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记》 1-5 珍馐记 作者:莫言往昔 【上卷】(共二十章) ☆、第一章、初醒 李秀禾於混沌之中感到一片冰冷,迷迷茫茫睁开眼,入目所见竟是红床纱帐、富贵气派,挣扎着起身发现喉咙火辣辣的发不出声音,木着冰冷的手想要借床柱爬起来,不料手一滑,碰倒了沈淀着药渣的大白磁碗,响声惊醒了外间的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之後便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袄、梳着双髻的十五六岁姑娘一脸急色地进了里屋,见李秀禾身着单衣半倚在床沿,眼圈一红:“夫人,您可算醒了。” 李秀禾一怔,哑着嗓音问道:“你叫我什麽?” “夫人,别吓唬奴婢……”小姑娘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可是发热烧坏了脑子?我去找大夫来。” 李秀禾拼了力气拉住她,有气无力道:“这会儿到哪儿找大夫?你先去倒碗水给我,我嗓子疼。” “哎!”小姑娘连忙应着,一会儿端着碗热茶过来,喂李秀禾喝了下去。 稍稍有点力气了,李秀禾终於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这里是哪儿?你是谁?我又是谁?”自看清屋内的摆设,小姑娘的打扮以及自己的穿着和镜子中明显不属於自己的明媚的脸,李秀禾便感事情不妙,莫不是撞邪了? “夫人,您这是怎麽了?”小姑娘先是一愣,接着快要哭出来般道,“您不认识奴婢了?” “我且问你,现今可是咸丰元年?” “什麽咸丰元年?我们黎晟国可没出国什麽咸丰皇帝。夫人,您是不是碰着什麽脏东西了?”小姑娘看上去惴惴的,夫人明着和气了许多,却隐约比过去j明了,像是换了一个人,若是以前,这会儿恐怕早已吵着要见小侯爷了。 “黎晟?”李秀禾喃喃自语,“难不成……” “难不成什麽?” 李秀禾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对小姑娘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一噎,接着略显委屈道:“夫人怎麽能把我忘了呢?我是您的贴身侍女杏儿啊,奴婢打小跟了您,您嫁到侯府,我还是您的陪嫁丫鬟呢!” 李秀禾转了转脑子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上半夜自己在家里的铺子里赶第二日的包子馅,不知怎麽的,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窒息,接着倒地不起,若是李秀禾学过现代知识,想必会明白厨房里炭烧得太多、屋子不通风,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不过这会儿竟然借尸还魂到别人身体上了,怎麽想都是件惊悚的事,而自己已经不是所谓的侯府夫人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讲的,打定主意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丫鬟糊弄过去。定了定神,李秀禾微微叹了口气,像是看破红尘似的了无生气道:“本就是捡回来的一条命,要它作甚,现在看来这侯府竟只有你一人怜我,想必我就是被人嫌弃的,你也不要骗我,实话告诉我到底怎麽回事吧。” 杏儿疑惑地看着她,不甚确定地问道:“您真什麽都不记得了?” “你只告诉我我该不该记得那些过往,若是闹心的,不说也罢!”李秀禾一脸悲戚。 杏儿看样子信了,哽咽着道:“夫人这是说的什麽话,小侯爷还是念着旧情的,一定会回到夫人身边……” 断断续续地听着,李秀禾明白自己的宿主是当朝镇远将军的嫡女,名唤唐淑嫣,自小骄横跋扈,长到十六岁偶见侯府小公子郑钰霖,惊为天人,非君不嫁,强逼着自己的父亲利用势力给侯府施压,定下了这门亲,这郑小侯爷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哪样x情的女人没见过,抱多了温暖香秀柔美女子,还就是没尝过娇蛮火辣的,唐淑嫣直率纯真不做作的x子对了他的胃口,两人如胶似漆了好些日子,怎知这唐淑嫣不是个能容人的,听说侯爷要纳妾,死活不同意,当即就对郑钰霖大打出手,郑小侯爷从没在女人面前折了面子,便不再有好脸子给她,一下子娶了三个侍妾进门,自此再也没进过唐淑嫣的屋子,唐淑嫣闹了好久却没什麽效果,便想了个主意,中秋那日不去主屋吃团圆饭,打发杏儿去叫郑钰霖过来,就说自己要自杀,老夫人在大好日子听到自个媳妇闹这出,当即冷了脸对儿子道:“你这媳妇再不治治就不知道什麽是为妇之道!” 郑钰霖也y着脸随杏儿来到小池塘,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干什麽。唐淑嫣见人来了,当下一喜,装着样子往湖里冲,一边哭闹着:“让我死好了,见不到干净!” 郑钰霖冷笑:“那你死好了,跳啊,怎麽不跳?” 唐淑嫣到没料到他竟是这样,气得直抖:“姓郑的,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跳?”见对方一脸漠然,甚至有些鄙夷,唐淑嫣心寒,顿时觉得就这麽死了倒好,当即闭眼往湖里跳了下去,象征x地扑腾了两下,沈了下去,这边杏儿吓得连忙着人下去捞,唐淑嫣早已不省人事。郑钰霖看了只觉厌烦,吩咐下人请大夫,便甩手走人,对这位明媒正娶的夫人,不管不问了。 过了些日子,最受宠的二夫人带着人颐指气使地占了唐淑嫣的屋子,将她们主仆二人赶到了废弃的偏院,无人问津。唐淑嫣溺水後就一直靠着大夫开的药吊着命,仍不见好转苏醒,侯府更是无一人来看望,杏儿很是为自家小姐寒心,现今小姐苏醒了过来,且x情大变,杏儿确实是存着让她抢回自家相公的心的,故而看李秀禾的眼神莫名的欣喜,自家小姐从不是受委屈的主,被逼成这样还不把这侯府闹个天翻地覆。 李秀禾自然不知杏儿所想,暗叹唐淑嫣所嫁绝非良人,却也默默松了一口气,唐淑嫣明显被打入“冷g”了,越少接触人就越少暴露的机会,眼下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李秀禾已经认识到自己不再是李记包子铺的厨子,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就要好好把握,认真活下去。 杏儿见她低着头不知想什麽,以为她觉得委屈,便安慰道:“夫人,您别灰心,您可是正牌夫人呢,那些个小贱蹄子不过是仗着爷宠她们,目中无人,等您向爷示个好,让爷回心转意,还怕治不了这些个不要脸的?” 李秀禾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杏儿,郑重其事对她道:“杏儿,如今我算是死了一回的人,这世上的情爱我也看透了,你一片真心换来的确是别人的弃之如履,这种相公不要也罢,我也不要他回心转意了,你看我不大了解这里面的规矩,若是要封和离书,可要什麽见证?” 杏儿睁大眼睛看着她:“您要和侯爷和离?” “这不是凑活不了过日子麽?”李秀禾苦笑道。 杏儿急了:“这万万不可!夫人离了侯府,还能去哪里?将军当初可是说了的,您若是过了不好,可千万别回去闹,他不管的!” 李秀禾不接她的话,而是问道:“这黎晟王朝民生如何?” “……还算可以。”杏儿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十来年一直风调雨顺,也没个大灾大难。” 李秀禾点了点头,想着这里应该不像自己那个年代渐露覆灭之衰态,放心道:“倒摊上个好时候。” 杏儿还是一脸担心,打气般道:“夫人,您可别灰心啊,想您当初嫁进侯府,和小侯爷感情甚笃,如今只是些小摩擦,您大度些容容人,小侯爷会回到您身边的。” 李秀禾似是不屑地笑了笑:“别说以前的唐淑嫣,就是现在的我,也不愿和别人共侍一夫的,他若无情,我断不会再纠缠下去,你甭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现在我最想做的是就是把身体养好,然後再打算以後的事。” 杏儿只当她一时心灰意冷,以後会想明白,便也没逼着她,伺候她睡下,轻手轻脚地回到外间和衣躺下。 听到细小均匀的呼吸声,李秀禾睁开澄明的眼,想着家中年迈的爷爷和等着娶自己张世英哥哥,不觉泪流满面,如今身处异世,自身难以求全,也只能在心里和他们说对不起了,只望来生有缘能偿还,这麽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因着过去的习惯,天不亮李秀禾便醒了。披了件衣服走到外间,杏儿还在睡着,轻轻打开房门出来,李秀禾看到的是一个不算多华丽的院子,院中央有一口不大的井,上面用石盖盖着,井旁一小块菜地种着些果蔬,西边一个小厨房,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桌案上零零碎碎地放这些枯黄的菜叶,一只黑白相间毛纹的野猫不怕人似的蹭着桌腿,咿咿呀呀地叫唤着,掀开锅盖,里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李秀禾轻轻咳了几声,皱眉从旁边的水缸里舀来水清洗。 转生前,李秀禾是一个厨子,没正经拜过师,一直是爷爷手把手教的手艺,李爷爷曾是乾隆帝的g廷御厨,在第一圣手张东官手下干了十多年,习得一手烧菜的好本领,即便是出来开店也屈了他,却沾了嗜赌的坏毛病,且逢赌必输,输红了眼竟将十来年存下的家当输了个j光,出了g回到老家,又是一番凄惨光景,老伴半死不活瘫在床上,只一个孙女伺候,儿子意外死後,儿媳受不了贫苦,卷了家里仅剩的值钱物品跑了。想自己在g里当了这麽久的差竟连家都养不起,李爷爷便痛改前非,一门心思挣钱给老伴治病、还赌债,李nn到底没撑多久,半年後去了。李爷爷便带着孙女守着李记包子铺过日子,慢慢将手艺一一传给了李秀禾。 怎料李秀禾一个中毒被送到这闻所未闻的黎晟,可惜了还没学完的东西。 将厨房收拾干净,已经有日头了,大屋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杏儿跌跌撞撞跑出来,大叫着“夫人”,李秀禾忙过去制止她,杏儿见到她才放下心来,继而有些埋怨道:“夫人怎的越来越没个样子,就穿着外衫不梳洗打扮出门,像什麽话?” 李秀禾本就不是大家小姐,哪讲究这些,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反正这里偏,没什麽人过来,我看厨房里太脏,就收拾了一下,待会做早饭。” 杏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惊恐地看着她:“夫人,您这是怎麽了?您哪会做饭啊?” 李秀禾一不留神露了馅,头疼了起来,这要一起过日子的,早晚会被看出不同来,既然如此,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可她又担心被当做妖魔鬼怪,毕竟这不是说得清楚的奇事,与其不停地用谎话掩饰倒不如找个半真半假的借口将她骗过去,让她相信李秀禾和唐淑嫣就是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这麽打定主意,李秀禾拉着杏儿坐下,面色凝重地对她道:“可能你已经发现我和以前的唐淑嫣不一样了,现在我将要说的事关系到我的活路,我只问你一句,我可还能信你?” “您当然能信我!”杏儿急了,“不说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就凭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您也不能怀疑我会对您不忠啊!” “若我不是唐淑嫣呢?” 杏儿费解地看着她:“您是什麽意思?” 李秀禾不答她,而是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约小半个月。” “可这半个月於我来讲,却是一生啊!”李秀禾作沈思状,“你可信我既是你家夫人,也是另一个人?” “夫人,杏儿脑子笨,您到底想要说什麽?” “我想说,我既是唐淑嫣又是李秀禾。”李秀禾抓住对方的手以示亲切,防止她在听完故事後有什麽异动,“我昏迷的这段日子梦到了自己的前世,李秀禾,只不过,前世的我是个身份孤苦的穷人家女儿,有一个爷爷和一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爷爷是个手艺人,家里开了包子铺,我跟着他学做菜,小有所成,本是要继承家里的铺子然後和那哥哥成亲过日子的,怎想一个意外,我先他们去了,朦朦胧胧又回到了这里,好像一切都熟悉,却怎麽也记不起来,经昨儿你给我讲的,我才知道自己走了一遭又回来了。”说到这里,李秀禾暗自看了一眼杏儿,发现对方并无不适,接着道:“如今,我带着两世的记忆,却更想做回李秀禾,至少她的记忆都是快乐的,这也是为什麽我不想再跟小侯爷和好的原因,你能理解吗?” 杏儿愣愣地看着她,将信将疑道:“所以你是占了我家夫人身子的李秀禾?” 李秀禾暗道这丫头着实通透,见她一目了然便也不再骗她:“我现下的确是李秀禾。” “那我家夫人呢?”杏儿眼眶微红、咬着唇问道。 “怕是已经不在了,又或是在我那个年代以我的身份生活。” 杏儿为了自家夫人起死回生的欢欣的心情瞬时跌入谷底,垂着眸道:“那夫……秀禾姐姐,你现在有何打算?” 已经不叫“夫人”了,那就是信了?李秀禾轻叹:“我不想做这劳什子侯府少夫人,听你讲了些过往,我更肯定这小侯爷绝非良配,所以想问问你可能讨到一纸休书?” “得了休书,你待如何?” “自然是出府自己过日子了。”李秀禾笑得腼腆,“我还是有点手艺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只不过你……” 杏儿立刻正色道:“我自然是跟着夫人的!虽说你不是她,但人前还是将军府千金、侯府少夫人,如今你身份特殊,少不得我在你身边帮衬,我还是那句话,和离不是说着玩的,若被休,对妇道人家来说总归不好听,以後想嫁人也难,我看还是和小侯爷处处看,如今你x情大变,说不定能讨得他欢喜,不比在外吃苦好吗?”见李秀禾要说什麽,她没给她机会,继续道,“我待会儿会找大夫过来,看你身体是不是完全康复了,一切等你健健康康地之後再说吧。”言毕,不待李秀禾反驳,便红着眼眶出去。 李秀禾没有拦她,让她自己想一想也好。觉得腹中有些空,便翻了翻厨房,找到了食材、大米,当即一喜,动作娴熟地忙罗起来,既是大病初愈,自然吃不得油腻y凉之物,李秀禾便打算先简单做类似药膳的山药薏米姜汁粥。 首先将薏米、大米洗净,放入锅中慢煮,山药切成块、生姜拍片搁入锅中,添冰糖少许,往灶里加了点柴火,一会儿,锅中便沸腾起来,“噗噗”蒸汽带着些许清香,闻之使人味蕾大开,李秀禾趁着功夫用手边的芥兰做了一道配菜,焯水过後的芥兰用盐、高汤j加些许香油拌匀,颜色晶莹透亮,令人观之垂涎。 杏儿回来的时候,面色已经如常,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若有若无的食物清香,顿觉奇怪,来到厨房,便见李秀禾端着小瓷碗坐在桌旁喝粥。看着碗里清透漂亮的粥,似乎带着丝丝甜意,杏儿懦懦问道:“这是什麽粥?这麽香。” 李秀禾笑着放下筷子,给她盛了一碗,道:“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杏儿惊奇道:“夫人,你做的?” “你还疑我是你家夫人?” 杏儿盯着碗里勾人食欲的清粥,认命般道:“我信你是李秀禾了。” 作家的话: 第一次传文,各位看官捧捧场,给点意见,言昔在此先行谢过! ☆、第二章、麻烦 适应了小半个月,李秀禾弄清楚了府里的构造和人员,虽说都没见过,但大体知道些事物,这样便於隐藏自己不是侯府少夫人的事实,不过,这些问题似乎并不需要担心,这偏院每日除了送些食材、药品过来的人,侯府主要人物并未涉足这里一丝一毫。虽说不受宠,侯府倒也没有亏待她,想是不敢怠慢,至少唐淑嫣的父亲还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弄得太难看,两家都无光。李秀禾乐於见到这样的情形,如此一来,她至少可以在府中安安稳稳地过上一段舒服日子,顺便趁着有现成的食材,继续提高自己的厨艺。 若说最得益的要数杏儿了,原本以为李秀禾既然不是她的主子,这麽处着必然会有隔膜,哪里料到这层膈应很简单地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李秀禾的厨艺相当好,而且所做的菜多是闻所未闻的,杏儿自小长在将军府,即便是个丫鬟,也见了不少大场面,可真真是从没有吃过如此繁复的菜式,无论什麽食材,只要到了李秀禾手上,像是能变出花似的,既好看又好吃。 只不过杏儿哪里知道,这些菜在李秀禾的那个时代,虽说普通人家不常见,倒也不是奇货可居,只要是德高望重的厨子,都是会一手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爷爷教的?要说清朝在吃上做的做成功的就是整合了满族和汉族的典型菜肴,各色菜系融合在一起,菜品参差不齐,品味不一,取名“满汉全席”。 李秀禾给杏儿做的,也不外乎这些。借着大夫开的药和自己做的药膳的滋补,李秀禾恢复得很好,脸色红润了许多,加上唐淑嫣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这样一看倒愈加娇艳了。不过李秀禾估着可能是和自己的心境有关,那唐淑嫣自从和郑钰霖分开,一直不开心,所以连带着脸色一直不好,人也瘦瘦的,李秀禾对那小侯爷无甚好感,自然不会自讨烦恼,故而心情一愉,人也跟着飘扬起来,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杏儿见她如此模样,想到那破情寡义的郑小侯爷,又不免为自家小姐不值,且李秀禾虽不说,她也看得出来,这人是不会甘心待在侯府後院的,既然早晚都要离开,那就帮她一帮吧。 正午,李秀禾在厨房里忙活,前一日请采办的小哥帮忙买了些小麦粉,想着做些面食换换口味,今儿要做的就是油泼面。往面粉里撒了些盐,用凉水和成面团揉匀,揪成大小一致的剂子,搓成条,往盘中抹一层油将搓好的剂子条码进去,之後又刷上一层油,用干净的布巾封好,搁置一旁备用。擦了擦手,李秀禾往锅里加了水,待到水沸,将面剂拿出,手拿两端,扯成薄而未断的面片,入沸水锅中煮熟捞出,放入干净的盘子里,接着往干锅里热上葱油,将盐、醋、酱油、小葱末和些许辣椒面撒入盘中,接着淋上热腾腾的葱油、拌匀,一盘色泽红亮的油泼面便做好了。 李秀禾将面拨了一半到另一个盘子中,又借着油锅做了一道三鲜小炒,热腾腾地摆上餐桌等杏儿,见人迟迟不归,便先去厨房收拾,等她回来一起吃。一会儿,便听得门外脚步声,李秀禾拿了抹布擦着手笑着走出来道:“回来了?” 待看清来人并非杏儿而是一个面若桃花的俊俏公子时,李秀禾面色一僵,维持着要笑不笑的样子,讷讷问道:“你是谁?” 郑钰霖今日无事,便带着新纳的小妾来西院赏花,这五夫人是个佃户家的女儿,名唤孙玉莲,出身不好,却是个会勾人的,长相出挑,自恃有几分姿色,成日在外抛头露面,正巧碰上郑小侯爷审查农情,知是个人物,便娇滴滴地贴了上去,一来二去,这小娘子手段好、模样好,且有大家闺秀所不具备的放浪,郑钰霖又是个不忌口的,家里也无人管束,便将她纳入府中,来去也就多一张嘴。两人在西院腻腻歪歪好久,见已是午时,便想着回去用饭,不想走到偏院,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郑钰霖想到住着院子的人,不由冷下脸来,气哼哼地想要离开,一旁的孙玉莲见此状似无意地问道:“怎麽这儿也有个院子啊?谁住在这里?” 一旁的家仆见郑钰霖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好心回道:“这儿是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孙玉莲秀眉一挑,口气不善,“可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唐淑嫣?” 郑钰霖略显不悦地打断她:“注意自己的身份!”这位五夫人虽然现在受宠,却不代表她可以在府里肆意妄为,且不说他郑钰霖还没有什麽表示,就是其他几位夫人,也是不敢在他面前摆起主妇的架子的,倒不是说郑钰霖多尊重或是忌惮唐氏一族,而是这尊卑必须分明,这也是侯府一直治理得当的原因。 孙玉莲是个会看脸色的,当即娇嗔道:“侯爷教训的是,是妾身逾矩了,只是我来府中已有些日子了,嫁进来也没正正经经给姐姐奉过茶,既然过来了,就去打个招呼吧。” 郑钰霖想到唐淑嫣自那次落水後就没了气焰,安安分分在偏院养病,当日也是气极才激了她,听闻她身子一直不好,自己也没来看过她,又念及两人说来不浅的情分,轻轻叹了声,提步向院内走去,看到唐淑嫣气色极好,像是更加好看了,郑钰霖心下一热,刚要叫她,不想竟看到她一脸的陌生,略带戒备地问自己是谁。 “怎麽,落了一次水,连自己夫君都不认识了?”郑钰霖低沈着声音,脸色不佳,风雨欲来之势令人打了一个寒噤。 李秀禾看到他身边似是娇嫩无骨的女人,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风轻云淡的表情打了声招呼:“侯爷。” 杏儿这时从外面进来,见这阵仗,连忙跑到李秀禾身边,对郑钰霖道:“侯爷您怎麽来了,快进屋坐。” 郑钰霖淡淡扫了她一眼,不怒自威:“怎麽这里倒是个丫鬟做主了?” 杏儿一听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侯爷息怒,夫人进来身子一直不好,是以奴婢代管了许多事物,奴婢逾矩了,请侯爷责罚。” 李秀禾皱了皱眉,将地上的杏儿扶起来,听不出情绪道:“你没错,跪着作甚?”接着斜眼看着郑钰霖,面上的不屑鄙夷一览无余,“侯爷这是携美挑衅来了?怎麽,我一个下堂妻还要受这位新夫人的眼色?” 郑钰霖顿时怒火丛生,刚刚她眼中的鄙夷他看得清清楚楚,当即恼道:“唐淑嫣,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正妻,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如何担起家主之责?” 杏儿见两人剑拔弩张,豁出去般抬起头,刚要说什麽,就听孙玉莲以帕掩口轻笑道:“侯爷莫气,我给姐姐陪个不是,当初进门也没来奉茶,是我失了体统,还望姐姐别怪。”说着款款上前,盈盈一拜,刚要近李秀禾身,突然“哎哟”堪堪向後倒去,一脸委屈地看着李秀禾,带着哭腔哽咽道:“姐姐这是何意?做什麽推我?” 这边郑钰霖也是一愣,李秀禾被孙玉莲的身体挡着,他并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不过依着唐淑嫣过去的x子,伤人这种事,她也不是不可能去做,当即冷下脸来上前去扶爱妾。 李秀禾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情绪,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哭得梨花带雨:“做戏就做得像点,我何时动了?是你自己往後倒的。” 突然孙玉莲脸色苍白了起来,捂着肚子叫疼,郑钰霖也紧张起来,暖声暖语道:“莲儿,怎麽了?” “相公我肚子疼!”孙玉莲咬着唇,痛苦地说道,“快给我找个大夫,不然我怕……” “怕什麽?莲儿……”郑钰霖抱着她叫道。 一旁孙玉莲的丫鬟适时地站出来道:“夫人这几日一直吐,怕是有身子了,这一撞,不会是……” “唐淑嫣!”郑钰霖怒气冲冲地看着李秀禾,“若我儿有何闪失,我定要你好看!”说着,便匆匆抱着孙玉莲离开。 李秀禾分明看到孙玉莲在离开之前留下的一抹笑意,当即明白是被她耍了。收起x中的气愤,转身看到杏儿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李秀禾戳了戳她道:“想什麽呢?” 杏儿回过神来,弱弱笑道:“这下子,也许你能拿到休书了。” “先进来吃饭吧,都凉了。”李秀禾将人拉进屋,置好碗筷,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见对方没什麽热情,李秀禾轻声问道,“不合胃口?” “不是,这面是真好吃,但我不太能吃辣,所以吃不太多。”杏儿放下筷子,目光透着些许不舍,“若真的拿到了休书,你有何打算?” 李秀禾见她像是要哭鼻子,笑道:“你哭什麽,我就是走也不会丢下你啊!” “真的?”杏儿吸了吸鼻子,“其实你不用顾虑我的,别说你不是我家夫人,对我没什麽责任,就算你是,我家姑娘也不会像你般对我这麽好,我不会拖累你的……” 李秀禾知道她这是在等一个承诺呢,失笑道:“杏儿你听好,我如今占着你家夫人的身子,无论遇到什麽事,少不得你帮衬,再者,这麽多日子来的相处,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早就当你是我的妹子了,怎麽会丢下你不闻不问?” “那就说好了,以後你就是赶我也赶不走了!”杏儿转哭为笑,“我不怕吃苦,爱干活,你不会後悔带上我的。” 李秀禾点了点头,略有些担忧道:“只是这休书……” 杏儿大手一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不过要秀禾姐姐你扮扮泼妇了。”如此这番跟李秀禾讲了自己的计划,李秀禾觉得虽然不好看,却不失为好法子,便同意了。 於是,泼辣蛮横的唐淑嫣又回来了。为了休书,李秀禾也不再矜持,也算是为已故的唐淑嫣出一口气,她大闹了侯府整整一个月,先後将侯爷的几个如花似玉的夫人教训得体无完肤,纷纷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这里面孙玉莲最“委屈”,仗着身怀长孙,一个劲儿地要老夫人给做主,於是,老夫人施压给郑钰霖,郑钰霖无法,加上再也受不了唐淑嫣的蛮不讲理,一纸休书直指唐淑嫣犯了七出之罪,两人不欢和离。 拿到休书就等於得到了自由,李秀禾高兴地在屋子里跳了好久,随即吩咐杏儿收拾包裹,带了些金银细软便要离开侯府。若要问二人将要去哪,杏儿曾经告诉李秀禾,唐淑嫣的嫁妆里有一块封地和三家铺子,两人这番出府,自然是去自己的地盘。 为了方便行走,两人都换了一身男装。郑钰霖没有想到李秀禾如此爽快地收下了休书,直觉自己被套了,可又想不出那里不对,看到主仆两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离开,就像侯府是个避之不及的地方,一刻也不愿待下去,郑钰霖冷着脸将家中影卫叫出来,详细地问了近两个月来唐淑嫣的动作,越听越发现影卫口中的唐淑嫣g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厨艺惊人、待人真诚不做作,体恤下人且很少舞刀弄枪,g本就是唐淑嫣的反面,当即觉得事有蹊跷,想要让人拦住她们,不想二人早已安排好一切,一拿到休书就乘车离开了京都。 唐淑嫣的封地在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凉县,安排了这麽个好地方,可见唐老将军确实疼女儿,後路都准备得好好的。杏儿曾提议跟家里将军打声招呼,至少和离不是小事,还是当朝重员的家眷,不过李秀禾却不这麽看,唐淑嫣嫁到侯府这麽久,将军府已形同陌路,无论将军多麽疼她,嫁出去就不再是将军府的人,而且,心底里,李秀禾觉得唐老将军是见不得自家女儿懦弱无能的,所以以被休妻的身份回去决不会被给予好脸色,倒不如自己先过起日子,等到风头过去了,再给这位将军爹请罪也未尝不可。 两人带的财物不少,又都是女子,这一路上虽未遇险,却也是胆战心惊地过来的,直到到了凉县,才双双松了口气。 因为提前告诉封地的家仆会回来,所以,家里是收拾过的。门正中高悬“唐府”二字,简洁却见巍峨不动的气派,府中虽不如侯府般奢华贵气,却也别致新奇,三个独立的院子,收拾得清清爽爽,仆人不多,清静雅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房子。 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李秀禾在府中转了转,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府中除了一个年过四十的管家,四个男仆,四个丫鬟,两个管家婆子和一个厨娘外再无别人,友好而不失威严介绍过自己後,李秀禾将杏儿推到众人面前,郑重介绍道:“杏儿姑娘是我的干姐妹,以後就是这宅子的半个主人,要视她如待我,切不可轻慢。” 杏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就意味着李秀禾将府内大权全权交给了她。杏儿原姓阮,自小被买进府,早就当自己是唐家人,李秀禾这番做法无疑是为了让她完全放心,往後对待李秀禾自然是推心置腹。附上一个安抚的笑容,李秀禾接着对站着的众人道:“今儿我回来,想必你们也听说是为了什麽,别人如何看我我不管,我只一句话,只要你们敬我护我,我亦会真诚相待。” 众家仆本以为唐淑嫣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见她如此坦诚,倒没有了之前的芥蒂,做奴才的要的就是主子的善待,照这情形,唐淑嫣绝对不是会虐奴的主,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均对未来生活有了一丝期待。 自从知道唐淑嫣有三家铺子之後,李秀禾一直有开一家食馆的想法,将计划和杏儿合计了一下,两人都觉得可行,不过先要在凉县做个小调查,看应该把店开在哪里合适,於是便双双换了男装出府。 ☆、第三章、初遇 时值初春,空气中透着股峭寒,行人、做小生意的都还穿着不算薄的棉衣,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倒挺热闹,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围在巷口互相追逐着玩闹,李秀禾恍如回到了过去,感受着热烈而充实的生活气息,这一片真实让李秀禾切实体会到那个平凡清贫的自己确实存在过,即便现在是养尊处优的唐淑嫣。 两人闲晃般在市集上边走边观察,最热闹、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便是浣乾街,这里有全县最大的酒楼客栈,住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旅客、江湖之士,人口繁杂,是凉县的经济命脉所在。街东头是夜生活最繁荣的花街,白天倒清清静静的,只有些卖花卖胭脂的小贩,就是不知晚上究竟会热闹成什麽样。 来到享负盛名的醉仙居,李秀禾要了一个雅间,店小二见二人面容俊秀,衣着光鲜,便知是富裕人家,当即热络地招呼二人坐下,殷勤地倒好茶水问道:“二位客官想要来点什麽?” 李秀禾浅笑道:“我们初来凉县不久,不知这里有什麽地道美食,还请小二哥推荐推荐。” “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店小二牛气冲冲道,“整个凉县就数我们醉仙居的菜最好吃,因为我们这儿最出名的就是g廷菜。” “哦?怎麽说?”李秀禾感兴趣地把玩手中的折扇问道。 “我们楼里的大师傅过去在g里当差,是御厨来着,皇上御笔亲封的‘天下第一刀’!”店小二不无自豪地说道,“仇师傅从g中退出来之後,就回到了凉县,在我们楼里当起了大师傅,做的菜式花样多、味道好,很多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所以来我们醉仙居吃饭的非富即贵,为的就是那份特别。” 李秀禾淡笑,不为所动地问道:“果真如你所言般好?”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字,我还能骗您不成?” “那好……”李秀禾一合扇子,道,“就把你们楼里最出名的热菜、凉菜、果盘、点心各上八样,再准备两碗清水给我们。” 店小二笑容一僵:“这麽多,您二位吃的完吗?” 李秀禾笑得无害:“吃不了兜着走。” 客人最大,店小二不再说什麽,下去传菜。杏儿倒了杯茶给她,她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我不用。”走到窗前往下看,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李秀禾看去,发现斜对面的回春堂围了一群人,由於地势的关系,李秀禾站得高,所以能看清人群中间跪着的人。那是一个身着chu布衫的j壮男子,背对着人故而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从背影看,背脊笔挺,削薄的衣衫下线条分明的肌理若隐若现,耳後後颈上的肤色略显暗沈,看样子是个一直在日头下晒的,家境必定不佳,只是不知跪在药堂门口作甚。 不过李秀禾没有心思管别人,一会儿工夫,店小二便带着各色菜肴上场,一张桌子被堆得满满的,若是一般人,恐怕此时定已垂涎不止,可李秀禾自己就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厨子,所以这些菜在她眼里只能用稀松平常来形容。 这八道热菜分别是八宝乾坤鸭、荷叶嫩藕、醋溜鲫鱼片儿、鲜笋白煮r、大卤猪脚、爆炒蹄筋、蜜汁牛r和红烧排骨,六道凉菜是清河醉蟹、秘制红枣、凉拌脆肚儿、翡翠菜心、酱油松花蛋和椒盐花生米,这时节水果不多,便也没做果盘,点心的种类也不足八样,分别是桂花芙蓉糕、枣泥糕、如意卷和红绿豆糕。 李秀禾不动声色地一道道尝过来,不时地用清水过一过口,杏儿也在一旁按样学着,遇到喜欢的会多吃几口,李秀禾却每道菜只动一筷,然後便不再留连。待杏儿吃好了,李秀禾打算结账,杏儿拉着她问道:“可看出什麽名堂来?” 李秀禾笑道:“凉县这儿口味偏甜鲜,倒也没什麽特别的地方,菜做得还行,却也就是还行而已,并没有我想象般好。” 杏儿撇了撇嘴:“我吃不出来,只知道有几样还是很好吃的,不过和秀禾姐姐比起来,确实差远了。” 李秀禾点了点头,叫店小二结账,顺便将没吃完的菜包好带走,掌柜收了不少钱自然高兴,忙招呼着以後常来,杏儿便提着菜跟在李秀禾的身後回去。 两人行致回春堂门口,发现人群已经散了许多,那个男子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不动一丝一毫。近看,这男子长得倒挺周正,年纪看上去不大,少年模样,然chu黑漂亮的眉毛斜飞入鬓,眼睛细长、俊眸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已初具惊人之姿,整个人给人一种硬朗俊美的感觉,和郑钰霖略带y柔的秀美完全相反,这种长相倒是李秀禾欣赏的。 拉了一个一直在一旁看的老头,李秀禾礼貌地问道:“老伯,这人为何跪在药堂门口?” 那老伯斜睨了她一眼,抓了抓半长的灰白胡子,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出来般道:“你是外地来的?这人是城西刘婆子家的,那刘婆子得了将死的病,这二傻愣子却硬说能治好,要胡大夫来治,要说人家胡大夫对他家算可以了,他家穷,看病从没收过诊金,还赔本送了几副药,可这小子却不知见好就收,这麽赖着人家,菩萨也会嫌烦的。” 老头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跪在地上的那人也一样,可他只是稍稍握紧了拳头,依然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将那丝挣扎硬生生地逼了下去,不知为何,李秀禾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nn生病的时候,自己也是如此失望和绝望胶着着陪伴在侧,拖欠了数额不小的诊金和药钱,那阵子真的是捉肘见襟、生不如死,为了那一点钱,李秀禾差点给别人做小,後来亏得张世民筹了点钱来应急,这才得以喘气。 眼前的男子一定如他的长相般是个血气方刚之人,愿意放下尊严在众目睽睽之下乞求帮助,必是走到绝境了,俗语有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若无不得已的难处,没人愿意受人冷眼、听人出言相讥。 李秀禾斟酌着上前走到他身边蹲下,温柔地问道:“小兄弟,你婆婆得的什麽病,能告诉我吗?” 地上的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依然看着前面。李秀禾又问道:“那你有银子吗?” 男子眼神怪异地看着她,只听李秀禾道:“这大夫不愿出来,多半是不想白干,你要是有钱不如试试,总比跪在这里他也不理你的强。”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羞愤,转瞬即逝,抿着唇隐忍着什麽般地回道:“我没钱。”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一股清泉沁人心脾,李秀禾弯着眉眼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我这儿有,你先拿着应急。” 男人脸上有着气愤的怒红,哼着气道:“我不要你的钱!” “不是给你,是借!”李秀禾将银子放到他手上,“我是城南唐府的主人,你到时候把钱还回去就行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你婆婆的病,治好了她你再还给我也不迟。” 男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银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澄澈道:“我记得你了,我会还钱给你。”言毕,起身进了回春堂。 当李秀禾说出身份的时候,很多听说过唐淑嫣的事迹的人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里面不乏“悍妇”、“下堂妻”般的字眼,有些个目光猥琐不善的人竟口出污言,不过也有人怀疑面前这位面若桃花、言笑晏晏的男装打扮秀美女子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杏儿在一旁听不得别人说自家小姐,当即没给这些人好脸色,语气尖刻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就别来编排旁人,这小哥在这跪了这麽久也没见人帮他,看来在场的各位都是光说不做的主,我家小姐是堂堂镇国将军千金,说话积点口德,不然当心走夜路撞了鬼,割了你那搬是非的口舌。” 李秀禾面上淡淡的,毕竟被说的不是自己,她也没阻止杏儿,因为冒犯的是唐淑嫣,她的主子。众人见杏儿拿出镇国将军的名号,倒也不再多言,兴致恹恹地散了开来。 拉了拉李秀禾的袖子,杏儿一脸不解:“那个小哥我们也不认识,为什麽要帮他?” 李秀禾笑了笑:“不过举手之劳,为什麽不帮呢?” 杏儿撇了撇嘴:“我看那,这回是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看上去就不是能还上钱的。” “还不上又如何?就当是做善事了。”李秀禾扯了她要离开。 杏儿突然拉住她,指了指回春堂里面道:“你看。” 李秀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男子被架出了门外,脚旁滚着那锭亮蹭蹭的银子。男子颇有些撅嘴,眼中带怨地看着李秀禾:“你骗我,他不愿意治我婆婆。” 李秀禾被他孩子气的表情逗到了,忍着笑问道:“有银子他也不出诊?” “他不肯去我家。” “那你把你婆婆送到这里呢?”杏儿c嘴道。 “婆婆不能走路了,大夫说吹不得风。”男子认真道。 李秀禾浅笑:“大夫可说为何不愿去你家?” “他说医馆里有病人。” 杏儿翻了个白眼:“那你不能等他不忙了,再请他麽?” 男子一脸严肃:“婆婆等不得。” “你……”杏儿脸红了红,“那就是你活该找不到大夫给你婆婆治病!” “杏儿!”李秀禾厉色道,“别说後悔的话。” 杏儿站在一旁撇了撇嘴,不再言语,李秀禾又对他道:“医馆里就是一个大夫吗?不能请别人代为诊治?” “只有胡大夫能治我婆婆。”男子异常地坚持。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李秀禾对他道,转而走进回春堂。 医馆内,两g大红柱子将内堂分成三个部分,中间是正厅,堂上坐着位捻须摇首的花白老头,一只手按在患者的脉上,嘴里念念有词,嘱咐着什麽,右手边是等侯区,整齐有序地坐着等着看病的伤患,左手边是抓药的地方,大红立柜林林总总地分布着各个小抽屉,里面装着各类药材,一个青年模样的人忙前忙後地称散抓药。 李秀禾清了清嗓子,对位首的花白老头道:“胡大夫?” 胡不为挑着眉毛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老夫不治不男不女的病。” 李秀禾不以为意地笑道:“我想为刚刚门口的小哥求诊,请胡大夫移步为他的婆婆治病。” “老夫说了那婆子没活头了,那小子怎麽还不死心?” 李秀禾依然笑道:“不知刘婆婆患的是何病症?” “辛劳积疾,内有郁气不散,团堵於心,且休养不当,遂成心疾。”胡不为老神在在地说道,“这病是富贵病,必须用老参、雪莲等金贵药品吊命,她家那个样子还谈什麽续命,老夫对他仁至义尽,却不可做赔本的买卖。” 李秀禾听了,倒有了一番计较,陪着三分笑道:“胡大夫妙手仁心,想必也不忍外面的小哥痛失亲人,不若陪他再走一遭,我也同去,若依然如大夫所言,无法医治,我自然会跟那小哥讲清道理,不让他给你点麻烦,你看如何?” 胡不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y阳怪气道:“你是他何人,愿意如此帮他?刚刚那锭银子也是你的吧,钰宝家可没什麽富贵亲戚。” 李秀禾坦然道:“萍水相逢,遇见了就想帮他一帮,并无他意。” 胡不为似笑非笑:“倒不知这世上还有公子这般善心之人。”又细细观察了李秀禾,觉其气态不若常人,秀美端庄之中又有一丝英气,暗暗和传闻中的唐府千金联系在了一起,思索片刻,觉不能得罪唐府,且这次也不算无偿出诊,便不再推辞,怡然道,“老夫可以再同你走一遭,但这结果还是一样,到时候还请公子劝劝钰宝,别死心眼了,这人的尽数到了,什麽也阻止不了。” 李秀禾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作家的话: 我是存稿君~~作者无责任飘过,看官们不要因为我不在就不看啊,写了很辛苦,最希望的就是有人喜欢…… ☆、第四章、示好 刘婆婆家住在城西,半旧带些许残破的院子,空旷得很,却不失整洁,稀稀落落种着些蔬菜,给人荒凉萧条之感。钰宝一到家便急急领着胡大夫进屋,李秀禾和杏儿跟在後面,辅一进屋便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霉腐味,房窗紧闭,散不去窒闷人息的死亡之气,李秀禾皱着眉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刘婆婆,脸色蜡黄、颧骨突出,年纪看上去倒不大,像是只有三十多,人很消瘦,手臂上没有一点r,真正形象了瘦骨嶙峋这个词。 将半醒之人扶起,钰宝抱着刘婆婆托着她的手递给胡不为,胡不为捻须号了半日脉,叹了口气放下,对满怀着希望看着他的钰宝道:“我无能为力。” 钰宝的双眼瞬间失去了光彩,呆呆地看着身前的人,红了眼圈。李秀禾悄声将胡不为送之门外,对他作揖道:“不管如何,多谢胡大夫了。”言毕又递上一锭银子,真诚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就当还是钰宝之前欠下的。” 胡不为也没客气,收了银子对李秀禾道:“我看你是真帮他,就提点你几句,刘婆婆这病肯定是怎麽治都是拖,好不了了,要真想做些什麽,就帮着将死之人完成点心愿吧。” 送走胡不为,打发杏儿去抓药,李秀禾返身回屋,见钰宝已经服侍刘婆婆睡下。轻咳了一声,李秀禾对他道:“刘小哥,你婆婆的病确实难以g治,你看开一些,不要再固执地去找胡大夫了,知道吗?” “我不姓刘。”钰宝闷闷地说道。 李秀禾一愣,继而低声一笑:“那你姓什麽?” “我不知道,婆婆一直叫我钰宝。” 李秀禾点了点头:“那我以後也这麽称呼你?” “随你。” “今年多大了?” “十六。” “我比你大两岁。”李秀禾笑道,“那我就是你姐姐了,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不知道。”钰宝低着头扯残破翻毛的衣袖,“婆婆想要我考试,不过我笨,不会念书。” 李秀禾又一次打量了这个屋子,加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刘婆婆,拍手决定道:“这样,我打算在城里开一家食馆,新开张一定会很忙,你要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愿不愿意先到我那里帮忙呢?” “我要照顾婆婆。” “若是不耽误你照顾婆婆呢?” “那我去。”钰宝正色道,“我欠你钱,给你干活还债。” 李秀禾摆了摆手道:“那些钱不急,那麽我们就说定了,我这两日会去看铺子,等安顿好了,会着人来找你,到时候你就去我那里帮忙。等你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了,我会放你离开,如何?” “好。” 杏儿买了药回来,李秀禾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并将从醉仙居带回来的菜留给了他,让他晚上吃,他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杏儿问道:“为什麽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这麽上心?” 李秀禾淡道:“钰宝在这里孝名远播,与他交好与我们而言只有好处,帮了他二人也算是善事一件,就当是为自己积德积福,我们没什麽损失,况且我挺喜欢钰宝的,这孩子心眼好、实诚,说不定会是我们食馆的福星呢。” 两人边走边聊,步至已经收拾妥当的铺子,店门还在修理,店内的桌椅部分换新,店面不算太大,上下两层,没有单独的雅间,不过地势好,处在人流聚集处,来往商人旅客不必浣乾街少,所以一旦开店,客流量肯定不会少。 大概估计了一下最多能招待多少人,李秀禾对人手数量也有了计较,除了老店掌柜和一个专管采办的,还需要三个在大堂传菜、伺候的,另外还要雇一个人在厨房打下手,保险起见,李秀禾打算用家里人,主宅里用不了那麽多仆人,调两个过来,加上钰宝应该差不多了。 又和掌柜的商量了一些细节,直至天色暗沈,李秀禾才携杏儿回府。 晚上,草草地吃了些饭,李秀禾进屋伏案写着什麽,杏儿端了盆热水进来道:“小姐,泡泡脚吧,舒服点。” 李秀禾低低应了一声,却也没抬头,继续写着。杏儿走过去看了一眼,问道:“写什麽呢?” “我也是第一次开店,总有什麽是想不到的,所以我一直带着这个本子,一想到什麽就写下来,然後将这些想法用到店上,这样谨慎保险些。”李秀禾道,“好在我念过几年书,识得字,你们这儿的字跟我们那儿基本一样,倒也少了些麻烦。” 杏儿挺佩服她的,语怀崇敬道:“秀禾姐以前吃过不少苦吧,不然不会懂得这麽多,我家小姐可不像你这样慎思谨言。” “也就是在外抛头露面的多了,其实没什麽大不了。”李秀禾淡笑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开家店,不能埋没了手艺不是?” “行了,知道你有干大事的本事!”杏儿嗔道,“不过本事再大也要过日子不是?现在就去泡脚,一会儿水该凉了。”说着,就要伺候李秀禾洗脚。 李秀禾连忙制止她,笑着说道:“还真把我当大小姐了?我不惯这个,你以後也别伺候我,大家姐妹一场,这样倒显生分。” 杏儿拗她不过,不再动作,感慨般道:“真不敢想象,我也能成为人上人。” 李秀禾垂眸看不清情绪,轻笑一声道:“哪有人愿意做奴才的?其实,不管是奴是仆,尊重都是别人给的,要想被人看得起,自己就要先得看得起自己,我虽说不是什麽大户人家,却也是自由身,知道你们所担身份的苦,等过一段日子我们这里安顿下来,你陪我回一下帝都,去将军府将你的卖身契带出来,也算是报答你服侍唐淑嫣一场。” 杏儿闻言,红了双眼。 用水完毕,杏儿拿着水盆将要出去,面色沈静地对仍在伏案的李秀禾道:“阮杏儿三生有幸结得姐姐般良善人物,日後定以诚相待,绝不相负……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翌日,李秀禾简单地穿了件嫩黄色夹袄、浅白色长裙,绾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未施粉黛,唐淑嫣是个美人胚子,即便不着一色,仍具傲人之姿,李秀禾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梳妆打扮上,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去了城中铺子。 黄掌柜一早便等在那里了,见了东家,也不废话,将装修进展一一汇报给她,又带着她在厨房转了转。厨房建得很大,各类厨具一应俱全,且少些不常见的刀,是李秀禾画了交予掌柜的拿到铁铺现打的,灶旁整齐地码着竹筐,靠门处放着两口大缸,已经盛满了清水,什麽物品应放在何处都有写好的铭牌标签,不会弄乱,这一切都是按照李秀禾的要求整顿的,黄掌柜本以为东家要开食馆不过是心血来潮,做不得真,且老将军对自己的女儿很宠,做什麽都随她高兴,黄掌柜已经做好了歇业的准备,哪知少东家竟真心要做起生意,装点门面、人员安排都打理得有模有样,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故而对开食馆也上了起心。 黄掌柜见李秀禾挺满意的,便道:“店面装得差不多了,只等挑个黄道吉日开张,不过这店名您看……” “就叫珍味斋吧。”李秀禾一锤定音,“咱们做的吃食生意,名字起得诱人些,会吸引客人。” “成,我一会儿就叫人去打牌匾,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黄掌柜郑重其事地对李秀禾道,“凉县最出名的就是醉仙居,无论从名声和客源上看,我们都不能争过它,东家最好先有个准备。” 李秀禾了然一笑:“这我自然知晓,不过店铺新开张,要劳掌柜的多c些心了。” “分内之事。”黄掌柜道,“我按您吩咐找了一个小夥子,是城西王伯家的么儿,王存喜,手脚勤快、知g知底,话也不多,正好能在厨房打下手。” 李秀禾点了点头,王掌柜又道:“至於这厨子……” “我来。”李秀禾道,“菜都由我做。” “您?”黄掌柜一脸惊讶,“您身份金贵,怎能去那油烟污瘴之地?” “不妨事。”李秀禾一摆手,“我就喜欢在厨房倒腾些吃得。” 黄掌柜脸色不是很好,犹豫道:“您喜欢归喜欢,可我们这是要开门做生意的,没有正经厨子,挣哪门子钱啊?况且老将军知道了,会骂老奴的。” “若是这个,就不用担心……”李秀禾安抚一笑,“我的厨艺虽算不上绝顶,开个馆子却也绰绰有余了,您要是不信的话,这样,今晚你带着王存喜去我府上,我为你们做一顿饭,若是入得了您的眼,您就安心让我做厨子,也不必说与我父亲,若是不满意,咱们在聘一位,您看如何?” 黄掌柜见她坚持,只好应了,心道,只要不说好吃,少东家就得安安心心做个甩手掌柜。李秀禾又和他谈了一会儿开张的事,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先回唐府让厨娘和买办去市集买了些晚上要用的菜,自己则带了些补品药材,在杏儿的陪同下去了钰宝家。 时值正午,李秀禾二人到时,钰宝正坐在院中央洗菜,不过看他动作笨拙,想是不会做的,见有人来了,钰宝一个激灵站起来,手里抓着湿漉漉的菜叶不知所措地看着李秀禾,这麽看着倒平添了几分稚气。 “还没吃饭?”李秀禾温和地问道。 钰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略红着脸道:“婆婆刚醒,有些饿,我做点吃的给她。” 李秀禾看了眼厨房,一片狼藉,可以想见刚刚遭受了怎样的涤荡,将杏儿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李秀禾对她道:“你去帮忙把厨房收拾一下,待会我来做饭。”言毕,拎着东西,进了屋。 钰宝看了眼进了厨房忙活的杏儿,又瞄了瞄里屋,睁着水光闪闪的眼,跟着李秀禾进了屋。 刘婆婆半倚在床头,听到动静以为是钰宝,便道:“宝儿啊,婆婆不饿,你别忙活了,别把锅烧出洞来……” 李秀禾闻言,扑哧一笑,刘婆婆转过来一瞧,呵,哪儿来的俏生生的姑娘?随即看到对方的妇人发髻,眼色一暗,原来已经嫁人了。正了正脸色,刘婆婆带着怯问道:“这位夫人,您来我家是为何事?” 这时,钰宝也已经进屋,走过来将刘婆婆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低着头道:“她是前日帮我的姑娘。” 刘婆婆状似生气地轻拍了他一下:“什麽姑娘!人家是夫人,已经嫁人了,说话注意点。” 钰宝一愣,眼中的莫名一闪而过,随即低下头轻声道:“哦。” 李秀禾见状忙上前道:“婆婆不必多礼,我就是过来看看您好些了没,顺道找钰宝商量个事……”说着又举了举手中的东西,“一点心意,让您补补身子,我搁这里了。” “这怎麽使得?”刘婆婆连忙挣扎着起身。 “您别和我客气了。”李秀禾上前轻轻按住她,“不过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刘婆婆意思了一下,也不再挣扎,感激地笑了笑:“那日多谢夫人了,我这病我自个知道,这孩子又是个傻的,非要治好我,那日我是昏了过去,不然要是知道他给人跪下,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钰宝闷着头听训,不言不语,李秀禾劝道:“他还不是为了你吗,您也别在意,这孩子心孝,您应该高兴才是。” 刘婆婆脱口道:“他是什麽身份,怎麽能跪别人!” 李秀禾一愣,刘婆婆意识到失言,惨淡地笑道:“我是盼着这孩子有朝一日出人头地的,这一跪,多少人会看不起他啊!” “我不要出人头地,我要陪着你。”钰宝闷闷地说道。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一头撞死你信不信?”刘婆婆厉色道,“我把你养大不是给人糟蹋的!” 一旁李秀禾看她情绪有些激动,安抚道:“婆婆别恼,这种事急不得,以後再说吧,您饿了吗,我去给您做点吃的。” 刘婆婆连忙道:“那怎麽行?”推了推身後的钰宝,“婆婆柜子里还有些银子,你拿着去买些吃食回来。” 钰宝没动,用沈默来抗议此举,李秀禾了然一笑:“不用婆婆破费,我带了吃的过来,一会儿就弄好,您身体虚,不宜吃荤腥,我就做点粥给你,我们待会随便吃点就好。”说完,也不等刘婆婆反应,便转身去了厨房。 待人走後,刘婆婆问身後的钰宝:“这夫人真的是萍水相逢,为什麽这麽帮我们?” “她人好。”钰宝木着脸服侍刘婆婆睡下。 见他不高兴,刘婆婆微微叹气:“我还不是怕你被人骗去,我没多少时日陪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什麽颜面见你娘?要是这家人确是好的,把你托给她我也放心……”说着往又门外看了一眼,略可惜道,“怎麽不是个姑娘呢?” 李秀禾从米缸里舀了一升米,洗净之後取出少许搁置一边,将带来的人参、百合切片,往锅里放水,烧开,放入大米和人参j炖,待熟後放入百合、冰糖,煮至冰糖融化,熄火盛入碗中,这样香甜可口的人参百合粥便做好了,这道粥也属药膳,能够润肺止咳、清心安神,具有延缓衰老的功效。吩咐杏儿将粥端给刘婆婆,李秀禾又将剩下的米下锅煮熟,葱洗净、切末,萝卜切丁,虾米泡软,素r丝备用。 取了两个蛋打入碗中打散,放入煮熟的米饭中拌成金黄色。准备妥当,往锅中倒油,放入黄金饭炒成金黄色,加入其他配料,用大火炒至香味散出,最後搁少许盐糖、起锅,这便成了黄金蛋炒饭。给自己和杏儿各盛了一小碗,又盛了一大碗给钰宝,李秀禾捧着托盘来到里屋。 屋里的人早就闻到饭香了,刘婆婆更是惊讶这位养尊处优的夫人竟有一手好厨艺。将饭碗送到各人手上,李秀禾坐在桌前,略带歉意地对刘婆婆道:“婆婆近日都只能进流质食物,所以委屈你了,不过我每日会着人送饭过来,您就不用担心钰宝把厨房毁了。” 杏儿喂她喝粥的时候,刘婆婆就已经打听到了李秀禾的身份,惊讶之余更感慨流言不可信,这哪里是悍妇,分明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媳妇啊!又听闻京都的小侯爷风流成x,暗忖多半是受不了各房妻妾的欺负,不得已讨了休书,看李秀禾的眼神又多了丝同情,不过更加放心此人对钰宝无害,只是将军府门坎甚高,想是不会接受钰宝这样的身份,不免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边,钰宝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两三口便扒完了碗中的饭,舔着唇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李秀禾,像是等着喂食,李秀禾抿唇一笑,起身将锅中的饭全部盛给了他道:“先吃这麽多吧,撑了对胃不好,晚上你来我府上,我做些好吃的给你。” 钰宝弯着嘴角点头,这是李秀禾第一次见到他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显、如沐春风,好看得天与地均失了颜色。一旁的杏儿看得呆了,愣愣地说道:“以後可不能这麽笑,太招人了。” 李秀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瞪了杏儿一眼,转而对钰宝道:“我的店铺就要开张了,在城中秀水街,明儿我带你去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可好?” 钰宝点了点头,刘婆婆已经知晓李秀禾让钰宝去店里帮忙的事,倒也不反对,只是依旧不忘嘱咐:“做什麽都好,不过不能忘了读书。” ☆、第五章、开张 小坐了一会儿,李秀禾起身告辞,刘婆婆吩咐钰宝送人,到了门口,李秀禾对钰宝道:“晚上记得过来,我多做些给你吃。” 钰宝难得的多说了一句话:“恩,我喜欢你做的菜。” 回到唐府,厨娘已经在收拾买回来的菜了,李秀禾打算做六道热菜、四道凉菜、四盘点心,多了吃不完,她不喜欢浪费。 打发杏儿着人收拾屋子,李秀禾套了件围身、护袖,在满是油烟的厨房忙罗起来。先将猪骨、骨等放入大锅中熬制高汤,吩咐厨娘看着,李秀禾端了些面粉做点心。家里男人多、女人少,吃点心的不多,故而不需多做,只挑了几样快些的做,於是一会儿工夫,蜂蜜小馒头、瓜子酥、丝春卷和麻香开口笑便做好了,甜香鲜酥俱备。 接着准备凉菜,将腌制好的鲜香嫩笋切成薄薄的片,浇上特质的红油,浅浅地装上一盘,颜色诱人生津,名曰红油嫩笋;将豆腐切块,加盐,煮一下,过凉水摆在盘子里,切碎蒜末撒在豆腐上,再加点香菜,干红辣椒炒勺子里面放上葱末,黑胡椒粉,蚝油,生抽,再往勺子里面放一点油,直接在炉灶上面加热至沸,迅速浇在豆腐上,名曰浇汁豆腐;又把买来的仔公洗净後入锅加胡椒煮熟,斩成块,摆於盆中,锅内注油,烧至六成熟,放入鲜花椒、干辣椒炒出香味,冷却後加入姜泥、蒜泥、葱花、酱油、糖、味j、红油,和匀,淋在块上,名曰花椒白斩;最後简单地拌了一份酸爽黄瓜条。 将这些依次摆放在圆桌上,管家领着钰宝进了屋。随後,黄掌柜带着王存喜到了,杏儿招呼着他们坐下,李秀禾开始忙活主菜,首先做的是芙蓉大虾,这些个虾是j挑细选的,去头尾剥壳,用清水洗净放入碗中,加入少许j盐、料酒、蛋清一个和玉米粉浆好,又着手制作裹衣,将虾r裹好放入锅中炸至微黄,出锅控油,再加入调料翻炒片刻,加入生粉勾芡装盘。 杏儿将热气腾腾的芙蓉大虾端上桌时,众人已经被盘中鲜汁欲滴的美味吸引住了,纷纷不自觉地动起了筷子,李秀禾的动作很快,下一道菜跟着上来了,琉璃珠玑。三种颜色的丸子在海碗中呈三足鼎立之势,配着清汤、漂浮在水中的点点香菜,别看这简单的丸子,这些可是用r皮、桂鱼r、猪r剁成r泥制成的丸子,融合了鱼r的鲜美和猪r的醇香,香滑可口,滋味经久不散。 喝了口茶水过嘴,众人的筷子又伸向了下一道菜,糖醋鱼卷。这道菜在内容上和上一道有所重合,都是用鱼r作料,不过吃法又不一样了,腌制好的去鳞剔骨的桂鱼r切成薄薄的一片,卷起一块条状黄瓜,再用玉米粉和蛋清裹好,入锅炸至七成熟捞出,煸锅中留少许底油,放入葱姜末略炸一下,随即注入清汤,加入料酒、j盐、白糖和醋,上火烧开後,用水调稀玉米粉,倒入锅中勾芡,淋上热花生油,浇在鱼卷之上,一道酸甜可口的鱼卷就做好了。其实要说李秀禾用的材料都没什麽特别的,只是这做法新奇,口感独特,故而吸引人去尝试,继而沈沦。 看到大家的反应,李秀禾决定不再花心思做些复杂的菜式,随便做了一道酱香排骨、干煸四季豆和地三鲜,便坐下一起用饭。 也许真的是菜很合口,大家都吃了不少,几乎没剩下什麽,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李秀禾问黄掌柜道:“掌柜的还要找厨子吗?” 黄掌柜抹了抹吃得油光可鉴的嘴,笑道:“东家有这本事,不怕没生意。” 李秀禾勾起嘴角,举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对在座的众人道:“如此,我便先干为敬,在坐的各位都将在珍味斋做事,以後大家互相照应,与珍味斋荣辱与共,只要各位认真做事,我断不会亏待大家。”言毕,一口饮尽。 众人也均举杯附和,这顿饭,宾主俱欢。 待人散尽,李秀禾拉住要回去的钰宝,从厨房里拎了一个食盒递给他道:“我给刘婆婆准备的一些点心,里面有虾饺、酱r包,还有冰糖枸杞粥,都是熟食,回去热了就能吃,量很多,吃不完的明早当早饭,你明早忙完就去店铺找我,我有事情交代你,记住了?” 钰宝睁着明亮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带着笑意,深黑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清亮的声音透着股温暖:“我记得了,谢谢嫣儿姐姐。” 珍味斋在众多好奇和敌视的眼光中开张了,开张当日,李秀禾为了吸引客人,在外贴出开张当日一律半价的告示,一些行人、过客怀着好奇之心,进了珍味斋。 珍味斋和凉县的其他食馆不尽相同,醉仙居、来客楼都是客栈x质的酒楼,供应住宿和正午、晚上两餐,珍味斋则是严格意义上的食馆,提供早点、午饭和晚饭,且餐品分门别类,早点供应粥、点心、面食,内容丰盛,花样繁多,午饭和晚餐都与各大酒楼相似,只不过,为了照顾不算富裕的客人,李秀禾在菜单上加了一栏:饭品,即各种样式的米饭,负担不起昂贵菜价的,光吃米饭也能吃出滋味、填饱肚子。 渐渐地,客人多了,座无虚席。店里人手不是很多,三个跑堂(钰宝、董二和福善)、一个掌柜、一个厨娘、一个学徒,外加时不时来帮忙的杏儿,尽管人手不多,大家还是能够有条不紊地忙活,保证了上菜的速度和客人等待的时间,若有不耐烦的,懂眼色的跑堂就会适时地给客人斟上一碗特制的麦香茶,让客人舒缓一下心情。 钰宝是个聪明的,手脚最为活络,所以去厨房传菜的任务就交给了他。李秀禾前一日就将菜r之类的打理好,所以客人定下菜单,她只要拿着现成的材料下锅即可,速度倒也快。 时值正午,吃饭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多是被食馆里诱人的饭菜香给吸引住的,纷纷驻足围观,见内有空位,便坐进去,随意点几个不是很贵的菜,这生意便做了起来。 黄掌柜忙得脚不点地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低沈而略显清亮的嗓音:“黄掌柜生意兴隆啊!” 来人是一位身量修长,面容清俊的温婉男子,看样子不到而立之年,一双明眸透着股看穿一切的智慧之光,嘴角似翘非翘,像是时时刻刻都挂着笑,一头飞泻如瀑的长发简单地束着,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他就是凉县知县何文耀。 “何大人,您怎麽有空来小店,快请进……”黄掌柜亲自出来招呼,吩咐董二倒茶,带着何文耀坐下,殷勤地问道,“大人想要吃点什麽?” 何文耀浅浅一笑:“不用麻烦了,我听说珍味斋的饭品独特,特来一尝。” “我们这儿有多种饭式,不知大人要吃哪一种呢?” “哦,我倒不知饭还有多种名堂,劳掌柜的说道说道。”何文耀摆弄着折扇慢道。 黄掌柜递过来一张红纸黑字的菜单,略带歉意道:“这两日刚开张,我又不是厨子,这菜名啊还没记上,不过有菜单,您可以看着点。” 何文耀接过,只见上面写着不下於五十种不同的饭,暗暗咋舌,更加好奇这珍味斋的厨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通晓如此多的菜式,g廷御厨也过犹不及啊。看了一会儿,何文耀道:“就点这荷香八宝饭吧。” 钰宝听了就下去传单,何文耀打开扇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黄掌柜可真有福气,刚开张就有这麽位厨艺高超的师傅坐镇,照这情形发展下去,定能财源滚滚。” “何大人哪儿的话,我也是给别人做事,这食馆可是我们少东家开的。” “哦?”何文耀挑眉问道,“唐小姐?” “正是……”黄掌柜不无自豪地说道,“这上上下下大小事件都是少东家亲力亲为的,卖早点的想法也是她提的,且不说她懂这麽些利害关系,单是那一手菜,烧得j妙绝伦,说她是将军府的小姐,估计也没人信。” “这些菜都是唐小姐做的?”何文耀诧异。 “可不是嘛!少东家这一手做菜的本事也不知得了谁的真传,花样多、味道好,这手上的功夫也不差,什麽刀都耍得起来,您瞧见隔壁那桌的冬瓜盅了吗?那盅就是少东家雕的,您瞧,多漂亮!” 何文耀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暗自皱起眉来,这唐淑嫣将门出生,若说生来爱好舞刀弄枪,他倒还信,可这做菜……他宁可相信唐淑嫣是如传言般善妒狭隘的悍妇,看样子,是时候会一会这位唐小姐了。 一刻儿工夫,荷香八宝饭就端上来了,何文耀奇怪的是,没有碗,只有一个八寸大小的蒸屉。掀开盖子,扑鼻的鲜香,原来竟是蒸饭。米饭松软晶莹,配着几颗豌豆、嫩白的虾仁和红亮的叉烧,上层点缀着几点葱花和胡萝卜丁,红绿相间煞是好看,用筷子夹起一口吃进嘴里,齿颊留香。 隔壁桌子上一个中年汉子见此景,不觉口齿生津,抽着鼻子朝黄掌柜道:“店家,这是什麽饭,也给我上一份!” “好!,客官,一会儿就来!” 何文耀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散发着不同於他人的优雅,待吃完,从袖中抽出一块绣荷丝帕轻轻拂过嘴唇,起身对黄掌柜道:“结账。” 黄掌柜笑道:“何大人光临我们珍味斋已是蓬皮生辉,这顿是少东家请,希望以後多多关照我们店。” 何文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就代我谢谢唐小姐,掌柜的忙,就不用管我了。” 那厢一个一脸胡子的大汉突然一拍桌子,叫道:“妈的,老子吃了这麽好吃的,以後吃不下其他东西怎麽办?” 福善笑着对他道:“这位爷问得好,各位客官也听好了,东家说了,为了让外地客人记得我们珍味斋,本店的饭菜除了有汤水的,一律可以外卖,只要下次带着食盒来店里,就能把美味买回家里吃,每日的份额有限,过时不候,各位客官要是想买,可要请早啊!” 何文耀勾起嘴角慢慢走出珍味斋,摇着扇子应着路上对他问好的行人,返身向珍味斋看去,偌大的牌匾似乎闪着摇曳的光,“有趣……”何文耀转过身慢慢隐没在了人群中。 直到丑时,店里才算空闲下来。李秀禾捏着腰从厨房出来,杏儿上前扶着她,心疼地说道:“这麽辛苦求什麽呀,家里又不是没钱,要不找个厨子算了。” 李秀禾摆手道:“换厨子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倒了杯茶水喝下,略一沈吟,“不过,看样子是要带一个徒弟了,不然忙不过来。” 黄掌柜将这两日收入情况简单地说与李秀禾,除却第一天半价没有盈利多少,之後的几天都很可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和醉仙居分庭抗礼也说不定。 李秀禾默不作声地听着,待他说完,问道:“可有人上门闹过事?” 黄掌柜一愣,继而苦笑:“还真什麽都瞒不过你,不过也不是什麽大事,一两个流氓痞子,我应付得过来。” 李秀禾点了点头,接着道:“这段日子还要辛苦掌柜的,等慢慢步入正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黄掌柜连忙称是,李秀禾从柜台拿出些银两,散给众人,笑道:“这几日大家辛苦了,这些是奖钱,当是开张喜,等发月钱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加点。” 底下一阵欢呼,李秀禾看了一眼众人,问向杏儿:“钰宝呢?” “刚刚还在的啊?”杏儿也奇怪,“怎麽一眨眼就不见了。” 李秀禾将钱递给黄掌柜道:“这是给钰宝的,等他回来了,你交给他,我出去一会儿。” 将在厨房里做好的桃仁丁、凤尾群翅、抓炒鱼片和素四宝烩饭装进食盒,李秀禾提着它来到回春堂。 胡不为正翘着腿着胡子,抓着一个紫砂茶壶眯着眼睛喝,见到李秀禾眼睛一亮,跳着问道:“今天是什麽好吃的?” 李秀禾笑着把食盒里的菜一一端出,又将随身带着的干菜包挑出些许,放入汤碗,用热水一烫,散发着清香的素汤便做好了。收拾妥当,李秀禾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胡不为每一个表情都在显示自己吃得多麽欢畅,扒完最後一口饭,他打着饱嗝道:“我要是早几年死了,一定是被你喂死的。” 李秀禾不理他,将东西收拾好,问道:“刘婆婆今天怎麽样?” “还能怎麽样?”胡不为没好气道,“吊着呗,不过你那药膳做得好,继续给她吃,倒也能养养身体,其他的我不能保证,但如果照着这个趋势不会再坏下去,恢复也不是不可能。” 李秀禾一喜:“如此,就仰仗胡大夫多多费心了,我会做很多你没吃过的菜,就当是补偿您费心费力了。” 出了回春堂,李秀禾看到钰宝站在路中央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心下诧异,问道:“怎麽跑到这儿来了,店里不忙吗?” 钰宝从口袋里掏出碎银子塞到李秀禾手上,似是憋着闷气低着头道:“我不要你给我钱。” “这是你的工钱,为何不要?”李秀禾又往他手里送,装作生气道,“我不能让你白干,再说你还有婆婆要照顾呢。” 钰宝头一偏,闷道:“都被你照顾了。” 李秀禾一笑,道:“那你也要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啊,哪天想成家了,总得有钱提亲吧。” 钰宝一愣,木木地说道:“我不喜欢姑娘。” 李秀禾闻言一惊:“你……喜欢男人?” 钰宝依旧面无表情,摇着头道:“我不喜欢男人。” 李秀禾失笑:“你谁都不喜欢,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我有你和婆婆。” “以後还会有其他人。”李秀禾认真地看着他,“不要把自己关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会成才,到时候就不只是我和婆婆对你好了。” 钰宝微微皱眉:“不要叫我孩子。” “好,不叫。”李秀禾笑,“既然出来了,就陪我逛逛吧,我来了这麽久,却只知道几条街,不认识路总归不好,你带着我走走。” 两人并着肩慢慢走在阳光片撒的街道,落日的余晖照在相互交融的背影上,丝线般纠缠,欲剪不断。 6-10 珍馐记 作者:莫言往昔 ☆、第六章、收徒 行至知府衙门口,李秀禾发现衙门外围着一群人,好奇地走过去问旁边的大婶道:“发生什麽事了?” 大婶挤不进去,对李秀禾道:“何大人审案子呐,潘家的姑娘被城南王员外看上了,想要娶她做小,那潘柳是个x子烈的,死活不肯,这不,闹到衙门来了。” 何文耀身着官服坐在公堂之上,目光沈静,浑身散发着肃穆庄严之气,一个动作、表情都能牵动下面人的心绪,听了潘柳的状词,何文耀淡道:“所以你要告王员外强娶?” “大人明鉴!”潘柳不卑不亢。 何文耀问向王员外:“潘氏所言是否属实?” 王员外是个白瘦的半百老夫子,早年中过秀才,自恃读书人,经常干这窃玉偷香的事,卖豆腐的陈寡妇是他的姘头一直是公开的秘密,他好色也是人尽皆知的,潘柳那日去城南买布,被他遇见了,涎着脸问人姑娘的芳名、婚配与否,打听到对方家境贫寒,便着媒婆上门提亲来了,潘老爹见钱眼开,明着暗示多加些礼金,王员外想着潘柳着实漂亮,加一点也不冤,就又送了些去,於是,潘柳刚去接下学的幼弟回来,就发现自己被卖了。 王员外对何文耀的问话不置可否,老神在在地说道:“我下了聘并征得潘老爹的同意,怎能说是强娶呢?” 何文耀又问潘老爹:“潘柳是否由你同意嫁给王员外的?” 潘老爹跪在地上俯首道:“确实是草民应下的。” “经得潘柳同意了?”何文耀问得云淡风轻。 “这个……”潘老爹笑得勉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儿女同意?” “也就是说,潘柳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你许给了王员外。”何文耀依然没什麽表情,“那你可知她不愿嫁?” 潘老爹额角已渗出些许汗,讷讷地说道:“她没说就来衙门告状了,我怎麽知道这闺女死心眼不肯嫁呢?” “现下你已知道,还打算让你女儿嫁与他人?” 潘老爹咬了咬牙:“她不喜,自然是退了这门亲事。” 一旁的王员外不干了,冷笑道:“你想得倒美,我礼金已付,哪有退回来的道理?况我本就是要娶你女儿的,你说退就退,让我的脸面往哪搁?” “我把钱退给你就两清,你还想怎的?” “我不要你退,我只要娶你女儿,你应我的时候,可没说会悔啊!”王员外一脸悲戚朝何文耀道,“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学生做主!” 何文耀垂着眼帘,嘴角微勾,慢慢道:“你既相求,本府就勉为其难替你做一次主,责令潘文良退堂之後将王员外所付礼金悉数归还并赔罪,潘王两家亲事作废。” 王员外脸色一沈,语气不善道:“大人这是何意?” “你让本府替你做主,怎麽判自然是本府说了算。”何文耀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凌厉,不怒自威,“还是说,你觉得本府判错了?” 王员外暗暗握拳,冷笑道:“这事我本就无错,却平白失了一个老婆,大人,这笔账可该如何算?” “哦?”何文耀眉毛一挑,“你倒是说说,你这老婆是怎麽来的?” “三媒六聘,下了礼金的!” “那麽是不是潘老爹给了你相同数目的礼金就能‘买到’一个老婆?” 王员外一噎,继而坚持道:“大人这话可不对,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潘老爹既然应了婚事,潘柳就必须进我王家的门!” 何文耀点了点头,直视他道:“敢问王员外令寿堂何在?” “学生父亡早逝,家母也在两年前仙逝。”王员外说着,煞有介事地抹了抹眼角。 “也就是没有‘父母之命’了?”何文耀凉凉地说道,“况逢母丧,三年之内不得娶妻,王员外的孝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王员外又被抢白,嗫喏着不说话了。何文耀冷哼一声,对坐下的各人道:“还有谁不服气?” 跪在地上、头快要贴地的潘老爹憋着一股气,到手的礼金飞了,白白受了一顿训,还要给姓王的赔礼道歉,他从未感到如此憋屈,不由得怨起自己的女儿来,待反应过来已经脱口道:“我不服!” 何文耀诧异,又见到对方脸上露出些後悔,便问道:“你不服?” 潘老爹连忙解释:“草民服大人的判案,草民只是不满养了女儿这麽多年,她居然不懂得体贴家里,只知道为自己好。” 一旁的潘柳闻言一僵,伤心地咬了咬唇,却没说话,何文耀冷眼看着他们,淡道:“这是你的家事,就不要拿到公堂上说了,今潘柳婚事一案已有定夺,双方遵守约定,事毕潘老爹赔礼道歉,王员外收回礼金,不得有误,退堂!” 一声“威武”,围观众人竞相散去,潘老爹一脸晦气地回家,也没等潘柳,王员外更是拂袖而去,衙门口一下子清净了下来,仿佛刚刚一场热闹只是幻觉。 李秀禾看完後,也拉着钰宝回珍味斋,晚上还要做生意。 潘柳回家後,潘老爹一直没给她好脸色,连带着母亲潘氏也不和她说话,潘柳委屈,却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厚道,在家更是小心翼翼行事,尽量不去惹父母不高兴。 这边潘老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潘氏进屋问道:“你翻什麽呢?” “王员外送的礼金被我压箱底了,你看到了吗?” “那是礼金?”潘氏一脸惊慌,“我以为是你藏的私房钱,给老二还赌债去了。” “他又赌了?你怎麽不看着点?”潘老爹急道,“他要你就给,也不问问输了多少?难不成要等家被败光了你才高兴?” “我这不是怕他被人欺负吗?”潘氏嘤嘤泣道,“他到底是你儿子,打死了你不心疼?” “我他娘的没这麽个败家儿子!”潘老爹叫道,“这下可怎麽办好,王员外还等着我们还礼金呐,拿什麽还给人家?” 门外潘柳听了个真切,也暗自着急起来,要是没钱还给人家,是不是自己当真要给那半百年纪的男人做小?潘老爹叹了声气,认命般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借点。” 出了房间,看到潘柳站在门外,潘老爹冷哼了一声,转而向屋外走去,潘柳想说些什麽终究什麽也没说,潘氏跟着从房间里走出来,见潘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气不打一处来,斥道:“还站在这里做什麽,去把你二哥找回来!” 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潘柳感到一丝莫名的惆怅,自家二哥是个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去赌场找他,他一定不会跟自己回来,况潘柳是个女儿身,去那地方总归不好,回去又会被母亲骂,索x便在这热闹的街市上走走。 行至珍味斋,潘柳被内里的食物香气吸引住了,向里一看,喝,客人真多!了荷包,里面还有些碎银子,潘柳想着自己还没吃饭,就打算在这里吃。 福善见潘柳进来,热情地招呼道:“姑娘,几位?” “恩?一位。”略局促地坐下,潘柳对福善道,“给我来碗面条就行。” 福善递上菜单,道:“我们这儿的面条不下五十种,你看看你要吃哪一种?” 潘柳接过菜单一扫,顿觉惊奇,上面记载了各种各样的面条,很多都是闻所未闻,不过每一样的名字看上去都很美味,花样这麽多,不会很贵吧?潘柳略带歉意地对福善道:“我钱带的不是很多,小哥能告诉我这面的价钱吗?” 福善体贴一笑,安慰道:“姑娘放心,我们珍味斋的面条不贵的,这价就比外面摊子上的稍微高点,因为花心思做了,您要是钱没带够,无妨,先欠着,我保管你啊,吃了还想再来!” 潘柳被他逗笑了,指着其中一样鱼汤小刀面道:“就给我来一碗这个吧。” “好!,您稍等!” 不一会,热腾腾的大碗面便端上来了。n白的鱼汤泡着一团晶莹的面,面上点缀着些许葱绿的青菜,看上去简单清爽,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捧起碗喝下一口面汤,鲜美非凡,面条嚼劲十足,劲道爽滑,令人吃了还想吃。 潘柳像是为了表示对做面之人的捧场,将面条和面汤都消灭得干干净净,打了饱嗝叫来福善结帐,转而看到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拿着一张红纸告示贴在了外面。 走到告示前一阅,才知厨房里缺人,在招工。想到珍味斋里的各式美味,潘柳咽了咽口水,转身回到店内,对站在柜台算账的黄掌柜道:“你们要招人是吗?您看我行不行?” 李秀禾忙完来到大厅,就看到黄掌柜领着个姑娘走到自己面前,姑娘看上去挺眼熟,李秀禾仔细一想,这不是下午在衙门告状的潘柳嘛!当即对她微微一笑:“潘姑娘。” 潘柳一愣:“你认识我?” 李秀禾摇头道:“下午在衙门见到你的。” 潘柳脸一红,不敢说话。李秀禾笑着对她道:“你别这个表情,我没有别的意思,相反我还挺佩服你,知道去衙门给自己讨公道。” 潘柳露出羞涩的笑,轻轻道:“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李秀禾点了点头,问道:“你找我是……?” 潘柳闻言,抬起头来:“我看到告示,你们在招人,您看我行吗?” 李秀禾微微一惊,诧异道:“你家里同意你出来做事?说实话,我是打算找个男人或是嫁过人的妇人,未出阁的姑娘……不太方便。” 潘柳一听,脸垮了下来,闷闷道:“我不嫁人就不能出来干活了吗?” 李秀禾笑着解释:“我们做的是食馆生意,人来人往的,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在这里要是碰上什麽事,影响不好。” 潘柳沮丧道:“真的不能例外吗?我能吃苦,手脚也勤快,端盘子洗碗样样拿手!” 李秀禾见她一脸认真,无奈问道:“会做菜吗?” 潘柳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会,家里的饭一直都是我做的,但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是这样的……”李秀禾将实情告诉她,“我们店客人很多,就我一个厨子忙不过来,所以我寻思着收一个徒弟,正好帮帮我的忙,这就意味着,学徒要在我身边待上几年,这几年内必须归我管束、受我支配,我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同行这麽多,我不能教出一个来跟我抢生意,所以,你若是真跟了我,怕是要耽误你嫁人的。”见潘柳低头不语,李秀禾接着道,“这样,你仔细琢磨琢磨,跟父母商量一下,若他们也同意你来我这,我们就签个契约,等年满我自然会放你离开,去留任你,怎麽样?” 潘柳仔细想了想,问道:“我要是跟你学了,有工钱拿吗?” 李秀禾失笑:“当然有,除了月钱,三餐都由店里包,若是生意好,你们也能拿奖钱,待遇绝对不差。” 潘柳听了当即道:“我愿意。” 李秀禾捏了捏额角,无奈道:“你先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等他们同意再来找我,这些必须清清楚楚,否则我不收你的。” 潘柳连忙应下,转身就要往回走,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对李秀禾道:“夫人可要把那位子给我留着,可别我一回来,您已经收好徒弟了!” 跑着回到家,潘老爹正和潘氏吃饭,见她回来,没好气地问道:“你二哥呢?” 潘柳不理会对方的坏脾气,对他道:“爹,我要去珍味斋干活。” 潘老爹眉头一皱:“珍味斋?那个新开的食馆?你去那里干什麽?” “他们店正在招人,主厨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要收一个徒弟,我想去学烧菜。” 潘老爹不允许:“给我正正经经待在家里,女孩子家的在外抛头露面像什麽话,今天还不够给我丢脸吗?” 潘柳闻言,眼眶一红,委屈道:“爹,你做什麽老拿这件事说我呢?我也想为家里做些什麽,珍味斋的待遇很好,老板娘也是个好人,我学了东西将来自己还能开店,最重要的是现在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二哥还欠着债,王员外的礼金也没了,我们拿什麽补给人家,老板娘说了,我在她那儿干活可以先支些工钱,把钱还上再说。”事实上李秀禾并没有应过这事,潘柳怕父亲不答应,便撒了个谎。 潘老爹久久不语,潘柳说得在理,就靠他一个人干活养家,的确很艰难,潘柳见父亲已有所动摇,再接再厉道:“那老板娘可有本事了,做的菜好吃得不得了,我要是学会她的一半,自己也能开铺子了,珍味斋的生意红火您也听说了吧,连醉仙居都快比不上它了,您还有什麽好犹豫的,而且不止我一个人想去,好多人都盯着这个肥差呢!要是再不抓紧,这徒弟就被别人给当去了。” 於是,潘柳去珍味斋当学徒的事,当下敲定了。 ☆、第七章、故人 若说凉县最近有什麽大事,那就要数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的的召开。可为何选凉县作为大会召开的地点?原来,专职情报的天下第一阁阁主陈惊天前一阵子来凉县办事,在珍味斋吃了一顿饭後食髓知味,不觉多留了几日,越发好奇做菜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哪知一查,竟是镇国将军千金、前阵子被休出侯府的唐淑嫣。传闻唐淑嫣个x善妒、举止强悍,在侯府极不受待见,小侯爷多次纳妾,她终於爆发,闹得侯府犬不宁,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这样的x格,在大户人家乃至於王公贵族都是不喜的,但陈惊天是江湖人,欣赏的就是豪爽、不做作的脾x,加上唐淑嫣被休之後没回娘家而是来到自己的封地,做起了在在士族家族里算是惊天动地的举动,且一手菜烧得令人流连忘返,陈惊天对唐淑嫣更加好奇,便於一夜做起了梁上君子,有句话怎麽说的?一见那什麽误终生…… 离开之後,总是时不时想起她,陈惊天一拍手,想见就去见她啊!当即怂恿自己的结拜哥哥,武林盟主谭耀武,把武林大会的的地址选在了凉县,正巧凉县山头有处一较大的空地,作为赛场最好不过。 要说陈惊天也是二十好几的大好青年,长相俊秀、武艺j湛,加上年纪轻轻就已是天下第一阁阁主,青年才俊也不外如此了吧,另外他为人颇为豪爽,结交的朋友多,风评极佳,不少江湖女子倾心於他,主动投怀送抱的亦不在少数,早些年,初出江湖的鸣凤鞭罗盼盼曾在一场论剑战中对陈惊天惊鸿一瞥,自此芳心暗许,追着他有两年之久,然而陈惊天能躲,罗盼盼却耗不起,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罗盼盼一狠心,决定用强,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他不认账,不曾想下了药却进错了房间,便宜了一个世家公子,自此心灰意冷,安安心心地做豪门少妇去了。 罗盼盼事件让好些想要攻克陈惊天这个硬石头的未婚侠女沈寂了好久,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放眼黎晟,难道就只一个陈惊天是个不错的?看开後,陈惊天也没那麽抢手了。扯远了,再绕回来。 陈惊天独身了好久,渐渐有了成家的念头,回过头来再找的时候,多数姑娘已经有主了,他又不愿将就,就一直这麽拖着,自那日於房梁之上窥得李秀禾容貌,陈惊天沈寂了好久的心终於到春天了,且不说李秀禾姣好的容貌,光看那身段,腰韧纤细有力、腿匀称细长,整个人线条极美,一举一动张弛有度,看得出早年在将军府也是个练家子,加上厨房里的活也需力气,李秀禾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纤劲的美感。又因她独一无二的厨艺,陈惊天觉得x子烈了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况唐淑嫣是因丈夫纳妾而闹的,他陈惊天自认为没有齐人之福的想法,这一生,一人陪伴足以,故而能成好事也未可知。 谭耀武知道义弟的想法自然支持,且听他说这唐淑嫣做菜如何勾人食欲,耐不住好奇也想去试试,便同意了在凉县召开武林大会。 武林人士齐聚,凉县好一阵热闹,为了维护治安,何文耀近段日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用,也就没有光临珍味斋。这日刚处理完手中事件,准备回家吃饭,就看见珍味斋的夥计提着食盒来衙门,董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何文耀问了声好,就往内堂走,何文耀叫住他问道:“董二哥这是干什麽去啊?” 董二指了指食盒道:“梁师爷家的在我们店里买了午饭,让给师爷过来,我看时间不早了,就让厨房做好了往这送,不好让人家等不是?” “你们店里还做这外卖的生意?”何文耀感兴趣道,“掌柜的想钱想疯了?” 董二红着脸笑道:“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我们珍味斋店面不大,经常是客满了,外面还等着好些人,掌柜的寻思让人家等总归不好,就想了这麽个法子,给客人送饭,客人多花几文钱当跑腿的,不用冷里热里地等,还能吃得上热乎乎的菜,何乐而不为?” 何文耀点点头:“这法子想得好,挣钱吃饭两不耽误。你们店这活计做长期的吗?” “做。”董二道,“掌柜的还会再招人,专门上门送餐。” “这样,也给我送一个月饭吧,这段日子忙,我没工夫去店里吃饭,家里做的怎麽吃都不是味,先送一个月的,每日就把那菜单上的饭各种花样来一份,银子一会儿来我府里取,行吗?” “行!当然行,大人您的赏脸是我们珍味斋的福气,我把饭送到,一会儿就去您府上。” 这边,珍味斋里,黄掌柜正和李秀禾谈事情,将近阶段的账簿递过去,李秀禾看到每一笔帐都清楚明了,支出明细,可见唐老将军确实给唐淑嫣找了一位好掌柜。 “目前,我们珍味斋走势甚好,名声已经传到了邻县,很多客人都是慕名来的……”黄掌柜道,“不过生意好就会惹人红眼,醉仙居和来客楼已经做出了好些我们这里的菜式,价格也在往下调,看样子是想要和我们对抗了。” 李秀禾点了点头,倒不怎麽在意,只是道:“我自然有办法留住客人,这个不用担心。我看这几日多是些江湖人在店里吃饭,让他们好生招待着,可别出了乱子。” “这个我心里有数。”黄掌柜道,“现在人手不够,我看还是要多招些人,不然忙不过来,另外我想雇几个短工,就武林大会期间往外送餐,少东家看怎麽样?” “这些就掌柜的看着办吧,劳您费心点。” “分内之事。”黄掌柜摆手道,“今天又多了几家要求送餐,我待会把客人名单给您送去。” “好。”李秀禾起身,打算回厨房。 见她要走,黄掌柜有些犹豫地叫住她:“少东家……” “还有什麽事吗?” “那个潘柳……”黄掌柜四下看了看,低声问道,“可靠吗?我总是觉得菜品流出去跟咱们自己人有关,王存喜那里我会看着,潘柳您也注意点。” 李秀禾一愣,倒没想到这一层,点了点头道:“我会注意的,不过按理应该不会,我们签了字据的,她不会这麽不懂事。” “我也知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个心眼没坏事。”黄掌柜笑道,“我记得少东家以前可不是这麽能容人的主啊!” “哦?”李秀禾不动声色地问道,“若是过去的我,会如何?” “您啊,会带人砸了醉仙居。” 同一时间,帝都侯府,郑钰霖神色莫辩地问跪在地上的影卫:“都查到了什麽?” “回世子,夫人……唐小姐在凉县安家落户,把名下的铺子之一更名珍味斋,做起了食馆生意,於周围一带颇受好评,珍味斋的厨子,就是唐小姐,并且厨艺相当好。” “相当好?你吃过?”郑钰霖面色不豫。 “……是,属下本在暗处,但腹中饥饿,就去珍味斋吃了一顿饭,属下没吃过这麽好吃的菜,确实一绝。”影卫低着头没看到郑钰霖越来越青的脸色,接着道,“属下还买了些可以久置的点心饼,带回来给各兄弟尝尝,有一种特别好吃,叫蛋翡翠饼,红绿相间的颜色,味道咸香适宜,既好看又好吃,我忍不住吃了几个,只剩一点了……” “住口!”郑钰霖额角直抽,“我让你去办事,不是吃喝玩乐!” “属下改死!”影卫沈声道,着x口将包裹里的点心全部上缴。 “……”郑钰霖脸色更难看了,“都是些什麽东西,丢了!” 影卫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这些是粮食,浪费不好,您要是不想见到,我还拿回来。” “出去!” 影卫“嗖”地一声消失了,看着灰色却异常干净的布包,郑钰霖鬼使神差地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两种点心,三丝烩饼和岐山锅盔,三丝烩饼由猪r丝、红绿辣椒丝和熟饼制成,色泽金黄、饼香浓郁,带着一点点辛辣,闻之使人生津;岐山锅盔看上去平凡无奇,却酥脆可口,口味咸淡,入口处带些许清香,滋味极好。不知不觉,郑钰霖已经吃了一个锅盔、一个烩饼,的确很美味,郑钰霖愈加怀疑这个唐淑嫣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要麽是她隐藏得太好,要麽就是发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这次武林大会是年初的一场盛事,朝廷十分重视,为表示鼓励全民习武,强身护国,宣帝命郑侯为监察史,监督武林大会的开展,郑侯决定带世子郑钰霖一道,顺便让他试着接手侯府事务,郑钰霖也有去凉县探一探的想法,当即同意了,只带了二夫人、崔尚书的千金崔惜语同去。 时已暮春,天气和暖,处处透着绿意,郑侯一行人大张旗鼓来到凉县,何文耀作为地方父母官,自当迎接,招呼众人在驿馆住下,何文耀问向郑侯:“不知侯爷要在何处用饭?” 郑钰霖眉目微挑:“听闻贵县一家名叫珍味斋的食馆菜色新颖、口味独特,颇受好评,不如就去那里看看?” “小侯爷言重了……”何文耀不动声色,“这珍味斋不过是平常食馆,来往的多是市野草莽,也无雅间隔开,贸然前去怕会唐突侯爷和众夫人,若小侯爷想在外面吃,不如去醉仙居吧?” 郑钰霖闻言,目光微冷,拿着玉扇一下下地拍打着手心,勾着嘴角沈吟道:“那就依何大人,去醉仙居吧。” 郑侯见儿子y阳怪气,微微皱了眉,看样子像是跟何文耀不对盘,这可不是自己乐於见到的,何文耀虽说是个地方县令,确是当今太傅施红雪的关门弟子,说起来还和当今天子是同学,宣帝对他是极为赞赏的,发配到凉县不过是历练他几年,将来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占据重要席地,此行带郑钰霖过来,就是想让他二人交好,以後在朝廷上互相照应,若此番交上恶,岂非坏了事。 不同於郑钰霖的冷淡,郑侯热情地对何文耀道:“何大人青年才俊,将这凉县治理的如此繁荣富庶,老夫佩服得紧,犬子钰霖久居京城,一直仰慕和大人才情,这次得以相见,你二人可定要好好坐下喝一杯,聊一聊啊!” 何文耀抿唇,似笑非笑:“侯爷错爱。” 那厢,李秀禾正准备给胡不为送饭,嘱咐杏儿看店,便和钰宝一起往回春堂去了。当用完饭在街上闲游的郑钰霖看到素面朝天的李秀禾时,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干净不加修饰的秀美的脸,微微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简单的发式毫不拖泥带水,只一g紫色素钗c在发间,平添一丝韵味,许是心情很好的关系,无时不散发着柔和的气息,郑钰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看到如此容光焕发的唐淑嫣了。 李秀禾却没感到紧跟着自己的视线,确切的说,她见郑钰霖的次数屈指可数,本就对他无好感,自然不会记起他。那边郑钰霖看到她和身边长相俊美的小公子有说有笑,目光一窒,冷哼了一声,崔惜语见他面色不豫,循着视线看过去,脱口道:“唐淑嫣?” 郑侯听得身後儿媳妇一惊一乍的,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何文耀凉凉道:“许是夫人见到故人了。”何文耀说着看到钰宝的视线,温和地笑了笑。 郑侯顺着他的视线往後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接着激动了起来,指着钰宝问道:“他……他是……?” 何文耀见他问的是钰宝,答道:“这是城西刘婆婆家的,叫钰宝。” “他姓刘?”郑侯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又问道,“他多大了,父母是谁?” 何文耀微微皱眉,依然耐心地答道:“钰宝是孤儿,今年十六,生下来被扔在坟堆,是刘婆婆把他抱回来带大的。” 郑侯听得愣愣的,微不可闻地一叹气,“怕是我多想了。”又对何文耀笑道,“老夫失态,让你见笑了,他像极了我一个……故人。” “侯爷念旧情深,晚辈佩服。”何文耀笑得无害。 郑侯又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目光触到李秀禾时,突然道:“儿子,那不是你媳妇吗?” ☆、第八章、拜师 此时,李秀禾已经进了回春堂,还没来得及坐下,胡不为就着胡子过来了:“今天吃什麽?” 李秀禾打开食盒,略带歉意道:“这两天店里太忙,我抽不出时间做菜,前段时间店里进了一批海鲜,我琢磨着给你做一份海鲜面,就着牛柳银芽炒饼吃,味道也不错。”说着,小心地捧出一个小砂锅和小炒盘,只见那海鲜面是由海参、虾球、蟹r加上少许蔬菜煮成的,辅一掀开盖子,扑鼻的鲜香,顿时勾起胡不为腹中馋虫,咽下口水又看向炒饼,牛柳酱香、大饼酥黄泛着油光,配着红绿辣椒丝,看着就食欲大开,拿着汤勺舀了一口面汤,胡不为浑身舒爽地叹了声:“真鲜!” 在一旁候诊的病人看了,探着头问道:“胡大夫吃什麽呢?这麽香!” 胡不为护食般围住桌上的饭,一脸警惕:“一边去,这是嫣丫头特意做给我的,你想都别想。” 那人哧了一声,不屑道:“至於吗?面和饼而已。” 胡不为胡子一翘,瞪着眼道:“你别吃不到说葡萄酸,这可是珍味斋的面和饼,这位小姐见到了没?珍味斋御用厨子!专门做给我吃的,别人都没这待遇!” “是吗?”一个爽朗笑声自外传来,何文耀踏着大步走进回春堂,神色戏谑,“原来老板娘一直给胡大夫开小灶啊!” 李秀禾浅笑着对他问了声好:“何大人!”看到他身後一行人时,笑容一僵,郑钰霖她没什麽印象,郑侯更是没见过,崔惜语却是记得的,自己还在侯府那会儿,经常找她麻烦,想到这里,不觉脸红了红,轻声道,“惜语姑娘。” 崔惜语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自己是侯府二夫人,说白了只是侍妾而非正妻,李秀禾这麽叫她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不知为何对方突然转变态度,不再咄咄逼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郑钰霖冷哼一声,皮笑r不笑道:“成亲那麽久倒不知你有这本事,怎麽,离了侯府生活艰难,做起生意来了?” 李秀禾这才注意到面前锦衣玉面的青年公子,虽记不得他的长相,可这挖苦的口气却是似曾相识的,可不就是那郑小侯爷嘛?当即脸色一冷,语气不善:“已经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了。” 郑钰霖一噎,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麽多人面前让自己难看,脸色更黑了,刚要说什麽,就听李秀禾淡淡对胡不为道:“胡大夫,我明儿再来看你,食盒我一会儿着人来取。”对何文耀点了点头,看都不看侯爷一家,带着钰宝离开了。 郑侯面色不悦,他本就不喜这个儿媳,若不是镇国将军不能得罪,他其实不愿儿子娶这个女人,所以儿子休妻的时候,他并没什麽表示,现下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更是对她鄙夷不已,y不y阳不阳地说道:“原先就欠管教,这样一来,越发无法无天了。” 一旁胡不为旁若无人地吃自己的,何文耀也像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似的,盯着他的碗,笑着道:“看起来不错啊,哪天我也尝尝。” 胡不为瞪了他一眼,似是无意地说道:“你已经坏了我吃饭的胃口,还想让嫣丫头给你做饭?回头我就跟她说,不让她做你生意。” 何文耀鼻子,暗笑,胡不为这是怪他把郑侯一家带过来惹唐淑嫣不高兴呢,面露讨饶道,“千万别,我已经吃了好几天没滋味的饭了,要是在吃不到她做的菜我会饿死的。”又像是无意提起般道,“前段日子,珍味斋想要开分店的事,我打算应了,总不能让那麽多人吃不到饭吧。”胡不为闻言脸色好了些,眯眼哼哼一声,不再言语。 郑钰霖已经没了游玩的兴致,语气不耐地对何文耀道:“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多久?” 郑侯瞪了他一眼,笑着对何文耀:“何大人,我们再走走?” 何文耀面上不动声色,陪着笑:“我带你们在浣乾街逛逛吧,那里热闹。” 胡不为打着饱嗝招呼等在一旁的病人过来号脉,丝毫没有向侯爷问好的意思,更别说他们已经站了这麽久,还没有个奉座的,郑侯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何文耀适时地出声,对众人道:“我们走吧。”和胡不为打了声招呼,带着一行人离开。 珍味斋外,李秀禾睁大眼睛看着挡住自己去处、笑得过分的俊俏青年,白衣飘抉、佩剑在腰,盯着自己像是盯砧板上的r,慎得慌。 “公子,请让一下。”李秀禾尽量和气,江湖人不能惹。 “我就是不让,你能怎麽样?”陈惊天丝毫不觉自己无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李秀禾有些恼了:“你挡住我做什麽?” “我欣赏你,想和你谈谈情说说爱。”陈惊天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所言有何不妥。 周围听到他求爱的少些江湖人纷纷嗤笑了起来,还有起哄的,叫着“答应他!答应他!”李秀禾美目怒瞪,秀脸憋得通红,跺着脚气道:“哪儿来的登徒子,真不要脸。” 身後钰宝目光微缩,冷冷盯着陈惊天,浑身散发着y冷之气,像是随时都会和他拼命似的。陈惊天旁边的谭耀武见到他,不觉惊奇,钰宝骨骼奇佳、吐纳异於常人,是个练武奇才,不由朝他走过去。李秀禾看到这个戴着面罩的男人向自己走来,以为是要动手,不待反应已经一掌劈过去、攻向来人。谭耀武一敛神,堪堪躲过扑向面门的掌风,暗叹对方女子竟有如此凌厉的掌法,当即和她拆起招来,却只出了两成功力,这姑娘是义弟的心上人,伤到不好。 却说李秀禾也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一切都像条件反s般,感觉到对方深厚的功力,隐入呼吸的吐纳,以为有危险,不自觉地出了掌,原来自己的功夫不差,虽然对方明显没有攻击自己,多是躲招。一个分神,李秀禾被谭耀武一掌推开,稳稳地落到了钰宝的x膛,钰宝像是十分担心的样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面有不甘。 陈惊天连忙上前,语气中的关怀不家,只是嘴贱了点:“小娘子,你有没有怎麽样?可别伤着了,不然我去哪儿找一个一样的媳妇?” 李秀禾羞愤难当,还想出手,就听谭耀武凉凉说道:“他的功夫不比我差。” 咬了咬唇,李秀禾目光冷厉:“我不知如何惹到公子了,竟要如此羞辱於我?” “这怎麽是羞辱呢?”陈惊天诧异,自己怎麽说都是仪表堂堂、颇有侠名,怎麽这唐淑嫣避自己不及,“我是真心喜欢姑娘,想和姑娘结秦晋之好啊!” “我都不认识你!”李秀禾急道,“你又知道我多少,怎麽能说要娶我呢?” “我对你还是蛮了解的,至於我嘛,以後你可以慢慢了解。” “真不害臊!”李秀禾噪道,见人越围越多,压低声音对他二人道,“有什麽进去再说,站在大街上像什麽样子?” 陈惊天见她似是娇羞,忙侧开身子让她进去,自己也尾随她去了店内。陈惊天着下巴暗道,这唐淑嫣好像不像传闻般彪悍,更像个小家碧玉,举止得体有度,目光澄澈,摇了摇头,越来越喜欢了啊。 此时,珍味斋里没什麽客人,跑堂的忙着擦桌椅、洗碗,刚刚外面的一幕也看到了,对这个当街调戏自家小姐的年轻人充满敌意,黄掌柜走到李秀禾身边,轻声问道:“要报官吗?” 李秀禾摇了摇头,苦笑,这下子全县都知道自己被追求了,还不知怎麽传呢。 陈惊天不客气地找了这个位子坐下,看着福善道:“你们店里的红油抄手很好吃,还有吗?” “卖光了!”福善没好气道,“我们店不欢迎你,要吃饭,前面浣乾街醉仙居、来客楼,您请好了!”说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陈惊天不理会他,凉凉道:“我要是做了你们姑爷,第一个解雇的就是你,有这麽对客人的吗?” 福善脸气得通红:“你真不要脸!还姑爷呢,也不照照镜子,哪里配得上我家小姐!” 李秀禾见越说越有吵下去的趋势,忙制止住他,揉着额角对陈惊天道:“这位少侠,承蒙你错爱,不过我没打算嫁人,就算以後有嫁人的想法,也是找个老实人踏踏实实过日子,你今天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若是喜欢,以後来珍味斋,定以佳肴相赠,如何?” 陈惊天面露不解:“我有什麽不好?反正以後都会嫁人,嫁我不行吗?” 李秀禾见他丝毫没有听进去,无奈道:“我嫁过人,你知道吗?” “知道啊,之前打听得清清楚楚。”陈惊天理所当然道。 “我是以无德之名被休出府的,名声不好。” “江湖儿女,不在乎这些。” “……我不喜欢你。” “相处过後,你会觉得我很不错的。”陈惊天不知哪来的自信。 李秀禾见状咬牙道:“我的夫君必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武双全、状元之才,你是吗?” 陈惊天一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麽难的条件,挣扎了许久,不死心地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虽不是文豪,倒也能作得几个诗,怡怡情肯定没问题,不信我可以立即作一首与你,至於武功,当今武林,除了我义兄和几个前辈,基本没有敌手了,这样也不行?” 李秀禾已经无语了,漠然地看着他:“我只做状元夫人。” “要是中状元的是个半百糟老头,你也嫁?” “我只是表明我的择婿条件,嫁人於我可有可无。”李秀禾已经恢复镇定,捧着杯茶垂着眼帘情绪不明,“公子人中龙凤,何患无妻,若是公子信得过我,这凉县多得是未出阁的美娘子,我可以为替公子问问,肯定有合眼的。” 陈惊天闻言,咬牙道:“不用了!你等着,我这就回去中个状元,你可千万别嫁人啊,等着我!”转身对谭耀武道,“走,我们回去念书。” 谭耀武伤脑筋地看着这个听风就是雨的义弟,按住他对李秀禾歉意一笑:“姑娘莫怪,我这兄弟一直如此咋呼,为兄在这里替他赔罪。” 李秀禾见他客气,也不好板着脸,扯出一丝笑道:“我是没想到武林中人竟是如此固执,大侠客气了。” 谭耀武看着她身後的钰宝,出言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秀禾一愣,接着道:“钰宝,我弟弟。” “原来是唐公子。” “我不姓唐。”钰宝冷冷出声。 李秀禾不好意思地笑道:“他是我认的干弟弟。” 谭耀武点头,道:“我看这位小兄弟筋骨极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知可有师承?” “钰宝不会武功。”李秀禾道,却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怕是想要收钰宝为徒,问道,“钰宝这个年纪练武会不会迟了点?” 钰宝也希翼地看向谭耀武,谭耀武了然一笑,钰宝眼中的渴望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是对力量的追逐、男子气概的渴求,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起步晚了不要紧,只要努力定会有一番成就,实不相瞒,在下是现届武林盟主,功夫不差,一直想收一个徒弟,不知这个小兄弟可愿意随我回玉岷山增进武功修为呢?” 李秀禾听到他如此说,自是一喜,这个蒙面男子,一看就知不是常人,刚刚交手的时候也感觉到对方强劲的功力,若是钰宝跟他学了功夫,会有好处吧。这麽想着就看向他,钰宝眼中也有波动,似是惊喜又像苦恼,抿了抿唇,对谭耀武道:“我要学多久?” “看你的学的情况,若是学得快,三年内可以跻身武林中流。” 钰宝低下头,有些失望:“三年太久了,我有婆婆要照顾,有活要干,走不开。” 李秀禾敲了他头一下,佯怒道:“没出息!婆婆我可代为照顾,店里也不是少了你就不行,既然想学就去学,学成回来我脸上也有光。” 钰宝眼睫忽闪,定定地看着李秀禾,眼神中含着一丝不明的情愫:“你真的希望我去?” “什麽叫我希望?”李秀禾瞪了他一眼,“关键是你想不想,你若不想,我不能逼着你做不喜欢做的事。” “我想学。”钰宝语气坚定,“我要有一天能在你身边护你,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无能为力。” 李秀禾被今天的第二个表白劈到了,陈惊天跳起来叫道:“好你个兔崽子,我还在这儿呢!” 钰宝不理他,走到谭耀武面前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恭敬道:“师傅!”李秀禾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坚挺的背脊,不知何时,这个孩子已经有了如此多的想法,她实在招架不住了。 ☆、第九章、纠缠 自那日拜了谭耀武为师,李秀禾就不用钰宝在店里帮忙了,正好这阵子招人,人手倒也不缺。钰宝则跟着谭耀武去武林大会现场观摩,长长见识。 这生意愈加红火,李秀禾也在黄掌柜的帮助下,筹备分店的事情,要说有什麽闹心的,就是眼前撵都撵不走的狗皮膏药。 “陈少侠,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麽时候?”李秀禾不明白他为什麽不去大会现场反而一直在自己眼前晃。 陈惊天摇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扇子,呼呼扇着风道:“说了很多遍了,嫣儿,叫我惊天或是天哥哥,这麽生分干什麽!我跟着你自然有我的道理,凉县最近龙蛇混杂,江湖人士齐聚,你这麽漂亮,菜又烧得好,很容易被人惦记,我得看着你免得被坏人骗去。” 李秀禾嘴角直抽,斜睨着他道:“眼前不就有一个?我那天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听进去了,我这不正往你喜欢的类型靠嘛,要不要再赋首诗给你?” “不必了!”李秀禾连忙道,“我很忙,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教钰宝功夫,总比赖在我这里强。” “不行,那小子觊觎你,我要再教他功夫,不凭添了一个对手?何况他是我义兄的徒弟,於理我是不能传授他任何武艺的。”说着又摇了几下扇子。 “你别扇了……”李秀禾忍不住道,“附庸风雅也要看时节,天气还凉,你也不嫌冷得慌。” “不冷不冷,现在练练,等天热的时候,就扇得有模有样了。”陈惊天笑得很无所谓。 这边黄掌柜邀李秀禾去看分店店面,李秀禾嘱咐福善、董二看店,跟着黄掌柜去了浣乾街。李秀禾本是不愿将店开在浣乾街的,这里光是大的客栈就有两家,且都做饭食生意,这样明目张胆地过去开店,有抢生意的嫌疑,若是和几大客栈闹出些不合,会坏了珍味斋的招牌。可是耐不住黄掌柜怂恿,那家店面的主人家又因事急於将店脱手,所以店盘下来倒是讨了个便宜,按照李秀禾早前的想法,这家分店主打富贵菜,招待的主要是吃得起大餐的豪客,珍味斋虽说备受推崇,经常人满为患,但来往的都是些平常百姓,吃得也是些饭类、面食、点心,李秀禾许多复杂的菜式没办法发挥,开分店也是正经想要大展身手一番的,所以店面装修得颇为雅致,保证来吃饭的客人有独立的空间,且房间设计新颖别致,为吸引顾客下了一些功夫。 陈惊天跟着打量了新店情况,不由叹道:“不知多少人要拜倒在你珍味斋的招牌之下了!” 商量好了开店日期,李秀禾便回老店去帮忙,最近武林大会的召开给她的店带来不少生意,主办方已经向珍味斋预定了三日的饭食,李秀禾还是头一回给这麽多人做饭,为节省时间没弄多少花样,却也十分美味了。酱香浓郁的茄汁鱼柳饭,色泽油亮、香气扑鼻,搭配清淡可口的菌菇炖汤,既美味又管饱,外加珍味斋特制京都r饼,面饼煎至颜色金黄,用刀切开,热气腾腾的r馅配着葱花煞是好看,着人将饭食送过去,据说会上的武林人士赞不绝口,纷纷夸奖李秀禾厨艺j绝。想到大会上的女x也不在少数,李秀禾还特别贴心地准备了不少点心,诸如形状漂亮的冰花煎饺、撒着糖霜的白糖空心酥和可以一边看比武一边吃的花生瓦片。 陈惊天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窝在厨房里看李秀禾做饭,这时候的李秀禾专注用心,无疑是美丽的,陈惊天不觉便陷入了无限的眷恋之中,愈加加强了和李秀禾一起的决心。 忙完後,李秀禾看到身後的尾巴,突然觉得很无奈,想到这位和自己一样还没吃饭,便就着现有的食材做了两份家常三鲜炒面。就李秀禾个人而言,她是喜欢面食多一点,这可能跟她早期是北方人有关,加上面条坐起来简单、快捷,一般人家都吃得起,所以也比较普及。 陈惊天受宠若惊地看着面前的炒面,面露欣喜:“嫣儿特意做给我的?” 李秀禾不理他,自顾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陈惊天便旁若无人地对着盘面品评起来:“面条劲道、有嚼劲,r丝细若发丝可见刀工j湛,笋丝、木耳丝、萝卜丝三色一体,味淡清香,加上是在铁锅上爆炒而成,面里还透着股铁板香,不可多得啊!”陈惊天说完喝了口汤,便大口却不失优雅地吃了起来。 一碗再平常不过的炒面也能被他说出花来,李秀禾不觉抽了抽嘴角,却也习惯了他的殷勤备至,怎麽说呢,谈不上讨厌,却也喜欢不起来。 郑钰霖进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相对着吃面的和谐景象,顿觉刺眼难当。自再遇唐淑嫣,见她不施粉黛、清雅若仙、嘴角噙笑的样子,郑钰霖不知为何有一种那个样子本该属於自己的错觉,又在凉县不断听闻她的事迹,更觉当日那纸休书给得过於草率,直至那日回春堂重遇,他好像才认识唐淑嫣的真面目。想着当初唐淑嫣对自己痴迷不已,郑钰霖觉得只要自己放低姿态,好好哄哄她,她依然会重投自己的怀抱,不想隔日就听到她被人当街示爱的消息,怒火攻心拍碎了一张桌子,骂了句“水x杨花”,怎麽想怎麽憋屈,一咬牙,便跑到了珍味斋。那两人虽然不说话,气氛却恰到好处,陈惊天怎麽说都是个俊美男子,x格豪爽,女子都喜欢这种类型,郑钰霖又想到唐淑嫣当初不就是看重自己外貌才要死要活嫁进侯府的嘛,难保这次不会见色起意,真的嫁了。 扯出一丝嘲讽的笑,郑钰霖一脸讥诮:“看来本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用饭了。” 陈惊天早就知道身後站着个气息强劲的武功高强之人,还带着那麽股敌意,不过吃饭最大,只要对方没有动作,他不会先发制人。 李秀禾抬起头,看到郑钰霖,愣了一下,不由脱口而出:“你来做什麽?” 郑钰霖目光一缩,冷笑道:“吃饭。” 李秀禾淡道:“已经过了饭点了。” 郑钰霖眯着眼睛:“我喜欢这个时候吃饭,怎麽,有生意不做?” 李秀禾不语,将盘子里的面扒完,倒了杯茶递给陈惊天,自己也喝了一碗,嘱咐陈惊天慢慢吃,这才起身将菜单拿过去给郑钰霖,面无表情道:“客官,吃什麽?” 郑钰霖大手一挥:“你们店里出名的全都上!” 李秀禾依然不动声色:“客官吃得完吗?” 郑钰霖冷哼:“吃不完又如何?” 李秀禾指了指柱子上贴的红纸横幅,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谢了四个大字“浪费可耻”。 什麽意思,自己要是吃不完,就是可耻之人了?郑钰霖眯起眼睛,这唐淑嫣几个月不见,脾气见长啊!随意指了指几个菜:“就这几样吧,吃不完我带走。” 李秀禾不再多说,转身去了厨房。 这边陈惊天吃完,美美地打了一个饱嗝,转过来温和无害地对郑钰霖一笑:“郑小侯爷。” 郑钰霖看到了对方腰间挂的一枚方形青色璞玉,上书“惊天”二字,不觉俊眉一挑:“天下第一阁?” “好说。”陈惊天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面色如常,却无形中透着股威严之气。 郑钰霖对江湖人无甚好感,但这天下第一阁却不能得罪,掌握着权贵和各大门派的秘辛,一个不好就会被爆出丑事,所以无论是朝廷还是武林各大派,对天下第一阁都是敬上三分的。不过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看上自己的前妻,心里就不舒服,y阳怪气道:“陈阁主不在武林大会现场,怎麽倒在珍味斋悠闲自在?” 陈惊天一脸惊讶的样子:“你没听说吗?全县都知道我在追求珍味斋老板娘啊!” 饶是定力好到一定程度,郑钰霖还是不自觉地捏碎了茶杯,陈惊天像是没看到一样,滔滔不绝道:“我对唐小姐是一见倾心,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美貌与贤淑并存的女子,风姿绰约、清水芙蓉,实在是不可多得啊!” 郑钰霖冷笑:“贤淑?陈阁主没听说过唐淑嫣是因何事被休的?” “知道啊!”陈惊天依然挂着笑意,“不过那不是有原因的吗?”意有所指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的心不贪,此生有一人足以。” 郑钰霖一噎,奉行及时行乐的他,从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可,且自己这个身份怎麽可能只有一房妻子,最重要的是,他坚信男人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任何男人美色当前依然心如止水的不是冷感就是有隐疾,所以他似是一嘲:“话别说得太满,你怎麽就肯定不会遇到更好的?” “侯爷是以什麽身份在奉劝在下呢?”陈惊天半眯着眼睛问道。 郑钰霖不答,只是好奇:“我怎麽就没觉得她有你说的那麽好呢?” “那侯爷今日来岂非多此一举?” “我说了,我是来吃饭的。”郑钰霖有一种被人看穿的难堪。的确,自己不甘心了,这种不甘心在唐淑嫣被人当众示爱之後更甚,唐淑嫣挑起他的兴趣了,自诩风流的他从没觉得抢回唐淑嫣是件难事,但这种想法在唐淑嫣不带感情看他的眼神中动摇了,她似乎并不乐於见到自己,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陌生而不屑的,好像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对她再无影响。 陈惊天见他脸色变幻,微微一笑:“听说郑小侯爷和丽婉楼的翠翠姑娘相处甚欢?” 郑钰霖一凛,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查我?” “用不着。”陈惊天笑道,“翠翠姑娘的入幕之宾,在凉县不是秘密,尤其是入了您郑小侯爷的眼。” 李秀禾从里面出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郑钰霖自然没错过她眼中的鄙夷,不由得瞪了陈惊天一眼,对李秀禾没好气道:“怎麽这麽久?想饿死本侯?” 李秀禾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将菜搁到桌上,道了声“慢用”,便面无表情地下去。陈惊天立刻变成二十四孝备用相公,殷勤地追上去:“累了吗?我给你捏捏?我手上功夫还是不错的……”李秀禾习惯了他略显轻浮的举止,没说什麽,郑钰霖却是眼中含怒地目视二人离去。 他点的是鱼翅螃蟹羹、芫爆仔鸽、猴头蘑扒鱼翅和炸排骨,算不上多奢侈的菜,却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馨香,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郑钰霖一个筷子下去,略犹豫地吃进嘴里,呆愣片刻,不知所措道:“真好吃。” 吃完,也没看到李秀禾再出来,郑钰霖垂着眼眸往桌上放了远远高於菜价的银子,拂袖离去,陈惊天在暗处看得分明,哼哼道:“不喜欢还吃得干干净净?心口不一的人!” 蹲下身来盯着炖高汤李秀禾道:“你对你前夫还有情意吗?” 李秀禾一顿,接着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他。” 陈惊天知道这是真话,李秀禾对郑钰霖的出现没有任何留恋,相反还有若有若无的无视,看来真的死心得很彻底,不过他更惊奇郑钰霖是如何做到这麽渣,让她一点和好的念头都没有,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是听说过郑钰霖夫妇二人情深意切的,不是被伤得太深决不会这样决绝。陈惊天脑补得欢乐,殊不知李秀禾g本不是唐淑嫣,自然对郑钰霖无甚感情。 钰宝从大会现场赶回来时,就看到李秀禾、陈惊天状似亲密地靠在一起说话,眼神暗了暗,将收拾好的餐具拿进厨房,李秀禾看到他,眼睛一亮,笑道:“回来了?” ☆、第十章、天才 “吃过了吗?”李秀禾笑问木着脸站在一旁的钰宝。 陈惊天y阳怪气:“这个时候肯定吃过了,你怎麽不多关心关心我?” 李秀禾奇怪:“不是做了面给你吃吗?没饱?” 看到钰宝似是咬牙隐忍的样子,陈惊天咧嘴一笑:“饱了,嫣儿做的,怎麽会吃不饱?” 李秀禾极为自然地过去拉钰宝坐下,关切地问道:“怎麽样?练功辛不辛苦?” 钰宝看着拉着自己的手,下意识一握,微微红着脸道:“不辛苦,我也不怕苦。” 陈惊天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酸酸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麽?” 李秀禾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当,讪讪地收回了手,钰宝手中一空,眼神微黯。李秀禾喜欢钰宝,这是毋庸置疑的,钰宝於她而言就是一个可亲的弟弟,乖巧地让人心疼,所以,李秀禾不自觉地对他亲昵,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钰宝再怎麽说都是十六岁的大小夥了,两人拉拉扯扯总归不好,想到这,李秀禾暗暗决定不再有逾礼的举动。 钰宝呢,处於一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像李秀禾这般对他好且不求回报的女子他从没遇到过,感激和依赖之中,会有那麽点恋慕的情感在里面,这点从某一晚做梦梦到李秀禾湿了裤子可见一斑,在他眼里,李秀禾是女神,不能亵渎,但又贪恋对方时刻给予的温暖,便任由自己沈溺在短暂的亲昵之中。 钰宝是自卑的,他从不觉得自己配得上李秀禾,所以对一切出现在她面前的优秀男人,他都忍,看到柔弱如李秀禾都有武技傍身,他第一次产生了变强的想法,不为其他,只为下次有人对她不利,她只需在一旁看着他保护她。 李秀禾见钰宝闷闷地不说话,便没话找话:“武林大会好看吗?” “就是几个人打来打去。”钰宝抿着唇道。 李秀禾乐了:“你师父没让你看看门道什麽的?” 钰宝想了想道:“其实,他们的招式都挺简单的,我看了一遍就会了。” 陈惊天讥笑道:“大言不惭,你一点武功修为都没有,还敢妄言过目不忘?” 钰宝脸憋得通红,却还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师傅说我虽没基础,招式却是学得不错的。” “是吗?”陈惊天眉毛一挑,“我来查查你学了多少招式。”言毕,起身即出招向钰宝攻去。 李秀禾一惊,忙叫道:“你做什麽!别伤了他!” 陈惊天更是生气,出手狠厉了起来,不想钰宝竟真的将几个门派的招式学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没有g基,底盘不稳,拆了几招招架不住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惊天收势站定,眼中的惊奇不似作假,虚扶起钰宝,问道:“你一向过目不忘?” 钰宝不着痕迹地退到几步之外,目光看着别处,讷讷道:“我不知道。” 见他对自己有明显的敌意,陈惊天不甚在意地笑道:“大哥对你这本事就没什麽表示?” 钰宝帮着李秀禾将打翻的桌椅扶好,不答他的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陈惊天暗叹小孩子心x,看了看时候不早了,自己还有事,就对李秀禾道:“嫣儿,我要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李秀禾胡乱地点了点头,待人走远,李秀禾感到钰宝拉自己的衣袖,回过头来,就见他低着头轻声问道:“姐,你喜欢他?” 李秀禾失笑,今天已经两个人问自己的情感问题了,看着钰宝像是失落的脸色,李秀禾不由一愣,接着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不想我嫁人?” 钰宝一惊,看到李秀禾近在眼前的脸,堪堪向後退了几步,手足无措道:“我……我希望你嫁得好。” “那你觉得陈惊天怎麽样?”李秀禾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他……配不上你。”钰宝挺认真的。 “哦?那你说我该和什麽样的在一起?” 钰宝一脸认真:“至少像何大人那样的。” 何文耀?李秀禾一愣,怎麽扯到他了?见钰宝一脸郁卒,李秀禾轻笑,似是自嘲般道:“我那日说我的夫君要文武双全、状元之才,不过是为了让陈惊天望而却步,其实,我一个下堂妻,怎麽可能嫁得好呢?” “你很好!”钰宝不知道自己怎麽把她惹得情绪低落了,急急说道,“你最好了!” 李秀禾见他激动,笑着安抚:“我本就没打算再嫁,你急什麽?我有珍味斋,有你们,忙都忙不过来,那还会想其他事情?”拉了对方坐下,李秀禾看着远方淡道,“我在想,等我教好一个关门弟子,能甩手把店交给他打理,我就歇一歇,在黎晟大地上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个人?”钰宝问。 “不一定,说不定会有人陪着一起。”李秀禾笑。 钰宝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道:“你觉得我怎麽样?” “你?”李秀禾转过头来和他直视,带着浅笑,“你长相好、脾气好,以後会大有作为,富贵齐天、儿孙满堂。” 钰宝的眼神中有什麽不一样了:“记住你说的话。” 这日,是浣乾街珍味斋开业的日子,放完鞭p,李秀禾在众人的见证下拉下了牌匾上的红巾,在众多“恭喜”、“生意兴隆”的贺声中迎了客人进店。 常去珍味斋用饭的都发现了新店无论在装修还是菜色上,都提高了一个档次,这里氛围清幽雅致,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不敢大声喧哗。 菜单都是经过j心设计的,红纸烫金边,苍劲有力的笔法无不透露出低调的奢华,这些字都是出自何文耀之手,为表对他支持的感谢,李秀禾承诺免费负责何文耀的夥食一个月,何文耀一脸捡到宝的欣喜,今日开张大吉,想着就去店里吃饭,出於礼节,去驿馆问了侯爷一家的意思,本想着他们碍於脸面是不愿去李秀禾的店的,岂料郑钰霖慢条斯理地把玩手中的青玉,状似不经意般道:“那就去看看吧。” 於是,何文耀扯着脸皮领郑侯、郑钰霖和崔惜语去了浣乾街。 李秀禾自开店礼完成之後就去厨房了,前面都是黄掌柜在忙活招呼,店里跑堂全部统一穿着藏青色布衫,给人整齐划一的感觉,并且每一个雅间都有专人伺候着,与外面相通,客人一有什麽需要,第一时间满足到。 不过最令人新奇的是珍味斋一日只招待二十人,任你是谁,绝不违例,若是今日吃不到怎麽办?容易,到黄掌柜那里预约,排到哪日便是哪日。 何文耀事先就打了招呼,进了店便有人将他们一行人领到了雅间“浮云”,招呼他们坐下,何文耀客气地将菜单递给郑侯:“侯爷,您点,这里的菜不错。” 郑侯本不愿来,奈何儿子一心要过来,知子莫如父,他怎麽会没看出儿子不停後悔的心,他怕这小子见了前妻胡闹,便跟了过来,无论如何,侯府的脸面最重要。 随意点了几个菜,郑侯将菜单递还给何文耀:“何大人也点一些吧,老夫点的不知合不合大人口味。” 何文耀亦不客气,加了几道,便让身边的跑堂下单去了。 等菜期间,郑侯为了拉拢关系,和何文耀说了好一会儿话,郑钰霖没有加入讨论的欲望,兴致缺缺地把玩身边崔惜语的秀发,郑侯见状,故意咳了好几次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他都置若罔闻,郑侯无法,只好更热心地和何文耀交谈,对自己的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很快,菜上来了,第一道是麻辣跳水鱼片,用一个浅底大口碗拖着,碗内是大块的鱼片,点缀着葱花、大红尖角椒,鱼片底下是白菜,白、红、绿三色一体,加上略刺鼻的辛辣之感,郑侯忍不住夹了一块鱼r,口感鲜嫩,入嘴即化,且刀工甚好,鱼片上基本没有鱼刺,放下筷子用汤勺浅浅舀了一口汤,微辣咸鲜,且味道徘徊於口,久久不散。郑侯忍不住赞了声“好”,招呼众人动起筷子,没吃多久,第二道菜便上来了。 这道是何文耀点的,孜然风味干锅排骨。小小的一盘,却j致异常,盘边点缀着雕花、码上西兰花,排骨形状规则地排在内里。崔惜语被颜色吸引住,不觉先动了筷子,待反应过来,立刻将筷子转移方向,夹到了郑侯碗中,甜甜道:“侯爷,你先请。”郑侯咬了一口,这排骨选的是上好的紫排,r分布均匀,一口下来,骨r分离,孜然的香气在口中吹散开来,排骨腌制的酱香正好,让人吃了还想。郑侯享受的同时不觉惊奇,自己这个前儿媳竟有这本事,当真是看走了眼,不由也为少了口福而微微惋惜,接着,第三道菜,金钱吐丝。 白玉盘中,八个晶莹白嫩的虾托码在翠绿的在发菜叶上,排成一朵花,盘中央用黄瓜和樱桃组成花心,霎时好看。何文耀觉得好奇,问身边的跑堂:“这是用什麽做的?” “回大人……”这里的跑堂都是训练过的,报菜名、论名堂也都学过,为的就是以防客人兴致来了问起来,一问三不知,所以这跑堂笑着道,“您别看这菜只是简单的菜叶举虾托,撒上点土豆丝就行的,虾托的做法工艺繁琐,要用鲜虾r、猪r、马蹄剁成茸,拌上蛋清制成,所含食材相当多,土豆丝也是极好的刀工切成丝状,在滚油里炸至金黄浇上的,最後还要做芡淋在菜上,这才算完。” 何文耀笑了:“我不过让你说说是什麽做的,你倒说了这麽多,是在替老板娘辛苦吗?” 跑堂正色道:“我们老板每一道菜都用心,辛苦是一定的,不过客人吃得高兴,我们老板娘也开心,那份辛苦也值得。”说着,外面传来了第四道菜,神仙。 菜辅一上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因为光是看的就觉得很美味。肥嫩仔做原料,以蹄花。五花r作辅,鲍鱼汁,酱油,黄酒,冰糖和腐r汁为调料焖煮而成,空气中散发着微甜的香气,汁汤浓郁酱香十足,又因鲍鱼汁的加入,更添鲜美,可谓将味道发挥到了极致。跑堂的在一旁嗅着菜香,不觉咽了咽口水,强忍着馋虫面不改色地伺候着。 崔惜语可能从未在一顿饭上吃过这麽多,腹中已经有些撑,筷子却没停,挑自己和郑钰霖喜欢的吃着,直叹自己以前吃的佳肴在这些菜面前g本不值一提。依然很快,下一道上了,是素食,琼山豆腐。 这道菜倒没什麽名堂,制起来也简单,将做好的黄瓜丁、火腿丁和胡萝卜丁加蛋清入锅配合调料勾成芡汁,淋在豆腐上即可,清爽不腻,正好可以中和吃了那麽多油腻食物产生的不适感,且豆腐白嫩晶莹在芡汁衬托下诱惑感十足,故而引人举筷。 最後一样是汤羹,大家只是象征x地动了几勺,因为实在吃不下去了。喝了碗凉茶,郑侯对全程一直沈默不语只顾吃的儿子道:“她以前就有这麽好的手艺?” 郑钰霖垂着眼帘,淡道:“我没在意过。” 崔惜语倒皱着眉:“没听说过她会做菜啊,好像一下子就会了似的,唐府位高权重,怎麽会让自家小姐洗手作羹汤?” 郑钰霖没说话,他也有此怀疑,唐淑嫣看他就像是陌生人,这种反应太不合理,一个人的x子怎麽会转变的如此彻底? 何文耀貌似不经意般道:“听说唐小姐落过水?” 郑钰霖一僵,郑侯和崔惜语的脸色也不好,不知他为什麽提起此事,何文耀见他们紧张,笑着道:“我听说过死过一回的人会x情大变,唐小姐这样的也不是不可能。” 郑钰霖还是一脸黑沈,落水前的唐淑嫣他不喜,然现在的唐淑嫣甚得他心,心里像是有千万抓挠般上不去下不来,自诩洒脱也不过如此。 这时,一个跑堂的进来,端了一盘串烤r和一笼屉袖珍兔子小点心,那跑堂道:“老板娘为了谢谢何大人赏脸,让给端上这两个小吃,您若是吃不完可以给您包着带回去,热一下就能吃了。” 何文耀笑得温和:“替我谢谢老板娘。” 跑堂退下後,郑钰霖似笑非笑:“何大人与老板娘关系甚好啊!” 何文耀淡然:“帮过忙而已,何况唐小姐其人豁达温婉,实是秀外慧中的好女子,与其交好,我之荣幸。” 郑钰霖捏杯子的手紧了紧,眼神变幻,瞥见门外一个丽影闪过,继而一笑:“何大人所言极是,这样的女子,的确惹人垂怜。” 11-15 珍馐记 作者:莫言往昔 ☆、第十一章、将军 因为只招待二十人,李秀禾不会太辛苦,食材均是前一日准备好的,客人点了什麽,都有现成的材料,入锅加工即可。李秀禾手把手教了几个厨子做法,有些倒也不需要亲力亲为了,至於会不会被偷师,李秀禾放在厨房的食材都是在家弄好的,在别人眼里就是秘方,所以也学不去,且李秀禾给的工钱绝对不低,放眼整个凉县估计也找不到这麽好的活计了,大家也知足,没什麽不该有的想法。 知道何文耀在店里吃饭,李秀禾想着当面谢谢他题字之情,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去了雅间“浮云”。 於是,现在的情况是,李秀恶最不想见的一家人也在这间包厢。 对自己说不要去理会他们,李秀禾走到何文耀面前诚恳一笑:“何大人,多谢赏光,您的字给咱们珍味斋挣了面子,以可後要常来光顾我们珍味斋,给您优惠。” 何文耀笑:“举手之劳,唐小姐不必客气,我已经被你养刁了,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常来的。” 李秀禾抿唇,落落大方道:“只要您来,就一定有好吃的招待。那就这样,我先出去,您忙。” 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身後崔惜语娇滴滴地开口道:“姐姐留步。” 李秀禾被这声“姐姐”膈应到了,转过身扯着嘴角问道:“崔小姐何事?” 崔惜语柔柔地靠在郑钰霖肩上,面上一片娇羞,似是为难地开口:“我……我想和姐姐学厨艺。”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郑侯是不满,郑钰霖是意外,何文耀是无语。见几人除了郑侯外都饶有深意地看着自己,李秀禾不好太失礼,便委婉拒绝道:“厨房油烟多,怕是会坏了崔小姐的身份。” “你怎麽不怕?”崔惜语眨着眼睛,“还是说,你因着过去的事不愿意教我?” 李秀禾有些生气了,面上却依然是云谈风清:“崔小姐言重了,有些事不值得我记恨,至於学厨,不瞒你说,它是要天分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想必连基本的认菜都不一定学得会,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崔惜语见她讲话不留情面,不由面烫,红着脸冷声道:“照姐姐的说法,这庖丁之事既然登不上大雅之堂,那姐姐的行为举止想必亦非世家小姐之礼了?” 李秀禾不由好笑,自己本就不是唐淑嫣,当然跟世家小姐无甚相同之处了。勾了勾嘴角,李秀禾慢条斯理道:“我不过是个下堂妻,现下是珍味斋的老板娘,崔小姐想来店里吃饭,我自当招待,若是想耍嘴皮子玩心眼恕我不奉陪,没那闲功夫。” 崔惜语脸青一阵白一阵,咬着唇不说话了,郑钰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恍然觉得唐淑嫣还是原来那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得理不让人,郑侯更是脸色铁青,既气儿媳妇不看场合失了身份,又恼李秀禾不留情面让外人看了笑话,何文耀冷眼看着这一家,似是轻笑地对李秀禾道:“老板娘先去忙吧,晚点我和你商量一下事情。” 李秀禾恢复笑脸应了声“好”,款款地出了雅间。 郑侯脸上抹不开,冷冷训了崔惜语一声,崔惜语眼圈立刻红了。郑钰霖似是爱护夫人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郑侯更是来气。又看了何文耀一眼,对方老神在在的,郑侯意识到侯府的糗事似乎都被何文耀看了去,顿觉无趣,也不再假装客气,问何文耀:“我们回去?” 何文耀欣然同意,拎着打包起来的小吃,优哉游哉地走在前面,对向自己打招呼的众人也是带笑点头应着,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何大人心情很好。 将郑侯一行人送到驿馆,何文耀客气了一下便走人,郑侯亦没刻意留他。 坐在大堂上首,郑侯面色不豫地对漫不经心的儿子道:“你是怎麽回事?为父跟你说的那些你可听进去没有?还有你那媳妇,妇道人家不要学人多嘴,失德!” 郑钰霖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不屑:“何文耀不过一个地方县令,我为何要与他结交?” “他是太傅的得意门生!注定要入朝堂拜官封相的,皇上尤其欣赏他的才学,历练之後必招他回朝委以重任,你日後入朝自然是盟友越多越好!”郑侯吹着胡子训道,“我们已经得罪了镇国将军府,朝中势力分布倾轧,我们找对盟友才能站稳脚跟,为父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啊!” 郑钰霖皱着眉:“即便是如此,也不需要站派明意吧,皇上不见得会喜欢下属拉帮结派。” “自然不是明面上的。”郑侯道,“你若独身,总有人回来拉拢你,避免不了的,所以不若站对队伍。何文耀不是眼高於顶的人,风评一向极佳,若能结交得上他,於你自身也是大有利处。武林大会过去,我就要回京复命,届时你就留在凉县,和他多多来往,学学处事之法。” 郑钰霖面色一凛,沈声道:“儿子遵命。” 天井里,钰宝赤着上身蹲马步,谭耀武和陈惊天则是坐在一旁的石桌边,端着李秀禾着人送来的点心饼吃得欢乐。钰宝被太阳晒得眼花,一个不稳就要往地上倒,像是身後长了眼睛似的,谭耀武并不回头,举起刀背向钰宝的腿拍去,“啪”的一声,立刻站直。 陈惊天笑眯眯地捧着点心晃到钰宝面前,葱白手指捻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饺,慢慢放到口中,轻轻一咬,鲜汁溢出,润湿粉唇,用舌尖一卷,囫囵吞下,满足地喟叹:“真是好吃啊。”说完,不怀好意地对着钰宝吹了一口气,“香吧?” “口水,真脏。”钰宝一脸嫌弃。 陈惊天一噎,收起笑容恶狠狠道:“今天蹲不完三个时辰不准吃饭!” 李秀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麽个景象,钰宝满身是汗、晒得通红地站在太阳底下,陈惊天翘着个腿乐哉地半睡在躺椅上,肚子上搁着珍味斋的盘子,稀疏地排放着几个小笼包。 看了看钰宝的脸色,李秀禾关切地问道:“很辛苦吗?怎麽脸色这麽差?” “饿……”钰宝可怜兮兮地说道。 李秀禾呼吸一窒:“你还没吃饭?” 钰宝点头,一脸委屈,李秀禾怒了,对着闭目养神的陈惊天喝道:“陈惊天!” “有!”陈惊天一个激灵站起来,看到李秀禾,立刻变成忠犬大狗,腆着脸上前,“嫣儿怎麽来了?” “你居然让我弟弟挨饿!” 陈惊天身体一僵,随即陪着笑道:“是义兄让他扎满时辰才能起身的。”看了看日头,一脸没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似的,“哎哟,已经过了这麽久了?你看,我糊里糊涂睡着了,这小子也不说,我哪知道?好嫣儿,别生气,我这就把包子拿给他吃。” “给我回来!”李秀禾喝道,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是不是今天扎满时辰就能回去了?” “是这样。” 李秀禾瞪了他一眼,转身将身体已经僵硬的钰宝扶起来,柔声对他道:“跟你师父说一声,我们回家吃饭。” 钰宝听话地点头,抖着双腿进了屋。陈惊天着鼻子走到李秀禾身边,拿着扇子对着她轻摇,讨好道:“嫣儿,别生气啊,我再也不敢了,你可别不理我啊!” 李秀禾叹了口气:“你和小孩子置什麽气,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出了什麽岔子,我怎麽和刘婆婆交代?” 这厢钰宝出来,听到李秀禾的一番话,抿了抿唇,眼神黯了下去,默默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回去吧。” 李秀禾给钰宝做了一大碗排骨面,趁着他吃着,又去厨房给做了一碗鱼翅螃蟹羹,心疼地说道:“好好补补,我怎麽觉着自从练了武,你越来越瘦了?是不是他师傅经常让你一练就是半天,不给吃饭啊?” 钰宝本来郁卒的心情,不知怎的就散了,轻轻一笑,如花靥开:“师傅对我很好,也没有克扣饭食。” 李秀禾对着他的脸呆了呆,见钰宝一脸笑意盯着自己,自觉失态,红着脸道:“没有就好,我怕你饿出病来。没事了,我先去忙活,你吃完了碗放着,我待会儿来收拾。”说完,逃一般跑开。 钰宝着下巴,露出不符年龄的深沈,x有成竹般自言自语:“好像是可以色诱的。” 这边李秀禾还红着脸,用凉水湿了湿,这才稍微恢复点颜色,着不停跳动的心,喃喃道:“魔障了,这是?” 在众人各含心事的时候,镇国将军唐天浩已经秘密来到了凉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的就是自己这位行事出人意外的女儿。 一行人低调来到府邸,管家福叔一脸诧异:“将军!您怎麽回来了?” 唐天浩有着和封位不相符的长相,面容清俊,五官冷冽,一袭劲装衬得人挺拔英俊,不过光谈长相,他更像一个儒雅的文学之士,处处透着股舒雅之气。见家女不来迎接,沈声问道:“小姐呢?” 福叔战战兢兢:“小姐在城东,奴才这就去请她会来,将军您先进屋坐。” “她在珍味斋?”唐天浩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回将军,是这样。” “我过去,不要惊动其他人。”说完,带着一个随从府门都没进就又离开了。 躲在一旁的杏儿深吸一口气,从门後出来,对福叔道:“我现在就去通知小姐,你去收拾院子给将军住。” 杏儿自然不会比唐天浩快。进了珍味斋,面容清秀的跑堂连忙招呼:“客官,几位?” “两位。”唐天浩身後的侍卫回道。 “好!,两位这边请。” 带着两人来到j致小巧的“细云”,跑堂递给唐天浩一个烫金菜单:“客官,您看看点些什麽?” 唐天浩没什麽表情地翻开,却被菜单上苍劲而力透纸背的书法吸引住了,不由好奇:“这写菜单之人……?” “客观好眼力!”跑堂笑,不无自豪地说道,“这可是出自咱们凉县知府何大人之手!” “哦?”唐天浩挑眉,“珍味斋竟能请到何文耀题字?” 跑堂见对方直呼何文耀名讳,暗忖他是个来头不小的,不敢怠慢,直言道:“何大人与我们老板娘交好,故而帮了忙。” 唐天浩额头青筋一跳,低沈着声音问道:“何大人与唐小姐交好?什麽意思?” 跑堂的不着头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两人是好友。” 唐天浩的脸色才好些,身後的侍卫已经开始为自家小姐祈祷了。只听跑堂的犹豫道:“客官,这菜……?” 唐天浩本就没有什麽心情吃饭,便随便点了几样,跑堂的拿了单子出去。 “你觉得如何?”唐天浩问身後的秦青。 “不像小姐。”秦青直言。 唐天浩不说话,目光深沈地盯着桌子,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分别是剁椒紫苏氽鱼片、豉油翅、素炒五宝和山药排骨汤。唐天浩本来不饿,闻着扑鼻的鲜香竟觉腹中微缩、口齿生津,不由自主地伸出了筷子,然後就停不下来了。鱼片鲜嫩酸辣,刺激人的感官,翅包裹着豉油喷香多汁、油而不腻,五珍和排骨汤都是大补之物,吃了顿觉腹中暖暖、一片舒适。 唐天浩对站在身後的秦青天道:“你也来吃。” “是。”秦青早已被这诱人的香味勾的腹中饥饿,当即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那谁?”唐天浩对身後的跑堂道,“给我们再添点饭。” 吃饱喝足後,唐天浩优雅地擦了擦唇,十分淡定地对秦青道:“这人肯定不是我闺女,就算她是,我也不认了!” “将军何出此言?”秦青诧异。 “这麽好吃的菜,死丫头从没做给我吃过!” ☆、第十二章、相亲 李秀禾倒没有对客人要求见厨子的举动有多在意,因吃到好吃的菜而想见做菜的人的心理无可厚非,她自己也早有准备,力求做到举止大方、收放有度,她的举止代表的是珍味斋的招牌。 跑堂的说,“细云”里的客人,看上去身份极为尊贵,连知县大人都不放在眼里,暗示李秀禾小心应付,李秀禾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两个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男人。自李秀禾进屋後,这两人就一直盯着自己,半晌,唐天浩站起身向李秀禾走过来,带着迫人的气势,低下头来直视她的眼睛:“连人都不会叫了?” 见此人出色的外貌、凌厉自威的气势、颐指气使的语气,鬼使神差地,李秀禾冒出一句“爹”,叫完之後,後悔不迭,因为她g本不认识他。 唐天浩一挑眉毛,似笑非笑:“还认得我这个爹?” 真的是镇国将军?!李秀禾一惊,木木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唐天浩奇怪她怎麽不说话,伸手去扶她,李秀禾一个激灵躲过去,瞪大了眼睛道:“别打我!” 唐天浩一愣,接着喝道:“畏畏缩缩像什麽样!还有,我什麽时候要打你了?过来!” 李秀禾抖抖索索地走过去,唐天浩一把抱住她,深深地嗅了她的发旋,笑道:“想死为父了!” 李秀禾已经接受不能了,现在是什麽情况,这个镇国将军怎麽一会儿一个脸,谁来告诉她到底该怎麽办啊?松开身体僵硬的李秀禾,唐天浩拉她坐下来,面容少有的亲切:“嫣儿啊,过得可好?” “爹,挺好的。”李秀禾端坐着一动不动。 “挺好的?”唐天浩笑得无害,“好到不用回去看看爹了?” 李秀禾不知唐天浩到底想干什麽,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被休出侯府的,回娘家会给爹蒙羞。” 唐天浩眸中j光一闪,眯着眼睛打量她:“你何时开始在意这些了?” 李秀禾一惊,露馅了?抬头看到对方满眼深意地看着自己,咬牙硬撑:“女儿自知不该不听爹爹的劝,嫁给了郑钰霖,落得被休的下场,无脸再见爹爹,便来到封地,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再向爹爹请罪。”说完,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唐天浩着下巴,似是思索,而後微微一笑:“你倒真让为父大开眼界啊!” 李秀禾不明所以,唐天浩继续道:“你珍味斋的名气已经传到了京城了,你娘还让我问问你是何时候学的厨艺,如何我们都不知道?” 李秀禾知这是试探了,不由紧张起来,结结巴巴道:“就是跟别人学的,恩,家里的厨娘,女儿好像还蛮有天赋的,额,就这麽会了。” “是吗?”唐天浩倒没有刨g问底,而是对身後的秦青道,“你们切磋一下。” 不待李秀禾反应,秦青便飞身攻了过来,条件反s地,李秀禾跟他拆起了招。自从知道唐淑嫣会功夫,李秀禾会时不时地练练,手上的招式并没有生疏。秦青自然不会真的下狠手,探探虚实即可,两人过了近五十招,秦青不再动手,收势退後,对唐天浩点了点头。 李秀禾略喘着气看着二人,唐天浩微微一笑,将她散落下来的些许鬓发撩至耳後,面向秦青的方向对李秀禾道:“刚刚就想问了,怎麽见了你秦哥哥都不打招呼了?” 李秀禾嘴角抽搐,看了一眼秦青嗫喏道:“秦哥哥。” 唐天浩奇怪:“不喜欢秦青了?你以前可是追着要嫁给他的。” 李秀禾头疼,唐淑嫣是花痴吗,见到美男就发痴。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杏儿在外轻声道:“老爷,小姐?” 李秀禾似是见到了救星,连忙把人领进来。唐天浩对杏儿有些印象,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杏儿站在李秀禾身後,小心翼翼地对唐天浩道:“老爷。” 唐天浩重新坐下,对依然站着的李秀禾道:“过来坐,和爹聊一会儿。” 李秀禾看杏儿,杏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坐定,唐天浩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的珍味斋已经开了两家了,收益如何?” “还不错……”李秀禾道,“黄掌柜很j明,帮了女儿很多忙,生意上的事都是他在c心,我不过是个甩手掌柜。” 唐天浩点头:“黄贵确实是我安排给你做掌柜的,他心思谨慎,处事圆滑,让他管理你手下的店铺不会饿着你。” “爹这次回来是为了……?”李秀禾终於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正好有空,回来看看你。”唐天浩道。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唐天浩可谓极尽宠溺,所以即便当初她极力要嫁给郑钰霖,他也没有反对,只是听说了郑钰霖的所作所为後,对女儿产生了一丝担心,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一个外人不好管侯府後院的事,所以只能在朝堂之上有意无意地暗示郑侯,好好待自己的女儿。听到女儿落水的消息,他愤怒了,气恼郑钰霖竟敢如此大胆,当即想要去侯府把她接回来,不受那闲气,大不了一拍两散,妻子梁氏及时拦住了他,劝道:“你这麽做便是公开和郑侯决裂了,若郑家那小子自此不再理嫣儿,岂不是得不偿失,依我看,还是让嫣儿自己做主,不然她会以为是你破坏她的姻缘。这郑小侯爷我也不喜,如此风流的纨!子弟,怎麽配得上我女儿,经这一事,也让那丫头吃吃教训,看清他的为人,如果不愿将就下去了,我们再想办法让他们和离。”唐天浩这才没有冲动。 唐天浩曾想,女儿被休之後也不回将军府,直接去了封地,想必是怪着父母的吧!如今看着脸色红润、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也没有的唐淑嫣,似乎这种想法亦不尽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有喜欢做的事,并且做得相当好,受到了一致的好评。而原来的唐淑嫣在别人眼里只是个x娇蛮横的唐府千金,不得不说,见到这样的唐淑嫣,唐天浩是欣慰的。 正是因为如此,唐天浩才更想要为自己的独女找一门好亲事,抛头露面做生意怎麽说都是自己吃苦,自然比不得做夫人来得享福,他还想近几年最好能抱上外孙呢。 这边李秀禾见唐天浩一直低头似是想着事情,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麽,轻声叫道:“爹?” 唐天浩回过神来,笑道:“人老了,就会分神,刚刚说到哪儿了?” “爹爹为何从帝都来到凉县。”李秀禾道。 “爹爹甚是想念你,就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看来还不错,你这店开得有模有样,饭食做得也是口味极佳,爹爹我很是高兴。”唐天浩笑,“以後有何打算?” 李秀禾不明其意:“打算?” “你不会一直守着这珍味斋不嫁人吧?” “嫁人?”李秀禾站起来,“爹爹要我嫁人?” “自然不是随便嫁给谁,一定要文武双全、品貌俱佳的人才能做我的女婿。”唐天浩道,“上一次是你自己选的,爹并没有干涉,这一次,爹来做主,定让你所嫁之人爱你护你宠你此生只你一人。” 李秀禾愣住了,不想唐天浩竟考虑到这麽多,是为了唐淑嫣吧!思及此,李秀禾更觉受不起这份体贴,因为自己本就不是唐淑嫣。微微一笑,李秀禾的语气诚恳而不容拒绝:“爹,女儿谢谢您为我想了这麽多,过去一直让您和娘亲c心是女儿的错,从今天起,女儿一定好好孝敬你和娘亲,如你们关心我一样关心你们,只是嫁人这件事,请恕女儿辜负您的好意了,女儿现今还不想嫁人。” 唐天浩微微惊讶,疑惑地问道:“为何?” “且不说珍味斋离不开女儿,女儿刚刚被休不久,若是再嫁,恐伤将军府的颜面,别人也不见得会要我这失德之妇。” 唐天浩冷哼一声:“敢笑话我唐天浩的,黎晟大地上还没有几个。若是因为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至於德行,我相信我的女儿是德才兼备之人,只有瞎了眼的才会恶意中伤。” 李秀禾闻言,连忙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还不想谈论婚嫁之事,等缘分到了再说吧。” “这麽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唐天浩感兴趣道。 “……不是。”李秀禾无奈道,“只是此事急不来。” “爹知道,所以想介绍你和世家公子认识一下,有喜欢的就先处处看,这一次不急着成亲,时间长一些了解得多点,再谈婚事。” “女儿……” “就这麽说定了……”唐天浩打断她,“我来之前已经和几个好友联系过了,凉县未婚配的优秀男子还不少,总有一个会适合。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你明天去相亲!” 醉仙居里,极富才名的凉县首富万宗平之子万雨辰此时正笑容可亲地对着李秀禾嘘寒问暖。整个相亲过程中,李秀禾都是微低着头浅笑,不主动说话,对方问什麽,自己就简单地回答一下,尽量保持温和。 万雨辰和凉县其他人一样,对唐淑嫣早有耳闻,这次相亲本是不怎麽甘愿的,奈何父亲极力劝说与将军府结亲的各种好处,以及自己以後的仕途之路,他才勉为其难地赴约。不曾想,唐淑嫣竟与传闻无一丝一毫相似之处。静若处子,薄施面妆,举止言行端庄得体,且隐约带着些不似小女子的淡泊豪气,对她便有了些好感,交谈也愈加温柔。知道对方擅长厨艺,自己对珍馐倒也有些见识,索x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果然,对方话渐渐多了,眉目之中散发着兴奋的光彩,衬得人更加娇美,万雨辰满意此番赏心悦目之景,适时地鼓励李秀禾多谈谈,气氛便好了起来。 正当李秀禾给万雨辰讲神仙的由来的时候,包厢大门被chu鲁推开,陈惊天一脸小媳妇似的委屈,对李秀禾埋怨道:“嫣儿,你怎麽能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相亲?” 李秀禾一颗冷汗滴下,睁大了眼睛瞪他,倒平添了些娇俏,脱口道:“你怎麽来了?” “还不想让我知道?!”陈惊天一脸愤愤,“要不是钰宝告诉我,我晚来一步,你就成别人媳妇了!” 万雨辰在一旁听着,不觉不喜了起来,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看李秀禾的眼神中带了那麽点不屑,冷笑问道:“唐小姐,这位是?” “是他未来相公!”陈惊天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对李秀禾道,“他那里文武双全、状元之才了?” “阁下此话何意?”万雨辰冷下脸来。 “嫣儿说了,她的相公必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武双全、状元之才,我已经符合一样了,你呢?” 万雨辰讥诮:“哦?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想来唐小姐离开侯府,是不满小侯爷的地位了?唐府门槛如此之高,万某自认配不上,告辞!”言毕,也不听李秀禾解释,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醉仙居。 李秀禾头疼地看了陈惊天一眼,嗔道:“你不给我惹麻烦就不好过是吧?” “怎麽能说是惹麻烦呢?”陈惊天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嬉笑着走到李秀禾身边坐下,“我只是让你看清楚那些人还比不上我,选他们不如选我。” “你要我说多少次呢?”李秀禾抚额,“我们不适合,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合不合适还未见分晓,只要你身边没有比我优秀的,我就不会放手。” 李秀禾不再多说,起身离开。出了醉仙居,就看到钰宝坐在对面的石阶上,见她出来,什麽话也不说,拍了拍裤子离开。陈惊天跟着出来,见到钰宝远去的背影,怪道:“不是说不来麽?” 唐天浩第一时间知道相亲黄了,罪魁祸首是天下第一阁阁主,暗暗惊奇这二人是如何认识的,正好陈惊天像个尾巴似的跟着李秀禾回来了,唐天浩便着秦青去将他请了进来。陈惊天听说未来岳父叫自己,受宠若惊,对径自向厨房走去的李秀禾道:“嫣儿,我先和岳父大人聊一聊终身大事,过会儿去给你打下手。” 李秀禾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到了厨房,发现钰宝正蹲着洗碗,低下身子柔声问道:“今儿没去练功?” 钰宝一顿,接着继续手上的事务,听不出情绪地说道:“刚刚结束。” “放着吧。”李秀禾按住他的手,“我洗,你累了一天了。” “你会不会嫌弃我?”钰宝突然问道。 李秀禾一愣,不解道:“怎麽这麽问?我当然不会嫌弃你。” “师傅让我和他回玉岷山。” “要走了?”李秀禾把他掰过面向自己,“你要离开多久?” “师傅说学成要三年。”钰宝抿唇看她,“我离开了你会成亲吗?” 李秀禾被他深沈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道:“也许会吧,三年,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麽。” “若是我提前回来呢?”钰宝依然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心,“你能不能等我回来?” “我当然会等你回来。”李秀禾扯着嘴角,却笑不出来,“我的家在这里,还能去哪儿呢?你要是回来了,还能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李秀禾声音高了起来。 “这个意思。”钰宝毫不犹豫地咬向了李秀禾的粉唇。 ☆、第十三章、离开 “砰”地一声,钰宝被推倒在地,嘴角挂着一丝津y,面色沈静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李秀禾。 “你做什麽?!”李秀禾面色通红,怒气冲冲地叫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钰宝站起来,高过李秀禾的头顶,逼面俯视她,“我喜欢你。” 李秀禾不自觉地向後退去,声音颤抖:“我当你是我弟弟。” “我不想做你弟弟。” “那你想做她什麽?”陈惊天y沈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唐天浩和陈惊天简单地聊了会儿,觉得这个人虽然年纪相较於唐淑嫣大了点,不过胜在为人稳重,江湖地位不低,且对自己的女儿一片真心,倒也配得上他唐府,所以,唐天浩决定先看看,然後再做决定,小谈片刻,便放他出去。 陈惊天一出来就往厨房的方向去了,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乒乓的响声和一男一女的争执,钰宝带着非他莫属的气势对唐淑嫣说“我喜欢你”,陈惊天知道,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小狼崽开始护食了。 冷冷扫了钰宝一眼,陈惊天皮笑r不笑:“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是你的,争不来。” 钰宝不理他的冷嘲热讽,依旧直直地盯着李秀禾,目光执着。李秀禾已经镇定下来,余光扫了陈惊天一眼,对钰宝道:“你晚上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钰宝走後,陈惊天进来对她道:“我就说那小子心怀不轨了吧?也就你傻兮兮地以为他是个孩子,别忘了,他快十七了,该长的都长齐了,早就能抱媳妇了。我可告诉你啊,不准给他做媳妇,不然我见他一次灭他一次!” 李秀禾瞪了他一眼,将有些乱的厨房稍稍整理了一下,一边问他:“我爹和你说什麽了?” 陈惊天一脸得意:“岳父大人对我很是满意,我想我们两的亲事快能定下来了。” “爹这麽说的?”李秀禾急了,“我不是告诉他,不想嫁人的吗?” “总不能一直不嫁吧?”陈惊天不以为意,“我也不是逼着你立刻嫁给我,只是告诉你,我一直在你身边,你要是一个人寂寞了,有我陪着,等哪一天你想嫁人了,就会想到我,我绝对是最佳人选。” 李秀禾不知该说些什麽,她没有爱的情感体验,仅有的一次定亲还是父母之命,若不是和张世英青梅竹马长大,算是互有好感,她g本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嫁给一个连爱慕都谈不上的人。她不明白陈惊天究竟从哪里迸发的出对自己的感情,两人说是朋友都勉强,更别提谈情说爱。 想到这里,李秀禾不由问道:“我一直想搞清楚,你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陈惊天一愣,继而道:“初春三月。” 李秀禾奇怪道:“那时我还不认识你。” 陈惊天一顿,说走嘴了,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做了梁上君子吧,轻咳一声,笑道:“惊鸿一瞥,自此怦然心动、终身难忘。” 李秀禾觉得自己内伤了,这麽文艺的话不该出自陈惊天这种二缺之口。不自在地笑了笑,李秀禾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这样就决定共度一生,不觉太草率了吗?” “你若担心我是因为美色而垂涎於你,大可不必。虽说我至今仍是孑然一身,却也有过不少红颜知己,天香绝色的见过不少,比嫣儿美艳的大有人在,我依然不为所动,所以嫣儿你要相信我绝非肤浅之辈。”陈惊天满脸诚恳,“我是真的欣赏你那美貌与贤淑并备的德行啊!” 李秀禾嘴角抽搐:“行了,你别再说了。”说完又看了他一眼,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吃看上我的,如果是那样,我也许会考虑看看。” 陈惊天一个踉跄,原来她喜欢的是吃货!带着讨好的笑走上前,陈惊天吞吞吐吐道:“一开始是冲着吃去的,这不怕你不高兴吗,早知道你喜欢欣赏你厨艺的,我就说是被你独一无二的厨艺倾倒的了,反正除了你做的菜,我基本吃不下别人做的了。” 李秀禾不以为意:“这话,凉县每天都有十来个人会对我说。” “我说的绝对比真金还真!”陈惊天指天发誓,“你这麽问我,是不是打算接受我了?” “不是……”李秀禾立刻否认,“只是好奇你喜欢我什麽。” “那你刚刚跟那小子说晚上谈,你打算谈什麽?”陈惊天试探问道。 “你这麽好奇做什麽?”李秀禾白了他一眼,“跟他说清楚。” “说清楚?让他不要再缠着你,告诉他你已经有了潇洒英俊、玉树临风的心爱之人我了?”陈惊天笑眯眯地问道。 李秀禾翻白眼无能,无奈道:“你能再孔雀一点吗?我只是有事情要交代,他要离开凉县了,准备点东西让他带上。” 陈惊天痛心疾首:“你有没有一点被觊觎的自觉?那小子跟我的目的一样!” “所以你承认是在觊觎我咯?”李秀禾淡道,“我爹会感兴趣知道这些的。” “别!”陈惊天投降,“我还跟岳父大人说了我们互有好感呢!” “真的是‘忽悠’好感。”李秀禾笑。 晚上,钰宝在家吃了饭,照顾刘婆婆喝了药睡下,来到唐府。这时候唐天浩并不在府里,受昔日好友之邀,前往来客楼赴约,唐府只有李秀禾和几个家仆在。在前厅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等着钰宝,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活计,仿佛白天什麽也没发生一样,面色如常地拉他在身边坐下,递过去一个包裹,道:“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带走,都是些干净的衣物,还有可以久置的干饼,甜的咸的都有,路上饿了吃。” 钰宝接过,抬起头直视她:“你会等我回来吗?” 李秀禾抚额:“钰宝,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喜欢其实是因为我对你好,你对我感激之情呢?” “不是。”钰宝一口否定,“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弟弟般的喜欢。”李秀禾道。 “我不要做你弟弟。”钰宝皱眉,“为什麽你不信我对你是男女之情?” 李秀禾无奈:“那你说说你是怎麽想我们两的关系的。” “我想和你在一起,过日子、睡一起生孩子的那种。”钰宝认真道。 蹲在墙角偷听的陈惊天差点跳进去揍他,太不要脸了啊! 李秀禾闻言一噎,脸色微红,不自在地强作镇定道:“先不说究竟是哪种喜欢,眼下你要离开凉县了,你会遇到很多人,也许其中就有你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不要急着给自己的未来下定承诺,如果回来之後,你依然是这样的想法,那麽我不拒绝你。” “所以你会等我回来?” “这个承诺我不会给。”李秀禾依然笑着,却坚定地摇了头,“三年里什麽都可能发生,如过我遇到了想要嫁的人呢?” 钰宝不说话了,李秀禾偷偷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也是,三年里,你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你会忘了我的。” 钰宝沈默片刻,似是笑了一下:“我现在说什麽你都不会信的,也好,我不逼你什麽,但你要保证每一个月给我一封信,告诉我你、婆婆、珍味斋的近况,不要拒绝我,不然我隔一个月就从玉岷山偷偷回来。” “这个可以。”李秀禾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秀禾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个人在外要多加小心,戍时一过,送他出门。 第二日清晨,李秀禾收拾了一下打算带杏儿去送送钰宝,这时,福善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道:“少东家,有人……有人砸场子!” 时值辰时,还未开门做生意,珍味斋已经聚满了人,店中央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高壮男人横坐在椅子上,满脸煞气,李秀禾赶到的时候,那人正在大放厥词:“唐淑嫣是不是不敢出来啊?我仇万谦今儿是给你珍味斋面子才来吃饭,就想看看你门店的菜究竟有多好,没想到你们竟然不招待,怎麽,怕我吃完说不好吃,吓跑你们的客人?” 李秀禾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仇万谦是醉仙居的主厨,听客人说珍味斋的菜怎麽怎麽好吃,直把他给比了下去,令他心里很不舒服。前一日有位客人点了一份糖醋浇汁鱼,菜上後只动了一筷子便嚷着不好吃,要求重做,於是仇万谦前前後後做了五道,仍然不能使他满意,客人一气之下说道:“早知道醉仙居的菜如此不能入口,还不如去珍味斋排队,胃口全没了!” 於是,仇万谦彻底怒了,自己好歹还是御厨出身,竟被人这样嫌弃,憋着火,一大早就来珍味斋找麻烦,要求珍味斋上一道这个时节肯本不可能做到的水果拼盘,黄掌柜一边小心地招呼他,一边着人去寻李秀禾,李秀禾到了,他不觉松了口气,不因为什麽,直觉只要李秀禾在,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李秀禾笑着对仇万谦道:“仇先生,今儿怎麽有空来珍味斋坐坐?” 仇万谦冷笑:“早就听闻珍味斋的吃食‘人间难得几回尝’,今天特来讨教讨教。” 李秀禾陪着笑:“仇先生,您也知道,这个时节基本没什麽水果,要是您不挑,不如我给您做一份果味粥,一样清甜好喝。” “没胃口了。”仇万谦冷哼,一脸挑衅,“珍味斋也不是万能嘛!” 李秀禾收了笑,语气也不容抗拒了起来:“没什麽是万能的,享誉盛名的醉仙楼不也曾独霸凉县如今却被我珍味斋取而代之了吗?” 仇万谦一口上不来,叉着腰叫道:“你这是对待客人应有的礼数吗?” 李秀禾淡然一笑:“不敢,仇先生无礼在先,我自然不能让人觉得我珍味斋是软x儿的。” 仇万谦气极反笑:“好,不瞒你说,今天我就是来搅场子的,人人都说你唐淑嫣的厨艺好,我不服,这样,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我们比试一场,你要是输了,就得尊我一声师傅,往後按照师徒礼仪好好孝敬我,我要是输了,亦然,如何?” 李秀禾轻轻一笑:“比试可以,不过这赌注可以适当变一下,若是我输了,自然尊重前辈您,孝敬你也无可厚非,若是我侥幸赢了,仇先生不必尊我为师,常来珍味斋坐坐即可。” “你说得好听,就怕到时候,哼,说话不算话!” “大夥都在这儿,我还不见得厚脸皮到当众耍赖。”李秀禾道,“不知仇先生想比什麽呢?” “刀工。” 另一边,钰宝背着李秀禾整理的包裹站在家门口等她,谭耀武看了看时辰,对坚定地看向唐府方向的钰宝道:“再不走,今晚就要露宿了。” 钰宝一动不动,固执地站在那儿道:“她说过会来。” 一旁送谭耀武的陈惊天冷笑:“客气话你也当真?” “她不会跟我客气,她只跟不熟悉的人客气,比如你。”钰宝淡道。 “你……”陈惊天一噎,随即冷哼,“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懂什麽?那是我们的情趣,嫣儿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可是少见的主动呢!” 钰宝握了握拳,不再和他斗嘴,专心看着来处。不一会儿,杏儿提着一个轻便的食盒从对面跑来,见到他们,笑道:“还好赶上了。” 钰宝上前问道:“嫣儿姐姐呢?” 杏儿被他认真的眼神晃了一下,退开一步别开眼轻声道:“小姐就不来送你了,店里有事。这个是她让我送过来给你们的,要是路上没什麽客栈,可以将就着吃,都是饭食,管饱。” “还是嫣儿细心,体贴我,不让我饿着。”陈惊天笑眯眯地接过食盒,对杏儿道,“告诉嫣儿,食盒我一会儿带回去,让她不要担心。” 杏儿没看他,胡乱地点了点头,走过去对谭耀武道:“小姐让我拜托您,钰宝就劳您照顾了。” “自然。” 杏儿又走到钰宝身边,悄悄递过去一个纸条:“这是小姐匆匆忙忙写的,她要说的话都在里面,你一会儿打开看看,小姐让我告诉你,别多想,好好练功夫,争取早日学成。” 钰宝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绕过杏儿走到谭耀武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师傅,我们走吧。” ☆、第十四章、斗菜 几个人将珍味斋的正堂整理成一个大的空地,摆上两张长桌,上面分置两份菜刀和砧板,旁有锅炉。 李秀禾和仇万谦各站一边,为表公平,黄掌柜去东市请了本县最德高望重的孙员外做这次比试的评判,待人员就定,孙员外抚着半长的胡子慢条斯理道:“老朽不才,承蒙各位看得起,做这次厨艺比试的评委,现在,我宣布比试的规则。赛题分成三道,分别是刀工、说菜和颠勺。第一和第三道题有时间限制,超过时间没有完成的就算输,两位可有异议?” “没有!”“无。” “那好,第一题,试刀工,你二人各有一个胡萝卜和一个白萝卜,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做出相匹配的雕花,那麽,现在开始。”孙员外说完,点燃了香。 孙员外一声令下,仇万谦便熟练地c起刀来,像是炫耀般,当着众人的面耍了几下,挽出几个刀花,接着成竹在x地削萝卜如飞。李秀禾则是挑了把j致的小刀,将手擦了擦,端坐在一旁,拿着萝卜相当淡定地雕着。 刚开始,谁也看不出他们两雕的是什麽,过了一会儿,一直注意仇万谦的一个小夥子叫道:“是龙,仇大厨雕的是一条龙!”众人看去,果然,一条极具气势、张着血盆大口的祥龙跃然於盘中,但是虽然他的龙雕的很好,香却要烧完了,众人担心他还剩下一个白萝卜没雕,不知道怎麽办,只见他将白萝卜去皮之後,用勺子剜出六个水润的萝卜球在盘中围成圆形,最後将那条龙放在了盘中央,时间刚刚好。那边,李秀禾也完成了。 仇万谦雕的是“祥龙吐珠”,雕工细致、有神,让人叹为观止,并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j细复杂的雕刻,委实令人惊讶。孙员外着胡子点了点头,道:“好!龙之形意具显,气势如虹,寓意吉祥,不可多得。”仇万谦毫无压力地接受了赞赏,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李秀禾的眼神也多了份嗤然。 孙员外又来到李秀禾这里,只见李秀禾用胡萝卜雕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妪,白萝卜雕了一个粉妆玉琢的白胖娃娃,两人似是牵着手,相互扶持,霎是可爱,名曰“乐享天伦”。孙员外被逗乐了:“这娃娃雕得好看,跟真的似的,老妪亦是惟妙惟肖,人生难得便是享乐天伦,这个作品可谓深得我心啊!不知比试过後,唐老板可愿将此作品割爱?” “孙员外谬赞了……”李秀禾浅笑,“您喜欢就拿回去,我不介意。” 孙员外笑嘻嘻地着胡子道谢,这边仇万谦等得不耐烦了,chu着嗓子催促:“有结果没?” 孙员外被打断了,略显不悦,扯着一出冷笑道:“自然是有了,仇大厨倒是急x子,一点功夫都不能等。” 仇万谦稍稍收敛了些,不甘心道:“我这不是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吗?” “本就不需要浪费这比试的时间的。”孙员外不客气道,“要不是仇大厨,也不会多出这麽多事。”仇万谦闭嘴了。 孙员外清了清嗓子道:“若论单个雕品,自然是仇大厨的祥龙雕工一流……”仇万谦闻言脸上不掩得意,只听孙员外话锋一转,“但要是按整个雕品评判,唐老板的‘乐享天伦’更胜一筹,所以这一局,我判唐老板胜。” “为何?”仇万谦反驳,“我的祥龙可是失传已久的‘素轻刀法’雕刻而成的,哪一样比不上她?” “老夫说了,按整个雕品评判。”孙员外眯着眼睛悠然道,“胡萝卜你雕出了龙,白萝卜却只是剜了几个球,算不得雕,严格意义上讲,你没有在规定时间里完成雕刻,故而判你输。” 仇万谦还想说什麽,孙员外打断他,似是安慰般道:“你也无须担心,还有两场,赢了即可。” 仇万谦冷哼一声,道:“我敬你德高望重,想必你也不会做着徇私舞弊的事,说下一题吧。” 孙员外对他的冲撞并不以为意,喝了口茶道:“第二题,说菜,谁先来?” “我先!”仇万谦信心满满。 孙员外俯首:“那就仇大厨先请。” 仇万谦清了清嗓子,叉着腰、声音洪亮地唱起菜来:“人道我仇大厨,上京城里名御厨,江南凉县一把手,若问醉仙居里谁最大,舍我仇某人又能有几个,要问我有什麽本事来,听我给你来说菜:煎炸蒸煮炒、辛鲜咸酸甜,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莫不能为己用,却说我会做什麽,您请听好了,蒸烹猪牛羊,闷烧鸭鹅,酱汁小凉菜,烩煮虾蟹鱼,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焖炖黄白鳝,红丸子、白丸子、溜丸子、炸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红炖r、白炖r、松r、扣r、烤r、酱r,红肘子、白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烧!肘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你想吃啥我做啥,包您好吃又满意!” 围观人群“切”了一声,有好事者叫道:“说得好听,怎麽没见你做得那麽好?” 仇万谦脸一红,随即瞪着眼道:“我仇万谦是正正经经学的厨,g廷里专侍各g娘娘膳食的陈九百是我师傅,我尽得他的真传,惠妃娘娘吃了我做的菜,也是竖了手指说呱呱叫的,皇上还赐了我‘天下第一刀’,你这麽说是在质疑天子吗?” 那人讪讪低声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做的确实没人唐小姐做的好吃。” 仇万谦一噎,转而朝李秀禾chu声道:“那你来!” 李秀禾对孙员外歉意一笑:“我不会说菜,口才也不如仇师傅,这局算我输好了。” 孙员外不勉强她,点头道:“那就直接进入第三题,颠勺。很简单,一样的食材,各自设计菜式,味道好的胜。” 福善端上来两块豆腐,仇万谦一愣:“就做豆腐?” “就做豆腐。”孙员外道。 仇万谦余光扫了李秀禾一眼,见她已经开始切豆腐了,便急急忙忙地动起手来。将豆腐切成一个个整齐的小方块,用r酱、辣椒酱、黄豆酱、葱姜、花椒作原料,懂门道的都知道,他这是在做麻婆豆腐。另一边的李秀禾则是在锅里烧了滚油,将豆腐切成相同的两块码在一起,又用刀浅浅地顺着豆腐边缘切下,不到底,就这麽连着,然後将豆腐迅速放到滚油中,过油便捞起,摆在盘中备用,接着在锅中留了少量油,将黑木耳、山药片、jr丝混合葱姜,加入调料在锅中翻炒,然後加水煮熟,最後放入生粉勾成芡汁,浇到豆腐之上。 两份豆腐放到孙员外面前,一红一白、泾渭分明,一份辛辣刺鼻,一份清香明亮。为防止破坏口感,孙员外先尝了李秀禾的鲜香浇汁豆腐,夹起一块,豆腐表皮炸得金黄,轻咬一口,外脆里嫩,味道鲜美,且豆腐的豆香保存得很好,配菜的口味也是别致新颖,山药又有补脾养胃、生津益肺的功效,可以说这道菜既美味又养生,实在难得。 放下筷子,用茶水过了过口,孙员外又将筷子伸向了仇万谦的麻婆豆腐。单从味道来讲,这道菜做得还是很地道的,豆腐嫩软鲜辣,带一丝甘甜,入口处浓浓的酱香令人回味,就是孙员外年纪大了些,不太能吃辣,所以只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了。 “如何?”仇万谦战战兢兢地问道。 孙员外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洗宣布:“这一场,唐老板胜。” “我不服!”仇万谦怒了,“我的豆腐做得相当成功,味道绝对是一流的。” “的确。”孙员外淡道。 “那你为何判她胜?” “我且问你,我们吃饭为的是什麽?” 仇万谦一愣,继而道:“自然是吃饱充饥了。” “这便是你和唐老板的不同。”孙员外捧着茶杯,吹着里面漂浮的茶叶慢条斯理,“唐老板所做的既能让客人吃饱,也能让人吃好。你看这道鲜香浇汁豆腐,除却口感味道不说,这配菜之中的黑木耳、山药都是滋补之物,吃了可以保持身体健康,不受疾病困扰,你说,这是不是做菜的g本境界呢?” 仇万谦不说话了,但满是不满的眼神暴露了他的不甘,见围观众人听了评判之後窃窃私语,暗恼今日上门寻衅吃力不讨好,平白抬高了珍味斋的名气,恐怕醉仙居的生意又要差上许多了。 孙员外冷眼看着他满是懊悔的表情,微微感慨,这麽一大把年纪的人被小丫头片子比下去,确实不好看,不由劝道:“仇大厨你的名气自来凉县那日起就已打下,时过境迁,总有後来居上者,你又何必耿耿於怀?珍味斋再好也有她不会的,醉仙居再被比下去,它依旧是凉县第一大客栈,你又有什麽好抱怨的呢?就说老夫吧,虽说也听闻珍味斋吃食多麽j致美味,却还是一如既往去你醉仙居吃饭,说明什麽你掂量掂量。其实,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你都是唐老板的前辈,和小辈就计较什麽呢!今日正好大家都在,我就倚老卖老让你卖我个人情,和唐老板好好相处,不要再搞斗菜这些么蛾子了,大家开门做生意,图的就是挣钱外加邻里和睦,你二人均是我凉县美食界的名人,就有点名人的气度,找个时间坐下来一起喝喝茶,互相照拂,你看如何?” 仇万谦其实一早就後悔了,听孙员外这麽说,明显是给自己台阶下,哪里还敢多说什麽,当即对李秀禾一拱手:“唐老板厨艺j湛,仇某自愧不如,今日这场比试就当是友谊赛,我有不是,还望唐老板担待。” 李秀禾柔柔一笑:“仇师傅说得哪里话,我一直尊您是前辈,从未变过,今天冲撞了您还望你念我年纪小,不要计较,等哪日我得空了,去醉仙居向您取取经,顺便学学这g廷菜,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笨手笨脚。” 於是,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人,被孙员外一席话点拨,化干戈为玉帛了。 待人群散去,李秀禾累了一般跌坐在椅子上,连做饭都没什麽心情,不知道杏儿有没有见到钰宝他们,李秀禾打算回去,到厨房嘱咐了几个大厨一些事,今日便交由他们做菜了。 回到家,杏儿早已回来了,见她一脸疲惫,不由担心问道:“怎麽?输了?” 李秀禾摇头,问道:“钰宝走了吗?” “走了。”杏儿道,“我赶到的时候,他还在等你,我把你嘱咐的都对他说了。” “他有没有说什麽?”李秀禾不大自在地问道。 “没有,他什麽都没有说。”杏儿道,“好像挺生气的,走的时候绷着脸,我给他的纸条,他也没看。” “这样啊……”李秀禾有一点失望,“是我不好,答应送他却食言了。” “要我说,小姐你对他太好了。”杏儿撇嘴道,“他还想你怎麽样,又不是故意不去的,他啊,就是个白眼狼,也不想想,除了他,你还对谁好过?” “我对他很好嘛?”李秀禾问道。 “好的过头了!”杏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 “原来是这样……”李秀禾喃喃道。 “是怎样?”杏儿不明所以。 “没什麽……”李秀禾笑得勉强,“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作家的话: 不好意思,更得太晚了,因为电脑中毒加死机,好久才弄好,我那破机子已经经不起我的蹂躏了,哭,总之,给大家道个歉,祝看文愉快。 ☆、第十五章、娘亲 在凉县停留数日的郑钰霖,此时正在花街喝酒作乐。然而,好像再娇艳的美娘子、再令人迷醉的陈年佳酿也引起不了他的半分兴致,严格说起来,自从重遇唐淑嫣後,他就没有真正乐呵过,闹心的事一件接一件,除却唐淑嫣的形同路人,何文耀也是对他不痛不痒的,没有深交的意思。如今郑侯已经回京,走前嘱咐了又嘱咐,一定要和何文耀打好关系,顺便带走了他的二夫人,为了防止他又做出什麽荒唐的事出来,警告他绝对不允许再往家里纳新夫人,所以郑钰霖有需要了,就只能去花楼纾解,翠翠作为头牌姑娘,自然侍奉左右。 见郑钰霖脸上淡淡的,看舞听曲都没什麽兴致,翠翠便吩咐舞姬退下,转而面带委屈对他娇声道:“小侯爷今儿怎麽了?闷闷不乐的,可是翠翠伺候得不好,爷腻了?” 郑钰霖其他不好说,哄女人绝对是一流的,闻言当即把翠翠往怀里一带,用骗了无数无知少女的桃花眼炙热地看着她,饶是见惯风月的翠翠,亦不由脸红情动,将脸埋在他的x前。只听郑钰霖语气似是带着笑意:“看来爷心疼你、没把你折腾累着倒是爷的不是了,让你有这闲工夫瞎想。”说着,抱起翠翠横坐在自己身上。 翠翠一声惊呼,紧紧抓住他的背,嗔道:“吓死我了。” “可不能吓死了……”郑钰霖邪邪一笑,“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郑钰霖从花楼出来的时候,已是子时。良好的家教让他即便是美女在怀,也不会选择留宿。出了花街,在了无人烟的路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珍味斋门口,这个时候珍味斋早已闭门休息了。紧闭着的大门,带着疏离,如同唐淑嫣其人,不让人亲近,郑钰霖不由想到。 只看了一眼,郑钰霖便继续朝自己的别院走去,萧索的大路上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更夫枯燥无味的叫喝,有那麽一瞬,郑钰霖感到了孤独。皱了皱眉,敛了敛心神,郑钰霖试图将这感觉强行压下去,不曾想越是在意,那种空虚的感觉就愈加明显。行至东南方向的侯府别院,管家正在门口候着,见他回来,笑道:“我估着爷这时候回来,要用宵夜吗?” 郑钰霖没什麽胃口,兴致缺钱地问道:“都有什麽吃的?” 老管家一笑:“珍味斋里头挺受欢迎的小吃,红油抄手搭配水晶素饺,暖胃不腻,味道也不错,听说少夫人自己就喜欢这个,所以买了点回来给您尝尝,这会儿还在锅里温着呢,您看……” 似是被那声少夫人取悦了,郑钰霖想了想道:“送到书房里吧。” 等宵夜上齐了,老管家躬身告退。郑钰霖,闻着喷香的抄手,吸了吸鼻子,拿起勺子舀出一个送进嘴里,原以为红油会很辣,吃了才知道只是一丁点辣味,不会上火,相反却可以调味,抄手皮薄馅大,虾r鲜嫩,吞下去之後,鲜味经久不散。 放下汤勺拿起筷子,郑钰霖转向水晶素饺。为何这素饺的皮儿是透明的呢?原来水晶即是通透明亮之意,用橙粉和生面粉做成的面剂子包出来的饺子,经过蒸屉蒸煮,面皮就像面前的素饺於透明中透着股绿意,可爱诱人。咬下一口,竟比意料中的鲜美,因为是素饺,馅儿肯定是用素食制成的,郑钰霖看了半日竟不知那是什麽菜。其实不怪他不认识,这种菜叫做荠菜,俗称野菜,富贵人家g本不吃的东西,即便是一般人家也不怎麽吃。大家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荠菜是野生的,所以味道非常鲜美。 李秀禾提出用荠菜做菜的时候,包括黄掌柜在内的众人都表示不同意,因为这荠菜是有些人家用来喂猪的,让客人吃猪食,传出去有碍珍味斋的名声。李秀禾知道用说的说服不了他们,於是便用荠菜、r丁做馅料,包了一盘子春卷。过油炸至金黄捞起,装盘,对围着的众人道:“尝尝?” 几个敢於做吃螃蟹的第一人伸出了筷子,一口咬下去,!脆鲜香,两口便将指头大小的春卷吃了下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起拉筷子,於是一盘子春卷,被风卷残云般消灭了。黄掌柜思考片刻道:“用是可以,不过就不要用原来的名字了,叫它飞绿好了,防止客人听到荠菜是原料,不愿吃。”众人没有异议。 吃完宵夜,郑钰霖命人将餐盘收拾下去,叫来影卫询问查到的线索。 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宵夜香气,影卫吞了吞口水回道:“何文耀在凉县三年,政绩斐然,无不良嗜好,断理冤案无数,且凡事均秉公处理,大公无私,深受县民爱戴。他本人除了平时办理公事、不时访查县里百姓外,基本没有任何活动,闲下来就看书,如今二十有六,仍未成亲,也没听说有婚约。” “没有一点破绽。”郑钰霖总结道。 “要说最近有什麽改变的,就是他去珍味斋的次数增多了。”影卫补充。 郑钰霖眉头一挑:“你的意思,他看上唐淑嫣了?” “属下的意思是……”影卫面无表情,“他可能相当好吃,侯爷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这日,李秀禾正在厨房里忙活,何文耀踩着饭点进来了,珍味斋的人对他熟悉了,打了声招呼便各自忙自己的。何文耀慢悠悠地晃到厨房,对站在灶头的李秀禾笑道:“今儿吃什麽?” 李秀禾看了他一眼,失笑:“这里油烟重,你怎麽进来了?去包厢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何文耀摆了摆手:“无妨,我本就是白吃来的,不挑地儿。” 李秀禾笑:“其实,你不用专程过来,我可以让人给你送去。” 何文耀摇头道:“不想一直窝在府衙里,出来走走。正好吃完了晃回去,消消食。” “你总有理由。”李秀禾笑道。经过多日的相处,李秀禾慢慢清了何文耀的x格,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随x旷达、时不时幽默一下,对熟悉的人便以真x情相待,陌生人或是看不过眼的则是千篇一律地以礼相待。 何文耀最近爱吃面食,李秀禾便给他做了一碗正宗刀削面。薄弱轻翼的指宽面条都是一刀一刀削出来的,一层层铺在清汁面汤中,面上放着几块腌制牛r和叉烧,撒了几粒翠绿葱花和香菜,简单却好吃。 这边何文耀呼哧呼哧地吸着面条,李秀禾又给他包了几个汤包蒸上,一会儿要是吃不完,可以带走。 安顿好何文耀,李秀禾又回到案上张罗。这时,董二兴奋地从外面跑进厨房,一脸笑意对李秀禾道:“少东家,您猜谁来凉县了?” 李秀禾一愣,问道:“谁?” “夫人,夫人来凉县看您了。” 唐天浩夫人梁青黛在黎晟是个独特的存在,整个黎晟没有不知道二十年前名震全国的青岱大学士的。梁青黛少年成名,确是以梁青岱之名瞒过世人的,黎晟与大多数朝代相同,女子不得入朝为官,然梁青黛自小聪颖睿智,其父梁夫子便一直如男子般教导她,竟教出了难得的治世之才。彼时,梁青黛年幼好学,又加不安於室,便瞒着梁夫子用梁青岱的化名参加了科试,夺得榜首,这时想要躲就来不及了,於是将错就错成了一名谏官,之後的故事想必大家都能猜出来,满身华彩吸引了众同朝仕子的目光,其中包括少将军唐天浩,只不过碍着她男人的身份,很多人对她的倾慕发於情、止乎礼,可唐天浩不是一般人,喜欢了,无论你是男是女,定要求得佳偶。那段时间,梁青黛躲他躲得厉害,倒不是讨厌他,而是怕这二愣子不小心撞破她的身份。但是,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该你的躲都躲不掉。 当时还是镇国将军的唐广之听闻儿子的断袖之癖,大为震怒,将唐天浩关在家里教训得很惨,并火急火燎地给他定了一门亲事,那时候梁青黛也已经喜欢上唐天浩了,听说心上人要娶别的姑娘,顿时什麽也不顾了,跑到将军府坦白,这里面又是一番曲折,在次不提,只是唐广之虽接受了梁青黛的身份,却对她以女子之身入仕的行为深为不喜,故而还是不同意两人的姻缘,最後闹到了先皇那里,先皇考量梁青黛除了身为女人却入朝为官外,没有大的错处,且确有实才,在位期间为朝廷做了不少事,便不打算深究,毕竟人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允了二人婚事,唐广之无奈只好接受。之後梁青黛又做了一年官,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伤了元气,身体便一直不好了起来,索x辞了官,在家相夫教子、休养身体。其实,她对做官也没什麽大的欲望,只是觉得自己可以,便去做了,故而辞了官也没什麽不舍。 李秀禾对唐淑嫣娘亲的事迹可是听说过的,当时就很佩服如此大胆随x的女子,也为自己有幸成为她的女儿而欣喜,听到董二说她来了,先是一惊後又一喜,忙问道:“她人已经到了?” 董二笑:“将军去接了,一会儿就到,您看是让他们来这儿吃,还是……?” “过来这里吃吧。”李秀禾连忙道,“我做些好吃的等他们。” “哎,听您的,我去收拾‘青云’阁。”董二说完也开心地下去了。 这边何文耀已经吃完了,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李秀禾并没有避着他。拿出锦帕优雅地擦了擦嘴,复又塞进袖中,何文耀在李秀禾看来有些莫名其妙说道:“要我帮忙吗?” 李秀禾一愣:“帮什麽忙?” “青岱大学士聪敏睿智,最能从细节中看出问题。”何文耀淡道,“你确定自己毫无破绽?” 李秀禾笑容一僵,瞪大着眼语无伦次:“你,你怎麽……?我不是,我是,我是唐淑嫣,真的!” 何文耀安抚一笑:“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只知道眼前的唐淑嫣是我欣赏的。你x情大变,即便是唐将军也曾怀疑,何况生你养你的母亲?若是怕露出破绽,我可以帮你。” 李秀禾已经镇定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何文耀会如何帮她,但她想自己面对,他不能一直帮她遮掩,还不如一次x让唐氏夫妇当自己是女儿,从此专心侍奉父母。 朝何文耀感激一笑,李秀禾一片淡然:“我就是他们的女儿,还能不认我吗?何大人不要为我担心。” 何文耀了然一笑:“是我多事了。” 李秀禾摇头:“我知道何大人是为我好,怎麽会是多事?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何文耀嘴角微勾:“行了,客套话就别多说了,你我知道就好。”看了看时辰,拎了灌汤小笼包站起身来对她道,“我先回去,你专心给将军夫妇做菜吧,以後有什麽不方便解决的事可以去衙门找我。” 李秀禾知道这是变相的承诺,当即一喜:“谢谢何大人。” 何文耀走後,李秀禾从旁边叫了一个厨子过来打下手,准备爹娘的午饭。 此时,凉县城门口,唐天浩刚刚接到爱妻,久不见面成相思,两人一路说了好多话。唐天浩不停地夸女儿现今如何懂事、聪明,且烧得一手好菜,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梁青黛不动声色地听着,自己的女儿什麽样子她最清楚,要说唐淑嫣的骄横x子她也有责任,因为心疼唐淑嫣出生时不足月,身体一直不好,便对她有求必应,造成对父母的过於依赖,以至於一受委屈就会向父母寻求安慰,唐天浩让唐淑嫣习武也是希望她练就强健的身体。听相公说了那麽多女儿的事,梁青黛很好奇是什麽让自己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想见她的心情愈加急切了起来。 “我们先去嫣儿的店里吃饭。”唐天浩揽着爱妻的肩,“你也尝尝她的手艺,保管你吃了还想。”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到珍味斋门前。将梁青黛扶下车架,唐天浩拉着她吩咐车夫放好车去里面找,刚要进去,就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有句话怎麽说的,冤家路窄,所以,郑钰霖这次算是出师不捷了。 作家的话: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观文愉快~~ 16-20 珍馐记 作者:莫言往昔 ☆、第十六章、心事 郑钰霖看到唐天浩夫妇先是一愣,继而镇定地对二人作揖,恭敬道:“将军,夫人。” 唐天浩冷哼了一声,没理他,梁青黛笑眯眯地问道:“郑小侯爷也要吃饭啊?” 郑钰霖嘴角抽搐,心道,我也是人,当然要吃饭了,面上却不露声色,做足礼数:“正要吃,两位可要一起?” “小侯爷太客气了,不过不用,嫣儿已经在等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梁青黛依然微笑着说道。 “如此,晚辈只好以後再找机会请二位了。”郑钰霖道。 来到“青云”阁,李秀禾已让人摆上了几个凉菜,分别是蒜香手撕茄子、口水腿、葱韭牛r和梨汁儿辣白菜。梁青黛眼中露出惊异,问向一旁笑得欣慰的唐天浩:“这些都是嫣儿做的?” “是。”唐天浩扶她坐下,“还合我们的口味,辣为主。” 跑堂的给两人斟上热茶,恭敬地说道:“老爷夫人先用,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果真,不过几口茶的功夫,热气腾腾的大盘菜纷纷上桌。首先是蚝油鱼片,鱼r切片均衡地码在盘中,加入调料腌制、蒸熟後,浇上烧得沸滚的豆豉蚝油,最後撒上红椒葱花,光泽鲜艳,香气四溢,让人看了食欲大开;其次是干锅香辣虾,干锅的好吃之处在於,香料之味全部吸收入菜中,味道较重,而常食虾可以治畏寒、体倦、腰膝酸痛等病症,这道菜用干辣椒、花椒和辣椒酱作配料,辛辣之味更甚,却不会影响虾r嫩鲜的口感,好吃够味;紧接着是蜜酥排,选用x排,用生粉、面粉加上各种调料裹好,增加r嫩滑的口感,腌制好後下锅炸至金黄,再用蜂蜜、生抽入锅加入生粉制成芡汁淋在排之上,撒上黑白芝麻。这道菜味道甜鲜,咬开排,会不自觉地淌出鲜美的汁,令人齿颊留香;然後是一道水煮牛r,鲜牛r事先用湿淀粉和蛋清加上调味料腌制过,所以十分的鲜嫩,红色大垫碗上撒了一层香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最後是一道素炒,叫做素三鲜,用山药、黑木耳和笋尖作原料爆炒而成,味香浓郁,配上红绿辣椒,颜色动人,引人起筷。 梁青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桌菜,咬着筷子讷讷说道:“快让厨房别做了,吃不完。” 跑堂的笑着道:“没有了,夫人,还有一盅汤,您吃着,有什麽事就吩咐。”说着将枸杞r鸽汤端上桌。 吃了一会儿,梁青黛已经很饱了,盛一碗汤喝下,她着肚子对唐天浩道:“她一定不是我女儿,就算是我也不认了!” 坐在一边的秦青嘴角一抽,夫妻两一个德行。果然,只听梁青黛拍着桌子怒道:“这麽好吃的菜从来没给我做过,亏死了!” 唐天浩抹抹嘴唇安慰道:“这不以後可以经常吃麽,你也别在意,我问过了,嫣儿这手艺是在侯府没事无聊的时候学的,也没多久。” “哦?在侯府学的?跟谁学的?”梁青黛好奇问道。 “这我怎麽知道?”唐天浩笑,“可能是厨娘,又或者是看食谱吧,她说她有天分,一学就会,所以出府之後就来这里开店了。” “这样……”梁青黛若有所思,“你可有觉得女儿身上有什麽变了?” “肯定是变了。”唐天浩道,“很多,以前她什麽事都问我,现在却很有主见,不骄不躁、处变不惊,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梁青黛皱眉:“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的x格怎麽会变得如此彻底?” “我也想过……”唐天浩叹了口气,“可一见到她,我就觉得这就是我的女儿不是别人,她本来就这麽好,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这样的嫣儿不正是我们希望的吗?” “你这麽想?”梁青黛抬头看他,“是不是我没把嫣儿教好,你一直都怨我?” “怎麽会?”唐天浩抚上她的手,柔声道,“你为我生下嫣儿受尽苦楚,养育她长大费尽心神,我却从未做过什麽,要说对过去的嫣儿,我的责任更大。” 梁青黛笑了:“我们都别自责了,让人把嫣儿叫过来吧,我好想她。” 李秀禾辅一进包间,首先看到的是唐天浩,那麽大块头坐在算是“j致”的红木桌前,总有那麽点违和感,令人忍俊不禁,当然她也注意到了一直对着自己的那道视线。向那儿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夹袄、苏蓝色水裙美妇人正弯着眼角看自己,这位就是唐淑嫣的娘亲吧,很美很温和。 李秀禾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局促地站在门边不过去。 唐天浩笑:“怎麽站在那里?过来问候你娘亲。” 李秀禾羞涩地抿了抿唇,双手不自觉地揪起衣襟走到梁青黛面前,低低唤了声“娘”。 她的这点小动作梁青黛看在眼里,不自觉地拉住那双已经不复娇嫩的手,突然有些心疼,这孩子到底是想怎样,放着福不享,要来做这辛苦的差事。微微红着眼眶,梁青黛朝她笑道:“怎麽生分了?不认识娘了?” 李秀禾连忙摇头,红着脸道:“我很想念娘亲。” “想我也不回去看我,让我千里迢迢从帝都赶过来看你这小没良心的!”梁青黛作势轻轻拍了她一下,“你忘了娘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吗?” 李秀禾眼睛一红,哽咽道:“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拉她在身边坐下,梁青黛温和地问道:“过得怎麽样?可还舒心?” “很好。”李秀禾抽着鼻子,“我吃得饱、穿得暖,来了大半年,都胖了一圈了。” “臭丫头!”梁青黛笑了,“你就是不让人省心,从帝都来凉县这麽大的事也不给家里打声招呼,虽说这天下太平,但路途遥远,要是你出了点事,我和你爹怎麽办?”说着,作势又要哭,李秀禾忙道:“娘,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让你爹打断你的腿,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梁青黛发狠道。 这麽聊着,李秀禾没那麽紧张了,便放开了些,笑问梁青黛:“娘,吃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好吃!”梁青黛一脸陶醉,“没想到你手艺这麽好,早知道多留你几年,平白便宜了郑家那小子。” 李秀禾失笑:“我也是过去了才学会的,在侯府没什麽事干,郑钰霖你也知道,不怎麽理我的,我好吃,便经常去厨房找东西吃,那个厨娘手艺很好,还收了我做徒弟,给了我一本食谱说是家传的,我想左右闲着,就学呗,谁知道我是个做菜奇才,极有天赋,於是出了侯府却意外地带了一身手艺。”这段说辞是和杏儿商量好了的,侯府确实有一个厨艺j湛的厨娘,唐淑嫣那时候经常扮作小丫鬟去厨房偷东西吃,有一回被逮住了,厨娘以为她跟了个恶主子,经常吃不饱,动了恻隐之心,便时不时做了好吃的给她,唐淑嫣虽没做过,却一直在一边看着的,说是学习也能令人相信。 梁青黛听到她在侯府的遭遇又不免一阵唏嘘,看着样貌人品均是上乘的女儿,小心问道:“你对那郑小侯爷可还有情?” 李秀禾一愣,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只得如实答道:“没有了,他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梁青黛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道:“你看明白就好,娘是怕你走不出来,平白自添烦恼。那郑钰霖失去你是他的损失,总有一天他会後悔的,你也不要伤心难过了,娘这次来会陪你好一阵子,不为别的,就想给你找一个好夫君,我的女儿有才有貌,绝对能寻得佳偶,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秀禾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回抱着她道:“娘,我不求别的,只要你们都好。” 刚照顾梁青黛在唐府安下身,唐天浩就接到了来自帝都的急报,要求他立刻动身回京复命,唐天浩便告别了妻女,留下秦青照顾二人策马返京。李秀禾不知道何事如此之急,便问梁青黛,梁青黛淡淡一笑:“新帝登基不久,朝纲不稳,琐事繁多,你爹是顾命大臣,对皇上有责任,皇上离不了他,别担心。” 李秀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娘过去也是朝廷重臣吧,怎麽不再做下去了呢?” 梁青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从来不会关心为娘这些事的。” 李秀禾慌了,不知该说什麽,梁青黛接着道:“不过,你能想到这些,证明你真的长大了,懂得去关心人,娘很欣慰。” “娘……”李秀禾不自觉地抱住她,“过去是我不对,让您寒心了。” 梁青黛慈爱地了李秀禾发旋,目光看向远方,淡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什麽好想的。娘当初入朝为官不过一时兴起,没想过自己真的适合,但是做了我就不後悔,因为那是我做过的最潇洒的事情,而且我还遇到了相守一生的人,所以,无论怎麽说,娘的行径虽然与世俗格格不入,却是娘做过的最赚的事。” 李秀禾闻言笑道:“我知道,喜欢了就去做,追求自己的本心,问心无愧即可,我开店也是这个想法,做菜是我目前为止最爱做的事,我喜欢看到别人吃了我的菜沈迷陶醉的样子,那说明我做得很好,我能人所不能。” 梁青黛点头赞许地说道:“确实是这麽个意思,人总要为自己活出些什麽,不然白白来这世上一遭。” 让下人去厨房端了些点心来,李秀禾梁青黛二人就隔着桌子说着话,这种没有辈分界限的成熟对话让梁青黛很是享受,故而当她被一个嘴角噙笑的年轻男子打断时,明显不悦了起来。 却说陈惊天听闻未来丈母娘也来到凉县,便从分阁出来拜会一下,为显诚意,还特意从店铺里买了些礼品带过来,不知道丈母娘喜欢什麽,便买了点胭脂水粉,据说好多夫人小姐都喜欢。 陈惊天不知道的是,梁青黛天生丽质,几乎不施粉黛,最多冬天天气干燥的时候往脸上、手上抹些护肤油,却依然保持着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肌肤。所以他带的这些礼品注定压箱底,不见天日。 前一日,梁青黛便听唐天浩提起一个江湖人喜欢自己女儿的事,当时就有些不喜,她始终认为江湖人打打杀杀,匪气颇重,和唐淑嫣的身份不配,又听说这个陈惊天是专管情报秘辛的天下第一阁阁主,更不同意了,谁知道他们暗中得罪了多少人,要是嫁过去岂不是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被灭口? 唐天浩倒没多大顾虑,只是说陈惊天心很诚,若真嫁了,会对唐淑嫣好,梁青黛听相公这麽说,便决定先观察看看。 陈惊天早就听说过梁青黛的名声,对聪明的女人必须尊重,所以来了也不嬉皮笑脸,认认真真回梁青黛的话,只要是不涉及机密,基本有问便答。几下相处下来,梁青黛也同意了相公的看法,这个人确实不错,谈吐得当、举止优雅,知道的趣闻多,时常将梁青黛惹笑,故而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些。陈惊天知道分寸,见时候不早了便彬彬有礼地起身告辞,并不多留。 待人走後,梁青黛笑眯眯地问李秀禾:“陈少侠可有希望做我的女婿?” 李秀禾脸一红,嗔道:“娘,别乱说,一会儿那家夥又要高兴地直跳了。” “我看他不错……”梁青黛笑,“你爹对他也有好感,模样人品都没得挑,虽然大你不少,但一定体贴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还不想嫁人。”李秀禾抿着唇道。 “哦?”梁青黛眉毛一挑,“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为何,李秀禾眼前突然闪现出钰宝那俊美无双的脸,反应过来後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不急着成亲。” “现在你还年轻,当然不觉得,等你过了二十,可就难嫁了。”梁青黛不无担心地劝道。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有男人才能过日子。”李秀禾固执道,“而且嫁人必定要互相喜欢才是,我对他没那方面想法。” “这麽说,你对别人有过那方面想法了?”梁青黛的感觉很敏锐,“到底是哪家公子,说出来娘看看合不合适呢?” “真没有!”李秀禾失笑,“娘,你就别为心了,我相信缘分到了,自然会有一个我喜欢的人走进我的生命,到时候,无论是强娶还是豪夺我都要挣到手的。” 梁青黛不再多言,倒不是尊重李秀禾的想法,而是打定主意问问家里的人,看能不能问出些破绽。 李秀禾算了算日子,钰宝离开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还记得当时他要求自己每一个月去一封书信交代近况,这麽想着,李秀禾便告别了娘亲,去书房写信了。 ☆、第十七章、丑闻 快要入夏,天气也渐渐和暖了起来,凉县地处江南一带,气候湿温,所以季节x特征非常明显,人们早已褪去了厚厚的冬衣,穿上了单薄透气的春装,都像是破茧而出的样子,舒展了手脚、跃动了身心。 距离钰宝离开凉县已经一个多月了,李秀禾听从他的嘱咐,按时给他去了一封信,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不外乎最近发生了什麽:她闻名已久的娘亲来凉县了,要在这住上一段日子;刘婆婆的病情一直控制得很稳定,胃口不错,气色也很好,不需要担心;珍味斋分店已经渐渐站稳脚跟,和同街的醉仙居、来客楼三分秋色;她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今年七岁,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瘦黄小个子,叫吴勤谷,懂事听话,讨人喜欢,想要把他养胖云云……但是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李秀禾没有提到陈惊天,像是能预感到钰宝的不高兴一般。最後,嘱咐钰宝一人在外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写的时候并没觉得,写完了,才发觉自己洋洋洒洒写了那麽多,且多是些琐碎的事情,不知道钰宝可有耐心看下去。李秀禾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妥,钰宝就像家人,时刻被她记挂,书信往来可以增加彼此的羁绊,维持两人友好互动的关系。 梁青黛在得知钰宝的存在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暧昧,李秀禾和钰宝之间肯定不简单。 杏儿不知道梁青黛找她所为何事,这位夫人可不像表面那麽好糊弄,杏儿一向很敬畏她。此时战战兢兢地俯首站在梁青黛身侧,杏儿满脸顺从,恭恭敬敬地回答她的问题,事无巨细。 “所以说,这个钰宝只是一个村妇家的孩子?”梁青黛的语气中有那麽点失望。 “是这样的,夫人。”杏儿斟酌着措辞,看着梁青黛的脸色补充道,“不过钰宝是个不错的孩子,手脚勤快,人也聪明,长得也好,大家夥都挺喜欢他的。” “嫣儿对他很好?” “小姐对谁都好。” “别自作聪明,你知道我什麽意思。”梁青黛微垂着眼帘,轻轻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无甚表情,却不怒自威。 “奴婢不敢。”杏儿头垂得更低了,“小姐就算对他好,也是把他当弟弟,绝无他意。” “听说他做了武林盟主的徒弟?” “是,谭盟主称他天赋极高,便收他为徒,我听陈少侠说过,钰宝的g骨极好,是个练武的奇才,定能出人头地的。” “可看得出他对嫣儿抱着什麽情感?” “这个……”杏儿犹豫了,说钰宝对李秀禾没想法,估计没有人信,早些时候钰宝还很腼腆,见到李秀禾只是脸红,後来出现了竞争对手,狼的本x就露出来了,她也听说了钰宝走之前曾惹了李秀禾生气,估计跟这事个八九不离十。 梁青黛见她吞吞吐吐,当下了然,唐淑嫣的长相品行都在那,怎麽会有人无动於衷?便又问道:“依你之见,嫣儿对他可有好感?” “这个奴婢不敢妄加猜测。”杏儿道,“夫人何不问问小姐自己呢?” 梁青黛叹了口气:“她要是肯说,我也不用问你们了。那凉县除了陈惊天,可还有其他的青年才俊对嫣儿青眼有加?” 杏儿一边想一边暗暗为李秀禾捏了把汗,看来将军夫妇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了。想了半日,杏儿不确定地问道:“经常光临珍味斋算是对小姐别有用心吗?” “怎麽说?”梁青黛挑眉问道。 “夫人听说过何文耀何大人吧?”见梁青黛点头,杏儿接着道,“何大人和小姐关系不错,经常光顾我们店,还特意给店题了字,为表谢意,小姐承诺包揽何大人的饭食一个月。他本不需要去店里吃饭的,反正每日都会有人送过去,但他坚持来店里吃,有时候就坐在厨房看小姐做,做好了就在那吃,我想这不正常吧?” 梁青黛露出点兴趣来,好奇问道:“嫣儿也没阻止他?” “没有,说起来,小姐一向不注意这些的,一开始说过,可何大人依然如此,便由他去了。” “那你说嫣儿会不会对这何文耀有好感呢?” “这个也说不准,小姐对谁都差不多,看不出偏颇。”杏儿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只对钰宝例外。 “照这麽说,何文耀也行啊!”梁青黛笑道,“我还是喜欢有才学的谦谦君子,只是不知道他为人如何,看来要找个机会见一见。” “若这样算一个的话……”杏儿道,“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去珍味斋用饭。” “哦?是谁?” “郑小侯爷。” “他?”梁青黛微微皱眉,“他还在凉县?郑侯不已经回京复命了吗,他留在这里做什麽?难道真的是为了嫣儿?” “这个奴婢不清楚,不过对比过去,小侯爷确实对小姐关注多了。”杏儿道。 梁青黛沈思,半晌道:“估计多半是後悔了,不管他,和我说说这何文耀,是怎样的人物?” 杏儿有些勉强:“这叫奴婢怎麽说,那样的人物也不是奴婢可以置喙的,只能说何大人很聪明,断案一流,且深得民心,凉县几年来没出过一件冤假错案,都是何大人的功劳。” 梁青黛想了想,问道:“他今天还会去店里吗?” “应该吧。”杏儿道,“饭还没管完呢。” “我们今儿就去店里吃,正好会会这位何大人。” 然而梁青黛没有见成何文耀亦没见着李秀禾,原因是,他此时正在府衙审理一个恶x案件:珍味斋的学厨潘柳被人强奸了。 事情还得从前一晚说起。珍味斋自从开了分店,李秀禾就一直坐镇分店,很少有机会回老店看看,但老店那里有福善、董二管理,倒也令人放心,只不过没有了李秀禾,很多工作比如和馅料、发面、腌菜等等都得潘柳做。潘柳跟着李秀禾学了几个月,做点心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可以独当一面了,每晚打烊後都要在店里多呆一会儿将第二天需要的材料备好。 李秀禾本是不同意的,那麽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可潘柳觉得无妨,这条路她走了十几年都没有半夜遇鬼的情况,何况本县在何文耀的治理下,虽说没有富裕道什麽程度,但至少可以做到路不拾遗,且邻里街坊都认识,有什麽事叫一声就都听到了,不会出事。李秀禾拗不过她,便嘱咐王存喜每晚送她回去,见潘柳仍是固执,便发狠要是她不同意,立马辞退她,潘柳自然不会让这麽好的差事白白丢了,连忙应了下来。 要说这王存喜,实是个老实人,话不多、手脚勤快,厨房里的事物打理得仅仅有条,可见黄掌柜看人的眼光有多好。听说少东家要自己送潘柳回家,便听话地每晚都送她回家,雷打不动。潘柳挺喜欢他老实踏实的x格的,又在厨房一起干活,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於是晚上一起回家成了一件有情调的事,潘柳活到十六岁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甜蜜开心,恨不得一天到晚溺在一块,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两人便於前几日把终身大事定了下来,王存喜算着过几日便是好日子,宜婚嫁,就回家把自己存的老婆本全取了出来,打算去潘家提亲。 昨晚,潘柳干完活,揉着肩等王存喜一起回家,却见福善过来说送她,原来王存喜被分店掌柜的叫去商量事情了,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就央福善帮忙送一下。潘柳不大好意思麻烦福善,他家那口子正大着肚子,离不了人,想着反正没多远,自己走回去不妨事,便笑着拒绝了。福善想也是,大街上家家户户连着的,估计不会出什麽事,便没再坚持。岂知,潘柳刚走到自己家的那条巷子,就被人从後面捂住口鼻,头一发昏,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王存喜那天晚上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麽事发生似的,十分不安,待掌柜的吩咐完事,就匆匆忙忙跑回店里,被告知潘柳已经回家了,担心对方有什麽不测,王存喜便想去潘家确定一下,怎料在漆黑的小巷口发现了昏迷的潘柳,下半身赤裸,双腿大张着沾着鲜血,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当即眼前一黑,脚步不稳地跌倒在地。 却说潘老爹见女儿迟迟不归,不由担心起来,披了件衣服提着灯在巷口叫唤,看到跪在地上的黑影,吓了一跳,闻到空气中丝丝血腥气味,心头一突,举着灯朝一照,竟是自己的女儿下半身不着寸缕地昏死在地上,发现另一个黑影是王存喜时顿时大怒,以为是他奸污了潘柳,拳脚相加地将他打上在地,一边打一边大骂,将邻居都吵醒了,见窸窸窣窣有人出来,王存喜连忙脱下外衫盖在潘柳身上,对疯了般踢打自己的潘老爹道:“潘叔,先别打了,赶紧把柳儿送去看大夫!” 潘老爹也意识到了女儿还昏迷不醒呢,推开他,抱起潘柳便往医馆跑,胡不为深夜里被吵醒脸色十分不好,待看到伤痕累累的王存喜和面无血色的潘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把人领进了药庐。折腾到天亮,潘柳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不过依然昏迷不醒,王存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是惨不忍睹,胡不为替他清理完了伤口才有机会问道:“发生了什麽事?” 潘老爹一听,又像是疯了似的作势要打王存喜:“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就这样被你玷污了!” 王存喜压抑着痛苦般握着拳,目眦俱裂地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潘老爹一个耳刮子上去抽翻了他:“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好心,见色起意,我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 胡不为皱眉:“别在我这儿闹事,去报官吧。” “对,报官!”潘老爹一把抓住王存喜,生怕他跑了似的,“跟我去衙门,我要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於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何文耀坐在公堂之上听潘老爹的哭诉,状告王存喜的种种恶行,王存喜则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满脸的伤。 听完潘老爹的控诉,何文耀对事件有了大抵的了解,潘柳被强奸,尚在昏迷之中,王存喜事发之时在场,被潘老爹抓了个正着,应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 看了一眼满是悲痛的王存喜,何文耀面无表情地问道:“王存喜,你可有何话要说?” 王存喜抬起头来,双眼通红:“不是我,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会杀了他!” “还敢狡辩!”潘老爹上前踹了他一脚,被衙差拉住了,只好叫骂道,“何大人面前你也敢说谎,真是死x不改!” “肃静!”何文耀拍了一下惊堂木以眼神警告潘老爹,潘老爹恨恨地继续跪下。 何文耀面向王存喜问道:“昨日子时你在何处?” “珍味斋分店,掌柜的叫我有事。” “何时去潘家的?” “子时三刻左右……”王存喜想了一下,“我先回了一下老店,看柳儿走了没,後来不放心,便想追过去看看,不想竟看到她……”说着握紧了双手,指甲嵌入了r中,鲜血淋漓。 “那你路上可有看到什麽可疑之人?” “没有,那时候路上基本已经没人了。” “大人,您别信他信口雌黄……”潘老爹c嘴道,“他只是想逃脱罪名,我女儿一定是被他所害,还望大人给草民做主啊!”说罢堪堪拜下身去。 “我就要和柳儿成亲了,怎麽会做这种事?”王存喜哽咽着说道。 “成亲?”何文耀问道。 潘老爹也是一脸茫然,只听王存喜低哑着嗓音道:“我已经和柳儿私定终身了,本打算十五上门提亲的,请问大人,柳儿早晚是我的人,我有必要这麽做吗?” 何文耀抿唇思考,确实,如果有了婚约,就构不成犯罪的理由。一旁潘老爹叫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随口胡说的,我从来没听柳儿说要嫁人,这事肯定是假的,大人明鉴。” “潘柳何时能醒?”何文耀突然问道。 胡不为念着胡子慢悠悠道:“估着得半天吧,我怕她醒来受不了打击就给她用了凝神药物,先让她养些j神,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何文耀道:“如此,就等潘柳醒了之後再审,王存喜嫌疑最大,暂且收押,本案还有待考证,本官会给各位一个真相,退堂。” ☆、第十八章、真相 出了这麽大的事,虽然和珍味斋无关,影响还是有的,两人都是珍味斋的重要人手,却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被关进大牢,李秀禾担心他二人,便将珍味斋停业两日,帮忙在各处打点,潘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至少帮王存喜在里头少受些苦。 李秀禾自然是相信王存喜的,且不说这件事,王存喜喜欢潘柳,店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即便如此,他对潘柳也都是以礼相待,从未越雷池半步,几个月如一日,光从这点就能想象他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考虑得长远,断不会为了一时之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现在麻烦的是,如果不是他,那究竟是谁能够做成此事?也就是说,在没有第二个嫌疑人的情况下,凭着现在的人证物证,王存喜一定要被扣上强奸的罪名的。 何文耀带着衙差去案发地点查探了一下,潘柳是在路岔口被发现的,但是隐没在巷子深处的墙角周围也有凌乱血迹,昨晚太黑估计也没人看到,何文耀便知道这才是凶手犯案的地方。衙差在墙角处找到了一块方巾,这块方巾样式极为普遍,凉县绝大多数人家都有,不知是不是为潘柳所有,何文耀便交给仵作检查一番,怎料仵作竟从方巾中闻到了迷药的味道,经过一夜的挥发已不十分明显,但确实动过手脚,这也就解释了潘柳为何不挣扎呼救的原因。 何文耀观察了一下地形,这个角落隐没在旮旯里,就算有人从路边经过,也不定能看到里面正在发生什麽,因此凶手应该是有备而来。由此,何文耀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王存喜到这里的时候凶手并没离开,只是躲在了暗处,等潘老爹和王存喜送潘柳去看大夫、人群散了之後,才从角落里出来,无事般遁走。 於是,何文耀派人去查问,子时之後可有人看到一男子在这条路上行走。 潘柳是在她娘的小声哭泣中醒的,朦朦胧胧睁开眼,就看到潘氏拿着块手绢抹眼泪,见她醒来,立刻对外间叫道:“他爹,他爹,柳儿醒了!” 潘老爹强硬了一辈子,如今看到女儿这幅模样,不禁悲从心起,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麽被糟蹋了,往後这日子可怎麽过?擦了擦通红的双眼,潘老爹第一次温和地对女儿说话:“柳儿,觉得怎麽样?” 潘柳头还丝丝地疼,隐隐约约记起了昨晚的事,好像被迷晕了不省人事,顿时脸一白,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潘氏见女儿这样索x大哭了起来:“那个杀千刀的王存喜,不得好死啊,我清清白白的闺女就这样被糟蹋了啊!” 潘柳心里咯!一下,拉住潘氏问道:“娘,你说什麽?关喜哥什麽事?” “你还叫那小子叫得那麽亲热,他是个禽兽啊!”潘氏恨道,“你被那小子骗了!” “不可能。”潘柳道,“喜哥绝不会这麽对我的,他人呢?在哪?” “在哪?”潘老爹冷哼一声,“县牢里蹲着呢!” “为什麽把他关起来,不关他的事啊!我要去找何大人。”潘柳急道。 “老子亲眼看到的,还说不干他的事?”潘老爹瞪着眼睛,“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他,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说罢不待潘柳反应,便拖了潘氏出来,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那厢,李秀禾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听说潘柳醒了,大大松了口气,却也没闲着,到处奔走为王存喜找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就不能定他的罪。和黄掌柜详细地回忆了前一晚的经过,黄掌柜肯定王存喜是子时三刻之後离开珍味斋的,又据福善言,王存喜的确回了一趟老店,听说潘柳已经走了,便忙不迭往她家方向去了,如此,王存喜赶到地方发现奄奄一息的潘柳就说得通了,可是依然不足以证明他没有嫌疑,因为时间上来讲,他还是能够做到强奸潘柳然後假装突然碰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衙门传来消息,要求李秀禾等人前去听审,原来案子已有了进展。衙差按照何文耀的吩咐询问了整条街的人,还真有人看到一个男人丑时从那条巷子出来,你道这人是谁,竟是城南梅岭出了名的酒鬼鳏夫胡四。 胡四被抓到县衙问话的时候,还是醉醺醺的,说一句话打个酒嗝,臭气熏天。 见人都到齐了,何文耀吩咐衙差去牢里把王存喜带出来,开始审案。 李秀禾看到王存喜好好的,松了口气,朝何文耀感激一笑,本来很严肃的何大人被这一笑晃了眼,脸竟然红了。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何文耀对跪在地上的胡四道:“胡四,现有人昨夜丑时见你从汶西巷出来,可有此事?” “丑时?”胡四摇头晃脑的,“我昨晚一直在家睡觉呢,哪里去过什麽汶西巷?” “传打更的陆堂。”何文耀道。 陆堂跪在了胡四身边,向何文耀磕了个头,恭敬地叫了声“大人”。 何文耀问道:“昨夜你可曾真的见到胡四?” “回大人,千真万确,也许天黑会看不清脸,但是他那一身酒气我忘不了,而且那身衣服我认得,就是他的。” 何文耀点了点头,朝胡四道:“你可还有话要讲?” 胡四奇怪道:“就算我昨儿走了那什麽西巷,那又怎麽样?大人您不能因为我走了一条路就把我抓起来吧?” 何文耀淡淡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昨夜子时,潘氏柳儿被人奸污,凶手以迷药蒙住被害人口鼻致使其昏迷,事後将人搬至路口,自己则躲在隐巷之中,待误会丛生、人群尽散之後,从隐处逃遁,你可承认?” 胡四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大声道:“冤枉啊,大人,我没做过!” “那麽你昨夜丑时从汶西巷出,作何解释?” “我g本没去过什麽汶西巷啊!”胡四嚎着嗓子道,“我昨晚压g没出过门,喝完酒就醉死在家里了,今儿不是那位差爷,我估计这会儿还在地上躺着呢。” “是吗?”何文耀示意衙差呈上证物,“那这件沾了血的衣衫是你的吧?” 胡四定睛一看,还真是的,不过不是丢了吗?便对何文耀道:“大人,这件衣服确实是小人的,可是它丢了好久了,怎麽又突然出现了?” “一派胡言!”何文耀猛一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还不快从实招来!” 胡四也吓着了,可他真不知道怎麽回事,伏在地上跪拜,就差哭出来了:“大人,小人真不知是怎麽回事啊!这件衣裳前些日子就不见了,小人真没有犯事,请大人明鉴啊!” 何文耀紧皱着眉头不语,一旁的潘老爹早就气极了,见何文耀没注意,上去就给了胡四一脚:“畜生!” 胡四“哎哟”一声滚到一边,鬼哭狼嚎:“杀人啦,杀人啦!” “肃静!”何文耀怒喝。 “大人!”潘老爹跪下,“草民就这麽一个女儿,还等着她嫁个好人家讨点礼金,却让这不三不四的人玷污了,往後我女儿还怎麽嫁人?请大人给个说法。” “你待如何?”何文耀面色沈静地问道。 “反正已经发生了,我女儿清白也没了,嫁个好人家人更是难,还不得家里养着,所以我要他赔钱养我女儿。” “你!”胡四抖着手指指向他,“原来你g本就是想讹钱!别说我没做过,就算做了,我也没钱给你,就一被人玩的破鞋,还敢谈身价!” “砰”地一声,一直沈默不语的王存喜突然起身一拳将他掼倒在地,目光y狠地说道:“你再说她一句,我卸了你的下巴。” “打人啦!打人啦!你们都看到了,他打了我……”胡四怒瞪着眼睛,“我要告你,告你,对,藐视公堂!” 何文耀看着眼前的闹剧,真的怒了,顿时没了审案的兴致,当即一拍惊堂木:“胡四、王存喜扰乱公堂,各打二十大板、收押,明日再审,退堂!”说罢,一摆官服衣袖,大步向後衙走去。 案子还是没审完。李秀禾满是担心地看着下身湿红的王存喜被拖着进了牢房,塞了些银子给狱卒,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同意给王存喜上伤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想着待会儿去见一见何文耀,看能不能帮上什麽忙,便让杏儿先回去,自己则去了府衙後院。 何文耀倒只气了一会儿便认真想案子了,胡四坚决不承认去过汶西路,并称那件衣裳已经丢了一段时间,那麽是否也有可能是谁穿了这件衣服作案,之後又将衣服还了回去,借机逃脱嫌疑呢?正想着,就闻道一股菜香,抽了抽鼻子,何文耀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果然,不一会儿,李秀禾端着托盘送饭菜来了。 这两日,珍味斋歇业,李秀禾便在後衙的厨房做饭给何文耀吃,今天简单地做了份葱爆排骨、风味炒木耳、飘香红烧鱼和一碗丝瓜蛋汤。何文耀笑着道:“我真是佩服你,即便是最平常的菜,你也能做出别样的风味。” “别夸我吧,快吃。”李秀禾笑着坐到他对面。 “你要不要一起?你这样看着我吃,我会不好意思。”何文耀道。 “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去吃。”李秀禾道。 见她似是有话要说,何文耀笑:“怎麽了?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这案子什麽时候能破啊?”李秀禾一问又觉不妥,好像在怪他破案很慢似的,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可有眉目了。” 何文耀一笑,示意无妨:“如果真如胡四所言,这件衣服早就丢失,凶手就是另有其人了。我已经派人查探,估计不久就会有答案,所以你别急,我和你一样相信王存喜是无辜的,待真凶归案,他会立刻被放出来的。” 那边,潘柳家里也来了位不速之客。确切的说,还是个老熟人,曾经上过门的孙媒婆。丰厚的礼金、周到的礼数一应俱全,孙媒婆张着血盆大口、喷着唾沫星子把王员外夸上了天:“王员外一听说你们家出了事,就急忙托我来看你们,真正的大善人啊!潘姑娘还好吧?唉……这姑娘遇到这档子事还真倒霉,清白白白没了,往後婆家还难找,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啊!”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她接着道,“王员外知道你们的难处,特请我来给你们家送点东西,也不多,就一百两吧,给潘姑娘买些好的补一补,要我说,这王员外可真是个情种啊,你们家姑娘遇上了这样的事,他还一心想要娶她,拍着x脯说肯定会对她好,我都动心了,上哪儿找这麽痴心的人啊?你看,不是我孙媒婆吓你,就潘柳儿这样的,往後要是想嫁人,估计也只能嫁给鳏夫或是穷苦人家了吧?嫁给王员外虽说是做小,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夫人啊,吃穿用度一应俱好,若是肚子争气,一举得男,还怕没好日子过吗?” 潘柳在屋里也听到她的话了,气得跳出来道:“我遇上这种事又不是我的错,凭什麽把我们家说成那样?我潘柳就是没男人要也不会嫁给那个糟老头子的,带着他的钱给我滚出去!” “哎哟!脾气可真大啊!”孙媒婆皮笑r不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这麽挑。” “你……”潘柳将桌上的礼品拎起扔到她身上,“我行得正坐得直,没偷人没做亏心事凭什麽挨着听你埋汰我,那些个心术不正满脑子奸y思想的烂人才活该没有好下场呢,你等着,何大人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我!” 孙媒婆堪堪退出门外,要不是王员外那一大笔媒婆金,她早就跟潘柳对骂了。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头发,孙媒婆对着潘老爹道:“您是长辈,儿女的事都是您说了算,我今儿来就是把王员外的意思说一下,要不要结亲您自己琢磨,我明儿再来,到时候成或不成您给个准话。”说着,把带来的礼品又顺到桌上,笑眯眯地走了。她从潘老爹贪婪的眼中知道,他动心了。 ☆、第十九章、亲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那边,何文耀还在忙着查案,就听说潘家要办喜事了,心中突然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若真是这样,凶手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当即召来衙差如此这般吩咐了下去。 且说潘老爹自孙媒婆走後就一直琢磨,怎麽算这都是一门好亲事,自己的女儿有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好的归宿,自己还能得一大笔礼金,只赚不亏,这麽想着,便做起潘柳的思想工作来。 “柳儿你看……”潘老爹苦口婆心,“你都这样了,往後还能跟谁?爹看人王员外就不错,有句话怎麽说的,‘患难见真情’,能在你困难的时候帮你一把,才是真的关心你,人家对咱们不错了,所以爹劝你看开些,嫁给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肯定会对你好,孙媒婆都说了,王员外拍x脯保证你的地位的,你要是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正室的位子就一定是你的,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 潘柳闻言脸都白了,满眼不可置信:“爹你真信他?且不说我刚出事他就上门提亲有什麽不妥,单是我被人侮辱他却毫不在意就令人怀疑,爹你别因为他送了几个钱就给骗了!” “那你说怎麽办?”潘老爹见她依旧固执,也不高兴了,“难道一辈子不嫁人当贞洁烈妇,要家里一直养着你?” 潘柳眼眶一红,将眼泪逼回去,委屈却不失坚持:“我能养活自己。” “你拿什麽养活自己?”潘老爹冷笑,“就凭在珍味斋学了几日手艺?别说你什麽本事也没有,就算你能干活,出了这档子事人家不见的还要用你,听我的,老老实实嫁人才是正经!” 刚刚从店里过来看潘柳的李秀禾闻言面色一凛,似笑非笑:“潘老爹未免看低了珍味斋吧?” “东家……”潘柳看到她,眼泪顿时跟豆子似的往下掉,“您不会不要我吧?” 李秀禾凉凉地看了潘老爹一眼,走到潘柳身边轻声安慰道:“店里忙死了,你要不回来,我可撑不住了,听说你要嫁人了?你可不能给弃我不顾啊,你要是走了,我上哪儿找这麽好的厨娘去?” 潘柳连忙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不嫁人,我还在店里干活,你可不能不要我!” 李秀禾目光掠过站在一旁干瞪眼的潘老爹,笑道:“是吗?整个凉县都在传你和王员外的亲事呢,我就怕你要嫁人,若是真的岂不是破坏了当日定下的规矩麽,所以过来确认一下,你知道我们签了字据的,要是违约,可是要赔钱的。”最後一句,李秀禾是对着潘老爹说的。 潘老爹脸色一僵:“赔钱?赔什麽钱?” 李秀禾笑得无害:“就是说柳儿必须在我那里干满三年,这三年里无论婚嫁、生子都算是我珍味斋的人,当然这三年的吃穿用度都算我的,字据期一满任其去留。但这期间潘柳若是毁约,就得赔偿我的损失。” 潘老爹脸一白,舔了舔唇问道:“这个赔钱,具体是个什麽数目?” 李秀禾微微一笑:“不多,也就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潘老爹吓得腿一软,笑跟哭似的,“怎麽这麽多?” 李秀禾一脸惊讶:“你觉得多?你可知潘柳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多少?” “六十两,另外还有分红,年节红包,这麽加起来,一年也能挣个一千两,且每日在店里吃,连饭钱都省下了,还学了手艺,所以我要的并不多。”李秀禾面色沈静地看对方满是诧异。 潘老爹此时正在天人交战,一方面埋怨女儿挣了钱也不说,害他以为只是一般的活计,每月最多几两银子,却不知李秀禾这麽大方,另一方面又为难,他已经收了王员外一百两礼金,加上之前的一百两,一共是二百两,收了再让他吐出来有点难,潘柳虽说月钱高,可到现在也只才拿了两个月的钱,说不定没打算孝敬家里,而是自己存着,哪里有王员外给的现钱那麽吸引人?这麽想着就琢磨能不能让王员外出钱把潘柳赎出来,她毕竟是他一心想要娶的老婆不是。 李秀禾见他一脸算计,自然猜到他打什麽算盘,冷冷一笑:“我劝潘老爹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王员外身上,且不说他只不过是个秀才,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土地房产过活,连乡绅都算不上,光是他家里几个夫人,您觉得她们会同意他拿出一千两买个女人回去给她们添堵?” 潘老爹一噎,懦懦道:“王员外到底是个有功名的,家境也算殷实,不至於一千两都拿不出来吧?” “潘老爹认为他若是有一千两还怕娶不到媳妇?”李秀禾已经不再掩饰脸上的不齿,冷冷盯着对方,“潘柳如今遇到这种事,您做父亲的不好好安抚女儿,却急急忙忙想要把女儿卖出去,这是为人父母该有的做法吗?” 潘老爹脸青一阵红一阵,有些恼火道:“我管教我女儿,要你一个外人说什麽?” “确实不关我的事……”李秀禾冷笑,“我不过提醒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您也一大把年纪了,若是因为这事被人戳脊梁骨怕是不好受吧。” “你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吗?”李秀禾貌似不经意般道。“王员外一早被何大人传讯了,想必和潘柳被袭一案有关。” “什麽?”潘老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凉县府衙内,何文耀正在对潘柳一案进行三审。潘老爹一听说此案和王员外有关,便火急火燎往府衙去了,李秀禾对潘柳说了些什麽,带着她也跟着过去了。 何文耀面容肃穆地对站在堂下老神在在的王员外道:“前日晚上子时之後丑时之前,你在何处?” “回大人,学生在家里,已经睡下。” 何文耀又命人将案发现场找到的方巾和胡四那件沾了血的衣衫送至他的面前,问道:“可认识?” 王员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道:“这方巾没见过,这件衣服倒认识,是胡四的吧,我见他穿过。” “是我的没错,可它早就丢了!”从狱中被带出来的胡四面色惨淡,声音却依旧洪亮,朝何文耀道,“大人,我想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谁偷了我这衣服作案,然後陷害於我,这样怎麽也查不到他身上。” “哦?”何文耀眼睛一眯,“那你可知是什麽人想要加害於你?” “小人虽然穷、好酒、也没个人样子,却没得罪过人,要说过节,只有一次……”说着脸突然红了起来,“小人曾经和王员外的四夫人偷过情,被抓了个正着,虽说被打了一顿之後就没什麽事,但被记恨了也不一定。” 围观众人哗然,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王员外更是脸色铁青,看胡四的目光像是要将他活剐了一般。何文耀拍了惊堂木叫了声“肃静”,继续问案:“也就是说王员外有可能偷了你的衣服奸污了潘柳之後将已经不见了很久的衣服又放回你家中?” “一派胡言!”王员外冷笑,“大人也相信这小人的片面之语?” “那你又有何话要讲?”何文耀目光沈静。 “觊觎有妇之夫、行窃玉偷香之事之人的话岂能当真?” “是不是真的,传四夫人问一下就知道了。”何文耀道。 王员外突然露出悲戚之色,惨然道:“我那四夫人,三月之前已因久郁成疾憾然离世了!” “也就是死无对证了?”何文耀了下巴,继续问道,“你说你前日晚上在家里,可有人证?” “学生那日晚间歇息在二夫人房里。” “传王陈氏。” 二夫人陈氏是个年过三十的夫人,年岁大却长了一双勾人的眼睛,到了公堂娇娇滴滴地跪下行福礼:“民妇王陈氏拜见大人。” “前日晚上,王员外可是在你住处,从未出门一步?” “回大人,相公一直都在民妇房中歇息。” 王员外露出了得意的笑,满是挑衅地看着何文耀,幸灾乐祸地看他接下来怎麽办。潘老爹在一旁看了有一会儿了,此时松了口气,王员外是无辜的。 何文耀却继续对陈氏道:“二夫人可知,王员外打算娶潘柳做小?” 陈氏一脸镇定:“相公喜欢潘姑娘很久了,我也听说过潘姑娘品行模样都出挑得很,得此姐妹一起侍奉夫君我们也很高兴。” 何文耀冷冷一笑,接着道:“传回春堂胡不为。” 众人不明所以,只听何文耀问向胡不为:“潘柳可恢复完全了?” “回大人,已无大碍。”胡不为着胡子,“孩子也保住了。” “喝!”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竟然已经有孩子了。王存喜一脸僵硬,满眼不可置信。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王陈氏也是一脸狐疑,余光扫了王员外一眼,似是询问。一旁的潘老弟上前拽住胡不为的衣领问道:“什麽叫孩子没事,我女儿什麽时候有孩子的?” 胡不为挣开他的手,皱着眉道:“那天她被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诊出是喜脉了,但碍於她是未出阁的姑娘,有损名誉,便只告诉了何大人。” “不可能!”潘老爹叫道,“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麽会有孩子,你这庸医别瞎说!” “肃静!”何文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一切本官自有论断。”继续道:“传孙媒婆。” 孙媒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脸惊慌,何文耀扫了她一眼淡淡问道:“王员外让你去潘家提亲,怎麽说的?” “回大人……”孙媒婆擦了擦鬓间虚汗,舔着唇道,“王员外让老身劝潘老爹,潘柳嫁过去一定会有好日子,如果生了一男半女可以扶她做正室。” “你……”王陈氏闻言怒视王员外,“你竟然想着这心思!” 王员外似乎意识到何文耀想干什麽了,连忙安抚她:“别听她胡说,我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王陈氏将信将疑,何文耀像是没有听到般,道:“传潘柳。” 李秀禾扶着潘柳跪下後,走到一边。王存喜自那日後就没再见到潘柳,此时无数思念汇集,忍不住向她看去,潘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回应,直直地看着前方,王存喜心里一痛,默默握了拳。 何文耀问向面色苍白的潘柳:“可知召你来所为何事?” “为了前日我被污之事。” “你可记得袭击你的人是谁?” “我被捂住口鼻,好像下了迷药,一直昏迷,没有见到他的长相。” 王员外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何文耀继续问道:“你可知你已有了身孕?” 潘柳脸色不自然,轻声道:“知道。” 周围一片哗然,王员外也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何文耀继续问道:“可否告知孩子的父亲是谁?” 潘柳抿了抿唇,挣扎半晌道:“王员外。” 一群人连着潘老爹都是一惊,王存喜却是狐疑地看了潘柳一眼,好像明白了什麽。王陈氏闻言愤怒地跳起来,指着王员外的鼻子骂道:“原来你真的打算让这贱人做正室,王富仁,你欺人太甚了……”王员外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她脱口道,“怪不得让我给你做假证,那晚你就是和这贱人在一起吧,我看g本就没什麽强奸,你只不过想名正言顺把她娶进门,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王员外已经快要上去扯她了,被衙差眼尖看到,按住了。 “还想打我!”王陈氏彻底不装了,对何文耀道,“大人!他那晚g本没在我房里,听到您传话,他才让我做假证的。” 何文耀冷冷扫了王员外一眼:“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在自己屋子里。”王员外抵死不承认。 “可有人证?” “没有!但也不能证明我就是袭击她的人。” “潘柳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 “肯定不是!”王员外叫道,“她g本不可能有孩子。” “哦?为何?” “因为……”王员外突然住了口,y狠地看着何文耀。 “因为什麽?”何文耀噙着冷笑,“因为她的第一次就是你,那晚在汶西巷的人就是你!” 王陈氏这才反应过来,满是震惊地看着何文耀,尖声道:“你y我?” “若他没有做就不怕y。”何文耀凉凉说道,“还没完呢!传仵作。” “大人。”仵作跪下。 “可有结果了?” “回大人,四夫人是被钝物击伤死亡的,并非郁疾。” “是何钝物?” “应是砚台……”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方巾,里面包着一个小缺口,“这是死者头部取出的,一直陷在里面。” 何文耀点头,对一旁的衙差道:“可搜出什麽了?” “回大人,一个缺了角的砚台。” 此时王员外已经面如死灰地瘫在地上,不再挣扎,何文耀冷冷看了他一眼,对下面道:“今潘柳被污一案经查实,凶手即为王富仁,王存喜胡四二人无罪释放。另王富仁涉嫌杀害其四夫人,现革去其功名收押,交予刑部处置,退堂!” 李秀禾後来问何文耀为何笃定王员外就是凶手,何文耀笑着道男人无论怎麽说不在乎都是假的,潘柳已经不洁,他还能x有成竹地出重金迎娶本身就透着怪异,联系他平时所作所为,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他看潘柳的眼神太过露骨,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般,所以他绝对有问题。 李秀禾又问他为什麽王存喜能够不在乎,依旧对潘柳不离不弃、始终如一,终结成连理呢了?何文耀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真心爱护吧,王存喜看潘柳的眼神是温暖、充满爱恋的,况且这件事潘柳并没有错,王存喜肯定也想到这点,所以能接受。 李秀禾突然很想知道男人是不是都很在乎心爱之人全身心地属於自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沾染,但是她没问,女人不需要自寻烦恼。 这件事以後,李秀禾给钰宝去了第五封信,信中简单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最後很是认同地赞赏了王存喜一番,感叹世间有如此重情义的男子真是难得,也许李秀禾只是单纯的感慨,并无深意,而另一边的钰宝却放到心上了,轻松地用掌风劈开一棵百年老树,钰宝那初显硬朗棱角的脸满是坚定,等我回来。 作家的话: 好吧,我承认这一章的标题起得不好,好像压g跟潘柳的亲事无关啊! 另,为毛我感觉我的女主有圣母倾向?不能啊!!! ☆、第二十章、归来 所谓人逢喜事j神爽,这句话用来形容潘柳和王存喜小两口最合适不过了。 王员外下狱後,潘柳遇袭那件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但是潘老爹眼中那门“好亲事”也算泡汤了。虽说整件事,潘柳并没有错,但总归失了清白,在别人看来就是残花败柳,再漂亮也不会有好婆家了。 作为受害者的潘柳也是这麽想的,所以她没再提跟王存喜的亲事,和王存喜好的那阵子就当是做了一场美梦,没什麽好埋怨的,那段时间她也很享受,就这麽算了也好。潘柳是个务实的女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麽丢人的,但没办法阻止别人去说去想,好在她有事干、有钱挣,少东家对她也是极为优待的,她才不会自寻烦恼想那些闹心的事,只不过每一次看到王存喜心里都会微微一痛,多好的男人啊,自己确实挺喜欢的,不过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王存喜那日被放回去後,就休养了一段时间,在牢里待了几日虽说没受什麽r体上的虐待,但j神上的打击不小,家里的兄嫂知道他喜欢潘柳,就劝他看开些,好人家的姑娘还是不少的。他不乐意了,什麽叫好姑娘,合着潘柳被人欺负了就不是良家妇女了?潘柳这事他怨过,但他是怨自己没保护好潘柳,搞得人家现在都不理他了,所以一养好身体,他便回店里干活了,想着怎麽把人再追回来。但是,如大家所见,他们两人各自以为对方不想再继续下去,一个只顾忙自己的,一个木讷口拙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幸而他们注定是一对,事情在潘柳一次受伤有了转机。说是受伤,其实是被刀切到手了,潘柳点心、面食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李秀禾便教她颠勺掌厨,烧菜首先要刀工好,所以潘柳一直在练,谁料一个分神切到了手,顿时鲜血淋漓,王存喜看到了大惊,什麽也没说就横抱起疼得眼泪婆娑的潘柳往回春堂跑去,路上行人见了纷纷指指点点,加上落在潘柳衣服上的血迹很容易惹人遐想,不一会儿,潘柳大街上被男人抱的传闻便席卷凉县大街小巷。 胡不为给潘柳细细地查看了伤口,好在没伤到骨头,就是刀口大了些,撒了些金疮药提醒了需要忌的事项便让两人回去了,临走还不忘嘱咐王存喜一点小事不要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跌一跤。 和潘柳并肩走在大街上,王存喜红着脸问道:“还疼吗?” 潘柳低低应了声:“不疼。”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回头我去跟东家说你受伤了。” “我自己能回去。”潘柳拒绝他的好意,不想再次陷入这个人的体贴中。 “还是我送你吧……”王存喜想和她多呆一会儿,不由厚着脸皮坚持。 “喜哥……”潘柳鼻子一酸,“你别对我这麽好,不值得。” “为什麽不值得?”王存喜梗着脖子,“你不喜欢我了?” “那你还喜欢我吗?” “我一直都喜欢你啊!”王存喜委屈,“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怪我了是吗?” “不,我以为……”潘柳抽着鼻子,“我以为你嫌弃我,不要我了……” “怎麽会?你又没有错,我做什麽嫌弃你?”王存喜睁大着眼睛,“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一直不理我!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王存喜满眼欣喜。 潘柳微微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王存喜顿觉苦尽甘来,自己的坚持并非一厢情愿,当即大着胆子执起潘柳的手,满脸坚定地问道:“那你还愿意嫁给我吗?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这时,他们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了,均讶异王存喜的大胆,更有好事者在一旁撺掇潘柳:“嫁给他,嫁给他!”一些个已为人妇的女人不由叹道:“真是个好男人,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潘柳按耐住跳动不已的心,认真地看着王存喜:“你是认真的吗?我……我已不是完璧之身。” 王存喜眼中露出心疼:“我从来只在乎你是不是愿意做我的妻子。” 於是,潘柳在众人期许的眼神中红着眼眶点了头。 对面楼上陪着李秀禾买布匹的陈惊天看到这一幕不由赞道:“倒是个好法子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量布匹的李秀禾,满是算计。 潘柳的婚事没什麽阻碍就谈妥了,潘老爹自然满意王存喜的那笔礼金,乐呵呵地送了女儿出嫁。这场婚事算是给了潘柳夫妇十足的面子,知府何文耀主婚,婚宴珍味斋承办,热热闹闹地闹了一场,邻里乡亲吃得好喝得好,便也不吝啬自己的祝福,纷纷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宾主尽欢。 待曲终人散、夜深人静,李秀禾看着满室狼藉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不明白此时的孤寂之感由何而来,等帮忙收拾完屋子,李秀禾回房休息,却发现梁青黛穿着中衣窝在自己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本书,见她进屋,丢开手中的书笑道:“回来啦!玩得开心吗?” 李秀禾无奈地看着她:“娘,你怎麽睡到我房里了?” “娘想和你说说悄悄话嘛!”梁青黛作娇羞状,“你嫁人之後就不和娘说体己话了,娘觉得被抛弃了。” 李秀禾额角抽了抽:“娘,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不说小孩子的事,我们聊大人的事!” 吹灭蜡烛脱衣服睡下,李秀禾面朝床顶闭目养神。 “嫣儿……”梁青黛小声叫道,“睡了吗?” “……正要睡。” “跟娘聊一会儿。” “……”李秀禾叹了口气睁开眼,“聊什麽?” “今天办了场婚宴可有什麽想法?” “给那麽多人做饭挺累人的。”李秀禾淡道。 “除了这个呢?”梁青黛满是期待地问道,“就没有关於自己的一些想法?” “娘您想说什麽?” “你不小了……”梁青黛面向她,“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生了你了。” “……” “今日惊天来找我了……”梁青黛斟酌了一下措辞,“他很喜欢你,想娶你,你怎麽看?” 李秀禾有些烦躁,将被子朝下扯了扯,生硬地说道:“我不喜欢他,说了好多次,为什麽他听不进去呢?” 梁青黛看了她一眼,替她把被子拉好,语气中肯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喜欢你便想娶你进门,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你不能制止他喜欢,再者你说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 “我没有喜欢谁……”李秀禾闷闷地说道。 “你以为娘不会看吗?”梁青黛白了她一眼,“你和何文耀走得挺近的,难道是他?” “别乱说啊,娘!”李秀禾否认道,“何大人是朋友。” “哪有男人和女人做朋友的?”梁青黛不屑道。 “娘不是也有很多男人朋友吗?”李秀禾小声反驳道。 “谁说的!”梁青黛眼睛一瞪,“造谣,纯属造谣!” “是吗?原来傅林叔叔、李文宇叔叔、施红雪叔叔都不是朋友啊!”李秀禾掰着手指凉凉说道。 梁青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那些都是为娘做官的时候结交的,他们都不知道娘亲是女流。还有,这事不能说给你爹听啊,不然他又要乱生气。” 李秀禾轻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梁青黛又戳了戳她:“那你就是喜欢那个叫钰宝的小毛孩咯?” 李秀禾一震,突然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见她不吱声,梁青黛推了推她:“说话啊!” 李秀禾不自在道:“没有的事,娘你多想了。” “那你还一个月一封信寄得那麽勤?” “只是告诉他刘婆婆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 梁青黛眯起眼睛:“这事儿别人也能代劳,为何偏偏是你在做?” “我当他是弟弟。”李秀禾道,“自然亲一点。” “我可不记得自己什麽时候生了个儿子。”梁青黛道,“而且光看你寄信怎麽也不见他回信啊?” 李秀禾决定不理她了,转过身去背对她:“我困了,先睡了。” 梁青黛看着她消瘦的背影,轻轻骂了句:“死丫头。” 转眼一晃,一年过去了,潘柳生了个大胖小子,王存喜乐呵得嘴不合拢,李秀禾给他们派了个大红包,认了孩子做干儿子,潘柳和王存喜倒是真心欢喜,潘老爹却像是得了便宜似的,逢人便说自己和唐府是亲戚,自己的外孙是唐小姐的干儿子,面子金子挣全了,也有看不惯他得瑟样子的,讽刺他:“不还有个‘外’字吗,怎麽着都是人家的孙子,别什麽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潘老爹却不以为意,仍到处吹嘘,大家也只当故事听了,不去理他。 李秀禾成了凉县首富,名下两家珍味斋凭着菜式新颖、口味独特、媲美g廷佳肴,备受推崇,不但当地人追捧,更有许多从京城周边远道慕名而来的,吃完流连忘返,更有甚者,专门在凉县建了府宅,逢年节避暑的时候来这里,美美地享受一个月美食,曾一度造成凉县地价高涨的趋势。 生活富足的人们没有饥饿之忧,故而在闲暇之余总会找些乐子娱乐自己和众人,不外乎家长里短的闲聊,说说哪家最近发生了什麽大事,李秀禾永远能成为谈论话题之首,原因很简单,李秀禾被剩下了,年届十九依然待字闺中,倒不是她没人要,陈惊天喜欢她喜欢了这麽久,不知玩笑认真了多少次提起两人亲事,李秀禾都拒绝了,於是有人猜测,李秀禾一直不嫁其实是有原因的,这原因被好事者研究成三类,第一类就是旧情难清说,意指李秀禾对侯府小侯爷情g深种,从来没有改变过,你看到小侯爷时不时去珍味斋吃饭了吧?不定是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呢!第二类是暗恋俏知府,众所周知,珍味斋老板娘跟本县何大人走得很近,何大人为推广珍味斋也做了不少贡献,两人暗地里已经互定终身也说不定,有人要问了,那为何何大人一直不提亲啊?那就要问唐小姐什麽时候想嫁了,唐小姐喜欢做生意,何大人不能阻止不是?只能等着了;而第三类,也只有小部分人支持,名曰老牛吃嫩草,说的是唐小姐其实早就看上了小她两岁的钰宝,先将他收在自己名下,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在一起,便鼓动钰宝拜师学艺,待学有所成,去京城考个武状元,然後入赘唐家。无论哪一种说法,陈惊天都是p灰的命。 而传言的女主角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依然雷打不动地一个月一封信寄去玉岷山,唯一令她兴奋的就是陈惊天一次去玉岷山带回来的钰宝的消息。是了,绯闻里的其他两个竞争对手陈惊天都可以不当回事,但钰宝不行,这是他的唯一劲敌,为什麽说是劲敌,因为短短一年里,钰宝的武功修为提高的速度已经到了了令人咋舌的地步,陈惊天和他过招,虽然能赢,但百招之内拿不下他,还很吃力,他预感不出两年,武林中能打败他的将不足五人。 李秀禾知道钰宝进步很快自然很高兴,不过更多的是关心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穿暖,陈惊天酸酸地说道:“你不是每个月都给他写信吗?还会不知道他的情况!” 李秀禾心里一梗,有些不舒服道:“他从没给我回过信。” 陈惊天一听乐了:“看吧,他就是个白眼狼,g本不关心你,亏你还这麽想着他。” 李秀禾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什麽好话,瞪了他一眼便不再问了,知道钰宝好好的就行。 思念这个东西很奇怪,李秀禾本不觉得自己对钰宝有多在乎,但别人说得多了,她就会不自觉地去想他,时至今日她已经记不清钰宝的样子,只是那一抹温柔的笑时时牵动心里的那片柔软,如花刺般嵌入已深。 又是一个寒暑,李秀禾已经双十年华,真正成了大龄未婚女,此时,潘柳的二儿子已经生了。 看着窗前新绿的枝桠,李秀禾摩挲着手中的信纸笑意渐深,只见上面墨迹苍劲地书了四个大字“即归 勿念”。 刚收到信的时候,李秀禾怀疑自己看错了,待确定真是钰宝所写的时候,她就处在焦虑和不知所措的等待中了。 於是,这个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袭劲装、高挑矫健的俊美男子踏着飘落的梨花一步步走到了李秀禾的面前,轻轻捻起散落於她发间的花瓣,目光深邃地勾起嘴角:“我回来了。”他的手上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模糊得现出几个清秀的字迹“我等你回来”。 21 珍馐记 作者:莫言往昔 【下卷】(第二十一开始) ☆、第二十一章、交锋 若你要问黎晟近两年最了不得的大事是什麽,关心国家大事的男人们会告诉你,天子亲政,雷厉风行,平王削藩,政权统一。当今天子年届二十,三年前登基,手无实权,几位摄政王爷分揽大权,视年幼懵懂的天子为傀儡,肆无忌惮、权倾朝野,幼帝隐忍不发,暗自培养心腹势力,拉拢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最终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各项坐实的罪名将那几个蛀虫一窝端了,朝臣惊诧一直畏畏缩缩的小皇帝居然深藏不漏,行事果断、成效惊人,手段也极为狠辣。辅一执政便推出多项政策,在短时间内扫除了大部分不正之风,因而颇受几位三朝元老的赏识,躬身辅佐,所以,两年後,黎晟政治清明、百姓安居,可谓盛世。 若你要问黎晟最出名的趣闻是什麽,小到垂髫幼儿老到华发翁妪,都会说,还能是什麽事,不就是轰动一时的名门四角恋嘛!想必看官们也猜到了,故事的主角就是咱珍味斋的老板、天下第一阁阁主、朝廷重臣和一名江湖後生。 却说自钰宝以低於预计年限的速度练成绝世武功回到凉县之後,陈惊天便火急火燎把天下第一阁阁址迁到了唐府隔壁,与李秀禾比邻而居,开玩笑,离得远一点媳妇就没了。 钰宝倒没什麽,依然住在城西的小房子里照顾刘婆婆,好像过了两年,什麽都没变。 不过外人看来,钰宝周身的气场明显强大了,练过功夫後体格健壮,动作一张一弛饱含着力量,处处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加上沈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特征,倒平白添出些许冷酷漠然的气质,令人生畏。 李秀禾再一次头疼地看着客人胆战心惊地接过钰宝端来的饭菜,像要哭似的说了句“谢谢”,然後拼了命似的扒饭,恨不得快点离开,这样下去,店里都快没生意了。 等客人少了些,李秀禾将钰宝叫到厨房,算不清是第几次提起:“店里不缺人手,不需要你来帮忙。” 钰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哀怨:“你嫌弃我了?” 李秀禾被他盯得不自在,别过眼微红着脸道:“乱说什麽?我是觉得你有更好的事情可以做,何必待在我店里做跑堂呢?”其实,李秀禾倒不介意钰宝做些什麽,关键是前几日,刘婆婆话里有话地暗示想要钰宝考取功名,不能十八岁的人了还在食馆里做跑堂,李秀禾便索x将话说开了。 “我喜欢这里。”钰宝看着李秀禾的眼睛,“我想和你一起。” 李秀禾一僵,半晌闷闷地说道:“我们不合适。” 钰宝脸上并没有什麽失落的表情,显然这句话听多了,行动先於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愿,钰宝走上前亲了李秀禾的腮帮子一口,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你,很喜欢。” 李秀禾虽是怒瞪着他,心里却像是灌了蜜似的甜,嘴角也不自觉上弯,只不过仍不忘训道:“别没大没小,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钰宝邪邪一笑,露出一丝魅惑:“我就喜欢看你生气不知所措的样子。” 李秀禾无奈,不再和他耍嘴皮子,而是问道:“你就没有什麽打算?难道一辈子在我店里做跑堂?听惊天说,凭你的武功修为,当今世上能打败你的已经不出五人了,你学得这麽辛苦却不用它不觉得可惜吗?” 钰宝淡淡一笑:“本来学武就是为了有一日站在你身旁能够保护你,至於出路,师傅一度想让我留在玉岷山,接管他的部下,不过被我拒绝了。” “为什麽?”李秀禾睁大了眼睛,“那麽好的事情,而且会很有声望的吧?” “我得娶他女儿。”钰宝淡道。 李秀禾一噎,不知道该说什麽了,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气道:“老盯着我做什麽?” “你在不在乎?” “什麽?”李秀禾不解。 “我若娶了别人,你在不在乎?” “在乎什麽的……”李秀禾嗫喏道,“你娶谁与我何干?” “那什麽是你在乎的?”钰宝走近她,“告诉我,我也变成那样让你在乎。”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李秀禾恍惚不已,自己对他的认知模糊了起来,仿佛那个动不动就脸红口拙的少年一去不返了。眼前的男人,目的明确,带着侵略的气息包围着自己,简单得纯粹。见她目光飘忽,钰宝轻笑着将头抵在了李秀禾额间:“真傻。” “你们在做什麽?”一个语气不悦的声音从身後响起。 “娘!”李秀禾不慌不忙地推开钰宝,对梁青黛笑道,“您怎麽来了?” 钰宝也站起身,对梁青黛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夫人”。李秀禾只有和钰宝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知所措,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举止得体、富有教养的唐家小姐。 梁青黛冷冷应了声,不带感情对钰宝道:“我有话要和嫣儿说,你回避一下。” 钰宝浅笑,当着她的面亲了李秀禾一下,然後两人诧异的目光下淡定地走掉了。 梁青黛气得脸都青了:“他是不是在向我挑衅?” “您多想了……”李秀禾笑道,“爹没陪你一起来?” “他和惊天谈事情了,我没事做,就过来看看。”梁青黛哼哼道,“一来就撞到你和那个臭小子亲昵,还要不要避人了?” 李秀禾无奈:“我们什麽都没做。” “我都看到了!”梁青黛眼一横,“反正我不同意你嫁给他啊,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娘!”李秀禾有些生气,“您怎麽能这麽说钰宝呢?若要门当户对,郑钰霖多当啊,可您看他怎麽对我的!同样的情况钰宝就不会,他听话,只会对我好。” “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回了我几句,还说你们俩没什麽……”梁青黛摇着头啧啧叹道,“是不是连嫁衣都偷偷绣好了?” “才没有呢!”李秀禾憋红了脸,“我不过是为他鸣不平。你们都说他配不上我,可我却要说我配不上他!” 梁青黛一愣,竟不知女儿是这麽想的,只听李秀禾继续道:“我嫁过人,我比他大,我当初帮助他也是因为想要借他的孝名给珍味斋打下好印象,我甚至没有他那麽善良,他喜欢我喜欢得干干净净、纯纯粹粹,而我却利用他对我的恋慕束缚他、不让他离开,真正别有用心的是我啊!” 梁青黛一愣一愣的,半晌道:“女儿,你激动什麽?你真的喜欢他啊?” 李秀禾鼻子红红的:“我对他有那方面想法。” 梁青黛失笑:“我们一直不同意也是因为误以为你不喜欢他,是他死缠烂打,可要是你也喜欢他,我和你爹断没有b打鸳鸯的习惯。那麽……你是想嫁给他了?” 李秀禾轻轻摇了摇头,梁青黛奇怪:“你把我弄糊涂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我觉得他多半是因为感激才喜欢我。” “为什麽这麽想?” “他的模样人品样样好,为什麽独对我一个下堂妻情有独锺?难道不是因为我曾经帮过他心存感激吗?” “感激和喜欢不是一样的。”梁青黛抚额,“他没必要因为感激就去喜欢你,再者,你就这麽没自信吗?我的女儿样貌出挑、秀外慧中,又烧得一手好菜,岂会没人喜欢?陈惊天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至於他是喜欢还是感激,试试不就知道了,感情不是用猜的,你裹足不前,只会让他干着急,说不定一没耐心就真的不等了。” “那要怎麽试?”李秀禾好过了些,有些期盼地问道。 “发挥你作为女人的魅力啊!”梁青黛笑,“你喜欢他,就让他喜欢身为女人的你,而不是感激你少东家、老板娘的身份。” 梁青黛想着又说道:“如果你认定他了,娘还是希望他能够成才些,撇去门当户对这一说,日後过起日子,你总是高他许多,会使你们的生活不和谐。所以,他若是想娶你,就得拿些本事出来。” 且说钰宝离开珍味斋之後,去了一趟回春堂给刘婆婆抓药,路上遇到陈惊天和唐天浩,印证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陈惊天搬到凉县後忙了好一阵,一直没有机会找钰宝单挑。没错,是单挑。他认为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力量的搏击,谁赢谁就是强者,败的一方没有资格站在李秀禾身旁。巧的是,钰宝也是这种想法,这也是他努力变强站到李秀禾身边的原因。 唐天浩对钰宝有所耳闻,除了长得太好看和年纪稍微小了点外没什麽大的感觉,不过他记住的这些也正是他担心的,唐淑嫣过去就是见色起意,嫁给了郑钰霖,却落得了被休出府的下场,所以唐天浩的想法是,唐淑嫣最好嫁给比她大的男人,懂得体贴,长相也不需要太好看,陈惊天这样英伟俊朗的就行,男人长得太好容易招人。所以,绯闻中的三个男人,他最中意陈惊天。 至於何文耀和钰宝,唐天浩抱着观察的态度,多一个人多个选择,只好不坏。 陈惊天虽然有唐天浩强大的支持,却没办法阻止李秀禾钰宝二人相亲相爱,李秀禾说了多次不会嫁给不喜欢的人,可陈惊天就只对李秀禾有想法,为了博取她的好感,还特意学厨,就是为了培养两人的共同语言,事实证明,有的人天生只能吃不能做,在糟蹋了数不清的食材、破坏了金贵的厨具之後,陈惊天被李秀禾客气地请出了厨房,并勒令不准靠近厨房五丈之内。 钰宝却能因着跑堂身份每日在珍味斋里进进出出,和李秀禾形影不离,所以陈惊天更加咬牙切齿,深感危机。今日遇上了,断没有让他安然离开的可能。 “钰宝侄儿……”陈惊天舞着把上书“天下第一味”折扇,面带挑衅地说道,“大哥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进步神速,两年就习得玉岷山武功j要,并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我一直想和你讨教讨教,今儿正好唐将军也在,我们打一场?” 钰宝知道陈惊天是什麽意思,本想拒绝,倒不是怕了他,而是知道李秀禾肯定不喜欢名为切磋实为对决的比试,不过看到唐天浩饶有兴致的眼神,他犹豫了,他也想讨好未来老丈人。 “怎麽打?”钰宝问道。 陈惊天思索了一下道:“我们战三场,三局两胜,均徒手比试以免误伤,不过输的人要放弃嫣儿,你可敢比?” 钰宝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他自从练武之後,就变得很好战,不过凉县太平,没有需要他出手的地方,所以一直手痒,若能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倒也令人高兴,至於输赢,谁说输了不能赖帐的?於是,点了点头道:“我接受挑战。” 另一头,珍味斋内,一个打扮轻简、佩一把青丝宝剑年轻女子正优雅地用餐,这位女子柳眉大眼长相俏丽,加上是个练家子,通身散发着英飒的气质,令人驻目。吃完饭,她拉住了一个跑堂,用清鸣脆亮的声音问道:“钰宝哥哥怎麽不在?” 作家的话: 我回来了,大家新年快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