大诧,心里即生出线希望,她说过薛灵犀暗中给弟弟的药里加了那东西,但是,并没有说过薛灵犀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后来她是在暗中逼问之下,才知道。早在三个月前,薛灵犀就给她弟弟下药了。 前面所有过来的大夫,别说说出这服药的时间了,就连他弟弟付过什么药。还得她拿出药方……而眼前这位姑娘,竟只眼,就直接点出。 难不成,弟弟真的有救。 叶铃时间激动不已,可叶老爷却愣怔了下,呼吸忽的沉了几分,也急了几分,脸色也变了几变,然后问:“姑娘说,蓁儿服用过刚刚那款香?” 丹阳郡主点头。随后看了安岚眼,安岚此时却在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丹阳郡主以为安岚没有察觉出来,便收回目光。 叶铃含恨地道:“父亲。这下你相信我说的吧,这女人就是心怀不轨,大哥和二弟都是……” 叶老爷没有理会叶铃,而是盯着丹阳郡主问:“崔姑娘,你,你确定!” 薛灵犀面无表情地在旁,似这切都与她无关般。叶铃狠狠瞪着她。 丹阳郡主道:“没有错,这屋里有那款香品的味道,并且越往叶公子的床这靠近,那香味就越明显。而我观察,叶公子屋内并未熏香,听白香师所言。叶公子已卧床日,并且日日汤药不断。如此浓的药味,却还盖不住那香味,定是服用了数月才能有此效果。” 叶老爷脸色有些白,薛灵犀就在他旁边。他却没有转头去看眼。 叶铃本想开口的,只是瞧着叶老爷此时的表情,终是忍住了。 “安姑娘,你,你也这么认为?”叶老爷有些艰难的侧过脸,看了看安岚,又来看了看白书馆,“白香师,你也闻出来了?” 白书馆眼中露出丝尴尬,他进了这房间,除了药味别的什么都没闻到。但他知道丹阳郡主的身份,亦知道崔文君大香师对丹阳郡主的评价不低,如今丹阳郡主又是被白广寒大香师选中入了天枢殿。能得到两位大香师的认可,自然是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天赋。所以,他不会怀疑丹阳郡主的话,但是,他也不愿照实说出自己的感觉,如此就显得他太没有本事了,于是含糊了声,就赶紧看向安岚。 安岚回过神,若有所思的看了薛灵犀眼,然后对叶老爷轻轻点了点头:“这香味很特别,不难辨认,叶公子这段使劲确实是直在服用。” 叶铃再忍不住,开口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爹,她才是凶手,爹,你还不快将她绑了送官去!” 叶老爷终于转过身,看着薛灵犀,问:“是真的?” 在今天之前,对于叶铃的指责,薛灵犀直保持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叶德清直以为,或者说,直希望,这其中定是有什么样的误会。他即便心里有所怀疑,却还是不愿相信,薛灵犀会做这种事。 薛灵犀点了点头:“没错,蓁儿服用香药已经三个月了。” 这话落下的那瞬,整个房间都陷入像死样的安静中,只是下瞬,叶老爷就抬起手朝薛灵犀猛地甩了个耳光:“混账!” 薛灵犀看到那个耳光了,没有躲,也可能是躲不过,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后,稳了,然后擦了擦嘴角,声冷笑。 丹阳郡主吓跳,她没想到叶老爷竟当众动手,还是对自己的夫人,于是慌忙道:“你们误会了,那香药对叶公子并无毒害作用!” 叶铃本是要喊人进来绑薛灵犀的,忽然听到这句话,愣了愣,那嘴里的话就收住了。叶德清也是僵住,随后转过脸:“你说什么?” 丹阳郡主叹了口气:“香本身就具有驱邪定神之效,香药的炮制,目的就是为了去除香品原先带有的毒副作用,这些,叶老爷应当有听说过。” 叶德清表情有些发怔,不自觉地将刚刚抬起的那只手收在衣袖内。 丹阳郡主接着道:“这世间确实有某些出自大香师之手,具有特殊的功效的异香,但并不是因此,就是毒药了。” 叶老爷怔怔地道:“你的意思是,小儿的病,与那香无关。” 丹阳郡主转头往床上看了眼:“那香味在这房间内闻着很正,并无阴邪之气,若我的感觉没有错,叶公子的病不仅不是因此这而起,还有可能,这香对叶公子的身体是有益的,所以……” 叶铃听不下去的,下子打断丹阳郡主的话:“你在胡说些什么,这香若没问题,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做什么!” 丹阳郡主看向薛灵犀:“这就得问叶夫人了。” 叶铃却看向安岚:“你为什么不说话?让她在这胡说八道!” “并非是胡说。”安岚平静地看着叶铃,“确实如此,令弟的病情有些复杂,但并非是香引发的。” 她怀疑,叶二公子是陷入某种香境出不来,所以导致了眼下这情况。 所以是不是病,她不清楚,她只是觉得,那味香,似乎在引导叶公子摆脱香境,但并没有成功,设香境的人太强了!这就是大香师的本事吗?!于无形之中掌握旁人的生命,甚至是灵魂,并且还能让人无所察! 叶铃不相信她们的话,愤怒地盯着安岚,她断定,这两人在来叶府之前,就已经被收买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荒谬的话,她只觉得口气憋在胸腔处。 却这会儿,门被推开,个小丫鬟捧着了药盒进来,却瞧着里头这么人后,吓跳,然后就要转身。 叶铃喝斥:“回来!” 那丫鬟赶紧住,然后小心翼翼地道:“老爷,夫人,二公子上药的时间到了。” 上药?安岚不解地往床上看了看,还需要擦药吗? “过来吧。”叶老爷开口,然后看向丹阳郡主,“正好崔姑娘也看看犬儿身上莫名出来的那些东西。” 丹阳郡主面露尴尬,叶老爷忙道:“就只是在腰上块,姑娘若是不便……” 丹阳郡主摇头,然后又看了安岚眼,安岚这也走上前,她倒不在乎看男子的身体。 但那丫鬟将叶二公子的衣服掀起的时候,丹阳郡主和安岚都大吃惊,只见叶二公子的腰侧约两个巴掌大的片地方,布满了鲜红色的,奇怪的纹路,像是纹上去般。 “这是?”丹阳郡主询问地看向叶老爷。 叶德清看着自己直没有反应的儿子,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个月前出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夫们也说不清楚,只是给开了写药膏。” 叶铃道:“三年前,大哥身上也是这样。” 丹阳郡主和安岚对视了眼,结果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那个香,她们都能肯定没有问题,但是,这纹路,却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两位姑娘……”叶德清满怀希望地看着丹阳郡主和安岚,还不及他将话说完,外头又进来位丫鬟,小心翼翼地道:“老,老爷,有客人到访。” 叶德清皱眉:“不见!” 那丫鬟怯怯地道:“是,是景公子。” 叶德清怔了下,语气缓和了几分,但还是道:“你去跟景公子就说,今日府中有事,不便招待。” 那丫鬟垂着脸道:“景公子说,能治二少爷的病。” 第152章 迷离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叶家祖宅当年被恶人霸占,是景公仗义出手,叶德清才得以要回自家祖宅。后来,叶德清娶崔氏,又是景公做的媒,崔氏过世后,叶德清上天枢殿求娶薛灵犀之前,也是先去景府求得了景公的支持,如此才有底气踏上大雁山。 无论哪件,景公对叶家都是有大恩,叶德清也从未忘过景公的恩情。 所以,但听说景炎亲自上门,并表示能治好叶蓁的怪病,叶老爷再不能淡定,忙让丫鬟赶紧将人请进来,激动得甚至有些口齿不清。丫鬟领命出去后,他又突然回过神,觉得理应自己亲自去请才对,于是也不等给屋里的人交代声,就急急忙忙走出去。 白书馆甚是诧异,景公子会治这个病!? 丹阳郡主和安岚也有些不解,随后看向叶铃和薛灵犀,叶铃正恨她们两之前说的那番话,只是没有给好脸色。到时薛灵犀,不失个当家主母的风范,请丹阳郡主和安岚等人去外屋坐,并命丫鬟上茶来。 叶铃想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却又顿住了。 叶德清不在,薛灵犀就是她的嫡母,名正言顺,叶府没有哪位下人敢在没有叶德清的点头下,对薛灵犀有丝毫不敬。 刚刚叶德清的那巴掌,还不等激起点儿风浪,就已经在丹阳郡主和安岚的解释中消失于无形。眼下,景公子又亲自前来,并称能治好叶蓁的病。面对此种种,叶铃只觉得又愤怒又激动,愤怒与年努力,竟依旧奈何不得薛灵犀,激动于自己的弟弟还有希望。 安岚等人才刚刚坐下,茶还没送上来呢,就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和叶德清有些急促的说话声:“犬子就全靠公子了,公子大恩。叶老爷……” 景炎打断叶德清,温和的嗓音三分笑意七分安抚,宛若冬日的暖阳:“在下定会尽力,叶老爷也别太着急。我虽有偏方,却也不敢做十足的保证,不然我还真不敢进去了。” “明白,明白……” 声音近了,丹阳郡主等人纷纷起身,安岚转头看过去,门口的光微微晃,便见景炎沐着光从外面进来。 冬日的叶府,到处都是灰突突的,加上阴沉沉的气氛。令每个进来的人,都不由添上分压抑沉重的情绪。于是,那位芝兰玉树般的公子,此时此刻便成了这里唯的亮色,不是因为他身上的华服。而是因为他嘴角边浅淡悠然的笑意,那笑意虽未达眼里,却足以让所有人如沐春风。 不等叶德清开口,薛灵犀就先朝景炎欠身:“能得公子相助,是蓁儿之大幸。” 她曾是天枢殿的侍香人,在嫁入叶府之前,就已经认识白广寒了。自然也认识景炎,加上这些年叶府和景府之间的人情往来,故,无需叶德清另作介绍。 景炎抱拳回礼:“在下能不能治好令公子,还不敢保证。” 随后,叶铃也上前见礼。接着白书馆走过来,景炎抬手于虚空中微微压:“还是先去看看叶二公子吧。” 叶德清忙道:“是是,公子这边请。” 进了里屋,景炎走到床边观察了会,接着又掀开叶蓁的衣裳仔细看了看他腰侧的东西。片刻后,转身,看向丹阳郡主和安岚:“你们怎么看?” 如果整个长安城的名医都奈何不得的病症,被景哥哥治好了,那……丹阳郡主有些诧异地看着景炎,她从未听说景哥哥有回春之术。但是,躺在床上的叶公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病人。 因丹阳郡主没有马上开口,安岚迟疑了下,便道:“安岚愚钝,猜叶公子或许是……” 偏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又位丫鬟闯进来,急急道:“老,老爷,有有客人!” “你——”叶德清顿时沉下脸,正要发怒,那丫鬟又结结巴巴地道:“已,已经进来了,说是,要,要见老爷,门房的人不知怎的,拦不住。” 叶德清愣,却接着,缕梅香飘了进来,那香味虽幽冷寒凉,却似女人温柔的手,轻轻抚,就能平息心头无端生出的火。 神秘而又高高在上的大香师,今日竟亲临叶府,并且来得这么突然又这么平常。 但,这般平常的场面,却让几乎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这是叶府,可叶府门房的下人追过来后,却不敢靠近那擅自闯入者,甚至不敢开口喝斥。 前面那位过来传话的丫鬟已是冷汗涔涔,不由就跪了下去。 薛灵犀回过神,盈盈拜下,安岚和丹阳郡主遂跟着行礼,白书馆亦是深揖。 叶德清虽不认识崔文君,但看到这幕,满肚子的疑问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景炎呵呵笑,微微欠身:“崔先生怎么也过来了?” 崔文君探究地看了他眼,没有搭理,目光转向叶德清,正要开口,只是忽然顿住,然后往床上看了眼,再往前步,片刻后,才问:“这是要做什么?” 她问出这句话时,眼睛是看着床上的叶蓁,所以这话听着像是在问叶老爷,也理应是问叶老爷,但是,叶德清却有种不敢随意开口的拘谨。 眼下这些人当中,就景炎能若无其事的跟崔文君对话,因而他回道:“叶老爷与我父亲是旧识,近日父亲听闻叶二公子疾病缠身,便命我过来看看,若能帮上忙的,尽量帮帮。” 崔文君从叶蓁脸上收回目光,看向景炎:“帮忙?是你,还是景公有妙手回春之术?”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白广寒有。”景炎微笑,不急不缓地道,“不过是不是能妙手回春却不知,但至少可以收魂回神。” 崔文君又看了景炎眼,然后往床边靠近两步,片刻后转头看向薛灵犀:“我记得你,天枢殿的侍香人?” 薛灵犀垂下脸:“灵犀不胜荣幸。” 崔文君沉吟片刻,又转向景炎这边,若有所思地道了句:“原来如此。” 景炎依旧微笑,叶德清则头雾水,迟疑了好会后,才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崔先生,今日忽然光临寒舍,是为何事?” 崔文君却似没有听到叶德清的话,转头看向安岚,不过,这会儿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安岚不明白崔大香师为何忽然这么看自己,却又不敢问,亦不敢与大香师对视,便只得惴惴地垂下脸,心头仔细回想自己之前,是不是在崔大香师面前说了什么不妥的话。 会后,崔文君又问:“白广寒也过来了?” “在景府。”景炎说着,就转身对叶德清道,“令郎的情况我已看过,叶老爷若是愿意,就让我带令郎去景府趟。真正有本事救人的是白广寒,并非在下,在下不过是提老爷子过来传句话,顺便替广寒先生看看还有没有救。”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叶德清连忙点头,紧紧握住景炎的手,激动不已,“犬子就托付给公子了,景公的大恩大德,顺之即便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叶老爷先别急着言谢,需知,白广寒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逆天改命。”景炎目中带着悲悯,“令郎的情况叶老爷心里必是知道二的,白广寒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所以还是要请叶老爷做好心里准备。” 叶德清擦了擦眼角,勉强稳住心头的激动,点头道“我明白,景公和广寒先生能有如此慈悲之心,无论结果如何,我对景公,对广寒先生对公子都只有感激!” 崔文君在旁冷眼看着,叶德清命人进来将叶蓁抬出去时,犹豫着该怎么招待崔文君。言嬷嬷便对叶德清表示,招待就不必了,崔先生过来,是想单独问叶老爷几句话,不会耽搁。 叶德清忙将崔文君请到旁边的侧厅,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崔先生想问在下什么?” 崔文君看着叶德清问:“你可记得,有个叫白纯的女人?” “白纯?”叶德清仔细想了想,好会后,才有些不确定的问,“是不是,以前曾跟先生块过来寒舍的那位姑娘?” “没错,就是她。”崔文君接着问,“十四年前的个晚上,她是不是来过你府里?” “十四年前?”叶德清有些为难地道,“崔先生,这,这么久之前的事,即便是有,在下怕是也记不住了。” “十四年前的七夕夜,白纯抱着两个婴儿来叶府找叶夫人崔氏,那两婴儿个刚出生,个也才出生几天。”崔文君紧紧盯着叶德清,“她们说什么了?那两婴儿,白纯都分别交给了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叶德清的眼睛慢慢失去焦距,若有人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定会大吃惊。因为此时叶老爷的表情,竟跟叶蓁有些相似,看起来明明是醒着,却又像是在做梦。 外面,叶蓁已经被稳妥地送到马车上了,景炎见叶德清还未出来,迟疑了下,便走到侧厅这,正要开口问,却忽然听到里头传出叶德清梦游样的声音:“十四年前的七夕夜……” 第153章 回忆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屋外,景炎收住将将出口的话,屋内,叶德清已陷入回忆。 十四年的光阴在叶德清眼前倒流,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日渐佝偻的腰背点点挺直,凸起的肚子慢慢收回,松弛的肌肉重新紧实,脸上的皱纹消失,花白的头发逐渐染成青丝…… 若非神迹,青春怎么会再次降临! 有些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不会消失,即便忘了,记忆被掩埋在时光的尘土里,却依旧无法抹杀它曾经存在过。 七夕,天上银河璀璨,人间灯火辉煌。 宝马香车从眼前流过,侬软的歌声从耳边飘过,女人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老爷,灵犀是个好姑娘,有朝日,我若走了,你就将她娶进门吧,要记得正正经经去提亲,要八抬大轿,千万不可委屈了人家。” 叶德清故作不快地看了崔氏眼,然后指了指前面道:“今天这样的日子怎么说起这样的丧气话,那边有猜灯谜的,走,我给你赢几盏花灯。” 崔氏轻轻叹,也不再说,紧紧跟在叶德清身边,温柔的目光既带着几分留恋,又带着几分愧疚。 那晚,叶家状元郎为讨自己妻子开心,几乎将整个摊子的花灯都摘了下来,周围人的喝彩和艳羡,以及崔氏终于露出笑容的脸庞,是那年叶德清最难忘的记忆。 走了两条街后,崔氏便道:“回去了,出来这么久,孩子们在家该闹了。” “有奶娘看着,两小子也大了,自个会玩。”叶德清说着就往前指了指,“那里新开了家首饰店铺,我们去看看。” 从首饰店出来,崔氏发上便了支累丝镶榴石金凤钗。上了马车后,崔氏轻轻靠在叶德清身上,低声道:“大郎,我今天很开心。” 叶德清轻轻拍着妻子的手:“开心就好。以后每年七夕,我都带你出来。” 崔氏微微点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闭上眼睛。只是会后,她又道:“大郎,你不必对我觉得愧疚,薛姑娘和你确实很般配。” “怎么又说这等话。”叶德清有些无奈,微微皱眉,“知道你贤惠,只是天枢殿的人。是能纳的吗。” “不是纳,是娶。”崔氏睁开眼,只是察觉到丈夫真的生气了,便道,“好了。不说了,总归,日后若有那么日,你记得我的话便是。” 回到府里后,夫妻两正要去看孩子,管家却急急忙忙找过来道:“夫人,适才白纯姑娘来过。” “白纯?”崔氏诧异。“好久没看到她了,她走了?” “走了。” “有说什么事吗?” “给夫人留下句话。” “什么话?” “白姑娘说,日后若是崔姑娘过来找夫人,请夫人转达,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你,终有日会被爱与恨同时折磨。永不停歇!” 崔氏愣住,看向叶德清:“这,是什么意思?” 叶德清也是脸茫然,便问管家:“白姑娘还说什么了?” “没了。” “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个时辰了。” “有说去了哪吗?” “没说。” …… 时光砰地碎开,愤怒的潮水汹涌而至。黑色的漩涡将人瞬间吞噬,叶德清猛地醒过来,满身冷汗,脸色苍白,气喘如牛,他趔趄了下,然后脸惊惶地看着崔文君,目中带着茫然,他记不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唯记住的是那瞬间将他吞噬的潮水,冰寒彻骨! 屋外,景炎无声无息地离开那里。 屋内,崔文君直挺挺地在那,身上微微颤抖,言嬷嬷便示意叶德清出去,然后握住崔文君的手道:“先生,没事吧。” 她知道崔文君刚刚施了香境,查探了叶德清的记忆,但是,她并不清楚崔文君在香境里看到了什么。 “知道了吗?安岚姑娘是不是……” “那个贱人,竟敢!”崔文君闭了闭眼睛,好会后,才舒了口气,睁开眼道,“什么答案都没有!” 言嬷嬷怔,旋即道:“这天底下,没有绝对的秘密,先生不必失望,总会知道的。” 崔文君没说什么,稳住情绪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在屋檐下沉思了会,然后问:“他们都去景府了?” “是。”言嬷嬷点头,迟疑了会,不解道,“那位叶二公子,怎么会得广寒先生的青睐,竟让广寒先生亲自下山来。” 崔文君冷哼:“长香殿向来就不太平,既身在俗世,哪可能躲得过尘世纷扰。” 经这提醒,言嬷嬷忽的想到事,即愣,便迟疑着道:“难道,那是——” “有人借着那孩子试探白广寒,看样子,白广寒是特意接了对方的试探。”崔文君想了会,又道,“薛灵犀嫁入叶府有十三年了吧。” 言嬷嬷道:“正好十三年。” 崔文君又问:“白广寒成为大香师少年了?” 言嬷嬷怔了怔,才道:“也正好十三年了。” 崔文君淡淡道:“还未及冠就已是大香师了,果真天纵奇才,难怪会被人盯上,十三年,好长的耐心。” 言嬷嬷思来想去,依旧不解:“只是,这是试探广寒先生什么?” “十三年前,白夜先生比如今的白广寒年长不了少,却忽然将大香师之位传给白广寒,然后就消失了。”崔文君说到这,就下了台阶,慢慢往府外走去,“至于试探什么,怕是只有白广寒自己清楚。不过,七年前,听说白夜回来过,那个时候天枢殿可能出了件大事,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那个传言好些人都有听说,但似乎没有谁亲眼见过,言嬷嬷忍不住问:“白夜先生真的回来过吗?” “谁知道,也或许是白广寒故意放出来的话,用来迷惑别人。”崔文君越走越快,只要待在这里,她脑海里就不停回想刚刚在香境里听到的那句话,如烈火焚心,于是她边快走,边接着道,“那个男人,心思城府比谁都深。” 出了叶府,上了马车后,言嬷嬷才问:“先生可是要回香殿?” 崔文君却道:“不,去景府,白广寒要出手,怎么能错过。” 言嬷嬷应声,便往外吩咐了声,马车即往景府奔去。 第154章 白园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上车之前,景炎自薛灵犀那拿走那盒香,叶铃在旁看到后,忍不住开口:“那个香……” “住嘴!”叶德清生怕叶铃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得罪了景炎,忙出声呵斥,“你回去,没我的话,不得迈出院门步!” “爹!”叶铃眼圈微红,不忿地道,“我必须看着蓁哥儿!” 叶德清还要呵斥,景炎却开口道:“叶老爷,三姑娘和二公子手足情深,理应带着三姑娘过去。” 叶德清忙道:“公子,小女见识短,又不擅言辞……” “叶姑娘是心地纯善,叶老爷好福气能有这样个闺女。”景炎掂了掂手里的盒子,然后对叶铃道,“叶姑娘放心,这个,我会留下姑娘的量。” 叶铃微怔,不明白景炎这话是什么意思,留下她的量?什么她的量? 只是景炎说完后,就转身上了马车,叶德清也命叶铃上自家马车,故她即便有心问,也暂时问不上了。 …… 叶蓁是被送到景炎的马车里,因为只有他的马车,能直接进入景府的白园。 白园便是景府专门为白广寒修建的居住之所。 “想不到,这病最后也传到你身上,崔氏的番苦心,到底是白费了。”景炎上了马车后,看着躺在车内似失了魂魄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他身边。 出了叶府后,叶蓁腰侧那些像纹身图案样的痕迹开始缓慢溃烂,少年的双目依旧没有丝毫神采,但脸上隐隐现出痛苦的神色。面对这样的变化,景炎未有丝毫诧异,只是表情非常认真,他坐下的时候,手上就了把柳叶刀。此时他下刀的手很稳,堪比拥有数十年经验的雕刻大师。只不过他雕琢的对象既不是玉石,也不是木头,而是人体。 少年腰侧的腐肉被迅速削下,不伤及丁点旁边尚还正常的肌肤。也不见出滴血,腐肉带出的异味被点燃的香迅速压住,香是从那黑漆盒里取出来的,出自大香师手笔。 之前安岚等人在叶府品此香,除了觉得香味特别外,并无任何异样。然此时,那香烟似忽然间有了灵性,薄纱样的香烟从紫铜香炉里逸来后,懒洋洋地摆动着婀娜的身姿。随后景炎手起刀落,腐肉离体。异味逸出,无精打采的香烟瞬间兴奋,无风自舞,旋转着往少年的身体飞过来,贪婪地附着在被削下来的腐肉上。遂见那些腐肉以眼见的速度萎缩干枯,刹那成灰。 景炎的手越来越快,马车跑起来偶尔出现的震动,竟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无论身在哪个行业,只要是握刀者,粗活三年出师,细活十年也不见得能出师。于刀刃上成就大家,则是需要辈子的时间和精力。 练成他这样稳的手,究竟付出了少时间和精力,没有人清楚。 像是早已算好时间,腐肉削净,那炉香正好点完。景炎放下柳叶刀,掀开炉盖,将里面的香灰倒出,在新的腐肉生出来之前,洒在叶蓁腰侧。 少年脸上的痛苦之色终于褪去。只是脸色却比之前加苍白了,眼里依旧没有丝毫神采,不过却了丝丝平静。 …… 崔文君的马车在景府门口停下后,言嬷嬷正要去敲门,崔文君却忽然按住她,然后自己下车去。言嬷嬷还以为崔文君腰亲自敲门,不想崔文君只是在景府门口看了会,然后就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言嬷嬷不知是何意:“先生?” 崔文君坐下后,淡淡道:“绕道北面的白园那。” 言嬷嬷依言往外吩咐了句,然后才问:“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广寒出手了。”崔文君神色微凝,“没有他的许可,不好强行闯入,先去白园附近看看。” 景府几乎占了整条街道,因而从南面到北面,马车最快,也得花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崔文君吩咐完后,就闭上眼睛,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言嬷嬷从崔文君的眉眼间看出丝疲惫,这是在大香师身上及少看到的事。 能操控香境,能探知被掩埋的记忆,进而迷惑人心,勾动*,摧毁信念,引发恐怖,定人生死……足可见大香师的心志之强大。精神的疲惫,那是平凡人才会有的情况,大香师并非不会疲惫,只是大香师从不会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疲惫的面,不会在已经疲惫的情况下,还准备去面对场新的香境。 言嬷嬷有些担心,白纯的事,安岚姑娘的身份,对崔先生的影响太大了。 十年的执着,又何尝不是场永不停歇的香境。 如此耗损,刚刚又受到打击,精神明显不济,何况,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白广寒大香师,而除此外,还有不知名的对手,谁又知会是敌还是友。 …… 崔文君确实觉得有些累,所以,想歇会,于是,就这刻的疏忽松缓,令她算错了时间。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时,猛地睁开眼,就问句:“怎么还没到!” 言嬷嬷愣,随后道:“先生这才刚上车。” “不对!”崔文君神色凝重,抬手掀开车帘,“早就到了。” 就前刻,外面还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可眼下,映入眼帘的,竟变成了白雾迷蒙,静雅古朴的庭院。 香境,却不知出自白广寒之手,还是出自试探白广寒那人之手。 若她没有及时醒过来,怕是就直这么睡过去。 言嬷嬷这才大吃惊,这,究竟过去长时间了!? 崔文君下了马车,看着这宛若仙境的园林,神色凝重。 “先生,这,就是广寒先生的香境?”言嬷嬷跟着下车,谨慎地在崔文君旁边,“为何我跟先生都进来了?” 崔文君摇头,在原地感觉了会,往后动身。 言嬷嬷看了崔文君眼,便不再问,紧紧跟上。 …… “公子,这是广寒先生的香境?”安岚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白雾,她和丹阳郡主是跟着景炎的马车进了白园,后来在景府下人的引领下,才寻到白广寒大香师的休憩之所。当时景炎也在,只是不等她给白广寒行礼,就见旁边香炉内逸出的香烟骤然间变浓,并且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膨胀起来,迅速充斥整个房间。 有人诧异地惊叫了几声,随后,白雾慢慢散去,屋里就只剩下她和景炎。 景炎示意她走到外面,然后道:“是,也不是。” 安岚茫然了,不解地看着景炎。 “坐。”景炎往台阶上示意了下,然后自己先往地上坐,丝毫不在乎自己那身金贵的衣服。 安岚便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还是不解地看着他。 何为,是,也不是? 景炎两手撑在身后,抬起脸,有些懒洋洋地看着前面那聚散不定的白雾,微微眯着眼道:“这是别人的香境,但白广寒将对方的香境改变了,所以,这既是白广寒的香境,同时也是对方的香境。” “改变!?”安岚诧异,顿了顿,又问,“那,没有改变之前,会是什么样?” 景炎转头,微挑了挑眉,嘴角边噙着丝意味不明的笑:“谁知道呢,或许是野兽出没的丛林,也可能是没有退路的悬崖,哦,还有可能是断头台!咔嚓声,人头就直接落地了!” 安岚有些傻了,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直愣愣地瞅着景炎,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得看到她这幅表情,景炎不禁大笑,爽朗的笑声令周围的浓雾散去些许,亦令安岚面上露出几分窘意。 待景炎歇了笑声后,安岚才喃喃道:“公子,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没有,丫头这不是开玩笑。”景炎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那样的香境,对大香师来说,并非难事。在这里,定人生死,往往不过念之间。” 安岚怔然,景炎又道:“你知道现在自己身处香境,也知道眼前这切,房屋,树木,园林,白雾,都是假的,是不是。” 安岚心里迟疑了下,却还是怔怔地点头。 景炎遂抬手,在她脑袋顶上揉了揉:“那么,你觉得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安岚愣住,遂明白刚刚自己在迟疑什么。她久久不回答,景炎的手便没有离开她的脑袋,只是从她脑袋顶上移下来,像逗弄孩子般,在她脸蛋上捏了把。 少女特有的柔软触感很是不错,于是景炎连着捏了两把,同时眼里的笑意愈浓。 安岚回过神,忙侧开脸,屁股往后挪了挪,避开他这不怀好意的动作,然后道:“公子,是真的。” 景炎收回手,微微眯起眼:“如何判断?” “直觉而已。”安岚瞅着他,“猜的。” 景炎低笑,却没有对她的回答表示对错,只是转过脸,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 安岚陪他坐了会,终是忍不住问:“他们,都到哪去了?” 景炎没有看她,只是问了两字:“谁们?” 安岚道:“广寒先生,叶二公子,还有丹阳郡主她们。” 景炎侧过脸:“只能问个,你最想问谁?” 第155章 手语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这话问得实在没有道理,因为那三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安岚不解地看着景炎,景炎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回答。 是有意这么问,还是无意? 安岚垂目,心里暗自琢磨。 丹阳郡主是她的对手,她当然关心;叶二公子算是她们的试题,或者,也是良心,她没道理不关心;而广寒先生……广寒先生,安岚抬起眼,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人。很奇怪,景公子和广寒先生不仅脸长得模样,就连身形也没什么差别,甚至是走路的姿势,都似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 偶尔会听到蓝靛说,如果广寒先生和景炎公子在块,便很容易会将两人弄混。 她细想了下,反觉得自己的感觉跟蓝靛相反,广寒先生跟景炎公子在块时,她很容易分清谁是谁,倒是单独相处时……单独相处时…… 那双看过来的眼睛乌黑清亮,似被水洗过般,比任何宝石都漂亮。 景炎任她打量,嘴角边依旧噙着丝笑意,那样闲散的表情,似他对任何事都了然于心。 会后,安岚才收回自己那直勾勾的眼神,平静地道:“广寒先生。” 这条路,她不是为丹阳郡主而走,不是为叶二公子而来,她想要什么,从没有忘记过。 景炎笑了,会后才道:“就在你周围。” 安岚愣了愣,随后转头往自己周围看了圈,可是,这附近,除了她和景炎公子,哪还有别的人。 “傻!”景炎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下,然后道,“上次晋香会的香境你没有察觉,这次可是难得的机会。” 安岚看着景炎。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白雾迷蒙,此时她这下意识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笨拙可爱。但是。如此无害的表皮下,装着的却是颗七窍玲珑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她给算计了。 不待安岚开口,景炎又问:“丫头,你明白香境是什么吗?” 安岚将手从脑门上放下,想了想,才道:“……大香师超凡的,在特定的情况下可以无中生有的能力。” 景炎琢磨了会,笑了笑:“所以,眼下你以为自己是在哪里?” 安岚怔怔道:“香境……” 景炎又问:“除去天生的能力不论。香境主要从何处生?” 安岚沉默了许久,轻轻道出个字:“心。” 景炎微微叹声,心里感概,当真是天赋奇高。 “境由心生,那么。你在哪里呢?” 安岚怔然。 景炎浅笑:“如此,他自然就在你周围,即便你看不到。” 片刻后,安岚才道:“但公子之前不是说过,这并不是广寒先生个人的香境。” 景炎点头:“没错,所以,你的言行。除了白广寒外,还可能是五十地落入另外个人心里。” 安岚顿觉得背后生凉,不由挪了下屁股,往景炎这边靠近:“那现在是……” 景炎抬手轻轻拨了拨眼前的白雾,淡淡道:“若是白广寒失策,那么。很可能我们大家都会被直困在里面。” 安岚又往景炎这挪了挪,然后问:“这,其实是叶二公子陷入的香境吧?” 景炎眉毛微挑,不知是意外还是高兴,转头打量了安岚两眼后问:“你看出来了?” 安岚点头。就要张口,却这会儿景炎忽然抓住她的手。 安岚愣,景炎已经翻开她的手掌,以指为笔:“跟我具体说说。” 她是他寻到的,所以,时机还未成熟之前,他不想让别人,特别是那名未知的对手太过于了解她。景炎写完后,也将自己的手掌在她面前摊开,安岚怔了会,才伸出手指,笔划地在他掌心上落下个个字。 男人的手掌宽大修长,略有几分苍白,但看起来很有力,而且,令她意外的是,似他这样的贵公子,手掌上竟带着薄茧。她手上也带着些薄茧,那是在香院时,长年干活留下的,但是像景炎公子这样的人,难道也需要做粗活吗? 园中白雾依旧,聚散不定,变化莫测,他们开始用“手语”交谈后,周围就完全安静下来,静得似这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景炎越问越,在对香的了解上,安岚没有任何隐瞒。 因为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私自去请教白广寒任何问题,之前又从蓝靛那了解到,即便是在别的香殿,大香师也不会刻意传授侍香人任何东西。所以,她没有丝毫安全感,她生怕任何意外,如果景公子能为她解答疑惑,或者能将她需要的答案从白广寒那得到,并转述给她,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完美的途径。 …… 丹阳郡主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样灿烂的笑容,明亮的神采,哪有丝像个病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刻,这少年还躺在床上,动不动,现在,却好端端地在她面前,并且似乎是认识她。 丹阳郡主还未开口,叶蓁就歪着头,看着她笑道:“可是姨母家的表姐?直听说姨母家有位聪明又漂亮的表姐,如今见,果真不假。” 没错,他们也称得上市表亲,但是在今日之前,她从没听说过他。 “我带表姐过去吧。”叶蓁说着就在前面领路,“这园子很大,表姐第次进来,很容易迷路。” 丹阳郡主满腹疑惑,迟疑了下,还是跟着他走:“去哪?” 叶蓁回头道:“去找我娘啊,表姐不死来给我娘祝寿的吗。” “你娘!?”丹阳郡主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娘不是已经死了吗!只是就在她将说出口的那刹那,她心里猛地惊,遂看了看挂在腰上的香囊 ,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又进了香境! 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香境? 丹阳郡主往周围找了找,别说熟悉的身影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叶,叶二公子,你有没有……” 叶蓁转头,面上笑得单纯:“表姐叫我蓁哥儿吧。” 丹阳郡主想了想。就道:“好,蓁哥儿,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人?跟我起的那几个人?” 叶蓁摇头:“没有,我只看到表姐,表姐是找自己的丫鬟吗,去了我娘那,兴许就看到了。” 丹阳郡主沉默了会,又观察了叶蓁几眼,然后试探着问:“蓁哥儿,你是不是忘记路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叶蓁忽然停下,然后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满脸歉意地道:“是我记错路了,表姐,我们换个方向走。” 丹阳郡主没有反对。只是换了个方向,依旧没能走出这个园子。 叶蓁有些着急,又换了个方向,却还是样。 如此反复了许次,丹阳郡主甚至感觉自己的脚都走得疼了,两人却还是在这园子里打转。最后,两人在个亭子前停下。丹阳郡主歇了会,理了理思绪后,就看着叶蓁道:“蓁哥儿,这里是你家吧。” 叶蓁点头,面带羞愧:“是啊,我在这住了十二年了。表姐对不起,我最经特别容易忘事,等我想起来后,我们就能出去了。” 丹阳郡主想了想,才道:“蓁哥儿。你其实是不想走出去吧。” 叶蓁怔了怔,然后慌忙道:“怎么会,表姐想了。” “我没有想,蓁哥儿,你确实是不想走出这里去见你母亲。”丹阳郡主面上露出几分不忍,却还是接着道,“因为你娘,已经死了。” 叶蓁愣了下,片刻后,突然大声道:“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丹阳郡主看着他,“这里是你家,你住在这里有十二年了,你怎么可能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叶蓁满脸通红:“那,那是,那是因为我记不住了。” 丹阳郡主道:“那我带你出去行不行。” 叶蓁愣了愣,随后才道:“你,你又不认得路,你怎么给我带路。” 丹阳郡主起身,脸温和地道:“不试下怎么知道,蓁哥儿随我走吧,会就能出去了,出去后,也就能醒过来了。” “什么醒过来?”叶蓁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丹阳郡主愈加笃定,便道:“你真不想醒过来,看看你父亲,看看你姐姐,他们为了你,可是敖碎了心神。” “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叶蓁直在往后退,不停地摇头。 丹阳郡主看着于心不忍,顿了好会,才道:“你若继续留在这里,那就再看不到他们了。” 叶蓁默默道:“这里是我家,这里很好,有爹有娘,还没有病,没有痛。” 丹阳郡主道:“可是,那些都是假的。” 叶蓁忽然声大喝:“你才是假的!” 丹阳郡主愣,好会后才道:“那你怕什么?” 叶蓁语塞:“我——” “即便我是假的,但说的却都是真的。”丹阳郡主看着他道,“你心里已经明白了是不是,蓁哥儿,你再不出去,就真的永远都见不到你父亲和姐姐了。你别怕,我带你出去,我会陪着你的,我是你表姐啊。” “我——”叶蓁怔怔的看着丹阳郡主,眼圈含上泪,“可是很痛很难受!” 叶蓁抬手,轻轻放在丹阳郡主的手上。 白广寒的身影出现在白雾后面,白雾模糊了他此时的表情。 个心思奇巧,天生就能察觉香境,甚至能自己施香境;个心性纯正,能做得到不受迷惑,并懂得如何破境。 第156章 破开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崔文君走了会,忽然停下,面上露出沉思和不解。 “先生?”言嬷嬷也随之停下。 那人,根本没有露面,这香境是有人提前布下的,白广寒主动走进去。崔文君看着眼前的浓雾,愈加不解,两人根本没有正面交手的意思,还有,白广寒,为何将她也拉进来? 难不成,是怀疑她? 崔文君微微蹙眉,她知道,七年前有人对白广寒出手,只是那人直没有露面。 这七年来,白广寒也直没找到那个人,所以,怀疑任何个人吗? 崔文君有些烦这源源不绝的浓雾,便往前踏出步,遂见足下生莲,园内华光流转,浓雾开始退散。但周围的浓雾也仅是退到定的距离后就停住了,然后似忽然间有了意识般,开始躁动,瞬间浓聚,随后猛地超崔文君扑过来! 言嬷嬷莫名的生出恐惧,只觉得那些浓雾似下子变成噬人的猛兽,若非年修养,加上对崔文君的信任,怕是此时已惊叫出声了。 然而,原以为崔文君会彻底散去这些诡异的浓雾,却不想,就在那些浓雾扑过来的瞬,崔文君竟下子散去足下的莲花,敛去周身的华光,宽大的衣袍在浓雾中飞舞。言嬷嬷大惊,但此时已经没有机会让她问出声了,铺天盖地的浓雾瞬间将她们淹没。 失去视力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言嬷嬷却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生那么漫长,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由心而生,犹似在死亡的边缘线上,炼狱的恶鬼就在脚底下叫嚣,令她浑身颤抖。 那瞬之后,浓雾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如纱似云,聚散不定。 言嬷嬷猛地醒过来。浑身都已汗湿,恢复视力后,呆怔了好会,才心有余悸地看着崔文君。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先生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崔文君也是轻吁愣了口气,她小看这个香境了,刚刚若不是她及时收起足下莲,怕是就落入陷阱中。究竟是谁?竟布下如此凶险的香境,就为了试探白广寒!?为什么?究竟要试探白广寒什么? 崔氏有千年底蕴,族中自然保留了崔氏前面几代大香师留下的手札。这样的香境,她在其中本手札中看到过,刚刚那瞬,她忽然想了起来,这种香境称为陷阱。完美的,能迷惑人的陷阱。看起来点危险都没有,但是,若强行破开的话,必将落入其陷阱内!不出手。则无事,出手,就中计。但若无所作为,就将永远困在其中,除非,能找到香境的界点。 界点,亦可称为后门。每个香境都会有个后门,找到后门,自然就能离开。 七年前,白广寒是不是也面对过这个香境?当时他怎么应对的?白广寒那个时候,即便已是大香师了,但资历尚浅。经验也不会太丰富…… 两人结束了手语的交谈后,景炎便直接躺在屋檐下的地砖上,手枕着脑袋,脸惬意的表情。 安岚抱着膝盖坐在那,看着他。迟疑着问:“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景炎闭着眼睛道:“等白广寒破开此香境后。” 又沉默了会,安岚才接着问:“他,也是七殿大香师之是吗?” 景炎微微扬起嘴角,片刻后,伸出胳膊往旁边拍了拍:“别担心,你也躺下歇歇吧,说不准还要长时间。” 安岚摇头,虽说景炎公子亲切随和,但她可不能如此放肆。 景炎微微真开眼,看了看她,也不勉强,只是微微笑,然后再次闭上眼,似乎真的打算睡上觉。 安岚不好再打扰他,自己默默待了会后,便往旁边的廊柱上靠,不知不觉间,就闭上眼。她睡过去后,景炎才睁开眼,并坐起身,看了她会,有些复杂地叹了声:“小狐狸,叶二公子是这场香境的界点,要破开香境,首先要知道界点在哪里,在这点上,你还远不及丹阳郡主。” 安岚睡得很沉,自然没有听到这些话。 景炎接着道:“刚刚让你挑,你若选叶二公子的话,我便给你走走后门,也让你亲眼看看如何破香境,难得遇的机会,你就这么错过了。” 说完后,景炎又看了那张稚嫩的脸,沉吟片刻,遂又笑了笑。 其实对白广寒的执念这么深,对他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 丹阳郡主牵着叶蓁刚出亭子,就看到亭外有个身影,白雾弥漫,她无法看得真切,只觉那道身影如流云飞雪,宛若谪仙临世。 “广寒先生!”小心翼翼上前几步后,终于看清那人的相貌,丹阳郡主怔了怔,然后慌忙行礼。 白广寒微微颔首,看了叶蓁眼,然后问她:“你为何带着他?” 丹阳郡主犹豫了会,才开口道:“回先生,丹阳对此不熟悉,便想着,带上叶二公子,兴许就能离开这里。” 白广寒问:“离开哪里?” 丹阳郡主微垂着眼道:“园中香境。” 白广寒沉默,崔氏后代,似真受到了福泽,能有这等天赋悟性的孩子,万人中都挑不出个来。 片刻后,白广寒才开口:“将他给我吧。” 叶蓁忙躲到丹阳郡主身后,惊惧地道:“表姐,我,我不要他,我们快走!” “蓁哥儿?”丹阳郡主诧异回头,随后微笑着道,“蓁哥儿别怕,这是长香殿的大香师。” 叶蓁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管他是谁,表姐,我们快走,快走!” “我既已找到你,你还能走得了吗。”不等丹阳郡主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白广寒就已经到了他们跟前,伸手,就抓住叶蓁。 叶蓁忙大声喊道:“表姐救我!” “广,广寒先生?”丹阳郡主有些懵了,“这,这是……” “你看清楚了。”白广寒缓缓开口,“你来自清河崔氏,应当知道每个香境都有个界点。” 丹阳郡主怔住,随后将手从唇上放下,双手交握地放在小腹前,恭敬地聆听。 白广寒面无表情,声音清冷而沉稳,不带丝毫情绪:“香境的界点,只要除去,就能散去香境,但这场香境的界点却是种在他身上,与他性命相关,除之不慎,便会伤及他的性命。” 所以,叶蓁才会喊救命? 丹阳郡主震惊,只是目中神色愈加凝重,不放过白广寒丁点的动作。 “他被困在这里太久了,若是再不替他除去种在身上的界点,散去这场香境,他样会丢了性命。”白广寒抬起左手,手指微动,便见又数跟纤细的幼苗从叶蓁腰侧露出,点点地移到白广寒的手上。 叶蓁浑身颤抖,孩子气的脸上满是痛苦,白广寒依旧面无表情,直到将那些幼苗全都抽出来后,才放开叶蓁。丹阳郡主赶紧去扶住,再抬眼,便见白广寒拿着那些幼苗的手用力握,遂见那些幼苗慢慢枯萎,最终成灰。 周围的白雾逐渐散去…… 崔文君找到安岚这边时,安岚还靠在廊柱上睡觉,那副样子,看起来很是安静乖巧。崔文君慢慢蹲下去,仔细打量她的眉眼,再回想自己少女时期的模样,有点像,又不怎么像。 是她?不是她? 崔文君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抬手,就要唤她起来,只是她的手才放在安岚的胳膊上,周围的白雾就开始散去,景色也跟着变模糊。 这是,白广寒破了香境! 崔文君收回手,起身,面上重新恢复冷淡傲然。下瞬,她就回到了马车内,掀开车帘看,果然,这马车就停在白园外面。 “先生。”言嬷嬷也醒了过来,缓过神后,心有余悸地道,“广寒先生是什么意思?当时差点就……” 崔文君放下车帘,闭上眼,往后靠:“或许,让我当个见证人。” 言嬷嬷不解:“见证何事?” “见证他能破此香境。”崔文君淡淡道,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自崔氏流传下来的大香师手札中,她知道,这等香境非常危险,个不慎,便会伤及性命。 言嬷嬷加不解:“只是,为何要证明这个?” 崔文君轻轻摇头,她也想不明白。 …… 叶蓁醒过来了,白广寒却没有过交代什么,只让叶老爷和叶三姑娘进了房间。外面在圈人,白广寒出来后也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就走开了,景炎笑了笑,便跟上。 因为大家都经历了那场香境,这醒过来后,反而沉默了。 好会后,丹阳郡主才开口:“安岚姑娘,当时在哪?” 即便她在香境里,只看到叶蓁和白广寒大香师,她却很笃定,安岚也定是入了那场香境。 安岚回过神,往旁边看了看,然后看着前面那台阶道:“就在这里。” 丹阳郡主也往台阶那看过去:“就在这里?” 安岚点头,然后也问了句:“郡主呢?” “我……我在园子里。”丹阳郡主想了想,又问,“当时,你身边还有别的人吗?” 第157章 秘密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默了默,就看着丹阳郡主反问:“郡主身边有人?” 丹阳郡主笑了笑,大方道:“嗯,看到蓁哥儿了,安岚姑娘呢?” 安岚忽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垂下眼道:“当时这附近就剩下景公子。” “景哥哥!”丹阳郡主微微有些诧异,是广寒先生特意安排的吗?还是无意为之?她知道安岚颇得景哥哥的青睐,这个事实她无法改变,但她很担心,广寒先生会不会因此而有失偏颇…… 丹阳郡主沉思的时候,安岚忽然问:“不知,叶二公子在香境里是什么模样?” 丹阳郡主回过神,顿了顿,才道:“瞧着没什么事,就是……在园子里迷路了。” 安岚怔:“迷路了?” 丹阳郡主点头,随后问:“景哥哥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在那等着香境散去。”安岚摇头,接着问,“迷路了,那郡主和叶二公子找到路了吗?” 丹阳郡主道:“正找着路,结果碰到广寒先生。” 安岚问:“接着广寒先生就破了香境?” 丹阳郡主点头,安岚迟疑了会,又问:“广寒先生,是过去找你们的?” 丹阳郡主想了想,才道:“先生不是找我们,是找蓁哥儿。” 特意去找叶二公子吗,原来如此,安岚面上若有所思。 丹阳郡主问:“你在想什么?” 安岚轻轻摇头,丹阳郡主看了她眼,便道:“你问的,我都如实回答了,你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才是。” 安岚看了她眼,丹阳郡主面带微笑,神态坦然。 “确实该如此。”安岚点头,然后道,“我只是怀疑。破了香境的关键在叶二公子身上。” 丹阳郡主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安岚:“为什么?” “以广寒先生的能力,何须特意去找个人,何况。要找谁,直接破了香境,要找的人不马上就出现在眼前了吗,在香境里找,似乎是此举。”安岚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除非,破香境的关键,在叶二公子身上。” 这样细腻的心思……丹阳郡主认真地看着安岚。只是不及她开口,景炎就从前面走了过来,跟着叶家的人也哭累了,开始就这前前后后的事算账了。 叶蓁醒了,不等于叶家的事全都解决了。 叶蓁为何会生病。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广寒先生是怎么治好叶蓁的,薛灵犀跟这件事真的丝毫关系也没有吗?那为何广寒先生要从薛灵犀手里拿走那盒香? 这种种问题,叶德清关心,叶三姑娘关心。 事情既然没有完全解决,天枢殿的人自然不能这就离开。 只是因叶蓁刚醒,经不起车马颠簸。景炎便建议他们先留在白园,总归这些事情,再哪里都样能说清楚。 …… 叶蓁重新睡下后,白广寒命人给叶德清传了几句话,叶德清甚是不解,但是想了想。还是照白广寒的意思,特意留叶铃在叶蓁那照看着,然后同薛灵犀悄悄往白广寒那过去。 之前因儿子终于醒过来,叶老爷激动之下,只顾着儿子。时忘了表示感激,待想起是,白广寒已经离开那里了。所以,叶老爷这会儿进来,就要给白广寒行大礼,白广寒便往景炎那看了眼,景炎笑了笑,走过去扶住叶老爷:“不用着急行如此大礼,还是先坐下将这事儿说明白了,别的,可以慢慢说。” 叶德清深揖:“广寒先生和公子救了我儿命,此乃大恩,叶某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 候在旁的安岚和丹阳郡主都有些不解,听景炎公子那话的意思,似乎这事还有内情。安岚悄悄看了眼座上的白广寒,却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似察觉的安岚的目光,白广寒便往她着扫了眼,那眼神不带什么情绪,只透着几分衡量,或是探究。安岚怔,心里忽的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细想,又说不清个究竟。 却这会儿,景炎已经开口:“叶夫人,如今,那封信该拿出来给叶老爷看看了。” 叶德清愣,即转头看向薛灵犀,不解道:“什么信?” 薛灵犀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那封放了十三年之久的信,有些怅然地看着已经发暗的信封,然后递给叶德清:“这是崔姐姐亲笔写给老爷你的,崔姐姐本是希望我可以永远都不用拿出这封信,不想,她的希望终是要落空了。” 叶德清满腹疑问地接过来,却没有马上打开,因为他心里忽然生出很大的不安,似乎只要打开这封信,就等于打开个噩梦。 所以,他试探地问:“里面,写的什么?” 薛灵犀道:“老爷还是自己看吧,我句两句也说不清。” 叶德清便转头,迟疑地看向景炎和白广寒,见他们什么都不说,似已经知道那信里的内容。十三年,有什么事,他被瞒了十三年?他垂下脸,有些着急地打开那封信,信纸也已经发黄,信上的字迹有些不稳,但确实是崔氏的笔迹,应该是她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写的。 信很长,满满地写了近十张纸,叶德清开始面上还带着疑惑,可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加不好,就连拿信得手都隐隐发颤。 这房间里,就安岚和丹阳不清楚那信里都写了些什么,所以瞧着叶德清此番变化,心里愈加疑惑。 “这,这这,都是真的!”叶德清看完后,呆了呆,然后拿着那封信看着薛灵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薛灵犀叹了口气:“崔姐姐什么性情,老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再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也已经生了三姑娘。” 叶德清怔怔地在那,好会后,突然想起叶蓁,慌忙转身对白广寒道:“先生,我那小儿,是,是已经治愈了吧。” 白广寒微微摇头,声音略有几分低沉:“我只是将令公子唤醒,这病,却是没办法根除。” 叶老爷呆在那,手里的信也落了下去,外面的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将那几张信纸吹到安岚和丹阳郡主跟前。安岚迟疑了下,弯下腰去捡,但并没有看,而是先询问地看了白广寒和薛灵犀眼。白广寒没有说什么,叶老爷则是丁点反应都没有,只有薛灵犀朝她们微微颔首。 她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什么身份,清楚,此时与她们交好,要比数年后容易百倍。而且,既然广寒先生都让她们跟着块进来了,那今儿要说的事,也就没必要瞒着她们俩。 得了薛灵犀的首肯,安岚便将那些信展开,同丹阳郡主块看起来。 这,这竟是! 看完后,两人都震惊地看了对方眼,然后再看向失魂落魄的叶老爷。 原来,叶崔氏的母亲罗氏,其祖上就带着种可怕的病。那等病发作之前,没有大夫能看得出来,发作时,整个人会慢慢失去意识,但呼吸和心跳却还都在,只是接着身上会出现怪异的纹路……从发作到死亡,般不会超过个月。 罗家的这种病是会代代传下去,不定每代都会发作,也不定每个孩子都会发作。有可能隔了代两代人都没事,在他们都已经已经摆脱这个噩梦时,很可能第三代就出现这种病。 这种污染血脉,断子绝孙之事,无论对哪个家族来说,都是头等大事!若被人发现,绝对是灭族之灾。所以罗家遮掩得很好,也亏得叶崔氏的母亲那代,罗家没有个人病发,所以叶崔氏的母亲罗氏才如愿加入了崔家,只是谁曾想,罗氏的女儿会继承那等病,并且在生了三个孩子后,忽然病发! 叶崔氏生怕自己的孩子也会落得跟自己自样的下场,为着母亲的苦苦哀求,不忍母亲的娘家承受所有亲家的怒火,只得个人忍了下来,偷偷想办法求到长香殿那去。 而在那之前,叶崔氏已经认识薛灵犀,由此,叶崔氏才求得白夜大香师的帮忙,赠送了她盒香和张药方。那盒香和药方并非解药,顶算个药引,所起到的作用只是减缓病发时的痛苦,并且在病发陷入昏迷时,将人唤醒。 所以,薛灵犀才会瞒着叶德清,偷偷给叶蓁换药。 叶崔氏写这封信的目的,是要给叶德清个交代,二是为以防日后叶德清误会薛灵犀,到时,薛灵犀只要拿出这封信,便就什么都明白了。 叶崔氏在信末,还特意交代叶德清定要好好待薛灵犀。 安岚拿着那封信,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难怪刚刚,广寒先生不让叶三姑娘过来。无论是谁,忽然知道这样的事,定是都很难接受。知道后,即便没有病发,也是要辈子担心受怕。并且,日后还如何敢嫁人,如何敢怀孕生子! 无需猜疑算计,命运的残酷,已足够令人撕心裂肺。 叶德清呆呆了会后,忽然蹲下去,抱头痛哭。 薛灵犀抬起脸,忍住要往下掉的眼泪。 安岚的目光却从叶老爷身上移开,落到薛灵犀身上,究竟需要深的感情,才能令个女人愿意为个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承担这个秘密十三年。 第158章 解释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门关上,叶老爷的哭声也慢慢停下,随后那屋内是长时间的沉默。 要不要告诉叶三姑娘实情,是叶老爷和薛灵犀需要考虑的事,外人没有资格提任何意见。 白广寒出来后,负手在台阶那,沉默片刻后,才转头对丹阳郡主道:“清耀夫人的马车已在门外候着了,你去吧,允你三日假。” 丹阳郡主从惘然地情绪中回过神:“母亲找我?” 旁边的秀兰小心提醒道:“郡主,明日是蓉贵妃的千秋。” 丹阳郡主怔,才想起这事,蓉贵妃跟清耀夫人关系极好,又是太后亲侄女,上个月清耀夫人就跟她交代了,还让太后发了话,今年蓉贵妃千秋日,她定得露面。长安城不缺名门贵女,亦不缺才女,几乎每个贵族女子都在想办法抬高自己的身价。清耀夫人深谙其中门道,声名才华这等东西,是需要吹捧的。或许丹阳郡主如今还不屑于此,但清耀夫人较她想得深远,亦能将此事做得漂亮。 清耀夫人没有见过安岚,也不了解安岚,但她绝不会看轻安岚。 当两人的才华在伯仲之间时,别的因素,就能成为成败的关键。 七殿大香师要决定任何事,确实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意见,但是,个继承人的选择,不仅仅是关系到大香师,还关系到香殿今后的地位。 …… 丹阳郡主离开后,白广寒在株绿萼梅旁,看着树下两只虫子在打架,他看得很认真,认真得有些出神。 景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抬了抬眉:“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虫子。” 白广寒曲指弹,那两只正往梅花树攀爬的虫子即变成点血迹,随后风干。 景炎笑了笑:“又精进了,我是追不上你了。” “你的事比我。”白广寒收回手。淡淡道了句,然后转头道,“白园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迹。” “意料之中,他布下香境就离开了。”景炎神色略有几分凝重。“丹阳郡主这趟回宫,自会透露所见所闻,加上崔文君的见证,他即便再有所怀疑,也该信个*成了。叶蓁死后,他再有所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景炎嘴角边勾起抹笑,人对某件事情怀疑的时间越久,反复的时间越长。不确定的感觉就会越重。 白广寒问:“丹阳会说?” 景炎道:“即便她无意炫耀,清耀夫人也会让她说的。” 就是为等到蓉贵妃的千秋,借着清耀夫人为丹阳郡主谋划,将白广寒如何破香境的过程传给对方,他才想尽法子维系着叶蓁的命拖到今日。所有人都知道。薛灵犀曾是白夜最信得过的侍香人,亦是白广寒敬重的人,薛灵犀若有事,白广寒绝不会不管。 七年前,其中位大香师对白广寒下手,当时情况极为混乱。 除了他和白广寒,没有人清楚真正的内情。包括对白广寒下手的人,样无法确认,当年那个完美的“陷阱”,究竟是白广寒破的,还是白夜回来破的。对方若想确认白广寒是不是真的能破“陷阱”,就需重新寻找合适的目标。布下新的香境,然后请白广寒入境。 只是,错过七年前那个机会,面对日复日成长起来的白广寒,没有十足把握之前。那人不敢再出手,也不会轻易试探。所以薛灵犀就成了目标,到底是伺候过大香师的人,对方非常谨慎,也有足够的耐心。为防万,他甚至没有选择对薛灵犀下手,也没有选择薛灵犀的儿子。因为薛灵犀的儿子如今还不足六岁,那么小孩子,入了香境后,怕是还等不到薛灵犀悟过来,去请白广寒帮忙,那孩子就已经咽气了。 所以,叶蓁成了最佳人选。 大香师深谙人心,叶蓁若出事,薛灵犀在叶家的处境必将变得艰难,到时,薛灵犀就不得不求助于白广寒。 只是,对方却没想到,叶蓁会有那样的病。 无论香境是否被破,叶蓁都会死。 究竟是死于何因,是因为病,还是因为界点去之不慎,除了白广寒,没人清楚。 三个月之前,叶蓁的病就有发作的迹象,那个时候,正好白广寒公开表示,要选继承人。从那开始,藏在暗处的人就按捺不住了,景炎断定他定会出手,甚至猜出他要选的对象是谁。 今日之事,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就连安岚,也不是意外。 若非遇见她,若非她天赋难得,景炎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所谓的巧合,实际上都是经过严密到苛刻的算计而来的。 …… 会后,两人便往回走,却未走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吵闹声。 白广寒轻轻摇了摇头,景炎淡淡道:“今日之后,罗氏的秘密就会传开,到时他自然也会知道。” 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只是他说到这的时候,忽然咦了声。 原来是赤箭找到白园这,神色匆匆,像是有什么要事。赤箭也是天枢殿的侍香人,此等身份,自然不会被限制下山,但是,身为天枢殿的侍香人,特别是他如今又暂时顶替赤芍打理香殿内务,故而轻易是不能下山的。 听他道明来意后,景炎便笑了笑,原来竟是为赤芍而来。 在刑院内对小可下手的人找到了,足以证明,小可的死跟赤芍没有关系。 白广寒面无表情地道:“你就是为这事而来?” 赤箭额上冒出冷汗,却还是凭着股执拗的劲回道:“属下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拖延,所以擅自下山禀报先生。还,还有,这几日殿中也出了好些事,属下愚钝,不敢自作主张,赤,赤芍又被关了起来,找不到人可商议,便想着请,请景公子帮忙出主意。” “呵……”景炎笑了,却又不说什么。 赤箭冷汗涔涔,白广寒沉默了片刻,就让他先去白园外头候着。 “这个赤箭,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心里却有股文人的执拗劲。”赤箭出去后,景炎慢悠悠地道,“瞧着也像真是情真意切。” 白广寒道:“鲁莽,反显真情,若是装的,就太高明了。” “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装。”景炎摇头道,“那两人确实两情相悦已久,赤芍出事,他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早就似热锅上的蚂蚁,所以这找到能还赤芍清白的证据,就再坐不住。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自己都不自知。” 白广寒微蹙眉,他听懂这句话,这些年来,他和景炎之所以抓不到那些内奸,就是因为,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内奸,甚至到死,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套话,蛊惑,引诱,本来就是间者的基本功。 “让赤芍出来吧,这次她确实是被冤枉的。”景炎说着就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然后道,“他说的那些杂事,你看着办。” “你去歇会。”白广寒微微颔首,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景炎本是要回自己的院子休息的,只是走了两步后,想了想,就转身往另边去。 …… 丹阳郡主走后,安岚便坐在客房前面的栏杆上,看着头顶的蓝天,副发呆的模样。 景炎走过去后,笑了笑,就在她旁边坐下:“想什么呢。” 安岚起身行礼,景炎摆了摆手:“别那么礼,来,说说,你这小脑袋瓜又在琢磨什么。” 安岚在旁,脸乖巧地道:“没有。” “呵——”景炎脸上笑意盎然,“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就别在我跟前装了。” 安岚面上微窘:“只是有点不明白,叶二公子为何会陷入大香师的香境。” 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跟长香殿也没有任何利益牵扯,怎么就重要到让大香师亲自出手?之前,她还以为那场香境是针对她和丹阳郡主的,但知道叶家的那点秘密后,她便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景炎反问:“你觉得呢。” 安岚瞅了景炎眼,迟疑着道了句:“是不是,跟天枢殿的内奸事有关?” 景炎满眼含笑:“接着说。” 安岚心里跳,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只是却愈加不解。 她所知不,自然无法将这些事整个联系起来想,于是,又摇了摇头:“只是猜的,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不敢骗公子。” 景炎看着她问:“想知道?” 安岚点头。 景炎起身,想了想,就斟酌着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道了遍。只是略去他早知道罗氏的秘密,并为此特意选中叶蓁,引对方出手。 安岚听完后,怔了半响,然后问:“香境能探知人的内心,公子难道就不怕那位大香师从薛灵犀那知道广寒先生的打算?” 景炎道:“薛灵犀从不会另外打听别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 安岚迟疑了会,又问:“公子告诉我这么,就不怕那位大香师从我这探知到什么?” 景炎微微挑眉。 安岚迟疑了会,又问:“公子,也只是让我知道该知道的,是吗?” “真聪明。”景炎抬手,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眼角眉梢间流露出轻慢浅淡的笑意,唇边却带起抹雍容怡然的完美弧度,世间男子,再难寻得如此气质风情。 第159章 入门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园种了很梅树,只是天还不够冷,梅花还未开。 客房这边种的白梅最,每年寒冬腊月,景炎都会拎着坛酒走到这边,个人就着梅香品酒。 安岚并不意外,对于此事,她觉的理所当然,所以神色平静。 “只是……”景炎收回手后,打量了她道,“你怎么知道,香境能探知人的内心?” “因为——”安岚捧起自己的香囊。 气温骤然下降,有风拂过,带着三分温柔七分寒意,落花如雪,纷纷扬扬飞到景炎手上。他抬眼,便见满园梅花绽放,堆云积雪,如梦似幻,幽幽冷香中还带着几分酒香。他顺着香寻去,便见最老的那株梅树下放着坛酒,不是什么好酒,是外头随便个饭庄或客栈都有卖的,便宜,五个铜钱就能打斤。这酒甚至没有个特定的名字,口感也不怎么好,下口时有些拉喉,但却是他在白园赏梅的时候必喝的。 景炎起身,走到那株梅树下,拿起那坛酒。却又见旁边还放在两个瓷杯,他怔了怔,就将那两酒杯也拿了,然后转身走回来,笑道:“你这是请我喝酒?连酒杯都准备好了,那就起喝!” 他说着就将其中个酒杯放到安岚手里,安岚有些愣愣地接住,只是她的手才触到杯身的凉意,眼前正往下飘落的梅花就碎成无数光斑,抬脸,就只是这眨眼的时间,眼前的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梅树依旧,但花未开,寒风依旧,但无酒香。 手里的酒杯变成了她的香囊,景炎公子还坐在栏杆上,连姿势都未变。只是眼里添了几分诧异。 安岚忙放下香囊,起身忐忑地道:“公子莫怪,我无意得罪。” “呵——”景炎低低笑,只是这笑。似乎就忍不住了般,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阵哈哈大笑。 安岚有些无措地在那,刻在骨子里的谨小慎微让她早早就明白,有些时候,笑,并不代表高兴,哭,也不仅仅是因为伤心。 她低声道:“我,我再也不敢了。” 景炎笑够后。就打量着她,好会才道:“小狐狸,再怎么忐忑也盖不住心里的高兴吧。” 语就点中她的内心,安岚面上即有些讪讪的。 “确实没人敢随便对我用香境。”景炎往自己旁边拍了拍,让她过来坐下。“你这两下子还太稚嫩了,又不够谨慎,以后也别随便对别人使用,小心反受其害。” “是。”安岚乖乖坐下,也乖乖应下,但明显是不解其意。 景炎似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便道:“你也入过几次香境。可有哪次是在香境内见过布下香境的人?” 安岚回想了下,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香境是虚的,但入了香境后,便是实的,在里面受的伤。出来后,那些伤样会作用到身上。”景炎看着她道,“这并非是指,你在香境里骨折了,出来后。即便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就忽然骨折了。” “那是什么?” “在香境里受的所有伤,都会同等程度地伤到你的精气神,人活着就是口气,那口气是本源,是精气神,比起这个,那些跌打损伤并不算什么。”景炎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安岚,接着道,“香境里的真实,对入香境者是如此,对布下香境的人也是样。” 安岚似刹时明白了,瞳孔微缩,所以,之前她进入的那几场香境,都不见大香师的身影。 景炎微笑:“想通了?” 安岚点头,然后起身,郑重行了礼:“谢公子赐教。” “你没让我失望,甚至超出我的期盼。”景炎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难言的情绪。 安岚抬起眼,然后转头,看着园中那些梅树,感叹地道:“公子存在心里的世界,可真美。” 景炎怔,随后起身道:“不过是年年都有的景,我也就趁着那个时候偷懒几日。”他说到这,沉吟会,又道,“那酒没喝上,真可惜了。” 安岚抿唇笑,刚刚听说叶家那些事后,心情有些低沉,但此时此刻,她却非常的,高兴,高兴且激动。若说之前她对那个界限,那道门槛还觉得很模糊的话,那么现在,她确定,自己已经真正入门了。 “瞧你这得意的,尾巴都翘起来了!”景炎看了她眼,也跟着块笑了笑,然后道,“梅花开的时候,我请你来喝酒。” 安岚怔,景炎说完这句话,就抬步离去:“午膳会有人送过来,你安心住几日,到时随叶家的人块走吧,既然丹阳郡主有三日假,白广寒的意思是你也样。” 安岚朝景炎的背影微微欠身,然后,再次转头看着那株梅花树。 那两酒杯,并非她特意弄出来的,而是景炎公子存在心里的东西。 公子,是想与谁对饮呢? …… 安岚在白园住了两天,那两天里,除了去叶蓁那看看,同叶三姑娘客气地聊上几句,她基本没什么事。景炎公子不知去了哪,广寒先生也没再露面,叶家的事,就白园个管家负责照看着。叶老爷因受到打击,精神越发不好,薛灵犀依旧没什么怨言,如以往般在他身边伺候。 “委屈你了。”第三日早上,用完早膳后,叶铃去看叶蓁时,叶德清握住薛灵犀的手,有些哽咽着道,“以前我也常说这句话,但也都只是说说罢了,如今,我才觉得,真的,是委屈你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叶家的媳妇,我从未觉得委屈。”薛灵犀抽出手,给叶德清递上茶,温声道,“老爷可要保重自己,三姑娘那,还得想想办法才是。” “能怎么办?!”叶德清让她把茶放在边,“蓁哥儿我早有心理准备,如今他能醒来,对我已是安慰……可是铃儿,唉,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我叶家会出这样的事!她当年也不跟我说!” “崔姐姐也是生了孩子后才知道的,她原是想告诉你,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抱着希望,或许孩子们不会出事,所以才……”薛灵犀坐到叶德清身边,柔声道,“崔姐姐心里比谁都痛,走的时候,心里还挂念着几个孩子和老爷您。而且都这么年了,您若是这时候怪她,她泉下有知,难以瞑目啊。” “我不怪她,也怪不来了。”叶德清长叹了口气,这几天,他似下子老了十岁。 薛灵犀起身,边给他揉太阳穴,边道:“老爷要是不知该怎么说,三姑娘那就由我跟她说去,这等事,还是自己心里明白些好。日后,若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慌乱无措。” 叶德清愣:“要告诉她?!” 薛灵犀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问了句:“难道老爷不打算告诉三姑娘?” “她都快十六了,有是那么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亲事还迟迟没有定下。”叶德清说到这,停了好会,才沉重地道,“她以后,可怎么办?” 叶蓁醒过来了,却活不下去。 闺女原本好好的,如今却添上这么个噩耗,这可都是他的亲身骨肉啊。 薛灵犀正想开口,不料就在这会,房门突然从外头推开,薛灵犀迈步进来,警惕地打量了薛灵犀眼,然后问向叶德清:“爹瞒着什么没跟我说?” 叶德清愣住,薛灵犀轻轻叹。 …… 安岚用过早膳后,在琢磨香的事,正打算找人问问景炎公子或是广寒先生在何处,她有好些问题想请教。只是她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叶家人住的那个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是叶三姑娘,已经知道了吗? 安岚转头往那看,迟疑着要不要过去瞧瞧,只是走了几步后,又返身回来。 这种事,谁都爱莫能助。 换做她,此时此刻,应该是不想看到任何外人。 想到这,她心里轻轻叹,然后抬起连,看着高远的天空,感谢娘亲,给了我个这么健康的身体,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 …… 下午,叶德清就同景府的人告辞,本应该还要去跟白广寒和景公表示感谢的,但正巧白广寒那个时候不在景府,景炎也出去了,景公这几日又因身体不适,不见客。于是叶德清托白园的管事务必将他的感谢带到,然后就带着妻子儿女离开白府。 安岚路送他们会叶府后,也跟着告辞,她该回长香殿了。 薛灵犀出来送她,请她日后有空了,要常来做客。 安岚上马车之前,还是忍不住问句:“三姑娘,没事吧?” 薛灵犀摇了摇头:“小姑娘家家的,知道这样的事,哪能没事,她性子倔强,在外人面前都是要装无事的模样。但事已至此,自欺欺人也无用,我会慢慢开解她的。” 本以为叶三姑娘那么针对她,她心里少会有些介怀,却不想,薛灵犀这话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安岚有些诧异,薛灵犀也只是微微笑,再次请她将自己的感谢传达给广寒先生。 安岚将上马车时,叶府里忽然跑出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对薛灵犀道:“夫,夫夫人,二公子咽气了!” 第160章 对话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看着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他,竟就这么死了。 刚刚她告辞时,他的脸上的气色瞧着还是很不错的,比前几天好很,让人觉得,再过几天,他也许就能跟正常人样下了床,活蹦乱跳了。而其实,昨天他也确实下床了,而且还在园子里走了圈。 景公子说,那个香境是陷阱,针对的是广寒先生。 叶蓁被选中,当成诱白广寒出手的对象,说不清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被选中入大香师的香境,所以他活了些时日,却也因为入了香境出不来,所以活的那些时日,对于家人来说,只是个会呼吸的尸体而已。 如今,总算是解脱了。 叶铃趴在床头,握着叶蓁的手大哭,这是她的手足,他们块长大,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三年前,大哥走了,如今,蓁哥儿也走了,就剩下她个人,未来的某天,她很可能也会像他们样! 叶德清擦了擦眼角,强忍住心里的悲痛,唤来丫鬟将叶铃扶起来。丫鬟扶不动,为难地看着叶德清和薛灵犀,薛灵犀走过去,低声劝道:“铃儿,小心哭伤了身子,你爹会伤心。” 叶铃没有看她,只是哭声逐渐低了下去,但依旧握着叶蓁的手,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如今,已经说不清究竟是伤心还是害怕了,蓁哥儿死了,她唯的手足断了,从今往后,她要个人去面对那件可怕的事情。 薛灵犀又唤了声:“铃儿。” 叶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厌恶薛灵犀,恨薛灵犀,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力气跟薛灵犀继续斗下去了。该死的都死了,马上就要轮到她了,再斗还有什么意思,这个家。跟她再没什么关系了。 叶德清开口道:“扶三姑娘回房去!” 几个丫鬟又靠过来,叶铃立马声尖叫:“别碰我!” 薛灵犀忙让她们都退开,也递给叶德清个别慌的眼神,然后蹲下去,低声道:“铃儿,蓁哥儿昨晚跟我说了几句话,是特意让我告诉你的。” 叶铃怔,转头,狐疑地看着薛灵犀:“说什么?” 薛灵犀拿手绢给叶铃擦了擦眼泪:“蓁哥儿的事,你爹和我都很难过。特别是你爹,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莫再让你爹伤心了,随我去洗把脸,我同你细说。” 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话令人心碎。 叶铃看向自己的父亲,看着父亲鬓上已花白的头发,长时间来对她父亲的埋怨,此时终化成酸涩,眼泪不觉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没有再闹。 薛灵犀将她扶了起来,让她松开叶蓁的手。送她回了房间。 安岚轻轻叹,走到叶德清面前:“请节哀顺变。” 叶德清微微颔首,面色惨淡,唇抖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 三日后,叶蓁下葬了。 次日。长安城的某个戏园子里,有两个身份尊贵到跟叶家完全不相干的人,边下棋,边谈论此事。 手执白棋的是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身贵气。他落子时,道了句:“罗家居然有那种病,之前怎么点都不知道。” “罗家直以来都掩饰得很好,上代个发病的人都没有,谁也想不到……” “三年前,叶家大公子应当就是因为这个病发作才死的。” “您忘了,三年前,长安城正好伤寒症爆发,死的人太了。” 中年男人执白棋的手微顿:“嗯,那年的伤寒症,若非长香殿给家家户户送去香,怕是不好收拾,说起来,还真是功德无量。” “那年,近百万两的香,半是出自天枢殿,财神景公,当真名不虚传。” 中年男人眉头微蹙:“叶蓁究竟是死于病症,还是香境?白广寒真的顺利除去香境的界点了?” “……” “香境是你设下的,你也说过,当年凭白广寒的能力,不可能顺利破开‘陷阱’,但两次都被白广寒破了!” “虽不敢相信,但也不敢不信,权当是他顺利破了吧。” 中年男人面色不豫,片刻后问:“叶蓁的尸体上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我劝您别打这个主意,我们能想到的,白广寒样能想到,或许他就等着您动手呢。” 中年男人忽的声冷笑:“你怕他!” “不是怕,只是为确保万无失,七年都等下来了,何必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顺利破开‘陷阱’,他这个时候挑选继承人,足以证明,他着急了,他为何着急,颇耐人寻味。” “我只知道,你花了七年时间,竟还是没办法确定这件事!” “他是白广寒,天枢殿的大香师。” “你呢?” “我?”黑子缓缓落下,“他也花了七年时间,还是样找不到我。” …… 安岚回到天枢殿,走到伴月居这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正在院子门口,仔细瞧,竟是赤芍。 蓝靛也瞧清楚是赤芍,吓跳,忙低声道:“这才几天,怎么赤芍姐姐就出来了?” 安岚顿了顿,就走过去,微微欠身。 赤芍打量了安岚眼,沉默了会,才道:“很意外吧。” 安岚摇头,赤芍脸上露出丝冷笑:“广寒先生对我的信任,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句话,你算计得太厉害,在先生眼里,都是笑话。” 安岚道:“谢赤芍侍香的忠告。” 赤芍走了,蓝靛轻轻吁了口气,不解道:“这几天香殿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安岚边往伴月居里走,边道:“半是有人帮赤芍侍香找到小可的死与她无关的证据了。” 蓝靛问:“姑娘这么确定?” 安岚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会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等事应该不难问到。” 蓝靛笑了笑:“肯定是要打听的,我先服侍姑娘梳洗。” “你让人送热水进来就行,然后你去忙吧。”安岚说着就走到房门口,往丹阳郡主住的那屋看了看,丹阳郡主还没回来。 丹阳郡主回来了,只是在进长香殿的时候,跟崔文君碰上,便让崔文君叫到玉衡殿去了。 “你母亲可好?”回了香殿后,崔文君看着丹阳郡主慢悠悠地问了句。 “母亲很好,这几天还问起姑姑呢,哦,这是母亲让我带给姑姑的礼物。”丹阳郡主说着就转身,让秀兰将清耀夫人早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她捧着送过去,“母亲说姑姑不喜欢俗物,所以,请人给姑姑绣了幅桌屏。” 崔文君摸着桌屏上栩栩如生的茶花,淡淡道:“嫂子有心了,改日你替我谢谢你娘。” 丹阳郡主笑道:“姑姑能喜欢就好。” 崔文君抬起眼,看了她眼,忽然问:“你对安岚,是什么感觉?” 丹阳郡主愣,迟疑着道:“姑姑问的是?” “你是崔氏嫡系,应该有那等直觉。”崔文君接着问,“你第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当时可有察觉到什么?” “是夏天,我刚刚来长安不久,第次到天枢殿求见广寒先生时。”丹阳郡主心里不解,却还是老实回道,“那会儿,她还只是个香奴,不怎么起眼,只是隔着远远,我就注意到她了。” “你怎么注意到她的,当时什么感觉?”果真如此!崔文君不由坐直起来,心里隐隐有些紧张,如果,真是她的孩子,那么安岚和丹阳就是表姐妹,这样的血缘,丹阳应该也能有所感觉。 丹阳郡主看着崔文君眼里露出的关切,心里越发不解,忍不住问了句:“姑姑,为何问这个?” 崔文君淡淡道:“自然有我的原因,你继续说。” 丹阳郡主只得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当时扫了眼, 就看到她了。那会儿还没怎么在意,只是,接下来的每次碰面,她都会令我吃惊。她的身份升迁得很快,最后,真的在我面前时,我才明白,第次碰面时,为何会注意到她。这样的对手,都碰上了,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 对手!? 崔文君又往后靠,面上的神色慢慢淡了下去,因为是对手吗?不是因为有血缘关系? “姑姑。”丹阳郡主看了崔文君会,迟疑着道了句,“姑姑似乎很关注安岚姑娘。” 崔文君不想回答她的话,摆了摆手,就让言嬷嬷送她出去。 只是就在丹阳郡主和言嬷嬷将出去时,她又吩咐言嬷嬷:“你去天枢殿,将安岚叫过来。” “是。”言嬷嬷恭敬应下。 “姑姑找安岚什么事?”出了崔文君的寝殿后,丹阳郡主悄悄问了言嬷嬷句。 言嬷嬷守口如瓶,摇头道:“回郡主,这事老身也不清楚。” 丹阳郡主心里叹了口气,回到伴月居时,正好看到安岚从屋里出来,她便走过去:“玉衡殿的崔大香师请你过去。” “崔大香师?”安岚不解,“崔大香师找我什么事?” 她总觉得崔文君大香师对她似乎抱着什么成见,每次都是用个打量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令她心里极其不舒服。 第161章 回溯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请问嬷嬷,崔先生为什么找我?”随言嬷嬷出了伴月居,走了段路后,安岚忍不住又问了句。 言嬷嬷看了她眼:“姑娘过去不就知道了。” 安岚迟疑了会,就小心翼翼地道:“安岚愚笨,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在崔先生跟前表现得不妥,还请嬷嬷能指点二。” 言嬷嬷顿了顿,然后依旧打着官腔道:“姑娘虑了,依老身看,姑娘聪慧无双。” 点都听不出究竟是何意,安岚也不好再问。 到了玉衡殿后,蓝靛正要跟着安岚块进去,却被言嬷嬷给拦下了:“崔先生只见安岚姑娘。” 蓝靛看了安岚眼,就往后退步。 安岚想了想,便道:“你先回去吧,忙你的去。” 蓝靛看了看安岚,想了想,就应下了。 待蓝靛转身离开后,言嬷嬷才道:“安岚姑娘,崔先生等许久了。” 安岚点头,踏上层层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再次走进崔文君的寝殿。 跟上次不同,这次,崔文君是半躺在铺着雪貂毛的美人榻上,身上披着件妃色的对襟褂子,腰上盖着条白色的毯子,毛茸茸的,泛着亮泽,毛毯直垂到地上。美人榻下面也铺着张厚实的地毯,美人榻的自个脚沉入地毯足有三寸,未有地毯铺到的地方,那地砖也是暖的,暖而香,令人不觉间就放松下来。 自打生了孩子后,崔文君就惧冷,即便是盛夏,她的手脚也是冰凉的,自己调理了年,见效甚微。所以,玉衡殿有春。有夏,有秋,就是没有冬天。冬天,在她心里。因而她直惧冷。 安岚走过去行了礼,崔文君却没什么反应,阖眼卧在榻上,似真的睡着了。 安岚等了会,询问了看向言嬷嬷,言嬷嬷却没有给她任何表示。 因为已经有花香了,所以玉衡殿内没有点香,只是这厅内,就摆着盆满月山茶,但却能令里里外外满室都生香。特别是越靠近崔文君。那香味就越浓,就好似,她就是那山茶幻化出来的。 约刻钟了,崔文君竟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安岚迟疑了下。就低声道:“崔先生既已经歇下了,我就不便再打扰……” “我让你走了吗。”崔文君终于开口,然后慢慢睁开眼,“不耐烦了?” “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怕冲了先生这满室的花香。”安岚忙解释,“先生殿内,无论是侍女还是侍香人。身上都未佩香,我身上确实佩戴了香囊,所以……所以才不敢留。” 崔文君往她腰下看了眼,便道:“将你的香囊拿来我看看。” 安岚怔,却也不敢再嘴,小心解下自己的香囊。放到言嬷嬷手里。 崔文君接过去,看了看,然后道:“这里头的香,是你自己配的?” 安岚应声:“是,让先生见笑了。” “配得不错。”崔文君看着这香囊有些出神。片刻后,才又接着问,“这香囊,也是你自己做的?” “是” 崔文君闭了闭眼,这样的香囊,她和白纯都会,不过,她做得比白纯好。而此时她手里这个香囊,做工也不差,比当年的白纯强,但比她做的,还是差了些。 崔文君摸着香囊上的花纹:“样式和针法都有些别致,是谁教你的?” 安岚回道:“是安婆婆教的。” 果然是她,崔文君心里叹了口气,只是,那老婆子到底是真的点都不知情,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再次看向安岚,拿着香囊的手不由紧了几分,这么年,竟就在她眼皮底下,她却点都不知道。 崔文君接着问:“你说,你七岁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安岚点头:“是。” “你只记得,你是七年前入的源香院,是被人牙子卖进来的。” 安岚再次点头:“是。” 崔文君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模糊,甚至还有了回音:“你,祈祷你,不是在骗我。” 如果是骗了她,如果是白纯的孩子,那她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 安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梦见自己又回到源香院了,她还是香使长。 香院的人事变换太,繁杂沉冗的庶务下子压过来,还有晋香会要准备,时间远远不够,可她怎么还分神这么久! “安岚。”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金雀脸笑的走过来,“我听说,你让厨房做了炖羊肉,咱们晚上块去婆婆那用饭吧!” 她有些愣怔:“金雀!” “还发什么呆,快走吧。”金雀拽着她往外走去,门被拉开,白光涌了进来。 她忽然从床上醒了过来,仔细看,自己在谁在香使的房间,她揉了揉两步太阳穴,原来是梦!王掌事和桂枝逼得太厉害,居然让她梦到自己成功坐上香使长的位置。她闭了闭眼,却觉得熟悉的画面不停地从眼前闪过,王媚娘死了,连喜儿要嫁人了,婆婆的身体又不好了,石竹和桂枝暗中偷情,香院内波涛暗涌,王掌事几次将她叫过去,或明说或暗示,桩桩件件,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起身,想出去透口气,却开门,就被外头的眼光晃花了眼。 “安岚,那两老婆子吃饭去了,我能不能水盆放下来吧,我,我坚持不住了!” 金雀小心又害怕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恍过神,才发现自己刚刚差点晕过去。 今天的活没做完,又被两个监工的老婆子刁难,让她们跪在烈日下,两手还举着盆水。 她才将水盆放下,身后的鞭子就抽过来,她痛得浑身颤,死死咬着牙。 金雀大声哭喊求饶,却有人在旁幸灾乐祸。 好痛…… 婆婆哭了,给她和金雀上了药后,摸着她们的脑袋说:“香奴的命由不得自己啊。” 那她不要做香奴,她不要做香奴…… 王掌事找她过去,满脸心疼,满嘴关心,斩钉截铁地说要为她惩罚那两婆子,只要她认他做干爹。 干爹!? 她知道干爹是什么意思,她惊惶地从王掌事那逃了出来,害怕得浑身颤抖。 她不要做香奴! 活没做好,她被派去喂马,马厩那里来往的人很少,只是每天都有两个院侍会到那走圈。 他们知道她是被罚到这的,有个院侍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她及尽小心,却还是被那个院侍给堵住了。 他捂着她的嘴,用力扯她的衣服,她在他手上狠狠咬了口,他惊叫了声,大怒之下个巴掌甩过来,她半边脸都麻了,嘴里都是血,耳朵听不见了,她没哭,她挣扎着要拿那把切干草的长刀,她要捅了他!捅死他! 她不要做香奴,死也不要! 有人在关键时刻循声赶了过来,她满身狼狈地回去,金雀脸惊惶地抱着她,不敢让人知道,怕遭人落井下石,于是只得死死咬着牙,无声地哭。 崔文君在窗外,看着屋里那两孩子,心里五味陈杂,手心反复握住又松开。 如果,如果是她的孩子,是她那可怜的孩子,她势必将这整个香院掀翻,个都别想逃! 如果,如果不是她的孩子,是那贱人的,那,这些又与她何干!都是活该,她不顺势推把已是仁慈。 你究竟是谁!是谁? 崔文中两手紧紧握成拳,胸口起伏得有些厉害。 看得越,了解得越深,就越被那个寻不到的答案折磨,锥心蚀骨,鲜血淋漓。 这个答案,她定要知道! 时光回溯,眼前的小姑娘年比年小,精致的脸蛋慢慢变得稚嫩,不变的是,她永远有干不完的活,以及不时的责罚。唯庆幸的是,有安婆婆在旁,只是,安婆婆也不过是无意中碰到她,便捡了过去拉扯看顾。 回溯了七年时光,到了最关键的这年。 崔文君的脸有些发白,这几日她的精神耗损极大,时光回溯的香境又是最耗费精神,她本不应这么着急,只是,她等不了,时刻都等不了。 她要认她的孩子! 七年前,小安岚刚入香院,沉默寡言,怯弱少,茫然,不似般的孩子。 她似真的没有任何记忆,有个瞎了只眼睛的老妈子觉得她跟自己死去的闺女很像,就认了她做女儿,只是没几个月,那老妈子因去外采香药,结果摔崖死了。 她要找娘,有人骗她,她娘在长香殿,她傻傻的就上去了。 长香殿呵,哪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地方! 崔文君看到白广寒,愣了下,神色复杂,原来如此。 但是,这不是她真正关心的。 小安岚被抬了回来,崔文君走到床边,看着趴在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手不觉抬了起来,却迟疑了会,又放下去。 时光继续回溯,但,这次,竟是片茫白。 崔文中怔住,转头看床上那个身影,怎么可能!? 这孩子,真的没有前面那几年的记忆! 崔文君摇头,不可能,存在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消失。 她凝神,眼前终于出现隐隐约约的景象,果然,崔文君暗自点头,只是下刻,她看清楚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后,再次愣住了。 第162章 柴门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眼前的景象如水纹里的倒影,在虚无中慢慢成形。 简陋,古朴,看起来无比单薄,实际上却是坚不可摧。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扇柴门,门板甚至都长了青苔,门前杂草丛生。 泥土的涩,雨水的凉,从门后面透了过来。 但是,门上落了锁,青铜锁。 崔文君走上前,看着那把锁,眉头微蹙。 记忆锁! 是谁? 谁给她上了这把锁?! 白纯那贱人吗?不会,白纯早就死了,不可能是她。 呵,把破锁,就想拦住她。 她抬手,握住那把锁,只是才微微用力,旁边的孩子就呻吟了声。 崔文君怔,接着惊,遂放开那把锁,转过头。 趴在床上的小安岚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她抬起头,看着崔文君问:“你是谁?” 那眼神,不惊也不惧,似经历过太苦难后,终于学会的平静。 那把锁,竟是跟这孩子的精气神息息相关,若强行破坏,必将重伤她,除非,找到钥匙。 “你是谁?”小安岚再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丝戒备和警惕,独没有惊慌和恐惧,那不是个普通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门后面究竟是什么?她七岁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记忆会被锁住? 崔文君抿着唇,看着那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那么柔软的身子,却有这么倔强冷静的眼神。她忽然想起,年以前,她和整个家族对抗的时候,面对个个过来劝说的亲人,她似乎也是这么倔强和冷静。 崔文君的心刹时软了下去。不自觉地就朝小安岚靠近两步,安岚却马上往后退开,脸警惕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丝戾气。崔文君怔住。适才软下的心开始动摇,这样的眼神,竟也有几分像白纯。那贱人离开玉衡殿后,每次看到她,眼里都带着毫不掩饰得戾气。 崔文君收住脚步,眼里的情绪反复变了几次,猛地转回身。 就算不得已会伤到这孩子,她也要破开这把锁,如果,真是她的孩子。事后她就算倾尽切,也会治好,如果不是,那就—— 崔文君的手再次覆在那把锁上,却就在这会。她的香境突然不稳。 有人强行闯入她的香境! 并且已经寻过来了,崔文君转头,不悦地眯了眯眼。 白广寒。 单调冰冷混沌不清的香境内,那个人似披着晨曦的光行来,虽仅照亮方寸之地,却给人心里点上盏暖灯。 只是眨眼的时间,白广寒就来到了他们跟前。 小安岚怔了怔。随后眼里露出几分激动,之前的警惕和戒备尽数褪去,取得代之的是纯粹的孺慕之情。 白广寒走到她身边,垂眸,抬手,在她脑袋顶上轻轻摸了摸。 那么冷漠孤高的人。竟有这么温柔的面,并且流露得那么自然。 小安岚愣愣地受着,既诧异,又紧张,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看着安岚那样的变化,崔文君皱眉,愈加不悦。 “这孩子,是我选的人。”白广寒放下手后,才转身,挡在小安岚前面,看着崔文君道,“崔先生过界了。” 崔文君慢条斯理地道:“过界的究竟是谁,开了这扇门后就知道。” 白广寒看了哪扇门眼,眸光微冷:“你想要她的命?” 崔文君道:“她伤了,我负责治好。” “崔先生怕是忽略了。”白广寒又将手放在安岚脑袋上,接着道,“她现在是七岁,不是十四岁,七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你的攻击,你若强行破开她的记忆锁,她必死无疑。” 安岚不自觉地往白广寒身边靠,伸手抓住他的白袍,白广寒低头看了她眼,她回视,眼神清亮。白广寒便握住她的手,安岚愣住,怔怔地看着那只拉着自己的大手,然后垂下脑袋,抬起另只胳膊,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必死无疑! 崔文君放在铜锁上的手僵住,这,这个代价……她转头,看着那个孩子,思绪有瞬间的空白。 风,平地而起,水,于虚无中生。 白广寒抱起安岚,乘风而起,顺水远退。 崔文君放射性地抬手挡住汹涌而来的水,她的精力时难续,柴门随在她身后消失。 “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做计较,但下不为例。”香境消失的那瞬,白广寒清冷的声音直接传到她脑海里。 …… 风停水退,香境散去时,崔文君只觉有些晕,便抬手抚额。 “先生。”言嬷嬷担心地上前步。 崔文君缓过神后,抬眼,便看到白广寒抱着安岚离去的背影,她微微皱眉,神色明显是不悦,但并未出声阻止。 言嬷嬷低声道:“安岚姑娘刚刚晕了过去,随后广寒先生忽然进来,就……” 崔文君自美人榻上坐起身,言嬷嬷遂上前去给她放好靠垫。 “她晕过去了?”崔文君依旧蹙着眉头,她刚刚设的香境并没有攻击性,不会伤到入香境的人,唯有最后,她要破那把铜锁时…… “是,老身也吓跳。”言嬷嬷点头,“好好的,忽然就倒在地上了,接着广寒先生走了进来,之前,也没人进来通报。” 除非私交极好,否则,大香师去别的殿拜访,即便不用再殿外等候,也还是需要请位侍从进去通报声,如此才显尊重。 崔文君背靠在柔软的引枕上,沉默许久,真的,会伤到她。 那把锁,应该就是安岚七岁那年落下的,那个时候,她本不应该醒来,却因为她动了锁的关系,惊到她了。强行破开的话,或许真的就…… 崔文君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烦躁,答案就在那里,她却无法掀开。 没错。她不敢! 她承受不起那个结果,但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终有天,你会被爱与恨同时折磨,永不停歇……” 她忽然想起白纯留给她的那句话,手不禁有些颤抖,那个贱人!好阴毒的心! 但是,那把锁,究竟是谁设下的? 白纯早就死了,那个男人也没有这等能力。难道,是长香殿里的人? 崔文君神色凝重,会是这样吗?只是,目的何在? …… 赤芍候在白广寒寝殿内,归整这几日殿内的大小事情时。听说广寒先生回来了,她忙走到门口,不想却看到白广寒抱着安岚走过来。 直以来,修养到家,无论大小事脸上都能保持波澜不惊的赤芍,在那刻,明显怔了怔。 “先生。这是?”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遂欠身退开,“安岚姑娘这是怎么了?” “晕过去而已。”白广寒进了寝殿后,将安岚放在软榻上。 赤芍即问:“要不要紧?奴婢需要准备什么?” “无碍,过会她自会醒来。”白广寒说着。就丢下自己抱回来的人,往里进去了。 赤芍迟疑地在那,看着躺在榻上的安岚,甚是不解,广寒先生为何会将她带回来。她又是怎么晕过去的? 只是,不等她琢磨太,白广寒的声音从里传出来:“你无需管她。” “是。”赤芍对着那声音的方向微微欠身,恭敬应下,然后又看了安岚眼,才退了出去。刚出去,就碰到赤箭,赤箭朝她走过来,关心道:“没人给你脸色看吧?” “谁敢。”赤芍声音平淡,平淡而冷傲,有两分似白广寒说话时的神态。 “没有就好。”赤箭笑了笑,然后道,“我刚刚瞧着广寒先生,似乎抱着个人回来了,还是个姑娘,这,怎么回事?” “是安岚,听说是晕过去的。”赤芍说着句,然后问,“我刚刚直在这边,你在前殿当差,可知道出什么事了?安岚怎么会晕过去,先生又怎么会将她抱到这边?” 赤箭打量了赤芍眼,忽然笑:“很少看到你这么好奇。” 赤芍微怔,随后道:“确实是我嘴了。” 她说着就略颔首,然后要从赤箭身边过去,赤箭忙拦住她,低声道:“我不是说你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偶尔这样才好,这才像个活人,别像以前样,整天板着个脸。” 赤芍皱眉,顿了顿,才道:“你帮我,我心里记得,日后有机会,定会还的。” 赤箭摇头:“何必说得这么客气,你心里能记得我就行了,有些东西,能说还就能还得上的吗。” “我还有事要忙。”赤芍侧开脸,说着就要走。 赤箭在她身后道:“刚刚广寒先生是从玉衡殿那出来的,安岚姑娘之前让崔先生请去玉衡殿了。” 赤芍怔,是安岚得罪了崔先生,还是,另有原因?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都告诉你了。”赤箭笑了笑,说完就先转身走了。 赤芍想叫住他,却张了张嘴,迟疑了下,又闭上了。 …… 安岚醒过来的时候,恍惚了好阵,才回过神,随后发现自己躺在个陌生的地方。 我,这是,怎么了? 她从软榻上坐起身,想了好会,却发觉自己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个人都没有。 她要起身时,身后忽然传来个清冷的声音:“醒了。” 第163章 赠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广寒的寝殿没有崔文君那里看起来那么精致温馨,殿内除了炉香,基本就没有余的摆设,所以初看,只觉冰冷而寂寞,就连窗棂外穿透进来的阳光也是迷迷蒙蒙,显此处不似凡间。 安岚转头,有些茫然地看过去。 稀薄的阳光落在他半边身子上,丝质的白袍化在那团光里,模糊了他的身影,却清晰了他的五官,宛若七年前初见时的那面。 安岚怔怔地起身,有些无措地看着那人,时间,她竟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白广寒走过来,打量了她眼:“还觉得身上不适?” 安岚回过神,忙垂下眼,却接着又抬起眼,茫然地摇头,然后问:“先生,我记得我是去了崔先生那,怎么……” “你入了她的香境,承受不住,晕过去了。”白广寒说着就转身,往里走,“进来吧。” 安岚还不及从前句话中反应过来,就又被下句话给弄得愣住。 进去!? 她对这里虽不熟,却也知道,那里面,是广寒先生就寝之所,非请不能入。据蓝靛透露,此处的应物什,就连赤芍都不可随意触碰,平日里的打扫,也是由广寒先生亲自指定的侍香人负责。 她有些惶恐,只是白广寒已经走了,她不敢贸然开口问询,只得小心翼翼地跟上。 屋内已经摆上香席,白广寒入香元位,安岚迟疑了下,就走过去,在他旁边跪坐端正。 白广寒亲自在她面前试香。 安岚只觉得心脏止不住地砰砰直跳,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今日之前,广寒先生对她还不冷不热,不闻不问。现在,却,却要亲自教导她! 香室内的摆设较外厅加单调冰冷,但是。当那个男人在香几前笔挺地跪坐下,抬起手时,切都变了。 什么是美? 是少女的身躯,是美人的容颜,是娇艳的花朵,是雨后的彩虹,是瑰丽的彩霞……以及,白广寒试香时的动作、气质、神韵。 即便他面上的表情依旧不变,但是,却添了抹温柔。 安岚表情认真得有些悲伤。第次,她直面这样的高度,认清了自己究竟差了有远。如此完美,她恐怕穷其身,都无法到达。即便日后她将这样的动作学得丝毫不差,却又怎么学得来那样的神和意! 白广寒将品香炉递给她,安岚举手接过,置于鼻前,初品,香入鼻,心头忽生起股莫名的激动。如潜藏在心里的渴望突然往上涌,她惊得手微颤。 白广寒开口:“在鼻前绕上二十五次。” 安岚怔,虽不解何意,却还是照做。 “过火不带烟草气的沉水香三两,麝香两,切碎烘焙。新木香四钱,玄参半两,切细烤炙,甘草末二钱,焰硝末钱。甲香分,用浮油煎至金黄,用蜂蜜洗去油……”白广寒微沉的嗓音在香室内缓缓道出此香的做法由来,及其所含的深意,“此香方为山谷道人从东溪老那传得,东溪老从历阳公那传得,最初何处来,已不得而知。此香原名为宜爱,为江南宫中香品,取自宫内美人之名,只是此香不同凡俗,后改名意可,取其使众生不业力,无度量之意。” 安岚托着品香炉在鼻前绕了二十五次后,目中不觉掉下泪来,心里却不觉悲伤,反有种愈加沉稳踏实之感,之前她为与广寒先生之间的距离之遥感到悲伤无望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她有些怔然地放下香,沉默会,抬眼,看向白广寒:“意可香。” “求觅向上必以此香为可,众生业力不可度量,若发心向上,用此香可怔悟无生。无生者,佛语为不生不灭之自性,所以必为‘可’也。”白广寒看着她道,“今日我将此香赠于你,望你能不负它之意。” 安岚放下品香炉,起身拜谢。 白广寒看着跪俯在自己跟前,捧上全部信任的女子,心绪微微有些复杂。她在崔文君香境里,伸手抓住自己的衣服,抬眼看向他时的眼神,也是毫无条件的信任。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孩子,那么细腻的心细,那么警惕的心性,对旁人总保持着定的距离,却能给予他全部的信任! “先生,我怎么会在这?”将告辞离开时,安岚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 白广寒瞥了她眼:“崔文君的香境,你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好像做了个梦,但醒来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安岚摇了摇头,随后又试探着问,“崔先生的香境是什么?先生……知道?” 白广寒看着她道:“她要查探你七岁之前的记忆。” 安岚怔,七岁之前的记忆……片刻后,她才又问:“那崔先生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到。”白广寒打量着她道,“有人,把你的记忆锁住了,强行打开,会伤到你的性命。” 安岚又是怔,面上加茫然。 白广寒问:“你对此事可有印象?” 安岚摇头,却过了会,不解道:“可是,崔先生为何要查我之前的记忆?” 白广寒沉默了片刻,道出句:“她未说。” 她未说,却不代表他不知道。 安岚走出天枢殿后,不巧看到丹阳郡主往这过来,两人正好碰上。 丹阳郡主有些意外,看了眼她拿在手里的香盛,淡淡笑:“安岚姑娘也是过来交香品的?” “有别的事。”安岚摇头,随后道,“郡主是来交香品的?我香品的还未完成呢。” 如今她和丹阳郡主并非只去事务厅领差打发时间,自赤芍被罚闭门思过后,白广寒就交给她和丹阳郡主几个题目,命她们各自选个题目,配出合适的香来。 “哪有那么快。”丹阳郡主也摇头,“我是碰到些难题,想过来请教先生。” “那不耽搁郡主了。”安岚微微欠身,说完就转身,只是丹阳郡主却叫住她,问道:“先生这会儿在里头么?” 安岚点头:“在的。” 瞧着安岚走远了,丹阳郡主踏上台阶时,直跟在丹阳郡主旁边的秀兰忍不住道:“她怎么会在这,莫不是偷偷跑来献殷勤的?我听说她之前待的那个源香院,里头出了不少腌臜的事,看她那么会算计,会不会也像将在源香院学得的那套用在这吧,郡主,您得小心……” 丹阳郡主的脸顿时沉下,声低喝:“住嘴,你哪学得的这些不中听的话!” “郡,郡主,奴婢知错了。”秀兰瞧郡主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慌,忙解释,“郡主,绝非奴婢凭空造谣,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真的,奴婢可以发誓。” “别人说那是别人的事,我管不着,但是,你却说不得,不仅说不得,最好想都不要想!”丹阳郡主脸严肃,“除非,你不是我的丫鬟,那么无论你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我自然就管不着。” 秀兰脸色刷的白了,慌忙跪下:“郡主,郡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今后定记得郡主的教诲,求郡主不要赶奴婢走!” “你起来,莫要在这里跪。”丹阳郡主趁着脸道,“回去我屋里跪上两个时辰,你需记得,想清楚你错在哪。” 秀兰起身:“是。” 丹阳郡主进去了,言嬷嬷远远看着这幕,心里微微叹,崔氏出了如此难得的姑娘,本该是跟在崔先生身边学习的,却……偏偏又了个安岚,令人苦恼的事,那孩子的身份竟如此难定。 约刻钟后,丹阳郡主从白广寒的寝殿出来,随后,从天枢殿的侍女那听说,今日,安岚竟是让广寒先生抱回殿内的!而安岚刚刚手里拿着的那个香盛,也是广寒先生的东西。 丹阳郡主走到台阶前住,抬眼看了会冬日高远的天,沉默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第次,遇到这样的事。 她终于理解,那些年,族中的姐妹总是不平她得老太太偏爱时的心情了。 只是,安岚,为何会在姑姑那晕过去? 安岚什么时候得罪过姑姑吗? 丹阳郡主在那想了会,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答案,便摇了摇头,然后下了台阶。 只是她下了天枢殿的台阶后,就看到言嬷嬷朝她走过来。 丹阳郡主便走过去,欠身行礼,微笑道:“好些日子没去看嬷嬷了,您身体可好?” 言嬷嬷道:“谢郡主惦记着,老身还跟往常样。” 丹阳笑道:“那就好,嬷嬷这是来给姑姑带话的?” “不是”言嬷嬷摇头,然后道,“,老身是来找郡主的,崔先生请郡主过去说说话。” “姑姑找我?”丹阳郡主有些意外,“姑姑找我什么事?” 即便她自小就崇敬崔文君,但崔文君直以来,对她都是淡淡的,从来就没有族中亲戚待她时的那份亲热,也从未主动找过她,今日忽然让言嬷嬷来请她,叫她如何不诧异。 第164章 条件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来到玉衡殿的时候,崔文君已离开那张铺着貂皮的美人榻,走到露台上,看着远处的偏殿。那里,养着十个她从各种捡回来的孩子,每个都曾拥有过她段时间的疼宠,但是,没有个能如此左右她的情绪,没有! 究竟是孽缘还是善缘? 崔文君轻轻抚摸着旁边那盆开得正艳的茶花,白广寒挡在前面,实在是碍手碍脚。 丹阳郡主随言嬷嬷走到露台这,缓缓拜:“姑姑。” 崔文君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偏殿那边,那里有两个同安岚般大的孩子正在院子里说话,不时还你追我赶地玩闹番,清脆的笑声甚至传到这边。 丹阳郡主行礼后,就安静地候在边。 被姑姑冷落,不是第次,她已经从最初时的难过中,学会了平静处之。 崔文君从偏殿那收回目光,摘下片花瓣,揉碎,刹时花香袭人。 偏殿那的两姑娘终于注意到崔文君,慌忙直了,遥遥行礼。 崔文君未理会,慢慢转过身,看着丹阳郡主道:“白广寒对你如何?” 丹阳郡主回道:“先生待我很好。” “陈家村的沉香案,白广寒赏了你,却给了安岚个功过相抵。”崔文君淡淡道,“你可是觉得自己在此事上,胜了安岚?” 丹阳郡主怔,随后摇头:“丹阳不敢这么认为。” “哼……”崔文君冷笑,“凭天枢殿的能力,要回块沉香,算得了什么事。” 丹阳郡主未应声,她知道,姑姑不会平白无故地跟自己说这番话。 “景公有财神爷之称,景炎又长袖善舞,白广寒不缺财力,也不缺权力。你知道他缺的是什么吗?” 丹阳郡主抬头,想了会,就欠身道:“请姑姑赐教” “叶府的事后,白广寒对你们俩并无任何特别的表示。说明你们在叶府的事情上,并未分出高下。”崔文君说到这,停了停,就问了句,“刚刚,你是从哪来?” “我自先生那出来,就看到言嬷嬷了。”丹阳郡主说着,就有些迟疑地问,“姑姑也清楚叶府的事?” 崔文君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你在那看到什么了?” “看到安岚。” “除了这个呢?” 丹阳郡主不解道:“除了这个?不知。姑姑想问什么?” “崔氏的女人,无论什么性情,骨子里总是带着傲气的,不容旁人将自己比下去,我如此。你也如此。我要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的。”崔文君有些冷嘲地笑了笑,打量着额丹阳郡主道,“嫉妒不是坏事,你嫉妒她,也不算丢脸。她如今与你地位相同,又得白广寒偏爱,你心中不平,是理所当然之事。” 丹阳郡主正要开口,崔文君却抬手止住她的话,然后问句:“你只需告诉我。想不想得到天枢殿继承人之位?” 丹阳郡主怔然,只是片刻后,坦然道:“若不想,丹阳就不会千里迢迢从清河来到长安了。” 崔文君接着问:“那你有几分胜算?” 这会,丹阳郡主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五成。” 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因此说出来时,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安岚,那个几个月前还只是个香奴,如今竟给她如此大的压力,并且那份压力不仅仅是来自广寒先生的偏爱。毕竟,那份偏爱,还不足以另天秤完全倾斜。 崔文君缓缓道:“清耀夫人是个有手段的女人,不过,就凭她,也补不足剩下的那五成。” 丹阳郡主怔,遂道:“我并未……” 崔文君却再次打断她的话:“不过,我却可以。” 丹阳郡主诧异,崔文君看着她道:“我可以教你,让你如愿。” 丹阳郡主愣住。崔文君接着道:“不过,有个条件,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安岚立个赌约,继承人之争,输的方,必须自请离去。” 丹阳郡主终于明白,原来,是为了安岚。 于是,沉默许久,她才开口:“丹阳可否问问,姑姑为何如此在意安岚?听说,刚刚安岚在姑姑这里晕了过去。” “不能。”崔文君神色淡淡,眼里却带着丝嘲讽,“不过,你母亲自会告诉你。今日之事,你心里若犹豫,也不必急于回答,或者,你也可以去问问你母亲的意见。” …… 丹阳郡主离开玉衡殿后,言嬷嬷走上前来,低声道:“先生是想将安岚姑娘收到身边?” 崔文君淡淡道:“不如此,如何查清她的身份。” 言嬷嬷道:“只是,广寒先生不见得会放手。” 崔文君冷笑:“那就由不得他了。” “由不得谁?”崔文君的冷笑刚落,个张扬放肆的声音就传过来,“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崔文君皱眉,转头,就看到柳璇玑走过来,她殿里的侍女则快步走过来道:“先生,柳先生前来拜访……” 言嬷嬷摆了摆手,让那侍女退下,然后她也跟着退到边。 柳璇玑走到崔文君跟前,打量了她眼,随后摇头:“气色这么不好,为那丫头耗费了不少精神吧。” 崔文君转身,边往殿内走,边道:“你有何事?” 柳璇玑嗅了嗅放在屋内的那盆山茶花,笑了笑:“也不是特意过来,路过,想起这事,便进来看看,顺便跟你说句话,那孩子,如果不是你的,你也别做得太绝。” 崔文君在美人榻上重新坐下:“然后呢?” 柳璇玑笑了:“我跟她到底有过交情,她又曾求过我,我自是不好眼睁睁看着你胡闹。再说,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赶尽杀绝的事,还是别做为好。” 崔文君冷笑:“这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柳璇玑走到那面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崔文君:“我只是来跟你说声,你应不应,自然由得你,我管不管,也是由得我。”说完,她就转身,看着崔文君摇头,叹道,“何必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就为那么个男人,丢不丢人!” 崔文君冷下脸:“你懂什么!” “我懂……”柳璇玑呵呵地笑了笑,然后道,“我懂那个男人本就是个情种,我早说过,他跟你不是路人,你要的纯粹,他却给不起。” 崔文君忽然收起面上的怒气,慢悠悠地往椅背上靠:“你要跟我谈陈年往事?” 柳璇玑转身,坐过去,在她肩膀上轻轻按:“你直到现在,还是不懂男人。当年我跟你说过,那男人不简单,今日我再告诉你句,白广寒也不简单,包括那位景炎公子,最好别惹他们。” 崔文君看了看柳璇玑,似笑非笑地道:“早就有人惹上他们了。” “酝酿了那么年的风暴,能避开就避开吧。”柳璇玑收回手,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言嬷嬷迟疑了片刻,几低声道:“柳先生似乎话里有话。” “向白广寒出手的人,就在我们这几个当中。”崔文君淡淡道,“她刚刚是在试探我。” 言嬷嬷低声道:“那安岚姑娘的事。” 崔文君笃定地道:“丹阳会答应的。” …… 丹阳郡主回了伴月居后,在屋里坐了会,就推开门走出去,往安岚那边看过去。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止能得先生偏爱,连姑姑也如此在意。 半个月后,长安城迎来初雪的那日,丹阳郡主请了半日假,回宫趟。 “原来如此,那个孩子竟是她!”清耀夫人听完丹阳郡主的叙述后,出神了半响,才叹息地道了句。 丹阳郡主不解:“那个孩子?” 清耀夫人道:“你姑姑曾有过个孩子,只是出生当日,就被人抱走了,这十年来,她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个孩子,此事,你也是知道的。” 丹阳郡主大诧,好会后,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难道,那个孩子,就是安岚!” 清耀夫人却摇头:“及有可能,不过,你姑姑没有马上认她,估计自己心里也不确定。” 丹阳郡主怔在那,如此说来,安岚及可能,是她表妹! “不过,此事对你来说,还真是个好机会。”清耀夫人轻轻笑,“难得的是,你姑姑竟亲自开口许诺要助你臂之力,丹阳,有她的帮助,天枢殿那个位置就非你莫属了。” 丹阳郡主回过神:“可是……” 清耀夫人摇头:“没有可是了,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她要找的人,你姑姑如今对你算是表明了态度,玉衡殿留给你的机会几乎是没有了,你若还想走香师这条路,就只能想办法留在天枢殿,让白广寒最终选你。” “能得姑姑亲自教导,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你觉得,这样的交换,你会胜之不武?那个赌约,你开不来口?”清耀夫人冷笑,“我且问你,如果安岚在你现在的位置,你觉得她会犹豫吗?” 丹阳郡主怔住,清耀夫人摇头叹道:“你真是聪明世糊涂时,要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才是最大的不公平。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你如今只有天枢殿这条路可走,而她,则有两边可以选择。” 清耀夫人说完后,心里又加句,那丫头,当真成了祸患。 第165章 分配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长香殿的大香会就快到了,到时各个香殿下面的所有香院都会参与,这是你的好机会。”清耀夫人说着,算了算日子,接着道,“如今就连宫中的几位娘娘都开始为这次的大香会做准备,别论那些皇亲国戚,文人墨客了。” 每年的十月十五到三十的这半个月时间,是长香殿的大香会,也是长安城的次盛会。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无人不参与其中。因世人爱香,长安城又是座千年雄城,当权者有海纳百川的心胸,故商贸极其繁荣。最初时,香商们为了易交流,便相互约定,每年都挑了个固定的时间,带着货品从各地汇集而来,于是慢慢就形成个香的集市。 后随着香集市的规模越来越大,长香殿在长安官署的授意下,接过了香集市的权杖,成为香集市的主持者,并改名为大香会。自此,每年的大香会,下面香商们的集市贸易依旧,上面,则添了香师或是勋贵们举办的各种香会,有时候甚至大香师都会露面,赠来宾场玄妙之旅。因而大香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到如今,已成为整个长安城的名流都趋之若鹜的盛会。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长香殿最为忙碌的时候,亦是香殿的侍香人同殿侍以及各个香院掌事结交的最好时机。 清耀夫人参加过数次大香会,因而有所了解,便接着道:“你心里需清楚,不仅香殿的人,就是下面香院的人,全都在看着你和安岚。” 丹阳郡主微微叹:“母亲不用说,我心里是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她因着景炎公子的关系,得广寒先生些偏爱,不要紧。你只要笼住那些香院掌事的心,那么她得的那点儿偏爱。就真算不得什么,你手里握着的,才是实实在在的助力,是广寒先生真正需要的。”清耀夫人缓缓道。“即便景炎公子有意要帮她,也不可能为了她去支使别的香殿的人,所以你姑姑的话,你不能不答应。” …… 丹阳郡主回到伴月居,正好用晚饭时间,她在门口想了想,便转身,走到安岚那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蓝靛,来开门的是安岚,安岚有些意外:“郡主回来了。” 丹阳郡主笑了笑:“我从宫里带了些点心。送来给你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郡主太客气了。”安岚也笑了笑,然后让开身,“郡主还没吃晚饭吧,蓝靛去传饭了。郡主会在我这块吃如何。” “如此便打扰了。”丹阳郡主解开身上的披风时,顺便环视了下安岚住的地方,其实这里跟她那差不,只是她那添了许自己平日用惯了的东西,这儿,却显得有些单调,明显。安岚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这是刚泡的香茶。”安岚给丹阳郡主倒了杯热茶,然后在她旁边坐下,她有些意外,丹阳郡主会过来找她,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 丹阳郡主接过那杯茶。吹了吹,小心品了口。 两人虽认识快半年时间了,但相互间还是觉得生疏,说话时,也都存着三分客气。开始。她们是因为身份悬殊,后来是因为竞争关系,所以,直以来,即便没有谁刻意保持距离,但是那份距离从未消失过。 安岚等着丹阳郡主说明来意,丹阳郡主却等着安岚问自己来意,所以,时间,两人都沉默下去。于是,这样的沉默,使得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喝了半杯茶后,丹阳郡主见安岚还没有开口,遂明白安岚这是等着自己开口呢,只是,她也不知从何说起。刚刚,是因为时冲动,所以才找过来,毕竟,那个消息实在太令她震惊了。 见丹阳郡主直盯着自己瞧,安岚不解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郡主为何这么看着我?” 丹阳郡主忙收回目光,又喝了口茶,然后笑道:“安岚姑娘生得这么俊,令堂定是位美人。” 安岚怔,探究地看了丹阳郡主眼,才道:“我从小就被卖进源香院,我并未见过我母亲。” 丹阳郡主也是怔,随后就问:“你是什么时候进的源香院。” “七岁。” “那七岁之前,你在哪?” “不记得了。”安岚摇头,然后打量了丹阳郡主眼,“郡主为何对我以前的事这么感兴趣?” “就是随口问问。”丹阳郡主笑了笑,将那半杯茶放下后,往桌上看了眼,就将自己带过来的宫廷点心往安岚面前推了推,“这是御厨做的,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若喜欢,下次我去宫里就带些回来。” “谢郡主,马上就要用晚饭了,这点心我留着晚上再吃。” 才说着,蓝靛就拎着食盒回来了,瞧着丹阳郡主在这,也有些意外,不等她开口,安岚就道:“麻烦蓝靛姐姐再备份碗筷。”安岚说这话时,特意看了丹阳郡主眼,见丹阳郡主没有起身的意思,心里微微诧异,郡主这是真要在这吃饭了?究竟什么事? 只是,那顿饭,直到吃完,丹阳郡主也没有在说什么特别的事情,似乎就是为了过来蹭顿饭般,吃完后,客气了两句,就起身回去了。不说安岚,蓝靛也甚是不解,待丹阳郡主离开后,就低声道:“丹阳郡主今儿是怎么了,瞧着跟平日不太样。” 安岚摇头,心里慢慢回想丹阳郡主在这说过的每句话,最后发觉,丹阳郡主只有在问她以前的事情时,语气显得有些不样。 又是七岁以前。 为什么? 崔先生想知道,丹阳郡主也像知道。 她七岁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又是谁,将她的记忆锁住了? 很奇怪,以前,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她也不觉得奇怪,似乎下意识里就认可了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现在想想,她的这种感觉才加不合理,为何,她没有那份好奇心? 就是现在,虽因他们的关系,她生出了几分好奇,但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很排斥去探寻七岁之前的切。 …… 十月,寤寐林换上了皑皑银装,景炎依旧坐在透风的伴月亭内烹茶,身雪白的狐裘披在他身上,看起来风流又贵气。白广寒负手而立,看着亭外的雪景,道了句:“崔文君加上清耀夫人,那孩子受得住吗?” 茶香逸出,带着几分龙脑的凉意,景炎淡淡笑:“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我不能每步都扶着她走。” 白广寒回头看了他眼,景炎又道:“不过,她的记忆锁,倒是出乎我意料。” “当年白纯将她抱走后,不到个月,也遭遇了意外。”白广寒走到景炎对面坐下,“难道,那不是意外?” 景炎沉默片刻,才道:“你还记得白夜先生离开那年,曾说过句话?” 白广寒道:“他离开那年,说过很句话。” “先生说,柳璇玑,崔文君,白纯,三人当中,柳璇玑最看得开,崔文君最认真纯粹,白纯最聪明心狠。”景炎说到这,停了会,又道,“白纯,只是差了点运气,不然玉衡殿的位置就是由她来坐了。” 白广寒道:“她和安岚眼,也是香奴出身。” 景炎看着开始滚沸的茶汤,淡淡道:“所以崔文君才会那么矛盾,这样的巧合,听起来像是命运。” 白广寒沉默会,忽然道:“安岚的记忆锁,若是背后那人设下的……” 景炎手上的动作微顿,片刻后,摇头:“不会。” 白广寒看了他眼:“你如此肯定?” 景炎忽然笑了笑,抬起眼:“七年前,他不可能想着还会等上七年,并且能算到个孩子身上,那个时候,他以为你,必死无疑。” 白广寒沉默,景炎说完后,将第杯茶倒在地上。 …… 十月十四,是个大晴天,阳光及好,风刮在脸上,都不觉得那么冷了。 “姑娘,换这双靴子吧,这双还没穿过,明儿就是大香会了,姑娘先穿天,试试脚。”大早,蓝靛给安岚换好衣服后,就指着旁边那双鹿皮靴道,“若是不合适,还来得及去换。” “那双我要送人。”安岚边拿出自己的旧靴子换上,边道,“会你记得提醒我包起来。” 蓝靛怔:“姑娘要送谁?这靴子是景公子让人做了送过来的。” “昨儿我试过了,有点儿小,正好适合金雀。好了,不说这个,明儿就是大香会了,会赤芍侍香要安排人事”她说着,就拉开门出去了。 蓝靛又看了看那双靴子,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然后赶紧跟上安岚。 包括安岚和丹阳郡主在内,十三位侍香人分成两组,分别由赤芍和赤箭领着。 负责分配的是赤芍,有些意外,或者毫不意外,安岚和丹阳郡主被分在了同组,并且都分在她这边。 知道这个结果时,安岚看了赤芍眼,正好赤芍也往她这看了眼,那眼神冷淡,没什么情绪,并很快就移开了。 第166章 帮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大香会前面七八天,基本是忙香集市的事情。香会般是从第十天才开始,最后三天则是*,特别是最后天的香会,等同于压轴戏。据说最后天的香会,几乎每年都是由大香师主持,少则人,则两到三人。 赤芍分配好人手后,开始交代他们具体事项,会儿,下面各香院的掌事便会上来,将接下来半个月要准备的事情具体说说,香殿的人确认后,便开始给予配合。到时候,香殿的侍香人也会轮流着下山,到香集市去看着。 中午,天枢殿十三院的掌事到来的时候,安岚遂发现,那十三位掌事当中,有三个人进了大厅,同殿侍长和赤芍等人揖手后,就往丹阳郡主那微微颔首,余下的十位,也有六七人往丹阳郡主那看了看,另外几个则是同时打量着她和丹阳郡主。 安岚心里无端生出几分紧张,她是从香院走出来的,她太清楚掌事们这样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大香师挑选继承人,对香殿来说是大事,对香院来说也样是件大事。在香院的掌事们来看,这将关系到他们在掌事位置的稳固,以及日后有没有大的机缘,所以,没有位香院的掌事会等着尘埃落定后,再照章办事。 中午过后,赤芍便指着丹阳郡主和另外两位侍香人随香院的掌事到香集市那边去忙,安岚则先留在天枢殿。 这个安排其实称得上是公平的,但是,这是对般的侍香人来说。 安岚和丹阳郡主现在虽也是般的侍香人,但最后,肯定不会是般的侍香人,而将会是大香师的继承人。所以,赤芍的这个安排,就等于是让丹阳郡主占了先机。丹阳郡主的能力本就不俗,甚至比她要优秀很。如今再内外得道,这场较量的结果,已是呼之欲出了。 安岚能反对吗? 自然是不能的,她没有理由反对。即便有理由反对,赤芍也不可能为她重新调整。 公平是什么,公平永远是相对的。 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公平。 没有个人恩怨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公平。 双方各方面都势均力敌的时候,你可以争取到公平。 显然,安岚并不在这些范围内,所以,她明白,即便此时她据理力争。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因此,她选择了沉默,如之前很次眼,沉默得温顺。 前往香集市肯定是不会清闲的,但留在天枢殿。却也不可能有时间偷懒。 藏香楼,香器阁,光这两个地方,安岚就已经来回跑了七八趟。这要只是在源香那地方,即便是从前后两个门来回跑十余趟,也用不了长时间。但是,天枢殿等同于数十个源香院。并且很地方,修建了极高的台阶。因而,就这么几趟下来,即便安岚自小做惯了跑腿的活儿,也觉得两腿发酸。 最后趟,她从香器阁的台阶下来时。抬起脸,看着已经布满晚霞的天,不由停下脚步。天,就这么过去了,香集市那。应当很热闹了,不知金雀有没有出去,景炎公子今日并没有到香殿来,应该是去集市那边了。景府的买卖做得极大,这样的日子,自是不能缺了景公子,怕是,这些天,都不会过来。至于广寒先生那边,她不好随便去求见,再者,即便见着了,这事也不好开口,说不好,怕是会弄巧成拙…… “安岚姑娘。”安岚正着出神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个声音,她回过神,转头看,不想竟会看到谢蓝河。 夕阳下,少年的身影染了金辉,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泛着琉璃的异彩,溢出意外和惊喜。 “谢公子!”安岚转身行礼,随后打量着他道,“谢公子怎么到这来了?” “先生让我过来借个香炉。”谢蓝河说着就走过来,“直想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会在这遇上。” 自晋香会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如今忽然在这遇上,两人都不由想起他们起采香药的那日,那天也是夕阳西下时,他们路扶持着回去…… 两人对看眼后,皆是笑,安岚开口:“听说你如今在谢云大香师身边学习,已是内定弟子,直没机会跟你说句恭喜。” 却提到这个,谢蓝河的表情微滞,然后微微摇头:“现在说恭喜未免太早。” 安岚怔:“为何?” “没什么。”谢蓝河叹,“之前总觉得,只要能进长香殿,就万事皆顺了,却不知,这才是刚刚开始。” 安岚默了会,微微点头。 “你今日留在香殿?”谢蓝河说着就打量了她眼,含蓄地道,“你应该去大香会的香集市那,这个时间留在香殿并非明智。” 安岚垂下眼,笑了笑:“这事由不得我。” 谢蓝河怔,便问:“丹阳郡主去香集市那了?” 安岚点头,谢蓝河微微蹙眉,顿了顿,又问:“那你是直留在香殿?” “说不准真会如此。”安岚说到这,就看着谢蓝河道,“谢公子呢?也不去香集市吗?” 谢蓝河如今已跟在谢云大香师身边,若无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谢云大香师的继承人了。目前没有竞争对手,所以对大香会,他倒是无需那么迫切。 谢蓝河道:“我明天就下去,今日在香殿帮殿侍长处理些杂事。” 安岚眼睛亮:“谢公子能不能帮我个忙?” 谢蓝河即道:“你说。” 安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封信,递给他:“你明日到香集市的时候,帮我将这封信交给景炎公子,若是,若是找不到景炎公子,那交给源香院位叫金雀的香使也行。” 谢蓝河接过那封信,往怀了塞:“你放心,我定会送到。” “谢。”见谢蓝河句不问几应下了,安岚满脸感激,“这都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谢蓝河说着就看了看天色,便道,“先生那怕是等着了,我就……” 安岚即道:“谢公子自去忙吧,我也该走了。” 谢蓝河笑,转身往上走了几个台阶,随后又住回身叫住安岚:“那天,我其实是想同你比场的。” 安岚怔,会后,才反应过来,谢蓝河指的是第三次晋香会,他直接弃权的事。 …… 接下来的第二日,谢蓝河那边没有消息,安岚只听说他下山去了。 第三日,已经不见什么消息传来,赤芍分派给她的杂事却越来越,并且数是不用接触殿试的活儿。安岚开始有些担心起来,猜测谢蓝河有没有顺利将她那封信送出去,究竟是送到景炎公子那,还是送到金雀那了? 若是景炎公子收到后,并不打算帮她的话,那她…… 还是再等等吧。 第四天,赤芍依旧没有要将她分派出去的意思,景炎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下,连蓝靛都有些按捺不住了,便在安岚跟前低声道:“赤芍侍香这是明显不公,姑娘不用再等了,直接去广寒先生那说说吧,我觉得广寒先生绝不会不管的。” 安岚淡淡道:“先生早就出去了。” 蓝靛愣,随后就问:“姑娘怎么知道?姑娘早上去找过先生了?” 安岚摇头:“早上出去传话时,正好看到广寒先生的马车出去。” 蓝靛低声道:“怎么就这么巧!” 才说着,赤芍那边就派人来唤她了,安岚轻轻吐了口气,收拾好心情,往赤芍那走过去。 她留在香殿的这些天,杂事不断,简直能把人琐碎死。若非之前她在香院待过几年,从上到下的事情也都接手过,心里少有些底,不然,真不知要如何乱。也幸得她有经验又细细,因而赤芍交代她的是,她都能办得妥妥的。 只是,不知这趟,赤芍又要将什么事推给她。 入了事务厅后,赤芍打量了她两眼,然后才道:“你去收拾下,下午同我块去香集市那边帮忙。” 安岚愣,似有些反应不过来。 赤芍瞥了她眼,就交代道:“每年的大香会,从各地赶过来参加大香会的都是各地的豪商,其中不乏些,世家的家奴,总归你心里需记得,别缩手缩脚的,丢了天枢殿的脸。” 安岚欠身道:“谢赤芍侍香提点,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赤芍点头,待安岚推出去后,她才沉下脸,皱起眉头。景炎公子为何待安岚这么好,只是这有什么用,难不成,景炎公子还真能决定大香师继承人的选择结构?! 不,不可能,那是只有广寒先生才能定的事情。 赤芍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分配好人手后,当天就汇报给广寒先生了,广寒先生并无异议。 …… 香集市选在长安城最繁华的正阳大街,这条街本来就是做香料买卖的,平日里的人就,到了大香会这个日子,那就是接踵摩肩。安岚之前从未参加过这等盛会,所以当下车看到这么人后,不免吓跳。 而不等她回过神,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道:“这么巧。” 第167章 不换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不及安岚回身,旁边的赤芍已经欠身行礼:“百里先生。” 安岚转头,便见身后着位华服公子,身上披了件垂地的紫色出风毛大氅,那大氅不知是用什么羽毛织就而成,料子随着光线的变化,竟折射出深浅不的紫,紫中又带着红,红里又透着蓝,光泽华贵得令人望而怯步,那妖艳的颜色,似乎天生就是为配他而生。 容貌是十足的风流艳丽,眉眼中又带着肆意的妖娆,这个男人,简直像首华美的辞赋,可观之赏之念之诵之…… 安岚跟着行礼,百里翎走过来,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她:“你家先生呢?没跟着你们块?” 哪有大香师跟着她们块的,这话似乎说得反了,只是百里翎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旁边的人早已习惯。赤芍面无表情,旁边的侍女则根本没注意百里翎究竟说了什么,早都被那张脸给迷花了眼。 安岚虽不习惯,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摇头,脸正经地道:“广寒先生早就出门了。” “哦,看到他了,可不就在那。”百里翎抬眼,往燕子楼那看了眼,正好看到白广寒往那上去,他即往安岚肩膀上拍,“去看看。” 这是要让她跟着?安岚怔,忙看了赤芍眼,赤芍只瞥了她眼,没有任何表示。 “百里先生,我是来当差的。”安岚有些拘谨地道,“请恕安岚不能相陪。” 百里翎眉毛扬,眼睛微微眯,似笑非笑地道:“丹阳郡主和你家先生都在燕子楼,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安岚诧异抬眼,往燕子楼那看了看。 百里翎接着道:“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地方,不跟着我,你要想自己进去,可有些费劲了。” 安岚收回目光。看向赤芍:“赤芍姐姐,我可否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百里翎看着赤芍微笑,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只要不是瞎了眼睛,都能明白。 赤芍看了安岚眼,压住心里的怒意,淡淡道:“既然广寒先生在这,你的事,便可以不用与我说。” 她说完这句话,又对百里翎行了礼,然后就领着旁边几位侍女转身走了。 “白广寒调教出来的人,还真懂得……”百里翎看着赤芍的背影,却只说了半句。就不说了。 安岚疑惑地看向他,百里翎收回目光,又上下打量了安岚眼,忽的笑:“当日没让你进天玑殿,当真是可惜了。” 安岚垂下眼:“是安岚没有那个福分。” “那现在我给你这个福分如何?”百里翎脸揶揄地看着她。“正好白广寒就在那,只要你答应,会我跟他说,将你要过来。” 安岚怔,随后就道:“先生说笑了,这岂能是儿戏。” “若我开口,是不是儿戏又如何。是不是舍不得?”百里翎边往燕子楼那走,边道,“若我真的跟白广寒提了,你猜,他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安岚垂着脸跟在旁,眼观鼻鼻观心。似没有听到这句话般。 百里翎“呵呵呵”地笑了,脸的惬意。 安岚只觉得心里紧,却加不敢嘴。 大香师的思维,她跟不上。 …… 燕子楼是茶楼,是歌所。是长安城最风雅的场所之。 即便这里的茶水点心是别的茶楼数倍的价格,也还是有无数人喜欢前来捧场。 安岚随百里翎直接上了三楼大厅,却上来后,才发现这厅内除了白广寒和丹阳郡外,还有三四个生面孔,却不见景炎公子。这瞧着像是在会客,并且客人个个气质不俗,虽比不上当时铜雀台的那等场面,但这等排场,也足够令人生怯了。 安岚不由生出几分忐忑,只是已经上来了,难道还能转身下去不成。待百里翎同在座的人打了招呼后,她才小意走到白广寒身边行礼。 “这位是?”旁边位蓝衣文士看了安岚眼,开口问。 不等白广寒开口,百里翎就笑眯眯道:“是我家丫头。” 这话说得**,让人怎么理解都成,蓝衣文士心里是疑惑,既然是百里先生的人,怎么上来,却是走到广寒先生这行礼?只是这话倒不好问,再说,这瞧着,左右不过是个下人,于是呵呵笑:“长香殿的人,当真是个个都聚了天地灵秀。” 百里翎已经命人在他旁边加了个座位,然后就让安岚过去。 丹阳郡主有些诧异,往百里翎那看了看,随后想起,安岚之前本是在天玑殿名下的,如此,百里先生刚刚那句话,也不算错。 安岚这下可真的为难了,百里大香师的面子她自然是不敢驳的,但此时,她无论去还是不去,似乎都不妥。在座的似乎也察觉出点意思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将目光都落到安岚身上,安岚愈加拘谨,求救般地抬眼,紧张地看着白广寒。 白广寒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道:“去吧,百里先生赏识你,你记着别失礼。” “是。”安岚松了口气,这才放心转身。 那眼,那句吩咐,足以让人明白,这小姑娘是谁的人。 百里翎倒不介意,待安岚在他旁边坐下后,他抿了口酒,然后有些懒散地往后靠,眼睛微眯,浑不在意此时的自己看起来有么魅惑。 候在厅内的侍女皆红了脸,就连在座的几位男子,也不大敢看。 “昨日赢你的那套紫铜洒金云纹酒具,既然是你的心头好。”百里翎完全不理旁人,瞟了白广寒眼,兀自道,“我也不夺人之美,你拿别的来换也行。” “紫铜洒金云纹酒具?”蓝衣文士怔,忙开口,“可是出自前朝郑公之手的绝代之作?” 百里翎扬起嘴角,朝他举杯,微微点头。 蓝衣文士怔然,随后叹:“五年前,昭南王出重金让人去寻这套酒具,前后花了十余万两,但最终寻到的还是赝品,原来真品在长香殿。” “不过是机缘巧合让他给得了。”百里翎说着就看向白广寒,“如何?” 白广寒问:“你想换什么?” “嗯……”百里翎晃着手里的酒杯,然后瞟了安岚眼,随即将酒杯往几上放,“就换这丫头如何?” 厅内的空气滞。 安岚只觉得头皮发紧,有些紧张地看着白广寒。白广寒瞥了百里翎眼,淡淡道:“酒具我已让人送到你的香殿。” 百里翎大笑,随后摇头道:“几十万两都换不了你个小丫头吗。” “天枢殿并非穷得揭不开锅。”白广寒道出这句话后,就不再理他,转头看向那位蓝衣文士,“尊夫人的事,我会考虑的。” “有劳先生了。”蓝衣文士起身,深揖,随后道,“内子还等在下回去,就不打扰先生了。” 白广寒微微点头,然后命丹阳郡主送人下去。 蓝衣文士走到百里翎这,与他告辞,随后又打量了安岚眼,才转身下楼去。 安岚看着丹阳郡主送那几位客人出去时,其言行举止,是说不出的优雅妥帖,神态亦是闲适自如,完全是她学不来的。 “他夫人怎么了?”蓝衣文士离开后,百里翎便问了白广寒句。 白广寒却看了安岚眼,安岚忙垂下眼:“知道先生在此,所特意以前来问安,赤芍姐姐那还有事情要忙,安岚就不在此打扰先生了。” 百里翎眉眼含笑地瞧着,白广寒微微点头,安岚心里蓦地有些失落,再行礼,就转身,却刚下楼梯,正好碰到上楼的丹阳郡主。 第168章 委屈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姑娘是要去香集市那边了?”丹阳郡主停下,朝她微微颔首,问了句。 安岚点头,迟疑了下,也问出句:“郡主不过去了?” 丹阳郡主略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还有事需要回先生。” 安岚也是微微笑,然后侧过身,让出道。 丹阳郡主再次颔首,便从她身边过去了。 安岚下了几级台阶后,就停下,听着丹阳郡主的脚步声,以及广寒先生清冷又温缓的声音,她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此时忍不住回头,但看到的只是空空的台阶。 冬日的阳光从楼梯对边照进来,切过这个角落,她正好阴影里。楼下路过的茶博士无意抬眼,便瞧在楼梯上的那姑娘,沉静得像个剪影,不禁愣,正待要开口询问,安岚已经回过头,步步下来台阶。 茶博士忙错开身,却又忍不住抬眼打量她,安岚没有理会,垂着眼,看着台阶,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好个精致漂亮的姑娘,衣服也漂亮,那裙子像是刚刚熨过的,他家妞儿也直想要件这样的裙子,今年春节可以叫裁缝给妞儿做身穿穿。茶博士瞧了瞧那裙子,接着又瞧了瞧那小袄,随后再次看向那张脸,只是才看两眼,安岚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留个他个淡而轻的背影。 怎么,瞅着有点儿像他家妞儿受委屈的时候呢?但,也不完全像,他家妞儿没有这么,怎么说呢?茶博士努力想隔壁的秀才老爷平日里念的那些词儿,最后勉勉强强想到个“落寞”,只是又觉得好似也不太妥帖。于是他兀自摇了摇头,心道还是自家闺女简单可人,眼就能看出在想什么。那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茶博士看着安岚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有人叫了他声,他才回过神,随后赶紧给客人添茶水去。同时心里直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 出了燕子楼后,花了约半个时辰,安岚才找到天枢殿在香集市所处的范围,可见这集市的热闹程度。 “你先在这看着,各院有什么需要香殿准备的,你办的就尽量帮忙办了,办不了的就记下来。”赤芍瞧着安岚后,就从人群中走过来,吩咐她道,“我要回客栈趟。绿萝几个都在上四院那边忙,你记着别让这里出乱子。” 天枢殿十三院,根据香院每年的获利额数,分出上中下来。等级分,便是直接关系到香院里的每个人。特别是香院掌事的利益所得,因此,每年年底的大香会,都是中下香院翻身的机会,也是上院包住地位的机会,因此,自是谁都各出奇招。 安岚点头应下。随后小心问道:“我这是第次参加大香会,许事情怕是还不熟悉,赤芍姐姐早晚回?” “丹阳郡主也是首次参加大香会,样什么事都办得妥妥的,如今许掌事都对丹阳郡主赞不绝口,皆称不愧是。”赤芍看着安岚。不咸不淡地道,“会,你可以跟旁人打听打听,没准儿我说的也有误。” 安岚面上神色未变,再次应声。赤芍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香集市虽不是菜市场,但是人如此之众,大家你言我语地加起来,再又有另外那些买糖炒栗子,虾仁蒸饺,灌汤包子,冰糖葫芦等小商贩瞅准商机蜂拥过来后,这里真的就变成了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的集市。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出现些吵吵嚷嚷的大小事。 而赤芍才刚走不久,安岚也马上就面临了件即将要吵起来的事。 “这明明就是馥香院的位置,怎么你们郁香院子给占了!” “怎么是你馥香院的位置,我们可都是照做顺序摆的,不信你去那边数数,数着过来看看,我们是不是照规矩办事。” “规矩个屁,你们要真照规矩,能占着我们香院的地方吗,别以为你们是中院,我们就怕你们了。真杠起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有种你杠个我瞧瞧啊。” “你,兔崽子,你再说遍看看。” “好啊,你敢骂我,我再说十遍我看你又能怎样!”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你们天枢殿的侍香人过来了,小心,都收敛些,别惹祸。” 安岚是被个香院的香使给悄悄请过来给他们说和的,只是这过来后,还不等她开口,那两人就纷纷跟她诉自己的苦。安岚听了好会,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道:“前几日是如何安排位置的,照着前几天的位置划分。” 馥香院的掌事即道:“安姑娘真是个明理人。” “安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郁香院的掌事无奈地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真不是我们郁香原想摆在这,而是那边把我们这给挤了,如此,按着顺序来,郁香院可不就摆在这个位置。馥香院也同我们样,往那边挪过去不就行了。” “怎么个挪法,那边就是墙了!”馥香院的掌事脸色铁青,就转头对安岚道,“安岚姑娘,这事儿,您看怎么办吧,他这分明就是耍赖!” 安岚顺着这条道往前看去,沉吟片刻,才问:“那边是哪个香殿的?” 馥香院的掌事即道:“是玉衡殿。” 郁香院的掌事接着道:“安岚姑娘,要不去看看,昨儿也闹出点儿矛盾,丹阳郡主就几句话的功夫,便都给解决了。” 安岚只得点头,其实不用他们问,她也是要去看眼的,只是当听他们提起丹阳郡主时,她脚步微顿。 提起丹阳郡主,就连直跟郁香院掌事唱反调的馥香院掌事也不得不跟着点头。 安岚垂眼和抬眼的时间,面上又恢复正常:“玉衡殿的人为何要占位置?” 郁香院的掌事道:“那个地方好像有块比较坑洼,前几日又下了几场雪,那地儿就不好弄了,所以干脆挤了别人的地方。” 正说着,安岚就已走到玉衡殿的香院摊位这边,并正好在罪魁祸首的那个香院的摊位前面。 第169章 矛盾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长香殿每殿下面,其香院数,少的有五六个,的十余个。故如此之的香院,不可能没有竞争和矛盾,香院的掌事又是在这等名和利中淫浸年,自然是各怀心思,手段百出。 每年大香会,这等争抢风水宝地的事情是固定上演,解决的办法也不过是各自协商,至于谁吃亏,谁占利,端看各自的本事。而大时候,这等事其实就是稀里糊涂地磨蹭过去,要真计较起来,怕是就别做正事,时间都拿来计较了。强争硬来的也不是没有,但是事情闹大了,最终是两头遭殃,徒惹人笑话,最后还得被殿侍长责罚。若是不幸传到大香师耳朵里,那这通上下,估计都得遭殃。所以,无论是殿侍还是侍香人,都是尽量躲着这破事,躲不过的,也是想法子和稀泥。 若是同殿香院的事,还好解决,最麻烦的就是两殿的香院起矛盾。若最后结果,自家香院利益因此受损,掌事们能不能接受另说,即便勉强接受了,也定会心存不满,觉得你没本事,最终不得人心;但若是弄得对方香院利益受损,那么很可能这事就要往上捅,最后,无论怎么处理,都是你没有本事。 赤芍离开之前,这事已经闹起来了,所以看到安岚过来,便直接将这事扔给安岚。 …… 走到那摊位前,安岚表示来意后,玉衡殿寸辉院的丁掌事便揖手道:“安侍香,不是丁某占此位置,而是天枢殿的位置并不在此。” 安岚怔,转头看向郁香院的马掌事,却不等他解释,就开口道:“可有集市规划的图纸?” “有的,安侍香请过目,丁某并非虚言。”丁掌事马上拿出早准备好的图纸,递过去。“这上面写得很清楚,安侍香请看。” 这张图纸是前两年新定的,若是换新的图纸,需道官府那去报备。而官府的程序较繁琐。加上这图纸定下才两年,变动不大,所以,就直沿用,期间若有小的改动,就是各自私下沟通。 正好,今年这小的改动,就是现在安岚所处的这个位置。两年前这个位置直都是属于天枢殿的,今年因前面街道口那的几家铺面拓宽了,于是影响到玉衡殿在集市的位置。加上旁边道路的青石板断裂了好几块,使得路面不平整,因此,玉衡殿的丁掌事便直接将摊位挪到这边来。 图纸上对这块的标记是,玉衡殿的摊位数量。以及每个摊位的大小。如此算,丁掌事也确实没说错,但是,若照前两年的情况,这个位置又确实是天枢殿的地方,图纸上亦是同样有标明。 如此,双方都没有错。所以,这就出了矛盾。 安岚有些奇怪,按说这等事在大香会开始之前,应该就被提出来予以修正,怎么到现在才挑出来? 安岚问:“前几天,丁掌事的位置是摆在何处?” “今日是丁某香院露脸的第日。”丁掌事说着就打量了安岚眼。笑了笑,“安侍香也是刚刚参于大香会吧。” 即便极力掩饰,但那笑容里还是带着藏不住的轻视。没错,丁掌事就是欺她年幼,加上位置已经被他占了。在理上亦说得过去,因此,那看着安岚的笑容不免几了几分轻慢。 馥香院的莫掌事和郁香院的马掌事看这情况,便知道这小姑娘也就是个糯性子,虽有侍香人的身份,还是大香师指定的侍香人,但到底出身不行,之前怕是根本没见识过这等事,根本指望不上,于是也就不再看安岚,直接跟那丁掌事嚷嚷起来。 这事,最终受损失的是他们,他们是真的着急。侍香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好不好都伤不到他们根毫毛。 安岚看大家都往这边瞧了,并且那眼神明显是看戏的模样,她心知这么下去不行,须得像个法子让丁掌事自愿让出这个位置才行。于是上前两步,忽的就拦在马掌事和莫掌事跟前,认真道:“两位且先冷静冷静。” 莫掌事没想安岚会忽然从旁边窜出来,怔了怔,才道:“安侍香,我这已经耽搁半天时间了,这再耽搁下去,我馥香院的损失谁负责?” “我来想办法。”安岚说着就往旁边看了两眼,然后道,“两位先随我回去,莫要这在吵。” 丁掌事立马接了句,似笑非笑地道:“可不是,这能吵吵出什么来。” 安岚回身道:“丁掌事也请准备准备。” 丁掌事摸了摸嘴上那两撇胡须:“丁某需要准备什么。” 安岚往他那摊位扫了眼,认真又诚恳地道:“要挪地方,但东西不少,还是提前收拾下比较好。” 丁掌事愣,安岚已经转回头,对莫掌事和马掌事道:“请。” 瞧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丁掌事有些好笑地摇头:“这小姑娘,莫不是烧坏了脑袋,难不成以为她有跟丹阳郡主样的面子!” 前几天,类似的事也有发生,但因丹阳郡主同崔大香师的关系非同般,玉衡殿内上上下下都有不少崔氏的人,加上言嬷嬷暗中授意,因此都给丹阳郡主面子。但是,这位安侍香算得了什么,说起来,她还是丹阳郡主的竞争对手,他们别说是给面子了,不下她的脸面,已算是客气的。 到底是在天枢殿下面的香院当差,对于香殿的人,他们即便心里看轻,面上却是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所以莫掌事和马掌事随安岚回来后,因莫掌事心里着急,便先开口问:“安侍香,是不是要去找丹阳郡主?” 安岚怔,然后问道:“为何要找丹阳郡主?” 莫掌事和马掌事对看了眼,马掌事便道:“安侍香今日刚刚过来,怕是还不知道,前几天,但凡是同玉衡殿之间的矛盾,都是由丹阳郡主出面调停的。只要郡主出面,玉衡殿那边都会给几分面子,事情也都很顺利。” 莫掌事接着道:“听说郡主早就让大香师叫过去了,我找人去请郡主……” “不用。”安岚轻轻摇头,顿了顿,才道,“不用劳烦郡主,这件事,没那么麻烦。” 第170章 交易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侍香意欲如何?”莫掌事比较着急,即追着问,声音也高了几分,“那丁通达的态度,安侍香刚刚难道没有看明白!” 安岚没有在意他这样指责的语气,找郁香院的马掌事又拿了张图纸,仔细看了遍,才问:“往年,这样的事情不?” “不少,而且年年有。”说到这个马掌事也颇为无奈,如今他虽是占了馥香院的地方,却也是不得已为之,他跟莫掌事本就无仇,若能和平处之,他自然不会选择结下仇怨。但是,大家都抢着占风水宝地,抢到最后,中下院就只能被挤到不起眼的地方,好些甚至不得不两院共用地。此等不公,由来已久,很人心里积怨却同时又习以为常。 安岚抬眼,又扫视了回这片地方,片刻后才道:“等位置售价几何?” 莫掌柜和马掌柜皆是怔,不由对看眼,然后打量了安岚几眼。他们还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却没想,才几句话功夫,竟就瞧出了背后的事。没错,每年的大香会,表面上看,香集市的位置各殿分好后,就由各院的掌事抓阄,抓到那个是哪个。但实际上,所有好的位置,都是由负责的人暗中标了价,愿意付钱的人,才能抓到那个号,不愿送上银子的,就看运气了,即便少不了他的号,但是那摊位能不能顺利摆上,却不好说。入馥香院和郁香院,如今就是这等情况,倒不是他们没有出银子,而是实在比不得上院掌事阔绰及人脉强悍。 不过,这到底拼的是实力和财力,此道也论不上什么不公,优胜劣汰罢了。 两人本事打算借着安岚不知深浅,由着他们鼓动,到时即便挣不了什么。但能让他们看看热闹,也算是出口恶气。却哪想,这小丫头没他们以为的那么天真,莫掌事心里叹。便将什么心思都收了起来,比划了个手势:“没有准头,年年都不样,不过最低都得是这个数。” 安岚惊,她是在香院出身,看得明白莫掌事这手势,她粗略算,心里咋舌,场大香会下来,光位置分配这事。相关的香师,殿侍以及侍香人就不知赚了少。难怪赤芍不愿理会这等事,付了银子的,自然希望得到的特权,所以那丁掌事才会那般理直气壮。 只是这样真金白银的事。他们却还能给丹阳郡主面子,可见崔氏在玉衡殿下的本钱可真够足的。安岚想到此,便断了同玉衡殿好好协商的心思,再想刚刚在燕子楼看到丹阳郡主那边气定神闲的模样,以及广寒先生那般温缓的声音,她不由皱起眉头。 “安侍香?”见安岚问这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莫掌事按耐不住,再次问,“此事该如何解决?馥香院不能就这么耽搁下去。” 安岚回过神,便道:“我知晓了,今日之内,我让你顺心。” “今日之内?”莫掌事愣。马掌事也不敢相信,便问:“安侍香,有何良策?” “将你们两院的香品单拿来我看。”安岚没有解释,只是吩咐句。 两人不解地对看眼,迟疑了会。即吩咐身边的人去拿。 不会,安岚便接过两人递过来的香品单,仔细看了遍,然后拿笔在每份单子上圈了几个香品名,随后道:“这几种香品,你们先别售卖。” 两人瞧了瞧被圈出来的那几种香品,是不解:“这是为何?” 长香殿的香是最优质的,所以,即便是香殿之间,也是有买卖关系。莫掌事和马掌事本以为安岚圈出的,是那丁通达往年从他们这购买的香品,只是看,却发觉丁通达需要的那几种香品,并没有在安岚圈出的香品内。 “照我说的做,若是有玉衡殿的人问你何因,便说是我的意思。”安岚说着,就放下笔,往两边看了看,然后将手拢在袖子里,往天玑殿的方向走过去。 两人看着安岚的背影,愈发糊涂。 没用少功夫,安岚便找到了源香院的位置,陆云仙早瞧见她,不等她走进,就迎过去,打量着她道:“好些日子不见了,知道今日半会看到你,我早就出来。” 安岚微微欠身,随后打量了下源香院所处的位置,微微点头:“极好。” 陆云仙笑了笑:“托你的福,还算不错。” 这是客气话,安岚心里清楚,到现在位置,她还没有给陆云仙带去什么实际的利益,但陆云仙看起来并不计较,表现出极难得的耐心,并且待她如既往的亲切。 安岚客套过后,直接道:“这会儿过来,其实是想请陆掌事帮个忙。” 陆云仙倒是爽快:“你说。” 安岚如刚刚般,请陆云仙拿出源香院的香品单子,圈了几种香品,让她今日别售卖。陆云仙问何因,安岚将笔放下:“现在我先不说,但会你便知道了。” 陆云仙打量了她两眼,笑道:“你总是让人意外,行,就找你说的,这几种香的买卖,我今日就不做了。” “谢!”安岚道谢后,就离开源香院,寻到开阳殿那边,找到谢蓝河。 安岚说明来意后,谢蓝河同样是不解,但并未问,只是道了句:“这几种香品,仅今日停止售卖倒是可以,若是……” 安岚道:“仅今日足矣,只是莫要与人说明,仅今日停止售卖。若是香殿的人问起何因,你说是我的意思便可。” 谢蓝河点头:“可以。” 安岚甚是感激,行了礼:“谢!” 谢蓝河打量了她眼,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安岚摇头,笑道:“这件就够了。” 谢蓝河看着她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他今日过来后,也听说了丹阳郡主前几日在此,做了不少得人心显名望的事,所以,如此强劲的对手,他不免有些担心安岚扛不住。 …… 安岚回到天枢殿这边,便见莫掌事和马掌事脖子都伸长了,瞧着她过来后,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且耐心等会。”安岚没有急着回答,只道了这么句,然后就袖手在旁,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热闹繁华的景象,脑子想着的,却是另外个画面。 丹阳郡主还未过来,广寒先生同郡主说什么呢?燕子楼的那几位客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她,比不郡主,差那么吗? 但是先生赠了她“意可香”,其意,分明是及看重她的,只是,为何忽然又冷着她? …… 大约过了个时辰,莫掌事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忽然看到玉衡殿的殿侍找了过来,便直接找到安岚身边:“安岚姑娘,车殿侍长有请。” 玉衡殿的殿侍长姓车。 安岚回过神,转头看了那殿侍眼,就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再次来到玉衡殿这边,被请到个小茶室坐下后,便瞧着位留着美须的中年人从外进来,开门见山地问:“安岚姑娘为何要针对在下?” 安岚起身道:“殿侍长何出此言?” “安侍香何须装糊涂,既不让人卖香给玉衡殿,又让人明明白白告之是安侍香的意思。”车鸿运说到这,就探究地看着安岚,“只是,车某好奇的是,安侍香为何会知道玉衡殿要买这些香?” 玉衡殿从别的香院进的香很,但是,安岚圈出的那几种,确实玉衡殿必须要的,别处代替的绝不行。 “既然殿侍长如此直截了当,那么我也不拐弯抹角。”安岚起身后,就将手放在袖子里捂着,施施然道,“殿侍长要香,我要香集市的位置。” 第171章 说服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香集市的位置,安侍香如何要到我跟前来。”车鸿运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意外和不解,随后好心提醒道,“安侍香若对香集市位置的划分有何不满,便照规矩提出异议,只要超过半数的人附议,那便可以重新安排。” 这话说得诚恳,诚恳得如似位经验丰富的前辈在教导懵懂无知的后辈,安岚微微笑:“这个再论。” 她道出这四个字后,就再无别的话了。 车鸿运准备了肚子的话,却见眼前的姑娘根本没打算接,并且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令他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于是心里不由有些焦躁,要是别的倒算了,怎么偏偏就挑了那几种香呢。那都是崔大香师每年指定要的,要的量倒是不,但要求非常严格,如此条件下,想去别处找同样的香替代,根本不可能。恰好这些香年年都是由他负责采买,若真出了什么差错,大香师怪罪下来,他这位置怕是就要让出来了。 只用了两息时间,车鸿运就明白了,相对来说,真正着急的是他。为崔大香师采买香品事若出了问题,他就没法交代了,而眼前这小姑娘,即便香院的位置没处理妥当,或许会承受些压力,但为此负责的人却还远远轮不到她。 但是,车鸿运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就让对方如愿,再说,他把年纪了,被个小姑娘这般明着算计,心里无论如何都觉得不舒坦。 “姑娘能拦着日,说到底,这卖的是姑娘与人的交情。”车鸿运不急不缓地劝说,“姑娘以为,这样的交情能顶用几日。” 安岚坦然道:“日足矣。” 车鸿运有些意外她如此坦白,只是,这样的坦白,其背后怕是另有含义。于是便抚须笑:“日的话,车某还是等得起的。” 安岚接着道:“日之后,我会全部买下那几样香。” 车鸿运怔,遂打量了安岚眼。拿不准她这话时认真的,还是仅是随口说说来唬人的。 会后,车鸿运开口:“姑娘,有这等决定权?” 那几种香不算什么名贵的香品,但量不小,全部购下,其数额,绝不是个侍香人能做决定的。 “我只是个普通的侍香人,自然是没有这等决定权的。但是,若不用天枢殿的名义去买。就无所谓有没有决定权了。”安岚看着车鸿运道,“但是,以景公之财,那点儿东西,岂在话下。” 车鸿运怔:“姑娘是借景炎公子……” 安岚收了口。没有接车鸿运这句话,只是唇边噙着丝笑。 迟疑了会,车鸿运也笑了笑,面上明显是不信。 “白胶甘松两种香品,购入的时限是大香会结束之前,最好是大香会开始第五到第七天这三天内。”安岚看着车鸿运道,“车殿侍长那。应该有个时间表,我说的可对?” 车鸿运的表情终于出现明显的变化,他诧异地看着安岚:“你如何——” 只是话出口,他忽然醒悟过来,这话问出去,等于是承认安岚说的没错。于是赶紧又收住。随后,停顿了会,才问:“姑娘想要哪个位置?” 安岚心里松了口气,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事情成了半。她将早准备好的图纸拿出来。展开,指着其中处道:“不是我想要哪个地方,而是这里,原就是划给天枢殿的,如今却被玉衡殿的人占着,所以请车殿侍长出面处理。” 车鸿运道:“此事,我需先了解下情况。” “可以。”安岚收起图纸,凉凉地道,“只是,过了今日,那些香品酒都入我囊中。到时,车殿侍长若要买,就来找我吧。” 车鸿运微微蹙眉,这小丫头,说话的神态,有些目中无人了。 “对了。”安岚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刚刚我过来,广寒先生就找我过去交代了好些事,随后命我过来集市这边处理,丹阳郡主却留在广寒先生那,暂且帮忙旁的事。车殿侍长若是不信,可以跟百里大香师打听下,当时,百里先生也在场。” 安岚说完就走了,车殿侍长皱起眉头,沉默了会,便喊人进来,命其去打听景炎公子如今在何处。随后又唤了另外人进来,问起百里大香师刚刚在哪,结果得到的答案同安岚说的样。 自白广寒的晋香会开始,长香殿内的人便都注意天枢殿的动静,车鸿达也不例外。所以,他自然清楚安岚能入天枢殿,谁的功劳最大。而在那之前,他也有所耳闻,那小丫头在还是个香奴的时候,百里大香师就已经有意要将她直接提上香殿。 再想安岚准确说出那几样香品,甚至指明他的时限,车鸿运心里的动摇又大了几分。 车鸿运在茶室内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停下,罢了,何须去搅那滩混水,万真坏了他的事。 只是他刚出茶室,正要唤人过来时,突然想起,自己开始问的那句话,那姑娘直就没有回答。她到底怎么知道那些香品的,甚至连其中两种的时限都清楚! …… 安岚回到天枢殿集市这边时,莫掌事和马掌事忙跟上,小心问:“安岚姑娘,车殿侍长说了什么?” 安岚不答反问:“前几日,此类的事情,丹阳郡主都是如何解决的?私下协商了?” 两人皆是怔,莫掌事想了想才道:“某见过两次,郡主只是过去找相关的几位说声,玉衡殿的人似乎与郡主及熟,没几句话功夫,事情便都办妥妥的。” 安岚微微抬眉:“结果都是玉衡殿退让?难不成,丹阳郡主到来之前,天枢殿直在吃亏?” 莫掌事愣了愣,同马掌事对看了眼,随后才有些疑惑地道:“往年也没有这等情况,似乎今年玉衡殿的人比较……” 是这样吗? 安岚微微蹙眉,特意抬高郡主的名望么,再绊绊她。 正想着,玉衡殿的人又找了过来,还是刚刚那位殿侍,其走到安岚身边后,特意打量了她两眼,才道:“车殿侍长说,安侍香要的位置已经挪出……” 待那位殿侍离开后,莫掌事和马掌事还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就这么解决了。 “快去准备吧。”安岚微笑着道了句,随后转头,就看到丹阳郡主的马车在前面停了下,并探出脸往她着看了眼。 第172章 喝茶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两人的目光对了片刻,安岚才微微颔首,丹阳郡主也在那头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放下车帘子。 此时莫掌事和马掌事都已经去忙着香院的事了,蓝靛瞧着丹阳郡主的马车走远后,才开口道:“刚刚那两位掌事不放心,还是寻人去请了丹阳郡主。” 安岚两手拢在袖子里,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默了默,然后问:“郡主做什么了吗?” “还未曾。”蓝靛摇头,“我看着郡主本是准备要过去的,却巧合您这边就已经办妥了,郡主刚刚那眼,怕是也是对姑娘能办妥此事感到不解。” 安岚此时关心的却不是这点儿,琢磨了会,开口问:“郡主,这是往哪去?” 这问题,蓝靛当然不清楚,安岚也没打算从蓝靛这得到答案,不过是喃喃自语般地疑问罢了。 只是这话才落下没会,她就在对面那看到芝兰玉树般的身影,于是即往那走过去。 蓝靛怔,随后也跟上。 熙来攘往的街道上,那人只是闲闲往那,即便只是个背影,也是分外引人注目,好些过往的姑娘甚至都挪不开脚步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安岚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景炎公子还是广寒先生。 穿过马路后,她就敛了急切的脚步,悄悄调整了下呼吸,然后才走过去,迟疑了下,才试探着开口:“景公子?” 那人回身,嘴角扬起,冬日的风也跟着变柔软了,他看着她笑,眉眼温和,如似盛着三分春意:“哦,你怎么在这?” “景公子。”安岚确定了,微微欠身,然后往对面示意了下。“天枢殿的集市摊位在这。” 景炎往那看了眼,收回目光,打量着她问:“才过来的?” “过来有会了。”安岚说着,就郑重行了礼。“谢公子!” 若不是他相助,她此时怕是还被赤芍留在大雁山上,什么都接触不到。 她认真的小模样隐隐带着几分憨态,同她那颗七窍玲珑心点都不相符,景炎微笑,看着那双轻轻扑闪的睫毛,顿了顿,才道:“本该如此。” 安岚抬眼,大着胆子邀请:“外头天冷,我煮了茶。斗胆请公子喝杯热茶。”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景炎微微挑眉,随后笑道,“小狐狸,你是又有事求我?” 安岚小心看了景炎眼。见他眼里盛这泓轻轻柔柔的笑意,便放心道:“不是的,只是想跟公子说几句话。” 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对风姿过人的年轻男子低低说出这样的句话,怎么听,都像是要告白的意思。景炎侧过脸笑了笑,才又转回来。打量着她,揶揄着道:“我若拒绝,可就真是不解风情了。” 安岚怔,随即恍悟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话带着大的歧义,面上顿时热。 景炎已经抬步往对面走去,她咬了咬唇。只得装傻,赶紧跟上。 茶室内,炉子上的水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泡,腾腾的白雾从壶嘴里喷出,正好润了这冷冬里的燥。化了外头带进来的寒气。 景炎解下大氅,安岚赶紧走过去接住,景炎瞥了她眼,眼里笑意盛,坐下后,看着她将自己的披风仔细挂好,便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安岚在景炎对面跪坐下,亲手给他倒上杯茶,然后双手捧着送到他跟前,低头道:“刚刚,未经许可,就借了公子的名,安岚向公子赔罪。” “我说你怎么下子变得这般乖巧可人了。”景炎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杯茶,“不知这杯茶,价值几何?” 安岚垂着脸,也不知他是真的生气还是佯装生气,也不敢偷看,就如实将刚刚的是道了出来,说完后,举着茶盏的双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了,却依旧不敢放下。别人对她的好,都不是平白给的,也不可能直任她予取予求,若不懂得珍惜和经营,她所得的这些好,随时都有可能被收回去。所以,她刚刚在同车鸿运说出那些话时,就已经做好负荆请罪的准备了。 “呵……”她说完后,景炎低低笑,那声音低沉轻缓,似上好的丝缎,柔柔的从耳朵旁滑过。安岚遂觉得手上轻,手里的茶盏被接了过去,她终于松了口气。 “玉衡殿每年购入的香品不少,为何单单挑那几样?”景炎品了口茶后,将茶盏放下后,饶有兴趣地问了句。 安岚坐正后,才回道:“因为那是崔大香师需要的,车殿侍长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景炎微微扬眉:“你怎么知道就是崔文君要的香品?” “我进过玉衡殿数次,所以,记得那里的香。”安岚抬起眼看着景炎道,“几次见崔先生,都看到崔先生身上佩戴同样的香囊,香囊里的味道也是样。” “你仅凭那香囊的香气,就判断出她的香用了那些香品?” “其实并没有完全猜到,但是那几样,是我能肯定的,又巧合最好的都在那几个香殿当中,所以安岚就大胆做了那个决定。” 景炎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女子,他还记得,他初见她时,她做的那件事,可远远比今日这件事要严重得。而在那等情况下,她忽然碰到他,就能若无其事地坐下为他煮茶,当真是个胆大心细的,难得的是,还有如此天赋。 片刻后,景炎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若那车鸿运不接受你的条件,你该怎么办?” 安岚有些讪讪地笑了笑,看着景炎道:“那就只好求到公子面前了,那些打算要购买的香也不是没有出路,我当时是已经想好了香方……” 景炎又问:“为何要费这么大力气,据闻丹阳郡主处理此等事,是轻而易举。” “公子不是明知故问。”安岚垂下眼,淡淡道,“我若去求了郡主,广寒先生会如何评价我,又会如何评价郡主。” 景炎看了她会,才道:“那么,现在你觉得白广寒心里是如何看待你们俩的?” 安岚抬起眼,却片刻后又垂下:“公子可知道?” 景炎笑了,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着,良久之后,才慢悠悠地道:“知道。” 安岚赶紧抬起眼,他看着她,眼里含笑:“但是不告诉你。” 那戏谑的神色,再配上那张脸,足以迷惑众生。 安岚愣住,外头的熙攘声似乎变得遥远起来,景炎看着那张愣怔的小脸,面上的肌肤细腻得似白瓷样,却又比白瓷了几份柔嫩和水灵,再配上那表情,真让人想掐把。 他的手指在茶盏的口沿上轻轻划了两下,手臂到底没有抬起来。 好会后,安岚才张口,生生将这件事略过去,道出另外事:“刚刚广寒先生在燕子楼会客,丹阳郡主也在,公子知道吗?” “嗯,听说了,是南边来的贵客,同崔家也有些交情。”景炎微微点头,然后看着她道,“这么说,你也过去了?” 安岚点头:“百里先生带我过去的。” “百里翎。”景炎微微扬眉,轻轻摇头,“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嗯,他可说什么了?” 安岚摇头,迟疑了会,又问:“那位贵客,公子可知他们是为何事而来?” 景炎道:“你当时不是在。” 安岚垂下眼:“我才过去,那贵客就起身告辞了,说是家里的夫人正等着他回去。”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景炎淡淡道出这句话,语气里却没有少感慨。 第173章 说明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茶香氤氲了雪光,窗下那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茶碗盖,就这么个动作,竟也显得风流倜傥,只见他拨了几下茶碗盖后,就放下,眼神扫过来。 安岚本就坐得很端正,却还是不由直了直腰,随后就听他道:“白广寒不会在选择上面耗费太时间。” 安岚心里紧,连呼吸都跟着重了几分。 “最迟也就是过了这个年,便会在你们之间做出决定。”景炎看着眼前的姑娘,嘴角边依旧噙着浅淡的笑意,“你可有胜算?” 安岚抿着唇,久久不能作答,炉子上的水还在滚着,那沸腾的热气似乎都扑到她身上,令她手心出了细微的汗。 景炎看着她,目光柔柔,却又从中品不出究竟是何种意思。 “谢公子告之。”良久,安岚才开口,道出这句话时,似轻轻吐了口气。 “获得白广寒的认可固然重要,但是,天枢殿殿侍长的态度,亦不能忽视。”景炎慢悠悠地道,“长香殿,侍香人主内务,殿侍长主外务。白广寒的继承人,自然是能直接总管殿内的侍香人,但却还管不到殿侍长头上。所以,殿侍长的态度,亦决定了谁能在那个位置得稳,否则,香殿的庶务便会起乱。” 安岚表情肃穆,认真地点头。 景炎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由笑了笑:“你对天枢殿的殿侍长了解少?” 安岚想了想,才道:“殿侍长姓李,名怀仁,出自江南世家,少时中过举,今已年过五十,为人细心,经手的事从未出过错,在殿侍长位已有二十年。外人称其声李爷。发妻已过世,两儿子如今都在天枢殿当差,小女儿六年前也已出嫁。” “功课做得不错。”景炎呵呵笑,然后道。“二十年前,白广寒还不是天枢殿的大香师,所以,仅论资历,便是白广寒也要敬他三分。而且,当年白广寒还曾在他手底下当过差,所以,天枢殿的殿侍长如今是越发倚老卖老。” 安岚仔细看了景炎眼,却见他连眉头都不见蹙下,眼神依旧温柔。嘴角边的笑意也未曾褪去,只是,刚刚那句话里,却分明带着三分冷意。 景炎接着道:“今日,燕子楼的客人。也是来自江南李家。” 安岚怔,便问:“是和李殿侍长是同宗同族的李家?” “就是那个李家,当年李怀仁能上这么个位置,少是离不了李家的扶持,不过,这些年李怀仁跟江南那边私下的往来倒没有以前那么勤了。”景炎轻轻呷了口茶,温热的茶水在舌尖转了转。才接着道,“你可知道,江南李家对天枢殿意味着什么?” “李家是天枢殿在南边最大的客户,还关系到不少宗室的人脉。”安岚没有迟疑,马上开口道出这么句,入天枢殿这么段时间。她费了那么心思,不会连这点事都不清楚。天枢殿在北边的生意和人脉,是景家支撑,在南边的大部分关系,则跟李家分不开。 原来。之前在燕子楼看到的那位蓝衣文士,是李家的人,这寒冬腊月,从江南那边赶来长安,是为何事? “过来的那位,是李家本家的三老爷,叫李怀荣,是李怀仁的堂弟。照说,这两人的关系本是很亲的,但有年,两人忽然起了矛盾,以至于自李怀仁不得不离开江南,最后落脚长安,并从此定居在此。” 安岚问:“那矛盾,难道是因天枢殿而起的?” 景炎摇头:“那倒不是,矛盾是因李怀荣的夫人叶氏,叶清清而起的。” 安岚心里微异:“叶氏……” 景炎道:“没错,叶清清同叶德清是亲兄妹,只不过叶清清是养在外祖母身边,在江南长大,因而同李家常有来往,所以自小就认识李怀仁和李怀荣。” 安岚迟疑着道:“是两男争女,所以生出了矛盾?” 景炎挑眉,瞥了安岚眼:“小姑娘脑子里就想着这样的故事?” 安岚面上微窘,讪讪道:“男男女女之间有矛盾,不大因为这个吗。” 景炎失笑:“哦,你哪来的这种认识。” “叶家是世书香门第,名望不算低,但论富贵却是远远比不上李家的。既然叶清清自小跟李家常有往来,自然是长辈牵的头,并且半是抱着结亲之意。”安岚本正经地道,“听闻叶老爷当年风采过人,不然哪能得薛灵犀倾心,如此,想必叶清清当是国色天香,因而会有两男争女的事,也不奇怪。” 景炎笑了,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丫头,你懂的倒真不少。” 安岚被他这么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便垂下眼,喃喃道:“我也只是随便瞎猜的,让公子见笑了,公子请继续说吧。” 景炎又低低笑了两声,直到瞧着安岚越发拘谨了,才敛了笑声,接着道:“虽不明具体原因,不过当年叶清清谈婚论嫁时,确实同李家那两位少爷有些纠葛。总归最终是叶清清成了李家的三奶奶,李怀仁则远离江南,到了长安。” 安岚问:“那如今李三爷带着其夫人来长安,是为何事?” 景炎道:“半年前,李夫人忽然患了失魂症,竟不记得李三爷了,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成亲,并且生儿育女了,却单单只记得李怀仁。” 安岚怔,遂问:“怎么患上失魂症的?” “说是不慎摔倒磕到脑袋后,就有了这毛病。” “那特意李老爷特意待李夫人过来找广寒先生,是……” “是因为叶清清如今只记得李怀仁,吵着要找人,李三爷只得先将人带过来;二是,李三爷知道大香师有常人所不及的能力,希望大香师能唤醒叶清清的记忆。”景炎看着安岚道,“香本身就具有唤醒记忆的功能,并且还能舒缓人心。” 安岚怔然,好会后,才问:“那广寒先生是应下了?” 景炎摇头:“叶清清如今不仅患上失魂症,而且对陌生男子有很强的排斥感觉,情绪敏感易激动,所以白广寒打算将叶清清交给你和丹阳郡主。” 安岚愣了愣,瞧着景炎不像是在说笑,便赶紧道:“公,公子,先生是要看我们,谁能治好李夫人吗?” 景炎微微笑:“约莫是这么个意思吧。” 安岚呆了半响,才低声道:“丹阳郡主也知道这个事了?” “这会儿,丹阳郡主应该已经过去叶清清那边了吧。”景炎慢条斯理地道,“江南李家和清河崔氏也有往来,郡主小时候还去江南玩过,应当是见过叶清清。李三爷这次过来,本是托白广寒出面请崔文君去看看他夫人,正好丹阳郡主在,这事便先交给丹阳郡主瞧瞧。大香师毕竟不是随叫随到的,有丹阳郡主做牵引,再加上白广寒的面子,到时候若是李夫人还不见好,崔文君怎么也会去瞧上瞧。” 安岚放在膝上的两手微微握紧,景炎看了她眼,笑道:“是白广寒让我来找你。” 安岚起身:“那我现在过去,公子……” “自当是我再充会好人,送你过去。”景炎说着也起身,理了理衣袍,然后笑道,“每次有跟你有关的事,我就清闲不得。” “有劳公子了。”安岚说着就有行大礼。 景炎遂抬手阻止她要跪下的动作,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好了,我这也是忠人之事,再说我不管你还谁管你。” 出了茶室后,安岚小心翼翼地问:“真是广寒先生托公子过来告诉我这些的?” 景炎睃了她眼:“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白广寒。” “不是……”安岚惴惴地垂下眼,想起在燕子楼时的失落,和陡然升起的贪心,声音里不由带上连她都不曾察觉的委屈,“我以为有丹阳郡主在,广寒先生不会想着我。” 景炎回头认真打量了她会,眸色深幽,什么都没说,直到安岚抬起眼时,他才道:“你跟这里交代下,我在马车上等你。” 景公子,是恼了吗? 安岚看不懂那眼神,同两位侍香人交换了下当差的时间后,才有些忐忑地走到景炎的马车旁。却想到景炎刚刚那眼神,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犯怵,那样的人,真的只需要个眼神,就能令人莫名不安。 “姑娘,请上马车。”跟车的小厮提醒了下,安岚才回过神,才小心上了马车。 这车内竟比刚刚的茶室还要温暖,景炎此时已歪在车内的炕几上闭目养神,她上来后,才微微睁开眼,在她要在车内的矮凳上坐下前,往自己旁边拍了拍,示意她坐过来。 安岚迟疑了下,就挪过去,小心坐下,并讨好地道:“公子要喝茶吗,我给您倒。” 景炎这才睁开眼,打量了会她这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不由摇头笑:“你啊,说你聪明,偏偏有时候又笨得不行。” 安岚不敢搭话,她自然清楚景炎公子待她极好,但她从未将这份好视为理所当然。面对这样的另眼相待,她心头喜悦的同时,也要付出的小心翼翼,谨慎揣摩。 不是自小娇宠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到坦然接受旁人的关爱和示好。 每尝到丁点的甜,贪婪吸取的同时,的是对于失去的恐惧。 —————— 呃,月底了,我求下粉红票,手里还有票的别浪费啊~~~ 第174章 见面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怀荣在长安的落脚处是景炎命周达去办的,正好清华街上有个空置的大宅子,叫锦鱼园,是某位富商留在京城的产业,因跟景府有交情,便托为代管。这宅子离景府也不远,来往方便,得了景炎示下后,周达便让人收整番,请李三爷夫妇住了进去。 以锦鱼为名,自然是因为这园子里养了许锦鱼。 只是,眼下已经是寒冬腊月,前些日子还大大小小地下了好几场雪,城外的雁湖上都结了层薄冰,湖里的鱼都藏在水底下,哪还能看得到半点鳞片。 所以,当安岚随景炎入了锦鱼园,瞧着九曲回廊下那白雾腾腾的池水,以及在池水里悠游的鱼群时,不免诧异地放慢了脚步。 “这是温泉水,取的是地热,所以即便是冬天也不会结冰。”景炎见她感兴趣,便停下,看着水里那条条肥硕的锦鱼道,“这池子里除了观赏的锦鱼,还养着不少鲤鱼和青鱼,个个膘肥肉厚,无论是清蒸还是红烧,都及美味。若是自己垂钓,是别有番乐趣。少时我每每馋了,就会撺掇着府里的几个兄弟,拿着钓鱼竿偷偷溜进来,钓上几条肥鱼,也不管是什么品种,串起来后就在后院起个火堆,直接烤着吃。” 安岚有些讶异景公子跟她说这些事,愣愣地问:“好吃吗?” 景炎面上的表情有那么瞬陷入追思,随后嘴角边漾出轻柔的笑:“人间美味。” 那样的笑,春水般的温柔下,浮动着三分寒冬的冷意,竟是风流倜傥无人能及,如此风情,才是人间盛景。 安岚不住眼地瞧他,景炎眼风从她脸上扫过,便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馋了?会叫厨房给你做两条。” 风扬起他宽大的袖袍。安岚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摇头:“不是,没有馋,这温泉的泉眼。是在哪呢?能出这么水!” “锦鱼园有口小泉眼,在后院,是挖池子的时候发现的。可惜温度不够高,所以修建这园子的时候干脆引水绕园,因而这里锦鱼随处可见,时常半夜都能听到鲤鱼扑腾的声音。”景炎领着她往里走,并往景府的方向示意了下,“还有口大的泉眼在白园,那口温泉的水温较高,不适合养鱼。景公便命人在那里修了个天然的温泉池子,正好冬日里泡上泡。” 安岚诧异:“白园里也有温泉!” “嗯,在白园东侧,之前你是住在西侧梅屋那边,自然看不到。”景炎说到这。就转头看了她眼,笑道,“这么冷的天,正合适泡温泉,这里离得又近,你好好表现,兴许白广寒高兴。就许你去他的温泉泡泡。” 安岚赶紧道:“安岚没有那等奢想。” 景炎看着她笑:“有也没关系,再说这怎么是奢想。” 安岚垂下眼,想说真没有,却又觉得特意这么强调反倒别扭,便打住了,再瞧着已经走到正房这边。便问:“李夫人要在这里留长时日?” “李家家中长辈具在,她总要回去过年的,最留个月。”景炎说着就踏上台阶,然后停下,转身看着她道。“李夫人如今戒心比较大,她能不能接受你,还说不准。” 安岚怔,如此说来,她若不得李夫人信任,岂不是连跟丹阳郡主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却不及她问出口,就见之前在燕子楼里见过的那位蓝衣文士从厅内出来,超景炎拱手道:“景公子过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景炎回礼,随后指了指安岚:“这位是安岚,亦是天枢殿的侍香人,尚有几分伶俐,广寒先生便命她过来陪陪尊夫人。” 李怀荣朝安岚揖手:“有劳安岚姑娘,给诸位添了麻烦,某甚是惭愧。” 安岚欠身行礼:“李三爷言重了,安岚若能尽上份心,是安岚的荣幸,也不负先生所托。” 李怀荣请他们进去时,景炎问:“广寒先生呢?” 李怀荣道:“广寒先生有事,在下不敢久留,个时辰前已经离去。” 景炎点头,瞥了安岚眼,然后代她问了句:“丹阳郡主还在?尊夫人可记得她?” “郡主在,说来也奇,内子同郡主不过是十年前有几面之缘,却还记得郡主。”李怀荣也不知是欣慰还是不解,说着就摇头叹,“偏身边相处年的人,愣是个也记不住了。” 景炎劝道:“事已至此,也莫要太着急。” 李怀荣微微点头,就吩咐旁边的丫鬟将夫人每日喝的参茶端来,然后对安岚道:“内子如今及不喜陌生人近身,又坚称自己没病,所以,只能委屈姑娘会扮作丫鬟进去,若是能让内子喝了姑娘送进去的参茶,便说明内子不排斥姑娘的接近。若内子不喝,姑娘也别表明自己是天枢殿的侍香人,因为……因为某些原因,内子对天枢殿的人甚是反感。” 安岚看了景炎眼,景炎点头。 不会,那丫鬟便端着碗参茶过来了,安岚接过去,随后便入了正屋,往里间走去。只是才走到里间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丹阳郡主的声音:“直听人说长安是个好玩的地方,特别是夜市,据说新奇的玩意应有尽有,只是我之前直是住在宫中,夜里出宫不易,所以还没逛过长安的夜市。” “那可惜了,正好如今我过来了,不如咱们约个时间,去夜市开开眼,你看如何?”安岚顿住,这声音带着三分雀跃,听着完全不像是已有三个孩子的妇人,倒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我自然是愿意的……”丹阳郡主说了半句,安岚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丹阳郡主遂停住,看向安岚。 叶清清也抬眼看过去,见是个面生的姑娘,便皱了皱眉头,只是瞧着她手里捧着仔细和参茶,便当她是锦鱼园的丫鬟,故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拧着表情,明显是脸的不快。 “娘子,您的参茶煮好了。”安岚端着参茶走过去,微笑着道。 叶清清是个保养得宜的女人,虽没有崔文君那等温柔中暗藏刀锋的气韵,亦不似柳璇玑那等颠倒众生的霸道,却也清清爽爽,端端正正,即便已经临近四十,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算是个难得见的美人。 候在外面的李怀仁听到安岚称叶清清“娘子”,遂讶异地看了景炎眼,低声道:“这姑娘,好细的心思。” 叶清清既不记得自己已成亲,若安岚进去就以“夫人”称之,定会令叶清清心里反感。李怀荣心里暗叹,刚刚他忘了交代,或者也不好怎么交代,却不想这姑娘已经留意到了。 “搁着吧。”屋内,叶清清懒懒地说了句,并不打算喝。 安岚早有预料,将手里的人参茶往几上放:“是我疏忽了,这茶正烫着,是得先晾会。” 叶清清再次皱眉,正要开口让安岚出去,安岚却在她张口之前又道:“原来郡主也在。”她说着就给丹阳郡主行了礼。 丹阳郡主只好起身回礼,若只是下人,丹阳郡主只需坐着受这礼便可,断没有起身回礼的。所以叶清清将出口的话收了回去,来回看了看她们俩,不解道:“你们认识?” 安岚道:“认识,郡主平易近人,品行高洁,与人交往,从不问出身。” “安岚姑娘太过奖了。”丹阳郡主笑了笑,也奉承道,“安岚姑娘才华过人,能与安岚姑娘结交,是我的荣幸。” 叶清清奇了,坐直起来,仔细打量安岚几眼,正待要问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安岚却又开口:“刚刚进来时,听郡主和娘子说到长安城的夜市,正巧我前几天听到个关于夜市的趣事,可说与郡主和娘子听听。” 第175章 故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既然是跟丹阳郡主相识的,叶清清少放下了戒心,加上她正同丹阳郡主聊长安夜市,就有人在她面前说有关于夜市的趣事,她自当是想听的。 丹阳郡主心知自己是被对方借道了,她有些讶异,便看了安岚眼,心里暗暗纳罕。之前在燕子楼,先生并未留下安岚,现在安岚怎么又过来了呢?是先生的意思吗?先生因何改变主意? 安岚看着丹阳郡主道:“是个关于金玉生香的故事,不知郡主可有听过?” “这倒没听说过。”丹阳郡主收回深思,淡淡笑,重新坐下。 “金玉生香,这名儿可真好听,我们江南那边,有种面果子,叫金玉圆子。你倒说说,这金玉生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叶清清没注意眼前两人流露出的微妙情绪,品了下这名字,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安岚开口道:“长安城的夜市主要集中在东坊那几条街,其中有条街是专门卖吃食的,如此说来,这金玉生香跟金玉果子倒是有缘了,金玉生香也是那条街上种极有名的小吃。据说,甚至有位南边的世家公子千里迢迢地过来,就是为吃上那口金玉生香,并为此在长安城落脚,从此再未回江南。” 原来也是跟吃食有关的,叶清清初听,当即少了几分兴趣。只是当安岚说到南边的世家公子时,她心动,原本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也跟着收了起来。 丹阳郡主心头亦是动,再看叶清清的表情变化,看着安岚的眼神也跟着凝重几分,心道安岚果然是有备而来。 安岚接着道:“我听几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说,二十余年前,长安城是没有金玉生香这等小吃,直到有位公子从南边过来后,这等小吃才在那条街兴起。” 叶清清忍不住开口问:“那位南边来的公子叫什么?难不成这等小吃。还是个男人想出来的?” 安岚笑道:“都是口口相传的故事,是不是真有这么位公子也无人考究,不过故事里,人们都将那位江南来的公子称为金玉公子。估摸着就是为了衬这道小吃才给取的名字。” 叶清清忽听到“金玉公子”这四字,脸色当即变。丹阳郡主则是微怔,金玉,锦鱼,这两字是谐音,难不成里头藏了什么事,她竟不知道!? 屋外,李怀荣又看了景炎眼,却没说什么。 金玉圆子,确实是江南的种小吃。但这种小吃在江南的名声不显,因为普通人家吃不起。那是他们少时,几个交好的世家子弟凑在块,让府里的厨子给弄出来的名堂。碗金玉圆子,仅仅是用料。就快两银子了,般人家哪里吃得起。开始他们本是取了个金玉满堂的名儿,叶清清觉得不合适,李怀仁便改为金玉圆子。后来,也不知是怎的,大家就戏称李怀仁为金玉公子。 金玉公子,也称得上名副其实。李怀仁比他们年长七八岁,除了庶出的身份比他们略低些,别的方面都是拔尖的。当年不说那些待嫁的姑娘,就是还未及笄的叶清清,也都是颗心全系在金玉公子身上。 原以为,那个人早就从叶清清心里抹去了。却不想,都过了这么些年,竟又冒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李怀荣心里很是恼恨,跟他生活了十年的妻子,连孩子都生好几个了。结果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别的男人,这叫他将脸往哪搁! “景公子。”李怀荣忽然转身,“在下有件事想拜托公子。” “李三爷无需客气,只要是在下能帮得上的,自当不会惜力。”景炎说着就往里看了眼,然后问,“是否去书房?” 李怀荣,想了想,便点头。 屋内,安岚也差不将这个故事说完了,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世家出身的公子,自南千里迢迢而来,因运气不好,时有些落魄。因而那段时间常夜里出去喝酒,正好那酒庄旁边是个专门卖甜汤的摊子,摆摊的是个年轻漂亮得姑娘,那位公子来的次数了,自然就同那姑娘熟络起来,于是渐渐由喝酒改为喝汤。随后有天,公子正在姑娘那儿喝汤呢,忽然来了几个恶霸调戏姑娘,公子自然出手相助,结果公子被恶霸狠揍了顿,姑娘的摊子也被砸了。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想那公子也不是个面人儿,几番谋划,竟叫那几个恶霸入了大狱,那条街上,但凡摆摊的,没有不吃过那恶霸的亏,公子此举自当得人心。 只是姑娘家子的生计却日渐艰难,于是那公子就教姑娘做种甜汤圆子,甜汤里的圆子有黄白两种颜色,汤水里不知添了什么香料,入口生香,食之令人回味无穷。因那姑娘的名字里有个香字,这甜汤圆子便取名为金玉生香,后来,人们干脆称那位公子为金玉公子。 根本就是个普通到俗套的故事,甚至没有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随口个段子来得吸引人,但是,叶清清听完后,那表情似有些痴了。 丹阳郡主探究地看了安岚眼,迟疑了下,开口问:“二十年过去了,不知当年那摊位可还在,那位金玉公子又身在何处?” 安岚道:“摊位在是还在的,但据说那位姑娘已经不在了。至于金玉公子,听闻同那位姑娘成亲后,夫妻俩就离开了东坊,只留下金玉生香。” 这话,似乎藏着好几个意思。 丹阳郡主问:“那姑娘不在了是何意?” 叶清清则问:“他们成亲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如此轻易就成亲了吗,成亲后去了哪?” 安岚笑了笑,就端起那碗参茶递到叶清清跟前,感慨似的叹道,“两人共过患难,已然心心相印,门当户对又算得上什么。这茶凉了,说了这么,娘子喝口润润嗓子先。” 叶清清有些怔怔地接过那碗参茶,机械地仰头饮而尽。 丹阳郡主在旁看着,默然无语,安岚接过空了的茶盏放回去,才接着道:“听说两人恩爱了好些年,还生了几个孩子,几年前,那姑娘就病逝了,无论真假,总归这说来,也算得上是段佳话了。” 叶清清忽然道:“你们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安岚端起那杯空了的茶盏,道了声:“是,娘子请好生歇着。”就转身出去了。 丹阳郡主亦起身告辞,然后跟在安岚身后出去。 “安岚姑娘。”两人出了房间后,丹阳郡主叫住安岚,问道,“刚刚那个故事,是真的?” 安岚停下,转身道:“故事只是故事,听过就算了,郡主何须追究他的真假。” “那位金玉公子是谁?”丹阳郡主探究地看着安岚,迟疑着道,“难道,是天枢殿的车殿侍长?” 她入天枢殿这段时间,并非点功课都没做,只是,时间没有安岚准备得这般周全。她总觉得,眼前位这比她小岁,甚至很可能是她表妹的姑娘,似乎随时都准备充分,究竟要心思谨慎到何等地步,才能做到这点。 安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了笑,就走开了。 …… 丹阳郡主出了锦鱼园,回到香集市这边后,沉默许久,就往玉衡殿那边走去。 刚刚在锦鱼园,她打听到,安岚时景炎公子亲自带过来的,如此,定是广寒先生的意思了。安岚,到底是得先生看重,她,若不是叶姨指明要见她,先生会怎么做选择呢? 叶姨的情况,她已大致了解,但还不好把握,需要问问姑姑。 —————— 新的个月份开始了,求大家的保底粉红~~~~~~~~~ 第176章 记忆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正迟疑着要去哪找景炎公子时,便瞧着那清新俊逸的身影从侧走廊那出来,行到她跟前时,似笑非笑地道了句:“我还不知道,原来金玉生香有这么个故事。” 安岚有些讪讪地道:“刚刚都是我胡乱编的,让公子见笑了。” 景炎微微抬眉,安岚接着道:“之前打听车殿侍长的时候,就已知道车殿侍长的妻子姓沈名香,出身市井,自小在夜市摆摊养家。之前听公子说起车殿侍长以前同李夫人有些纠葛,如今李夫人又只记得车殿侍长人,为博得李夫人的注意,我便临时编了这么个故事。” 景炎低笑了声:“如此说来,那夜市里根本没有什么金玉生香的小吃。” 安岚道:“长安夜市的小吃有近百种之,金黄两色并带有香味的吃食不下十种,因来处不,好些小吃的名字也有不同叫法,再添个新鲜的名儿,又有个美好的故事,食客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金玉生香和金玉圆子可都跟金玉公子有关,你就不担心李夫人有心出去尝尝。” 安岚看了景炎眼,欠身道:“刚刚我已同李夫人说起夜市,夫人也喝了我送过去的参茶,接下来李夫人若要出去,应当是不会反对让我跟随,所以,拜托公子替我安排。” 景炎笑:“你且说说。” 安岚便接着道:“车殿侍长的妻子已经过世年,那金玉生香,李夫人即便尝了觉得不过尔尔,亦不会怀疑什么。个二十年前的故事罢了,故事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车殿侍长确实是娶了沉香为妻。” 景炎看了她好会,才开口:“丫头,个女人忘了所有。却独独记得个已经与她不相干的男人,只是因为当年情根深种?” 安岚怔,表情有瞬间的茫然,片刻后才有些尴尬地道:“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总不会是仇怨,不然叶氏也不会嫁入李家,而且……” 景炎问:“而且什么?” 安岚垂下眼:“求而不得,本是心魔。” 景炎神色微异,安岚默了默,又接着道:“无论是忘了还是记得,都是因为有些东西无法面对,承当不起。所以心自行作出了选择吧。” 良久,景炎才道:“是吗。” 安岚抬起眼:“刚刚瞧着李夫人的神色不太好,今日应该是不想有人打扰,郡主也已经回去了。” 景炎道:“今日你也先回去,需要你过来的时候。我会去接你。” 安岚有些受宠若惊,呆了呆,才道:“公子是……也道接郡主?” “看情况再论。”景炎说着,戏谑地看了她眼,“你难道还看不出,我直就偏向你。” 忽然听到这么句,安岚讷讷不知如何言语。片刻后才慌忙行礼:“公子大恩,安岚直铭记在心。” 景炎笑了笑,便转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安岚跟在后面,不时抬眼看看那俊逸挺拔的背影,心中难掩欢喜和忐忑。两手紧紧握在处,胸口那热热地,令她呼吸都跟着重了几分。终于日,广寒先生也会看重她的吧,如此。才能不负公子大恩。 上了马车后,景炎将个小巧的手炉放到她手里:“你穿得有点少,难道天枢殿的冬衣不够?” “,谢公子。”安岚乖乖接了那个手炉,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摇头道,“没有,冬衣发了好几套,前几日下雪,香殿又给我添件狐裘大氅。” 景炎问:“狐裘大氅正适合这样的天气,为何不披着,是尺寸大了?” 安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娇嫩的面颊上浮出两抹淡淡的红,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腼腆:“很合适,就是那大氅太漂亮了,今儿是下来集市,我怕人,弄脏了。” 景炎挑眉,无奈摇头:“衣服重要还是人重要,有衣服不穿,干冻着!” “也没有冻着,以前过冬,都没穿的现在这么好。”安岚说着,就摸了摸身上的新亮又柔软的袄子,眼里是明明白白的高兴,“这衣服穿着真暖和,袖子还能遮住大半个手掌,两手拢,风就丝毫吹不到。以前,香院的冬衣是两年才发次,有时候小了,也改不得,穿上两年,袖子就短了半截,手腕都露出来了,风吹,像刀子样刮过来,两只手都不知往哪儿藏……” 安岚说到这,忽然意识到自己尽在唠叨些以前的琐碎,遂停下,局促地笑了笑:“我说着说着就忘了,让公子听烦了吧。” 景炎看着她,车内光线昏暗,使得那眼神看起来比平日还要温柔,似还隐隐带着几分悲悯,只是他语气却是淡淡:“若弄脏了,便让浣衣娘拿去洗,若是洗不干净,让蓝靛给你重新领件,天枢殿还不至于会缺这两件衣服,白广寒也不是小气的人,不可能会为这点事对你有成见。” 安岚垂下眼应了声“是”。 车厢内沉默了会,景炎才又道:“说回刚刚的事吧。” 安岚询问地抬起眼,时不明,刚刚的事是指的哪件。 景炎道:“李三爷迫切希望,李夫人尽快想起两人之间的事,并,最好忘掉有关于车怀仁的切。” 安岚微微点头,她能理解李三爷的心情,任何个男人面对这样的事,应当都是这般希望。 见她没有言语,景炎便问:“你觉得如何?” 安岚迟疑了下,先问出句:“之前李夫人应当是看过大夫的,大夫怎么说,李夫人如今的身体……” 景炎道:“已经全好了,照理应该恢复记忆。” 安岚道:“可能是她不愿想起。” 景炎问:“为何?” “我只是直觉……”安岚有些忐忑地开口,抬眼瞧着景炎认真的表情后,心里稍安,便接着道,“或许是因为她心里念念不忘别人,从而无法面对李三爷,所以干脆忘记,如此,原因是愧疚;也或许是因为她以为李三爷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却又无法脱离,所以干脆选择遗忘,如此,原因是信任。” 景炎看着她良久,唇边缓缓现出抹笑意:“我会传达给白广寒的。” 于此同时,丹阳郡主坐在崔文君跟前,迟疑着道:“侄女如今是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信任,所以李夫人选择遗忘。” 崔文君看着几上的茶花,因李夫人的事,想到安岚那把记忆锁,打开那把记忆锁的钥匙会是什么? 第177章 错过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金玉生香……”崔文君手指抚过开得最艳的那朵山茶花,笑了笑,温柔的眉眼,只是笑容却有些冷“她倒是会编。” 谎话张口就来,简直跟白纯模样! 丹阳郡主怔,从思索中回过神,抬起眼:“姑姑的意思是……” 崔文君冷嘲道:“沉香遇到李怀仁不久,就将摊子盘给别人,然后拿出全部身家跟着李怀仁采买香材去了,还弄什么金玉生香。李怀仁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个小吃摊位费心,沉香又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认准了那个男人,自然就将他的话捧为圣旨。也算她运气好,李怀仁借了她这块跳板后,倒也没将她抛弃,相敬如宾地过了二十年,留下三个孩子才闭眼,也算是美满的生了。” 丹阳郡主诧异地张口:“那个故事……是安岚编的!” 崔文君瞥了她眼,拿出剪子仔细剪下那朵山茶花,放到丹阳郡主跟前:“叶清清是个死心眼的女人,心有执念,无法自解,至于是何因,你去找李怀仁便知。” 丹阳看着那支放在自己跟前的山茶花,重重花瓣,笼着团迷样的香。 “沉香过世后,李怀仁曾求过其妻入梦的香境,只是大香师的香境,不是谁都能求得来的。”崔文君看着丹阳郡主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又是出身崔氏,香的阴阳调和君臣配伍你自都清楚,又得白广寒指点,自当明白,所谓香境,便是以香勾动诸天神佛取心中欲念于无中生有。” 丹阳郡主点头,只是神色略有些迟疑,却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广寒先生说过,对于香境,我擅于破而非立。如果李殿侍长求的是场香境,我……” 而安岚,则与她相反。 “运气,技巧。勤奋,都能成为你的助力,你既有入门的资格,又得了白广寒的肯定,学会那些不过是早晚的事。”崔文君淡淡道,“这朵花是香引,可以助你为李怀仁起场香境,到时你是与他做场交易,让他将他跟叶清清的恩怨告诉你,还是用香境勾出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直接取得你想要的答案,都随你。”说到这,崔文君又取出个精致小巧的香盛,在她面前打开,接着道。“我带你入次香境,你仔细留意,只允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若是依旧摸不清其规则,就不必再来了。” 丹阳郡主心脏下子跳得厉害,未曾想,姑姑竟会如此慷慨。除非是继承人,否则谁都没有这样的福分,能得如此大礼。 …… 到了香集市,安岚下车后,又对那马车行了礼。 景炎掀开车帘,看着她问:“可想好了。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打算去找李殿侍长,或许,他会知道李夫人为何忘了自己的丈夫,却单单记得他。”安岚行礼后,两手拢在袖中。“若能确定原因,便能知道如何处理了。” 景炎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微微点头,然后便放下帘子。 安岚目送景炎的马车离去后,赶紧找蓝靛问李殿试长何在。 “客栈那也没瞧着。”蓝靛往左右看了看,示意了下前面那位殿试,接着道,“刚刚那位殿试说,殿侍长今儿没来集市,应当在香殿呢。” 安岚想了想,便道:“如此,就回香殿趟。” 蓝靛问:“现在吗?” 安岚点头,总归刚刚她已经同别的侍香人换了当差的时间,只是要抬步时,她又停下,往旁看了看,然后问:“你可有看见丹阳郡主?” 蓝靛道:“郡主回来就往玉衡殿的集市那去了,似乎是要找崔大香师,只是崔大香师没在集市,郡主便直接回香殿了。” 安岚微诧,心里莫名生出些许不安,总觉得要被人抢先步了,便道:“马上回去。” 然而,她却没想到,她的马车在往长香殿回去的路上,郡主的马车已经从长香殿那出来了,并且正好与她的马车错过,只是两人都在车内,天又冷,帘子遮,外面什么情况自然具不清楚。 安岚回到天枢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满怀希望地去前殿找殿侍长,却被告之,殿侍长中午时候就已出去。去往哪,那殿试查了下香册,便告之,是给皇后娘娘送香去的。 皇宫!? 安岚怔然,即便是某座王府,她或许都有前去拜访的可能,但是皇宫,天家之门,怎么可能随便去敲。 安岚怔怔地出了前殿,蓝靛那也打听消息回来,找到她这,就低声道:“丹阳郡主确实是回来过,并且回来就去找了崔大香师,郡主在崔大香师那留了约半个时辰,就又出去了,却不知去往何处。” 安岚抿着唇,片刻后,才道:“半是回宫里去了。” 蓝靛愣:“回宫?” 安岚抬眼看着冷风呼号的天,两手不甘地紧紧相握,即便得了景炎公子偏爱,竟也跨不过那道天生的鸿沟?! 片刻后,她问:“广寒先生回来了吗?” 蓝靛摇头,安岚咬了咬唇,就转身:“下山。” 蓝靛跟上,迟疑着问:“姑娘是打算——” “殿侍长中午就出去了,这会儿或许已经回了集市,过去看看,或许能见上。” “万殿侍长直接回香殿呢,岂不错过?” “若是回香殿,应当能在路上碰到,会交代车夫路上仔细留意。” …… 差不于此同时,丹阳郡主已入皇宫,坐在清耀夫人跟前,将今日之事具都道了出来。 “如此甚好。”清耀夫人听完后,露出个极其满意的笑容,“看来真是老天都帮你,正巧那位殿侍长今儿送香入宫,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会就将人请到这边。” 丹阳郡主点头,只是面上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甚至微微蹙着眉头。 清耀夫人看她这神色,不免担忧,便问:“怎么,难道你姑姑教你的,你没有学会?” 丹阳郡主摇头:“丹阳并未辜负姑姑所望,只是……” 清耀夫人不解:“只是什么?” 丹阳郡主道:“我只是在想,安岚这会儿是不是也在找殿侍长。” “若是的话,只能说她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清耀夫人淡淡道出这么句,却见丹阳郡主依旧蹙着眉头,便又道,“难不成,你还要替她着想!” 丹阳郡主摇头,眼神清明:“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若非姑姑帮我,怕是我即便是找到这,也……” 清耀夫人冷笑:“你当她是光靠自己走到这步?能从个小小的香奴爬到她如今这个地位,你当她仅靠那点儿天赋?没有足够的心思,没有了得的手段,仅是白广寒的晋香会,她都入不了。” 第178章 拒绝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久久沉默,清耀夫人也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片刻后,丹阳郡主打开随身携带来的玉匣子,匣子里的山茶花宛若依旧开在枝头。这是大香师所赠,每缕香都蕴含着个大千世界,窥得规则,便足以幻化无穷。她仅仅入门,那半个时辰所学,不过依葫芦画瓢,却就已被那妖娆的面惊得无法言语。 之前几次无意中进入香境时的感觉,都没有自己亲自接触并发觉可以操纵时来得震撼。那是,个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丹阳郡主怔怔地看着那支山茶花,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玉匣上轻轻抚过,安岚,是不是早就尝过这种感觉了?所以她才会那般急切,甚至有种不顾切都要达到目的的执着?面对景炎公子的帮助,毫不客气地全盘接受,甚至随时做好准备,温顺的外表下隐藏颗极具攻击性的心。 她似乎能理解了,当真,是诱人! 虽身处红尘,却能手握乾坤。 良久,丹阳郡主喃喃自语般地问出句:“为什么景哥哥会选安岚?” 清耀夫人淡淡笑:“对于心腹的选择,身份高贵者反而不必开始就无所有的人占优势,你的地位,决定了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何况,崔家已经有位大香师了,若再出个你,无论是天枢殿还是对景府来说,利和弊都很明显。” “既如此,广寒先生又怎么会让我入香殿?” “景公虽富,但景府的底蕴终比不上崔氏,何况景公膝下无子。即便景炎已入族谱,是景公指定的唯继承人,可说到底,终究不是景公亲生,景公身后那众亲戚应是敢怒不敢言。或许不少还存有取而代之的心。而白广寒的精力主要放在天枢殿,景炎人独撑如此庞大的个家族,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此情况。若能得崔氏相助,自当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相助同时也会有制约,景炎应当是不愿日后受崔氏掣肘,所以,眼下对他来说,他是宁愿扶持那个毫无根基的小丫头。” 丹阳郡主将这些事消化了好会后,才道:“可是,安岚,亦有可能是姑姑的孩子。若真如此,岂不样同崔氏撇不清干系。” “这也是他们没料到的吧。”清耀夫人嘲讽地笑,“不过,如此看来,你的机会便大了。” “安岚若真是姑姑的孩子。姑姑会不会后悔今日帮我?”丹阳郡主合上玉匣子,“姑姑冷落我那么年,为了就是那个孩子。” “你无需想那么。”清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道,“你应当像安岚样,抓住切能抓住的机会,那个姑娘,她不见得就比你看得明白。但有点,她目标明确,心无旁骛,甚至不择手段。” 正说着,外面丫头进来报,李殿侍长过来了。 清耀夫人遂起身:“我随你去见见这位殿侍长。” …… 安岚在朱雀大街等了个时辰。才终于看到有人从宫门出来,上了天枢殿的马车。 “姑娘?”李殿侍长的马车已经离开那了,蓝靛本以为安岚马上要追过去,却见安岚还在那,沉默地看着宫门。似乎在等着谁,便问,“姑娘不去追李殿侍长吗?” “等等丹阳郡主。”在冷风里了个时辰,忽然开口说话,才发觉喉咙有些干,故声音有些低哑。 蓝靛想了想,便道:“即便郡主知道什么,难道会告诉姑娘?” 安岚微微垂眸,她倒不是奢望会从丹阳郡主那知道什么,只是想确认下,郡主是不是已经从李殿侍长那知道应该知道的答案。总归,如今这情况,她早点去见李殿侍长和晚点去找,都样了。 又过了刻钟,果真瞧着丹阳郡主从宫门内出来,安岚便走过去。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面上露出几分诧异,打量着她道,“你……可是在等我?” “是。”安岚微微点头,然后道,“可否上马车说话?” 她实在觉得有些冷了,而且午饭还没吃,眼下说话已经有些打颤。 丹阳郡主瞧她脸色不大好,知道她在外头了很长时间了,于是看着她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郡主车厢内的炭盆直烧着,铺着锦褥的座上还放着熏笼,几上的热茶亦是刚沏,配茶的点心精致得不像是给人吃的东西。 “等了长时间了?”丹阳郡主给她倒了杯茶,温和地道,“既然是坐了车过来,为何不在车内等着,又没披大氅,这是生生冻着了吧。” 安岚接过那杯热茶,道了谢,轻轻抿了口,思索了会,才抬起眼:“郡主已经跟李殿侍长见过面了?” 原来,真是为李殿侍长来的。 丹阳郡主默了默,便微微点头,这个时候,似乎不用过交流,两人都清楚对方心里想着什么。 安岚握着茶杯的手微紧,她顿了顿,又问:“那么,李夫人的事要如何处理,郡主是已经有答案了?” 她问得坦然,坦然到丹阳郡主不愿敷衍她,于是,想了想,便道:“虽无十成把握,但总是摸到头绪了。” “是吗。”安岚垂下眼,片刻后,放下茶杯,然后抬起眼微微颔首致意,“谢郡主的热茶,安岚有打扰,郡主莫怪。” 她说完,就起身下车去。 “安岚。”丹阳郡主却掀开车帘,叫住她。 安岚回头,丹阳郡主看了她会,笑了笑:“没什么,天色晚了,你,早点回去,别着凉了。” 安岚点头:“谢郡主关心。” 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走向她自己的马车后,丹阳郡主才放下车帘,面上却陷入沉思。本以为,会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却没想,从始至终,那姑娘整张脸都显得很平静,还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姑娘,是回集市,还是去找殿侍长?”安岚上了马车后,蓝靛问了句。 “先去找殿侍长。”安岚轻轻搓着冰冷的双手,呵着气道,“让车夫快些。” “既然着急,姑娘刚刚为何又要耽搁那些时间?”蓝靛往外吩咐了句,然后接着问,“丹阳郡主说什么了?” 安岚轻轻摇头,蓝靛便叹了口气。 李殿侍长是直接回天枢殿,安岚后脚也跟着回去,只是,当她过去求见时,却被李殿侍长拒绝了。 第179章 许诺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姑娘,要不进侧厅那等吧,天暗了,这里风大。”等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有人出来,蓝靛便在安岚身边劝道,“您可是连午饭都没吃呢。” 安岚背着风,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李殿侍长这还没传晚饭吧。” 蓝靛往殿门那看了看:“之前出去的那两殿侍,或许就是去传饭的,姑娘是不是也先回去用了饭,然后再过来?” 安岚又问:“往日殿侍长都什么时候传晚饭?” 蓝靛想了想,便道:“也差不是这个时候。” 安岚微垂下脸,避过忽然刮来的那阵寒风,然后才又抬起脸:“你给我拿个手炉过来。” “姑娘还要再等下去!”蓝靛诧异,迟疑了会,还是低声劝道,“其实,姑娘何不等广寒先生回来,从广寒先生那求了话,到时殿侍长自然不会拒绝见您了。” 安岚摇头,蓝靛见劝不听,只得照着她的话去办。 只是蓝靛刚离开没久,殿侍长的晚膳就送过来了,是名姓龚的殿侍亲自拎着食盒,后面还跟着两个捧着热水棉巾的侍女。 安岚下了台阶,挡住那名殿侍,因行动的关系,大氅轻抖,便有淡香逸出。 龚殿侍停下:“安侍香,殿侍长既然说了不想见任何人,就不会改变主意,安侍香还是先回去,兴许明儿过来,就能进去了。” 安岚微微欠身,看着他手里的食盒道:“龚殿侍辛苦,这晚饭,我帮龚殿侍送进去吧。” 龚殿侍摇头:“不敢劳烦安侍香。” 他说完这句话,就侧身,打算从安岚身边过去,不想安岚却从大氅里伸出手,拦住他。龚殿侍诧异,却抬眼时。神思刹时陷入恍惚,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竟分不清是梦是醒。安岚顺利从他手里接过那个食盒,然后转身。往殿门走去。跟在龚殿侍后面的那两侍女并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只当是龚殿侍自行将食盒交给安岚,便也不出声,从善如流地跟在安岚身后。 只是就在安岚将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时,阵冷风猛地袭来,周围的淡香瞬时杳无踪迹,龚殿侍下子清醒过来。 身处香殿年,又是在这么个位置,绝非蠢人。 龚殿侍大约明白自己刚刚出了什么事,心头震惊地同时。就要叫住安岚,只是他才张口,不知为何,又收住的将出口的声音,沉默地看着安岚提着本该是由他送进去的食盒走了进去。 李殿试长当年金玉公子的外号。称得上名副其实。 即便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无论身材容貌还是神态,都没有点老人的痕迹。 即便他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但看起来却仅有四十出头,脸型和五官都能看得出其年轻时应该是何样的风采,即便是现在,也依旧魅力不减。 未曾想是安岚提着食盒进来。李怀仁瞥了她眼,淡淡道:“想不到,在我手底下办事的人,竟已投诚到安侍香面前。” “殿侍长误会了。”安岚将食盒轻轻放下,郑重行礼,“是我给龚殿侍设了个虚幻的小香境。令他深思恍惚,我才从龚殿侍手中接过食盒,过后,我会去广寒先生跟前领罚。” 直以来,被大香师选中的人。少少都能触摸到香境之门。因此,长香殿对此有严令,未得大香师许可,或未得对方许可,不得使用香境以达到己之私,违者,自当是要受罚。 这话才落,龚殿侍就从外进来,面上带着分明的诧异和忐忑。只见他走过来后,先是看了安岚眼,然后才看向座上的殿侍长,就要开口解释。 李怀仁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龚殿侍只得将嘴里的话生生收回去,再看安岚眼,垂下脸,退了出去。 “安侍香来得晚了。”李怀仁有些意外,却不觉诧异,看着在自己跟前,似清露般娇嫩的小姑娘,淡淡道,“本座需要的香境,已有人送来。” 龚殿侍退出去后,安岚心里松了口气,只是那口气还未松完,听到这句话,心里即是惊。 如此说来,丹阳郡主是用场香境从李殿侍长这里换得所需?! 见那姑娘沉默下去,李怀仁便道:“安侍香请回吧,本座用膳,不喜旁人打扰。” 安岚抬起眼,看着李怀仁道:“殿侍长的决定,是不是下得太早了?” 李怀仁看着安岚,面上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隐隐露出几分诧异,这姑娘,比他以为的要聪明。 “事情还未最后定下,殿侍长何不做方准备。”片刻后,安岚接着道,“丹阳郡主能许给您的,我未必不能。” 李怀仁微微眯起眼睛,好会后,才开口:“安侍香能许本座什么?” 安岚沉默了会,不答反问:“殿侍长愿意让我看到心中所想吗?” 李怀仁神色微凝,刹时间,这殿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比外头还要冷。 “我可以许诺,永不查探殿侍长心中所想。”安岚几乎是抱着赌把的心情,缓缓道出这句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广寒先生应当也给过殿侍长这样的许诺,否则,在景炎公子已经透露出不满的情况下,天枢殿却依旧什么都没做。而身处如此高位,并稳坐年,最不愿的,怕是让人将自己看得通通透透。 承诺在天枢殿的地位不变,承诺永保尊荣,只要广寒先生在,这样的承诺没有任何保障,但是,刚刚那句话则不同。 死样的沉默,良久,李怀仁才缓缓开口:“安侍香这句话,须得成为大香师后,才有效。安侍香初出茅庐,怕是不知道,有的人入香境很很容易,有的,则是需要费番功夫,非大香师不能。” 安岚问:“如此,殿侍长已知谁是下任大香师?” 李怀仁笑了,不是赞许的笑,而是像是发现件有趣的事情后的笑。 片刻后,他问:“安侍香以为那句承诺,能从本座这换取什么?” 算是打动他了,但是,也仅仅是令他生出几分好奇。如果她提出的要求不合适,那么就真的彻底失去机会了,她同丹阳郡主的较量,也将提前结束。 安岚有些紧张,手心不由握了握,然后才道:“我想知道,丹阳郡主今日从殿侍长这得到了什么?” ———————— 明天回家过团圆节,因为家里没有网络,我最近状态也不好,虽想存稿,却如何都写不来,所以回家那两天没法新的,不过那两天俺会写在电脑里存着,待回来后起新,真是抱歉了。 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180章 兴趣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这是补周六的,个小时后补周日的,今天的新应该十二点之前送上^^乃们表讨伐我呀,我也很难过的,年度的中秋俺连月饼都木吃上呀…… ——*——*—— 李怀仁看着在面前的姑娘,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而纯净,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毫无疑问,这双眼睛很漂亮,甚至可以说很有灵气,因为当被这双眼睛凝视时,即便是到了他这个岁数的男人,也很难不被吸引。 而加吸引人的是,她还未发觉她所拥有的魅力,既锐利又懵懂,虽美丽却不自知。 丹阳郡主样是个极貌美的少女,但因高贵的身份,及自小所受的教育,使得她不会这么专注地,咄咄逼人地去凝视个男人。丹阳郡主看人的时候,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很端庄,对位高者是恭顺与敬重,对平辈者是亲和与尊重,对位低者是温和与宽容。无论如何,都不会流露出丝毫让人产生误解的机会,她的言行,完全是个大家闺秀应有的做派。 所以,此时安岚这样的眼神,坦然自若地透露出野望,理所当然地表现出执意,清楚而分明,绝不是个好姑娘应该有的。 然而,很时候,吸引人的,往往不是循规蹈矩的东西。 这姑娘很敏锐,他之前跟丹阳郡主的那场交易,虽仅仅是场交易,但其实还是带了点偏向。或者说,他在这之前,加看好丹阳郡主,因此那场交易很顺利就完成了。原因很简单,除去丹阳郡主本身的能力和强悍的背景外,如今又添上崔大香师的支持,如此条件,在历任大香师当中。都是少见的。 只是,眼前这姑娘,那双眼睛里,潜藏着的。竟是个狼崽子般的灵魂。 天赋重要吗,当然重要,因为那点天赋决定了凡俗之别。但除了天赋外,天性加不可忽略,特别是对现在的天枢殿来说,选择位什么样的继承人,将决定了天枢殿日后的命运。 他身处殿侍长之位二十年,伺候过两代大香师,经历过天枢殿两次巨大的危机。 次是十三年前白夜忽然离开,次是七年前。白广寒差点陨落。 眼下的天枢殿看似平静,但其中暗藏的危险,如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不知何时会突然伸出利爪露出獠牙猛地扑出来。 依丹阳郡主那样的天赋和背景,即便不够老练。但凭借着自身的条件和其家族背景附加的力量,也足以对抗这样的危机。但是,个拥有同样天赋,并且外表看着温顺柔弱,实际上却像个狼崽子样的继承人,似乎也能让人生出几分期待。 究竟是白广寒看中了这丫头,还是。只是景炎看中了她?李怀仁忽然对此很有兴趣。他知道天枢殿那个最大的秘密,但是,七年来,他直不敢去确定这个秘密。他亦知道天枢殿有内奸,其主使者也知道那个秘密,但对方同他样。也无法确认,并且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李怀仁才再次开口:“句话。” “句话?”安岚紧接着问,“什么话?” 李怀仁淡淡笑:“那句话封在个上了锁的匣子里,钥匙。我已经命人送到李夫人那了。” 安岚怔,如此说来,决定的因素在于,谁能将那句话送到李夫人跟前! 丹阳郡主是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广寒先生知道了吗? …… 从殿侍长那出来时,夜幕早已降下,浓黑的苍穹上有几粒悠远的寒星在微微闪烁,久久地诉说着空寂和孤独。 蓝靛不知何时已经过来,并直在殿门口候着,瞧着她出来后,即走过去,将暖腾腾的手炉交给她:“姑娘问出答案了?” “半吧……”安岚抱着手炉下了台阶,“广寒先生回来了吗?” 蓝靛摇头:“没有。” 安岚走了几步,又问:“丹阳郡主呢?” 蓝靛又摇头:“我直未回伴月居,倒不清楚郡主可有回来。” 安岚便不再问,抱着手炉往伴月居走去,蓝靛有心想问她跟殿侍长都说了些什么,但安岚并不想说,她只好暂时作罢。 回到伴月居后,安岚先往郡主住的地方看过去,见那里亮着灯,她心头莫名松了口气,随即迫不及待地往那走去。 刚准备敲门,那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却是秀兰。 “秀兰姐姐。”安岚微微颔首,敛去眼里的急切,面上露出微笑,“郡主可在屋里?” 秀兰有些不善地打量了她眼:“郡主今儿太累了,需要早点休息。” 这是很客气婉转的拒绝请她进入的话,安岚却似没有听出来,垂下眼看了看秀兰拎在手里的食盒,又道:“郡主是刚用完晚膳?” 秀兰面上愈加不善,只是这会儿丹阳郡主的声音从里传出来:“可是安岚姑娘来了,请她进来。” 秀兰只得往里应了声,然后让开身,请安岚进去。 安岚微笑致谢,走到里间门口时,正好丹阳郡主往外出来,安岚遂迈过门槛,走到丹阳郡主身边:“刚刚我瞧着这边亮着灯,便过来看看,顺便问问集市那边的情况如何。因我今儿才下去,却又跟人换了当差的时间,心里总有几分不踏实。” “都挺好的,我听说有几个香院的摊位有了纷争,还是你给解决的,说来你可比许人强。”丹阳郡主请她坐下,命人上茶,然后打量着她道,“安岚姑娘这是打哪儿回来?” 之前两人在宫门口分手时,她料到安岚应该是去追李殿侍长了,这会儿问,也是想确认番,亦想知道,安岚能从李殿侍长那知道些什么。 安岚眼睛往丹阳郡主屋里扫,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个上了锁的锦匣子。 “我从李殿侍长那回来。”安岚如实相告,然后示意了下那个锦匣子,直接问,“那个,便是郡主从殿侍长那换得的东西?” 丹阳注意到安岚这会儿用了个“换”字,不禁有些意外,这说明,李殿侍长已经告诉安岚,他们之间是做了场交易。 迟疑了片刻,丹阳郡主才微微点头。 安岚试探着问:“里面……是什么?” 丹阳郡主笑了笑,摇头:“我也不知道。” 安岚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郡主就只从殿侍长那换了这个匣子,殿侍长没再说别的?” 丹阳郡主沉吟会,也坦然道:“自然是还说了些话,只是,却不方便对安岚姑娘说了。” 第181章 选择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刚刚已经新章了,大家别忘了看啊^^ ——*——*—— 如此坦白,安岚倒没法再试探下去,于是默了默,便起身:“郡主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安岚。”送到门口的时候,丹阳郡主迟疑了片刻,又叫住她,“如果有别的选择,你会放弃天枢殿这个机会吗?” 安岚微偏着脑袋看了丹阳郡主会,问道:“别的选择,是指的什么?” 丹阳郡主斟酌了下,才道:“比如别的大香师也要选侍香人,你又正好合适。” “别的大香师……”安岚略思忖,笑了笑,“郡主或许不清楚,于我来说,那等同于重生的好运,很可能生只有次,而那唯的次幸运,我在数年前就已经用过了。如今,或许真的会有郡主所说的那等选择,或者说是机会。但我是个福薄的人,受不起那样的好运,我跟郡主不样,在这样的地方,我无人可依靠。” 所以她不会轻易冒险,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曾经那样的信任,是她宛若张白纸的时候付出的,此后再也不会有。 她并没有为今时今日的地位迷了心,她如今确实可以依靠景炎公子,但是景炎公子之所以会让她依靠,是因为景炎公子想将她扶上天枢殿继承人之位。如果离了天枢殿,她怎么可能再寻得到这样的倚仗,如今有景炎公子扶持尚且行得不易,可见若无任何倚仗,她怕是寸步难行。 丹阳郡主怔然,安岚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片刻后,秀兰走过来,迟疑了好会,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她这会儿过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郡主还是要提防着她些才是。” 丹阳郡主收回目光,转身回了房间,坐在桌子前。手放在那上了锁的匣子上轻轻抚摸,眼微垂,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却没说什么。 江南李家跟清河崔氏也有姻亲关系,所以,李家当年发生的大小事情,自宫里出来后不久,就有人整理好送到她手中。所以,即便李殿侍长对当年跟叶清清的事没有谈及少,她却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再加上这个匣子里的东西,足以保证她能打开叶清清的心扉,寻出失魂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 但是,为何她心里。却还是存着几分没来由的担忧? 她回想刚刚安岚看着她说出那些话时,那双眸子,黑得纯净,竟看不到任何情绪。 我是个福薄的人,受不起那样的好运,我跟郡主不样,在这样的地方。我无人可依靠。 …… 翌日,即便锦鱼园那边没什么消息传来,但香集市的事情并不少,说不准什么时候又闹出什么纷争,因而还是需要有人轮流照看,所以安岚几乎是跟丹阳郡主同时间下山。 到了集市的时候。已是上午,今儿天气没有昨日晴朗,阳光灰蒙蒙的,但好在风不大。已经第五天了,集市的切都走上正常轨道。往正阳街这边汇集的商人越来越。有的摊位或是香馆不时会爆出阵唏嘘,半是出了上品香,或者某位豪商掷千金。而每每碰到这样的客人,无论是别处的香馆还是长香殿的香院,都会请出香师,由香师出面请贵客入香室,谈番风月,品席风雅,如此,日后的买卖也能就此敲定。而若是有身份尊贵者前来,除去香师外,香殿的侍香人也得跟着露面,是为锦上添花,二是为香殿留下人脉,巩固关系。 而这样的招待或许不能马上见利,但每位侍香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甚至争抢着露面。因为,日后的高低,就是由平日这些积累决定的,谁都不知道,运气什么时候会降临。 中午已过,却依旧不见景炎公子过来, 也不知锦鱼园那是什么情况了,安岚微微有些着急,不过让她稍感安心的是,丹阳郡主也没有离开集市,如此,她还是有机会。 末时起,集市的人流开始减少,若有什么事也都有各院的香使和香使长看着。 安岚和丹阳郡主以及另外几位侍香人同坐在茶室内小憩,两人面上看着平静无波,实际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旁的侍香人兴致勃勃地谈论比较今日光临的贵客,她们只在旁听着。 会后,秀兰忽然进来,走到丹阳郡主身边低声道了几句。丹阳郡主听完后,就起身走到赤芍跟前请下午的假,赤芍没有问原因,点点头就算答应了。 原本有些喧闹的茶室下子安静下去,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丹阳郡主,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安岚这边。即便不清楚具体事情,但少少总会有些风声走露,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安岚和丹阳郡主之间的较量,没有人不重视这件事情,因为这结果,跟他们息息相关。 丹阳郡主告假离开,只能说明锦鱼园那有消息传来了,但是她却没有接到消息。安岚垂下眼,如事不关己般看着手里的茶盏,她知道此时大家都在看她,也知道丹阳郡主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此时大家看她的眼神里,有同情,有可怜,有放心,也有幸灾乐祸。每个人都猜测她此时心里在想着什么,或许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此时定很难过,因为难过,所以甚至不敢抬头。 其实,他们都猜错了,被人抢先步,对她来说称不上意外。 所以,难过倒不至于,她只是有点不安。 因为她在等个机会,个有些渺茫,但却是她唯的机会。 安岚的淡定,令茶室内的人都有些诧异,赤芍也将目光停在她身上许久,随后她忽然注意到,直跟在安岚身边的蓝靛没在。她仔细想了想,似乎今儿这半天,蓝靛直就没露过脸。 丹阳郡主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安岚还在慢慢品着那杯已经变温的茶,赤芍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又移开,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而就在这回,蓝靛忽然进来了,如刚刚秀兰进来时那般,走到安岚身边低声道了几句。 只是,安岚听完后,却没有如丹阳郡主那般马上起身,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再无别的动作。 这下,旁边那几位侍香人再忍不住,其中位便笑着道:“蓝靛你跟安侍香说什么呢?有什么秘密是我们听不得的?” 另外几位亦跟着附和要蓝靛说出来,赤芍只在旁冷眼看着。 蓝靛笑了笑:“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到底不是我的事,如果安侍香让说,我就说。” 第182章 1闺蜜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那几位侍香人都有些讪讪的,特别是瞧着安岚依旧那般事不关己地坐在旁,令她们加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这样的态度,却也激起某些人心里的怒意,毕竟能被选入天枢殿,并顺利成为侍香人,大部分的出身本就不低。即便不是郡主,县主之类有封号的皇亲国戚,却也不乏些世家小姐。这也是为何,安岚即便不惹事,却也总与她们格格不入。 有人左右看了眼,就似笑非笑地道了句:“安侍香似乎每次同我们坐起,都这么沉默,是不是瞧不起我们,不愿意跟我们坐在块?” 安岚这才抬眼,看向对她说话的那位侍香人,她记得对方姓武,叫思思,父亲似乎是个品级不小的京官。 原以为安岚抬起脸后,会跟武思思你来我往地暗讽几句,毕竟,在她们眼里,能有景炎公子做靠山,即便最后输给丹阳郡主,安岚也有足够的本钱不需看她们的脸色。却不想,安岚只看了武思思眼,忽然就笑了,不是嘲讽地笑,不是示威的笑,也不是虚假的笑,而是很自然的笑,笑中带着和善,甚至还带着点儿不好意思。 武思思怔,安岚已经开口:“我性子内向,不怎么会说话,以前又是专门干粗活的人,各位姐姐具都出身高贵,相貌性情,为人处事,无不佳,我难免自惭形秽,便不敢言,以免露短招人笑话。” 这么番自贬的话,倒叫武思思等人时不知该怎么接,偏她这些话,逐字逐句地看,也没说错,但是仔细琢磨吧,又觉得像是在讽刺他们。她直以来都沉默寡言。所以看起来确实是性格内向;她出身香院,并且很长段时间是香奴身份,自然是专做些粗活的人,这也没错;至于说她们出身高贵。性情相貌为人处事皆好这句话,她们也不想否认,因为能走到侍香人这个位置,无论男女,这些都是基本条件。 可是,这么句错都挑不出的话,为什么,听着总觉得那么不对味呢? 许是每个人开始都等着安岚要跟武思思针锋相对,同时又隐隐有些忌惮安岚,所以平日里那几位最会说道的人。这会儿的反应竟也都被慢了半拍。 而安岚的话落下没久,外头进来位侍女,请安岚出去,说景炎公子有请。 于是,这下就没有人说话了。 安岚起身。走到赤芍身边,也请半日的假。 赤芍沉吟片刻,样什么也不问,就点了点头。 安岚走到门口边,又回身,朝屋里的人欠身行了礼,然后才转身出去了。 而因为她推开门时。外面的冷风灌进来,茶室内的侍香人似下子被吹得醒过神,随后猛地琢磨过来,为何总觉得安岚刚刚那些话不对味了。她将自己贬得那么低,又将她们夸得那么好,可是。眼下能跟丹阳郡主较量的人是她,被白广寒大香师点中的人是她,受景炎公子青睐的人是她,名满长香殿的人也是她,那事事皆好的她们是什么?这么比。简直渣都不是? 这不是*裸的讽刺是什么? 于是,所有侍香人集体内伤。 …… 安岚上了马车后,便见车内那人依旧如以往那边,有些懒洋洋地靠着引枕,半阖着眼,姿态闲散,神色慵懒,十足副浊世贵公子的模样。 “是不是等着急了?”他示意安岚在他身旁坐下,然后低低问了句,声音有些含糊,似刚睡醒的样子。 安岚摇头:“没有,公子来得很是时候。” 景炎歪着头看了她两眼,又闭上眼睛,慢悠悠地道:“本是想早点过来接你的,只是刚刚睡了觉,起来得有些晚了。” “让公子受累了。”安岚低声道,“公子若还觉得困乏,就再睡会吧。” “你倒是坦然。”景炎说着就坐直起来,打量着她道,“有收获了?” 安岚摇头,迟疑了会,才道:“让丹阳郡主抢先步。” “嗯,那怎么办?”他问出这句话时,有些漫不经心,所以显得有些无情,不似直关心,甚至是偏向她的他会用的语气。 但安岚面上并未露出受伤的神色,或者,在她心里,景炎公子能不表现出失望的神色,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 安岚没有说话,景炎也不追着问,只是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又闭上眼睛往引枕上歪,继续补觉。安岚便将旁边的披风拿过来,小心盖在他身上,景炎也不睁眼,只是微蹙了蹙眉,呼吸略重了几分,似真的很疲惫。 不会,马车便在锦鱼园门口停下,安岚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在景炎耳边低声道:“公子,到了,公子到锦鱼园的客房里休息吧,或是回景府,在这车里睡,到底不舒服。” “你先去。”景炎似贪恋这车内的温暖,不愿起身,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开口轻轻道了句。 安岚迟疑了下,又道:“公子,我请人抬轿子过来?” “不用。”景炎吐出这两字时,微皱了下眉头,似有些不耐烦。那么俊美的张脸,那样肆意的个人,无论表现出任何情绪,其效果都会数倍放大。 于是安岚不敢再嘴,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 这是她第二次进锦鱼园,个人,但她上次走过的路都已经记在心里,所以进来后,就要往叶清清入住的那屋走去,只是领着她进来的那管事却道:“夫人这会儿正会客,请安姑娘稍等会,侧厅那已备了茶点。老爷说,姑娘是贵客,只是男女有别,不好单独接见,只请姑娘莫要客气。” 安岚停下脚步问:“过来的是哪位客人?” 那管事道:“是夫人的亲侄女。” 安岚道:“可是叶三姑娘?小名婉儿?” 那管事微怔,随后笑着点头:“原来安姑娘知道,确实是叶三姑娘。” “安岚!”管事的话刚落,旁边就传来个惊喜的声音,安岚转头看,可不就是金雀。 —————— 今天,咱也算三了…… 第183章 1落水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她虽离开源香院了,但每隔段时间,金雀都会将源香院的消息传送到她手中。 故她清楚,如今叶府所用的香,大部分是由源香院直接提供,并且负责送香的是金雀。而金雀也因此结识了叶府的三姑娘叶铃,两人相处甚佳,故自叶蓁死后,叶铃就常常找金雀进府聊天,以排解忧虑。 今日金雀给叶府送香,正好叶铃要过来看望叶清清,金雀便趁机请叶铃也带她去锦鱼园。今儿早,金雀就收到消息,安岚今日极可能要去锦鱼园,她们许久没见面了,正好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天气虽冷,但今日无风,这锦鱼园的人又少,清净得很,两人干脆就在外头赏鱼。 听金雀简略说了情况后,安岚微微蹙眉:“这么说,眼下叶三姑娘和丹阳郡主都在李夫人屋内?” “嗯,两人到这里就前后脚的时间。”金雀边回想,边道,“许是因为之前叶二公子的事,叶三姑娘对丹阳郡主直心存芥蒂,丹阳郡主瞧着倒是大大方方的,似有心修好,主动屈尊上前打招呼,并提出同叶三姑娘结伴块去看李夫人。” 安岚又问:“秀兰可有陪着郡主块进去李夫人屋内?” 金雀摇头:“没有。” 安岚接着问:“那郡主当时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进去?” 金雀仔细回想了下,还是摇头:“我瞧着,郡主是空着手进去了。” 安岚看着池子里悠闲的锦鱼,有叶三姑娘在,郡主应当不会拿出李殿侍长的东西。 “你要问的可是个墨绿色的锦匣子?”金雀说着就比划了下,“我瞧着秀兰手里拿着个锦匣子,约莫这般大小,好似还上了锁。” “嗯。”安岚说着就往两边看了眼,神色微凝。“秀兰眼下在哪?” “原是候在李夫人屋外的,只是李夫人不喜里里外外都在人,郡主便让她去东厢的耳房那候着。”金雀说完后,就低声问。“那锦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安岚低声道:“应该是封信,只是被郡主抢先了。” “信?”金雀头雾水,“谁的信?” 安岚沉默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鱼她知道,只要她将这件事说,金雀定会帮她,可是,这样就真的将金雀拖下水了。 “哎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迟疑什么。”金雀有些着急,语气不由快了几分,“要赢过郡主本就不容易。如今又被她抢先,你今儿叫我出来,不就是因为我能帮上忙吗,再这么犹犹豫豫下去,会叶三姑娘跟李夫人叙完话。咱们想合计什么可就不容易了。” 安岚顿,看向金雀,沉吟片刻,便将此事的始末大致道了出来。 金雀听完后,即道:“当真没少时间了,幸好这会儿有叶三姑娘拖着,不过那匣子里的东西好办。会我瞅准机会,就进去拿。”她说到这,就看了安岚眼,“你有准备吧?” 对这等的事,两人已心有灵犀。 安岚从袖中取出封空白的信交给金雀,金雀笑。接过来放入怀里,然后道:“叶府前段时间出了那么事,叶三姑娘直以来都有同她姑母通信,感情不般,依我看。叶三姑娘跟李夫人且聊着,丹阳郡主或许会提前出来。你会去李夫人那附近转转,丹阳郡主若出来了,你拖住她,我完事就给你消息。” 她交代完就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安岚心里紧,不由伸手抓住她:“金雀。” 金雀回头,不解。 “你要小心。”安岚迟疑了好会,才道,“她是郡主,身份尊贵,万……” “你放心,我知道的。”金雀给她个放心的笑,就推开她的手,往东厢耳房那去了。 今日无风,但阳光稀薄,所以这园子里的景物看着总有些灰蒙蒙的,本就冷清的地方,就显得萧索。她久久看着金雀的背影,压住心头的忐忑和不安,转身顺着池塘的沿线往李夫人那慢慢行去。 果然,她在走过去没会,就瞧着丹阳郡主从李夫人屋里出来。 丹阳郡主这出来,自然看到不远处,在池塘边的安岚,正好安岚也往她这转过身,朝她微微颔首。她亦点了点头,有些意外,也有些像不明白,安岚这会儿过来能做什么?正迟疑着是不是过去试探番,旁边就走过来个丫鬟,说安岚请她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丹阳郡主走过去,往旁看了看,“怎么没看到景公子?” “刚到,公子没进来。”安岚说完后,故作不知地问,“郡主刚刚从李夫人屋里出来,是已经办妥了?李夫人眼下如何?” 丹阳郡主打量了她眼,然后笑了笑:“正巧碰上李夫人的侄女过来,就是那叶府的三姑娘,便同进去说了几句话。” 安岚略略诧异,随后点头,接着又轻轻叹:“叶三姑娘也是可怜,也不知道她要如何面对以后的日子。” 说到这个,丹阳郡主面上也露出恻隐之色:“可不是,我也没想到,竟会有那样的病,竟会代代相传,想来就叫人不寒而栗。” 安岚跟着点头,随后转身,往跟东厢相反的方向,顺着鱼池漫步:“同这样的不幸比,我觉得自己以前吃的那些苦,也算不上什么了。” 提到这个,丹阳郡主不禁生出几分好奇,便跟着安岚边走,边问:“你以前,都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安岚转头瞥了丹阳郡主眼,忽而笑,以前的事她本不想说,只是要拖住郡主,这话题便不能断,于是便拣几件以前的事细细道了边。当然,那些心酸的难堪的苦楚她句未提,说到的是些苦中作乐的事情。然而那在丹阳郡主听来,已是难以想象,又因知道安岚有可能是崔文君的女儿,所以听到这些事后,丹阳郡主心绪加复杂,于是住脚,转身,有些发怔的看着池子里的锦鱼。 不知过了会,她心里叹,抬眼转头,却看不到安岚了。因前面正好有个假山,她当安岚是走到假山那边了,便也要抬步过去,却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猛地推了她下,她甚至来不及喊出声,就掉进池塘里! —————— 抱歉,昨天有事耽搁了,这是补昨天的新,今天的晚上再送上。 为身体健康,我要强行调整作息时间了,所以以后如果晚上十二点之前还没有新,那大家就不用等了,只要时间赶得过来,我明天半都会补上。 第章184章 救人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之前就注意到丹阳郡主停下在池塘边出神,她算着时间,惦记着金雀那边,虽说金雀完事后会过来找她,但是因她这会儿正好走到假山这,担心金雀若是过来了,找不到她,便趁着丹阳郡主出神的时候,快步绕过假山,往东厢那边看了看。 却不想,没等她看几眼,就听到“扑通”的声从假山后面传来。 安岚惊,随即就听到丹阳郡主的呼救声,她只觉头皮麻,慌忙转身绕回去。 这是温泉水没错,但在这样的天气,假山这的鱼池离泉眼已经很远了,水温仅能保持不结冰。 冬天穿得厚,这落水,身上衣服马上成了催命符。 安岚跑回去时,丹阳郡主已经快看不到头了,连求救的声音都喊不出来了,只见两手在水里毫无章法的扑腾,眼见那水马上就要没顶了。 丹阳郡主自是不会凫水,般来说,但凡是大家出身的姑娘,没有会凫水的。 长安在唐国的北部,不靠海,虽有个雁湖,但那雁湖里皇宫近,附近又修了几座皇家别院,所以自不会有不长眼的百姓跑去那边玩水。所以,不说大家出身的姑娘,就是那些没什么规矩条框的寒门小户,百个里,也挑不出个会凫水的姑娘。 安岚脸色瞬间惨白,边脱下身上的厚衣服,边大声喊:“快来人啊,郡主落水了!” 锦鱼园的人少,这里又是后院,除去李夫人外,余的不是丫鬟就是婆子,怕是没个会水。而小厮和护卫则都在前院,若是等前院的人赶到,丹阳郡主怕是已经沉下去了。而且,以郡主之尊。那些护卫即便是赶过来了,也极可能不敢马上就跳下去救人。 那短短的瞬,安岚几乎将所有后果都想到,有人要害她! 她不清楚郡主究竟是怎么落水的。但郡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她知道自己绝对好不了。 脱了外面的袄子后,安岚咬牙,就跳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凫水,似乎七岁之前,她就已经学会这门求生技能了。 三年前,她次外出时,不慎被桂枝偷偷推到池塘里,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会凫水。而这件事,连金雀和安婆婆的不知道。 这点都不像什么温泉水,安岚跳下去的那瞬,被刺激得无法呼吸,几乎忘了怎么划动四肢。后院的丫鬟婆子闻声赶过来时。安岚已经抓住丹阳郡主,正吃力地抱着她往岸边拖。 李夫人和叶三姑娘也跑出来,瞧着这幕,具都吓白了脸。 安岚的手摸到岸沿的时候,前院的护卫也赶到了,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有个小厮随那几位护卫块跑进了。结结巴巴地道:“夫,夫人,清耀夫人来了,已经进来了。” “什么?”李夫人正命人赶紧将郡主救上来,忽然听到这话,时有些发蒙。下意识的往前院方向看去,就看到个红装夫人领着数位丫鬟婆子往这边过来,陪在身边的,是她毫无印象的“丈夫”李怀荣。 今儿早,清耀夫人就觉得心神有些不宁。上午陪了宫里的娘娘聊了半日,中午又陪太后用了午膳,然后如往常般小憩了半个时辰,却醒来后,还是觉得心里不安稳,于是干脆出宫往锦鱼园这边来。 却不想,这过来,竟就看到自己闺女落水的幕。 “这压压,吐了水就没事了。” “快快快,快拿大氅包着,千万别吹了风。” “快去请大夫。” “快,背去我屋里,云翠快,再给那屋里添个火盆。” “小心,小心……” 丹阳郡主被拉上去后,群人乱哄哄地忙了会,就万分紧张地往屋里送去。竟没人留意,那池子里还有个没上来,倒是清耀夫人跟着离开前,瞥了她眼,才有两个婆子会意,上来帮忙拉了把,随后锦鱼园的两个丫鬟也转身跑了回来。 下面冷,上来后冷,安岚觉得自己舌头似乎都冻僵了,而刚刚脱下仍在地上的那些冬衣也不知被谁捡走了。她上了岸后,青白着脸,瑟瑟发抖地在那,瞧着好不可怜。被清耀夫人留下的个婆子还不知具体情况,只是刚刚瞧着是这姑娘下水救的郡主,便将自己身上的袄子脱下来披到安岚身上,和善地道:“姑娘快去屋里换了这身衣服,免得感了风寒。” 安岚感激地点头:“,谢!” 被锦鱼园的丫鬟送去客房的时候,安岚不时看着东厢那头,却依旧不见金雀的身影,她心里有些担忧,却同时又有些放心。这会儿那么乱,是个好机会,金雀应当不会错过,只是,刚刚那位贵妇人是谁? 叶清清的旧识吗?但是,当时那妇人分明对丹阳郡主异常关心,那神情,简直…… 安岚心里猛地惊,进了客房,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时,牙齿边打颤,边问:“两,两位姐姐,可,可知,刚刚,那位贵妇人,是,是谁?” 其中位丫鬟摇头,令位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清耀夫人,我刚刚听进来通报的小厮这么说的。” 安岚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上觉得冷了。 幸好这会儿,热水送了进来,只是因事出突然,又是先顾着丹阳郡主那边,所以送到她这的热水有点少。 “兑点凉水,姑娘先泡着,厨房那已经在烧了。” 安岚倒不计较,也没法计较,二话不说就踏进澡盆里,片刻后,身上才终于恢复了点知觉。 金雀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 新烧的热水已经送过来,给她添上了,丹阳郡主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醒了,大夫说无大碍,这会儿也跟她样,正在热水里泡着。 安岚心里隐约生出不安,还是,金雀不知道她在这边?不应该,动静闹得那么大,打听就知道了。那么,难道是,没有得手? 安岚想了想,直到感觉牙齿不再打颤,身体也完全恢复知觉后,就赶紧起身擦干。 而她才刚穿好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有个丫鬟就进来道:“安姑娘,清耀夫人请你过去。” 安岚手上的动作顿,随后点头,她有心理准备,丹阳郡主落水的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了。 第章185章 事发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头发没有全湿,但这么出去,被风吹,冷热相冲,怕是会加不好。安岚正用力拧干发梢上的水,那传话的丫鬟退出去后,又个丫鬟进来了,手里捧着件朱红色的大毛斗篷,是李怀荣让送来的。 无论如何,她都是长香殿的人,又是景炎公子直接带过来的,李怀荣不敢让她在自己这里出什么事。安岚想了想,便明白李怀荣的顾忌,同时也令她心中稍安。接过道了谢,趁着穿戴整理的时候,她又将这件事前后捋了遍。 丹阳郡主为什么会落水? 自己不小心落下去的可能性太低,那就是他人所为,可是……当时那附近,除了她和丹阳郡主,还会有谁?丹阳郡主出来之前,她已经在那了段时间了,并没有看到别的人。 不可能是提前藏身在那,对方不可能算出她要往那边走,那便是她和丹阳郡主散步的时候,有人偷偷尾随过来了? 安岚忽的打了个寒战,若真是这样,那人寻的时机简直太好了。就挑她离开丹阳郡主的视线时下手,所以,眼下最关键的是,丹阳郡主当时有没有看到那个人?若是有看到,她自当没了嫌疑,若是没有看到,那么,即便丹阳郡主不怀疑她,但是,清耀夫人却不会轻易相信她。 可是,为什么会对丹阳郡主下手?真的只是要嫁祸给她? 这可不是源香院那等程度的勾心斗角,丹阳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若郡主真有个万,又是跟她单独在起的时候出事,到时,她绝不会是这件事里的受益人,而必将是受害人。 即便景炎公子有心护她,怕是,也无能为力……想到这。她忽的又打了个激灵。丹阳郡主是在锦鱼园出事,而锦鱼园是景炎公子安排李怀荣夫妇住进来的,郡主若真的……那无论是李怀荣夫妇,还是景炎公子。都必将会受到牵连。 安岚觉得自己的手迅速转凉,天枢殿在南方的影响力,离不开李家的帮忙,同理,景炎公子对天枢殿的重要性,无人不知。丹阳郡主刚刚若真的,真的溺水身亡,那不仅是她,怕是整个天枢殿,都将会受到重创! 旁人不知天枢殿的情况。但她,经过前面那几件事后,已隐约感觉到,那里存在着个极大的危机。而在这等情况下,若是再从外部受到重创。将会是什么后果? 安岚甚至觉得身上都冷了,好深沉的算计,好厉害的步! “姑娘,老婆子过来领姑娘过去。”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走进位眼神锐利的婆子,盯着她道,“还是别让夫人等得不耐烦了。” 她不认识那婆子。那婆子也没有说明是哪位夫人,但安岚知道,定是清耀夫人。 她戴上斗篷上的帽子后,她轻轻吐了口气,然后点头。 出了房门后,那婆子打量了她几眼。倒没再说什么。安岚的心却跟着沉,从婆子的神色中,她感觉到,这趟过去,怕是不仅仅是问话那么简单了。 于是跟在走了几步。安岚低声问:“请问嬷嬷,郡主她怎么样了?” 那婆子又看了她眼,面无表情地道:“郡主是福星高照之人,自当没事。” 安岚松了口气:“太好了。” 那婆子没再看她,似没听到这句话般,脚下的步子甚至没有放缓丝毫。 安岚心里又是沉,看来,清耀夫人真的怀疑上她了。 可是,清耀夫人刚刚明明亲眼看到是她下水将丹阳郡主送上来的,即便她如今跟郡主是竞争关系,应当也不会如此武断就怀疑是她所为。或者,只是这婆子本就习惯脸严肃的表情,而她也是想了? 希望如此。 只是,当她虽那婆子进了堂屋,看到金雀跪在堂屋中间,秀兰在旁边,两边还候着好几个丫鬟。清耀夫人则坐在首座,目光冷冷,叶清清陪在旁,表情有些茫然,叶清清右侧则在叶铃,叶铃面上还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地表情。安岚脑子即轰的声,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清耀夫人为何会怀疑她了。 领着她进来的婆子似乎怕她不懂,特意介绍清耀夫人是品诰命身,她面见应当跪下行礼。安岚没有迟疑,摘了斗篷的帽子后,就跪下磕头:“长香殿侍香人安岚,见过夫人。” “你就是安岚。”清耀夫人打量着她,“之前的源香院当差的小香奴?” “是。”安岚垂着眼,因是跪在金雀旁边,所以看到金雀的手有些发抖。她的心也禁不住有些发颤,本以为清耀夫人叫她过来,是要问丹阳郡主落水事,可是,开始就提源香院,说明她的担心果真不假,金雀半是被发现了。 清耀夫人又道:“旁边那丫鬟,你可认得?” 安岚便转头看向金雀,金雀这时也抬起脸,看向她。此时那么人盯着,两人自然不可能交谈,甚是没法做任何有意义的眼神交流,只是,金雀在抬起脸的那刻,用力咬了咬下唇,很人在害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做这个动作。但是,这个动作在她们俩之间,代表的意思是:什么都没说。 “回夫人,我认得。”安岚收回目光,看向清耀夫人,“她是源香院的香使,叫金雀。” 清耀夫人接着道:“听说,你们在源香院的时候,就很是要好,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平日里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相互商量。” 安岚道:“是。” “你在源香院升为香使长后,她便在你手底下当差,无论做什么,都听你的。”清耀夫人的声音里似乎并没有带怒气,只是,这句接着句的发问,却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安岚道:“我们都在香院当差,只是差事不尽相同罢了,但领的都是香院的差事,故没有人敢敷衍了事,领了差事,自当是要听从安排。” 清耀夫人定定看了她会,心道,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丫头,这种时候了,竟还这么沉得住。 旁看着地叶清清有些不大自在,瞧着安岚还跪在那,便轻轻道了句:“崔姐姐要不先让这姑娘起来。” 此时这堂厅内很安静,所以叶清清这句话即便说的很轻,坐在她旁边的人却还是能听得清楚的。至少,两边的丫鬟都听到了,但是清耀夫人却似什么都没听到般,冷冰冰地看着安岚,又道:“如此说来,你离开源香院后,她做什么事,就都与你无关了?” 安岚沉默了好会,才抬起脸:“不知,金雀她做了什么?” 清耀夫人看向旁的婆子,那婆子会意,便上前步,指出金雀趁乱进屋,偷窃丹阳郡主的贵重之物,被当场拿住后,竟还拒绝将赃物交还。连郡主的东西都敢觊觎,还实施偷窃,这等罪行足以将她打入大牢,流放千里。 果真……安岚脸色微白,转头看向金雀,金雀忽然抬起脸,看着那婆子道:“我说了我没拿,我都没来得及拿,你们让我交还什么!” 清耀夫人冷幽幽地道:“岂容你狡辩,给我掌嘴。” 这宫里走出来的掌嘴,可不是用手打耳光,而是拿块约莫根手指厚的木板往嘴巴上拍,没几下,就能让整个嘴唇肿起裂开,牙龈出血,接着整张脸也会跟着肿胀。有的下手重的,甚至能将牙齿打落,故安岚看那婆子从袖中拿出那专门掌嘴用的东西走过来时,即起身挡在金雀面前:“慢着!” 第186章 1承认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清耀夫人冷笑,但没有开口,因而那婆子并没有停下脚步,片刻就走到安岚身边,面无表情地道:“此事若是与姑娘无关,姑娘就莫要管闲事。” 安岚没有让开,也没有看那婆子,而是看着座上的清耀夫人道:“金雀是长香殿的人,夫人即便要论罪,也应该先通知长香殿声。” “她只是个香院的香使,郡主是什么身份,岂容她侵犯。而且是被当场抓住,并没有冤枉她,即便我当场打死了,香院也说不得什么!”清耀夫人冷幽幽地道,“花嬷嬷,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要我自己动手。” 花婆婆应了声,就示意旁边两丫鬟过来拉开安岚,叶清清有些看不下去,想劝下,只是看到清耀夫人那样神色,她遂有些嗫嗫的,竟不敢出声。 眼见那两丫鬟过来了,安岚只得道:“此事与金雀无关,是我授意,她不过是听命行事。” 金雀霍地抬起脸,花婆子停下,并示意那两丫鬟退回去,叶清清愣住,叶铃诧异地看向安岚。清耀夫人毫不意外,只是嘴角边的冷笑愈加明显,似正中下怀,因而倒不着急了,她先是打量了安岚会,然后才道:“是你指使金雀去偷郡主的东西。” 安岚看着清耀夫人道:“没错,是我。” “安岚!”金雀忍不住低声道,“你疯了!” 清耀夫人嘲讽地笑:“很好,敢作敢当。” 安岚接着道:“此事我会向广寒先生坦白,先生定会给夫人个交代。” 她如今的身份跟金雀不样,她是白广寒亲自指定的侍香人,等同大香师的半个弟子,即便认了罪,清耀夫人也不能越俎代庖惩罚她。当然,凭着清耀夫人的身份和背景,又是眼下这么个情况。清耀夫人要真的动了手,白广寒也不好还回去。但是,丹阳郡主如今也是白广寒的侍香人,并且正极力争取继承人之位。如此,清耀夫人自然要有所顾忌,不可能就为这点偷窃之事,下了白广寒的脸面。 清耀夫人似乎早想到她会这么说,冷哼声,忽然问:“郡主是怎么落水的?” 来了! 安岚心头猛地跳,她暗暗握了握手心,脸平静地看着清耀夫人道:“郡主落水的时候,我正好走到假山另边,待我听到郡主的呼喊声后。跑过去时,郡主已经在水里了。” “派胡言!”清耀夫人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骇人,“我已问了丹阳,当时那里就你们两人。你们两本是并肩而行的,偏走了半段路,你就趁她悄悄离开了,然后趁她不主意,从后面将她推到水里!圣上赐封的郡主,你竟包藏有如此阴险的心思,手段如此狠毒。即便是大香师,也绕不得你!” 叶清清有些复杂地看着安岚,叶铃亦皱起眉头。 安岚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眼道:“此事夫人是冤枉我了,郡主落水的那附近,正好假山环绕。要藏两个人,很容易。而且,那人既然是从后面推的郡主,那郡主应当没有看到那个人,又如何断定就是我。再者。若真是我推了郡主落水,那我又怎么可能会下去救郡主。” “说得好,当真是巧合如簧。”清耀夫人冷笑,“你当然没有胆谋害郡主,因为你真正的目的只是让金雀顺利偷走郡主的东西,郡主落水,大家自然回慌乱,定会都赶到池子那边,如此,金雀才能寻得机会下手。至于你会下水去救郡主,不过是为了洗清自己得到嫌疑,让人不能怀疑到你,可惜,你选的人不中用,得手了,却也被人抓到了,不然,还真查不出你有如此险恶心思。” “这些,都是夫人臆测,并非是证据。”安岚脸色微白,看着座上的高贵的妇人道,“郡主落水,我也很震惊,万幸没有大碍,夫人爱女心切,想为郡主讨个公道,我能理解。但是,是我做的,我认,但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 “呵——”清耀夫人笑了,冷笑,“小小年纪,就养出这样身硬骨头,倒叫我意外。你不认没关系,自有人会认,金雀虽是听你的话行事,但偷的不是普通人,所以,这活罪,还是难逃的,花嬷嬷……” 然而不等清耀夫人吩咐下去,安岚即打断她的话,大声道:“那也不能算是郡主的东西,那是天枢殿李怀仁殿侍长要交给李夫人的东西。” 叶清清猛地惊,下子起身:“你说什么?” 清耀夫人脸色沉,安岚又接着道:“李夫人,那的确是李殿侍长要交给您的东西,是李殿侍长亲口对我说的。” “是什么?”叶清清说着,就转身看着清耀夫人,有些不满地道,“崔姐姐,既然是给我的东西,怎么郡主还留着?” 清耀夫人有些愤怒,也有些意外,那丫头,比她想象中要狡猾得,简直不像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应该有的心性。即便丹阳郡主没有看过匣子里的那封信,却也知道,李殿侍长不可能会将封空白的信交给她,那封信被换了,没有找回来之前,不能对叶清清透露,不然,就失了先机。 可是,这丫头竟下子就看破这点,为了保住金雀,直接将叶清清拉了进来。 见叶清清满脸急切,安岚遂好心提醒道:“东西还在郡主那,李夫人若是想看,就找郡主要去吧。” 清耀夫人阴测测地看向安岚:“那匣子里的东西,已被偷走。” 叶清清愣,安岚接着道:“金雀当时确实是想去拿匣子里的东西,但是,入金雀所说,还没来得及拿,就被人发现了。而依清耀夫人之前所言,当时她们应当对金雀搜了身,没有找到什么,所以,李殿侍长的东西应当是还在的。” 叶清清想,确实是这个理,便再顾不得眼前这些事,就往里间走去,此时丹阳郡主正歇在那。 清耀夫人正迟疑着要不要让人拦住叶清清,却见她留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走了出来,行到她跟前道:“夫人,郡主请您进去,说是有话想对夫人说。” 清耀夫人想了想,就起身,却走到安岚跟前,淡淡道:“你记住,郡主不是普通人,今日却差点在锦鱼园出事,景炎公子若知道,不知会如何处理。还有广寒先生,难道真不在意身边的侍香人有偷窃行径,天枢殿真能容得下你这等卑劣狡诈之人。” 第187章 1推断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金雀死死咬着牙齿,忍住不出声,她怕自己出声就是破口大骂,逞了口舌之快,却白给对方送去个为难自己的机会。安岚自然也没有就清耀夫人这番话做任何回应,甚至,她心里也觉得清耀夫人说的没错,她今日所为,确实卑劣,甚至有些不计后果,但她不后悔,她只是对金雀觉得愧疚。 清耀夫人说完后,就留下两个婆子看着她们,其实,照理应是将金雀单独关起来的,因金雀还没有将偷走的东西交出来,若是给了她们私下交流的机会,那东西怕是再拿不回来了。只是清耀夫人转而想,但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地方,她今日带的人手也不够,而叶清清也只是暂住此处,怕是不便强来,倒不如,她给她们个机会,让她们自己将东西交出来。 果真,清耀夫人离开,金雀就看向安岚,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安岚却朝她轻轻摇头,金雀怔,随后恍惚,她太着急了,但眼下这情况,最要不得的就是着急,谁沉得住气,谁就能稳得住。于是,她重新垂下眼,依旧跪在那,如刚刚般,动不动。 安岚看着金雀,说不急是假的,不说这事最终能不能解决,仅是眼下,只要清耀夫人不开口,金雀怕是要直跪下去。她知道长跪的滋味,特别是跪在坚硬的地砖上,用不了半个时辰,膝盖就是钻心的痛,无论怎么换重心,那疼痛的感觉都没法减轻,超过个时辰,整个腿就都麻了,但麻归麻,膝盖上的痛感却不会减弱分毫,并且随之,腰也跟着痛。整个人恨不得瘫坐下去…… 叶铃走过来,看了她们俩许久,才开口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安岚没有回答她的话。金雀这会儿却不敢看叶铃。 “金雀,你托我带你进来,就是,为了去偷郡主的东西?!你骗我!”叶铃很是恼怒,又觉得失望,甚至还有点悲凉,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刚刚清耀夫人并没有怪罪她,但她却还是觉得面上发烧,金雀毕竟是她带进来的,论起来。她也需要为此事负责。然而,最让她愤怒的是,金雀利用了她的信任,这让她难以接受。 “对不起。”金雀垂着脸,低声道歉。 安岚加愧疚。可此时此刻,面对叶铃那失望又愤怒的表情,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对别人的恶意刁难,她可以做到毫不犹豫的反击,也可以暂时忍着,慢慢谋划,冷静对付。唯有面对被她的行为伤害到的真情时。她顿时会变得笨口拙舌,心里剩下的出了愧疚,就是无措。 “你们——”叶铃看了看金雀,又看了看安岚,“你们,真叫人恶心!” 金雀垂着脸。眼圈微红,听到那句话,身上颤了颤,依旧是句辩解都没有。 安岚低声道:“你不要怪她,她也是听了我的话才不得不那么做。错的人是我……” 叶铃冷笑,打量了安岚几眼,好会后才道:“我若知道,你们原就认识,断不会让她踏进我叶府步!” 安岚心里沉,这句话,等于是金雀送香的差事丢了,于是忍不住又开口:“三姑娘,金雀她……” 却不等说完,金雀就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裙子,低声道:“三姑娘会怪我也是应该的,我今日之事,确实让三姑娘下不了台了。” 安岚闭上嘴,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于此同时,丹阳郡主那,清耀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 “你相信不是她。”清耀夫人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丹阳郡主,气得像斥责她几句,却又舍不得,只得压着怒意道,“丹阳,很时候,宽容可以彰显个人的气度,但有的时候,宽容却会助长他人的卑劣行径。”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但推我落水这件事,我觉得不会是她做的。”丹阳看着清耀夫人道,“而且,我当时确实没有看到那个推我得人,母亲即便再关心我,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断定是她所为,若真不是,岂不是我恩将仇报!” 清耀夫人轻轻摇头:“丹阳,那丫头不是般的狡猾,她是完全摸清了你的性子。难怪刚刚她在我面前即便认罪了,也还能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原来,她除了倚仗目前的身份外,还有份倚仗,是在你这,她知道如果她为此受罚了,你定不会答应。果真是不简单,这样的人,不除的话,日后必将成大患!” 丹阳郡主怔,清耀夫人接着道:“你是不是因为她刚刚下去救了你,所以你心怀感激,怎么都不愿相信,就是她推你下水?” 丹阳郡主没有开口,落水的恐惧,生死瞬的绝望,没有亲生经历过,无法体会。 清耀夫人道:“据我了解,源香院附近没有任何可以学凫水的水塘或是河流,香院对香奴的管束也及其严格,不可能让她们随便出门,那么,个姑娘家,怎么学会凫水的?什么时候学会的?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丹阳郡主愣住,这个,她确实没有想过,只是迟疑了会,就道:“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说明的事情大了。”清耀夫人眼神微冷,“为了今日这件事,她不知谋划了久。没错,无论是你还是她,都会说,没有人会料到叶清清会入住锦鱼园,并且还拉扯出李殿侍长,她不会未卜先知。”清耀夫人说到这,忽嘲讽地笑,“这样的手段,我见过不只次,她是未雨绸缪。没有今日之事,你早晚也有落水的天,甚至还有可能是同她块落水,而到时,你能保证,她会如何打算?” 丹阳郡主哑口无言,清耀夫人接着道:“据闻,天枢殿的水,大雁山的大小山瀑几乎都集中在天枢殿,水池子想必也不少。” “母亲,你这都只是推断。”丹阳郡主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就掀开被子下床,“落水的事先不说,匣子里的东西才是眼下要紧的,我本就是为此事而来,如今变成这样,须得想着怎么跟李夫人交代。” 第章188章 真凶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刚刚叶清清奔去丹阳郡主那里时,在清耀夫人的提前授意下,李怀荣在叶清清进入丹阳郡主的房间之前,就将叶清清拉走了,夫妻两之间的争执暂且不说。 清耀夫人拦不住丹阳郡主下床,只得陪着块过去,只是丹阳郡主来到正堂这边时,却发现安岚竟不在里头,只剩金雀个人跪在那里。 “人呢!?”清耀夫人当即问,面露薄怒。 其中个婆子慌忙道:“那位姑娘说要解手,花嬷嬷便领着她去了。” 清耀夫人的脸色越加不好,隐隐觉得安岚定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花婆婆也是个谨慎的人,应当能看住,于是眼睛往金雀那扫了眼,又问:“去久了?” 那婆子有些忐忑地回道:“有会了,应当是快回来了。” 丹阳郡主走入厅内坐下,有些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金雀,源香院的金香使,她有印象。她记得最初几次遇到安岚,其身边都跟着这姑娘,特别是晋香会那几次,令她印象深刻。所以,当听说金雀进屋偷她锦匣子里的东西时,无需金雀交代,她就已经想到安岚。而当时,她才被安岚救上来没会,真是讽刺。 无论在哪,主子犯错,身边的下人即便什么都没做,也都会跟着遭殃。金雀如今即便不在安岚手下当差了,但刚刚安岚既已承认,旁人自然将她们归为伙。安岚暂时罚不得,但对金雀清耀夫人可没什么顾忌,再说,郡主落水事也被清耀夫人扣在安岚身上,所以在安岚没有给出个真正的交代之前,金雀依旧逃不过这劫。 “你会开锁?”沉默地打量了金雀片刻,丹阳郡主才缓缓开口,对此事,除去愤怒外。她的是意外。这两个就比她小岁的姑娘,自小就被关在源香院那个地方,却个会凫水,个会开锁。究竟是怎么学得的这些本事。 金雀顿了顿,微微抬眼,看了看丹阳郡主,随后又垂下眼,既不点头,也不开口,便是默认了。 丹阳郡主又问:“是你根本不知事发后会面临什么后果,还是……她许了你什么,竟能让你做这样的事?” 金雀依旧没有开口,清耀夫人面色微沉。旁边的婆子及会察言观色,即适时地敲到句:“再如何姐妹情深,出了这等事,谁也保不住你,问什么。姑娘还是乖乖回什么,免得会受皮肉之苦。” 金雀还是没有开口,跪在那,像个木头人。 此时已近傍晚,阳光点点褪去,厅内的光线也跟着暗了几分,只是这会儿又远不到掌灯的时候。于是。此时无论看什么,都添了层灰暗之色,就连屋顶似乎也跟着低了几分,令人心情压抑。 丹阳郡主将目光投向门外,清耀夫人沉声道:“安岚怎么还没回来,让人去找找!” 这话才落。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先进来的是花嬷嬷,神色肃穆,隐透着几分担忧。跟在花嬷嬷身后的是个衣着得体的丫鬟,那丫鬟瞧着很是战战兢兢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走到门边时,她似乎不敢进来,被花婆婆拽了下,才趔趄地迈过门槛时,大家即发现她竟没有穿鞋,脚上就双白袜子。 走在最后面的才是安岚,她身上还披着那件朱红色的斗篷,里外发烧的颜色似下子将这灰暗的厅堂照亮了几分,而加令人诧异的是,她手上竟拿着双鞋,并且瞧着应当就是那丫鬟脚上的那双鞋。 丹阳郡主怔,她来长安就带了两个贴身侍女,个是秀兰,个是梅兰,只是梅兰到长安就病了,她便放梅兰到别处养病去。梅兰病愈后,她已入了天枢殿,天枢殿本就有侍女,即便是郡主,其贴身丫鬟也仅能带个,于是她依旧将梅兰留在外头。大香会这些天,因事情繁,她这才将梅兰叫到身边替她做些杂事。 所以,今儿来锦鱼园,她将秀兰和梅兰块带上。 现在,跟在花嬷嬷身后进来的那丫鬟,就是梅兰。 清耀夫人神色微凝,扫了安岚和梅兰眼,然后看向花嬷嬷。 花嬷嬷拽着梅兰上前,在她肩上用力按,便见梅兰扑通地声跪在地上,金雀诧异转头,遂见她浑身抖得像筛子。 丹阳郡主不解:“这是——” 花嬷嬷垂首道:“夫人,郡主,今日之事,这贱俾应当也是参与了。” 清耀夫人皱了皱眉头,丹阳郡主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梅兰?”随后又看向安岚,眼里有震惊,心中怒意难平,难不成,安岚竟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收卖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清耀夫人面上倒没少意外,只是神色愈冷。今日之事,叶家的人和锦鱼园里的人,她不好直接动手,但丹阳郡主身边的人,她自是要过问的。只是这里不是她的地方,带的人手又不够,难免束手束脚,便打算回宫后再严审,锦鱼园这,也得去太后那求道懿旨才好行事,却不想,竟有人提前动手了。清耀夫人说着,就看向安岚,这丫头,当真是不可小觑。 梅兰跪在地上,眼都不敢往上看,丹阳郡主从座上起身。 花嬷嬷道:“这贱婢的事是安姑娘发现的,还是让安姑娘来说吧。” 丹阳郡主又是怔,再次看向安岚,金雀也诧异抬起脸。 安岚走到丹阳郡主跟前,将手里那双绣花鞋递到丹阳郡主跟前:“郡主请看。” 丹阳郡主不解地接过那双绣着喜鹊踏梅的绣花鞋,仔细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心里纳罕,却又知道安岚不会无缘无故叫她看这双鞋,于是压住心里的疑问,再又仔细看了眼,只是这会儿,她依旧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却闻到些许淡淡的香气,不是脂粉香。而是略带几分辛味的草叶香。她即翻开鞋底,瞧着沾到鞋底的那点儿草叶后,怔然恍悟。她刚刚受了凉,嗅觉不比平时。所以开始没有注意到这点儿味道,现在看到了,不用安岚解释,她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落水之前,同安岚在那走段路,自然看到那路边和假山周围,种了好些莎草。因锦鱼园常年无人居住,那些莎草自然无人清理,所以即便那片莎草枯于寒冬,没于白雪。但昨日天放晴后,雪化,地上便又露出那些莎草。 即便是枯萎的莎草,其香味却还是在的,普通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却瞒不过她们的鼻子。 安岚道:“莎草是源香院每年都收的香料,所以我对这个味道很熟悉,即便身上只沾了点,我也能辨得出来。正巧,刚刚我出去时,碰到这位姐姐。我问过了,锦鱼园。就只有个地方种植莎草。” 丹阳郡主面色微沉,梅兰是她今日才带过来的,刚刚她同安岚在池塘那闲逛,并没有带上梅兰,那么,梅兰的鞋底怎么会沾到这些草叶。答案不言而喻。只是这个答案,却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她身边的丫鬟怎么会! “既然郡主已明白,我就不再嘴了。”被身边的人背叛,终究不是件好听的事。而且,这其中到底藏了少事,怕是丹阳郡主也不愿让人知道,安岚说着就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金雀身边,垂眼道:“金雀的事,我认,只是,我眼下终是天枢殿的人,这个错,我应当先去先生面前说明,再于先生面前领罚。所以,请求郡主看在我曾为您跳下水的份上,莫为难金雀。” “你说什么!”清耀夫人正琢磨那双绣花鞋是怎么回事,却忽然听到这样番话,即厉声呵斥,“这番算计,倒是点不亏,你回了天枢殿领罚,究竟是不是罚,谁又能知道,即便知道,这罚得合不合适,到时谁又能说上句不是。” 安岚依旧垂着眼道:“夫人放心,我并非回天枢殿,而是去景府白园领罚。” “白园。”清耀夫人眯了眯眼,“若广寒先生不在白园,该当如何?” 安岚平静地道:“我会在白园门口跪到先生回来。” 清耀夫人怔,丹阳郡主也诧异地看向她。 安岚再次恳求:“所以,请郡主让金雀起来吧。” 金雀眼圈红:“安岚……” 清耀夫人看了她们许久,缓缓道:“让她将偷走的东西交出来,我便可不追究她今日之事。” 金雀咬牙道:“我说了,我根本没有拿!” 清耀夫人冷笑:“嘴巴还是这么硬,不知道骨头是不是也真的能这么硬。” 安岚抬起眼,看向丹阳郡主:“郡主何不去跟李殿侍长确认番,如此不就知道,金雀说的是不是真的。” 金雀垂下眼,依旧脸倔强,清耀夫人微微皱眉。 丹阳郡主同安岚对视良久,终于开口:“母亲,让金雀起来吧。” 清耀夫人面上终于露出怒意,几欲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丹阳郡主,丹阳郡主走过去在清耀夫人耳边低声道了几句,又示意了下手里那双鞋。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梅兰为何要害她,背后的人是谁,究竟是怎么收买到她身边的丫鬟,目的何在。 至于那匣子里的东西,她会私下去找安岚,终究是同在天枢殿的侍香人,若真弄得鱼死网破,怕是最后,谁都讨不得好。 ———————— 因没注意看小区的停电通知,所以昨天耽误了新,今天早上准备新的时候,又停电了,所以直到现在才补上,今天的晚点再新,么么大家~~ 第189章章 长跪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金雀起来了,她可以休息,却不能马上回源香院,也不能离开锦鱼园,清耀夫人依旧命那两位婆子轮流看着金雀,避免她跟安岚有任何私下交流。说到底,清耀夫人不相信金雀没有拿走锦匣子里的东西,只是眼下的意外状况让她愿意退让步,但如果接下来安岚无法给她个满意的答复,或是丹阳郡主在这件事上从优势转为劣势,那么金雀将随时面临责罚。 依清耀夫人的道行,要收拾个人,有太法子可用了,特别是这个人有把柄握在她手里的时候。 安岚自然是清楚这点,看着金雀起来,趔趄地跟着个婆子去厢房“休息”,她眼神黯,默默拜谢,然后也退了出去。 看着那个身影离开后,清耀夫人低声问了句:“她真的会去景府长跪?” “她既然说了,定是会这么做的。”丹阳郡主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她却是想得很,这跪,既表现出赔罪的诚意,又不至于让我背上恩将仇报的名声,还能试探广寒先生,或是景炎公子对她的态度。” 清耀夫人有点儿意外,又有点儿欣慰,同时还有点儿惋惜,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你既都看得清楚,为何还要让她如愿,那丫头心计如此深沉,连自小块长大的伙伴都能利用,你真当她当时跳下水救你,是完全出自真心。” 丹阳郡主道:“我知道,她救我也是为了自救,但到底,她是救了我。” 清耀夫人沉默会,微微蹙眉:“其实她并不比你聪明,你的天资也不输她,身世背景是如今的她无法比的,你只是在心计和杀伐决断上逊了她。” “所以她要比我难过了。”丹阳郡主轻轻笑,随即又微微叹。“她和金雀自小相依为命,她们之间有很深的情义,否则金雀也不会为她做这样的事。且不论匣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换过了,刚刚我直观察她的神色。她自以为不后悔,但其实早就后悔了。只不过像她那样的人,应当是心里明白,做过的事,再怎么后悔都没有用,只能尽力弥补。这样的对手,又跟姑姑有着那样的关系,我找不到足够的理由,不让她去忏悔。” 清耀夫人怔住,她没想到丹阳心里是这么想的。 好会后。清耀夫人才回过神,恢复冷静,重新开口:“这是你的机会,你可以跟她提你姑姑开给你的那个条件,她若真的在意金雀。就定不会拒绝。” 丹阳郡主却沉默下去,清耀夫人即打量着她道:“你心软?她若真的技不如人,也怪不得别人,何况,没了天枢殿,她有还你姑姑那条路,论起来。她比你幸运了。” 丹阳郡主笑了笑:“我知道了,母亲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姑姑,自是不会食言。” 得了这句话,清耀夫人才稍稍放心,终于将目光放在已经跪瘫的梅兰身上。 清耀夫人微微眯起眼。梅兰是她给丹阳挑的丫鬟,她怎么都没想到,才刚入长安,梅兰就被人收买了。只是,今日落水事。到底是单单针对丹阳郡主,还是通过丹阳郡主来针对天枢殿。能将手伸到丹阳郡主身边,在她眼皮底下玩把戏,这个人,绝非简单角色。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在锦鱼园发生的,那位景炎公子,当真点都不知道? …… 广寒先生果真不在白园,景炎公子也不在景府。 景府的老仆将安岚领到白园门口后,就轻轻推开了,安岚在那门口看了会,然后推开门,走进去。白园很静,也很干净,但个下人都看不到,白梅已经开了,园子里浮动着淡淡的梅香,只是此时的安岚却无心欣赏梅花,她有些失神地走到白广寒的寝屋前,直直地跪了下去。 似乎所有力气和思考的能力,都在锦鱼园那边用光了,此时的她,觉得自己脑子片空白,唯感觉到心里有隐隐的期待和莫名的恐惧。她希望能看到那个人,无论是广寒先生还是景炎公子,她觉得,自己快要迷失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人出现,甚至连景府的下人都没有过来往她这看眼。 个时辰过去了,白园内,依旧只她人,天已暗,她的身影看起来单薄而模糊。 不知又过了久,周围忽然亮了起来,她心里喜,慌忙抬眼,却见是景府的下人在点灯。温暖的灯光照清楚她面上的五官,同时也照清她目中的失望,点灯的下人也退了出去,又剩下她人。 两条腿已经麻了,若非身上披着斗篷,她或许早就冻僵了。 开始,她还能理解成景炎公子不在府中,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能进白园,能在这跪着,能让景府的下人无个敢与她说话,她就是再不会思考,也明白,是谁授意。即便景公子真不在府里,也定知道她过来寻他,可是他却不愿见她。 这是景炎公子的意思,或许也是广寒先生的意思。 安岚握在斗篷里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 而就在这会,她忽然听到脚步声,那瞬,巨大的惊喜袭来,她霍地转过脸,却不想,看到的却是丹阳郡主。如被泼了盆凉水,目中的惊喜瞬间褪去,脖子僵了好会,才慢慢转回去,恢复之前的跪姿。 “你……”丹阳郡主走到她旁边,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真的直这么跪着?!” “郡主消气了吗?”安岚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讽刺的意思,只是很平静的询问。 丹阳郡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片刻后才叹道:“坦白说,你让金雀去偷我匣子里的东西,我确实极为愤怒,但是,你既救了我,我便没想在这件事上为难你。而且,金雀的事,被发现,你马上就认了,这令我有些意外。”丹阳郡主说到这,似在犹豫,顿了顿,才接着道,“叶清清事,仅凭封信不能判定高下,所以,那封信,我就当是赠于你了,你起来吧。” 安岚垂眼看着眼前的雪地沉默,会后,才道:“郡主想让我答应什么?” 丹阳郡主怔,然后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你知道我还有别的事?” 安岚平静地道:“郡主能过来,应当是已查清郡主落水之事确实与我无关,信得事郡主也不计较了,但即便这样,郡主也仅是让我起来,却不说放了金雀,如此看来,郡主来找我,自是还有别的事。” 丹阳郡主张了张嘴,会后才叹道:“你放心,我既不为难你,自然也不会为难金雀。” “谢郡主。”安岚平静地道,“郡主说吧,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丹阳郡主又是怔,重复着她那句话:“无论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是的。” “即便我让你现在马上离开天枢殿,你也答应。” “如果这就是郡主的条件的话,我会答应。” 长久的沉默,直到开始下雪了,丹阳郡主抬起脸看着夜空,深呼吸了两下,然后道:“我们,堂堂正正地比场吧,输的人,离开天枢殿。” “好。” “就定在大香会结束之前。” “好。” 她答应如此之快,似早就有所预料,丹阳郡主不禁有些失神。 “你为何不起?景公子可能今夜都不回来,看样子,广寒先生应当也不会过来了,你还打算继续跪下去?” 安岚沉默,很时候,沉默就是种回答。 “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丹阳郡主忍不住道,“即便不生病,再这么跪下去,你这双腿也得废了!” 安岚依旧没有说话,似乎说完刚刚那件事后,别的事情就在于她无关了。 丹阳郡主有些发怔地看着那直挺挺的跪姿,面对这样执着的人,忽然间,她觉得再说不出任何话,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只是,她走了几步后,迟疑了会,又停下,回身道:“其实,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提出那样的条件。” 她知道,她不会对她提出马上离开天枢殿的条件,所以她才会答应得毫不犹豫。 安岚沉默了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道了句:“郡主,你是个好人。” 丹阳郡主看着那跪在雪地里的背影,品着这句话,品出里头的羡慕和愧疚,沉默了许久,忽然问:“你不是?” “……我不是。”她回这句话时,声音低了,语气里带着几分难言悲凉和无可奈何,看到了刻在自己骨子里的东西,自私和卑劣,阴暗和潮湿,表面伪装起再的平静和淡定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贪婪狭隘和愚蠢。 丹阳郡主不知该说些什么,有时候,她觉得,她能看得懂安岚,但有时候又觉得完全看不懂。就如此时,她能看到安岚的难过,但是,又非常不能理解,安岚为何这般难过,就如她不明白,安岚为何还要继续跪在这里。 丹阳郡主带着几分怅然走了,安岚还跪在那,动不动,雪花落在她朱红色的斗篷上,好不显眼。白广寒看着那个跪着的身影,明明动不动,他却觉得她似已泪流满面,浑身颤抖,整个人在无声哭喊:帮帮我…… 第190章1 对话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又人行来,月夜的雪地里,两个连影子都样的男人在梅树下,月光倾泻,华光似水,花影浮动。 “你在惩罚她?” “惩罚?怎么会,刚刚只是不便见她。” “既如此,不让人给她传话,也不阻止她跪在那,又是何意?” “她在反省,应该的。” “你……真打算培养她?” “我?是她希望如此,我尽力满足。” “在我看来,是为她希望还是为你所想,如今已很难界定,你越来越认真了,这并非好事。” “无非费点心思,并不影响结果。”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开始我想错了,颗拥有大香师之才的真心,唯有同等的真心才可换得。” “你——” …… 想要表现不同,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你这次面对与你没有丁点私怨的人手起刀落毫不犹豫,但愿你下次还能做到这样! 赤芍冰冷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安岚茫然了瞬,想起陈家村那对姐妹,想起李大壮,想起李小梅跟陈大伟以前偷情的事被她设计在李大梅面前揭开,随后那两个家庭陷入混乱,村里的流言四起,孩子的哭声,女人的骂声,男人的戏谑声…… 后来怎样了呢? 她记得李小梅似乎有个儿子,但是出了这事后,没两天李小梅就跳河死了。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其实,李小梅的死,是因为天枢殿的内奸事,与她,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赤芍当时与她说的那些话。却越来越清晰。 如果李小梅跟天枢殿没有丝毫干系的话,就当时发生的事,接下来的日子会如何,她直都没有想过。她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觉得后悔,除非当时有好的法子,否则她还会那么做,可是,心里这恐惧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金雀! 清耀夫人报了官,金雀被官府押走了,因金雀会开锁,结果将之前源香院存香房几次丢失香品的事也都带了出来,块算到金雀身上。连香院里几位香奴和香使不见了东西,也都怀疑是金雀干的,人因不满金雀在源香院内得陆云仙青睐,平步青云,四处煽风点火。安婆婆也不得不离开源香院。最后,她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看到金雀,她看不到金雀的脸,只看到那浑身血迹,触目惊心! 不——她跑去求景炎公子,景炎公子却拒绝见她,又去求白广寒。白广寒也只是看了她眼,就转身离开。 她说不出话来,隐隐约约觉得,所有人都离开了她。大雨倾盆,她跪在墓碑前,雨水冲刷下。她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哭声堵在喉咙里,令她浑身颤抖,心脏似乎要炸开了,道雷电劈下。她猛地醒过来,眼神扩散,浑身冷汗,呼吸沉重。 是,是梦吗? 好会后,她的眼睛才恢复焦距,却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陌生的房间。 “做噩梦了?”她刚要动,旁边就传来个清淡的声音,语气温和,听起来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能安抚人心。 她眼珠转,才看到广寒先生就坐在她旁边,正看着她,背着光,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觉那双眼睛无比深邃,竟没了平日的淡漠。 “先生?”安岚脑子有瞬间的空茫,随即大惊,就要起身。却刚动,白广寒就轻轻按住她:“你有些发烧,膝盖也有些冻伤了,躺着。” “先,先生,我……”安岚怔怔地看了白广寒会,又看了看这房间,然后忐忑地问,“我怎么会在这?” “你在外面晕倒了。”白广寒看着她,“现在已是下半夜。” 安岚怔住,好会后,才小心问:“这是先生的房间?” 白广寒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起身,转身走开,安岚倏地慌,梦中的景象下子在脑海中浮现,她不知哪里的力气,猛地坐起身,伸手抓住白广寒的衣袍。白广寒住,转回身,没有斥责,只是询问的看着她,短暂的诧异后,表情就恢复平静。 “别,不要我。”那瞬,她张口,道出的是心底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恳求,像个迷失的孩子。 白广寒静静的看了她会,开口道:“不会。” 安岚却还抓着他的衣袍不放手,白广寒便握住她的手,加了句解释:“你声音有些哑,我给你倒杯茶。” 那么清冷的人,手掌心却是意外的温暖。 安岚慢慢恍过神,怔怔地松开手,白广寒走到桌旁给她倒了杯热茶,然后走过来,递给她。安岚受宠若惊地接过去,茶杯上传来的温度令她愈加不知所措,白广寒在她旁边重新坐下,将她还只是捧着那杯茶,动不动地看着他,便道:“是安神茶,能温嗓子,你出汗过,再不喝,明日起来,喉咙定会肿痛。” 安岚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将那杯茶喝光,然后依旧捧着那个茶杯,垂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为何要过来这边跪?”白广寒再问,因是下半夜的关系,所以他的声音很低,因而听起来不复平日里的冷清。 安岚依旧垂着眼,低声道:“今日,锦鱼园那边发生的事,先生,知道了吗?” “嗯。”白广寒淡淡道,“所以你自请惩罚?” 安岚垂着脸不说话,白广寒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宽大修长的手,意外的温暖。 “想见我。”白广寒接过茶杯后,又问:“是自请惩罚,还是求我帮忙?” 安岚怔了好会,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白广寒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旁,然后伸手,隔着被子握住她的膝盖,轻轻捏了捏:“疼吗?” 安岚点点头,白广寒收回手:“跪的时间太长了,又是在外面,这几天尽量在床上休息,个月内膝盖不得再受压迫。” 安岚怔怔地看着他,白广寒交代完后,才看向她,观察了她会,才道:“想问什么?” 安岚有些颤颤地开口,“是因为景炎公子的关系吗?” ———————— 前面关于陈家村的那个情节,有读者觉得无关角色写得太细了没必要,其实是为安岚现在出现的心理变化服务(*^__^*) 当然,有些情节确实把握得不够好,不过每个情节,我都是尽力让它有存在的理由。 第191章1 一夜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没有人比他明白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白广寒看了她片刻,淡淡道:“你的事,能左右我决定的,只有你本身。” 安岚愣在那,白广寒看着她苍白的脸,便道:“休息吧。” “先生!”他将起身时,安岚又抓住他的袖子。 白广寒沉默地看着她,那平静的表情,令她有些胆怯,但却让她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这是极为不敬的动作,这又是极为依赖的动作,白广寒表情不变,看不出喜怒,却也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看着她。 安岚睫毛颤了颤,嗫嚅地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广寒道:“你晕倒之前。” 安岚只觉呼吸紧,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仔细看了白广寒两眼,只是房间的烛火不够明亮,他又是背着光,令她总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如先生这样的身份,没必要对她说谎,如此,先生应当是早就回来了,那么,自然也知道她直跪在白园内求见,可是,先生却直没有现身。如果她没有晕倒的话,是不是,她即便跪上夜,也见不到他。 想到这,安岚忽觉得全身力气似下子被抽干净了,抓住衣袖的手慢慢松开,只是心里终是不甘,还有心头陡然生出的委屈,令她忍不住又问出句:“先生,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白广寒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道了句:“把手给我。” 安岚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白广寒已经伸出右手,手掌向上摊开。 这是大香师的手,也是个男人的手,这只手上掌握着超凡的能力,在某方面来说,甚至是握着至高权力。所以,它看起来那么完美,似具有魔力般,仅是放在她面前。就已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安岚怔怔地将自己的手伸出去,轻轻放在他掌上。 白广寒握住,安岚遂觉阵风袭来,身体瞬间凌空而起,似灵魂猛地被从身体里抽出,她下意识的要惊叫,只是声音还不及从嘴里冲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失了声。 星空,浩瀚无边,美得让人窒息。 从来都是只能仰头遥望的繁星。这刻,竟离她这么近,世界消失了,除了手上的温暖,就是近在眼前的这些星光。数之不尽! 这就是先生的力量! 刚刚她还躺在床上,却眨眼,竟就在星空中,拂面而来的风,手上的力道,掌心的温暖,虚幻而又真实。令她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白广寒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看到了什么?” 安岚恍惚回神,好会后才转过脸,惊叹般地道:“繁星,先生,满天繁星,触手可及。” 白广寒看了看她。然后将目光看向那些繁星:“你只看到了繁星?” 安岚怔,心里倏地有些慌,再看,却还是满目繁星,闪烁迷人。她迟疑了好会,才道:“安岚愚钝,请先生赐教” “不必紧张,并非是考你。”白广寒微微抬首,看着前面,“没有看到浓墨样的夜空吗?星空,两者本是体,没有必要分出界限,这界限也根本分不出来。” 安岚呆了呆,隐约觉得这句话似已有所指,只是要开口问时,眼前的星空忽的淡去,远处的彤日徐徐升起,越来越耀眼的光芒令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待感觉光线柔和后,再次睁眼,看到的却是前面微微跳动的烛火,鸦青的帐幔,以及眼前的人。 消失了吗,比梦还要美的香境。 那瞬的美好,回想起来竟是莫名的失落,以及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的渴望。 她怔怔地垂下眼,看着自己还被握住的手,贪婪地感觉手上传来的温暖,身上动不敢动,似乎这样的感觉持续得久些,她心里的渴望就有望能得到满足。 “休息吧。”白广寒慢慢松开手,起身,见她还那么动不动地坐着,迟疑了下,又道,“可明白我的意思?” 安岚微微点头,握住被松开的那只手,似想要留住那点温暖。 白广寒在她面前:“说说看。” 安岚将两只手都藏到被子里,低声道:“先生是想告诉我,很事情,对和错,并没有分明的界限,很人,身上都是同时具备优点和缺点,很结果,并非只有个答案。”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今日之事,对她,自然也还谈不上失望。 白广寒微微点头,声音比之前轻柔了几分:“悟性及佳。” “可是……”安岚忽然抬起脸,有些急切地道,“我不知道——” 白广寒问:“不知道什么?” 安岚怔怔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已经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周旋,习惯了利用身边切可利用之物,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白广寒道:“你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吗。” 安岚不解,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白广寒看着她道:“你很敏锐,只是经验不足,思虑不够。” 安岚还是那么怔怔地看着他,白广寒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似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手挥,铜钩上的帐幔落下,他随后转身出去了。安岚好会才回过神,将藏在被子里的手拿出,然后将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 没错,她以为她不知所措,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 …… 次日,天大亮后,安岚才醒来。 白园的丫鬟进来服侍她梳洗时,她问了时间,才知道竟已是巳时了,不禁有些慌,也顾不上再用早饭,穿好衣服后,就赶紧走了出去。正要打听白广寒歇在何处,却瞧着景炎从前面走来,笑意吟吟,风流倜傥。 景炎走到她面前后,边打量着她,边问:“醒了,可用了早膳?” “公子早。”安岚行礼,随后才觉得膝盖那隐隐作痛。 景炎又问:“你这是要出去了,膝盖好了吗?” 安岚怔然抬眼,景炎伸手在她额上轻轻弹了弹:“可想开了?” 安岚迟疑了下,终是忍不住问了句:“公子,昨儿也在府里?” 景炎淡淡笑:“没错,我直就在。” 安岚慌忙垂下眼,掩住眼里的情绪,顿了顿,再次欠身道:“安岚还有差事要办,就先告辞了,广寒先生那,还请公子帮我说声。” 她说着就要转身,景炎却提前拿手指顶住她的额头,笑着道:“怪我昨日不见你不理你?” 安岚赶紧摇头:“没有,安岚不敢。” 景炎低笑两声,在她额头上点了两下,才收回手道:“不用觉得委屈,我虽未出来见你,但直看着你。” 安岚抬起脸,有些不解,景炎却没有做解释,接着就问:“要回锦鱼园?” 安岚点头,景炎看了她眼,想了想,便道:“那就去吧,叶清清的事解决后,大香会也就要开始了,你还有得忙的。” “是。”安岚应声,顿了顿,见景炎没再说别的,这才转身,却下台阶时,又觉得膝盖隐隐作痛,似乎还影响了小腿,走路不免有些乏力。 景炎似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便跟上道:“药膏记得涂,晚上休息前用热水敷敷膝盖,别小小年纪就落下什么毛病。” 安岚边走,边应声:“是。” 本以为只是送她出景府,给她派辆马车的,不想却同她块上了马车,似也要过去趟的意思。 “此事本就与我有些关系,我自当是要去看看。”瞧着她面上隐隐露出几分惊讶,景炎笑了笑,“否则,清耀夫人如何善罢甘休。” 安岚问:“清耀夫人,昨晚没有回宫吗?” “没有,同丹阳郡主块留在锦鱼园了。”景炎摇头,淡淡道了句,似精神不济,声音略有些沙哑。 安岚迟疑了会,又问:“广寒先生呢?” 景炎坐了没会,就往车上歪,然后看着她,懒洋洋地道:“早就出去了。” 安岚垂下眼,没再说什么,两府是在条街上,离得很近,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安岚先下车,然后候在旁,待景炎也下来后,她才去敲门。 也不知金雀如何了,她心里忽然有些忐忑起来,生怕又出了什么意外。不过,昨晚郡主既然过来同她说了那番话,应当就不会为难金雀了吧。 进了锦鱼园后,景炎就直接去找李怀荣了,安岚本以为她会先见到丹阳郡主或是清耀夫人,不想却是叶清清先过来见她,并且叶清清此时看起来有些急切,并且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安岚行礼后,才开口问:“打扰夫人了,听说金雀还在府里,不知我现在能否去看看她。” 不待叶清清回答,就听到她身后有个声音道:“我陪你去。” 安岚回头,便看到丹阳郡主自她身后走过来,精神瞧着极好,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极为淡定从容。 ———————— 对了,偶画了张我心目中的安岚,已上传到我的新浪微博里,我的新浪微博名是“沐水游”,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看看^^,以后有空,应该会陆陆续续将我心目中的金雀,丹阳,白广寒,景炎等人也画出来上传微博,希望能攒个全家福出来~~ 第192章章 担忧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郡主。”安岚行礼,然后往丹阳郡主身后看了眼,没有看到清耀夫人,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丹阳郡主也回了礼,关心道:“昨晚,还好吧。” 安岚轻轻点头,有些复杂地看了丹阳郡主眼,想起昨晚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李夫人之事,仅凭封信不能判定高下,所以,那封信,我就当是赠于你了。 她相信丹阳郡主有自信说出这句话,但是,有清耀夫人在,她就不得不想层。或者,那句话的含义,没那么简单,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于是往锦鱼园大门那看了眼。 昨日她随景炎公子来锦鱼园时,没有带蓝靛,因为有些事她还需要蓝靛去查探。夜过去了,应当能查出点什么来吧,即便比不上清耀夫人的手腕,但天枢殿同江南李家直有往来,蓝靛在天枢殿当差数年,又是景炎公子特意安排进去的,应当不会差少。就是,看蓝靛,或者说广寒先生能给她的权限是少。 “郡主。”叶清清看向丹阳郡主,“夜已过去,李殿侍长的东西,郡主应该交给我了。” 安岚微诧,即看了丹阳郡主眼,李夫人如此情急之下,竟还拖了夜,如此说来,果真是等着她的吗? 丹阳郡主对叶清清微微点头:“我刚刚就已送到清姨房里了,只是没看到清姨,便让丫环在清姨屋里等着。” 叶清清怔,随后赶紧转身,有些急切地往自己的房间赶去。 她猜错了?安岚又看了丹阳郡主眼,那么,拖这晚,并非是等她今日过来,十有*是去李殿侍长那打听消息,跟她的打算样。 “走吧,我带你过去。”叶清清走后。丹阳郡主才道,“若非我母亲定要留下金雀,昨晚我就让她回去了,不过你放心。没有委屈她,早上我也命人给她送了早膳,这会儿应当用完了,你们把该说的都说了,然后就让她走吧。” 安岚诧异,面上却不显,只是道了句:“谢郡主,有劳郡主了。” 不会,就走到金雀这边,是个客房。外头候着位婆子。丹阳郡主郡主过来后,她行了礼,就给推开门,然后让到边。 安岚看了那婆子眼,心道。难怪得丹阳郡主带她过来,若是换了别人,这扇怕是不容易开。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拿,你们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我在香院那还有堆差事呢!”不等她进去,就听到金雀不满的声音,听起来精神还算不错。安岚又松了口气。 “郡主,你……”她们进来的时候,金雀先看到走在前面的丹阳郡主,即不满地起身,只是随即就看到丹阳郡主身后的安岚,她本是要接着抱怨的话下子吞回去。面上也露出几分谨慎。 “你们聊吧,我去交代声,会你就能直接回去了。”丹阳郡主笑容得体地看了金雀眼,又朝安岚略颔首,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金雀愣住。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丹阳郡主的背影,直目送她出去,并且没有别的人进来,她才看向安岚,低声道:“怎么回事?她们这是玩什么把戏。” 安岚从门口那收回目光,她知道候在门口那婆子没走,应当是清耀夫人命她看着的,只是冲着丹阳郡主的面,没有进来。只是,这已看得出来,清耀夫人是真的松口了,只是,猜出这点,安岚反觉得心里沉,看来,那封信得作用已不大。 不过,只要没发生让她后悔的事,就真的是万幸了。 “安岚……”金雀忙走到她身边,快速地低声道了句,然后又马上大声道,“你放心,昨晚我在这过得挺好,郡主还让人给我送了被子,早上又让人给我送了热腾腾的粥和包子,郡主真是个善心人。” 安岚笑了笑,她知道金雀是在代她说丹阳郡主的好话,希望能让清耀夫人不计前嫌。毕竟,昨天的事,她等于是有把柄落到清耀夫人手里,怎么说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日后若说出来,对她少会有些影响。 “源香院那边,我让人给陆掌事传了话,你不用担心,这会儿便回去吧。”安岚看着金雀,心里有些酸涩,勉强笑了笑,然后低声道,“对不起。” 金雀怔,遂看了她眼,然后撇了撇嘴:“说这个干什么,我都没说,你倒先说了。” 安岚怔了怔,随后笑了笑:“是啊。” 金雀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也是明白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才会叫我过来的吗,倒是我,没帮上忙,尽给添乱了。” 她们,在那段漫长又艰难的日子里,是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搭档。这样的失败是第次,但这样的坎坷却不是第次。 她有困难,她定过来帮。 她若出事,她也定不会抛下她。 她们,直以来,就是这么相互扶持着过来的,不曾变过。 …… “为何不让人看着,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清耀夫人有些不悦地看着丹阳郡主,“你直这副软心肠,叫我如何放心。” 丹阳郡主给清耀夫人倒了杯茶,递过去,微笑着道:“母亲太虑了,并非是我心软,而是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即便我真让人进去看着,她们也不会在旁人跟前说些不该说的,如此,何不卖个人情与她。” 清耀夫人接过茶,轻轻抿了口,收起面上的不悦,想了想,便又问:“李夫人那边如何了?” 提到这个,丹阳郡主倒是微微蹙起眉头:“已经将东西交给她了,只是清姨不喜旁人候在身边,我也不好直盯着,以免令她反感,只让秀兰候在她房间附近。” 提到秀兰,自然想起梅兰,清耀夫人面上的神色不禁凝重几分。 指使梅兰的人,她只查了个大概,却答案竟是指向长香殿,虽没有再继续往下查,但凭她的直觉,这件事怕是再查不下去了。但是,知道这个大概,已令她甚是震惊,她既出身崔氏,又是特意过来长安城,对长香殿的事自然不是无所知,她只是没想到,有人竟敢把手伸到丹阳郡主这边! 与此同时,景炎这边,也已跟李怀荣说得差不了,只是今日,他却没有急着走。 李怀荣边给景炎倒茶,边道:“既然那俩个姑娘都是广寒先生指定的,李某自是不敢小觑,但是,李家这事事关重大,李某还是希望景公子能留心。” 叶清清的记忆不仅关系到他身为个丈夫的尊严,也关系到李家的百年信誉,不然,他怎么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带叶清清来长安寻解决的法子,甚是有可能会因此再次见到他不想再见的人。 —————— 抱歉,这两天我捋捋情节…… 第193章 猜猜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将金雀送出锦鱼园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蓝靛,便顺道将她领了进来。 “查得如何?”安岚边往里走,边问。 蓝靛跟着她身边道:“天枢殿和江南李家的庶务往来,都是由天枢殿的殿侍长直接负责。所以,直以来,李家都希望能跟天枢殿的殿侍长拉近关系,甚至直努力让自家人占上那个位置,所以当年李怀仁能坐上长香殿殿侍长之位,李家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是,那当时,李怀荣并未出过什么力,据说两人之间还有些私怨,似乎是跟李夫人有关。不过奇怪的是,李怀仁当上殿侍长没几年,却反帮了李怀荣把,让李家将李怀荣推出来同他谈跟天枢殿间的庶务往来,李怀荣由此才在李家掌握了实权。不过,最近几年,李家慢慢起用了几位后辈接管同天枢殿间的庶务,点点剥夺李怀荣手里的权力,所以李怀荣如今自是着急的,而且……” “而且什么?” “是听李夫人身边几个嘴碎的丫鬟说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蓝靛顿了顿,接着低声道,“据说在江南时,李夫人不知因为什么事,拿了李老爷几份重要的契书,偏就在那当口得了这什么失魂症,死活想不起这事。李老爷将整个院子都翻了遍也找不到那几份契书,听说,到了时间,李老爷若是拿不出那几份契书,不仅李老爷会蒙受巨大损失,在李家的地位也将不保。所以这都年底了,李老爷也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带着李夫人来长安。听说,刚到长安的时候,李老爷就想请李殿侍长出来见面,只是这话没能传到李殿侍长跟前,也可能是传到了。但是李殿侍长不愿见他。不得已,李老爷只好拿出李家的名帖,又用了李老太爷当年同广寒先生的点儿交情,如此才求得广寒先生出面。” 安岚心里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如此说来,李老爷真正紧张的并不是他夫人,而是他自己的利益?而叶清清如今虽是将李老爷的事情全都忘了,却也不能否仍她已为人妇的事实,何况两人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如此种种,在来长安之前,李夫人自然已经知道。可即便如此,眼下两人即便住在同屋檐下下,却也不同房,甚至不愿接触李老爷。若心里没有很强的排斥感,定做不到这等地步。 李夫人失忆前,应当是跟李老爷起了很大的矛盾,但是,李老爷人都带来长安了。又这般着急,却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说。 安岚眉头微蹙,如此,应当是有两个可能,或者是李老爷不愿说他和他夫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也或者是,他们夫妻二人根本没有闹出什么矛盾,只是李夫人忽然知道了什么。而矛盾还没来得及爆发,她就出了事,所以,李老爷自然什么都不清楚。 是这样吗?究竟是哪个呢?安岚久久沉思,不由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 若叶清清恢复记忆。知道安岚此时心中所想,定会大为吃惊,因为安岚其中的个的猜测,几乎像是亲眼看到了事情的过程。 “姑娘?”见安岚走着走着,忽然就不动了。正好这会儿又看到丹阳郡主的身影从前方经过,蓝靛便低声提醒,“姑娘接下来如何打算?丹阳郡主似乎是往李夫人那边过去了。” 安岚抬眼,看着前方,低声道:“你能打听到这些事,丹阳郡主自然也能打听得到吧。” 蓝靛微微点头:“或许会比我打听得清楚,崔氏同李家本就有姻亲关系,长安又是所有消息汇聚之地,清耀夫人亦是有备而来。” 所以,她能猜到的,丹阳郡主应当也能猜到。 安岚沉吟会,又问:“昨儿,丹阳郡主这边可又派人去会李殿侍长?” “这个……”蓝靛有些为难地摇头,“若是丹阳郡主身边的人,我自然是能认得出,但若是清耀夫人派人去,我就不能确定了,而且,殿侍长那边的消息,并不容易打听得到。” 安岚沉默片刻,往两边看了看,见不远处直有人盯着自己,便抬步往叶清清那走去。刚刚金雀告诉她那份信得下落,她很想去拿来看看,只是,她心里清楚,清耀夫人等着就是这刻,只要她敢去拿信,那么,最后那封信绝不会落到她手里。 眼瞧着安岚直没什么异动,花嬷嬷便将此番情况说与清耀夫人听,清耀夫人冷笑:“丹阳是个心善的孩子,没她那么心眼,那封信,她无论看是不看,都是占了便宜。” 花嬷嬷道:“不过,即便是让她看了也没用。” 清耀夫人摇头:“你们都想差了,那丫头,真正目的不是要看那封信,而是要拖住丹阳。丹阳先拿到李殿侍长的信,等于是比她先行步,她心里不甘,用了下作的手段让人去偷信。你看,这样来,她看不到,丹阳自然也看不到。” 花嬷嬷劝道:“夫人无需恼火,这等小丫头,心思奸诈,手段下作,终究是上不得大台面。” …… “郡主,你给我看的就是这个!?”叶清清再压不住心头的焦虑和躁怒,将手里那封空白的信拍到桌上,“郡主能不能别跟我玩这等把戏了,你和那位姑娘究竟有什么的私怨,应当你们自己解决!” “清姨喜怒,清姨定是误会了。”丹阳郡主叹了口气,走过去道,“我怎么可能会糊弄清姨,昨儿那情况,清姨也是瞧见的。” 叶清清定定看了丹阳郡主好会,才道:“这么说,真是被人掉包了?” 丹阳郡主不由苦笑:“清姨,说到底,我也不清楚。” 叶清清沉默会,就道:“去请安侍香进来。” 此时安岚已经候在叶清清的房间附近,听到寻来的丫鬟道出那句话后,她点点头,就跟着走过去。 “姑娘?”蓝靛有些担忧。安岚看了她眼,就道:“这会儿景炎公子应当还在前院那同李老爷叙旧,你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打听出别的。” 第1994章 帮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会开锁的小姑娘,真想看看清耀夫人当时那张脸……”柳璇玑眯着眼睛趴在罗汉床上,长发倾泻,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琵琶上的琴弦,慢悠悠地道,“我喜欢手巧的小丫头。” 桌案旁,谢云正执笔替她写花笺,听了这话,只是瞥了她眼。 阳光自窗棂外照进来,斑驳的光落在他脸上,愈加显得那张面容如兰似玉。柳璇玑微微起身,手支着下颌,歪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 长安谢氏,其历史比唐国还要深远,出过数位手握重权的内阁宰相,如今是出来位大香师。但是,世人提起谢家,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谢家子弟在朝中任何官职,也不是长香殿的谢云大香师,而是,谢氏的书画。 谢家最初是以书画扬名,后引领,最终成脉,千年传承。 提起书画大家,没人会略过谢氏。 谢云是谢氏嫡系,自小就得家族精心栽培,若说他的香是万金难得,那么他笔下的字画,亦称得上是千金难求。 大香师的香会,之所以令人趋之若鹜,除去那神秘莫测的香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在香会上的每点享受和见识,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譬如柳璇玑的香会上所用的每张花笺,拿出去,都能炒出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柳璇玑极少办香会,而她办场香会所用的花笺,最不过十二张。 因谢云的大香师身份,在世人眼中,早就超凡绝俗,故而即便是王侯将相,也不定能让他提笔着墨。所以,这“千金难求”,其重点不在千金上,而在难求上。 但是。这份“难求”,在柳璇玑面前,永远是例外。 半个时辰后,谢云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抬眼看向还靠在罗汉床上的柳璇玑,见她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坐没坐相,愈显妖娆,便习惯性地微微蹙眉:“在男子面前,你就不能坐得正经些,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柳璇玑咯咯咯地笑了,翻身从床上下来,也不穿鞋。踩着厚厚的地毯,赤足走到谢云跟前,手放在他肩膀上,打量着他道:“这么年了,你这古板的毛病怎么点没改。而且……还是那么口是心非。” 她说着就在他耳朵上轻轻吹了口,谢云的脖子即红了,遂有些恼怒地瞪了柳璇玑眼,但却没有推开她,可是也没有顺势占她便宜,只是正正经经地着,当称得上君子如兰。 “画得不错。”柳璇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转身,拿起其中张花笺看了看,然后瞟了他眼,“还有个忙要你帮。” 谢云整了整袖子,淡淡道:“你还有什么事?” “帮我去百里翎那要两个人。”柳璇玑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花笺,放在唇边。看着他道,“那妖人跟我不对付,我若去说,他指定不答应。” 样的超凡地位,样的美艳妖娆。样的肆意风流,本该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偏偏却相互看不上,并且处处争锋相对。 谢云手上的动作停下,看了柳璇玑眼,目中又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要插手他们的事?” “呵,你跟我已经是心有灵犀了吗。”柳璇玑走过去,拿那张被自己吻过的花笺在他下巴那轻划了划,“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谢云夺过她手里的那张花笺,又蹙起眉头:“白广寒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别去插手。” 柳璇玑微微扬眉:“怎么就成他的事了。” 谢云理好衣袖后,握着那张花笺负手道:“你刚刚提起那姑娘可不就是百里的人,跟安侍香是个香院的,如今只要是跟安侍香有关,天枢殿那边都会留意。”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柳璇玑偏着脑袋看他,媚眼如丝,“真让我亲自过去跟那妖人讨人?到时候怕是免不了又要跟他打上架,他能耐不小,我保不准次次都能赢,你不心疼?” 谢云又皱起眉头:“你这是为何?” “日后你便知道了。”柳璇玑轻轻叹了口气,手放在他肩膀上,唇边含笑,声音微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就当我欠你个人情,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说。” 她这样的诱惑,似有意又似无意,谢云撇过脸,淡淡道:“百里翎不定会答应。” 柳璇玑道:“我直觉,他不会不答应。” 谢云想了想,又看了看时间,便转身离开,只是刚出门,柳璇玑在后面笑道:“记得给我补张新的花笺,那张沾了我的口脂的,就送你了。” 谢云脚步微顿,将自己手里的花笺翻过去,果真看到上面印着抹**的红,幽香扑鼻,他回头,便见那女人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姿态妖娆,颠倒众生。 …… “安侍香,给我吧。”安岚进去,叶清清就道出这么句。 安岚面上露出不解:“不知李夫人要什么?” “安侍香何须在我面前装糊涂,昨日发生的事情,我可是都看在眼里。”叶清清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安侍香不必有所顾虑,我已同郡主说了,昨日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再不会追究,所以,安侍香赶紧将调换的信给我吧。我也不会偏向你们当中的任何个,到时谁能帮上李家,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安岚叹了口气,摇头道:“李夫人真是误会了,我身上并没有您需要的信,昨儿金雀也确实没有调换那匣子里的信。” “你——”叶清清眉头紧皱,丹阳郡主也有些意外,她不明白,安岚到现在还死撑是为什么,难不成心里还担忧?丹阳郡主正要开口,安岚却看着叶清清,提前问出句:“李夫人,你为何想看李殿侍长的信?” 叶清清怔,随后眼神变了几变,好会才开口道:“既然是他给我的,我当然想看看到底说了什么。” 安岚又道:“夫人不是将以往的事情都忘了吗。” 叶清清道:“没错,但我唯独记得他。” 安岚又问:“记得他什么?” 很温和的语气,但因是追着问的,所以听起来似乎带着质问之意。 叶清清愣住,丹阳郡主也有些诧异,就低声道:“安岚,你怎么了?” “我也曾失去段很长时间的记忆,所以,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安岚看着叶清清道,“夫人是想找回那段记忆,还是,只是想知道事隔年后,李殿侍长要对您说的话?” 叶清清怔怔地看着安岚,安岚接着道:“我可以帮您。” 丹阳郡主不由从椅子上起身。 第195章 合 作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只是丹阳郡主才起来,叶清清就忽的往椅子上靠,原本及有神眼睛下子失去焦距,面上露出迷茫之色,那表情,看起来竟像是在做梦。 “你——”丹阳郡主先是惊,随后面露薄怒,“你做什么!还不住手!” 房中的景象就在她惊怒间,如雾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山遍野的杜鹃,自淡而浓,绚灿明媚,悠远的钟声响起,抬眼,便见远处有寺庙殿宇隐于山花处。而此时的叶清清,正脸茫然地在花丛中,她和安岚,则在叶清清身后不远处。 这是? 这是江南之景! 她去过江南,所以认得,远处那座殿宇,是江南香火最旺的普安寺,其周围遍种杜鹃花,每年花开时节,都吸引无数人前来观赏,是文人墨客最爱的聚会之所,因而此处便成了江南名景,她自当眼就认出。 丹阳郡主震惊不已,不是为安岚在说话的时候暗设了香境,而是这香境竟是江南之景,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是去过江南?还是,她已能获取别人心里的世界?叶清清自江南而来,那这必然是叶清清的世界! 可是,怎么可能! 但是,这样做不行,太胡闹了,这样下去,清姨必会加混乱。丹阳郡主责备地看了安岚眼,就抓住安岚的手,严厉地道:“我不想跟你闹,把这香境撤了。” “嘘……”安岚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周围的景象也跟着抖了抖,就好似平静的水面被扔进石块,泛起涟漪。 她能力尚浅,自是骗不过丹阳郡主,她这样的香境,比琉璃还要脆弱,禁不起碰撞。 “郡主。”待那圈涟漪消失后,安岚才转过脸。看着丹阳郡主道,“既然我与郡主必将有场真正的比试,那么,李夫人的事。郡主与我联手如何?” 丹阳郡主怔:“什么?” 安岚看了前面的叶清清眼,才接着道:“先生只让我们找出李夫人失忆的原因,并治好她,既如此,你我为何不能合作。坦白说,现在仅凭我人,还不等找出李夫人失忆的原因,这个香境就消失了。” “你……”丹阳郡主久久看着安岚,随后又看了看这周围的景色,忍不住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去过江南?” 安岚摇头:“印象中是没有的。” 丹阳郡主大惊:“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普安寺杜鹃花,江南名景,谁不知道。”安岚说着就看了看远处那座寺庙,“许江南那边运过来的扇子和瓷器上,都绘有普安寺的杜鹃花。李夫人休息的这个房间内,也挂有副这样的画,郡主没注意吗,其实这个香境很粗糙。” 丹阳郡主又是怔,她没想到……可是,这样细密的心思,却加令她诧异。 叶清清那边似乎有异动了。安岚便转头看着丹阳郡主,等着她的答案。 丹阳郡主沉吟片刻,开口问:“你,打算怎么合作?” “先生说过,记忆只要拥有,就永远不会消失。忘记,是因为那些记忆沉底了,失忆,则是某些感情受到过大的刺激,暂时被封存住了。”安岚看着叶清清的背影。低声道,“我们现在还无法触及李夫人的内心,只能用别的法子诱出她被封存的情绪。” 丹阳郡主看了安岚眼:“先生,跟你说过这些?” 安岚顿了顿,才道:“不是因为李夫人的事才说的,我跟郡主说过,我七岁之前的事情,全都想不起来了,因此,先生才与我说了这么几句话。” 丹阳郡主遂想起崔文君大香师,心里泛出几分异样之感,只是跟着安岚又道:“李老爷郡主见过的次数比我,了解得也比我,所以李老爷的角色,就拜托郡主了。” 丹阳郡主愣住:“你说什么?”只是她着话才落下,就发现眼前的人忽然变了样,几乎是眨眼的时间,眼前豆蔻年华的少女就变成颌带胡须,面带威严的男人,正是李殿侍长! “这样的世界很美妙是不是。”安岚看了看自己已变得陌生的手,声轻叹,“郡主别介意,我的能力只能勉强支撑这个香境,无法再凭空化出李殿侍长和李老爷,并同李夫人互动,所以只能你我来顶替了。”她说着就看向丹阳郡主,“郡主有困难吗?” 这是联手合作,又何尝不是番较量。 丹阳郡主神色微凝,明艳的容颜慢慢淡去,娇小的身量开始拔高,纤细的身板逐渐膨胀,眼睛,眉毛,鼻子,嘴唇,衣服,腰带,靴子……甚至眼角处细微的皱纹,都没有忽略,说话间,再找不到之前的痕迹。 安岚看着眼前年过四十,面带忧虑的男人,心里暗暗吃惊,这是在她的香境,虽说她放了权,但丹阳郡主能如此自如地收放,所有细微变化都掌握的恰到其份,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才知道,丹阳郡主的能力,远比她之前见识到的,甚至比她心里认为的,还要高! 丹阳郡主也看了看陌生的自己,然后微微皱眉:“这不过是个样子,能起什么作用。” 安岚道:“若我猜得没错,李夫人之所以会失忆,真正的根源,在这两个男人身上。而李殿侍长不想见李夫人,李夫人又不愿见李老爷,所以,我们干脆就将他们三人都放在起,如此,李夫人应当能透露她心里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清姨已将以前的事情尽数忘了,她平日里只是不愿看到李老爷,却不是见不到李老爷,眼下即便看见了,又有什么不样。” “当然不样,这里是江南。” “那……又如何?”丹阳郡主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确定,“即便你在香境里暗示她,时间和地点变了,但却改变不了她已经失忆的事实,她又怎么会将已经封住的情感道出来。” 安岚道:“她会的,她既然没有忘记李殿侍长,就证明她封存的那些感情依旧有缺口,她在渴求答案。并且她对答案的渴求,远远超过了对情感的封存,所以,她忘了所有,却依旧记得李殿侍长。只要有所渴求,外人就能有可趁之机,香境的本源不就在此吗。” 丹阳郡主怔了怔,不由打量安岚眼:“你,为何这么确定?” 安岚沉默片刻,才道:“因为我从未渴求过答案。” 她甚至是拒绝答案,所以,即便是大香师,也打不开她心里的那把锁。 第196第章 过往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李怀荣放下茶杯,面带忧虑地道:“在下年底之前须赶回江南,所以内子的事,所以,还是希望公子能费些心,广寒先生那边,也盼公子能美言几句,这份恩情,在下定会厚报。” 景炎笑了笑,却没说什么,握着茶杯的手微顿,然后起身,走到屋外。 李怀荣诧异,也跟着起身出去,便见景炎负手在廊下,往内院方向看去。 李怀荣不解:“公子?” “不用担心,尊夫人的事,这两天就能解决。”景炎收回目光,看向李怀荣,忽然声轻叹,“不过尊夫人受此磨难,日后李兄自是少不了要分心照顾,除此外还要忙手里的庶务,截蜡烛两头烧,想来真是不易。” 李怀荣微怔,景炎接着道:“只是江南那边的庶务对天枢殿来说甚为重要,广寒先生也极为看重,照理说,有李殿侍长在,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如今李殿侍长顾着江北的事已经足够忙了,再说,李殿侍长也把年纪了,不比当年。” 李怀荣遂明白景炎的意思,其实,自三年前,李家开始起用后辈,接着李怀仁同他之间的联系也不再似以往那么密切后,他就知道,长安这边应是出了什么事。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天枢殿的李殿侍长怕是要失宠了,景炎公子要代广寒先生从李殿侍长那收回天枢殿对江南庶务的主控权。 从长远来看,这对李家来说并不是好事,但对他来说,却是个新的机会。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利弊太清楚了,于是李怀荣没有丝毫犹豫,即道:“公子有慈悲心,又有大才,在下恳求公子帮人帮到底。” 景炎瞥了李怀荣眼。嘴角边噙着丝笑意,眼神温和,深幽的眸子里似真的带着几分慈悲。 李怀荣微微弯下腰,以种臣服的姿态道:“在下在江南所负责的庶务。与天枢殿有关,心头甚是惶恐,生怕出差错,希望日后能向公子请教,但求公子日后能分心指点二。” …… 叶清清在普安寺上完香后,想到回去又要面对陌生的丈夫,就觉得胸口堵得慌,便撇下丫鬟,个人出来走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总觉得自己过得浑浑噩噩的。明明没什么事,但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的郁气和愤怒究竟从何来? 她到底在愤怒什么?又在因何事忧郁? 她怎么就嫁给李怀荣了呢? 叶清清走到丛杜鹃花前停下,她不是完全忘记李怀荣,她只是忘了自己嫁的人是李怀荣,忘了那十年的婚姻生活。但是她记得成亲之前的李怀荣。也记得离开之前的李怀仁,她还记得,李怀仁是因为什么而离开江南的。是因为她,是为了她,替了她的罪过,被李家驱逐的! 但是……叶清清有些茫然地抬起脸,但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了。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她只记得李怀仁走时的情形。 安岚慢慢走到叶清清身后,叶清清听到脚步声,警戒的转身,正要唤人,却看清自己身后的人后。下子愣住。 好会后,她才喃喃道:“子耀!?” 子耀是李怀仁的表字,此时的安岚在叶清清眼里,并非是如今的李殿侍长,而是二十几年前的李怀仁。 安岚沉默地看着叶清清。叶清清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你回来了!你,为何不说话?你是专门来见我的?” 安岚依旧没有开口,看着叶清清带着迷茫的表情步步朝她走来,周围的杜鹃花以眼见得速度败谢,盛夏忽而转为寒冬,冷雾弥漫,脚下的柔软的草地化成厚重的青石板,九曲回廊露出原貌,浓雾凝聚成水,有池环绕,锦鱼成群。 安岚开口,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味道:“这里是长安。” 叶清清怔住,猛地转头往左右看了看,面上的神色时而茫然,时而惊诧,好会后才掩口道:“是,这里是长安,是锦鱼园,我,我我是过来找你的!” 安岚道:“为何找我?” “我,我不知道,可是——”叶清清怔怔地看着“李怀仁”,“你给我的那封信,为何什么都没写?” 安岚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希望我写什么?想看到什么?” “你为何不叫我的名字了?”叶清清目中含泪,“你是还怪我吗。” 安岚心里动,时间太短,蓝靛差不出太的事情,特别是那么年前的事,眼下若是能直接从叶清清嘴里知道,或许就能顺势探清叶清清失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便能对症下药了。 叶清清哽咽着道:“你怪我也是应该的,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迫离开江南。” 周围忽的起了雾,周围的景色时隐时现,安岚引诱的问:“因为我什么?” 叶清清不知不觉间被牵引着,面上的表情越加茫然,喃喃地将当年那些事道出,故事并不复杂,听起来甚至有些潦草。二十四年前的元宵夜,叶清清换了丫鬟的衣裳,怀着颗爱慕的心偷溜出去找李怀仁,不想却碰到人贩子。当时的她,天真而单纯,几句话,就傻乎乎的跟着个陌生人走了,结果差点被人玷污,而挣扎中,她竟失手杀了那人。看着地的血她吓傻了,正好那时候李怀仁和李怀荣找了过来,两人看到那等情况,也都懵了。不说杀人罪,单论她被人骗到那里,传出去,这闺誉定是保不住。 幸好李怀仁很快回过神,即让李怀荣带她离开,然后李怀仁主动承认,那人是他杀的。幸得死的那人本就背着几条命案,李家又走动了几下,最后这事在官府那草草结了案,只是李怀仁到底是杀了人,加上他生母的出身及不好,他在李家本就过得尴尬,又添上这事,是待不下去了,便干脆离开江南。 只是他的离开,却让叶清清再也放不下。 安岚从叶清清断断续续的述说中理清了那段过往,有些诧异,她想象不出,那位李殿侍长,会是那么情的人。 似因为这番喃喃的诉说激出了二十年积压的情感,有什么被下子冲破了,叶清清的声音突然拔高:“我直觉得对不起你,直感激你,直放不下你,可我没想到——” 9第197章 前因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没想到什么呢? 安岚等着她下面的话,可是叶清清说到这,似忽然失了声,竟就那么生生地停住了。 安岚愣住,随后注意到叶清清面上神色愈加迷茫,眼里的情绪也是时惘然时震惊时愤怒,来来回回地变幻着,唯不见清明。不是她想停,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那情绪就堵在胸口,那答案就被盖在张薄薄的纸下面,但是,要揭开那张纸,还是差了分力气。 就差分。 叶清清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李怀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眼前的人,明明是满怀感激愧疚以及思念的,却为何又生出那些愤怒和恨意? 周围的白雾时浓时淡,安岚往旁看了眼,雾中现出“李怀荣”的身影。 叶清清跟安岚诉说那些过往时,丹阳郡主直在旁,自然也都听到了。虽然在这之前,她对这件事已有所耳闻,但也仅是知道个大概,如今从叶清清嘴里听说,才总算明白这事的前后原委。 此时安岚看向她,她自当明白安岚是什么意思。 叶清清接下来要说的话,及可能就是造成她失忆的真正原因,但是,偏她因为失忆的关系,所以即便情绪已经堵到胸口了,却还是说不出来。 所以,眼下必须趁这个绝佳的机会,给她个刺激。 而什么样的刺激最合适? 应该是李老爷。 这是安岚的想法,也是丹阳郡主的想法。 叶清清自失忆后,就不愿在看到李怀荣,却又单单记得李怀仁,并千里迢迢要过来找他。如此,便说明,这两个男人,肯定是她失忆的关键,而刚刚叶清清看到“李怀仁”后。就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么事,眼下若是再看到李怀荣,或许,时机就能成熟了。 丹阳郡主自雾中走了出来。走到离开他们约两丈远的距离停下,因拿捏不准李老爷会说些什么,所以丹阳郡主走出来后,亦不开口,就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叶清清转头,看到“李怀荣”后,先是愣了下,随后目中露出诧异:“老爷,你,你怎么也在这?” 丹阳郡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安岚,安岚也看向她,就好似两人早有约定般。 叶清清转回脸,来回看着她们俩,随即面上忽然露出怒意:“你们。原来你们,是约好的,没错,你们是约好的——” 叶清清面上的表情连接变了几变,看着似乎要崩溃般,丹阳郡主忍不住她那上前两步:“你,没事……” 叶清清几乎是反射性地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脸复杂地看着丹阳郡主,看着她眼里的丈夫,片刻后才抖着唇道:“你们,你们早就约好的,真是,好算计啊。若非我看来那封信,我都不知道,当年,你——” 她说着,就又转过脸看向安岚。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你若无意于我,为何偏要招惹我,跟我说那些缠缠绵绵的话,就是为了将我卖给他!”她说着就抬手指向丹阳郡主,又是哭又是笑,“真是卖了个好价钱啊,可恨我这些年,直以为自己亏欠你,亏欠了你们。呵,你们,你们俩可真是好兄弟,当真是将我骗得团团转, 安岚和丹阳郡主心里皆是怔,遂又对看了眼,果真另有内情,只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光凭着几句话,还不好整理清楚。于是安岚迟疑了下,就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哈——”叶清清怒瞪着他,“你在李家不受重视,过得不如意,心里直就憋着气呢……” 失忆并非是她的选择,而是因为当时受刺激过大,又正好伤到脑袋,所以暂时忘了那些事,如今,情绪再次达到那个顶点,记忆即如潮水般涌来。在叶清清声声控诉中,安岚和丹阳郡主才终于了解这件事的前因。 当年的李怀仁直想改变自己的处境,在得知叶清清有意自己,而李怀荣又有意叶清清后,他心里便有了个打算,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叶清清,但态度却是若即若离。那时的叶清清和李怀荣都只是少男少女,在情之事上,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李怀荣就找他,不停地打探他的意思,他则直回避。究其原因,却是为了等到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退让当做个有力的筹码,换取最大的利益。而这个机会,很快就被他等到了,元宵夜那晚,他和李怀荣找到叶清清后,面对那等情况,他即同李怀荣达成个看似不利于他的交易:李怀荣带着叶清清离开,杀人的事由他顶了,条件是,他代替李怀荣去长安,入驻长香殿,并且此后三年,李怀仁都要在钱财上资助他,同时还要照顾好他姨娘。 直以来,李家都希望能将自家人安排进长香殿,原本那个人是李怀荣,但是,因为此事,便由李怀仁给替了。 当年的李怀荣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心里又有爱慕之人,自然很轻易就答应的这个交易。事出后,李怀荣真心为李怀仁顶罪事到处奔走,日日去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将这事给办妥,将李怀仁送了出去,并且此后三年,也未曾食言,直暗中支持李怀仁。 原本,事情到这里,叶清清即便心有不甘,也顶是有份惆怅,不会有这么怨怒。可谁想到,当李怀仁在天枢殿稳脚跟,李怀荣也在李家拥有了实权后,这两男人在次的庶务往来当中,因利益分配之事,不知将她扯出来说过少次。最初时,李怀仁对李怀荣说,女人都送给你了,红利他自然要占些。后来,李怀荣却反过来对李怀仁说,若是舍不得,他可以将她送过去,而说出这些话时,她和李怀荣成亲还不到四年。 叶清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些信得,二十年来,她直以为,自己是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人,结果才发现,她其实什么都不是。所有的切,都不过是她自我感觉良好的想象罢了。男人在名和利面前,那些所谓的情和爱都不值提,她,活生生地成了物品,成了玩意儿,成了笑话! 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怨,可是,青春已逝,半生已过,她即便再不甘,再愤怒,又能如何。 可是,当怒气暂时被忘掉后,她最想问的还是,当年,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 第198章章 怜爱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丹阳郡主怔然地看着叶清清,她儿时曾去过江南,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么的骄傲。 以为自己得到世上最诚挚的感情,结果却发现,那份感情,甚至都不如俗世男女最普通的情爱,她爱慕之人所谓的倾心付出,其对象从来就不是她。而那位曾口口声声爱她要待她好的丈夫,也不过数年光阴,就已情淡爱薄,并将她归入与人交易的筹码里。 直以来,她都误会了,他们却也乐于她的误会,怕是,这些年,直在心里笑话她痴傻。可恨她竟真的无所知,自以为是的过了那么年,朝梦醒,世界骤然轰塌。 陈年旧事包括心里的怨和恨都倾倒出来后,叶清清便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有些呆滞地在那,神色恍惚。丹阳郡主心有不忍,想上前安慰两句,却刚要抬步,就发现周围的切景物忽然变得模糊起来,随即安岚的声音传来:“李夫人应当能想起来了,郡主最好别再事,毕竟,您现在是‘李老爷’。” 丹阳郡主怔,于是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随即似从梦中醒来,屋内暗香袅袅,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叶清清身子晃了晃,然后脸色变,忽的从椅子上起来,却还不及稳,又下坐了回去。 “清姨没事吧。”丹阳郡主忙上前去,叶清清却抬手阻止她靠近,片刻后,才询问地看了看她们俩:“我刚刚……” 丹阳郡主迟疑了下,就看向安岚,却发现安岚的脸色比刚刚苍白了许。 安岚看着叶清清道:“其实,夫人想见李殿侍长并不难,夫人同李老爷将事情说清楚了,由李老爷开口,广寒先生发话,李殿侍长自然不会再避而不见。” 叶清清怔怔地看着她:“你——” 安岚却没有再说,她第次有意识地去设这样的香境。又勉强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眼下只觉得浑身力气似被抽干了,胸口也觉得阵阵恶心,膝盖还直隐隐作痛。了这么久,两腿都开始发颤,再不寻个地方好好歇歇,她怕是要晕过去了。 “接下来就交给郡主了。”安岚对丹阳郡主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丹阳郡主却朝她走过去:“你?” “没事,只是有些累。”安岚微微摇头,又道,“刚刚,谢郡主。” 她擅自做主先设了香境,若丹阳郡主不配合。或者丹阳郡主没有配合的能力,这件事都完成不了。出了昨儿那件事后,丹阳郡主还能不计前嫌,到底,确实是个心胸宽大行事磊落的女子。真是比她好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让步。 蓝靛没有去景炎那边,直候在外头,见她出来后,瞧着她此时的脸色,吓跳。忙走过去扶住她:“姑娘这是怎么了,才盏茶的功夫,怎的脸色就这般苍白!” “才盏茶的功夫吗?”安岚怔了怔,随后笑,“我还以为起码半个时辰了呢。” 蓝靛低声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安岚道:“不过是勉力施了场香境。你扶我去那边歇歇,然后去告诉李老爷,李夫人已经想起以往的事情了。” …… 才在客房前面的美人靠上坐下,就瞧着李怀荣匆匆赶来,明显是从叶清清那碰了鼻子灰。安岚唇边露出抹笑,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嘲讽。待他们走近后,安岚才起身,行了礼。 “安姑娘。”李老爷揖手道,“不是说内子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却为何还是以前那般,不愿言。” “夫人确实想起来了。”安岚淡淡道,“同时也想起之前看过的些东西,知晓了以往的些事,所以,时间心绪有些混乱,所以不想说吧。不过,令夫人愿不愿开口,主要开始看李老爷的意思。” 李怀荣愣,接着心里砰地跳,就试探道:“姑娘说,内子想起之前看过些东西?” 安岚道:“许是信之类的吧。” 李怀荣脸色微变,他直怀疑叶清清是不是看到了那些他同李怀仁的私信,所以才……如此看,果真如此。 李怀荣离开后,安岚才看向在旁的景炎,有些局促地道:“安岚,算是不负公子所望。” 景炎走到她跟前,抬手轻轻拨了拨她垂在脸旁的几缕发丝,眉眼温柔:“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微凉轻轻触到她的脸颊,安岚瑟缩了下,越发觉得膝盖乏力。 景炎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目中带着暖暖浅笑:“坐下吧,这般拘束,这是怕我了么?还在怪我昨儿没有见你。” “没有。”安岚有些茫然地重新坐下,看着自己的裙摆,“刚刚用了香境,所以有些累。” 放在她肩上的手并没有拿开,轻轻搁着,宽大的手掌在那细弱的肩膀上微微摩挲,像是安抚,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真是逞能了,昨儿跪了那么长时间,今儿精神不济,还敢这般,若我不在,万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收拾。” 安岚怔然抬眼,便见景炎也在垂眸看着她,漆黑深幽的眸子映出她的影子。 她忽然越发局促起来,并发觉此时自己坐着,公子却着,实在是无礼之极,便要起身,搁在她肩膀上的手却微微用力,按住她,没让她动晃。 “香境若用的不小心,是会反噬的,特别是像你这般莽撞,丹阳郡主若有点对你不利的心思,你要么是被困在里面再出不来,要么是丢掉半条命,出来了也只能躺在床上。”景炎说着就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搭在她肩上,将她包住,“以前不是跟你说过这些,怎么就点都不怕。” 那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安岚明知不妥,却又舍不得拒绝这样的温暖,便垂着脸,喃喃道:“不是有公子在吗,而且,这里离白园不远,在先生的地方,应当没有人敢动别的心思。” 景炎怔,随后笑了:“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明明对任何事都满身戒备,却有时又对他有着无条件的信任与依赖,像个真正懵懂的孩子,让他不由心生怜爱。 第199章 拿拿信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这件事,广寒先生会如何评判?”沉默了好会,安岚忍不住低声问了句。 “担心了?”景炎负手在她身边,寒风袭来,他侧过身替她挡住,宽大的衣袖飞到她脸上。淡淡龙脑茶香扑鼻,微凉,矜贵,是他身上的味道,但这幽冷飘忽的香却又似天枢殿内那孤高清冷的身影。 安岚抬眼看他,瞧着眼前这人与那人模样的眉眼,微微有些恍神,时间竟忘了回答。 景炎也未等她开口,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和丹阳郡主私下有了约定?” 安岚回过神,讷讷道:“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景炎嗤笑:“在景府立下那样的约定,还想瞒过我么。” “没有。”安岚赶紧摇头,“没有想要瞒着公子。” 景炎看了她会,他的披风搭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娇小,宝蓝色的缎面亦将她面上的肌肤衬得愈加白皙,娇嫩嫩的,甚至可见皮肤下细微的血管,除却那双眼睛,怎么看,都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漂亮得惹人疼的女孩儿。 片刻后,他又问:“你清楚丹阳郡主的实力吗?” 安岚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了解些,但不能说清楚。 迟疑了会,她才问:“公子,和先生不认可吗?” “倒也不是。”景炎看着她,淡淡笑,“他不会阻止你们之间的较量,不过,这件事他默认了,就等于你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了,若是输了,即便我想留你,也是不能了。” 安岚点头:“我明白。” …… 约半个时辰后,安岚觉得好些了,便回到叶清清这边。正好这会儿丹阳郡主也从屋里出来,而李怀荣也终于能进去了。 “李夫人怎么样了?”瞧着李老爷进去后,安岚就走到丹阳郡主身边问了句。 “略微缓过神,愿意见李老爷了。”丹阳郡主说着就打量了安岚眼。“你呢?” “还好。”安岚漫不经心地道,注意力放在那屋里。 只是开始,那屋里根本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太低,还是两人根本就没有说话。又干等了半盏茶时间后,丹阳郡主便道:“在这听着,终归不好,走吧。” 安岚看了丹阳郡主眼:“并非是我想探听别人的私隐,这件事开始你我就插手了,总得知道个始末。郡主若是心里过意不去,便避开吧,会我给郡主转达。” 丹阳郡主叹了口气:“到底有些不习惯。” 这般大喇喇地偷听,是她从未做过的事,只是。香境,很时候,就是探寻别人的私隐,比偷听加*裸。 却就在这会儿,屋里的交谈声提高了,最先传出来的是李怀荣不忿的声音:“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直以来,你却又如何待我的,你难道都忘了!” 叶清清激动地道:“我如何待你的,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内院,替你孝敬公婆。没有哦点不尽心,我有哪点做得不好!” 李怀荣冷笑:“到了现在,你还认为那都是为我!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孩儿?那不是你的家?你口口声声皆是为我,这么些年,你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你心里那人还债!” 叶清清怔,随后恼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开始我真的不介意,以为时间久了,你看到我的好后,你自然就能将他放下。可是,我次次将心捧到你面前,你想到却还是他,生了孩子后,你想的还是他,二十年过去了,你忘不掉的还是他。我是谁?我是你丈夫,是你三个孩子的父亲,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真的将我放在心里?这么年,你自以为的那些好,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他?” 叶清清退了步,心头忽地乱,恼羞成怒:“你,你胡说些什么!你当这般胡乱指责我,我便会顺了你的心意!” 李怀荣看着开始心虚的妻子,抑住心头的怒意道:“你既什么都想起来了,孩子也该想起来了吧。” 叶清清怔住,面上的神色时有些复杂。 “我若真的垮了,咱们的孩子将会如何,你可曾想过,你怨我恨我,难道要连同自己的孩子也同恨上?” 屋里的声音再次低下去,屋外,丹阳郡主和安岚无言的对视了眼,片刻后,丹阳郡主轻轻叹道:“真没想到……” 没想到,在李老爷的角度,这事情,又换了个样。 谁是谁非,竟有些说不清了。 万丈红尘,本就是大染缸。 “看样子,李夫人是迟早要松口的。”安岚低声道了句,然后看了看天色,又道,“昨儿只请了日假,我今儿得回香集市那了,郡主如何打算?” 丹阳郡主回过神,便道:“我同母亲叙些话儿,迟些再走。” “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安岚说着就行了礼,转身前,想了想,又道,“那个约定,郡主安排好后,请提前跟我说声。” 丹阳郡主看着她,平静的回了礼,然后微微点头:“此事我母亲知道,也不会瞒着广寒先生的。” 她的意思是,请她不必担心,有广寒先生看着,不会不公平。 安岚当然明白,便又道:“谢郡主。” 却从叶清清那离开后,她并未直接往外走,而是又绕回客房那边,让蓝靛看风,她快速走到个圆肚花盆跟前,轻轻抬起那花盆,手往下摸,果真摸到下面藏着封信。她也不急着看,将那封信藏到袖子里,才若无其事地出了锦鱼园。 景炎的马车依旧等在门口,车夫给掀开车帘,便瞧见景炎已在车内。 “公子也要去香集市吗?”安岚上了车后,小心问道。 “自然,往后这几天,才是真正忙碌的时候。”景炎看着她,轻轻浅浅地笑,那双深幽的眸子里,似什么都清楚般。 安岚顿了顿,便将那封信从袖子里拿出来,乖乖递过去:“这是李殿侍长的信。” 景炎嗤地笑了:“给我做什么,你不是想看吗。” —————— 从今天开始,到下个月十月七号,是起点的双倍月票活动时间,简单来说,这个时候投粉红票,张顶两张,所以,手里有粉红票的同学,千万别忘了投票啊~~~ 第2200章 要人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小心翼翼地看了景炎眼,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责备或是轻视的神色,心里略略放了心,只是依旧不敢当着他的面拆开那封信。 景炎打量着她道:“不看?那就先说说吧,昨晚那么执意要见我和白广寒,就是因为后悔做了这件事。” 安岚垂下眼,沉默许久,微微点头,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景炎目中了然,淡淡笑:“小狐狸,你是后悔,但却不是后悔做了这件事,而是后悔自己没有做好,怪自己思虑不周,从而连累了你的小伙伴?” 安岚怔然抬眼,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竟,完全清楚她心里想什么。 景炎接着道:“你昨晚求见,是觉得自己在*和情义之间失去了平衡,不知道今后再次面对此等情况,要如何选择,因为两边你都不愿放弃,是吗。” 安岚忽觉得肩背微僵,此时她心里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无措来得准确。 她如今才知道,眼前的贵公子,不时给人的压迫感究竟从何而来。那总是含着抹浅笑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声音,亲切又随和的神色,以及温柔的话语,其实都只是他愿意展现出来的表象。 而即便明知道那只是表象,却依旧能让她放松和信赖,就好似,她打从心里认可他般,亦好似她面对广寒先生时般,这才是她感到无措和迷茫的地方。 小狐狸,因为在某些方面,你和我们是样的。 你对金雀和安婆婆的温柔像他,欲壑难填的心性则似我,只是你还未自知,我们是同类。 景炎笑眯眯地看着她,看进她心里,看到她藏在目中的震惊和迷茫。 马车沉默地往前走,阳光从微微晃动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落在他的乌发俊颜上,越发显得矜贵儒雅。 许久,安岚才回过神,垂下眼。低声道:“求公子赐教。” 景炎低低笑,随后才道:“自然是尽量变强,除此外,没有好的法子。” 安岚怔怔抬眼,景炎瞧着她那有些迷茫的表情,给她倒了杯茶:“直以来,你所求的,不就是这个吗。”他放下茶壶,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两者之间如何选择。答案不是早就在你心里了。” 会矛盾,会挣扎,也有私心,但在关键时刻绝不会出卖。 “我……”安岚讷讷开口,却又顿住。想了许久,然后吁了口气,才再次开口,“谢公子。” “不想看看吗。”景炎示意了下她手里的那封信。 安岚放下心里的包袱后,才觉得手里的那封信不再似刚刚那么沉了,听了这话,就点点头。然后将信小心拆开。 “这……”只是当她将里面的信拿出来后看,却怔住了。 这封信,竟也是空白的! 景炎笑了:“李殿试长,还真是个妙人。” 安岚拿着那张空白的信,抬起脸,迟疑着道:“公子。李殿侍长这……是何意?” “若我没猜错,他这封信应当是给崔氏个面子,而对于你们两位,他目前的态度是两不相帮。”景炎身子往后靠,“以他如今的地位。在你们当中队,那是下策。” 安岚不解,景炎瞧着她那认真的神色,又笑了笑:“白广寒待他都要客客气气的,何况你们两个,即便你们分出高下了,无论是谁,在天枢殿,最开始还是要先倚仗他的,若无他的帮助,你们在天枢殿也不能稳到最后,所以这眼下,还轮不到他来讨好你们。” 安岚神色微变,所以,那晚她去找李殿侍长,其实并非是她说服了李殿侍长,而是,李殿侍长原本就没打算帮丹阳郡主。竟是,将她和丹阳郡主全都忽悠了遍,并且最后,还说不出他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 正出神间,马车就停了下来,随后听到景炎道:“到了,你先去忙吧,熟悉下香集会的事也好。” 安岚回过神,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然后回头道:“谢公子。” 只是她将下车时,景炎又叫住她,问了句:“天枢殿的藏书楼,你去过几次?” 安岚怔,不解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想了想,才道:“三次,没有先生特许,侍香人每月只能进入两次。” 景炎点头:“都看了什么?” 安岚道:“只看了《香谱》和《药理》,还未看完。” 《香谱》共有十二卷,她即便记忆力好,理解力强,却终是太晚接触这些系统的东西,等同于要从头学起,所以如今也仅看到第三卷,《药理》就看得少了。其实,她如今能将那些字大致认全,已算是非常难得,从香院出来的人,百个里也挑不出个能认得那么字的。 然而,这些,对丹阳郡主来说,却是自小就接触的东西,并且还有老师手把手地教。天赋再高,在学习的时间上,她终是差了大截。 景炎沉吟片刻,却没说什么,让她下车后,便离开那。 安岚目送景炎的马车离开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里露出担忧,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之前应下丹阳郡主的那个约定,是有么大胆,甚至是不自量力了。 …… 崔文君眉头微蹙地看着眼前那妖娆的男人,按捺住心头的不快,平静地道:“为何只给个?百里先生是嫌我送的礼诚意不够?” 百里翎支着下巴,打量着崔文君道:“真是奇怪,怎么我底下的人,最近都成了香馍馍,几位大香师都争着要。” 崔文君眉头微皱:“有人提前将金雀要走了,是谁?” “你觉得会是谁?”百里翎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表情,如似在等着看出好戏。 “柳璇玑?”崔文君想了想,看着百里翎的眼神里也露出几分嘲讽,“应当是她了,想不到,百里先生这样的人,如今也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呵呵——”百里翎笑了两声,面上未见怒气,“若是她来要人,我当然不会给,只是她请了谢云出面,对谢云,我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崔文君沉默片刻,就起身:“那么安婆婆,我让人带走了。” 百里翎笑眯眯地做了个手势:“请。” 第201章 章交代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婆婆!”金雀有些急切的推开门,“婆婆,陆掌事刚刚跟我说,说——” 安婆婆正好要找衣服,瞧着她推门进来后,便直起腰道:“别着急,急什么,来,金丫头给婆婆拿那件秀祥云纹的袄子出来,压在柜子下头了。” 金雀微诧,感觉走过去扶安婆婆在椅子上坐下:“怎么忽然要穿那件袄子?” 那件祥云纹的袄子是安婆婆为数不的好衣裳,般只有过年时才会穿上,金雀在面对安婆婆时,向来是单细胞,问也只是随口问问,说话间已经弯下腰在柜子里翻了起来,没会就翻出那件祥云纹的袄子,两手拿着抖开后,瞅了瞅,就笑着道:“婆婆没穿过几次把,这还跟新的样呢,就是压出折痕了,等我熨熨再穿。” “火斗在那。”安婆婆往旁指了指,明显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金雀便将衣服拿过去,边铺开,边道:“婆婆,刚刚陆掌事跟我说,璇玑殿选侍女,结果挑了我,说是已经定下名单了,让我收拾收拾准备过去。” 安婆婆听了这话,面上不见讶异,只是起身走过去,帮她拉着衣服,然后问:“你想不想去?” 金雀看了安婆婆眼,叹了口气,微微嘟着嘴道:“虽说香殿的侍女要比香院的香使风光,每个月的月钱也,但现在我在源香院过得挺好,倒也不怎么稀罕那什么侍女的差事。只是,安岚在那上头,她身边都没什么人帮衬,我便又觉得,这差事也正好,我们又可以处块了。” 安婆婆笑了,枯老的手轻轻摸着被熨得温呼呼的袄子,慈爱地道:“那你还苦恼什么?” “其实。这事也轮不到我想不想,香殿那定下的事,哪能让我挑的。”金雀将衣服翻了个面,然后瞅了安婆婆眼。“我走了,婆婆你怎么办啊!” 安婆婆道:“傻丫头,你不用担心我。” “哪能不担心的,你如今腿脚越发不利索了,没个人在身边照看,我和安岚都放不下心。”金雀皱着眉头想了想,便道,“我走之前,得求陆掌事要个香奴,就专门照看您。如今我和安岚都上香殿了。陆掌事日后指不定要依靠我们什么呢,这点小事,她应该答应吧。” 安婆婆摇头道:“别瞎忙活,你这走,婆婆应当也留不下来了。” 金雀随即抬高声音。不敢相信地道:“难道陆掌事要赶婆婆出去!” 安婆婆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了她眼:“真是个笨丫头。” 金雀愣,随后道:“那婆婆的意思是?” “玉衡殿也传话下来了。”安婆婆说着,就抹了抹那袄子,“上去那等地方,总要穿得体面些。” 金雀愣了好会,才像是怕被人听见般。低声道:“婆婆的意思是,玉衡殿也,也挑侍女,结果挑中了婆婆!” 安婆婆错愕了下,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脑子就不会转弯的吗。婆婆这把年纪,又这样的腿脚,谁还能指着我去伺候。” 金雀面上窘,赶紧呵呵笑:“那,那怎么会?” 袄子已经熨好了。安婆婆先挂起来,然后握着金雀的手,拉着她块走到床边坐下,才道:“你自个想想,这好好的,怎么忽然将你和我都提到那上面去。” 金雀怔了怔,因安婆婆面上那等认真的神色,心里忽的跳,就垂下眼想了好会,然后才抬起眼,有些小心地道:“难道,是因为安岚?” 安婆婆拍了拍金雀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金雀怔怔地道,“若是因为安岚,那为何不是天枢殿挑我和婆婆进去,而是另外两个香殿?” 安婆婆道:“傻丫头,天枢殿挑你和我上去能做什么,要知道,岚丫头如今争的是大香师继承人之位,也等于是香殿下任主人之位。” 金雀点头:“嗯。” 安婆婆接着道:“就拿着源香院来说,这香院里头,几个香使之间,是不是都极为和睦?” 金雀撇了撇嘴:“不过是表面上瞧着相安无事罢了,个个心里都憋着气呢,就怕旁人比自己占了便宜,指不定什么时候背后使刀子!” 安婆婆轻轻叹:“可不是吗,香院如此,那香殿也不能免俗。” 金雀惊诧地捂嘴:“婆婆的意思是,那,那那别的香殿是想拿我和婆婆您对付安岚!” 安婆婆道:“是不是对付,眼下还说不准。” 金雀下子起身:“那怎么行,那这样的话,我还去干嘛,我留在香院就好了。我这就跟掌事说去,婆婆,我,我不愿去,那香殿不会强逼着我去吧?” “别急别急,坐下。”安婆婆拍了拍床铺,待金雀又坐下后,她才接着道,“你刚刚不也说了,香殿都已经定下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愿不愿的。傻丫头,这不愿的结果,可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金雀着急道:“那怎么办。” 安婆婆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刚刚婆婆也只是猜测,瞧把你给急的,不过是提醒你下,让你心里明白,日后要警醒着些。若是……以后真有什么事,你要记得想想,你们俩是块儿长大的,性格不样,却难得感情那般好,婆婆不愿看到你们日后因为什么事生分了。” “不会的。”金雀摇头,想了想,又道,“那婆婆怎么办?玉衡殿的人有没有说让您去当什么差?您腿脚不便,他们不知道,万给你安排什么重活儿,可怎么办?” 安婆婆笑了,满脸慈爱:“这倒不用担心,玉衡殿的崔大香师还不至于这么做,半也就是个闲差吧,不过是为着看着我罢了,差事并不重要。” “安岚知道这个事吗?”金雀担心道,“昨儿在锦鱼园她都没提,怕是还不知道呢。” “迟早会知道的。”安婆婆想了想,又道,“有几句话,婆婆要告诉你,你心里得记住了,免得日后到了那里吃亏。” 金雀赶紧点头。 “璇玑殿的柳璇玑大香师,是个看着妖娆妩媚,身的软骨头,实际上却是个非常泼辣霸道的女人。她比较喜欢直来直往,所以你在她面前,无论她问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千万别撒谎。”安婆婆看着金雀的眼睛,及其认真地道,“而且,你千万记住,在大香师面前,你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什么,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挖出你藏在心里的任何事情。” —————— 今天是这个月最后天了,粉红票还没木投的表忘了投哟~~~ 第2比02章 比试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广寒才进天枢殿,就看到殿门口高高的台阶上,立着个锦袍乌发的身影,那人的存在感太强,还未走近,似乎就已经感觉到空气中都弥漫着股妖气。 “跑哪儿去了,这几天要见你面都不容易。”白广寒踏上台阶后,百里翎便走到他身边,特意上下打量了他眼。白广寒还是那身素白的衣袍,但看起来点都不显单调,腰带衣襟袖口等处,都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精致的花纹,其中还参杂着些许金丝银线,其考究程度,及其附和他的胃口。而这样的衣饰,再配上白广寒宽大的肩膀,紧实的腰身,修长的双腿,以及那张冰雪般的俊脸,令百里翎每次都恨不能扒下他这张面具。 白广寒有些冷淡地瞥了他眼,不打算理他,径直往里走,百里翎才道:“还在忙那小丫头的事?” “我想歇会。”白广寒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但极为冷淡,话里的意思已带上逐客令。偏百里翎完全不吃他这套,脚步移,便跟上他,慢悠悠地道:“你知不知道,我香院里那两人被那两女人提走了。” 白广寒依旧是那副表情,百里翎也不着急,接着道:“我本是想给你留着的,偏着两天瞧不着你,她们又追得急,没办法,只好丢给她们了。” “这事我知道。”白广寒终于开口,声音却依旧没有什么情绪。 百里翎扬了扬眉,他相信白广寒知道,只是他不解的事,白广寒为何直没有开口跟他要人,竟白白给了那两女人机会。 “你不担心?”百里翎看着白广寒的侧脸,斜飞的眼睛微微眯,“难不成你是故意的?” 白广寒走带寝殿门口,转头看他:“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事?” 百里翎笑了,抱着胳膊歪在门框上看着他道:“就算没什么事要说。我也是时常来看你的。” “今天不跟说说了。”白广寒说着就推开门,百里翎直接跟着进去,白广寒眉微蹙,但并没有开口赶人。 百里翎笑了笑:“不过。今天还真有事要说,这是其,其二是,大香会的斗香就要开始了,照惯例,今年是天玑殿和天枢殿的主场,我想听听你有什么安排?” 白广寒道:“跟往年样。” “呵……”百里翎笑出声,建议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今年还是弄点新鲜的事吧,不如就从你那两宝贝身上做做文章。” 白广寒看了他眼,平静的目光下含着丝冷意,百里翎毫不在意地对上他的眼睛:“你若心疼,怕有人折腾她们。不如让那几个后生都加进来,正好都是才入香殿的几个孩子。方家的方姚辉,谢家的谢蓝河,也顺便看看,他们心里的意向。” 白广寒在榻上坐下,这意思是要百里翎继续往下说。百里翎面上乐,就在他对面坐下。 …… 大香会第十天。已连续在香集市忙了五天的安岚,等到了轮换时间,便回了天枢殿。接下来几天,她倒不用再去香集市忙活了,因而准备抽空去源香院看看安婆婆,只是还不及动身。丹阳郡主就找了过来。 “郡主准备好了?”安岚请丹阳郡主进屋,给她沏了杯银毫递给她,然后问了句。 “嗯。”丹阳郡主接过那杯茶,轻轻拨了拨茶碗盖,然后道。“定在后天,共比三场,是广寒先生和百里先生主持,另外几位大香师应当也都会到场,听说方文建和谢蓝河也会参与,但他们俩不计名次。” “三场?”安岚微抬眉,有些讶异。 丹阳郡主点头:“前面两场是关于香的基础,第场是文试,第二场由第场的结果来定题。” “文试?”安岚想了想,便问,“如何比法?” “应当是由香殿出套考题。”丹阳郡主顿了顿,又道,“题目的涉及面会很广。” 安岚微怔,丹阳郡主说到这,就起身,离开前,迟疑了下,又道:“题目应当都在藏书楼内,还有两天时间,你尽量抽空去看看吧。” 安岚微微点头:“谢郡主告知。” 丹阳郡主离开后,蓝靛才有些担心地道:“姑娘,藏书楼内存的书,可有数千本之,跟香有直接关系的,也近千本,就这么几天时间,如何看得过来。” 去看婆婆的事又要暂时搁下了,安岚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清河崔氏,其族内的存书,想必也不少吧。” 蓝靛怔了怔,才点头:“是,很。” 所以,以丹阳郡主对香的追求,相关的书籍,怕是早看过了,没有看过的,这段时间在天枢殿的藏书楼内,应当也都熟读了。 什么叫差距,这就叫差距。 对方沉浸在书香中时,她在做什么呢? 安岚起身,出了房间后,就直接往藏书楼走去。她知道来不及了,但是还没开始,她不能就此认输了。 只是,当走进藏书楼,看着那排排,从新到旧,望之不尽的书籍,她第次生出些许无力感。两天时间,莫说是看,就仅仅是翻,她都翻不完这些书。 安岚走动个书架前,抬手抚上那已有些发黄的书脊,她喜欢这些书,甚至是敬畏。 “姑娘,要不,我先去打听下文试题目的事。”蓝靛知道藏书楼的书很,却还是被这些数的数量给吓到了,在想丹阳郡主说,文试的题目就从这么书里抽出来,觉得头脑发胀,便给悄悄出了个主意。 安岚看了她眼:“出题的即便不是大香师,也应当是由大香师把关,你有本事能打听出详情来?” 蓝靛似被噎住,讷讷不能言。 安岚叹了口气,便道:“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蓝靛只好行了礼,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安岚在那几排书架间走了趟,然后抽出几本书,本是要走到桌椅那坐下来读,只是她转头,看了旁边的窗户眼,只见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在那窗户下面开出地的花。那温暖又美好的感觉,令她想去安婆婆初教她识字的时候,源香院不可能会给她提供书籍和纸笔,所以安婆婆每次教她,都是挑阳光明媚的日子,拿着根树枝,教她在院子的地上写写画画。 第203章 认2真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白广寒从书架后面走出来,看着窗户下盘腿而坐的姑娘。 藏书楼很安静,泛黄的书页记载了千年的光阴,细微的尘土在光束中飞舞沉浮,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带虔诚,乌发白袍的男子目光沉静,久久凝注,这刻的时光宁静而隽永。 安岚翻开第本书,只剩下两天时间了,但她选的却是本已经看过的书,并且是本已经熟读的书。而这本书对所有香使来说,很普通,每位晋为香使的人,都必须熟读的书,也是安岚在源香院接触到的,本真正意义上的书——《香草集》。 因源香院主要负责草植之香,所以学习这本书,是每位香使的必修之事。 所以这本书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是她真正认识香的源头。 在这座藏书楼内,面对浩瀚如海的书籍,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这本书,摸着那泛黄的书皮,看着里头个个熟悉的字,她能找到安心的感觉。 安岚认认真真翻完那本书后,就抬起脸,闭上眼睛。 两天时间能看少书?她开始算了下,然后就没再去想这个问题。 她已经输了时间,不可在心态上也输给对方。 她闭眼,是为休息,让眼睛和心情尽量放松下来,时间很紧迫,但她心里亦清楚,即便将留给她的时间再扩大十倍百倍,她也不可能将这里的书全部看完。 所以,她翻开的第二本书,依然是她曾看过的。 第三本,第四本……还是样,有她在源香院时就看过的,也有她进了天枢殿后,前段时间入藏书楼看过的,总归,全是她已经看过的书。 阳光渐渐偏移。窗户的光线慢慢暗了下去,没有人计算时间,但是,外头的天色表明。此时已是傍晚。 她在藏书楼内,安安静静地坐了四个时辰,认认真真地看了六本书。 中午的时候,蓝靛将午饭用食盒装好,放在她旁边,就轻轻退了出去。两个馒头两盘小菜,以及碗汤,她只用了个馒头和半碗汤。 中途有藏书楼的芸香使进来,看到她坐在地上,甚是讶异。原是要开口请她起来,却不知为何,声音还未发出,就收了口,然后退到旁处理自己的事。随后再无人前去打扰她。 太阳落山后,便是藏书楼关门的时间。 虽没有人提醒,但因为光线转暗的关系,安岚便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于是合上最后本书,仔细摞好,然后起身。认真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抱起那几本书,放回书架上,再又从中挑出几本,打算借回去,晚上看。 只是当她抱着那几本书转身时,忽然看到有个颀长的身影从旁走来。因光线的关系,开始她并未看清那个人的脸,只是瞧着那身形,既有点像景炎公子,又有些似广寒先生。 她的心脏忽的跳。莫可名状。 直到那身影走过来,到她跟前,她看清那张熟悉却冷峻的容颜后,才恍过神,赶紧行礼:“见过先生。” 白广寒看了看她手里那些书,伸手,安岚愣住,随后明白过来,怔怔地将手里的书递过去。白广寒拿在手里看了眼,然后问:“这些书,你没看过?” 除去今天外,她进入藏书楼仅三次,这三次当中,她看过什么书,白广寒大致清楚。 安岚没有想就开口道:“看过。” 白广寒又道:“既然看过,为何还要再看,这藏书楼里的书,除去这几本外,没有值得看的书了?” “不是!”安岚赶紧摇头,“这几本书,我只看过遍,未能熟读,所以想再看遍,希望可以全记下。” “为何要全记下。”白广寒看着她,目光沉静,“这些都是关于香的最基本见解,文试的题目即便会从这里挑,所占比例亦不会太。” 安岚看着白广寒沉暗的眼睛,片刻后,才有些拘谨地垂下眼:“两天时间,若选择太,则顾虑太,顾虑太则心绪纷乱,如此,即便看再书,怕是也难以记住。与其囫囵吞枣,印象模糊,无法落笔,不如将已看过的书熟记,以确保熟读的书能安放在心里。” 白广寒将书还给她,然后问:“可有觉得不公平?” 安岚摇头。 白广寒看着她,再问:“当真不觉得委屈。” 安岚再次摇头,然后抬起眼看了白广寒眼,再又垂下,低声道:“若是追求真正的公平,我又怎么可能有在先生面前的天。” 自遇到景炎公子起,她对别人来说,就是不公平的开始。 运气,从来不讲公平。 白广寒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目光微凝,安岚即便是垂着脸,也依旧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沉静的,悠远的,带着她还看不懂的内容,于是她抬起脸,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双忽然看过来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的渴求也写得分明。 她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表示,甚至没有真正述说过,但是,他能看到她心底的*,既直白又懵懂,看起来有些矛盾,却因为矛盾而显得很吸引人。 “好好准备。”片刻后,白广寒留下这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安岚回过神,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回了声:“是。” 她不知道,今日,她在看书的时候,他在看她。 她很认真,他亦是样。 他从未花如此长的时间,和如此的精力,去看顾个人,所以,他希望她是值得的。 …… 两天时间,几乎是眨巴个眼,就过去了。 这天,也正好是金雀和安婆婆离开源香院,前往香殿的时间。 大香会第十三天,早,安岚穿戴好后,推开门出去,就看到丹阳郡主已在走廊那,似乎是在等她。 果真,瞧着她出来后,丹阳郡主便道:“地点定在寤寐林的铜雀台,我也是要过去的,我们起吧。” 安岚迟疑了下,就点了点头。 ———————— 额,十月1号到7号,是双倍月票时间,乃们手里的粉红票现在投的话,张顶两张,白大香师很认真哟,所以,嗯,俺也认真滴求票~~~ 第2044章 异样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这是她们第次同坐辆马车,两人却没有什么话可说,精致但不算宽敞的车厢内,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走了约半的路程后,丹阳郡主似觉得直这般沉默下去不太合适,便开口道:“你还好吧,脸色不大好。” 她们本就住在同个院子里,挨得又近,这两晚安岚那屋什么时候熄灯,她自然清楚。今日安岚穿了件艾青色妆花袄子,颜色和花样都及适合她,只是这样淡雅的颜色却显得她肤色略有几分苍白,看起来像是没有消息好的样子。 “还好。”安岚微微点头,也打量了丹阳郡主眼,她记得,上次丹阳郡主去铜雀台,也同今日般,穿着身红色的衣裳,当时具体什么花样她记不得了,唯记得那明艳的红色,明明那么张扬,穿在她身上却又那么恰到好吃,不会有咄咄逼人之感。 丹阳郡主都先开口了,安岚觉得自己只回答两个字似乎有些不妥,便又道:“刚刚出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谢蓝河和方玉辉。” 丹阳郡主道:“他们是随各自的先生过去。” 安岚点头,又问:“广寒先生也已经过去了?” 她刚刚离开天枢殿之前,去白广寒那请安,才知道白广寒已不在殿内。 “应当是。”丹阳郡主说到这,看了安岚眼,迟疑了下,才问,“你我之间的约定,景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安岚点头:“郡主当时是在白园提出此约,自当是瞒不过景公子的。” 丹阳郡主沉默,安岚便又道:“郡主放心,景公子并未反对。” 丹阳郡主笑了笑,轻轻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 在寤寐林入口处下了车后,安岚往两边看了看,悄悄吁了口气。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各处都添了银装。将往里走时,她垂下眼,看了看前面。就在她三四步远的地方,地面微微凹下去点,因雪被扫清的关系,所以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但是下雨天时,那里便会积出浅浅的洼水。 她记得最后那场晋香会,她就是摔在那洼积水处,沾了满身的泥泞,最后还是迟到了,当时以为结束了。却没想景炎公子告诉她个不敢相信的结果…… “安岚姑娘。”丹阳郡主下了车后,瞧着安岚正看着个地方出神,而周围已经停了许辆华贵的马车,那些从车内下来的人有认出她的身份,也有猜出安岚的身份。正要上来打招呼,她便叫了安岚声。 安岚回过神,朝丹阳郡主笑了笑,正要抬步往里走。只是她刚迈开腿,就看到景府的马车,她顿,不由就停住脚步。片刻后,果真看到景炎从那车内下来。前来寤寐林的客人,少有不认识景炎公子的,有不少是想着法子要巴结景府的,因而景炎公子这下车,即有几位刚下车的客人围了上去。 景炎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自当应对自如,边与旁人寒暄,边不忘往安岚这边看了眼。那眼很平淡,平淡到不像在看,而是在扫。自他下车。安岚就直看着他那边,故当他这眼遥遥看过来,便同安岚的目光对上。 只是,他也仅仅是看了眼,或者说,淡淡地瞥了眼,没有什么内容的眼神,然后就将视线移开了。 安岚微微怔,旁边的丹阳郡主看着安岚莫名有些孤寂的身影,低声道:“走吧,咱们别耽搁了时间。” 安岚再往景炎那看了眼,见对方似乎没还是什么反应,便收回目光,同丹阳郡主块入了寤寐林。 只是走了段路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见那衣着得体的男子,还是如往常般,挑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究竟哪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 前来寤寐林的人不少,但是进入铜雀台的人,出去几位大香师外,依旧没几个。 今日前来寤寐林的,八成以上都是为了大香会的斗香事而来,并且,他们还听说,今日的斗香,主角换成了长香殿的新人。 而这几位新人的身份,也早有人给挖了出来,所以,自然也有人知晓安岚和丹阳郡主之间的较量。安岚名不见经传,但是丹阳郡主的名声却不小,特别是在清耀夫人的安排下,长安城内,但凡爱香的大户之家,几乎没有不知道丹阳郡主的,于是今日这事,有赌坊甚至为她们两开了场赌局。 昨儿金雀知道那个赌局后,稍稍打听了番,即瞪圆了眼睛,竟有八成以上的人压丹阳郡主会赢。今日早上,金雀又去打听了番,发现那赌局有了新的变化,是压安岚的人了两成,二是又新开了好几个新的赌局。除去每场的输赢外,每场的分数预测也被赌坊的人拿来做文章了。 原来这三场比试,最终结果,并非单单以输赢定论,而是以为三场的分数总和来定。 第场,文试,占二十分。 安岚踏上铜雀台的双子连心亭,瞧见里头已经摆好桌案,设了笔墨,另边,几位大香师基本都到场了。安岚和丹阳郡主敛了衣裙,朝他们行礼,然后再传话侍女的示意下,入了坐席。 只是还不及坐下,谢蓝河和方玉辉也到了,几人分别行礼后,才同入座。 侍女分发试题时,安岚抬起眼,看向远处座上的白广寒。 此时,白广寒也正好看向她,只是那个对视,比刚刚短,短都安岚甚至以为那是错觉。而这会儿,景炎公子却到了,并从另边的楼梯走上双子亭,然后再白广寒旁边坐下。 那两张几乎是模样的脸在安岚眼中跳动,让她微微愣神,她将目光从白广寒脸上转到景炎身上,看了许久,依旧找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不知为何,心里那等怪异的感觉却直都在。 为什么? 第205章第 辨认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铜雀台的双子亭是由座桥连在起的,在其中个亭子内说话,正常的音量是传不到对面亭子里,可见这两座亭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不短。可是,就是隔着这样的距离,安岚却觉得,她能看得清白广寒的眼神。 若说往日的印象里,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是淡漠,那么,此刻她发现,除了淡漠外,还有及深的沉静,如似……那晚他给她展现的星空,深沉而悠远。安岚忽然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晚,就是这只手被握住,那是她第次真正接触到他。带着力量的温柔,壮阔而弘大,从掌心的温度传来,那刻的感知,就此被她刻在心里,她对他的了解,从此有了细微的变化。 无法言传,不可名状。 片刻后,安岚再次抬眼,白广寒却已经转头,同景炎交谈。景炎坐在他左后方,故两人交谈的时候,景炎倒不用转头,因而安岚亦能看清楚景炎的眼睛。 很人,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有某个五官生得模样的情况,或是眼睛,或是鼻子,或是嘴唇,或是脸型…… 他们是孪生兄弟,那两双眼睛宛若个模子刻出来,自然不稀奇。 但是,此时,安岚却发觉景炎的眼神,在白广寒的对比下,似乎明显比往日淡了几分。 这个淡,并非冷淡,亦不是冷漠,而是,原本鲜活的感觉,下子减弱了。 这是很细微的变化,或者说,这并不能算是直观的变化,而是种看不见的,来自精神,或是心灵的感知。自寤寐林偶遇那刻起,他就将心思点点放在她身上,她亦对他付出全部的信赖。她的能力提高些。他所费的心思便会分,两人已次单独相处,私下交流,早已从陌生到熟悉。甚至了种奇异的亲密。 付出得到回应,两人之间必将会建立种玄妙的联系,旁人看不见,当事者却能感知。特别是,如她这般,拥有可以跨入香境之门资质的人,其感知,是要优异于常人。 景炎公子怎么了? 这样的变化令安岚不解,她的目光不禁在那两人脸上来回辨认,莫名的疑惑挥之不去。 她直看着那边。目光如此大胆,自然引得另外几位大香师的注意。百里翎先是笑,远远瞄了瞄安岚,然后眼睛转,目光在白广寒和景炎面上流连:“那小丫头直在看你们。许久没看到那样的眼神了,真想知道,她到底是在看谁?” 藏不住的占有欲,简单而犀利,让旁人的心都跟着蠢蠢欲动。 百里翎微微眯眼,不住地打量安岚,忽然间。他发觉自己之前,似乎看错了这丫头。只是……百里翎眸光转,又看了那两兄弟眼,目中露出几分趣味,那小丫头,究竟是景炎看中的。还是白广寒看中的? 白广寒转头,又看了安岚眼,依旧是刚刚那样的眼神,但并未回应百里翎的话。 侍女点上可以燃个时辰的篆香,香烟飘出的那刻起。便是文试开始。 安岚这才收回目光,提笔,阖眼轻呼吸,暂且搁下心里的疑惑,然后睁眼,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试题上。 试题很,得出乎意料,个时辰的时间,几乎没有给他们留思考的余地,必须不停地写,才有可能将这些试题全部答完。 谢蓝河提笔之前,看了安岚眼。 他知道,这场文试,包括接下来的两场斗香,主要是安岚和丹阳郡主之间的较量。他和方玉辉虽也参与了,但并不会计分,亦不会记名次,在谢云和方文建看来,这仅是给自家后辈个锻炼的机会。然而,谢蓝河却不这么认为,他直觉得,他和安岚之间,欠了场真正的比试,所以,这几场比试,他很看重。 安岚以前的身份,长香殿的人都知道,因而他心里清楚,这场文试,他比安岚占优势。 他虽自小同母亲生活在外,不曾进过谢家族学,亦无缘谢家的藏书阁,但蓝七娘在他六岁那年就送他去私塾读书。而谢六爷当年为讨得蓝七娘的欢心,除去香品外,亦没少往蓝七娘那送各种香籍香典。后来,他被接回谢家,在谢云的示意下,谢家的藏书阁自然也对他开放。如此,虽比不上丹阳郡主和方玉辉自生下就优越的条件,却要比安岚幸运太。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他看了安岚眼,未因此而自喜,又看了方玉辉和丹阳郡主,亦未因此而自怜。 希望你也如此。 他收回目光,提笔沾墨。 丹阳郡主和方玉辉几乎是同时落笔,名门望族之后,有游手好闲偷懒耍滑者,亦有废寝忘食认真读书者,而他们,显然属于后者。 丹阳郡主自落笔后,就不曾停过,当真是连思考都没有,仅看眼题目,就直接写下答案。这套试题,从最基本的释义,到少有记载的偏门香方和传说中的典故分析,纵横了千年时间,跨越了南北万里,甚至远渡重洋。 安岚最先抬起脸,有些怔然地看向旁边直低头认真答题的丹阳郡主。 究竟要熟读少书,才能熟知这些题目? 她是郡主,身份尊贵,自小锦衣玉食,仆从环伺,即便什么都不做,亦无需任何努力,她的身份也决定了她样能有富足的生。 但是,眼前的事实却证明,那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并非是耽于享乐之辈。 安岚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佩服,懒惰和享乐,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弱点,在那样富足的环境下,要克服这些品性,并非易事。 安岚垂下眼,看着眼前的试题,她能答的,仅勉强有半。 很题目,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而让她心里感到窘迫的是,甚至有很字,她竟都不认得。手里握着笔,笔上沾着墨,她却没办法再写下个字。 而旁边,同她竞争的人,手中的笔,如行云流水般,不停地将那页页空白的卷子填满。 ———————— 因为没找对感觉,觉得勉强写出来的实在见不得人,而故事将要进行到感情真正显露的阶段了,是比较重要的转折,生怕随便写的话会写废这个故事,所以前两天没有新,实在不好意思⊙﹏⊙b汗,先新章,晚上还有章。 ps:我花了个小时才总算登陆上起点后台新!晕死! 0第206章 卷子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早早就停笔,干坐在那苦思,依旧无法落笔。安岚再次抬脸,看着前面香几上的紫檀卧香炉,袅袅轻烟从香炉内逸出,轻灵的线条轻轻舞动,随后就散在空气里。她看着那变化莫测的香烟许久,然后收回目光,整理好自己的卷子,起身,交了上去。 有人诧异,却随后便是了然。 香奴出身的侍香人,自然不可能答得完这套试题。 宾客那边,亦有人窃窃私语,甚是不解,这样个姑娘,在长香殿,如何就能跟丹阳郡主相提并论? 安岚交了卷子后,就在侍女的示意下退到旁静静候着。 谢蓝河趁沾墨的时间看了她眼,未在她面上看到沮丧或是不甘的神色,他略略放了心,将目光重新放到卷子上,迟疑了会,再次落笔,只是速度比开始的时候慢了些。 而这个时候,方玉辉写字的手微微顿,接着眉头皱起,他遇到难题了,不是不会,而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写何种答案。犹豫了片刻,他转头看了谢蓝河和丹阳郡主眼,便见谢蓝河写写停停,丹阳郡主则依旧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并且落笔不见丝毫迟疑,他微怔,随后心里生出丝不忿,将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卷子上,认真想了好会,然后郑重落笔。 第二个交卷的是谢蓝河,此时离篆香燃尽还有盏茶的功夫。 他当然也未能写完,但是,却是答了大半,若是有计分的话,想来那分数也不会太难看。只是……终究没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谢蓝河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交了卷,然后轻轻退到安岚旁边。 安岚朝他微微颔首,然后依旧安静地候在那。 谢蓝河陪她了会。忽然道:“我写了八成,你呢,答得如何?” 安岚怔,只是马上就道:“仅答了半。亦不知是对还是错。” 谢蓝河道:“你落笔时及其肯定,想必不会错。” 安岚侧过脸看了他眼,迟疑道:“你……还有空观察我吗?” 观察这个词,此时从她嘴里道出,似乎带着几分异样的颜色。 谢蓝河顿了顿,安静了会,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道:“丹阳郡主快写完了。” 安岚轻轻应声:“嗯……方少爷也快了。” 谢蓝河看了她眼,迟疑道:“你,可有担心?” 安岚将目光投到丹阳郡主身上,丹阳郡主此事依旧无比专注。次都没有分过心。面对这样的对手,担心?自然是有的,此事关系到她是走是留,怎么可能会不担心。但是,技不如人。她确实无话可说,只盼接下来的两场,能扳回些局面。 谢蓝河的问话才落,旁边就快速走过来位侍女,低声道:“谢先生和百里先生请两位过去。” 谢蓝河即抬眼往那边看了眼,安岚亦抬眼往那看过去。 谢云正往这边看,即便是坐着。但姿态挺拔端正,几位大香师当中,唯谢云最适以兰花喻之。百里翎同样也往他们这看,但即便远远瞧着,都能瞧得出他此时就好似没骨头般歪在那。且他们还没走近呢,就已经感觉到那双妩媚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这样的男人。即便句话也不说,单是用那双眼睛打量你时,那妖娆的气息,也能令人呼吸不畅。 谢蓝河和安岚块过去后,不及谢云开口。百里翎就笑嘻嘻地道:“瞧着倒像是对金童玉女,倒是善心悦目,不如你们俩都去我那如何?我不会亏待了你们。” 谢云看了他眼,却懒得搭理他这句戏谑的话,就示意谢蓝河过去。 今日入铜雀台的,都是身份极其尊贵之人,或是名扬四海的大家,同白广寒或是百里翎有不浅的交情,值得结交。他之所以会让谢蓝河也过来,主要目的,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让谢蓝河结识这些人。 谢蓝河过去了,百里翎便朝安岚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 安岚却先往白广寒那看了眼,白广寒目光淡淡,没有任何表示,沉默即是默认。安岚想起自己在这场文试当中的表现,面上热,即垂下眼,行了礼,然后走到百里翎旁边等候吩咐。只是百里翎的位置同白广寒的位置是相邻着的,所以身为天枢殿侍香人的安岚,在他们的座位之间,瞧着倒也不突兀。 “答得不好,被难住了?”百里翎又是那般笑眯眯地打量她,但目光却不时转到白广寒那边。 安岚垂着脸道:“让百里先生见笑了。” 百里翎嗤的笑,然后摇了摇头,目带戏谑:“出题的是白广寒,你有少本事情,他应当是清楚的,却还是这般为难你,可真是过分是不是。” 安岚怔,抬起脸,却不由转头往白广寒那看去,却瞧着景炎同白广寒告辞,然后起身离开此处,似乎要赶着去处理什么急事。安岚看着那匆匆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又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原本,想靠近了看看他们,她之前是不是错觉,可是…… 只是这会儿,丹阳郡主那边,方玉辉交卷了,接着篆香终于点完,丹阳郡主也在那刻放下笔。 “这时间的拿捏,当真是恰如其分。”百里翎赞了句,然后又看了白广寒眼。 其实,此时在大部分人眼里,安岚根本没有资格跟丹阳郡主比。他们皆不明白,广寒先生为何要从这两人当中选个出来,包括安岚,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虽说她文试的结果不好,她并不认为最终自己定会输给丹阳郡主,但却不得不承认,丹阳郡主确实非常优秀。 侍女很快就将他们四人的卷子送了过来,摆在最上面的,正好是安岚的卷子。 此时安岚就在白广寒和百里翎中间,侍女是将卷子先送到白广寒跟前,然后就退了下去。安岚眼睛瞄,就看到自己的卷子有大片大片的空白,面上不禁热,却在她垂下脸之前,白广寒忽然看了她眼。 ——————— 这章算是补吧~~额,再提醒句,双倍粉红票的活动到这个月7号结束,大家有粉红票的表忘了投~ 第207章 章鸿沟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那眼神,有那么瞬,令她觉得无比熟悉,但是待她再看时,又觉得刚刚只是错觉。白广寒将那些卷子翻了遍,并未细看,就交给百里翎,百里翎也只是随意瞄了几眼,然后就往旁边示意了下,遂有两位年长的香师上前接过那些卷子。 改卷的事另有人负责,成绩也不会当场公布,但比试继续。即便如此,单从交卷的时间看,大家也大致清楚这场的胜负情况。 在座的宾客心里都表示理解广寒先生不当场宣布成绩的决定,到底是天枢殿的侍香人,即便输了继承人之争,照理,日后也是要留在天枢殿,因而,不能不照顾下参与者的面子。 只是方玉辉对此却有些不满,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丹阳郡主,只是这场比试是由天枢殿和天玑殿主持,其结果,除去丹阳郡主和安岚外,并不影响任何人。所以,即便是方文建大香师,也不好对此提出异议。 至于谢云和谢蓝河,其本意并不在输赢,自然也没有异议。如此,两位几位大香师自然也不会表示反对,只是崔文君大香师不时打量着安岚,被那样的目光看得久了,安岚无法装作不知,禁不住抬眼往那看过去。 她不明白,崔大香师为何会如此关注她,甚至对她七岁之前的记忆表现出超乎常理的兴趣。无疑,崔大香师是个美人,即便在柳璇玑和百里翎这等夺人眼球的美人面前,也不见有丝毫逊色。不,或者说,这里的每位大香师,都各有风采,非是因为他们个个容貌绝佳,而是那等由内而外表现出来的超凡的气质,令人只看眼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安岚不是第次见崔文君,但奇怪的是。每次面对崔文君,她心里都会生出莫名的紧张感,不同于面对别的大香师时的那种紧张,因为。她此时的这份紧张里了点别的东西。她后来琢磨了许久,才辨出那点出来的感觉,叫做危险。 那不知源于何处的敌意,令她惶恐而茫然。 因而,此时她看过去的眼神,带着几分困惑和不安。 白广寒看了崔文君眼,那眼神在旁人看来并无特别,但崔文君却感觉到白广寒的眼神仿若实质化,带着警告的意味,夹着寒风拂面而来。崔文君遂抬眼看过去。唇边露出抹笑,柔美的五官愈加温婉动人,宛若春暖花开。 只是花开了,但冷风未化。 百里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幕,那两人都很克制。只是表露态度,无意较出高下,因而,加耐人寻味;柳璇玑微微扬眉,“呵”的声低笑,却笑得张狂;净尘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准备会若有意外。便出手阻止;方文建和谢云则都是面色如常,似没有察觉到此时亭内这细微的变化。 丹阳郡主看了看安岚,心绪甚是复杂,姑姑,从刚刚到现在,眼都未看过她。她表现得越好。姑姑对安岚的关注就越,就连景炎公子和广寒先生也样,对安岚,总是另眼相待。 是不是,有些东西。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 她第次,对别人生出羡慕来。 …… 因第场文试是白广寒出题,如此,第二场斗香的形势,理应由百里翎定。 百里翎手里摇着柄金丝楠木折扇,含情目似笑非笑地巡视了遍在座的宾客,最后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扬起嘴角道:“香之为用,其利最博。物外高隐,坐语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悦神。四残月,兴味萧骚,焚之可以畅怀舒啸。红袖在侧,秘语谈私,执手拥护,焚以熏心热意。皓月清宵,冰弦曳指,长啸空楼,苍山极目,未残炉热,香雾隐隐绕帘。此情此境,不以咏香,实为可惜。” 有人抚掌而笑:“今日能如闻长香殿咏香之妙,当真不虚此行。” 旁边的人即点头附和,咏香,本是斗香形式之,将香之虚渺之玄妙之动人之意境,用诗词歌赋描绘出来,将转瞬即逝的感觉流传万古,此为文人雅士最为喜爱和追捧的斗香行为。 如此,斗的不仅仅是对香的感知,是个人心中的才情,腹中的文采。 时下唐人皆爱香,然斗香会却只在勋贵圈子及士大夫中盛行,究其因,不过因唯此阶级的人才有钱有闲并有此才情。 寒门亦有才子,但寒门才子无缘香事。 长香殿内,从大香师到香奴,虽几乎人人都能接触到香,但长香殿的香奴莫说吟诗作对了,单是识字的,十个里头挑不出个,若是还会写的,百个里头,也寻不出个。 若诗词歌赋能信手拈来,那么,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香奴出身。 若生而为奴,并在温饱和安定尚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读书那是痴人说梦。 因而,百里翎的话落,安岚的脸色刹时苍白。 若说第场文试,她还可勉力试,那这第二场,她真的,只有交白卷了。 即便不是三场两胜定输赢,但若前面两场真是如此结果,那即便她第三场能获得好成绩,想必最后总分也不可能会比丹阳郡主高。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认识到,自己有天真。 这样的鸿沟,即便她有舍命的决心和勇气,也无法跨越。 她确实有惊人的天赋和才华,但同时也有无法忽视的短缺。 安岚转头看向白广寒,她并未流露出恳求之色,只是看着他,微微有些惘然。 白广寒注意到她的目光,偏过脸,亦看过来。 那双眸子依旧沉静,淡漠,只是当落到她身上时,似乎带上丝丝安抚的意味。安岚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广寒先生在那瞬,真的流露出那抹温柔。 “不过,场场比未免太无趣,因而第二场和第三场将同时开始。”百里翎的眼睛在丹阳郡主和安岚等人身上扫了圈,接着道,“每个人,每场都有弃权的权力,咏香之香品已准备好,若没有疑问,可开始第二场。” 谢蓝河揖手:“请问百里先生,既然第二场和第三场可同时进行,如此,第三场斗香是何内容?” 百里翎呵呵笑:“第三场由白广寒定。” 白广寒缓缓开口:“朝圣。” ———————— 昨晚查资料耽搁了很长时间,结果查到的东西也没能用上,白浪费了那么时间。汗,这是补昨天的新,晚上还有章,嗯,这卷终于要完结了~~ 第2香08章 香境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没有要求也没有约束,入了香境后,即可选朝圣之路。而此香境内的唯规则,只要有人到达终点,香境便会自行散去。 听到这句话,安岚即感觉心脏猛地跳,她抑制不住地抬起眼,看向白广寒。 香境由先生来设,如此,这是,先生特别定下的规则吗? 安岚只觉得连自己的双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下,第场文试占了二十分,第二场咏香占了三十分,第三场香境朝圣则是五十分。 她第场文试结果再怎么糟糕,也不会是零分,丹阳郡主前面两场加起来,即便都拿到满分,只要她能在第三场第个达到朝圣地,那么,她最终得胜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因而第二场将开始的时候,安岚毫不犹豫的举手表示弃权。 那刻,丹阳郡主迟疑了下,但最终还是静下心,认真面对第二场的咏香。 她有自己的骄傲,此时此刻,她若是马上跟着表示弃权,她会看不起自己。 她相信,广寒先生的香境,绝不会是先入者先到这么简单。 在方玉辉眼里,丹阳郡主才是他的对手,因而丹阳郡主在哪里,他便在哪里。至于谢蓝河,本是有那么瞬,他也想表示弃权,但谢云看了他眼,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既然回了谢家,又入了开阳殿,那么,他的所言所行,便不再是他个人的事。他既受了谢家的荫庇,又得了谢云的恩,那么,他如今的任性,便只能在定的范围内。 有了第次的低头和退让,接下来便很容易会有第二次。 …… 弃权者。另择席而坐。 安岚随侍女入了新的席位时,只是她将坐下时,却不慎踩到裙摆,下失去平衡。即往旁歪。她大惊,就要扶住旁边的席案,若是在这等场合摔了,那丢脸的不仅是她,广寒先生也会面上无光的! 然而,她伸出手这么抓,结果抓到却不是那黑漆席案,而是上了朱漆的栏杆! 她!? 安岚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的院子,似刚从梦着醒来般。脑子片空白。 “姑娘又打盹了吧。”蓝靛拿着个砚台走过来,弯下腰,小心摆在她跟前的桌子上,然后看了眼桌上那张已落了几句诗的雪浪纸,又笑道。“我这香还未点上呢,姑娘的诗就已经出来了!” “什么?”安岚不解地往桌上看了眼,便见那雪白的纸上,落着几行秀丽俊挺的字:置酒未容虚左,论诗时要指南。迎笑天香满袖,喜君新赴朝参。迎燕温风旎旎,润花小雨斑斑。炷烟中得意。九衢尘里偷闲。 她愣,虽品不出这首诗的意境,但却看得出来,那字写得非常好。 她拿起那首诗端详了片刻,才抬起眼:“这是我写的?” 蓝靛笑道:“可不是您写得,姑娘这是怎么了。自己写得东西竟不认得。” “是吗……”安岚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几行诗,然后忽然拿起旁边的毛笔,照着那首诗誊写了份。笔尖落在纸上的触感,文字的结构,笔划的走向。她都能感觉得到,那么清晰,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就好似,有人牵着她的手完成那几行字般,安岚写完后,不禁摇了摇头,要甩开那种感觉。 “姑娘这是要裱起来吗?”蓝靛看见丹阳郡主的难得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而且这张新写的,看起来好,于是便问了句。 “不用。”安岚放下笔,又端详了会,然后抬起脸问,“这里,是哪?” 蓝靛有些懵了,瞧了安岚好会才道:“这里是安府,是姑娘您的家啊。” “我的家?”安岚又愣了下,想了许久才低声问:“这个家的女主人呢?” 蓝靛小心道:“夫人出去了,老爷也访友去了,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安岚有些茫然,终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了。她轻揉了揉额头,然后起身,打算出去。 蓝靛忙到:“姑娘是要出去吗,我这就去备车。” “不用。”安岚摇头,“我只是出去看看,会就回来。 会后,她走到前院那了,只是开门,却看到外面有个少年正举手做出个敲门的动作。安岚将门拉开得大些,随后看清那少年的五官,柔美,俊秀,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倔强。 “安姑娘。”谢蓝河朝她揖手,“安姑娘这是要出门?” “……谢公子?”安岚辨了好会,才开口道,她认得这个少年,但是,却又觉得有些陌生,“谢公子找我?” 谢蓝河点头:“是,在下请姑娘与我斗香,次。” 安岚不解:“斗香?” “没错,姑娘之前就答应过的。”谢蓝河看着安岚道,“照之前就定的规矩,输的人也不罚别的,姑娘若输了,十天内不得踏出家门。” 安岚微微抬眉:“若是你输了呢?” 谢蓝河想了想,便道:“在下若是输了,那便由得姑娘说做什么,便做什么。” 安岚看了谢蓝河好会,才让开身,请其进来,便道了个“好”字。 …… 香席很快就摆好了,谢蓝河在门外脱了鞋。 安岚进去后,却看着摆在自己跟前那个狐狸香炉微微出神,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个东西。片刻后,她将手覆在那个狐狸香炉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心脏莫名砰砰地跳了几下。 谢蓝河已经点上自己的香,只见他动作无比娴熟,每步都做得极其到位,如同他的人,规规矩矩,踏踏实实,令人舒心。 那张恬静的味道,正中平和,慢慢充斥整个香室,不知不觉间,让人放松,就算是再急切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算出彩的香,并未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是细细品来,却令人惊诧。 “这是什么香?”安岚叹息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欣赏。 第209章 2亲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还未起名。”谢蓝河说着就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之间的斗香,是品完对方的香后,写出此香分别和了几种香品,然后再相互品评。 天已入秋,园中的几株杏树和梨树都已结果,抬眼望去,便见束阳光落在屋檐下的那枚杏子上,是半个月前才结的果,青中带白,被阳光照,还能瞧见上面层绒毛。挂在走廊上的墨竹鸟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风里带着柔软的味道,再往远处看,那边还有竹栅绿草,池水如夏碧蓝,粼光闪闪。院中的仆从不时从旁经过,却未停留,身着粉色比甲的丫鬟从香室附近走过时,因她往外看的关系,便会住朝她微微欠身,然后才过去。 丫鬟身上的衣着打扮都很体面,是个极为富贵的府邸呢…… “安岚姑娘?”谢蓝河见她竟是看向外面,并似乎已然出神,便轻轻叫了声。 安岚收回目光,拾笔,却将下笔时,心里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刚刚辨出的那几味香。 熟杏暖香梨叶老,草梢竹栅锁池痕。 写完后,她才怔住。 谢蓝河却已看过来,并将那张纸拿过去,还轻轻念了出来,随后连连赞好,又请她将这首诗写完。 安岚回过神,忙道:“是我走神了,那是忽然……” “福至心灵,所以下笔如有神。”谢蓝河微笑着接住她的话,真心叹服。 安岚遂觉得面上热,心里莫名觉得窘迫,便垂下脸,将之前辨出的香品写出,然后放在边。接着,蓝靛将她的香送来,她将早准备好的香取出,伸手拿品香炉时。又看了眼旁边的狐狸香炉。 那瞬,她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谢蓝河并未发觉,身边的丫鬟也未察觉。甚至是她,都未有自觉。只是,接下来的系列动作,即便她未出丝毫差错,但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处身事外般。 切都那么真实,切又都那么不真实,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直到谢蓝河起身告辞时,她才忽然间回过神,面上露出几分茫然。 “姑娘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谢蓝河看着她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安岚看了谢蓝河会。轻轻摇头,谢蓝河离开后,蓝靛才笑着道:“谢公子往后可能不会常来同姑娘块品香了,难得今天过来,姑娘却总是走神。谢公子应当是以为姑娘心里伤感吧。” 安岚不解:“嗯?” “姑娘,难道……是忘了?”蓝靛瞧着安岚这神色,便道,“谢家要将谢公子接回去了,以后便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再不是寒门蓬户里出来的小子,外出访友应当就不似现在这么轻易了。” “谢家?”安岚顿了顿。“他愿意回去?” “怎么会不愿意回去。”蓝靛笑了笑,“姑娘是天生的富贵命,自然不知道外头的苦日子是什么样,谢公子的身世您是清楚的,年四季,也就穿在外头的那几件衣裳是没有补丁的。咱家老太爷赏识他。去年春节让白芍给他送两块墨,我跟着道去,才瞧着他家连春节这样的日子,竟都不见有荤腥,那炉子上还熬着药。谢公子也没想到我们会来……” 接下来蓝靛说什么,安岚都听不大清了,心里只想着那句话:姑娘是天生的富贵命,自然不是外头的苦日子是什么样。 只是过了会,蓝靛又走到她跟前,拿着她写的那几句诗道:“姑娘前两天说过要赏我点东西,让我自个想好了再跟姑娘你要,我这会儿想好了,我就要姑娘写的这个。” 安岚奇怪地看了她眼:“你要这个做什么?” “姑娘这是答应了,会我就送出去裱起来。”蓝靛边仔细收好,边道,“姑娘是不知道,你的诗词和字画,外头都有人高价求呢!” 安岚怔住:“高价求!?” “姑娘别误会,我求姑娘这个,不是为着拿出去卖的。”蓝靛忙解释道,“我就是为着以后过年过节时,将姑娘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长长脸。” 安岚问道:“外头怎么会求我的诗词字画?” 蓝靛笑了,走到安岚身边:“咱府的老太爷是当世大儒,夫人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姑娘自小又有才名,无论是写是画,都是老太爷手把手地教,而姑娘在香道上亦有不小的名望,所以姑娘的诗词字画,那外头的人自然是要相争来求了。” 安岚忽然笑了,并且笑得直接往榻上倒去。 蓝靛愣住:“姑娘,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忽然想笑罢了。”笑了那通后,安岚也没有坐起身,而是干脆躺在榻上,看着房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想笑,只是忽然间,就笑了,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心情愉悦而笑。 蓝靛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没有留意,只是过了不知会,蓝靛又进来说安夫人,也就是她母亲回来了,正往她这边过来。 安岚赶紧坐起身,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是自己的娘亲过来看她,而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何会紧张?并且,随着那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紧张感越来越重。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她从踏上起身,两眼紧紧盯着那张五谷丰登的锦帘。 帘子被打起,位衣着素雅,三十开外的妇人微微垂着头走进来,然后抬起脸往她着看过来。 为何,会有陌生的感觉? 安岚看着那个“熟悉”的妇人,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夫人笑着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块在榻上坐下,话语温柔的与她闲聊。安岚不知自己都说了什么,她甚至觉得她就像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眼前这温馨的幕。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定是病了。 安夫人给她说了门亲,据说是极好的亲事,许人家的夫人和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羡慕得不行。甚至有人酸溜溜地说,安岚的切,家世,容貌,才情,以及如意郎君,真是样样都好,样样都比别人强,她过的,当真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接着安夫人又说了很,安岚却觉得自己既听进去了,又似没听进去,她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点了头,随后安夫人高兴的说了句,要开始准备了,然后便出去了。 第第210 高墙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府的姑娘定亲了,前来道贺的人特别,安岚这是三天两头就有年纪相仿的姑娘特意前来拜访,要么是亲戚,要么是世交,有人高兴有人酸涩,种种情绪日日上演,唯当事者表现漠然,旁人与她提到此事恭喜她时,她除了道谢外,就是低着头垂着脸,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定亲的那家也是名门望族,家中规矩甚严,为此安夫人特意请了两位嬷嬷指点她。她学得及认真,许事点就通,那两位嬷嬷是出名的苛刻,对她却是赞不绝口,安夫人心里甚慰,府中下人亦跟着添光,无人不欣喜。 大喜的日子天天临近,嫁衣头盖等亦都准备妥当,她摸着那鲜红的嫁衣,心里并无抗拒的感觉,只是微微有些惘然?个人的时候,心里会闪现出莫名的疑问,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但是,她的答案又在哪里呢? 学得快,点就通,并能举反三,却不代表是真的喜欢。 她并不喜欢教习嬷嬷同她讲的那些大家规矩,亦不为日后的贵夫人生活感到期待,她只是知道,在这个位置,就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除非……除非什么呢?她忽然间感到茫然,似乎答案就在心里,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是,将要触到时,又忽然消失了。 嫁人的日子如期而至,她似变成了木偶,由着丫鬟给她梳妆打扮,顺着嬷嬷教她如何说如何走如何与父母亲人告别,最后如何坐上花轿。 路上爆竹声几乎是响不绝耳,十里红妆绵延了数条街道,围观的百姓簇拥着出门观看,满眼望不尽的喧哗热闹,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风光。 只是花轿的闷热令她心头隐隐有些烦躁。不过她很能忍,轻轻吁了几口气后,便将心里那些烦躁压了下去。外面的喧哗声却依旧不断,似沸腾的水。那盖子压得越紧,反弹的力道将越大。 终于,新郎官家到了,花轿停下,她扶着丫鬟的手从花轿出来的那刻,惊雷般的爆竹声瞬间炸开,她将上前的脚步不由顿住,蓝靛以为她只是害怕,忙抓紧她的手道:“姑娘,往前三步是台阶。姑娘小心。” 她却没有照着蓝靛的意思走,而是稳稳住,问了句:“我让你带的那个狐狸香炉,你带了吗?” 蓝靛愣,随后低声道:“带了。我让翠竹拿着呢。” 她吩咐:“拿过来。” 蓝靛啊了声,不明白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悄悄往旁看了眼,就低声道:“翠竹跟着呢,姑娘别着急,会我会亲自送到新房里的,姑娘先进去。千万别耽误了拜堂的时间。” 已经有人开始议论,新娘子怎么下了花轿就不走了? 跟着过来的花娘也赶紧过来,请新娘子进去,安岚却还是那句话:“拿过来。” 花娘有些懵了,蓝靛是着急,不晓得自家姑娘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当口弄出这么个事来,于是只得赶紧回头找翠竹,让她马上过来。 花娘在旁边不停地催,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乱糟糟的。她开始还能听得清两句,后来,只觉得那些声音全都糊在起,似近似远,似梦似幻。 凤冠越来越沉,头盖越来越闷,之前勉强压下去的烦躁在她恍惚的这刻开始蠢蠢欲动。 翠竹过来了,手里抱着那个狐狸香炉,蓝靛赶紧接过来,递到安岚的头盖下面给她看。安岚此时却什么都没看清,眼前只是鲜红的片,于是,她忽然抬手,将头盖把掀开! 红潮褪去,模糊的视线慢慢恢复,周围的声音似乎也在那刻全都静止了。 然后,她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个熟悉的影子,已换了身簇新长袍的谢蓝河朝她作揖,送上祝愿,随后便转身离去。她看着那挺拔得有些决绝的背影出神,会后,才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远处的巍峨雄山。 那是,长安城的大雁山,屹立在那里已经千千万年,而她,却直到这刻,才真正看到它。 谢蓝河没有回头,谢府的富贵荣华没能困住他,反而让他走得远。 安岚忽觉得胸口那有什么在膨胀,之前直触之不及的答案,似乎下子跳了出来,她脸色瞬间惨白,汗如雨下。 花娘简直要疯了,新娘子连新郎官的面都还没见着的情况下,并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竟就自己把头盖给摘了!这,这这要怎么圆过去,这新娘子究竟怎么回事,莫不是脑子烧坏了,哎哟哟,这可怎么好…… 蓝靛也傻在那了,安岚从翠竹手里接过狐狸香炉,然后看着蓝靛道:“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蓝靛愣住“姑娘你——” 花娘赶紧拽过安岚手里的头盖,边要给她重新盖在头上,嘴里还边说“风吹的风吹的……” 只是不等她抬手,安岚就转头看着她道:“这门亲,我要退了。” 哗—— 她说完,便抱着香炉在那,闭上眼睛。 她已做出选择,她确实想过,如果自己拥有这样的切会如何,亦曾羡慕过这样的女子,但是,比起心里真正的渴望,这些,她都能拒绝。 而且,最重要的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片刻后,她缓缓睁眼,周围的人和建筑,爆竹和轿子,瞬间化成灰烟,随风消散。 喧哗回溯了寂静,大梦初醒,世界片荒芜,展眼望去,唯远处巍峨壮阔的雄山依旧。 先生,你在那里吗? 安岚远远遥望,我,会步步走到你身边的! 不论前方有千难万险,也不会回头,如若,即便是跪着也走不完,那便死在前行的路上吧。 路确实不好走,路上荆棘遍布,乱石横生。 但是这么步步,坚持不懈,总会有走到那个人跟前的时候。 然而,没有人会给她这么时间,这条路,并非她人独占。 说不清走了久,似乎是天,也可能是个月,或者,仅仅只是刻钟。 她的前面忽然平地筑起堵高墙,墙高十余丈,并且往两边无尽延伸,将她前行的路,完完全全堵住! 她抬起脸,静候了会,才看到丹阳郡主的身影出现在那高墙之上。 第21柴1章 柴门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第二场的咏香结束得很快,参与咏香的那三人几乎是同时进入第三场,另外几位大香师都在旁观看,但没有人能真正窥视到白广寒的心意。 其实,有些人的心意,除非他愿意在你面前流露,否则,你永远都猜不到。 安岚在香境里经历另番人生时,丹阳郡主已经跟方玉辉交上手了。两人的出身和成长的环境都类似,并且样具有难得天赋,自然各有各的骄傲。而前面两场,他们之间的胜负直未揭晓,所以,第三场,方玉辉遇到丹阳郡主,就非要较出个高下不可。 然而,自入了长香殿后,他们之间的情况却不再样。 方文建早就选了方玉辉,继承人的路早给他铺好,目前所有的切,都是为日后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历练。所以,他在这场香境里有退路,无论是输是赢,对他的继承人之位,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丹阳郡主却不同,在景炎公子,甚至是白广寒大香师都有所偏向的情况下,她要争的,是自己为自己选择的路。即便这条路上,她有崔文君大香师暗中帮忙,也有家族的扶持,却也无法保证,这些能左右到白广寒大香师的决定,最终,要看的,还是她的表现。 所以,她比方玉辉需要赢。 入了香境后,他们便都明白,朝圣之地,就在那座雄山之上。 …… 安岚走到那堵高墙之下,伸手去摸了摸,随后心头震撼,这——是真的。 她知道这广袤的世界是先生的香境,先生应当不会在香境内偏帮任何人,之前她既然能令那场人生化成灰烟,那么,她就有可能将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东西,都化成灰烟。 可是。当她触摸到这堵高墙时,她知道,她无能为力。 因为,这是“真”的。不是真假的真,而是真才实学的真! 这堵墙,就是丹阳郡主腹中的学识,上天能夺走任何人的性命,却夺不去任何人的学识。她若想化去这堵墙,除非她也拥有这样的真才实学,否则,这堵墙将直挡在她面前,她只能止于此,朝圣之路。便只属于丹阳郡主。 她有能跟丹阳郡主比肩的学识吗?她当然没有,否则,她也不可能放弃第二场咏香。 她确实不如丹阳郡主,即便她在香道上有很高的天赋,即便她很用心很刻苦。并且可以抓住任何机会,甚至愿意为此玩弄手段,她也依然不如丹阳郡主。因为丹阳郡主也样有很高的天赋,亦样很用心很刻苦,并且无需分心去玩弄手段,就有无数机会送到面前。 虽然她自遇到景炎公子,并入了天枢殿后。就近乎贪婪地去学习去求索,但,时间终究是太短。经过那场虚假的人生,她才知道,拥有那样的出身,再加上十年的时间。究竟能看少书,能学到少东西。优越的出身和十年的积累,成就了挡在她面前的这堵高墙,上天都夺不走的东西,她能拿什么去破? 看着那堵墙。看着墙上的丹阳郡主,想着自己路走来的过程,她略有些心酸,的是不甘心,不认命,不愿就此低头,不想就这么停下脚步! 无法熄灭的*,无法忽视的渴求,她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丹阳郡主垂下脸,看着在下面的安岚,几乎是有些庆幸地舒了口气。 她在方玉辉那耽搁了太久,安岚又是提前进入香境,她很担心她还未找到安岚,安岚就已经踏上山顶了。幸好,来得及,终让她在这看到安岚。只是之前她在方玉辉那花了太力气,所以,此时面对安岚,她不得不照面就用这种近乎是欺负人的粗暴方式,下子阻断了安岚的路。即便此等做法过于嚣张,不是她的作风,但此等情况,她也只能如此,因为眼下,她不能接受任何不确定因素。 之前……因方玉辉腹中样有才学,两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所以两人为了困住对方,都争抢着在对方前面设置障碍,结果却因此在他们周围形成个庞大又无比复杂的迷宫,那迷宫差点将他们俩都困在里头。最后她能从迷宫中走出,有部分原因,还是靠的运气。 两人个在高墙上,个在墙脚下,遥遥相望。 安岚看到丹阳郡主眼中的过往,几乎所有的天之骄女,自出生的那日起,都有属于她们要走的路。而越是高贵的身份,其身上的桎梏自然就越重,所以,想要违背家族父母的意愿,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她看到幼时的丹阳郡主,为求得崔文君大香师的青睐,花了个月的时间蒸了瓶花露,结果崔文君大香师却提早离开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告诉她声。 她看到丹阳郡主在崔老太爷的震怒之下,日日地坚持下来。 她看到及笄后的丹阳郡主,为能来长安,在清耀夫人屋内跪了整整三天。 眼前的这堵高墙,每寸,都记载着丹阳郡主的过往,心中的坚持,以及理想。 所以,这里,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 安岚心里生出丝丝冷意,越是了解,她就越觉得无法逾越。 所以,不能越过,就只能停下吗? 可是,她只要停下,便等同于后退,退到哪?退回源香院吗? 她同丹阳郡主的约定,输的人,不得留在天枢殿。 失去天枢殿的倚仗,源香院怎么可能还会有她的位置。 世人是恨人有笑人无,爱落井下石,她之前路高升,不知令少人眼红心妒,若是摔下去……怕是连自保都难求。 安岚垂下脸,两手握成拳,突地砸到那堵墙上,似希望能将这堵墙砸出个洞来。只是,那力道小的可怜,那拳甚至不能称之是砸。 她紧紧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肩膀在微微颤抖,她走了这么远,拒绝了无数诱惑,不是为了这么个结果! 心脏似乎要爆开,肩膀在微微颤抖,不甘心,不甘心…… 游离在香境和现实之间的几位大香师,之前直是冷眼旁观,直到这刻,柳璇玑开口道:“能走到这步,那小丫头也算是难得了。” 方玉辉看了崔文君眼:“崔氏好手笔。” 百里翎忽然道:“哦,果然没那么简单。” 看到那幕,几位大香师都有些怔住,崔文君甚至下子起身。 就在丹阳郡主转身的时候,安岚身后,忽然凭空出现扇门,扇柴门。 只是,跟着,几位大香师的眼前起了大雾,白广寒的香境隐去,不再让他们观看。百里翎微微挑眉,嗤笑出声;崔文君已经直接动手,要强行闯入;净尘念了声佛号,无奈地做好准备。 第212章 开章门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只是,就在崔文君打算强行闯入时,白广寒的香境之门忽然大开,但凡心念有所意动者,全都被卷了进去,随即雾气化成寒霜,空气中隐藏着危险的味道。而被卷入的人,遂发觉自己竟是入了迷宫! 是白广寒以之前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交手时设下的迷宫为点,扩大了百倍。 昏暗的光线,狭小的空间,永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除非香境破,否则,这个迷宫足以将人直接困死在里面。 但是,每位被卷入香境迷宫的人,其落脚处,都留了扇门,是白广寒特意留的,只要推开那扇门,便能马上离开香境。但是,从这里出去的,便在不能窥视香境,亦不能再进来。 六个人,落脚的地方都不样,但是,没有个人去推开那扇门。 不说这六人当中,有对白广寒暗藏敌意者,单说白广寒大香师设下如此庞大的香境,对任何位大香师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百里翎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再闭上眼大致感觉了下这个迷宫的大小,然后似叹气般地微微笑。下子圈住六位大香师,并且崔文君明显是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他还真敢! 百里翎抬起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手,轻轻抚了抚挡在自己前面的墙砖,目中露出几分兴奋。在外面,可以窥视到香境,但进来后,特别是被困在这里时,目力所及,也就着方寸之地了,除非,能走出这个迷宫。 这是白广寒精心设下的局,要破可不容易。 不过,六个人,只要有两位在这里动手,就能威胁白广寒。 崔文君半是忍不住要动手。另外那位,若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就定会配合崔文君。 只要威胁到白广寒,就能真正看清白广寒。这既是诱惑,也是陷阱。 因为,只要动手了,白广寒便也知道,隐藏在深处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百里翎试了下,无法令眼前的迷宫消失,倒也不恼,所谓的笑,便转身换了个方向;净尘却直接盘腿坐下,神态安然;谢云走了几步后。也停下,仔细听,果真,没会,他听到琵琶弹奏的声音;方文建神色肃穆。心里不停地计算,脚步不停地改变方向…… 丹阳郡主已经踏上朝圣之路,只是,刚走了小段,她忽然停下,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她的身后是那堵高墙。她不是大香师,目光自然直接越过不能,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丝异样。 安岚,在做什么? 她心里生出这样的疑问,同时。也生出担忧。于是,她马上转回脸,往前加快脚步。 …… 安岚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扇门,先是怔然,许久。慢慢走过去。 门上落着锁,已经生锈,但依旧无比坚固,没有钥匙,绝不可能打开。 她看着那把锁,又伸手拿住掂了掂,随后似的被烫到般,慌忙收回手,并往后退了步。那是她的记忆之锁,锁住的是她的记忆,所以,可以说这是她的部分,因而,她可以感觉得到,那扇门后面的东西。 退开,是因为她直觉不愿接触那些记忆。 但是,刚刚她握着那把锁的时候,却感觉到股莫名的力量,令她脏止不住地狂跳,被锁住的,究竟是什么? 她转头,看着依旧挡在前面的那堵高墙,丹阳郡主走远了? 于是,她再次走到那扇门前,看着那把锁许久,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拿出把钥匙。她看着手心里的那把钥匙,心跳得愈加厉害了,为什么,她会有这个?! 她拿钥匙试了下,只听咔嚓声,锁开了,柴门也跟着打开。 雨水,毫无征兆地,直接往她脸上身上泼了过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绝望,令她几乎溺毙。安岚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额前,并想往后退回到门外,只是,不等她往后退,那冰冷刺骨的雨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团柔和的光。 她慢慢放下手,抬里脸,那团光芒却忽然大盛,她眼前当即暗。 …… “安岚,快醒醒,醒醒!” 安岚在破了好几个洞的草席上翻了个身,有些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道:“有吃的?”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都凹下去了。自刘半仙的摊子被人砸了后,她和刘半仙有个月没正经吃上顿饱饭了。 “蓬莱客栈那来了只大肥羊。”将她叫醒的是个七八岁光景的男孩,姓唐,他爹生前只是狗蛋狗蛋地叫着自个的儿子,他也没等到个正经名儿,爹和娘就双双出了意外,刘半仙瞧着可怜,便给他取了个正字为名。唐正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刘半仙也块给取了个慧为名。 唐正瞧着安岚睁眼后,赶紧道:“小慧在那盯着呢!” “肥羊?”安岚从床上起来,蓬乱着头发问,“外地人?” 唐正点头:“没错,好像是走商的,出手很大方,昨儿住进蓬莱客栈时,那小二哥就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便得了两银子的赏钱呢!” “这么!”安岚下子睁大了眼睛,“是做什么买卖的?贩香?” 唐正点头:“我问了小二哥,那肥羊就是管他打听长安城的几家大香铺。” “小慧在那看着?”安岚赶紧从床上下来,只是穿鞋时,忽然想起来事,又问,“刘半仙知道吗?” 刘半仙在她两岁那年将她捡了回来,至今养了她五年,两人不是父女盛似父女。只是刘半仙是个瘸子,又瞎了只眼睛,自己个人过也是饥顿饱顿,了个女娃,日子自然加艰难。有时候,连着三天都没半粒米下锅,但即便如此,刘半仙也没想着要将她卖了。 刘半仙其实就是个给人看相跑江湖的,做的是扯谎的营生,偏胆子却生得比针眼还小,所以混了大半辈子,连正经的温饱都没能混出来。可是,即便混得再怎么惨,刘半仙都不允许安岚在外头胡来,因此,好些事情,安岚都要瞒着刘半仙。 唐正赶紧摇头:“刘叔出去摆摊了。” “走!”安岚套上鞋子,也不去看锅找有没有吃的,就直接往外去。 第21回3章 回忆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七岁的小安岚推开门出去的那刻,安岚突感觉到股看不见的力量猛地拉了她下,她随即醒了过来,遂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已经往前面跑去了。 这是—— 她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小身影,没有跟过去,因为她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有的细节都清楚。她亦知道这不是香境,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她记忆中的往日重现。 她抬手捂住眼睛,她能想起,却无力改变。 就那么呆了许久,直到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她才慢慢放下手,然后转头,怔然地看着住了这间住了五年之久的低矮的瓦房。期间有邻舍不时从她身旁经过,却没有人能看到她,亦没有人瞧见她满脸的泪…… 安岚抹了把脸,然后转身往刘半仙常摆摊的地方走去。 她是四岁还是五岁开始,就发现自己能借助香味来迷惑人,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也从未听说过香境。第次,她就用香境从隔壁街的张屠夫那骗了两斤五花肉,拿回来后,却说不清,让刘半仙惊惧了好些天。不过那两斤五花肉最终还是进了她和刘半仙的肚子,并令她之后好些天都在不停地回味。 接着,她又骗了馒头,包子,花生糖,甚至还给刘半仙骗回来两双棉鞋。 事情做得了,总会被人察觉到异样,开始她说那些吃的都是唐正家姑姑给的,但这等话说得了,总会露馅。刘半仙也因为那双棉鞋,定要让她说明白是怎么来的,于是她终于在刘半仙面上施展了那点儿本事,也将那些东西时怎么来的,全都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她记得,她原本是等着刘半仙夸她厉害的。结果却看到刘半仙吓得面无血色。 她当时不明白,也不服气,刘半仙为什么不让她再用这么好的本事,甚至不让她告诉任何人。 她不得已答应了。但是挨不住饿的时候,或是刘半仙摆摊没有进项和生病的时候,她还是会偷偷出去惑人行骗。而且慢慢长大了点后,她也知道不能找附近的人,特别是不能找熟人下手,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找外地人。 所以,唐正在蓬莱客栈那附近溜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位合适下手的人,就马上跑过来告诉她。 走在记忆中的街道。看着曾经熟悉的地方,来到那个挂着刘半仙看相的摊位前,看着那位她嘴上从不喊,但心里曾度认为是父亲的人。被刘半仙收养的那几年,她整天只顾着肚子。别的都没有想,所以直也不知道刘半仙究竟是少岁了,现在看,似乎已是花甲年纪,她忽觉得阵心酸。眼前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佝偻的身子,因坐下的关系。瘸的那条腿倒不显,但是瞎了的那只眼睛却是很明显,所以很人都不愿被他盯着看。而且,他整个人看着有些邋遢,甚至是有些脏,故而他的生意直很冷清。加上他有时候因为算得不准。又会有人过来拆招牌砸摊子,因而那日子过得怎样,可想而知。 她记得,那次刘半仙的摊子被人砸了后,他们不仅个把月吃不上顿饱饭。而且刘半仙还病了,病了还要出去摆摊,她便再忍不住,跟唐正商议想办法挑只大肥羊下手。 可他们却怎么都没想到,蓬莱客栈那只肥羊,竟会那般心狠手辣。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刘半仙为什么不让她用那本事,然而年幼无知,悔恨已晚,终闯下大祸。 安岚在刘半仙的摊位前,看着她曾经的“父亲”,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蓬莱客栈的肥羊姓陆,叫陆丰,确实是个商人,但同时也是个土匪,而且走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 安岚直在摊位那前,陪着刘半仙,默默等着那刻的到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在蓬莱客栈那已经得手了。 陆丰身上带着只锦匣,她以为那匣子里定是装着金银珠宝,于是当时拿到手后,也没有打开看,只是掂量着分量很轻,也正好合了他们的意,若是满满匣子的金银珠宝,他们可不敢打主意,因而她拿到手后,就马上撤了。 却不想,待她打开看,里头哪有什么金银珠宝,就张写了字的雪浪纸。 那时她和唐正都不识字,根本不知道那纸上写的什么,当然也不敢拿回去给刘半仙看,便直接扔了,然后将那锦匣子拿去当铺当了十三个铜板。她让唐正继续找下手的对象,她则拿着那十三个铜板给刘半仙抓药去。 可她才刚离开,陆丰就找到了唐正和唐慧,就是那个被当掉的锦匣子惹的祸。 被他们扔掉的那张纸,关系到陆丰数万两银子的买卖,陆丰没想到自己会栽到几个孩子手里,简直怒不可遏。 将近中午的时候,刘半仙收摊,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两个烧饼回家,家里还有个女娃饿着肚子等他呢。 安岚拭了拭眼角,跟了上去。 果真,才走到半路,就有两人追过来将刘半仙劫住,副凶恶煞的模样。 刘半仙吓得浑身抖成筛子,连救命也不敢喊,也不问什么,佝偻着身子抖抖索索地跟着他们走。 陆丰把刘半仙和唐正兄妹都带出城外,他是土匪出身,谨慎习惯了,怀疑这桩事有可能是仇家做的,因而办事时,依旧习惯性地找个没有官兵的地方,将这事好好了解。 以前的幕幕就在眼前上演,她却只能被动地旁观,点忙都帮不上,甚至是打那时的自己几个耳光都办不到。她不想再回忆了,接下来的事情,她无法面对,可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从这回忆里挣脱出去。 她很快就抓好药,但是找过来时,看到的却不是刘半仙,而是陆丰留下等她的人。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闯祸了。可是,陆丰要的东西,她已经扔了,而且还是扔进臭水沟里的,哪还有可能找得回来。 陆丰却是不信,于是—— 第214第章 结束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她跟在他们身后块去了城外,当时是秋天,天看起来有些阴。陆丰在城外挑了个破败的民舍落脚,那附近原先是片果林,因而那房屋原始守林人往上睡觉的地方,只是后来果林荒废了,那房屋也就没人住了。 刘半仙被带到这里,瞧着唐正兄妹后,终于知道出了什么事,身上抖得加厉害了,扑通下就跪在陆丰跟前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几个孩子,他愿意做牛做马报答。陆丰气得踹了刘半仙脚,旁边的几个跟班即骂骂咧咧,说个糟老头做牛做马能抵得上那笔买卖…… 安岚被陆丰的人带到时,正好就看到这幕,她顿时红了眼,就冲上去要扶刘半仙,刘半仙却把将她拨到自个身后,忍着痛继续痛哭流涕地求情。 她看着重现的这幕,看着曾经的自己脸惊惧又倔强地抱着刘半仙的胳膊说:“咱们走!” 刘半仙却忽回脸喝了她声,然后边骂她不听话不懂事,边给陆丰磕头说自己没管教好,同时又拉着安岚跪下磕头认错。只是陆丰这会儿忽然问了句,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将他身上的东西偷走的。 刘半仙下子顿住,抓着安岚的手忽的握紧。 那时的她虽还小,但也已经能明白刘半仙的意思,那是不让她说话的意思,而当时的安岚也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不能照实说出来,但是,不说出来,就没办法解释清楚。 结果时唐正说是他偷的,偏陆丰不信邪,即让唐正当下就偷个看看,露露本事。这下,就露馅了,唐正被狠挨了几拳。唐慧吓得哭都不敢哭,刘半仙磕头磕得额头都出血了也不管用。 于是陆丰愈加相信,真正下手的定是另有其人。 刘半仙为着能拖点时间想法子,只得顺着陆丰的话认了。但是又说并不认识找他们的人,但却知道哪个地方能找到那个人,他们可以领着他们去认人。 陆丰便将唐正兄妹和刘半仙扣下,让自己个手下跟着安岚回去看看,究竟是谁要对付他。刘半仙松开安岚的手时,悄悄在她手心写了个“官”字,刘半仙以前是个秀才,曾经有做过官老爷的梦,每次喝了点酒就会叨念那事了,还会用手指沾上酒在桌上写个官字。久而久之,安岚也就认得那个字了。 刘半仙在她手上写那个字,是要她想法子报官的意思。 安岚没办法,再次回了城里,以她的本事。要甩开那位监视她的人不难。她也确实照刘半仙的话去衙门报了官,结果却赶上衙门的官老爷不在,她只说了几句话就被几个衙役给轰了出来。 那时的她又惊又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她返回去晚了,刘半仙和唐正他们会挨打,可是。这么空着手回去,也无法解释。最后,她决定,无论能不能成功,她都要在那些人面前用自己那点本事…… 只是她却没想到,她才刚回去。还不等陆丰问完话呢,之前被她甩开得那人也跟着赶了回来,并且告诉陆丰,她竟去报官了。 陆丰听这话,顿时气炸了。他是土匪,身上带着几条不小的命案,在官府那都有记档,若是被拿住了,下半辈子怕是就交代出去了。于是怒之下,就抬脚往安岚身上踢去,那是个练过武杀过人的土匪,这脚,绝对能要了个孩子的命。 就在那瞬,刘半仙扑过去将安岚推开,自己挨了那脚,而那脚正好就踢到他胸口上,他们甚至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这幕,看着曾经的自己惊叫地朝刘半仙跑过去,看着唐正和唐慧也冲过来。可是悲剧再次出现,陆丰以为唐正兄妹要跑,即伸手抓住唐慧,将她提起来往后扔回去,结果这扔,却将唐慧扔到墙上。才六岁的女娃,身上那处地方不较弱,这么撞,竟下子将脖子给撞断了,当场毙命。 唐正要跟陆丰拼命,被陆丰身边的几个下手拦住,下折断了他的腿。 刘半仙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他费力地抬手,想求陆丰放过孩子,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断裂的骨头刺穿了他的内脏,最后,他仅能勉强对安岚说出几个字:“你爹,姓安,在,在……” 唐慧死了,刘半仙死了,唐正重伤,安岚疯了。 她无法承受记忆中的悲伤和悔恨,趔趄地跑出去,在门口重重地喘气。 自那日后,她才真正明白,刘半仙为什么不让她用那等本事。不是要拘着她,而是,当时的他们,太过卑微,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根本无力去承担那样非凡的能力,她就像是个抱着金元宝走在大街上的三岁孩童,出事是迟早的事。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将刘半仙和小慧下葬的,只记得那天下了雨,雨水冰寒彻骨,她和唐正用手扒着泥土把把地堆在坟头上,两个坟都收拾好后,她就晕了过去。 唐正的腿伤了,背不动她,后来是跟刘半仙认识的位牙婆子过来将她带了回去,只是,当她再次醒过来时,她却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 或许,是她有意锁住了那些记忆,也或许是,当时的她已经承受不住,身体出于自我保护功能,自行让她忘了那些事。那几年,她直生活在市井中,日子虽过得贫寒,却也有温暖,所以,仅道柴门便够了。 唐正那会才八岁,身上还带着伤,她又不记得他了,人还变得有些呆呆的,他也觉得她忘了那些事挺好,便将她托付给牙婆子,牙婆子答应会给她找个大户人家。 她辗转被卖了几次,约三个月后,便进了源香院,唐正则不知所踪。 回忆淡去,她跪在柴门前,因为悔恨,所以选择遗忘。 原来,所有的不得已都只是借口,蓦然回首,她才惊觉自己带着满身罪恶,权衡得失早在刻在骨子里。她想做个好人,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在想和做之间,她早有选择。 —————————— 终于,将安岚的过往交代了下,也算是解释了她的性格为啥不讨人喜欢。就好像动物,夜猫野狗什么的,过惯了饥顿饱顿的日子,肯定是比不上家养的会卖萌嘛~~ ps:我记得之前写到安岚记忆被封住的那个情节时,有位童靴在书评区留言,猜测是安岚自己封了自己的记忆,偶当时素内牛满面啊,心想:乃们要不要这么聪明,这让我肿么混吖! 第215章 飞越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刘半仙死的时候,她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那短短的半天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们是怎么逃脱的,事后她隐约有些印象,但并不愿说,而唐正则是因为晕过去了,所以丁点不清楚,也以为安岚跟他样也不清楚。只是唐正醒过来后,便看到陆丰带在身边的那两个手下都倒在血泊中,临死前面上都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而陆丰则不见了。 安岚跪在柴门前,抬手捂住眼睛,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对陆丰和他的那两个手下同时施展了场香境,令他们在香境内自相残杀。最后陆丰亲手杀了他的两个手下,而他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而她,因当时年纪小,从未有人指点过她,那场香境又是忽然爆发,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在香境内亲自动手,也没有能力将那个香境无限持续下去困死陆丰,因而香境自行消失后,陆丰就逃走了。 随后,路过的百姓发现了那里,去报了官,她和唐正才因此获救…… 对人同时施展香境并将所有人的性命握于股掌之上,她才七岁,就已经有了这样可怕的本事,偏她当时竟不自知。 最开始她恨自己不听话,随后她恨自己什么都不懂,出手太晚,而所有的切,却都是因为她拥有那等与众不同的能力而起。所以,那道柴门,不仅锁住了她的记忆,也将她大部分的能力给锁住了。 回忆打开后,柴门便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其实,无论是锁住记忆,还是打开记忆,都是她的选择。她放下手,看着开始消失的柴门,再转过脸,看着身后那堵高墙。 从回忆中醒过来。现实并没有给她时间去缅怀和悔恨,面对那堵高墙,她依旧只有两个选择,是继续。还是放弃。 她起身,转过身,慢慢抬起脸,看着那堵高墙,目中带着悲伤,但面上的表情却是片平静。因为平静,所以显得自信,似乎,就在她抬起脸的那瞬,她忽然之间。就长大了。 少女的青涩和懵懂自她眼里褪去,那双乌黑的眸子显得愈发明亮。 宝石之所以耀眼,是因为,它曾经历过无数次的切割和打磨。 她身后的柴门在她抬起脸的那刻,化成漫天飞羽。半黑半白,于苍茫天地间,看起来既圣洁,又邪气。 远处的高山上,白广寒静静地看着这幕,看着那个孩子在他面前打开回忆,看着她的所有过往。看着她在他面前下子长大,如盛放的花朵,那么美丽又那么锐利。 柴门羽化的时候,几乎所有大香师都察觉到了这刻的异样。 方玉辉还被困在迷宫内,谢蓝河则已经偏离了白广寒的方向,丹阳郡主早就用高墙挡住了安岚。照理,她们不可能再打照面。 那小丫头还能有什么法子?之前出现在她身后的那道柴门是什么? 百里翎,净尘,以及柳璇玑等人心里都生出这样的疑问,只有崔文君隐约猜到。安岚定是打开那道柴门了,她再忍不住,足下即有种子发芽,随后以潮水般的速度往周围蔓延,再往前后左右的墙壁上攀附,扎根,穿透,生长,扩大…… 安岚身后的漫天飞羽并未消失,而是在空中聚拢成形,变成只既像鵰又似鹏的大鸟,大鹏声长唳,在天上绕了圈后,就冲下来,停到安岚身边。 翅膀和背部的羽毛是墨样乌黑,胸和腹的羽毛则是雪般的纯白。 安岚跳上它的背,大鹏即展翅高飞。 丹阳郡主在漫天飞羽的时候就已回头,自然看到了那只怪异的大鸟聚拢成形的整个经过,她初始是不敢相信,随后不得不信,紧接着她明白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情况。 她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离大雁山还有远,她不知道安岚是怎么变出那只大鸟的,但是,这个变化却给了她个提示。安岚骑着大鹏飞过那堵高墙的时候,那堵墙跟着消失了,化成匹彩光飞向她,随即安岚的大鹏也飞了过来,而此时,丹阳郡主的那匹彩光亦以化成无数七彩的羽毛,并开始聚拢,隐隐显出凤凰的形态。 安岚命大鹏停在丹阳郡主头顶,冷眼看着,她现在其实可以直接攻击丹阳郡主,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丹阳郡主似乎也知道安岚不会攻击自己,或者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安岚会不会攻击她了,只是,无论她如何专注,她心里的那只凤凰就是无法真正成形。 “郡主,你的确聪明,确实是我不能及的,但是,这个,现在的你还办不到,你聚不成形的。”安岚忽然开口,轻轻摸着大鹏背上的羽毛,“在这里,它是活的。” 安岚的话才落,聚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七彩羽毛就散开了,片片飞舞,羽毛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那样美丽的幕,几乎令人感动。 丹阳郡主微微皱眉,不相信自己就这么失败了,欲要再来次。 安岚又道:“唯有知道了死,才会明白如何生。” 丹阳郡主顿了顿,抬起脸,看着大鹏背上的安岚:“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岚垂下眼,轻轻抚摸大鹏的羽毛,良久才道:“若是可以,我宁愿永远也做不到这点。” 丹阳郡主微怔,随后目中露出不解,她忽然发现,安岚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样了,不是相貌的改变,而是整个人给她的感觉,较之以前……说不清,是加沉静了,还是加锐利了。 安岚没有停留,说完那句话后,就命大鹏往大雁山飞去。 丹阳郡主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 片刻,大鹏就飞到大雁山前,安岚本是要让它直接飞上去的,她已经看到立在山顶上的那个人。然而,大鹏却背着她落到山脚下,然后微微垂下脑袋,似不敢再往前步。 安岚诧异,随后了然,这里是他的世界。 她在大鹏身上轻轻抹了抹,就转身踏上登山的台阶,是的,她应该步步走到他身边。 第216第章 留下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大鹏声长唳的时候,所有大香师都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白广寒的香境内幻化出了活物! 连净尘都惊讶地起身;柳璇玑亦是停止了琴声;谢云暮然转头,震惊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百里翎住,看着大雁山的方向,心里暗叹,果真是好眼光;方文建正好找到方玉辉,听到那声音后,面上亦露出明显的惊诧之色;唯崔文君满脸冷色,挡在她周围的墙壁马上就要破开了,她只要在白广寒的香境消失之前抓住安岚,她就有办法直接探知安岚刚刚在那道柴门后面看到了什么。 只是白广寒明显是不希望她这么做,因为,她此时受到的阻力比之前加了数倍,崔文君面上神色愈冷,而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句话:“我帮你如何。” 崔文君转头,秀眉微蹙。 那人接着道:“说帮忙是看低崔先生了,或者说,合作。” 崔文君打量着那人,有些意外:“合作?” “没错。” “原来是你!”崔文君面上露出几分恍悟之色,“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当年崔家并未置身事外,如今,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人笑了笑,“何况,现在崔先生想从他手里夺走那姑娘,只是如今看来,他是不会放手了。即便崔先生用这个消息去换,他也不会答应,那丫头,确实有成为大香师的资质。” 崔文君沉默…… 山路行不易,并且越是往上,越觉得冷,安岚在山路上摔了好几次,次次都摔到膝盖上,疼痛越来越清晰,脚步也越来越趔趄。身上的衣服有些碍手碍脚,她干脆将披风解开扔了。将爬到山顶时,她抬起头,便见那个似屹立了千年的身影往前迈出步,她微怔。随后看到他并未停下,正慢慢朝她走来。 “不过来吗?”白广寒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停下,看着她,千里冰封的山脉上,那双眼睛看起来无比温柔。 安岚下意识地往前踏出步,只是她刚抬脚,就觉得膝盖疼得厉害,于是脚还没有迈出去,人就直接往地上扑。 但没等她扑到地上,就落进个宽厚的怀抱。带着冰雪的寒香,却是奇异的温暖。 “做得很好。”白广寒拿自己的斗篷将她包住,“但是,接下来你将有可能会面对大的危险,所以。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 安岚静静靠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口处,没有说话。 他接着道:“离开,我会送你到没有纷扰的地方;留下,所有针对我的危险。你很可能都避免不了,但是,我会尽我所有保护你,以及,满足你。”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似陈年的酒。开封就醉人。 安岚觉得身上恢复暖意后,在他怀里微动了动,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他:“留下!” 白广寒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神色温柔:“好。” 迷宫的砖墙开始从外围散落消失。山上的寒雾也慢慢淡去,香境眼看就要消失了,却就在这会,崔文君破了白广寒的迷宫,随即步千里,直接来到大雁山上,冰封的山刹时现出花海,飞舞的花瓣似夺命的利器,不停地逼近。 崔文君盯着白广寒道:“把她交给我!” 白广寒抱着安岚完后退了数丈,避开那些花瓣,眼睛却是看向崔文君背后,他感觉得到,现在这里,除去崔文君外,还有别人。 动作倒是快。 “崔先生僭越了。”白广寒最后留下这句话,随后整个香境瞬间消失。 崔文君正想拦住他们,却抬手时,遂听到声脆响,她将案席上的茶盏碰翻到地上,她回过神,抬起,便看到白广寒已在安岚面前,直接宣布结果,天枢殿的继承人为安岚。 那瞬,满座皆静。 清耀夫人不敢相信的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丹阳郡主亦跟着起身,对安岚道:“恭喜。” 安岚没办法马上起身,只得轻轻点头。之前她膝盖上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刚刚那场香境的时间不短,她在铜雀台里直是跪坐着,入了香境后,在大雁山上又摔了几次。因此出来后,即感觉到膝盖的痛令她倒抽口冷气,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清耀夫人依旧不敢相信丹阳会输,还想再开口,丹阳郡主忙走到清耀夫人跟前,垂首道:“是丹阳技不如人,让母亲失望了。” “三场比试的分数都还未公布,为何就直接判你输了。”清耀夫人冷着脸看着丹阳郡主,这句话她看着是对丹阳郡主说,实际上是说给白广寒听的。 白广寒命人扶起安岚,然后示意赤芍去回答清耀夫人的问题。 赤芍有些复杂地看了安岚眼,微微欠身,然后走到清耀夫人面前道:“夫人请先别动怒,今日这三场比试的分数,是为郡主和安侍香之间的约定而设的,广寒先生的决定,从来就与分数无关。” 清耀夫人怔住:“你说什么?” 赤芍命旁边的侍女将手里的册子拿过来,她翻到其中页后,就递给丹阳郡主:“分数已经出来了,郡主请看。” 丹阳郡主垂下眼,有些怔然,最后场,安岚果真拿了满分,别的人,则分未得。 清耀夫人欲再开口,赤芍又道:“郡主若有疑问,请单独去找先生,先生会给予解答。” 丹阳郡主回过神,又往安岚那看了眼,却看到安岚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广寒先生则直在旁边,别的几位大香师也都看着那边。 良久,丹阳郡主缓缓道出句:“谢先生,我没有疑问。” 她说完,就扶着清耀夫人的手离开哪里,只是从安岚身边经过时,安岚开口叫住她。 丹阳郡主转头,等着她的话。 安岚却只是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歉意。 丹阳郡主笑了笑,对她微微颔首,就抬步走了。 随后另外几位大香师也跟着起身,方玉辉找赤芍要刚刚记录分数的册子,谢蓝河则朝安岚揖手道贺。 崔文君寒着脸走了;谢蓝河和方文建同白广寒寒暄了几句,也领着自家后辈离开了;柳璇玑走之前,在安岚脸上轻轻捏了捏;净尘看着安岚的眼神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担忧,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念了声阿弥陀佛,就拖着要捣乱的百里翎走了。 最后,白广寒命人将安岚扶上自己的马车,安岚坐稳后,他才道:“膝盖疼得这么厉害为何不说。” 安岚却看着他,许久,忽然问出句:“你——是谁?” 第217 章 心意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于身份而言,这是很无礼的问话,即便只是为她自己着想,她就算真有这样的疑问,也不应该问出来。而实际上,这个疑问,在安岚之前,早就已经有人存在心里了,并且那人同白广寒的地位样,同是大香师,但直以来,都没有人敢在白广寒面前表露出丁点这样的意思。 或许,面对同样的疑问,因为目的不样,所以有的人能毫无顾忌地问出口;而有的人,总是会思来想去顾忌万千,因而只能直存在心里。 白广寒没有惊讶,也不见愠怒,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幽静。他那双眼睛似天生就带着种力量,明明让人感觉隔着千山万水,充满艰难险阻,却又令人不可抑止地想要靠近。 安岚慢慢垂下眼,面上终于露出几分忐忑。 “这很重要吗?”白广寒这才开口,语气平淡,声音依旧是出奇的好听。似乎,只需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就能想象出他拥有双怎样的眼睛。 安岚顿,刚要抬起脸,却见他伸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捏了捏。 安岚抬起眼,便见他也正看着她。 白广寒放开她的膝盖,抬起她的下巴,用种理所当然的口吻道:“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 安岚怔然,欲要开口,白广寒却已松了手,然后往马车上靠,闭上眼睛,淡淡道:“好好休息,接下来殿里有许事要交代于你。” 接下来的那路,便是长久的安静。 安岚想起被自己封住的那些记忆,愈发沉默,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愈加苍白。 白广寒似察觉到她的情绪,微微睁开眼,却并未打扰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如此矛盾的个体。令他都不免讶异。 …… 马车直接从天枢殿的车道驶了进去,直行到白广寒的寝殿的台阶前才停下。 已经有人备好竹轿,白广寒先下了马车,随后蓝靛便上车来。扶着安岚下车。 “不用,我能走。”安岚瞧着那顶抬到自己跟前的竹轿后,忙摇头。 “大夫已经在殿内等候了,姑娘快上轿吧。”蓝靛说着就在安岚耳边低声补充道,“您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无需客气,这都是他们应当为您做的。” 安岚怔了怔,抬眼,便见白广寒在旁看着她。 依旧是如谪仙临世的身姿,衬着天枢殿巍峨的建筑。她暮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莫耽误时间。”白广寒留下这句话,就转身往殿内走去。 安岚在蓝靛和侍女的搀扶下上了竹轿,轿子抬得很稳,座椅上又铺着柔软的垫子,前面还有垫脚的地方。她坐下后,即有侍女在她膝盖上盖了层羊毛毯,然后将两边的毡帘放下,为她挡住刺骨的寒风。 安岚隔着前面的纱帘,看着自己的视线慢慢越过高高的台阶,忽然间,想起她第次进入天枢殿的情形。其实。也只是过了半年时间,但那会儿,她还只是个香奴,当时是为着考香使的事,被百里大香师叫到了这边,只是那天。她在天枢殿见到的,却不是广寒先生,而是景炎公子。 安岚隔着薄薄的纱帘,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 …… “姑娘的膝盖并无大碍,没有伤到筋骨。每日早晚敷半个时辰的药,静养半个月左右便能痊愈。”大夫的是个富态的妇人,眉眼温和,替安岚把了脉,又给她仔细看了看膝盖的瘀伤后,便对白广寒道,“倒是姑娘的精神,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夜里可能睡不好觉。不过安神的药我就不给姑娘开了,我的药,不比先生的香有效。” 白广寒道:“敷的药有劳华大夫亲自去配。” “是。”那华大夫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片刻后,配好的药送了过来,同送过来的还有个红泥小炉,是用来煎炒那些药草的。候在殿内的几位侍香人和侍女都有些惊讶,直接在这里煎药,到时殿内肯定也会充满草药的味道,指不定会很冲,广寒先生竟能允许,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安岚也明白这个问题,忍不住道:“先生,敷的药,其实弄好的在送过来也是样。” 白广寒只是瞥了她眼,并未依她,赤芍只好依序安排下去。 …… 而此时,玉衡殿内,言嬷嬷听完崔文君道出香境内的事后,沉吟会,才道:“先生是怀疑,安岚姑娘已经打开那道柴门了?”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崔文君面上依旧带着冷意,眼里的情绪却是极其复杂,“那丫头,本事倒是不小。” 那丫头越是优秀,她就越是不能平静,如果是她的孩子,她自然是极高兴并为之骄傲,甚至可以暗中助上把;但如果是白纯那贱人的,她又如何能允许安岚这么顺顺当当坐上天枢殿的位置! 每次看到想到那丫头,她都要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夜不能寐。 “既然已经想起来了,这事不是简单了吗。”言嬷嬷道,“广寒先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只要广寒先生不在,别的大香师想来也不会插手,如此便没有人能阻止您。” “你不明白……”崔文君摇头,“那丫头有大香师的资质,并且天赋高得惊人,她恢复记忆的那刻,是唯能入侵她记忆的机会,因为她当时肯定是不知道要怎么防备。现在,白广寒首先要教她的,定是香境的防备之道。” 言嬷嬷怔住,只是过了会后,又道:“如此,先生也不必太过着急,总归安婆婆已经进来玉衡殿,安岚姑娘甚是关心安婆婆,定会合适的时机让先生知道真相的。” 崔文君没再说什么,那个人在香境内找她“合作”的事,她并未告诉言嬷嬷。这事,实在太重大了,说出来,会在长香殿掀起阵恐怖的风暴。至于安岚,她亦无法确定,安岚究竟在那到柴门里看到了什么,如何就有那样惊人的成长!? 入夜,安岚歇在白广寒的寝殿,赤芍已在偏殿那给她收拾出个房间。 白广寒给她点上安神香时,安岚忽然问出句:“先生,我明日,能否见见景公子?” 白广寒将香炉的盖子轻轻盖上,然后抬眼:“你想见他?” ———————— 粉红票~似乎掉得蛮厉害的,俺求下~ 第218第章 抚摸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能得今日之地位,离不开景炎公子的赏识和相帮,原是该亲自去景府道谢的。”安岚说着就看了看自己,“只是眼下不便,却又不好等上半个月再去致谢,所以……” 正说着,蓝靛就拿着已煎好的药进来,要给安岚热敷。 因伤在膝盖上,要热敷的话,定是要将裙摆掀至膝盖上面,裤腿也要卷上去才行。蓝靛走到安岚身边时,询问地看了白广寒眼,白广寒并无要避开的意思,她自不敢言,再看安岚面上也没有丝尴尬之态,似根本不在意这个事,于是便对那跟着进来服侍的两名侍女点了点头。 安岚是坐在外厅的罗汉床上,蓝靛先在她膝盖弯处垫了个小软枕,位侍女在罗汉床前跪坐下来,小心掀起她的裙摆,再她的将裤腿卷至膝弯里,露出白嫩如玉的小腿。虽这屋里烧着地龙,但毕竟是冬天,又是夜里,腿上的肌肤忽的裸露出来,安岚遂觉得有点儿冷,另位侍女赶紧将脚炉挪近了,蓝靛亦马上将用纱布装好的草药覆在安岚膝盖上,并问:“烫不烫?” 安岚摇头,因刚刚说的事直没等到白广寒的回答,便抬眼,却见白广寒已走至旁边的桌案前坐下提笔,不知在写着什么。橘红的烛光照在他俊秀的脸上,使得他面上的五官看起来愈加立体。入夜后,他换了件白色的便袍,衣服上没有丁点花纹,身上也未戴玉佩或是香囊类的饰物,简洁得不染尘埃。刚刚他就穿着这身衣服,夹着风雪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进来时,真似谪仙临世,不带半点凡俗之气。倒是现在,于灯下提笔写着的身影,看起来了几分儒雅,因而似也跟着了几分人气。 侍女们的动作很快。没会就敷好药,蓝靛给安岚垫了几个大引枕,让她就靠在罗汉床上,又给她盖上羊毛毯。然后才领着那两侍女轻轻退了出去。 不会,白广寒也停了笔,待纸上的墨迹干了后,便拿过来递给她:“这些书你半个月内看完,我每隔三天会问你功课。” 安岚接过,看了眼,就应声:“是。” “若有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安岚点头,白广寒又道:“除此外,你还需学会如何避开香境。不为其迷惑。” 安岚有些诧异地抬起脸,却不慎将手上拿着的那张纸松开,落到地上,她下意识的倾身,却将盖在腿上的羊毛毯也弄得滑到地上。小腿寒,她便又要去拉那毯子,只是因为两边的膝盖都包得结结实实的关系,使得动作有些不便,于是这动,反将那毯子又落下去些。 纱布下的那截小腿,脚踝纤细。线条完美,肌肤莹白,在烛光的映照下,宛若凝脂。 安岚正要再伸手去拉羊毛毯,白广寒已经微微弯下腰,先她步替她拉起那条毯子。只是要替她盖上的时候,忽然又停住,然后往罗汉床旁边的圆墩上坐下,另手抓住她其中边脚踝,微微抬起她的腿。手指按在脚踝的其中处:“这里也有淤青,这里也伤到了?” 他手掌心的温度有些高,她小腿裸露出来的地方感觉到明显的寒意,于是愈加感觉到被他抓住的地方滚烫滚烫的,如似带着电流,令她有些无措:“不,不知道。” 他看了她眼,安岚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随即感觉自己似被那双深幽的眼睛吸了进去,思绪刹时空白。 白广寒在她小腿某处轻轻按了下,有痛楚传来,她即回过神,随后却看到自己手里依旧拿着那张书单,羊毛毯子也好好盖在她腿上,广寒先生亦只是在她旁边。 安岚愣了愣,跟着就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热,垂下眼,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香境如谎言,最难识破的,便是全由真话编造出来的谎言。”白广寒说着,就真在那张圆墩上坐下,然后伸手将盖在她腿上的羊毛毯掀开点,握住她的脚踝,从毯子内拉出来。 安岚有些张惶:“先,先生?” “这里确实有伤。”白广寒在她脚踝内侧的某处点了点,拇指在那上面轻轻摩挲,眼睛却看着她,“辨出真假的区别了吗。” 安岚怔怔地看着白广寒,再将眼光往下移,只觉得自己的赤足被他握在手里的这幕,令她心跳止不住地加快,像是揣了只兔子在胸口,哪里还辨得出什么差别。 “大香师若真打算向你下手,可以弄出比这真实,刺激的感觉,令你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们设下的陷阱。”他边说着,边看着她,眼神浓暗,似盛满了深情,又似什么都没有。握住她脚踝的手慢慢往上,停在柔软的小腿肚上轻轻摩挲,动作如此**,他的声音却无比冷静,语气也如往日般淡漠,表情亦是本正经。 安岚咬着牙,断开心里的贪欲,闭上眼睛,随后长长吐了口气,再睁眼,便见白广寒依旧只是在她旁边,羊毛毯也还是好好盖在她腿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避开了香境的引诱,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 “很好。”白广寒微微点头,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他本以为,她至少要整天时间才能做到,不想,竟只需这会的功夫。 “是先生教得好。”安岚觉得自己鼻尖都泌出汗了,即便知道那些动作都不是真的,但那酥麻的感觉却似已经烙在小腿上般,先生……握住她的手时,和抓住她的脚踝时的感觉,完全不样! 她侧过来,眼睛微垂,沉默了好会,直到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藏起来后,才抬起脸道:“景炎公子这两天会来天枢殿吗?” 白广寒道:“你若想见他,明日便让他过来看你。” “安岚不敢。”安岚忙开口,“先生千万莫如此,景公子对安岚有恩,安岚绝不敢如此无礼!” “他应当也想过来看你。”白广寒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安岚目送他出去后,重重地往后靠,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抬手往胸口上摸,心脏,还是跳得很厉害。 第219 章 安抚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夜深了,白广寒为她点的香极好,去了膝盖上的药包后没会,安岚便睡着了。 但是,梦里却是另外番景象。 她又回到了七岁以前,时是被刘半仙牵着手走街串巷,时是去刘半仙的摊位旁蹲着,呆呆地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再滴答着口水看着旁边的包子铺。刘半仙只要有收入,就会给她买个比她两只手掌加起来都要大的胖包子,让她捧着路啃着回家。她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过家,还有人每天给她烧水煮饭…… 可是,后来,为她烧火做饭,喊她回家的人,去哪了呢? 去哪了呢? 去哪了呢? “你不要死,不要,不要丢下我……”她抱着满身是血的刘半仙嚎嚎大哭,“我再也不做那个事了,我会听话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可是,他还是在她面前化成团血雾! 她惊恐地跪在那,那团血雾散去的同时,她的世界瞬间坍塌。 …… 安岚住的地方,晚上是有人守夜的,而这第晚守夜的,就是蓝靛。蓝靛很警觉,但这晚,她并未察觉到安岚屋里有什么动静,也确实,安岚屋内点动静都没有。她很安静,看起来睡得很好,除了呼吸跟平时稍微有些不同外,没有任何异样。但呼吸频率的细微改变,旁人即便是在跟前,也是不易察觉的,何况,蓝靛是守在外面。 所以,当蓝靛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过来时,还以为是有谁要趁夜擅闯此处,却没想到过来的竟是白广寒。 “先……”蓝靛刚出声,白广寒却抬手止住她的声音,并命她去里头把灯点起来,但不用全部都点亮。蓝靛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照办,白广寒走到安岚床边,掀开床帘,蓝靛快步走过来给挂好。 白广寒伸手。在安岚额上轻轻抹,果真是出了汗。 “姑娘!?”蓝靛这才察觉出安岚的异样,白广寒略偏头,让她出去。 蓝靛即噤声,行了礼,轻轻退了出去,只是将出去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就看到白广寒坐到安岚床上。她心里惊,不敢看。快步走了出去。 平日里那么戒备的人,现在已经有人坐在旁边了,甚至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又轻轻摇了摇她,她却还是没能醒来。入梦竟这么深。 白广寒神色微凝,用香境入她的梦境不是不可以,但由她自己摆脱这个噩梦对她会好。所以他没有动用香境,只是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天枢殿的月色,美得醉人。夜里风停了,雪花稀稀松松地往下飘,落满庭院,被月光照,像是铺了地的银屑。 立在桌案旁的那只蜡烛烧了小半后,安岚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白广寒还是没有叫她,依旧如刚刚般,不时轻抚着她的后背,偶尔帮她顺顺头发。她的头发细软却浓密,乌黑水滑。轻轻顺,如似在摸着丝绸。 还是很小,这样抱着,觉得她娇小,柔软得让人想象不到,这样的个小丫头,会有那么锐利的面。 “嗯……”安岚慢慢醒了,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包围着她,令她即便是从那样的噩梦中醒了,也不觉得有丝毫恐惧。只是,当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在何处,并且看到此时抱着自己的人时,她忽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只是这个梦,如此地不可思议,竟直接撞破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最可笑又最贪婪的欲念。 她醒了,白广寒停了手里安抚的动作,垂下眼看着她,昏暗柔和的光线下,他的眼睛看起来无比深邃,却也无比模糊。 安岚不敢开口,也不敢动,只是睁着双乌沉沉的眼珠子,直直地看着他。 白广寒打量了她会,确认她摆脱了梦魇,便松了手,将她从怀里轻轻推开,让她重新躺回床上。安岚不愿,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愿的行为,只是当他从床上起身后,她伸手抓住他的点衣袖。 她依旧没有开口,但这个动作,已经流露出丝乞求。 白广寒没有抽回自己的衣袖,安静地看了她会,然后又坐下,抬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片刻后,手掌慢慢往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 这样的温柔,还是这个人给予自己的,安岚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不知过了会,她终于重新入睡,白广寒这才抽回自己的袖子,再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从始自终,两人都是句话都没有说。 …… 翌日醒来,安岚有些呆呆地任几个侍女帮自己梳洗完,然后等就剩下蓝靛人时,她才问了句:“昨晚,是你在外头守夜?” “是。”蓝靛边应声,边替她梳了个简单又娇俏的发髻。 安岚迟疑了会,又问:“昨儿夜里,有出什么事吗?” 蓝靛手上的动作顿,自镜中看了安岚眼,然后才道:“姑娘似乎做了噩梦,没睡好,先生夜里来看过姑娘。” 安岚怔然,竟,真的不是梦! 随后华大夫过来给她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膝盖,接着蓝靛命人摆早膳,不过会,藏书楼那边也将白广寒列给她的那几本书送了过来。只是第次,她拿起书本,却无法静下心去看,脑子里时不时地就会想起昨晚夜里的那幕。 贪念越来越大,想要的越来越,她知道不能这样放任。因为,当能力赶不上*时,痛苦将会被无限放大,最终成为心魔。 “姑娘,景公子来了。”正拿着书出神的时候,蓝靛进来报了句。 安岚回过神,却跟着又怔了怔,景炎公子!? 此时,想到那个人,却忽然发现,那人的身影同另外个身影重合起来!她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姑娘?”见她竟发起呆来,蓝靛只得又叫了声。 “快请景公子进来。”安岚放下手里的书,说着就要起身,只是此时她的膝盖被包得扎扎实实的,动了下,只得又坐回去。 蓝靛出去了,不会,个俊秀风流的身影面带浅笑地走了进来。 第22 0章 解说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坐直了,表情认真,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其实,直以来,她在景炎公子面前,都是陪着几分小心,但是,这次她心里的小心,和以往的任何次都不同。 景炎在门口瞧着笔直地坐在榻上,用种从未有过的表情瞧着自己的安岚,不禁哧地笑出声,然后大步走过去,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道:“怎么大早就发起傻来了。” 她如今的穿着同赤芍她们都不样了,衣料自然是比以往精贵了许,但整套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上几乎没有看到什么花纹,就连颜色也都是素净的纯色,不过样式却是同白广寒平日穿的衣着很是相称,因而换了这等装扮的她,是显得愈加灵秀了。 她依旧是侍香人,只不过,仅是白广寒的侍香。 安岚抬起脸,看着背着光的景炎,模样的脸,就连那双眼睛也如个模子刻出来的般,唯气质,完全不样。 “怎么了?”她这模样着实可人,景炎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似笑非笑地道,“才天功夫,就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指有些凉,衣袖子上还带着些许冰雪的寒香。 安岚暗暗握紧手心,默了默,然后才起身道:“本是想登门亲自致谢的,却反让公子先过来看我,安岚实在是不该。” 景炎却是往后退步,又打量了她会,然后赞许地道:“我的小狐狸长大了,也变漂亮了,当日果真没看错人,你能进到这里。当真不易。” 安岚面上微热,垂下眼道:“都是公子的功劳。” 景炎笑了:“既如此,怎么不请我坐下。” 安岚赶紧道:“公子请坐。”话才落。蓝靛就端着茶送了进来。 景炎坐下后,就往她膝盖那看了看。然后道:“还不快坐下歇着,怎么就伤得这么严重。” 安岚重新坐下,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摸了摸:“其实也不严重,就昨儿在铜雀台那的时候有些疼,敷了药后,今儿已经好了。” 景炎点点头,然后端起茶,轻轻吹着。 安岚抬起眼。偷偷看着他,门开着,外头的雪光涌进来,将他面上的五官照得分明。景炎品茶香时眉眼低垂,茶水很烫,他也并不渴,因而只听到他下下及其规律地拨动茶碗盖的声音。 安岚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疑惑不解,到忐忑不安,最后。慢慢平静。 景炎缓缓开口:“你可知,你如今面临的处境?” 安岚道:“广寒先生还未细说,不过。我大致明白。” 景炎放下茶盏,看着她道:“嗯,说来听听,都明白些什么了?” “我如今坐了很人想坐的位置,所以,接下来天枢殿的侍香人及听命于些侍香人的侍女等,在我面前半会阳奉阴违。还有殿侍长那边,应当也不会轻易就认同我,殿外的庶务。殿侍长应当也不会让我插手进去。除此外,还有最重要的点是……”安岚说到这。忽然停下了,似犹豫着要不要说。 景炎身体往椅背上靠。姿态闲散,表情却是很认真:“继续。” 安岚迟疑了会,才低声道:“还有,最重要的是,另外几位大香师中,有人想对先生不利。” 景炎看了她会,才道:“接着说。” 安岚看着景炎,忽然问出句:“我只是猜测,若没猜错,却也猜不出究竟是哪位大香师想对先生不利。先生,和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景炎沉默了会才开口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景公无子,而如今景公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们兄弟二人,其实都是景公收养的。” 安岚点头,景炎接着道:“长安城首富是什么概念,你可清楚?” 安岚摇头,景炎笑了笑:“约莫二十年前,那时候边境时受外族侵扰,听闻当时皇上才刚刚登基,少年天子,血气方刚,道圣旨下去,二十万大军压境,那战,连续打了三年。偏那三年连连出现天灾,南方年年大水北方年年大旱,还有几次大规模的时疫,以及年年的雪灾等等,国库亏空巨大,赋税也连翻了三次,弄得民怨四起。第三年,北边的将士连棉衣都添不起了,饭也快吃不上了,最后朝廷不得不向景家开口借钱借粮。” 朝廷这开口,便证明了景府确实已富可敌国。 景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茶,接着道:“而长香殿,自白夜,也就是上任大香师在任时起,天枢殿的财富就占了整个长香殿的五成。长香殿有七大殿,天枢殿仅殿所掌控的财富,却几乎等同与其余六殿之和。” 安岚惊住,景炎淡淡笑,叹道:“我掌管景府的财源,白广寒又是天枢殿的大香师,如此巨大的财富,谁人不动心,谁人不眼红?即便大香师能超凡脱俗,但大香师背后的家族却没那么简单,何况每位大香师都必须为自己香殿的地位考虑,所以……”景炎说到这,就看着安岚道,“谁都有可能,甚至有可能不止位。如果白广寒遭到不幸,天枢殿又未定下合格的继承人,那么天枢殿的切便暂时交予六殿大香师管理,并由他们指定天枢殿新的接手人。如今天枢殿跟景府息息相关,白广寒可以影响到景府的买卖,同时,白广寒也离不开景府的支持,早已形成荣俱荣损俱损的局面,因而天枢殿若落入别人手里,也几乎等于景府也跟着落入别人手里。” 安岚倒抽了口气,好会后,才道:“所以,还不知道相对先生不利的人是谁?” 景炎点头:“其实,目前加危险的是你,你是天枢殿的继承人,藏有那等目的的人,不会愿意看到你出现的。如今,对你下手,要比对白广寒下手容易了。” 安岚怔住,景炎打量着她的表情:“怕不怕?”(未完待续) 第22 1章 说出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景炎问她这句话时,微微侧过脸,外头的雪光落在他脸的另侧,有那么瞬,雪光隐去了他唇边的笑意,也隐去了他身上的亲和力,隐隐露出他藏在笑容下面的寒刃,不张扬,不急躁,平静,冷漠,淡然。那样的表情,如此熟悉,以至于放在眼前的人身上看起来,像是个错觉。 安岚只觉得心脏猛地跳,迟疑了许久,终还是将那个疑问压下去。 景炎放下茶盏,动作随意而优雅,静静看了她会,再问:“怕了?” 安岚与他对视片刻,轻轻摇头。 他问她这句话,已经不是第次,她记得广寒先生的第轮晋香会,他就曾问她,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可以马上退出。后来,还有数次,也问过类似的话,并且问话的同时,也总是给她别的选择。 每次,她都没有退缩,虽也是她的本意,但很久以后,她细细回想,才明白,这个男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因为,似他这样的男人,以这种方式问你怕不怕时,他深邃的眼神,以及他唇边的浅笑,看起来那么强大又那么悲悯,如天造地设的温柔井,没有个女子会说害怕,不会选择退缩。 安岚摇头后,忽然问:“只是,我有事不明。” “何事不明?” 安岚想了想,才道:“是不是,同先生直接说比较好?” 景炎微微挑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不能对我说?” “也不是……”安岚忙道,“我只是觉得,公子是不是虑了,只要广寒先生在。即便我真有什么意外,先生不也样可以再寻新的继承人。” 景炎看了她会,笑了。然后轻轻摇头:“你以为位合适的继承人有那么容易寻到的吗,或许这世间有如你这般天赋的人还有不少。但是,白广寒不定都能碰的上,那样的几率太小,要耗费的时间太长,他也没有那么精力。” 安岚垂下眼,景炎起身,走到她身边:“他们或许会对你下手,直截了当。也或许会想办法影响你,控制你。当然,无论是谁,轻易都不会动手,在这里,只要有人表现出异样,就有可能会被白广寒发现,所以,相对来说,你又是极安全的。” 如此复杂。安岚微微凝眉,景炎公子又接着道:“若是能影响到你,对他。或是他们来说,事情便简单了。” 安岚抬眼,有些不解。 景炎不带温度地笑了笑:“到时,只要白广寒不在了,天枢殿便是他,或是他们的了,到时景府也不能例外。” 他说这句话时,明明是用很平缓的语气,安岚却觉得心头猛地跳。 “明白我的意思吗?”景炎微微弯下腰。低下头,看着她。此时。他的脸近她近得甚至能令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安岚觉得面上有些热。但却未往后躲,而是也直直地看着他。 会后,她脸色变,开口道:“公子,金雀和安婆婆可还好?” 景炎直起身,看着她道:“听说也上进香殿,应该用不了久,你们便能见上面了。” “进了香殿?金雀和婆婆?”安岚诧异,“是哪个香殿?” “柳璇玑指名要了金雀,崔文君则将安婆婆带去了玉衡殿,百里翎很痛快地都给了。” “柳先生要金雀!为什么?”安岚怔了怔,随后又问,“崔先生,为何要针对我?还是,与公子说的这事有关?” “既然无法确定是谁,便不能说没有关系。”景炎说到这,就打量了安岚会,表情不复平日里的温和儒雅,很认真,认真到有点儿严肃。 安岚被这么看着,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公子,怎么了?” 崔文君的事,她早晚会知道,景炎心里这么想,便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 “身世?”忽然提到这个,安岚迷糊了,只是随即就想到刘半仙,面上遂跟着黯,片刻后,才道,“自然是想过的。” 景炎倒生出几分好奇:“哦,怎么想的?” 安岚有些漠然地道:“公子若是知道昨日,我在广寒先生的香境内经历过的那场全新的人生,便明白直以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名动四方才高八斗的祖父,身份高贵举止优雅的父母,那样的梦,是说都不敢说的。而那只是个香境,但能在香境里,将那样奢侈的愿望实现,她事后回想,依旧难以表述心里的感觉。但是,最讽刺的事,在先生的香境里,她才做了那样的个梦,接下来,她打开柴门,马上就看到真实的自己真正过着的,什么样的种生活,那个真正爱着她护着她的人,又是如何的卑微,那些事,每每回想,她都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景炎时沉默,她在香境里的经历,他当然知道。 屋里忽然安静下去,不知过了会,安岚回过神,就问:“公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事?” “因为,崔文君大香师,有可能是你的母亲。”景炎及其突兀地扔下这句话,然后,不等安岚发愣,他又接着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你的仇敌,若确认这点,她必会直接要你的命。” 安岚怔怔地看着景炎,似听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景炎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差不是二十年前,也有两个侍香人在争玉衡殿的继承人之位,两人的身份差距同你和丹阳郡主有些相似。不过她们两在竞争之前,就已经是闺中密友,只是因继承人之争,使得两人之间有了芥蒂,接着又因爱上同个男人而反目成仇。” 安岚怔怔道:“其中位,就是崔先生?” “另外那位,叫白纯,也是香奴出身,只是早早入了玉衡殿,所以才同崔文君成了闺中密友。”景炎想了想,接着道,“两人几乎是同时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不过白纯却比崔文君早三天生下孩子,而崔文君生产时,却遇到了难产,并且当时是在外面个人。于是,崔文君的孩子刚生下来,就被白纯给抱走了,随后白纯便带着两个般大小孩子离开长香殿。大约年后,崔文君找到了白纯,只是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死于场瘟疫,那两孩子则不见踪影。” 安岚震惊地捂住唇,景炎看着她道:“崔文君见到你时,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命人去查,结果查到你就是那两孩子中的个,同时也查出,另外个孩子早在发瘟疫之前就死了,但究竟是怎么死的,却查不到了。” 安岚松开手,有些发怔地看着景炎。 “崔文君无法确定你到底是谁的孩子,所以,她才会对你七岁以前的记忆那么感兴趣,她以为应当能从你的记忆中找到点线索。” 不知过了久,安岚才怔怔地道:“如果,我母亲是,白,白侍香,那崔先是就会对我……” “她对白纯恨之入骨,如果死去的那个孩子真是她的,无论是死于什么原因,都是等于白纯杀了她的孩子,那么到时,她对白纯的恨,必将转移到你身上。” 安岚忽的打了个冷餐,难怪,崔先生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那么奇怪。 白纯是香奴出身,她也是香奴出身,几乎不用求证,安岚就觉得,她不可能会是崔先生生的,就好似她在广寒先生的香境里做的那场梦样,那样显赫的身份背景,入香境再深,也终究是假的。 “那,我父亲是谁?”(未完待续) 第22 2章 当年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她之所以会问,只是因为好奇,纯粹的好奇。关于父亲,刘半仙已经取代了这个名词在她心里的地位,所以,对于这个忽然被提及的“父亲”,她仅是出于好奇。 景炎转头,看向外面的雪景:“他是白夜先生的客人,姓安名丘,自小出家,二十岁还俗周游天下,后受白夜先生的邀请,在天枢殿住过段时间,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崔文君和白纯。” 安丘? 安岚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代表的,居然是她的生父,感觉有点儿怪异。 沉默了会,安岚又问:“那,白侍香和崔先生生产时,他在哪?” “当时安丘先生早就离开长香殿了,可能,安丘先生离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们具都怀了他的孩子。” “那白夜先生是……” “是白广寒的先生,天枢殿的上任大香师。”景炎转过脸,看着安岚道,“是不是还想问白夜先生如今何在?” 安岚微微点头。 “虽说长香殿的大香师并非是死后才让位,不过,般来说,香殿的大香师只要是让位了,便是准备离开的时候。”景炎说到这,停了会,想了想,接着道,“白夜先生是十二年前忽然让位白广寒,当时的白广寒未及弱冠,并且点准备都没有,就突然被送上那个位置,而且白夜先生刚宣布让位事,次日就离开天枢殿了,没有留下任何交代。那个时候,天枢殿顿时乱了套。内外都再阳奉阴违,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白广寒用了三年时间,才算勉强坐稳那个位置。” 景炎以种极其平淡的语气,道出当年那场几乎是惊心动魄的让位事件。安岚却从他平静的声音里,品出里头藏着刀剑相戈的凛冽之意。 安岚再问:“白夜先生为什么忽然让位?” “因为白夜先生当时被人暗算了,不得不让位。”景炎轻轻拨动茶碗盖,瓷器擦碰在起发出的声音,此时此刻,听起来那么清晰。又那么规律,“白广寒坐稳位置后,他们才回过神,猜到他们对白夜的暗算成功了,却又不敢轻易去确认。只是眼见白广寒根基日渐牢固,他们再坐不住,便在七年前,忽然对白广寒下手。” 安岚不由握紧手心,轻轻咽了下口水:“那先生当时……” “受了重创。”景炎声音低沉,看着安岚的眼眸亦浓暗如墨,“当时他们以为,定能得手。天枢殿和景府的切都会让他们如愿收入囊中。” 安岚呼吸有些沉,但她却很安静,安静地看着景炎。 景炎接着道:“那当时。即便景公的意志坚决,但景公年事已高,随时有可能仙去,而景府内的人事盘枝错节,那时的我若失去天枢殿的倚仗,景府也会跟着起乱。若真在那个时候乱起来,怕是景公也压不住。” 房间安静了会。景炎才看着她再次开口:“这个位置,从来不是那么好坐的。现在,我再问你,怕不怕?” 安岚看着他,摇头:“公子请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还未到需要你要特别做什么的时候。”景炎面上又恢复那等温润儒雅的笑容,“只需要你完全信任我。” 安岚看了他好会,才开口问:“公子,可以完全代表先生吗?” 景炎目中的笑意停了停,随后道:“小狐狸,问得好。” 却就在这会儿,白广寒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只是往里看了看,并未有要进来的意思。安岚忙起身,要出去,景炎却按住她的肩膀道:“不用出去了,是来找我的,你的膝盖既然带着伤,就不该随意走动,尽量歇着,免得落下什么毛病。” 他说完,就收回手,只是就在他转身要往外走时,安岚忽然开口:“公子,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景炎顿住,转头看她,面上依旧带着儒雅的微笑,眼神却莫测难辨,他开口时,声音很低:“不用怀疑,我确实可以代表他。” 安岚微怔,抬眼,看向门外的白广寒。 雪光太亮,他在那光里,反而使得他的身影有些看不清了,但是,他身上透出来的凛冽之意又那么明显,即便利剑入鞘,也依旧不改削铁如泥的本事。 …… “你跟她说了?”两人在走廊上慢慢走着,直到离安岚的房间足够远后,白广寒才开口。 景炎微微叹:“目前该说的都说了,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实在难得。” 白广寒看了他眼,低声道:“这件事,你不能太认真。” 景炎瞥了他眼:“你指的什么?” 白广寒移开目光,淡淡道:“你心里清楚。” 景炎也收回目光,嘴角边依旧噙着几分笑意:“这本就是件很认真的事,不认真,办不成。” 白广寒道:“如此,你是主动,还是被动?” 景炎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此时已走到光景台这,白广寒负手而立,看着远处已经断流的山瀑,任发丝飞扬,“你掌握主动,我可以放心,若是被动了,怕是你日后无法脱身。” 景炎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同他块看着千里冰封的大雁山:“看来,你对她的评价也很高。” 白广寒沉默了会,忽然道:“她很敏感。” 景炎微微点头:“有些意外,不过无碍,她很敏感,也很聪明,并且有超出年龄的成熟。” …… 景炎走后,安岚有些发怔地坐在房间里,手里握着本书,却差不个时辰过去了,她也只翻了几页。 下子知道了太事情,并且有的事情景炎公子又说的那么隐晦,令她觉得,需要整理的事情太,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可是,这么几本书又必须在这三天内看完,不然三天后先生考她功课时,怕是无法应答了。 安丘,白纯,白夜,这几个人,都跟她有关…… 安岚轻轻叹了口气,手里翻开页书,而就在这会儿,蓝靛忽然进来道:“姑娘,金雀姑娘过来了。” “金雀。”安岚怔,随后忙道,“快请进来!”(未完待续) 第22 3章 前往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安岚!”金雀跟在蓝靛身后进了房间,还没走到安岚跟前,就已经开口,“我还担心也进不了你这里呢,还好,这就进来了。” 安岚起身,朝金雀伸出手,金雀即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并打量着她道:“我听说你受伤了?” 安岚也打量了她眼,瞧着她气色和神态都很好,微微放了心,然后才轻轻笑,让她跟自己块儿坐下:“没大碍,就是膝盖被冻着了,养几天便能好。” “膝盖怎么会冻伤?”金雀诧异地往她膝盖那看了看,担心道,“那天见你不是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功夫?你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别瞎担心。”安岚说着就给她示意了下这屋子,“倒是你,你怎么进了璇玑殿,还有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金雀正要开口,正好蓝靛送进来新的瓜果差点,她立马闭上嘴。 安岚看了蓝靛眼,待她将东西放下后,就命她出去外面守着。 瞧着蓝靛出去后,金雀才低声问:“她是你的心腹?” 安岚摇头:“还算不上。” 金雀有些担心:“那你可得想着收买些人,广寒先生有没有给你指派几个信得过?我知道你如今是坐上这个位置了,但要是身边的人不听话,或是当面套背后套可不行,我瞧着这里,比香院那复杂了。” “这里所有人都是先生安排的,收买人心急不得,主要也要看机缘。再说,在先生眼皮底下。还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阳奉阴违。”安岚说着就笑了笑,“你比以前谨慎了。” 金雀叹了口气:“以前有什么事,还有你可以商量,你走后,我若不再学着谨慎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坑了,不过还好,如今我们又能常常碰面了。” 安岚点头,然后道:“你还没跟我说你和婆婆怎么就进了香殿?是谁去找的你们?都说什么了?” “这事我也觉得挺突然的,也没谁找我们,是香殿这边直接吩咐下去。然后陆掌事跟我说的,都没给我少准备的时间,甚至不等我细细交接完手里的活,只让我简单收拾下。”金雀微微蹙眉,“我走之前。去找了婆婆,才知道原来崔文君大香师也点名要了婆婆。婆婆瞧着倒不担心,而且似乎早就料到了般。” 安岚道:“你如今在璇玑殿是当什么差?那里有没有人为难你?” “也不知算不算是撞了大运,柳先生就让我在跟前服侍,待我还挺和气的,那些人虽心里不服,但瞧着柳先生喜欢我,都没敢给我为难。而且,我如今的月例是以前和好几倍!香殿当真是奢华啊!”金雀啧啧叹了几声,然后端起茶喝了口。接着道,“但是婆婆那边,我却不清楚,昨儿我还去了趟玉衡殿,想瞧瞧婆婆的,谁想玉衡殿的人竟不让我进去。拦住我的那位我还认得。好像是叫浅明,听说她也是崔先生身边的侍香人。嗤,瞧她那神气的模样。眼睛都要长到脑袋顶上了。” 安岚微微蹙眉:“为什么不让你见婆婆?” “她只说是崔先生没有发话,就不能让我进去。”金雀说着就看着安岚道,“他们这样,我有些担心婆婆。” 安岚的神色也有些凝重,特别是想起景炎公子刚刚跟她说的那些事,想起崔文君大香师同她之间的关系,她眼下比金雀还要担心。如今她是广寒先生身边的侍香人,又是天枢殿的继承人,崔先生自然不好对她做什么,不能如以前那般,随便就将她叫过去,便将她扣在那里。所以,如果崔先生拿婆婆来为难她,她便会很被动。 片刻后,安岚问:“你有没有问过柳先生,为何会忽然将她提到璇玑殿来?” “问了,我自己也是纳闷极了,瞧柳先生还挺和气的模样,第天就问了。”金雀微微点头,“柳先生说,是因为听说我的手很巧,她身边又正好缺这么个人,所以就点名要了我。” 安岚微微扬眉,金雀悄悄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柳先生没把话说全,但我不好再问了。” “别再问了,大香师的性情再怎么好,你也不能太过随便,你平日里留心便是。”安岚低声道,“我也会想办法打听的。现在,我陪你块去玉衡殿,看看能不能见上婆婆面。”她说着就唤蓝靛进来,吩咐了句。 只是蓝靛却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姑娘,您如今正在休养,不宜外出走动。” “无碍……”安岚说着,顿了顿,又道,“那你去给我准备顶轿子,我就不用走着过去。” 蓝靛还是有些迟疑,安岚微微挑眉,蓝靛便道:“广寒先生若知道了,怕是会责罚我,请姑娘体恤我,容我去通报广寒先生声。” 这不是普通的外出,而是去玉衡殿,确实应该告诉广寒先生。安岚略沉吟,便点头,蓝靛遂出去了,金雀转头看向安岚:“要不,你今天就别出去了,她说得没错,你如今在修养,确实不宜外出。” 安岚没说话,她心里也有些矛盾,既担心安婆婆,又有些害怕看到崔文君。 只半盏茶功夫,蓝靛就回来了,并带回白广寒的话:“先生说,不限制姑娘的自由,但姑娘要懂得照顾好自己,还有,请姑娘别忘了,三天后会考姑娘的功课。” 安岚看着摞在桌案上的书,顿了顿,会后才命蓝靛出去准备。 “你真要去?”金雀有些担心,“万玉衡殿的人也不让咱们进去,可怎么办?” “先去看看,不然如何安心。”安岚淡淡道,她觉得,崔文君大香师应当会让她进去的,将安婆婆提到玉衡殿,应当也是因为她。而先生没有阻止,那她就应该去了。 不会,蓝靛便准备好了轿子,并领着两名侍女拿着手炉斗篷等物进来服侍她。 安岚没有特意换衣服,只抱着手炉披上斗篷几出去了,只是刚走到轿子旁边,就看到赤芍和赤箭从前面走来。两人亦看到了安岚,同时停下,赤箭微笑,朝安岚揖手行礼,赤芍面上则闪过丝复杂的神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