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万丈(明星文)》 1-7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卷一 昨日时光 ☆、1 相遇 魏蕾遇见黎舒的时候,是二十岁的夏末,她背著吉他、从上海坐火车回到北京念书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她很得意,又能离开处处受拘束的家,回到自由自在的日子。 到了半夜,火车那好像催眠曲一样的单调枯燥的况且况且声不断,也不能让她睡著,於是她绝定爬起来臭美,把海藻一样的黑发放到肩上,到洗手间化了个极浓的妆。 “嗯,相当不错!大美人!”她眯起化了烟熏妆的熊猫眼,乐呵呵的拍了拍脸颊,感到心满意足:青春张扬,就算长得不是顶美,也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漂亮,虽然现下无人欣赏。 过足了瘾,魏蕾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却又舍不得睡,便出烟到车厢连接处抽。 那时候京沪铁路只有快车,跑上一整夜还多才能够到。车厢里也就软卧的条件好点,其它的地方都是又旧又脏。尤其车厢连接处,锈迹斑斑的铁皮烟缸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摇摇晃晃的挂在墙上,而人字钢的地面上敷著层黑泥,满地都是烟。 却没想到,她在这样肮脏逼仄、带了异味儿的空间内,看到一个真正的美人。 说是美人并不准确,因那是个男孩。他看起来和魏蕾差不多大,都是青春逼人的时候,不过他比魏蕾安静多了,只站在那里,额头微微靠在玻璃上,望著窗外无尽的夜色发呆。身上的白衬衫和他那张白皙的脸,像是能发光,同样白皙的修长手指则正叩在玻璃上,漫不经心的敲。 哦哟喂── 魏蕾忍不住在心中吹了个口哨,凑到玻璃前笑眯眯的搭讪,“嗨,帅哥,看啥呢?” 黎舒吓了一跳,他正专心的盯著玻璃,冷不防旁边又多了张脸,还是张能媲美聊斋女鬼的脸──他梗著脖子转头面无表情的答:“没、看、什、麽!” “是吗?”魏蕾眨眨眼,瞟了眼窗外,“我知道了!你在看你自己对吧?啧啧,真臭美。” 黎舒哭笑不得,这算什麽,被调戏了?他微微一笑,低下头不再说话,手指继续在玻璃上习惯x的敲。 “啊!”看到他的笑,魏蕾夸张的叫了声,“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又十分自来熟的递了支烟给他,喏,来一只? 男孩有点犹豫,还是伸手接了,“谢谢。” 他没抽过烟,一次都没有。皱著眉头、就著女孩手里的烟点了,食指和中指微微有些抖。他小心的吸了一口,烟猛的窜进嗓子眼,立刻一口喷出,咳了起来。 哈哈哈哈!!魏蕾毫不客气的大笑,男孩有些恼,压住了嗓子又试了一口,然後抬眼不服气的瞪她。 “好啦好啦!我不笑了!”魏蕾赶紧投降,二话不说帮他把烟掐了,往车厢壁上挂的破烟缸里一扔,问:“同学你到哪儿?北京吗?我也在北京念书,你哪个学校的?” 男孩摇摇头,“我去北京,不念书。” 魏蕾再次看了看他,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和双肩包,不是学生,有人信麽? “啊,你毕业了?一个人?去玩儿?” 他再次摇摇头,慢慢的说,“没有,不念书了,不是去玩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又很倦,眼睛低垂著,整个人都显得萎靡。 魏蕾一时也不知说什麽才好,猜想这个好看的男孩可能出什麽事了,再开口时便放软了音调:“嗳,怎麽了?你在北京有亲戚朋友吗?该不会是去做北漂吧?” 黎舒抬起头,魏蕾声音里单纯而真诚的关切打动了他,“谢谢,没什麽事,我……我有朋友。” “是吗……那就好。”魏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麽,只好站在男孩身边默默的抽了两支烟,算是陪他。她又几次开口问他到底出什麽事,说即使她帮不上忙,听听也是好的。 他依然只是摇头,望向窗外的眼睛慢慢变得微红:“谢谢你,我没事。” 魏蕾的手指c进发间,有些郁闷的挠了挠,接著她拍了把他的肩:“你等等!别走开,我马上回来!” 说完跑回车厢,拿了张纸条给他:“收著!你明天晚上可以到这个地方找我!我和朋友搞了个乐队,每周三、五六都在那里,你可以来找我们!” 男孩捏著纸条,没说去也没说不去,魏蕾哈哈一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卖了你!我叫魏蕾,在清华念书,你一定要来玩儿啊!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没坏处!” 夜渐渐的更深,两个年轻人一块儿站著,却再也无话。魏蕾穿了条黑色无袖长裙,风呼啦啦的从窗缝中灌进来,渐渐感到冷,她终於打了个呵欠,打算回去睡觉。其实她很想多陪陪他的,但再养眼的人,站那儿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也难免让人尴尬。 “睡了啊!”她挥手道晚安,刚一转身,男孩开口叫住她:“谢谢!我叫黎舒。” 魏蕾回头一笑,潇洒的抬手比了个ok:“知道啦!你一定要来找我!” 火车早上七点多到达北京,黎舒出了站,在广场上看著汹涌的人流,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背了一个大大的深蓝色帆布双肩包,里面有几件当季的衣物和没来得急交出去的学费──目前所有的财产和家当。 他说了谎话,在北京没有任何朋友,也不认识任何人。 事实上他唯一的朋友,已经背叛了他。 他依然处於极度震惊的状态之中,好像上一刻还在学校门口承受辱骂和指责,下一刻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逃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北方夏末的早晨并不炎热,再加上黎舒几乎一夜未眠,很久也没吃东西,只觉得浑身发冷,皮肤一层层的收紧,起著皮疙瘩。这是熬夜之後早上最困最累的时候,恶心和眩晕迅速的涌上来,走路都在打飘。 他浑浑噩噩的走著,完全不辨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能够去哪儿。 接近中午时,他一路瞎走,居然也转到了天安门广场上。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地面的热气也开始往上蒸,即使是大理石的纪念碑,也像要被它烤化。 他终於感到眩晕、饿、还有极度的累。眯起双眼抬头望去,好大一块地方,天也那麽的高,阳光是金色的,天安门原来看起来那麽小。他看见红色的国旗很高,顶著太阳,天空也很蓝,但地上短小的影子,却是浓重的墨黑,就像昨夜,他独自面对了整夜的,无止无尽的黑。 接著有尖锐的声音在他耳内轰鸣,建筑和人群都在热浪中逐渐扭曲,他双腿一软,几乎是跌坐到石阶上,再也不想起来。 低下头闭上眼睛,满眼都是烈日下灼人的红,他捂住耳朵,耳边只剩自己一次次沈重而缓慢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粘腻而艰难。 原来我还活著。 黎舒想,原来我还活著。 意识到这一点,黎舒把头埋在膝盖上,在正午的阳光下缩成一团,偷偷的哭了。 作家的话: 鲜的资料夹转移完全是个渣,我想把这篇转到这个栏子来,只能再在这个栏子里再发一遍了。 ☆、2 初见 既然还活著,就得活下去,这是人的本能,何况他还如此年轻。黎舒不敢想太多,勉强打起j神,起身走进茫茫人海中。 然後他很快的发现,二十岁的他,离开家和学校,离开老师和钢琴,是彻底的一文不名。 他在人力市场转了好几圈,因外表出色不少人问他情况,问他哪儿毕业的,会什麽,要找什麽工作 可除了摇头,他什麽也做不了,脸上还得保持微笑,心却越来越凉。 他从五岁开始学琴,母亲就告诉他,这世上的东西,除了音乐,你什麽都不必知道,我要你成功,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成功是不可能了,但什麽都不知道,倒是做到了,妈妈。 黎舒无奈的自嘲,在巨大的挫败感和生存压力面前,连伤心都显得多余。 几天之後,黎舒终於找到一个啤酒推销的工作,并且找到一间地下室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黎舒过起了黑白颠倒的生活他每天傍晚出门,到负责的几个场子轮流推销啤酒原本这也不是太难的事,只要放低姿态嘴够甜,每月的底薪加上提成,还是能让黎舒在这座城市中活下来。但没想到他每天的业绩都垫底,连基本任务都完不成,到了月底,恐怕连那点微薄的底薪也无法领全。经理说了他几次,要他来本就是看中他长得惹眼,在人群中谁都愿意多看,谁知他这麽放不开,天天都在教他,依然一点起色都没有。最後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他换到生意更火的酒吧,并且跟他讲,要是还不行,以後就不用来了。 黎舒觉得委屈,他没有不努力,每天都是後半夜才回到出租房,累得倒头便睡,可他实在是做不来。他毕竟是从小被捧著长大的人,突然间要每天都不停的面对这麽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忍受各式各样的目光,他心里不住的发慌。与此同时,他也终於明白,原来世界不止钢琴的黑与白,它远比他想象中广阔与复杂。 黎舒从来没有去过酒吧,大学前他被母亲管得太严,大学的时候也只跟老师去过音乐会和高级饭店的酒廊。在他的印象中,酒吧是吵闹嘈杂的地方,但那天当他硬著头皮推开“暗夜”的大门时,听到的却是一个低沈的男声,在人群中安静而深情的唱: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e for you and everythg you do 青年坐在酒吧中央的舞台上,修长的腿轻松自然的搭著,头顶洒著黄与蓝的光。他如同黎舒一样年轻,抱著吉他一面唱一面弹,眼睛被半长的头发挡著,看不清表情,但俊朗的轮廓在灯光下如同雕像,他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如同他的歌一样的温柔: oh yeah,your sk and bones turn to sothg beautiful you know,you know i love you so you know i love you so 黎舒站在门口,一瞬间忘了自己是谁来干什麽,循著他的方向一步步向前,在离他最近的舞台边上站著,直到一曲终了。 酒吧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黎舒才惊觉自己的失态,然後转身仓皇的往後逃。 他觉得自己又想哭了,虽然不知道为何。 “黎舒!” 那个好听的男声叫住了他,“黎舒,你是黎舒吗?” 差不多黎舒刚进来的时候,舞台上的郑鸣海就看见他了。那个年轻的男孩实在太过干净,五官又是那种打眼的漂亮,想不让人注意都很难。 他走到自己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睛望著自己,然後眼眶慢慢变红,好似眼泪会随时无声的滑下。 郑鸣海想,这一定是黎舒,魏蕾在他耳边念叨了很多天的黎舒,只有他这样的人,才值得让人念念不忘。 “呀!黎舒!” 一首歌唱到一半,魏蕾便尖叫一声,抱著吉他立刻冲下舞台,“你来了!你终於来了!” 她亲热的拉住他的手,一脸的兴奋:“太好了!你可不许走!” “魏蕾……”黎舒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他真的把火车上的这个女孩忘了,刚才她在台上也完全没认出来,光顾著看那个唱歌的青年。 “黎舒,我是郑鸣海。”青年长腿一跨下台来,对他伸出手,“小蕾跟我念叨你几天了!想不到真能见著你!” 看著他大大的笑脸,黎舒的耳朵有些发热,他将手放进郑鸣海宽厚温暖的手心,“你好。” “喂喂喂继续呀!!再来一个!” 见主唱和吉他手都下台,酒吧里的客人不乐意了,此起彼伏的开始起哄。台上的光头鼓手也凑热闹,抡起鼓b敲了一段密集的节奏:“嘿!哥们儿!快回来!!” 郑鸣海咧嘴一笑,拍了把黎舒的肩膀:“你可别走啊!我们还有三首歌!” 魏蕾拉著他的手臂大声的喊:“对!别想溜!我在上面看著你!” 说完两人跳回舞台,郑鸣海抄起吉他举到头顶,手指按在弦上一通猛拨,空气立刻被点燃。 黎舒看到周围的人几乎全都站了起来,他们都朝他身边涌,在他身边鼓掌尖叫,随著节奏又唱又跳。灯光也变得激烈,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晃得人头晕目眩。黎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麽热烈疯狂的场面,一时间只得在人群中手足无措的站著,目光紧紧盯著眼前高大帅气的青年,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连指尖都跟著发热──短短十几分锺,他居然出了一身的汗。 这种浑身灼热、脑袋当机的感觉,让黎舒完全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们唱完了歌,下来拉住他,他就呆呆的随著他们跑出去,然後随他们坐到街边的烤串摊上。 他抬起头,炫丽的灯光没有了,那男人还在,他站在烤串摊前,脑袋上顶著一个大大的“串”字,橙色小灯泡做的,还会一闪一闪。 魏蕾坐在他身边,拿塑料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啤酒:“喝!罚你的!” “叫你来找我你今天才来!你知道我担心了多久吗?!还被他们几个笑,说我做梦发花痴,说我骗人──我有骗人?!” 说著她气呼呼的抬起高跟鞋一脚踹在对面两人腿上:“混蛋光头四眼,本小姐有骗人吗?!” “哈哈,小蕾是担心了很久,我做证。”郑鸣海在摊子上点好菜,在黎舒另一边坐下。他是典型的北方男孩,架子大腿又长,坐下来足足比黎舒高了一个头。 黎舒低头握著啤酒发愁,有些为难的看著那些金色的气泡。夏末的天气还是有些燥热,这会儿好容易夜风微凉,如果再喝上这麽一杯,一定是美事一桩,可他他酒量奇差,基本一口见红,实在……有些发怵啊。 郑鸣海转过头,带著微笑看著他白净的侧脸,轻声说:“小蕾说那天她後悔死了,早知道就脸皮厚点缠著你,回了北京,这麽大座城,她上哪儿去找。” 心头一暖,黎舒为这单纯的关怀感动,他捏起杯子眼一闭,仰起头咕噜咕噜的把酒倒进喉咙,大著舌头说:“谢谢!” 对面的光头鼓手觉得好笑,郑鸣海人高马大,穿了件印著柯本头像的黑t恤和破破烂烂的牛仔,脖子上还挂著串刻意做旧的银色chu链子,旁边的魏蕾也是爆炸头烟熏妆,耳环大得能垂到肩膀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搞摇滚似的。而坐他俩中间的黎舒,干干净净的黑色短发白t恤,皮肤白得发光,才喝了一小杯啤酒就满脸通红,在张牙舞爪的两人中间,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 “喂喂!你们别欺负人家!”光头鼓手拦下魏蕾的酒:“别把人灌醉了!“ “没事儿!”魏蕾大手一挥,“你胡说啥!以後黎舒就是我弟!我罩著他!” “噢,就凭你?”戴著眼镜的贝斯手也跟黎舒一样,斯斯文文的学生样子,他扶了扶眼镜,对魏蕾的话表示了严重的怀疑。 “哼!”魏蕾头一偏,十分臭美的扶扶头发:“我不行还有我老公啊,是吧鸣海!” 郑鸣海听了魏蕾的胡话,长臂一展敲了记她的头,佯怒道:“臭丫头!” 随後顺手搂住了黎舒的肩,使劲捏了一把。 ☆、3 朋友 第一次见到郑鸣海的那个晚上,是黎舒永生难忘的夜晚。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同陌生人一起毫无顾忌的在街边唱歌喝酒,大笑,也第一次喝醉,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好像踩在云端上。 他一下子认识了四个人,郑鸣海魏蕾,和善的鼓手光头和斯文贝斯手眼镜,他们说小舒你长这麽好看,来做我们的主唱吧,这样海子就能专心做吉他手,我们也不用忍受某位大小姐的半调子吉他啦! 魏蕾气得哇哇大叫,骂他们没良心,黎舒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不不我不会,我不会唱歌!要我唱没人会喜欢的! 结果魏蕾一听更生气,谁敢不喜欢我们黎舒?!谁敢?! 谁说不敢,谁都敢! 喝醉的黎舒坐在马路牙子上,在陌生人面前毫无形象的大哭。 把这麽些天一直压抑著的委屈、悲伤、还有愤懑都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他想不明白,苦苦努力了十几年的东西,顷刻间便被人硬生生的剥夺,而他还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没用透顶的逃跑。 他这一哭,魏蕾的酒都给吓醒了,她猜他遇到了什麽事情,却没想到能让他这麽伤心,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坐在他身边陪他伤心。 郑鸣海是几个人中最清醒的,他让另外两人先走,然後拉起自己女友,看她还能走,就把烂醉如泥的黎舒背到背上,三人一起回了他租的房子。 第二天黎舒是被照到脸上的阳光惊醒的。还没睁眼,就感觉自己躺在干燥柔软的床垫上,身边有个暖烘烘的热源和平稳的呼吸,清晨的北方空气微凉,一切都说不出的舒适,除了头还稍微有点疼。 黎舒睁开眼,立刻就见到了近在眼前的郑鸣海。他昨晚可没黎舒好命,把黎舒背回来,一进门黎舒就吐了他一身。他跟自己都晕呼呼的魏蕾一起折腾了半天,总算把他弄干净了塞床上,这才倒头大睡。 郑鸣海的五官有著北方男人特有的大气鲜明,但皮肤又相当不错,就一点都不显得糙,再加上眉毛和头发都特别浓密,更显得英俊迷人。此刻黎舒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睡脸,昨晚那种浑身发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仔细想想,好像从小到大,第一次与人这麽轻松的接近,却没有一点不自然。 “嗯……醒啦?”郑鸣海也醒了,眨眨眼好笑的看著黎舒,眼前的男孩双眼湿漉漉的,看他的眼神像只半大的小狗。他情不自禁的挠了挠他的脑袋:“头疼不?傻小子,不能喝还逞能。” “呃……”黎舒赶紧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穿了件陌生的黑t恤,大得能当睡衣,下面却只穿了底裤,两条白晃晃的大腿伸在薄被外,一只还搭在郑鸣海身上。他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呃……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郑鸣海也坐起来,他光著膀子,只穿了花里呼哨的平角大裤衩,松松垮垮的直到膝盖,下面就是两条结实有力的小腿,身上每一块肌r都能让人脸发烧,他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儿!都是哥们儿!” “啊──!”这时睡他另一边的魏蕾突然惊醒:“几点了!?我早上还有课!” 说完她急急忙忙的爬起来,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了,背起包就往门外走──整个过程如风卷残云,看得床上的两人一愣一愣。 “哦!!小舒!!”临走前她总算想起黎舒,“你别走啊!我中午就回来!等我!” “!──!!”大小姐把门一关,留下两个年轻男人,面面相觑。 魏蕾一走,郑鸣海觉得有点尴尬,他想对黎舒好,可终究没法像魏蕾那麽热情自然,愣了一会儿起身跨下床:“你饿了没?我弄点吃的。” “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 黎舒意识到原来昨晚是三个人躺一张床上睡的,立刻浑身说不出的别扭,只想赶紧走,又因下面只穿了底裤,不大好意思起来。 郑鸣海没同意:“过了中午再说!” 说完他翻出条沙滩裤给黎舒,“先凑合穿著!” 黎舒接了他的裤子穿了,站起来腰大得直往下掉,裤脚遮到小腿,上身又穿著过大的黑t,只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和略显纤细的四肢,整个人像个大号的布袋娃娃一样可爱。 郑鸣海微笑著对他说:“瞧你瘦的!给哥多吃点!”心中却泛起一阵他也不懂的柔软。 年轻的时候,不管是对人好还是接受别人的好,都来得坦荡自然,没那麽多计较,只要眼前这人自己喜欢。 郑鸣海和魏蕾,就是单纯的喜欢黎舒,一见他就喜欢,不需要任何理由,然後想帮他,想对他好。 他俩见黎舒住在嘈杂y暗、只有几平的地下室单间,二话不说把他人和东西通通打包,一起弄到郑鸣海租的地方。这里虽然也只是半地下室,但好歹干净,有窗,有独立卫浴,能做点简单的饭菜,还有早上一小会儿的阳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足够大。郑鸣海倒不是很穷,他在念研一,家境不差,乐队也有些收入,但他把大部分的钱都扔在了音乐上,房间里堆满了cd,还有一套专业音响和好几把吉他。他也不是天天住这儿,纯粹就是为了堆东西和练习才租的,连多余的家具也没有,就只一张超大的席梦思甩在地上,然後床头就是音响。 魏蕾又弄了堆海报,横七竖八的贴了一整面墙,墙下就放满了碟子和乐器,中间还有个笨重的电视机和dvd,和这房间的主人一样,完全一副摇滚青年的样。 黎舒一个人的时候,就把那些cd一张张翻出来听,从乡村到爵士,从重金属到硬摇,不管那到底是什麽,通通听了个遍。他接触到了一个与古典音乐截然不同的世界,但他很快发现,他依旧最喜欢有钢琴元素的那些乐队和歌。 同时他又将房间内四处散落的乐谱搜集起来,那都是郑鸣海写的曲子,有的完整,有的只是几句断章。 黎舒看著它们,手指觉得发痒,几乎是本能的就听到它们被他弹奏出来的样子,他将那些薄薄的纸张覆在脸上,透过纸张的气味和墨香,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琴房。 郑鸣海见黎舒丢了工作,把他介绍给酒吧老板,让他做了酒保。虽然也辛苦,但比起推销容易多了,这个酒吧环境也相对单纯,客人多半都是冲音乐来的,熟客也多,黎舒总算平平安安的把这工作做了下来。 他每天工作的时候,也听和看了许多别的乐队歌手,但听来听去,还是郑鸣海最好,只要他一站在台上,就像是能发光一样,让黎舒再也移不开目光。 郑鸣海站在台上,只要看见黎舒的身影,唇边的笑便不由自主的来得更深,他倒是觉得,这个好看的男孩,应该会很适合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 这个想法在一个秋日的午後得到应证,那天他同魏蕾一道回黎舒的住处,刚一推开门就听到黎舒在唱歌。 他背对著他们,盘起双腿坐在床上,瘦弱的背脊微微有点拱,带了大大的耳麦唱得浑然忘我: i swa across, i juped across for you, oh what a thg to do s you were all yellow, i drew a le, i drew a le for you, oh what a thg to do, and it was all yellow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能唱得如此准,并且他们这才发现,平时沈默寡言的他,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纯净、漂亮,就好像树叶缝隙间洒下的阳光。 即使这首歌郑鸣海自己已唱过千百遍,依旧在那一刻被他打动,因他歌声中那份单纯的温柔: you know,you know i love you so, you know i love you so ☆、4 暧昧 黎舒闭著眼唱歌,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当初与郑鸣海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其实也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黎舒却觉得他在他身边,已经很久很久。 心中有太多感情在翻涌,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於是他只能闭了眼歌唱一首自己都听不到的歌──睁眼却见那人就在眼前,和他的女友一起,为他唱的歌鼓掌。 “小舒,原来你也会骗人啊──”魏蕾拖长了语调,故意做出不高兴的样子,“不行!你得做我们主唱,必须的!” “我真不会……” “不会他教!”魏蕾一把拉过黎舒,将他往郑鸣海身上塞:“包管你会!” “黎舒,试试跟我们一起唱歌,好不好?” “我想与你一起站在台上。” 郑鸣海的这句话,彻底的打动了黎舒,他点点头,然後开始认真的学习唱歌。 黎舒的嗓音条件非常好,乐感更是没得说,郑鸣海诧异原来他对五线谱也这麽熟的,就问他是不是学过音乐。 黎舒想了想,只轻飘飘的说了句:“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钢琴罢了。” 这话郑鸣海不是太信的,但黎舒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多问,一心一意的教起他来。 说来唱摇滚在外人眼里好像不是那麽难的事,只要嗓子不太差,谁都能吼上那麽一嗓子。其实不然,好的摇滚歌手,对现场的要求特别的高,要放得开还要收得住,音域要广,最要紧的还是一定要有力量,打动人心的力量。 可就连这一点,黎舒也是不缺的。郑鸣海要他学快歌,找特别节奏特别激烈的歌给他唱,他也能很快学会,他天分足够,只是差些好的方法,还有经验和体力。 “小舒,你我这里。”郑鸣海把黎舒的手抓了来,放在自己结实的小腹上:“你感受一下,我是怎麽呼吸的,然後照做。” 黎舒觉得掌心的皮肤有些发烫,还没回过神,郑鸣海又站到黎舒身後,大掌钻到他衣底,按在腹上,另一只手轻轻托著他的下巴,要他随著他的节奏呼吸和发声:”小舒,试一试,把所有的气都吐出去,然後再深吸──对,慢慢的再吐出来,啊……“ ”你要想象一下,你的声音是从後脑升出来的,对,就是这样……“ 郑鸣海环著他,如情人一样在耳边私语,但黎舒知道,他只是在教他唱歌,仅此而已。 接著郑鸣海又要求黎舒天天长跑,北京进了十月,正是一年之中难得的美好季节,黎舒便每天早晨起来跑去公园,和打太极练剑的老头老太太们一起,围著古树一圈圈的跑。 到了周末,郑鸣海说黎舒这麽乖,今天奖励你一下! 然後他不知从哪里借了摩托,要载黎舒去昌平爬野长城,那车开得,呼啦啦就跟要飞起来了一样。 就咱们俩吗?魏蕾他们不来?”黎舒站在山脚下,既兴奋又有些迟疑。 “她臭美得很,连双平跟鞋都没有,拉了她遭罪!”郑鸣海跨上早就没在荒草中、看不出形的台阶,在逆光中对黎舒伸出手:“来。” 黎舒在阳光下眯起双眼,薄唇轻轻的翘起,摈住呼吸,却没有伸手,自己撑著膝盖爬上台阶:“走。” 两人都是话不多的x格,一口气爬了个把小时,才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烽火台上停下来休息。 黎舒大口大口的喘气,心跳如鼓,脸也又热又烫,刚才不觉得,停下来之後才感到背心早就湿透,10月的凉风一吹,说不出的难受。 郑鸣海拉他在背风处坐了,递给他一瓶水,然後自己出烟来抽。 “咱们歇儿会。” 说是歇会儿,抽完烟郑鸣海就坐不住了。这野长城他从小就爱来爬,这点运动量,还不跟玩儿似的。他拿过黎舒手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掉大半,然後在黎舒面前窜来窜去,伸著长腿到处乱踢:“嘿!黎舒!要是哪天我们在这儿唱歌,肯定特酷!特爽!” “在这儿?” “是啊,乐队都上来,”郑鸣海边说边比划:“鼓在这儿,贝斯吉他一边一个,我在这儿,然後你站那儿。” 说著郑鸣海拉起黎舒,带他一脚踏在只剩一半的垛口上:“来,试试!” “啊──啊啊──啊──” 黎舒还没明白试什麽,郑鸣海就放开嗓子对著连绵的青山大叫,不消片刻,山间清晰巨大的回声便随风而来:啊──啊啊──啊── 黎舒看著孩子气的郑鸣海有些发懵,被他的大掌一拍,也学他跨上墙头:“啊──啊──” 比起郑鸣海浑厚的男音,黎舒的声音清悦得多,又隐隐透著金属的质感,两个人像是比赛一样,你啊过去我啊过来,在山岭间彼此追逐,又与阵阵激荡的回声和在一起难分难解。 “哈哈,哈哈哈!”倒底还是黎舒先认了输,郑鸣海在阳光下扯著脖子学狼嚎,逗得黎舒笑弯了腰。 “对嘛!”郑鸣海捉住他,捏著他的脸颊像面团似的揉:“这样笑著多好!” 他俩爬到矮墙上,背靠背的坐著,郑鸣海带了袖珍音响,开始放他最喜欢的歌。 “黎舒,总有一天,我要叫全世界都听到我们的歌。” 那时候的郑鸣海,年轻又自信,简直就是狂妄,他丝毫不认为自己在说大话,理所当然的对黎舒宣布他的梦想。 黎舒抬起头,阳光太过刺眼,无数的光芒从郑鸣海的背後洒过来,远处是连绵不绝如波涛般的山峦叠嶂,碧空蓝天。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在山顶过足了瘾,就开始慢慢往下走。这次郑鸣海不敢马虎,一路上都走在前面,紧紧拽著黎舒的手。 要说他不该这麽紧张的,黎舒虽说长得纤细点,但怎麽也是男孩,而且也并不娇气,可拉著他的手时,郑鸣海却比对待他的任何一个女友都来得小心。 郑鸣海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黎舒却觉得别扭,他并不是处处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走到後面,他几次都想甩开郑鸣海的手,但甩了没一会儿又被拉住,他不禁有些怀疑,郑鸣海手上是不是粘了胶,这才这麽也甩不掉。後来都快到山脚时,他俩遇到个落差极大的地方,郑鸣海先跳下去,张开双臂要接他下来,黎舒撇撇嘴自己跳了,不料脚下一滑,边从侧边摔了出去! 郑鸣海赶紧去拉他,结果也被带得摔倒,抱著他滚了足足三圈才停下。 “笨蛋!”郑鸣海把黎舒拉起来,骂道:“惩什麽能!!” “唔……!!”黎舒疼得说不出话,一只脚歪在一边,动都动不了。 郑鸣海拉开他的裤管一看,整个左脚脚踝都肿了!他只好又背著他,两人慢慢挪回村里,再蹭蹭蹭骑著摩托赶回北京。 回到家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狼狈不堪,魏蕾正在等他们,一看他俩跟逃难似的,吓了一跳,赶紧帮他们煮了面,然後劈里啪啦的好一顿数落。两个男人在她面前,一人捧著个大碗缩著脖子喝面条,头也不敢抬。 “你们真是!多大的人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没事啦……摔了一跤而已,”郑鸣海填饱了肚子,心满意足的躺倒打嗝,“我把小舒背回来的!没亏待他!” “哎哟!肿这麽厉害!” 魏蕾张罗著给两人擦药,结果黎舒的裤管一掀开,白皙的足踝肿得发亮,魏蕾眼都急红了,一脚给郑鸣海踢过去:“这还叫没事?!都怪你!!” 郑鸣海不敢回嘴,看著也是默默心疼,黎舒倒是一脸不在乎:“没事!明天就好了,我擦点药酒揉揉。” 不是不痛,而是这种痛尚在他控制范围之内,他从小练琴,什麽苦没吃过?这种程度的痛,还不至於把他打垮。 “不行!”魏蕾说话时已带了鼻音,她倒了一些药酒抹在黎舒皮肤上,却左看右看,始终下不了手去揉:“还是得去看看!” “真的不用……”黎舒拿过魏蕾手里的药瓶,咬著牙使劲往伤处按:“我没事……” 魏蕾听他止不住的吸气,彻底急了:“你倔什麽倔?!乱揉什麽?!揉坏了怎麽办?!叫你去你就去!你一个人住这边,你病了谁照顾你?你班还要不要上?!” “小蕾……” 黎舒低下头,眼眶有点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他白天的时候,还在偷偷的为她不能来而高兴,可她却待他这麽的好。 ☆、5 我喜欢你 郑鸣海和魏蕾架著黎舒去把病看了,大夫说他没伤著骨头,修养几天就能好,於是马上放下心,哼著歌高高兴兴的又把人架会来。 此刻正是北京最冷的时候,夜里已经接近零度,暖气却还要到11月中才开。三人一拉开地下室的门,一股y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魏蕾坐到床上,拉起被子哆哆嗦嗦的问黎舒:“小舒,你就盖这个?!” 还是夏末时的一床薄被,郑鸣海从前很少在这住里,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件事。 “啊,没事!”黎舒挠挠头,忙说:“我後半夜才回来的,也不见得冷。“ 见他傻呼呼的样子,郑鸣海搂过他的肩膀,使劲抱了一把:”哥对不住你,明天给你带被子来!” 他的气息喷在耳边,在黎舒看来,已是十足的亲昵和暧昧,但郑鸣海在女友面前,却做得相当自然。 魏蕾气鼓鼓的,说那你今晚要冻死他?! 郑鸣海想了想,跑出去买了一堆啤酒回来,往床上一扔:“来!今晚我们陪你!” 三个年轻人并排挤在床上,窝在一条被子里喝酒。 郑鸣海在中间,左手搂女友,右手抱兄弟,一脸我是老大的得意样。 他喝得最多,喝多了之後一会儿吵著要弹琴,一会儿又扯著喉咙唱歌。魏蕾嫌他吵,联合黎舒把人压在被子里,笑著打他。 郑鸣海起初嚷嚷著不干,扑腾得厉害,没几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两人当了人r垫子,气得在被子里直哼哼。 魏蕾隔著被子趴在郑鸣海背上,又问黎舒:“小舒,你总说你不上学了,是为什麽啊?可以告诉我吗?” 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气氛太过放松,提起这件事好像心也不是那麽疼了,黎舒喝了一口酒──在练习唱歌的同时,他也在练习喝酒,闭上湿漉漉的眼睛,他慢慢的回答魏蕾:“我被退学了。他们不许我再念书,除了我的学籍,把告示贴在校门口,跟通缉犯一样。我原本该念大三的……我去教务处问为什麽,然後想交钱,没人理我,没人肯理我……” “黎舒,黎舒!”魏蕾拉住他的手,退学是多大的事情,她懂。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算听起来黎舒已经不难过,她的心还是跟著疼:“为什麽啊,他们怎麽会,你这麽好的人!“ 黎舒睁开眼,“魏蕾,没人信我,没人信我……他们都说我……说我为了留学进修的机会,去,去──” 去爬老师的床,这话黎舒说不出口。 还有更让他伤心的是,老师也这麽说。 “我信你啊,小舒!”魏蕾眼泪汪汪的抱住黎舒的头,“他们是坏蛋!我信你!!” “谢谢,谢谢……”黎舒把脸埋在被子上,嗡声嗡气的说:“谢谢你们对我这麽好……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别对我这麽好……“ “因为我喜欢你啊!小舒你别哭,我喜欢你。” 魏蕾捧起黎舒的脸,突然吧唧就是一口,亲在他面颊上。 郑鸣海也从被子里钻出来,拉过黎舒,在差不多同样的一块地方,也响亮的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别哭!” 黎舒被他俩弄得晕晕乎乎,啊,喜欢我,都喜欢。 可我没哭啊,真的没哭。 我喜欢你,多动听的话。 黎舒躺在郑鸣海身边,无声的笑起来,郑鸣海和魏蕾都没看到,此刻他的表情有多美好,就像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这几个字,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原来一切都还没有那麽糟。 谢谢,我也喜欢你。 黎舒闭上眼睛,在温暖与眩晕中慢慢睡去,有人搂著他,果然不冷了。 然後梦来了,他好像又坐在琴房,南方繁花似锦的春天,窗外的天空湛蓝,微风把粉色的花瓣带到室内,落在黑白的琴键上。 身後有个温暖厚实的x膛,那是对没有父亲的黎舒而言,世上最信任和依赖的男人。 他带著薄茧的修长手指,温柔的c进黎舒的指间:“黎舒,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亲吻和拥抱的滋味,黎舒都懂,他也还记得两人肌肤相接时的激荡。也许是酒,也许是入睡前过分暧昧的空气,黎舒自来北京後,第一次梦见了从前。 他不恨老师,又或许是他太年轻,还不懂得该如何去恨,他只是拒绝去想,拒绝承认曾经犯过的错和曾经的天真。 可身体还是会记得那时的感觉,连双唇相接时的黏腻的声响,都不断的在脑海耳畔响起,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从自己口中发出一样…… “!!”黎舒从迷梦中惊醒,瞬间浑身僵直,在与人亲吻的,当然不是他,而是与他同一张床上、躺在他背後的两个人。 他清楚的听到男人浑浊的呼吸和女人娇软的喘息,就在他身旁。 黎舒猛的撑起身,慌慌张张的冲进浴室,灯也不敢开,蹲在墙角发抖,脚踝又开始疼得发烫,好半天都不能平静下来。 郑鸣海睡得迷迷糊糊,酒又没醒,好似做了场春`梦,又好像与女友在亲热,但心中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对劲,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一身边,黎舒不在。 他下床在黑暗中了半天都没找著人。然後他去洗手间,拉起蹲在角落里的黎舒,半拖半拽的把人捞回床上,然後紧紧搂在怀里,不出半分锺,又呼呼的睡了。 黎舒不敢挣扎,怕弄醒他们,睁著眼撑到天蒙蒙亮,最後才在头痛欲裂中昏睡过去。 他实在很想狠狠的抽自己两个耳光。 那晚的尴尬事,郑鸣海和魏蕾浑然不觉,只有黎舒一个人清楚的知道。 黎舒又病了几天,这次却坚决不要他俩再过多的照顾,态度也变得疏离起来。 两人在他面前吃瘪,郑鸣海以为黎舒是不高兴他害他受伤,魏蕾则以为是那天又喝多了,又惹到他的伤心事,也只好顺著他,不再多打搅。说到底,他们能真正帮到他的地方,也实在很有限。 黎舒继续睡在郑鸣海的床上。他加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球,开始考虑拿到工资後去另找房子,小点儿破点儿没关系,只要干净有暖气的就行。 不能无缘无故的一直接受他们的照顾──黎舒知道自己不对了。 那晚他难受,不光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心中莫名的失落和愤怒──这才真正让他感到害怕。 如果他们察觉,他要怎麽面对这两个人? 病和脚伤都好了之後,黎舒又找了份白天的工作。到了年底到处都在促销,他每天下午有3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塞在巨大的卡通人里,在商场门口一摇一晃。他和小孩子拍手,对走过他身边的人派传单,和对所有人微笑,即使他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保持著与卡通人笑得一式一样。 郑鸣海在他工作时来看过他几次,抢了他手里那叠厚厚的传单替他发。现在天气冷了,路面已经开始结冰,在室外稍微多站站都冻得厉害,他一边跺脚一边哼歌,开开心心的把单子塞到每个人手上。 “鸣海,你不用这麽辛苦。”休息的时候,黎舒取下头套,对郑鸣海说。 郑鸣海见他额头都捂出一层薄汗,抬手替他擦了,就说:“我不来你老要躲著我们。” “黎舒,我想和你一起唱歌,不只是说说。” 黎舒坐在郑鸣海身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黎舒说不出口,他不是一个善於表达的人。他看见郑鸣海皱著眉抽烟,自己喉咙也在痒。他把毛绒绒的熊爪伸到郑鸣海面前,晃了晃问他要烟,郑鸣海笑著一把拍掉他的手:“破孩子!” 然後他把自己嘴里的烟捏到黎舒唇边:“喏。” ☆、6 靠近 黎舒抿了抿双唇,小心的就著郑鸣海的手抽了一口,有那麽一秒锺,唇瓣接触到郑鸣海干燥温暖的指腹上,甜得好像在接吻一样。 郑鸣海拿回烟,又狠吸两口,然後灭了烟头,站起来帮黎舒整理被头套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他有很多哥们儿和女友,却没有一个像黎舒这样,会让他像对待孩子一样待他。 “我喜欢唱歌,”黎舒抬起头,咬著双唇对郑鸣海讲:“我只是有点害怕……” “傻瓜,怕什麽!”郑鸣海的手还c在黎舒的发间,半天不舍得放开:“有我在。我想过了,我们年前就开始跟乐队一起合练,春天的时候你来试试,可以先试著每次唱一首,我们可以慢慢来。” 黎舒无法拒绝郑鸣海,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他。 他喜欢音乐,已是浸到骨头里的东西,不可能真正说放就放得下。即使再也无法弹琴,能唱歌也非常的好。 摇滚比他想象中还有意思,它们看似随意杂乱,与他苦学十几年的古典音乐全然不同,但它们的鲜活自由,以及纯粹和热烈,也解放了他血y中被压抑许久的叛逆与自由。 何况,唱歌於他最大的诱惑,是能与郑鸣海并肩站在一起。 他开始参与乐队的排练,也开始试著在酒吧开张前站在台上,面对无人的舞池和沈默的桌椅,开始唱歌。 可这远远比想象中困难的多,从前即使是在千人面前演奏,黎舒也没有丝毫的感觉,因他只需要对著他的钢琴就好。但现在,只是站在空荡的舞台上,他都能感到人群的目光。 印象中唯一一次被这麽多的陌生人盯著,是几个月前他在校门口,那张开除的告示旁。 郑鸣海挑了一首简单的慢歌,轻轻拨了弦,给他前奏,黎舒却没进来,张著嘴发不出声音。 於是再来,黎舒扶著麦,掌心里都是汗,嘴微微张著,喉咙里滚出个简单的音节,然後再无下文。 魏蕾坐在台下,看见黎舒站在台上,光从他背後s过来,铺在他瘦削的肩上,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却好似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她心里莫名的发慌,在郑鸣海第三次出前奏时,她开口小声的唱。 只一句之後,黎舒就跟著开始出声。 像泉水一样清越干净的声音,又隐隐透著力量──魏蕾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然後站起来为他鼓掌。 有了开始,接下来就顺利得多,魏蕾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他们正式表演的样子。不过年底大家都忙,酒吧生意又太火,老板叫他们不要急,还是让黎舒春天的时候再上。 暗夜的老板威哥当年也是搞地下摇滚的,他可比郑鸣海他们彻底,为了玩儿音乐大学都没念完。然而十年後,也不过只是做了酒吧老板。腊月二十五的下午,他把店里几个人叫来做了扫除,准备春节歇业,然後一人包了个红包,连黎舒都有份。 “小舒,打开看看!” 黎舒说了声谢谢,有些不好意思,他才来没多久,而且已经很感激他的收留,怎好再要红包? 意外的是,信封里面除了几百块钱,还有一张火车票,北京到苏州,他的家。 “这……” “黎舒,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过年也该回家。” 威哥的声音有些严厉,他愿意帮黎舒,但不代表会像鸣海魏蕾那样宠著他。 “黎舒,我不信你是那种乱来的人,回家去吧,跟家里好好商量,你还年轻,路还很长。” 黎舒默默的点点头,於情於理,他都该回家一趟,请母亲原谅他犯下的错──虽然他知道那g本不可能。 黎舒背上来时的那只包,走到人潮汹涌的火车站,所有人脸上都带著归家的兴奋,唯独黎舒站在人群中踌躇不前。 距离上一次来这里不过半年,黎舒此刻突然希望,其实一切不过是梦一场,醒来之後,他依旧坐在他的琴凳上。 “黎舒!!黎舒!!” 郑鸣海大声的叫著他的名字,从远处跑来,他拉起他的手:“走!我送你回去!” “啊?!”黎舒吃了惊,“什麽?!” “我送你!我送你回家!”郑鸣海笑著大喊:“我不能把你弄丢了,你明白吗?!” 郑鸣海拉著黎舒冲进车站,然後费了半天劲把他塞进车厢。黎舒以为他送完了就回去,没想到郑鸣海站在他身边,不走了。 “开车了!”黎舒急忙推他,“你还不走!” 春运的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偏偏所有人都还在大声说话,黎舒急得扯著嗓子吼他,郑鸣海拉过他的耳朵:“还好我来了,就你这小身板儿,还不给压扁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 黎舒装著发怒的样子,耳尖都在发烫。 第二天黎舒站在家门口,鼓足勇气抬手扣门:“妈!” “妈!”黎舒叩门,咚咚咚,三下,无人应。 他咬咬牙,又叩了三下,咚咚咚,“妈。” 郑鸣海站在他身边,见他的肩膀都有些发抖,也锁紧了眉:“是不是不在?” 黎舒摇摇头,压著嗓子说:“在的。” 他再次抬起手,咚咚咚又是三下,接著一阵猛叩:“妈!妈!我是黎舒,我是小舒!妈!!” 依旧是沈默。 黎舒与母亲多年来都住在这栋老式职工楼里,一条长廊两边都是门,有些风吹草动所有人都知道。黎舒没能敲开的那扇,先惊了隔壁邻居,从小就认识的大婶探出头,神色复杂的看著他,黎舒刚想跟她打招呼,砰的一声,赶紧关上。 黎舒深吸口气,母亲一定什麽都知道了,毫无疑问。 他来的路上,心底还是存了那麽一丁点小小的希望,她还不知道,他还有机会解释,可惜这只是他的天真。 “妈,妈,你开开门,我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他开始哀求,上半身靠在门板上,像只小猫一样挠门:“妈,妈妈,妈妈,开门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接著黎舒的母亲拉开了门,她站在黎舒眼前,面无表情的看著这个让她骄傲了十几年的儿子,然後递给他一个包:“滚。” 砰的一声,开了半分锺的家门再次关上,黎舒被门砸得退後半步,愣在当场。 “开门,开门!!”黎舒把包往地上一扔,看也不看,突然激动的抡起胳膊开始砸门,”开门!开门!!” 这麽一叫,走廊里的灯全都开了,郑鸣海想拉住黎舒,却被他扔在地上的包吸引。 不过是个帆布口袋,连拉链都没有,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有乐谱,证书,还有照片。 郑鸣海这才知道,黎舒远远不是小时候学过钢琴而已,这口袋里装的东西,恐怕就是过去十几年他的全部。 “黎舒!黎舒!!”郑鸣海拉住黎舒,“你别这样!” 黎舒挣脱开他的手,又猛敲了几下门,颓然的坐在地上。他伸出手,想去捡扔到地上的东西,郑鸣海连忙帮他收好,塞到他怀里,然後拉他起来:“小舒别著急,我们慢慢跟伯母说……“ 郑鸣海按著他的肩头,急急的说:“你好好像你妈解释,她会信你的,我们都信你的!” 黎舒抱紧了包,坚决的摇摇头:“不用了,她不会再理我。” 解释什麽呢?他被朋友陷害是不假,但他也的确接受过老师所谓的爱──虽然当时真的没有他们说的那麽不堪。 他随著郑鸣海起身,却始终站不直,双腿屈著,依旧靠在门上。 他一直低著头,维持了好一会儿这样的姿势,然後才起身,转过头来抖著声音对门里说:”妈妈,对不起,我走了。” 然後他转身,慢慢走过y暗的长廊。 不断的有人从门里出来又进去,或是探出脸,露出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目光,他们几乎每个人都熟悉他,他的琴声每天在这楼里准时响起了多少年? 足够一个孩子从呱呱落地,到长成一个翩翩少年。 郑鸣海默默的跟在黎舒身後,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真的很瘦,即使穿著厚厚的棉大衣,也照样显得单薄。 他在心底庆幸,还好他跟著来了,就算他什麽都做不了。 ☆、7 我爱你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来得凛冽,但裹了湿气和寒气的风,也不比刀刮一样的北方好受,偏偏黎舒还专捡河边走,冻得郑鸣海边走边跺脚。 黎舒倒是不怕冷的,他早不知神游到哪里,只知道闷头沿著河岸往前走,倒像是完全把身後的人忘了。 郑鸣海紧紧跟著他,几次抬手想拉住他,给他安慰,但一肚子的话在心里转了又转,就是开不了口。 他能够明白与家人起冲突的感受,他的父亲对他要求也极严格,并不同意他玩儿摇滚,当初他也被砸过吉他,也干过过离家出走──但黎舒的状况,又比他严重得多,换了别人他可以上前拍拍他的肩,嗨!兄弟!没啥大不了的!咱们还年轻,慢慢来! 可黎舒不行,他知道他需要的是比这虚浮的安慰,更为实际的帮助。 他走上前,拉起黎舒的手臂:“走,别瞎逛了,我们去火车站,跟我回北京。” 黎舒站著没动,不摇头也不点头,就这麽直直的看著他,目光里净是迷茫,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走!”郑鸣海莫名的火大,“走呀!!跟我走!!” 黎舒猛然被惊醒,对他点点头,却挣脱了他的手往前面的小桥跑去,他站到桥中央,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冰冷的、像是都停止流动的河面,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黎舒!”郑鸣海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做傻事,没头没脑的冲过去拉住他:“黎舒!你别乱来!” 黎舒见他一脸惊慌,笑了:“乱来什麽,我哪有那麽傻。” 然後他拿起手里的包,像倒垃圾一样,把里面的东西通通都倒进了河里。 “黎舒!!你这是干什麽?!”郑鸣海伸手一抓,只来得及抓住本乐谱,其它的什麽证书奖状照片,都散到了河里。 郑鸣海眼看著那些纸片被水浸湿,然後打著旋没到水里,它们很快便被水流冲走,捡也捡不起来。 黎舒垂下眼睛,盯著水面,慢慢的说:“她都不要了,我还要来干嘛?” 郑鸣海动动嘴唇,再也说不出话,他张开双臂,把黎舒揽到怀里:”好,不要了,不要就不要,我们走。” 说完这话,郑鸣海就拉著黎舒去了火车站,两人一路小跑,一身都是汗。 他们也没有票,郑鸣海拽著黎舒的手腕,找了黄牛先混上车,然後挤在车厢的链接处。 那里又小又脏,而且透风,但春节人实在太多,到处都挤满了人。郑鸣海费了半天劲,好容易给两人找了块勉强能容身的地方,他把刚才那个帆布口袋在地上铺好,让黎舒靠墙坐下,自己又去张罗吃的。 那时候已经傍晚,满车人都在找吃的,一份破盒饭卖到15块,还一堆人抢。弄了半天,郑鸣海也只搞来碗高价泡面,小心翼翼的端回来时,却看见黎舒缩在角落里,默默的流泪。 他把泡面放在地上,蹲下来帮黎舒抹眼泪:“别哭了。” 这眼泪,却是越抹越多,黎舒原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郑鸣海这一说才感觉过来,然後就是止不住的哽咽。 “我妈老了,她好像……好像突然就老了……” 黎舒在哭,完全无法控制自己:“都是我的错,是不是,她不要我了,都是我的错。” 泪水从他漂亮的眼睛里不断滑落,鼻尖通红,修长的手指抓著自己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哟……大过年的哭啥呢……” 郑鸣海还没说话,旁边已经有人在嘀咕,好些好奇的目光,都盯到他们这个角落。 郑鸣海觉得窝火,他脱了自己的外套,罩到黎舒头上,把他整个头部都裹了揽到怀里,冲那些人吼:“看什麽看!没看过人伤心啊!!” “鸣海,鸣海……” 黎舒缩在黑暗中,小声的唤他,鼻尖全是他的体温和味道,温暖得让人都忘了哭。 他听到郑鸣海在大声的与人争吵,原本抱著他的手臂也松开了,像是要站起来跟人打架,黎舒赶紧拉住他:“别!” 郑鸣海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脾气也没坏到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只是黎舒的眼泪,让他浑身的血都在烧,恨不得把欺负黎舒的人都狠狠的揍一顿,管他是谁! “鸣海!鸣海!” 黎舒依旧躲在他的外套里,他伸出双臂扑在他身上,拉著他不让他走,脸却依然埋著,不肯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脆弱不堪的样子。 “黎舒……”郑鸣海转过身,连人带衣服一起裹到自己怀里,用笨拙的方式不断的拍著黎舒的背:“小舒别哭,别哭了,别哭。” 郑鸣海只知道自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却没去多想是为什麽──多年後他回想起那个夜晚,他俩离得最近的那个时候,才终於想明白他该怎麽办,他该在那个时候就把他的脸捧起来,吻他的眼泪,还有双唇。 如果那样,他与黎舒就可以在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里相爱,说不定就可以从此以後,相伴一生。 黎舒扑在郑鸣海怀里,昏天黑地的哭,周围的嘈杂都已远去,只能听到他自己的抽泣与郑鸣海的心跳声。 他感到他的x膛因愤怒与心疼,随著他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他拍在他背上的那只手,张惶失措而又无限温柔。 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失去钢琴和母亲,学校和家,坚持了十几年的梦想,然後彻底的爱上这个抱著他的男人。 他完了,已经错了一次,还不知悔改,可他又有什麽办法?他也曾经以为他再也不会爱人、信人,也曾经试图疏远,但事到如今,他已完全无法控制,只觉得一颗心涨得快爆炸,满满的都是感情。 他在黑暗中把郑鸣海的衣服抓得死紧,手指都捏得发疼,就好像这样抓著抱著,他们就是一对恋人。 黎舒哭得累了,在郑鸣海怀里昏昏沈沈的睡去。半夜被梦惊醒,发现郑鸣海依然把他搂在怀里。他也已经睡熟,头靠在墙上,歪向一边,两条长腿伸也伸不直,委屈的盘在地上。 借著车厢微弱的灯光,黎舒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发现郑鸣海轮廓鲜明的下巴泛了一圈青,忍不住住伸手轻轻的覆上去,指尖传来微痒的酥麻。 再移到他干燥的双唇,顿住,轻轻一压。 郑鸣海皱了皱眉,鼻子无意识的哼了哼,黎舒赶紧缩回手,藏在自己身後。 片刻之後,他偷偷又把指尖放到自己唇上。 鸣海,我爱你。 我爱你。 二十岁的黎舒,挤在空气浑浊、拥挤肮脏的春运列车上,脸颊苍白、鼻尖微红,发也乱做一团,好狼狈的模样。 但他的眼睛却弯弯的笑著,独自在黑夜中散发著炫目的光,就像火车经过村镇时,那些一闪而过的灯光,温暖而充满希望。 8-14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8 梦想 喂,兄弟,我要带你走 离开伤心的地方 去找新的方向 就算你还有迷惘 也请记得我们的梦想 嘿,兄弟,我们一起走 我是你的方向,你是我的臂膀 即使一无所有,至少自由坦荡 总有一天到了路的尽头 我们终将,光芒万丈 早春三月,北京的冬天刚刚过去,树木依旧光秃秃的,半点绿意都没有。但阳光正好,风也不再刺骨,下午的时候,黎舒跟乐队练了歌,几个人坐到酒吧外面的椅子上,凑一块儿抽烟。 魏蕾拿著一张乐谱,把上面这短短的几行字,翻来覆去的看,她拧起眉问郑鸣海:“你这是啥?打油诗?” “这是歌!我写的歌!!”郑鸣海气得冒烟,给了女孩额头一个爆栗:“瞎说个啥!我多有才!” “嘁,”魏蕾撇撇嘴,十分不屑的拈著纸角甩了两下,伸到黎舒眼前:“喏,你瞧瞧。” 黎舒拿过乐谱,埋头认认真真的看了,抬起头来呵呵一笑:“我觉得还好呀。” “这也叫还好!” 魏蕾给了黎舒一个“你很没品”的眼神,从他手中抽回纸,伏在桌上刷刷的几笔改了,又推出来:“看!” “啊,r麻!!”一看她改好的东西,郑鸣海叫了起来,”简直让人发指!“ 魏蕾并没大改,稍微做了点修饰,然後将干瘪瘪的“兄弟”,改成了“我的爱”。 “你知道个屁!”魏蕾给了他一脚,然後拉过黎舒:“小舒,你看!“ 黎舒看了看,心头怦的一跳,“我的爱”,这…… 这歌原本是郑鸣海写给他的吧,他有点自作多情的想,如果改成这样,实在是太r麻了点吧…… “嘿嘿,其实也还好啊……” 他又笑了,春日的阳光下,皮肤好像透明,白得晃眼。 郑鸣海和魏蕾都为他的笑容有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同时拍了一下黎舒的头:“你就知道糊弄我们!!” 哪里是糊弄,黎舒委屈的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他是真心觉得他俩都好,最好的不过就是这一刻,他年轻,有爱的人,有真心对他好的朋友,还有对於未来满满的希望。 琢磨完了歌词,俩人又吵吵嚷嚷的说要给乐队一个新的名字。三个人拿著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写了满满一页,最终郑鸣海才划了一个圈,选定了魏蕾起的名字,一起开心的笑了出来。 他眯起双眼看著眼前的两人,嘴角始终挂著笑,脸颊上有两个极清浅的酒窝,看著他们亲昵的样子,心里不是不会发酸,可有什麽关系,爱的滋味依旧醉人而芬芳。 到了晚上,黎舒第一次正式登台唱歌。他们乐队一般都是後半段才出来的,为了让黎舒适应,这天刻意换到开头,客人不多的时候就开始。 黎舒站在台上,强烈的面光刷的照到他的脸上,有那麽一瞬间,让人眼盲。 黎舒闭上眼睛,站在麦前轻微的呼吸,然後听著郑鸣海的吉他声,开始歌唱。 第一次在人前唱歌,黎舒紧张得连一步都没挪过,就像脚下粘了胶,一动不动的给钉在了立麦前,他屁股下有个高脚的木质吧凳,却始终忘了坐。 但他清楚的感到,背後郑鸣海投来的目光。听著他的吉他,紧张的心便能慢慢放松,让声音自然而然的从喉咙里放出来,到达每一个地方。 黎舒人生中的第一首歌,在郑鸣海的鼓励和魏蕾热烈的掌声中完成,郑鸣海在台上笑嘻嘻的搂住黎舒的脖子,对所有人说:“从今儿起黎舒就是我们的主唱!” “哟哟哟!”台下的观众开始起哄,郑鸣海一直不错,黎舒又那麽好看,对这个新的乐队,他们还是很感兴趣的:“那你们叫啥呢?有名了没有!” “非梦,”黎舒拿起话筒,微微一笑,“我们叫非梦。” 非梦,并非是梦。 郑鸣海没有确切的描述过他的梦想,又或者他也不甚清楚他们的未来应该如何,他只是想一直做乐队,他们能写出自己的歌,他们可以越来越好,越来越红,可以赚到钱,还可以出唱片,可以靠音乐自由自在的生活,这就是他当时所要的全部。 黎舒把这也当做自己的目标,并且真心的热爱上了唱歌,热爱上被人注目的感觉。他被母亲和钢琴束缚了十几年,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冷静自持,甚至有些自闭,但现在的他,渐渐变得自信爱笑,越来越越能放开。 他从只会呆站在立麦前,到能随意的坐在台上,再到随著节奏扭腰,甩头,扛麦,在台上又蹦又跳像个小疯子,无比的开怀,然後带著满场的人,和他们一起疯。 魏蕾拉他去染了发,满头的淡金色,和他那张漂亮的脸一起,在灯光下散发出炫目的光。 他们还凑在一起写歌,郑鸣海把从前写的东西都整理出来,然後弹著吉他和黎舒一起,一首一首的试。黎舒毕竟学了十几古典音乐,很快就能帮著郑鸣海写曲,词则交给魏蕾,她能把郑鸣海想写的东西更好的表达出来。他们的东西还青涩稚嫩,但胜在真诚纯粹,还有股不管不顾的劲儿,和著黎舒干净的嗓音,非常有感染力。练了一段时间,非梦的好几首歌都像模像样了,晚上在酒吧的表演,也一首首的加上去,到了夏天,甚至还加了一个场。 因演出变多的关系,魏蕾到了暑假干脆家也不回了,就留北京,每天帮忙乐队跑场。 黎舒的班是没法上了,他本想找个白天的工作好歹做做,但通常都弄到凌晨2,3点才能回家,傍晚的时候又要跟乐队一起做准备,更别提还有排练,白天再上班,实在太过幸苦。 乐队有了比较固定的收入,但和北京千千万万地下歌手乐队一样,靠这点收入,还不足以养活乐队,养活自己。 郑鸣海依旧出房租,大部分钱都贴乐队了,魏蕾把自己的钱都拿出来贴生活费,还跑去找了家教的工作,赚到的钱都给乐队买了衣服。虽然只是三个人上动物园的批发市场淘的,但捣腾出来也还不错,毕竟黎舒和郑鸣海都长得好看又年轻,怎麽折腾都难看不了哪里去,那是相当的经毁,哪怕批了块抹布在台上,也惹得下面一拨小姑娘尖叫。 黎舒觉得很过意不去,魏蕾把演出一半的钱都给了他。剩下的四分之一给了鼓手贝斯,再剩下的就攒起来,说是做乐队基金,她跟郑鸣海,是完全的倒贴了。黎舒起初也不肯要,但俩人非要他拿著,黎舒也只好收起来,但平时也是能省就省,填饱肚子了事,别的都不管,也把魏蕾给他的钱都攒了起来。 那时候他们是真的穷,多的一分钱都不可以乱花。魏蕾攒钱的目的,是琢磨著要去租个录音棚,他们可以先自己录张cd,可以摆在酒吧门口卖,还可以拿到学校和地铁口摆摊,更重要的是,她打算把他们的歌寄去各个唱片公司,看有没有人肯签。 魏蕾一面数钱,一面向郑鸣海黎舒宣布了她的计划。 郑鸣海正抱著吉他琢磨他的曲子,旁边的落地风扇转得呼呼的响,但他的汗还是跟著脖子往下淌,很热。听了魏蕾的话,他有些不耐烦的拨了一把弦:“太著急了吧!” 魏蕾最见不得他这磨叽样,捏著钞票啪啪的拍在他的吉它上:“急什麽!大哥你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 “等明年这个时候一毕业,你家老爷子还不一样要逼你去上班!到时候还能这麽自在?” “再说了,要真的我们毕业上班,乐队散了,小舒怎麽办?拉人家来折腾这麽久,怎麽也得拼一把,有个结果吧?!” 郑鸣海抬起头,望著天花板想了一下,然後转头看黎舒。 黎舒盘腿坐在他身边,埋著头专心的啃西瓜,他身上还穿著去年做促销时发的t恤,领口已经变了型,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 郑鸣海想起春节那时他拖著黎舒回北京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发酸。 “老婆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那是!当然得听我的!我做你女朋友,你赚大发了好吧?” 黎舒低头呵呵的闷笑,把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都掩了去,然後把包里的钱翻出来,递给魏蕾:“钱够不?我这里还有!” 魏蕾拿著钱,吓了一跳,黎舒给她的钱,比她手里的还多,大概是把他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她忍不住叫了起来:“黎舒!你怎麽搞的!” “啊?”黎舒不解的看著魏蕾,“怎麽啦?” “都不花钱!你平时怎麽过日子的?!” 黎舒想了想,每天接近中午才起来,下午就跟乐队混一起,一直到半夜,除了唱歌,还是唱歌,花钱干嘛?也没什麽好花的呀。 “你拿去就是了!”黎舒笑了笑,“我没什麽花钱的地方。” “不行!”郑鸣海一把抢过魏蕾手里的钞票,二话不说塞进黎舒的口袋里:“你别瞧不起哥!我来想办法!” ☆、9 我不是同x恋 说是这麽说,郑鸣海能想到的办法还是借,好在哥们儿多,东凑凑西凑凑,再把自己前两年买的最贵的一把吉他给卖了,也还是搞了笔钱出来,交给魏蕾。 黎舒背後又偷偷塞钱给魏蕾,魏蕾见他真急了,这才收了一部分,还是把大半都留给了他。 当时北京的录音室不多,价钱对於穷学生来讲还是相当的贵,他们又没人会混音,请人做後期也是笔钱,因此在进棚前,逮著那几首歌反反复复的练了很多遍,就想在棚里能省点时间。但真的开始录时,几个人都僵著,一首歌搞得七零八落,差点笑场。 最先镇静下来的反而是黎舒,他闭上眼睛,想起从前练琴的时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与钢琴相对,只与音乐相伴的日子,然後开始唱歌,声音澄澈透亮,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掺丁点的杂质。 录好歌之後,郑鸣海又让玩儿摄影的哥们儿帮他们拍了照,拿给魏蕾折腾出个简单的封面来。 正面黎舒的一张脸,他微微收著下巴,抬眼往上看,睫毛美得像女孩子,眼神却透著冷冽,郑鸣海和其它成员在背面,只有个模糊的剪影,倒像个摇滚乐队的样子。 魏蕾捧著cd,笑得一脸荡漾,然後叭唧一口,在黎舒脸上印了个唇印,塞给黎舒:”收著!做纪念!不许弄丢啊!我以後会检查!” 黎舒哭笑不得的接过cd,了自己脸颊旁的非梦两个字,也很是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好吗只有我,好傻啊!” ”傻什麽!”魏蕾开心的捏了把黎舒的脸:”我们家小舒最好!没人比得上!” 乐队在酒吧里表演的时候,魏蕾就在门口摆了摊,卖他们的cd。 黎舒年轻漂亮的脸,铺在一个矮小的桌上,引来一拨又一拨的女孩子尖叫,魏蕾笑眯眯的数钱,还时不时的帮黎舒收收礼物。 光在酒吧门口卖,好像还不过瘾,郑鸣海终於还是拉了黎舒去地铁口摆摊。 他从前就想这麽做,他就想每天坐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唱歌,不是为钱,也不是为出名,而是觉得这世界上有这麽多人,总会有人听得懂他唱什麽。 他弹吉他,黎舒站在他身旁,穿了一件白衬衫,旁若无人的唱歌。若有人驻足,他就对人点点头,若有人鼓掌,他就说谢谢,若有人掏零钱,他就一本正经的跟人家说,我们不是卖唱的,我们是卖碟的。 郑鸣海每次都被他逗得笑场,他笑得趴到黎舒肩上,或者搂著他的头摁到怀里使劲揉,他说黎舒啊黎舒,你这个傻瓜! 非梦和黎舒,渐渐的开始有了歌迷,也开始有人想追他,女孩子也就算了,通常叫魏蕾给打发糊弄掉,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男人。开始时没人察觉,只是有段时间每次他上台唱歌,必定会收到一束玫瑰,火红的,拿牛皮纸包著,自以为浪漫的放在他立麦前,花瓣间还要c上一张写了情话的卡。 郑鸣海和魏蕾拿这个笑话了黎舒好几回,渐渐的却感到不安,这人送了大半月玫瑰,却始终不见人影。 黎舒倒没放在心上,他不介意别人在他唱歌时说我爱你,他会对他们微笑,大方的说谢谢,但这仅限於舞台上。不唱歌的时候,旁人於他,不会有什麽太大差别,他的世界里只有唱歌,乐队,和郑鸣海而已。 因此再多的玫瑰,对他而言,也仅仅是花。 晚上唱完了歌,黎舒和郑鸣海魏蕾一道往回走。暑假才刚过,算来黎舒到北京,整整一年。一年前他失魂落魄的独自来北京时,是绝不会想到还能有现在这麽开心的日子。郑鸣海又新弄了辆自行车,每天晚上前面坐一个後面驼一个,吭哧吭哧的往家赶。那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辆摩托,最好是有跨斗那种,这样就能同时载了两人去兜风。 那天黎舒正笑著听郑鸣海吹牛,他们才刚推著车出酒吧巷子,就被几个混混栏了下来。 ”干嘛?!”郑鸣海跨下车,浓眉一挑,不动声色的把两人护在身後:”兄弟有事?” ”哟哟,哈哈哈哈!”几人y阳怪气的一阵笑,然後有人冲黎舒吹了口哨:”不是找你的,找他!!” 黎舒皱皱眉,想也没想就站出来:”找我有事?” 他的声音不高,稍微有些不耐,却是一点都不怕的,对面几人一愣,转眼又笑嘻嘻的:”我们老大找你!” 什麽老大,几个半大孩子的头儿罢了,有点儿邪气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黎舒,我每天送你的花收到吗?” 黎舒想了想,点点头,”谢谢,你有事吗?” 青年听他说谢谢,顿时心花怒放,凑他跟前眨眨眼:”不用谢我,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交朋友。” “交朋友?!” “交朋友,嗨,就是谈恋爱!” 说了谈恋爱,这家夥倒有点不好意思,故作潇洒的撩了撩额头的发,眼睛却是紧张的盯著黎舒。 这算什麽,表白?! 郑鸣海和魏蕾吃了一惊,魏蕾厌恶的一把拉过黎舒:”神经病!别理他!” 黎舒也是心头一跳,抬头看了眼郑鸣海,他也是满面怒容,眼看就要发飙,黎舒赶紧说:“你搞错了,我是女的!不,不,我不是女的!” 黎舒著急说岔了嘴,一下子涨红了脸,看在喜欢他的人眼里,自然又是一道养眼的风景,连声音都放低了,刻意的不正经也收了起来:“我知道,我喜欢男的,黎舒,我喜欢你。” “去你妈的!!!” 郑鸣海一拳打到那人脸上,又狠又准,打得人头一偏差点倒在地上。 “妈的!找死啊!“ 他趔趄两步,旁边的兄弟马上过来扶他,准备撩袖子跟郑鸣海干架。谁知那人摆了摆手,他今天带人来,早知道会这样,不过不这麽干,他又觉得不甘心不过瘾,非要轰轰烈烈的闹上这麽一场,就算黎舒不接受他,他也要让黎舒记著他。 他推开兄弟,抹了把嘴角,扯了个笑瞥了眼郑鸣海和魏蕾:“关你屁事!” 接著他又站到黎舒面前,轻声说:“黎舒,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男人,对不对?我们试……” “滚!!变态!!”话还没说完,郑鸣海扯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这一拳比刚才那下还狠,直接把他扑倒在地摁著打! “我`c!上!”这下可好,那几个混混一拥而上,全都往郑鸣海身上招呼。 眼看郑鸣海吃亏,魏蕾一面拿著包在外围砸人,一面扯著嗓子开始尖叫:“混蛋!杀人啦!” 开玩笑!这儿可还算他们的地盘!还能被人给欺负了去?! 只是这边热血暴躁,引起这一切的那个人,却呆呆的退到一边。有酒吧的熟人冲出来帮忙,人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全都急吼吼的扯著嗓子骂,然後抡胳膊干仗。 黎舒怕了,这混乱的场景多像他离开学校的时候?他架起郑鸣海的自行车,转身就跑!他拼命的蹬著车,燥热的风在耳边呼呼的响,肺都要给灌满了炸开来,一颗心更是狂热的鼓动不已。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只知道闷著头向前冲── 可他又能跑哪儿去? 还是乖乖回了地下室,砰的一声关上门,钻进他自己的那张小床里。 暑假里魏蕾经常过来,黎舒觉得实在不方便,就拉上帘子搞了个单人钢丝床,一个人窝在角落。 其实除了稍微热点儿,一切都好。 他可以开心的与他们在一起,又不必看他们亲密的样子。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黎舒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委屈得直想哭,我真的不是。 “黎舒!开门!你发什麽疯?!开门!!你给我开门!!” 郑鸣海在门外疯狂的砸门,黎舒居然把门反锁了!刚才他见黎舒骑车跑了,赶紧瞅著空当拉了魏蕾开溜,不过魏蕾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被他远远的甩在後面。 “开门!!快啊!!你在不在?!” 郑鸣海急了,本来x口的那口恶气就还没发泄够,只得在门外把门往死里踹,谁料一点预兆都没有的,黎舒就开了门站在他面前,害他来不及收回的脚差点踹到他身上。 “黎舒!” 郑鸣海愣了,“你,你没事吧?!” 黎舒一言不发,咬著嘴唇气鼓鼓的看著他,眼圈都有点发红。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冲郑鸣海吼:“我不是变态,我不喜欢男的,我不是同x恋!!” ☆、10 如果我现在死去 郑鸣海郁闷了,他没想通,黎舒受了欺负,他替他出头,怎麽反过来还要被甩脸色?连魏蕾也骂他。 他又不能跟他们俩发火,只好蹲门边抽烟。 刚才打架打得爽,又心急火燎的追人,现在平静下来,郑鸣海才感到嘴角阵阵抽痛,伸手一,原来已经破了。 魏蕾见他那窝囊样,还是有些心疼,想再敲黎舒的门,但想想又觉得还是让他自己先静静比较好,掏出纸巾胡乱的给郑鸣海擦了两把:“活该!” 黎舒在门里站了许久,他以为他们会再敲门,外面却渐渐没了声响。 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很任x,胡乱把气撒到他们身上。其实有他们什麽关系?是他自己偷偷喜欢郑鸣海。 他们一定是走了吧…… 即使不回这里,他们还有别处可去。 黎舒难过的想著,尽管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伤心,却还是忍不住,蹲在地上默默的流泪。 一扇门,隔了三个人,就这麽糊里糊涂挨到黎明。 天空半明半暗的时候,黎舒被冷醒,再无睡意。 有几缕晨光从墙上方的小半拉窗口s进来,无数细小的尘埃浮浮沈沈,房间里一片寂静,他的心也跟著空空荡荡。他抹了一把脸,觉得这房间再让人呆不住,便拉开门想出去跑步。 他想出去唱歌,在阳光下边跑边唱,想把堵在心中的那些感情,通通宣泄出来,像他一直做的那样,然後把它们消散在风里。 “啊……黎舒,你醒了?” 郑鸣海眨眨眼,冲站在他面前的黎舒笑,带著明显的歉意和讨好,嘴角挂了团淤青,看起来傻乎乎的。 他与魏蕾在门口呆了一夜,後来实在撑不住,两人拥在一起坐地上迷糊了半宿,又被黎舒开门的声音惊醒。 魏蕾还没醒,在郑鸣海怀里皱著眉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黎舒想起半年前在火车上的那个夜晚,他也同她一样,在郑鸣海怀里呆了一夜,然後偷偷的爱上他──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可惜青春那麽长。 他感到喉咙发紧,疼得厉害,有灼热的y体马上就要冲出眼眶。 闭上眼,深吸口气,黎舒对郑鸣海伸出手,“快起来,怎麽坐这里。” 郑鸣海嘿嘿一笑,推了推怀里的魏蕾,然後握住黎舒的手站了起来。 “哎哟……”魏蕾总算醒了,勉强睁了眼,挂在郑鸣海身上问黎舒:“小舒你没事了吧?哎哟……你们没一个省心的……” “没事,我没事!” 黎舒拉著他俩进房间,看他们倒在床上,因在门外坐了一夜浑身都难受,两人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直哼哼。而他站一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对不起。” 好像就在一瞬间,纠缠在心中几月的一场恋情,褪了个干干净净。 没人知道他曾给了他无限的幸福与甜蜜,也没人知道,他曾为他辗转反侧,为他黯然神伤──可那是错的,一点机会一点余地都没有的错,如果说他独自演了一场戏,那现在也该散场。 黎舒依旧跟他们混在一起,依旧每天都笑著,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还是有什麽东西悄无声息的变了,没人能说得清那是什麽,只看见黎舒站在那个小小的舞台上,一天比一天更加迷人,像是全身都放著光。 罗凯每天依旧站在台下看他唱歌,他们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被郑鸣海打了又被黎舒拒绝,都没关系,花是不敢再送,郑鸣海又会找他茬。再说送再多的花,黎舒也不当回事情,他就只是站在台下,天天看他。 他也不明白自己喜欢黎舒哪一点,只知道他在舞台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心痒。 他想把舞台上那个干净的、澄澈的男孩带回家,好好的爱他,抹掉他眸中那抹看不见的伤。 那些日子里,黎舒唱了许多的歌,郑鸣海写的和一些必唱的经典老歌,他每晚都以最好的姿态站在台上,站在郑鸣海的身边,一首接一首的唱。 爱虽落幕,却没能轻易离开,它只是转身躲到後台,悄悄的藏了起来。 那时候他最爱的,是前几年另一个乐队不太红的一首,他没跟乐队说一起练,只是每天在心中反复的唱: 如果我现在死去 明天世界是否会在意 你梦里何时还会有我影迹 在你眼中 在你梦里 在你心底 我曾是那唯一 “这男孩子不错哦,有前途。” 坐在二楼的一个中年男人饶有兴致的看著舞台上的黎舒,笑著凑到旁边年轻男人的耳边:“荣少,我们可以签他。” 荣耀锦点点头,深遂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看见黎舒站在台上,把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光洁的额头,闭著眼唱歌,声音清冽,直透人心。 然後他抚上麦,仰头睁开眼,柔软的双唇漾起清浅的笑,黑瞳正好对上荣耀锦的双眸。 也许这只是错觉,他在明,他在暗,黎舒未必真正的能看到他,但荣耀锦清清楚楚看到,黎舒眼睛里藏著团跳动的火焰,闪烁著迷人的光亮。 荣耀锦轻轻的笑了,薄唇边漾起的是一如既往的志得意满。 他开始仔细打量黎舒,太瘦,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白衬衫下的锁骨非常漂亮,连那只廉价的银色十字架也显得耀眼。还有黑色皮裤,把腿裹得紧紧的,他拿著麦转身,对著身後的吉他手唱歌,有那麽一瞬衬衫下摆被撩开,腰臀之间的线条,很是撩人。 看来北京也不会太无聊,荣耀锦喝了口酒:“看他值不值罗……” 几天之後,魏蕾收到一封信,香港荣氏传媒的邀请函。 信上说荣氏收到过非梦的歌,他们正好在北京新开了分公司,有意邀他们加入,请他们面谈。 “啊啊啊啊!!”魏蕾兴奋得抱著每个人亲,特别是黎舒,脸上被印了个超夸张的唇印,“小舒!!太好了啊哈哈!!” “啊,有这麽夸张吗?”黎舒有些不著头脑,从前他是完全不懂流行音乐,唱了段时间歌,也知道了几家大的唱片公司,“荣氏传媒”却从来没听过。 “笨!”魏蕾不满捏了把黎舒的脸,“你知道什麽!这是荣氏!华语乐坛最厉害的经济公司!如果真能签到他们……” “哈哈哈哈!”魏蕾一副做梦都要笑醒的表情,“如果真能签到他们,随便什麽唱片公司,都不是问题好不好!!” “是,黎舒,”郑鸣海还绷著,并不像魏蕾那麽夸张,但也忍不住喜上眉梢,笑著把黎舒的脑袋搂在怀里一通乱揉:“真的,要是真签下来,我们一定能行!” 黎舒其实也不太明白到底怎麽回事情,但见他们那麽高兴,也跟著开心。关於未来,他想不到太多,只觉得能跟他们一起唱歌就是好的。魏蕾给他看演唱会的碟子,绚烂的舞台,如海的人潮,还有那些万众瞩目的歌手,音乐和激烈的情感,无边无际,让人心醉神迷。 魏蕾说小舒你有天也能做到的,我绝对相信这点! 几个年轻人兴奋极了,为了眼前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机会,敞开喉咙大喝特喝庆祝,开始迫不及待的做起美梦来。 郑鸣海说他们以後会出好多专辑,一进音像店架子上一整排都是他们的作品,一张接一张,挨在一起,还有他们的海报,也贴得到处都是,所有的人都听过他们的歌。 魏蕾嫌他没想像力,她说他们应该去做巡演,先是全国,然後全亚洲,全世界!他们会是最好的乐队,有无数歌迷,还可以像国外那些乐队一样,唱一辈子,唱到老! 黎舒抱著酒瓶呵呵的笑,听他们满嘴跑火车,乐得不行。他红著脸拿酒瓶当麦克风,唱了一整夜的歌,开心得不得了。 在他们眼中,未来像手中啤酒,散发著金色的光芒,和另人眩目的芬芳。 然而几天後他们知道,梦只能暂且是梦,事实与之相去甚远,达成梦想的路途,也要比想像中艰难得多。 ☆、11 所谓的机会 到了约定那天,几个人按时到了荣氏在北京的新办公室。一看傻了眼,不大的接待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地下乐队和歌手,他们全都同他们一样接到了通知。 他们以为会见著老板的,没想到只有个小助理跑出来跟大家交待,今天老板来不了了,一会儿挨个先跟经纪人谈,不过得慢慢等…… 几乎所有人都不满,但要就此放弃这个机会,却谁也不肯。 於是排班。 小助理跑出来,一个个往办公室里领,时间有长有短,出来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鸣海十分不耐,一下午都在黎舒与魏蕾面前走来走去。 他感到屈辱。 即使他们还不够好,他也没上赶上杆子著求人喜欢。 魏蕾也渐渐锁紧了眉,却还是强打起j神,笑著安慰他们,红花还需绿叶衬嘛! 相较之下,黎舒最为坦然,他坐在魏蕾身边,塞著耳机小声的放著歌听,脚无意识的随著节奏轻点,完全没有介意周围发生的事情。 然後那小助理跑来跟他说,经纪人要见他,拉起他便要走。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们一起的!”黎舒赶紧解释,“是我们乐队接到邀请,我们才来的!” “噢?可林叔说只要见你……”小助理疑惑的看著几人,接著又说:”那你不去?” “我们是一起的。”黎舒再次耐心的解释。 “哦!”小助理似笑非笑的看了几人一眼:“那你们等著呗!” “我`c!走!” 郑鸣海火了,被人当面甩脸,当即转身就走。魏蕾脸色也不好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黎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郑鸣海的背影,拉起她的手,匆匆的追上去。 他们出来时正是夕阳漫天,长安街的车流如虹,残阳映在笔直的大道尽头,所有的车辆建筑和这街上所有的人,全都笼了层耀眼的金,好不辉煌。 郑鸣海跨著步子走在前面,微微低著头,地面上拖著他长长的影子,黎舒心里堵得厉害,冲上去拉著他的胳膊:“鸣海!” 郑鸣海回头,看见霞光与灯火都映在他漆黑的眼底,忐忑的望著他。所有的烦躁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他揽过黎舒的肩头,笑著拍了一把他的背:“嗨!什麽了不起!咱不稀罕!” ”嗯!”黎舒看著郑鸣海的笑脸,一下子也笑开了,心里暖哄哄的。 魏蕾跟上来,见两人都笑了,总算放下心来。 如果他们能抓住这个机会固然好,但如果因此闹得不愉快,那就太不值得了。她哈哈大笑几声,冲到两人中间同时挽著两人的胳膊,拉著两人跑:”走!我们回家!” 後面的贝斯和鼓手,看著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三个,在人潮中横冲直撞的跑,都无奈的摇摇头:他们仨啊,不知什麽时候才能长大。 说是无所谓,但心里还是难免失落。 黎舒发觉郑鸣海有几天都不怎麽笑了,他跟魏蕾在一块儿的时候,两人也莫名的冷淡了许多,不知道闹了什麽别扭。 魏蕾曾跟黎舒说过,他俩没有谁追谁,郑鸣海是学长,当初她去参加学校的音乐社团认识的,然後他们一起组乐队,成了好朋友好哥们儿,久而久之就在一起了。 魏蕾在感情方面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她认为反正大家都年轻,看对眼爱就爱了,哪里用计较这麽多。 黎舒听了很羡慕,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麽简单的爱一场,尽管他很想。 见他俩不开心,他也跟著没j神,晚上站在麦前都不动的,懒懒散散的唱歌。可这样的黎舒,又是另一道风景,他年轻、纯粹,诱惑而不自知,随便唱点什麽,就能发光。 他并不知道,郑鸣海与魏蕾的别扭,其实是因为他。 他俩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魏蕾拿著他们的cd反复的看,她跟郑鸣海说,鸣海,如果他们真的要单独签黎舒,就让他去吧,他那麽好,不能一直窝在这儿。 不行!郑鸣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忍不住发火,我不同意! 魏蕾也忍不住刻薄起来,你不同意!你以为你是他的谁!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不行就是不行!郑鸣海斩钉截铁的说,他也肯定不会走! 魏蕾气得摔门,不可理喻! 两人像孩子一样大吵一架,他们在一起这麽久,还从没像这样吵过。 魏蕾认为郑鸣海自私幼稚,太理想主义不切实际;郑鸣海又觉得她天真虚荣,世上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 他只想他们在一起,过简单自由的生活,这又有什麽不对? 最重要的是,他舍不得黎舒。 黎舒并不知道他们为他吵了架,只是跟著闷闷不乐,这让罗凯逮著机会,跟他大献殷勤。其实抛开那天惊人的告白不谈,他倒是个很可靠的朋友。他是黎舒最忠实的歌迷,他想把他们的cd都买下来,然後把黎舒的脸摆得满屋都是,可魏蕾大骂他变态,死活不卖给他。 於是他成天带了各式各样的朋友来零零散散的买,想总有天能让他都买光的。这麽一来二去越来越熟,郑鸣海和魏蕾也就不再烦他。 那天黎舒他们还没上台,他又溜到门外去缠魏蕾,却见魏蕾一脸花痴样,正在跟眼前的男人说话。 好哇!我要找姓郑的告状! 罗凯在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想,但看清那人之後,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是看见黎舒时的那种失神,而是这样一个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那种人,即使他晚上出来玩儿,也该是高级会所一样的地方。 他看起来27,8的样子,穿了身银灰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没系领带,领口微微开著,脚上的一双鞋头微翘的硬`挺皮鞋一尘不染,偶尔露出的手腕上带著只很亮的表。 他微笑著同魏蕾打招呼,口音是浓重的广东腔:”小姐,请问你认识非梦吗?” 长得也是典型的广东人的样子,额头高挺坚毅,眼眶深遂,鼻梁直挺,皮肤微微有些黑,个子不太高,但身材相当的j悍有型,笑容非常随和迷人。 魏蕾真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转机,荣氏传媒的二公子,北京分公司的老板会出现在她面前。他礼貌的同她打招呼,递给她名片,说想要见他们。 魏蕾以前以为他这样的人,走哪儿都会前呼後拥的,说话做事都不会亲自出马,原来不是。 她叫罗凯帮她看著cd,领他进了酒吧,正好非梦刚上台,黎舒依旧穿著他的白衬衫黑皮裤,他刚刚剪了发,把那些多余的金发都去了,短短的黑发只发梢带了一点儿金色,丝丝分明一gg竖起,配著他干净漂亮的脸,美得嚣张又倔强。 荣耀锦和魏蕾站在人群中,身边的女孩子大声的尖叫,也有很多人合著黎舒的声音在唱歌。他身边的郑鸣海穿著一身黑衣,弹吉他的时候时不时的看著他的侧脸,嘴角始终挂著丝笑,目光带著宠溺与温柔。 荣耀锦唇边的笑容也更深,他在二楼的位置买了酒,等他们唱完歌之後,请他们喝酒。 他双手合十放在唇边,笑著同他们道歉:”上次是我不好,没来得及回来,让你们白跑,我请大家喝酒。” ☆、12 另一个攻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善意与真诚,何况郑鸣海这麽大度的人。他将那天的不愉快都忘了,笑著同他握手:”你好!我是郑鸣海,非梦的团长。” 然後他介绍了贝斯与鼓手,最後才拉过黎舒,双手握在他肩上,略带骄傲的把他介绍给荣耀锦:”这是我们的主唱,黎舒。” 荣耀锦主动伸出手,笑著对他说:”黎舒你好,我很喜欢你唱歌,我是荣耀锦,你可以叫我阿锦。” 黎舒有些迟疑,他没忘记那天的事,他很想问为什麽,但他的手依然伸著,也只好礼貌的先伸出手握住:”您好,荣先生。” 客气完了,几个年轻人坐下来一起喝酒,很快就放松下来。 荣耀锦把西装脱了,只穿了件衬衫,把袖口挽到手肘,一派轻松自在的样子。他的普通话不太好,酒吧又太嘈杂,黎舒他们常常听不清他在说什麽,於是他干脆不再多说,拿了色子跟他们拼酒玩儿,没一会儿功夫就撂倒了黎舒。 黎舒趴在台上,一张脸红到耳朵g,眸中带了水光,他恍惚看见荣耀锦在对他说什麽,便大声问:”你说什麽!我听不清楚!” 荣耀锦拉过他的肩膀,一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压底了声音在他耳边暧昧的说:”我说我喜欢你,黎舒。” 可他的暧昧,黎舒好像完全没感觉到,甚至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往他大腿内侧捏了捏,黎舒也没丝毫的反应,依旧一脸纯真。 他把头搁在桌面上,笑嘻嘻的大著舌头回答他:”谢……谢谢,谢谢你喜……喜欢我,可我,我不喜欢你呀!” “哈哈!”荣耀锦放开他,开心的笑了,然後他也把脸搁在桌上,与黎舒面对面,眨了眨眼睛:“我会教你喜欢上我。” 几个人差不多喝到接近打烊,才算收场。 碰上郑鸣海,荣耀锦有种酒逢知己的感觉,他会喝会玩儿人又豪气,关键是酒量了得,居然跟他势均力敌,两人越喝越来劲,挽著袖子拼酒拼得面红耳赤,完全把其它人忽略了。 黎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的酒量其实已经进步很多,但今晚是第一次洋酒啤酒混著喝,完全招架不住。魏蕾虽然开心,但有陌生人在还是留了几分,没放开来玩儿,只跟在郑鸣海身边瞎起哄。 罗凯收了摊溜进来找他们,见黎舒醉得趴桌上,看著他泛著潮红的睡脸心花怒放,偷偷的在心里将他这样那样了一番,最後也只敢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逗他:“黎舒,小猪,醒啦,醒啦,不醒我吃掉你啦!” “不许欺负他!!”魏蕾揪著罗凯的耳朵,“给我一边儿去!” “哎?”黎舒还真给弄醒了,“要走啦?” 他嘴里嘟囔一句,半闭著眼摇摇晃晃的起身,悠悠的就往前走。只是没走两步,就见他双腿一软,一声不吭的就往前扑。 荣耀锦眼急手快,一把将他拉回来跌在他怀里,然後两人齐齐倒回沙发,好逮是没摔出去。黎舒也吓了一跳,在荣耀锦怀里哎哟低叫一声,然後抬起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鸣海,鸣海……” “哎哟!”郑鸣海站起来,立马捞过黎舒,架著他猛拍他的脸:“醒醒!醒醒!” 黎舒迷迷糊糊的朝他笑,脸颊被他拍得更红:“我醒啦,我没醉!” 嘴上说著胡话,身体却晃了晃,又往郑鸣海怀里倒。 刚才坐著感觉不强烈,这一站起来,郑鸣海也是阵头晕目炫,不他定了定神,还是强撑著对荣耀锦说:“哎,这家夥醉得厉害,我得送他回去了。” 荣耀锦站起来,他喝酒不上脸,再加上肤色深,看来还是面不改色,但其实他也在硬撑,话说得很慢:“好……今晚,很开心,我叫司机来,送你们,回去。” 几个人东倒西歪的出了酒吧,黎舒几乎是被郑鸣海夹在腋下,给拽出来的。罗凯一路大呼小叫,说郑鸣海手段太chu暴,几次想把黎舒拖过来,却因魏蕾的阻挠,一直没得逞。 荣耀锦看著好笑,几个人打打闹闹,感情很好的样子,黎舒是最安静的那个,总缩在一边,没什麽存在感一样,但其它人,却始终无意识的围著他转。 他们站在街边,夜风一吹,顿时清醒很多。荣耀锦的车已经来了,一辆银灰色的宾利,司机下车替他拉开车门:“荣少。” 荣耀锦却对魏蕾说:“你们坐後面,我坐前面。你是女生,先送你。” 魏蕾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今天得回学校!不顺路!” 说完拍了把郑鸣海:“照顾好小舒啊!他醉得厉害,你们赶紧先回!” 郑鸣海懂魏蕾的意思,如果先送他,在车上得呆很久,怕黎舒受不了。若是往常,他们仨肯定就一起回去住了,但看样子,魏蕾气还没消。 “那不好,”荣耀锦显得为难,“怎麽也该先送魏小姐。” 郑鸣海也有些犹豫,黎舒不能丢下不管,但放魏蕾一个人回去,他也不放心。 “哎!”魏蕾摆摆手,边说边走:“真没什麽!我打车!让罗凯送我!” 罗凯被抓了壮丁,只好随他上车,他原本想说郑鸣海送她,他去送黎舒的,这才是正常的组合不是麽?可他们不会同意,黎舒醒来了也不会开心。 “唉!”罗凯大大的叹了口气,在车上扭著头一直望著他们,他看见郑鸣海将黎舒抱上车,然後一溜烟,就没了影。 “好车了不起哦!”罗凯满肚子泛酸,也不知道在酸谁。他回头一看,魏蕾也巴巴的望著他们的方向,直到什麽都看不到了才转过头来。 罗凯突然心情好了不少,笑嘻嘻的说:“魏姐姐,你可真大方!” “啊?”魏蕾疑惑的看著他,“什麽?” “你就不担心?” “担心啊……也不知道小舒怎麽样了……”魏蕾有些後悔,光顾跟郑鸣海生气,早知道就跟他们一起回去了。不过,他不是该出声挽留的吗?哼。魏蕾越想越生气,这个笨蛋! “你啊!”罗凯有点哭笑不得,心想傻姑娘一个,“你够大方的!” 北京的夜是极静的夜,马路又宽大,笔直的一条又一条,雾气笼上来,所有或高或矮的建筑,稀疏的布在两旁,都不约而同的缄默著。只有的当下这一条,被密集的路灯照得透亮,却也因为夜里车太少,显无比寂寥。 荣耀锦闭著眼,回味著刚刚过去的一夜,黎舒的样子,黎舒和郑鸣海的样子。他家是做娱乐业的,在香港那种地方,从小什麽样的人什麽样的事没见过? 想不到依然会认为黎舒有意思。 爱情还是游戏? 荣耀锦在想黎舒说的那句话,我不喜欢你──多傻的孩子。 其实爱情还是游戏,都可以试试,或者爱情的游戏,也可试试。 反正他很久没这麽玩过了,有时候得来得太轻易,也没什麽意思。 他想得出神,眼睛里带著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低头一看,果然是个让人厌烦的号码。 “荣少,你说了今晚会来的,我一直在等你。” 荣耀锦嫌烦,只开了免提,年轻男孩委屈撒娇的声音立刻在车厢响起。 司机面不改色的继续开车,虽然明面上荣家二少是个花花公子,从不缺女人。,私底下他身边的人却都知道,他只让男人上他的床。 “不去了!” 荣耀锦喊回去,他十分後悔一时兴起给这男孩买了手机,结果现在倒好,成天电话不断。 他就搞不懂,上了床给了钱,又签了他答应了要捧他,他还要什麽? 每年来来回回这麽多新鲜的人,个个都像他这样没完没了,还得了? “阿锦,”男孩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我只是想你了……” “呵。”荣耀锦笑了。他刻意柔软下来的声音,倒是很像刚才後座上被人抱著的那个男孩。 刚才他在郑鸣海怀里的时候,声音也是这般软糯粘腻,撩人心弦。 “行罗,那你洗洗干净。” ☆、13 不要离开你 “哈!总算到了,沈死了!”郑鸣海弯下腰,把背上的黎舒摔到床上,只听黎舒“啊”了一声,立刻坐起来埋怨他:“大哥!你当我麻袋啊!” “啊,”郑鸣海愣了,“你没醉?!” “嘿嘿,”黎舒挠挠头,他盘腿坐在床头,微红的脸颊上眼睛晶亮:“我没醉!” 郑鸣海反而迟疑起来,他现在这样,倒像是醉话了,“真没事?!” “嘿嘿,还好啦,刚才就好多了,”黎舒眨眨眼,借著酒劲撒娇:“这不我不装严重点,你们半天没完麽。” “好哇你骗我!”郑鸣海装作生气的样子,一把拍在他脑袋上:“你这小骗子!” 黎舒抱著头笑嘻嘻的躲,“哎哟饶命!” 他在荣耀锦他腿那会儿差不多就给吓著了,但他又不是女孩子,总不能喊非礼吧?於是只好装醉,没想到还真迷迷糊糊睡了觉,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他j神是还不错,但酒劲也还没全过,胃里难受得慌,一阵阵发冷。洗漱的时候依然东倒西歪,趴在洗手台上呕了半天。郑鸣海看著心疼,从後面搂著他的腰帮他拍背顺气,胯部就抵在他的臀上,姿势十足的暧昧。 黎舒看著镜中的自己,脸红得快滴血,但身後的郑鸣海却半点绮念都没有,只一个劲的念叨:“以後再也不让你乱喝酒了,不能喝瞎逞什麽能,啊?你以为你多厉害啊,看现在难受了吧?” “哎哟……”黎舒想,反正我醉了,於是耍赖:“还不是你教我喝酒的麽,都是你……” “嘿!”郑鸣海抬手就给了他屁股一巴掌:“你还怨我了!” 说完他拖起黎舒,直接把他甩到大床上:“快睡觉!” “嗯,好。”黎舒趴在床上,摊成个大字型,嘴角不可抑制的往上翘,闭眼休息了会,又问:“魏蕾呢?你们还在生气?” “哎!”郑鸣海又拍了把黎舒的脑袋:“还不是为了你!” 说完他点了支烟,夸张的叹了口气,然後盘起腿在黎舒边上抽。 “啊?”黎舒心头一跳,“什麽,什麽叫为了我?” 郑鸣海撇撇嘴,捏著烟深吸一口,再仰起头慢慢吐出来,喉结微动,昏暗灯光下的俊朗的侧脸完美得好似雕像,“她说如果有人单独要签你,我该让你走。” “我跟她吵了一架,她气得几天不想理我。” 郑鸣海低下头,眼睛有些闪烁:“但这两天,我觉得她说得对……” “吓我一跳!”黎舒趴在床上,把半张脸埋到枕头里,眼角隐约闪著亮光,他顽皮的吐吐舌头:“我还以为是她爱上我了!” “c!酒还没醒啊你!” 郑鸣海举起拳头,做势要打他:“美死你了啊!” 拳最後还是轻轻敲在黎舒背上,郑鸣海俯下身,虚罩在黎舒头顶,压低了嗓子问他:“小舒,你会走吗?” “不会,我不会。”黎舒深吸口气,闭上眼睛。郑鸣海的烟味,郑鸣海的呼吸,那麽的近。他在被子里抓紧了床单,然後笑了起来:“鸣海,我不会走。” 鸣海,我不会离开你。 郑鸣海把这话当了真,开开心心睡了。 郑鸣海睡觉特不老实,逮谁搂谁,腿还喜欢跨在人身上。 黎舒给他压得死死的,一点都动弹不得。不过他也习惯,知道这人动作夸张,但其实半点那个意思都没有。 哪像那人,手看似随意的搭在他大腿上,却突然滑到他大腿g部一捏,色情和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黎舒窝在郑鸣海怀里,睁著眼睛琢磨这姓荣的到底什麽意思。担心和害怕,除了身边这人和他的女朋友,这世上哪会人人都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多半还是有目的的。 只是,如果他的目的,是要他…… 黎舒心中一阵恶寒,他想起老师的事,更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反抱住郑明海的胳膊: 鸣海,我不要离开你。 荣耀锦来过之後没几天,荣氏传媒的人又来联系他们。这次却态度大变,开了商务车把他们一起接去公司,上次没见著的经纪人正在等。 林义是香港数得上号的金牌经纪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却已经秃了顶,几乎长年都戴著鸭舌帽,低低的压在眉头,一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那派头倒像个艺术家了。 “黎舒,郑鸣海,你们坐。” 林义笑容很是可亲,但毕竟是个长者,几个年轻人见了他倒比见到那位阔二少大老板还规矩。 “林先生您好。” “啊,叫我阿义就好,”林义笑著摇摇手指,“这个行业里的人都这麽叫我。” “阿义,您好。”魏蕾陪了个笑,说:“上次是我们不好,没见著您就走了。” 林义冲她点点头,依旧笑容满面:“现在的小孩子啊,太著急啦,你们怎麽知道我要同你们讲什麽,对不对?” 半句也没责怪他们,语气也很和善,但黎舒却觉得脸发烧。 “林先生,上次可能是我们误会了……“ “你没误会,”林义抬手打断他,看著他道:“黎舒,我是打算先见你,我想把你带去香港。” “啊?!”所有人都吃了惊,郑鸣海立刻转头看著黎舒,而他也同样望著他,几秒之後,两人一齐转头,看著林义,眼里已有了戒备。 还是魏蕾出声打了圆场:“林叔,不好意思,我们没明白您的意思,我们乐队是打算一起唱歌的,实在没这个准备……” “哈哈,你是魏蕾?”林义饶有兴致的看著她,“你很不错的!” “至於黎舒和鸣海,你们都很好,但你们不适合。” “我不知道你们了解我的意思吗?” 林义断了一下,看著两人眼里的惊慌,再次意味深长的笑了:“这麽说吧,如果你们俩在一起,能做到80分,那麽各自分开,能做到一百分。” “简单说来,”林义朝沙发後面靠过去,声音依旧温和,却带著完全不容质疑的肯定:“黎舒唱摇滚不错,但他能唱和能做的,不只是摇滚,他适合更大的舞台,我要他做到最好。” “而你,鸣海,你和你的乐队,不需要被黎舒的声音束缚,我会给你大把的时间和自由,让你去做歌,我可以让雅宁做你们的唱片。怎麽样?” 雅宁是最好的制作人,他最擅长的电子音乐和英伦风,也是郑鸣海最欣赏和向往的,如果他来做,毫无疑问他将再次点石成金。 多麽大的诱惑,对郑鸣海而言,眼前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他梦想的全部,如果他接受它,他真的能够成功。 可这其中没有黎舒。 郑鸣海也说不清楚从什麽时候起,在他对未来的想象里,就一定有黎舒。也许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的时候,也许更早,在一年前的夏夜里,他从天而降,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既然来了,他就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分开。 “那麽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郑鸣海站起来,拉著黎舒的胳膊,把他往外拖:“您看我们晚上还有演出,乐队还要找饭吃不是。不过还是谢谢您,给我们这样的机会,尽管不适合。” “啊,等一下,”林义无奈的摇摇头,“我理解你们,年轻人嘛,总是不听劝的。” 说完他掏出名片,又低头在上面写了串号码,分别递给他们:“你们可以不用著急做决定,这个是我的新号码,很少人知道。你们想通了可以打给我。” 说完林义拍拍郑鸣海的肩:“但是要尽快哦,至少要在我忘记你们之前。有才华的年轻人这样多,我帮谁?” “还是要看缘分,我信这个。”林义转头笑著又对黎舒说:“你很好,就是还要勇敢一点。” “鸣海,你也很好,有才华,但太冲动,如果你能成熟起来,就会更好。” “年轻人嘛,什麽都该试试,对不对?” 最後林义做了这样的结束语。 这话半点错都没有,还听得人内心激荡。他还说你们应该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然後努力去抓住,才可能成功。 都很对,黎舒想起从前老师也跟他这麽说过,认定一个目标就不要放弃,才终会成功。 可他还是放弃了,钢琴现在是碰都不想碰。他现在唯一能知道自己想要的,只是跟身边的这个男人在一起,唱歌。 这男人一路拽著他的胳膊往前走,头也不曾回。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到他的手越抓越紧,捏得他生疼,他几乎要开始小跑才可以跟上他的步伐。 ☆、14 好事多磨 魏蕾穿著高跟鞋,早被他们甩在了後面。这两人闷著头走了几站地,她在後面扯著嗓子喊,他们理都不理。 这事没成,最失望的其实是她。 她想不通为什麽他们要这麽的意气用事,多好的机会,他们说不要就不要了,当自己是谁?! 真的很幼稚,让人失望透顶。 她越想越气,x口鼓得生疼,两个混蛋还越走越快,跟也跟不上。正好路上有个小石头,差些把她绊倒,她一恼,干脆抬脚把它往他们身上踢。因用力太过,再加上走这麽久鞋也松了,漂亮的红色高跟鞋跟著石头一块儿飞了出去,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砸到了黎舒背上。 “啊?!”那两人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起回过头来望著她,郑鸣海总算知道放开了黎舒的胳膊,他居然都感到虎口发麻,实在用了太大的力气。 看到他俩傻兮兮的望著她,魏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鞋也不捡了,索x脱下另一只往郑鸣海身上砸去:“两个疯子!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爱怎麽样随便你,随便你!!” 说完她穿著丝袜跑到街边,拦了辆车就跑,管他们去死!! 郑鸣海和黎舒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离去,甚至她的车经过时,她还伸出手来给他们甩了个中指。 “!完了!!”郑鸣海大叫。 黎舒低下头,周围的人都奇怪的瞟著他们,要笑不笑的走过。 “呃……真生气了……” 他将魏蕾的鞋子捡起来,提在手上问郑鸣海:“怎麽办?!” “麻烦大了!麻烦大了!!” 郑鸣海敲敲脑袋,表示很头疼。他俩这才和好几天啊,又吵架了。 “唉!”他到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掏出烟盒来,先抖了支出来给黎舒:“来,歇会儿。” “哦。”黎舒在他身边坐下,把那双红色高跟鞋在他俩面前摆好,再接过烟。 10的软包中南海,虽然有点呛,味道倒挺香。魏蕾喜欢买走私的外烟,花花绿绿的很是漂亮,郑鸣海却同大部分北京人一样,只抽中南海。 两人都默默的抽烟,他们刚好走在旧城边上,整条街都是灰扑扑的旧式平房,地面也是灰色的,人们大多穿著深色衣物,一群群骑著车走过,形色匆匆、尘土飞扬。 於是那双鞋,在这灰色的默片之中,成了刺目的鲜红,即使是被主人丢下了,也骄傲的站在他们面前,如同它的主人一样骄傲又漂亮。 “黎舒,我知道我不对,我冲动又……不切实际,不讲理。” 郑鸣海深深的吸了口烟,把烟屁股扔到街边,低著头踩在脚下,使劲的碾。 “可是现在对我而言,你最重要。” 几乎就是表白了。 黎舒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你最重要,在黎舒看来,这就是爱的表白──尽管他也知道,郑鸣海的重要,和他想要的重要,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我还是想我们一起唱歌,我还是想耐心的再等等,等有真正欣赏我们的人,赌一把,怎麽样?”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黎舒深深的吸了口烟,然後扬起头,学著郑鸣海曾经做过的那样,慢慢的将它吐出来。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上青色的血管清清楚楚,从下巴到锁骨,都是让人晃眼的白。 他说,“鸣海,我不会让你失望。” 一次失望,二次打击,就算是好事多磨,也够让人心焦了。黎舒跟郑鸣海他们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一年,也见过不少同他们一样抱著梦想的年轻人,在经历一次次失败之後,变得消沈随意,对自己毫不负责,只一天天麻木的混著。 还有更多的人,为了梦想或者金钱、机会,一开始就出卖自己出卖别人,包括r`体。 乐队里的鼓手是他们中最年长的一个,他告诉黎舒,他以前也在一个当红的乐队待过。那时候摇滚大行其道,喜欢的人很多,内地大大小小的乐队都很好混。可惜辉煌太过短暂,因种种原因,整个圈子迅速的枯萎,很多人承受不了那强烈巨大的失落,有的开始酗酒吸毒,最後闹到身败名裂或者j神失常,也是可能的。 黎舒听了害怕,他怕他的鸣海有天也变成这样。即使不到最坏的那步,单是失去梦想,也会让他无法忍受啊。 魏蕾几天没出现,舞台下没有她的笑脸,黎舒总觉得空落落,她也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不是吗? 黎舒把魏蕾的鞋子拿出来交给鸣海,催他去给她道歉,他板著脸道:“你再不把她哄回来,我也懒得理你了!” “好啦……”郑鸣海愁眉苦脸的接过鞋子,然後坐在床垫边上唠叨:“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生气,还越来越难哄,你以为我没哄她吗?电话也不接,门也不肯开……” “快去!!” 黎舒躺在床上,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别磨叽了!” 赶走了郑鸣海,黎舒依旧躺在床上发呆。 墙上有窗户的影子,被防护栏隔成一块块长条状的阳光,看著倒有些像钢琴键盘,黎舒伸出双手,可惜他的手指再长,也够不到它们。 可脑海中有音乐,那一段段或细腻悠长或慷慨激烈的乐章,有著跨越时空的永恒魅力。黎舒想起他的启蒙老师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小舒,音乐永远不会背叛你离开你,只要你真心热爱它,不管到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它。 我没有放弃,只是换了方式而已,我不会放弃……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黎舒皱了皱眉,“鸣海吗?你没带钥匙?” 他穿著拖鞋和短裤去开了门,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鸣海,是荣耀锦。 “嗨,黎舒,你好!” “荣先生……” “我来看看你们,”荣耀锦扶著门框,笑著说:“怎麽不欢迎?” “啊,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黎舒站在门前,既没让他进来,也不好赶人。 荣耀锦察觉到他的敌意,鼻梁,故作苦恼状:“哎,上次鸣海说有空的时候我可以来找你们。我来北京这麽久,还没去好好逛过,今天天气又好,还想说找你们去做运动……鸣海不在?” 黎舒注意到他的普通话倒是进步不少,一口气说下来,他居然一字不漏全都听明白了。今天他来也确实一身运动的打扮,倒是看著特年轻,和他们差不多年纪一样。 黎舒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怎麽说上次也是大家喝醉,人又没把他怎麽著,再说,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这怕那的,不很可笑麽。 这麽想著,黎舒让出一步,让荣耀锦进了门。 “真不好意思,他们今天都有课,这样吧,要不您进来坐坐?” “你不要这样客气,我……哇!”荣耀锦夸张的叫了起来:“好美的房间!” “啊?有吗?有些乱……”黎舒疑惑的收拾床铺,上面的有两床薄被还没叠,床边也还散著郑鸣海的衣服鞋子,这家夥每次都这样,要不是黎舒和魏蕾,他一定只能住猪窝。 “当然!!”荣耀锦没去看他,四处打量他们的房子。吉他、cd、音响、海报,虽然东西很多,但叫黎舒给收拾得整整齐齐,沿著墙边错落的摆放著,每把吉他所在的地方,都像是它们自己专属的位置,角落里还有一大束不知名的紫色小花,c在巨大的土陶花瓶里,正静悄悄的开。 “当然,很漂亮,真的。” 荣耀锦站在海报墙下,那张墙上贴满了摇滚乐队,但角落里却有张特别干净特别年轻的脸──黎舒。 15-22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15 我可以帮你 见荣耀锦盯著自己的海报瞧,黎舒不好意思起来:“呃,我们做著玩儿的,挺糙。” “没有,很好!”荣耀锦也没再多看,笑著跟他说:“你们真让人羡慕,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那口气,像是他这富家公子大少爷,还不自在了。 听他这麽说,黎舒眼神黯淡了,他垂下眼睑,睫毛不安的抖著:“也不是,也……不是很顺利。” “荣先生,上次谢谢你的好意,可能我们无法接受了。” “你不愿意离开北京?是这个原因吗?” 荣耀锦若有所思的说:“黎舒,我很遗憾,你不能来香港。不过我尊重你。”他又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海报,“你是值得更好的人。” “但同时,我也得完全尊重林叔的决定,全公司的艺人签谁和怎麽签,都得他说了算。我无法说服他。” “谢谢。”黎舒诚恳的点点头,虽然难掩落寞,也还是说:“我想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再多磨练,以後会好的。” 荣耀锦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黎舒的肩:“别著急,让我再想想办法──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我们可以去打球,或者爬山。” 黎舒想了想,笑了:“行!上次请我们喝酒,也该谢谢您。” “请稍等,我换个衣服就来。” 说完黎舒进了他的小隔间,现在他越来越少睡这里面的,就把衣服什麽的都收进来,这样房间才干净整洁了许多。 荣耀锦站在那里看他,布帘并不厚,又未到底,影影绰绰的看得见他的身影,和露在布帘低下两只瘦削白`皙的足。 他看著他弯腰脱下短裤,换了条长裤,又抬起身子脱下衣服,腰线美好修长。房间里很安静,衣物摩擦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荣耀锦心中有些发痒,忍不住幻想起来,但才开了个头,黎舒就从布帘後钻出,所有的绮丽瞬间被打破。 他穿了件松垮的深蓝色运动裤,和极不合身的宽大运动衫,那衣服手臂上还有两条黄色的线条,式样古老得让人怀疑他将十年前的衣服拿来穿。 “走吧!”黎舒抓了两把头发,“我们去爬山好了,打球我不大会!” “好!”荣耀锦笑了,至少脸还是一样养眼。 他想,要黎舒是他的人,他一定把最好的都给他。 黎舒陪荣耀锦去了香山。 不过他们来太早,满山的枫叶只微微变了色,离全红还远。这香山没了红叶也就这麽大回事,哪里有去昌平爬野长城来得有趣。 黎舒想到郑鸣海,嘴角便挂了笑意。秋天的阳光又好,正是北京最美的季节,有了这抹笑,荣耀锦立刻就觉得,哪怕他穿再难看,也是相当好的。 但黎舒想起那时候郑鸣海说的话,想到一年後他们受到的打击,还是有些神伤。荣耀锦见他偷偷叹气,便开口问他:“怎麽了,不开心啊” “没……”黎舒摇摇头,对荣耀锦歉意的笑笑,半天的相处下来,黎舒越发觉得是自己太小心眼了,荣耀锦除了有钱,一切正常得很。他还特别有教养,也好相处。他一路上对什麽都感兴趣,问了黎舒不少北京的事情,黎舒就把他知道的和郑鸣海平时跟他吹的那些牛讲给他听,他也听得相当开心。 “黎舒,还在想乐队的事?” 黎舒点点头,“我们之前想得简单了,所以……” “黎舒,你不要误会,我和林叔都认为你们很好,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只是他认为……” “我知道!!”黎舒有些激动的打断他,“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可是!!” “你不要著急,”荣耀锦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後搭在他肩膀上,“我刚才就在想,我可以帮你们的。” “啊?”黎舒抬起头,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嗯,我在想,其实可以不著急签经纪约,我以私人的名义跟你们介绍制作人,让你们先做单曲。” “我也很赞成林叔的眼光,但若你们做得不开心,就没意思了。所以我想至少做为朋友,我可以帮你们,不过黎舒,”荣耀锦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眨眨眼,“你怎麽谢我?” “……啊?”黎舒吃了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咬咬牙说:“真这样的话,你说怎麽谢,就怎麽谢!” “好!!”荣耀锦开心的搭上黎舒的肩,把他搂住:“走!请我吃饭!” 对荣耀锦而言,上一个人很容易,让人爱上他也是易事,可要他去爱别人,却非常的难。 遇见黎舒的时候他28岁,还没来得及变成一个十足的混蛋,他还有闲情逸志耐心的去追一个人,还会希望去谈谈恋爱,两个人互相喜欢的那种。 要追一个人其实不难,要什麽就给什麽总不会错。有人要钱,有人要名,有人要爱,有人什麽也不用,只要他勾勾指头,自己便乖乖过来。 黎舒看起来什麽都不要,连带他去香港这麽大的诱惑也不屑一顾,那证明他已经过得不错,但他要音乐。 只要有他还想要的东西,那就好办。 荣耀锦於是真的介绍制作人和音乐公司给他们,出钱给他们录歌,不过提前跟人打了招呼,只给他们做歌就好,别的归他管。 郑鸣海很高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去见了雅宁,几句话谈下来,就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嫩。不过这没关系,这是好事,他想,反正他们还年轻。那段日子他与黎舒每天都过得很兴奋,满脑子都是音乐的事情,他们什麽也不去想,就想怎麽样才能做得更好──至少要让制作人经纪人,看得起他们。 雅宁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了,荣家二少时不时的弄点人来,说要他帮忙。看在他家大哥面上,他又不得不做,多半糊弄一下,然後交给手下的人。但这次却稍微花了点心思,他正好有空,又正好在他们身上,看到他曾经的热情与天真。 “诶,阿锦,你跟你哥品味还真像。” 雅宁和荣耀锦站在录音棚外,一面抽烟一面看里面的黎舒录歌。 “有吗?”荣耀锦目不转睛的盯著黎舒轻微开合的双唇,笑著说:“你年轻时有这麽漂亮?” 雅宁差点摔杯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跟你哥一样渣!” “nonono,渣这种事,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荣耀锦看起来心情相当的好,又说:“要看他是什麽样。” “哼。”雅宁冷哼一声,“说得漂亮!” 年轻时谁脑子没热过,爱得死去活来,又如何? 他深吸一口烟,然後慢慢吐出来,隔著青色薄雾看玻璃里的人。 漂亮单纯,又有才华,认真执著,被人喜欢,真叫人嫉妒啊! 他眯起双眼,笑了。 他年轻的时候是没黎舒漂亮,只能算干净清秀,不过气质倒是很像。现在年纪大了,其实也不见老,只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很明显,人却再没了往日的温和,日渐严苛。 他跟荣耀锦的大哥在英国相识,然後相恋,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他的来头,後来麽…… “阿锦,小心自作多情哦!” 雅宁看见玻璃里的两个人抬手击掌,相视一笑,便泼了荣耀锦冷水。 荣耀锦挑挑眉,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却也接不上话来。 自作多情,确实是有点的,可自作多情的人,又何止是他。 这段时间郑鸣海跟魏蕾和好了,两人打得火热,倒是比刚谈恋爱那会还黏糊。 那天荣耀锦带黎舒去吃饭,晚上送他回酒吧准备演出,正好看见那两人在街边就抱著啃,黎舒本来微红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荣耀锦问他,你喜欢他? 黎舒撇开眼睛摇头,不,没有。 越是否认,就是越是喜欢得厉害。 ☆、16 讨好 荣耀锦没说话,突然把黎舒拽回车里,然後压上去捏起他的下巴就吻。 “唔!!”黎舒完全没料到荣耀锦会突然来这一手,车里空间又小,给逼得直不起腰来,只能慌忙的转头躲。荣耀锦索x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整个人压到他身上,他在他耳边说:“黎舒,你真可爱。喜欢男人没什麽大不了的。” 黎舒心跳如鼓,身上这人是推也推不开,他慌忙说:“荣少,你别误会……” “误会?!”荣耀锦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就会跟我装。” 黎舒咬了咬嘴唇,把眼光移向一边,荣耀锦的双瞳深不见底,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阿锦,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哦……”荣耀锦笑了,黎舒白`皙的脖子和j巧的耳垂就在眼前,他盯著它慢慢发红,散发著温暖诱人的气息。 “好吧。”荣耀锦抬手,食指沿著黎舒的耳廓轻轻描过,便起身放过了他,“我等你。” 魏蕾与郑鸣海接吻,用眼角的余光撇见黎舒与荣耀锦从车上走下来,荣耀锦跟在他的身後,姿态说不出的亲昵。 魏蕾松开男友,心中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麽甜蜜。 她与郑鸣海之间有什麽东西不一样了,从前不用山盟海誓,也一样默契笃定,哪用像现在这样,需要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彼此。 “小舒!”郑鸣海也看见他们,抬高手臂使劲晃了几下,笑得一脸灿烂:“你来了!” 然後荣耀锦就看著黎舒的脸瞬间由y变晴,巴巴的跑过去。 黎舒出了录音棚,再次向雅宁道谢,雅宁摆摆手,你要谢就谢阿锦。再多的,我也帮不到你们。歌可以做出来,也可以拿去电台放,但唱片没法出,还是得签约才算正式出道。 “所以啊,黎舒。”雅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事你还是得去找阿锦,他再推一把,什麽都好办。” “当然,你得好好谢谢他才行。” 雅宁的表情,那种似笑非笑的了然,在他跟荣耀锦出去的时候,黎舒从他的朋友和下属脸上,都见到过。 荣耀锦经常带他去吃饭,听音乐会看电影,或者是运动。他似乎很闲,每天都说自己无聊,有大把的时间。 黎舒还是找不到理由拒绝,他说得那样冠冕堂皇,态度又诚恳,就算他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他也只得硬著头皮去,毕竟他们还求著他。当然,黎舒心里也还存了份天真,只要他不愿意,他又能拿他怎麽样? 何况与他在一起并不是件难受的事,很意外,荣耀锦作为一个娱乐公司的二公子,喜欢的却是古典音乐。以往他也会带人陪他,却很少见到像黎舒这样真的懂的,而不是为了讨好他附庸风雅,他的表现很教他满意。 他们一起吃饭,荣耀锦见他盯著餐厅里的钢琴出神,便问他:“黎舒你会弹琴?” 黎舒摇摇头,又点点头,垂著眸微微一笑:“我不再弹琴了。” “为什麽?” 黎舒抬起头,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黎舒,你总是不信任我。” 荣耀锦放下餐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望著他。 他们在西餐厅,烛光玫瑰都有,音乐也是刚好够的浪漫。以往他要这麽追人,对方早就含情脉脉的与他花前月下了,气氛够了再上酒店,大家都开心。 他已经足够用心,偏偏黎舒依旧不解风情,或者依旧装傻。 “我以前也不喜欢摇滚的,不过认识鸣海後……” “黎舒,你知不知道你一天有多少次要提到他” 黎舒一愣,旋即笑了,看来荣耀锦耐心也有限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荣耀锦挑挑眉,不再说话,脸色却逐渐y沈下来。黎舒也不理,他并不会像旁人那样还顾忌这位少爷的心情,只顾著吃东西,动作慢条斯理又优雅。 荣耀锦盯著他的手指出神,那双手骨节均匀,纤细修长,皮肤如同白瓷,同他的脸一样完美。 “你的手要是弹钢琴,一定很漂亮。” 弹琴又不是拿来看的! 黎舒在心中腹诽,但也没争辩。那晚最後两人不欢而散,荣耀锦依旧保持著他的好风度,但也仅是好风度罢了,那种不著痕迹的殷勤再也不见。 黎舒也不去多想,依旧每天开开心心的跟乐队一起做歌,演出。雅宁帮他们做了好几首,几乎小半张专辑了,可依旧没有任何人提下一步怎麽样。但他们已经相当兴奋知足,郑鸣海每天跟打了血似的,这几乎是他最自在满意的日子。当然,他是自在惯了,也就丝毫没察觉到魏蕾的不安与黎舒笑容下的落寞。 有时候习惯是个可怕的事情,黎舒明明知道荣耀锦接近他是有明确目的,可彼此熟悉之後又突然消失,还是有点失落。 他知道自己有些傻,还天真的以为即使不接受他的追求,也可以跟人做朋友──g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麽做朋友? 也许在荣耀锦眼里,他g本不配做他的朋友。 郑鸣海和魏蕾除了一起练歌,他们还要忙著学业和恋爱,黎舒这边还真顾不太上。 罗凯倒是经常来找他,不过罗凯毕竟只是个混混,成天正事不干,全是些飞狗跳的事情,也不好老拉著黎舒。於是黎舒除了听歌唱歌,没事的时候只好一个人背著包,在北京四处的逛。 那时已是初冬,气温骤降,只是北风还不算太凛冽,路上的行人渐渐的少了,高大笔直的白桦也迅速落光了叶子,灰白相间的树干衬在碧蓝晴空下,看了让人舒爽。黎舒特别喜欢在这样的街道上走,走著走著,再多的不开心都散了。 他还年轻,身体里有许多能量许多热情,走路时随时都能跑起来,像风一样。 “黎舒──!!” 荣耀锦驾著车,开到他身边猛的一摁喇叭,黎舒停下来转头一看,荣耀锦便从车上下来,靠在车门上同他招手:“嗨,宝贝,想我没?” 黎舒彻底的败下阵来,这位少爷混起来脸皮可比城墙还厚。 他了冻得通红的鼻尖,勉强笑了笑:“荣先生,你好。” “走!”荣耀锦兴奋的下车来拉住黎舒,“我带你去看样东西!本来我想明天去找你的,没想到遇见你!” “等等,我……”黎舒想拒绝,却被他不由分说的塞进车里:“走啦!我保证你喜欢!冻死我了!快!” 保证喜欢? 黎舒怀疑的看著荣耀锦,那人却一路哼著歌,径直把他带去了郊外的别墅。 “荣先生!你这是干什麽?!”黎舒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反感,荣耀锦让他觉得危险,至於吗?! “叫我阿锦,黎舒,你还生我气。” 荣耀锦好脾气的又笑了,轻轻拍拍他的肩:“小傻瓜,紧张什麽。我只是有东西要送你。” 黎舒憋著一口气,还是跟他上了楼,他倒要看看,他又打算送他什麽。他始终没有明白,为什麽他会以为他需要那些g本不属於他的东西? 却没想到,荣耀锦领他到弧形客厅的落地窗前,指著架黑色钢琴说:“来,黎舒,它是你的。” 黎舒站著没动,眼睛看著钢琴发直,他问荣耀锦:“什麽?” “它是你的,我送你的。”荣耀锦拉著黎舒,把他引到钢琴旁,打开琴盖,握著黎舒的手指轻轻放在黑白的琴键上,随意的在黑白的琴键上一拨:“黎舒,试一试,我知道你好爱它。” 郊外的下午,安静得连风声都听著夸张,那一串简单的音符,像战鼓像魔咒,猛烈的在空气中鼓噪。而指尖滑过钢琴的地方,每一寸皮肤都是滚烫。 荣耀锦见黎舒神情恍惚,以为他是欢喜过头,於是揽著他的肩在琴凳上坐下,声音十足的温柔:“小舒,你弹琴一定很b对不对?它跟你好配……” 黎舒坐在钢琴前,时隔一年多以後,他终於再次在钢琴漂亮的黑色烤漆面上看到自己的脸,然後他又看到身後男人的唇凑到他的耳旁── “你凭什麽……你凭什麽以为我会喜欢?!” 他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你凭什麽!!” ☆、17 出卖 “黎舒!!”荣耀锦被黎舒甩开,立刻怒了:“还没人敢对我这样!!” “那是因为他们要求你!”黎舒站起来,离得钢琴远远的,好似它是什麽肮脏得不得了的东西。他整张脸都涨红了,但因极度的愤怒,脸上反而挂了笑:“我求你什麽?!你以为我会求你什麽?!” “好──”荣耀锦也站起来,双手抄在x前,冷著脸再次问他:“你确定,你不求我?!” 黎舒闭眼撇过头:“再见。” 他独自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个公交车站,先胡乱挑了个进城的车坐了,再慢慢的挪回家。 那天他第一次觉得北京原来真的这麽大,光是从郊区到四环的公交枢纽,就花了他一个多小时。 正好又赶到下班的点,黎舒研究了半天,发现还是只得倒车,倒来倒去绕了一大圈,又堵得人想死。 他脑子里混沌一片,不断的回想著来到北京之後的这段日子,他究竟干了什麽,以後怎麽办? 完全找不到答案。 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回家,回家,回到他现在所拥有的那个“家”。 “黎舒──!!”魏蕾跑过来,一把拉住他:“你上哪里去了!?我和鸣海找你一下午!!” “对不起……” 黎舒已经非常的累,他刚走到居民小区门口,魏蕾同郑鸣海就冲了出来。 “小舒!”郑鸣海担忧的看著他,他的脸色实在苍白得怕人,“怎麽回事,今天晚上有演出的,你从来都不会忘,今天怎麽搞的?” “对不起……” “算了,明天我去赔罪,有哥们儿顶上了,”郑鸣海拍拍黎舒的背,又笑著刮了下他的鼻子,“走,去吃饭,瞧你,冻成这样!该饿坏了吧?” “对不起……” “哎呀!够了!”魏蕾捂住他的嘴:“你是复读机还是卡带了?够了!!” “你要是真不想要我们担心,就别乱跑!” 郑鸣海敲了一下黎舒的头,眼里满是担忧,黎舒嘿嘿一笑:“知道了,我还能走哪儿去,是不?” 可是真的对不起,鸣海。因为我的关系,这次,又得让你们失望了。 临近圣诞,荣耀锦憋著口闷气回香港过节,可家里依旧没给他舒坦。 他其实更怀念小时候,他与母亲住在外面,父亲来陪他们上半夜,下半夜才回本家,虽然冷清些,但依然是个家。 没想到,两个女人斗了一辈子,临老了之後居然还正正经经进门,祖孙三代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坐一起,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外加“姐妹情深”。 这还是因为他的母亲出生好,外祖父家是书香门第,父亲其它玩过的那些女人,大部分可连他家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 荣耀锦的大哥倒没那麽花,只是男女通吃,前两年也终於定下心来,娶了个名门闺秀,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儿。 他瞬间变成一个完美无缺的新好男人,有事没事逮著弟弟就会念叨,阿锦啊,我让你去北京开公司,是要给你锻炼的,成天只知道泡仔,泡仔还泡不到算怎麽回事? 香港的市场就这麽大了,现在马上又要回归,之後经济怎麽样谁也说不好,还是内地潜力大,趁现在就开始好好做才是正经…… 荣耀锦一面给他的小侄女派礼物,一面嗯嗯啊啊的应了,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不服气。荣家看著光鲜,做来做去,说穿了还不是些皮r生意,有什麽了不起? 北京又如何,还不是换个地方做皮r生意,这一行的人,到哪里迟早都一个样。 他想做点别的事情,真正的事业,却总是不成功,他也谈场恋爱,真正的恋爱,他总是想如果他能遇到真正值得去爱的人,他一定不会像他哥哥那麽混蛋。 可惜,没人理他。 “啊……啊……阿锦,阿锦,你慢点呀……” 既然没人理,那他该干嘛干嘛。 身下的男孩双腿大张,被他c得呀呀乱叫,也不知道是享受还是难受,哭得梨花带雨。 荣耀锦闭上眼睛,高`潮的时候黎舒那张愤怒的脸晃到他眼前,他脖子一仰s了个痛快,然後靠在床头抽烟。那男孩调了个头,趴在他腿间帮他扯了套子,张嘴就舔。 荣耀锦抓著他的头发,忍不住还是想,如果是黎舒会怎麽样? 他有些想像不出,但总觉得,至少不会这样。 正在出神,床头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北京的号码。 荣耀锦接起电话,也没让胯间的男孩停,懒洋洋的问:“喂?” “荣先生,是我。” 黎舒。 荣耀锦有种脑袋当机的感觉,黎舒在电话那头半天不说话,荣耀锦於是开口,找我有事? 你说过,你会帮我。 荣耀锦没回答,闷声笑了起来,然後啪的一声,把电话摔了出去。 这就沈不住气了?! 贱`人,贱`人!! 黎舒站在寒冷的北京街头,捏著公话亭的磁卡电话大口大口的喘气,冰冷的空气灌进喉咙,锥心刺骨的疼。 荣耀锦挂了他的电话,他是否该谢天谢地,荣耀锦没理他? 湿热的泪随时都会冲出眼眶,黎舒要花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去忍。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酒吧,他们拿到了做好的歌,酒吧老板帮他们放,几乎完美的音乐在酒吧里响起,所有的人都在恭喜他们,说他们交了好运,说他们前途似锦。 郑鸣海一晚上都笑得很开心,跟人吹牛喝酒,兴致来了还抢了黎舒的话筒在台上唱歌。他唱那首写给他的光芒万丈,说唱给他最重要的人。 魏蕾也喝多了,她搂著黎舒,跟随郑鸣海的节奏左右摇晃,她说黎舒我们好喜欢你,你是我们的幸运星,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她还偷偷的凑在黎舒耳畔,小声说小舒,你什麽都不必想,姓荣的没安好心是不是?你别理他,小舒。 她双手捧著黎舒的脸,眼睛都湿了,她说小舒你相信我跟鸣海,你相信我们好吗? 黎舒没敢说话,他心里堵得难受,他抱著魏蕾轻轻的拍她的背,默不作声的安慰她。 散场之後,他便立刻跑出酒吧,给荣耀锦打了电话。 他知道这很愚蠢,可还是想去赌一把。 黎舒赌赢了,荣耀锦第二天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比他想象中快得多。 当然他也输了,荣耀锦开车亲自在他的门外等,但一句话都没讲,笑容也不见,下巴一抬就示意他上车。 然後他带他去了酒店,顶楼的套房,关上门之後领他在沙发上坐了,就给他倒酒。 “喝。” 漂亮的高脚玻璃酒杯里,浅浅的装著深红色的葡萄酒,房顶水晶灯的光斑折s在玻璃杯上,看得人晃眼。 黎舒抬起头,“荣少,我不喝酒。” “你不是要求我吗?” 荣耀锦靠在沙发上,舒服的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斜眼看著他:“要求我,就要听我的嘛,啊,”他抬手指了指浴室,“先洗澡也可以的。” 腾的一下,黎舒那张漂亮的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荣耀锦说得这麽直接而赤`裸。 他还是太天真。 “抱歉,”黎舒站起来,径直往门边走,“打搅你了,对不起。” 荣耀锦也不去拦他,见他拉了门,才又压低声音笑了:“哈,装什麽,黎舒,你想要什麽,我会不知道?” 他双手一摊:“如果今天你走了,那就真的都要不到了。” 黎舒有片刻的迟疑,也就是几秒,真的只是念头一闪的时间,荣耀锦便已经走到他身後,搭上他的手,哢哒一声关了房门。 “黎舒,”他唇边的笑容更深,盯著黎舒半垂的侧脸,声音多情又温柔,气息都喷在黎舒耳廓上,“我可以帮你,你相信我。” 黎舒抬起头望著他的一刹那,看著黎舒那双惊惶不定的黑眸,荣耀锦非常配合的,硬了。 ☆、18 自取其辱 饕足的荣耀锦破天荒的没抽烟,连澡都懒得洗,只遮了下半身坐在床头。 他的手搭在黎舒的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著,像在一只猫。 黎舒趴在他身边,把脸埋在枕头里,浑身都没了力气,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身体里的那个部位上。他脑子里什麽念头都没有,只在想为什麽会这麽痛,到底要痛到什麽时候,才能够不痛。 荣耀锦叹了口气,躺下来拨开黎舒的发,手指轻轻的著他湿漉漉的眼睛,刚才就是这双眼睛,让他一瞬间就失了理智──其实,他原本也没打算这麽对他的,他发誓。 可是,已经这样了。 荣耀锦闭上眼睛,扶著黎舒的後脑勺吻他的双眸,湿热的舌尖来回轻扫他的睫毛,无限温柔。 “你们北京人就是脾气不好,小舒,没什麽的,笑一笑。” 荣耀锦把黎舒搂到怀里,又去吻他的额头,心里很是满意。这爱做得并不像往常那样放肆,黎舒看起来简直就是个稚,但荣耀锦就是觉得,非常的舒心。 “我不是北京人。”黎舒的声音麻木而茫然,又重复了一句,“我不是。” “哦,对,你是苏州的,”荣耀锦捏起他的下巴,轻笑,“你们苏州总是出美人,对吗?” “跟我去香港吧,黎舒,我会捧你,给你最好的合约和唱片公司,好不好?” “谁说我要去香港?!谁稀罕!!”黎舒突然发火,一把推开荣耀锦:“我要的是非梦,非梦!!” “你玩够了吗?你玩够了吗?!” “所有人都告诉我,”黎舒深吸口气,紧紧抓著床单,“我该求你,我该求你!!” “从一开始就耍著我们玩,现在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够了吧荣先生,够了吧?!” 说完这些话,黎舒哆哆嗦嗦的滚下床,一件件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好,然後头也不回的拉门就要走。 荣耀锦看著他,双手交叉扶在自己脑後,动都懒得动。 这次的黎舒,再无半点迟疑,啪的一声摔了门。荣耀锦冷笑一声,这个傻瓜,这就走了,嫖了也白嫖。 接著他点上一支烟,慢慢的抽。闭著眼睛慢慢的回味刚才黎舒的样子,有点遗憾刚才该压著他再搞两回,看他还跑。 接著便开始後悔,为什麽要放他走?凭什麽就放走他?睡都睡了,就此算了? 他掐了烟头,像弹簧似的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的穿上衣服,跑出去追黎舒。 他好容易下到大堂,匆匆的往外跑,他猜他一定没走远,他的身体一定很难受,他要把他带回来,好好的疼他。 正要冲出旋转门,荣耀锦停下了脚步,大堂那边的钢琴吧,突然响起了一阵激烈华丽的钢琴声。 不光是他,几乎所有的人都驻足,循著声音望去。 那是个衣衫有些凌乱的干净男孩,端正的坐在琴凳上,将李斯特的一曲爱之梦,弹得像战歌。 黎舒。 他紧紧抿著唇,年轻漂亮的脸上,是荣耀锦从未见过的骄傲与专注。 荣耀锦的心被他的琴声紧紧的揪住,然後开始从头到脚的凉,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後悔。 他毫无形象的捂著头,在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蹲下,眼睁睁看著黎舒弹完他的曲子,起身,与站在他面前的保安鞠躬道歉,转身离去,背挺得笔直,身上没有刚才一丝的寥落与软弱。 如果他再耐心一点就好了,为什麽他不再稍微耐心一点? 只需要稍微再耐心一点,他就可以真正的了解他,爱上他,他就是那个值得他去爱的人啊。 黎舒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浑浑噩噩,他听到零落的琴声,便本能的循著钢琴的方向走,然後看著弹琴的女孩发呆,李斯特叫她弹得勉勉强强,於是他请她起来,说我来。 他还以为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弹琴呢,却原来只需要几个音节一首曲子,他就还是原来那个黎舒。 一出酒店大门,他便垮了肩膀,他觉得自己像一条夹著尾巴的狗。 於是他第一次叫了车,实在走不了了。 刚才太过激动,黎舒连内裤都没捡,直接就套了牛仔裤在屁股上,这会儿腿间那片被磨得生疼,肿的那个地方更是难受得厉害,这才感到後悔。 又是日暮时分,长安街上依旧车流如虹,所有的车都亮起了红色尾灯,西边的火烧云漫了一大片天际,世界如此绚烂美好,而他却如此的愚蠢。 他想下车,立刻,马上,他看著缓慢行驶的滚滚车流,幻想著自己躺在路中央,车子从他身体上碾过,一辆又一辆,干脆就这麽碾死他一了百了,再也没黎舒这个人! 找死啊你?!神经病吗?! 司机见他把车门拉得!!响,破口大骂。 死…… 黎舒停了手,冷静下来,不,不能死,鸣海和小蕾还在等他,他不能死。 他笑著出现在他们面前,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终究还是强撑。 黎舒站在台上才唱了一首歌,满头都是细密的冷汗,声音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偏偏那晚的观众跟打了血似的,把舞台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的手臂晃得他眼晕,好像他们随时都会扑上来,扯他的衣服。 黎舒感到害怕,他双腿一软,抱著麦慢慢的往下滑,喉咙里发出的高音近乎嘶吼,刀一样划著每个人的耳膜。人群却更加的狂热兴奋,他们以为他只是唱high了,在跟他们调`情放电,他们的尖叫能将屋顶掀翻,为他的迷人和x`感。 郑鸣海早察觉不对,在黎舒即将倒地的一霎那,他上前一步立刻将黎舒捞到怀里,焦急的拍他的脸:黎舒!黎舒! 鸣海…… 黎舒睁开眼睛,有无数的光线从郑鸣海的头顶s下来,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就在鼻端,他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焦急,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可他的又那麽的远,他躺在他的臂弯里,想抬手一他的额头和他的眼睛,还有他干燥柔软的双唇,他突然真的好想知道,被这双唇吻著是个什麽滋味? 可是,他终究远在天边。 魏蕾和罗凯冲上来,郑鸣海把他交给他们,自己和乐队留下来安抚观众的情绪。 一出酒吧,黎舒清醒很多,他死活不去医院,让罗凯走开,他只要魏蕾。 他们回到了家,黎舒躺在床上,他跟魏蕾说我没事,真的。 魏蕾骂他,说他是疯子,她拉著黎舒的衣领问,这是什麽!?这是什麽!?你干什麽了?!你干什麽了?! 黎舒低下头,看见x口的吻痕,眨眨眼睛,笑了。 蕾蕾,如果我干了蠢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看轻我,可不可以,原谅我。 不可以!! 魏蕾哭了,我绝不原谅,我绝不原谅!!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什麽?! 求你,求你了…… 黎舒也跟著落泪,无声无息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求魏蕾,小蕾,原谅我,别让他知道,请你原谅我。 ☆、19 梦想成真 郑鸣海散了场赶回来,刚好碰到魏蕾关门打算走。 “小舒呢?怎麽样了?去医院没?” 他边说边推门,魏蕾皱著眉拦住了他:“行了,没事,他睡了,你别烦他。” “不行我必须得看看。”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烦不烦!!” 魏蕾突然发火,郑鸣海一愣,反而坚定的推开她,径直走了进去。 黎舒窝在床上,被子盖著脑袋,坨成了一个球。 郑鸣海躺到他边上,去扒拉他的被子,轻声问他:“黎舒,黎舒,你怎麽样了?出什麽事了?你跟我说,你跟我说啊!” 魏蕾站在门外,看郑鸣海几乎就是扑在黎舒身上,气得浑身发抖──郑鸣海!!你给我滚出来!! 黎舒不敢钻出被子,他无法面对郑鸣海,更无法面对已经知晓一切的魏蕾。他只好隔著被子踢他,你走,你走啊!快走! 郑鸣海的强脾气也上来了,他把黎舒连人带被子一起拖起来,搂到怀里,非要扒开被子看,还冲他吼:“你有什麽事情就说啊!” 黎舒终於在被子里探出头,垂著眼眸虚浮的笑笑:“真没事,你走吧,去找魏蕾。” 郑鸣海去找了魏蕾,那晚他满肚子郁闷不明白,女朋友在他怀里哭了半宿,好哥们儿出了事也完全不跟他讲。 他感到挫败,他不懂他们发生什麽事情,但他知道,他们不好,都是因为自己没用。 从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挺厉害,学业爱好样样都抓得住,朋友女人一个都不少,他有什麽做不到的?到现在,才深深的明白自己的无能。 如果可以,他想守住他们,用他自己的力量,守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黎舒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上头,魏蕾收到了一份荣氏的合同。 她坐在黎舒身边,反反复复的研究那叠厚厚的纸,好似每一个字都是她的仇人。 无论她怎麽看,这合约也是几乎完美,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余地的完美。 但她开始不信,她不信这世间还有这麽便宜的事情,她想这里面一定哪里有陷阱,等著她的非梦,她的鸣海,她的小舒,跳下去,然後万劫不复,再不得翻身。 随著合同而来的还有一把钥匙,公司的小助理说,老板说他们住的地方对身体不好,所以公司给提供宿舍。黎舒可以马上就搬过去住,病也能很快就好,他们无需担心任何事情,不论是钱还是房子,他们也无需再辛苦的跑场。 甚至已经帮他们做了下一年的计划,只需要来,便一切梦想成真。 荣耀锦这次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他确实是在後悔,不该这麽急,伤害了黎舒。 这种事情,对有的人而言g本无关痛痒,有的人则是开始很在乎,後来也就算了,卖成了习惯,毫无自尊,连他这个买主都嫌烦。 他不希望黎舒最後也变成这样的人,或者在成为这样的人之前,就被彻底的扭曲毁坏,成为另一个人。 他想郑重的向他道歉,先买了花,後来又想不对,於是给他买了一条项链,可这也不对,又换成了一只手表,买了这些他才想起,之前送他衣服也没收过,恐怕都是不妥。 他只好空手而来,因他也吃不准,黎舒到底还要什麽,还肯要他的什麽。 荣耀锦去看他们在酒吧的告别演出,黎舒足足唱了十首歌,他在舞台上笑得那样的美,荣耀锦於是飘飘然的想,对的,他喜欢的,他喜欢他给的一切,一定是的。 於是他跟黎舒说,黎舒,对不起,我错了。但我想我们可以重来,重新来过,可以吗? 我喜欢你。 黎舒刚从舞台上下来,他很少一口气唱这麽多歌,汗从额角一直滚到脖子里,锁骨那一片也覆了层薄薄的水光,肌肤微微透著粉。 他拿起桌上的啤酒,仰头灌了几大口下去,长长的打了个酒嗝,舒服的往沙发上靠,学著郑鸣海的样子,把腿架在桌子上,笑嘻嘻的对荣耀锦说,不可以,荣先生。 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也没有任何东西,是从你那里能得到的。 所以我不用再出卖自己,就一次,够了,不会再有以後。 荣耀锦捏紧了拳,他低下头,把手支在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两下,然後挑眉笑著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黎舒不置可否的偏了偏头,一笑,没有答话,拿起手中的啤酒瓶继续喝酒。 荣耀锦站起来,一把夺过他的酒瓶甩到墙角,压著他的肩膀便吻! 郑鸣海被一帮子狐朋狗友老熟人灌得晕头转向,他脸上的笑也没停过,心里却远没从前想像中那麽开心,这酒一口口喝下去,哪像庆功,倒似借酒浇愁。 他抬头望了眼二楼,黎舒上去之後,就再没下来。他一直躲著他,别以为他瞒得多好,他就是知道,黎舒在躲他。 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说是要搬去公司的“宿舍”住。魏蕾也说她去看过,那边条件好很多,地方大交通也方便,家具家电样样有,虽都是些普通的东西,但全都是新的,黎舒住那里,不错。 再不错又怎麽样,郑鸣海郁闷,就此之後,那个半地下室,再也不是他们的家。 他扶著椅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起身要去找黎舒,没想到楼梯都爬不动,只好先出去透口气抽个烟,清醒一下。 他很想问清楚,小舒,你到底,是怎麽了。 “嘿,郑鸣海那傻瓜,还以为自己多能。” “看见了吗,姓荣的把黎舒搞到手了,绝对的。” “那也没办法啊,你嫉妒?你嫉妒你也去卖屁股,也要有人肯买啊,哈哈。” “嘁,谁稀罕!谁知道那香港人玩儿得了几天?黎舒平时装得跟什麽似的,结果这会儿,还不是一样犯贱,哈哈!” 郑鸣海靠在後巷的电线杆上抽烟,身边有喝醉的人东倒西歪的也跑出来透风,然後蹲地上嘀嘀咕咕的家长里短,嚼人舌g。 这不是稀罕事,这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总有些脏事藏也藏不住,被那些个碎嘴一翻,转眼就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只是这次的主角,居然是黎舒。 郑鸣海y沈著脸,从电线杆後面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著那几个人:“你们说什麽?” 你干什麽?!放开我!! 黎舒被荣耀锦压在身下,居然半点也动弹不得,他第一次感到这个男人是多麽的可怕,比那天他跟他上床时,还要来得可怕。 荣耀锦单手就钳住了黎舒的手腕,他从小练跆拳道练擒拿,制住黎舒这样的,简直不在话下。 荣耀锦冷笑一声,转过脸啐了一口,他的嘴唇破了皮,刚被黎舒咬的。“黎舒,你太天真!” 黎舒撇过脸,看也不看他,一脸的轻蔑。天真,喜欢的时候说喜欢你的纯真,惹到他了又嫌你太天真,要如何? “荣先生,请你放开我。” “呵……”荣耀锦感到浑身的血y都在烧,很久都没有的那种感觉。他屈起膝盖c到黎舒胯间,用力往他身上一压,然後极色`情的磨蹭:“黎舒,做过就是做过,你以为……” “滚!!”郑鸣海冲上楼,正好看见荣耀锦压在黎舒身上。 他想也没想,提起桌上的酒瓶就往荣耀锦後脑勺上砸!还好黎舒看到,本能的把荣耀锦往旁边一带,哗啦一声,酒瓶直接砸到墙上,玻璃渣混著啤酒,溅得黎舒满头都是。 荣耀锦倒没事,恰好有个大的碎片划破黎舒脖子,立刻就见了红。荣耀锦拉开黎舒,赶紧替他收拾,见他流血,眼都红了,慌忙拿纸巾帮他擦,转头就骂郑鸣海:“你疯了吗?!” “滚!!”郑鸣海极力克制著自己的愤怒,只是再冲荣耀锦吼了一声,就对黎舒说:“黎舒,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黎舒惨白著一张脸,抬头望著他,说:“鸣海,你当我是朋友,就相信我。” “你来不来?” 郑鸣海站著没动,又重复一句:“你来还是不来?!” ☆、20 告白 黎舒绝望的闭上眼睛,口中发出一声很轻的、只有他身边的荣耀锦才能听到的哀鸣。接著他推开荣耀锦,走向郑鸣海。 郑鸣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黎舒低著头,乖乖的跟在他後面。 魏蕾带著罗凯的人,堵住了荣耀锦,她笑著说荣先生,我们陪你喝酒,替他俩给你赔罪,如何? 黎舒感到人群中有一种诡异的缄默,音乐还在响,灯光也没散,空气中依旧弥漫著烟味酒味,躁动的气息在每个人身边流转。 但他感到他们的目光,每个人眼角的余光,带著探究和了然,全都黏在他的身上。 郑鸣海拉起了他的手,带他跑,冲出酒吧,冲出人群,在寒冷的冬夜寂静的街上,不停的奔跑,傻子一样。 两人回了家,他们称之为“家”的那个地方。 那小半拉窗户又亮起了昏黄的灯,郑鸣海“!”的一声摔上门,站到黎舒面前:“黎舒,我要个理由,你给我解释,赶快。” “我要解释什麽?”黎舒半搂著身子,捂著x口喘气,声音很轻。他跟著郑鸣海就这麽跑出来,连外套都没拿,被北风吹了个透心凉,四肢都在打颤,肺像是要炸开,喘得像风箱一样。 他想他只是冷,於是坐在床头抱紧了膝盖蜷成一团,脸也埋在腿上,闷声说:“鸣海,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什麽叫与我无关?”郑鸣海一点都不冷,心中的那把火烧得他浑身发烫,四肢百骸都止不住的颤抖:“黎舒!你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麽?!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他半跪在黎舒面前,抓著他的手臂,逼问他:“为什麽?!” “我怎麽做重要吗?!我们能一起唱歌不就好了吗?你管那麽多!” 黎舒不耐烦的推开他,站起来赶人:“行了你走吧,你烦不烦,又不是什麽大事……” “住口!”郑鸣海一抡胳膊,甩开了他,“你都去卖了还不是大事?!黎舒!!你告诉我这是为什麽?为什麽!!” 黎舒愣了,他没料到郑鸣海说得这样直白恶心,他抡起的胳膊,几乎就要扇他一个耳光! 他又跌回床上,索x躺倒,他看见郑鸣海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屋顶的光,浓重的影子罩在他身上。 黎舒眯著眼笑了:“这麽激动,哪有这麽严重。就是他喜欢我,我跟他上床,他就帮我。你以为他们跟我们折腾这麽久是为什麽?像别的乐队,还没我们好,说签还不是就签了。我是男人,又不是女的,还有什麽损失吗?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唱酒吧,你总不能要我,一辈子住地下室吧?!” “……我不信。”郑鸣海压到黎舒身上,斩钉截铁的说。他捧起他的脸,要他直视他的眼睛:“我不信,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小舒,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什麽狗屁合约,我们可以不理,让那姓荣的见鬼去,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自在的唱歌,好不好?” 黎舒在他的掌心中慢慢的笑了,他看著他的眼睛,轻声道:“那可不是什麽狗屁合约,鸣海,有了它我们会成名,会有钱,比现在更自在,有什麽不好。我的事归我的事,我知道处理,唱歌归唱歌,你安心写你的歌,就可以了。” 黎舒感到郑鸣海的手越来越用力,捏得他的脸发疼,掌心的热力不断的透过他的皮肤,直至心底。 但他的双眸,却逐渐冰冷下来。原本有那麽多情绪,愤怒、伤心、心疼、痛恨,那麽多激烈的感情映在他的黑色双瞳里,却随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全都散去。 他看到他松开手,站起身,朝门边上走,他微微低著头,背有些鞠楼。有那麽一瞬间,黎舒以为他已妥协,也与他一样明白清醒,不再那麽幼稚天真。 他闭上眼睛,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等他出去时的关门声,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更为夸张“砰”的一声,像是有什麽东西被砸,然後乒呤乓啷一连串的巨大声响,扑面而来。 郑鸣海走到墙边,那边摆了好几把吉他,他们的房间教黎舒收拾得那样美,吉他,cd,音响,海报,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曾经的梦──可是现在,他要它们来还有何用? 他抄起一把吉他,狠命的向墙角砸去:“去音乐!!如果它是这麽肮脏的东西,我要它做什麽?!” “鸣海!鸣海!!”黎舒吓傻了,郑鸣海这是疯了吗?他砸了吉他,砸了音响,把那些cd像垃圾一样踢翻,碟片从壳子里飞出来散在房里,看他那架势,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通通都毁掉都砸光! 黎舒扑上互助仅剩的那把吉他,满脸惊慌的看著他:“鸣海,鸣海,你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麽样?!”郑鸣海一把拉住他的衣领,chu暴的拉起他:“你以为我会接受?!可能吗?可能吗!!” “鸣海……”黎舒哭了,转眼间已是泪流满面,“鸣海,我爱你,我爱你啊……” “啊?什麽?”郑鸣海疑惑的看著黎舒,“你说什麽?你哭……你哭什麽?” 他松开手,再次去捧黎舒的脸,他想像从前那样将黎舒搂到怀里,但黎舒躲开了他,往後退了一步,撇开脸说:“听不懂吗?我爱你。” “不懂!”郑鸣海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没明白,他们不是好哥们儿吗,他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兄弟,怎麽又扯到爱不爱的上来了?他没头没脑的回了句:“黎舒,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男人,你不是同x恋吗?我不懂,真的不懂!” “呵,我是。”黎舒轻轻的笑了,“所以,我骗了你。所以,我跟荣老板上床,没什麽大不了的,我本来就喜欢男人。郑鸣海,我喜欢你,我爱你。像魏蕾喜欢你一样的那种喜欢,想跟你上床的那种喜欢,你懂了吗?” “我……我更不懂了,”黎舒倾身向前,逼得郑鸣海不有自主的退後半步,眼前的黎舒,让他感到陌生,“你这是什麽逻辑?你说你喜、喜欢我,但是又跟姓荣的上、上床?” “没什麽逻辑,”黎舒再次轻轻的笑了,眼角的泪还没干,他就对郑鸣海笑了起来,“鸣海,你说过你的信仰是音乐,可是对我而言,不完全是这样。” “我只是想在你身边,我希望我们能成功……仅此而已。” 说完这话,黎舒突然伸手拉住郑鸣海的衣领,在他的唇上迅速的吻了一下。双唇相碰,不过短短的半秒,甚至他的温度和爱恋还来不及传达。 黎舒从很久以前,就在心底偷偷的幻想过这半秒锺,他无数次的後悔,在火车上的那次,他爱上他的那刻,他就该吻他。 而如今,即使吻了又如何? 马上便是分离。 “黎舒……”郑鸣海彻底的惊呆了,黎舒漂亮的双眸与他那麽接近,睫毛都能扫到他的眼睛。这吻太过短暂,他的双唇是什麽滋味,郑鸣海来不及辨别,来不及知晓。 “不,不对……”郑鸣海茫然的摇摇头,他低下头慢慢的朝後退去,“黎舒,这不对,你让我……” “你走吧。”黎舒冷静的绕过他拉开门:“走吧,回去。是不对,你走吧,是我不对,你走吧。” 他站在门边低著头,不再去看郑鸣海什麽表情。他的声音淡漠而冰冷,握著门把的手,每个关节都在发白,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鼓起来,他已用尽所有的力气,来保持他的冷静。 “小舒,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郑鸣海抬起手,他试图像往常那样搭到黎舒的肩上,搂著他的肩膀安慰他。可是因为刚才的吻,他的手虚罩在黎舒肩上,迟迟未能落下。 “你走啊!”黎舒发火了,他一把将郑鸣海的手打开,拉了他就往门外推:“你走!!” “小舒!小舒!你让我冷静一下,你……!” 郑鸣海话还没说完,便被黎舒!的一声给关在门外,他懊恼的把头靠在门板上撞了两下,自言自语道:“小舒,小舒,你让我冷静一下,让我冷静一下好吗……” ☆、21 别离 黎舒背靠在门板上,他依旧低著头,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眼泪,一颗颗滴在水泥地的地面,啪嗒、啪嗒,的印了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最重要的朋友,从此没了,更别提他那痴心妄想的爱情。 黎舒想了想,上次在学校被污蔑的时候,也没这麽难受,即使母亲不再理他,也没这麽难受。他捂住心口,好像每一次心跳心脏都跟著在钝痛,呼吸声也在空旷凌乱的房间里无限制的放大,每一次都至为艰难。 脚边散落了一地的cd,光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漂亮的反光印在墙上,因角度的关系,似还能看到七彩的虹,如同他们曾经的梦,虚幻美丽,似是触手可及。 黎舒从它们中间翻捡了半天,终於找到魏蕾送他的那张《非梦》。他小心的把摔开的壳子上好,cd装好,然後收进自己的包里。鸣海的吉他都给他或多或少的摔坏了,黎舒又试图将它们放回原位,可也没有用,它们再也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 只有黎舒最後护住的那一把简单的木吉他还完好无损,黎舒抱著它,轻轻的来回了又,有那麽一瞬间他想把它带走,可是凭什麽。 黎舒问自己,凭什麽? 最後他还是只拿了那张cd,背他来时的那只包,便直接去火车站,离开北京。 他一刻也不能等,完全无法想象,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要如何面对他爱的人。 像他来时一样,他依旧独自站在列车的连接处,头微微靠在玻璃上。 可是真冷,黎舒裹紧了身上的黑色棉衣,望著车窗外无尽的黑夜,发现玻璃里自己的脸已经冻得发青。 他浅浅的笑了,张开双唇,在黑夜中又唱起了他最爱的那首歌: 所有眼前的远去的黑夜汇聚现在 所有那漫长的疯狂的爱 经过後是如此短暂 所有坚强的脆弱的承担期盼彼岸 终止我每丝呼吸 让心灵穿透最深的秘密 指引我抓紧生命的美丽 如果我现在死去 明天世界是否会在意 你梦里何时还会有我影迹 在你眼中在你梦里在你心底 我曾是那唯一 那晚同样在哭泣的还有魏蕾。 她带著罗凯他们堵了荣耀锦,先前还能勉强给他个面子,装著客气,後来罗凯动了手,那姓荣的居然抗得住,同时跟他们几个打了起来。 魏蕾在一边大笑,笑得眼泪都滚出来。 後来便是大哭,又在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她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脸,因眼泪的关系,妆全花了,她最得意的眼线和睫毛,全都一塌糊涂。 我以後一定要有钱,她想,可以买最好的化妆品,完全不怕水的那种,她想怎麽哭,就怎麽哭。 在看著郑鸣海拉起黎舒离开的时候,她就想,无论明天是个什麽结果,就是那两人今晚在床上滚一起了,她也不会惊奇,就由它去。 三天之後,黎舒辗转来到香港。他站在街头给林义打电话,林义,我是黎舒,你还记得吗?你说如果我改变主意,可以找你。 ……啊? 电话里那人的声音有些迟疑。 过了好几秒锺,林义轻咳一声,才又说:黎舒,哦,黎舒,你在哪里? 我在香港,我在你楼下。 现在? 对,现在,我来找你。 ……你等等。 林义挂了电话,处理完手边的事才下楼。 十五分锺後他在街边的电话亭旁,找到了黎舒。 他并不知道,这十五分锺,对於黎舒而言,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只看见黎舒站在街头,穿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手里抱著黑色棉衣,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很有些脏。 他对他笑,年轻漂亮的脸上还带著稚嫩的婴儿肥,他一笑的时候,好似整条街都在霎时间褪了颜色,成了黑白的默片,他的布景,所有的人在他身边行色匆匆的走过,陪衬著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说,我想唱歌,可以吗? ☆、22 十年後 十年後。 “你啃够了吗?” 北京某颁奖礼後台的化妆间内,黎舒皱起眉,有些不耐的看著镜中的男人。 他坐在化妆镜前马上要上台,荣耀锦还埋在他颈间,没完没了的吻。 “没,想死你了,”荣耀锦抬起头,又在黎舒唇上轻啄一口,“你什麽时候回家住?” 他笑了起来,比起十年前,荣耀锦明显的老了,脸上半点轻佻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沈稳,但笑起来的时候黑眸依旧迷人,每个被他看著的人,都像被深爱一般。 可黎舒早已不吃他这套,他平静的整理著被男人弄乱的领口,随口道:“再说了,还差两首没录好,弄完了就回。” 已经很久了! 荣耀锦心中来气,一把扯开黎舒的衣领,低头又是一口。这次不再是浅吻,而是咬著他的皮肤吸,黎舒吃痛,低低的叫了一声,又骂他:“混蛋!我还要上台!” “嗯,我就是要人看到。”荣耀锦得意的著情人身上那朵刚被他制造出来的吻痕,低声道:“明天媒体粉丝都会去猜,黎舒是不是又有了新情人,一定很热闹。” 黎舒没答话,低头再次拉好衣领,也是一笑:“那也比不得荣二少要结婚的消息来得热闹。” 那样的轻描淡写,若不是他还被荣耀锦圈在怀里,旁人几乎都要以为他俩是不相干的人。 荣耀锦脸冷下来,收紧了手臂,试图再次把怀中的人抱紧:“阿舒我……” “黎舒!快点!!” 门外想起了乓乓的敲门声,林义在门外大喊:“搞什麽!快点!” 也只有林义,可以这麽不客气的拍他的门。黎舒伸长脖子应了一声,赶紧推开荣耀锦,拿起一件白色披风甩在肩上,像阵风似的,一卷就没了影。 黎舒我爱你,你要信我。 荣耀锦独自抄著手站在化妆镜前,了鼻梁,把未说完的台词咽回腹中。 其实说了又怎样,黎舒说过他不信,於是渐渐的,荣耀锦自己也不信了。 林义拉了黎舒,从化妆间到後台短短的一段路,也不忘唠叨。他已很久没能这样亲自陪他,两人站在台边候场,他亲自帮黎舒穿好外套,又帮他整衣领,看到吻痕微微皱了眉,把本该敞著的纽扣系上又打开,好一顿折腾。 黎舒笑了:“阿义,你紧张什麽。” 林义笑著拍了把他的肩,“去吧。” 黎舒是他一生中最优秀的杰作,他不需要任何的紧张,他只是很开心,能再次站在他的身旁。 现在的黎舒,几乎还和从前一样年轻又漂亮,最大区别可能是他脸上的婴儿肥褪了,五官更见立体完美,眼神也由从前的清澈凛冽,变得自信笃定。唯一完全不变的可能是他的笑,依旧如同十年前一样,能让天地都失了颜色。 因黎舒愿意来压轴,颁奖礼的主办方特地给舞台加了个升降台,配合黎舒要唱的歌。 黎舒站在舞台底下的黑暗中,闭上眼睛将脸上的表情调至最好,工作人员给他带好监听,他便凝神等待片刻之後,舞台升起的那一刻,从黑暗到光明,光芒万丈。 或许舞台对他而言最大的魔力,就在这一刻。为了一霎那的光辉,黎舒在这条短短的路上,独自走了整整十年。 十年後的世界,和十年前的世界,完全两样。 唱片越卖越少,有首大热的歌越来越难,歌手却越来越多,好比牛毛。内地的娱乐业果然已超过香港,新人再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去那边,一定得那几家经纪公司唱片公司才可出道。他们有选秀节目,两个月就能捧出个全民偶像,他们还有络,也许只得一夜,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他在唱什麽。 黎舒从舞台下升起来,抬起手臂冲所有的人微笑,他很少说话,唱歌跳舞之余最多谢谢,他只要招招手,笑一笑,台下便一片尖叫。 不管有再多的新人出来,就算天上的星挤得像银河,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年的黎舒,也依旧是真正耀眼的那一个。 时间无情又残忍,很多人被它抛弃淹没,一夜成名,一年成星,都很容易,真正难的是十年称王,二十年封神。 黎舒已然称王,他正在朝封神的路上走,没有什麽东西,可以将他阻挡。 啊──黎舒!黎舒!!安可!!安可!!” 两首舞曲之後,黎舒已经把颁奖礼变作他的个唱一般,所有人都站起来尖叫,大声呼唤著他的名字,想将他留下来。 但他只是笑著挥手,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白色的风衣随著他干净利落的动作飞舞起来,像只翩然翻飞的蝶,惊鸿一瞥之後,迅速的没入舞台。 黎舒选了升降台下去,也就完全没留意到站在舞台两侧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荣耀锦,另一个则是黎舒原本想在这里见到的人。 荣耀锦没等黎舒唱完就先走了,他今晚还有更重要的应酬。 另一个人眼巴巴的看著黎舒从舞台中央下去,怅然若失的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身去追。 黎舒一下舞台,他的助理安妮就凑过来替他擦汗,林义则拿了大衣给他披上,笑著拍拍他的脸:“完美!” 黎舒开心的笑了,像个听到老师表扬的孩子。他点点头,“我就不去庆功宴了,想先回去。” “啊,怎麽又不去?”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迅速的从通道奔向停车场,步子快得几乎是小跑,如果这时候不快些,粉丝堵在出口,可就难走了。 “累了。”黎舒简短的答到。 “呵,随你!”林义将黎舒塞上车,关掉车门前又嘱咐:“那就早点休息,明早就回香港。” “呼──!”安妮坐在黎舒身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终於可以走了!北京冻死了!阿舒啊,我们为什麽要来呀,这种颁奖礼,g本可来可不来嘛。他们还不把最佳给你,只给你最受欢迎的奖。” 一提起这个,安妮就气不过,前两年黎舒来这种颁奖礼,可一定是最佳最受欢迎都得的,今年这麽给面子的来压轴,居然只给他一个。 黎舒笑了笑,凝神望著车窗外的夜轻声道:”好啦,我去年又没发唱片。” 从繁华到寥落,不过就是短短的几分锺而已。 过了十年,北京早就变了,高楼越来越多,人和钱也越来越多。过两年就是奥运,到处都在修,欣欣向荣又尘土飞扬。 但黎舒依旧觉得这座城寥落,她始终大气苍莽,再多的繁华落在她的灰色外衣上,也不过就是些星星点点的斑,丝毫影响不了她什麽。 “那得奖的郑鸣海也不怎麽样啊,”安妮不屑的撇撇嘴,“写的东西很老土啊,只不过人长得很帅,”一说到这个,这小妮子又两眼放光了,“真的很帅啊!很男人!阿舒,他一定是直的,对不对?哎呀这年头要找个直的帅哥多不容易呀……” “你有意见?”黎舒好笑的转头看著安妮,他相当喜欢她,她总让他想起魏蕾,那个他曾经最重要的朋友,除了太过聒噪这一点。 “就你话多!”他抬手敲了下女孩的头,转过脸望著窗外,不再理她。 安妮吐吐舌头,乖乖的闭嘴。她知道黎舒又入定了,不可以打搅。 她让司机开了广播,车内立刻想起了温暖低沈的男声,恰好却是郑鸣海的歌: 为什麽爱就这样的离开 为什麽我们不能相爱 直到我们死去呢 你後悔了吗痛得想死去的夜晚 你原谅了吗 爱你又把你伤害 都去了哪儿所有爱和誓言 我流著泪的恋人啊 时光已将一切更改 23-30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卷二 光芒万丈 ☆、23 再相逢 广播里的歌声小了,主持人开始c话,介绍郑鸣海。 她说这是他的第一张专辑,便让所有人惊豔,是近年来华语乐坛中不可多得的j品。 她说郑鸣海是大器晚成,浪子回头,经历颇具传奇色彩。早年他是地下歌手,22岁放弃了清华的硕士学业,终日酗酒,颓废了三年,後来又去独自旅行走了大半个中国,又在西部山区支教几年。两年前回到北京,在地铁口酒吧唱歌,和签约唱片公司後,出的第一张专辑便一鸣惊人,受到了广大歌迷和乐评人的追捧…… 她说他的音乐是这浮华世间最难得的纯粹,他好像是活在过去的人,久违的理想主义者…… 主持人的声音渐渐小了,音乐再进来,依然是郑鸣海的歌,他在广播里依旧深情而又怅然的唱著: 我爱你啊我寂寞的爱人 我毫无保留的爱过你 给我的永不会忘记 失去的我曾拥有多幸运 在你最美丽时 竟让我遇见你 於是便爱上你 我爱你,再见 黎舒静静的听著,如同十年前的记忆中一样,车窗外漫长沈静的夜依旧没有尽头。 他又想起郑鸣海的脸,他早以为时间与激烈的爱恋,已经将过去心中的那点遗憾冲刷得干干净净,他以为他离开後他爱的人和最重要的朋友会过得很好,却原来…… “哎!师傅停车!”黎舒突然叫起来,“停车!” “怎麽啦?”安妮几乎都要睡著了,被黎舒惊醒,瞪大了眼睛看他拉开车门,外套都不穿就冲了下去,她大叫:“黎舒你干什麽!” “711!”黎舒转过身笑嘻嘻的指著身後的便利店:“北京也有711了!我去买包烟!” 十年前,北京可真没有什麽能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别说24小时,普通的便利店都少,小铺子也收得很早,除了酒吧街夜宵集中的地方,一到晚上四处都冷冷清清,很不方便。 黎舒兴冲冲的跑进店里,笑著问店员买了一包08的中南海,值班的男孩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钱都忘记找,他拿著烟冲人挥挥手,又跑了出来。 安妮拿了外套给他披上,埋怨道:“阿舒你搞什麽,冻死人了!” “你先上车,我随後就来,不许跟阿义告状!” 黎舒没把衣服穿上,窝在外套里皱著眉点烟,真够冷的,可他喜欢。 他喜欢那种熟悉的感觉,包括烟的味道,冰冷干燥的空气,和寂静的街道,还有因为冷特别清醒的头脑,每一样东西,都是他青春的证明。 他始终记得,他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就是在这样的冬夜急速的落幕,那时候他们都好年轻,完全不知道怎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如果有机会重来会怎麽样? 再也无从知晓。 y沈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黎舒仰起头,路灯下一粒粒细小的雪花慢慢的落下,他眼睁睁的看著它们落到自己的眼睛里,然後闭上眼,静静的听。 有车子在他身边停下,有人拉开车门,走向他,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气息来到他身边,他睁开眼睛,便看见郑鸣海。 郑鸣海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笔直修长的腿已久裹在牛仔裤里,晃眼一看,仿佛从十年前的光y中突然而来。他头发留到肩膀的长度,额头却已不再光洁,下巴上一圈青,眼神亦如从前,明亮如春光。 他笑著拿掉黎舒手指间的烟蒂,因看见他,黎舒完全忘了抽,半支都白燃了,风一吹,细碎的灰白烟灰便都飘到他的衣服上。 他掏出自己的烟递到黎舒唇边,又伸手挡住风,拿了火机为他点。 他低头凝视著火光中的黎舒,他垂眸看著他掌心中的火光,眉微微蹙著,睫毛还是同记忆中一样的长,怀念了十年的柔润双唇,此刻就在他的手边。 郑鸣海只觉得此刻极静,万物都没了声响,只有他所爱之人的呼吸在耳边。 他听见自己低声道,嗨,黎舒,你还好吗? 第二天,黎舒就乘最早的班机回了香港。 一下飞机已过中午,他直奔录音棚,将未做完的工作做好。短短的北京一日行,却让他之前纠结犹豫的东西烟消云散,几小时的功夫,已有极大进展。 但他并没急於求成,而是早早的收工回家,想把这种好感觉尽量保持得久些。晚上林义与他一道吃了饭,荣耀锦并没出现,他就邀林义上他家坐坐。 林义去年得了肠癌,起初他并未在意,後来发展到快没法治的时候,黎舒停掉手上所有的工作,押著他去治病,又耐心的陪了他近一年,这才捡了半条命回来。现在他的生活作息都特别的注意,就怕复发,黎舒盯他也盯得紧,丝毫不许他乱来,并且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尽量用来陪他。他坐在黎舒家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捏著份早上从北京带回来的报纸看,渐渐的就皱起了眉。 报纸的娱乐版面上,正如荣耀锦所料,是昨晚黎舒硕大的半身照片,旁边还特地放大了他的颈部圈出来,吻痕相当明显。写他的文章倒是很短,大意是说他走了一年人气不减,没新作品一样拿最受欢迎的奖,也不知这段时间干了些什麽,可能忙著换情人去了吧。那报道语气八卦而嘲讽,除了把黎舒拍得漂亮,完全不值一提。 而报纸的另一边,则是荣耀锦的八卦,传他与李家千金定了婚约,黄金单身汉终於有了好归宿,这回还不光抱得美人归,荣氏得到李家支持,势必更上一层楼,成真正的娱乐帝国云云,钦羡之色溢於言表。最後报纸底下不算太多的一部分,则讲了郑鸣海,再次不厌其烦的将他“传奇”经历复述一遍,末了将新歌吹捧一番。 林义冷哼一声,扔了报纸,抬头望了眼黎舒,慢条斯理的说:“阿舒啊,报纸说什麽,你别在意。现在的记者啊,越来越无聊啦。” 黎舒已经换了身深蓝色的家居服,正汲著拖鞋蹲在他家巨大的落地窗前逗猫,窗外是维港的万家灯火,和黑沈寂静的海。听到林义说话,他抬起头来,满脸的迷茫,表情单纯得像个孩子,“啊?” 林义摇摇头,拍了把沙发,“过来!别折腾露娜了!” 露娜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撇了眼林义,只是不屑的摇了摇尾巴,转过身子去看著玻璃上自己那张端正清秀的猫脸仔细研究,并不搭理他俩。黎舒爱透了它这爱答不理的劲,不由分说的将它搂到怀里,鼻子在完美的银灰色豹纹皮毛上蹭了又蹭,“露娜,露娜,我可喜欢你了!” “黎舒!”林义可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你听我说,阿锦这事啊,你别多想,还没到那步嘛……你俩这麽多年我不知道?别闹脾气啦……” “啊?”黎舒长眉一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抱著不断挣扎的猫小姐走到钢琴边坐下,转头又跟林义讲:“阿义,我跟你弹琴好不好?” 露娜平时是几乎不搭理黎舒的,除了他弹钢琴时。当他打开琴盖,在白色的钢琴前坐好时,高傲的猫小姐便乖乖的蹲在他的脚边,仰头望著他。黎舒弯下腰,吧唧一下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揉揉它美丽的猫耳朵,含著微笑将修长的手指搭在黑白琴键上,转过脸又对林义讲:“我给你弹个轻松舒服点的。” 林义无奈的撇撇嘴,只好由他。片刻之後,柔和甜蜜的琴声在宽大的半弧形客厅里响起,林义半眯著眼听,听著听著也微笑起来,看来黎舒心情不错。 直到今天,在这世上也只有他与荣耀锦能听到他弹琴。偶尔有别的人来他们家,都以为那钢琴不过是摆设罢了,只有他们知道,黎舒就算是在最忙的那两年,一天只得两三小时睡觉的时候,也没放弃过他的琴。 他看著他的背影,看到他笔直的脊梁和优雅的双手,以及黑发和深蓝衣领间那段颀长的脖颈。他想起荣耀锦同他形容过很多次的,那个所谓他生命中最後悔的一天、也是爱上黎舒的那一天,他想现在的黎舒,也同那时候一样,依然执著坚韧。 黎舒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个世界里有所有能让他平静的东西。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看见林义半躺在沙发里,头仰著已经睡著。他走到他身边,拉了薄毯帮他盖上,又调暗了客厅的灯,才再次回到琴凳上。 “喵──!”琴声才刚刚响起,露娜小姐欢快的叫了一声,拱起它优美的身体,像头银色猎豹一样冲到门边,迎接它最爱的另一位男主人。 黎舒只微微抬了抬头略做停顿,便继续弹他的琴,片刻之後,一双熟悉的臂膀将他圈进怀中,荣耀锦张口就咬了他的耳朵:“提前回来都不告诉我!” 他的口中有明显的酒气,黎舒皱了皱眉,也还是忍了下去,轻笑道:“你是大忙人啊!” 不过荣耀锦丝毫没在意他的调侃,自顾自的吻著他的脖子,双手探进黎舒微敞的衣襟,立刻不老实起来:“亲爱的,想死你了!” “嗙──!!”黎舒一惊,猛的翻下琴盖,抓住他的手道:“喂,昨晚才见过好吗?难道你忘了?” “呵呵,”荣耀锦低低的笑了几声,挤到琴凳上将黎舒抱起,“那怎麽算!” “呃……阿锦回来了啊……”林义被他俩吵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往外走,“回来就好,小两口闹什麽别扭,啊,有话好好说嘛。” 荣耀锦松开黎舒,同林义挥手道别,黎舒跑过去拉住他:“等等,我送你。” “不用,”林义笑著捏了把他的脸,“你俩好好谈谈。” “那你记得吃药。”黎舒还是有些不放心林义,只好搂了一下他,再次嘱咐。电梯门刚一关上,荣耀锦带了酒气的拥抱就再次扑了上来。黎舒有些无奈,这荣耀锦,永远可以当做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真的很想你。”荣耀锦借著酒劲,挂在黎舒身上一个劲儿的缠,低沈x感的声音里藏满了委屈:“你说你多久没回来了?嗯?打算休了我?” 黎舒忍不住翻白眼,荣耀锦身上除了酒气,还隐约能闻到股女士香水的甜香。他也没点破,敷衍的回应著他,拉了他的领带一步步将他引上楼。 ☆、24 矛盾 荣耀锦感到浑身燥热,脚步踉跄,其实也没喝那麽多,或许真的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带著丝得意和满足,他一路走一路扯著自己的衬衫,把黎舒的睡衣拽只能勉强挂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耳边似乎响起美妙的钢琴声,好像黎舒的脸也变成了他20出头时、曾经的样,他想在这琴声与黎舒亲热,激烈缠绵,至死方休…… “嗙──!”荣耀锦被黎舒一脚踹进浴室,黎舒毫不留情的锁上门,“先洗干净!” “嘿嘿!”浴室里的荣耀锦了把自己被踹疼的屁股,满不在乎的笑了。他打开花洒,衣服都没脱光就迫不及待地的开始冲澡,还哼哼唧唧的唱著歌。黎舒脾气坏点,可有什麽关系,他是他爱了十年的伴侣。 他洗了澡换上睡衣,果然浴室门已打开,隐约有柔和的钢琴声泄进来。走到客厅却见灯火通明,黎舒把所有的吊灯、壁灯、台灯都开了个遍,弧形的落地玻璃窗上印著它们的光,比维港的夜色还辉煌。 而缠绵温柔的琴声尽头,是一架完美的白色钢琴和那个一丝不挂、同样完美的男人。原本穿在他身上的那件深蓝睡袍堆在脚边,露娜舒服的趴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甩著尾巴。 荣耀锦的醉意瞬间彻底褪了个干干净净。他盯著黎舒随著音乐起伏的光裸背脊,一步步走向他。然後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甚至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简单的睡袍衣领,极潇洒的单手支在白色钢琴上,像个绅士一样同他打招呼:“喂,你不用脱光,我也能硬。” “哦?”黎舒没看他,只挑了挑眉毛,依旧继续专注在琴上,丝毫不介意荣耀锦黏在他身上近乎贪婪的目光。 “真的,只要你坐在这里,就够了。”荣耀锦压低了声音,手轻轻搭在黎舒的肩头,唇边笑意很深。黎舒抬起头,目光略带挑衅:“是吗,脱了又怎样?” “脱了麽……”荣耀锦压下身子,突然一把将他拉起,直接给扛到肩上。他把他往卧室扛,还气急败坏的在臀上掐了一把:“j尽人亡!!” “啊……啊──!!你慢点……啊──!!” 二楼j致舒适的卧室内,响起两个男人chu重的呼吸,和r体激烈相撞时的粘腻声响。 “好!”荣耀锦爽快的答应了黎舒的要求,带著坏笑停下来,一个挺身,又问他:“舒服吗?” “你……”黎舒欲哭无泪,荣耀锦果真慢了下来,他又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欲望给悬在了半空中,不上也不下。身上这男人实在太了解他了,完全知道该怎麽对付他会让他彻底的缴械投降。 “动啊──!”多麽的不甘,黎舒攒足了力气,一脚踹到荣耀锦肩头:“快动!” “哎哟!”荣耀锦夸张的捂住自己的肩膀,汗水自额头鼻尖不断的滴下,他苦笑著摇摇头,抓住黎舒那只作恶的脚,吧唧一口亲在最细腻敏感的足心:“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啊──!”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黎舒仰直了脖子,立刻尖叫出声,然後放松了身体,连喘气声都百转千回。荣耀锦十分喜欢听他此时发出的声音,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涂在黎舒x口的白色y体,然後俯身上去笑著吻他:“亲爱的……积了不少嘛,现在该我罗……” 荣耀锦差点真的如他说的,j尽人亡。黎舒和他之间,已经有很久都没能有如此尽情尽x。他俩折腾够了,终於累得腰都直不起,荣耀锦趴在床头点了烟,深深的吸了几口,才感觉自己回了些魂来。 黎舒却远没刚才那麽热情,又转过身子背对著他,一句话也没有。就这样,荣耀锦也能自娱自乐,手指沿著他背脊中心的那条凹槽,慢慢的往下。与十年前第一次抱他时不同,那个略嫌单薄的青涩少年躯体早已不见,三十岁的黎舒有著一副完美的成熟男x的身体,健康而x感,因长期生活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散发著别样的魅力,惹得无数人热爱与幻想。 但他只是他的。 荣耀锦笑著把指尖探进他的身体,那里还留著刚才他发泄出来的东西,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时可以再来。 但荣耀锦只是搂住黎舒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再次和他拥在一起。两人同时发出轻微的叹息,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连,无比靠近。 黎舒喜欢这种温存,他转过头吻荣耀锦的脸,唇边有一丝笑意,“阿锦。” “嗯?”荣耀锦笑著回吻他,“再来次好不好?这次轻点?” 黎舒没有立即回答,默默的扣住荣耀锦的手指,将他的手拉至唇边:“阿锦,你别结婚,不要结婚,不要离开我。” 接下来便是短暂的让人窒息的沈默。 荣耀锦松开黎舒,又去烟,他无奈的抹了一把脸,英挺的眉目间难得的现了疲态:“黎舒,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扫兴吗?” “黎舒,我说过很多次,我结婚跟我们两人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会有任何事情改变,你得相信我。” 黎舒转过身体,平躺在荣耀锦身边,仰著头看他。 他看起来还是那麽年轻英俊,尽管快40岁,脸上几乎一丝皱纹都看不到,身材也保持得极好,一身恰如其分的古铜色肌r,比黎舒还来得迷人。黎舒想起自己经常笑他,每天尽瞎折腾,年纪轻轻学人家打什麽r毒素,小心老了变僵尸。这位大少爷两手一摊,那有什麽办法,我要配得上你啊。 可现在看看,他跟他那20岁的千金未婚妻,倒是相衬得很。 “呵!”黎舒忍不住笑出声,“荣耀锦,怎麽会不变,结了就是结了,没结就是没结,怎麽可能没变?!” “怎麽会变,啊?”荣耀锦掐了烟头,语气里带了些不耐:“还是跟现在一样,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时间时在一起。这不是我们以前就说好的吗?都以事业为重,但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家。” 说到这个,荣耀锦心底涌起股甜蜜,他把黎舒搂到怀里,亲昵的摩挲他的脸颊,满怀柔情:“小舒,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我永远是你的。” “废话!”黎舒也不耐烦起来,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的?几分之几是我的?你现在说得轻巧,以後怎麽办?十年後,二十年後怎麽办?!难道我就该跟别人分享你!?” “荣耀锦,从第一次传出你和她的绯闻时,我就在等你解释,等你回头,结果呢?!你一遍又一遍的跟我说这种废话!” “要麽结婚,要麽分手,随便你!” 荣耀锦看著黎舒发怒的样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身上还留著他给他的吻痕,空气中甜蜜的余韵也都还没散尽,他就能把话说得如此绝情──或许,当真心里是一点没有他。 “黎舒,你不可以这麽自私。”荣耀锦不住的摇头,他抓住黎舒的肩,大声道:“这只是交易,你明白吗?这段婚姻於我,只是交易。黎舒,我快40岁了,我不可以再放弃这个机会,我也有我的责任,我的抱负,我不可以就停在这里,难道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稍微做点妥协,一点也可以!” “还成我自私了!”黎舒气得眼睛发红,咬著牙用力扳开荣耀锦的手,“你当我是什麽?啊?交易,你哄得了我?!荣耀锦,你无非就是想跟你哥一样,家庭事业样样完美,私底下还有个情人一辈子等著你,对不对?你可是想得很美!” “那你呢!你又如何?!你现在又会为我放弃吗?!可能吗?你可是大明星!有这麽多人爱著你,一上节目就说什麽,啊,什麽我的爱人是音乐!你这辈子敢承认吗?敢吗?!” “你──”黎舒气得心口发痛,一句话也说不来,原本就发红的眼眶中瞬间盈满了泪。 荣耀锦已有许多年没见过他哭,哪怕就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过。能够哭泣的,只是十年前留在北京的那个唱摇滚的年轻男孩,而不是後来的黎舒。 “阿舒,”荣耀锦放低了声音,把他松松的圈进怀中,他也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怎麽安慰他,“阿舒,你相信我,真的,我这一生没爱过别人,只爱过你……” “谁说我不敢。”黎舒埋著头,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却平静而笃定,“如果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我愿意承担。” 荣耀锦心头一惊,不可置信的抬起黎舒的脸,却见他已是泪流满面,“黎舒,这不可以,你忘记了,我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走到今天,嗯?你想想从前,想想……” 荣耀锦渐渐收了声,他看著黎舒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影子在他眼中是如此的清晰,带著丝不确定和惊喜,荣耀锦问他:“你……你爱我?” “哈哈!”黎舒再次被气得笑了,“荣耀锦!我不爱你,我不爱你难道我这些年都是在卖吗!?” 说完他扬起拳头,忍不住想揍这个可恨的男人,但僵持两秒,却抱住了他。他把脸埋在他的肩上,轻声又说:“阿锦,不要让我後悔,不要让我认为……我这十年都是错的……” 荣耀锦没太听清黎舒说的什麽,他已经兴奋得只顾抱著黎舒猛亲。在一起这麽多年,特别是头两年他们在伦敦时,什麽浪漫的事情都做过,但要黎舒说句我爱你,当真比登天还难。 他的手又不老实起来,抱著黎舒还想再干一场,嘴上还不忘调侃:“喂,要说卖,也是我在卖吧,荣家老二的老二,可是回回都尽心尽力伺候大明星你啊……” ☆、25 解释 黎舒与荣耀锦折腾了一夜也没个结果,第二天醒来他只有快直不起的腰,和要穿高领才能见人的身体。一睁眼就看见张硕大的猫脸,露娜小姐正眨巴这它那双晶莹剔透的杏仁大眼,要亲他的鼻子。他甚至从它的眼中读到丝同情和怜悯,很不幸这不是错觉,通常这高傲的小东西只有在黎舒难过的时候,才肯主动靠近。 “露娜,陪我几天好不好?”黎舒笑眯眯的将猫扛到肩上,打算带它一起去录音室。露娜只是不耐的动了动尖尖的耳朵,并没离他而去。 三天後的晚上,亚宁忍不住埋怨:“黎舒,够了!你打算弄到什麽时候?我们没时间了,你两天都没睡!” “怎麽没时间……”黎舒放下耳机,皱著眉头说:“我还是认为不够好……最後两首的编曲还是有问题……” “黎舒!”亚宁无奈的把他从工作台上拉起来,“你好像忘记了我才是制作人,啊?我说,已经很ok了!” “亚宁,亚宁老师,我要的不是ok而已,我想要完美,我想要的是十年之後我听到它,依旧不会感到後悔的东西。而且……这是第一张全创作的专辑,搞不好也是最後一张专辑啊,我不想留任何遗憾而已……” “行了行了!我每一次,每一次都听你这样讲!”亚宁捏著黎舒的脸,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黎舒,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这是我的工作,相信我,好吗?” “哦。”黎舒悻悻的应了一声,坐到沙发里拿出随身带的一个药盒,捡了一堆药片塞到口里,招手跟亚宁要水喝。亚宁看著他把那把东西和著一大杯水灌到肚子里,没好气的说:“吃不死你!” “不吃才会死。”黎舒抹了把嘴,毫不介意:“我不能胖也不能瘦,还要保持j力旺盛,不吃营养剂怎麽行?而且,还可以省下吃饭的时间。” “谬论!真不知现在的人都在想些什麽!”亚宁不住的摇头,说著又将桌上的花束推给他:“荣老板送的,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谁理他!他这招用了十年,”黎舒顺手将花扔进了垃圾桶,抱起沙发上的露娜──这招唯一见效的那次就是这只猫而已,“他现在可是换都懒得换一下!” 亚宁撇撇嘴,心中暗自可怜那束漂亮的植物,他拿了外套扔给黎舒,“走!吃点东西去!” “黎舒,你要知道,这世界上g本没有完美的东西。” 亚宁坐在黎舒对面,兴致勃勃的切著盘中的牛排,他被黎舒累得半死,现在只想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可怜的胃。 “是吗?”黎舒没什麽胃口,只稍微吃了些沙拉和汤,轻轻的摇著红酒杯,喝了一小口。 黎舒很不满亚宁的说法,“以前你可不是跟我这麽说的,林义也是,以前你们总是跟我说还不够,现在却是动不动就喊停。” “那是因为你进步了,已经非常成熟,我想不到还有什麽可以帮到你的地方,黎舒,你不用对自己太过苛刻。” 亚宁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但黎舒知道,这几乎已经是能从他嘴里得到的最高评价。他略带腼腆的笑了笑,“谢谢你。不过,还是有完美的东西。” “哦?”亚宁擦了嘴,端起酒杯抬头问他,“你受什麽刺激了” “郑鸣海,去年你帮他做的那张,很好,”黎舒笑著摇摇头,“简直让我嫉妒。” “也没有啊,风格不同罢了,”亚宁双手一摊,挑了挑眉毛:“你可不知道,好些歌最初的样可惨不忍睹,他每天在地铁口嚎的。现在的样子,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太多了。怎麽,你见过他了?” 黎舒沈默了半晌,才点点头:“是,前几天在北京见到了。” 亚宁来了八卦兴致,他笑嘻嘻眨眨眼,“哟?!这可难得啊!去年他一直问我要你电话,我可是始终没给。喂,怎麽样了?” “还能怎麽样?!”黎舒面不改色的看了亚宁一眼,“老哥们儿难得相聚,喝了一杯呗!” “哦──”亚宁拖长了语调,也不拆穿他,只笑盈盈的看著黎舒,看得他心虚的撇开了脸。 喝什麽酒,黎舒暗自苦笑,他看见他,说了句你好好久不见,接著几乎只能落荒而逃。 他做梦都没想到,郑鸣海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像曾经他看著他时那样的眼神,一个字都不用说,他都能懂。 安妮在车上叫他,他掐了烟挥手同他道别,郑鸣海居然一把将他拉到怀里,紧紧的拥住。 他在耳边轻声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差些就说出那三个字,他赶紧堵住他的嘴,深深的看著他。 喂,老兄,你早干嘛去了? “我是很羡慕他,他的音乐让我知道,他已经成为了他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但是我没有。” 黎舒的声音里透出丝黯然,“我唱了这麽多年,到了今天,才终於开始能够做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嗨,其实你们有机会的话可以合作看看,一定很j彩。” “也许吧,”黎舒笑了,眼中闪著兴奋的光,“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的吉他太好了,简直无法想象。不过可惜,我想是不会有这个机……会……” 黎舒突然收了声,看著远处出神,亚宁奇怪的回头一望,便也看到了荣耀锦。 这家餐厅是他们常来的地方,因是高级会员制,这里绝对不会有狗仔队,人们看到明星也习以为常,哪怕是他们的粉丝,也至多克制的上前打个招呼,所以他们经常来吃饭,以朋友的身份,以老板和“员工”的身份。然後偷偷的在桌子底下牵手。 现在他的老板,正带著他传说中的未婚妻共进晚餐。那位漂亮的千金小姐比照片上迷人多了,她年纪很轻,鲜亮饱满,看起来既矜持高贵,又烂漫天真,微笑中有那种从小被捧在掌心里的富家千金才有的单纯。 黎舒差一点就相信,这只是一场交易,他差一点就相信了荣耀锦。可是他忘了,荣家二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如果不是他看得上的人,他怎麽可能花费自己的时间j力,献上自己的浪漫与殷勤 “黎舒,亚宁,这是蔓薇,她说一定要过来见见你。” 荣耀锦无奈的带了她过来,女孩羞涩的对黎舒伸出手:“黎舒,你好!我很喜欢你的歌,在念书的时候就一直在听。我说想见见你,阿锦一直不肯。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她的手心微凉,十指纤若无骨,甚至因为见到黎舒,微微有点抖。黎舒於是知道,她是他g本不忍心去伤害的那种人。 “你好,谢谢你喜欢。”黎舒像对任何一个粉丝一样对她微笑,礼貌又女孩瞬间红了脸,她开心的问他何时出新专辑,她已经等待太久,还有何时再开演唱会,她一定场场都追。 黎舒简单的说了今年有新专辑要发,巡演也已经在计划中,蔓薇 荣耀锦出声替他解围:“蔓薇,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好吗黎舒这几天很累,让他早些回家休息。” 他说“早些回家”时,专注的看著黎舒的眼睛,他以为他会懂他的意思,送了蔓薇匆匆赶回家里,哪里有他的人影。 “黎舒──!!黎舒──!!” 荣耀锦在家里狂喊,气得差点把钢琴都砸了。他打了一圈电话也没能找到人,只好深更半夜的又开车出去找他。 像很多当红明星一样,这座拥挤而繁盛的城市里处处都会看到黎舒的痕迹,杂志,报纸,广告,海报,甚至随便打开一个电台也会听到他的声音,更别提那些酒吧迪厅里放著的他那些或深情或火辣的歌曲。 可是对於黎舒本人而言,这座住了近10年的城,能够去的地方并不多,除了他们的家,也就公司录音室,或者是两三个亲近的朋友那里。 哪里都找不到他,荣耀锦知道黎舒不是那麽没分寸的人,一般来讲不会出什麽太大的问题,可是该死的他在哪里?好容易他们俩的关系才有些缓和,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来这麽一出,他实在太过大意。 荣耀锦十分坚定的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并非只为自己,他也是为了他们的爱情。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想让黎舒知道,他依然认为他的黎舒只需要做他最喜欢的事情,他唯一需要多做的,就是彻底的相信他。 “黎舒──!!”荣耀锦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山坡,果然在那里找到了黎舒。他望著山下的万家灯火,手里将一个空啤酒罐捏得啪啪作响。 “黎舒!!”荣耀锦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冲他大吼:“你半夜三更跑这里干嘛?!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黎舒甩开荣耀锦,平静的看著他,指了指山脚下的一片破旧的矮楼说:“别忘了我曾经在这下面住过两年。” “黎舒,你听我解释。”荣耀锦再次试图拉住黎舒往车里走,“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们回去,马上离开这鬼地方──” “这里没什麽不好,至少不会让我忘记自己是谁。你要解释,就解释吧。” ☆、26 妥协 “黎舒,你别这样。”荣耀锦无奈的从黎舒手中抢过啤酒罐,拉了他上车:“怎麽又喝这麽多?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多喝的吗?” “不多,”黎舒摇摇头,坐在车里闭了眼休息,胃里说不出的难受:“三罐罢了,没醉。” 荣耀锦拧开一瓶水,捧了黎舒的头,将水递到他唇边:“喝点,难受吗胃疼不疼?” 黎舒勉强喝了一小口,便转过脸,半垂著眼睛望向窗外,“我刚才在想从前的事。刚来香港的那段时间,我不过是个只能唱唱口水情歌的三流小歌手,粤语又差,经常被人笑。” “我得到处跑场,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唱片出了几乎没人买,公司里也没人正眼瞧我。” “可就这样,我还是自以为是得很,对想要帮助我的人不屑一顾,坚持著我那可笑的自尊,去做蠢事。” “阿锦,我很感激你,如果那时候不是你救了我,我不会有今天。” “这些年里,每当我觉得你是混账的时候,我就会去回想那时候。”说到这里,黎舒转过脸来面对荣耀锦,闭上眼睛轻轻的吻了他一下,继续说道:“可是这一次,如果我妥协,我将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黎舒,”荣耀锦沈醉在黎舒带了酒意的吻里,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番话,比你脱光了勾`引我,还来得让我动心。” 荣耀锦笑著去揽黎舒的肩,他知道他有些喝醉,这时候的他,不会真的拒绝。他含著他的耳垂说道:“亲爱的,相信我。我还是同以前一样,爱你。我说过我要给你一切,现在也是一样。” 他捧了他的手,按在自己x口:“我向你发誓,我不会结婚。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一场戏,等我达到目的就收手,我们还是同以前一样,我还是那个会为你付出一切的阿锦。” “你……”黎舒不可置信的看著荣耀锦那张深情款款的脸,骂道:“无耻之极!” 他甩开他要下车,荣耀锦关上车门不让他走,两人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内便争执起来,黎舒本就不舒服,最後还是斗不过荣耀锦,给他压在了身下。 “放开!!”黎舒大吼,屈起膝盖要顶荣耀锦的下`身,荣耀锦赶紧放下座椅,顺势卡住黎舒的腿,将他死死压在了身下。 “不放!!”荣耀锦也提高了声调,脸上带了狠戾:“放你走?!想都别想!!你要甩了我是不是?!想都别想!!” 黎舒愣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样的荣耀锦,已多年没见过。他总是嬉皮笑脸的赖在他身边,什麽事都不在乎的样子,现在又摆出这副脸? “黎舒──”荣耀锦看到黎舒眼神中强烈的反感,立刻拖长语调,装起可怜来,同时紧紧贴住他,开始慢慢的磨蹭著两人的身体,然後顺著黎舒的脖子,一路舔下去。 “黎舒,你给我些时间,再信我一次。如果我不这麽做,我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保住荣氏……是我没用,这两年发生很多事情,我都没脸让你知道……”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黎舒抓著他的肩想要推开,却只将他的衬衫揪得死紧,始终放不开手。并非只是 单纯的欲`望被挑起,而是熟悉到仿佛身体里的血y都有了共鸣,太过习惯太过依赖,他放不开。 他闭上眼睛,“阿锦,有什麽事,你为何不跟我讲?非要背叛我,非要背叛来解决?如果是钱的事,为什麽不要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行!”荣耀锦打断他,欺身上来堵住了他的唇:“我不要你在意任何音乐以外的事情,从前不要,以後也不要!” 比起固执,荣耀锦并不输给黎舒,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要保护你。” “还有,呵……”忽然,他又轻笑起来,索著解开两人的皮带,隔著彼此都半湿的内裤蹭到一起,低沈的嗓音在散发著淡香的逼仄车厢内,十分的撩人:“小舒,那天……我好过瘾……今天我也让你爽够好不好……”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呃……疯子……你这疯子!!” 两人又在车子里折腾起来,荣耀锦的银灰色宾利叫他俩弄得东摇西晃,黎舒的白色宝马静静的趴在一边,天色已开始泛白时,荣耀锦的车才终於安静了下来。 黎舒光著身子坐在驾驶座上,累得动也不想动。这简直是场灾难,令人啼笑皆非的灾难。他郁闷的翻了荣耀锦的烟来抽,想起从前的时候,他费了好大劲,又哄又骗的才反压了荣耀锦,并且为此得意了很久。 结果现在,这事居然成荣耀锦抓住他的手段,更可恨的是,他还受用得很。 “哎……还不满意?”荣耀锦笑嘻嘻的挂到他身上,因姿势别扭,後面疼得直咧嘴,“阿舒,你不可以这样绝情。” “你活该!自找的!”黎舒掐了一把荣耀锦的腰,骂了一句,也不再理他。 “唉……真的很痛啊,阿舒。”荣耀锦苦著脸,埋怨道:“不行今天我不去公司了,我要躺一天。” “哪有那麽夸张!再说了,你还不常害我……”黎舒面薄,立刻红了脸,荣耀锦便斜睨著他又说:“那不同的,你那是爽,我是痛啊!” “喂,你好歹说句我不离开你,好不好?”荣耀锦捧了黎舒的脸,像个孩子一样继续耍赖,“说,说我不离开你。” 黎舒偏过头,猛吸了一口烟,荣耀锦趴在他身上,好似一只大狗。他挠了挠荣耀锦的脑袋,仰著头拖长声音道:“我不离开你──” 趁著天色没亮,两人赶紧开车下了山。荣耀锦非说自己不方便开车,要黎舒和他一起回家,还非要绕去录音室,把露娜抱回来。都到了家里大楼的地下车库,还缠著难分难解,把黎舒压在车上要吻。 两人都是衣衫不整还抱著一只猫,黎舒总觉不安,竖著耳朵四处看,就怕有人。荣耀锦用下巴磨著他的肩,喃喃的说道:“还是以前好……在伦敦的那年,我想怎麽吻你,就怎麽吻你,谁也不必管……” 黎舒静默片刻,还是回吻了他,随後黯然道:“说这些做什麽,走吧。” 哢嚓! 黎舒拉了荣耀锦要走,立刻听到一声轻微的熟悉声响,似乎是镜头的快门声。 他立刻甩了他的手,警觉的四处看,可是昏暗的车库内除了他们,哪里还有人。 荣耀锦知他是职业病发作,疑神疑鬼起来,便搂了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啦,香港再没有像这里这麽安全的单位,住了这麽久,你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再说了,”他亲昵的用鼻尖碰了碰黎舒微微泛红的耳朵,“有我,你相信我。” 他们以前也传出过绯闻,荣耀锦再次把他带回荣氏的时候,他俩被人拍到拥吻,画面虽模糊,但依旧可以确认。那时候他被认为是荣少的新欢,引来八卦杂志围攻,荣耀锦没做任何回应,只是很快又换了女友,并且让黎舒和当时的歌坛天後合作,很快又传出绯闻,捕风捉影的炒了半年。 这圈子光怪陆离,他们身边来来去去那麽多人,诱惑从未停过,可黎舒一直只专注於自己的音乐,感情上一旦认定了荣耀锦,就不会再做他想。 他以前一直以为荣耀锦也是一样,现在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该相信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得到了荣耀锦的承诺,但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想起从前年轻的时候,他太过骄傲了,即使爱得再深,也不肯轻易将感情透露,更不屑要荣耀锦的任何承诺。 那时候他认为,如果爱在这里,那谁也夺不走;如果爱已不在,那任何的海誓山盟,又能留下什麽? 他和他是完全独立的两个灵魂,彼此平等,只需因爱靠近,并肩前行,何必因爱互相束缚,彼此囚困。 现在才知道,在漫长的──好吧,其实也不算太漫长的时间之後,即使爱已褪色,他们无法像从前那样完全的信任对方,他也会不舍,还有不甘。 ☆、27 工作 黎舒出道多年,成名以来粉丝众多极受欢迎,但媒体一直对他不太客气,甚至刚开始时因外表出色,他们还总说他就只凭一张脸。随著专辑张张大卖,个唱巡演年年都成功,甚至大部分的歌都是他自己作曲,这声音便渐渐小了,尖酸刻薄的乐评人们也开始恭维他才气难得。但媒体开始挑他的私生活,从不间断的揣测他的x向,稍有些风吹草动,便放了在报纸和八卦杂志上大肆渲染,他居然还落得个“花花公子”的名声。 林义告诉他,要让所有人都夸你,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很好但名气不够大,没多少人特别的爱你,所以也就不招人恨,大家乐得捧你几句,因其它事情他们不感兴趣;再有就是你超出所有人一大截,因你已是传奇,挂在天上,所有人都得仰望你,你是这个时代的印记和人们的记忆,那无论你是怎麽样的人,任何流言都不能损害你半分。 黎舒还没能到那份上,林义说迟早会的,但现在还不成。他现在站在山顶,四面都是风,他仍需一如既往的努力和谨慎万分。 与荣耀锦那天在车库听到的哢嚓声,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并无下文。黎舒想大概真的只是自己太过紧张,但也下意识的与荣耀锦出入更为小心。新年的时候,荣耀锦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应酬和照顾家里,黎舒则忙著四处演出,上各式的春节档晚会,空闲的时候就陪了林义,日子虽然枯燥忙碌,好在十分平静。 他没回家,照旧寄了钱给母亲,他年年都在讲今年要回一趟苏州,却年年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 林义也不多劝,只是笑他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别扭得像个孩子。 新年一过,黎舒真正忙碌起来。新专辑的样本已经做好,就等他来定。cd本身的品质无可挑剔,造型之前也拍足五套,黎舒看著桌上的几张封面与歌单皱起了眉,“这样的太规矩,我看不出与以往有什麽不同,”手指轻轻的拨开不喜欢的几张,黎舒拿起以夸张华丽的复古造型为主打的那套,有些迟疑的说:“这是我想要的,但它还不够……怎麽说,它显得太消极。” 设计总监赶紧解释:“可它很适合你啊,黎舒。像夜空一样的深蓝,很合你这个带了面具的造型,x`感又神秘。跟专辑的主题也很搭……” “不,“黎舒摇头,说道:“虽然专辑叫寻爱,但并不是这麽忧郁的感觉,它该更有力量,”黎舒顿了顿,抬起头对著总监先生温和一笑:“去改吧,红色或者紫色,随便什麽,我要火,能让人拿到手里感到烫手那种。你知道我的要求什麽的。” 总监先生连忙点头,尽管之前已经想好了整整一套让黎舒接受的说辞,因黎舒对他一笑,全都忘光了,美滋滋的捧了东西就走。 接著林义让手下的人准备好黎舒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叫上团队里所有的人一起开会。黎舒没看投影仪,一边听林义讲一边翻安妮帮他打印好的ppt,从二月到十二月,专辑发行到巡演结束,整整一年的行程表基本都在这里了。 “黎舒,”林义提高了声音,边说边在一旁白板上画简单的时间表,“今年我们要把去年停掉的一年时间补回来,所以会很忙。专辑发行也跟以往有些不同,络媒体是重头。3月5日正式发行前,会提前半月络和电台同时预热,同期配合络访谈和电台访谈。发行後才是常规的签售,报纸、杂志、和电视节目这些传统媒体,我们基本会绕著中国走一圈。v在发行前先拍两支,随後宣传期里补到五支。巡演6月初开始,我真正能给你闭关准备的时间,只有28天。” “这样的话,我要提前同导演和制作方开会。”黎舒拿笔在纸上圈了几个时间,“这几天还好,我能回香港开会。” “好。”林义笑著点点头,“你放心。所以安妮,你的工作最重要,要将黎舒照顾好。” 小姑娘突然被点名,心头一跳,看著那几乎不用睡觉的可怖时间表,苦著脸想,我还活著都算好了…… 黎舒抬手,笑著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傻丫头,死不了的!”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有黎舒的一句话,气氛立刻轻松起来,好像面前再忙碌的日子也不算什麽,再多的付出都是值得。 接著负责巡演的同事开始讲更详细的计划,一级城市20场,包括台湾。二级城市暂定10场,三级城市视情况追加,整个巡演保底35场,理想是做到50场,但不确定因素较多,现在也无法定论。 随後便是代言,去年黎舒除了之前未满的合约,拒绝了一切新的机会。今年依然还是有不少广告商找上门来,但质量参差不齐,关键是要能拿到最重要的五百强快消品牌和奢侈品代言,其它无非是钱的问题。 这个部分黎舒听得心不在焉,他完全的相信林义的眼光和能力,无需多c心,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巡演的样子,想舞曲怎麽编排,乐队和声要用谁,灯光师和音控又是谁最值得信任…… “黎舒!”他的思绪再次被林义打断,这次抬头一看,大叔有点脸黑,“你听到没?我在同你讲很重要的事!今年香港的王导和北京的刘导都在问我,你要不要接他们的电影,我希望你至少考虑一个。” 他停了停,看见黎舒又一脸迷茫的看著他,恨不得立刻去捏他的脸,干咳一声,又说:“你以前总说不想做音乐以外的事,我理解,也支持,但现在是时候了。我希望你更好。” “可我真的,”黎舒皱了眉,严肃道:“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 “噗──”安妮定力最差,先没憋住,又笑了起来,其它的人也跟著笑出声,舞台上君临天下的王者,是个不擅长表达的人?! “他不愿意就不做罗……” 荣耀锦不知何时靠在门口,突然c话。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荣耀锦却只看著黎舒,径直走到他身边来。安妮赶紧起来让老板坐,只见他抽过黎舒手里的行程表,摇了摇头:“太辛苦了!阿义,不必这样。” “黎舒是我们最重要的歌手,一切以他的健康和意愿为主,不用太忙。还有那些广告,除了最重要的,其它不必理,公司还不差这些钱。” 旁人都当荣耀锦是心疼和重视公司的摇钱树,只有黎舒与林义知道,他不过又是独占欲发作,舍不得黎舒离开太久罢了。 “还好啊。”黎舒一脸轻松,完全没在意荣耀锦搭在他肩头的手,“这是正常的工作量罢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巡演场次更多,电影我也会认真考虑。” 林义瞥了一眼他俩,一屋子的人都低著头,装作没看到一般。他只好示意会议结束,一群人安安静静的褪了,荣耀锦立刻埋头在黎舒唇上轻啄一口,捏了他的手指道:“我每次都会後悔,当初不把你带回来就好了。” “不可能!”林义十分煞风景笑了,“没你黎舒也会有今天。阿舒,我看过很多歌手演员做到三十岁上,就没力了,但对巨星而言,三十岁才是真正的最好的时候。今年很重要,加油!” 黎舒点点头没答话,只拉过荣耀锦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上一吻,对他微微一笑。 今年对他很重要,对荣耀锦、对公司何尝又不是。他之前有空的时候,详细的查了公司的状况,才知道之前两年娱乐业不景气,再加投资未成功,荣耀锦真的面临了极大的压力。他要跟李家合作、又要订婚的消息一传出来,股价立刻就升了回来,想来也是拿这个堵住了董事会那帮老家夥的嘴。 想当初为了他,荣耀锦可以说什麽都豁出去了,现在他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没道理不帮他。 唱片卖不了多少钱的,即使到达白金销量。可是演唱会,代言,电影,哪样不来钱。即使不能完全靠他解决问题,至少要帮公司渡过今年的难关。 带著这样的想法,黎舒又开始了他的“征途”。宣传期是最忙碌又无奈的日子,每天像个陀螺,他已经很久没想起郑鸣海,没去想从前的日子,却没想到,在2月末的北京,再次与一位故人不期而遇。 ≈ap;lt; end if ≈ap;gt; ☆、28 故人 黎舒我爱你![心] 别光发花痴,多问老大新专辑的事![怒] 舒舒我好喜欢你,好想你,新专辑好好听![心] 黎舒我爱你七年了!你一定要幸福啊![吻] 喜欢寻爱,这次巡演会加重摇滚的部分吗你说过最爱摇滚。[期待] 我最喜欢看你跳舞!太帅啦!巡演我一定场场都追![大笑] 黎舒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心][心][心] 黎舒坐在络直播间里,有些惊讶的看著不断刷新的聊天室屏幕,“挺好玩的!” 往日里,歌迷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笼统的概念,现在透过络,变成了一行行文字和表情,一个个可以即时交流的人。 主持人笑了:“现在还好,赶紧看吧,等下视频一开始,这帮粉丝就只顾刷屏了。哎哟,都快十万人了,但愿不会挤爆。” 黎舒抬起头,让造型师最後再帮他整理衣领与发梢,随後调整好坐姿,对著镜头打招呼:“hi,大家好,我是黎舒。” 与他华丽高亢的声线不同,不唱歌的时候,黎舒的声音缓慢而绵软,显得安静;舞台之下,他也只穿简单得体的衣物,虽都价值不菲,却没有丝毫的张扬。他早已不需要用华丽夸张的造型来包装自己,只面带微笑坐在那里,就已气场足够。 果然不出主持人所料,黎舒一出现在视频框里,聊天室本来热闹的各式文字,全都变成了啊啊啊啊的尖叫刷屏,如果它们能变成声音,那一定能把这小小的直播间房顶掀翻! “哎呀!居然只坚持了两分锺!!” 主持人苦著脸挠头,连忙招呼技术部的人解决,黎舒也觉得莫名:“怎麽回事?看不到了吗?” “没什麽没什麽,人太多刷太快卡了……是黎天王你魅力太强……”主持人紧盯著屏幕打圆场,突然又大叫:“好啦!我们回来了!请不要刷屏,请不要再刷屏!!” 粉丝们这次收敛了不少,毕竟谁也不希望等了那麽久,只能见到卡在一个画面上的黎舒。聊天室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更新著,但依旧是表白太多,问题很少。主持人只好把开始之前看到问题捡来与黎舒交流,一说到音乐,黎舒立刻眼睛放光,也带得歌迷们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他探讨。 但就在这时,又有人开始刷屏:黎舒你是同x恋吗?你是同x恋吧! 黎舒你是同x恋吗?你是同x恋吧! 黎舒你是同x恋吗?你是同x恋吧! 黎舒你是同x恋吗?你是同x恋吧! 摄像机没有放过黎舒脸上一瞬间的错愕,又因络再次卡住,他的表情被定格在了千千万万的电脑屏幕上! “白痴啊你们!!这都搞不定!!掐了重开!!屏蔽!!” 有个女人冲进直播间,冲著现场的工作人员大喊。所有人总算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再次应付补救。 黎舒抬头望向她,再次愣住:“魏蕾?” 魏蕾转过头,冲他眨眨眼:“别担心,很快就好。” 很快好了,聊天室恢复正常,刚才恶意刷屏的人,被赶了出去。主持人若无其事的再次告诫大家不要刷屏,但不少歌迷却无法平静。 黎舒刚才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他们的心,有人说谁造谣死全家!有人说黎舒我们相信你!还有人说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一样爱你! 偶尔有同样质疑的声音,又被更多的表白和支持淹没下去。 黎舒的脑海中浮现出荣耀锦的脸,他说你这辈子敢承认吗敢吗?! 是的──我是──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黎舒看见魏蕾,她焦急的望著他的眼睛,如同十年前一样,单纯的关心担忧著他。他微一沈吟,说道:“我是一个歌手,我希望大家只对我的音乐有兴趣,我希望能通过音乐和所有人交流,至於我的私生活──” 黎舒停下来,对著镜头笑了,眼神干净而真诚:“我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些空间和距离,保留我自己。”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黎舒避重就轻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态度实在太诚恳,聊天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很快消失,再次变成粉丝们疯狂的集体表白:黎舒你一定要幸福啊!我会一生一世爱著你!! 一生一世哪里那麽容易,就算是相知相爱多年的人,也未必能真的相守下去,何况如镜中花水中月般的感情。黎舒并非不感激粉丝的情谊,只是比起狂热盲目的追捧爱恋,他更期待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之後,依然有人真正的热爱他的歌。 接下来的时间,顺利了很多,黎舒一直把话题控制在新专辑上,半句闲扯都没有。直播结束後,一直在一旁盯著的魏蕾笑盈盈的为他鼓掌,就像当年一样,黎舒走过去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蕾!!” “看吧!”魏蕾冲在场的同事扬起眉:“我说过黎舒绝对卖我面子,你们都不信!” 所有人都配合的笑了起来,他们的总监小姐经常吹牛,没想到这次的牛,居然是真的。 魏蕾拉了黎舒去喝酒,就像他们刚认识的那个晚上一样。 不过这次他们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的坐在街边,只能去隐蔽的高级会所。两个人面对面坐著,没有太多的寒暄,只知道喝酒,笑得有点傻。 时间像是从未溜走,但也确确实实在两人身上刻下了鲜明的印记。特别是魏蕾,她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张扬夸张的摇滚少女,她老了,但却更美,额头梳得溜光,所有的发都高高的束到脑後,眼上画了个低调神秘的小烟熏,高贵又优雅。 “我太意外了,小蕾,我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些年你怎麽样?” 黎舒酒量依旧很浅,两杯下肚,面颊便泛起了红。魏蕾的酒量也没比从前长进多少,仗著酒意,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好得很!大学毕业之後去美国留学,然後在那边呆了几年,前年回来的。这个站是我在美国的学长开的,我过来做策划总监。我厉害吧,嘿嘿!” “真的很厉害!”黎舒笑了,当年他离开之後,念念不忘的不是郑鸣海,而是魏蕾。他有些忐忑的垂下眼帘,捏著酒杯道:“小蕾,对不起。我……我当年真的很对不起你。” “你也知道!!”魏蕾突然垮下了脸,“你还好意思讲!哪有你这样的人!一句话都不说,说走就走!!” “你知道我担心你担心了多久吗?啊?!我……”魏蕾拖了哭腔,“我难过了好久,心痛了好久。我一直想不通,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黎舒,我们都找不到你。你太坏了,太坏了!” “对不起。”黎舒抿著唇,在魏蕾面前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脆弱倔强的少年,“对不起,在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魏蕾突然哭了,眼泪顺著眼角流下来,但她没去抹,而是了烟来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侧著脸慢慢的吐出来,涂了暗红甲油的手指支著额头,在暧昧的光影中宛如油画,“黎舒,你永远无法想象,我有多爱你。” “魏蕾!我……” “打住!!”魏蕾伸出手,隔著桌子按到黎舒的唇上,嫣然一笑,“你什麽都不用说,我都明白。其实吧,这事真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姓郑的。” 她双手一摊,无奈的笑道:“郑鸣海是我见过的最傻`逼的男人,没有之一。” 黎舒差点被呛到,叫了起来:“哪有那麽夸张!!” “你还帮他说话!!”魏蕾怒了,戳著黎舒的额头骂:“你居然还帮他说话!!笨蛋!!” “好好好,我是笨蛋。”黎舒抓著魏蕾的手,止不住的笑:“给我说说,他怎麽傻`逼了?” “哼。”魏蕾一脸不屑的撇撇嘴,又点了支烟来抽,接著才说:“他啊,你走了之後一个人呆在地下室,过了三天才来找我,跟我说对不起,他爱上你了。” “我就问他,你爱上他了,那他人呢?人在哪里?!” “他说我不知道,我把他气跑了,我把他弄丢了。我一气之下,就抄酒瓶子把他脑袋砸了──” 魏蕾说得轻巧,黎舒却被吓个半死,“啊──?!没,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多大劲,也就缝了几针,有点轻微脑震荡,休息了两月就好了。” “但是他休了学,没心思再念书,跟家里闹翻了,老头子把他赶出来。你说这家夥傻`逼吧?嗨,即使没有你,我迟早也得蹬了他。” 黎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口堵得生疼。 魏蕾见黎舒变了脸色,忙摆手:“嗨,真没什麽大不了的,是他自己太傻`逼,早干嘛去了?人都气跑了才知道後悔。那时候你心里有多难受,我都知道。” “後来他还干过很多蠢事,我都懒得说,不过也还好,最近总算是混出来了。” 魏蕾又笑了起来,“你知道吗,那天他又来找我哭,说你不理他,把他都忘了,真的笑死我了。” ☆、29 情话 魏蕾问黎舒,你幸福吗?你爱他吗? 黎舒想了想,点头,我爱他,也还好。 你还要想。魏蕾不以为然的摇头,你既然还要想,那就是不幸福。 黎舒也摇头,小蕾,我已经很好了。只是两人相处久了,难免有不如意的地方。总归要相互退让,才能继续走下去。 哈哈,你还信天长地久啊,比我天真,傻瓜一个! 魏蕾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黎舒却没在意,他说总归要试一试啊,没试过怎麽知道不行? 就算不是那麽完满,黎舒的眼中依然有光,魏蕾於是明白,某人机会不大了。她叹了口气,心底再次为他们和自己感到惋惜,毕竟谁也不可以从来,谁也不可以再像二十岁那样,单纯炽烈的爱一场。 “那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至少真的朋友,是可以做一辈子的。”魏蕾笑眯眯的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跟鸣海合作一个慈善项目,你别先急著拒绝,把资料拿回去仔细看看。诺,还有他的cd,他说送你的,你收著啊。” 黎舒在络直播室里的那段似是而非的表白,又给人拿来大作文章,很快上了平媒。娱乐节目在放他的新歌时,也刻意单独拎出来放了放。但没两天,黎舒与魏蕾相携走出会所的偷拍照片铺天盖地的传了出来,“神秘女友”的身份又引起各方猜测,还列了图表挨个猜,什麽八卦都能传得出来。这次的照片,却是林义放出的。他还是那老一套,却最有效的一套,让你猜。 林义警告他,黎舒,你要清醒一点。中国人看来包容,只是因为未做肯定,他们可以臆想。如果真的把事实摆出来,让人把你看透,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将被否定。不要期望你是特例,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 同时,林义也正式与魏蕾他们订了协议,让黎舒加进这次的慈善项目来。 从三月到五月,郑鸣海会组织骑游车队,穿越大半个中国,从北京一直到云贵高原,为那里贫困山区的小孩,那些他曾经教过的学生们募捐。和希望工程不一样,他们的项目主要是针对孩子的吃和住,争取不再让他们饿著肚子、每天翻十几公里的山路去念书。 他每到一处,就拍了照片给黎舒发邮件,他说我本该写信给你,或是寄明信片,但你成天都在飞,哪里能收到。这样也已经很好了,不像从前,再也找不到你。现在至少我知道,你在看著我。 照片中风尘仆仆的男人,他跨在黑色的老式二八自行车上,穿了黑衣黑裤,戴著墨镜对著镜头笑,半点明星的样子都没有。背景通常是破旧的校舍或者是崎岖的山路,脚边有细小柔软的黄色小花。 他依旧爱吹牛,把各地的情况,从前教书时的趣事写给他看,只字未提他们的从前。 他写了两三首歌给黎舒,说让他帮忙挑挑,哪首做活动的主题曲才好。然後又说,你比我更适合唱。 黎舒在宣传新专辑的时候,也顺便会宣传这个活动,并且在节目上清唱了郑鸣海写的歌。所有人都很感兴趣,为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两个人会一起合作,而且效果还那麽好。 只要抓著空档,黎舒就在听郑鸣海的歌。车上,飞机上,睡觉之前,反反复复。即使面对汹涌的人群,面对那些狂热的追捧,耳边也会响起郑鸣海的歌: 像风一样,那些旧时光,那些爱情,那些渐渐老去的朋友,在远方指引我 我已不能回去,生命就这样的丢失,在那条苍茫的林荫来路 可我仍然想回来,我为它们而生活,我们必须忍耐这艰难繁琐,这平淡的生活,这不快乐的生活── “宝贝,今天累吗?吃饭没有?睡了吗?” 黎舒洗了澡,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一边听歌一边郑鸣海发来的邮件,又收到荣耀锦发来的短信,一如既往的r麻。 黎舒眉头都没皱一下,并没有回。往前翻了翻,信箱里基本都是荣耀锦发来的只字片语,他很少回,只是在累了的时候翻翻。他还是会怀念从前,他火速窜红的那两年,那时只是在香港,也忙得比现在更厉害,可是不论多晚,荣耀锦都等他。 “啊──!!”黎舒正要迷迷糊糊的睡去,外间却传来安妮的尖叫,他赶紧披了睡衣跑出去问她:“怎麽了?!” 安妮在客厅里整理白天签售时歌迷送的礼物,东西实在太多了,花堆得到处都是,还有好些粉丝画的画和可爱的布偶。太贵重的礼物,黎舒是从来不收的,即使误收了,也会想办法退回去。安妮原本开开心心的在整理,大多是女孩子们送的贴心小玩意,直到她拆开一个看似普通的、印著红心的粉红盒子。 黎舒,我要c`你── 盒子里的白色卡片上,印著非常醒目的、非常恶心的字眼,而它下面,则躺著g黑色的电动按、摩b! “啊──!!”安妮失声尖叫起来,忙不迭的将那东西一甩,扔到了客厅中央。黎舒走过去见了,心头也是咯!一下,立刻脸色煞白,本能的一脚踢开! 但片刻之後,黎舒镇静下来,什麽风浪没见过,其实这也算不得什麽。他稳住心神,弯下腰若无其事的把东西捡了,扔到洗手间的垃圾桶里。出来後搂著安妮的肩安慰道:“没事的,恶作剧罢了。别怕,别管这些东西了,去睡吧。” 安妮点点头,红了眼眶,黎舒被人这样侮辱,他却先来安慰她。 “舒哥,怎麽会有人这麽坏……怎麽办啊……” “哎,没事没事。”黎舒轻轻拍了拍女孩子的头,“别怕,小事一桩。哦,对了,别跟林义讲。” 安妮急了,“可是,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怎麽办?!” “那这样吧,”黎舒想了想,嘱咐道:“你明天让人把今天签售的视频调出来,看看能不能查到谁干的,但别声张,下一站让负责保全的同事小心防范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安妮委委屈屈的去睡了,黎舒却睡不著。他给荣耀锦打了电话:“阿锦。” 荣耀锦近来春风得意,自从跟黎舒和好之後,几乎是事事顺心。 晚上他挽著蔓薇参加了公司盛大的庆祝酒会,人人都在恭维他,夸他的女友美貌高贵,又恭喜他的事业锦上添花。结束的时候,荣耀锦简直觉得自己脸已笑僵,可还是要保持风度,亲自送蔓薇回家。 “阿锦……”少女双颊微红,满心欢喜的将头靠在荣耀锦肩上,荣耀锦的手环在她柔软的腰间,姿态暧昧而温柔。 “蔓薇,来。”荣耀锦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她。蔓薇闭上眼睛,期待的伸臂环上他的颈,柔软丰盈的躯体也本能的往男人身上靠紧。意料之外,荣耀锦并未加深这个吻,浅尝辄止的安慰了女孩,便极绅士体贴的推开了她。 “坏女孩,现在还不可以。”他笑著捏了捏她得鼻尖,亲昵的逗她。少女羞红了脸,却并不气恼,她感到被人小心翼翼的对待,万分珍惜。 蔓薇走後,荣耀锦给黎舒发了消息,独自驾著车闲逛。鼻端似乎依然能闻到少女的气息,他索x开了窗,把天窗也拉了,让夜风呼啦啦的灌进来,吹了个彻底。 他有千万个理由做现在所做的事情,诱惑实在太多太大,他无法拒绝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可是他想黎舒了,想得心口发疼。 “阿锦。” 黎舒打了电话来,声音里透著浓浓的疲惫,荣耀锦立刻紧张起来,黎舒并不会轻易给他电话。 “怎麽了?黎舒?发生什麽事情?告诉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沈默,隐约能听到黎舒的呼吸声,像是慢慢要睡了。 “小舒,你不开心?太累?太累就回来。” 荣耀锦放软了语调,轻声哄他。黎舒在电话那头终於有了反应,带著温软的鼻音说:“没什麽,还好,我後天回来开会,睡了……” “好,睡吧。”荣耀锦点点头,却并未挂电话,转而又问:“你睡觉穿衣服没?” “啊?”黎舒瞬间被惊醒,“什麽?” “我要亲亲你。” “那你亲呗!”黎舒恨恨的咬牙,敷衍的对著手机吧唧一口,算是晚安吻,“睡了!” “等等!”荣耀锦大叫,“我要亲下面!!” 黎舒听了,瞬间羞红了脸破口大骂,“c!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不行……我要……”荣耀锦极流氓的解了自己的皮带,将手伸进去,“黎舒,把手机放到你心口,从那里开始往下滑,我一路吻下去……” 受到蛊惑的黎舒,在黑暗中当真照荣耀锦所说,将微凉的手机放在自己的皮肤上,从x口开始,缓缓的向下腹滑去。 他闭上眼睛,听见荣耀锦双唇不断亲吻时发出的声响,肌肤也因此一路颤栗,起了细小的皮疙瘩,碰触到身体上某个挺立的部位时,黎舒停下。 接著听筒里传来荣耀锦chu重的喘息,他哑著嗓子说:“黎舒,我爱你,至死不渝……” ☆、30 隐忧 安妮没把事情跟林义讲,但偷偷的告诉了荣耀锦。 荣耀锦知道黎舒不会放在心上,也就没在他面前提起,只让人赶紧追查。查来查去,却没个结果,从视频里看东西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送的,只说是另一个大哥哥托她帮忙她就帮了,完全不知发生什麽事情。荣耀锦不禁起了疑心,黎舒的歌迷中的确是有些过分狂热的,可最近接连被人缠上,还是不正常。可是说来都是些小事罢了,也不至於是有人专门针对他做的。 荣耀锦近来还是忙著与李家周旋,合作的事情谈了个七七八八,资金却始终不到位。如果顺利,到了八月新公司就该正式成立。可是同时,黎舒当年与荣氏签的十年合约,到了十月就正好到期。 蔓薇的哥哥却说,新公司不需要再签黎舒。 唱片市场早已萎缩,以後也不会是公司的重头,没必要请这麽尊大佛给供著。反而把他的经纪约转出去,於公司和他个人都好,他的经纪约,已经是天价。 当然荣耀锦很清楚,这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李家不过是要他表态,与黎舒彻底的分手。荣耀锦这就来了气,这跟让他卖了公司有什麽区别?! 他有自信黎舒不会离开他,更不会跟他计较钱,但不代表别人不计较。 这麽一来,蔓薇的态度对荣耀锦而言更加的重要。他在与她约会时流露出不安与焦虑,也不再殷勤,年轻敏感的女孩问他为什麽,他便执了她的手说:“蔓薇,我不想对不起你。你年纪还小……” “阿锦!”蔓薇忍不住打断了他,白`皙细嫩的双颊霎时间飞起一股红云:“大哥跟我说,不要再跟你来往。可是,当初也是他……” 她明亮的双眸中浮起水汽,“阿锦,我喜欢与你在一起,只有你让我感到,自己只是个天真无忧的女孩。我的感情不应该成为李家的筹码或者道具……” 她靠在荣耀锦的肩头,细声说:“我会帮你,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李蔓薇的父亲早逝,是李家长房独女,虽然李家现在掌权的是二房的大哥,但论股份谁也没她的多,她迟早会在家族中越来越说得上话──这通常是荣耀锦抱著蔓薇时脑海中会闪过的念头,可这一会,荣耀锦心里浮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搂了女孩的肩,抬起她的下巴吻她。 从二月到五月,黎舒做了十二场签售,各类专访十来个,电视电台报纸杂志采访无数,这些东西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轮番轰炸各大媒体。中间他还抽时间回香港开会,又补拍了两支v,宣传攻势是一波接一波。到了五月初,成效斐然,黎舒的新专辑《寻爱》卖到175万。当然这只是内部数据,经济公司的通稿里都是双白金,直指200万。 这在90年代华语唱片的黄金时期,也是足以问鼎的战绩,何况现在早就被络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唱片市场。 於是很多人开始怀疑,说黎舒又吹牛造假,特别是络论坛上,谣言和质疑从没停过。但此时此刻,络也就显得没那麽重要了,毕竟络之外,还有更大的市场。 走到哪里都会听到黎舒的新歌,不管是在逛商场还是咖啡馆,健身房还是迪吧,只要有喇叭的地方,总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除了电子风浓郁的主打舞曲《寻爱》和另一首激昂励志的摇滚,最受欢迎的还是简单的情歌。黎舒唱的时候没有再强调他华丽高亢的高音,而是找了声音中最舒服的那一段娓娓道来,温柔得如春风细雨,又如泛了黄的旧照片,充满回忆。 人人都问他这歌你写给谁的,唱给谁的,是不是要送给你的爱人? 他却笑著说没有,送给一位长者的,谢谢他的多年陪伴与指引。 而同时,他在电台清唱的那首郑鸣海写的新歌,也被粉丝录下,迅速流传开来。之前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变成了期待,黎舒与郑鸣海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安妮帮黎舒算了一下,这两三个月平均睡眠不足五小时,还经常通宵不睡,或者偶尔一得空,他睡上一整天。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已经熬不住了,可黎舒只要是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j力充沛、光芒四s的样子。他拍著女孩子的头说再坚持一下啊,等庆功会开完,我们再拍支v,我就开始闭关,你就轻松点了。 黎舒安慰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他今年刚过30,j力确已经没法和年轻时比。挨到庆功会那天,黎舒已经病了好几日,一直低烧不退。他望著灯光下闪闪发光、泛著寒气的冰雕,只感到直泛恶心。 他该举起锤子,把做成200万字样的冰雕砸碎,突然间却头晕目眩,站立都有些不稳。 荣耀锦见他脸色不好,不动声色的站到他身後,笑著同他一道握住金色锤子,高高抬起来,“嗙──!”的一声往下砸。 “哦哦哦──!!恭喜──!!”掌声和口哨四起,闪光灯也闪个不停,歌迷跑上来献花,金色的彩条喷到他们头上。两人相视一笑,荣耀锦抬手拨掉黎舒发梢的纸屑,倒香槟时也一直扶著他的胳膊,这些事情一做完,荣耀锦立刻拉了他到後台休息。 “怎麽烧还是没退!”荣耀锦的额头抵在黎舒额上,忍不住埋怨道:“我让你休息你偏不听!明天要再这样,就过几天再去伦敦!” “哎,你离远点──”黎舒推开他,“小心传染,没什麽大不了的,不用改行程。再说飞机上还有那麽多时间,我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传染了才好,传给我你就好了。”荣耀锦继续他的r麻作风,捧著黎舒的脸道:“怎麽样,要什麽奖励?” 黎舒知道他是说唱片的事,不禁想起当年他的唱片第一次卖到白金销量时,那种成功的喜悦、兴奋和满足,如今却再难轻易感受到了。 “你来陪我好了,”黎舒笑了起来,“我在伦敦拍好v,再多呆一天,然後你来。” “好。”荣耀锦又凑上来,知道黎舒是想旧梦重温,心中也是一阵激荡,情不自禁的又开始吻起来。 林义见两人还在後台,便来敲门。他俩是在一起要吵,分开了又想,回回掐著这些零碎的时间腻歪,倒是亲热得很。 “黎舒,还有个群访,再坚持一下!” 黎舒对著林义羞赧一笑,赶紧振作j神,让造型师进来再次整理了发型,就出去应付那些长枪短p,和咄咄逼人的闪光灯。 第一个问题,就让黎舒更加的头疼:“黎舒,你的合约十月就到期,有消息说荣氏不会再签你,是真的吗?” “听说你当年签的合约很苛刻,你早就对荣氏不满,要转投别家了?” “有公司已经在开价,还有大陆的公司也想挖你,你会离开香港吗?” 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围绕著他的合约在讲。荣氏旗下本来就有唱片公司,所以他的唱片约跟经纪约都签在荣氏,前几年也不是没有国际唱片公司想挖他,但他都没搭理。 在他的心目中,这g本是不用考虑的事,不讲感情,单讲知恩图报这一点,他便不会轻易离开荣氏。 “谢谢大家关心,不过我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先将巡演完成。至於之後的事──”黎舒略微停顿,看了眼一旁的荣耀锦:“我的老板还在这里啊,我们给他个面子好吗?” 接下来便更多的是专辑和巡演的问题,有人问他:“黎舒,你去伦敦拍v,会去你的母校拍吗?” 听到这个问题,黎舒有些闪神,母校?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指当初荣耀锦送他去伦敦进修的音乐学院。只是在那里呆了几个月,回来後公司却将他对外公开的履历改成留学归来。黎舒说这不是骗人吗?林义便骂他,傻瓜!你成功了谁会追究? “会的,”黎舒笑得坦然,“那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记者又问了郑鸣海的事,他就趁机再将他们的项目宣传一遍,还将郑鸣海好一通夸。 为什麽所有事情都是我最後一个人知道?! 黎舒走之前很想质问荣耀锦,为什麽合约的事情会突然被揪出来,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如果问他,他一定又会不厌其烦的说,黎舒,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怎麽会让你离开我? 他懒得再多说什麽,说得再多又有何用?还是得看到底怎麽做。所以尽管不安,他还是想试著不去计较,像一直以来的那样继续信任他。 可在几万米的高空,那几乎空白的十三个小时,黎舒却未能按计划睡上长长的一觉,大部分时间都睁著眼睛。 作家的话: 话说有人喜欢这篇吗?我一直很寂寞的在写,发到这个栏子之後,发现票票还是有涨的,虽然很少,但也挺高兴的。如果有真的喜欢的,请留言吧!太寂寞了…… 31-38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31 背叛与回忆 这次来伦敦黎舒只带了安妮,合作的导演和摄制组已经相当熟稔,配合默契又顺利。 北京,伦敦,两座故城,一座是总想避却怎麽也避不开,一座是总想来却很难有空来。 不是讲北京不好,而是太好,好到一想起来,就觉得心脏发疼。太透明纯粹的生活,稍有裂痕便碰也不能碰,碎成了一地的渣。 而伦敦这地方,黎舒一想起来,脸上就会浮起意味复杂的笑,有点柔软又有点懊恼,就像伦敦飘忽不定的雨。 细雨中,黎舒似又看见荣耀锦的身影。他穿了银灰色的风衣,从薄薄的雨幕中走来,衣摆被风刮起,好似一头鹰猛的从高空中栽下,落到他身边来。 “黎舒,我来了。” 肤色微黑的英俊男人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黎舒看著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强烈的渴望,渴望真正的爱、完全的得到一个人。 到了约定那天,黎舒睡足了觉,神清气爽的起床,只等荣耀锦来。 可等到临近中午,他都还是没出现。黎舒打了电话去,又总是无人接听。他知道下午早点的时候还有一班飞机来,只好先出门闲逛著等。 好在即使他不在身边,黎舒也不会感到寂寞。他去他俩曾经常逛的那些街道散步,自从大红以後,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麽自由自在的感觉。那时候荣耀锦旁若无人的拉著他的手,走著走著突然在橱窗前停下,“黎舒,看!” “什麽?”黎舒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麽特别。 “我们啊!好看吧!”荣耀锦搭著他的肩膀,指著两人在玻璃上的模糊影子说:“这麽帅,你都不会看!” 当时的黎舒受荣耀锦影响,也开始喜欢上穿风衣,在加上在伦敦呆了段时间,开始接受窄脚裤和尖头皮鞋。他将头发染成深栗色,刘海些微有些长,有几缕柔软的浅色发丝若有若无的撩著眉目,神情间也渐渐的褪了曾经的青涩,看起来确实是很迷人的。 “你怎麽这麽臭美。”黎舒无奈的摇了摇头,“真受不了!” “nonono,黎舒,你就是还不够臭美。你看看你现在,变化多大?你这麽美,就该所有的人都来爱你。要做明星,就要随时随地都这麽想才行。” 黎舒翻了个白眼,很不服气:“怎麽可能!再说,我觉得自己以前也挺好。” “怎麽不可能,”荣耀锦笑著在他鼻尖轻啄一口,“我爱著你。” 黎舒孤单的站在橱窗前,下巴轻抬,对著玻璃又浮起了笑,那派头,确实足可颠倒众生。 然後那笑只维持了几秒,他感到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y冷目光,好像一条冰冷的蛇舔在他後颈上──有人在看他。 接著玻璃上出现一个带著墨镜和鸭舌帽的男人,他正穿过人群,一步步朝著他,迅速的逼近── “谁──!!”黎舒猛的一转身,朝著街面大吼,行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匆匆散去,刚才那人却再没了踪影。 “呀──黎舒──!!” 这时候有几个女孩子冲了过来,“黎舒黎舒!你还在!!” 那是几个歌迷,前两天拍外景的时候,他们就一直不死心的在一旁转悠,没想到今天还在。 “我们去机场等了大半天,都没见你!没想到你今天真的没走!”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围著他叫起来,“太幸运了!天哪!我要晕了!” 刚才诡异的气氛,因几个歌迷的到来立刻烟消云散,黎舒暗笑自己太过神经过敏,将食指竖在唇间说道:“嘘,别让其他人知道。” 送走了歌迷,决定独自去坐摩天轮,要是荣耀锦真的到了,反而坐不成了。 荣耀锦恐高,当年黎舒知道了之後,就非拉著他去坐。 巨大的轮盘慢慢的转到空中,荣耀锦的身体也越来越僵。黎舒笑著要靠近他,他紧张的大叫:你别过来!!就坐对面!!会歪!! 不会的──黎舒拖长了语调:你要相信英国人!我捂住你的眼睛好了,好不好? 荣耀锦也没办法不同意,只好由著黎舒靠近,蒙了他的眼,由著他折腾。 黎舒朝他的耳朵里吹了口气,另一只手顺著衬衫衣扣,慢慢到荣耀锦胯间:你不要紧张,我帮你放松一下…… 轮盘快要转到半空顶点,从窗外望去,伦敦烟雾弥漫,蒙了层浓厚的灰。这样的日子,不适合观景的,但适合回忆。 黎舒再次拿出手机给荣耀锦打电话,这次很快就通了,黎舒立刻问他:“在哪里了?怎麽还没到?!” “……” “喂喂!听得到吗?!” 黎舒有点急,明明通了,怎麽没人说话? “……嗯……那个,阿锦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全然陌生的柔美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黎舒一愣,非常冷静的算时差,如果在香港,现在是凌晨三点。 “啪──!”黎舒电话也没挂,直接将手机摔了出去! “我想忘了你……可是你的影子……” 两三分锺之後,被黎舒扔在角落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是老唱片里的优雅女声,还伴随著嘟嘟的震动声。 居然,还没摔坏。 黎舒埋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抓著头发,气得浑身都在抖。他咬著牙盯著那该死的手机,看它在角落里不知死活的嗡鸣。 最终还是抓起了它,黎舒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闭上眼睛道:“喂──你最好现在就解释──” “……黎舒?是我。” 却是郑鸣海。 “黎舒,咳,我今天收到个好东西,就想立刻给你听。现在有空吗?”郑鸣海的声音显得有点忐忑,隔了万水千山,再加上刚才手机被摔得有些不好使,听起来怪怪的,都不像他了。 这还是郑鸣海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却撞上这麽一个时候,黎舒想也没想:“没空!” “啊,心情不好!”郑鸣海在电话那头笑了,他还以为会听到黎舒疏离而礼貌的回答,就像他回他的那些邮件,他不怕拒绝,就怕黎舒再也不肯让他接近。 “唔,心烦……”黎舒感到委屈,鼻子莫名的就发酸,若是平常,他一定不会如此脆弱。可今天,委屈就委屈吧,反正他一个人在雨雾茫茫的半空中,无人会理。 “好啦……给你听听?你不听我今天一晚都睡不著。” 黎舒不再答话,默默的点了点头,尽管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得见。接著他便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唱: 中止我每丝呼吸 让心灵穿透最深的秘密 指引我抓紧生命的美丽 如果我现在死去 明天世界是否会在意 你梦里 何时还会有我影迹 在你眼中 在你梦里 在你心底 我曾是那唯一 黎舒一阵恍惚,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他在细雨蒙蒙的半空中,居然听到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唱高音总是收不住,偏又喜欢飙,折磨了别人就无辜的笑一笑;那时候他谈著一场自以为是的恋爱,总以为全世界都没人能真正的懂得自己,所以喜欢唱些伤感又矫情的歌,来反反复复的印证自己。 “鸣海,都是从前的事了。”黎舒感到脸上有点烧,既为曾经的黎舒也为现在的郑鸣海,感到百感交集。 有很多话他一直都不忍说出口,但到了现在,也不说不行:“鸣海,我都忘记了,真的,你也忘了吧。” “黎舒,我知道你忘了,你现在过得好,我也为你骄傲和开心。可是,忘不忘记是你的事,记不记得,是我的事。” “黎舒,人家说似水流年,就是指这个。生命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使像声音这种捉不住的东西,也可以被保留下来,何况……” 何况爱过你的心──这话郑鸣海没说出口,而是又自嘲的笑了笑,转了话头:“哎,你别笑我,我知道我有点厚脸皮,嘿!” “黎舒,我只想让你知道,我……”郑鸣海越说越著急,说到关键处,却又是喉头一紧,开不了口。 沈默了片刻,似松了一口气,郑鸣海又慢慢说道:“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永远都是。” 黎舒又不再开口,但也没挂电话,郑鸣海心头有些发慌,他感到黎舒正在伤心。这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打电话给他的目的。他赶紧转移话题,“哎,对了,我们那歌,我有个想法,我们合唱怎麽样?做成unpgged,你先唱,然後我合音,我给你弹琴。” “不错啊……”黎舒那边笑了,“要是效果好,我巡演里面,你可以来做嘉宾。” “好!”郑鸣海连忙答应下来,显得很兴奋:“喂,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做吉他手怎麽样?免费的!” “这……还是不要了吧……” “别啊!真的!要不要我现在弹给你听?!” “免费,传出去多难听,说得我开演唱会,都不赚钱一样……” ☆、32 火花 郑鸣海再次见到黎舒的时候,已经是6月初,因募捐的事,他耽误了行程,两人原本约定好的新歌也没能录,更别提合作排演。还好他赶上了巡演首站的最後彩排,他背了两把吉他来找黎舒,他正在台上跳舞,他便坐在台下乐呵呵的看。 这时候郑鸣海不得不佩服当初林义的眼光,那时他俩不过还是愣头青两只,心比天还高,对他的话完全的不以为然。没想到十年之後,全都成了真。 黎舒的舞台真的很大,郑鸣海由衷的感叹。他坐得比较靠前,舞台已经完全搭好了,他要完全仰著脖子,才能看见舞台上的黎舒。他的背後是一块巨大的led屏幕,整个屏幕一分为三,中间一块突出一些,另两块稍微退後,错落形成两个出口。整个屏幕架在高高的台阶上,台阶下面稍微凹进去的地方是乐池,周围则是可升降的弧形灯架。而舞台中央和前端的两边,各有三个升降台,中间那个是从地下升起来的,最高可达led屏幕中央,配合画面,黎舒就像是从天而降。而旁边的两个,则可以延伸到人群上方,与观众做最近距离的接触。整个舞台大气简洁,但所用设备都是最好的,变化也丰富,一看即知花了极大的价钱。 当然,黎舒一跳起舞来,这些东西郑鸣海通通都看不见了,满心满眼,只是他。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这不是记忆中的黎舒,他没见过。记忆中的黎舒肩膀很单薄,总是穿著白衬衫,在他前面唱歌,偶尔会回头冲他笑,现在想来,那笑容依旧非常清晰。 如今的黎舒在台上领了一大群男男女女,在台上跳舞唱歌。他穿了略显夸张的红色衬衣,舞步潇洒利落,越是诱惑的动作越做得干净,脸上也冷冰冰的,偏又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暧昧一笑,惊心动魄。 对此,荣耀锦倒有个很j准的解释──黎舒那是在台上比在床上骚。 一曲快结束,黎舒被几个男舞伴高高架起,他仰著脖子唱最後的高音,结束时眼神迷离,张著唇微微的喘息。郑鸣海听得热血沸腾,内心激荡,在场的所有人,都站起来为他鼓掌尖叫。 但黎舒却摇摇头,甩了耳麦单手抄在胯上,低下头手一招,舞群全都围了过来,低下头听他说话。 郑鸣海也低下头,对著自己两腿之间暗骂:“c!你这傻逼!” “喂!鸣海你来了!”黎舒跑来拍郑鸣海的肩,又给了他一拳:“好哇!到最後一刻才出现!” 郑鸣海赶紧抬起头,还好天早就黑了,看不出异样来,他尴尬的笑了笑:“哎,後面的行程越加越多,我想给孩子们多找点钱,就晚了。” 黎舒也灿然一笑,“好!来!我们先试一遍再说!” 郑鸣海在台上试音,黎舒跟总控交代好,去换了身简单的衬衫仔裤,坐到台阶上,招呼郑鸣海也坐过来。接著他一扬手,全场灯光全灭,只舞台顶上的灯架有点点星光亮起,一束浅蓝追光先s到郑鸣海的吉他上,郑鸣海在吉他表面轻叩两下,便拨了弦开始弹琴。 黎舒转头看著他,这男人还是跟记忆中一样,依旧一身的黑色,五官如刀刻,却依旧同记忆中一样,让人感到温暖和阳光。因些微的走神,黎舒没能准确的进来,郑鸣海只好又将前奏弹一遍,抬头对他眨眨眼。黎舒懊恼的挥手,“重来重来!!” 郑鸣海哈哈一笑,又重新开始,这次黎舒非常顺利的开口,清亮如山泉一样的声音瞬间飘满整个体育场,郑鸣海抬起头,看了眼头顶那些闪亮的小灯,仿佛看到星光。 荣耀锦站在台下,看著他俩在台上唱歌,恨得牙痒。一首简简单单的小破歌,唱了三遍也不厌,黎舒笑得那叫一个甜,不知道的还当他刚跟人上过床呢! 荣耀锦心中很不了然,这麽多年了,他认为黎舒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过。唱歌比他重要,钢琴比他重要,林义比他重要,就连家里的猫都比他重要!更别说他从来不提、但也从来没忘记过的郑鸣海和魏蕾。 虽然荣耀锦也明白,这十年来其实黎舒的生活中只有他,也绝对不会离开他,可还是难免经常感到窝火。 这次也是这样,黎舒从伦敦一回来,家也不回,立刻就进入了他的工作狂状态,一次次的拒绝他。他说不管有什麽话,等我巡演首场唱完再说,我可不想因为你那点破事,影响我的演出。 他准备了满肚子话要给他解释,却生生被打了个闷拳,闷了一个多月後,都快闷疯了。 “阿锦啊,黎舒跟郑鸣海合作,很不错的,对他好处多。” 林义见他来了在一边y著脸,便走过来跟他搭话,“他要做什麽你就让他去做,他有分寸的。你平时也够霸道的,黎舒这麽多年,也没几个圈内的真心朋友。” 林义的劝,荣耀锦还是能听进,他不置可否的扬扬眉,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等我忙过这阵,会好好陪他的。” 黎舒和郑鸣海有说有笑的走过来,黎舒对荣耀锦点点头,便对林义说:“鸣海接下来会帮我做巡演,明天先合唱一首,以後一起做所有的摇滚部分,和特邀嘉宾。” “好,我让他们加到通稿里。”林义笑著对黎舒道,又拍了把郑鸣海的肩:“谢谢,辛苦了!” 荣耀锦面上一点不乐意也看不到,只不咸不淡的笑了笑:“欢迎郑先生!” 黎舒没理荣耀锦,对郑鸣海说:“明天下午我们还得再排两遍,你不用太早来,我还有其他部分要做。” “行,那我先回,明见!”郑鸣海背了吉他,大手一挥,转身就走。 荣耀锦揽住黎舒的肩就走:“我送你回酒店。” “不了,”黎舒缩了肩膀避开他,“我还要回後台,有事没完。” 荣耀锦只好站在原地跟林义聊了几句,道别之後才到後台找他。 黎舒坐在化妆镜前,疼得呲牙咧嘴,按摩师正蹲在他的椅子前,握著他的脚腕揉。 “差不多了,谢谢你。”见荣耀锦进来,黎舒支走了人,自己慢慢的穿袜穿鞋,头也不抬。 荣耀锦弯下腰,扶住他的脚一看,立刻皱紧了眉:“怎麽回事,旧伤又犯了?怎麽都不讲?” “没事。”黎舒摇摇头,按住了荣耀锦正替他穿鞋的手:“要是讲出来,大家都会担心,影响情绪,明天会好的。”他看荣耀锦半天不撒手,不耐烦起来:“阿锦,只有不到20个小时,有什麽话明天再说,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黎舒!”荣耀锦抓了他的脚往自己怀里带,怒道:“旧情人回来,就可以不理我了是不是?!我怎麽样,你都不在乎了是不是?!” “无聊!”黎舒忍著疼缩回脚,把鞋子穿上,转身就走:“我现在不想跟你吵。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不想听!” “我不是来跟你吵的。”荣耀锦赶紧拉了他,把礼物塞到他手里:“这本来是我该在伦敦送你的东西,我只是拿来给你。你看不看,什麽时候看,你自己定。” 荣耀锦走後,黎舒漫不经心的拿了盒子来看,居然是枚戒指,内圈还刻了他俩的名字缩写。 黎舒捏著那东西,气得浑身发抖,立刻追出去追人。一拉门,却见那该死的男人站在门口,含笑望著他:“我就知道你会马上看。” 黎舒招了他进来,一把摔上门,将戒指扔到他身上:“少把我当女人哄!!” 满腔柔情都付了流水,荣耀锦真感到自己是见鬼了:“这叫什麽话!!我真心实意的想与你在一起,想跟你结婚!你说我在哄你!你到底要什麽?!啊?黎舒,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满意?!” 黎舒气得满脸通红,差点就抓了折叠椅往地上砸:“你真想与我在一起,你会背叛我?!结婚,结婚,我怎麽跟你结婚?我拿什麽跟你结婚?!” “黎舒!我不会骗你,那天是我错了!”荣耀锦扑过去,将他紧紧箍在怀里:“是我错了!我太贪心!我控制不了自己!可我发誓,绝不再犯!” 黎舒大口大口的喘著气,情绪已濒临崩溃的顶点:“我还要怎麽去信你!?你明知道我的底线!如果──如果我们俩在一起这麽艰难,那就分手好了──放开,你放开──” “不行!”荣耀锦抓著他野蛮的往地下压,简直想把他掐死:“十年的感情啊!黎舒!我爱了你十年!你说分就分?你有心没有?还说爱我?你就这样爱我的?!” “啪──!!”黎舒怒不可遏,抬手甩了荣耀锦一耳光,荣耀锦头一偏,嘴角立刻就渗了血。 “啪!”荣耀锦吐了血沫,正要发作,只听又是啪的一声,电闸给拉了,一瞬间室内的灯全灭,立刻伸手不见五指。 荣耀锦一愣,茫然的在黑暗中张望,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怎麽回事?你也太厉害了吧?” 黑暗中,两人依旧滚在地上,缠在一块儿,在黑暗中荣耀锦压著黎舒,不让他起身。黎舒近在咫尺,他却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艰难,紧贴在他身上的x膛,也剧烈的起伏著。 过了好一会儿,荣耀锦才听见黎舒接话,嗓音艰涩嘶哑:“拉闸了──” 接著,荣耀锦又听到耳边传来巨大的、难以抑制的抽泣声,他小心翼翼过去,黎舒脸上一片冰冷的湿意。 “我只是想要完美的感情,阿锦,你告诉我,我不配吗?” ☆、33 求婚 黑暗之中,荣耀锦的心随著黎舒的呼吸,一下下抽著疼。他抱紧了他,像掬了一汪清澈冷冽的海水,让他沈溺窒息,却又心甘情愿的沈沦。他想起从前林义对他说过的话,阿锦,不要让他对这个世界失望,这会毁了他。 “你配,你当然配。” 荣耀锦索著抓了他的手,要把戒指套到他的手指上:“黎舒,我们结婚好不好?” 黎舒在黑暗中无声的摇头,抓紧了荣耀锦的手不许他再继续,“我跟你什麽婚?有什麽用,自欺欺人罢了。你如果像以前一样爱我,不结婚也不会背叛我!哪像现在……” “别说了!”荣耀锦捂住黎舒的嘴,不许他再说话,哑著嗓子道:“黎舒,我求你,给我点时间,听我说,好不好?” “我知道我错了,再多的保证发誓,你也不再会信。” “我知道即使我们结了婚,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黎舒,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只属於你。我承认我受到诱惑,想要孩子和家庭,可我更爱你,更想要你,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我们结婚吧,我们可以去领养孩子,我们可以有一个真正的家……也许现在不行,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我们就可以真正的像一家人一样了,只要坚持下来,现在的所有艰难,都不会是问题。黎舒,我想爱你一生,等我们都变老了,依然在一起。” 荣耀锦一口气讲完这些话,紧张的等黎舒回应。灯还是没亮,後台一丝光线都没有,荣耀锦睁大了眼睛,也无法看清此刻黎舒的表情。他又试图著黎舒的眼睛,眉毛,他的眉头,有没有皱起来,唇边有没有漾起笑意── “哎──”黎舒的脑海中,怎麽想也想不出来两人若是老了,会是什麽样子。但若能相伴到老,总是好的。 他轻声叹了口气,“阿锦,戒指就收起来吧,我不需要这个。我再原谅你一次,这是第二次,绝对没有第三次……” “不行!!”见黎舒松口,荣耀锦狂喜,赶紧打蛇上棍,“不行!我要结婚!黎舒!” 他握著他的手,即使完全看不见,也满脸的深情款款:“黎舒,你也要替我想想。你整日让我担心,你会跟别人跑了,我连林义的醋都吃,我们结婚好不好?我要你也是完全属於我的……” 说著,荣耀锦也不等黎舒答应,又开始捏著他的手指要替他戴戒指,黑暗之中难免有些莽撞,黎舒忍不住拍著他的手骂道:“急什麽!看都看不见!这像什麽样子!!” 话音刚落,只听又是“啪”的一声,灯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人眼睛发疼,两人都闭了眼睛,过了片刻才又睁开,也还是恍恍惚惚,看不清眼前的人。 真能看清时,却突然觉得陌生,总感觉眼前相处了多年的情人,有什麽不一样──让人莫名脸红心跳的不一样。黎舒推开压在他身上了许久的男人,坐起来微微有些恼,怎麽这麽轻易就原谅他了。他望了望四周:“喂,是不是你搞的鬼?” “胡说!”荣耀锦得意洋洋的刮了刮黎舒的鼻子,“这是天都帮我!” 他知道,若不是此刻太黑,若不是彼此太近,黎舒不可能这麽轻易的卸下防备,这麽接受他,原谅他。 打铁要趁热,荣耀锦不打算给黎舒丝毫犹豫和後悔的余地,他拉了他的手再次给他戴婚戒:“来,戴上。” 他俩坐在地上,满身都滚了灰,再加上夜已经深了,後台惨白灯光下,都是一脸的疲惫。 但荣耀锦却觉得此刻黎舒闪了眼不愿看他的样子,可爱至极。他用无名指上戴了一式一样的戒指的左手,与黎舒十指相扣,闭了眼要吻他── “啊,老板你们还没走啊。” 安妮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居然看到两人都坐在地上,顿时脑袋当机,支支吾吾道:“我过来拿东西,什麽都没见著,啊,你们继续,我很快就好……” 若是平时,安妮早就镇定的出去了,可今天,难得见到黎舒红了脸,不,连脖子耳g都红成了一片,她才舍不得走开。 “安妮!出去!” 第二天演唱会开始前,黎舒犹豫再三,还是将婚戒收了起来。 他说服自己,只是单纯的不希望结束後,记者都只把目光聚集在他的左手上。这一年的心血,不能毁在私人问题上是不是? 原本以为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纠缠,他苦苦压抑一个月,不想说不想碰,就怕控制不住自己。这段感情走到今日,他们彼此早已无法像最初的那一刻一样,热烈到除了彼此,全世界都不要。 可是他先低头了,也不是那麽不可原谅。 即使不戴戒指,承诺也足以让人安心。关於未来,黎舒也想过,艺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看似光辉却又卑微而孤独,他要赢它已需付出全力,感情上的东西,一旦认定就不想再变。荣耀锦已陪了他十年,若他能有相伴一生的勇气与觉悟,那他便愿意去相信与付出,没有任何的计较与犹豫。 黎舒感到这一晚是他有史以来最好的时候,比他做第一场个唱时还激动和满足。他穿著火红的舞衣跳舞,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目光一直在遥远的主席台上搜寻,想要看清荣耀锦的脸。 他笑著唱歌,比以往更自信更张扬,带著谁也无法否认的美:我若在人前,笑得够自信,全世界都无法否认,我可颠倒众生,只因我可确定我已有你,有你的全部,有我寻觅多时的爱情。 郑鸣海唱了许多年的歌,但正式出道并不久,还是第一次站上这麽大的舞台。几万人的体育场座无虚席,山顶上的人密密麻麻多得像蚂蚁,内场所有人都站著,甚至站到了椅子上还不甘心,高高的挥舞著手臂往扶手上踩。 太疯狂了,郑鸣海在心中感慨,那阵势完全不输任何欧美巨星。他为黎舒由衷的感到骄傲,也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分开,现在他们会怎麽样? 郑鸣海没唱歌,站在台上做了一段长长的吉他solo,热烈到狂躁的人群十分不满黎舒消失,起先一直不停的喊著黎舒黎舒,慢慢的也被他的琴声吸引,给他掌声和喝彩。 但黎舒的声音一出来,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偶然的几个口哨也被人噤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听黎舒唱歌,心也跟著他的声音一样,慢慢变得沈静而温暖。 把一个场子唱热容易,让狂热的人群安静下来却更难。这歌声比在彩排时听到的还要好上许多,黎舒穿了同彩排一样的简单衣物,拿著话筒走到郑鸣海身边来,笑著对他偷偷的眨了眨眼,像是在说:看,我厉害吧? 郑鸣海的手一抖,差点弹错音,那始作俑者毫不知情,又笑著递来话筒要他和声。 黎舒和郑鸣海的合作,成为巡演最热门的话题之一。黎舒的个唱,向来是视觉加听觉的盛宴,他的快歌热舞让人狂热痴迷,情歌则深情款款,十分动人,有好些歌都是经久不衰。在与郑鸣海合作之後,又展现出纯粹与温情的一面,像孩子一样质朴的样子,简简单单的歌让他们俩唱得亲切温暖,感人至深。谁也想不到,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歌手站在一起,却意外的和谐且配合默契,好像已经合作多年。 人们又开始猜测他们俩的关系,有小道消息说起他们是十年前的那一段组乐队的经历,无奈那时候并没正式出道,证据也不足,版本又越传越多,其实相当简单的真相,倒显得太过传奇,没几个人信了。 而郑鸣海这个嘉宾,尽责得同样让人难以置信。人们都以为他是心高气傲的音乐才子,他在这个浮华的娱乐圈里像匹狼一样独来独往,谁也不愿意搭理,却在黎舒的演唱会上心甘情愿的做他的陪衬。不光做他的吉他手,他的那些单独表演的时间,全都用来做吉他solo和热场的老歌。《yellow》自不必提,当年即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还喜欢唱《the an who sold the world》,坐在吧凳唱披散著头发翘著脚,忧郁得好像他就是柯本。 黎舒对此却有些不满,一起喝酒的时候敲了一下他的杯子问他:“喂,鸣海,你干嘛不唱自己的歌?” “这是你的演唱会。”郑鸣海笑了,眼睛却看著黎舒手上的戒指出神,左手无名指,谁都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他感到微微的刺痛,果然回来得太晚?原以为做朋友站在他身边便能满足,可哪有那麽容易,没想到越是接近,越是觉得远。 “啊,难道你还能抢我风头?”黎舒眼睛一眯,很是不以为然:“没有的事!你唱吧!我想听。” “行啊,你喜欢哪首?” 魏蕾也在旁边,最近黎舒巡演,她的站做了全程追踪的专题,她不光盯得紧,且只要有空就一定飞来捧场。结束之後三人经常找了机会一起聚聚,只是简单的坐一起聊聊天,也感到非常的放松和开心。 她带了微醺的醉意看面前的两个男人,黎舒倒是坦荡,她深知他的x格,爱的时候尽力去爱,放的时候也会放个彻底。郑鸣海依然还是有贼心没贼胆,一点用都没有的样子。 魏蕾干咳一声,打断他们:“喂,黎舒,你八月下旬有两周空档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趟山里?这次的募捐活动最後一次造势了。” 黎舒有些不好意思,“啊,是有空档,但我还有两个广告要拍,然後约了阿锦要去趟美国……” “啊,去美国啊……”魏蕾挑了挑眉,试探著问:“度假?也是,最近你很辛苦。” “不是!”黎舒咬咬牙,灌了一大口酒,然後将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声音却很轻:“我是去结婚。” “噗──”魏蕾一口酒喷了出来,她没郑鸣海眼尖,看著黎舒手上的戒指也没在意,这时候突然听他说什麽结婚,吓得半死:“什麽?!结婚?!” ☆、34 荒唐的婚姻 “是啊,结婚。”黎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们别跟任何人说起啊,我们谁也没告诉,连林义也没有。就想偷偷把这事给办了,哦,他在那边已经买好了房子。” 郑鸣海和魏蕾面面相觑,看见戒指郑鸣海已在心中猜了半天,没想到两人还真的打算结婚,心脏顿时一抽,难受得厉害。他拿起酒瓶,自顾自的揽了黎舒的肩头与他碰杯:“祝你幸福!”接著仰了脖子便把大半瓶酒都给吹了。 “神经病!”魏蕾骂道,转了头却有些担忧的看著黎舒:“没问题吗?你们在那边结婚,其实在这边是没法律效力的。” “是,我知道。”黎舒低下头,捏了捏手上的戒指:“其实……今年巡演结束的时候,我打算出柜。瞒了这麽多年,也够了。也许会受影响,也许有很大压力,没那麽红……可我还是想,更坦荡的生活。” 他一直低著头,黑色的刘海遮了眉毛,长睫毛一直不停的在抖。那表情让魏蕾恍惚间回到十年前,最初遇见黎舒的时候,在肮脏狭窄的车厢内,他也同现在一样低著头不敢看她,这一眨眼,已经十年了。 她握了他的手道:“你啊,还是这麽天真。跟他商量过了吗?他要求的?” 黎舒摇摇头,“他和林义都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我只和你们讲,我想你们会更了解我。” “好!”郑鸣海一巴掌拍在黎舒背上,“放心!我支持你!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以後要是他敢负你,我就砍了他!” “神经病!!”魏蕾十分受不了的踹了他一脚,三个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魏蕾拉过黎舒到一边,小声道:“黎舒,你们结婚,我恭喜你。但你得想清楚,现在谁不知道荣耀锦跟李家的小姐走得进,之前订婚都传了出来,说是板上钉钉,怎麽又来这麽一出?这李家可不是那麽好惹啊。” “黎舒,我不想你吃亏,你的合约现在怎麽样了?如果你们结婚,你有什麽保证没有?你别嫌我俗,那姓荣的我信不过,他要真诚心,就把荣氏的股份分一半给你。要不你们结婚,你倒是死心塌地的,但他又没什麽损失,回头还不是想干什麽就干什麽?” 魏蕾越说越心焦,但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怎麽理得出头绪来,索x叹了口气,说:“唉!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就是担心你,小舒──” “你放心,”黎舒轻轻的搂住了魏蕾,安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些真的没关系。我不在乎钱,我也不缺钱。如果他真的要背叛我,这些东西难道能留住他,又能补偿我吗?” “魏蕾,我不是女人,婚姻对於我们,并没有任何实质的约束力,只是单纯的一份承诺。我也知道听来不现实,可是……” 黎舒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笑了,双眸中闪著光:“我想我一辈子都现实不起来了。” “你啊!”魏蕾忍不住捏他的脸,“还是这麽得意!” “不过……”她轻抚著他的面颊,眸中闪了泪光,“我只愿你永远如此。” 郑鸣海没多说,再多的话也显得矫情,只抱了吉他弹琴唱歌给他们听。魏蕾说自己熬不住先去睡了,郑鸣海就拉著黎舒,和他在露台上说说唱唱,聊了半宿。此时正是盛夏,夜里的风来得正是舒爽,黎舒晚上兴奋够了,在躺椅上也渐渐睡去。郑鸣海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撩著琴弦。 他想去黎舒的脸,月光下他的安静澄澈,睡得像个孩子一样。 郑鸣海想,是不是永远无法知道,十年前黎舒爱著他时,是以什麽样的心情被他拥在怀里? 他太chu心大意,也太迟钝,从没有想过那是爱情。黎舒走後,他沈浸在巨大的打击之中,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消化这件事情,等他想明白,那家夥已经走了,就像他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样又突然的消失,哪里还找得到他。 他低下头,犹豫再三,还是俯下来偷偷吻了黎舒的唇──虽然这已没有任何意义。 黎舒在朦胧之中,感受到郑鸣海靠近的气息,他以为他会吻上来,结果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的一碰罢了,觉也不觉得。 嘁,懦夫。黎舒迷迷糊糊地想,再次沈沈的睡去。 随著巡演将近过半,票房火爆、影响力越来越大,黎舒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林义替他签下两个最重要的广告,一个百事一个ck的亚洲区代言,ck虽然不算一线大牌,但接下它在整个亚洲的影响力都相当了得,绝对是好事一件。以它为基础,接下来林义在为黎舒考虑和争取的,就是手表和珠宝,全面向奢侈品市场走。 电影那边进展也颇顺利,黎舒红了之後一直不肯拍戏,结果拖到现在,观众胃口越吊越大,他的身价也越来越高,一般的普通电影想拉了他来炒作,就在开拍前大炒“力邀”,宣传效果那是相当的好。这次是林义的多年好友王导有部上亿投资的片子要拍,这部戏在近几年的港片中算是极大手笔,林义带著黎舒去当面谈过,基本角色就是他的了,王导甚至保证,他来一定加戏。对於演戏,黎舒依旧是无可无不可,并不十分感兴趣。他始终认为,他只是歌手,要说表演也只需演自己。但既然这是林义的期望,他就会尽力去做。 同时,荣耀锦拿了合同给黎舒签,跟他讲他需要这个做筹码,去跟人谈判。黎舒接过来,当著他的面二话没说就签了,同从前一样,他不会与荣耀锦计较钱的问题。 “亲爱的,谢谢你。能得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荣耀锦搂了黎舒,感到无比的安心。 “少r麻了。”黎舒拍掉男人不老实的手,自顾自的躺到沙发里,心中也感到一阵安宁,他歪著头看荣耀锦,这个他打算共度一生的男人,然後笑著对他伸出手来。 “黎舒,黎舒,黎舒……”荣耀锦半跪在黎舒面前,不断的唤他的名字。他捏著他的手指,闭上眼睛一g一g的吻,然後含著无名指上的戒指,细细的舔他。 黎舒,我不会背叛你的,相信我…… 到了八月中旬,黎舒终於结束掉手头所有的工作,赶回香港准备与荣耀锦一起去度假。 他在机场又被大批的记者堵了,外界传言甚多,他们依旧问他合约的事,问他对荣氏的新公司有什麽看法,黎舒只是笃定的笑笑:到时候大家会知道的。即使已经续约,他也要配合公司把秘密保留到最後,不叫任何人知道。 一切都那麽顺利,看不到丝毫失控的迹象,直到他哼著歌回到家中。露娜像往常一样扑过来缠他,他把猫咪扛在肩上慢慢走进客厅,边走边同它鼻子碰鼻子,“阿锦,你收拾好了吗?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门。” 没有人应他,黎舒有些奇怪,上飞机前荣耀锦还说已经在家等他,怎麽这时候人却不见了。 走到客厅一看,却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端正的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她穿了一身j致的小洋装,黑色长发顺服的披在肩上,年轻的脸上化了轻薄得体的妆,一双清亮的眼睛正带著丝焦急与不安看著他。 “黎舒,”李蔓薇站起来,双手在小腹前搅得死紧,“我知道我有些冒昧,但我想我们必须得谈一谈。” 黎舒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的家,他的房子,他的客厅,他的沙发,却坐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的人。 “我……”女孩显得有些迟疑,怯生生的又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别生气,你坐下来,听我讲好吗?” “我也不愿如此,可是……”李蔓薇欲言又止,瞬间红了眼眶:“可是我怀孕了,三个多月。” “黎舒,我们好好谈谈,真的。” 她诚恳的看著他,让黎舒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他看见她小洋裙下裸露的小腿有些颤抖,只好叹了口气,坐到沙发里,“坐。” “谢谢──”李蔓薇捂住x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出来,“黎舒,我是李蔓薇,我不可能打掉孩子,我跟阿锦的孩子。” ☆、35 决裂 “黎舒,对不起,我也不想伤害你的,但我真的没想到,会有孩子……” 蔓薇流下泪来,本以为是人生中最甜蜜浪漫的一个生日之夜,却因为一通电话,让她陷入地狱。荣耀锦的手机来电显示“老婆”,她犹豫再三,替他接起来,心想要是有女人要纠缠荣耀锦,她就替他打发掉。 却没想到,电话的那头是黎舒。 黎舒双手交叉放在腿间,抬眼一言不发的看著她。蔓薇用指尖小心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垂著双眸道:“小孩子是无辜的呀,我真的不能不管他,就算阿锦不爱我,可是,这是他的孩子啊。” 黎舒忍住x口的翻涌,抹了一把脸深吸口气,故作轻松的翘起二郎腿,把搅著的双手放在膝盖上,问:“他知道了那你──你们打算怎麽办?” 蔓薇默默的点点头,眼眶里还含著泪,可惜酝酿半天那泪水也没能再次滑下来。她面目平静,双手覆在小腹上,抬眼定定的看著黎舒:“我爱阿锦,就算他不爱我,就算他爱著别人,我也要爱他。他是我儿子的父亲,我需要这个孩子,我也需要他。我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父母也不在了,我需要一个家,有丈夫儿子的支持,才可以在李家真正的立足啊。” 说到这里,年轻的女孩仰起头,嘴角挂了丝意味不明的笑,眼中带著决然:“黎舒,阿锦他也需要我,在这一方面,我很清楚他需要什麽。至於你们──我可以牺牲的,你们可以继续在一起,甚至你们去结婚也没有关系,可我与阿锦要在香港结婚,是唯一公开的合法夫妻,一起养育我们的孩子。” “其实呢,我从小生在这样的家庭,见得多了,”蔓薇轻叹口气,显得有些无奈:“家里的和这个圈子里的男人,有谁不是养几个太太的?如果阿锦只是爱你,我想试能够接受的……” 黎舒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著蔓薇,“你──你知道你在说些什麽吗?” 蔓薇淡淡的笑了,眼角眉梢都显得天真,“当然啊,黎舒,我知道。我没奢望过自己的老公一生只爱我一人,这不太可能呢。我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罢了……” 说到这里,蔓薇顿了顿,又是一脸委屈:“黎舒,我好羡慕你,阿锦好爱你的。他知道我怀了孩子後,让我把他打掉,他说不管付出什麽代价,他都不可以失去你。” “可是……这是个男孩啊,也许还是阿锦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我们不可以这样自私,他有权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蔓薇说著说著,又哭了:“黎舒,你帮帮我们好不好?我……我不知道该怎麽说,你如果真的爱他,难道不可以也退一步,牺牲一点吗?我保证……我不会妨碍你们的感情……” “住口!李蔓薇!你才二十岁!你怎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黎舒怒不可遏,忍不住提高声调,他双手掐得死紧,关节都在响,他咬著牙问:“他要你来的?!” 蔓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包里拿了份合约出来,递给黎舒:“这是荣氏25的股份,签下它之後,除阿锦以外,你就是最大股东。也许你不在乎钱,但这是我们的一份补偿和保证。” 我们的,李蔓薇说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这几个字,好让黎舒听得清。她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看著正低头翻文件的黎舒,嘴角还是按捺不住,微微的翘了起来。 黎舒白皙修长的手指,正在止不住的抖。他看到尾页上已有荣耀锦的签名,一口气提不上来,梗在喉咙里,差点无法呼吸。他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就把就它揉做一团,扔到了桌上。 趁著还能勉强保持冷静,黎舒开口:“我不跟女人为难,你走吧。” 黎舒低著头,双手都撑在额上,看也不看李蔓薇。这场面简直太难看了,他实在接受不了。 李蔓薇坐在那里,纤细的腰背挺得笔直,也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减了,泪也已干,恢复出她天真高贵的千金小姐模样。 “喵──”露娜好奇的蹭到她的脚边,仰头望她,黎舒看得更是火起,谑的起身:“好!我走!” “黎舒!” 才跨出客厅,荣耀锦便即时出现,只见黎舒怒气冲冲的朝他走来,抓了他的衣领就是一拳! “黎舒!”荣耀锦来不及躲,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立刻抓住他的手制住他:“你干什麽?!” “我干什麽!”黎舒气得气都喘不上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咬著牙骂荣耀锦:“你在干什麽?!你把我置於何地?!啊?!” “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黎舒!你冷静!!你听我解释!!”荣耀锦瞥见客厅里的蔓薇,心头一凉,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荣耀锦不出现还好,荣耀锦不说听他解释,也许黎舒能控制住自己,可他居然还在他的面前提所谓的“解释”! “住口!”黎舒打不过荣耀锦,被他压在墙上动也动不得,更是气得不行,索x屈起膝盖撞他胯间,荣耀锦立刻疼得蜷了起来。 “你少恶心我了荣耀锦!!我简直愚蠢至极!!居然会爱你!!” 黎舒骂完蹲在地上的荣耀锦,甩了门就走。李蔓薇似受了惊吓,一张小脸半点血色也没有,眸中还含了泪。她小心的走到荣耀锦跟前,弯下腰想扶他,细声问道:“阿锦,他怎麽这样啊,你没事吧?” “滚──!”荣耀锦暴怒,一把甩开女孩的手,他真没想到,李蔓薇居然耍这种手段,他真是看错了她! 没想到这一甩,李蔓薇啊的一声,顺势侧身倒在地上,立刻又红了眼眶:“阿锦,难道我做错了吗?你原本的打算,也是在回来之後跟他讲啊。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样他更无法接受吗?出於公平,也应该先把话讲清楚对不对?” “还是说,难道你是打算骗我?阿锦,你怎麽可以这样对待我,对待我们的孩子?” 荣耀锦心烦意乱,却也只好先拉起倒在地上的女人,“你何必这样多事!我说过我会要孩子!” 蔓薇靠在荣耀锦身上,到底还是年纪轻,心底忍不住得意起来,她就知道,荣耀锦会心软,於是继续施压:“阿锦,你冷静一下,现在孩子最重要对不对?” 荣耀锦不知在想些什麽,恨得咬牙,抓著蔓薇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蔓薇疼得又叫了起来,见他毫无反应,便捂了肚子道:“啊,阿锦,好痛啊……” 黎舒冲下楼,连车都忘记开,直接就跑到了街上。 他有多少年没这样跑在人群中?他已经忘了。此时正是下午,豔阳高照的八月天,空气中的热浪混著汽车尾气,一波`波的卷过来,顷刻便是汗如雨下。黎舒感到眼前一片模糊,大概是汗水落到了眼睛里,什麽都看不清。太阳强烈的光线,经由无数的玻璃幕墙反s过来,街面上所有的人和车,所有的招牌房屋都在视线中扭曲模糊,宛如海市蜃楼,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我这是在哪里?! 黎舒百感交集,在心底不停的问自己。接著,身边的人群,开始好奇的打量他,有人开始找摄像机,以为他在拍戏,看了半天,却只见黎舒独自一人,拖著疲惫的影子站在阳光下,没有丝毫的反应。 “黎舒!”路边年纪大的卖报阿婆笑嘻嘻的来拉他:“哎呀!真是黎舒啊!” 接著三三两两的人群,迅速的朝他聚拢:“啊,真的是他!” “黎舒!黎舒!黎舒!!” 黎舒惊恐的抬起头,为什麽那麽多人都围著他,为什麽他们都认识他?他无法理解,只知道他丢脸至极,要逃开,要赶紧走,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躲起来── “黎舒!我是你的歌迷!帮我签名好不好?!” 有热情的女孩子拿了cd要他签,他便下意识的接了,用马克笔刷刷的写下黎舒二字,练了多年,早就认不出来的两个字。 哢嚓!哢嚓! 不断的有人在拍他,有狗仔队已经闻风而动,赶了过来,拿著p筒对他仓皇无措的脸猛拍。黎舒总算惊醒,拔腿又是跑。 “黎舒!黎舒!!” 安妮冲进人群,把他拉到车上,她得到老板的电话出来找他,原本是准备晚上给他们送行的保姆车,却变成街头捞人。 而黎舒上了车,一头栽在座位上,半天爬不起来。 “安妮,送我去林义那里,快些。” 三天之後,荣耀锦去林义家找黎舒,林义正趿著拖鞋替他熬粥,他把荣耀锦唤到厨房,低声道:“他才刚睡著,你现在别去。” “发了一天烧,人不人鬼不鬼的,阿锦,你在搞什麽!” 林义一想到这两天的情景,就觉得可怕,黎舒什麽都不肯说,关了门任何人都不肯见,不吃不喝不睡顶了两天,终於病倒。林义再问他怎麽了,他便迷迷糊糊的反复说:“我失恋了,我们完了。” 荣耀锦心头一紧,却也无法说出实情,只低声道:“我去看他,我会跟他解释。” “阿锦!”林义忍不住发怒,“当初你答应过我什麽?!不要逼他不要伤害他,现在是怎麽回事?!” “这麽多年我也没负过他啊!”荣耀锦还嘴硬,“这次的事,我会同他解释清楚的,只要他还爱我,就会原谅我!” “不用了,你走吧。” 不知何时,黎舒已站在门口。几日不见,黎舒好像瞬间瘦了许多。他面目苍白的靠在门框上,定定的看著荣耀锦,干燥的嘴唇有些发白,声音也是异常的沙哑:“不用了,我不想听。荣耀锦,你如果还同以前一样爱我,就不会一次次要我退让。” ☆、36 风雨欲来 他当著荣耀锦的面,将之前签好的合约撕了,毫不犹豫扔到垃圾桶里。 “荣耀锦,我们完了。今年的巡演我会做完,但是到此为止──”黎舒深吸口气,字字惊心:“你什麽都不用再说,我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关系!” “黎舒──”荣耀锦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关节捏得哢哢的响,他看著垃圾桶里的那几张废纸,眼都在喷火。嗙的一声,他一拳砸在黎舒脸旁的墙上,咬牙道:“你没有心吗?!你要逼死我吗?!那是一条命,那是一条命啊!!我能不要他吗?!” 荣耀锦的怒气,引得空气都凝了,在他砸向墙壁的一瞬,黎舒下意识的咬牙,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察觉荣耀锦再无动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荣耀锦,你当然不能,我也不可能做那样的要求──所以我成全你。” 他闭眼的样子,让荣耀锦感到心碎,荣耀锦艰难的揉著自己的太阳x,而後深吸口气,最後一次问他:“黎舒,就这一次,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一次,给我时间和机会,不要放弃。只原谅我这一次,你该知道我有多爱你──” “原谅你?!”黎舒仰起头,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这是在爱我?你明明是在侮辱我!如果现在原谅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 两人剑拔弩张,彼此互相瞪著,恨不得吃了对方。林义实在看不下去,他俩这麽一闹,黎舒的声音更是沙哑得不像话,相当难听,原本苍白的一张脸,也因生气涨得通红,似烧得更高了。林义见著心疼,便劝荣耀锦,“阿锦,你先回去吧,两个人冷静一段时间,以後慢慢讲,你看黎舒现在病这麽厉害,还要尽快恢复才行……” “黎舒,”荣耀锦生生的忍下心口那口恶气,逼近黎舒,沈声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我?” 他还在问他这个问题,黎舒忍不住冷笑,却同时也自嘲,原来他失败至此,到了此刻,荣耀锦还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看著荣耀锦气得泛红、闪了水光的眼眶,黎舒默默的撇过头,不再看他,“是与不是,还有什麽要紧?你走吧……” “好,好,算你狠──”荣耀锦几乎跌跌撞撞的退开,他也明白,此刻不走也无任何意义,再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来。 十年啊,荣耀锦反反复复的在脑海中回想他与黎舒的这十年,到头来,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 “阿义,不好意思啊,打搅你了。” 黎舒呆呆的坐在厨房门口,半天挪不了窝,两只眼望著地板出神。林义走到他身边,把他拉起来,“起来起来,什麽都不许再想,去睡觉!” 大概是终於了了心事,这次黎舒吃了药,很快便沈沈的睡去。林义守在他身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轻抚著他的脸。黎舒这人,平时温温软软,什麽都不在乎的样子,关键的时候却是一把火,炽烈得要烧死人才心甘。他依然记得黎舒十年前的样子,那时候他二十岁,只身一人来香港找他,风尘仆仆又狼狈不堪,可是笑得那样的美。他还记得那天黎舒耳边被汗浸湿的发,和他闪著光芒的眼睛,“林义,我想唱歌,可以吗?” 林义默默的叹了口气,他原本打算陪黎舒到年底,就彻底的退休,去年的一场大病,好容易才把命捡回来,他还想清闲几年。可如果黎舒真的与荣耀锦彻底分手,谁来帮他?谁还会全心全意的护著他?无论如何,他也放不下心。 郑鸣海被魏蕾念了一路,说他还是那麽没用,连表白都不敢。 郑鸣海还逞强,说什麽爱他又不一定要得到他,他既然过得好我为什麽要去破坏?你们女人就是小心眼,总要讲付出就要得到。我觉得现在这样没什麽不好的,哥们儿一是辈子的事,懂麽? 魏蕾剐了他一眼,心想傻`逼!以後有你哭的!转念又想,嗳,口口声声说爱,都不想得到争取的爱,也不见得有多深。 其实这倒是她误会了郑鸣海,他只是类似“近乡情怯”罢了,黎舒在他心底住了十年,已美好得近似虚幻,现在人突然真切的到了眼前,反而碰也不敢碰,怕真的碰了,那美梦便如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般,噗的裂掉,一丝痕迹也留不下来。 他想一直守著他就好,只要黎舒还需要他。 刚结束活动,他就收到黎舒电话,要他提前赶到上海彩排。郑鸣海觉得奇怪,原计划是只提前一周彩排的,现在却多了好几天的时间。他也没多问,黎舒要他去,他便去了。到上海一见,却没见到预想之中春风满面、光彩照人的黎舒。 他鼻子上架著副大黑超,遮了半边脸,本就瘦削的下巴,显得更小。他与人低声说话,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见到鸣海来,也只是抬了抬下巴,淡淡一笑:“你来了,不好意思啊,害你没假休。” 不过小半月不见,郑鸣海却觉得黎舒瘦多了,他在心里念,一定是错觉吧? 黎舒未做任何解释,只跟他说想要重新排一下摇滚部分,想邀郑鸣海与他一起重新将自己的几首经典情歌重新编曲,加进接下来的巡演里。oeng的舞他也不满意,最初彩排时排了ab方案,巡演中也会g据场次做不一样的调整,但他现在改了主意,想下半轮的开场时做出与之前有更大区别的效果来。郑鸣海听著黎舒滔滔不绝,也来了兴致,立刻就与乐队著手,开始试著排歌。 黎舒站在麦架前,却始终不在状态,嗓子飘得厉害,最後焦急的捏著话筒走来走去,犹如困兽。 郑鸣海拍了拍他的肩,“急什麽,我们还有时间。你刚回来太累?要不你先休息,我们这边先做好了。” “谢谢,我没事。明天我就要开始排舞,还是得抓紧。”黎舒歉然一笑,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他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异样来,尤其是他。 黎舒把心中的杂念都放下,继续与乐队一起排歌。除了郑鸣海,其它人也是与他合作多年的乐手,配合起来也是相当的熟稔。大家g据他的要求把几首歌都排了,差不多的满意的时候,黎舒再来合。这样练到深夜,总算差不多能收工,黎舒要人调暗了排练室的灯,最後一次排他的重头戏。 “如果不是因为你 我不会见识爱可以从天堂置人於地狱 拥抱它这代价有几个人付得起 你的名字你的身影 有天会忘记 回忆无形却挥不去──” 黎舒从前唱这首歌时,满脑子都是郑鸣海。只要他需调动情绪,他便想他,想刚来香港那两年,失魂落魄的日日夜夜。而现在唱起这首歌,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在他身边呆了十年的可恨男人。他当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怪我太痴心恨你太绝情 这不堪的感情虽然我已不再爱你 因为爱上你因为失去你 这伤痛如此刻骨铭心 爱情 多残酷的美丽──” 这首歌的高音极难,以往黎舒唱现场,都会稍微的降调,但这次的表现几近完美,黎舒的声音停了,鼓声也结束,余韵却激荡人心,在场的人连鼓掌喝彩都全然忘记。 他在麦前静默几秒,放了话筒,对周围人轻微一点头:谢谢。心想果然情歌这种东西,打动得了别人,却安慰不了自己。 随後他极快的走出排练室,头也不回。郑鸣海扔了吉他,赶紧快步追上,前面的黎舒听到他的脚步声,撒腿便开跑。 跑什麽跑啊──郑鸣海发现这家夥还是这臭毛病,一有什麽就开跑。他腿长个高,追黎舒自然不在话下,总算赶在黎舒关车门前扑了进去,“黎舒!” 安妮开了保姆车来接他回酒店,在门口已经等了许久,却见黎舒逃一样冲进车内,接著郑鸣海扑到他身上:“你跑什麽!” 他怒气冲冲,害得黎舒眼镜都掉了下来,安妮赶紧关了门让司机开车,要是让一旁守著的歌迷看到,可就糟糕了。 “关你什麽事!” “怎麽不关我事!你明知道我爱你!!” 郑鸣海见黎舒两只眼都肿著,布满血丝,不禁怒火冲天:“你怎麽回事?!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失恋了!你满意了?!” 两人怒气冲冲的对视,安妮看得一头汗,喂,两位大哥,要不要这麽无聊啊──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解围,“舒哥,我们先回去吧,好晚了……” 黎舒撇开脸,“帮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想吹吹风。” 既然他已经发话,安妮也不敢再劝,只好与司机商量,把他们拉到了江边。 夜已经很深,对岸的景观灯都熄了,只模糊看得到些建筑的轮廓,天空中的流云却因整个都市太亮,依然能够看清。临近夏末,江风很大,水也涨得满,一浪一浪的几乎快拍到堤岸上来。 被这风一吹,黎舒心里舒服了很多,他有很多话想说,却无从谈起。郑鸣海只觉得眼前的人像要随风散去,不由自主地伸手著他的眼睛,苦笑道:“你想什麽啊,见你难过我会开心?” “别碰!”黎舒躲了开来,有气无力的说:“没事,医生说过几天就好。” “鸣海,你当我是哥们儿,就什麽也不要问,我也不会说。” “嗨,”郑鸣海干咳一声,了鼻子,将手搭到他肩上,安慰到:“失恋也没啥大不了的,死不了人。” “废话!”黎舒斜著眼,好笑的看著他:“我又不是没失恋过──” 他指的是什麽,两人都心知肚明。郑鸣海却觉得黎舒即使肿著眼睛,也是好看的。接著两人便呵呵的傻笑起来,笑完之後,黎舒低著头说,“嗨,这种事,说来轻巧,真落到头上,够人受的。” 他的嘴角带了自嘲的笑,慢慢的往江边走,眼睛看向江翻腾著的黑水,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原来我这麽能哭,完全不想的,自己就在流,结果现在倒好,居然发炎发得几天见不了人。” “我不断的在想,我这十年真是蠢透了,到头来居然一败涂地──” “後来我安慰自己,我和他是没办法的事,他要的东西我永远给不出,我要的东西他永远给不起。” 郑鸣海听他这麽贬低自己,心里堵得慌,忙说:“别这麽说,你又没错。再说了,你还有音乐。那麽多人爱你,很厉害的。” 怕他病没好透又著凉,郑鸣海又脱了衬衫给他披上,自己只穿个工字背心。他还想抱他,告诉他你还有我,但黎舒只是挑挑眉,把衣服扔还给他:“走了,逞什麽英雄。” 黎舒走在前面,突然把手一扬,转身笑道:“你说得对!我还有音乐!” 只要还能够站在台上唱歌,那事情就不算太坏,黎舒这麽想著,却不知他最在意的事业,即将密布y云。 作家的话: 票票,留言~谢谢~~~ ☆、37 xx门 二十岁的时候,一丁点小事,都会觉得天都要塌下来;到了三十岁,黎舒已完全的明白,就是天大的事,忍一忍捱一捱,终究都会过去。 他从没有想过会失去荣耀锦,也从没有想过失去他会如此心痛不能自己。他以为已将心情收好,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他的情绪,却不知即使他在笑著,但双眸中抹不去的忧伤,全然的泄露了他的秘密。 那晚在上海八万人体育场,无数歌迷在听他唱情歌的时候哭泣,他的眼里倒是看不见泪,他的泪都在歌里。 现在的黎舒,与春末夏初巡演开场时那个春风得意,魅力四s的黎舒完全不同,不只是更绚烂的openg,也不只是更多的新曲目,而是他盛放之时,依然身上罩著的那层谁也不懂的落寞,让人群更加的疯狂,有著让人窒息的诱惑与吸引力。所有爱著他的人恍恍惚惚犹如做了场美梦,在某一刻他们似可亲近他安慰他,甚至得到他,他微红的眼眶和汗湿的衬衫,那样的触手可及,可事实上,他依旧只是在梦里。 郑鸣海在台上第一次唱了他的歌,在黎舒听来,歌词仿若寓言,字字刺心:早前的天真梦想/被时光损毁/再没什麽能让我下跪/我们笑著灰飞烟/灭人如鸿毛/命若野草/无可救药/卑贱又骄傲 安可曲时,黎舒换了简单的衣物,站到舞台最边上唱歌,他让灯光师将所有的灯都打开,说我要看清你们每个人的样子。 然後他在人群中找他的阿锦,守了他十年的阿锦──可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他抬起头,没有星星的城市夜空灯火通明,天边始终泛著红,舞台上方的一排排闪著耀眼光芒的帕灯,犹如夜空中的太阳,刺得人眼生生的疼。 唱了,笑了,累了,哭了,最後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再潇洒的转身离去。 他感到一身的轻松,音乐於他,就是整个生命,爱也是她恨也是她,悲也是她喜也是她,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交付给她,便可收获平静安宁。 下到後台,黎舒笑著与郑鸣海击掌,却被这男人不由分说的拉住,紧紧抱在怀里。 “黎舒,黎舒,黎舒……” 男人chu重紊乱的呼吸就在耳边,他声声唤著他的名字,x膛鼓得像风箱,节奏和场内那些依旧站在原地,不停喊著他名字的歌迷一样。 “好了,我没事。”黎舒笑著拍拍他的肩,从他怀里逃开,又笑著迎向林义,想与他拥抱。但林义没像往常那样笑著鼓励他,而是一把抓了他的肩膀,正色道:“黎舒,你听我讲,群访取消,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 他抓著他的胳膊,chu鲁的往前带,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神色非常凝重紧张。 黎舒不解,忙问:“怎麽了?” 林义看著他欲言又止,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安慰道:“没事,你先回酒店,我去应付记者,你不要担心。” “鸣海!”林义叫住一旁的郑鸣海,把黎舒推给他,“带他走,我会叫两个保全跟你一起把他送走,车在外面,不许做任何逗留,回酒店时也要小心,那边已有记者在蹲。” “怎麽了?!”黎舒再问,一切不都好好的吗?能发生什麽事情? 林义勉强一笑,帮他捋了捋鬓角汗湿的发,“没事的,去吧!” 他用力推开两人,突然大吼:“快!!” 受他的影响,郑鸣海也猛的绷紧了神经,拉起黎舒不管三七二十一,与两个保安一路狂奔。狭窄的通道内,已经挤满了各种工作人员,都用诧异的眼神看著他们。两个保安冲在前面开路,郑鸣海一路护著黎舒跑至门口──还是晚了,黎舒的车已叫记者和歌迷团团围住,一丝缝隙都没有! “黎舒──”守在门口的记者看到他们跑出来,立刻尖叫出声,所有的人便一窝蜂冲过了过来,举起他们手中所有的拍摄工具,对著黎舒的脸猛拍! “啪啪啪!!哢嚓!哢嚓!!” 混乱之中,黎舒已被闪光灯弄得完全睁不开眼,他在聚光灯下已生活多年,能非常敏锐的查觉到拍他面前的人是善意还是恶意,善意时他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人们欣赏他恭维他;恶意时,他不过是个囚徒,可以被所有人随意监视揣测的囚徒! 此刻他感到背脊发凉,人群挤得太密太禁,两个保安尽责的为他挡住人群,艰难的开路。郑鸣海几乎已经完全将他搂在怀里,他警惕的看著每一个试图靠近黎舒的人,将那些几乎快要伸到黎舒脸上的镜头一一拨开,他还试图捂住他的眼睛、他的耳朵,因他已从嘈杂喧嚣的人群中听到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只言片语,他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麽,下意识的认为他们在伤害黎舒,污蔑黎舒,这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他知道! “快──”安妮唰的拉开保姆车的车门,两个保安隔开人群,将他们塞进,赶紧将车门拉上。 世界终於清静了,黎舒的车做过极好的遮光隔音,他现在只能看见那些人在盲目的拍打车窗,但这已经完全不会影响到他。他长长的喘了口气,转过头问安妮,语气已变得相当暴躁焦急:“到底怎麽回事?!” “舒哥──”安妮刚一开口,眼泪便开始簌簌的往下掉,止也没法止。 黎舒上海开唱的时候,魏蕾还坐在北京的办公室里加班。新的策划案进展并不顺利,她正盯著手下的人,要他们把新的方案做出来。她坐在电脑前兴致勃勃的看黎舒演唱会的现场直播,越看越郁闷,这麽厉害,她该去的啊,怎麽没去啊…… 一肚子的碎碎念,偏偏络还卡得让人发疯──能不卡吗,现场有几万人在看,络上人麽,十倍都不止。 魏蕾没法,只好去刷评论区玩儿,她喜欢看那些女孩子们发花痴,很可爱很单纯的感情,就算是傻透了,但暖暖的让人很是感动。黎舒的男歌迷也很多,但是在做歌迷这个事情上,男人远不如女人称职。他们总是爱他又不敢大大方方的讲,非要扯一堆歪理再故作淡然,非要显得他们如何的理x才好。 魏蕾看贴看得正开心,突然变了脸色,她发现从八点开始,几乎每个帖子里都被刷上这样一条贴子:“黎舒──天子骄子?骗子!” 帖子看得人心惊r跳,主要内容有几点,第一是说黎舒当年大学主修钢琴,曾因与老师发生x`关系,被学校开除。帖子里把他当年在上海念大学时的照片,被开除时的理由,以及当时的学生证照片,弹钢琴的照片,被开除的布告照片都放了出来,可算证据确凿。 第二就是说他学历造假,经济公司公布的二年在英国的音乐学院什麽深造经历硕士学位,g本是个谎言,文章的笔者到学院去做了详细的调查,才发现只不过是个短期的声乐与舞蹈培训罢了,却被经济公司吹上了天。 第三条为前面补充说明,为何经济公司会这麽做,说黎舒当年为了出道被荣耀锦包养,又在文章里放了黎舒与荣耀锦的几张公开场合暧昧照片,以及近期车库拥吻的偷拍,甚至还有与林义的照片,暗指黎舒不光被荣耀锦包养,同时还与经纪人上床。 第四条继续为第三条服务,铺垫了这麽多,文章此刻达到高`潮,黎舒二十出头的一张照片,在暧昧黑暗他被扒光了衣服,被几个男人压在沙发上,双腿大张。照片没有丝毫的ps痕迹,绝对不会有人认错,说那不是他。随後的几张再看不清脸,但尺度更大,赤`裸裸的同xx`交场面,十分的y秽猥琐,不堪入目。 魏蕾坐在只有20度的空调房里,看得冷汗直流。这文章的作者深谙黑人之道,谎言里十条只要有一条是真,其余九条也会让人信以为真,何况这帖子里讲的事,虽与事实相去甚远,除了北漂经历只字未提,都可说是真。况且,这文章写得还相当生动煽情,为黎舒的“堕落”痛心疾首,为他的“欺骗”感到无比的愤恨和伤心。 这样的东西,爱他的人看了会疯,恨他的人看了也会疯,连看热闹的人见了,也会跟著一起疯狂。 於是,这便成了一场狂欢,信的不信的,骂的怒的,怀疑的讥讽的,唇枪舌战,通通上演。在极短的时间内,魏蕾公司的站论坛几乎面临崩溃,她果断的点了红叉,上百度拿几个关键词做收索,要看这事到底发展如何。“黎舒”关键词的页依然还是接近9千万的数字,再搜“黎舒,骗子”的页,便可见几乎所有的大型公共论坛,差不多在短短半小时内,同时都出现了这个热门黑贴! 接著,可以想象,这些照片和文字便被几乎所有上的人知道,他们会将他转去各个大小论坛,无论与娱乐和音乐有没有关系,然後是各种私人博客,相册,空间等等,紧接著无数的人口耳相传,议论纷纷,直至平媒,电视…… 如果只是有人捕风捉影的想要在娱乐论坛黑黎舒,那他的歌迷就足可应付,但这次完全不同,歌迷再多,多得过几亿的民? 这两年络越来越发达,各种炒作手段也越来越熟稔,关於黎舒的种种质疑,特别是他的x向问题在络上一直没有停过,可始终没人有确凿的证据,这些论调成不了主流。但这一次,明显是有人故意在c纵,下了狠手砸钱,打算要把黎舒往死里整。 “魏姐!”魏蕾正坐在那里,浑身冰凉,震惊到麻木。她部门的同事兴冲冲的跑来,“你见到黎舒的帖子了吗?!火得吓死人!我们要不要做专题?!” 魏蕾气得浑身发抖,她抓起桌上的水杯,狠命的丢过去:“滚──!!” “啪──!!”酒店套房内,郑鸣海一把扣住黎舒的笔记本,吼道:“别看了──!!” 黎舒抬起头,白著一张脸,嘴唇已经发干至开裂,有些渗血。 他指著电脑漠然的说,“为什麽不看,讲的都是真。” “我想忘了你,可是你的……” 这时,黎舒的电话响了,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果断的接起来。 “宝贝,别怕,我明天一早就飞过来。” 电话那头,是荣耀锦的声音,温柔深情,一如既往的r麻,和让人安心。 黎舒倒吸一口冷气,问他:“荣耀锦,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38 煎熬 “你在说什麽?什麽我做的?” 荣耀锦感到莫名其妙,完全没反应过来黎舒什麽意思。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深情,并非假装,而是在收到黎舒出事的消息後,他立刻上看了,立刻就挂电话给黎舒,想也没想。在打给他之前,甚至已经让秘书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他拿著电话哑口无言,这才记起他已与黎舒分手,他再叫他“宝贝”,他自是不愿。 “只有你──只有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尖锐刺耳,像划玻璃那样难听,荣耀锦憋著一口气,正想反驳,又听黎舒讲:“只有你才这样了解我!你想毁了我是不是?!” 即使隔著电话线,荣耀锦也感觉像被黎舒指著鼻子骂,“住口!” 他气得浑身发抖,吼道:“我要害你?我要害你?!黎舒!我爱了你十年!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人?!” “你还有什麽做不出来?!”他不冷静,他委屈,黎舒比他更不冷静,更加的委屈,“你还有什麽做不出来!你还要我怎样相信你?!” “我做什麽──”荣耀锦待要辩解,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声,黎舒将他的电话挂了。 啪──!他也气得将电话摔出去,抬头一看,却见李蔓薇站在书房门口,冷冷的望著他。 荣耀锦正在气头上,没头没脑的问:“是不是你做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黎舒出事不过几个锺头,所有人就都知晓。李蔓薇摇摇头,显得很疲惫,孕吐折磨得她心力交瘁,心想怎麽荣耀锦也这麽蠢。在听到荣耀锦唤他“宝贝”时,更是瞬间感到已经到手的“胜利”,像杯白水似的,虽能止渴,却索然无味。 她闭上眼睛,微微皱著眉头,有气无力的说:“难道我会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嫁了个基佬?我还没那麽蠢。” “黎舒!”林义夺了黎舒的电话,“冷静!” 黎舒看了他一眼,又去电脑,林义赶紧抢下,递给安妮:“替他收起来,从现在起,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通通不许他再碰!” 林义叹了口气,手捏著黎舒的肩膀道:“别怕,事情会解决的,你不需要理会任何事情。谁做的也不重要,你想都不要去想,重要的是我们要搞定它。” 屋里有四个人,却格外的安静,几乎都能听到风口的冷气声。每个人都盯著黎舒的脸,在酒店套房柔和暧昧的灯光下,他的脸愈发的完美无瑕,皮肤像玉一样温润,双眸却麻木苍白,再不见一星半点的光。他盯著地毯花纹出神,仔细研究纹路的走向,心渐渐平静下来,思绪却跟著那些弯弯曲曲的纹理,绕做一团,完全理不出头绪。静默半晌,他缓缓开口问:“我能做什麽?” 林义蹲下来,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来看他,“撑。”他沈声说道,“撑下去,不要垮掉,不论发生什麽事情,你不能垮。” 林义带著爱怜抚黎舒的眉眼,姿态亲昵却无丝毫暧昧,“我知这很难,但你答应我,好不好?撑过这一关,就再也没有什麽东西能够伤害你。” 黎舒依旧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只微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起身,拉开卧室的门,再!的一声关上。 看著紧闭的房门,安妮和林义都松了一口气,出了这种事情,安慰、开解、还是告诉他没什麽大不了?哪一样都只让现在的他更为尴尬。 但郑鸣海放不下心,几步冲过去想推门,却被林义叫住:“鸣海,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迟疑几秒,郑鸣海还是跟著林义走到窗边,林义递烟给他,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一手c在裤袋里,低著头问他:“鸣海,我能相信你吗?” 郑鸣海捏著烟,却没心情抽,他摇摇头,生硬的答道:“这话该我问你,问你们。” 林义一愣,瞬间觉得眼前的男人,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愣头青一个,有些好笑,却让他安心。 “接下来我会很忙,”林义嘴角抽起丝无奈的笑,整张脸看起来更见苍老,他抬头看著郑鸣海,“你能照顾他吗?只有安妮在他身边,我很担心他。” “我会爱他。”郑鸣海直视著林义的眼睛,微微仰起头,笃定的答道,“我会爱他。” 黎舒出事的第二天,荣氏即发表正式声明,态度强硬的怒斥造谣者,声称要将其绳之以法,并已报警立案。 第三天,荣氏将最开始传播黑帖及豔照的几家大型站告上法庭。 第四天,荣氏宣布与李氏合作的新公司正式成立,同时公布荣耀锦与李蔓薇两人的婚讯。 第五天,黎舒母校发表声明,说黎舒当初只是退学,绝无开除之事,并不会再就此事做任何解释。 第六天,荣氏公布了黎舒正式续约,络上“豔照”已经基本屏蔽,警方也查出当初肇事来源,但已人去楼空。 第七天,荣耀锦与李蔓薇按照原计划成婚。 这段时间里,黎舒没踏出过酒店房门一步,完全的与世隔绝。媒体和粉丝每天都在酒店外守著,络报纸电视,二十四小时轮番轰炸著,但黎舒不听、不看、不走,这一切便都与他无关。 这段时间里,除了安妮,与他日夜相伴的就只有郑鸣海。 他看起来还算平静,除了第一夜失控之外,其它时间只是沈默。每天吃饭,喝水,睡觉,穿著简单的衣物,光著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经常抱著膝盖坐在飘窗上,凝望著窗外繁华巨大的城市发呆。夏末的阳光强烈刺眼,他坐在那里,地上的黑色影子拉得老长,人却被阳光涂成了浅浅的金,好似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郑鸣海见了就生气,他拉起他的胳膊,想把拖起来,黎舒骂他多管闲事,越来越婆妈,他便强硬的扛起他,把他往沙发里扔。 天旋地转之後,黎舒躺在郑鸣海面前,哎哟一声,抓著头发冲他笑,“谢谢,我没事的。”接著仍是再无话,他的眼神转向门口,又看著那里出神。 无论他在哪里,眼睛不总会若有若无的望向房门口,稍一有动静,更是警觉得像只猫。郑鸣海知道,他是在等人,事到如今,他的心底依然抱有模糊而矛盾的期待。 出事那天晚上,郑鸣海去敲他的门,敲了半天他也不肯应。他只好冲著门大吼,你还想让我在你门口坐一夜吗? 仍是没有回应,郑鸣海不知道黎舒是铁了心的不想理他,还是已然忘记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感到沮丧,也许从理智上讲,此刻让他单独静一静是对的,但郑鸣海做不到,他只想抱他吻他。 他开始拍门,狠命的砸,黎舒!开门!开门!! 他把酒店的门弄得摇摇欲坠,黎舒依旧不肯应,忍无可忍时,在房内撕心裂肺的大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接著,房间里的黎舒,也开始死命的砸。水杯,台灯,电话,手边所有能够砸的东西,通通被他往门上扔!这可比郑鸣海拍门还要令人心惊胆颤,玻璃碎了,铁器砸得门想起他们离别的那晚,他也曾经如现在的黎舒一样,茫然失措,失望透顶,感到被全世界背叛,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只能够破坏掉一切、推开身边所有的人。 他停了手,不再与黎舒为难,将额头贴在门板上,闭著眼睛,眉头紧皱,额头被撞得生疼,也丝毫不在意,他一直在念,黎舒,我爱你,你听到吗?黎舒,我爱你,你听到吗?你还能听到吗? 林义禁止黎舒与外界有任何接触,只每天打电话来简单跟他讲事情的进展。这天他终於再次出现,带来荣耀锦结婚的消息。经纪公司能够所做出的最快反应,他们已经做到,接下来便是旷日持久的战斗和煎熬。 他坐在沙发里,显得疲惫,光亮的脑袋边上,长出一圈花白的发茬,郑鸣海才突然意识到,他真的已经老了。 荣耀锦结婚的事,他未作任何隐瞒,也未作任何的解释评论,就像是告诉他别人的新闻,与他毫无关联的人的新闻。然後林义点了眼,又问他:“黎舒,後天的巡演,公司决定,你如果不愿意做,我们可以取消和延迟,後面的也是,但你要快做决定,才好安排。” “啊……”黎舒双手合十,捂在口鼻上,“让我想一想。” 五天了,黎舒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离开他的音乐这麽久。 “阿义,你怎麽看,我想听你的意见。” 林义抬起头,深深的看著黎舒,他这几天太累,此刻面目灰败,眼睛也是浑浊不堪,但望向黎舒的表情,仍然透著温柔:“黎舒,你做什麽决定,我都尊重你。但你要问我的话,我不同意你取消。” “在这个时候,你的态度很重要,我不要你去说话,因为你说任何的话,都会被人拿去随便解释。但我希望,你能挺住,你的态度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没做错任何事情。” 39-47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39 表白 李蔓薇与荣耀锦结婚那天,香港晴空万里。她原本喜欢海滩的,小时候父亲带著她在海边玩耍,将她高高的抛起,说等她长大,要在全世界最美的海边为他的小公主举行婚礼。如今她出嫁,却没有海滩,更没有能牵著她的父亲。但蔓薇的脸上,依旧笑得灿烂,她的脸庞依旧带著20岁的稚嫩,神情举止却已俨如贵妇名媛,完美得无可挑剔,且不可侵犯。 荣耀锦为她戴上戒指,吻她的双唇,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谢谢你。” 他当然该谢她,他们的婚姻,让荣耀锦得到事业的支持,完整的家庭,让荣家後继有人,并从与黎舒的丑闻中全身而退。从此以後,黎舒对於荣耀锦,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绯色传闻,一段暧昧的风流韵时,荣耀锦自然该谢谢她。 李蔓薇却答,我爱你。她与新婚的丈夫热烈对视,眼中闪著激动的泪花,笑得无比甜蜜,照片拍到报纸上,谁都信这是对倾心相恋的爱侣。 荣耀锦在心底偷偷感慨,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娶了个什麽样的女人,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她,能做到如此地步,她比他厉害万分。 荣耀锦感到累,他想自己或许真的老了,只是笑得太多都疲惫。他从酒会上得了片刻出来上洗手间,站在洗手台边上不断的用水冲刷著自己的手,他感觉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合意,不是尺寸问题也不是款式问题,就是不合意,不觉得它是自己的东西。荣耀锦想起他与黎舒的戒指,没有机会正式为彼此戴上的那只,在他的计划中,他们会在异国的教堂结婚,穿著一式一样的礼服,他是黑色,黎舒是白色。他一定会笑得很美,荣耀锦可以确定,即使不会举世瞩目、没办法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们也一定会感到真正的幸福。 “阿锦,我还没恭喜你。”荣家大哥走到他身边,笑著在一旁对著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不错嘛,终於想通了?你也够本事,全香港多少青年才俊盯著蔓薇,偏就爱你。” 荣耀锦抬头看了眼镜子中的大哥,他的脸上带著了然得意的笑,於是不冷不热的答:“谢谢。” “哎──”大哥却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又说:“这才对嘛,当初为了黎舒,死活要与我争公司,有什麽好争的?对不对?我们才是一家人。这麽些年也该玩够,收收心,好好做事──” 一股闷气憋上来,荣耀锦差点破口大骂,他闭了眼强忍下,“我不想同你吵,你明知道,我与他是真感情。” “噢,爱情,”荣耀铭再次摇头笑了,颇不以为然,拍著他的肩膀道,“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道的人说你是包养,圈里的都明白,这几年他帮公司赚了多少钱,都是包明星,全香港谁有你包得划算啊。” 见弟弟变了脸色,他又出声安慰道:“好啦,都不是一路人,你还能不结婚,守他一辈子?现在的结果,对你们都好。也总会有人因为你结婚,信他不是gay。” 荣耀铭说完就走,嘴角挂著冷笑,留下荣耀锦一个人,依旧在洗手。他想起求婚那晚,黎舒黑暗中的眼泪,还有他说过,我只是想要完美的感情──不讲完美的感情,他与黎舒的爱情,都是无人能懂,更别提承认。 荣耀锦承认,他很自私,在黎舒冤枉他的时候,他真是气得发疯,只觉得自己十年的感情付了流水,黎舒g本没有爱过他。有那麽片刻,荣耀锦甚至巴不得他就此毁掉,他一定只能回过头来找他。 可他真的不爱他吗?荣耀锦此刻才真正的为黎舒感到心痛,切身感受到他不被人理解时的痛苦,他只是一味抱怨,说黎舒不肯为他牺牲,却从未真正站在他的立场想过,恐怕这麽长时间以来,黎舒的痛,比此刻他的难受,多百倍千倍都不止。 他拿出随身带著的另一枚戒指攥在手心,隔著手亲吻,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黎舒跟他分手分得决然,却从未将戒指还给过他。 九月的重庆豔阳高照,仍是红彤彤一炉火,入夜也不见凉。好在黎舒在重庆站选了室内场,虽然场子稍小些,但效果和质量能做得更好。这一站的票价本就高,再加上稀缺,早给炒成了天价,黎舒近日来的一系列丑闻,也没能阻止歌迷的热情,现场是更为疯狂。短短几日之内,黎舒在上的页搜索数据增加近3成,因无数的人在散布谣言、欢欣鼓舞的围观消遣,又有无数的人在为黎舒争辩。“豔照”很难直接下到了,可依旧有人打著爱的旗号,拿著那几张图片详尽分析,把一寸寸肌肤、每一个细节拿来放大比较,以证明那不是他──说到底,每个人都只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罢了。 黎舒的歌迷大多低调,也不喜欢抱团,因黎舒本人不习惯与粉丝太过接近,即使是官方歌迷会,热闹的场面也是极少。但并不是说他们不疯狂,在他出事後,短短几日之内,震惊、愤怒、伤心、绝望之後,真正爱他的人,依旧愿意相信他支持他,并且比从前来得更强烈更深。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即使已经不可能买到票,即使演出晚上才开始,早在闷热的午後,他们就将体育馆围个严严实实。并没有特别的做什麽,也没有什麽事情是真正能为他们所爱之人做的,只能掩下心中的焦灼,照往常一样开心的期待。但很少有人还能够如往常一样,见到他的照片便没心没肺的笑出来。这繁荣平和的表现之下,一股又一股的热浪之中,始终抹不去的y影在人群中流窜,有人拿著照片鬼鬼祟祟的兜售,在那些见不光的角落,流言蜚语慢慢的聚集,又在某一刻暧昧的一哄而散,消失在人群中。 外面是热火朝天,场馆里面冷气开得足,倒还有些冷。 “阿豪,不要这样复杂,这个场不大。”黎舒独自坐在观众席的半山腰,正对舞台的位置,拿著对讲机跟灯光师沟通,“试试蓝色,对,就是这样,谢谢。” 郑鸣海站在舞台边上,仰起头望向观众席,眯著眼在一大片黑压压的观众席里,寻找黎舒的位置。黎舒看见了他,便抬起胳膊使劲摇,郑鸣海笑了笑,蹬蹬的跑到他身边,拧开一瓶矿泉水给他。 “魏蕾说她想来看你。” “别来了,”黎舒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灌了小半瓶水下腹,那副样子好像是在喝酒,他抹了抹嘴,说:“我没事。要她别担心就好。” 郑鸣海不置可否,心想这会儿魏蕾应该已经上飞机。他盯著黎舒喝水,微光之中,见水滴顺著他的嘴角淌到脖子里,忍不住抬手替他擦了。突然间黑暗的场馆内光芒大作,是舞台上灯光师在做结束前的冷烟花彩排,郑鸣海借著这光,见黎舒的面颊与耳朵瞬间的泛红,眼中亦印著花火。 郑鸣海心中一动,突然便说:“黎舒,我爱你。” 黎舒有些错愕,转头看著郑明海,正好对讲机里传来灯光师的声音:黎舒,烟火还ok吗── 於是他只好盯著郑鸣海的眼睛,轻声道:“ok啊,谢谢你们,大家先收工吧。” 郑鸣海看著黎舒笑,黎舒僵硬的转过头,“怎麽突然讲这个。” “呵呵,”郑鸣海也低著头闷笑,“我一直不知道什麽时候是合适的时机,我一直在找,可总也找不到,我有时候甚至想一辈子不对你讲,也是不要紧的,只要你幸福。” 黎舒在心中苦笑,你现在说了,原来我已经这样的糟糕。 他低下头,十指紧紧的交叉在一起,互相用力挤压关节,岔开了话:“鸣海,我与荣耀锦真的不是那样,他很爱我。那些照片不是真的,除了第一张。” “那次我被人下药,差点死在酒吧里,是他救了我。我刚到香港那段时间没去找他,我与林义说不愿意再见他,请他帮我隐瞒。那时候我很恨我自己,是我干了蠢事,才失去你们。” “当时林义手上两三个大牌,只是先签了合约,也顾不上我。公司要捧的新人也多,他们嫌我不会粤语,又嫌我太内向土气,做不了偶像。後来定了计划选了歌,也被人挤下来,磕磕绊绊好容易录了第一张专辑,发了之後石沈大海。林义鼓励我,说我还需磨练,他介绍我去酒吧,让我再练练,他说我的路还很长,不用急於一时。”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委屈,全世界都欠我。半夜一个人搭夜班车回住处,要走独自走很长一段路,好多次荣耀锦都来找我,他开著车,在那条路上就一直默默的跟著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太骄傲又太天真,我就偏不理他,时间长了,他也就懒得理我。” “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我,我渐渐在酒吧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像你和魏蕾那样。” “出事的时候,我想死了算了,反正我这麽蠢。但他来救了我,为我被人拿枪指著头,後来又为我与家中闹翻,独自带我去伦敦。如果没有他,也许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鸣海,从此以後,”黎舒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随後轻叹一声,似是从回忆中走出了,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空荡的观众席,指著它们说:“你看,这麽多的人,也许从此以後,再也没有人在乎我唱什麽,在他们眼里,我再也不是我。” “我知道人们会怎样看我,哈,”他轻笑出声,“就像我的学校,他们当初把我开除了,现在却说只是退学。无论是开除还是退学,都是嫌我丢了他们的脸──” “鸣海,我依旧不知自己做错什麽,我这麽蠢的人,你还爱我?” 郑鸣海没说话,他离开自己的坐位,单膝点地,半跪在黎舒面前。他捧起他的脸,要他看著他,沈声道:“黎舒,我爱你。十年前因为你,我感到自己无能透顶,自尊心严重受伤,因我保护不了你。” “十年後我不想依然如此,黎舒,”他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深邃的眼睛里闪著点点星光,“我想我至少能在你身边,不论发生什麽事情,都不会离开你。如果你累了,腻了,我就带你回去,回到我们的二十岁,我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黎舒抬起手,抚上郑鸣海浓密的眉。他想起几天前的早晨,他从房间出来,见他在房门口坐了一夜。当时晨光太亮,他清楚的看到他的脸庞冒了一圈浅浅的青,他的眉头即使睡著也没放松,眉间已经有明显的纹路。他笑著推他,说喂,大哥你老了。郑鸣海毫不在乎的甩头,你懂什麽,哥这叫沧桑! 黎舒埋著头,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後又理直气壮抬头,认真道:“鸣海,吻我。” 作家的话: 留言~~票票~~请多支持~~~ ☆、40 风波再起 夏季西部的太阳落得晚,临近八点,山城依旧是霞光漫天。离开场还有半小时,体育馆内已经坐满了人,冷气立刻显得有些不足,很多粉丝拿著印了黎舒头像的圆扇摇,鬓角还是不停的淌汗。在焦灼不安中期待了一天,现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盯著空荡的舞台,燥热难耐。有人拿起手中的荧光b、半空的塑料瓶开始敲椅背,敲扶手,邦邦邦!黎舒!黎舒!邦邦邦!黎舒! 他们开始喊他的名字,要见到他听到他,如此的迫不及待。零星的声浪迅速汇集起来,如星火燎原,很快席卷了整个体育馆,此起彼伏的响,就像海边的浪潮。 即使在後台,也可以感到来自台前的共振,躁动与焦灼,一波波的透过墙壁传来,遍布在沈闷的空气中。但所有人依旧平静如常,一整个下午,黎舒都同往常一样笑,并没有介意大家带了疑问的眼光,渐渐所有人都受到感染,都可以当做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临近开场,每个人都低头做自己该做的事,舞群早就上好妆,乐队也就位,黎舒站在穿衣镜前揪著额前的一g毛问魏蕾:“小蕾,这样好看吗?我喜欢这个,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魏蕾皱著眉左看右看,“有区别吗?真没看出来。” “是啦是啦!你别破坏我作品!”造型师不满了,拿来发胶一阵狂喷,“好啦!这样靓!” 黎舒撇撇嘴,还没说话,一边的郑鸣海便起身按著魏蕾的肩膀往外推,“走了,闲杂人等该出去了!” “好哇──!”魏蕾立刻跳了起来,给了他一拳:“你可倒,过河拆桥!我成了闲杂人等!” 刚才她来的时候,见在後台的两人相视一笑,趁著没人偷偷亲了一口。看到黎舒含了笑的眼睛,这男人还算有点用嘛──魏蕾这样评价郑鸣海,心里也分不清是惆怅多还是甜蜜多,眼睛却莫名的有点湿了。她能够帮黎舒做到的她已尽力,所有的门户站中,只有她家旗帜鲜明的声援黎舒,尽管她知道自己说的,也并不完全是真相。 黎舒笑眯眯的看著他俩,他喜欢看他们斗嘴,特别是郑鸣海吃瘪,那样的他显得尤为温柔,总会让他想起曾经的时光。“好了,黎舒。”林义却打断他们,对黎舒招手,“来。” 黎舒点点头,抬手招呼另两人,“过来陪我!” 四人来到舞台下面,场内灯光还没熄,歌迷依旧保持著节奏,黎舒黎舒的唤他。黎舒站在升降台上,低头最後整理了监听,对控台讲开show,场内的灯瞬间全灭,舞台上方的地板立刻打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瞬间涌进来,黎舒等了几秒,一束蓝光从舞台上方s到他脸上,他略微低著头,眼睛湮没在浓重的y影中,只挺直的鼻梁白得发亮。又静默几秒,场内安静下来,只得几声零星的尖叫时,黎舒开始唱歌。 没有用任何配乐,也无需伴舞与绚烂的灯光秀,黎舒只在黑暗中投了一束浅蓝的光,将已经大热的舞曲《寻爱》,改成慢板情歌,在那束蓝光中,轻轻唱来:我若在人前,笑得够自信,全世界都无法否认,我可颠倒众生,只因我可确定我已有你,有你的全部,有我寻觅多时的爱情。 开口时他唱得轻软,气流顺著喉咙泄出来,带了点迟疑,到了末几句便拖长了尾音,将他华丽的声线完美的发挥至极致,唱得宛转起伏,像g漂亮的弦,紧紧跩著人心,音色又如洒在他身上的那束蓝光那样纯净清亮,没有一丝的杂质。 唱完这几句,黎舒又停下来,侧耳听满场的吸气声。一个人被震动,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也许轻微,但上万人同时倒吸一口气,这声音绝对会让歌者无比的满足和自豪,他可以想象真心热爱著他的歌迷,此刻是怎麽样的表情,他知道他们已被他震撼感动,至少在那一刻,他们是真的懂他,他被他们真心的爱著。 如潮的掌声从舞台的缺口涌进来,密集的鼓点亦响起,升降梯开始缓缓的上升,黎舒将独自一人,站到只属於他的舞台上,开始只能够由他独自完成的征程。就在升降台开始上升那一霎那,黎舒转过头来对旁边的三人灿然一笑,对真心热爱著他的朋友,师长,爱人,露出最真诚和简单的笑,旋即又很快的眨了眨右眼,像是在说看吧,我会赢,我不会输的。 黎舒仰著头慢慢升上去,地板封了起来,後台又陷入黑暗中,林义拉了魏蕾到一边说话,郑鸣海还愣在那里没动,黎舒的那一眼和他的笑,在他眼里确是妖孽横生。 他想起黎舒的吻,在向他表白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到,黎舒会说鸣海,吻我。只是简单的四唇相碰,清浅而柔软,却让郑鸣海想到一生一世,一整个下午他都寻著机会偷偷的吻他,就好像回到青春时光,就像他的初恋一样。 “魏蕾,谢谢你,谢谢你帮黎舒,你很好。” 林义拉了魏蕾回黎舒的化妆间,同她道谢。如此郑重其事,魏蕾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您太客气,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帮他帮谁?再说了,我能为他做的也不多。” “哎,”林义笑著摇摇头,很无奈,“是,现在的状况,很难说以後到底会怎样,今天百事那边发来文件,推迟合作了。委婉的说法,还不愿撕破脸罢了,片子都拍好了,还讲什麽推迟。” 魏蕾听了也是心头一凉,之前慈善基金会那边,也说要与黎舒终止合作。她骂他们忘恩负义,这个项目络上的捐款大半都是冲著黎舒来的,就算黎舒出了事也依然如此,他们就已经开始嫌他“形象不好”。事情是给压下来了,但魏蕾心里梗了g刺,就他们那些破事,有什麽资格这样讲黎舒。 “现在的世道变得厉害,”林义了烟来抽,又递了支给魏蕾,“媒体也不像从前,有了络之後,所有人都可以拿放大镜看明星。” “黎舒是很脆弱的人,平时看著没事,其实很容易受伤。啊,他又很迟钝,别人受伤之後会很快恢复过来,他不行的,他过很久都忘不掉的。” “您很了解他。”魏蕾笑道,“难怪那时候黎舒会来找您。” “哈哈!”说到这个,林义也笑了起来,“是啊,他胆子也真大,我以前常笑他,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他就傻看著我,说怎麽可能,你不会的。” 魏蕾能够想象黎舒的样子,和林义一起笑了起来,正要说话,林义却转了话题:“魏蕾,我其实希望你以後能来帮他,做他的经纪人。” 这话来得突然,魏蕾一愣,急忙摆手:“我不行的!我都不会的!” “诶,有什麽不会,”林义打断了她,“你本就做媒体,要转到这行来再容易不过,再加上你这麽能干,对你而言,不难的。” “做经纪人,没有什麽会不会,入行容易,关键是眼光和魄力,还有会全心为他好。黎舒的x格你也知道,他跟阿锦啊,不会善了,唉。”说到这里,林义停了下来。片刻的沈默中,从舞台那头又飘来了黎舒的歌。他正在唱他的那组成名曲,因改了摇滚编曲,当初那几首现在看来稍嫌商业与大众的情歌,变得激情澎湃,又焕发出新的光彩。他唱得尽兴,歌迷也听得过瘾,唱到高`潮处,他把话筒对准他们,只听他们唱,等到结尾处又笑著摇摇头收回来,嫌他们表现不够好,亲自来个漂亮的清唱收尾,一脸轻松的将声音抛至最高,叫每个人都热血沸腾。 林义循著那声音望去,浮肿的脸上瞬间放了光,他仿佛看到黎舒的笑脸,那张纯粹的、骄傲的笑脸。他慢慢的再次开口,声音带了暖意:“黎舒是个幸运的人,他长得美,有天赋才华,还有很深的功底,又从不肯放弃。我做这行三十几年,这样的人也没遇到太多,还不是个个都能出头,更别提能走到最後。我希望他坚持下来,不要被误解偏见、恶意中伤给毁了……他该一直唱下去,他能成为一个艺术家。”林义顿了顿,再次陷入担忧之中:“但这其实很难,我太知道他,他的神经太敏感,这是他的最大缺陷……” 说来说去,兜兜转转,都是满满的还是担心,走不出来。後台空调太冷,魏蕾感到有些凉,她抱著胳膊回到舞台边上,去听黎舒唱歌。他刚唱到一首歌结束,舞台上喷了许多干冰,红色的灯光打满了整个舞台,黎舒扶著麦架站在中央,如沐火海。 照以往的安排,此刻黎舒应该下台休息的,但今天他接过水拧开,仰著脖子灌了一大口,然後笑著将剩下大半瓶洒到空中。 “啊啊啊──”歌迷疯狂的尖叫起来,他们爱他,所以他随随便便喝个水,在他们眼里都是x`感。黎舒低著头,抬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 “谢谢,”黎舒开口道谢,他说话的声音比唱歌时低了好几度,听来温和柔软,“谢谢大家能来。我很高兴。” 还是有些欲言又止,黎舒低下头,抿了抿唇,他已在心中偷偷下定决心,要在今晚讲些什麽,但话到嘴边,却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这段时间以来,我……” “黎舒──我爱你──!!”观众席中一个男声的嘶吼打断了他,黎舒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著眼前黑压压的一整片。他的心头一跳,本能的感到不安,并不是普通的歌迷表白,而是模仿了女人声音的y阳怪气语调,不像是表白,倒像是故意哗众取宠要他难堪。 这并不是错觉,其它的观众几乎同时爆发出嘘声:“切──” “黎舒我爱你──!!”女歌迷也急著表白,她们像赶场似的此起彼伏,黎舒有点哭笑不得,又很感动,算了还是结束时再说吧,黎舒这样想,至少这两个多小时里,是完美无缺的。 黎舒转过头,对身後的郑鸣海招手,工作人员立刻搬来木质的高脚凳,郑鸣海抱著吉他走到他身边,伸长手臂很紧的搂了他一下,才在他身边坐下。人群因他的举动发出轻微的骚动,但两人未做任何解释,稍作调整之後,郑鸣海就开始拨弦。 开口唱歌之前,郑鸣海有一段颇长的前奏要弹,舞台上的大屏幕慢慢亮起,满树的白色梨花在山间随风摇曳。郑鸣海弹著琴,低声吟唱起来,嗓音略显沧桑,好似他曾经坐在山坡上,想著心爱的人,忧郁而深情的吟唱。 黎舒目不转睛的盯著郑鸣海,穿黑衣的男人坐在黄色的灯光中,为他唱歌,为他弹琴,灯光柔和了他那雕刻似的五官,黑眸亦因此显得更为温柔。唱完他的部分之後,他抬起头看著黎舒笑了笑,示意轮到他了,於是黎舒看著他的眼睛开始歌唱,恍惚中他真的好像回到从前,两人在那个只有小半拉窗户的半地下室里唱歌的日子,单纯的,无忧的,只有梦想的日子。 两人完全不同的嗓音,和迥然不同的气质,在郑鸣海的吉他和黄色的灯光中,却显得那麽和谐,即使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声音也能在空气中纠缠拥抱一般。 全场所有的观众被他们感染,他们屏著呼吸听他们唱歌,都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荧光b,合著他们的节奏轻轻的摇,有感情丰富的女歌迷,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浪漫美好的一刻,却在席的後半部分,出现了极刺目的一幕:有人举了亮黄色的灯牌,“骗子”,“人妖”! ☆、41 演唱会被黑 (全) “妈的──!我日──!!” 在黎舒看到灯牌的同时,坐在侧边看台的歌迷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不少人开始咒骂,有女孩子控制不住尖叫起来,更有脾气暴躁的直接将手中的荧光b,没头没脑的往灯牌的方向砸! 坐在灯牌周围的人反而最晚发现,被人砸了还不明所以,待看到那恶心的灯牌,都惊呼一声,从位置上跳起来,本能的退开。 “住手──不要砸,不要砸──!!” 黎舒见楼上的荧光b都砸了下来,赶紧出声阻止。见到灯牌的那一刻,他感到喉咙瞬间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他略微撇开头,想掩饰过去,当做什麽都没发生一样。但歌迷正是情浓之际,这样刺目的字眼生生的映到眼里,当然激得人血上头,比他还要心痛,还要冲动! “小心!”黎舒拿著话筒大喊,“开灯──!!” 後区已经乱作一团,有人开始骂骂咧咧的动手,依然还有情绪失控的歌迷在乱扔荧光b。不明状况的保安也都冲过来,混乱之中,只听轰的一声,临时搭起的座位席,突然的塌了。全场所有歌迷一片哗然,总控台的人都呆了,听黎舒的喊声才慌忙开了灯。啪啪啪的几声过後,场内灯光大作,人们这才发现有来不及退开的观众,已经摔倒在地上。 像是还嫌不够乱,场内嘘声四起,雪花一样的纸片纷纷扬扬,从看台的各个地方往人群中洒。很多人都好奇的抬起头来看,待纸片飞到地上捡来一看,上面却是在络上已经很难找到的黎舒“裸照”! 因太担心焦急,黎舒已冲到了舞台边上,眼看再跨一脚就要跌下舞台,郑鸣海上前一步,将他捞进怀里往後面拖,“黎舒!走!” 黎舒盯著混乱不堪的观众席,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他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麽,但猜也猜得到,他听见他们的错愕、叹息、嘘声、不屑的怒骂,和人群中无处不在、y冷刺骨的讥笑声。他什麽都听不清看不见,偏偏那笑声,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明明白白的一声声直往钻进耳朵里。 “黎舒──!!小心!!”郑鸣海大叫起来,台下有人趁乱开始往台上扔东西,荧光b散落到两人脚边,差些就打到黎舒身上。郑鸣海赶紧转身,将黎舒护到怀里,把他整个头脸都罩住,继续拖著他往後台走。他平时力气挺大,此刻却拖不动黎舒,他仍然伸长了脖子,张著嘴望向台下的人群,双腿像是在舞台上生了g,拔也拔不出。而在此时,一个红色的不明物体突然从台下飞来,郑鸣海光顾著黎舒来不及躲,额头被猛的砸中,鲜红的y体立刻顺著脸颊流了下来。 “鸣海──鸣海──!!”黎舒在他怀中,看见满目的红色,鲜血一样的红,他终於失控,大声叫了出来。舞台灯光已经关,麦也关了,黎舒的喊声,湮灭在人群的喧嚣中,没人能听见。场内已经在组织歌迷疏散,广播里反复的在播:“本次演出因意外临时中止,请歌迷朋友理解,请在指示下有序退场,谢谢合作!谢谢合作!” 但也有无数闪光灯在哢嚓哢嚓的闪,郑鸣海的狼狈,黎舒的惊惶,他们的拥抱,通通都无所遁形,曝露在镜头前。 黎舒捂住郑鸣海的额头,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义带著工作人员冲上来,架著两人离开,魏蕾也迎上来,郑鸣海脸上的红色吓到了所有的人,他赶紧摇头:不是血,不是血,黎舒你不要紧张,我没事,不是血。 演出被迫中止,几个人再回到後台,魏蕾拿水帮郑鸣海擦脸,才明白刚才的红色只是果汁。但扔的是玻璃瓶,郑鸣海的额头还是给砸伤了,好在只是有些肿,并没破皮。 林义与公司那边通了电话,进来之後见黎舒已经换下演出服,坐在椅子上,安妮则在一旁替他收拾东西。他拍了拍黎舒的肩膀,“来,黎舒,振作一点,有人受伤了,我们得道歉。记者会明天再开,现在先拍一条视频,你不用多说什麽,就只为今天的事情道歉就可以了。我们要赶在新闻出来前的第一时间公布。” 黎舒坐在那里,样子看来平静,却摇摇头,甩开林义的手,“我并没有做错什麽,道什麽歉?” “黎舒!”林义长叹一口气,劝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事情是因你而起,演出中止又有人受伤,你该道歉。” “我道歉,那谁跟我道歉!?”黎舒抬起头,大声质问林义,嘴唇都在抖,“谁跟我道歉?!” 在林义的要求下,後台也迅速清场,只有他们几人和保安在,所以即使黎舒如此反常,也不会有人能知道。看著黎舒的样子,安妮忍不住开始抹眼泪,连魏蕾的眼眶也红了,她走过来劝他,“小舒,你别这样,冷静一点,好吗?” 黎舒谁的面子也不卖,冷著一张脸反问魏蕾,“冷静,我如何冷静我已冷静够久!这事不是发生在你们身上,当然可以冷静!” “黎舒!”林义发了火,“你现在闹什麽脾气!?我教过你什麽?现在是闹脾气的时候吗?!” “我──”黎舒抬起头,张了嘴还想说什麽,但什麽也说不出来,眼睛依旧大大的睁著,一脸的欲哭无泪。 郑鸣海又抹了把脸,见自己的衣服上也还是红红的一片,索x脱了打赤膊,走过去抱住黎舒,再次将他的身体紧紧的圈子怀里。 他背对著林义魏蕾,完全将黎舒的身体挡住,然後低下头,捧了黎舒的脸来吻,他不断的对他说:“小舒,小舒,你没错,不是你的错……” 郑鸣海光著膀子紧紧搂著黎舒,背上的肌r随著怀中的人哽咽的节奏,不断的起伏颤抖。他转过脸对林义说:“给他点时间好吗?” 魏蕾低下头,与林义安妮一起退出房间,她靠在墙壁上,仰著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了眼睛忍不住想象,要是十年前郑鸣海就这样对黎舒,他们会怎麽样。 郑鸣海蹲在黎舒面前,捧了他的脸要替他擦泪,黎舒却埋著头,说:“别看,丑死了。我……” “你别管我了,回头再把你拖下水怎麽办。不过,谢谢你。” 郑鸣海挑挑眉,微微退开了一些,偏头不屑的“嘿”了一声,又转过脸笑,他捧起黎舒的脸颊拍了拍,没好气的说:“这叫什麽话,你当我说我爱你,说著玩儿的吗?” 黎舒只是勉强一笑,黯然道:“这太难了。” 郑鸣海没有反驳,闭了眼睛去吻他。不再是像下午时那种清浅的吻,而是撬开他的双唇,将舌探进他的口腔,与他唇齿纠缠。 黎舒起初还有些抗拒,想推开紧紧抱住他的男人,但或许是肌肤的温度太暖,他的双手渐渐也缠了上来,攀在郑鸣海坚实的背上,又因郑鸣海的吻越来越深,十指都掐进r里,差点拉出十道血印来。 “哎,再帮我的眼睛补点粉吧?能遮著吗?” 拍录影之前,黎舒指著自己的眼睛,还是有些担心,他十分无奈,为什麽最近总是哭、哭、哭,像是这一辈子要流的眼泪,都赶在这个夏天放出来了。 “还好啦,”化妆师拿了海绵,小心的帮他在下眼睑上又补了点遮瑕,“不红了。” 其实黎舒很少上妆,本就眉目如画,除非特殊造型,一般无需太多修饰,他也不喜欢太强调五官,总担心别人只注意他的样子。但他很介意自己看起来不好,只要是在镜头前在人前,总希望自己是完美的。 “没事,黎舒,”林义拍了拍他的肩,“灯光不太强,看不出来。” 灯光师在侧面单独架了支帕灯,用了暖光帮黎舒打光,鼻翼的y影有些重,镜头中的黎舒看来难掩落寞,但脸看起来,依旧是美的。 准备就绪後,黎舒带著歉意对林义和魏蕾点点头,便摆正姿势,面对镜头开始说话:“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演唱会的事我非常抱歉,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让任何人受到伤害。谢谢你们来看我,支持我,可我却让你们失望受伤,对不起。” 他对著镜头鞠躬表达歉意,短短的几句话,说到後来也是艰难。说完之後他起身离开,郑鸣海立刻扶著他的肩往外走,夜已经深了,外面依旧围著大批的歌迷和记者,车已开到门口,但仍需挤出人群。 “黎舒!黎舒!你都不解释一下吗!?那照片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不是你为什麽要怕?!为什麽不开记者会?!” “黎舒!黎舒!回答!回答!” “郑鸣海你受伤了吗?!你为什麽这麽帮他?” 比上次演唱会结束时的场面还要混乱,郑鸣海紧皱著眉头,咬牙护著黎舒,他把衬衫包在他头上,手一直捂著他的脸。拍录影之前,两人深吻之後,黎舒对他说,鸣海,我做不到,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很害怕,真的。 而林义和保安在前面开道,他一直不停的对记者说,对不起,明天记者会,有问题请明天提,对不起。 郑鸣海把黎舒塞进车内,还没来及关门,有记者钻过来还不死心的拿著相机拍,郑鸣海一急,一把将人的相机拍到地上。 “啊──打人啦──!”混乱之中,旁边的记者叫了起来,“你打人──你他妈疯了啊!你们什麽关系啊?!” “啪──!”郑鸣海大力拉上车门,用身体将车窗捂了个严严实实,面对著记者道:“我爱他,当然要帮他!” ☆、42 “私奔” 郑鸣海对记者说完之後,迅速的上车拉了车门坐好,不再搭理他们。 黎舒并没听清他在外面说了什麽,“怎麽了?”郑鸣海笑著摇摇头,揽过他的肩膀在他额角上轻啄一口:“没事,别担心。” 安妮坐在後座打电话,不断的点头说好,迟疑的将电话捂了,递给黎舒:“老板的电话,要不要接?” 黎舒看了眼郑鸣海,接过电话放到耳边,若无其事道:“喂。” “黎舒!你回来,明天一早就回香港,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哪里都不要去,所有的问题公司来解决,我担心你的安全,”荣耀锦在电话那头万分焦急,此刻他十分後悔没跟来巡演,无论发生什麽,他至少该在他身边。“黎舒,你现在不要同我生气好不好,先回来,你快回来,我担心你。” 黎舒捏著手机,不知该如何答,喉头滚了又滚,最後只沈声答道:“……好。” 到了半夜,黎舒却敲开郑鸣海的房门,对他讲:“鸣海,我不想回去。” 虽然到酒店後都各自回房休息,但没有人能够真的睡著。黎舒衣服都没换,看来疲惫不堪,但他望向郑鸣海的眼睛里,依旧闪著光亮。郑鸣海扶著他的肩道:“黎舒,这麽做不对,你知道的。” 他这麽一说,黎舒眼中的那团小小的火焰,倏的灭了。他低下头,甩开了郑鸣海的手,转身便走。 “喂!别跑!”郑鸣海拉了他的衣领往回拽,让他跌到自己的x膛上,圈在怀中笑道:“我又没说错的事情就不能做,咱俩干过的傻x事还少吗?” 他把脸埋到黎舒颈窝,在他的皮肤上狠吸一口,说道:“不过小舒,我得跟你老实交代,刚才我还干了件傻x事,我跟那些记者说了我爱你。” 黎舒在他怀中浑身一颤,仰起脖子惊道:“你疯了吗?!” 郑鸣海却满不在乎的撇撇嘴,“这就算疯啦?我爱你,这又没错,我从来不打算隐瞒任何人。黎舒,我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 他扳过黎舒的身体,要他面对著自己,“黎舒,我要你知道,你并不是独自一人,你还有我。” “鸣海,”黎舒微微抬起脸,看著这个高自己大半个头的男人,他伸手抚上他的眉目,突然间心念一动,想起十年前那个春节,郑鸣海将他从苏州带回北京的那个夜晚,於是他说:“带我走。” “好。”郑鸣海点点头,神色平静。他拿上两人的包,二话不说拽著黎舒的手腕就走。他带著他从酒店後门溜出去,趁所有人都半梦半醒、毫不知情的时候,再次奔向茫茫黑夜中。 晨光初醒的时候,黎舒已经坐在了去北京的航班上。飞机开始缓缓滑行,他扭头看著窗外,对郑鸣海讲:“天亮了。” “嗯,是啊。”郑鸣海有些累,搂著黎舒的肩膀捏了捏。他一整晚都在忙东忙西,神经绷得死紧,现在总算可以稍微松口气,他已可以确定,能够将黎舒带回北京。 “鸣海,谢谢你。”黎舒放松了身体,半阖著眼窝在椅子里,郑鸣海拿自己的黑色b球帽把黎舒的脸遮了,说:“说什麽傻话,睡吧,一觉醒来就到北京了。” 飞机加快了速度,蓦的腾空而起,在轰鸣声中缓缓往上爬。等到冲出云层,阳光来得更烈,天亦更蓝,即使脸被帽子挡著,黎舒也能感到光线刺目。他张大了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一颗心给浮到了半空中,没著没落的,一阵阵抽得疼。他压低了声音,似对郑鸣海在讲,又似自言自语:“我原打算在演唱会上出柜,歌迷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我都认了。鸣海,我不知道你能明白吗,这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我喜欢男人,天生如此。” “十年前因为这个我失去钢琴,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的窘境,没想到十年後更糟。” “我好像被人剥光了踩在地上,每个人都可以任意的践踏我侮辱我。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郑鸣海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帽子未挡住的双唇与下巴,不停的颤抖。 这班飞机头等舱人很少,除了他俩只有一对老夫妇,空姐走过来刚对郑鸣海一笑,他连忙摆手,将食指竖在唇间,歉意的笑笑,不想让人打搅。接著他长臂一展,将黎舒箍到怀中,抱得那样的紧,像恨不得将他嵌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另一只手则抚上黎舒的手背,五指都c进他的指间,十指紧扣,只盼这样,能将黎舒的痛传来他身上。 到了北京,郑鸣海拉著黎舒又是一路飞奔,出发前他就叫了哥们儿来接他们,一出通道,他们就围上来护著他俩跑。黎舒戴了墨镜和帽子,再加上他们又跑得快,倒没人反应过来,即使有人疑惑,也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上了车,郑鸣海将黎舒塞进後座,自己却抢了驾驶座,把他哥们儿扔机场了,他拍著人肩膀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嗨!兄弟,谢啦!车借我用用,改天哥一定赔罪!” 郑鸣海踩了油门就跑,留著他兄弟在後面气得跳脚,破口大骂:“!郑鸣海你大爷!!忙一早上,连g毛都没见著!!” 黎舒扭头目瞪口呆的看著几个越来越小的人影,总算找回了点真实感,他爬到副驾的位置,骂郑鸣海:“你这是干什麽!哪有你这样的!” “哈哈,没事的,他们不会跟我计较!”郑鸣海得意的吹起口哨,腾出手来猛拍了把黎舒的大腿:“坐好!我带你回家!” “郑鸣海你这个疯子!你把黎舒弄哪儿去了?!你昨天说的那是什麽疯话?!你要害死他啊!!” 魏蕾在电话里咆哮,一行人早上醒来不见黎舒,全都急疯了,等查到两人的下落已是中午,这该死的郑鸣海又到了傍晚才开机。这天所有的娱乐新闻都是黎舒,黎舒演唱会出意外被迫暂停,黎舒视频道歉,黎舒缺席记者会,铺天盖地,各种的惊讶、愤怒、讥讽、揣测,没有片刻的消停。但最吸引人眼球,还是郑鸣海的那句“我爱他”,配合他在台上为保护黎舒被砸得满脸血的照片,效果足够劲爆,简直让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而引起这场风暴的两人,却躲在北京的一个不起眼的半地下室里,黎舒躺床上还睡著,郑鸣海则淡定的拿著电话,一面跟魏蕾打哈哈一面往门外走。 “是,是啊,嗯,我知道……”他轻轻拉上门,对魏蕾道:“嗨,没什麽大不了,真出事,我养他一辈子。” 他这话说得,把魏蕾都气笑了,“哈!你以为你是谁?!啊?黎舒有今天容易吗?没什麽大不了?你脑子烧坏了是吧?你为他想过吗……” 劈里啪啦又是一大堆,魏蕾骂鸣海,那就是熟练工,都不带过脑。郑鸣海也不反驳,挑著眉把电话拿远等她慢慢讲,听声音小了才拿回来说话,脸上带了丝苦笑:“行啊我知道了,我还知道我姓郑。魏蕾我跟你说,这事要换了你,我包管你跟我一样。好了不多说,他该醒了,我先进去,拜,回见啊。” 他挂了电话回到房间,黎舒果然已经睡醒,他盘腿坐在床上,显得有点糊涂:“鸣海,我们这是在哪儿?” 郑鸣海坐到床边,揉了揉他的发,“北京啊,你忘了,我们以前就住这里。” 中午到的时候,黎舒困得睁不开眼,挂在郑鸣海背上迷迷糊糊也没留意,沾床之後倒头就睡。现在醒过来四下一看,可不就是从前他们住的那个半地下室吗,也就身下这张床换了,其它的东西一眼望去,看不出什麽太大变化来。 “啊……怎麽回事?”黎舒有点懵,郑鸣海却轻描淡写的答:“我前两年刚回北京没什麽钱,就又来租这儿了,现在也经常过来住。哎,饿了吧,吃点啥?” “哦……”黎舒依旧懵著,茫然的点点头,胃又开始难受了,很饿却不想吃任何东西,想了半天他才答:“面。” “好。”郑鸣海又忍不住笑著伸手挠他的发,心想他可真好养啊。 饿过头的时候,一碗简单的清水挂面,都能让人感到无比的满足。黎舒埋著头,把面和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再抬起头来时,脸都透了粉,额上也浮了层细密的薄汗,虽然还没有笑容,但表情明显的放松了,声音更是柔软动听,“鸣海,谢谢你。” “噢。”郑鸣海坐在他对面,含含糊糊的点点头,把脸撇了开来,勉强把那阵蠢蠢欲动给压了下去。他在心里给自己念经:冷静,冷静,不要趁人之危,郑鸣海,坚持住啊你,不要毁了你一世英明── “鸣海,把手机借我。”黎舒没察觉郑鸣海那点小心思,拿了他的电话打给林义。他抄著手,埋头抓著电话边说边走,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转圈。他跟林义说,阿义,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但我现在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更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 林义在那头也讲了许多话,不知说到什麽,竟让黎舒笑了起来。笑过之後,却有些哽咽,他闭著眼睛抹了一把脸,又对林义说,阿义,谢谢你,谢谢你站在我这一边。你帮我告诉他,我很好,不需要他担心。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但不是现在。 阿义,谢谢你理解我,你宠我这麽久,就再宠我一次吧,我不会逃的,我保证。 挂了电话,黎舒闭眼站在灯下,话说得太多,他感到眩晕,仰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从模糊到清晰,花了几秒的时间,待黎舒看清他面前的那堵墙,不由得後退几步,张大了嘴,像受到惊吓:“郑鸣海!你这疯子!!” 郑鸣海已经不记得今天是第几次被骂了,好似是个人都在骂他,他无辜的从洗手间探出头来,问:“又怎麽样了?” 黎舒指著贴满他的海报的那面墙,吼:“你这是干什麽?!” 郑鸣海居然把他们从前贴摇滚歌手的那面墙,全都贴成了他的海报,从第一张专辑开始,直到最近最新的巡演海报,各式各样的黎舒,全都在墙上。黎舒感到臊得厉害,这不是他的歌迷,而是最了解他的朋友,郑鸣海这爱好,比荣耀锦喜欢看他早期节目和表演视频的特殊兴趣,还来得让他尴尬。 “嗨,大惊小怪,有什麽大不了。”郑鸣海走过来,双手一摊,“我又见不著你,买买海报怎麽啦?范法?” “喂,”郑鸣海促狭的笑笑,从背後搂住黎舒,“该不会我说我爱你,你一直没真的信吧?” 黎舒烧红了脸,鼻子里冷哼一声,甩开了郑鸣海往洗手间里走。郑鸣海站在原地,著下巴傻笑,黎舒害羞的样子,很是可爱。 还没回味完,黎舒却又从洗手间里探出头,他捏著一个面盆,再次恶狠狠的骂他:“郑鸣海!!你这疯子!!变态!!” ☆、43 我要吃了你 “变态”这罪名可比疯子严重得多,郑鸣海赶紧奔过去把他手上的面盆抢了,“什麽变态,就一盆子!” 他了底部印著的黎舒头像,笑得一脸灿烂:“这还是我从云南带回来的,不挺好看的吗?” 一个普通的绿色塑料盆子,底部印了黎舒最红那会儿的造型,虽做得挺糙,色彩也古怪,但黎舒的笑脸还是相当的清楚,看著都叫人开心。黎舒脸涨得通红,嘴张得老大,又骂:“你真是太无聊了!” 郑鸣海笑嘻嘻的把盆子放了,拉著被吓傻的黎舒到床边坐下,趁他还没回过神,捞到怀里,压上就亲。 郑鸣海的吻,越来越让黎舒感到危险至极,他的气息太过浓烈霸道,连嘴唇都好似硬的,舌头更是chu粝,刮在口腔的软r上,每一下都能引起颤栗。 长吻过後,两人都是气喘吁吁,郑鸣海狠咽了一口唾沫,意犹未尽的抿著唇,黎舒咬著双唇低下头,本能的将他推开,却道:“这……真像梦一样,不可思议。” 郑鸣海没有再去抱他,而是侧躺在他身边,轻轻搂了他的肩,张嘴一口咬在他的发上,他将几缕发丝叼在嘴里啃得滋滋响,“我才是像在做梦,居然还能把你抱在怀里。” 他这样说著,手顺著黎舒的肩头慢慢往下滑,隔著衬衫来回的抚。郑鸣海的声音低下来,带了沙哑的味道,又是日暮时分,白昼与黑夜正在交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即使尽在咫尺,也渐渐看不清彼此样子,彼此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反而清晰。 “黎舒,我曾想过要忘记你。”他这样说,“我也曾真的做到,忘记你。” “我曾非常痛苦过,我想不通为何你会走,为何我会失去你,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无比。” “那几年,哈哈,”郑鸣海轻笑起来,“我谁都不搭理,也没人爱搭理我,我那会儿特招人厌,把全世界都得罪个遍。” “直到你成名,我才有了你的消息,你的cd摆在音响店里,海报很大,我哥们儿把我拉去看,那时候魏蕾已经去留学,而我却退了学,成天只知道混。他们骂我,你看你!就你孬种!” “後来我想,这不行,我得振作起来。我要把你忘了,我不能毁了我自己。” “我真把你忘了,我去旅行,又去山上教书,把什麽都忘了,连吉他都不再弹,没有带这里的任何东西。每天就是孩子,蓝天,白云,树木和野花,漫长曲折的山路,没有尽头,但让人平静。” “就这麽又过了两三年,我以为我会就这麽一辈子的时候,有天我去县城买日用品,又看见了你。” “我当时想,不是吧,好厉害!这都行?哈哈!”郑鸣海又笑了起来,勾著手指轻轻抚上黎舒的面庞,夜幕降临,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反而看得清。黎舒的脸庞上笼了层淡淡的蓝光,看起来好似夜里的月亮,郑鸣海用手指描摹著他的样子,如入魔障,“我怎麽可能忘记你,你无处不在,我怎麽可能忘记你。” “我躺在县城的旅馆里,十块钱一晚上的那种床铺,窗外挂了轮满月,我把印著你头像的盆子放在床头,街上放著你的歌,音响很破,时不时的刺啦作响,但你的声音,还同从前一模一样。” “所以我回来了,我想回到过去的时光,与你在一起的日子,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黎舒看著郑鸣海的眼睛,抓住他覆在自己面上的手,“我对不起你和魏蕾,那个时候,我背叛了你们,背叛了你们给我的友情,那是我当时唯一所拥有的东西。所以我只能逃──鸣海,我感到无法面对你们,我是个真正的懦夫,对不起。” “鸣海,我到现在也没真正的学会怎样面对这个世界,时常不安,我想我做错过太多事情,所以我总是……” “黎舒,不要这样难过。”郑鸣海打断了他,他抬起腿跨到黎舒身上,将他的双腿夹在自己双腿间,双手则从他的腋下穿过,将上半身也严严实实的锢在怀里。 “这都很正常,所有错的、对的东西,都会发生,都很正常。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成功?我去小县城理发,小弟都问我要不要剪跟你一样的头,他们跟我说你最红,歌唱得好。在你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也有无数的人知道你,喜欢你。” “我与魏蕾讨论过,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们会怎麽样。她说不会怎样,不遇到你,也会遇到别的什麽事情,既然遇到你了,你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只能接受。” “黎舒,我爱你,在很早的时候就爱著你。我知道这句话来得太晚,我知道自己远不如你不如魏蕾,是我太迟钝,对感情太无知,才伤害到你们。” “黎舒,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所以我来找你,我不想当我老去的时候,还是只能怀念你。” “……谢谢。”黎舒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伸出双臂也抱紧了郑鸣海,他把脸埋在他的x膛,闭上眼睛,听见郑鸣海的心跳声,终於感到他回来了,一切同记忆中一模一样。 当然,也有什麽不同的,郑鸣海以前睡觉就喜欢搂人,但从前搂著黎舒一晚上,也一点邪念都没有。现在不过搂了片刻,腿间的那一团,便迅速的硬了起来。两人贴太紧,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瞒不了对方,何况这麽大的一团东西,抵得人浑身发烫。 “鸣海,你硬了。”黎舒故作镇定,试图从他的怀中退开。 “……嗯哪。”郑鸣海鼻子里模糊的哼了一声,显得无奈又苦恼,双腿却将黎舒夹得更紧,还抬了抬屁股,往他身上蹭。 “鸣海!”黎舒一著急,屈起膝盖猛的撞上去,“你怎麽也流氓!” “噢!!”郑鸣海夸张的惨叫一声,连忙捂了裤裆,苦笑道:“黎舒,你公平一点,哪有男人不流氓的?啊?你告诉我!何况我还爱你这麽久!” 黎舒也知自己闯祸理亏,却还是退了开来,小声嘀咕道:“可你是郑鸣海啊……你明明喜欢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喂!”郑鸣海将他的那些纠结的小心思,全都看在了眼里,他拉了他的手腕,再次将他拖进怀里,“什麽男的女的,我只喜欢你!” “这十年来,我只喜欢你。” 郑鸣海再次吻了黎舒,黎舒知道再躲下去显得矫情,只好硬著头皮同他接吻。他的手越发不老实,从腰间钻进去,上上下下的,带了茧的食指,一只去他的x膛,另一只则顺著黎舒的尾骨往下滑…… “不,不行!” 黎舒终究还是跳了起来,裤子被拉了一半,他还是觉得尴尬,缩到床脚吼道:“我跟你说清楚啊我可是男的!” “废话!”郑鸣海也气得跳脚,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光,裤子也脱个干净,他在黎舒面前遛鸟,怒道:“我也是男的!” 说完他又狞笑一声,摩拳擦掌的又要去捉黎舒,学著悟空的腔调道:“妖怪,哪里逃!” 黎舒被捉了脚踝,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郑鸣海哼哼著挤到他两腿间,用嘴扯开他的衬衣,沿著脖子一路向下啃。湿热的吻在皮肤上辗转,黎舒仰了头,连呼吸都快忘了,心脏像要炸开,他望著墙壁上方的那一小半拉窗户,路边的灯亮了,朦朦胧胧有光进来,他伸出手,想要去够它,却只能在黑暗中盲目的挥舞手臂,无助的唤他:“啊……鸣海……鸣海……” 到下腹却放慢了节奏,他的气息不断的喷在黎舒已经半硬的器官上,却迟迟不肯下嘴。黎舒一急,忍不住蹬腿催他:“你他妈搞……啊……” 话还未说完,郑鸣海已经张了嘴,将黎舒整个含到口腔里,他的双手亦顺著黎舒的腿滑下,捧了他的臀,将他死命往自己嘴里塞。 “我要吃了你。”他说。 “啊……” 在黑暗中高举的手臂终於放了下来,黎舒将十指c进郑鸣海略长的发间,拽紧了往自己的身上压。 完了,我完了,他这样想,我逃不开了,再也逃不开。 “啊……快,放开……”濒临爆发的边缘,黎舒开始推郑鸣海,现在的场面,比当年他做的梦还来得疯,他实在有些…… 郑鸣海却没管他怎麽想,只顾埋头苦干。这事要换到十年前,他是一定无法置信,他居然会去爱一个男人,他居然把头埋在同x的身下,嘴里含著与他的相同的部位,并且甘之如饴。可这是黎舒,接受起来就好自然,身下的他远比从前想象中还来得美,每个细微的反应都让他觉得可爱得要命。 “啊──!!”黎舒的整个身体,随著尖叫反弓了起来。他双手拽紧了床单,十颗脚趾也爽得蜷起,头向後仰著,脖颈到下巴几乎绷成条直线,头顶已离了床单,只黑色发梢扫在枕头上。他的眼前闪过一道道光,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晃得人头晕目眩,如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郑鸣海的那个晚上。 “鸣海,”黎舒张著嘴,喉咙里艰难的滚出他的名字,“鸣海!” “啊……哈……”眩晕过後,身体与四肢都松懈下来,瘫在了床上。他张著嘴闭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x膛随著呼吸剧烈的起伏,整个身体也不知是因太过激动还是害羞,都透了谈谈的粉。 郑鸣海抬起头,将挂嘴边的y体揩到食指上,笑著趴到黎舒耳边,“小舒,你味道还不错嘛,很甜,真想不到。” 黎舒没理他,侧身把脸埋到枕头里,干脆做了鸵鸟。郑鸣海重新将他搂到怀里,捏了捏他的鼻尖,又轻声道:“小舒,我要你,给我好不好?” “哼……”黎舒模模糊糊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却十分配合的抬起手臂,让郑鸣海帮他把衬衫脱了。心中却想都这时候了还问我好不好,难道我爽了我就不管你了吗? 哪知这郑鸣海,还是同从前一样磨叽。他将黎舒放平了,跨到他身上,俯下身却还只是吻他。黎舒依旧闭著眼,比起身後,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大腿g部,郑鸣海跪趴在他身体上,小腿上的腿毛正不断的在他身上蹭。黎舒教他蹭得痒,那痒太让人难耐了,且迅速的窜满全身。 黎舒心头火起,索x踢了他,翻身反压到他身上:“你这个时候还磨蹭!!” 这回黎舒睁大了眼睛,坐在郑鸣海大腿间,他瞪了眼他直挺挺的老二,骂他:“你搞什麽,这不挺j神的嘛,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嘿嘿。”郑鸣海好脾气的一笑,黎舒这样讲,也并未打击到他,事实上看著一丝不挂的心上人坐到他身上,也是好风景嘛。 “我怕你其实不乐意,又不好意思拒绝,你要是反悔,还来得急。”他这样说著,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额头却已经开始出汗。黎舒一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俯下身拍了把他的脸,“傻瓜。” 说完之後黎舒挺起腰,微微抬了臀,当著郑鸣海的面伸了舌头舔手指,将手绕到背後,迅速的做了扩张。 他轻轻抓著郑鸣海的欲望,往自己的身体里引。黎舒微笑著,眼睛闪著光,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看看,什麽才叫,我要吃了你。” 一寸一寸的,慢慢将他吞进身体里,黎舒又仰起了头,喉结随著模糊的低吟上上下下的滚。郑鸣海已经看呆了,身体冲动得快要爆炸,心却一片柔软,酸酸涩涩,说不出什麽滋味来。他伸了双手去抚他的身体,朦胧的夜色中,光洁的白色肌肤泛著冷光,上去却是暖的,像一块暖玉。带著欲望更带著虔诚,他在黑暗中唤他的名字,“黎舒,黎舒……” “啊……”终於坐到了底,黎舒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量,完全的压在了郑鸣海身上,他深吸口气,慢慢的俯下身体。表情是有些吃力的,他抽著嘴角忍痛,眼中却带了笑意,他问郑鸣海:“舒服吗?” “嗷……”郑鸣海没有回答,他也似痛苦至极,口中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在哀嚎。他抓过黎舒的肩膀,抬起身体咬到他的唇瓣上,随後一翻身,再次将黎舒压在身下。 他不断的说,我快死了,黎舒,我快死了,黎舒……我快死了!! ☆、44 甜蜜 “啊……这好像太快了……” 夜渐渐深了,两人并排躺著,却还没什麽睡意。黎舒枕在郑鸣海的手臂上,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语,“太快了……” “哪有……”郑鸣海笑著搂过黎舒,在他额角亲了一口,心说我等了这麽些年,哪里快了。刚放了他,却觉出这话不对味来,立刻变了脸色道:“你说我快?!怎麽可能!” 黎舒叫他弄得莫名,愣了两秒也反应过来,忙道:“喂,你想什麽哪,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郑鸣海翻身覆到他身上,佯怒道:“不行,这事咱今天得说清,我这就开灯,咱们掐表,看到底快不快!” “喂──!!”黎舒拉住他,忍不住笑了,“你现在怎麽成天脑子里就这个了,啊?” “哼。”郑鸣海哼哼唧唧的腻回来,重新把黎舒搂住,像只八爪鱼一样裹在他身上,咬了一口肩道:“你又来了,为什麽我就不能想这个?哪个男的不在乎这个?” “好啦……真是服了你!”黎舒赶紧拍他马屁,“你很厉害,行了吧?” 郑鸣海听了,在黑暗中暗自满意,差些就哼出小曲,安静了一小会,又去招黎舒:“喂,小舒,你说实话,那会儿我也老这麽抱著你睡,你有什麽感觉?” “郑鸣海──”黎舒已开始在磨牙,“你以为我是你吗──” “啊!那就是没有!”郑鸣海大受打击,哭丧著脸抱著怀中的黎舒在床上滚:“黎舒,我从前天天这样抱著你你都没想法,你还说喜欢我,你还说喜欢我!” 床本就是铁床,被两个大男人这麽一滚,立刻嘎吱嘎吱的叫起来,比刚才他俩做`爱时叫得还欢。黎舒被他裹得死紧,挣也挣不脱,又叫他闹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恼了:“你烦不烦!你到底要干嘛!!” 他心想那时候你不是说讨厌同x恋吗?!难道我还瞎想?! “啊──”郑鸣海夸张的大叫一声,黎舒可真狠,拿胳膊肘最硬的地方敲他x口,郑鸣海总算抱著他在床边停了,颇委屈的说,“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麽。” 他笑著伸了脖子又在黎舒唇上轻啄一口,“我想让你什麽都不要想,至少在我这里,在我抱著你的时候,你是开心的,你是只想著我。” 黎舒浅浅一笑,抬手去搂他的脖子,呼吸渐轻,两人都闭上眼要吻对方,谁知还没碰著,哎哟一声,一个不稳就齐齐滚到了床下! “哎哟喂……”郑鸣海原本压在黎舒身上,两人滚下来时翻了个身,他就做了黎舒的r垫,著头叫了起来。 “你还叫!”黎舒没好气的拍了他一把,“我就知道,跟你一块儿就净干蠢事!” 说完之後,两个人都哈哈的笑了,笑过之後又闭上眼睛继续吻,床上吻不成了,他俩就滚到床下,慢慢吻。 夏末的北京已经不太热了,只午後最热的一小会儿有些闷,天花板上的老吊扇还呜啦呜啦的转著,搅乱了一室的光。黎舒半阖著眼,趴在郑鸣海身上。郑鸣海已经睡著,正张著嘴轻微的打鼾,虽然他热得冒汗。床挺宽的,18米的大双人床,可黎舒就觉得哪儿也没有郑鸣海身上舒服,他骨架子大,肌r不算厚,每一块都硬邦邦的好似石头,但并不膈人,趴在上面就像趴在被太阳晒暖的河边大石上,暖洋洋的,教人浑身都舒爽。 这一刻黎舒真的感到自己回来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连风扇和午後的光线都同从前一样,郑鸣海已经做到他所说,我带你回去,回到我们的二十岁。他感到自己仿佛从没有离开过,没有做错过,没有後悔过,没有爱过也没被背叛过。 黎舒时常感到自己是个很贪心的人,他所求太多,且事事都想要完美,虽明知不可能依旧不知悔改。但他又是极简单的人,哪怕再痛苦艰难,只要抓著块浮木,只要感到被人爱著,他就能从深渊中浮起来。 郑鸣海又做了次他的浮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 “鸣海,鸣海……”他在他耳边自言自语,却不料惊醒了郑鸣海,他迷迷糊糊的问他:“嗯?啥事?” “哦,”黎舒没想到他会醒,想了想,没话找话讲:“对了,我想起来,你买那盆子做什麽用了?该不会拿来洗脚了吧?” “哪能呢……你还惦记这个啊,”郑鸣海并未完全清醒,随口答道:“我怎麽舍得,当然是干别的了。” “嗯?!”黎舒一听来了劲,心想还能干什麽,忙追问:“你干什麽了?” “嘿嘿……”郑鸣海却逐渐清醒,他眨眨眼,逗他道:“你猜。这可不能让你知道,要不你非杀了我。” 这话可让黎舒又开始纠结,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却被郑鸣海嘴角挂著的笑弄得脸越来越红,最後索x抓了枕头压他脸上:“我这就灭了你!!” “哎呀饶命呀──” 两人打打闹闹,又是一阵疯,正欢腾得起劲,郑鸣海的电话响了。郑鸣海嗯嗯的点著头,把电话挂了抬头说:“黎舒,我们得走了,魏蕾说外面已经有记者狗仔在守,可能我这两天出去买吃的被看到,再拖下去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得赶紧。她开了车来接我们,马上就到。” “哦……”黎舒听了,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这也还是太快,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下,没人知道的地方,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可还不到三天,真的太快。 郑鸣海扶著他的肩认真道,“黎舒,我们现在要出去了。” 黎舒抬起眼睛,看著他道:“一起出去会被拍到,你以後再也说不清,你认真的吗?” 郑鸣海笑了笑,对他伸出手,问他:“你怕吗?”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黎舒也伸了手,与他虎口相接,十指紧扣。 魏蕾开了郑鸣海的黑色吉普来,坐在车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直留意著单元门口。她戴了墨镜,茶色渐变的那种,就跟滤镜似的,能让眼中的世界罩了层淡淡的棕。她在车里望著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很快就看见那两个男人开了铁门出来,那两个让她在二十岁时无比热烈的爱过的男人,手牵著手走了出来。那画面犹如让她看场放著慢镜头的怀旧电影,让她有那麽一瞬间能够回到过去,回到她最好的年华里。浓墨一样的树荫撒在他们身上,阳光显得斑驳,他们都低著头并不愿面对镜头,脸上却明显带著笑,开始时郑鸣海还走在前面拉著黎舒,人都涌过去哢嚓哢嚓的冲他们狂按快门,他只好把人捞到怀里,搂著他的肩往车的方向一路狂奔。 “哈!!走罗!”他俩刚钻进後座拉上门,还没坐定,魏蕾一脚踩了油门,嗖的一下窜出去,很快就在阳光下跑了个没影。 看到魏蕾,黎舒才稍微有些回神,渐渐後怕起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快。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他g本不敢仔细去想的。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十指c进发里:“啊……我太冲动了……” “鸣海,魏蕾,对不起,我又连累了你们,我把你们也拖下水来。” “你听听!”郑鸣海叫了,指著黎舒冲魏蕾告状:“他这叫什麽话!” 魏蕾抬眼瞄了一眼後视镜,黎舒恰好睁了眼,也看著镜中的她,带著明显的歉意和难掩的忐忑,就这样看著她。这次很难得,她却没帮他,而是吹了个口哨对鸣海道:“嗯,打他!” “哈!说得好!”郑鸣海得意洋洋的捏拳,作势抬手要打,却在拳头落下时改搂了他脖子,压下去猛亲! 魏蕾抿著笑,抬头又瞟了後视镜,见黎舒举著双手喊救命,终於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她摇开了车窗,单手把盘著的发髻解了,拨著发让它迎风飞扬;接著又打开音响,放她最近极爱的一首《viva vida》,她随著它的节奏啪啪的拍著喇叭,仰著头跟它一阵吼:“喔喔──喔──喔喔──喔──” ☆、45 悔意 郑鸣海牵著黎舒走出来的照片,当天就传遍络,第二天上了平媒,铺天盖地:黎舒出柜。 明明是郑鸣海走在前面,明明是郑鸣海先说我爱他,但大部分人选择x失明,只说“黎舒出柜”。报纸娱乐版和周刊的头条,触目惊心的大字写他,就差在他的脸上画出一个大叉来! 而对於郑鸣海,却抱持著耐人寻味的沈默与宽容,仿佛他只是做了他的背景和道具,重要的不是黎舒爱谁或是和谁恋爱,而是坐实了黎舒喜欢同x。直到郑鸣海接受了正式的专访,关於黎舒,他只说了一句:黎舒是我爱了十年的梦中情人,我很爱他。这句话犹如给原本已经沸腾的锅里,又扔了颗炸弹,所有人都如梦初醒,咦,这两人还有得挖啊…… 魏蕾在络上,把他们曾经的歌放了出来。他们当年做的“非梦”那张cd,魏蕾曾经庆幸封面只有一张黎舒的大头照,乐队只在封底做了剪影,因难於辨认的关系,一直流传不广。现在有了歌和人证,再把它晒出来,便成了他们青春的印迹,爱情的证明。 不少黎舒的歌迷在络上松了一口气,他们将他俩那天的照片贴得到处都是,因它实在太美──两个人在阳光下相携相拥,就像电影海报一样。他们终於可以抬头挺x,无视於任何谩骂、嘲讽、侮辱与恶意,他们说“真爱无敌”,就算他是同x恋那又如何?他依旧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黎舒始终未发一语,他说了他要离开,便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连荣耀锦也不能。 距离上一次见到黎舒已经过去太久,他们相爱这麽些年,没想到最後却这麽惨淡的收场。荣耀锦捏著报纸,气如何也不能顺,上面的郑鸣海岔腿腿站著,双手c在裤袋里,笑得一脸灿烂。很多媒体对他太好,连这种八卦新闻,都给他配最好的硬照,他们说这样一个男人做什麽大概都不会让人感到惊奇,至少他让人感到真实和诚恳。 是啊,他们成了传奇,荣耀锦无奈的笑了,那他该放在哪里。 照片上的黎舒太美好,他有种十分幼稚的冲动,把拉他手的那男人给剪了,踩平砍掉,把他换成自己──本该就是他自己。这世界多荒唐多麽的不公,他爱了他十年,守了他十年,现在却完全的不值一提。 重庆出事那晚,黎舒只跟他说“好”,当时他就十分不安,隐隐觉得要出事,他情愿他骂他、怨他,跟他吵,跟他对著干,也不要他看起来那麽乖,那麽的听话。通常这样的时候,便是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愿意再理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荣耀锦看见镜中的自己添了好些白色头发。他有些轻微的少年白,刚过三十没多久,白发时不时就冒出来,黎舒总大惊小怪的非要替他拔,有时拔上了瘾了连黑发也不放过,一边干坏事一边念:阿锦你老啦老啦! 荣耀锦每次都吼他:你搞什麽?会秃的你知道吗! 现在,没人会在意他发间钻出的白发。他同林义发火,怪他没将黎舒带回来,他说你怎麽可以让他走?!你怎能让他背叛我?! 林义冷哼一声,点了烟说,背叛,他最艰难的时候,你同女人结婚,我还能帮你说话?你明知他最在意什麽,你偏偏去犯!我帮不了你,我也管不了他。 荣耀锦气得发疯,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爱他吗?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他! 林义灭了烟摇摇头,站起来就走,他本就是半退休状态,除了黎舒谁都不管,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不见人。荣耀锦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到北京去找黎舒,但他确实无法做到,现在还不是时候,远远不是。 新的公司本就刚刚成立,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黎舒这一出事,几乎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他倒是一转身走得潇洒,留了个四处都是洞的烂摊,要他替他一一去担。十分讽刺的是,还好他已与李家合作,这才有足够的钱去砸,要不被他这麽一搞,公司很难说还能不能缓过气来。 荣耀锦心底并没有怪他,他发现事到如今他谁也无法怨,黎舒是他先对不起他,蔓薇就算有挑拨的嫌疑,也并未对不起他。她怀孕才四个月,就已两次差些流产,她整日将心思放在如何真正掌控李家上,一点都不考虑她才20出头,才刚新婚并且肚子里还怀著孩子。荣耀锦骂她太不安分,她就哭,完全像个小女孩的样子。她说我有什麽办法,我当然要争,我知道我迟早都会是一个人,我当然要争。 荣耀锦只好留下来安慰她,作为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和一个男人。 捷径的诱惑太大,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管是二十还是三十四十,面对它的诱惑,许多人都会抱著侥幸心理,以为付出的代价不会太大,比起得到的自己绝对能够担得起。真的等到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拿去交换的,其实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他承认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就算最难的时候他也可以满不在乎的跟黎舒讲,有什麽,做生意本就有赢有输,只要有人脉,只要还能借来钱,还怕不能东山再起 夜深人静的时候,荣耀锦会想起黎舒曾经问过他的话,那时候他也才20出头,他独自来到香港,即使四处碰壁也不肯再找他。他常常开了车跟在他後面,看他独自一人穿过长长的小路走回家,疯魔得自己都愿不信。他想得到他,他知道黎舒总有天会坚持不下去,会妥协会回头看他。那天到来的时候,黎舒却在路灯下站定,认真的问他:荣先生,是不是做错过一次,就再不配拥有爱情? 不是。荣耀锦这样答,他看了他良久,最终还是不忍教他失望。他转身就走,很长时间都不敢再去看他。 他现在想把这话原原本本的反问黎舒,虽然他知道,黎舒一定不会给他相同的回答。 进了深秋,风波渐渐的平息下来,媒体不再逮著黎舒恶炒,络上也因黎舒的沈默和退让,以及郑鸣海的支持而逐渐平静。在这段时间中,黎舒的新唱片不声不响的又多卖了100万。巡演临时取消,荣氏损失很大,但很多歌迷都舍不得退票,他们都巴巴的等著黎舒回来。於是荣耀锦知道黎舒不会输,他是时候回来。 荣耀锦去找林义商量,想让黎舒回来继续把巡演补完,就只在香港开。抛开感情不谈,这是黎舒该做的事,也是荣耀锦能够为他做到的事,他知道黎舒不会逃,也不会输,但林义却让他大吃一惊,在几乎没人知道的时候,他再次病重了。 “哎呀,算啦,不用让他知道,知道了也是白伤心。”林义躺在病床上,转开脸对荣耀锦摆手,“这次不比去年,我的病我知道的,生死由命,罢啦罢啦。” 他闭了眼睛靠在床头,惨白的脸上显出灰败的气息来。荣耀锦拉了病房门去问,才知是黎舒出事後林义一直没有再去复查,这才把病拖了,并且今年又添了新病,情况不容乐观。 荣耀锦的太阳x突突的跳著,半点都不得消停。他用手狠掐额著头,忍痛给魏蕾打电话,他简单跟她讲了,要她拿给黎舒听。魏蕾听了也是心头一紧,并未多说,径直走过去将电话放在黎舒耳边。 黎舒当时正坐在椅子上练吉他,闲来无事他便让郑鸣海教他弹琴。这几天刚练出点心得,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冷不防的却听见荣耀锦的声音。 “黎舒,你快回来,林义病重。” “!──”黎舒听了,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同时手一滑,第一次将琴弦拉断 ☆、46 林义之死 黎舒接到电话的第二天,立刻独自回到香港。他坚决不同意郑鸣海一起去,他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c手。 他心急如焚,却也还是抱了小小的侥幸心理,始终不信会真的那样糟。去年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林义身边,陪著他逼著他把那些痛苦熬过去,他这麽艰难的才挺过来,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一年不到就复发? 黎舒越想心愈加的乱,甚至开始幻想这是不是荣耀锦耍的手段,故意说得很严重骗他回去? 第一次,他居然希望荣耀锦是在骗他。可惜到了香港,才知这次真的不是。 林义是那样一个人,他一辈子都是见人三分笑,永远一团和气风度翩翩,再加上了年纪後体型偏胖,眉间始终不见皱纹,反而因常常爱笑,眼角耸拉下来,没表情的时候也是让人看著和蔼可亲的。 这样一个林义,此刻躺在病床上,已经干瘪得像块麻布口袋,了无生机的被人搁在病床上。 黎舒一进门即腿软,几乎是爬著趴到他的床边。林义还睡著,他一天清醒的时候已经不太多,比起去年的状况,确实差太远。 黎舒张著嘴,想唤他的名字,喉咙却似哽了一团火,完全不能发出声音来。 “哎……黎舒,你怎麽来啦……”还是林义先睁开了眼,他动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努力抻著脖子想看他。 “我来了,”黎舒才一张口,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我来了……我来了……” “哎呀──”林义难得的皱紧了眉,伸手去够黎舒抓著床单的手指,黎舒赶紧回握住他的手,林义立刻笑了,说话断断续续“你来了,就好。笑一笑,我想见你笑……不想看你来哭我啊……” 黎舒低下头,生生将眼泪咽下,再抬起头来抿著唇,终於还是挤出个笑容。 “这样才对嘛……”十分牵强的笑,也让林义感到满足。他有些看不清黎舒的脸了,只感到他确实在笑的,恍惚间似又看见黎舒风尘仆仆,不远千里奔了他而来,站在街头对他笑的样子。他抬起手想捏捏黎舒的脸,像从前那样笑著夸夸他鼓励他,可惜手指不太有力气,才碰到脸颊就差些滑下来。黎舒捧著他的手对他说:“你为什麽不告诉我,我一定立刻回来陪你。” 林义却摇头,“这次不比上次啊……黎舒,你好了吗?” 黎舒赶紧点头,安慰他道:“我很好,阿义,你不要这样说。你去年一开始不也这样说吗後来还不是好了!” “呵呵……”想起去年,林义忍不住舒心的笑了。他一生未婚,父母也早已过世,只有一个亲姐姐,平时却极少来往。那时候他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治疗太痛苦,他有些受不住了,反正都是没多少指望的事,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去撑。昔日的故人、朋友、亲戚,他带过的大大小小的明星们,一拨又一拨的来看他,却都是来了又走。匆匆的送上一束花,或者至多陪上一陪,多少的虚情多少的假意他也分不清,依然还是来了的都同人道谢,心里的烦躁却止也止不住,再也不想治 黎舒丢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在他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没给外界任何理由就暂停一切活动,独自住到医院里来陪他。不光是在一边看著而已,真的是动手亲自照料、为他的病想尽办法。养个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林义这样想,j神好的时候便打趣说,诶,黎舒,你这麽乖,你给我送终吧,我把财产都留给你。 黎舒两眼一翻,不屑道,你想得倒美啊,谁稀罕你的钱,我没钱吗?他十分嚣张的拍他的病床:我也是趁机休息一段时间,你赶紧好起来,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阿舒啊……你也别太难过,这些事情,生死由命,我看得开……” 林义躺在床上,看著黎舒道:“唉……可惜了,我之前还在想,明年就是你正式出道十周年啊,我要帮你好好庆祝,我要帮你做世界巡演,我还想看你上电影,你不趁最好的时候演戏,还要等到什麽时候?” “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你以後自己一个人,要学会忍耐,再聪明点圆滑点,不要再这样任x。如果不知道该说什麽,就什麽都不要说,不要理他们。钱的事情也是,你不能什麽都不管,不要总感情用事,签东西要小心,不要被人坑……” 一连串说了许多话,林义停下来,累得直喘,他张著嘴似还想说什麽,却半天接不起气来。 黎舒忙帮他顺气,看到他那副样子,心便跟著疯狂的抽痛,他抓著他的手臂说:“我不管,我不会,我不想学,也学不会。你继续帮我啊,我不管!”说著说著,他便开始同他赌气:“你明明说过的,你明明说过我可以什麽都不用去想。你不可以反悔,不可以!” 林义无法,叹了口气,只好闭了眼不去理他。 黎舒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无法想象失去林义会怎麽样,他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总在他面前哭,但是他也真的无法笑得出来,连假笑都不能。 他伏在他床头,喃喃道:“都怪我,都怨我……这样不争气……” “……关你什麽事?”林义终於还是睁开眼,不能不理他。他抬手覆上黎舒的脑袋,轻轻来回的揉,眼中又显出温柔的神色来,声音疲惫微弱,要极用心的听,才能听得清:“黎舒,我问你,你以前怨过我没有?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对你,你对我太特别,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对待你。” “我时常後悔,若一开始我就帮你更多,很多事就都不一样了吧……”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没事了,你走吧,啊?走吧……” 黎舒接连的摇头,把脸埋在床单里落泪,“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夜渐渐深了,林义再次睁开眼睛,却见黎舒还在,依然维持著之前的姿势,在床头守著他。 这太让人心烦了,林义的眼中涌起泪花,连声的唤他:“黎舒,走了,你该走了。” 黎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太累,趴在床头不知不觉陷入半梦半醒中,难受得紧。清醒过来之後,唇边立刻漾出一个模糊的笑来:“我不走,我走哪里去啊,我不走。” 林义再次闭上眼睛,张著嘴竭尽全力的大口吸气,攒足了气力拍床吼:“走啊!走啊!!” “我不走!我不走!!”黎舒也犯了拧,跟病人对著干:“我就不走!!” “黎舒!”荣耀锦适时的出现,他刚才已经到了门外,却见两人都还睡著就没进来。他架起黎舒的胳膊往外拖:“别闹!你冷静一点!” 黎舒的腿早坐麻了,像两条面团一样全然不听使唤,挣扎了几下,只得任凭荣耀锦将他拖到门外。他将黎舒扔到椅子上,怒道:“你发什麽疯!” 空荡的走廊内,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泛著冷光,黎舒茫然的看著它出神,连荣耀锦站在一旁也浑然不觉。麻掉的两条腿现在开始缓过劲,血y迅速的在身体里奔流,带来针扎一样的疼。黎舒终感到心中大恸,软绵绵的跌到地上,伏在椅子上大哭起来。 他一面哭一面用额头敲著椅子,手死死抓在椅背上,因用力太大,苍白的皮肤上血管和青筋都鼓了起来,肩膀亦止不住的抖。 荣耀锦抹了一把脸,把泪咽回肚子里,他松了松自己的衬衫领口,哽咽著蹲下来,岔开双腿跪在他身体两侧,紧紧的将他搂在怀中。 他终於忍不住还是同从前一样,吻他的耳朵,吻他的脖子:“黎舒,黎舒,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许久未回的城市,许久未见的情人,尽管已是‘’曾经‘’,但体温太过熟悉,当被拥抱时,第一反应并不是排斥。黎舒在北京时,曾经天真的以为,这十年他不过恍恍惚惚做了一场梦,他从未离开过,他已经回来。 待到这刻,方知那短短的两个月,真正的才是梦一场。 十年的时光,3000多个日日夜夜,最好的青春年华,他流过的汗和泪,遇到过的人,做过的事,不管是错的对的,好的坏的,岂是说忘就能忘。 不知在荣耀锦怀中呆了多久,好似很久又只一瞬,黎舒终於摇著头松开他,坐了起来。荣耀锦立刻拿倒了杯水给他,哭得太累,太倦,空调也太冷,一杯热水也教他 安心。荣耀锦伸手又想为他拭泪,手指还未碰触到,他即偏了头避开。黎舒知道刚才是情绪失控,一旦清醒过来,就不想在荣耀锦面前太过脆弱,可他发红的眼框和 鼻头,撞红的额头和发抖的手指,哪一样不让人心疼。 荣耀锦显得焦躁,他低著头,望著!亮硬挺的鞋尖来来回回转个不停,皮鞋踏得啪啪的响,好半天才讲了句废话:“黎舒,这次他一直瞒著所有人,不是你的错。” “他一定是不愿再麻烦任何人,成为别人的负担。”黎舒盯著手中的水,慢慢说:“去年我来看他,他就跟我讲,这是他自己活该,选了这条路,就只得这个结果。” “他还跟我讲,两个男人相守一生太不易,感情再浓总会淡,彼此又无束缚,说散就散,转眼就各奔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黎舒停下来,抬眼极快的瞟了一眼荣耀锦,嘴角挂了冷笑:“荣先生,你新婚,又即将做父亲,你不会这样了,我还没恭喜你──恭喜。” 说完这些话,黎舒推门再次进了病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林义说不陪,他怎麽能就真的不陪。 多一秒也是好的,医生已十分明确的告诉他,现在已是倒计时,趁他还有清醒的时 候,多陪陪他,对他而言已是最大慰籍。 黎舒没再哭,也不再同林义争吵,不论他如何对他,只要他能看到他的时候,就只 对他微笑,因这是他唯一还能为林义做到的事。 娱记得了消息,天天在医院外守著,可始终不见黎舒,倒日日都见荣耀锦来来去去。他一直在医院间跑著,看林义的生命一天天消逝,同时他的孩子却在一天天成长,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已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前几年父亲过世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也许权利可控,金钱可控,甚至人心亦可控,唯独生死不能。 他每天看著黎舒忍著痛苦,笑得同从前一样美,却始终视他如无物。但他还是时 时都想往他身边跑,哪怕是作为他的老 板。他完全的知道黎舒此刻的痛苦,可他再也无法安慰他。或许此刻不再打搅他,就是最好的安慰。 林义的苦并没有持续太久,两周以後的一个深夜,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走了。黎舒陪他到最後一刻,在他停止呼吸後自己也病 倒,晕了过去。 荣耀锦将他接回了家,他们的家,准确说来是黎舒的家,当年黎舒刚刚大红,赚了钱没多久,他就花掉所有的钱买来的房子。 即使现在分手,也没理由是黎舒离开──荣耀锦是这样想的。把黎舒安顿好他之後,他找来安妮照顾他,又命人著手为林义准备丧事。林义留下遗言,说一切从简即可,他却不能真的不管,且不说他们之间的交情,就以林义多年来的贡 献,他也不能让旁人说荣氏无情无义不是。 作家的话: 整理章节时不小心删了一章,补上 ☆、47 葬礼与谈判 林义并非公众明星,但因他在圈内口碑极好,他的葬礼备受媒体瞩目,何况前来吊唁的人,包括了至少大半个香港娱乐圈。 荣耀锦以为黎舒出殡时才会来,医生说他j神和身体状况都不太好,需要静养几日,谁知灵堂刚准备好,他便将自己收拾妥当,换了身黑西装赶来。林义的姐姐年事已高又生著病,并没太多j力,外甥外甥女显得有些不耐,毕竟从来与这个舅舅一直没什麽太多联系。倒是黎舒一直在旁尽心尽力,出殡时同几个演艺圈的前辈一起为林义扶灵,又同亲属一起上了灵车,送他走完这人生中的最後一程。 这是黎舒自重庆演唱会之後,近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记者在葬礼现场倒还算规矩,等事情结束後,还是有不安分的狗仔和娱记,将他团团围住。 这天香港一直下著细雨,天色很暗,他抬起头,望著愈加暗沈的都市,有些不知今昔何昔。仿佛就在昨日,他才从北京来,他跟他说不想被人找到,林义二话没说就将他领回家,给他吃给他住,什麽都没问,让他安心的呆了好长段时间。 黎舒依旧被长枪短p、被闪光灯重重包围,只能在保镖的护送下,麻木而艰难的往前走。他一直低著头,其实听不太清他们问他的那些话,也不想去听清。让他们去拍,随便吧,他想,随便你们如何讲我。 亲眼见到林义进了焚化炉的那一刻,黎舒才明白,他是真的没了。 人在的时候往往不觉得,死了才知道这人多重要;就是守灵时感觉都不太强烈,毕竟还看得到,人躺在那里,就还是存在的,到真的成了一把灰,与茫茫世间的万千尘埃没有什麽不同时,这才突然醒悟,他是真的已经没了。他欠了他太多的恩情,如今哪里还能还?再也没有机会了。 “黎舒!”有记者不依不饶,黎舒的冷淡激怒了他们,他凭什麽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难道还冤枉了他?! “黎舒!黎舒!你躲这麽久哪里去了你会复出吗?郑鸣海是你现在的情人吗?” “你为何不敢认?!林义也包过你吗?他为何将财产都留给了你?!” 听到他们提林义,黎舒停住了脚步──刚刚他们还在灵堂毕恭毕敬,这才一转身,他们立刻嚼他的舌g。 “闭嘴!!”黎舒大怒,揪了那记者的衣领大骂:“你凭什麽侮辱他?!凭什麽?!” 再怎麽样也不该在此刻随口消遣逝者,保镖见黎舒气得要动手打人,伞也不要了,赶紧拉开黎舒冲出人群,狗仔却趁机啪啪的拍下黎舒要打人的照片,好拿来做新闻。而就这麽短短的一两分锺之间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即被演绎出好几个版本,流传得最普遍的居然是“黎舒与前经纪人撇清关系,否认自己是同x恋”。 黎舒被拉上了车,望著远去的人群和还未停息的细雨,泪流满面。从林义去世到葬礼结束,他都未再流泪,此刻终於控制不住自己。 安妮见他脸上又是泪又是雨,水滴顺著脸颊直往脖子里钻,忙拿了纸巾替他擦。恰好郑鸣海打电话过来,黎舒便仰著脖子,一面讲电话一面松了领口,让安妮替他擦水,喉结随著哽咽上上下下艰难滚著,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显得疲惫沙哑: “是的……完了……嗯……” “结束了……我很累……” “我知道了……我会的……你放心……” “你不用来……真不用,我会尽快回去……” “你信我……真的……” 这不知是第几次拒绝郑鸣海,他也很想他来陪自己,可这是香港,这里有林义与荣耀锦,还有那一帮赶不走挥不去的狗仔,这麽多双眼睛盯著,他能怎麽样。 不知道郑鸣海在电话那头说著什麽,黎舒挂了电话,便对安妮讲:“安妮,我想直接去机场,我们先绕回家,你上楼帮我拿了东西就走。” 安妮却连忙摇头,咬著嘴唇可怜巴巴的道:“不行啊,舒哥,我答应了老板带你回公司的,他说要跟你谈谈。” “你!”黎舒立刻怒了,涨红了脸,他狠狠的瞪了安妮一眼,但还是没办法冲她发火,低声道:“你搞什麽!我不回去!” 安妮见他生气,只好拉他衣袖:“你不要生气嘛,我只能听老板的啊……再说了,舒哥,你别这样,总归要谈的嘛……” 黎舒出了这麽多事,两个多月没回公司,荣氏又新添了名正言顺的老板娘,再次走进这里,黎舒难免会被所有人“围观”。荣耀锦喜欢黑灰色调,他全面接手公司之後,将装修都改了,黑色的糙面地砖、黑色的木纹桌椅、黑色的皮质软包和深灰水泥错落拼接的墙面,就连天花也是深灰色的金属条,触目所及太多肆无忌惮的黑色,风格优雅而狂野,只有水晶灯从天花的缝隙间垂下来,它的光是暖的。黎舒穿著一身黑西装,在这个黑漆漆的空间内穿过,脸愈加的苍白。在这个地方,从站在角落默默无闻的一个小小新人,到一走进来谁都会迎著一张笑脸的绝对“一哥”,黎舒花了长的时间。那时候他绝不会想到,那些或友善或钦羡的各式笑脸与目光,有天会通通变成一式一样的充满鄙夷与揣测的暧昧斜眼。 他在诡异而短暂的沈默中慢慢的往里走,偶尔也有从前相熟的同事、他的歌迷粉丝走过来担忧的看著他,他就对他们轻轻的点点头,再平静的错身而过。荣耀锦的秘书却没因这些事情对黎舒有丝毫的怠慢,她依旧将他带到老板的办公室,帮他泡了咖啡,告诉他荣耀锦今天事情太多,一时还无法回来,请他在房间里等。 若是以前,黎舒早打电话给荣耀锦了,他会说你搞什麽,我不等你了。可现在不是从前,老板发了话,要他等要同他谈,那就等呗,总归也没什麽好谈。 只是没想到,荣耀锦让他等了这麽久。黎舒在沙发上坐得无聊,再加上太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小觉醒来,已是日暮十分。荣耀锦的办公室他太熟悉了,最显眼的位置同从前一样挂著他的照片,桌上却多了几个新的相框,黎舒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荣耀锦的新婚照片,他和他的新娘,正在笑得那样的幸福美满。 黎舒恨不得即刻抓了它往窗外扔了,摔个粉碎,那破照片也被风刮走,随便刮到什麽y沟垃圾堆,让他们再也找不见。 “黎舒!”正在捏著相框出神,荣耀锦终於出现。 荣耀锦走进来的时候,看见黎舒穿著白衬衫,低头半靠在他的桌子边上。他的侧影是那样的美,让他看了便骚动,想直接将他摁倒在桌上。可惜,他现在不能,黎舒在生气,他“啪”的一声将相框按了,抬头冷冷道:“你终於出现了,要说什麽?” 气势是不错,他的眼睛在冒火,可惜嗓子简直哑得不能听,效果便减弱太多。荣耀锦鼻梁,瞥见茶几上那杯几乎没动,已经冷掉了咖啡,立刻打电话给他的秘书:“送杯温水进来。” “小心你的嗓子。”荣耀锦帮他搬了椅子来,坐回自己的椅子里,黎舒喝了口水,却淡淡道:“多谢。不过这与你无关了。” “啊,怎就无关?”荣耀锦抱著手臂,苦笑道:“黎舒,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你不用著急提醒我。但你该回来了,你不要忘记我们还有合约。你要是违约,即使我不说什麽,公司不能不理,法律上也过不去。” “不回。”黎舒摇头,“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我不会再回来,我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关系。” “黎舒!”荣耀锦又感到头疼,这话太伤人,他还是张嘴就来。但他也只能耐心劝:“黎舒,是我对不起你,公司并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要公私不分。这段时间出这麽多事情,你的巡演又停了,你知道公司赔了多少钱?为了你,後面还有一堆打不完的官司。” “我希望你把之前的未作的20场巡演补上,但只在香港做,加上原定的10场,连做30场。黎舒,只要你愿意,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时机正好,只要做成功,之前的这些事情,g本不值一提。” “黎舒,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这段时间太难,但是我们一起把它跨过去,以後,再也没有什麽事情能够伤害到你。”荣 耀锦说得恳切,他望著黎舒的眼睛,神色之间难掩落寞与柔情:“即使是我们做不成情人,我也还是只希望你好。你明白吗?” 黎舒半天说不出话,荣耀锦的逻辑,他永远不懂。他一直没看他,只盯著墙上的照片,那是他开第一场个唱时的现场,比现在年轻许多,刚刚褪尽稚嫩,开始光芒万丈的时候。那时他们多开心,下了场他听著震耳欲聋的呼喊,尖叫著扑向双臂大张的荣耀锦。 “我不明白。”黎舒移回目光,今天第一次直视面前的男人,几乎一字一顿,平静的说道:“公私不分,如果我分得清公与私,我怎麽会看也不看就与你签约?” “做不成情人……是我想要做不成情人的吗?!” 就像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来了狂风暴雨,黎舒抓了桌上的相框往玻璃幕墙上猛的砸过去:“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干了些什麽!我们才做不成情人!!” “!啷”一声,幕墙没被砸坏,相框的玻璃砸了个粉碎。黎舒终於解了气,双手撑在桌面上,紧紧握了拳,“我就是分不清公私,我还留下来做什麽?!天天帮你赚钱,还整日看你合家欢乐,幸福美满?!你想得倒美!我做错了什麽,你要这样折磨我?!” 一口气吼完之後,黎舒脑门上都开始出汗,他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再好整以暇的坐回椅子里,架起一条腿,端了我再也无所谓的架势,又笑道:“我还是该谢谢你,这麽些年,不是你我算什麽,我怎麽会有今日。但到此为止了,荣耀锦。我不是自虐狂,我可做不到当做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於合约,该怎麽办就怎麽办好了,如果要赔钱,该多少我倾家荡产都赔给你──” 黎舒眉毛一挑,笑得迷人:“就当分手费呗,我还给得起,我也不会再欠你。” “黎舒!!”黎舒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荣耀锦,他真恨不得将面前这人掐死,但只能抓了水杯往墙上扔:“你说得轻松!感情能拿钱来算!?你太绝情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仗著有郑鸣海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倒跟他吼,“你们早就搞上了是吧?!你跟他上床了是吧?!” “闭嘴!你还有脸说我!”黎舒谑的站起来,骂道:“你搞清楚,我跟你已经分手了!我又跟谁搞关你什麽事?!我可不像你,一面跟我求婚,一面去跟女人上床!” 见荣耀锦想要申辩,黎舒提高了声调,又指著荣耀锦鼻子道:“她很可怜是吧?她年纪还小是吧?你只是想安慰一下她是吧?荣耀锦我太了解你!可惜你忘了,那是女人,那是位大小姐!不是男人,不是什麽随便爬你床的小明星,让你白c!” 荣耀锦气得通红的脸,因黎舒的话变得煞白,一时哑了声。黎舒太了解他,句句像刀,专戳到他心口上,把他的面子里子,都撕了个干干净净。再说下去,真不知两人还会说出什麽更加难听的话来。 黎舒长叹口气,轻飘飘的说了句,就这样吧,转身就走。 “等等!”刚到门把手,荣耀锦终究还是不甘心,冲过来按住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黎舒,我就只再说一句,我後来才大概知道那天她跟你到底说了什麽,那些不是我的想法,我发誓。那份股权转让,是我原本想补偿你合约损失才做的。这跟我们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关系,我并不是……” “那又怎麽样?”黎舒低著头,打断了他,“她能进我的家,她能拿到那麽重要的东西,荣耀锦,你置我於何地?” “我不在乎钱,我人都是你的,何况是钱。这对我而言,真的没有意义。” 黎舒抬起头,眼角终还是忍不住滑出一滴泪来,“你不知道,你跟我求婚之後,我有多开心。我跟鸣海魏蕾都讲了,我跟他们讲我打算出柜,我很幸福……可事实证明,我像个傻逼一样。”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结婚,我爱你。可惜,你g本没有听。” 看到他流泪,荣耀锦立刻紧紧的抱住他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黎舒,对不起。” 心中有太多的感情在翻涌,他强忍著泪,最後一次试图说服他:“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要留你的话,可是请你冷静想一想,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放弃你自己,那太可惜。我还是希望你挺过去,能继续唱歌,你值得所有人爱你。” 黎舒松开他的怀抱,走出房门,随安妮离开公司,一路双腿都在飘,清晰的感到自己的指尖一直发著抖。等他坐进车子,却大吃一惊,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他失声叫道:“鸣海!” 48-55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48 安慰 “鸣海!你,你怎麽在这里?”黎舒诧异的看著郑鸣海,“你不是在北京吗?” 郑鸣海嘿嘿露齿一笑,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显得眉目英挺,他亲昵的拍了拍黎舒的脸道:“安妮跟我讲的。其实我前几天就到了,我要不来,你再跟人跑了怎麽办?” 黎舒有些尴尬又有些感动,他瞪了眼前排的安妮,心想这小丫头到底帮谁啊,成天乱来。安妮明白他的意思,冲他吐吐舌头,举手在脸庞做了个v字:“舒哥,我只想你开心嘛。” 黎舒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拍了把她的头道:“行了,总有天你得把我卖了。现在几点?我们去机场来得及吗?我想现在走。” 郑鸣海将他拦腰搂到怀里,对他摇头,“不急,今天太晚了。”说完压了他在身下,低头就亲。 安妮鼻子,讪讪的转过头,臊得满脸通红。她一开始就知道黎舒是弯的,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他跟老板亲热的样子,早就见惯不怪,可从来没见过黎舒这麽……这麽让人脸红心跳的样子…… 大约,是郑鸣海太男人了吧,她想,随後又觉得沮丧,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郑鸣海是直男啊…… 这边安妮在胡思乱想,黎舒与郑鸣海已经吻够,放开了对方。他们注视著彼此,同时唤了声对方的名字,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无从说起。最终还是黎舒败下阵来,长吁了一口气靠到他怀里,僵硬了许久的身体终於慢慢放松,他伸手著郑鸣海略微有些扎手的下巴,低声道:“谢谢你……” 郑鸣海捧住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看著他的眼睛道:“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 脸上泪痕还未干,黎舒便笑了,他轻启双唇,探了舌尖出来再次缠上郑鸣海,“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爱语在唇齿缠绵间湮没,汽车在飞驰,黎舒一面吻他,一面透过他的发梢、睁大了眼睛看这座繁华的城,它有太多的灯火,那些彻夜不眠、五颜六色的光哗啦啦的在车窗外飞过,像流淌的河流,时光的河流,奔腾不息,没有尽头,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情绪跟著它们飞逝,最後悄无声息的消散在风里。 黎舒带郑鸣海回了自己的练习室,这是对他而言比家还重要的地方。他是工作狂,一旦开始写歌,或者是练歌排舞、准备演出,他真的可以连续一两月也不回家去。荣先生经常过来逮他,无奈此人经常作息颠倒觉也不睡,别人该休息亲热的时候,他却两眼放光正是来劲,荣耀锦又气又心疼,同他抗议,他就说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告诉我香港人为什麽出色,就是比别人都努力,都能拼,你不拼,出不了头啊,我不能辜负荣老板的栽培啊! 荣耀锦气鼓鼓的去睡,到了後半夜黎舒偷偷钻到被窝里去缠他,阿锦,阿锦…… 不过这也是从前的事了。黎舒现在带了郑鸣海来,一进门两人就开始搂著彼此脱衣。他俩在北京时倒还没这麽饥渴,除了刚回去的第一天两人闹得厉害,後来黎舒越来越不好意思,虽然已做了情人,相处时倒还是像朋友多。郑鸣海憋屈得很,又不愿勉强他,凡事只由他。今天黎舒这麽主动,他知他是受伤太深,像头小兽一样急需舔舐抚慰,但心疼的同时,也还是忍不住心里乐得发疯。 黎舒光裸著身体抱著郑鸣海的脖子,双腿跨在他腰上,与他深吻,还未走到床,就已经开始蹭郑鸣海的那g东西,恨不得即刻开干。他脱衣服麻利得很,他的原则是要麽不做,要做就直奔主题,没两分锺便将两人都剥个j光。郑鸣海狠拍了一把他的臀,憋著气把他扔上床,刚俯身压上去,黎舒便抬起一条腿,勾住他的腰,抬手揉了揉眼睛,哑著嗓子道:“来。” 郑鸣海差点鼻血都掉出来,他咬著牙,逮住黎舒的脚踝,将他的一条腿折到x口,手指伸到黎舒嘴里沾了些唾y,立刻顺著腰线下去,往他股间的紧闭的褶皱里探。 黎舒的鼻中发出模糊的呻吟,他突然有些想哭,心中压了太多悲喜,闷得要爆炸一样。他偏了头闭上眼睛,不去看郑鸣海,却被他捉了下巴正过脸来,被迫抖著睫毛接受他的注视,他的目光像火一样烫,同那个一点点撬开他的身体的坚硬器官,一样的烫。郑鸣海低下头,chu重的喘息扑面而来,是他的味道,毫无疑问,他伸出略微有些chu粝的舌舔他的眼睛,迫使他睁开眼看他,“黎舒,看著我,我来了……” 第二天香港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好。黎舒太长时间没睡过好觉,醒来时已是下午,他伏在郑鸣海身上笑,感到一颗痛到麻木冰冷的心终於回血,他已经很久没像昨晚那样,与人忘情放肆的爱一场。伸了懒腰起床,身後却阵阵抽痛,果然还是放肆过头,再看郑鸣海,一脸满足的睡得正爽。黎舒带了怨气,便抬腿踹还在熟睡郑鸣海:“快起来!你倒睡得香!” 郑鸣海条件反s,抬腿反压住黎舒,展臂将他捞到怀里,他闭著眼睛,用下巴一阵猛蹭他的脖子。黎舒哈哈笑著赶紧躲,郑鸣海的胡茬太厉害,总戳得他又痒又痛,黎舒想报复也去蹭他,奈何这位大哥却是皮糙r厚,觉也不觉得。 黎舒拉了他去刮脸,练习室的条件要比家里差得多,两人挤在镜前很有些勉强,不像他家里,主卧的浴室里并排一人一个玻璃面盆,墙上的镜子也超大,舒服又宽敞,只是挤一块儿的这种亲密暧昧,却也感到不到的。郑鸣海两三下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岔了双腿站在他身後紧贴著,非要帮他刮脸。他小心翼翼的拿了电动剃须刀,一点一点的在他脸上推,清出一小片皮肤,抹干净泡沫就凑上去亲一口,再一小片,再亲一口。 才刮到一半,黎舒耳g都红透,掰开他的脸骂:“r麻死了,亲什麽!” “哎哎哎,别乱动!”郑鸣海一个不留神,差点将剃须刀戳到他嘴上,赶紧夹紧双腿,把他固定在怀里,“你看要这是刀,准出事不可,还没完事,再忍忍。” 这回郑鸣海老实了不少,安安静静的弄完,没再逮著脸猛亲。他搂著黎舒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看著镜子的两人,恍恍惚惚分明看见黎舒曾经的样子,轻叹一口气道:“你真的一点儿没变。” 黎舒扬扬眉,看著镜中的两人,心想怎麽会没变,你从前会这样抱著我?他略微偏过头,斜睨著他:“睁眼说瞎话!”接著又拍了把大腿,“你倒是变太多了!” 郑鸣海抱得太紧,胯间那团东西,又硬硬的抵著他,黎舒只好仰著头软了声音求饶:“喂……算了吧,我腿都软了……” “……好。”郑鸣海哑著嗓子放开他,黎舒刚一脱离他的怀抱,又不甘心,拉回来在他肩上啃了一口,这才完全松手。 黎舒笑著走回卧室,打开衣柜翻了衣服换上,边穿边说:“我们这就走吧,我等下就跟安妮打电话。” 郑鸣海裸著上身,抬手扶在门框上看他换衣,笑著问他:“你真舍得?” 黎舒头也不回,翻出手机打开电源,“我有什麽舍不得” 话音刚落,便见手机里劈里啪啦一堆短信进来,全是荣耀锦,避也避不过。 从凌晨1点到今天早上,断断续续发了十来条。他与郑鸣海缠绵的时候,荣先生想必是几乎一夜未睡。黎舒犹豫了一下,只打开了最後两条:黎舒,我知你怨我,但我还是讲,你回来,其它可以先不谈,做完巡演再说。我从前说过要将最好的给你,绝不会食言。 最後一条:你甘心就这样结束?我太明白你,你不会甘心。黎舒,你再信我一次,若是林义在,也会对你这样讲的。 啪的一声扣了电话,黎舒神色有些复杂,想了几秒正要回短信,安妮的电话进了来,说是王导约他喝下午茶。他是香港极有名的大导演,昨天他们在葬礼上还见过,又是林义的多年好友,黎舒自然是当长辈一样看待,怕失了礼数,赶紧打电话过去约人。 “鸣海,你等我好不好?”黎舒带了歉意走过去搂了郑鸣海的脖子,仰著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我去见王导,回来我们就走,你等著我。” “行,”郑鸣海捧著他的脸轻轻拍了拍,“我明白,你把你的事情做好,咱们不急。” “嗯,谢谢你,你真好,你能来真的太好了。”黎舒笑盈盈的搂了他又亲一口,眼里漾满温柔,“你对我真好。” 郑鸣海望著黎舒离去的方向,著自己发麻的嘴唇发呆,明明只是浅浅一碰,也像过电一样。他有些不服气,黎舒说他r麻,可黎舒也不遑多让,这分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作家的话: 谢谢hikaruchan和拂晓仲夏的礼物,特别是拂晓仲夏的留言看得我开心死啦~~~ 要知道这文冷得已经让我绝望了啊t_t每次更新只有十几票而已。。。也就是说,不到十个人,可能就只有五,六个读者觉得还不错的吧。。。 这终於让我知道,原来我真写得这麽差。。。原来不写r,真的没人看啊。。。t_t 但是绝望的时候,又总有人会给我希望,你们真是太残忍啦。。。。t_t ☆、49 情与义 王安伦约了黎舒在家老字号茶餐厅见面,这里经常有圈内人来,老板见惯不怪,直接领黎舒进楼上包房,他已经在等。 王安伦上楼时顺手拿了今日的几份报纸,昨天葬礼占了极大版面,家家讲得不同,就没哪家肯讲黎舒的好。他不禁摇头,想林义还在的话,也得给气死。早上记者采访时他替黎舒说话,再次澄清传闻,什麽遗产都留给黎舒g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别说黎舒这样的关系,就真是同x伴侣,也未必能保障权益。g据遗嘱,林义的钱一半捐了慈善基金,一半留给了姐姐一家人,王导帮他整理了遗物,发现有适合留给黎舒的,便带来给他。 “来啦!坐!”王导同黎舒招手,他五十多岁,头发已经大半花白,跟林义随和的风格不同,王安伦刺蝟一样的短发,gg都朝著天,又留了撇一字胡,看来严厉得很。但他对黎舒倒是笑眯眯的,一来就推了桌上的点心招呼他吃:“来坐来坐,看你,脸色这样差,吃点东西先。” 黎舒自我感觉j神不错,也并不饿,但也乖乖的低头吃了几口云吞。这家的东西做得好,云吞皮薄r鲜,嫩红虾r很有嚼头,反而把肚里的馋虫勾了起来,埋头将面前几样点心吃了个干净,这才抬起头来:“谢谢。” “啊,这里味道不错吧,”王导喝了口茶,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嘛,j神好多了。我跟林义以前常常来这里,几十年都未变过。” “嗯,他从前也带我来过。”黎舒面上也浮起了微笑,“刚来香港的时候他就常常带我来,还买夜宵带回来给我。香港的东西真好吃,我开始时喝不惯冻鸳鸯,觉得味道奇怪,後来就很喜欢了。” “哈哈,那时候就常听他提起你,他经常得意,说他捡到个宝,以後你一定会成大明星。”黎舒吃完,王导叫服务生收了东西,拿出个相薄来,翻开给黎舒看。 “他的眼光一直很准,你看看,这里面都是他带过的人,哪个是没成名的。” 往昔的岁月,都浓缩在这本厚厚的相薄里,开始的照片已经褪了色,上面的人吹著高高背头,或者留齐耳的中分。年年岁岁,一张张看著眼熟的脸孔,被记录下来的永远是最鲜活青春的时候,只有一旁的林义,随著时光飞逝,慢慢的、没有任何掩饰的独自老去。 “你来得晚,没赶上好时候。”王导抿了口茶,眯著眼说道:“从前香港电影音乐多风光,现在都不行罗,我的片子都推到明年,哪像以前,一个大导演一年拍几部也是有的。” 两人翻到後面,大概从□□年前起,照片里就没有别人,只有黎舒。王导又笑了:“看,全都是你。” “我们那时候常常笑他,说你喜欢就去追啊,装纯情做给谁看。我们一说,他就生气,说你们不要乱讲,什麽追不追的,我都可以做他的父亲!你们懂不懂艺术,喜欢一朵花就一定要摘下来吗?──你听这话可笑不可笑,倒成我不懂艺术了!” 王导看黎舒面上尴尬,又眨眨眼、神神秘秘的说,“嘿,你知道他怎麽讲你吗?” 黎舒茫然的摇头,王安伦撸了袖子,夸张的学著林义的腔调,双手一摊道:“他不会喜欢我啦,他喜欢靓仔啦,诶,我看他迟早会喜欢阿锦的!” “噗──”黎舒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林义这样看他。他涨红了脸,叫道:“不要笑我了!” 说完又同王导一起笑,笑得眼角都涌了泪光,他半垂著眸,声音很低:“他待我太好,我却不帮不了他。他的恩情,我永远还不完了。” “你不必这样讲──”王导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不知这两年他有多开心,他还常笑我,说到时候我那亲儿子有你一半好,我都该烧高香了!” “林义出柜出得早,年纪轻的时候就跟家里闹翻了。我都不理解他,你这又是何必,他偏说要什麽都可以不要,就要一世自在。”王导垂下头,也很是感慨,他自己并不是gay,圈内朋友这样的见太多,但真像林义这样洒脱一辈子的,却并不多。 他又对黎舒竖大麽指,“黎舒,你为他做的,我看得到,你有情有义,很好。以後你要是有什麽困难,我一定帮。上次我们讲的电影,一样做数的,到时候我来找你演,只要你愿意,我就一定帮你。” 黎舒抱著相簿离开,紧紧的裹在怀里,它太沈,似是一个人的一生,几乎所有的回忆,都在他的怀里。林义的感情,黎舒怎可厚著脸皮说全然不知,但他确确实实,他无法回应。尽管如此,林义给他的一切,又远比爱情本身多太多,重得太多了。 他还记得从前他刚到香港时林义就对他讲,你的条件很好,想走近路不是没机会,但是我不想你过早的轻易得到和满足,我情愿你走点弯路,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黎舒起初不懂什麽叫做“走近路的机会”,没多久便懂了,然後才明白,他与荣耀锦之间的那点事情,简直算得了什麽。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黎舒已经很久未记起。他年轻莽撞自以为是,偷偷从林义家搬出来,总认为自己不用依靠任何人,不用欠任何人的情,也能活得下去。他这麽幼稚骄傲,成天像只刺蝟,拒人於千里,他们也没有看轻他,没有放弃他,依然愿意帮他。 黎舒抱紧了相薄,翻出手机来再看昨晚荣耀锦的短信,除了最後两条,前面十几条都混乱不堪,绝对是喝醉了酒。 黎舒抱紧了相薄,翻出手机来再看昨晚荣耀锦的短信,除了最後两条,前面十几条都混乱不堪,绝对是喝醉了酒。 他指责他不爱他,说他多年感情都白费,说你当我是什麽,用过就扔! 一会又跟他道歉,说什麽我爱你,我对不起你不是因为不爱你,我的命都可以给你怎麽会不爱你。 一会又讲黎舒你爱我的对不对,你这样伤心,我也伤透了心,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我怎麽样都可以,我只要你。 这话刚说完,这男人却又讲黎舒你真的忘了我有多爱你吗,我真後悔,真後悔了你就不能再爱我了吗…… 黎舒,我爱你如初,无时无刻都没忘记过你,我谁也不想碰,只想要你,黎舒…… 啪!黎舒再次合上手机,这些疯话,这些疯话…… 他每个字都信。他的每一字都是真,荣耀锦有多爱他,黎舒完全没有丝毫的怀疑。 可正因如此,他更难以忍受背弃。 黎舒仰著头,看窗外一栋栋华灯初上的林立楼宇,他们离得这样近,密密扎扎,没有间隙,就像随时要扑倒下来,将他淹没,让他再找不到自己。他无意识的拿头不断的磕著玻璃,那些光影在眼中摇晃个不停,炫目得让人恶心 ,他在心中不停的念,阿锦,阿锦,你如此爱我,只有我却还是不够吗,不能满足吗,我要做到怎麽样,才能让你除了我什麽都不要,这是不可能的是吗…… 没有答案,他想他们两个人都找不到答案吧。他们曾经如此的接近,几乎互为血r互为表里,现在却还是要各奔东西。 黎舒留著眼泪又将短信翻出来,一条条的删了,看他说过的那些话,都被清进垃圾箱里。只留下最後那两条,非常理智非常清醒的劝他回来开演唱会的那两条,他抖著手指,回了一个字加一个句号:好。 然後黎舒关了机,简单的一个动作,叫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知道就只这一个字,那个男人就会为他做一切事情。 如果他输了,就此萎靡,他和林义,会比他还更加的无法接受,无法甘心。 回到练习室的时候,黎舒走路飘飘忽忽,直到听到吉他声才清醒。郑鸣海拿著他写的谱子在弹,见他进来,郑鸣海抬头对他一笑:〃这歌真不错,你什麽时候写的?〃 黎舒没有回答他,他直直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手搭到他的琴弦上,看著他的眼睛道:〃鸣海,我不能现在就跟你回去,我答应了荣耀锦,把巡演做完。〃 郑鸣海脸上并未露出诧异的表情,他放下吉他,站起来牵住黎舒的手,〃来。〃 黎舒有些不解的跟著他,他领著黎舒到练习室的大门口,从外到里挨著走。 〃这个最大的房间是舞蹈室,用来排舞?〃 〃是。〃 〃这是录音室?〃 〃嗯,我习惯自己在家录deo。〃 〃乐队在这里?〃 〃是啊,他们常来,我都是在这个房间练歌的,跟排舞那边并不冲突。〃 〃这个呢,你在这里写歌。〃 〃是……这间最舒服……谁也不会来打搅。〃 郑鸣海注意到墙上的照片,大多是宝丽来,四四方方的尺寸,镶了白边,那时那地那刻,及时迅速的定格。郑鸣海喜欢有张他与林义的合影,他在拍照的一瞬抢了林义的鸭舌帽扣在自己头上,笑得超开心,一脸调皮,林义在一边张大了嘴,光著头惊恐万分。旁边还有许多荣耀锦,有他俩穿著一式一样的大衣,同时在雪地里回过头来笑。 郑鸣海叹了口气,拿起一张标了世界巡演日本站後台的照片,上面黎舒坐在椅子上,埋著头穿鞋,身体瘦瘦的,缩成一团,可是那样的美。 他知道黎舒的亚洲巡演,在他刚刚大红大紫的时侯,出到第四张专辑,荣氏就给他做了国际级的巡演,那时侯媒体都说他冒进,等著他出丑,谁知完成之後,黎舒便奠定了在华语乐坛不可动摇的地位。 〃你跟我说不回去,我一点也不奇怪。在今天之前我毫不怀疑我能带走你,直到刚才明白,我不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拥有了属於你的整个世界,经历了这麽多事情。〃 黎舒看到郑鸣海有些落寞的脸,忙焦急的解释!〃不是的鸣海,我只是……〃 〃我知道,〃郑鸣海打断他,他将手指摁到他的唇上,〃我都明白,能理解,并且我支持你。〃 〃黎舒,无论你做什麽决定,我都会帮你,你不要想甩掉我,我不会离开你。〃郑鸣海笑了,〃我在你生命中已缺席太久,现在回来了,就会把一切都给你,用尽我所有,去爱你。〃 黎舒听了郑鸣海的话,扑上来紧紧搂住他,泣不成声。郑鸣海像哄孩子一样哄著他,心里充满了柔情。他未告诉黎舒,下午荣耀锦来过,他们差点打一架,不过看他那副宿醉未醒的落魄样,郑鸣海还是很大度的未动手打他。他骂荣耀锦,黎舒有什麽不好!你凭什麽将他藏著掖著,你敢跟人说你爱他吗?!你g本不敢! 你懂个屁!光是爱情就能解决问题? 你才不懂!郑鸣海抓了荣耀锦的衣领,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黎舒,黎舒……我爱你……〃 ☆、50 相伴 收到黎舒的“一声令下”,荣耀锦激动得狠拍了把扶手,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 他立刻通知自己的助理,要所有人按原计划开始正式筹备黎舒的演唱会。在黎舒回来之前,荣氏就已经将一切谈妥,连场地合同也已签好──如果等黎舒做了决定再行动,是没可能来得及的,红馆的档期,可得用抢。 荣耀锦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难得的开心又愉悦,他终会要他们知道,他是对的。他点了只烟,又给黎舒拨电话,也没什麽特别想要说,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仅此而已。 黎舒却关了机,荣耀锦一下子像被戳了洞的皮球,焉了。 妈的,肯定又跟姓郑的鬼混去了!一这样想,荣耀锦立刻气得嘴歪,一颗心像给人扔进油锅,生生的给煎了炸了,如万箭锥心,疼得要命。他有时候真想不通,这郑鸣海有什麽好,怎麽黎舒见了就走不动路似的,以前这样,现在还这样;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变得今日这样蠢。他长叹一口气准备回家看看他们的猫,医院又打电话来,蔓薇问为何今天没去看她。 安慰了几句,荣耀锦捏著电话自己又开始发笑,捏著拳头敲自己的额,真的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瞧瞧他这干的叫什麽事情,他所做的一切,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可不论有没有意义,还是得打起j神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他是男人,怎可就此收手,同时他也不能对不起任何人。 以往黎舒的演唱会通常都是林义任总监,荣耀锦只挂出品人的名,很多事情已经很久没亲自去做。现在他再次亲自出马,从企划,宣传,营销,到现场的各个环节,他都亲手去抓。黎舒同意的当夜,荣氏即放出消息,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再一日之後,荣氏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黎舒与荣耀锦一道出席,在久违的媒体歌迷前露面。 荣耀锦有时候会想,黎舒的“绝情”未尝不是件好事,再怎麽伤心,他抹抹脸也就过了,在人前依旧是最完美的姿态。他显得安静,嘴角从始至终都噙著笑意,礼貌而疏离,只在望向歌迷群时那笑意才能直达眼底。 荣耀锦未安排媒体问答环节,发布会非常简短,他在结束时对记者说黎舒无需任何解释,希望大家只关注音乐本身。 对於这种冷淡到傲慢的态度,媒体买不买帐他不知道,歌迷却一定买帐,现场的歌迷一直在後面唤他的名字,开票当日,头批十天的票即在络上售罊,再加上後期的宣传,可以预见场场爆满,绝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荣氏是架j密的机器,它曾经在香港唱片业最发达的时期无比辉煌过,也曾在荣耀锦接手前落入低谷,但它最终还是挺过来了,曾与它并肩的公司早就消失,只有它直到今日,仍然保持著最良好的运转,说它是如今华语乐坛中专业程度最高的公司,也是不为过的。而黎舒也是如此,一旦进入备战的状态,他便真能将所有情绪都抛下,只做那个作为歌手的黎舒。 他是歌手,也是导演,每天都和荣耀锦一起开会,和舞台监制、执行一起商讨每个细节,不断的有新东西从脑子里冒出来,然後跟舞台监制一起商讨实施的可能,不到最後绝不放弃。 郑鸣海这次不再做他的嘉宾,只做他的吉他手,他要整场每天都站在他的身後为他弹琴。 上次合作的时候,郑鸣海只是直接参与巡演,那时他以为黎舒已经够忙,现在才知道,筹备阶段才真叫忙。黎舒的时间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碎饼,没有片刻的停息,他的练习室也是整日的车水马龙,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他渐渐的又开始不怎麽吃东西了,只往嘴里塞大把大把的药片,j神却出奇的好,’整日目光都是亮的,脸颊也透出红润的色泽来。 他又重排了舞,说起来和上次比只是有“小小的”变化,但真的要做到尽善尽美,也十分不易。直到深夜,舞蹈室里还亮著灯,黎舒随著音乐在舞伴的带领下不断的起伏,跳越,贴著高大英俊的男舞著舞动身体,即使穿宽松的t恤也热辣至极。 “谢谢!” 音乐结束,黎舒维持在舞伴怀中半躺的姿势,对他笑了。 “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笑能将人心都化去,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何况与他合作,参与他的show,对於每个人而言所有的付出也都是值得,都会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加上极光彩的一笔。 “没想到你这麽喜欢跳舞。” 郑鸣海在一旁鼓掌,“非常b啊。” 这时候的黎舒道显得有几分羞涩,他一边拿著毛巾擦汗,一边说:“我喜欢跳舞,第一次接触到时就很喜欢。跳舞的时候让我感到自己就是音乐的一部分,嗯,应该是音乐本身。” “行了!”郑鸣海笑著抢了他的毛巾,“去洗澡,你该休息了。” 被郑鸣海押在床上躺好,黎舒却翻来覆去睡不著,他的头脑和身体都还兴奋得不行,闭著又开始琢磨,要不要干脆提前把钢琴搬来,可以随时抽空练习──尽管旁人看来,他哪里还有空。 郑鸣海在被子里搂住黎舒的腰,手钻到他的裤子里捏他的臀瓣:“还不睡,再不睡我要拉你做运动了啊。” “喂喂!”黎舒立刻抓了他的手腕叫起来:“这可不行,我明天一早还练舞开会,呃,好像只有几个锺头了……” 离黎明不过只有3个锺头,“那你还不睡!”郑鸣海没好气的又在他臀上拍了一把,“想啥呢,成天跟打了血似的!我要不盯著你你今天又不打算睡了是吧?你以前一直这样?” “嘿嘿。”黎舒在黑暗中一笑,“也没有,我很久没这样兴奋过,嗯,好像只有第一次开个唱之前是差不多的状态。” “这次麽……”黎舒轻轻叹了口气,“应该是最後一次了,大概……所以才特别激动吧。” 郑鸣海莫名的听得心惊,蓦的坐起来,拉了他的手问:“胡说什麽?!” “呃……!”黎舒倒被郑鸣海的一惊一乍吓到,好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全给吓没了,“什麽胡说,你瞎紧张什麽?结束後我跟你回北京啊。” “喂,鸣海,”他笑嘻嘻的抬起手,将男人往自己身上拉,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我做什麽,你都会陪著我是不是?” “废话,”郑鸣海捏了捏黎舒的鼻子,“你做什麽我都支持,我早就说过。” 郑鸣海在黎舒的工作室里住下来後,两人从不避人,该怎麽相处就怎麽相处,没几日就与跟黎舒合作的那些人混熟。黎舒回香港後一直没接受过媒体的采访,他俩这麽光明正大的住一起後,便成日开始有狗仔队在他们楼下晃,连街对面的窗户,都已经有人开始架了望远镜守。 郑鸣海哪见过这种阵仗,不免对黎舒感到担忧,黎舒却跟没事人似的,眉毛一挑,反问郑鸣海:“你怕人知道?” 这话简直太冤枉人,当初可是郑鸣海先在记者面前讲“我爱他”,此刻怎麽会怕。他搂了黎舒的肩膀拉他下楼,“你觉得呢?” 黎舒便真的让他牵了手下楼。此时已是深夜,黎舒和郑鸣海手拉著手站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头,夜已太深,又是深秋,即使是香港这麽热的地方,夜风也会激得人发凉。郑鸣海脱了自己的衬衫披到黎舒肩上,拉著他在路灯下散步,他难得的没有唠叨,只盯著地上两人一长一短的影子偷笑。 手上和肩上的温度都很暖,黎舒笑了起来,想起上次与情人这样手拉手在街头散步,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诶,其实我很喜欢香港,很喜欢。” 他抬手对著远处的高楼一指:“你看,多热闹,即使这麽晚,也有这麽多灯火。这里的人像是都不睡觉的,一天到晚都这麽热闹。好像再孤单的人,也不会寂寞了。” “北京不喜欢啊?”郑鸣海垮了脸,捏捏黎舒的手,“我就觉得哪儿也没北京好。” “嘁,”黎舒笑他,“你是北京人当然这样讲。北京太大啦,人在里面,跟一颗沙砾似的。” 黎舒略微低著头,脚来回的划著地面,脸上显出落寞的神色。呆了这麽久的地方,真的要走了,还是舍不得的,就连马路上熟悉的地砖,看著也亲切。 “有我啊。”郑鸣海拉了黎舒入怀,抬起他的下巴吻他,“跟我回家。” 他俩在深夜街头拥吻的照片,隔天便见了报,这张照片很好看,比上次他俩在北京被拍到的那张还美,整体的画面朦朦胧胧,只两人的脸特别清楚,对望的眼睛里,那样的情真意切。 晚上黎舒拿著报纸撇了一眼,却十分不满,“我矮你这麽多!” 郑鸣海187,黎舒只有173,当然矮很多,足足15公分呐。郑鸣海笑著拍他的头:“那你多吃点,再长长。” 黎舒已经将钢琴搬来,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有些滴水,便裹了睡袍坐到琴凳前,显得慵懒。 听郑鸣海调侃他,他倒也不恼,自顾自的打开琴盖准备弹琴,嘴上还酸溜溜:“长得高了不起啊。” 相识十年,仔细想想,郑鸣海居然一次也没听过黎舒弹琴。眼前的白色三角钢琴简直堪称完美的艺术品,黎舒待它的态度却随意得很,哪有穿成这样就弹钢琴的,郑鸣海心想,这家夥行不行……? 谁知黎舒再次让他吃惊,他只知道他学了十五年琴,拿了一堆证书奖状奖杯,却从来不知道他能够弹到这麽好。严格说来他并不算懂钢琴,但音乐是相通的,黎舒琴声的流畅和感情的丰沛,几乎无懈可击,听著十分让人动容,他简直就没听过有谁比这更好。 “你弹得这麽好!”郑鸣海在他弹完一曲後叫起来,“我以前都不知道!” 黎舒却摇摇头,半垂著眸,嘴角抽了丝略微苦涩的笑,“也就蒙蒙你这样的外行!比我念大学的差远了,我要是超常发挥能有从前的七八成水准,我就知足了。要不是前两年我闲下来把琴捡起来了,现在还不敢在人前弹呢!” “不过还好,我还有时间练,”黎舒回过头来一笑,眉目间又是光华无限,“我打算把最好的留到最後,你就等著看好了。” 说完之後黎舒转过头,手指由高到低轻轻的拨了一遍琴键,最後在最高的音阶上敲了一下,做了一个如他声音一样透亮高傲的叹号,“我以前总认为我是歌手,为什麽要让人知道我音乐之外的事情?我不乐意。现在才明白,我是明星,我是公众人物,这个事情我逃不掉,就应该直面它。” ☆、51 演唱会开始之前 荣先生百忙之中,还是坚持几乎每日抽空去看医院中的妻子。没办法,若他不去,荣太太真的能隔日捧著个大肚子到办公室里找他。蔓薇的预产期在一个多月之後,算算时间,正好是黎舒演唱会结束前後。荣耀锦在心底都对未出世的儿子念,乖仔,你不要著急,等爹地忙过了再出来啊,好不好爹地一定好好的疼你。 蔓薇并不知道荣耀锦这可笑的想法,她看了上黎舒与郑鸣海的照片,又看了记者歌迷添油加醋的文章,由衷的感慨:“真是浪漫!黎舒也好会炒的,难怪那麽多人喜欢。”见老公不置可否,未有任何反应,便再加上一句:“他倒真做得出,也太不要……脸……” 话没说完就收了声,荣耀锦冷冷的看著她,那种眼神气压,她从未见过的。她以为会挨骂,谁知荣耀锦撇过眼,并不接话茬,随便敷衍了她几句,起身就走。 蔓薇赶紧拉住他的衣袖,一脸惶然:“阿锦,你不要走,不要不理我,我和宝宝都需要你。” 荣耀锦皱了皱眉,转过身拍拍她的头:“你不要乱想,好好休息。” 黎舒就是那样的人,讲浪漫讲纯粹,没有什麽他做不出,谈何不要脸?何况当年他还信誓旦旦的同他说过,黎舒,喜欢男人没什麽大不了的,这又不是错──就算事到如今,黎舒依然这样认为,那又谈何不要脸? 尽管满城风雨,甚至多年的朋友和下属都对他投以调侃与同情的目光,荣先生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对於黎舒所做的一切,他一句话都没有。 只是他感到窒息而压抑,每天都觉得衬衫领口太紧,时不时的想要拉一拉松一松,才能喘上气。黎舒近在咫尺,他可以每天都神采奕奕,即使看到他,也可当做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如从前,而他们之间,却再也不是从前。 开show那日,香港天气不太好,刚刚寒流南下,进入冬季中最冷的几天。荣耀锦照惯例让人摆好祭台,请了拜神的师傅来,和黎舒一起领著公司的同仁一起拜神。他亲自点了最chu的三g香递给他,与黎舒并肩站在一起诚心拜了三拜,再将香c入炉中。黎舒抿著嘴唇,稍微有些严肃和紧张,演出前他只穿了浅灰色的连帽运动衫,显得随意舒服,再加上刚刚剪短的发,整张脸看著比舞台上稚气得多。这让荣耀锦想起他从前的样子,禁不住心中一软。 拜完神就要切烤r猪,刀只得一把,要先一起握著摆摆样子拍照,但荣耀锦搭上黎舒的手,就舍不得放开。他不著痕迹的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小舒,加油。” 黎舒没有回应,连头也不曾抬,他想甩开荣耀锦,可这也未免太大惊小怪拂他面子,就只装作不知,手却还是得不由得轻微的抖了,毕竟这样的瞬间,两人曾有过太多。 可这亲昵温柔的错觉,只得片刻而已,黎舒一转过身,即看见荣太太不知何时已来。她挺著个大肚子,依然将自己打扮得青春靓丽,剪裁得体的长裙是在灰暗冬日中让人刺目的鲜豔玫红,即使因怀孕身材完全走样,优雅和美丽依旧不减半分。 “你怎麽来了?这里人来人往,太危险!”荣耀锦满脸不悦,李蔓薇却笑道:“公司这麽大一件事情,我该来看看的。” 她完全无视於荣耀锦的坏脸色,径直走到黎舒面前:“黎舒加油哦!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黎舒就是再好的修养,此刻也忍不住直犯恶心,对荣耀锦是再看也不想看。 “黎舒!”这时郑鸣海在远处,大声同他招手:“该走了!” 弄走蔓薇,黎舒也进後台,荣耀锦一个人在场外转来转去。这举动看似无用,可大老板随时盯著,谁敢出错?每个人都打起全副j神,个个细节都要做到最好。 黎舒有点紧张,其实荣耀锦比他还紧张。求神是一回事,但真的要保证没事,还得靠钱,靠人。 黎舒再不能出事,荣耀锦不会怀疑黎舒的能力,他相信他一定可以成功,但如果再出事,他一定会垮,再也爬不起来。重庆那事的x质太恶劣,查到今天,警方还是没个交代,他又请了香港的黑道帮忙,却也只是有了点眉目,人并没有找到。 他很不安,在别人眼里那不过是闹剧一场,落到黎舒身上,那就是实打实的噩梦啊。 为了保护黎舒不再受伤害,这次连做30场的演出,一场都马虎不得,从售票开始就去全部采取实名制,进场更是启动一级安检,不许带包,不许带饮料,不许带任何银光b一类道具,更不许带任何录音录像设备。消息一放出去,媒体好一阵冷嘲热讽,说他当黎舒是“国宝”了吗,如此侮辱人,谁要去! 荣老板两手一摊,没办法,我就是赔钱,也要这样做,要来的肯定也是把他当宝,否则为何来? 当然,怎麽可能赔钱,头十天的票早就卖光,後面的票开了之後,也卖得相当好。观众进场时,荣耀锦挂上总监的工作牌四处巡场,就怕安检不到位。他依旧穿笔挺的银灰西装,脖子上挂的亮橙色的工作牌带子显得十分刺目,他也丝毫不在意,脸上带著浅笑守在安检处,有人如果不听劝,他便亲自上前解释,说如果实在不接受,可以退票。 他英俊又亲切,谁会不买他的帐,有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将手中的大束蓝色玫瑰交给他,说请他一定转交给黎舒,她们真的只是想送他花而已,她说黎舒喜欢在唱歌时收到花的,他会很开心,真的。 荣耀锦捧了花束回到他的临时办公室,神经质的一朵朵著检查。最後只发现一张印了黎舒头像的小小卡片,上面写著:黎舒,你不要伤心,你要坚强起来,我们会一直爱你。 黎舒在後台做最後的准备,他赤裸著上身,让造型师给他抹蜜色的j油。造型师工作做得仔细,连x前淡褐色两点都未放过,将他一身的肌肤,都弄得更加健康x感。随後再拿了薄纱做的白衬衣给他穿上,前襟并没有纽扣,一直开到小腹处,束在造型简洁chu狂的黑色皮腰带里。裤子则是墨蓝色丝绸做的高腰喇叭裤,裤脚缀满细小水晶,臀部和大腿线条被包得紧紧,极有质感。又因将腰线提高,脚上穿了矮跟短靴,整体比例更加完美,黎舒看起来高了不少。 “好看吗?”黎舒在镜子前转了转,问一旁的郑鸣海。说著又拍了拍小腹,十分满意自己原本略显单薄的腹肌看起来明显多了。 郑鸣海找了把折叠椅,反向跨坐在上面,双手搁在椅背上,抓了抓头,半天才说:“好看,就是……就是……” “嗯?!”黎舒眉毛一挑,一脸你敢说不好看我就揍你的表情,“就是什麽?” 郑鸣海答不出来,他没明白,为什麽黎舒把肤色变暗,脸上也抹了更深色的粉底,j致的五官都模糊不少,反而让他觉得比肤色浅的时候更吸引人,更……妩媚总之,又看得他蠢蠢欲动了。 “哈哈,好看是好看,就是像只骚狐狸!”郑鸣海总结道,他伸手拉了他转身,非要看他屁股,“来来来,我看看,长尾巴了没?哎呀?好像有!” “去你的!”黎舒没好气的一把拍掉他作恶的手,微怒道:“你就知道胡说八道!” 不过怒气转瞬即逝,很快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他摇摇头,对著镜子里身後的男人眨眨眼:“不美不骚,谁来看我?” 说完又转过头,笑得一脸肆意,他扶著一旁的衣架,在狭窄微暗的更衣室里,姿势却如君临天下,“我要他们来看演唱会,就是只看到我最好最美的一面。” “我要他们只看著著我,只听著我,满心满眼都只是我。” 他的眼中,再无一丝y霾,只有满满的自信与骄傲,他微微偏头,直视面前男人的眼底:“然後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 ☆、52 出柜 “黎舒!黎舒!!黎舒!” 时锺指向7点30分,红馆坐无虚席,全场灯光全灭,观众都站在位置上,有节奏的一起喊他的名字。声浪比往常大得多,大家都两手空空,并无助兴道具,只得扯著嗓子喊或者高举双手击掌。 “十──九──八──七──”他们在倒数,伸长脖子盼望他的到来,“四──三──二──一──啊──!!!” 时间正好,舞台上巨大的屏幕缓缓分开,一束炫目激光从高台後s出,华丽激烈的钢琴前奏响起,站在高台上看不清面目的两个舞者开始跳舞。这开场的方式,黎舒在上半年的巡演中用过,表现爱与欲`望的一段激情热舞过後,他会从台下清唱一段,升到两个他们前面来。在那个场景中,他是旁观者叙述者,而这次,细心的观众很快发现不同,舞步还是几乎一样,那个高大男舞者的舞姿依旧潇洒利落,充满阳刚之美,可他的怀中却不再是曲线柔软、舞姿诱人的女x,而是和他一样线条坚硬流畅的男人! 他们在舞台上缠绵悱恻的舞蹈,演绎两个人的相遇相爱、甜蜜与纠缠、热情与愤怒,最後彼此交融,爱得动魄惊心。那位个子矮的男舞者,做了女x的角色,几乎完全就是之前女舞者的舞步,舞姿却无丝毫忸昵作态,他是热情的骄傲的,他要与身边的男人相爱,那样的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迟疑与犹豫。观众起先张大了嘴,看这连脸都看不清的两人跳舞,既惊豔又疑惑;片刻之後,黎舒最忠实的粉丝,只看他一个模糊背影也知是他的那种,认出了那是他──他们开始控制不住的尖叫,一颗心跳得要炸开,黎舒!黎舒! 想喊又不敢喊他的名字,是他吗?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原本该黎舒清唱在舞台上出现的那个时间,一束强烈的追光打在两位男舞者身上,真的是他。 他俩在强光和镜头下纤毫必现,每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观众面前。但黎舒蒙了眼,许是他不愿让人看见这样的自己,他用白色的薄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最後结束的动作,黎舒半躺在男舞者怀中,头向後仰著,手无力的垂下,脚尖亦绷直,仿佛濒死,即使看不清他的双眼,也可从他的肢体中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决然。音乐中的他美得凄豔,丝绸上的水晶在强光下熠熠生辉,皮肤如蜜一样,肌r的线条是恰到好处的野x与优美,裹在他身上的丝绸,却是柔软透明的,就像他的心。 身後的男人把他扶起来,让他站在舞台上。黎舒闭著眼睛开始唱歌,男人的双手顺著他的大腿,随著他歌声的节奏,一点点的向上。虽是模仿情人的亲昵,舞蹈家的动作却不带丝毫色`情意味,只让人感受到爱与珍惜。他的指尖在他的身体上舞蹈,慢慢的描绘他身体最美的轮廓,从腿到臀、胯骨,小腹与x膛,最後抚上他因歌唱因颤的喉结,再绕到脑後,轻轻的为他将绑住眼睛的白纱揭开。 闭著眼睛唱完当下这句的最後一个音,黎舒睁开眼,下巴轻抬,带著傲然的微笑,一把推开身後仍然试图纠缠的男人,唱著歌一步一步,慢慢从高高的白色台阶走下来。 “啊──啊──啊啊──” 观众的尖叫此起彼伏,依旧没人喊他的名字,他们顾不上来了,眼中好似看见美神降临,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一曲唱毕,黎舒已走至台前,随著最後一个鼓点结束,舞台绚烂的灯光灭了,黎舒敛起刚才歌中的表情,举起手开心单纯的笑起来,大声同观众打招呼:“hello大家好啊──我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还是没长进,他们还在继续叫,黎舒摇摇头,微低著头整理了一下耳麦,“嗯,好大声音。啊,刚才跟我跳舞的是alex,香港最好的舞者赵正龙先生,他没摔下去,只是去後台了啊,很感谢他!” 观众被他轻松的态度感染,终於不再只知尖叫,而是一起笑出声来,接著他们又听他问:“好不好看?” “好看──!”近万人,一起答他:“好靓啊──” “嗯,很好。”黎舒满意的点点头,“我也很喜欢。” 观众再次笑起来,几个月前那个在舞台上狼狈倒下的黎舒再也不见,从此之後,他们将只记得他此刻的样子,记得他如烟火盛放的光辉瞬间。 黎舒大大咧咧的站著,单手叉在胯上,他笑著对他们说:“嗯,这是另一个我,” 另一只手抬起来,用麽指敲敲自己左边的心口,“另一个更真实的我,他一直住在我这里,我很喜欢他──” 微微顿一顿,黎舒大声再问:“你们喜欢吗──?!” “喜欢──!!!” 黎舒终於做了长久以来最想做的事情,在演唱会开始的第一刻就做了,再不去想什麽效果时机。他在台上笑得开心,控台旁的魏蕾却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她家的站依然是大会唯一指定的官方合作,她肯定要来捧场,当然,即使没这原因,她也会来给黎舒捧场。荣耀锦站在她旁边,见她哭得一塌糊涂,便递了自己的手巾给她。魏蕾泪眼朦胧的转头看身边的男人,见他目不转睛的盯著舞台上的黎舒,嘴角带了笑,眼中闪著光,却不是同魏蕾一样的感动和震撼,而是满眼都溢著骄傲。 “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候,”荣耀锦下巴轻扬,这样对魏蕾说,“我敢这样讲,至少十年之内,华语乐坛中,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及他。” 谁也没料到黎舒会以这样的方式出柜,演出一结束,他表演的视频照片立刻传遍络,第二天简直就是全城轰动,不管什麽样的报纸杂志都放他的照片:“这次他真的出柜了哦”──这是善意的调侃;“至美黎舒,同志又如何!”──这是由衷的赞叹;“黎舒卖骚扮女人,出柜也要炒!”──这是恶意的嘲讽。 黎舒挑挑眉,指著骂他的那张报纸道:“这张照片倒是选得最好。” 魏蕾看了看,写得确实不客气,但比起络,是个人就能张嘴乱讲的络,平媒已经太好。她无比庆幸黎舒不爱上,她都不敢让他知道,他的话题在公共论坛闹得太厉害,那些本来就反感他x向的人,这下总算逮了机会,疯了一样的谩骂,甚至拿著他的照片随意做侮辱x的篡改!而爱他的歌迷和对他有好感的人,则为了他不停的与那些人争,由於场面太惨烈,这两天几乎都到了开帖即封杀的地步。这些事情,魏蕾只要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但她还是安慰他,“你不要介意,媒体是这样的。”“嗯,无所谓。”黎舒笑得一脸轻松,他一天中难得的午後半小时空闲,身边又有朋友,他开心都来不及,怎会介意。 “无所谓啊,反正都是最後一次了。”他像开玩笑一样每天都这样说,最後一次了嘛,要开开心心的做完它,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观众,对得起所有人。 夜晚狂热而光鲜,日复一日的j彩绝伦准时上演,去看他的演唱会,就是去做一场美梦,多年後回味起来,那时的声音与影像依旧是鲜活而激动人心的。黎舒将自己所有的看家本事都拿了出来,情歌、热舞、摇滚,从质朴的民谣蓝调到前卫激烈的电子乐,他的音乐从来都是丰盛华美的,像各色墨彩滴到水中,被他巧妙而又随意的糅合在一起,层层叠叠的丰富感受,不管是耳朵还是眼睛,甚至是心,都能感受到他独特的味道,为之沈醉痴迷。 但黎舒自己的生活,却显得有点简单枯燥。他太累了,他跟郑鸣海说,哎,我还以为自己很年轻,还是不如25的时候啊。 他很少说话,工作中的音量也越来越小,只是还尽量保持著微笑。到了30场的演出过半时,他已经能够每天一沾到床头一歪就睡著。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他就坐到钢琴前,一语不发的开始练琴。练到中午,简单的吃过饭之後,就是例行的会议与排练,直到开场,表演,结束,回家。日复一日,没有例外。 眼看挺过大半,黎舒的腰和脚,又开始顶不住了,旧伤复发。请专职的医生看了病,却只能打针顶过去,这时候g本不可能停。晚上回去他趴在床上,疼得g本睡不著,他拉了郑鸣海的手到腰上:“喂,鸣海,帮我揉揉。” “这我可不敢!”郑鸣海的手紧张的贴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按了按,咽咽口水,说:“我不会,又不知道你伤到哪里,揉坏怎麽办?” “……你随便揉揉呗……太疼了……” “要不找专业按摩师来?” “不要。”黎舒头一偏,仍是十分任x,“我讨厌别人碰我。” 郑鸣海一愣,笑了:“嘿,那好,我试试看啊,疼了就叫。” “啊──啊啊──!!”他的话音刚落,黎舒便杀猪般叫了起来,“痛死了啊!!” 郑鸣海赶紧松开手,心疼得不行,“你看我就说不行嘛!” “算了。”黎舒莫名感到委屈,意兴阑珊的拉了他的手再次覆在自己腰上,“你帮我捂著,别动啊。” 虽没有恰到好处的按摩缓解疼痛,但男人大掌的热力,在这个有些y冷潮湿的夜里,也让黎舒感到满足。 他迷迷糊糊的睡去,脑海中却闪过另一张脸来。那是荣耀锦,那时候的他会在他腰疼的时候,边骂他边帮他按摩,他说黎舒我送你去学舞,又不是要你做舞蹈家,差不多就好啦!这麽拼做什麽? 黎舒十分不满,理直气壮的回嘴,什麽叫差不多,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想尽力做好还错了吗? 你就是不知好歹!荣耀锦气得拍他屁股,下手却是极轻的,才拍了两下,黎舒就夸张的大叫,疼死啦!疼死啦!! 荣耀锦拉了他的裤子来看,装模作样的替他吹,不疼,不疼了啊。接著手又往下,俯到他身上招惹,黎舒,我们来做好不好,我想要你了…… 不要!黎舒头摇得像拨浪鼓,明天腰会更疼! 荣耀锦又哄他,你别扭腰就不疼了呗。谁叫你每次扭那麽开心,腰当然疼罗。 黎舒恨得磨牙,却眨眨眼对他笑道,哎哟,那是你c得太舒服了我才扭的嘛,要是换了你也一样。阿锦,要不我们试试?我就不信,你不扭。 荣耀锦赶紧撒手,好啦!睡觉! 那时候多开心,他完全的确定,他是他的。黎舒在睡梦中嘴角扬了起来,那时候他们的愿望和期许,都一一实现,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属於他了。 作家的话: 接下来的几章,差不多是我全文中最喜欢的一部分了~~ ☆、53 男朋友 现在完全属於黎舒的男人,不再是荣耀锦,而是郑鸣海。 黎舒在早上醒来时明白这个事实,郑鸣海放大的睡脸就在眼前,腰上依然覆著他的手掌,因热力持续了整整一夜,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也不知是来自他手掌还是自己,只知皮肤粘腻,彼此似已吸附在一起。 黎舒的唇边溢出一个笑来,再次感到非常幸运,还有人爱他,那个曾经以为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在爱他,一个几乎完美的情人在爱他。 他把郑鸣海的手往自己的胯间拉,同时另一只手又钻进他的裤子,往他的小腹下。 明明已经硬了,郑鸣海还闭著眼装睡,谁知黎舒更是来劲,他只好一翻身将黎舒压在身下,五指扣进他那只作恶的手,握住两人硬`挺的器官骂他:“坏东西,你别招惹我!” 黎舒在他怀里吃吃的笑起来,眼睛好似弯弯的月亮,郑鸣海低沈暗哑、饱含情`欲的声音极大的取悦了他。他冲他耳边吹了口气,“嗯……积了好多……等我忙完,一定好好的补偿你。” 两人一边拥吻,一边互相摩擦x`器,急急的s出来。虽然仓促,却也足够满足。鸣海爱他,珍惜他,为他甘愿站在他身後支持,也甘愿站在他身前替他遮风挡雨。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相爱。 他在演唱会上介绍乐手,“一场秀要做好,要每个人都好才行。我很感激每个来帮我的人!”说到郑鸣海时走到他身边笑著道:“这是主音吉他,郑鸣海。同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家都知道他也是很优秀的歌手,这次却连嘉宾都不做,只为我弹琴,我很感激他!” “切──”台下的观众却不依,那些最了解他和爱他的歌迷,为了这话嘘他,他们在台下一起笑著大喊:“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黎舒被这声浪惊得差些跌倒,耳g迅速的红了,却还故作镇定,清清嗓子摆手:“不跟你们讲了──” 想耍赖哪儿那麽容易,郑鸣海拉了他的手扯到怀里,吧唧就是一口,吻在唇角上。 台下立刻炸锅:“啊──!!啊啊啊──啊!!!” 他们一起唱摇滚,两人最喜欢的部分。有郑鸣海站在身後,黎舒似乎腰杆都要挺得更直些。他穿透视的黑色紧身t恤,面料效果x`感撩人,样式却是保守普通的圆领长袖,紧紧的贴著r;下`身著黑色亮光皮裤,腰间绑一条金色蛇纹皮带,非常细腻繁复,耀眼耐看。短发被造型师凌乱的抓起,发梢上喷了几g淡紫色,肤色却回到原本的白,眼神稍稍有些冷,看来落拓不羁。 他单手架在麦架上,“接下来是摇滚部分,我可以疯一疯,我们一起疯一疯。” “嗯,”略微沈吟,他偏了头微笑,“常有人说我唱的是伪摇滚,他们觉得摇滚就要讲流派和内涵,最好再讲讲痛苦,这些我都没有。” 说到这里,黎舒敛了笑,一手紧捏著麦架,一手在黑色金属杆上由上往下抚,他正脸扬起头道:“在我心中,摇滚不是那麽复杂的东西,它只得两样,也是我最想要的两样:自由与真实!” 他潇洒的扯了耳麦,顺势扛起麦架举过头顶,随著郑鸣海吉他的节奏甩,待要唱歌时将麦架放下虚抱在怀中俯身长啸,高亢激越的嗓音瞬间将气氛燃至最高!无数的人跟著他高举手臂,比著illoveyou的手势高喊:黎舒!黎舒!黎舒! 他站的那一小块舞台,在他开口高声唱歌时缓缓的上升,金色的光和干冰自下而上喷,黑衣黑裤的黎舒,仿佛踏光而来! 气势足了,唱什麽都够味,他与郑鸣海敢把多年前写的并不成熟的歌都拿出来唱,他搂著郑鸣海的脖子,两人共用一只话筒,合著声音高唱:就算一无所有,至少自由坦荡/总有一天到了路的尽头/我们终将,光芒万丈! 他们倒是玩儿得high,有人却要哭了,或者讲哭也哭不出来。 荣耀锦站在控台,几次都想烟来抽,可这里禁烟,哪怕他是老板,那也不能。 即使是有再多的不甘,荣耀锦也不能拉了他来问,黎舒!为什麽!你为什麽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要他上舞台,就给他绝对的自由和信任,那里是他的主宰,旁人哪里有权干涉他呢。 荣耀锦忍了又忍,想转头走开,最後还是舍不得。 荣耀锦在苦笑,他的确做不到郑鸣海那样,他从来自诩对黎舒的爱并不是占有,他要将最好的都给他,要他自由要他放光,可真有一日要他放手时,他不得不放手时,他又怎能甘心。 现在的黎舒离得太远,现在他的舞台太大,即使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们也很难在人群中找到彼此。他听他唱摇滚,不由得想起他年轻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二十岁的黎舒站在嘈杂的酒吧小舞台上唱歌,身後同样也是郑鸣海,他坐在二楼,黎舒一抬头他就看清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和他眼中闪著的火花。那是他爱情的开始,在他毫无自觉的瞬间,现在台上那俩人倒是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他们觉得圆满,而他的爱情,又该往哪里走。 荣耀锦还是最喜欢听黎舒唱情歌,喜欢看他站在舞台边上,单手抚麦,闭著眼睛唱歌。那时候的他最接近曾经在他怀中时的样子,那双原本该弹一辈子钢琴的手指,慢慢的在冰冷的黑色金属杆上爬,就像在描摹著情人的轮廓一般。生活中的黎舒并不太多愁善感,至少荣耀锦是这样认为的,他就是跟情人撒娇,也是硬邦邦的。他想大概他把那些丰富细腻的情感都放到了歌里。他唱情歌时深情是深情,却极少落泪,至多红了眼眶,反倒是嘴角扬起的些微弧度,更为煽情一些。 被他迷惑的人,真的不只荣耀锦。黎舒连著唱完三曲,在台上喝水休息,还未开口说话,远处山上浑厚的男声又喊了过来:“黎舒──我爱你──” 这次的倒十足情深与真诚,只是难免还是引来嘘声和笑声,黎舒包了一口水略微诧异的望向他的方向,正要回应,那边又喊过来:“黎舒──你嫁给我好吗──” “哇──!!” 满场哗然,但听得出来,那人并非恶意的嘲讽。 黎舒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剩下的水洒到空中,看来开心得厉害,他走到麦前点点头,“谢谢你爱我。”接著又抬起手冲声音的来源方向使劲挥:“但是抱歉我只做新郎啊──” 黎舒做得开心,他倾尽了全力,荣氏也赚了个盆满钵满。30天的演唱会场场爆满,总票房达到12个亿。媒体已经开始转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他的坚持和自信赞叹不已,谁都钦佩强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开始津津乐道於他那似是而非的出柜,有说这已足够,话何必说得太白,他是歌手,就该用他的音乐说明一切,何况他从未避讳自己与郑鸣海的感情。但也有不那麽满意的,认为他避重就轻了些,还好演出未完全结束,他们还可以期待,期待他的最後一场,又会有怎麽样的表白。 转眼就是结束的那天。上午荣耀锦与黎舒早早的一起开会,因要加一段表演,现场还有诸多需要协调之处。大家都显得喜气洋洋,刚开始时可是谁也无法百分百的确定,能将30场顺利做完,还能够如此成功。荣耀锦在散会时叫住了他,这是难得的能够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它时候黎舒不是在工作,就是有郑鸣海陪在身边。 “黎舒,不要走。”荣耀锦直截了当的拉了黎舒的手,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 黎舒看著他,眼前的男人已经卸下往日所有的骄傲,他垂了眸只说:“我们之前说好,我做完演唱会就走。” “不要这样绝情,这次我们的合作不好吗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黎舒仍是不懂,为何荣耀锦还说他绝情。他摇摇头,从荣耀锦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阿锦,谢谢你做的一切。” 下午他的钢琴被送到现场,黎舒得与音响师配合试音。原本只打算简单的弹一曲,调整好即可,毕竟是体育馆不是音乐厅,不能以太高的标准去要求效果。但一了琴,黎舒就停不下来。这麽多年,第一次要在公众面前弹他的钢琴,总归会是紧张的。说来他居然将这件事情守口如瓶这麽久,也真是奇迹了。 在场的人听到他的琴声,都渐渐停下手中的事情。他们同之前的郑鸣海一样惊讶,见他搬钢琴来,还以为是简单的自弹自唱罢了,谁会知道极复杂的李斯特,他能够随手就来。 弹完几曲之後,黎舒显得有点累,坐在琴凳上微微垂著头,侧脸难得的显得落寞。灯光师已经将灯光调到最佳的效果,四只追光从不同方向s向他所在的位置,强烈光线给他一个纯白的、几乎没有一丝y影的小小世界,他的眼中再无其它,只有琴键上的黑与白,黑与白。 郑鸣海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很紧的搂了一下,在他耳边道:“小舒,该走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见郑鸣海担忧的眼睛,笑了笑:“我很好,没事的。” 开场之前黎舒要与荣耀锦一起拜神,还要和他一道拿红包分给工作人员,挨个送到他们手中,谢谢他们连日来的辛苦付出。 这些事情都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天,荣耀锦依然保持清醒,没有丝毫松懈。他最後一次将总监的牌子挂在脖子上,在开场前去巡场。不到散场的最後一刻,是绝不算完,不是真的结束,不算真的成功。 作家的话: 请多支持~ ☆、54 最後一首歌 “你今天还是没票?” 荣耀锦又看见一个连续看到过几天的女孩,就把她叫到角落里。女孩20出头,打扮还是副学生样子,讲普通话,紧紧皱著眉,声音焦急而绝望:“嗯,一直没有。本来在上说好会转给我,来了又没有。今天最後一天了,还是没有。” “荣……先生,”女孩迟疑片刻,开口问他:“他会走吗?他们都说他会走,说他不会唱了,真的吗?我不要,不要他走。” 她流下泪来,“请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荣耀锦对她笑了笑,对她眨眨眼睛,“你如果答应我不跟任何人讲,我就带你进去。” 女孩激动得差些叫出声来,赶紧跟上去,叠声道谢,又语无伦次的问荣耀锦为什麽。 荣耀锦站定,并未回头,只说:“我和你一样,不想要他走。” 黎舒在後台换衣,造型师替他整理腰带,不禁叫起来:“黎舒!你瘦太多!别动!我帮你再收收!” 黎舒抬头瞥了眼镜中的自己,满不在乎道:“哪有!我看是衣服松了。” “你怎麽可以质疑我的专业水准?”造型师叫起来,“瘦成这样还嘴硬!” “哈哈,我感觉很好啊!”黎舒笑得惬意,“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麽好过。” 最好的黎舒微笑著站在舞台上,唱他这最後一场。 歌是唱一首就少一首,这晚的黎舒太美,歌迷恨不得他永远不唱下一首,时间就此停留。 但最後的时刻还是来了,黎舒这次喜欢用气势十足又热闹的舞曲或摇滚结尾,让所有人在高涨的情绪中满意的离开,今天选的是电子曲风、迷幻色彩浓郁的一首。他穿正红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外面罩了件质地轻薄的黑色风衣,他从台阶上快速走下,满场红光弥漫,黑色衣摆迎风鼓起,他就像是在飞,从天而降,然後直堕火海。 “大结局今天最後不必寄望来生等拯救”,他嘴角含著笑唱歌,声音刻意的压低,带了几分决然:“不要 彼此咀咒你亦无余力再走 别告别今天最後天荒与地老 都可拥有 ” 他张开臂膀仰起头,舞台上方开始洒金色的亮片,纷纷扬扬,带著无数的金色闪光,雪花一样的飘。 红色,黑色,金色,浓烈奢靡极尽浮夸,美得如梦似幻,但即便如此,也不及黎舒的眉目半分。 “一刹那再没然後也算是从来未分手” “生醉梦死都好没法找到一个永生的国度不如拥抱──” 最後一片金色从空中落下,翩然落到黎舒的发上。闭上眼睛静默几秒,最後的鼓声亦停止,黎舒却未同从前一样谢幕,而是笑著睁开眼睛,甩了甩发,重新拿著麦站定,“嗯,刚才是本场的最後,接下来,是真正的最後一首歌。” “啊──!!不要──!!” 歌迷反应过来,开始大叫,“不要──” “嗯?什麽不要?”黎舒笑了,眨眨眼睛:“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唱得再久,也总会有最後一首。” “不要──” “诶,不要这样。”黎舒摇摇头,也被他们弄得有些伤感,低头将风衣脱了,甩给一旁工作人员,又整了整衬衫的衣领。 “啊──啊!!啊──” 利落而优雅的动作,看似平常却x感无比,台下的歌迷立刻忘了唏嘘,光顾尖叫去了。 就知道这招会有作用,黎舒太明白自己何时最迷人,没有什麽颜色能够比红色更衬他。他带著轻笑,再次开口:“好啦,安静听我再唱一首好不好?” 扶著麦,他微微扬起头,眼睛慢慢的扫过黑暗中的全场观众,“嗯,我要谢谢你们,陪我这麽久。我需要谢谢的人太多。我来香港十年,能够一直唱歌,能够成功,是因曾经有人爱我,信我,愿意帮我,我今天才能站在这个舞台上。虽然我最该谢谢的那个人,他再也听不到了。” 说到这里,黎舒的眼框微微的泛红,“所以我今天想唱一首老歌,送给你们,送给他,也送给这座城,谢谢。” 他说著谢谢,深深的弯下腰鞠躬。再起身时,郑鸣海已经在身後的乐池中拨了弦,熟悉的旋律响起,黎舒回头望了身後的男人一眼,再转过头来,却望向控台的方向: “徐徐回望,曾属於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豔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控台里依旧站著荣耀锦,他没想到黎舒会唱《千千阙歌》,都没看他排过。也是,这首歌他刚来香港时在酒吧里曾唱过百遍千遍,哪里还需要排。 那时侯他拿他全无办法,他不接受他的帮助和感情,哪怕只是作为朋友。他说荣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可以再错一次。 他骂他不知好歹,你以为这是北京?香港这样好混?!黎舒却说,再难混我也不会再去卖! 非常幼稚和固执,他们俩都是。荣耀锦的朋友开始笑他,什麽样的人没有,你偏要跟他耗,学人家做情圣是吧? 荣耀锦再脸皮厚,也渐渐的开始放手。他去看他时再不与他说话,只坐在角落里看他每天被客人一遍遍的要求唱这首《千千阙歌》。他也曾觉得这样就好,让他去吧,爱情,也没有什麽大不了。 荣耀锦再脸皮厚,也渐渐的开始放手。他去看他时再不与他说话,只坐在角落里看他每天被客人一遍遍的要求唱这首《千千阙歌》。他也曾觉得这样就好,让他去吧,爱情,也没有什麽大不了。 直到那天他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抱住被人扒得j光,脸也打肿的黎舒。 在看见荣耀锦的那一瞬间,黎舒绝望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用最後的力气,将荣耀锦的西装抓住,然後双眼一翻,晕倒在他怀里。荣耀锦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跳,那种要从x腔中鼓出来的剧烈,他後来不敢想,要是再晚上片刻,黎舒这辈子会怎麽样。 他跟别人讲龙哥,给我个面子,我要带走他。如果他得罪你,我替他赔罪,你要什麽人,只要是荣家的,我都办得到。 龙哥似笑非笑的看著这位荣家二少,你做得了主?就算是,他也不行,他太不给我面子。我要放了他,我的脸往哪放?! 他突然暴怒,一脚踹了茶几,手下的人见老大发火,立刻掏家夥,拿黑压压的枪口对准荣耀锦。 一滴冷汗从他的太阳x滴下,浑身的血y似瞬间冻住,但荣耀锦面上同样似笑非笑,龙哥,我再没用,我也姓荣。今天我一定带他走,不论什麽代价!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不顾一切,连命都可以不要。 荣耀锦以为黎舒已经不会记得这些事了,因他自己都不会再时常想起。那时侯的窘境,他们的不甘,早已烟消云散,连同当时的刻骨铭心。 可他在今夜唱这只歌,红著眼睛唱: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眼泪顺著他的眼角无声的流下来,黎舒唱了这麽久,他为他感动过骄傲过,也为他深深的痴迷过,却从未像现在这刻一样,被歌声抓得撕心裂肺的疼。 正闭上眼要抹泪,腰间传来手机的震动,荣耀锦拿起来接了,随即浑身一震:“知道了,我会来。”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蔓薇要生了,他很快就可做父亲。 可他想听完这最後一首歌。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黎舒唱得温柔,没有复杂的配乐和唱腔,也无需炫目的灯光,一如当年,只需一人一麦,简简单单的唱。当年在酒吧,是这首歌让他在香港立足之地,能够有口饭吃,能够活得下去。林义教他的,他的第一张专辑全是国语,本来就没收到好歌,发出来後g本就没人听。他粤语发音不准,林义一个字一个字的同他纠正。他说你说不好粤语,唱不了粤语歌,怎麽在香港混?我要你懂得有底线,但也要学会适当的低头才行。 可他不想低头,也不懂什麽叫做“适当”。他没料到不低头的後果会有这样的严重,若不是荣耀锦救他,也许那晚过後,世上就再也没有黎舒这个人。 後来林义出面把他送去伦敦避风头,林义跟他讲,阿锦为他差点与家里闹翻,在公司也承受了不少压力。但当他再次见到荣耀锦的时候,那男人却只字不提。 荣耀锦拿了新做的合约过来,冷淡的跟他谈,一副公事公办的脸。他说我现在送你过来学东西,这是原本的合约里没有的,你以後得还。 黎舒拿了合约刷刷刷的签了,递给荣耀锦,谢谢。 荣耀锦还是板著脸,你不必谢我,我和林义也是看你有潜力才会帮你。他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动作极不自然,又不肯看他,倒似要逃一样。黎舒迟疑片刻,心中突然一动,想也未想就问:阿锦,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贱人!贱人!不知死活!还敢勾引我!! 荣耀锦看著他的样子莫名暴躁起来,在心底狂骂,脸上立刻布了密云:不行吗?! 啪的一声摔了门出去,留下黎舒一脸无辜:凶什麽,我又没说不行…… 谁贱谁知道,总归在爱情里面,先爱的那个人要贱上那麽一点。没过几天黎舒开始上课,荣耀锦还舍不得回香港,见天下起雨,就拿了伞巴巴的跑去接他。等到黎舒下课,雨却停了,两人并肩在雨後的校园里走,黎舒心情很好,突然跳起来拉了一下头顶的树叶,洒了两人一身的水。 荣耀锦赶紧拍掉肩上的水,骂你多大了,还做这麽幼稚的事! 黎舒哈哈的笑起来,说我是不大啊,如果我还在念书,我都还没毕业! 他说阿锦,你知道吗,原本我有机会来这里念书的,学钢琴。但那时候我跟我的老师谈恋爱,他们说这不正当、有伤风化,还说我为了留学勾引老师,就把我开除了。我并不怪他,他教我时待我很好,我当时是喜欢他的,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麽他一句话都不替我讲。後来我又遇见郑鸣海,他人太好了,明知道不该,我还是偷偷喜欢上了他。可这次更糟糕……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所以我想,一定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嘿!荣耀锦看他年纪轻轻讲话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毫不客气的笑起来:你倒是简单,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 这有什麽不对?黎舒不服气,难道谁对我不好我还喜欢他吗? 对,没什麽不对。荣耀锦觉得好笑,把他拉到围墙边上,看四下人少,一手撑墙一手支伞,将黎舒围在怀中,他敛了笑认真对黎舒讲:你只是喜欢错人,你喜欢我罗,喜欢我就一定没错的。 他的眼睛情深如许,彼此蔷薇花开,挂了满墙,就垂在头顶上。黎舒抿著唇,双眸直直的回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锦,谢谢你对我这麽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荣耀锦听了,双眸瞬间就冷了下去,放开黎舒转身就走。 黎舒却看著他的背影笑,待他走远了些,突然撒腿开跑,追上去猛的扑到他背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小气鬼,我喜欢你。 ☆、55 和你说再见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一边唱,一边慢慢的流下泪来。开始只是歌中带了哭腔,渐渐连抽气声都掩饰不住,黎舒只得闭上眼睛低下头,再次对台下黑暗中的观众深深的鞠躬。好在这首歌真的是人人能唱,乐队已经停止了伴奏,体育馆内只有近万观众的歌在空中回荡,他们的歌声拖得缓,勉强有个调子,也带了哭腔: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白色的半透大幕缓缓降下,舞台上多余的灯光都关掉,只黎舒身上还洒著一束蓝光。白幕降到一半,巨大的投影在幕上出现,是黎舒的专辑和演出会回顾的画面,从今年这张《寻爱》,到前年,大前年,他最火的那张,亚洲巡演的时候,刚刚大热的那张,第一次个唱,甚至刚到香港时发的那张失败的国语专辑都有。最後的画面,却是黎舒从未正式公布过的那张《非梦》,20岁时那张年轻又干净的脸。 很多追随他多年的歌迷,看著那些熟悉的画面流泪,不仅因为爱他,那同样是承载了他们青春的记忆瞬间。 黎舒一直未抬头,他要将眼中的泪流尽,看它们一滴又一滴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板上。 观众的歌声渐渐变小,他听到他们的惊叹声,感到幕已降到眼前,慢慢的站直,因头埋得太久,头居然晕了起来。他举起手冲乐池打了个响指,恢弘的配乐立刻响起,黎舒在短暂的目眩之中,闭著眼睛高唱: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思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荣耀锦看见记忆中的黎舒,清楚的看见他曾经狂热爱过的那张年轻的脸,而现在的那个红色的身影隔幕站著,再也看不清楚面目,渐行渐远。 灯光熄灭,音乐停止,舞台上的表演结束,全场突然陷入黑暗之中。全场观众平息静气的紧盯著舞台,似不愿相信就此结束,但又怕开口唐突,一旦开口,就是真的结束。 人们在黑暗中沈默,谁也不愿动,灯光没开就还有可能他会回来。有不少人拿起手中的手机在手中晃,星星点点的光四处晃动,如星火燎原,再次点燃了观众的心。 “安可!安可!” 再没有人能忍住,他们不信他真忍心就此离去。 “啊──!!”渴望终於得到回应,啪的一声,一束强烈的光再次从幕後亮起,舞台中央出现一架钢琴的剪影,接著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从舞台边上一步步走来,不用问,那自然是黎舒。 从轮廓看他穿了燕尾礼服,脚步利落稳健,姿态犹如一个演奏家在古典音乐厅中上场。他在钢琴前站定,对台下观众优雅的鞠躬致意,撩起衣摆,端坐在钢琴前。 白色幕布在他琴声响起的同时缓缓往上升,优美动人的琴声,就这样出人意料的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传遍整个体育馆,粹不及防的钻到每个人耳朵里──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黎舒。 纯白的钢琴,纯白的礼物,还有纯白的光,此刻他让人听到和看到的,是他内心深处最珍视的一部分。 这是在荣耀锦梦中才会出现的黎舒,他穿他们的结婚礼服,弹那曲《爱之梦》给他。 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错得多麽离谱,他总是怨他不够爱他,不肯为他付出,他总是认为黎舒早就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是真正忘记的,也许是他自己。 腰间的手机又开始疯狂的震动,荣耀锦不想去接,他只想要这几分锺,最後能够属於他们彼此的短短几分锺,都不行吗? 他的助理却匆匆跑来,要他听母亲的电话:“阿锦!你鬼迷心窍啊!儿子老婆你还要不要?!” 若问黎舒这十年来有何最是不舍,可能就是这架白色钢琴。它是荣耀锦送他的礼物,却是在荣耀锦自己生日的时候送的。 那年黎舒第一次唱片大卖,第一次赚到一大笔钱,他兴冲冲的跑去跟荣耀锦说:阿锦!你生日要什麽?我送给你! 这话荣耀锦听著挺高兴,搂过他亲一口: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 黎舒皱了眉:这不算,你不是已经有了吗?快想想,我要送你东西。 哈哈!荣耀锦心情大好,笑眯眯道:你要真有心,那天乖一点,什麽都听我的,好不好? 见荣耀锦笑得古怪,黎舒心中立刻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著头皮答应了。到了荣耀锦生日那天,果然要他脱光,还给他绑了领结在脖子上。 嗯,这才有礼物的样子嘛! 荣耀锦很满意,黎舒却甩了计白眼给他:你就这点追求! 只是如此荣耀锦还嫌不够,他拿丝巾把黎舒的眼睛蒙住,拉著他的手:说了今天只听我的,不许有意见! 先前还没太强烈的感觉,一旦眼睛看不见之後,浑身都感到冷,只情人的手掌是热的。年轻的黎舒既害羞又害怕,别别扭扭的跟著荣耀锦走,嘴上还不停的念,你搞什麽,不许乱来啊…… 宝贝,你要信我。察觉到他紧张得皮肤上起皮疙瘩,荣耀锦扶著他的肩将他松松的圈在怀中:不要怕,你有我。 黎舒被他领到一个皮凳上坐下,即使看不见,熟悉的气息也让黎舒立刻察觉这是什麽。他像只炸毛的猫,发丝似都竖了起来,他想要逃,荣耀锦却不许,他将他紧紧箍在怀中,拉了他的手指摁在琴键上,黎舒,我什麽都不要,我只想你再弹一曲给我听。 不,我不会,我真不会了!黎舒退无可退,只得拼命挣扎,他从琴凳上滑下来赖在地上,荣耀锦还不死心,非要摁著他的手要他弹琴。俩人滚作一团,在荣耀锦的带引下,黎舒光著身子弹了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曲。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哭得像个孩子,抱著荣耀锦胡乱的吻。荣耀锦在他耳边说:小舒,你可以的,不要逃避,不要放弃钢琴……我要你学会正视自己,我要你做完整的你……我爱你。 黎舒半垂著眸,嘴角挂著轻笑,尽管脑海中全是往事,那些已经逝去的美好曾经。他的脸上却没有泪,只有因用尽全力,额头布满的细密汗珠,在皮肤上泛光。修长的手指在黑与白的键盘上飞舞,黎舒用尽自己的所有,去演奏这最後的华章。 最後的音符落下,黎舒仰起头睁开眼睛,再次看见舞台上方耀眼刺目的光。他听见掌声如潮,这最後的一曲,难得的没有欢呼、没有尖叫,就像他只有纯粹的琴声一样,他的歌迷们对他的音乐,也回报以最纯粹热烈的赞扬。 从琴凳上站起来,一身纯白燕尾服的黎舒显得从容而骄傲,他一言未发,微笑著对观众再次鞠躬谢幕,接著很快转身下台。 “舒哥!”安妮含著泪叫他,他冲她笑了笑,脱下西装松了领结,轻轻的抱住她:“安妮,谢谢你帮我这麽久。” 片刻之後放开安妮,黎舒又张开双臂拥抱一旁的造型师:“也谢谢你。” 後台的走道上站了不少的工作人员,那些早已熟悉的面孔都默默的看著他,他挨个走到他们的面前,或者握手,或者拥抱,“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 黎舒走了,空荡的舞台上只留下一架琴,中央大屏幕却突然的亮起,是他的笑脸。背景是他的後台,灯光有些暗,他坐在镜前,穿著灰色的连帽衫同镜头打招呼:“hi,大家好。嗯,如果你们看见这条video,说明我还是没勇气当面开口。”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我是gay,嗯,好像你们都知道了。我有个相爱十年的情人,他也是男人,嗯……好像你们也都知道了。” “哈哈哈!!”观众都笑了起来,有人开始吹口哨鼓掌,刚才的伤感凝重,因他的笑脸迅速的散了。 “对不起瞒了你们这麽久,我一直不够坦诚,有很多事情都怕别人知道,包括钢琴。我学了十五年琴,曾经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演奏家,一辈子只弹钢琴。” “这个梦想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但我是个太幸运的人,我依然和音乐在一起,我还有你们。” “谢谢你们这麽多年的陪伴,如果我伤害了谁,我真诚的道歉,请原谅我。”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冲著镜头微微的鞠躬,再抬起头来时,眼中泛起泪光,“最後和你们说声再见,我要走了,我需要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道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今後再也不能站上这个舞台上,但我不会後悔,这一个月已经足够,我已经做了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谢谢你们一路支持我,一直爱我,请相信,”黎舒说到这里顿住,扬起笑脸冲镜头做了一个飞吻,“我也爱你们。” 後台的通道很长,昏暗的灯光中站满了人。黎舒面带微笑一路走过,说不完的谢谢,道不完的别,再见,谢谢。 通道的尽头泛著光,郑鸣海逆光站著,朦胧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男人高大英挺的身影,对他伸出手,“黎舒!来!” 黎舒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快步向郑鸣海走去,抬手给他,“我来了。” 56-62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56 归来 北京与香港相隔2500多公里,香港的冬季不过是加多几件衣,北京最冷的时候却是北风凌冽、滴水成冰。黎舒在1月随郑鸣海回到北京,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一个月,几乎每天都窝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哪里都不曾去。 他们住在郊外一套不大的跃层公寓里,秋天时黎舒也曾在这里住过,小区位置偏僻住户又少,一整天都听不到几次人声。藏身倒是不错,只是小区内原本稀稀拉拉的幼小树木如今都落光了叶,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终日y沈的天,看来显得肃杀又寂寥。 一转眼就是春节,这天大年三十,天气还不错,太阳早早的就出了来。北京冬天就这一点好,即便外面再冷屋里也是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玻璃s进来,久了还嫌有点热。 已经到中午,大好的晴朗天气,又是大过年的,黎舒却还窝在床上,在被子里蜷成一个球,缩在床的角落里。郑鸣海趿著拖鞋走进卧室,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伸手将他捞过来,像揉面团一样来回推:“起来,起来,太阳都照屁股了──” 床上那人却只哼哼,脸都不露,在被子里拱了拱:“我还要睡,你别管我。” 郑鸣海扬扬眉,一巴掌拍在黎舒屁股的部位,扑上去把他连人带被卷到怀里滚,“我不管你谁管你!起来,过年啦!再睡成猪啦!” “啊啊啊!”黎舒在被窝里大叫,被郑鸣海缠得没法,总算磨磨蹭蹭的钻了半张脸出来,眉头紧皱:“你真烦人,我要睡觉。” 郑鸣海没好气的捏他的脸,要把他从被子里拉出来:“你白天老赖床,当然晚上睡不著!起来了,乖啊。” 快一个月了,黎舒仍然几乎夜夜失眠,郑鸣海跟著心焦,总是问他小舒,你怎麽了?黎舒却只是笑,没有啊,我很好……没什麽,真的。 并不是不开心,他只是累,只是前段时间累了太久,把自己所有的心力都投了进去,去完成一件事情,做完之後却感到整个人被掏空了,那种失落感远远大於成就感,终日浑浑噩噩提不起劲来,心都不知在哪里。 黎舒看见郑鸣海担忧的眼神,眼睛弯弯的笑起来,伸手拉了他要抱:“好啦,你陪我再躺躺,我就起床。” 郑鸣海搂了黎舒的脖子,在他泛青的腮帮上亲昵印了一吻:“行!咱就躺躺。不过魏蕾会来,你别赖久了啊。” 黎舒刚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听他这麽一说,立刻跳了起来:“你不早说!哎呀我起来了!要被她逮到睡懒觉,会被她念死!” 郑鸣海见黎舒一阵风似的冲进浴室,笑著摇摇头,坐在床边点上一支烟。黎舒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著他的白t恤做睡衣,下面什麽也没穿,臀与腿上的青紫吻痕相当的刺眼。 他们还是疯得过头了,郑鸣海知道,自己越来越失控。黎舒总笑著说鸣海,我答应过你结束後好好陪你的啊,来嘛。可现在的黎舒状况比之前那两个月糟糕得多,他有时简直都会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帮他把心中的那个大洞补上。 “起来啦?过来喝汤。”魏蕾瞥了眼头发还滴著水的黎舒,没好气的乘了碗汤给他,转身又去整理冰箱。她在黎舒刚洗澡时就来了,带著她炖的排骨汤和一大堆食物,蹲在冰箱前挨个往里塞,“小舒,不是我说你,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好不好?都回来这麽久了,气色还这麽差。还有郑鸣海,你别太懒,你们不能成天吃外卖,有什麽营养!” “我有啊……”黎舒捧著碗乖乖的喝汤,只敢小声的反驳。说起来魏蕾和他算半个老乡,都喜欢简单清淡的口味,她做的东西他都很爱吃的,只是始终胃口不太好。 “哎,知道了,我耳朵快起茧了!”郑鸣海一边将r往黎舒碗里堆,一边转过头来念魏蕾:“你还不回上海?都大年三十了!” “怎麽不回!”魏蕾却不吃东西,坐在餐桌对面也点了支烟抽,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下午的飞机,赶回去吃年夜饭。回早了成天听我妈他们念我,就跟三堂会审似的,什麽七大姑八大姨都来问我什麽时候结婚。” “嘿!”见她那样,郑鸣海笑了,“你啊,还不赶紧,差不多就行了呗,男人嘛,谁没点毛病?” 他这话,说得倒是比谁都轻巧,魏蕾一脚踹到他腿上:“你现在倒得意!也不知是谁去年苦哈哈的成天找我哭,说小舒不理他!” “哎哟!你看你!你就是这样才嫁不出去!” “去死!你有没有搞错!等著娶我的人要排队的好伐?!” 黎舒抬起脸,呆呆的看著这俩人,半天要笑不笑,魏蕾气得拍桌:“黎舒!你这什麽表情,你不信!” “啊──”黎舒总算忍不住,笑著求饶:“我信,我信,我们魏姐姐这麽好,怎麽会不信!” 这时郑鸣海接了个电话,一阵嗯嗯啊啊後也笑眯眯的转过脸来,“小蕾,你该去机场了吧?我跟黎舒送你过去,然後小舒,你跟我回家过年。” 回家过年,这四个字是什麽意思,黎舒还没回过味来,就已经被两人拖到车上。送走了魏蕾,黎舒才问郑鸣海:“是回你家?” “是啊,我妈打电话来让我们回去。”郑鸣海乐得差些吹口哨,他伸手挠了把黎舒的头,“走,回家罗!” 黎舒心里咯!一下,也说不上来是什麽滋味,看男人这麽兴奋只好又说,“这样啊……我两手空空去不好吧?走,你先把车开去商场,我们买点东西再去。” 大年三十的北京,完全没了往日的车水马龙,长安街上的车流量不过只得往日的一个零头,本地人都在家团圆,数量庞大的外来人口早就四散而去归了家乡,中国人最热闹的节日里,这座城反而格外清冷。 但这个时候商场超市里还是熙熙攘攘的,很多市民赶在年夜前的最後时机采办年货,郑鸣海将车开到一个高档商场後面的露天停车场,见车几乎已经停满,就让黎舒坐车上等:“还是我自己去吧,很快就回来,要不你眯会儿?” 黎舒把墨镜掏出来戴好,对他挥挥手:“你去吧,快去快回。” 郑鸣海看了他一眼,却没著急下车,而是在车内弯著腰四处找东西,黎舒问他:“找什麽?快走啊。” “找绳子!” “找什麽绳子?”黎舒觉得奇怪,“你要绑东西吗?” “啊,”郑鸣海头也没抬,继续到处翻:“绑你!我要把你绑起来,要不又把你弄丢了怎麽办?” 黎舒一愣,随即一脚把男人踢出车外:“快滚!” 郑鸣海委委屈屈的走了,一步三回头,眼中的留恋那麽明显,黎舒突然感到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倒有几分像起去年春节前,在颁奖礼那天晚上见到他时的样子。 那时侯他完全没想过,他们会在分别十年後相遇,会在他的眼中读到爱情;那时侯他也绝对没有想到,短短的一年时间,他会经历这麽多事情,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鸣海──!” 黎舒打开车门叫住男人,将自己的钱夹抛给他,故作严肃道:“用我的买,我跟你说啊,我的身家x命都在里面,别弄丢了!” 黎舒嘴角噙了笑,看穿黑衣的男人在阳光下拿著他的钱夹同他飞吻,咧著嘴大笑,完全同从前一样的温暖明朗。 他带著笑意闭上眼睛,阳光让车内更暖了,世界安静得出奇,晕乎乎的又想睡,刚半梦半醒的眯了一小会儿,又听见有人敲他车窗,“黎舒!黎舒!是你吗?!” 面前站了两个女孩,一脸的欣喜若狂,这种表情黎舒是熟悉的,只是这还是出柜後第一次面对歌迷,难免有点尴尬,他鼻子开了车窗,把墨镜摘了:“你们好。” “啊啊啊!!”其中一个女孩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另一位强作镇定的捂了她的嘴:“不要吵!” 但再怎麽镇定,面对偶像也有些语无伦次,女孩涨红了脸道:“黎舒你真的在北京,你回来了!你还好吗?” “你还会唱歌吗?”刚才尖叫的那个姑娘情绪太激动,边哭边说:“我天天都看你在香港的视频,你不要走好不好……” “胡说什麽!他什麽时候说过要退出!”没哭的那位急了,恨不得掐死这不争气的好姐妹,“他只是……只是休息一段时间对吧?!” 女孩眼神热切,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黎舒垂下眸,突然觉得羞愧,“谢谢你们,但我现在不能保证。” “谢谢你们支持我,我并不是那麽好的人……” “哟,有美女啊!”郑鸣海笑嘻嘻的抱著东西回来,顺手拿了两个巧克力给她们,眨眨眼睛:“新年快乐!你们放心,有我呐,他好著呢!” “啊啊啊!” 两人开车走了,黎舒回头一看,两个女孩还站在原地一脸灿烂的冲他们挥手,黎舒摇摇头:“你可真会哄女人。” “那是,”郑鸣海得意的吹了个口哨,“我连你都能哄,何况女人!” 郑鸣海和黎舒住东郊,郑家却在西面的大学里。郑鸣海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教了一辈子的书,妈妈退休前也是中学校长,两个老人在学校里住惯了,哪里也不想去。 黎舒十年前也来过一次郑家,作为鸣海的朋友,他还记得他的妈妈开朗又健谈,父亲总板著脸,脾气不太好,父子俩因为郑鸣海玩乐队的事,一言不合就开始吵,後来只好匆匆的走了。十年後再来,一切还是没变,郑妈妈给他们开门:“哟!小黎来啦!来来,快进来!” “爸,妈!” 黎舒站在门口,脸上挤了个笑,“伯母好,伯父好。” 鸣海的父亲坐在窗边的椅子里看报,见他俩进屋,从眼镜里抬眼看了看他们,“嗯。” 这算是打过招呼,鸣海爸爸抖了抖报纸,埋头继续看报。 鸣海妈妈倒是很热情,拉了黎舒到沙发:“来来,小黎快来坐。” 作家的话: 忘记讲,谢谢babysgsg和por bear的礼物,开心 这文还有两章半的内容第二部就结束了,进入第三部。虽然它一直冷得让我绝望,但鲜这边偶尔的留言和一直在坚持投票的童鞋,真的是让我写下去的动力之一啊~~≈ap;gt;_≈ap;lt; 所以,请在追的童鞋记得投票哦~ ☆、57 相爱 “我们家鸣海呀,聪明是聪明,就是从小没个谱,特淘,干啥都是三分锺热度,可让人c心。” 鸣海的妈妈见黎舒对电视机旁的老照片感兴趣,就拿来给他看,她指著照片里正拉小提琴的少年道:“我要他去学琴,刚会点调子就不学了,非说这是小姑娘才干的事儿,要去打球,篮球足球都会,球也打过,就没一样成器。後来大了,也不知哪g筋不对,好好的书不念,非要去玩吉他,搞乐队。我看啊,他就是看搞这个特招女孩儿喜欢……” “妈!”郑鸣海坐在窗边陪父亲下围棋,不过一直竖起耳朵关注沙发里坐著的母亲和爱人,就担心黎舒不自在。听母亲又拿他开涮,生怕她又把当年的光辉事迹拿来讲,忙冲母亲叫道:“别把我老底揭光了成吗?!” 黎舒倒开心得很,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因他g本就来不及多想。鸣海妈妈健谈又周到,待他同从前没什麽两样。电视里放著春节的节目,茶几上摆满瓜果,杯子里飘散著让人舒心的茶香,她之字未提他们的事,只与黎舒闲话家常。知道儿子随时都在留意她与黎舒讲什麽,故意又说:“嘿,你瞧他还急了,我还冤枉他啦?郑家几个孩子里边儿,就他不靠谱,他的那些哥哥姐姐,大多去了国外,哪个不是事业有成,就他啊,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没著没落。” “啊,其实鸣海很好啊……”听伯母这样讲,黎舒飞快的瞟了鸣一眼,赶紧说:“我觉得他挺好的。” “是啊是啊,”郑鸣海听到黎舒帮他说话,立刻得意起来:“我好歹也做过人民教师,现在还唱歌──” “得了吧!就你那破锣嗓!”鸣海母亲嘴上损儿子,脸上却笑盈盈的,满目慈爱。她浓眉大眼,看得出年轻时也是美人,现在年纪大了,看来也是端庄和蔼,她亲热的拉了黎舒的手道:“你哪有人小黎声音好,唱得又好!” “啊!”郑鸣海见母亲那架势,简直把黎舒当儿媳妇对待,他伸长了脖子望著黎舒,就怕吓著他。谁知黎舒毫不介意,只说:“您喜欢就好,鸣海唱歌也很好的,他待人特别好,去年还做慈善,帮了很多孩子的。” 黎舒笑得轻松自在,郑鸣海立刻翘起尾巴,对母亲道:“可不是吗,我对社会也是有贡献的!” 鸣海爸爸一直没说话,抬手下了一黑子,吃掉一大片儿子的棋。见儿子魂都掉了,心思完全没放在棋上,忍不住骂:“臭棋篓子!” 郑家年夜饭很丰盛,人虽不多,菜还是摆了满满一桌,但主角依然是饺子,一家人围一起包的饺子。这次鸣海总算得了母亲的表扬,夸他包得又快又好,倒是黎舒包的一个个都不成型,软塌塌的特没j神。 “来来来,我教你!”郑鸣海见黎舒手艺实在差劲,捏了黎舒的手非要一起包,黎舒恼了:“你烦不烦!” 父亲在一旁直摇头,暗骂:“臭小子,没出息!” 到了饭桌上,父亲兴致却颇高,要郑鸣海开酒。郑鸣海就拿了中午买的茅台出来:“爸,喝这个,这是小黎给你买的。” “哟,还破费个啥,”鸣海妈妈笑道:“家里学生送的酒都成堆。” “那不一样!这酒是一定要喝的!”郑鸣海把酒给父亲和黎舒都斟满,自己先一仰而尽,“爸,妈,我敬你们。” 酒过三巡,父子俩都喝红了眼,鸣海爸爸放下酒杯,摇摇头,敲了敲桌子道:“鸣海,我对你很失望。” “但事到如今,你已年过而立,我作为父亲,不会再勉强。” “现在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他竖起食指,对郑鸣海说:“过去的咱们再不提,从今往後,你要做到凡事无悔,不论选什麽路,做什麽事,都不会後悔,都无愧於心。” 父亲的白发,母亲含泪的笑脸,让郑鸣海感到眼眶发酸,嗓子火辣辣的烧著疼,他半天才勉强哽出一句:“爸,你放心。” 他在桌下抓紧了黎舒的手,再次一仰而尽,总算是掩了眼角的泪光。 鸣海的父亲这几年身体不好,已经很少喝酒,这天过节却喝过头。刚过9点,母亲扶著他回房休息,鸣海也拉著黎舒回自己的房间。 黎舒酒量一直很差,这几年为了他的嗓子,林义更是要他严格的禁烟禁酒,黎舒在第一杯下肚之後,脑子就没清楚过,只知道鸣海好像哭了,还一直拉著自己的手。 他觉得心中发闷,迷迷糊糊的挂在郑鸣海背上,说:“鸣海,我们回去吧。” “大过年的,都回家了哪还能往外走。再说了,我喝了酒,怎麽开车。”郑鸣海把黎舒拉到自己床上,轻拍著他的脸说:“怎麽,还晕著?” “哦……”黎舒半阖著眼,抬头看了圈郑鸣海的屋子:“那就睡你家……” “对,要不要洗澡?” “还是不要了,”黎舒挠挠头,“我不习惯。你去洗吧,你喝了好多,真臭。” 郑鸣海无奈的捏捏黎舒的脸,“好,那你简单洗洗,等我啊。” 黎舒洗过脸之後,躺在床上渐渐清醒过来。这是郑鸣海的家,他想,普通男孩子就该像他这样长大吧,有慈母严父,和一个贴了足球明星摆书和吉他、有点乱糟糟的房间。如果不是遇见他,他的人生,会和今时今日,完全不一样吧…… “嘿!我回来了!”郑鸣海洗完澡,将拖鞋一甩就扑上床,喜滋滋的把黎舒搂在怀里:“咱们睡觉罗!” 他的手紧紧环在黎舒腰上,床本就不大,两人挤做一团,几乎粘一块儿了。 黎舒这才感到有什麽不对,他用手肘挤了挤鸣海:“这麽窄我们睡一起?你爸妈会奇怪的吧?” “奇怪什麽?”郑鸣海一头雾水,“我们不睡一起才奇怪吧!” “什麽?!”黎舒一听,突然反应过来,酒彻底吓醒了,“你什麽意思,你爸妈知道,知道我、我们……” “嘿!你这话说得,”郑鸣海没好气的拍了把黎舒屁股,似笑非笑,“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难道我父母不知道?” “那──那──那你还带我回来,你怎麽不早说!”黎舒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完全吓傻,“你搞什麽!” “你才奇怪!”郑鸣海也皱了眉,“我们俩好了,我当然要带你回家见父母,这不应该的吗,你想什麽啊?!” “我──”黎舒张大了嘴,随後肩膀耸拉下来:“我就没敢这麽想过啊……” “其实,我父母最早知道。”郑鸣海拉著黎舒的手,和他并排躺著两人规规矩矩的躺好,床倒也够的,“那时候我跟魏蕾分手闹大了,她父母也来了北京。我就跟我爸妈老实交代过了。” “交代什麽?” “我就跟他们说我爱上了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不能再跟别人好。” 黎舒倒吸口冷气,骂道:“你这疯子!” “哈哈,我妈也这麽骂我。她虽然生气,但那时侯不太信的,没办法,我从小就花,前科太多,从来不缺女朋友。倒是我爸被我气得生病,几年都不想理我。” 郑鸣海的声音带著歉然,“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他们。” “……你这是何必。”黎舒的声音也黯淡下来,接著又故作轻松道,“你可真乱来,你就知道我要跟你好?要是我一辈子都不搭理你怎麽办?” “噢,要真那样,”郑鸣海揽过黎舒的肩膀,在他耳畔一字一顿,轻声道:“我就上山当和尚去,天天教小和尚撞锺──” “胡扯什麽!”黎舒忍不住又想打他,“你妈说你不靠谱,真太对了!”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郑鸣海又转开话题,“对了,啥时候我们回苏州,去看你妈。” “不要了……”一说起这个,黎舒禁不住往後缩,“算了,我以前混得好都不敢回去见她,更何况现在,她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你才叫胡扯!”郑鸣海捏了两把黎舒的脸,“多大的人了!还说这种话!我前年才去看过她,什麽恨不恨的,哪有父母恨自己子女的?!” “开始是我到处找你,找到你家去了,头几年她确实不搭理我,後来就会请我进去坐。黎舒,我知道你有寄钱给她,她说起来只叹气,说你不肯回来见她,你就不能先低头吗?!” “不,你不明白……”提起家和母亲,黎舒满心的苦涩,“我没脸见她……不过谢谢你去看她。” 听他这麽难过,郑鸣海心里也跟著难受,“傻瓜,我就没看出来你现在哪里不好,等你哪天心情平复,我带你回去,好不好?”他温柔的抚著黎舒的发,“我想你幸福,再没有遗憾的幸福。” 黎舒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始终没能睡沈,先是鞭p在响,後来又总感到窗外风很大,越来越亮,坐起来拉开窗帘一看,y沈的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闭眼仔细一听,可以听见风声和雪花簌簌的声音,还有屋内暖气片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鸣海睡梦中的鼻息深远绵长。这些声音看似毫无关联,却又细密的交织在一起,像构了一张,教人无比的安心。 渐渐的地面与树木都铺上了层白,在黑夜中尤其的显眼,黎舒一直默默的看著这黑夜中悄无声息的演变,终於感到他的世界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最简单的样子。 “鸣海,鸣海,起来,醒醒。” 他去推身边的男人,把他拖了起来:“你看,下雪了!” “噢……”郑鸣海窝在黎舒肩头,艰难的眨眨眼瞅了瞅,又闭著眼搂了黎舒往回躺:“睡啦,睡啦,明天我带你玩儿去啊。” “睡什麽,我有话要讲,喂,喂,”黎舒见郑鸣海几乎立刻倒头就睡,捏他的鼻子叫醒他:“鸣海我爱你,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爱你?” “嗯?!”郑鸣海心头一震,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小舒,你说什麽?” “我爱你,我说我爱你,我是不是一直没说我爱你?” “不对,”郑鸣海转过身,与黎舒脸对脸,捧著他的面颊正色道:“你说过的,十年前你就说过的。” 黎舒急忙摇头,“那不算,那不算!” “怎麽不算!”郑鸣海也十分孩子气的同他争,眼睛瞪得老大,“凭什麽不算?!” “那你要不要听!”黎舒也火了,明明是表白,怎麽好好的突然又像在吵架。 “好啊,我听,我听。”还是郑鸣海先投降,随後又郑重其事道:“但你得说,老公,我爱你才对。” “你──找──死──”这下真得吵架,黎舒双拳互握,绿著脸把关节捏得哢哢的响。郑鸣海顿感委屈,往後一退,又说:“本来嘛,都进了郑家的门,还不是我媳妇?” “哼!”黎舒瞪了他一眼,干脆一转身,背朝著他贴著墙壁睡了。没过一会儿,男人又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把他整个人都搂到怀里,轻轻的摇。黎舒终於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随後回过头与男人缠绵的一吻,又说:“喂,鸣海,我们来做吧。” 他的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嘴角的弧度太惑人,郑鸣海心里又是咯!一下,只觉得眼前的黎舒美得惊人,他严重的怀疑,就这麽干了,明天早上醒来之後,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姓郑。 “你刚才不是讲,”郑鸣海咽咽口水,想到他俩睡觉之前,他想做,黎舒拒绝他时说的话,“你刚才不是嫌床太小了吗?” “诶,还是挤得下的。” “可你不是还说动静太大,床不结实,怕吵到我爸妈吗?” “哎呀你轻点就好了──”黎舒抓抓头,又说,“这样,我们把被子蒙住,总会好点吧?!” 黎舒出了馊主意,郑鸣海怎敢不从。两人当真就缠在一块,挤在鸣海那张窄床上,拿被子从头蒙了,闷在里面干。只是顾了头就顾不得脚,两人的腿从膝盖往下全都露在外面,鸣海那双毛发浓密的壮实小腿压在一旁,黎舒一双修长匀称的足则绷直了脚尖,不住的来回摩挲,净往郑鸣海腿上缠。 “嗯……哈……怎麽样,老公大不大?喜欢不喜欢?” 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和爱语从被子中传出来,是郑鸣海在讲痴话。 黎舒在温暖的黑暗中听得吃吃的笑出声来,男人火热的器官填满了他的身体,分明已经受不了了还要逗他。而他的手始终护在他的头顶,就怕在动的时候,黎舒的头会顶到木质床板,弄疼了他。 “大……”黎舒偷偷翻了个白眼,嘴上发出甜腻的轻笑,轻声道:“老公,我爱你。” “……你太狠了!!”郑鸣海气喘吁吁地掀开被子,重新躺回黎舒身边,他闭上眼睛,心头剧烈的激荡,久久无法平息。黎舒竟在他快高潮时说那样的话,真要了他老命!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身下的老式木床吱吱呀呀的响了半天,这会儿也终於能喘口气。 黎舒也终於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情好得开始哼歌,没一会儿又说:“鸣海,唱歌给我听吧,我想听你唱歌了。” “唱什麽?”郑鸣海也恢复力气,再次捞过黎舒,亲亲他的额角,“你想听什麽?” “我想听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唱的那首歌,你还记得吗?” “怎麽会不记得,”郑鸣海笑起来,“我都没刻意去记过,後来却经常想起。” 於是他在搂著黎舒,在黑暗中轻声唱起来: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e for you and everythg you do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还来得低沈x`感,又带了时光的味道,记忆的味道,更加叫人沈醉: oh yeah,your sk and bones turn to sothg beautiful you know,you know i love you so you know i love you so 唱完这段,郑鸣海停了,转过脸又见黎舒眼神晶亮的望著他,那神情真的如同从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一样。他紧紧的搂了把爱人,笑著说:“其实吧,这歌它不是首情歌。” “嘁,我管它,”黎舒伸脖子在鸣海脸上轻啄一口:“在我心中,它就是了。还是最好听的那一首。” ☆、58 午夜梦回 “阿仔,乖仔,叫爹地,亲一个好不好?”荣耀锦趴在婴儿床边上笑,用食指戳到儿子小小的掌心,让他短短的五个指头把自己逮著,婴儿皮肤白嫩,荣耀锦肤色深,黑白分明的画面能让人心都看化。小宝宝睁大了眼睛好奇看他,嘴里发出哒哒的声响,他像极了荣耀锦,任谁一看,也知道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必定血脉相连。 “呵呵,阿锦,他才一个月,怎会说话。”蔓薇在一旁笑出声来,她就知道,她没看错人。荣耀锦心软,一定会爱孩子和家庭,像她的父亲一样,一定会是个好男人。同时她现在也才发现,原来男人真跟孩子一样,不管他几岁,在做了母亲的女人眼里,那股孩子气是总也抹不掉的。 蔓薇蹲到婴儿床旁边,她看起来比从前丰润柔和许多,望著丈夫和儿子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属於母亲的柔情。她拉了拉荣耀锦的手,轻声道:“阿锦,宝宝该睡了。” 荣耀锦悻悻的嗯了一声,儿子已经要睡不睡,握著他的小手也松了,他小心翼翼戳了戳儿子柔软的小脸,再附身下去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睡吧,爸爸守著你。” 一个月的婴儿除了吃饭,多半都是在睡觉的,片刻之後已完全睡沈,荣耀锦这才拉了蔓薇起身。 蔓薇拉著他的手,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把他往床上带。他们婚後住回荣家,与他跟黎舒的那个黑白冷调的家不同,这里用的是自然色为主的古典欧风,处处充满女x气息。蔓薇披散著长发,年轻美丽的脸庞笼在床头的暖光下,说不惑人,那是假的。荣耀锦只是笑,两人躺倒,他却只亲了亲她的额头:“今天辛苦你了,你和宝宝才回家,早些休息好不好?” 他太温柔,温柔得让人无法拂逆。蔓薇委屈的点点头,拉过丈夫的衣领吻了吻他的面颊,“好吧,那你也早点睡。” 荣耀锦又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即出了房门。现在还早,不过10点左右,为了跟母亲一起过年,他提前把蔓薇和儿子接出医院,就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年。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母亲笑得这样开心,连父亲过世後他赢了公司,她也没这麽开心过。她说阿锦啊,还是你能干,妈妈很高兴。你看她同我争一辈子,又能怎麽样,她儿子有我儿子能干吗?她媳妇有我媳妇好吗?她有孙子吗? 荣耀锦听了,心里说不出个什麽滋味来,母亲在他心中,一辈子从来是矜持优雅的,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却原来一直未曾真正的开心过。 见他笑得勉强,母亲又在蔓薇照顾孩子时把他拉到一边,阿锦啊,我知道你不开心,以前我反对得厉害,哪有两个男人过一辈子的道理?现在你若真的要找他回来,只是你要将家里照顾好,我也不会再说什麽,你是我儿子,我怎麽舍得见你成天不开心? 荣耀锦只是笑著摇头,无法跟母亲再说什麽。黎舒要是听了这话,一定会气疯。 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儿子出生之後,他的所有屏保都变成了儿子,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荣耀锦也有儿子了! 蔓薇跟他说,阿锦,没想到你这麽喜欢宝宝,谢谢你,我好怕你不爱他。 他笑著说傻瓜,你瞎想什麽?他是我亲儿子,我怎麽可能不喜欢? 是啊,怎麽会不喜欢,付出这样多的代价才得来的一个儿子,他怎麽可能不喜欢? 生了孩子的蔓薇变了许多,也许也是她一直就这样,他从前以为是她可怜脆弱,需要帮助和同情,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她的眼中,他才是那个需要帮助和拯救的对象。她给他儿子,家庭,事业的支持,一个女人的青春,还让他从同x恋的泥沼中抽身而出──荣耀锦无奈的笑了,松了松领口,点上一支烟。作茧自缚大概就说的是自己现在这个状况,没什麽不对,至少表面看来。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可却被一张无形的紧紧的压著,让他呼吸困难。 再一次点开那个叫做“黎舒hk0601”的文件,面前立刻出现黎舒的笑脸,看见他笑,他也就不由自主的笑了。他让人赶在春节前把演唱会的video赶了出来,video的效果比现场还b,黎舒出柜的那段他已经看了许多遍,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黎舒做的这件事情太冒险,也许g本就是错的。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是那样的美。也不得不承认,随著时光流逝,当初的种种争议总会渐渐的淡去,正确或者错误,g本就没有所谓,只有美会留下来,也只有美才值得记刻在心上。 “阿锦,你怎麽不回香港?过年了,你不回家吗?” 睡梦中,黎舒带著迷惘的神情看著他,年轻的脸庞上有朦胧的光辉,那是他们在伦敦,刚开始谈恋爱没多久的时候。他伸手揉揉他的发,没说他正跟家里冷战,只说“我不回去了,要我走了丢你一个人怎麽办?我在这里陪你。” “好。”黎舒点点头,跟他大眼对小眼,“那我们怎麽过?” 荣耀锦想了想,把他搂到怀里,“走,我们去看电影。” “哪有过年看电影的!”黎舒对此安排十分不满,“即使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能瞎过啊!”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带著暖和的笑,“走,我们过年去。”然後亲亲热热的拉著他的手,拉了一整天都没放。他们去唐人街看灯,看舞狮,财神还发了红包给他,说他们一定发财;一路都红彤彤喜洋洋,黎舒见什麽都新鲜,看什麽都兴奋,脸上的笑从未停过。荣耀锦逮著机会就吻他,管他有人没人。黎舒总是大大方方的跟他回吻,如果有人诧异的看著他们,他就跟人家打招呼:“hi,新年好!” 那年他们还去看了麦当娜的演出,她的那张黎舒很喜欢,到了现场更是看得热泪盈眶。他指著舞台上那个如太阳一样耀眼的女王说,阿锦,我要像她那样。 荣耀锦不置可否的扬扬眉,捧起他的脸,万分严肃的说,不行。见黎舒不解,又补充:你知不知道,她这辈子换了多少个男人? 黎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拉了他的衣领,在沸腾的人海中吻他,什麽啊,他这样讲,我有你就够了。 我有你就够了──猛的一惊,昨日的话语似犹在耳边。荣耀锦在深夜独自醒来,迷糊了片刻,他揉揉眼睛,只见桌上的电脑还开著,屏幕里黎舒仍在不知疲倦的唱: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思/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就算他对著千万人在唱,荣耀锦也坚信这首歌他只唱给他一人;就算全世界都误会,他也知道他口中的“相爱十年的情人”是指自己。 他按下暂停,画面停留在黎舒的眼泪刚刚留下的那一瞬间,他伸出手指轻轻的顺著那泪痕而下,y晶屏的图像因此起了浅浅的水波,好似真的能到他的眼泪一样。 “呵呵,”他笑了起来,探出头去与屏幕中的黎舒额头相抵,双眸中映著的,是他含泪的眼睛。 “黎舒,你真的让我,永世不得解脱。” 作家的话: 从下章起就进入卷三 《梦死醉生》 了,嗯,从题目上看也知道会虐一点。。。。 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ps:我昨天就发了这章,不知道为什麽没发出来。。。。。鲜这边比别处进度慢点,但我争取这边一直做匀速运动。。。。 卷三 梦死醉生 ☆、59 分手费 春节刚过,北京还是春寒料峭、寒风凌冽,娱乐圈已迅速升温,在年前演唱会上出柜而後潇洒离去的黎舒,果真在北京单方面宣布,要与荣氏解约。 荣氏反应极快,立刻将他告上法庭,索赔违约金一亿八千万。 “1亿8!这麽高!”魏蕾大叫起来,“荣耀锦这是疯了吗?!” 真他妈太小气,他还是男人吗?!分了手还剐黎舒一层皮,又不是黎舒对不起他!魏蕾在心里大骂荣耀锦,演唱会结束时对他产生那麽一丁点好感和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可惜这样想的只有她,舆论和法律都不站在黎舒这边,年前还盛赞黎舒的港媒,大都y阳怪气的报导这事情:什麽黎天王过河拆桥,荣氏旧恩难消──就差些直接讲旧情难了了,配上荣氏发言人惋惜沈痛的发言,和荣先生黯然神伤的照片,荣氏倒真是委屈得不得了。 胖胖的张律师扶了扶眼镜,耐心的给魏蕾解释:“嗯,这个,g据估算,去年黎舒给荣氏带来的净利润是9千万,按照合约和惯例,黎舒擅自解约,荣氏可以索要2到3倍的违约金……” “那也太离谱了!”魏蕾气得拍桌,“黎舒!你看你签的什麽破合约,跟卖身契似的!你看过没有?你还天王呢,说出去给人笑话!” 坐在一旁的黎舒鼻子,“好罗,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当时他是要另外拿股份补偿我……” 当时他续约,那可是在他俩“婚前”,眼看就要修成正果,还分什麽彼此?只是他从未想过会有今天。 “你还帮他说话!”魏蕾看他那副不成器的样子,更怒:“那他给了吗?!你该把钱拿到手才给他签!” 这回黎舒真没话可说,他倒在椅子里望天花板,心想我是说过要付分手费,有什麽办法? 倒是张律师安慰道:“没关系,这是开价,还可以谈。你的合约我看了,这里面本来不平等的地方就很多,我们一条条跟他们死磕,未必会输。但是,”张律师把身体往前探了探,以亲近的姿态循循善诱道:“黎先生,你得无条件信任我,我们完全站在一起,我了解全部的事情,才可能赢下来的。” 黎舒回过神,对他一笑:“叫我黎舒就好,有什麽问题,你问吧。” 黎舒的招牌笑容亲切,不像有的明星牌不大谱倒特大,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见他笑,张律师的脸也笑开了花,他常年专做经济纠纷案,手段相当厉害,面上却始终一团和气的,随後他难得的认真严肃起来,“黎舒,你毕竟签了合约,就已经认可了合约内容,现在要毁约,得有充分的理由。是你与荣氏有什麽经济纠纷?还是有什麽矛盾?最好多多举证,法庭才会站在你这边。还是你打算退出?” 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明星与经纪公司打官司,无非是彼此指责互相揭底,看谁比谁更狠,谁手里握的把柄越多,谁就能赢。 但这岂不让旁人白白看了笑话,到头来还不是两败俱伤,三分的恨都给渲染成十分。或许荣氏与别处没什麽不同,总有那麽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荣耀锦对他什麽样,黎舒摇头:“荣氏并没对不起我,是我自己要解约。” 这回张律师就不懂了,好好的干嘛解约? 黎舒看看一边还在生闷气的魏蕾,对他无所谓的笑笑:“哎,我跟他分手了。所以要解约。”见张律师没听懂,又补充道:“荣耀锦。我跟他从前是恋人,现在分手了,我不愿意再呆在香港。” “分手?!”张律师下巴都快惊掉,“可这不能在法庭上讲……要不庭外和解?也是条路。” “当然不能讲!”黎舒突然提高声调,随後叹了口气,“这事当然不能摊出来讲……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心。” “我也不想庭外和解,他开这个价,无非是想我回去,但这的确不可能。我也不求能赢,只是这麽多,我确实赔不起。” “黎舒,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爱他?”魏蕾左思右想还是没想通,为什麽黎舒要赔钱,就是夫妻离婚,过错方也绝对不该是他,他现在这样,g本就是净身出户了。 “说哪儿去了!”黎舒哑然失笑,“我这不就是想彻底断了,才毁约的嘛!” “可你还给他钱!”魏蕾恶狠狠的说,恨不得拿食指戳他脑袋,“你脑子烧坏掉了啊?!你还给什麽钱!你欠他的吗?明明是他把你甩了!” “呃……”黎舒觉得脸上有点烧,“话不能这样讲,一码归一码嘛,要不回头有人又要说我公私不分了……” “感情的事如果真的能用钱了断,那再好不过,”黎舒眨眨眼,笑得有点无奈,“这麽多年他对我如何,我知道的,就是分了手,他也在帮我。这次要我不还他,一辈子都扯不清,不更麻烦?” “钱是小事,面子最大是吧!”话是没错,但魏蕾还是觉得憋屈,黎舒并没有外界传闻那样有钱,一是荣氏的合约苛刻,二是他从来不会理财,真要赔给荣耀锦了,这几年黎舒差不多白干。 可就这样,黎舒还要顾所谓的情面。“我搞不懂你们男人,一个个真不知道成天想些什麽!一脑子浆糊!” 黎舒倒没生气,想了想笑道:“诶,小蕾你总结得还不错,哈哈!!” 陪黎舒见过律师,魏蕾又将他送回家。离开之前她塞给黎舒一张光盘要他看,她现在越来越接近个经纪人的角色,不光帮黎舒发申明,应付媒体,找律师,甚至外界的联系都是通过她的。 而黎舒的生活看起来跟在香港也没什麽不同,他依然没办法正常的生活,仅有几次和鸣海出门,次次都被拍,现在北京的娱记,堪比香港的狗仔。再加上家里又没钢琴,日子难免清闲过火,他已经无聊到把他俩的小窝里里外外从头到尾整理了好多遍,连郑鸣海的抽屉衣橱都没放过,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码好,有时甚至让郑鸣海常常产生疑惑,这究竟还是不是他的家? 但他又没办法抗议,黎舒说我实在闲不住了,总想找点事情来做。 “我有个相爱十年的情人,他也是男人,嗯……好像你们也都知道了。” 视听室的墙面上,放著黎舒在演唱会上最後出柜的视频,黎舒盘腿坐在垫子上,仰头著头看墙壁上的自己,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啪!”的一声关掉机器,世界终於清净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摊开身体躺倒地板上,房间很静很暗,只有投影仪的红灯在嘀嘀的闪。 翻身把脸埋在靠垫里,耳朵里似还能听到那晚的歌,刚才看到的画面也在眼前萦绕,不得不承认,这dvd的效果比现场还好,镜头转换、剪辑节奏几乎都无可挑剔,差不多完完全全再现了当时的情景,讲了所有他想讲的东西。 荣耀锦将dvd交给安妮,安妮又跑来北京拿给魏蕾,魏蕾在包里揣了两天,不经意的提了句,扔给黎舒,说看不看都由他。 怎麽可能不看,当画面在墙上浮现,音乐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黎舒感到自己瞬间回到过去十年的光y之中,那种刻在骨头里的骚动和渴望,渐渐的又在心头叫嚣起来。 深深的吸口气,黎舒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爬起来坐好,再次摁了遥控器,倒到开头继续看,他是最好的,为何不看? “安妮,你告诉荣耀锦,谢谢他做出来,但我不想出这张。” “舒哥……你亲自打电话跟他说嘛……”安妮在电话那头有些委屈,她完成了任务,但黎舒不见他,老板又不让她回香港,她只得在北京就这麽呆著。 黎舒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帮我跟他说。” “好。”安妮果然乖乖的挂了电话,片刻之後却又打来:“舒哥,老板问为什麽,他说你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跟他说,他再叫人去改。” “没什麽不满意的,就是不想出。”黎舒的语气有些急躁,这荣耀锦,他到底明不明白他是真的要解约,是真的已经离开,不是耍耍脾气,更不是两人冷战,是真的分手? “安妮你别管了,总之我不愿意出这张,你跟他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算了,就这麽说。” “哦……” 房间再次静下来,黎舒把手机放到一边,瞥了它一眼,再次闭上眼睛。 他也知道自己别扭,可当时凭著那股劲在现场去做这件事,那时那地那刻,过了就过了,记忆总是最美好的,而做成dvd放在那里反反复复的被人看,岂不真成了炒。 他也不想日後有人想看他的演唱会时,只冲他出柜的这一段来…… 正胡思乱想,电话又心惊r跳的在叫,黎舒几乎瞬间抓狂,他耐著x子接起来,还是安妮:“舒哥,老板说,你又闹什麽别扭。”安妮的语速慢吞吞的,半点荣耀锦的语气也没学到,但黎舒完全可以想象荣耀锦说这话时什麽样子。 黎舒禁不住火冒三丈,偏安妮还在那边继续念:“老板还说,你不要乱想,我不会害你,只要你……”安妮顿了顿,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只要你有一天还在荣氏,你还是我的,我就会帮你。” “去!”黎舒忍不住爆chu,手一扬,可怜的电话再次被他摔掉在地板上。 安妮在电话那头大气都不敢出,等半天还是只有嘟嘟嘟的声音,她撅著嘴想哭,两位老大你们搞什麽啊…… 电话是不敢再拨,安妮想了想,发了条短信给黎舒:“舒哥,老板说不要签华辰,他们太乱,我们的事好商量,不要冲动。” 关你什麽事,关你什麽事!! 黎舒郁闷坏了,这时门外传来郑鸣海的声音;“黎舒──” 一听到他的声音,黎舒跟条件反s似的删了短信,随後赶紧将碟片从机器里退出来,胡乱塞进壳子里,压到靠垫底下藏好。 作家的话: 回来更新了。 ☆、60 京城新贵 一看到郑鸣海,黎舒就冲他笑:“你回来了啊!” 郑鸣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扶著他的肩亲一口,问:“在干嘛?” “嗯,没,”黎舒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也在他脸颊上回吻了一下,“我下午去见律师了。” “怎麽样?”郑鸣海在黎舒身边坐下,黎舒还没跟他谈过荣耀锦的事,他不提郑鸣海也不方便提,现在终於听黎舒开口,他总算松了口气,“怎麽,官司一定会输?” “总之要赔钱。”黎舒顺势窝到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揪著他腹部硬邦邦的r道,“赔了之後,我就一夜回到十年前了。” “怕什麽!我养你!”郑鸣海逮了黎舒作恶的手在唇上咬一口,笑道:“除非你嫌我穷!” “哎,不是的。我原本还想给咱俩买个大房子,然後再买架钢琴,现在得缓缓了。”黎舒声音闷闷的,想弹琴,想唱歌,还想再做工作室做唱片,想给他俩一个更好的家,重新构筑起他的世界,哪样不花钱。 “那你会後悔吗?”郑鸣海突然敛了笑容,问他:“黎舒,老实告诉我。” 郑鸣海突然严肃起来,看著他在灯下如雕刻一样的脸,黎舒心头一跳,望著他的眼睛,痴痴的道:“有什麽可後悔的,钱可以再赚。” “黎舒,我给不了你太多,”郑鸣海笑得有些涩,他捧起他的脸,两个麽指温柔而仔细的描摩著他的眉目,心中柔情似水:“你想要什麽,你跟我讲,我想尽量为你去做。” 黎舒在他的掌心中闭著眼睛摇头,唇边的微笑如涟漪一样轻柔的漾开,嘴上却笑他:“穷大方!行啦,你给我的已经够多,”完了又眨眨眼,极r麻的补一句:“全世界都比不上。” “我只希望你开心,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什麽决定,我支持你。我只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活,没有任何遗憾的活。但是有一条,”郑鸣海拍拍他的脸,再次正色道:“你看著我,答应我,再也不见荣耀锦。” “好。”黎舒望著他呆呆的点点头,“我答应你。” “不行!”郑鸣海抓了黎舒的手举起来,“不行,要保证!” “啊?好,好,”黎舒无奈的笑著摇头,拖长声音道:“这麽专制!我保证,再也不见他,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郑鸣海这回满意了,翻身把黎舒压好,咬了口他的鼻尖笑道:“不是专制,自家的媳妇当然要看牢!” 荣耀锦开出1亿8的天价,倒不是真想让黎舒赔,一是想慢慢跟他磨争取说服他回来,谁知道黎舒连架都懒得跟他吵;另外主要目的还是想断了其它公司的念想,他倒要看看这个价码开出来,谁敢接招。 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接招,北京的华辰娱乐发了话,说只要黎舒愿意来,不论多少钱,他们与荣氏“奉陪到底”。 年後荣氏新换了地方,同旧公司暗沈的色调不同,这边的装修严格按照风水大师的指点来,看来是平淡了些,但让人感到安全不少。今年荣耀锦可谓顺风顺水,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荣氏的股票节节看涨,他也帮蔓薇将在李家的财产顺利抓牢,一步步转移到他们公司的名下。 他准备大干一场,投资计划,扩张计划,还有一系列的并购,样样他都有把握能顺利进行下去,唯独黎舒这件事情上,他越来越没了把握,照现在的消息看,华辰与黎舒肯定已经在谈合约了。 华辰娱乐是内地娱乐圈的新贵,地产起家,资金很是雄厚,短短几年内几乎在内地一家独大。近两年接连投资的几部电影都是大手笔,做的电视剧更是多如牛毛。只是音乐方面还是短板,去年才成立了音乐公司,但主力歌手却只有自家的几大小生花旦。唱片倒是一张又一张的在出,但红的歌没几首,就这麽要死不活的养著。 这大概就是为什麽他们想要黎舒,荣耀锦放下报纸冷哼一声,y著脸点了一支烟,想得到美,他护了这麽多年的人,就这麽便宜了他们? 关於目前华辰与黎舒的关系,荣耀锦倒是想错,华辰还没跟黎舒搭上线,只是单方面在媒体面前放话。他们认为这麽做之後再来邀请黎舒,便显得诚意十足。 第一次与华辰接触,黎舒拉著魏蕾一起去了,他原本以为华辰会跟他仔细的谈条件,没想到只在他们公司参观了一大圈,就被带去一个在北京老城里的私人会馆,说是老板请他吃饭。 那地方倒是不错,好几进的宽大院落,处处雕龙画栋,建筑本身就是件古董,再加上会馆主人品位极佳,打理得极古朴大气,置身其间,恍如旧梦中。 饭局人不多,黎舒与魏蕾,华辰老板袁云鹏与艺人总监唐旭。这两人都四十出头,气质却大不相同,袁云鹏圆脸短发,肩膀极厚,穿了件墨色唐装,气度从容,夹个菜喝个茶都跟打太极似的,跟这环境合到不能再合;唐旭有些发胖,一身西装笔挺,话和笑多到让人脑仁疼,待人极热络,但到了这饭桌上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袁云鹏话不多,话都让他家总监说尽,恨不得把黎舒捧到云端上,然後再把自家影视方面的实力狠狠一顿吹,又说:“香港当年是不错,现在怎麽跟内地比?现在唱片市场又越来越差,所以啊,黎舒能回来,咱们合作,绝对双赢。” 完了又一脸痛惜的说,“要黎舒在我们公司,早让他拍电影了,以他的才华和基础,不出三年绝对的国际巨星──” 魏蕾也不甘示弱,笑道:“哎哟您太客气了,我们黎舒特简单一人,不在乎别人说他是不是巨星,就在乎音乐。您家可不缺天王天後,我们黎舒可不跟他们比……” “哪儿啊!你放心,只要黎舒肯来,那不是……” 黎舒有些走神,没留意他俩说些什麽。眼前的满桌的菜品看著都不太像平时的中国菜,都是所谓改良後的私房菜做法,偌大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色骨磁碟,中间就一小窝白菜罢了,还非摆出个意境来。他们坐在正堂中央,整间屋子就这一桌,除了当中坐的这一块儿,周围都黑压压的,旁边还有穿著旗袍的女人在弹古筝。这样吃饭,自然是让人心不在焉,手边的手机响了几次,都是郑鸣海发来的短信,黎舒没来得及回,没多一会儿他的电话就进了来。 黎舒对袁云鹏歉然一笑,接起电话:“还没完,你来接我,嗯,好……我让魏蕾把地址发给你……呵呵,知道了。” 自见面之後,黎舒始终面带微笑,但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的算得上在笑。袁云鹏看了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茶,随後含笑对黎舒低声道:“去年你的合约快到期时,我们跟香港那边谈过,可惜还是没成。” 黎舒听了一愣,立刻想起去年新专辑宣传的时候,合约问题确实被炒得沸沸扬扬。接著又见他无奈的摇摇头,说:“要是那时候成了,我想不可能会有後来的事,现在也不会打这场官司了。” “不过,没事,”袁云鹏笑起来,接过服务小姐手中的茶壶,亲自帮黎舒添茶:“黎舒,只要你愿意,我们合约另谈,官司的事公司帮你解决,你不用再c心。” 黎舒说了要走,袁云鹏也没强留,饭後即把两人送出会所。进来的时候是日暮时分,夕阳挂著翘起的屋檐上,看著还挺美,但此刻夜深了,整个院子只有当下的回廊是亮的,其它地方用零星的地灯将建筑的轮廓勉强勾勒出来,第一次来的看著不觉得美,倒觉得有点渗人。偏袁云鹏还不经意的又说:“你去年照片的事我也帮你查过,跟李家脱不了关系。” 黎舒听了只是敷衍的点点头,心想已经过去的事情,即成事实,无可改变,真的知道所谓真相,又能如何? 好容易走到大门,袁云鹏与黎舒握手道别,最後又说:“黎舒,今天能认识你我很荣幸,下次见面,我们再详谈,你可以仔细的考虑一段时间。荣家做事不地道,我绝不会这样对你。” 主人如此盛情,做客人的总要面子给足,黎舒又寒暄几句,便听见郑鸣海的喇叭声,那男人正打开车门冲他俩招手。 几乎是一路小跑,黎舒来到郑鸣海身边,两人轻搂了一下,他陪著魏蕾坐进後座。 郑鸣海从後视镜里见两人摊在那里不说话,忍不住笑了:“怎麽,吃个饭还把你们累著了?” “呃……”黎舒心里觉得别扭,但又不知哪里别扭,只道:“那地方怪吓人的……” “嘁,”魏蕾一脸厌烦的摆摆手,“人那是旧时的王府!懂吗?!”随後她摇开车窗点了支烟,“可惜有的人啊,以为自己进了王府就真姓爱新觉罗了!” “哈哈!”两个男人都笑了,黎舒拍了把魏蕾的头,“你啊,不是你说去看看的吗?” “唉!”魏蕾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说起来华辰这麽大个公司,黎舒又刚回北京,确实应该多交朋友,不要去得罪人,可就是那麽的不对味,“我就是看谁都不顺眼,总觉得他们没安好心!” 送魏蕾到了家,黎舒换到前座,两人立刻伸了脖子亲了一下,相视一笑,又嫌不过瘾,捧著对方的後脑勺再次深深的吻上。 热恋的时候,即便分离片刻,也觉入骨相思。 郑鸣海揉了揉黎舒的後脑勺,问:“你真要签华辰?” “再看看吧,你怎麽想?”黎舒犹豫的说,华辰的条件不可谓不好,但态度总让他感到古怪。 “最好别去,他们公司挺乱。”郑鸣海随口说道,见黎舒微微皱眉,又补充道:“嗨,别愁了,走,我带你喝酒去。” “哟!郑鸣海!终於想通了啊你!” 临时起意,郑鸣海把黎舒带去参加朋友聚会,一进门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的丢到黎舒身上,“来来,黎舒快来,大明星呐!鸣海总算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聚会的主人是郑鸣海的发小雷子,他这两年赚了些小钱,便在南锣鼓巷的老胡同里开了个小酒馆,隔山差五的拉朋友和摇滚圈的来聚聚。他把两人领到吧台上坐了,亲自给黎舒调酒,边调边跟旁人讲:“你们可不知道,这郑鸣海忒没良心,去年叫我去接他俩,我们在机场干等一上午,嘿,他可倒好,人一到抢了车跑了──” “哈哈,我那天骂过他了,是我们不对,”黎舒接过酒,脖子一仰准备干了:“我赔罪,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郑鸣海赶紧拦著他,“你悠著点!跟他们客气什麽!喂我说你们几个,休想灌他酒啊,他不能喝。” “哟!郑鸣海,这就心疼啦?!”周围几个哥们儿集体起哄,酒馆主人另倒了杯纯威士忌,推郑鸣海面前:“行!他不喝你喝!” “不行,我也不能喝,”郑鸣海搂著黎舒的肩,连忙摆手:“一会儿我得送他回去,要出事怎麽办?” “你妈的──”雷子把酒杯往桌上啪的一拍,骂道:“不喝?!那你今天干嘛来了,啊?!显摆来啦?!都说有异x没人x,你丫有同x也没人x!” “噗──哈哈哈哈!”众人大笑,郑鸣海几个朋友,大多带了自己的女友或者老婆,就雷子落单,他们笑他:“喂喂!雷子!你羡慕啦?你嫉妒吧?你管它同x异x,你丫找得著这样的吗你?!” 黎舒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斜睨著郑鸣海,郑鸣海赶紧告饶:“你们不要瞎说!” 众人正说笑,坐沙发的一拨人冲郑鸣海打招呼:“喂!鸣海!过来!” 郑鸣海见是摇滚圈里另外一拨朋友,拉了黎舒小声道:“你就坐这儿别动,这都是我发小死党,我去去就来。” ☆、61 热恋 “黎舒,真没想到你俩真能成,”雷子重新做了低酒j的饮料给他,“那时候我都怀疑鸣海这辈子完了,”雷子摇摇头,笑道:“你是没见著他那惨样,我真都没法说,整天喝酒,老爸给气病了,不让进家门,书也不念,要多怂有多怂──” “哎呀雷子,多少年的事了你还提什麽提,你看这小子现在正不得意吗,就别揭他老底。”旁边的哥们见黎舒变了脸色,立刻打断他,岔开话题:“对了黎舒,今年我们跟鸣海还要做音乐节,露天公园那种,你要不要一起?” 黎舒一听眼睛亮了,他看过去年的视频,公园的草坪上人山人海,感觉很新奇,“好啊!没问题!” “行吗?”他答应得倒是爽快,但雷子有点犯愁,“要黎舒真来,恐怕我们院里的大妈都要来,那得多少人?” “嘁,怕什麽!大妈多美女更多!” “噢噢!说得是!黎舒我们该沾你光了!”说到美女,这群狼眼都绿了,惹得各自後院起火,女人们边骂边笑,一时好不热闹,雷子又是一拍,“好了!嚷嚷什麽!他来,谁有本事把批文拿下来再嚷嚷!” 提到这茬,一个个都焉了,以黎舒的号召力,多半还真不给批。倒是雷子又安慰道:“哎,黎舒,我们下半年还有一次草原音乐节,在内蒙边上,那地方更好玩儿,大夥都自个儿搭帐篷睡,你去那儿肯定没问题──”说著他顿了顿,促狭一笑,“也免得像以前,到了晚上别人都打p,就郑鸣海打枪!” 本就是荤笑话,当事人还坐这里,就更劲爆了,偏郑鸣海刚好过来听了个尾巴,没头没脑的问黎舒:“什麽枪?” 黎舒被灌了两杯酒,虽然度数不高,这时也有点微醺了,他抬起下巴,双眸一眯,正色道:“手枪!” “哈哈哈哈!”众人爆笑,男人乐疯了,女人则为黎舒刚才的表情发傻,郑鸣海也明白过来大家在说什麽,他搂在黎舒额角上亲了一口,佯怒道:“你们这帮人,没个正经!走,黎舒,咱回家!” “哎──哎──!!怎麽这就走?!”大家都不舍,这才坐下来半个锺头,郑鸣海就拉著黎舒要走,雷子四下看了看,就没强留,将两人送到门外,他拍了把郑鸣海:“哥们儿,对不住啊,今天考虑不周。” 短短半个小时,本来挺舒服的地方,因黎舒的到来,朋友来了,朋友的朋友也来了,圈内的圈外的都有,没多一会儿挤了个乌烟瘴气,再不走指不定闹出什麽事来。 郑鸣海去跟朋友打招呼,看见有人站在角落斜眼瞟著黎舒,故意小声讲傻x,就他那堆破事谁不知道,装什麽装,我倒看他得意到什麽时候! 若是十年前的郑鸣海,一定上去打得人满地找牙,可现在不行,现在的黎舒出不得这样的事情,他只能带他走。 因喝了点小酒,黎舒显得很兴奋,郑鸣海都将车发动了,他还一个劲的冲後面的雷子招手。 “呀!鸣海,你看!”黎舒突然又转过来拉住郑鸣海,神神秘秘的说:“後面那辆灰色车子,老跟著我们。” 郑鸣海一看,又是那辆狗仔车,最近每次他俩出门,必定能看到他们。 “妈的!烦死了!”郑鸣海恨恨的骂道,他虽然也是歌手也是明星,但并不是黎舒这种出入毫无自由的大众偶像,去年特殊时期不提,现在日子平静下来,狗仔的骚扰就越发的让人难耐。 “老公!”黎舒一把抓住郑鸣海的胳膊使劲摇,“干掉他!甩了他!” “好!”郑鸣海猛的大吼,“你坐好了,看我的!” “哈哈!鸣海你真厉害!”黎舒将头探到车窗外,跟了他们一路的车总算没影,“可这是哪儿啊?!” 郑鸣海懊恼的挠挠头,那车几次甩掉了又不依不饶的缠上来,明显是已经熟他们的回家路线,他只好临时改变方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他看了看路牌:“哟!都到河北地界了!” 黎舒倒是一点不担心,脸上泛著笑和兴奋的潮红,眼下正是月上中天之时,月亮如银盘一样挂在天上,周围的几缕淡云都给染了月光。郊外的马路广阔安静,路边的树林刚刚批上层毛绒绒的绿,风已经不再凛冽,干燥的空气中除了尘土味儿,终於也带了植物的清新气息。 “鸣海,我们去散步好不好?” 黎舒指著路边的树林,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郑鸣海:“靠边,靠边,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男人见他这麽兴奋,知道他这是酒劲上来了,只好顺著他,“好,好,你慢点!” 黎舒跳下车,撒腿就往林子里跑,郑鸣海急忙去追他,他腿长个高,跨了几步一把将人捉到怀里:“你跑什麽!” “哈哈哈哈!”黎舒像真是喝醉了,他也不逃,只缩在男人怀里弯著腰笑,笑够了回过身揽住郑鸣海的脖子,双腿一抬圈住他的腰,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只有我们俩了,哈哈!” 郑鸣海赶紧托住他的腿,顺势往前走几步,将人压在一旁的大树上,凑上去蹭了蹭黎舒的鼻尖,张口便吻。 黎舒闭著眼轻启双唇,柔软的舌尖很快钻进郑鸣海的口腔,有淡淡的酒味,很香。 “啊……”黎舒的唇间发出满足的轻叹,他仰起脸,看见天上的月亮:“鸣海,月亮好圆。” 郑鸣海把脸埋到黎舒脖子里,他紧紧的压在他,两人的胯间隔著裤子贴在一起,黎舒攀在男人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蹭。郑鸣海勉强控制住自己狂跳的心,无奈的说:“你又勾引我。” 黎舒又笑起来:“我不勾引你我勾引谁?” 郑鸣海夸张的咽了口唾沫,“你不怕?” 黎舒扬了扬下巴,反问:“怕什麽?” 郑鸣海瞬间觉得,此刻的黎舒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爬到树梢替他摘了。他捏了一把黎舒的臀,故意又恶狠狠道:“那你可别後悔!” “哈……”黎舒轻笑著,腾出一只手解自己的衣扣,“我有什麽可後悔的,啊?” 夜色渐浓,月亮缓缓的继续往上爬,郊外的夜空远离了城市的灯火,深蓝夜幕中嵌著稀疏的星光。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汽车偶尔在马路上唰唰的开过,带来一闪而过的刺目光亮。黎舒抱著树干,翘起屁股跪趴在地上,浑身几乎赤裸,他实在站不住了,腿刚才就给男人c得发颤,这姿势虽然让人羞耻,却是最省力最舒服的,在体内进出的那g东西,也能达至最深。 “鸣……鸣海……啊──!!啊──!!”黎舒哑著嗓子,上气不接下气的猛叫,一个劲儿的甩头,快感大得几乎完全失控,快把他逼哭。也许是因为在室外,今天的郑鸣海比哪次都来得狂放,好似腰上上了马达,只知咬著牙往黎舒的身体里打桩。临近爆发的边缘,郑鸣海俯下身,紧紧贴住黎舒的裸背,将分身埋得更深,同时手他咬住黎舒的耳垂,哑著嗓子道:“宝贝儿,一起s。” 说完他握住同样快爆炸的小黎舒快速撸起来──鸣海同志的手枪技术,那是相当的好,何况在这麽煽情的时候。 “啊──啊──!!”仗著没人,黎舒放开嗓子放肆的尖叫,若是有人路过,准以为此刻发生奸杀现场。 高潮的时候,黎舒一瞬间似听见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强烈刺目的白光在眼前闪过,就像他站在黑暗的舞台上,灯光突然打开时一样令人目盲。 “呜……混帐……”黎舒感到自己被欺负得很惨,他的腰完全塌了,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男人却还没完,坚挺的x器还c在自己後x内,一波一波的s个没完,禁不住呜呜的哭了。 “啊──哈!!”郑鸣海总算也大叫一声,同时身体一松,身体像块石头一样砸到黎舒背上,他喘息片刻,立即将身下的恋人完全的揉到怀里。 “怎麽,爽得哭啦?”郑鸣海扳了黎舒的脸过来,舔他眼角的泪,接著又傻笑:“嘿嘿,小舒,你真软。” “哼……”黎舒鼻子里哼了哼,没好气的瞪了郑鸣海一眼,转过脸自言自语道:“再软也没女人软麽……” “嗯?什麽?”这话来得莫名,郑鸣海不懂了。地上虽然铺了衣服,但还是太凉,他坐起来靠在树上,把黎舒打横抱起,黎舒仰面躺在他的臂弯里,月光下眉目似画,眸中浮著水气,美得太不真实。虽不明白为何黎舒要这麽说,他还是由衷的轻叹一声:“其实吧,我有时候觉得你比女人还女人,嗯,像水似的。” “……c!”黎舒愣了半晌,终於臊得满面通红,怒冲冲的吼:“我是男的!” 说完他抬起手臂,对男人道:“你看你!r麻得我皮疙瘩都起了!” 郑鸣海哈哈一笑,埋头在他手臂上咬一口,“你这是冷了,来,我们走。” 他扯了两件还算干净的衣裤给黎舒套上,黎舒却赖著不想走,“累,走不动,鸣海你背我。” “好!”剧烈运动後腰还很酸,郑鸣海咬牙把黎舒驼到背上,慢慢的往前走。 黎舒心满意足的趴到男人肩上,笑著蹭他的颈窝:“鸣海你真好。” “就知道折腾我……哼,你才知道?”郑鸣海哼了哼,又说:“黎舒,你要不开公司自己做,我和魏蕾算过账,你花我的,够了。虽然我穷点,官司的事我帮不上忙,但开公司这点钱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 黎舒一愣,双臂慢慢将男人搂得更紧,鼻端全是他的气息,闭上眼睛,周围愈发的显得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的脚步、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谢谢……”他有些感慨,“鸣海,没想到,十年後我再回来北京,还是你们在帮我。” 郑鸣海背著他,头也没回,满不在乎的说:“什麽谢不谢的,我的还不就是你的?” “好。”黎舒点点头,也不跟他多客气,“等我再赚到钱,我就养你,”说完又补充,“还养小蕾。” “就你能!”郑鸣海又拍了把他的屁股,“这叫什麽话,你是我老婆,我要你养?” “嘿,别不服气,我是能赚嘛,”黎舒得意得直摇尾巴,在郑鸣海脸上吧唧又是一口:“以後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作家的话: 谢谢fslwd0901和熊小姐的礼物,好开心~~~ ☆、62 新生活 黎舒说了要开公司的第二天,魏蕾就给老板递上辞呈,站的ceo是她留学时的学长,几个年轻人回来做公司,从成立到上市,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如今刚开始发财的时候,她要说走,学长说她:“你这是干嘛?何必这麽冲动,朋友帮帮就得了,何必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乐意!”魏蕾头一扬,拎著她的prada蹬蹬的走远。” 她的行动力可比两个男人都强得多,一个多月之後,不光公司成立,连办公室已经装好,人员也基本到位,就等黎舒这甩手掌柜来验收。魏蕾问他要装成什麽样的,他记起从前黑压压的荣氏公司,就说嗯,白色,简单干净就可以了。 “不是吧!这麽白!!”真到装好时,黎舒站在门口傻眼,从天到地,全都是白色!一个完全模糊掉界限的空间,美是很美,就是美过头了些。 “叫什麽!”魏蕾陪他看了一圈,进了他的办公室,不满道:“你自己说要白色的呀!我还特意托朋友找的设计师……哦,对了,他很有名的。”说著魏蕾往外看了看,神秘兮兮的又说:“诶,他就在外面了,马上进来,人一听是你,就说是你的歌迷,把手上的事情都停了帮你做,连设计费都没收,你悠著点啊。” “喂,不能不给钱!可是太白了啊……”黎舒嘴上还不满的念叨,但听说是他的歌迷做的,立刻开心许多,再怎麽说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嘛。 “很白吗?可我想它很配你,黎舒,你有什麽地方不满意,我们再改。”说话间设计师已经走进来,他面带微笑看著黎舒,抚了抚桌子说道:“家具和灯具还没进完,我帮你选了其它色系的家具,进来後会好很多。” “谢谢你。”黎舒点点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的男歌迷不少,但这样近距离接触一个比他年纪还大一点的男x歌迷……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走到窗前往外望去,春日的北京天气不大好,阳光也不是没有,但天空是蒙了灰的蓝,连远处的紫禁城也看不大清。而这样的背景中,这室内的白就越显得纯粹,黎舒想了想,问:“我们用什麽窗帘?可以用百页吗?这样阳光一道道的进来,生动许多。” “嗯,是要装百页,”设计师先生看著黎舒,眼中满是笑意,“外面已经在装了,等会儿你就可以看到。” “哎哟亲爱的,太辛苦你了!”魏蕾走过来笑眯眯的拉住他的胳膊往外走,“来,我再跟你说说,麻烦你看看还能不能改,刚才黎舒说……” 这位设计师的东西看著简单,实则细节非常j致,又妥帖周到,几乎挑无可挑──黎舒这麽麻烦的除外。他伸长了脖子看外面魏蕾跟设计师把他的要求都讲了,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又去逗一旁的安妮。她正埋头帮他整理东西,黎舒拍拍她的头顶:“安妮,谢谢你来帮我,说,你想要什麽?” 安妮抬头,愣了一下,说:“我想,我想嫁人。”说完嘿嘿一笑,“我想找个北方男人嫁了,嗯……”正好郑鸣海进公司,在外面跟魏蕾和设计师说话,她对黎舒挤挤眼睛,努努嘴道:“就像他这样的!” “哦?”黎舒挑挑眉,笑著双手交叉支到脑後,“你妈不许你嫁这麽远吧,再说,这对你有点难了哦……” 安妮急忙摆手,“没有啊,我妈妈说我只要嫁掉她就很开心啦……”说著说著反应过来,知黎舒是在笑她,立刻皱成包子脸:“舒哥你好讨厌!” “黎舒──快出来──”魏蕾在外面唤他,郑鸣海走进来拉他出去,“来,看看你墙上放哪张照片。” 整间办公室并没有准备照片墙,只留了一面墙做整幅的海报,画面上的黎舒比真人还大些,看起来很有气势。黎舒之前选了两张去年演唱会的现场照片放大,今天看看现场效果,再决定用哪张。 “哇──”海报在地上平铺开的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太美了!” 一张是穿白色礼服弹钢琴的样子,灯光是淡蓝色的,从钢琴侧面拍过去,黎舒眉目低垂,完全沈浸在音乐中的样子;另一张则是唱压轴曲,他穿红衣黑披风从高台上走下,姿势好似在飞。因稍微有点仰拍,将身体比例拉到最好,既张扬又从容的强大气场,非常让人震撼。黎舒最完美的照片,永远是在舞台上,那是非普通写真硬照能够比的。 黎舒皱著眉下巴,让人帮他把海报撑在墙上挨个看了看,问郑鸣海:“你喜欢哪个?” 看他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郑鸣海笑了,极自然的把手搭他後脑勺上轻拍两下,打趣道:“我喜欢这个。” “呃……”黎舒没理他,自顾自的又退後几步,著下巴再看了看,“好像都不太合适,跟这个房间不太合啊……”他一拍脑袋,“要不都不用,我另外拍吧,就拍生活照,轻松点的。” “不是吧!”魏蕾夸张的叫起来,想想还有一大堆要做的事情,忍不住叫道:“你好麻烦!” “啊,真的很麻烦?”黎舒挠挠头,尴尬的笑笑,“还好吧,我也不是很麻烦……” 魏蕾与安妮站到一起,默默的看著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比女人还麻烦! 倒是郑鸣海来了劲,兴冲冲的把自己的相机拿出来,“来,我帮你拍。” 这几年他除了唱歌写歌,培养出的另一大爱好就是摄影,技术和器材都是专业级,但这还是第一次在黎舒面前露一手,黎舒看著新奇,“行吗?” “你就看我的!”郑鸣海搬了把椅子,放在刚装上百叶帘的落地窗边上,“坐这里,站著也行,现在光线正好。” 黎舒会意,自自然然的坐在椅子上对他笑,阳光刚好比之前强了些,一道道光亮透过白色的百页间隙印到他身上,一道明,一道暗,简单的光影将他雕琢得丰富又立体。郑鸣海哢嚓哢嚓个不停,又拍了几张面部特写,黎舒便道:“魏蕾,叫大家都来,我们来个公司全家福!” 除了魏蕾与安妮,从前荣氏的几个同事和魏蕾手下的得力助手,也都过来帮他,开始大家只围在外围看,黎舒这麽一说,马上开心的围拢过来。 “看这里!”郑鸣海完全进入摄影师的角色,“好──茄子──” “yeah──!!”大家却同他捣乱,明明已经排好摆好,却在快门前的一刹那,同时比了个胜利的手指,一起伸到黎舒头上。 郑鸣海憋著笑,告诉一脸正经、完全不知道状况的黎舒:“好了,效果很好!” 接著黎舒与魏蕾,黎舒与安妮,三个人一起,以及任何想合影的人,黎舒十分耐心尽责的充当著布景,脸都已经笑僵,魏蕾又说:“哎!鸣海,你们俩拍一个呗!” 郑鸣海这才想起,他跟黎舒认识这麽多年,除了舞台上还真没什麽合照。怕魏蕾搞不定他的单反,他把相机递给一旁的设计师先生,“要不帮个忙?” 他又搬了把椅子和黎舒并排坐好,样子稍微有点拘谨,挺直背收起腿,将手放到膝盖上,眉间都是皱的;而黎舒也莫名的开始紧张,硬著脖子看向镜头,唇角绷直,连笑都忘了。 魏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两个大男人,到这时候了,还害什麽羞?!她忍不住拿他们开涮:“喂!你们俩干嘛呢?自然点好吗?!郑鸣海,你那是什麽姿势,你当是拍结婚照啊!” 黎舒对办公室要求并不高,但他对工作室就太挑剔,要安静,大,舒服,阳光好,照说北京的loft相当多,他的要求不难达到,可他还想要独门独院,要美,还要绝对无人打搅。这样的本就不多了,魏蕾带他去看了几处,他还都看不上。这天要去的是魏蕾都喜欢的地方,她在车上板著脸唬他道:“今天这个你要再不满意,我们就别找了,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就把办公室隔块地方出来给你用。” “不行不行!到时候你们准嫌我烦,而且地方太小又不能练舞!”见魏蕾脸越来越黑,黎舒又赶紧哄她:“好啦,我信你的眼光,你都喜欢的地方一定不错,我们看了再说吧。”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目的地,黎舒下车到院子里一看,果然很满意。不光是满意,简直可以让人惊叹了。 房子在艺术区边上,以前一个小仓库改的,建筑还保持著chu砺的红砖墙,院子干干净净,什麽植物都没有,只院角有一棵高大的梨树,孤零零的站著。 眼下正是花期尾巴上,满树的白色梨花还未谢尽,绿意刚才从枝头冒出,一阵风吹过,花与叶都沙沙做响。二楼的窗户正对树冠,整排的落地窗,蓝天碧树白花,美得似画。 黎舒四处看了看,已经在琢磨他的琴该放哪里,魏蕾则轻声问,喂,你要休息室吗,三楼的小房间不错。 黎舒想了想,不用,能洗澡就行,放个沙发进去,舒服点的,要能住,我又不想回家了。随後又小声补充,这边简单弄一下就可以用了,关键是地板,换成木的,一楼还可以排舞。 业主方的代表也是个大叔,一个劲的推销他们的房子,“我们这儿这样的啊,别处您真找不著,瞧,这树哪儿有?还有,我们老板说了,这院子,不是什麽人他都借,也得讲投缘。他一听说是您,绝对的,什麽人也不让看,只要您看得上,没问题!” 讲得天花乱坠,又不减钱,魏蕾撇撇嘴,心里还在打小算盘,黎舒只仰著头看树,问人家:“那这树结果子吗?” “结,怎麽不结,哪一年不结个上百斤的梨!味儿特正,比哪儿的都甜!” 魏蕾一听也来了劲,和黎舒一起仰头看满树的白色花朵,只是在脑海中自动已经将它们换成香甜可口的梨,她偷偷咽口唾沫,又问:“啊,那结的梨子归我们吗?” 黎舒也连忙点头,眼睛亮亮的看著大叔,“嗨!”大叔乐了,脑袋一拍,笑著说:“瞧您说哪儿去了,你们还吃得了不成?到时候准保摘下来给你们送去!” 公司开张,工作室也找好,连跟荣氏的官司也了解,一审下来,黎舒还是输,但违约金从一亿八减到九千万。 张律师说还可以上诉,庭外和解的可能x也很大,但黎舒算了算账,跟他从前的财务顾问一起理了资产,才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麽糟,他依然还算有钱,虽远不比从前。 一切都很顺利,黎舒对现在的状况满意极了,所以他大笔一挥,把钱赔给了荣耀锦。 原本会热闹非凡的一场解约大戏,却因黎舒的退让,几乎消无声息的落幕。 不过可惜的是,钢琴还是没能买。他与郑鸣海逛遍北京的琴行,也没能找到合意的,合意的都太贵,而且还得等。 更可惜的是,他在香港的工作室并不是他个人资产,是属於公司的,现在自己做公司,一切只能再重头来,除了硬件方面的东西,以前合作默契的那班音乐人,以後也未必能够再继续帮他。 黎舒没签到华辰,最开心的其实是荣耀锦,可惜他也就开心了几天,马上收到黎舒开公司的消息,甚至还在报纸上看见他与郑鸣海出街的偷拍照片:黎舒与郑鸣海在北京逛琴行。偷拍的照片总共就那麽两张,张张报纸翻来都差不多,一张是两人背影,郑鸣海手搭在黎舒腰上微微著侧头,黎舒仰起笑脸同他耳语;一张是两人面对面站著,手拉手在说什麽,姿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 63-70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63 各自的方向 上 荣耀锦看得满肚酸水,黎舒跟他在一起时,何时肯这麽乖?整天张牙舞爪! “老板……”安妮站在客厅边上同他打招呼,荣耀锦吓了一跳,“你怎麽来了?” 说完他皱皱眉,看了安妮一眼:“搞什麽,换鞋!” 安妮脸一红,她真没想到荣耀锦会在,明明结婚後老板都不住这里了。她每次来他们家给黎舒拿东西都很不自在,这地方总是干净整洁过头,让她简直手脚都不知该哪里放才好。她局促的站在那里,小声解释道:“没合适的鞋啊……” 荣耀锦白了她一眼,捞起身边的猫抱在怀里,点上一支烟,又问她:“他还好吗?” 安妮赶紧点头,“好的。”她咬咬嘴唇,迟疑的说道:“老板,舒哥要我留下来帮他。” “行罗,”荣耀锦吐了一口烟,“你笨是笨点,好在嘴严,忠心。你去吧,我还给你发薪。” “不用,舒哥开了公司……” “我知道。”荣耀锦冷笑一声,“他以为开公司容易?” 可真不用啊……再说我哪里笨了…… 安妮在心底继续默默的挣扎,嘴上什麽也不敢说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搅著手指道:“舒哥让我回来帮他收些衣服回去……” 荣耀锦抬起头,定定的看著她,烟也忘了抽,让它在手指上燃。烟灰落了一身,他摁掉烟头,慢慢把烟灰和沙发上露娜的毛都整理干净,起身往楼上走,“过来。” 黎舒和荣耀锦合用一个衣帽间,衣橱两边靠墙,中间是落地镜,一人一半,比他们的卧室还大。黎舒的衣橱显得有点挤,除了平时的衣物,还有正装和演出服,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但荣耀锦的衣橱打开,几乎整整齐齐一片灰,一晃眼过去,g本分不出不同来。 荣耀锦打开黎舒的衣橱,“他要什麽你拿,小心点。” 安妮轻声嘀咕道:“他说他都要……” 虽然声音很轻,荣耀锦还是听到了,“都要?他什麽意思?” “老板……舒哥要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已经找人在办……” 荣耀锦差点跳起来,“什麽?!” 安妮看他瞬间变了脸色,吞了口唾沫,硬著头皮解释:“舒哥公司新开张,用钱的地方很多,他又要还公司钱……他说反正也不会再回来,所以……” 荣耀锦沈默半响,突然笑起来,“哈,哈哈!” 他问安妮:“你说他把我当什麽人?他以为我真要他还钱?!你说说,你说说这些年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什麽?!” 安妮不敢答,老板的脸色太难看,好像随时要发飙。她搬来行李箱,埋著头匆匆忙忙的在衣柜里翻,荣耀锦立刻嫌烦,他把安妮赶到一边,“算了,我来,你看你!” 荣耀锦什麽也没说,蹲衣柜前整理了一会儿,安妮站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要出声,荣耀锦突然把脚边的露娜抱起来塞给她:“把猫也给他,什麽都给他,拿走,都拿走!” “喵──!!”作为一只高傲的豹猫,露娜小姐除了荣耀锦,谁也不让抱的,连黎舒都要讨好它才给抱。安妮完全抱不住它,被抓了两把之後,露娜龇著牙窜出去,生气了。 安妮借此机会跑出去追猫,只听荣耀锦在里面喊:“把琴也拿走!他留这里干什麽?!他以为我就想要?!” 近来郑鸣海接下两个商业广告,一个潮牌的平面广告,一个汽车代言,要写广告曲,还要拍广告片。车子是suv车型,广告内容就是他在山路上开飞车,唰的停下来甩在悬崖边上,然後开门下车,往那儿一站,极敬业的摆酷:我有我姿态! 像这种傻x事情,郑鸣海以前是不屑干的,但现在,想想家里还有一位花钱的主,就什麽都肯干了。 “鸣海,你这次的新歌风格跟之前很不一样,不,可以说完全不是你的风格,不担心歌迷不接受吗?” 深夜,郑鸣海坐在电台的直播间里做专访,最近他需要宣传他的新歌和为接下来的公益活动预热。 “不会,这次的歌是配合广告做的,你不觉得它很有速度感,很适合这车吗?诶,我说,这车是真好,开起来特带劲,还特实用……” 郑鸣海摇摇头,干脆正儿八经替代言的产品打起广告来,女主持人被他逗得咯咯娇笑起来,“唉呀你可别,打住打住,这可都不像你了,我们待会儿会放广告的啊!” 做电台访谈相对轻松,也能聊到开,他的声音低沈,略微有点沙哑,在夜里听来相当好听,开过玩笑後,他同主持人一问一答,聊今年的打算,“嗯,去年我们的活动效果相当好,希望今年大家继续支持。我下月底会再进山,我也很想念我的学生。” “专辑今年可能来不及了,上半年主要j力还是放在推广计划上,今年的行程比去年还长。嗯,对了,年中会有一个摄影展,一半为这个计划做宣传的,一半是我这几年的积累,包括图像和文字两方面的。” “下半年打算重新做乐队,这是我的梦想,也许下一张就不是我的个人专辑,而是乐队的作品了!” “啊!很期待!”女主持人小声尖叫起来,她拍著掌道:“好b的,会跟谁合作呢?你做主唱吗?” “是,我做主唱兼主音吉他,其它成员都是年轻的新人。” “噢──”主持人的声音明显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会是黎舒,去年你们合作,太b了!” “哈哈,”郑鸣海无奈的笑了,忍了这麽久,终於还是提到黎舒。今晚这位已经算很能忍了,好些平媒媒的记者主持人,一见他恨不得三句就拐到黎舒身上,好挖出点独家来。“怎麽会,我和他风格差很多,而且只做摇滚,反而委屈了他。” “也对,”女主持自知失言,赶紧打圆场:“两份j彩合成一份,损失的是歌迷嘛!好啦!接下来进段广告,听众朋友们有什麽问题,可以发短信或者登录节目站提哦!广告之後我们再和郑鸣海聊!” 作家的话: 这章比较长,分两天贴~ ☆、63 各自的方向 下 广告时间dj和郑鸣海一起看了看听众的留言,屏幕上一晃眼过去,十有□□都是关於黎舒。dj冲他眨眨眼,“嗳,看了大家更关心你家里那位哦!咦,这有一条是问黎舒是不是要拍电影,这是假消息吧?”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郑鸣海笑笑,面上是毫不介意,心中却奇怪怎麽又冒出电影的消息来,“谢谢大家关心,工作上的事情我不能多说,我只能说他现在很好。” 屏幕上的依旧黎舒,黎舒闪个不停,好似他不再是“郑鸣海”,而只是黎舒的郑鸣海。 而最让人糟心的,还是那种无处不在的漫骂,甚至还有郑鸣海的歌迷发消息过来:郑鸣海!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居然是同x恋!你居然跟黎舒这种人混一起! !关你屁事!──郑鸣海在心中暗骂,dj也有点尴尬,好容易找了个看起来正常的问题问郑鸣海:“鸣海,我明白感情的事你不想多谈,那就说说黎舒私下是个什麽样的人可以吗?他以前来北京来得少,我只在去年见过他,他过来做节目,就坐你现在的位置,话不多,很安静,真的好养眼啊!但我都不敢大声跟他讲话诶,气场超强!然後我们直播间外围一圈人站著看他,我们台长也来凑热闹,搞得我压力特大,哈哈!有他这样的……恋人,你不会觉得压力很大吗?” 说“恋人”这个词的时候,还是稍稍的有些不自然,但已经比那些y阳怪气的男人好多了。郑鸣海笑道:“那是你跟他不熟,所以他端著,其实他对人特好,还挺逗,他身边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这个我也知道啊,”dj眼里放了光,见郑鸣海表情温柔,忍不住继续追问,“圈内的人都这麽说的,我想知道他作为恋人是什麽样的嘛!” “啧,你们女人就是八卦,”郑鸣海摇摇头,“他啊,就那样呗,跟旁人没什麽不同。” “那到底什麽样嘛!!” “嗯,就是挺孩子气的,特粘人,嗯,还相当臭美,有点任x。” “啊啊啊,我才不信,”dj笑他,“嘴上这样说,脸上不知道笑得多开心。好了,谢谢郑鸣海,今天的节目时间就到里,最後送上一首鸣海的歌,祝福他们,也祝福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粘人臭美任x,黎舒窝在沙发里看刚收到的剧本,听郑鸣海这麽讲,放下手里的书发呆。 这评价,除了粘人这一条,倒跟曾经的某位先生评价差不多,哦,他还觉得他又笨又傻。 电台里的女主持在结束时又放了郑鸣海的歌,我爱你呀我寂寞的爱人,我毫无保留爱过你,得到的永远不会再失去── 她还在节目里祝福他们,黎舒从未想过,他的爱情还能够得到这样的祝福。 拿剧本捂住脸,油墨和纸香也让人感到欢愉,这一次的这一场爱,美好得近乎完满。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接著是熟悉的脚步,他的恋人回家了,但他并未起身,而是闭上眼睛装睡。 接著果然那人轻轻的走到他身边,蹲下,调低落地灯的亮度,凝视他。 然後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以为鸣海会吻他,却没想到男人突然张嘴,一口咬在他鼻尖上。 “喂!偷袭我!” “装睡!”郑鸣海笑著挤进沙发,把黎舒搂在怀里,拿了他手里的剧本问:“剧本?怎麽都不告诉我?” “下午才送来的。”黎舒换了个姿势,在郑鸣海怀里窝好,仰起脸对他说:“去年林义帮我定的,他走之後,王导当时也说要我去演。他们夏天开机,先把剧本给我看。” “你要去演?是什麽?” “嗯……”黎舒挠挠头,有些不知该怎麽形容,“你知道淝水之战吗?” “知道,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之一嘛,南北朝时期的,北边的苻坚打东晋,输了。什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是从这里来的。” “唔,就是这麽回事。”黎舒眨眨眼,心想他知道得倒多,又问:“王导要我演一个配角,慕容冲你知道吗?” 这个郑鸣海得想想了,思索片刻,他问:“是不是燕国的,燕国皇族姓慕容,他们是鲜卑人,那时候除了东晋,北方都是少数民族的小国家。他们先被苻坚灭国,後来苻坚兵败後,他们又打下长安城复国。後来好像很快又被杀了。” “嗯,是的,你可知道真多,我之前完全不知道,只知道淝水之战。” “哎,我家里史书多嘛,小时候喜欢看打仗的,翻来看过。”郑鸣海笑著捏捏黎舒的鼻子,“怎麽,你要演他?” “王导说我很适合这个角色,慕容冲是前燕的皇子,灭国之後,和他的姐姐一起被苻坚收到了g中……苻坚很宠爱他们姐弟,两三年後经王猛劝诫,才把他放出g,出去做了太守。後来苻坚兵败,他起义复国,杀回长安。” “啊!!”郑鸣海瞪大了眼睛,“这麽乱来!还有这种事!” 黎舒的表情也有点微妙,“是哦,姐弟都收上床,挺荒唐的,所以慕容冲恨他。但苻坚是仁君,那个时代唯一的大英雄,这电影也主要是讲他的生平。” 郑鸣海嘴角有点抽,他拉起怀里的黎舒,扶著他的肩膀道:“我看看,哪里很适合了?” “哈哈,他是美男子,说是那时候任何一个美女都比不上他。王导说这是部男人戏,没有女主角,王导说就靠我撑场面了。” “而且现在给我看的版本,跟第一次的有很大不同,最初林义帮我谈的时候,其实只有几分锺的戏,就露露脸,算友情客串。这次王导加了不少戏进去,说是为我加的,基本把这个人物的故事也讲完了。” “嗯,还有,他是个同x恋,”黎舒微微偏著头,眉目低垂,若有所思的说:“现在这版的剧本,指明了这一点。最後他死的时候,也是死在同x情人手里。” 郑鸣海皱了眉,显得有点焦躁,“那你要演吗?” 刚才在直播间里看到的那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并不认为黎舒有做错什麽,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麽认为。 黎舒闭著眼想了想,淡淡的说:“还没定啊,以前没讲这麽复杂,我未必能演。” “但是,”他睁开眼睛,声音有点黯然,“以前林义总让我上电影,我推了好多次,他都由著我。他说我行,我说我只想唱歌,再等等吧。” “只是没想到等到最後,他也没看到过。” 郑鸣海叹了口气,揉著他的肩道:“你啊,心里的事情太多了。嘿,就跟以前似的,我总觉得你就一特简单的小破孩,但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 “我本想今年带你出去走走,你看你成天闷在城里,该好好散心,换换新鲜空气。” “我真舍不得你,想把你藏起来,走哪儿都带著。” 黎舒一听乐了,“什麽傻话!其实我也未必会去演啊……我还没决定。” 他从郑鸣海身上撑起来,反压在他身上蹭他下巴和脖子,“要你真不乐意,我就不去演,我说真的。” “嘿嘿!”啪的一声,郑鸣海一巴掌拍在黎舒撅起的屁股上,“就会哄我!”说完又一脸鄙夷,酸溜溜道:“演什麽电影……哪部电影不是搂搂抱抱,眉来眼去,就这麽点东西!” 黎舒哭笑不得,“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说呢?” 黎舒忍不住在被子里踢了郑鸣海一脚:“毛病!谁要理你!” ☆、64 演戏 嘴上说不理,但黎舒在王导来北京选角时见他,一见面便直截了当的回绝:“王导,我还是不演了,太复杂,我搞不定。” “什麽?!”王安伦摆摆手,“有什麽搞不定的,有我!再说,你明明答应过我要演,反悔啦?” 黎舒一愣,是王安伦答应林义给他这个角色才对吧,怎麽反过来了? 王大导演却丝毫无自觉,唠叨道:“我知道你紧张,怕什麽怕,多好的机会,你不抓住,要让给谁?这部戏本来去年就该拍,香港那边撤资,今年换到北京的两家公司一起投,3个亿啊!要不是从1亿到3亿,我也不敢给你加这麽多戏。黎舒,这麽大个投资,这麽好的机会,又有我在,你怕什麽?” 劈劈啪啪一大堆,黎舒张著嘴傻了一会儿,又说,“王导,真的不行,鸣海也不同意。” “嗯?!”这回换王安伦傻眼,他夸张的瞪大了眼睛:“谁?!你那个新任男友?!” 黎舒心虚的点点头,心想他怎麽反应这麽大,接著王导的一句话,更叫黎舒欲哭无泪了:“什麽?!有没有搞错!你为个男人,工都不要开?!” “你不要想那麽多!”王安伦打开电脑,招呼他来看,一边还在念:“不要跟我找借口,我不要听。谈恋爱哪有谈得完的时候?干正事要紧,你啊,不要以为阿义不在了,就没人管得了你!” 那叫一个语重心长,黎舒只得乖乖坐下。屏幕上是慕容冲的人物造型画稿,从最初被俘进g到最後死时的造型都有,每一款都非常用心,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适当的夸张了一些,风格唯美独特,连在战场上的造型都是赏心悦目的。 画中的慕容冲至少与黎舒有八分相似,只是轮廓更深,长眉入鬓,眼睑上抹了蓝紫色系眼影,一身银甲战袍底下衬著红衣,美得十分张狂。 黎舒看直了眼,王导得意直哼哼,他切到另一个窗口,指著上面的黎舒道:“这就是原型。” 那是黎舒在去年演唱会的视频,王导让他看他唱摇滚的那一段,金色的光芒从舞台下s出,黎舒单手高举麦架,神情高傲绝然,宛如面临千军万马、毫无惧色的战神一般。 王安伦满意的下巴,又给黎舒看了其它几张照片和演唱会的视频剪辑,最後总结道:“就是你了。” 黎舒低下头,“王导,你怎麽有这个?” 王安伦好笑的看著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阿锦给的啦,他要我看。上次现场我也在,他请我去的。” “好啦,你不要想那麽多。”王安伦拍拍他的肩,“不要担心,戏我会慢慢给你讲,你试一次,我保证你会喜欢。” “啊,王导你不要诱惑我……”黎舒还在挣扎,王安伦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了,他拉起黎舒,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个遍,又说:“嗯,气色不错,衣服脱了我看看。” “啊?!”黎舒瞪大了眼,还未反应过来,王安伦已经拉开他的衬衫衣角,黎舒只好把上衣脱了,站在他面前。 “嗯,还行,”王安伦相当挑剔,拍拍他的腹肌,又扳过肩膀看了看他的背,皱著眉严肃道:“稍微瘦了点,你把肩膀练宽点,腹肌也要更明显,我不光要个美人,还要一个能打仗的英雄。” 听他这麽说,黎舒脸上有点烧,回北京後他的确变懒不少,忙道:“好,我去找教练。” “嗯,不错!”见他这麽配合,王安伦心情大好,又问他:“会骑马吗?” “会一点的,以前去过。”黎舒点点头,又问,“我该去学一下怎麽演戏吧?” 王导哈哈一笑,“当然要先去学啦,我介绍老师给你,不过不要学太多,尽量本色就好。下月会先试妆,然後试镜,到时候我把跟你演对手戏的演员介绍给你认识,你们先排,你不要担心,有我。” “黎舒,电影这个事情,跟你做live一样,也讲个机缘,不是次次都有机会能造经典,我要你把握住它。”说完他又拍拍黎舒的肩膀,拖长声音道,“我要你帮我忙啦──!”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拒绝的话也就再说不出口。黎舒抱著资料晕晕乎乎的回公司,告诉魏蕾帮他找健身教练,帮他安排表演的课程,还说要去骑马,然後在心底琢磨,怎麽能够说服郑鸣海,又不惹他生气。 “喂,你不是说要自己亲自去推掉的吗?” “我推不掉啊……”黎舒苦著脸,“他比阿义还厉害,不知不觉就听他的了。” 魏蕾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会这样!” 黎舒彻底恢复了从前的生活,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中,尽管离开荣耀锦和林义,离开香港,他依然是做著长久以来他们要他做到的事情。每天健身、上课,他让安妮给他做了严格的时间表,从早到晚排得满满,连吃什麽也按照营养师的要求来。工作室先配了keyboards和吉它,只要有时间就泡在里面,开始恢复每天练声,开始写歌,重新构思今年的新专辑。 他匆匆走进公司,见魏蕾桌上摆了一堆零食,随口道:“吃这麽多,小心长胖。” “你是嫉妒!”魏蕾毫不在意的关上页,仰面对黎舒说,“怎麽样,广告的事,ea的代理要我们给答复了。” “ck那边怎麽讲?”黎舒坐下来,拧开一瓶水,仰头便喝。 天气渐渐暖了,他穿著灰蓝色衬衫和白色长裤,袖口撸著,露了大半手臂,衬衫褶皱的高光处轻微有些金属的质感。很轻松普通的打扮,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装饰,只左手腕上带了块江诗丹顿的表,却因举止间那股优雅洒脱的味道,即便是随意的那麽一坐,整个人也显得熠熠生辉,能发光似的。 现在的黎舒和十年前那个瘦猴子一样的少年比,简直就是两个人,魏蕾不禁感叹:啧,这家夥果然是练出来了。 “今年他们还想续约,但是ea那边价钱更高哦,而且影响更大。” 去年跟ck的代言合约到7月结束,eporio arani迫不及待的想签黎舒,还没到期就找来了。 “算了,”黎舒摇摇头,“钱是小事,如果ck要续,优先考虑他们,去年我最难的时候,只有他们没放弃我。” “好罗,不过签ck的话不够你买钢琴哦。”魏蕾已经十分习惯黎舒的思维方式,她毕竟不是林义,能够做到的只是帮助,而不是指引,所以基本还是事事以黎舒自己的意愿为主。好在做他的经纪人是件十分轻松的事,他不需要找机会,自有大把的机会来找他。说著魏蕾又递了资料给他,“那专访呢?黎舒,大部分我都帮你推了,但这个央视的访谈和这个广州的周刊专访很好,你应该至少考虑一个看看。” 这下黎舒犯了难,他翻了翻两份采访提纲,倒是很客气含蓄,并不太尖锐,要去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总之主题还是要他再次在公众面前说明──我是同x恋。 “嗯……我想还是有作品时再上吧。”黎舒没有直接拒绝,摇摇头道,“这个访谈我做过,那主持人喜欢煽情,就想看人掉眼泪,没意思。”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说:“要上电影的话宣传期多的是,现在就不要了。” “随你罗。”魏蕾有点小小的失望,在她看来与其被动的被人乱讲,不如主动的表明姿态,“提纲我还可以跟他们再谈。” “好啦,我会考虑的,”黎舒见魏蕾不开心,拉了她起来,“走,陪我去排戏,帮我看看。” 说到这个,魏蕾立刻一个头变两个大,她实在忍不住要笑场,偏偏黎舒还无比认真,“哎呀你饶了我吧,我真受不了啊,太r麻了!我一笑你又要生气!” “没事没事!”黎舒搂著她的肩往外拖,“被你笑好过被鸣海笑!他在我都会笑!” “真是的!”魏蕾笑著给了他一拳,打击他:“都不一定会演,你倒一头栽进去了!” 从工作室出来已经是深夜,黎舒找到些感觉,好像有点明白演戏是怎麽回事情。 第一次这麽专注於音乐之外的东西,黎舒感到兴奋和新鲜,每天都充满干劲。若是前几年,他是静不下心来去关注别的事情的,现在这个时机正好,他好似站在另一扇门,才开了一点点,里面已经即透出诱人光亮来。 王导告诉他,要演好慕容冲,美貌和气势只是表面,重要的是他的灵魂,你与他已经非常相似,关键你要演出人物身上的矛盾与痛苦,想明白慕容冲是爱苻坚,还是只单纯的恨他,最好,是变成他。 恨是肯定恨的,黎舒想,可若只是恨,他为何要去死,为何会在复仇之後感到心如死寂,生无可恋? 但若还有爱,这爱也未免太沈重悲哀了。 这可不是他,黎舒自嘲的笑笑,他可是向来来去如风,没有什麽舍不下。 他哼著歌回到家中,郑鸣海还没睡,视听室亮著微弱的光,隐隐有歌声传来,黎舒循声走去,那是他自己在唱: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於远方我路上…… 房间里郑鸣海在看他去年香港演唱会的碟,他手边的烟缸里一堆烟头。 黎舒心头一跳,先小心绕过他打开窗户透气,鸣海撑起来,长臂一伸捞住他的腰,把人往懒人沙发里带。 他压到黎舒身上,问他:“干嘛瞒著我?” 作家的话: 这章应该是鲜上没发过的新章了吧。。。从明天起不会更那麽快了,但也不会再断更。谢谢这几天投票的亲,你们让我知道还是有人记得这文的,┌(┘3└)┐ ☆、65 替代品 墙上的画面定格,黎舒坐在钢琴前,双手刚刚离开琴键,是他去年演唱会上的镜头。 “啊……”黎舒瞄了一眼,心道不好,碟子忘了收,讪讪的道:“没有啊……我没瞒你。这张碟是在解约前做的,我都决定了要走,当然就拒了。这又不是什麽大事,没必要跟你说……” “没必要?!”郑鸣海眼睛一瞪,忍不住捏著他的脸,咬牙道:“既然是小事还瞒著我?!” “喂!”黎舒无奈的扳开他的手,“是你说不许我再见他,我就把这事推了,当然不是什麽大事!” “哦!”郑鸣海没好气的拍了把黎舒的屁股,“还成了我的错?!” 说完他叹了口气,放开怀中的黎舒,又去烟抽。 黎舒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干嘛,这就不开心了?吃醋?” 墙上还放著黎舒的影像,穿白色燕尾服弹钢琴的黎舒。琴声在不大的空间内流转,两人都不说话,黎舒看著郑鸣海笑,不行,郑鸣海还是板著脸,於是他眨眨眼,再笑。 郑鸣海仰起头,突然觉得墙上的黎舒那样陌生。当时他在现场,在他的身後为他弹琴,未能像现在这样清楚明白的看见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也没能去细想他在唱什麽,又是唱给谁听。 那是这十年的他,郑鸣海告诉自己,他是男人,是男人就要包容、要忍耐,对好容易才追回来的爱人,当然要大度宽容,不要那麽计较。黎舒那十年已经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从未瞒过他,怎麽可以小气? 他也还有他的抱负和他的追求,他怎麽能够只凭著爱情,就挡了他的道,拦著他不要走? “你这个家夥!”郑鸣海把黎舒摁到膝盖上,扒了他的裤子,朝著屁股抬手又是一巴掌:“骗我!” 黎舒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屁股又挨了一下,“不听我话!” 黎舒趴在郑鸣海膝盖上,也顾不上屁股挨打,先往前挣了挣,把遥控器抓在手里,啪的一声关掉机器。他有些懊恼,才因电影的事惹郑鸣海不开心,现在又被抓包……好吧,怪他自己当时也是脑子犯抽,g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该瞒他的,当时就说了,也就什麽事都不会有。 房间暗下来,音乐也已停止,彼此的呼吸清晰而真实,黎舒还在胡思乱想,郑鸣海啪啪啪又是几下,像是手感不错,打上了瘾。本来凉飕飕的两团r,现在变得火辣辣的疼,黎舒顿时又气又恼,还不敢发火,忍不住委屈的回头望了郑鸣海一眼,轻声道:“喂!会痛的。” 只需黎舒稍微软上那麽一点,郑鸣海立刻会毫无保留的缴械投降。手抬起来,再舍不得往下拍,改了轻轻揉,嘴里却还是哼哼:“你知道错没?” 黎舒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呵呵的傻笑起来,他转过半边脸,一只笑得弯弯的眼睛望著郑鸣海:“好了,我错了。” 说完又埋下头,忍不住还是想笑,他想起十年前那次,郑鸣海在酒吧里看见他跟荣耀锦时的臭脸,当时可把他吓得,觉得天都塌掉。可现在想想,说白了不就是吃醋吗,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懂罢了。 “你还笑!看我生气你乐是不是?!”郑鸣海换了姿势,趴到黎舒背上,身体挤到他双腿间,咬著黎舒的耳朵道:“看我不罚你!” 我要罚你,可怎麽算罚,郑鸣海无非过过嘴瘾罢了。抱著已然入睡的黎舒,埋在他的颈间叹息,他想起他俩第一次的那个晚上,他们在十年前一起做梦的那个地下室里做爱,当时全然不计後果,不管过去发生过什麽,也不管明日醒来会如何,那一瞬间,他真觉得死了也值。 那是璀璨的烟火,它值得纪念值得为它付出一切,但日子要过下去,需要的是彼此的包容忍耐……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浓,道理是什麽都能够想明白的,但郑鸣海依旧无法轻易入眠。 他没将黎舒抱回卧室,两人裹著毯子,随意的窝在懒人沙发里。黎舒在他怀里像做了什麽不太好的梦,睡颜显得不安,郑鸣海并轻轻的抚著他的背安慰,没一会儿黎舒再次安心的睡熟。他微微张著嘴,显得没心没肺、又有点傻,他的表情是淡漠的,好像不管再苦再难,过了就过了,并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真正的伤害到他。 而此时此刻,黎舒梦见慕容冲。 梦中硝烟弥漫、火光四起,却无热无痛,反而感到彻骨的冷。 梦里他就是慕容冲,是小名叫凤皇的皇子,是被帝王禁锢侮辱的娈童,又是战场上的杀将,残暴的掠夺者,短命的皇帝──唯独不是英雄。 他只是英雄史册上那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点,慕容家族的奇耻大辱,即使是成功复国,也未能得到慕容後人丝毫尊重。 他率领乌合之众的杂牌军攻到长安,攻到昔日辱他的帝王跟前,那个让他日日夜夜恨之入骨的男人,将昔日g中锦袍递给他:朕於卿恩分如何,而於一朝忽为此变! 慕容冲大怒,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 他挥剑报仇,踏平昔日嘲他的长安城,但登上帝王的凤皇,却只是终日窝在昔日的g殿之中。 “凤皇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城中歌谣再起,带著无尽的哀愁与怜悯,如魔咒般在耳边响起,久久挥之不去。 最後又梦见慕容冲之死,还是漫天的红色,他在昔日的g殿中喝得烂醉如泥,战场上的飒爽英姿再也不见,颀长身躯裹在破旧的锦袍中,仰面歪在榻上,双眸如一滩黑沈沈的死水,再无半点波澜。 曾誓死追随他、保护他、狂热的恋慕著他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持剑问他:你跟不跟我走?! 慕容冲只对著他笑,先是浅笑,渐渐越笑越大,而後仰天大笑,再不看眼前的男人。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盛怒中的男人抬起手,冰冷的长刀刺穿了他的x膛…… 这只是梦,所以黎舒并不会感到疼,只感到那火红的世界一瞬间灰败下来,变成黑白的y冷调子,但最开始那彻骨的没有了,他感到自己被人温柔的拥入怀中,耳边有令人心碎的呢喃:凤皇,凤皇,随我归故乡…… 怅然而真实的梦,时不时在暗夜中浮现,他谁也未讲,心中是不太介意的,只当是自己第一次演戏,不由自主过分投入了些。也许因为他与慕容冲的处境有某种微妙的相似,他觉得自己能理解他的想法。 当他真的坐在化妆镜前时,化妆师为他接上长发、上妆,很快他真的看到自己变成了梦中那人,梦境瞬间真实到让人浑身寒毛直竖──但再仔细一看,却又只是他自己。 “看啦,我就讲会很好嘛!”造型师非常得意,他也是老熟人,与黎舒合作过多次,去年演唱会的造型也是他帮忙做的。许久不见黎舒,他兴奋得很:“去年我跟你说做长发,你还怕会太女气,哪里会呀!” “嗯。”是很让人意外,虽然是长发,但妆容英气勃发,气势凌人,并不会让人误会x别。黎舒似笑非笑的扬扬眉:“那是我底子好。” “是啦是啦,”造型师开心的符合,边帮他做最後的整理边念叨:“回来就好,见到你我太开心!你啊,一声不吭就走,不知道人都会担心吗?真是的……哎呀,现在谁给你打理的头发,变差好多!你找我嘛……你不愿意回香港,我来找你好了嘛……” “你不要再念了,”黎舒无奈的笑著摇头,“我这就回来了。” 两人正说笑间,导演王安伦领著另一位身著铠甲的男人走过来,“来来,黎舒,这是秦扬,你们站一起,我看看。” 秦扬是这部戏的男主角,苻坚的扮演者,他对黎舒点点头,双手搭在剑上,极自然的微微侧身,站到黎舒身边。 “哈哈!很好,很好!”王安伦笑得合不拢嘴,黎舒是这几年华语乐坛最红的男歌手,秦扬则是横扫华语影坛十年以上的影帝,绝对的天王巨星,且不问能否将戏演好,两人光站一起那气场,已足够吸引眼球。 黎舒与秦扬的关系,说不上久仰久仰,也说不上是好久不见,在林义病重时秦扬来过好几次,但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拍照时秦扬抽了空小声对黎舒讲,我最近档期排不过来,所以才没来跟你碰面。 秦大影帝比荣耀锦还大两三岁,40出头的年纪,正是男演员的巅峰时期。他个子不算高,也不是那种无可挑剔的英俊,五官分开来看都差点意思,但组合起来自有种落拓不羁的味道,再加上多年巨星生涯的磨砺,一举手一投足都极富魅力。 拍摄的过程很顺利,今天只是试妆,不需要试拍,黎舒的任务结束,秦扬还要与其它几个主演拍照,他拉住黎舒又低声道:“等我,完了一起吃饭。” 黎舒点点头,没急著去卸妆,退到一旁等。这里的气氛与他以往所经历的拍摄场面都大不相同,除秦扬外,其它几位主演也都是内地成名已久的实力派男演员,他们前一刻还在自若的谈笑,下一刻站到镜头前,立刻换了表情,动作与眼神的微妙变化,马上让黎舒辨认出他们的角色来。 他们中间唯一有一张年轻的面孔,比起老戏骨们驾轻就熟的沈稳派头,他的脸上还有种年轻人特有的锐利与懵懂,些微有点轻浮,但一笑起来却是十足的阳光,并不让人讨厌。 这是韩延,与黎舒对戏最多的另一个角色,在结束时杀了他的那位“情人”。见黎舒盯著他看,“韩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有点傻气的对黎舒伸出手:“黎舒,你好,我是江皓。” 他今年刚刚才从北影毕业,但已经出演过好几部电视剧和两部电影,是当下内地影坛炙手可热的新秀,因外形俊朗,戏也演得不错,很有些人气。黎舒见他紧张得很好玩,故意又对他有眨眨眼,“你好。” “啊,那个我、我是你的歌迷,我演韩延的,我……”大男孩张大了嘴,不仅不知道该接什麽话,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江皓──快过来──”黎舒正要继续逗逗他,那边却有人唤他去拍照,江皓对黎舒歉意的笑了笑,赶紧跑过去。黎舒笑著抬头一看,却立刻愣在当场,有那麽几秒锺,脸上无法控制的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站在江皓身边的男演员做了与黎舒一模一样的造型,甚至面容也至少有8分相似,好像照镜子,黎舒看见另一个“慕容冲”。 作家的话: 从这章起会加几个新的人物进来,希望後面的故事能写好。。。≈ap;gt;≈ap;lt; 明天去路考,但愿能拿到驾照≈ap;gt;≈ap;lt; ☆、66 谁是慕容冲 齐清在黎舒化妆前就已经在化妆间等了,他名气不大,还不如他的大学同学江皓,不会像黎舒秦扬那样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著,只能在角落里安静的等著。造型师几乎把所有事情做完才轮到他,和黎舒一模一样的妆,但他总觉得黎舒的妆要细致得多,甚至接发时用的时间也比黎舒的少多了。不过造型师夸他皮肤和头发很好,他还是很开心的同造型师道谢,要知道他阅人无数,能得到他的赞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造型做好後拍照,他微微扬脸,嘴角含笑,毫无意外的收到惊豔目光。 虽不如黎舒有名,虽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小角色罢了,但他也有他的资本,年青、美貌、真正的热爱表演,而且极有天分。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琢磨慕容冲这个角色,在黎舒出演的消息放出来前,甚至已经跟江皓对过许多次戏,他相信如果公平竞争,他肯定比黎舒强。 结束工作後,江皓来找齐清,他的角色一早就敲定了,并没有别人和他争,再加上今天见到黎舒,心情格外的好。但他的老同学可没那麽好运,说来也怪,他俩□□差不多,都是大一就开始拍电视剧,但齐清的戏始终离大红差那麽半步,也始终没有上电影的机会,就连今天,大约也只是走个过场。他拍拍他的肩膀,“走,我请你喝酒。” 齐清刚刚卸完妆,恢复本来的面目,这样看来与黎舒就只有五分相似了。他的两颊还十分饱满,带了点孩子气,五官比黎舒略浅一些,并不像黎舒眉目似画、第一眼就是让人惊豔的漂亮。他换上自己的衣服,虽然事业才刚刚开始,排场是绝对不输的,从头到脚,没哪样东西不值钱。他仰起脸,用那双依旧带著天真神情的眼睛笑江皓:“哦,大明星不搭理你,就来找我了?” “走了走了!”江皓兴致颇高,也不跟他计较,只管将他往外拖,齐清象征x的挣扎几下,也就随他去了。可惜两人刚到停车场坐到车上,齐清的手机响了。 齐清一看来电显示,立刻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边接电话边下车,“嗯,很顺利,谢谢袁总,”说著他回头看了江皓一眼,冲他无奈的笑笑,随後挥手:“好的,我马上就来。” 眼见著齐清往另一辆黑色奥迪走过去,江皓年轻的脸上难得露出丝y霾,不过他很快无所谓的吹了个口哨,一踩油门,走了。 黎舒与秦扬王安伦吃饭,依他们的口味去了间粤菜馆,同时魏蕾安妮,秦扬的经纪人也在席。 魏蕾很不开心,华辰居然做这种事情来,把黎舒当什麽了?!反正也没华辰的人在场,她便跟王安伦叫板,“王导,怎麽可以这样?如果要选角,黎舒不可能来!” “哎!”王安伦倒不生气,见魏蕾如此直接,反倒觉得她很有意思,忙解释道:“没有的事啦!这事我说了算!华辰只不过借机捧捧他的新人,我得卖他们个面子,你放心,这事绝不可能!” 王安伦吹胡子瞪眼,就差拍桌子发咒赌誓,魏蕾也只好暂时作罢,又摆上笑脸,只说些闲话。 秦扬坐在黎舒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刚才的事情并没影响俩人情绪,他话不多,显得有些疲惫,近来他的档期实在排太满,连今天都是从另一个片场赶过来的,那边的拍摄并不顺利,第二天一早他还得赶回去。 吃饱喝足时间已经不早,一行人要分手,秦扬却又来了j神,他饶有兴致的看著黎舒,突然又道:“原来他喜欢你这型。” “啊?什麽?” “没什麽,哈哈,”他爽朗一笑,抬腕看了看表,“我还有点时间,明早才走,要不要来,我们对一下戏。之後我得到试拍时才有空来。” 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酒店套房里,黎舒与秦扬还在排戏。与真正的影帝过戏,跟自己排戏的感受完全不同,开始会比想象中难得多,两人一对戏,高下立判。过了好几遍之後,黎舒才在秦扬的带领下终於渐渐进入状态,他的目光在黑夜中像燃烧的火焰,这是他与秦扬对手戏里的最後的一段,也是最难的一段:付坚这愚蠢的男人,居然在兵临城下之际还心存幻想,冒著生命危险去见曾经的“爱人”。他的目光中充满英雄末路时的悲哀与不解,他未预想过今日的结局,更未想过,给他这结局的会是慕容冲! 他问,为何,为何?!我对你和你的族人还不够好吗?你就这样狠心…… 好?!这就叫好?! 夜色中的慕容冲笑得无奈又癫狂,谁也不是天生的奴隶,谁也不甘愿做永世的奴隶!苻坚,你走吧,今夜我不杀你,我要在战场上彻底击败你! 让你也尝尝这屈辱的滋味,你再来问我为何! “好!不错,好很多!”王安伦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三人折腾一夜,总算要了极大成果,他对现在黎舒的表现满意多了。他伸了伸懒腰,打算回房睡觉,“ok啦,黎舒,试拍的时候像现在这样就好。” 黎舒总算松口气,感激的点点头,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虽然很累,这一夜是相当愉快的。秦扬对今晚的成果也甚为满意,原本他与谁对戏都无所谓──但这是黎舒。 “演技这种东西嘛,还是练出来的。没有谁一开始就会。”他站在阳台上抽烟,笑著对黎舒说道。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此刻终於真正的放松下来。黎明之前半明半暗的暧昧时刻,思绪难免变得有些混沌,连语调都变缓很多。 “谢谢你。”黎舒真诚的道谢,秦扬摆摆手:“不必谢我,我是看在林义的面子上。” “嘿,他有跟你说起过我吗?” 见黎舒摇摇头,秦扬倒不意外,“我想也是,他那麽喜欢你。” “他是我的长辈。”黎舒感到尴尬,林义年轻时风流,他知道,秦扬的第一任经纪人是林义,他也知道,只是他确实没想过当年他俩还有过些什麽。 “哈哈!”秦扬见黎舒的样子笑了,表情居然还有点幸灾乐祸,“你别看他後来那样,头发早早的没了,年轻的时候不错的。” “我其实是歌唱比赛出道的,他没看上冠军,看上我这个第三名,跟我签了。那时我很喜欢他,他给我出唱片,最开始那两年我们是真的很好。” 说到这里秦扬灭了烟,突然恨恨的说:“我还以为他是真喜欢我,没想到转眼就去捧别人。我说他乱来,他还非说只是工作。又说我唱歌没出路,非要我去演戏,给我接了一堆肥皂剧,我每天从早忙到晚,他可倒好,有了新人,哪里还理我!” 多少年的旧事了,秦扬提起来还是忿忿,四十出头的男人,居然一脸的孩子气,“後来我想,我要成了影帝,他就成天只围著我转了吧?” “哼,我还是太天真。” 黎舒想起林义的相册,有一段时期确实是秦扬与林义很多,俩人并没有过分的举动,但画面中的气氛,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亲密。 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林义从没说过,现在秦扬能够当玩笑一样对他提起,其实也早放下了,他便随口问:“後来呢?” “後来?哪有什麽後来!後来我真成了影帝,我还靠他?” 秦扬又是大笑,接著无奈的说,“再後来麽,你又不是没看见,去年他都病得要死,我回回去见他,他还讲气话给我听,你说多可恨!” 此时天边渐渐泛了白,可以预见,这天又是晴朗的一天,黎舒转过头,看见秦扬微微低头,似还在追忆。在微弱的晨光之中,侧脸轮廓倒显得更为英俊些。沈默片刻,他突然笑了笑,又说:“我也挺佩服你的,不是谁都有你的勇气。如果……” 如果什麽,秦扬并未说出口,他送黎舒出门,“我就不送你出去了,自己小心,别被拍到。” 黎舒离开酒店回家的时候,齐清也从袁云鹏那里出来。此时刚刚才5点多,天已经渐渐亮了,宽广笔直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平日里繁忙拥挤的一座城,终於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他深吸一口气,感到很有些冷,不禁裹紧了外套。抬手一招即可有出租车坐,但他想走走,想在这干净明朗的早晨里独自走一走。 他从来没在袁云鹏那里过夜的习惯,都是在黎明之前独自离开。本就不堪的关系,在夜色的掩映下,即使只有欲望也可以显得温情脉脉,缠绵缱绻。 但清晨不同,晨光中一起在床上醒来的两个人,却什麽都不是什麽也不算,相顾无言甚至两相生厌,他可接受不了。 并不是说他觉得自己多委屈,这一点齐清还是想得很开的,虽然难免怅然。他一无背景二无运气,有机会可以抓住的时候,当然要去抓,这算不得多麽困难的事情。 昨晚他再次从袁云鹏那里得到进一步的承诺,这可是他现在手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唯一的筹码,无论什麽样的代价,他都必须得到它。随後,他才可能真正的成功,才会有他出头的一天,有他再也不用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彻底甩掉这一切的一天。 作家的话: 谢谢hikaruchan的礼物。。。於是礼物栏塞满小猴子,叽叽喳喳好热闹,哈哈 ☆、67 裂痕 上 虽然也是几乎一夜未睡,在最难熬的黎明,黎舒却丝毫没有困意。 他坐在车上,额头靠著车窗冰凉的玻璃,晨光亮起,东边的天空渐渐泛起温暖的橙色,建筑物的剪影更加的鲜明,蓝色的天空也因此而愈加的澄澈,打开车窗,就连微凉的晨风似乎也是万分可亲。 此刻的城市是宁静的,有那麽片刻,好像所有的人与事,过去与现在,痛苦、遗憾、烦恼,都如潮水般慢慢的退去,全世界都消失,只剩下他自己。 整个人安静了,一闭上眼,钢琴的声音便从心底浮上来,他的手指开始无意识的动,喉咙也在痒,想弹琴,想唱歌,想把此时此刻用音乐做一个记录,那是他存在的证明。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再也忍不住,他没回家,直接让司机送他去了工作室。简单的冲完澡,开始在keyborad上埋头工作。 电子乐器的好处就是随手便来,它有无限可能,想要什麽样的音色都可以。 可毕竟那只是模拟,与真正的钢琴还是有很大区别。黎舒感到怅然,突然万分怀念他的琴,怀念它的声音、颜色,指尖接触琴键的时的微凉温度……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或许只有他们合作,他才能触到完美。 今年做一张纯钢琴伴奏的专辑吧──在大概完成一首歌的旋律之後,黎舒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来,不要复杂配乐,也不要那麽多的音乐风格,甚至也不需要绚烂的舞台,只要他的琴和他的声音,在这世界上他所拥有的最值得骄傲的东西。 安妮等黎舒到半夜,後来实在熬不住,留下司机自己先撤,第二天还有得她忙。 上次回香港,当时只将黎舒常用的一些东西拿到了北京,这天其它东西总算都到齐。荣耀锦真的派人把露娜送来,专人专车,小东西并没受任何苦,但还是凶著一张脸,耳朵竖得老高。安妮不敢先把它放出来,抱著猫包进黎舒的录音间,却发现黎舒倒在沙发里睡觉。 “喵!喵!”露娜一见黎舒,立刻兴奋得直抓猫包上的纱。黎舒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突然见一张熟悉的猫脸,瞪大眼睛望著他。 “喵!”露娜再次唤他,黎舒本能的往後一缩,茫然的捧住猫头,“露娜!你为什麽在这里?!” “舒哥,你怎麽没回去?一夜没睡?”安妮见他在,索x把猫放出来叫他起床,然後埋怨道:“你又乱来,早知道看著你了。” “没关系的,”黎舒皱皱眉,反应了几秒也没想通为什麽露娜出现在这里,但露娜今天是难得的乖,一个劲蹭他的手,他心情大好,把它抱在怀里亲热,又问安妮:“猫怎麽也弄来了?” “噢,老板说家里有小孩,不养了。”安妮轻描淡写的说著,完了往外走:“舒哥你要不先回去吧,今天这边好乱的。” 黎舒一愣,顺手挠了会露娜的下巴,自顾自的笑起来,他抱起露娜,与它鼻尖碰鼻尖,“哼哼,看吧,叫你喜欢他,他有了儿子,不要你了吧,活该,活该……哎哟!” 才得意了两秒,黎舒哎哟一声叫起来,露娜像是听懂被笑,毫不犹豫一巴掌拍在黎舒脸上。 尽管是已经分手,还是自己主动分的,但看到一箱箱行李搬进来,黎舒还是有种被扫地出门的错觉。箱子被抬进储物间,没多一会儿塞了个满满当当,多得黎舒自己都暗暗吃惊,“安妮,辛苦你了。” 安妮却连忙摆手,“没有,都是老板弄的,他不让我碰。” “什麽老板不老板,”黎舒又是一愣,听了很不开心,“我才是你老板!” 安妮转过脸,偷偷吐了吐舌头,又下楼忙著指挥工人搬钢琴去了。钢琴的事,猫的事,甚至房子的事,她都没告诉黎舒,如果先告诉他,他肯定一样的不会接受。倒不是她听荣耀锦的话,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些东西原本就属於她的舒哥,为什麽不该拿回来?就连解约费她也不赞成,可惜黎舒不会听她的话。 她倒是想得简单,却让黎舒傻了眼。他蹲在角落里喂猫,正跟露娜玩得开心,听她这麽一说,立马变了脸色:“怎麽回事?!” 就在今天早上,趴在桌上半梦半醒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趴在钢琴上睡著了,然後睁开眼睛,打开琴盖,开始弹他刚刚写的曲子,然後有个万分熟悉的人走到他身後,将手搭到他肩上…真是见鬼! 当时浑身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来。 “舒哥,老板……呃,”安妮指挥人将钢琴搬到位,三下五除二将罩布拆了,“舒哥,这不是你的琴吗,当然要拿回来……” “谁叫你自作主张!!” 这下黎舒真生了气,他扯过安妮手里的罩布,胡乱往钢琴上套,“送回去!不要,我不要!!” 安妮也急了,满脸涨得通脸,眼里泛起泪光,她相当委屈:“舒哥!你干嘛!”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俩人正拉扯间,脸色同样难看的郑鸣海走了进来。 一见郑鸣海,黎舒立刻放手,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鸣,鸣海。” 郑鸣海帮安妮一起把罩布收了,立刻认出这是黎舒的琴,原本该刻商标的地方,刻著黎舒的名字。如果以前他不太清楚这价琴的价值的话,陪黎舒逛了段时间琴行之後,可就完全的明白了。现在北京市面上八位数的琴,也未必有他这架好。 ☆、67 裂痕 下 郑鸣海扬扬眉,有这琴在,黎舒还有什麽能够轻易看得上?一直不肯买琴,说什麽钢琴是他的另一半,说什麽要讲缘分──恐怕就是等著这琴回来的这一天吧? 郑鸣海问过黎舒为什麽不把以前的琴带回北京,黎舒当时只说这琴不是他买的,现在想新买一架给糊弄过去了。 第一眼看到钢琴的时候,黎舒真的有种砸琴的冲动,可当看见郑鸣海看著它,脸越来越y,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它扔出去时,黎舒心疼了。 “鸣海!”他挤到郑鸣海跟前,用身体护著他的琴,然後了後脑勺小声道:“我……我也没想到能拿回来……” “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反正我管不了你,也帮不了你。”看他这麽紧张,郑鸣海更加的生气,甩了他的手就往外走,黎舒赶紧拉住他,把他往自己的房间里带:“喂,你不要生气啊……” 关上门,黎舒抱住男人,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跟他说悄悄话,“好了,是我不对。钢琴确实是……我的生日礼物,以前他送的,它太贵重了,所以我不想要。” 贵重,当然贵重,至少他确实买不起。郑鸣海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能比价值更贵重的,是他们的“曾经”吧? 郑鸣海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光十年前没有,就是去年知道他要跟荣耀锦结婚,也没让他像现在这样难受过。身体里像有团火,在上上下下的窜,心却又酸又涩,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没有看黎舒的脸,按住他的肩头,将他推开一些,沈声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忘记什麽事了?” “啊?”黎舒见今天撒娇战术不是那麽有效,小心翼翼的回想了一下,“啊,我有发短信给你,没收到?呃……我也没想到会通宵,後来已经早上了,我就直接来工作室了……” “你至少该打个电话回来吧?!关机!”郑鸣海终於发了火,“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了一整夜!!” 好大的声音,黎舒下意识的松开手,後退两步,还未回过神来:“我只是在工作……有什麽好担心的?” “哈!”郑鸣海气笑了,“你夜不归宿,我还不能过问了?!” “不是这个意思……” “我今天要走,你也完全忘了吧?!你答应了回来陪我回家!” 郑鸣海冲黎舒大吼,昨晚收到黎舒短信後再打回去,他已经关机了,他只好打给安妮,安妮只说他跟秦扬王导在排戏,结束就回来,不要打搅。结果这一等,几乎等了整整一夜!他差点像个神经病一样冲去酒店敲秦扬的门!到早晨才知道黎舒一个人去了工作室,原本他是早班的飞机,已经到了机场,想来想去还是没想通,折了回来。 “对不起……”黎舒赶紧道歉,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郑鸣海面前,手指却抠著他的皮带玩,“我不知道你会这麽担心,昨晚我太兴奋了,就想把戏排好,忘了时间。我一工作起来就是这样的……” “胡说,你就是接下电影後才这样的。”郑鸣海也像个孩子一样赌气,但黎舒在他面前低著头,露出洁白柔软的耳垂和脖子,手便禁不住搭了上去,轻柔的摩娑。 “只唱歌不可以吗,”郑鸣海的声音开始委屈,“何必这麽累。再说,我们都那麽忙,本来就常常分开。如果都在北京,连晚上必须回家的意识都没有,那怎麽行?!我们是在谈恋爱!” “我错了。”看著郑鸣海一本正经的说他们在恋爱,黎舒忍不住想笑,多可爱的委屈和严肃。黎舒再次道歉,然後顺势再次扑进郑鸣海怀里,心想这跟演戏不演戏没关系,聚少离多不是很正常吗,我以前一直这样。 但这话可万万不能说出口,真要跟他争,岂不火上浇油,只好闷闷的说:“你别生气,你一生气我就没主意了。” “你没主意,哼,你比谁都有主意!”郑鸣海气哼哼的垂了一把黎舒的肩,抓紧他的手臂摇了两下:“我改了行程,明天再走,你什麽也别干,好好陪我。我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 两人小吵了一架,不过这战火刚刚燃起来,就被黎舒迅速浇灭。两人亲热一会儿,气头也就过去了。 “喵!喵!”这时候露娜又凑到黎舒脚边转,黎舒捞起它亲一口,它的头,“宝贝儿,乖,今天不陪你了啊!” 一人一猫凑一块儿养眼得很,可语气真叫人起皮疙瘩,郑鸣海心底火气消了不少,又开始嘴贱,他一脸嫌弃的指著露娜道:“喂,你还养猫啊。” “唉,养它很久了,总不能不要它了吧?”说著黎舒又捏起露娜的脸,“看,不可爱吗?我家露娜多美!” 露娜却毫不配合,它本来就是豹猫,五官长得厉害,看著跟只缩小版的银豹似的,这时候更是一脸鄙视的看著郑鸣海,哪里能够称得上“可爱”,郑鸣海不甘示弱,抄著手一眼瞪回去:“嘁,女人才养猫!” “……露娜!”黎舒磨磨牙,抓起露娜的爪子跟郑鸣海示威,“咬他!” 黎舒果真放下所有的事情陪郑鸣海,他已经相当明白,郑鸣海就是个大男孩,是一定要哄的。他喜欢他柔顺一点,那他就顺著他,喜欢他粘他粘得紧些,那他就粘得紧一点,只要大家开心就好。他也知道自己算不得一个很好的情人,不像有的人会为了爱情时时刻刻把恋人放在第一位,可他想他可以学。第二天一早,黎舒陪郑鸣海去机场,不方便送到里面,但可以在车子里好好的吻别,还可以一直冲他挥手,直到看不见。 如果身边有黎舒,郑鸣海就得接受几乎所有人的注目礼,但如果身边没有黎舒,他不会受到太多打搅。 上机前郑鸣海顺手买了几份报纸和周刊,几乎张张都有黎舒前天去做的造型,还一张比一张大。报纸上的那个人都不像他了,至少不是他身边的那个黎舒,而是属於大明星的那个他。 今天的报纸超好卖,营业员认出他来,一边一脸暧昧的跟郑鸣海搭话,一边笑著将有黎舒的那个版面翻到上面。这时候郑鸣海才注意到,有的报纸上同时刊登的还有另一个男演员的造型,差不多的篇幅,两个慕容冲,何其的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黎舒一样红呢。 ============== 其实吧,小郑子有耙耳朵倾向=l= ☆、68 未曾忘记 黎舒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从前他成名以後,虽也会时不时的被歌坛新人拖出来踩一踩,动不动就号称比他如何如何,或者一年又一年的给他唱衰,他已过气之类,但从不可能像这样当面打脸。 魏蕾比他更生气,她是不知道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林义会怎麽讲,但她就觉得,华辰实在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黎舒,不要去试拍,合同要在试拍之後才签,我可不保证能签下来,指不定还整出什麽么蛾子。” 魏蕾抓著黎舒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企图把黎舒的注意力拉回来:“喂,黎舒,你听我讲话没有!” “嗯。”黎舒应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不要担心,应该没事,至少王导那边不会有问题。” “应该!”魏蕾没好气的捏了他一把,“你说得轻松,他都是个等米下锅的,他拗得过华辰?再说了,就让他们白炒?!” 从电影的消息放出来後,黎舒要演慕容冲就是最热的卖点,光凭黎舒,就给这电影拉了多少眼球。现在倒好,临了了华辰来这一手。 “那也没办法,”黎舒无奈的摇摇头,“我也不爽,但真要搭理他,不就真跟他一个档次了?”这个圈子从来都是长江後浪推前浪,後浪永远会有,躲不掉的,关键是前浪不能自己先死在沙滩上。 “再说了,”黎舒神情淡漠的盯著琴键,抬手又轻轻敲了几个音,“小蕾,我难道还怕谁?既然已经出柜,那我只有比以前做得更好才行。你说说,我什麽事没出过,我怕他们?” “你啊,”魏蕾也拿他没法,又捶了他一拳,“办公室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天天都有人在楼下晃,就问这事。你可倒好,到这边来躲清净。喂,你屁股长琴凳上了是吧?起来起来!” 郑鸣海离开之後,黎舒搬到了工作室住。原本没打算在这边置床的,平时还老嫌家里太小,但人一走,才发现空空荡荡的好没意思。虽然工作室更大,至少有猫有钢琴,总不会太寂寞。之前在电影上投入了太多时间和j力,黎舒想抓紧时间把之前写的东西整理一下,然後好好的练练琴,他离开他的琴已经太久。 不管怎麽说,也不该拿琴撒气,他又不是那个受了打击就再也不要弹钢琴的幼稚少年了。 郑鸣海要真是介意,大不了在买了新的之後,再把它卖掉,最好找一个真正爱琴的好主人,这麽好的琴,不该被埋没了。 工作室的位置已经在四环外,夜里特别静,黎舒忙完了,平躺在木地板上休息,和身边的露娜一起望著落地窗外的夜空发呆。窗外树影婆娑,院子里的那棵大梨树已经结了果,只是果子还太小,掩在树叶里看不大出来。黎舒每天都在盼它们长大,幻想到了秋天,枝头上挂满了又甜又大的梨,倒不是他嘴馋,而是这种简单的欣喜,想想都让人开心。 我想忘了你……可是你的影子…… 三十年代女歌手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黎舒的手机响了。过去大半个多世纪,它依然在空气中流转,甜美而惆怅,依然如它诞生之初一样打动人心,就连旧唱片沙沙的电流声,也与这夜晚如此的和契。 这个时间这个号码,只有可能是郑鸣海。黎舒翘起嘴角,闭著眼睛将整首歌听完,再接起电话故意道:“喂──谁啊──” 郑鸣海的电话特别长,非常非常的罗嗦。 黎舒不禁有些怀念去年他爱给他发eail的时候,虽也是长篇大论,至少不会在他耳边念上一小时还不罢休。 “嗯,好了,知道了……哎,报上写什麽你管它,都是假的啊。” 黎舒皱著眉抓抓头,那晚他去秦扬那里,千小心万小心,他们回酒店时还是给拍到,再结合他黎明才离开,又给狗仔p制了一出“绯闻”来。再加上秦扬闭关拍戏,他的经纪人欲盖弥彰的所谓澄清,更让人对这话题感兴趣。早年的电影明星都是隐婚,一直未婚很正常,出个什麽男女绯闻可是天大的事情,现在不结婚不交异x朋友的,倒反而会被人揣测x向问题。 “没事啊,你少看点八卦不行吗?哎……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好了好了,不说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想我,我也很想你……” 再一次想挂掉电话,又引来郑鸣海的不满,黎舒撇撇嘴,决定边做点事情边听他唠叨。 他偏头夹著手机走进储物间,把前几天搬来的箱子拖出来,打算先简单整理一下。 他的东西太多,全部搬回家不现实,只好又将原储物间扩大做了衣帽间,打算大部分都放工作室里。打开第一个小一点的皮箱,心想多半这是贴身衣物,果不其然,里面全是他的内裤袜子。 黎舒笑著摇摇头,平时魏蕾和安妮总嫌他麻烦又g毛,真该让她们来看看,什麽才叫真正的麻烦和g毛。 仅仅是袜子而已,从浅色到深色,不同的质地和款式,全都按照一个方式叠好,码得整整齐齐,再仔细一看,连内裤都分了常用和不常用,喜欢不喜欢。黎舒不禁怀疑荣耀锦是不是实在太闲,他不是大忙人吗?要赚大钱要养老婆儿子,还要照顾母亲,居然还有时间做出这麽无聊的事情来。 接下来的几个箱子是日常衣物,也同样是分常用不常用、不同风格和色彩装好,然後就是他的演出服和正装。这就不能那样放了,好些贵重又特别的演出服,也就穿过那麽几次,平时都得供著,不能叠更不能压,三两件便占一个大箱,拿罩子套好,再贴上衣服的照片,让人一望即知。 再没有人能这样了解他熟悉他,不光清楚知道他的一切,还明白他的所求,甚至可以说,今日黎舒的样子,是由他和曾经的爱人一同塑造。 “黎舒,黎舒,你还在听吗?” “啊……在听啊……”郑鸣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过来,黎舒的声音有些涩。 “累了?那睡了吧,晚安。” “嗯,你也早点休息,嘿,”黎舒轻笑出声,“你j神倒好,每天这麽多话讲,你不累?” “嫌我话多……不跟你说说话,我睡不著,哎,今晚山里的星星真多,月色也好,真想带你来看看,这里太安静了。” 微笑著挂了电话,道晚安,说我爱你,黎舒从衣帽间出来,点上一支烟,站在窗口抬头望。 北京也有如华的月光,只是没几颗星星。 露娜已经窝在它舒服的小窝里睡著了,小小的一团,窝在角落里。它长大後脾气不大好,比较冷淡,但小时侯很粘人的,晚上不给进门就挠门,一直喵喵的叫,进来後就扑到他的枕头上霸著,还拿屁股对著他。黎舒有时候会烦它,但荣耀锦会宠,像对待情人一样。 烟渐渐的燃尽,为了嗓子,他不可以多抽,可他喜欢烟草的味道,始终戒不掉。再回到衣帽间,黎舒平复了情绪,打算先把演出服好好的挂起来,以後大概很难有机会再穿它们了。 收到最後一箱,将去年穿过的那件半透明的黑色风衣挂起来,箱底露出一个文件袋,黎舒以为多半是照片,抖了两下,出来的东西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房契! 房契是新做的,本来已经卖掉的那个家,上面却依旧写著他的名字;再抖一抖,新开的银行户头,也是他的名字,不多不少,九千万。 黎舒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吸几口气,他拨了荣耀锦的号码,很快通了,却是无话。 “哪位?”起初荣耀锦在电话那头显得漫不经心,两三秒的沈默之後,声音陡然提高:“黎舒?!” “……你什麽意思?!” “什麽?哦……”听到黎舒压抑怒气的声音,荣耀锦很快也恢复无所谓的语气:“东西到了啊,你都收到了吧?琴和猫都还好吧?房契和钱,也都在吧?” “我不要!”黎舒答得坚决,“我不要!” “不要什麽?猫我不养,琴我也不弹,衣服本来就是你的。” “钱!我不要你的钱!!” “什麽我的,呵,”嘲讽的轻笑,“本来就是你的罗。”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在吼,荣耀锦也火了:“你不要我就想要?!妈的你当我什麽人?!难道我荣耀锦白嫖!!” “你──你──”黎舒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是犯了神经病才打这电话,脑子坏了才接受钢琴,他究竟是有多天真,还总想著分都分了,事到如今,没必要彼此撕破脸皮?! “哈,给我钱,我们两清了是吧,黎舒你以为……” “去你妈的──!!” 黎舒再次摔了电话,他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第几个为荣耀锦摔坏的手机。 也没有心思再整理,那些皮箱现在看来个个可恨,个个都是他的仇人,他要踩、要踢、要打!他把它们扯起来往墙上砸,往天花板上扔!衣服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飞,领带挂在摇摇晃晃的吊灯上,那巨大可怖的黑影,也跟著它在房间里晃荡。 黎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他只是眼前模糊了,累了,一点力气也不剩。 他瘫坐在墙角,手垂在冰冷的地板上,满屋子是横七竖八的箱子和四处飞散的衣物,那些失了光辉和灵魂的物品,尸体一般了无生机的倒下,就像一个凄凉的战场。 眼泪终於清晰冰冷的滑下,在他脸上拖出两道蜿蜒的痕,再啪嗒啪嗒的滴落到地板上。 他捂住双眼,喉咙里抑制不住的发出呜呜的声响,令人难堪的声响;他败了,输了,他现在才惊觉,原来有些失败并不会因为别的成功就能够有丝毫的掩饰与弥补,它就在那里,在你以为它已经消失时会毫不留情的浮上来给你看,给你说看,无论你有怎样的成功,我依然在这里。 ☆、69 抢戏 袁云鹏是做地产起家,房产自然是不缺,平时行贿笼络,也就是大笔一挥的事。但他最喜欢的一处王府花园,却是无法真正的占为己有,不是他买不起,而是没得卖。即使这样,时不时的来住一住,他也感到相当舒心。 齐清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知道袁云鹏的x格,慢,沈稳,喜欢老东西,再张扬的人到他跟前,也得敛了x子才能讨他欢喜。 齐清脸上挂著浅笑,有一点小小的矜持,并不过分疏离,他划了g火柴,动作极自然的帮袁云鹏点上烟斗,见他正在看电脑上的试拍片段,低声道:“袁总,谢谢你。” 袁云鹏深吸口烟,半闭著眼慢慢的吐出来,慢悠悠的说:“这香港人还是很有点能耐。” 齐清知道这是在说布景和造型,袁云鹏说过他喜欢真一点的戏,古装就是古装,历史就是历史,要经得起推敲,还要不沈闷有特色,这要求说来简单,但现在华语导演里真正能够做到的,寥寥无几。从现有的片段来看,这部片子不难成为近年华语电影的经典。 齐清在试拍中的表现也让人很满意,他拍的是慕容氏被俘的那一段,王莽劝苻坚斩草除g,苻坚却看上了慕容冲的姐姐,又要显示他的仁义大度,还不能驳掉心腹的面子,只得在王座上耐著x子与他周旋。 这时被迫跪在地上的慕容冲抬起头来,直视苻坚。苻坚这才发现,这慕容氏的小皇子,竟比他的胞姐还来得美豔,他直视著少年的眼睛,步下王座走到他面前,问他:你不服? 你今日不杀我,我来日定会杀你。 这是慕容冲的回答,苻坚哈哈大笑,抬手一挥,放! 历史上的慕容冲此时只有12岁,若真要个12岁的孩子来演,恐怕演不出12岁大司马、前燕皇子的气质来。这场戏人物众多,几个主要演员都出场,苻坚的王者之气更是在秦扬的演绎下毕现无疑,但就是这样,齐清的光彩依旧让人无法忽视,一句话、一连串微妙的表情变化,已经将人物复杂的内心挣扎完全的表现出来。 “还不错,有长进。” 在新生代的男演员中,齐清现在虽不算最红,潜力却最大。袁云鹏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只要再多给他点机会,多点历练,再加上炒上那麽一炒,肯定能大红。 “你啊,争气点,我不会不管你。”袁云鹏灭了烟斗,拍拍他的脸,对著床扬扬下巴,“去吧。” 看完齐清的戏,袁云鹏又打开另一个视频,黎舒拍的慕容冲在战场上与苻坚对峙的片段。由於他名气太大,又是第一次演戏,观众的直接反应恐怕还是:哇!这是黎舒啊! 不过大明星就是大明星,有时候气场无关演技,甚至台词显得没有那麽专业也不要紧,在最初的不适过去之後,观众的眼睛会不由自主的随著他转。 这是唯有历经时间的淬炼才会成就的一份夺目光芒,不是谁都能够比。若要袁云鹏选,他也会选黎舒的,可惜黎舒不买他这份帐。 “魏蕾,你不要急,我会害黎舒?!”王安伦现在一接到魏蕾的电话就头疼,黎舒倒没说什麽,但这位小姐不饶人。 “他们要不签黎舒,这片子我就不拍了好不好?!” 他也没料到华辰做得这麽过火,将黎舒和齐清的片段分别放到上,搞了个什麽“角色投票”! 去!王安伦一想起就一肚子窝火,搞什麽,用什麽演员从来都是导演说了算,观众,观众懂什麽?他们只懂看!这袁云鹏也太不尊重人了。 “不拍?!你说得倒简单!”他身边的制片人听他这样讲,也发了火:“王安伦你给我搞清楚,为个黎舒,你要停拍?!” 虽然还未做正式开拍的发布会,但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很久,且不说大把大把的钞票已经扔了进去,这麽多人为这部戏做了将近1年的准备,说不拍就不拍了?!光是违约金都赔死人。 王安伦也知道自己失言,干咳一声,拍了把桌子,依旧嘴硬:“你给我解决啦!越活越回去!这种事还要心!” 制片人珊姐与王安伦合作多年,这部戏的大半投资还是她谈妥的,这次也算是他们第一次与内地的公司合作这麽部大戏,她也憋了一肚子火:“你说得容易!你当你在香港!我去跟他们谈,唐旭就讲老板投这麽多钱进去,自家新人一个都不捧,说不过去!” 她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比王安伦的还短,依稀可见青白头皮,唇上却数十年如一日的涂著鲜亮口红,她皱起眉点了一支烟,“这黎舒也真是,甩了荣氏又不签华辰,他到底要干嘛?!他要随便在哪一家,可能这样吗?明知是个坑,还往里跳,蠢!” “哼,”说完她又冷哼一声,唇边的另纹显得刻薄,“你别看他现在风光,你知他能再风光多久?还不趁现在还值钱,好好捞一把,找个大树好乘凉才是真──” “废话!”王安伦瞪了她一眼,烦得直抓头,“我不是要帮他我跟你吵?!现在倒好,我不光没帮到他,还白用他炒!你要我以後拿什麽脸见林义!” “哈──!”女人仰起头,双手一摊,“你讲义气,死都死了,你跟个鬼讲义气!” “你──!!” 魏蕾很郁闷这件事情,她早劝过黎舒不要接这个角色,他还是要死强。即使现在放弃,黎舒损失也不大,怎麽说这段时间曝光率已赚足。 但黎舒还是不愿放弃,坚决不同意魏蕾发声明,非要死抗著,任人借著他的名头大炒特炒,然後再踩到他的肩膀上。 黎舒低头整理领带,他换上了正装,晚上要出席一个奢侈品的发布会和晚宴,这也是他好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 出发前请造型师来过了,但现在领结有点不舒服,眼下没有镜子,领结被他搞得有点歪。魏蕾见状伸手接过他的工作,“好啦,我帮你。” 淡蓝色的领带配深灰色西装,简单低调的装扮,发型也是规规矩矩往後梳著,将整个额头露出来,有那麽点复古的味道,衬得眉目更加出众。 “行了,很帅!”魏蕾吹著口哨,拍拍黎舒的肩,“你就不要再臭美了。” 这两天黎舒显得过分沈默,除了不准她发声明外,绝口不提演戏的事。魏蕾知道,试拍的片段放出来後,对黎舒打击很大。看他这副样子,魏蕾那憋了一肚子的火是想发也发不出,反而还要心疼他。 “小蕾,”黎舒低著头,轻声对魏蕾说道:“如果王导那边实在没钱,我想要不我也投钱进去,其实投电影还是很赚的。” 魏蕾白他一眼,“你搞错没,倒贴?再说你现在又有几个钱?” 黎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一个亿还是有的。” “嗯?什麽?”魏蕾听不懂了,公司有多少钱,她比黎舒自己还清楚,黎舒转过脸不看她,望著车窗外出神:“他把前还给我了,还有房子。” 魏蕾愣了愣,很快明白黎舒讲的是谁,这个“他”,还能有谁? 这可太让人意外,魏蕾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沈默太过让人尴尬,黎舒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想解释点什麽,却发现他g本无从解释起。 “本来就是你的罗……”魏蕾挑挑眉,安慰似的捏著他的手,“本来就没欠他的,凭什麽,对不对?” “啊──啊啊──!!黎舒!!” 车慢慢的停了,有人从门外拉起把手,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刺目的闪光灯在门开的一刹那,犹如一股巨浪一般迎面拍过来。黎舒低下头,正要踏出车厢,被魏蕾拉住,她匆匆忙忙的嘱咐道:“喂,不要让他知道,他会生气。” 何止是生气──黎舒在心底苦笑,随後抬起头,脸上绽放出迷人微笑,迎接无数惊喜的、好奇的、探究的甚至是嘲讽的目光。 ☆、70 一波三折 从前没有得到黎舒时,郑鸣海想起他,脑海中时常浮现的是他二十岁、穿著过大的t恤在他面前傻笑的样子。那只是道美丽的幻影,是他回不到的过去,和还未开花就已凋零的爱情。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思念的不再是那个虚幻的影子,而是切切实实地皮肤的温度,发间的味道,夜里呼吸的气息,还有他在他怀中沈迷喘息时的迷人风景。 这种想念可真要人命,心上像有个小爪子在挠,浑身都犯痒。南方已经进入雨季,窗外下著淅淅沥沥的夜雨,郑鸣海在西部的山区边上,再往里走,就是手机信号都很艰难的地方。郑鸣海在破旧宾馆的窄床上翻来覆去,耳边不光有雨的声音,隔壁男人和女人把破床摇得快散架,数度入睡失败这後,他索x坐起身,再次打开电脑。 以往他来这里是为了找自由和平静,重新找他的自我价值,他真的可以忘记过去,只有在想念黎舒时偶尔看看他的消息,去买他的唱片;但是现在,离开他不过小半月的光景,他便恨不得时刻挂在上追踪关於黎舒的一切信息,就像一个盲目的追星族一样病入膏肓。任何一条关於黎舒的消息他都不会错过,今天到哪里,做了什麽,说过什麽话,见过什麽人,只要他愿意都可以知道。 齐清是个很好的演员,非常优秀。但能与黎舒合作,是我的荣幸。──秦大影帝在被问及慕容冲的角色之争时这样说。 就这麽简单的一句话,电视台也可以专门做一个新闻来讲,再加上两人一起出席活动,短短两小时罢了,照片满天飞,红地毯合影,看秀坐在一起,酒会里交头接耳,黎舒依然没有接受采访,秦扬却把在采访里一半的时间用来谈黎舒──那所谓绯闻更是越来越像真。 郑鸣海不明白,为什麽黎舒会完全不在意,他也越来越不懂黎舒为何要这麽坚持演戏,在他看来是完全没必要坚持的事情。 夜深了,雨势渐渐的小了,轻柔的雨声中,开始混杂低微的虫鸣。连隔壁买的男人也消停下来,倒在床上发出满足的鼾声。 郑鸣海终於关上电脑,重新躺回床上,这不过是平常的一天,今日与昨日并没有任何不同,也应该跟他过去的日子没有什麽不同。 但毕竟还是有太多的不一样了,现在他有黎舒。郑鸣海躺在黑暗中,再次拿出手机,想再给黎舒打电话,可话已经说尽,两人再谈论起电影的事,也无非就是争吵。黎舒总说他没事要他不用c心太多,越来越不耐烦,郑鸣海气极,就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不到你所以不该管你?! 黎舒在电话里大骂:神经病! “哥,开门嘛──”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大概是隔壁生意做完,顺便来找他,郑鸣海拖长了声音,“走开──” 闹得轰轰烈烈的角色投票结果出来了,黎舒在遥遥领先的情况下,最後一晚被反超,第二天新闻通稿即上平媒,像是早有预料。 做得这麽难看,如果说黎舒还有那麽半分天真的话,魏蕾再清楚不过其中的把戏,投什麽票,後台数据一改通通搞定,前面几天不过走个过场。但这轻易制造出来的假象却不会被深究,至少不会被所有人深究,话题不过是集中在黎舒被抢了角色这件事情上而已。 王安伦知道了更是火冒三丈,再次跟华辰叫板,坚决不用齐清。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制片人珊姐出面做了个和事佬,替袁云鹏约了黎舒。 这事可以谈的嘛,黎舒,袁总还是好说话的,再这样僵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对不对? 她的脸上浮著笑,擦了层薄粉,原本就高的颧骨上打了两团红影,j神是j神了,就是愈加显得厉害。 黎舒啊,她在黎舒面前装可怜,你不要怪王导,他为了你的事,跟我吵好多架,还因为这事现在整个进度都停啦,他是真不容易,这一年为这部戏付出好多的! 这麽大的名头压黎舒身上,他也无法一口回绝。 袁云鹏还是发挥他的一贯作风,将黎舒领到怀柔的别墅去了,那地方依山而建,落地窗一打开,便可见泛绿的苍莽群山,和它们背脊上趴著的连绵长龙。 “上次就该带你来,”袁云鹏带黎舒走到客厅的钢琴前,“只是当时定的琴还没到,所以今天才给你看。” 魏蕾在书房与珊姐谈电影的事,只有袁云鹏陪在黎舒身边,他打开琴盖,做了个请的姿势:“试试吧,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在找琴,特意在德国定的,就是不知比你香港的那架如何。” 坐落在古老长城脚下的别墅群,建筑用的却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错落的体块堆砌在山间,就像嵌在风景里。室内是柔软干净的白色调子,後现代风格的紫色沙发坐上去出乎意料的舒适,整个房间跟古典有关系的,只有窗外的长城和眼前的这架黑色钢琴。 手指在琴键上滑了一串音,黎舒坐到琴凳上试了一段,随後抬头浅笑:“嗯,的确是很好的琴。” 袁云鹏稍微有点失神,黎舒坐在黑色钢琴前,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即象进了另一个世界,低垂的眉目异常的浓豔,唇角紧绷,下巴微扬,那种冷淡又高傲的表情,看了让人错不开眼睛。 “嗯,”袁云鹏低咳一声,正色道:“你喜欢就好,这房子和钢琴,原本都是公司为你签约准备的礼物,” 说著他从黎舒面前转到他身後,倾身撑著钢琴,随意的在琴键上敲了一个音,“黎舒,我真的没想到上次我们会谈不好。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来了,我就给你最好。荣氏能给你的我能给,他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值得最好。” 这话听著还好,但两人此刻的姿势,未免太过接近与暧昧了。 黎舒不动声色的往外挪了挪,“袁总言重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只不过运气好点。” “呵,”袁云鹏轻轻的笑了笑,“这样好不好,我们不讲你签到我公司,我们讲合作,你的公司还是做你的,你只签一部分经纪约过来。就像这次电影的事,我也很抱歉,我很欣赏你,但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我也比较难办。我想我们可以找个长期合作的方式,你看如何?” 这话又多了几分诚恳,黎舒简直都要被感动了,但他想袁先生还是搞错什麽事情:“袁总,我对做演员并不感兴趣,真的。但是慕容冲这个角色我很想要,” 他抬起脸,看著袁云鹏:“我可以不要片酬,只做客串。” 袁云鹏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你啊,真是……” 真是什麽,他没说出来,“你真不要再考虑考虑?我怎麽想也不认为这对你有害,黎舒,你给我个一再拒绝我的理由。” “嗯……”黎舒半眯著眼,略微抬起下巴,想了几秒中,“我只是单纯的想继续唱歌。” 扔下这句话,黎舒与魏蕾一起离开。黎舒对自己非常的不满意,今天的事让他想起十年前的情景,那时侯荣耀锦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那时候不成熟的黎舒气得浑身发抖,冲荣耀锦大吼,可今日的黎舒,也未必见得就成熟了许多。 “王导,谢谢你。”黎舒主动给王安伦打了电话,“电影我不演了,你不用再为我……” 魏蕾猛的转过头,她没料到黎舒会突然主动放弃,王安伦在电话那头咆哮,黎舒苦著脸把手机拿远,竖起食指对魏蕾做了个禁声的姿势,待电话那头安静下来,才又说:“王导,让你为难了,以後有机会,我一定再试试看。” 可是没有以後了,黎舒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他不是那麽勇敢的人。 魏蕾抱著他肩膀,半天都无话可说,这明明就是预料中的结局,甚至是她希望的结局,却依然让人如此难过。 晚上袁云鹏没离开,在别墅住下了。难得的谁也不想见,连最近挺宠的齐清也不想见。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损失,无论黎舒做什麽样的决定他都不会有损失,谁叫他是出钱的,出钱的是大爷,花钱的是孙子。 但还是不爽,毕竟离他最想要的结果,还是差很远。 黎舒退了,袁云鹏也没想到他这下退得这麽干脆,如果他稍微服一点软,说不定,不,是一定,他一定会满足黎舒的。 袁云鹏陶醉在带了遗憾的熏熏然的幻想中,这也是种难得的乐趣,直到唐旭的一通电话打进来,“袁总,秦扬说黎舒不演,他也不演了。” “什麽──!!”袁云鹏纵使再好的脾气,此刻也火冒三丈,“他又抽什麽疯!!” “你妈的──!!大爷,都是大爷!!” 秦大影帝撂下的挑子,谁又能接?这马上就要开机的节骨眼上,秦扬给他来这一手!! 71-77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71 峰回路转 上 三天後即是《淝水之战》的开机仪式和盛大的发布会、酒会,齐清打算去置办套正装,他看中许久又始终舍不得下手的一套,再配点这一季时尚元素的细节,齐清自信这样走出去绝不输人。公司的造型师完全不能信任,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只是二流,但也不能任由人真把自己往二流里整。江皓看著镜中的齐清,暗自咂舌,这衣服是很不错,可价位未免太恐怖。 “你啊,还是老样子。” 江皓无奈的摇头,他想起他俩还在学校,刚刚开始有点钱赚的那会儿,齐清就花掉第一笔大数额的片酬,给自己买当时觉得是天价的皮带,为此还天天蹭他的口粮吃。 不过这次真的能上大银幕,江皓也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开始觉得诧异,但想想袁云鹏的一贯作风,也就不意外了。买下西装之後,齐清又在鞋架前流连,江皓实在受不了,陪女人逛街也不一定有他久,“好了,”江皓按著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拖,“走,我请你吃饭去,我饿死了。” “哟,你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还要你接济啊?要请我请!” 跟江皓在一块儿,齐清是最轻松自在的,不需要伪装任何东西,放空一张脸听他唠叨,左耳进右耳出,或者随便听听,逮到机会时不时的损他。 江皓习惯和包容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一切难堪。见他为自己兴高采烈的样子,齐清忍不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我气,害你不能跟梦中情人合作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又戳到江皓死x:“什麽梦中情人!我是歌迷!歌迷!” 他涨红了脸辩解,“再说了,我的梦想是和他一起唱歌……” “切,”齐清毫不留情的继续打击他,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你热爱音乐,你不是同x恋,你只是崇拜他,可惜啊,就凭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比黎舒得奥斯卡还要更不可能。” “有什麽!”江皓一点也没受影响,继续做他的白日梦,“我会练!我还要成影帝,歌唱得一般的影帝多正常,但一样可以和他唱歌的……” 齐清翻了个白眼,自从跟黎舒接触後,江皓的臆症撒得愈发的欢,天知道他不过是在黎舒与秦扬试拍时做了个人型布景而已。 在江皓眼里,黎舒始终是他的偶像,他是纯粹的高尚的,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污点,就算他自己也是这个圈里的人,就算丑闻摆在他眼前,他依旧是不愿意相信的。 齐清想不明白,黎舒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跟他现在做的有何区别,为什麽他就要被人他看不起? “喂,别走神。” 脸被人拍了,齐清连忙回过神来对袁云鹏笑,袁云鹏又捏了把他的脸颊,凑过来吻他。 不怪齐清心不在焉,实在是今天的袁老板温柔得不像话。完事後齐清被袁云鹏搂在怀里,袁云鹏拿出一支手表给他戴上,“送你的。” 非常纤薄j致的一款腕表,稍微有点女x化,圆形表面嵌著钻石,是伯爵表的传统系列,看得齐清眼睛一亮。这还是袁云鹏第一次送他贵重的东西,他仰起脸,有点诧异:“袁总,这……” “喜欢就收著,”袁云鹏笑了笑放开他,话头一转,却仍十分温柔:“这次要对不住你了,慕容冲不能给你。” 齐清正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听了袁云鹏的话,瞬间脖子僵住了:“啊?” “下次补偿你,”袁云鹏并没向齐清解释,而是著他的後颈安抚道:“公司马上要投的新剧有个很适合你,我把男1号给你。” 我不要!!我不要!!! 齐清冲袁云鹏大吼,我不要!! 吼完这句话,齐清自己都傻了,他在干嘛? 袁云鹏更是皱紧了眉,这齐清一向聪明知进退,怎麽今天这麽反常?但他还是耐著x子继续安慰道:“这次真只能算了,啊,听话。” 齐清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默默褪下手表放到枕头上,再慢慢的穿上衣裤,等到系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时,齐清几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埋著头,随手整理了下手边的床单,嘴角突然扬起一个笑,“原来袁总也有认怂的时候啊。” “你──”袁云鹏气得磨牙,他抬起手作势要打,但落下来时却改了主意,捏起齐清的下巴道,慢悠悠道:“你要什麽时候能给我一个月赚一个亿回来,我也把你当尊佛来供。” 眼见就可以实现梦想的一个机会,就这麽白白的没了。袁云鹏一旦决定的事,绝不可能再更改,至少不会单纯为了他去改。 不,这不行啊,兜兜转转,他依旧在原地踏步,齐清出了袁云鹏那里,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感到焦躁无比。 但他毫无办法,他已经失去了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 不,再试一次,齐清暗自咬牙摇摇头,他就不信,人人都像袁云鹏,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再厚著脸皮去找姓罗的了……虽然他曾夸下海口再也不求他,但现在,这丁点可笑的面子,早就一文不名。 郑鸣海到达北京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飞机晚点整整三个小时。 以往从山区到都市,郑鸣海总有种巨大的失落感,和时空交错的恍惚感。但这次他什麽感觉都没有,真正的归心似箭,满脑子就是黎舒,黎舒,黎舒。 知道黎舒放弃慕容冲之後,郑鸣海在真正进山之前停下来,他掉头赶回县城,然後回省城,买最近的一班机票直飞北京。 并不是为黎舒放弃自己的旅程,还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但哪怕只有一天、一晚,他就想陪陪他,想看见他。 黎舒工作室的大门已经和上,院子里静悄悄的,二楼亮著灯,窗帘都拉著,偌大的地方一点人气都没有,只隐约能见一个人影,孤零零的蹲在角落里。 ☆、71 峰回路转 下 黎舒正带著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喂猫,连院子里进人都没察觉,直到郑鸣海走近影子挡住了光,才猛的抬起头来。他微微张著嘴,有些茫然的看著郑鸣海,片刻之後,甩掉耳机扑上去:“鸣海!” 上次电话里的不欢而散丝毫没影响两人,黎舒狠亲一口,笑盈盈的问他:“怎麽回来了?” “想你了呗!”郑鸣海抱著黎舒倒进一旁的沙发里,埋在他脖子里蹭,长叹一口气,又补充道:“想死我了。” “哈哈!”黎舒支起男人的脸,“累不累?要不要先洗个澡?还是先吃饭?” 一路风尘仆仆,是该先洗个澡,但又舍不得黎舒,於是郑鸣海拖起他,“走,一起洗!” 黎舒哈哈笑著耍赖,“不要了──我刚洗过──” 虽然没同意跟鸣海来场鸳鸯浴,但黎舒在郑鸣海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偷偷进浴室来。 郑鸣海拉开玻璃门,没好气的探出头:“你不是不洗吗?!” “嗯?”黎舒撸起衬衫袖口,抄著手靠在洗手台上,眼睛上上下下将光溜溜的男人看了个遍,还特地在沾满白色泡泡的重点部位仔细观察了几秒锺,挑眉反问,“我就看看,不可以?” “c……你小子……” 郑鸣海居然红了脸,气冲冲的关上门,还把浴帘也唰的一声拉拢,再把花洒开至最大,水冲得唰唰的响。黎舒捂住肚子,笑弯了腰,又不敢太大声,眼泪都给憋了出来。 朦胧中郑鸣海似乎出来了,一双还淌著水珠的大脚出现在他面前,外八字站著,看起来耀武扬威的样子,目光顺著双腿往上爬,胯间的那g东西也同样的耀武扬威,差些戳到他鼻尖上。 但郑鸣海的双手却是温柔的,他慢条斯理的褪下他的衬衣,裤子,连剥内裤时都小心翼翼,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问,小舒,想我没? 想,黎舒忍不住在他怀里哽咽,我好想你。 两人平躺在床上,头靠著头,在被子下牵著手。被子和床单都是郑鸣海的,纯棉麻面料,藏篮色的布面上铺满细细的浅灰格子,简单又舒适。 郑鸣海在被子下面捏捏黎舒的手:“没事,不演就不演,有什麽大不了的。” 黎舒转过脸看著他,“哦,你这是在安慰我?” “啊。” “我怎麽看你挺开心的?” “嘿……”郑鸣海忍不住笑了,展臂把黎舒搂到怀里,使劲捏了他肩膀几下:“我当然挺高兴,我就希望你简单点,开心点就好。” “黎舒,明天跟我走好不好?”亲了口黎舒的额头,郑鸣海再次要黎舒跟他走,只是语气很随意,听起来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黎舒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拉开男人摁在肩头的手,默不著声的穿上衣服。 “你干嘛?!生气了?”郑鸣海一看急了,拽了他的衬衫不给穿,谁知黎舒回过头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不是说要走吗?我去收拾行李啊!” “哈!”郑鸣海高兴得蹦起来,把黎舒抓回怀里,狠狠的在额头上啵一下:“带什麽行李!把人带上,够了!” 看他乐得跟个孩子似的,黎舒也跟著高兴,一双明眸好似两弯月亮:“你总是跟我来这套,突然就跑来,还挺会挑时候。不行,我哪天也要学你,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也吓一跳。” 郑鸣海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心满意足,很快搂著黎舒睡熟。黎舒小心的拨开他的手臂,再帮郑鸣海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 打开衣帽间的灯,房间还保持著那晚发火时的原样,箱子横七竖八,衣服散得到处都是。黎舒抓抓头,自己也感到可笑,生什麽气呢,已经过去的事情。简单的将箱子堆好,那些散乱的衣服也挂起来,黎舒又找出一些旅行时爱穿的轻便衣物,打算带走。 从前他与荣耀锦也很爱旅行,特别是他大红以後,本来相聚就少,还无法出双入对,假期两人只好跑得远远的。荣耀锦爱运动,喜欢去风景独特的地方,骑马滑雪,冲浪潜水,怎麽刺激怎麽来。黎舒很懒,比起这些事情,就喜欢各种各样的舒服的城市,陌生的人群,喜欢两个人在人群中牵著手一起走,也是好的。 不过现在试试两个人在荒芜人烟的山里走走大概也很不错,那是属於郑鸣海的浪漫。 “咦,这麽多东西?”郑鸣海打著哈欠推门进来,“忙啥呢?” “噢,吵到你了?我收拾点东西,很快好了。”黎舒低头迅速整理自己的皮箱,这事不可能瞒得住郑鸣海,也没打算瞒他,但黎舒还是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郑鸣海随手打开衣柜,“天哪,太多了!” “是啊,都是以前的,总不能扔了吧……诶,对了,我得跟魏蕾打个电话,一会她要是骂我乱来你得帮我说话啊。” 黎舒笑著岔开话题,刚拿起电话,恰巧魏蕾打进来:“黎舒黎舒,你还要不要慕容冲?” “啊,什麽?” “我就问你还想不想演!现在珊姐拿了个办法出来,你和齐清一起演,他演少年部分,你演慕容冲出g後的部分,3000万片酬!” “嗯?!怎麽回事?!” 这可太让人意外,黎舒看了眼郑鸣海,边听电话边往外走,“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怎麽谈的,反正现在合约就在我面前。听珊姐的口气,大概是秦扬那边帮了你一把,黎舒,华辰让步。” “……小蕾,你不是不赞成的吗?” “哼!”魏蕾在电话那头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凭啥不去,那帮傻逼,黎舒,你去! 要不要──黎舒觉得无奈,原本就是他的东西,现在变成要别人“让步”,他才能得到。 黎舒想起林义,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他们一起做巡演,他与荣耀锦打算结婚,林义笑著祝福他,一万次的跟他说喂你是时候拍戏了,可不要结了婚就松懈,以後日子还长…… “好啊,你帮我签。明天下午的发布会我去,我们明天早上见。” 黎舒挂了电话,半晌没回过身来,郑鸣海推开门站在门口,一直看著他。 “鸣海,对不起……”对於郑鸣海,他亏欠太多,黎舒自知理亏,小心的走到y沈著脸的男人跟前,拉住他抱在x前的手臂,“对不起我……” “呵!”郑鸣海甩开他的手,五指c到发间,狠狠的抓著,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两小时,黎舒,你就让我做了两小时美梦──” ☆、72 有苦难言 郑鸣海站在衣帽间门口,逆著光,手支在额前,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黎舒分明看懂了他的眼睛──失望、愤怒、甚至还有轻蔑,让人窒息。 不用黎舒解释,夜太静,魏蕾讲什麽,黎舒讲什麽,他做什麽决定,没有一样东西,逃的过郑鸣海的耳朵与眼睛。 黎舒不禁退後两步,不,这不是他,这不是他的鸣海,他…… 小心凑上前,黎舒脸上再次挤出一个笑来,他轻轻拉开郑鸣海挡住脸的手,“鸣海,你不要生气,我……等我拍完戏,我就……” “你以为我还会信?!”郑鸣海突然暴怒,他一把推开黎舒,“又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黎舒现在好後悔拉开郑鸣海的手,这样他还不至於完全的看清楚郑鸣海此刻的表情、让他心碎的表情。接著他拿出黎舒原本塞在衣柜里的“秘密”,像扔垃圾一样甩在他脸上,冲他大吼:“你把我当什麽?!到底当什麽?!” “鸣海!?”这举动太过分,黎舒简直都快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你搞错没有!你翻我东西!!” “你的东西?!”郑鸣海讽刺道,“是旧情人赏的东西吧!” 他chu暴的拉起黎舒的手往衣帽间里拽,“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一屋子都是!你就这麽舍不得他?!” “闭嘴!!郑鸣海!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不要冤枉人!!” 黎舒抓起被郑鸣海甩到他脸上的东西,揪住郑鸣海的衣袖,也是火冒三丈,“本来就是我的!这都是我自己赚的好吗?!你又把我想成什麽人?!” 他倒还委屈了──郑鸣海更加觉得可笑。眼前那张曾让他意乱情迷的脸,现在却只让他感到陌生。 他撇开眼睛,太阳x突突的跳著,手握紧了拳,又松开,再次握紧。有一瞬间郑鸣海不禁在心底怀疑,他到底爱黎舒什麽?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十年前的他吗?那麽像,可是真的是吗?! 无奈的摇摇头,郑鸣海捏著拳从黎舒身边走过,轻轻的抛下一句,“算了,你没错,我走。” 说完这话之後,郑鸣海真走了,一步一步,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 这情景多麽的熟悉,多麽的像他们的曾经。黎舒仿佛突然之间回到二十岁的那个晚上,那时候他也曾经像这样,眼睁睁看著他从自己身边逃开,然後彼此错过,整整十年。 “站住!!不许走!!” 黎舒冲过去,抢在郑鸣海开门之前扑上去摁住门把手,用背死死抵住门,踹了一脚郑鸣海,疯了一样嘶吼:“走什麽走!!为这点破事你就要走?!” “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说我做什麽决定都支持我吗?!你这就要走?!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假的吗?!” “那你爱我吗?” 郑鸣海被盛怒的黎舒吓了一跳,也只得退後一步,他这样问,“你爱我吗?” 黎舒张著嘴,又是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郑鸣海会问他这种问题。 眼睛渐渐的模糊了,温热的泪沿著脸颊慢慢的滑落,郑鸣海就站在他的眼前,可是看起来好远。浑身的力气也随著这眼泪消逝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他双腿一软,差些就要瘫坐在郑鸣海面前。 但眼前这男人还不放过他,他半蹲下来,双手捧起他的脸,眼里闪著让人心寒的冷光,他又这样问,“黎舒,你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当时是别人在你身边帮你一把,也是一样的?” 不是郑鸣海,怎麽可能不是郑鸣海,怎麽可能会是别的什麽人? 黎舒完全懵了,他不懂为什麽郑鸣海会问出这麽莫名其妙的问题来,他茫然的抓住男人的手,几乎一字一顿的说,“怎麽可能,鸣海,怎麽可能不是你?不是你的话怎麽会有後来的事?只有你,不可能有别人。” “鸣海,”黎舒放软声调,含著泪往郑鸣海身上靠,“不要放弃我,不要为这种小事放弃我。你说,我做错什麽,我改。你说要我怎麽做,你才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郑鸣海看著他,仍然是一句话都没有,但表情慢慢的平静下来,於是黎舒再次鼓起勇气,靠到郑鸣海怀里,他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脖子,轻声道,“鸣海,我错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气……我把东西都退回去,钢琴也不要了……” “你说,还要我怎样,都可以。” 若是之前,郑鸣海早就投降了,不论黎舒爱不爱他,或者有多爱他,他都舍不得黎舒伤心。更不可能去惹他伤心。可现在,郑鸣海却严重怀疑他的退让是否只是一再的犯贱,他硬起心肠,拉开黎舒的手,“不要去演戏,明天跟我走。” 黎舒却觉得这要求不可思议,他摇摇头,“这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关系吗?!我演不演戏,有关系吗?!” “难道我演了你就不再爱我?!我去演了就是我不爱你?!” 见黎舒还是不肯答应,郑鸣海一咬牙,抓著黎舒的肩膀就拖,“让开!” 但黎舒死死抓住门,就是不许郑鸣海走,还在郑鸣海扑上来时使劲踹了他一脚,“走,你别想走!!不许走!!” “c!!”郑鸣海完全没有提防,立刻捂住肚子跌坐在地上,“好痛!” “对……对不起!”虽然在道歉,黎舒仍然一脸戒备的抵著门,他慌慌张张的说:“你要生气你打我好了,我们打架好了,反正不许走!” “你可真是……”郑鸣海可真给气笑了,他站起来,显得无奈又悲哀,“现在不走,明早也会走。黎舒,这有什麽用。” 黎舒涨红了脸,继续跟他吼:“怎麽没用!不行!我要你留下来!” 郑鸣海突然感到很累,不是生气,也不愤怒了,就是很累。他想是因为几乎赶了一整天的路,自然非常疲惫。他的脑子里嗡嗡乱响,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什麽也不想再去理会,就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睡。。 黎舒也想跟他一起睡,他见郑鸣海盖被子睡了,大概是不会再走,於是也躺下来扯了一半被子盖,伸手搂住郑鸣海的腰,却被他轻轻的拿开。 黎舒觉得委屈,就在两个小时前,黎舒还为了郑鸣海的到来惊喜,他们还在这床上温存,说了许多r麻的情话,他们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他的爱人就连抱都不要他抱。 他想跟他解释,说他真的已经完全跟荣耀锦分手,早就分了,毫无关系,可是他说不出口,就怕一说出口,眼泪便会唰唰的往下落,他会哭著求他。 “鸣海,我只是不想输,我不要别人看我笑话,我是黎舒。你就理解一下我好不好?” 郑鸣海似乎很快的睡著了,黎舒的手再次偷偷搭在郑鸣海腰上,这次,没有被甩开。他缩进被子里,把脸帖在郑鸣海背上,在黑暗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慢慢的说:“我真的保证只有这一次……” “你能明白吗鸣海,我既然已经出柜,就要比以前更好才行……鸣海,我今年才30岁,今後的路还很长,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去做……我怕,我也会怕的啊……” 黎舒不知道郑鸣海有没有在听,也不知道即使听到了郑鸣海能不能真的懂他。 他感到沮丧,躺在郑鸣海身边睡不著也不敢睡,就怕睡著之後再醒来,一张双人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他不要这样。 於是黎舒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在郑鸣海身边坐著,看著他。 半夜露娜偷偷的溜了进来,它不喜欢郑鸣海,见了他就躲了起来。见黎舒坐著没睡,跑来舔黎舒的手,又十分恶作剧的用尾巴扫郑鸣海的脸。黎舒小声喝住它,“露娜乖,别闹!” 郑鸣海定了五点半的闹锺,一觉醒来,黎舒居然垂著头坐在他面前。他自己也并没想到居然能够睡这麽沈,再看看黎舒,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笑,鸣海你醒了。 x口憋了一口闷气,生生的压得疼。郑鸣海拉黎舒躺下,拍拍他的脸,睡吧,我走了,早班飞机。 黎舒乖乖闭上眼,一会儿又在郑鸣海洗漱时凑上来,郑鸣海以为他要跟他说些什麽,没想到他把他摁在洗手台上,跪在他的脚边扒他的裤子,隔著内裤添他。 郑鸣海一只手上还拿著牙刷,愣了几秒,黎舒已经成功的让他勃起,把他的内裤拉下,张嘴就要含。 你干什麽!郑鸣海推开他的脸,却见黎舒抬起头来,定定的盯著他的眼睛,脸颊上浮起两抹不正常的红,眼睛灼灼发亮,闪著光火。 他在渴望他,那眼神像要把他生吞入腹才甘心。 郑鸣海被这认知击倒,他再也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黎舒,这目光瞬间让他变得更硬。黎舒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然後张嘴把眼前的x器包裹到嘴里,竭力放松喉咙,往口腔深处吞。 郑鸣海不再跟他废话,在完事後胡乱扯了件帽衫给黎舒套上,拉起黎舒出门。 他是他的,为何不能带他走? 早上的机场空空荡荡,黎舒一路低著头,把帽子搭著,谁也看不见他的脸,他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眼中只有他与郑鸣海彼此牵著的手,和一前一後两双脚,在不停的走著眼下这条,没有尽头。 郑鸣海抱著黎舒坐在候机厅里,把他的脸埋在自己x口,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他的背。所有人都上机了,他拉起黎舒去检票,黎舒却在他的机票递出去的一刹那,把机票从他的手中抽回来。 鸣海对不起。 他拉著他的手,再次同他道歉,双手将郑鸣海的手捏得死紧,仰起脸又说,鸣海亲亲我。 帽子从头上滑下来,黎舒的脸完全的露了出来,一旁的检票员诧异的看著他们,但此时此刻,黎舒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见鸣海没动,又恳求道,你亲亲我。 郑鸣海略微低头,在黎舒额头上印了一吻,转身又要走。黎舒把他拽回来,不行,鸣海,你要吻我。 ☆、73 名利场 上 广播里已经在催他们上机,郑鸣海深深地看著黎舒,再次将唇印到他的唇上,轻轻一碰,旋即分开。但握著的手未松,他低著头捏他的手指,黎舒,我并不是不支持你,只是很多时候,你现在坚持的东西,是否真的跟你的理想有关? 说完这句话,郑鸣海松开他的手,转身快步走进登机桥,头也未回。 黎舒退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看著飞机关上机舱门,缓缓离开候机楼,在笔直的跑道上加速,蓦地腾空,渐渐消逝在视野里。 北京清晨的阳光太好,天空望得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鸣海,我会失去你吗? 黎舒好後悔刚才没有这样问他。他呆呆的坐在长椅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他突然感到身体似乎变得很轻,脚下的地面没有了,也感觉不到他身下的椅子,整个人似乎漂浮在半空中,漂浮在一个安静的,只有阳光的空茫空间之中。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走了,郑鸣海离开他了,没有一丁点的真实感,像一场莫名的梦,可心底却清楚的明白,他是真的走了。 眼前有人递了纸巾给他,黎舒,你不要……机场人越来越多啦! 这可太丢脸。 黎舒的嘴角扯出一个笑,接过纸巾捂住口鼻,夸张的擤了一下,他重新扣帽子,把脸埋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闷声对人说,谢谢,我知道了。 下午黎舒准时出现在《淝水之战》的新闻发布会上,早上回到工作室补眠,中午在公司打理一番,做好造型,没人知道他一夜没睡,甚至魏蕾都不知道郑鸣海昨天晚上回来过。 他在观众和记者面前露出迷人笑颜,秦扬坐在他的左边,王导坐在他的右边,他们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他。发布会上除了主持人,发言的多是王安伦和秦扬,但无数的镜头都盯著他,闪光灯无数次的在闪。黎舒知道,他一刻的松懈都不可以有,他必须做到的是微笑,微笑,微笑,他必须要所有人知道,他过得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终於挨到群访时刻,问题一个接一个朝黎舒扔来,主持人出於善意,帮他挡掉了过於尖锐不礼貌的那些,但有的问题他也必须正面回答。 黎舒,你第一次演戏,对自己有信心吗?上对试拍片段评价不高,你怎麽想?为什麽第一次就接同x恋的角色,并不是所有歌迷都接受你出柜,现在还接这个角色,你不怕歌迷抛弃你吗? 清了清喉咙,还未开口,站在角落里的歌迷就开始喊起来,黎舒!黎舒! 他们急著向他表明,我不会离开你。 “嗯,无可否认,接下慕容冲这个角色的确是因为x向相同,我会觉得自己跟他有很像的地方。”黎舒一脸坦然,看看王导,又看看秦扬,“我知道自己在演戏上不够专业,好在有身边两位很好的朋友全心的帮我,我相信最後的结果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至於歌迷接受的问题……”说到这里,黎舒又笑了,比之前更加璀璨,“我还是跟之前出柜时的想法一样,”他顿了顿,诚恳的说道,“我没有办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我只是我自己。如果有人因此受伤,对不起。谢谢你们爱过我。” 黎舒!黎舒! 掌声喝彩声响起来,这是属於黎舒的胜利,哪怕只是片刻。 正事说完,不可免俗的八卦,最近最热的绯闻男男主角在场,怎可错过这j彩大戏? 单就在现场秦扬对黎舒的各种有意无意的照拂,就已经够耐人寻味了。 “我从不介意传绯闻,不管男女,”秦扬哈哈大笑,把问题抛给黎舒,“全世界都知道我是独身主义,黎舒,你介意吗?” 黎舒无奈的点点头,“请大家不要乱传,我跟秦扬只是朋友。” 好吧,绯闻男友无料可扒,话题又给扯回正牌男友身上。早上黎舒与郑鸣海在机场吻别的时候被人偷拍,传到了上,记者又有话可讲,黎舒!黎舒!有人看见你在机场跟郑鸣海分手,你们感情触焦了吗?! “没有的事。”黎舒矢口否认,声音却难掩寥落,几乎是带了些恳求的味道,果然他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我的恋人他跟我x格不一样,不喜欢被太多的打搅,希望大家给我们一些空间,谢谢。” 黎舒!黎舒! 记者还想拉著黎舒不放,主持人却不再给他们机会,毕竟还有那麽多其它演员在。 除了黎舒秦扬,最有话题x的自然是饰演另一半慕容冲的齐清。他出道不算久,华辰也有意无意的炒过一些他和江皓的绯闻,现在他接下慕容冲,很符合华辰给他的定位与路线,也让记者有话题可挖。 面对与黎舒差不多的问题,齐清显得比黎舒还来得坦然,“我虽然不是同x恋,但我相信自己能演绎好这个角色,能与秦扬合作我很荣幸,也非常感谢公司给我这个机会,谢谢。” 这齐清倒是真会学,越来越有范了。罗凯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著正陪在袁云鹏身边的齐清,嘴角泛起丝笑来。只是再怎麽学得像,他也不是黎舒。 发布会结束之後的晚上,华辰又开了盛大的开机酒会。这部戏的主要演员、导演、幕後重要角色,以及三家投资方的老板都会出席。袁云鹏自不必说,他是主人,另外两位重要客人,一是罗凯,二是荣耀锦。 也是无巧不成书,十多年前北京街头的小混混,如今已是投资公司的二把手。与华辰既要经营又要投资不同,罗凯的公司起家就来路不正,投资影视的最初目的就是洗钱,所以他们是除了出钱,什麽也不管。 这次倒算是例外,齐清在最後关头回过头来求他,他就临时掺了一脚,弄出这麽个结果来。毕竟大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後一次合作,难得他开一次口,袁云鹏和制片那边怎麽著也得顾及他的面子。 现在的罗凯,与从前那个成天跟在黎舒屁股後面转的混混大不相同,他也时常穿得一身周正,挽著光彩照人的明星名媛们出席京城各种社交场合。 唯一还能看得出从前影子的,大概只有走路的姿势,始终有点外八字,那身匪气像总也褪不干净的。 他走到齐清与袁云鹏面前,笑著跟袁总碰杯,眼睛却看著齐清,“怎麽,就只谢你老板,不谢我?” 作家的话: 这两天过节,这章比较长,分两天发。中秋快乐~ ☆、73 名利场 下 有袁云鹏在,旁人就是再大的来头,也得先给足老板面子,齐清先看了看袁云鹏,见他点头,才对罗凯笑道:“罗哥,谢谢你,没有你哪有我今天。” “哈哈哈!”袁云鹏先笑起来,心想这齐清越来越有意思了,一句话堵得罗凯都变了脸色,他跟罗凯碰了碰杯,“合作愉快!” 罗凯扬扬眉,齐清这话也算不得错,也就不与他计较,正想再调侃几句,门那边的一阵骚动,不少人都转头张望,甚至干脆涌了过去。 记者会下午已经开过,酒会就不再对记者开放,但大明星登场,依旧惹得一片欢腾,好似人人都成了狗仔,都拿起手中的相机手机猛拍──能享受到这待遇的,除了秦扬和来捧场的一两位影坛天後,就只有黎舒。 罗凯已经太久没见黎舒,也就几年前在一次晚宴上见过他,但黎舒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现在,过去整十年还有多,黎舒更加的认不出他了吧? 黎舒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在走过,他先跟袁云鹏点头示意,接著转头看了罗凯一眼,走过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他,先是有点惊讶,随後单纯的笑了笑,也冲他点点头。 !他还记得我!! 罗凯彻底傻掉,好似瞬间回到过去,回到自己傻呼呼的每天往他脚边放红玫瑰的时光。他仰头把手里的酒喝了,放下杯子,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喉咙,直直的往黎舒走去,双脚严重外八,肩膀一摇一晃,活像只横著走的王八。 “这是罗凯,你还记得吗?人现在可发达了,他们公司这次是最大投资方,他是二把手。” 魏蕾见罗凯朝他们走来,小声附在黎舒耳边道。 “噢!罗凯!”黎舒恍然大悟,他就说这麽眼熟,不就是以前跟郑鸣海打过架,後来又老跟他们混的那家夥嘛! 他对他伸出手,“罗凯!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啊!”罗凯的声音既激动又委屈,这些年他变化挺大,只有现在这一时半会,还像透了他的从前。 “喂,起开!”魏蕾见罗凯握住黎舒的手就不知道放,拎了他的袖子骂,“你这人,脸皮还是那麽厚!” “哎呦魏姐姐,你还是没变呐!”罗凯哈哈笑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远处的齐清看到这一幕,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从头到脚,彻底来了个透心凉。 他跟了罗凯将近一年,他知道罗凯最初找他只是因为他像黎舒,但他一直以为,比起袁云鹏,罗凯对他是有感情的,虽然不多。所以这次他才转过头又去求罗凯,就算会得罪袁云鹏也一样要去求他,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罗凯真的会帮他,哪怕为此会损害到黎舒,他也会帮他。 所以他想罗凯还是有点喜欢他,一定是,这绝不是痴心妄想──可是他错了,他现在才明白,原来他真的从未被任何人爱过。 袁云鹏端起酒杯,跟刚到的荣耀锦寒暄。这部戏三家一起投资合作,罗凯是只出钱不出力,他是出钱又出力,荣耀锦是只出了一点点钱,但因最大牌的影星和大部分资源都从香港来,他反而最赚。 不光最赚,这帮香港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非要在最後关头跟他争,真是事事都算尽!可就算在心底骂了他百遍千遍,面上还是要讲合作愉快的,不过还是忍不住酸上那麽一酸,袁云鹏揶揄道:“想不到荣先生也是x情中人,重情重义,痴心一片啊。” 荣耀锦苦笑著摇摇头,像是听不懂反话,和只比他大几岁的袁老板相比,他年轻英俊,皱皱眉头也风度翩翩,一双眼睛情深似海,“再怎麽讲,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跟他,百日千日都不止,我怎麽会……” 荣耀锦一面说著,目光飘向黎舒的方向,这时秦扬他们也来了,黎舒正和他说话。 差5天就是半年不见,距离上次见面,整整178天。 黎舒还是那个黎舒,他穿著件当季的新西装,内搭的浅蓝衬衫却是从前的,鞋子也是他极爱的一双。 他始终在笑,看起来光彩照人,依然同从前一样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最迷人的一个,即使这满室的男男女女,珠光宝气,依然任谁也不能够比。 可荣耀锦知道黎舒今天心情并不好,他捏著酒杯的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的轻敲玻璃。爱了十年,同床共枕近8年,荣耀锦知道当黎舒下意识做这个动作时,不管他面上如何,他都只是在装。 不断的有人来找他搭话,签名,合影,黎舒身边却只有魏蕾,也没人帮忙挡一下。 荣耀锦对此很不满意,女人就是女人,做事一点不周全,黎舒再不喜欢排场,也该多几个人跟著,要再出什麽事怎麽办?就知道都由著他,都由著他还能成什麽事,全是乱来。 ☆、74 不期而遇 秦扬和王安伦来的一起来的时候也是一阵骚动,不过秦扬可没黎舒好说话,只微笑著和众人简单的打过招呼,便大步流星的走到黎舒身边。黎舒举杯跟他和王导道谢,“谢谢你们帮我。秦扬,谢谢你帮我。” 秦扬却摇摇头,“帮你是应该的,但我可不敢随便承这个情。” 他抿了一口酒,促狭的同黎舒眨眨眼,偏头附到他耳边低声道:“是荣老板,他要我帮的忙。这事说来简单,但一来二去,我损失的钱不少,他不补给我,我不答应。” 这话当然夸张了,秦扬做这个事有风险,但也不是说荣耀锦不出钱他就不去担。当然,华辰的让步,说白了也是因为荣耀锦,至於齐清为什麽最後还是能够掺一脚,黎舒就不是太明白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荣耀锦依然在帮他,无论对错,也可不问原因,他在帮他。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瞟到远处的荣先生,他没想到他也会来。荣耀锦在这部戏上的直接参与并不多,之前几乎都没出现过,没想到今天他会来,还穿了身笔挺黑色礼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好,领口打著领结,相当骚包。 黎舒扬扬眉,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非常自如的面对他了,就算不停的感受到他热切的目光,也不管他身边站著谁、跟谁眉来眼去,也可完全不当回事情。 袁云鹏把身边的齐清介绍给荣耀锦,故意道:“齐清唱歌也很不错,什麽时候华辰跟荣氏再好好合作,一起做几个新歌手出来如何?” 齐清连忙表示很佩服荣氏唱片,从小就听他们的歌。荣耀锦一听笑了,“讲得我好老!” 这齐清确实有几分像黎舒,荣耀锦难免多看了几眼,尤其是他笑的样子。不过黎舒在他这年纪,既青涩又倔强,哪有可能这麽游刃有余。 这世界变化太快,这北京也不再是当年的北京,荣耀锦不禁这样感慨,就连当初不过是街头混混的罗凯,如今也飞黄腾达了。 荣耀锦举起酒杯,对袁云鹏道:“合作愉快!” 仰头喝完酒,透过玻璃杯再看黎舒,他显得好远。但他分明看到,黎舒终於又将目光转向他的方向,他紧抿著唇,微扬著下巴,冷淡的瞟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荣耀锦分明听到“啪”的一下,好似心底那间暗黑的房,有盏灯突然亮起。 黎舒的那张脸,美得太过虚幻,没有给他任何回味留恋的机会,就已消失不见。 可荣耀锦明白的知道,有戏,绝对有,就像黎舒始终紧紧的拽著他的心,荣耀锦知道自己也同样能够在他心中引起巨大波澜。 去年出柜的时候,黎舒未料到有今日,未料到他已坦白所有再无隐瞒,却依旧感觉不到真实,感觉不到自由,依旧感到压抑与窒息,仿佛独自踩在水中,看似能够浮起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随时都会往下溺。 “小蕾,我去洗手间。”眼看身边好容易暂时没人,旁边又有几个人蠢蠢欲动,像是马上要过来,黎舒附在魏蕾耳边轻声道。 魏蕾立刻拉住他,“我陪你去。” “不用,紧张什麽,”黎舒笑著捏了把她的肩膀,“你和安妮都在这儿呆著。” 荣耀锦在黎舒放下酒杯的时候也跟身边的人讲了“失陪”。 黎舒的脸色看起来太糟,几乎想都没想,荣耀锦便悄悄穿过人群,去追他的黎舒。 类似的事他早就做惯,多少次公开场合,他们彼此客气站著,或者相距甚远,但只要一个眼神相交,他便明白黎舒此刻要去哪里。 通往洗手间的走道很长,关上酒店宴会厅的门,喧闹而浮华的世界瞬间消失,耳边只有轻柔钢琴声。地毯很厚,荣耀锦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他与黎舒始终只隔几步远,黎舒却从未回头,像完全没有发现一样。 可这只是假象,在接近洗手间的时候,黎舒突然加快脚步冲进去,拉开隔间的门要躲,荣耀锦比他更快,猛的冲上去拉住门把手,一只脚也抢著c进门缝里。 黎舒毫不留情的使劲把门往里一拉,怒到:“滚!” “不要闹!”荣耀锦顾不上脚痛,急吼吼的往里挤:“快!有人来了!” 人声越来越近,黎舒没法,只得放他进了来,低声骂道:“你干什麽!?” “嘘!”荣耀锦拉住他的肩,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口型,并没在意黎舒的脸色,只凝神听著外面的动静。 有人来了,开门,吹著口哨撒尿,然後哼著歌洗手,离开。 卫生间再次安静,空气中飘著轻柔的钢琴声和淡淡花香,隔间的墙壁是米色大理石做的,光可鉴人;木质门板封到底,没有一丝间隙,高达2米,也杜绝了一切偷窥的可能,甚至马桶都是最新款的全自动智能型,人x、体贴、又周到,可那又怎样,表面再光鲜漂亮,这方寸之地,依然只是五谷轮回之所而已。 黎舒冷哼一声,这麽一折腾,他都忘了自己来干嘛的。 他拉开荣耀锦,上门把手,“走开!” “砰!” 荣耀锦哪里那麽好对付,他抓住黎舒的手腕,猛的往里一带,门反而被他关紧,黎舒恨得牙痒,“你发什麽疯?!” “嘿!”荣耀锦一点没生气,突然笑了,有点没皮没脸,他一边撑住门,一边把黎舒往自己怀里拉,他半垂著眸轻声道:“我想你。” “放开!你放不放?!” “不放!” 空间实在太窄,黎舒感到避无可避,荣耀锦的气息,他最熟悉体温和淡淡的香水与烟草混杂的味道,就这样粹不及防的朝他袭来。黎舒忽然明白自己是来干嘛的,他就是想要一个拥抱,在此时此刻,要一个温柔的、温暖的、可以包容一切支撑一切的拥抱,情人的拥抱。 荣耀锦的唇贴在黎舒颈间温软的皮肤上,他感到怀中的黎舒难以抑制的颤抖,呼吸也愈加艰难,起伏的x膛时不时贴紧他的身体,若即若离。 他收紧双臂,将爱人牢牢抱紧,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我想你,黎舒,我想你,黎舒,我好想你……” 黎舒仰起头,本能的想避开荣耀锦的唇,他从他的怀中抽出自己的手臂,高高举起,无助的在空中挥舞,似想再抓紧什麽东西,什麽可让他抽离、避免他沈沦的东西。 可是没有,触手可及,只有光滑如镜的石壁,啪的一声,黎舒摊开手掌拍在墙壁上,立刻留下一个鲜明的掌印,一个由手心湿漉漉的汗水印下的掌印。 他的手随著身体慢慢的往下滑,头却始终高傲的昂著,他几乎坐到地上,看著头顶被四方墙壁框出的狭窄天花板,骂道:“贱人!” “嘿……”荣耀锦又是嘿嘿一笑,顺势扑在黎舒身上,双腿岔开,跪在他身旁,他笑著吻了吻他的耳垂,答道:“贱人爱你。” ☆、75 旧情难了 上 六月正是水草丰美野花烂漫的时节,草原上的蓝天白云、云卷云舒,如千百年来一样的广袤开阔,风就似一首永不止息的歌,卷起多少苍凉凄美的故事,唱给南来北往的人听,又悄无声息的消散在天际。 黎舒身著一袭红色战衣,从硝烟未散尽的战场上走来,x前的铠甲已经散开,马亦战死,手中的长刀也早已豁口,血顺著手背流到刀上,再混著刀尖未干的血迹,滴落到碧绿的草上。已经无法分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慕容冲似感不到痛,他的复仇之路并不顺利,尽管苻坚已在淝水之战中大败,他的城池依旧固若金汤。身後是无数尸骨,记不清是多少次失败了,但慕容冲没有退路,他领著鲜卑人立誓复国,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将军──!”江皓远远的策马而来,他也狼狈不堪,头盔没了,一头乱发像把枯草,鲜红的血挂在额角,满脸焦虑。他连滚带爬的下了马,冲过来抓住慕容冲的肩膀,“你受伤了?!将军!” 黎舒只是微微侧头,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风起了,如墨长发拂过苍白的面颊,天边残阳如血,慕容冲留给韩延一个惊心动魄的侧影。他漠然的推开男人,扔了手中的刀,单手按住马鞍,翻身上马,另一只胳膊无力的垂著,仍将缰绳大力一拉:“回营!!” “cut!!收工!!” 这段简单的戏已经拍了好几遍,挨到日暮时分,太阳就要没在地平线之下,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所以王安伦举起话筒大喊。 他神色凝重,紧紧皱著眉,嗓音嘶哑,看著黎舒下马,牵著缰绳慢慢走回来,他在将马交给工作人员时终於笑了笑,亲昵的拍拍它,这才放手。 安妮和剧务匆忙跑过去帮他除掉身上的铠甲,王安伦的目光终於能从他的身上移开,他暗自松了口气,有时候极致的美具有震慑力,当面对它时反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兴奋,而是严肃非常,如临大敌。这辈子看过这麽多人,拍过这麽多戏,像刚才那样魔怔似的被迷进去,实在鲜有的经历。 终於能够收工,黎舒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今天这还是相对轻松的一场,拍电影比他想象中艰难太多,剧组先拍外景,黎舒的几场武戏都要集中在一起,一口气拍完。他没有用替身,又不是武侠片,在战场上的镜头并不会特别难,黎舒想要这都替了还有几个镜头是自己的。只是非常辛苦,熬了大半个月下来,磕磕碰碰就不讲了,旧时练舞留下的腰伤、脚踝的旧伤都齐齐复发,偏偏以前的私人医生不在,剧组的医生又不了解,只能做些简单处理,弄得黎舒苦不堪言。回到镇上的宾馆,黎舒趴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安妮每天给他熬汤,端著碗到床头要他喝,他胡乱塞了几口进去,又塞了些药片,就再也吃不下。 他闭著眼休息,没多一会儿有人走进来,坐到他的床边,先帮他把散乱的长发整理好,然後撩开他的衬衫。 接著一双熟悉的手覆在最酸痛的部位,轻柔而妥帖的按压。 暖意随著皮肤的摩擦一阵阵传来,直透心底。荣耀锦在魏蕾离开的第二天适时出现,美其名曰来探秦扬的班。 荣耀锦把黎舒的衬衫放下来,轻轻扳起他的肩膀,小声道:黎舒,不要趴著睡。 黎舒眼也未睁,换了姿势躺好,把脸侧著窝在枕头里,没有搭理他。 荣耀锦撩起贴在黎舒脸颊边的黑发别到耳後,真美,他在心中由衷的感慨,短发的黎舒本就眉目如画,这长发一接,简直称得上妖冶了。人人都说不管再美的人看久了都会麻木都会腻,容貌这种东西,最禁不住时间,可为何他看黎舒看了十年,还是会经常觉得自己捡到宝? 最初他也不赞成黎舒去演慕容冲,但现在看到黎舒的样子,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 过了许久,身边的人还是没走,黎舒正想开口赶人,便感到一个凉凉的东西贴到脖子上,荣耀锦像是给他系了什麽东西。 “我帮你去请佛了,大师说今年你犯小人,万事小心。” 黎舒睁开眼,起颈间的东西,是一尊碧绿通透的玉佛,笑笑的,心宽体胖,倒是看著都让人开心。 “你不要老来烦我,就没事了。”黎舒面无表情的随口答道,把玉塞还给荣耀锦,“我不要,你走吧。” “喂!”荣耀锦把玉按在他x口,“你收好!我不是说笑!” “几十岁的人了,还信这些!” “你刚好讲错,”荣耀锦一本正经道,“黎舒,我知道要你信很难,但人是这样,年纪越大,才知需敬畏的事越多,”荣耀锦脸上浮起一个笑来,声音显得无可奈何“黎舒,我越来越知道人的命运太难讲,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求你平安。” 黎舒微微偏过头,再次闭上眼睛,唇角紧紧抿著,露出荣耀锦熟悉的表情。 “好罗,我不烦你。”荣耀锦知他已经很不耐烦,讪讪的鼻子,帮他掖好被角,突然又俯下身,在他耳廓上快速的亲一口:“真不烦你了。” 荣耀锦识趣的退出房间,在走廊上点了一支烟,强迫自己冷静。再缠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且不说现在不能逼得太急,就是以前,工作时不做爱,也是铁打不动的规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黎舒第一次开个唱的时候,两人兴奋过头,第二天黎舒再去现场换装,衣服脱下来吓得当时的小男生助理尖叫,还以为黎舒受了x虐待。自此以後,荣耀锦再没可能在黎舒工作期间碰他。 不能够过多的跟他计较,爱得比较多的那个人总是不能够太多计较。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黎舒还切切实实的需要他,就是现在再怎麽嘴硬,也迟早会再次接受他。 ☆、75 旧情难了 下 在荣耀锦为两人前途充满信心的同时,黎舒为自己的软弱懊丧不已。事到如今,他居然还会为一个拥抱一句情话差些丢盔卸甲,落荒而逃,他真是愚蠢到家。 他只是想起他俩谈恋爱没多久那会儿,像很多恋爱中的人一样,黎舒也问过荣耀锦,阿锦,你究竟喜欢我什麽? 当时他们还在伦敦,难得的假日,天气却十分糟糕,荣耀锦闲得无聊,窝在沙发里打cs,还非要他加入,follow !bang,bang!好不热闹。 黎舒却完全搞不清方向,回回撞枪口上不说,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笨死了!黎舒被荣耀锦嫌弃的踹开,这都不会!你说说你还会什麽! 黎舒趴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看他玩,看了半天,越想越郁闷,不就是不会玩游戏吗?他怎麽就成什麽都不会了?再说这些打打杀杀,有什麽意思,他看著只觉得头晕。 於是他很不服气的踹了回去,喂!荣耀锦,你到底喜欢我什麽? 荣耀锦正玩得起兴,头也未回,随口答因为你笨罗,还很傻。 黎舒清楚的记得当时他为这句话气坏了,抬脚在荣耀锦屁股上一阵乱踢,骂他:贱`人! 荣耀锦打胜一局,心情大好,扔了鼠标搂住黎舒狠亲一口:哈哈!!贱`人爱你! 黎舒只演出g後的慕容冲,几乎是把慕容冲这个角色最具争议和最夺眼球的两场戏都让给了别人,与秦扬的对手戏只剩战场对峙与午夜偷会两场。和试拍时不一样,午夜这场戏在搭好的外景军营里拍,这是胜利的前夕,慕容冲提著酒壶与刀,独自出营。 草原上皎月如银盘,高高的悬在天幕上,月光洒向大地,夜风刮得呼呼的响,慕容冲在风中分明再次听到那首曾让他屈辱至极的歌谣: “啊──!!”慕容冲仰头灌酒,把手中的刀高高扬起,再狠狠挥下,刀和酒在月光下泛起冷冷的银光,他要砍杀虚空之中看不见的敌人,那是曾在g墙之中苦苦挣扎的自己。 “凤皇!凤皇──!!” 符坚月下策马而来,即使面临兵败,男人的脸依然狂放不羁,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 唯独面对慕容冲,他不懂。他不信慕容冲真能完全不顾往日情谊,千军万马前说不破也说不透,他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他才甘心! 可惜眼前的人当真不是当年怀中的娇儿,备受恩宠的俊美少年了,他待他那麽好,如今却化身为月下修罗,只想要他的命! 几经缠斗之後,苻坚将慕容冲压在身下,眼中柔情难抑,慕容冲却提起刀,含著浅笑将冰冷刀锋压在男人颈上…… 这出戏已经与最初排演时大不相同,王安伦甚至加多了几个情景的可能,翻来覆去拍了两个晚上。终於等到他再次喊cut,秦扬松了一口气,从黎舒身上爬起来,跌坐到一旁,冲王安伦叫道:“王导,还有完没完,再ng下去,我都该爱上他了!” “嗨!”王安伦大力拍了把他的肩膀,笑道:“辛苦辛苦!那也可以!” 难得拍到这麽j彩的戏,这麽j彩的人,王安伦当然要拍个过瘾,拍个够本。 比起秦扬的收放自如,黎舒还没能自如的转换自己的情绪,他依旧躺在草地上,望著星空发呆。王安伦蹲到他身边看著他,欢喜得恨不能拉起来狠亲一口,可惜旁边某人看著,只好作罢。黎舒太让他惊喜,现在王安伦完全明白为什麽当初林义如此爱他,最初的不适应过去之後,他越来越入戏,越来越吸引人,镜头中的他不光是美,而且渐渐有了灵魂,相信整部戏结束之後,黎舒一定能大放光彩。 “好了,黎舒,完啦!收工啦!”王安伦搓搓手,拍了把黎舒的肩膀拉起他,黎舒有点懵的抓抓头发,“噢,完了啊。” 收工了,荣耀锦点上烟,对身旁一起抽烟的秦扬道:“我明天回香港。” 秦扬觉得啼笑皆非,“荣老板,荣先生,我不会自恋到真以为你来探我的班,你不用特意告诉我。” 荣耀锦白他一眼,“这麽多年朋友,你不帮我?” 也就这片刻,荣耀锦的眼睛没粘在黎舒身上,秦扬深吸口烟,又打趣道:“当然不帮,他可是我旧情敌,我为何要帮?” “嘁,懒得跟你讲。” 荣耀锦悻悻的走开,没再理秦扬。他见黎舒抱著手臂,看起来很冷,正想把身上的风衣递给他,安妮已经巴巴的跑过去给他批上外套,然後拉他快速上车,率先驶离片场。 荣耀锦也赶紧发动车子追上去,心里琢磨著今晚怎麽也要让黎舒心软,走到半路,黎舒的车却突然停下,荣耀锦赶紧踩下刹车,正要下车,就见黎舒下车,迎著车灯朝他走过来。 他已经换了便装,穿著宽大棉质风衣,但头发还没来得及拆,只随意的绑了个马尾在脑後。他径直走到荣耀锦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的位置上,摇下车窗,了荣耀锦的烟来抽。 黎舒深吸口烟,看也没看荣耀锦,只简短的说:走。 荣耀锦才不会老老实实把车开回去,他拐到小路,停车熄火,掐了黎舒手里的烟扔出去,翻身跨过手刹,压到黎舒身上亲。 荣耀锦只觉自己心跳如鼓,黎舒闭著眼,微微张开唇,未迎合也未抗拒,滋味亦如记忆中一样甜蜜。荣耀锦一手捧著他的後颈,一手他的裤裆,刚拉开拉链,五指即被黎舒扣住── 黎舒睁开眼睛,将荣耀锦的手从自己身体上拉开,反扣到荣耀锦臀上,压著他的手抓了一把,面无表情的看著他。 “喂……不是吧……”荣耀锦小声抗议,“我……” 话还未说完,黎舒作势拉了车门要走,荣耀锦赶紧按住,只好随他:“好罗,你来就你来。” ☆、76 犯错 偷情这种事,绝不会只有一次,有一便有二。如禁果与毒药,即使再平淡无奇的关系,即使相熟多年、早把彼此身体背得滚瓜烂熟的情人,因偷偷的那麽点情趣,也会显得格外诱人。 荣耀锦在酒店包了套间,大白天的就将窗帘全部拉好,黑漆漆不透一点光,只在床头开了盏微弱的台灯。黎舒半裸著身体靠在床头,高潮的余韵还没散尽,微微有些失神。 他已恢复短发,鬓角被汗濡湿了,乖乖的黏在皮肤上,比长发时显得年轻许多,是荣耀锦最熟悉的样子。荣耀锦心中一动,手指又在被窝里偷偷摩挲他的皮肤,顺著腰线慢慢往上爬,然後夹起微肿的r尖,轻轻的揉起来。 黎舒皱皱眉,把荣耀锦的手拍开,伸手去荣耀锦的烟来抽。 小混蛋,自己爽够就不理我了……荣耀锦心里颇为不满,但也没什麽大不了,黎舒一贯如此。他带著笑意从被子里撑起来,张臂揽住黎舒的肩头,顺手捏掉他嘴里叼的烟,“抽什麽抽,次次见你都在抽,嗓子还要不要?” 黎舒撇过脸,看了他一眼,“关你什麽事,你又不是我老板。” 荣耀锦一愣,“搞什麽,我是不是你老板你也不该这麽抽。” “行了,罗嗦!”黎舒不耐烦又拉开荣耀锦的手,脱掉酒店的浴袍,抓起裤子套上,打算离开。他的背上全是抓痕与吻痕,上次在草原上的还没散尽,今天又添了不少“战绩”,即使灯光昏暗,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晚他们太疯了,荣耀锦最後张著腿,刹车都踩不稳,车还是黎舒开回去的,当时荣耀锦想也不知道郑鸣海给了他多少气受,他才憋得这麽狠。 再次伸出手臂,荣耀锦将黎舒拦腰抱住,“著什麽急,晚上一起吃饭,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还有事。”黎舒看也没看他,捡起落在床脚的衬衫穿上,荣耀锦忙扯住他的袖口,“诶,好啦,现在就说,说完你再走。” 荣耀锦光著屁股下床,把他的电脑拿出来打开,“今年到明年我还要投三部戏,你看看,喜欢哪个。” 荣耀锦把准备的资料翻给黎舒看,还说:“其中一个片子是文艺片,很适合你,导演也很想你去演。黎舒,我不赞成你这次慕容冲的事,但做都做了,我们就不再提。” “今年到明年时机正好,你挑一部我们好好做一做,要做就做男一号,绝不给任何人做陪衬。” 黎舒摇摇头,抬手把床头的灯开了,顺手又点上烟,说:“不用了,我没打算继续演戏。” 房间突然大亮,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荣耀锦无奈的伸手把光线调暗,无奈的说:“你不要又闹别扭,我知道这次的事你不开心,如果是我们合作,怎麽会有这些事情?” 黎舒却还是摇头,再次起身弯下腰穿鞋,他背对著荣耀锦,嘴里依然叼著烟,抽得啪嗒啪嗒响:“我说了不会再演,那不是我能掌控的事情。” “不能掌控或者搞不定不是你的错,黎舒,这不是问题。问题在於别人,我还不知道你?”荣耀锦耐著x子,循循善诱:“对你而言演戏也该和唱歌一样,你只需专心做好你自己的事,不用考虑其它东西。” 黎舒闭了会眼睛,把烟灭了,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算了,没意思,那都不是我了,做演员不就是不停的做别人,我做自己都觉得累,干嘛还要做别人?这次接慕容冲,我主要还是为林义,了一个心愿罢了。” 听他这麽说,荣耀锦也不再劝,合上电脑,套上衬衫又说,“好罗,我现在也不多劝你,这个可以以後再说。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但明年你出道十周年整,巡演总归要做,我已经让公司的人开始做企划……” “够了!谁跟你说这些!!”黎舒越听越火大,他没想到荣耀锦还跟他说这些,还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他转过身来拉著荣耀锦的衣领吼:“荣耀锦你当我们什麽关系?!” “那你说什麽关系?!”荣耀锦也跟著发火,这黎舒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你究竟要气我到几时?!” 这才是荣耀锦的心里话,他g本没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错,分手也好有了别的恋人也好,都不是问题,黎舒只是在跟他生气。 黎舒动作一僵,面无表情的问他,“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复合了吧?” “什麽?”这回轮到荣耀锦懵了,只听黎舒又说,“只不过是约p嘛,至多算偷情,大家朋友一场,这次你帮了我,我也该谢你,何必这麽认真?” 荣耀锦目瞪口呆,难得的发了句傻话:“黎舒,你学坏了。” 黎舒正要出门,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立刻哈哈的笑起来,他冲床上的男人眨眨眼:“学坏就学坏罗,我做了这麽多对的事情,也未必见得开心。” 魏蕾已经好几天没见著黎舒,他总说他累,窝在家里不肯出来,从片场回来後,也好多天都没再练琴,整日只有猫窝在他的琴凳上。 这天定下专访,之前却完全联系不上他,在约定的最後一刻他才卡著点出现,而且看起来j神并不太好,g本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专访开始就进行得不太顺利,那边没遵照采访提纲,将去年的豔照事件和演唱会被砸的事翻出来讲,还好并非直播,魏蕾还能够挡回去。但对方也是水准颇高的著名记者,没多几句话又给绕了回去,他问,黎舒,很多人认为如果去年你没出事,你不会出柜,你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出柜的,是这样吗? 这倒是个很少被问到的问题,突然提起,黎舒还真有点记不起当初的心情。沈吟片刻,他这样答到:我承认当时的事件是个契机,但我一直想出柜,因为我不想一直生活在谎言里。更重要的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同x恋有什麽错。曾经有人告诉我当你足够优秀,足够有名,没人会因为你是同x恋低看你排斥你的时候,你就可以,所以去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後来…… 黎舒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奈和黯然:後来的事情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包括出柜这件事本身,也和我想象中相去甚远。不知你信不信,黎舒笑起来,我经常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看当时的视频。 气氛总算有丝轻松与缓和,记者又问他,出柜後你会觉得压力大吗?如果有压力主要是哪一方面的呢? 嗯……黎舒点点头,又摇摇头:很难讲,我也只能讲与我想象中不一样。这种压力是无形的,就像我们现在谈话,如果是以前你采访我,我会更多的跟你讲我的音乐我的工作,可是很明显现在你对这个不是那麽感兴趣。 没有其实我是你的歌迷,记者也笑了,这回也许轮到你不信,我太熟悉你,从你第一张到现在的每张cd,每一首歌我都有。但今天我才发现一件事情,你跟我谈话,总说“和想象中不一样”,这是否是个问题,是否意味著其实你现在所遇到的困难和疑惑,都是因为之前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 对,黎舒爽快的承认,这是我非常不好的地方。我看人看事总是想得比较简单,可能跟我从小什麽也不干,就只练琴有关系。练琴就是练琴,没有止境的一天天,一年年,把琴练好,就是我多年生活的全部。我习惯了这种简单的生活,总觉得世界不必这麽复杂,千变万化的只是音乐本身。可是你看,我是错的。真正简单纯粹的东西,只有音乐而已。 这是魏蕾第一次听黎舒讲这麽多话,还跟人聊得这麽深,对记者大哥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黎舒并不擅长表达,他有爱他的人,还不止一个,他还有朋友,知己,也不止一个,可为什麽他从不把心里话说给他们听。 她拉著黎舒一起去吃饭,两个人难得的安安静静,什麽话都没有,就是安静的吃饭。黎舒埋头专心剥虾,修长手指缓慢优雅,去头,剥壳,抽筋,吃下去,他始终垂著眸,就像在躲她。 “小舒,”魏蕾还是这麽称呼黎舒,她喝了一口汤,装作不经意的问:“鸣海什麽时候回来?” “嗯?”黎舒抬头,冲魏蕾笑笑,糊弄道:“他说快了。” “哦,他说的?” “啊,是,”黎舒依然埋著头,慢条斯理的喝汤,搅著碗里的小粒的白色丸子玩,“他话总是很多……” “黎舒你骗我。”魏蕾撂下筷子,突然打断他,正色道:“郑鸣海昨天才联系上我,他说他大半个月手机不通,山里大雨一直没停,搞成泥石流,受了灾。他一直在里面帮他以前那些学生。” “什麽──?!”!当一声,黎舒惊得连汤勺都拿不住,脸色瞬间变了:“他没事吧?!” 魏蕾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他能出什麽事?他一大老爷们儿,在外面这麽几年,什麽事情没遇到过,没什麽大不了的。” “他就问我,你最近好不好。” 自从上次吵架以来,这是黎舒第一次听到郑鸣海的消息,从魏蕾的嘴里。最初的那口气消了的时候,黎舒开始试图联系郑鸣海,可是几次电话都是关机,而他的电话也好eail也好,再未来过。 魏蕾见黎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问他:“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他这样告诉你?!”黎舒提高声调,“他跟你说我们分手?!” ☆、77纠缠 魏蕾倒是相当平静,继续试他,故意含糊的回答:“他说你们吵了架。” “吵架!!吵架!!难道吵一次架就要分手?!为这点小事他就要跟我分手?!”分手两个字太伤人,黎舒一听,立刻失去理智,噌的站起来,冲魏蕾吼:“魏蕾!你说!你说我又做错什麽了?!他的追求是理想,我的就不是了?!我是gay,我是同x恋,我出了柜,就活该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魏蕾瞟了他一眼,却没接他的茬,“你冲我吼什麽吼?这些话你为什麽不跟他讲?” “我不敢。呵,再说,说了他也不会懂,”黎舒轻笑一声,颓然的坐下,重新拿起汤勺,慢慢的在小碗里搅,“你是女人,更不会懂。” “什麽我们不懂!那姓荣的就懂?!”这次激动的是魏蕾,她把桌子一拍,骂道:“黎舒!你太过分!郑鸣海就是有再多的不好,他也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要怎样?!” “谁要他的一切,谁要!我就要他理解我支持我──如果我的爱人都不理解支持,你要我出去怎麽面对别人?!” “笑话!!你以为荣耀锦帮了你一把,给你三千万就叫理解你支持你了?!你就去跟他上床?!”魏蕾隔著桌子将黎舒的衣领一把扯开,手指戳皮肤上的新鲜吻痕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就这麽不明不白的又跟他好?!你蠢不蠢!!他如果真的对你好,会跟你来这套?!他又把你当什麽了?你就为了他,这麽轻易的就背叛鸣海?!” 果然……一点坏事都不能干。 现在的场面简直让人啼笑皆非,黎舒掰开魏蕾的手,把领口拉好,心中却颇不已为然,“魏蕾,不管你们怎麽看待我和他的关系,我跟他在一起八年,实实在在的八年!” “所以我说你是女人,你不会懂。在你看来理所当然的事,对我而言千难万难,我未做错任何事情,但我必须得放弃,不得不放弃。” 黎舒说著停下来,埋著头总算抽空喝了一口汤,倒是相当悠哉。魏蕾也坐回椅子里,抄著手斜睨著他,“借口!我明明白白的问过你,是不是还爱荣耀锦,你说不是!现在倒好,郑鸣海稍有不如你意,你就这样对他!” 黎舒放下汤勺,突然感到万分无力,也许在魏蕾眼里郑鸣海永远是对的,而他受到的天崩地裂一样的打击,却只是“稍有不如意”。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问了魏蕾一句:“小蕾,你是不是还爱著鸣海?” “你……你──!!” 魏蕾气极,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黎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有良心没有!黎舒!我爱的是谁你不知道吗?!” “啪──!!”魏蕾抬手扇在黎舒脸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就这样她还不解气,她站起来拉著桌布用力一扯,哗啦一声,满桌子的菜和碗筷,落了满地! 她冲他吼,“黎舒!!我再理你我就是猪!!” 喂……喂……!! 黎舒颓然的跌坐到地上,屋内一片狼藉,碗碟酒菜洒了一地。 “喂……不是吧……你别不理我啊……”黎舒捂著脸苦笑,脸颊火辣辣的疼,他望著魏蕾离去的方向不停的自言自语,“傻姑娘你爱我做什麽,你不是猪,我是猪啊,我才是猪……” “你要都不理我了,谁还理我啊……” 北京的夏季炎热,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阳光打在皮肤上似能烧得劈里啪啦的响,热风卷著尘土,一波波的扑来,人简直就像进了烤箱。入了夜倒还好,雨水虽多,但通常空气并不湿润,热气散得快,不会像南方那麽闷热难当。微凉的夜风吹得树影婆娑,一弯新月高悬树梢,荣耀锦将车停在黎舒工作室门外,熄火摇下车窗,点了g烟来抽。 今晚灯终於亮了,他来了几次,房间都没有亮灯。他这行为有点像个单纯的跟踪狂,他并不是一定要见到黎舒,他就喜欢这样远远的跟著,看著,像当初还没把黎舒追到手的那段时间,光是看到他的房间亮起,他就觉得莫名的开心。 这地方荣耀锦也挺喜欢,黎舒可真会选,他像是总有办法把自己的地方弄得很舒服,不管有钱没钱,就是以前他在香港住过一段时间的小阁楼,也是打理得舒服又整洁的,关於这一点,荣耀锦一直很喜欢。他顺手打开音响,黎舒的歌声立即在静夜里响起: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於远方我路上…… 好久没听到黎舒唱歌,多年前听黎舒在夜场里唱这首时,他的声音还未褪青涩,而到去年,他的三十岁,这声音已到鼎盛、几乎完满。录音里还有万千观众山呼海啸一样的呼喊和掌声,有那麽多人沈迷在他的歌声里,这麽爱他,他该好好的继续唱下去的,无论发生什麽事情。 荣耀锦给黎舒发信息:宝贝,我想见露娜,我想它了。 黎舒没理他,这是当然。 但荣耀锦难免还是有点沮丧,他突然很想冲下车,厚著脸皮去砸黎舒的门,但他清楚的知道这没用,今晚他可没喝酒,黎舒这人,比谁都狠心。 正打算离开,荣耀锦接到香港来的电话,他的母亲打来,阿锦,你什麽时候回家 荣耀锦闭上眼睛揉揉鼻梁,好啦,过两天就回。 什麽过两天!你自己讲已经过了多少天要麽不回来,要麽回来只知道忙!把家当酒店! 母亲的语速很快,声调又高,荣耀锦瞬间觉得头疼脑裂,好似紧箍咒,但还发不得火,我知道了,我会回来! 你知道,你知道什麽! 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始拖了哭腔,荣耀锦心想完蛋,他妈又要开始了。 阿锦,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两岁多了连爸爸都不认识,每次他来,你都要忘记,还叫他叔叔。 阿锦,你难道要你的儿子也跟你一样?我真命苦,若不是为了你,当年…… 妈!好了! 我知道你嫌我烦,母亲在电话那头落泪,我知道你心里苦,但妈妈没说现在不许你跟他来往啊,妈妈只是要你顾家,儿子啊,你想想,你现在倒是开心,以後老了你们怎麽办…… 好好好!我知道回去!我明天一定回去! 荣耀锦赶紧挂了电话,再让她讲下去,真的没完没了。他知道母亲这是太孤单,前几年他还想只是更年期罢了,治一下总会好,现在才渐渐明白,这是心病,没药医。 她总说他不顾家,他明明之前有家的,虽然只有两个男人一只猫,但也是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荣耀锦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抹了把脸,又给黎舒发信息:黎舒,我们再认真谈一次,总归有个办法。 荣耀锦在酒店套房里准备了玫瑰和红酒,点上蜡烛,放钢琴曲做背景音乐,浪漫得像是要求婚。浪漫j致不管对男女都有效,烛光和鲜花的映衬下,对方总是比往常还要顺眼三分,气氛一旦旖旎起来,什麽话都好讲。荣耀锦又特意换上最初为跟黎舒结婚准备的那套礼服,洒了些黎舒最喜欢的香水,把自己弄得像只开屏的公孔雀,最後把褪下手上的婚戒,换上与黎舒的订婚戒指。 和婚戒的男女款钻石对戒不同,当初选订婚戒指时,荣耀锦想著要简单低调,不被人注意,特意选的是干干净净的白金戒指,完全一样的款式,只是在内里刻上彼此的名字。荣耀锦与黎舒身高只差几公分,手的大小长度都差不多,因此戒指不光款式一样,大小也都一样,它与两个人都如此契合,不是天生一对,而是不分彼此。 到了约定时间,黎舒如约敲门,比起荣耀锦的郑重其事,他的打扮显得有点漫不经心,身上穿著件灰蓝色t恤和运动裤,脑袋上低低的压著b球帽子,不过他原本就是偷偷来的,也只能如此。荣耀锦开门时黎舒敲门的手还没完全放下,他眼尖,一眼就见著黎舒的左手无名指上,戴著和他一模一样的订婚戒指。 ☆、78 选择 上 感情烧起来的时候,冰也能似火,两只左手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两个银环相碰,仿佛瞬间金属圆环就烫得灼人,酥麻从那窄窄的一圈顺著皮肤往身上窜,无法思考也来不及思考,就要抱在一起,就要吻在一起。 荣耀锦是真没想这样的,他只想今天好好的跟黎舒谈一谈,谈一谈他们的过去,再谈一谈他们的未来。爱又不只是做`爱,不只是肌肤摩擦、天摇地憾,应该是比你c我我`c`你更深更紧的亲密,他与黎舒之间早就有的那种亲密。谁知今日一见,比哪次都来得冲动疯狂,他像一个j虫上脑的强`奸犯,什麽情调柔情通通见鬼,他三下五除二扒掉黎舒的裤子,还赞他今天穿这裤子不错,好脱。没有前戏也没有足够的润滑,他掰开他的臀缝,腆著脸说,黎舒,我要你。 黎舒难得的没把他一脚踹开,他懒懒散散的仰躺在沙发里,双臂张开搭在沙发背上,叉开大腿,看著荣耀锦干著急,脸上的冷淡与胯间的火热极不相衬,只在被进入的时候,十指蓦的抓紧,闭著眼闷哼了一声。 随後他悠悠的睁开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自言自语,李斯特,我好久没练了。 不要走神! 荣先生很生气,他拉起黎舒的衣服往他头上罩,把他的整张脸蒙住,整个脑袋裹起来塞进自己怀里,隔著布料猛亲:黎舒,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再折磨我! 黎舒在黑暗中偷笑,谁说爱情不是彼此折磨? 笑完之後却莫名的泪湿,黑暗总是容易让他心软,容易让感官无限放大,湮没理智也湮没了真心,只剩身体与本能分外鲜明。 黎舒突然想起,他好久都没认真哄过荣耀锦,不对,好像是从来没认真哄过他。於是他从衣服里钻出来,用湿漉漉的眼睛看著荣耀锦,对他笑,对著这个爱了近十年,差些成为他终身伴侣的男人笑,抬起双腿圈住他的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他燃烧著炽烈火焰的深邃眼睛,扒他的西装、马甲、衬衫、裤子,阿锦,阿锦,他柔声唤他,瞬间柔情似水,我想你了。 荣耀锦因此更加的疯狂,汗水顺著他的额角往下滴,背上也覆著层薄汗,漂亮的古铜色肌r因高`潮临近紧绷,他将黎舒的大腿和臀r往死里掐,黎舒,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激情过後又是温情,荣耀锦扛著黎舒去洗澡,两人一起挤进浴缸,赤条条相对躺著。荣耀锦休息片刻,坐起来帮黎舒仔细清洗下`体,手指探到肛`门里抠挖,一如既往的服务周到。见黎舒一直闭著眼没什麽反应,又探进自己身体,稍做扩张之後,覆到黎舒身上诱惑他:刚才是不是弄痛你了?我补给你。 荣耀锦会为黎舒疯狂,黎舒何尝不会为荣耀锦沈迷。看高`潮时黎舒不受控制的表情扭曲,荣耀锦难免得意。两人洗好澡,都换上浴袍,荣耀锦倒上红酒,自己先来了一小口,再凑到黎舒唇边要喂他:开心吗?他能有我这样了解你,懂你,满足你? 这话讲得十足的挑衅,黎舒这次却连白眼都懒得甩,只对荣耀锦笑了笑,推开酒杯,在点了蜡烛与玫瑰的餐桌旁坐下,“你说我们谈一谈,谈吧,正好我也有话讲。” 荣耀锦跟过来,在他的对面坐好,整整衣领,清了清嗓子,即使只穿著浴袍,头发还没干透,x口裸露的皮肤上挂著吻痕,那架势也是做足了的,仿佛在正式场合,要做商务谈判:“我准备在北京开新公司,已经在筹备,最晚年底能成立。这间公司跟香港荣氏没有直接关系,它只是我的,也只是你的,股份我一半,你一半。你只需要把你现在的公司带进来,我帮你管。” 黎舒喔了一声,没什麽表情,把荣耀锦面前的酒杯拿到手里,轻轻的晃:“然後?” “我向你保证,三年,只要三年,我一定离婚。” “三年?”黎舒抬起头,有些惊讶的望著荣耀锦和他伸在他面前的三g手指,像是没明白他在说什麽。荣耀锦吃不准黎舒的态度,见他半天不接话,懊恼的又把三g手指变到两g:“最快也得两年,黎舒,至少两年。” 可黎舒丝毫没有心动,依然用茫然的眼神看著他,荣耀锦被他看得心慌,只好再清清喉咙,试图跟恋人解释,“黎舒,我知道你不愿意回香港了,没关系,我来北京。只是我暂时确实做不到完全只属於你,我除了是你的恋人,还是一个儿子,一个父亲。阿仔还小,我怎样也得等到他满周岁,才能够提出离婚。先分居,再加上法律程序,真正能够离婚,需要两年。” 可黎舒还是不说话,表情看不出悲喜,只盯著杯中的红酒表面出神。红色的水面上面有他的脸,还能从玻璃杯上模糊看到荣耀锦的影子。荣耀锦被逼得没法,一把抓住他的手,“黎舒!你给我点时间!最快两年,最多不过三年!” 他咬了咬牙,再次加码:“在此之前,我不勉强你。我已经在北京选了新房,你愿意住就去住,公司成立之後,我至少一半以上时间在北京陪你。” “黎舒,我们重来好不好?我所求不多,不求和以前一样,可是让我在你身边,我们重来,我想继续帮你。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什麽事情都不是问题,我想你继续唱下去,继续做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演戏也好不演戏也好,你一样成为天皇巨星,我想你在我手中,再一次光芒万丈。” 78-86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78 选择 下 荣耀锦的声音同往常一样深情,打动人心,黎舒的目光终於从红色的水面上移开,看被他紧紧握住的左手,两人指间的戒指在烛火中闪闪发光,红色玫瑰衬在一旁,浪漫得无可挑剔。他却想起去年第一次戴上这枚戒指的时候,那天荣耀锦突然跟他求婚,两人吵架,差点打架,然後滚在黑漆漆的後台地面上,这婚求得相当狼狈,相当潦草,可那时候他真以为这双手会牵一辈子。 他伸出右手,微微探起身,轻柔的抚上荣耀锦的脸,从微凸的额头到鬓角,再到下巴,再回到眉梢,他的阿锦与十年前相比,除了经常冒些白发出来,真没怎麽变老,还是一样的年轻英俊,双眸深邃而迷人。 “混蛋。” 黎舒笑著收回右手,这样说道。 接著又是无奈一笑,他抓了抓自己额前的发,“可是真奇怪,我一直无法恨你。你待我太好,这将近十年,你救过我,帮过我,还教过我太多东西,给我自信,给我支持,一直很爱我。即使我们分手之後,你还是在帮我。你知道不知道在片场时我看到你出现时有多感动?ng多少次无所谓,狼狈不堪做得不好也没关系,像从前一样,你站在那里。你说得对,你了解我的全部,知道我需要什麽,没人能比得上。” “所以,我一直无法恨你,就算你做了错事,无可挽回。背叛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跑去结婚生子,做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说来多可恨,可是阿锦,我从未真正的恨过你。” “反而我还总觉得自己欠了你些什麽,我想了很久,终於开始明白,我欠你一个分手,我们俩开始就不容易,在一起又是这麽年,就是散了,也该好好的散,明明白白的散。我不该一见面就和你吵架生气,也不该只是把钱还你就想了了这事,我该好好的讲,和你说明白,我们是真的分手,今生今世,缘尽於此,谢谢你爱过我。” 黎舒低下头,慢慢褪下戒指,放到桌上,推到荣耀锦面前:“从此以後,你不再欠我,我也不再欠你。” 荣耀锦扬扬眉毛,手指按在黎舒的戒指上,轻轻的摩挲,有点不以为然的笑了,“呵,讲什麽缘尽,我和谁都没缘,只跟你有,你要我怎麽尽?我知道,无非就是因为郑鸣海,你这辈子不得到他,是不会甘心。黎舒,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真的不可能马上离婚,在此之前,你要跟他好,我ok,无所谓的。” 这话比刚才的话还让黎舒哑口无言,“荣耀锦,你真可笑,这怎麽可能?” 接著他又摇摇头,“你倒大方?哈,你愿意分,你怎麽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分?我早说过,我绝不和女人争,更不可能和女人分。” “而且,谁告诉你你离婚了我就要跟你好?你离婚不离婚,和我有什麽关系?” “我承认我对你有过感情,也爱过你,但请你听清楚,我爱的是郑鸣海,你明明就知道。” “你不爱他,”荣耀锦却依旧自信又笃定,他的脸挂著优雅微笑,拿起戒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丝毫未受到打击,“你爱的是我,黎舒,不要再骗自己。我承认,他是你的初恋,但你不是真正的爱他,你只是崇拜他,感激他,并不是爱他。” “荣耀锦,”他平静,黎舒却比他更平静,同时也很无奈,显得有点唠叨:“你去年可不是这样讲的,你说我不爱你,说我一直没有真正的爱过你。怎麽到了今年,又变成了我爱你?我到底爱你还是不爱你?你也给我个准信行不行?不能够你要甩我时就是我不爱你,你要跟我好时就是我爱你吧。” 黎舒笑著摇摇头,他低垂著眸,跳动的烛火印在他的眼底,“我真拿你没办法。出於感激也好崇拜也好,我爱郑鸣海,想跟他一直好下去。就不提别的,只凭去年的事,我也要跟他好一辈子。” 随著黎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荣耀锦的心慢慢揪紧,他僵著脸,竭力保持微笑,“你这不是爱情,黎舒。我了解你,你如果真的只爱他,你会动摇?会再跟我上床?明明就舍不得我。” 黎舒瞟了一眼荣耀锦,又笑了:“这能说明什麽?我们毕竟好了八年,你又太了解我,太懂得怎麽掌握我的情绪。再说,阿锦,你忘了,最初我跟你在一起,还不一样是因为感激。如果这不算爱情,那我们一样不能算。” “嗯……”他半眯著双眸,轻咬嘴唇,表情像陷入往事之中,“你忘了,若不是你那时候救了我,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嗯,你救了我,把我送到伦敦,明明很紧张,还装得什麽事也没发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怕我难堪伤心,真是可爱得要命,我喜欢,我要跟你好,那就是我这辈子最爱你的一刻。” “可是没有了,阿锦,那一刻早已经过去,我再不可能爱你。” 荣耀锦此时才知道,最让人伤心的不是黎舒骂他损他,也不是黎舒流著眼泪说一定要离开他,而是像现在这样,带著微笑,平静的跟他说情话,内容却是绝情到底。 可是行动会出卖他,荣耀锦见黎舒穿著浴袍就想开门往外走,笑了:“黎舒,你穿这样,要到哪里去?” 他又像往常一样,来到门边拦住他,把手覆到他的手上,他想只要把门关上,把他拉回来,他们就可以重来,“你能走哪里去?你逃不开我这里。这样都不行的话,那麽黎舒,我们重来好不好?哪怕是让我再来追你。” “荣耀锦,”黎舒抬起头,他叹了口气,漂亮的双眸再没了光,显得疲惫而麻木,即使近在咫尺,也印不出情人的脸。 “你总让我退後一步,不是我不愿,你的所谓退後一步,倒是能海阔天空,而於我,则是万丈深渊。你要我退,我能退到哪里?稍一後退便是一脚踩空,跌得粉身碎骨。” 荣耀锦低下头,这样绝望的黎舒,他不要看。 他终於松开手,褪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放到黎舒掌中,同时放到他掌心的,还有从眼眶中滴落的泪滴。 接著他坚定的把黎舒从门边拉开,自己打开门出去,“走什麽走,你不要走,我走。你晚点时间再出去,换好衣服,不要被人发现。” ☆、79 世界末日 荣耀锦走後,黎舒手里一直捏著他留下的戒指,慢吞吞换好衣服,把自己的戒指也拿到一起,边走边颠著玩儿,然後走进卫生间,打开马桶盖,扔进去,哗啦啦的冲水。 从酒店地下停车场出来,黎舒瞬间有点不知身在何处、今昔何昔,他看了眼时间,不过才下午五点,又再仔细看了看对面,确实是长安街。外面已经暗如黑夜,天空中乌云滚滚,像只巨大的黑锅盖扣在城市上空,路上的灯全开了,已经开始堵车,长安街上无数的红眼睛慢慢的自西向东流,而路上的行人则都慌慌张张的在跑,远处的天边已在电闪雷鸣,那景象竟有些像美国灾难片开头,接下来就是世界末日。黎舒刚刚汇入车流,才走了那麽几步,豆大的雨点就夹著冰雹拍下来,啪嗒啪嗒的敲在车身上。这天气倒适合听听贝多芬,黎舒这样想,可惜低头翻了半天cd,他也没能找到。 埋头折腾了好一会儿,车流才终於又动了一点点。黎舒无奈的瘫在座椅上,突然觉得百无聊赖,没意思透了。 副驾座位上放著今天新出炉的周刊,黎舒顺手捡起来看,安妮已经将报纸翻到写他的版面,这并不是娱乐x质的周报,而是严肃的综合周刊,却破天荒拿整版来做明星的人物访谈,还配了大幅慕容冲的剧照。前几天采访他的那位记者大哥几乎原原本本、毫无更改的将他说过的话写出来,配了前言及後记,和简短克制的叙述,并不多做评论,只後记短短的一段加黑的话,写得尤为动容:作为一个记者,黎舒有太多的故事和新闻价值可以挖,他的经历和态度,或许於我们这个社会、於中国千千万万的同x恋者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但作为一个歌迷,我并不愿过早的将他奉上神坛、或是钉在十字架上,我只愿能够一直听到他的歌,愿五年十年之後,他能够仍如今日一样,坦然而纯粹的生活。 这要求太高了,黎舒放下报纸,自嘲的摇摇头,还说以後,如今他都已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了。 雨刷有规律的在响,还有越来越大的雨声,世界显得那样静,单调而沈闷。似乎车窗外的全世界都被这场大雨都刷没了,模糊而扭曲,全是灰的,压得人透不过气。他现在什麽也不愿去想,也什麽也无法去想,就想快点回家,只是想回家,可雨这麽大,路这麽堵,连老天都要跟他过不去,他又有什麽办法。 “小舒,你哪儿呐?” 折腾两个多小时回到家中,黎舒刚刚停好车上楼,正准备开门,郑鸣海的电话居然打来。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一霎那,黎舒的腿都软了,他扶著墙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哽咽:“我在家。” “今天没出去?” “没,北京大雨……鸣海你什麽时候回来?” 郑鸣海的声音听来那麽随意,就像往常他走到不知名的某处,看见什麽好玩的好看的便打电话来告诉他,或者仅仅就是想他了,要打电话来告诉他。 於是他也不能够显得太过在意,要装得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是了,他俩也确实没发生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就只是吵架。 “鸣海,你在哪里,你什麽时候回来……”想得万分简单,但声音仍抑制不住的哽咽,他哆哆嗦嗦把钥匙出来,连钥匙孔都c不进,好半天才弄开门,已经急得手心里全是汗,偏郑鸣海在电话那头还不吭声,他只好低声道:“我想你回来,鸣海,你什麽时候能回来?” “我回来了。” 郑鸣海坐在墙角的y影里,满身的疲惫,他抬起头,看著刚进门的黎舒,声音低沈而缓慢,“黎舒,你又骗我,你去了哪儿?” “我──我──” 雨这麽大,夜这麽黑,郑鸣海又坐在角落,不开灯的话还真看不大见他,黎舒先被吓了一跳,突然有点怕,好像坐在那里的不是他爱的那个人,而是一头野兽,一头受伤的、愤怒的野兽一动不动盯著他,他下意识後退两步,张了张嘴,“我在工作室练琴。” 郑鸣海低下头,无声的笑了一下,“我先去的那边,他们说你好多天没去了。”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黎舒,在他面前站定,再问:“你究竟去了哪儿?” “我去见了荣耀锦。” 黎舒的话音刚落,只见郑鸣海倒吸一口冷气,抬起手来,“什麽?” “我去见了荣耀锦。”黎舒飞快的又重复一遍,他紧紧盯著郑鸣海的眼睛和他抬起的右手,心想完了,今天又要挨打,完了,左边脸肿了两天才消,又要挨打,这可不行,还是让他打右边吧。 於是他把脸偏到右边,却又觉得不对,郑鸣海是男人,应该不会扇他巴掌,那是不是他要跟他打架,但是可能自己打不过他……不对,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错的是他…… 黎舒站在那里,心念转了百遍千遍,郑鸣海却只是伸出拳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然後捏著他的肩晃了两晃,笑著说:“黎舒,你骗我,你骗我啊,随便编个什麽理由,你继续骗我啊,为什麽要说实话?” 他一把扯开黎舒的衣领,t恤本来就宽松,窗外一个雷光闪过,一声巨响,显得异常苍白的皮肤上,吻痕和牙印清清楚楚,还新鲜得很。黎舒的浑身都在抖,他低著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任由郑鸣海脱掉他的衣服,他以为郑鸣海这次真的会打他。 但郑鸣海只是撩起自己的衬衫下摆,往黎舒皮肤上擦,一下一下,用力的、认真的在擦,就像在擦一块玻璃、抹一张桌子或者是亲自洗他的车时那样认认真真的擦。 “黎舒,你说,你说老公,我错了,我就原谅你。” “你说老公,我再也不敢了,我就信你。” “你说,你说啊!!” 郑鸣海几乎吼起来,他脱掉自己的衬衫揉做一团,有些chu暴的在黎舒身上胡乱的使劲抹,“黎舒,你说啊,哪怕是你现在骗我,我都信你!!” “我怎麽能够骗你。”黎舒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完全不受控制。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此刻的郑鸣海,他的鸣海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他怎麽会这麽委屈、这麽无助、又这麽无奈──这全是因为他自己。 郑鸣海扔了衬衫,有点迟疑的抬起双手,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最後他只是双手扶住黎舒的肩膀,“黎舒,之前是我不对,以後你的事我真不c手了,你看,我的确不能够帮到你什麽,我们感情归感情,事业归事业,各不相干好不好?” “黎舒,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低头抵住黎舒的额,两人距离得近,呼吸彼此可闻,他伸出双臂,虚虚的罩著黎舒,他就等他点头,只要黎舒点头,服个软,认个错,他就会拥他入怀,一如既往的爱他。 可是黎舒让他失望至极,他摇著头,在他怀里哭,“鸣海,对不起,我不能够骗你,我怎麽忍心骗你。” 黎舒从郑鸣海怀中退开,他仰起脸,泪已经停了,没再往下滴,但一双漂亮的眼睛仍像浸在水里,“鸣海,我和你不同,我对这个世界仍有野心。我没有办法,也不敢保证做到你希望的那样,我做不到。” “就像我还是没有办法,真正的忘记他,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但我清楚的明白,我还爱他。” 轰隆隆── 窗外雷又在响,雨声越来越大,窗户没关紧,玻璃被吹得啪啪的响,像随时要散架。空气中有浓重的水汽,这狂风暴雨的夏夜潮湿粘腻,郑鸣海却觉得自己置身荒漠,走在那地面干渴、骄阳暴烈的戈壁滩上,他的喉咙疼痛而焦灼,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他捏起黎舒的下巴,皱紧了眉:“黎舒,你变了。” 眼泪再次盈满眼眶,黎舒睁大了眼睛看著郑鸣海,仿佛一个孩子在迷路的街头无助的张望,他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x口,摁在左边心脏跳动的位置:“鸣海,你一直住在我这里,心底最深的地方,也是我心底最美的地方,我不敢想不敢碰,但一直没有忘记。” “可我现在才发现,除此之外的其它地方,全都是他,甚至脏的,破的那些地方,也全都是他。他错了,他对不起我,我以为我就能忘,我就能放,可真的不是这样……” “你说我变,其实我没有变过,”他拨了拨额前的发,自顾自的轻笑起来,“我只是没有你记忆中那麽好。你忘了,就是十年前我离开你的那次,我也并没认为我做错,我不光是为了你,为了梦想,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成名,我想受到更多的肯定,我要唱歌,哪怕就是做错事,我也再所不惜。” “我不要听──”郑鸣海异常的坚定,他摁住黎舒的唇,笑著摇头,“还说不爱我,看你多伤心。” “啊……”郑鸣海仰起头,伸手把黎舒揽到怀里,哈哈的干笑一声,抓著他的头发道:“我都说了我原谅你。嗨,没什麽大不了的,有什麽,啊?你们俩将近10年,我明白,我懂──” “可我无法原谅自己,鸣海……鸣海!!” 黎舒一面哭,一面拿脑袋撞郑鸣海的肩,他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傻的蠢蛋,丢脸得要命,“我都不是我了,我还要拿什麽来爱你。” ☆、80 人生如戏 上 黎舒从前问过林义,为何总要他演戏,那有什麽意思,全都是假的。他记得当时林义神叨叨的唬他,黎舒,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如戏,不过是大梦一场,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何况你还是明星,你的生活在别人眼里,何尝不是一场戏,你越红,就越是场大戏。 可生活与演戏的最大不同,便在於不会有个经验丰富、眼光独到的导演在一旁喊cut,做得不好、做错了,没关系,ng、重来,多少次都行。生活中的选择,有时甚至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只在一瞬间即完成,来不及细想,也不可能ng,对也好、错也好,无需分析利弊,不过是只凭当时一刹那的真心。 黎舒清楚记得郑鸣海当时的伤心,他把他压在门上狂烈的吻他满了泪,他拖著他的手臂扔到门外,冲他吼,你走,你走啊!!你再不走,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麽事情! 他想起十年前他们分别的那个夜晚,郑鸣海把他从酒吧里拉出来,从荣耀锦面前拉出来,他拽著他的手一路狂奔,风呼呼的在刮,颗心涨得快要炸开。他们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彼此愤怒、争吵,郑鸣海把一切都砸了,他说他什麽都不要──那时的影子依旧鲜明,盘亘在心中从未散去,但如今,黎舒亲眼见到如坚石一样的郑鸣海,就因为他,一点点裂缝,一点点崩塌,生生碎成了渣。 “将军,将军,你不要再喝了。” 江皓托住黎舒的手肘,就是此刻的慕容冲,他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情人,但他更是他的神,就是此刻再想紧紧拥抱他,慕容冲未首肯,他就只得小心翼翼拿捏分寸。 他将半醉的他扶到榻上,单膝跪在他面前,动作毕恭毕敬,眼睛却紧盯著慕容冲泛著潮红的脸,如跳动的火焰般炽烈,“将军,我们何时拔营?将士们都想家了,等著你带他们回故土。” 慕容冲悠悠抬起眼来,烛光中双眸潋滟,绝代风华慑人心魂,“我为何要回去?我得了长安,我就是王。” “回去?”他仰起头,闭著眼睛,将空了的酒杯贴在额上,低声轻叹又似自言自语:“我还能回哪里去?我若回去……岂不任人宰割,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 跪在地上的韩延语气中现了焦急,“将军!近日军心涣散,若再留此地恐……” “我说了──”慕容冲打断他,缓缓的支起身,星眸半阖,平静道,“我是王。” “cut!!” 王安伦适时喊停,黎舒也终於卸了一口气,顺势瘫在榻上,青丝泻了满床,“累死了。” 江皓依旧跪在他的面前,还未回过神,黎舒又转头对他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拖累你了。” 他没想到拍文戏比拍武戏还累,感觉像被放到显微镜下,每个细微的表情导演都要他仔细的琢磨,短短的一场戏,能反反复复折腾上一整天。他也反反复复的在想,他跟慕容冲,真算起来,也不知谁比谁更无望。 “不,不,不累!”江皓连忙冲黎舒摆手,年轻俊朗的脸涨得通红,像个大男孩一样傻气。 “傻小子!起来!”王安伦哈哈笑著拍拍他的肩,拉起黎舒,“好啦,今天早点收工。秦扬也在,我们晚上聚聚,放松一下。喂,江皓也来,跟黎舒多熟悉熟悉,老这麽怕他,不行的!” 江皓当然乐意,黎舒却有点犹豫,为了演戏效果逼真,他真喝了点酒,反反复复拍这麽多遍下来,实在头疼,“王导,我好像喝太多……晚上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什麽静!你就是压力太大,学不会放松!什麽都不要想,明天又没你戏,今天跟我好好玩,明天我放你假!” 几个男人凑一起,除了吃饭喝酒,也就剩下打麻将,王安伦在宾馆套间摆了麻将桌要开战,黎舒却连说自己不会,又想溜,这回秦扬也不乐意了,“不是吧你!这麽闷,酒喝不来,麻将都不打?买马总会吧?买马!” “是罗是罗,”王导将桌子一拍,“你不会,让你那家两个靓女来!” 黎舒只好把魏蕾和安妮也叫来,魏蕾会打,替他坐了牌桌,黎舒拿手肘抵了抵她的胳膊,“喂,猪。” 魏蕾白了他一眼,“你才是猪!”说完又搡他一把,“去,去,一边儿去,你看得懂吗?” 四人开战,黎舒只好在一旁沙发里干坐著,正好宾馆有dvd机能唱卡拉ok,他就说我给你们唱歌吧,便自顾自的在一旁开起了临时个唱。 他唱卡拉ok通常都不会唱自己的歌,今天一首接一首,一首比一首伤心,什麽“总习惯用沈默处理我的伤感/也知道这世界没有太多圆满/但爱到曲终人散难免还是遗憾”,什麽“可惜连我的心都不听/可怜受伤的爱还想挣扎”,唱得自己都快哭,简直委屈得不行。 江皓一边牌,一边小心翼翼问魏蕾:“舒哥他怎麽了,这两天心情很差,j神也不好。” 魏蕾眼也未抬,“失恋了呗!” 江皓这人不算八卦,消息没那麽灵通,“啊?!怎麽可能!谁会甩他!谁敢甩他!” “哦?”魏蕾好笑的瞟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他啊,他把人给甩了。甩就甩了吧,他还特委屈,不吃东西不睡觉,每天要死不活,还不理人,就知道瞎作,你说无聊不无聊?” 黎舒放下话筒,不满的回头喊道:“小蕾我听到了──” “哼,就是说给你听!二筒!”魏蕾打出一张牌,又道:“要我说他们俩都够无聊的,一点屁大的小事就闹到要分手,分手,分手,你们男人怎麽就这麽好面子,动不动就要分手!” “咳!”秦扬悠哉悠哉的拿起魏蕾的牌,碰了,随後慢吞吞道:“话不是这样讲,你们女人不懂,女人嘛,都要天长地久,天长地久哪那麽容易,男人呢开心就在一起罗,不开心勉强彼此有什麽意思?” “不容易才要争取嘛!”魏蕾颇不以为然,“都像你们这样子,爱情还有什麽意思……” “好啦!我胡了!!”王安伦搓了搓双手,“来来来,给钱给钱!” 黎舒买了魏蕾,这回魏蕾又点p,他也只得过来掏钱,魏蕾忍不住埋怨你别买我了,我就一把都没赢!黎舒只好将目光转向秦扬,毕竟是他出的主意,谁知秦扬赶紧撇清,别买我啊,我也才输! 那边江皓见了,拉拉他的袖子,十分狗腿的说舒哥,你买我,你买我吧,我不怕输的…… 王安伦又好气又好笑,你也不看看黎舒是谁,谁要买你!黎舒,你也别唱得那麽伤心了,有什麽,啊,唱首老歌给我听听! 谁知黎舒找了片刻,张口又是:心若倦了,泪已干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看那架势,倒是比刚才来得还更伤感了,众人都无语,安妮端了糖水鸭梨来喂他,要堵他的嘴:舒哥,舒哥,你尝尝,我们院子里结的梨,可甜可甜了! ☆、80 人生如戏 下 第二天拍符坚与年少的慕容冲,一来就是“床戏”,慕容冲被苻坚收入g中的一段,因是历史正剧,这段剧本写得相当克制和含蓄。齐清已经准备了许久,他提前些时候来到片场,看黎舒演戏就看了几天,导演说,你和他完全不一样,我担心演出来像两个人,你多看看。 齐清点头,态度诚恳而矜持,王导,我会努力的。只是他很明白,什麽不像,王安伦不大看得上他罢了,所有人都捧著黎舒,他可错千次万次,连以脾气火爆出名的王安伦,在他面前真的是半句重话都没有,换作是他自己,绝对没可能。上好妆之後,齐清看著镜中的自己,什麽不像?他就是年少版的黎舒,是还未染上血腥与风霜,纯粹而骄傲的凤皇。 他在暗夜的长廊中狂奔,他们给他穿华美j致的长袍,青丝与衣玦在夜风中鼓荡,他看来是自由的,就像昔日在鲜卑故地,慕容氏的g中一样。但那只是表象,现在的凤皇不过是个阶下囚,他哪里有路可逃,为了族人为了姐姐,为了活下去甚至为了复仇,即便让这姓氏玷污,他也只得去爬那高高在上的王者的床。 可他怎能不惊惶,男人像座山一样压下来,强壮的手掐住他的脖子,他张大了嘴呼吸,绝望的望向虚空之中,听见锦帛撕裂、和自己凄厉的嘶吼声。 收工後齐清有些忐忑,他想王导至少是满意的,不然不会这麽早收工,随後他又被叫到房间,王安伦拍拍他的肩,小齐不错,有前途。 他客气的请他坐下,点上一支烟,直接了当的问他:你想不想大红,想不想做一线? 没有任何迟疑,齐清坚定的点点头,想,我做得到。 好,很好!王安伦笑了,他伸手拉开齐清的衣领,在他锁骨上了一把,他抽了一口烟,半眯著双眸道,明天我想加一段真正的床戏,你愿不愿意? 齐清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什麽?! 王安伦把他的衣领拉好,笑道:你听得懂。这也没什麽,当年秦扬拿下影帝,就是一部同志戏,床戏没少拍。你很有资本,也很有天分,可以试一试,就当是赌一把。 秦扬当年的片子是同志题材文艺片,他那床戏,可不是慕容冲这种角色,而且…… 王安伦见齐清有些犹豫,也摆摆手,无所谓啦,你可以拒绝,我给你时间考虑,你明天到片场再答复我。 齐清见王安伦要走,赶紧又问他,王导,你真的认为我行? 王安伦肯定的点点头,你行。 好,齐清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单纯的笑来,王导,我愿意试一试。 “小清你疯了吗?!”江皓从经纪人那里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房间。他与齐清住一间房,但江皓很难在睡前见到他,今天却见齐清刚洗好澡,难得的安安静静半躺在床上看书。 齐清看了他一眼,“大呼小叫做什麽?” 江皓一把抽掉他的书,涨红了脸瞪大眼睛骂他:“你脑子清醒清醒!!再想红也不至於,也不至於……” 齐清也不跟他争辩,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不至於什麽?不至於脱?”说完他慢慢窝进被子里,侧身将头一蒙:“关你屁事!” 作家的话: 忘了说,谢谢熊小姐和hikaruchan的礼物,熊小姐那句“愿黎郑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看得我有些泪目啊~ ☆、81 戏如人生 “你起来!”江皓见齐清那态度,火气更大,他一把扯了他的被子,扔到地上耍横,“不许去你听到没有!!” “喂!!”齐清也恼了,他从床上跳起来,抬腿就给了江皓一脚,“你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江皓涨红了脸,暴跳如雷:“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 “有什麽大不了?喂,江皓,你也是专业演员,科班出生,不就是演个床戏,至於这麽大惊小怪?” “这是普通床戏吗?这是同x恋!是,这个成名来得快,但你想过没有,以後观众怎麽看你,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回正途?!” 齐清有些惊讶的看著老同学,他没想到他的反应这麽大,也没想到平日里大咧咧的男孩,会真心替他著想。 他叹了口气,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了,可真没什麽。王导既然开口,我就不会拒绝他,这次要是拒绝了他,我下次还有机会?是,我知道有风险,但事情哪有那麽糟,别说是演戏,就是真同x恋,现在大众的接受度也比以前高得多。你看,比如黎舒,去年他出那麽大的事情,豔照满天飞,後来还出柜,不都照样红,出张剧照全中国的报纸都在登。” “那是因为他已经红了十年!有这麽多人肯帮他,他才过得去!”提到黎舒,江皓激动起来,“齐清!你以为你是谁,你跟他比!?齐清,你现实一点好不好?不要总这麽著急,好高骛远行不行!你看你为了红,折腾出多少事来!” 今晚的江皓再一次让齐清惊异,他一直看起来那麽阳光单纯,简直让他嫉妒,他也一直以为江皓没有认真想过他的事情,却没想到,原来江皓是这样看他。 “我怎麽就好高骛远了?你倒是站著说话不腰疼,你换我来试试看?!刚才还想你是真关心我,没想到一提到黎舒,马上就变了脸,连你也瞧不起我!” “什麽叫我瞧不起你!”江皓气得大吼,“这麽久以来,你做什麽我有说过什麽吗?啊?!明明是你心里一直介意自己像他!你只看到他风光,你又知不知道他当时承受了多大压力?齐清,这事真的没你想的那麽容易!” “好,好──”看江皓那意思,他理他、包容他,简直是天大的恩情,齐清气得笑了,他从地上捡起被子抖了几把,躺回床上,把脑袋都蒙了,不耐烦的说:“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我要睡觉,明天要拍戏。” “不行,”江皓这次没发火,而是固执的压到他身上,扒著被子压低声音道:“不行,小清,不要去,我不忍心看你这样。” 他温暖的气息喷在耳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关切与焦急,齐清吸吸鼻子,突然觉得想哭,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嗡声嗡气的问:“江皓,你是我的谁,你凭什麽说不行?你要我不去,可以,说你爱我,我就不去。” 说完他转过脸来,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孩,和他一模一样年轻的、燃烧著热烈火焰的眼睛,“你总是说你不是gay,我就从来不敢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像他?” “不是!当然不是!”江皓急忙否认,他承认最初接近齐清是有这个因素,但那只是最初。齐清眼睛一亮,以为他会表白,谁知江皓的双唇抖了抖,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的咽下去:“齐清,你别这样。” 齐清微微有些失神,茫然的张著唇,随後无奈的笑笑,突然伸手揽住江皓的脖子,在他唇上狠狠的咬上一口:“懦夫!” 王安伦是个坚定的异x恋,但他喜欢拍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远远大於纯粹的男女之间。尤其是男同x恋,他不止一次的把他的镜头对准他们,用坦然而暧昧的态度去描绘他们,总能够挖掘出演员身上独一无二的气质和x感,让人过目难忘。可以这样讲,被他拍过的人,就没有让人记不住的,就没有不红的。齐清正是看中这点才愿意赌上一把,大红也好还是大黑也好,总之他要所有人记住他。 虽不知片子剪出来效果如何,至少在片场并不是太夸张,两人虽然几乎全裸,但重点部位保护得很好,秦扬经验又丰富,绝对能很好的拿捏住肢体接触的分寸。整场戏齐清一句台词都没有,秦扬有几句,也无非是男人在床上的浪语,英雄和帝王,上了床也跟普通男人没什麽两样。他被秦扬压在身下,一只手腕被他捉住禁锢在身後,另一只手紧紧抓著床头,手背青筋毕露。他的额头抵在j美繁复的织锦上,光洁的皮肤上覆了一层薄汗,随著男人的挺动,他猛的仰起头,喉咙里发出绝望的悲鸣。秦扬扯了他的头发来吻,投入而专注,态度却异常的蛮横,他感到自己就只是一个玩物一个工具,像只凤凰被扯下枝头按在污脏的泥里,无比的绝望。 但秦扬硬了,齐清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秦扬硬了,还极挑逗的他的臀和背,他也因此叫得更加煽情,哭得更加伤心。 黎舒始终在一旁看齐清和秦扬演戏,心想好厉害,他就做不来。又想他要真这麽干,郑鸣海非砍了他不可。看得久了,才渐渐想起,他们已经分手,现在他做什麽,郑鸣海不会再管他。这可真是奇怪,在一起的时候挺烦他什麽都要管,现在一想到今後他真不管了,他又难受得厉害。 这些日子逐渐平静下来,黎舒也会想,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当时低个头认个错,甚至像郑鸣海说的,骗一骗他,说不定他俩这一页也就揭过了,是否现在就会不一样?可黎舒也清楚的明白,这绝无可能,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他们的爱情便再不可能是从前的样子。 它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没有一丝杂质,若它蒙了尘,它就没了他们用心珍藏的价值。 灯光中的齐清与秦扬仍在激烈的纠缠,短短的一场戏,可能剪出来也就一两分锺的戏,竟耗尽心力,拼尽所有。黎舒见齐清几乎全裸的挂在床沿,手臂无力垂软,指尖连抓握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徒劳的抠挖著,姿态如同濒死,他突然感到悲不可抑,悄无声息的流下泪来。 这时黎舒才明白,王导对他的要求真跟对他们的不一样,他总是笑著对他讲黎舒,我只要你演自己就行,你就是戏。见他迟迟进入不了状态,他指著江皓道,你看,黎舒,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江皓吗?还是韩延?是,又都不是,你可以把他当做你心底的任何人。 黎舒看见江皓愤怒的脸,他眼中不再有倾慕与爱意,只剩下麻木与绝望,甚至还有恨。他一次又一次的逼问他,你跟不跟我走?你跟不跟我走?!你为何不跟我走!! 慕容冲醉了,知道苻坚已死的消息之後,他从来就没醒过,他对年轻的情人露出轻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死在这里。 并未全醉的慕容冲对著韩延的刀毫无反应,他眼睁睁看著银色的刀刃刺到自己身体里,望向韩延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惊诧,反有种被解脱的释然。江皓将倒下的慕容冲揽在怀中,他看见他的嘴角牵起一个清浅温柔的弧度,是他今生从未见过的那种高傲而纯粹的笑颜。 黎舒在江皓“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至j疲力竭。 他的脑子里再没有任何想法,到最後,江皓的脸已经不是他的脸,恍惚中他好像真的看见郑鸣海,他用分别那晚的目光看著他,眼眶中盈满了泪。他想如果真让郑鸣海捅上那麽一刀,不,不止一刀,如果能让彼此好受些,他让他捅上十刀八刀都行,可他的鸣海,始终碰也未曾舍得碰他一下。 江皓捧起黎舒的脸,那张绝美的、仍然温热柔软,却已经失去生机的容颜,他噙著泪抹下未闭上的双目,细心将唇边鲜红的血迹擦尽,随後低下头吻在唇上,低喃道,我爱你。 他想这恐怕是今生唯一一次机会,可以拥抱他,可以吻他,这霎那的光火,会是他生命中难以磨灭亮光。如同几年前,新鲜懵懂的大学生涯第一天,他满头大汗的拎著行李进宿舍,砰的一声将东西摔到床上,上铺的齐清吓了一大跳,惊诧的探出头看著他,随後清秀干净的脸上扬起一个如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喂,哥们,你轻点儿! ☆、82 最冷一天 上 《淝水之战》这部戏开拍前可谓是非多多,还两次差些难产,开拍後倒是一路顺畅,眼看杀青,王安伦笑得合不拢嘴,拉著一帮演员几乎夜夜笙歌,忙不迭的要庆功。还非要把黎舒留在片场要他看他拍戏,洗脑似的跟他念电影的好,恨不得黎舒现在就答应他下一部戏出演。 就算开始时要那麽点不愉快和芥蒂,相处久了,黎舒还是觉得谁都好,江皓也好,齐清也好,都挺可爱。齐清跟他敬酒,跟他“赔罪”,见他练吉他又凑过来向他请教音乐的事,黎舒这时才发现他唱歌挺有天分,嗓子也不错,自然好感又多了几分,更不排斥他。这次进组他带了吉他来,没事的时候就练琴写歌,晚上王导拉了一群人开篝火晚会,喝酒、吃烤全羊,黎舒抱著吉他边弹边唱,跟一群人笑笑闹闹,仰头一望,即是璀璨星空。 深秋时黎舒回到北京,正赶上枫叶红的最後几天,院里的梨树枝桠已经开始逐渐裸露,没了离开时的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从喧嚣热闹的片场回到属於自己的一小片院落,世界瞬间安静,时间也慢下来,再不用忙碌。黎舒又回到从前的日子,他先花了两天时间用来睡觉,什麽也不想,醒来後惊觉今年已经快过完,他却几乎没做什麽事情,歌只写了几首,最满意的那首迟迟没做完,他越想越急,便跟魏蕾说自己要闭关,开始窝在工作室里练琴,写歌,练琴,写歌,没日没夜。 每天只有安妮和魏蕾轮流来看他,有时候他感动自己像她们养的一只猫,定点喂食、顺毛,保证他不饿不冷,不孤单。魏蕾总是拿许多东西来,挨个摆在他面前,自己却说要减肥,坐在餐桌前一边抽烟一边看著他吃,让他一点懒都偷不到,每天快撑死。安妮来的时候,他就正大光明的把自己碗里的东西扒拉到露娜的猫碗里,气得安妮大叫,舒哥!你不可以这样!露娜有饭吃,谁要吃你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常常黎舒练琴练得累极,就拿了枕头躺在地板上。房间愈发的静,深秋的夜里连虫鸣都几乎听不到,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又被梨树的影子割碎了,一道明一道暗的铺在他身上,y影黑得像墨,亮处的皮肤又白得发光。暖气才刚来,尽管铺著地暖,就这麽躺著还是觉得凉,露娜也冷,它眯著眼睛将身体蜷成一团,窝到黎舒张开的腋窝里,黎舒顺手捏捏它又薄又软的小耳朵尖,歪头亲了一口头顶,低声跟它说道,喂,就只有你陪我了。那你要一直陪我。 一人一猫窝一块,慢慢的也能睡著。黎舒在梦里又听到钢琴声,并且梦见他的从前。不是与郑鸣海的从前,也不是与荣耀锦的从前,而是更久更远的过去,他刚刚知道什麽是爱、知道自己是什麽人的时候。 那是上海早春的清晨,他坐在琴房中弹琴,窗外天空蔚蓝,浅粉色的樱花挤满枝头,随著微风,花瓣偶尔也会飘零到黑白琴键上。 他的老师总是立在窗前,背著光,静静的看著他,专注的听著他。有时候他会在一曲落了时叹息,黎舒,上帝给了你一双太好的手,不要辜负它。 他那时总是不太懂老师的眼神和不可名状的温柔,心底总有些懵懵懂懂的骚动在萦绕,他有点怕,又有点慌,却不由自主的无可自拔。 直到某天夏日的午後,老师摁住他弹琴的双手,合上琴盖,要他坐在钢琴上,他单膝半跪在琴凳上,微仰著头问他,小舒,你知道人类为什麽需要音乐吗? 因为它是美的。 不,老师笑了,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眉目之间显出几分怅然来,他半眯著眼睛望著他,说我们要音乐,是因人生而孤独。 他的手抚上黎舒的肩头,极慢极慢的将他的衬衫领口松开,修长的手指顺著他跳动的脉络慢慢往上爬。黎舒至今仍记得,他说小舒,爱亦如此。我长久的生在孤独之中,直到我遇见你。 黎舒记得老师将他的衬衫剥开,将赤`裸的他放在黑色的钢琴上,他的目光痴迷而虔诚,他用他的手描摩他的身体,好似在抚钢琴那样温柔,让黎舒连怕也遗忘。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拥抱的滋味,亲吻的滋味,还有高`潮的滋味,老师替他口`交,将他不可思议的看著那景象,双手高高的举起,他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咬紧了牙关,浑身都因陌生的快感而颤栗。 那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妈,我完了,我喜欢男人。 妈,对不起,我也喜欢男人。 当时黎舒并不懂为什麽一个暑假过去,老师就翻了脸,在他被人污蔑的时候,不肯为他说任何一句话。他花了整整一个夏天去想自己的未来,在潮湿烦闷的家中日复一日的练琴,他每天看见母亲,只感到羞愧。 他打算开学後告诉老师,他不要去留学了,他就做他的学生,只做他的学生,哪里也不要去。 过了好几年之後,黎舒才渐渐明白当初老师为什麽不愿意理他,他直到後来无意中才知道,那时候老师已有婚约,对方来头不小,他即将有家庭,还有大好前程,为他放弃一切,怎麽可能。 ☆、82 最冷一天 下 “哟,你终於想起我来了?”雅宁看著许久不见的黎舒,点上一支烟,笑骂道,“没良心的,搬回北京一次也没想起过我,现在要录歌才来找我,你自己不是有工作室吗?” 黎舒坐在雅宁面前,端起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他泡的热茶,叹道:“唉,别提了,香港那套我没弄过来,现在新做的哪有你这边的好。雅宁,我打算明年初发新专辑,想现在开始录deo,你再做我制作人好不好?” 雅宁忙不迭的摆手,“算了算了,我这边的人和机器你随便用,你自己做呗!上张我就叫你自己做,你非不同意,最後又不听我的,白白让我挂了个名头,你倒是钱多。” “这不是问题,有钱大家一起赚罗,”黎舒慢条斯理的道,“我喜欢过程中有人分享,我们合作,难道不有趣吗?” “有趣!”雅宁将手一摊,虚张声势的嘲讽道:“你是觉得折磨人很有趣!” 两人许久不见,互相打趣一阵,雅宁便八卦兮兮的问他,“你跟郑鸣海分手了?现在上炒得好热闹,说你们分了手,他黯然神伤,还说阿锦婚姻危机,热闹得很!喂,你们不会真的分手了吧?” “啊,”黎舒低下头,放下茶杯,有气无力的躺到椅子里,“是啊,真分手了。” “这才多久啊?!”雅宁张大了嘴,“那阿锦呢?你不会跟他复合了吧?” “当然没有!怎麽可能,我跟他真的断了,彻底断了。” “你啊,”雅宁灭掉烟,边笑边直摇头,“当年你跟阿锦在一起时,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他那个大孝子,为你差点妈都不认,陪你到伦敦一呆就是一年。我那时候想,这两人肯定得一辈子吧?结果去年你们分手。後来你跟郑鸣海,又是私奔又是出柜的,闹得满世界都知道,我看这架势,心想这次怎麽著肯定能一辈子了吧?怎麽这麽快就掰了?” “唉!你也要笑我──”黎舒听了,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又叹了口气,翻身跪坐在椅子里,额头抵在椅背上,像只鸵鸟一样埋著头:“我也没想通为什麽会这样。” “嗨,算了,”雅宁见他是真难过了,只好忍住笑,宽慰道:“再找一个呗,你还怕没人追?” 这回却是黎舒连连摇头,“你真不要再笑我了。跟荣耀锦八年,鸣海这麽爱我,都过不下去,还有谁能行?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哎哟──天大的事!”雅宁瞬间觉得超级头疼,他把他从椅子里拖起来,推到录音间里,“受不了你!去,去,干活去,少在我面前伤春悲秋,顾影自怜了!” 雅宁本想把黎舒扔这里自己开溜,他一开始录东西就没完没了,但见黎舒实在j神心情都欠佳,只好留下来陪他。 两人认识十来年,最初雅宁并没有觉得黎舒有什麽特别,就是个有才华热爱音乐的少年,长得也不错,这样的人在圈子里一抓一大把。但这些年过去,他才发现,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世道,已经成了稀有动物。太多的人太多年轻的声音,站在麦前一张口就是欲望,要表现要成名,稍微有点名气了就开始随随便便,以为音乐随手就有,以为只要有他这个金牌制作人在谁都能点石成金,他又不是神。 只有黎舒,他始终跟从前没有什麽分别,不管他再红再火,站在麦前,他依然如同往常一样对音乐和艺术带著敬畏与好奇,依然怀抱梦想,孜孜不倦的去追寻那几乎就不存在的完美。人人都道舞台上的他魅力四s,只有雅宁最清楚,最好的黎舒就在此刻,在他独自与音乐在一起的时候。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雅宁又觉得他很幸运,如无人旁观,无人见证,那多遗憾,就像他这录音棚,设备再好有什麽用,没有真正激发它灵魂的声音在流淌,那它们不过是堆死物,能有什麽真正的价值呢。 雅宁坐在一直静静的听著他的歌和他的琴声,他反反复复的在唱:我知道若感情足够圆满,可以不要永远;可没有永远,再美也只是遗憾…… 不知不觉,雅宁抽掉几乎一整包烟,他有些泪湿,也看见昏暗灯光下,黎舒脸上挂著两道反光的水痕。似乎是很久之後,歌声停了,黎舒熄掉灯,在黑暗中静默的站著,雅宁赶紧将烟头都清理掉,散散空气,重新帮他泡了热茶,黎舒出来後却擅自将桌上仅剩的一只烟点了。 雅宁很想说喂你不许抽烟,话到嘴边却咽下:“你明年才发专辑?” “嗯,不急。” “我倒是有个好建议,”雅宁翻开他的乐谱,指著其中一首歌说:“这首最好,你先做一张单曲。” “单曲啊……”黎舒有些犹豫,“太短了,一首歌而已,我觉得不够丰满。我还是喜欢大碟。而且今年我一直忙电影的事,公司那边也没完全成型,现在发碟有点太赶。” “正好啊!”雅宁来了兴致,劝说道:“你先发单曲,正好把团队练一练,各个环节走一遍,来年出大碟,就很顺了嘛!” 见他还有些犹豫,雅宁继续加码:“哎呀!你再录个粤语版呗!我叫阿华帮你写!哦,对了,再加上你的钢琴原曲,一定很有意思!” 说著他自顾自的直接给那位华语乐坛写词最厉害的先生打电话:我一会给你传首曲子来,黎舒的,你帮他填粤语歌词。什麽?好不好?他的你还问好不好?告诉我好几年都没这麽兴奋了,知道了,我知道谢你的,哈…… 黎舒见雅宁挂电话前笑著亲了一下手机,不禁有些诧异,“雅宁,你……你……” “我什麽我?”雅宁好笑的看著黎舒,心想这回轮到他八卦了,“他等了我十年,我不该跟他好?” 说这话时雅宁笑得一脸甜蜜,平心而论,雅宁的容貌并不算太出色,年轻时只是清秀,好在五官并不显老,再加上平时穿得潮,好像永远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现在一笑起来,眼尾的皱纹彻底曝露了他的真实年纪,可是这种状态,又让人感到即使老一点,有什麽关系。 “你跟阿锦他大哥分手了?” “分了呗!”雅宁笑著伸了一个懒腰,“没想到是吧?快20年了。” “你我认识的时候我就跟他近十年了,到现在,总算分手。” 没等黎舒多问,他又找了一包烟出来点上,低声道:“其实最初我跟你一样是歌手,可他说我太忙了,他不喜欢,要我做幕後。我想我喜欢音乐,还真不是非要做明星,再说两个人长相厮守,总要有一个人退让,就同意了。过了几年,他又说他必须有孩子,请我原谅,还保证只是协议婚姻。开始时我也很痛苦,但後来看他比我更难过,几次分分合合,还是在一起。” “好,这时候最好笑的事情来了,他有了一个女儿,然後又生了一个女儿,生到第三个,还是个女儿!!” “有三个女儿了他怎麽能够离婚?我有时候也挺同情他,你说为什麽他就没个儿子?” 雅宁有点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後,又摇摇头,“唉,後来我想,也就这样了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都是命,糊里糊涂又纠缠了好些年。直到去年年底我大病一场,他过来照顾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我心想他还能待我这样,这些年我也不算白过。” “只是半夜醒来,听到他小声的跟他小女儿讲电话,他以为我睡著了,其实我醒著。那天他女儿好像也病了,在电话里跟他撒娇要爸爸,他一直好温柔的哄他,都打算下床穿衣,我故意咳了几声,他犹豫了一下,总算还是没走。” “第二天我病好了,跟他说我要分手,黎舒,你猜,他是什麽表情?” 黎舒茫然的摇摇头,只见雅宁神秘的笑笑,冲他挤了个眼睛,“他松了一口气。” “哈哈!”他大笑起来,“你说这又是何必!我跟他说,这麽些年,荣先生,我都替你累得慌!” 黎舒离开的时候,雅宁跟他讲,黎舒,这些话我谁也没说过,阿华都没有。今天如果不是听了你的歌,我也不会讲。黎舒,我有时候也会想我有那麽多机会了断,为什麽却总是狠不下心,总归还是抱了侥幸。 黎舒,到现在我才明白,如果爱情注定会老去,我情愿它被刻在时光里。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黎舒独自驾车驶在东五环上,北京的深秋已经迅速的退却了,道路东边的树叶全都落光,硬挺笔直的树干伸向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好似一只只挣扎的手掌;西边是大片的空旷地带,彩色云霞漫天,可以一眼望到远处的东三环上,造型古怪的央视大楼趴在天边,就像只巨大的怪兽,孤独而滑稽的趴著。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好茫然的四下张望,他看见前面开著的一辆大卡车,装满chu大的原木材料,散发著原始质朴的美感,他突然很想看清那些树木上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於是他慢慢踩油,距离那些漂亮天然的木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撞上去,黎舒脑子一抽,突然想这样也不错,他今天交代在这里了,又能怎样? ☆、83 “自杀”风波 “黎舒没自杀,真没自杀,也没受伤,没有的事!”魏蕾抄著手,一脸不耐的接受电话采访,“真就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追尾,还是未遂,您要不信上交管局查去,有记录有事故分析。啊,黎舒开车不行,乱来,这个是我们不好,但不能因为他开车出了点问题,就满世界说他自杀好不好?!” “对,没受伤,他现在好好的就在我身边,医院都没有去。噢,他不接受采访,没什麽好说的,他的感情问题没有义务向任何人交代,你们做记者能不能积点口德,不要为了新闻就随口乱讲行不行?” 魏蕾的态度异常强硬,电话那头的记者却越来越难缠,出事时黎舒并不知道,他後面就跟著狗仔车,他们给他来了个现场实录,他被拉下车的一刹那,他那张泪流满面的绝望脸孔,第一时间给传到了络,第二天即见诸全国各大媒体。 好似一场狂欢,满世界的标题都是“黎舒自杀”! “要不是有狗仔跟著,他开车会分神、会出事吗!?现在是我们没追究,认真追究起来,起码是诽谤!好了我不想再讲什麽,随後公司会发通告,黎舒也会发亲笔声明,对真关心他的歌迷朋友,我们诚心说谢谢,说对不起,等著看热闹的,都省省,他好得很,不劳挂心!” 魏蕾怒冲冲挂了电话,没两秒锺,铃声又响了起来,索x将电话线一把扯了,嗙的一声,话机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黎舒坐在她身边,摒气低头翻看厚厚的一沓报纸,上面几乎张张都登著他车祸现场的照片,也难怪别人说,那副样他自己看著都觉得像具尸体。 “小蕾,要怎麽写。”黎舒接过安妮递来的笔纸,仰头问道。 “你就写……广大的媒体和歌迷朋友,我没出车祸,我很好。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我是猪。” “哈,”黎舒忍不住笑起来,“这怎麽行?” “笑!你还敢笑!”魏蕾见他笑,更是气打不一处来,“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给你收尸!” 说著她红了眼眶,拖著哭腔道:“要不是你命大,这会儿我都在给你治丧了!报上就写,哎哟黎天王英年早逝!你以为谁会在乎?你死了也白死!他们比现在还high!” 魏蕾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她心里大概知道,至少有那麽一刻,黎舒是动了这个念头的。 “你争气点好不好?成天要人为你c心!你要搞明白我不是林义,这里也不是香港,出了什麽事情我应付不来,真帮你搞不定!” 黎舒默默的抽了纸巾,递给魏蕾,见魏蕾不接,只好替她抹眼泪,“对不起,小蕾,你不要再哭,我错了。” 魏蕾夺过纸巾,捂住口鼻使劲擤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又追问:“你错哪儿了?!” “呃……”黎舒为之语塞,只好转移话题:“小蕾,你妆都花了。” 魏蕾抹了把脸,低头问安妮拿卸妆油,匆匆走进洗手间。她将水龙头开得哗啦啦的响,边哭边往脸上抹油。黎舒推门进来,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魏蕾抬起头来,拿纸巾仔细的将脸擦干净,难得的露出一张素颜来。 她从镜子里看著身後的黎舒,有太多话想说,却完全说不出口,很快又红了眼眶。黎舒上前一步,从後面圈住她的肩膀,“对不起……” “你不可以这样自私。”魏蕾把脸埋在黎舒的臂弯里,低声断断续续的说著:“小舒我没你想象中那麽坚强也不厉害,一想到会失去你,我就觉得我受不了。” “真的不会,我保证!”黎舒心头一热,眼睛也有点湿,他这时才深深的自责起来,他连魏蕾都伤痕了,顷刻恨不得指天发誓,“我再也不乱来了!” “唉!瞧你们两个!”罗凯瞅著魏蕾叹气,“魏姐姐,想不到啊,你这麽厉害也会伤心成这样!黎舒不是没事嘛!” 魏蕾红著眼睛没搭话,心想我厉害什麽,我不过是个女人。这罗凯在黎舒的车祸现场第一时间赶到,比她还快,说是恰巧路过,至於是不是“恰巧”,魏蕾不得而知了,可就算另有隐情,这家夥也绝不会承认的。 不过当时的情况也多亏有他,後面的狗仔队和几个差点也追尾的车主都围著黎舒,场面一片混乱,还好他即时赶到,才免於黎舒受更多的尴尬。 罗凯哼哼著站到窗边,往楼下望了望,大门和停车场都还守著不少记者,工作室那边也有人,罗凯摇摇头,“还是这麽多人,黎舒,要不你上我那儿住几天,昌平别墅,山好水好,我再派人守著你,绝对安全,怎麽样?” 黎舒摇摇头,显得有点麻木和疲惫,“谢了,我要回工作室,我要有琴才行。” “有!”罗凯兴奋的一拍大腿,凑到黎舒身边,“别墅怎麽会没钢琴?就是一直没人会弹!” 见他两眼放光,黎舒忍不住笑起来,“啊。真算了,最近我很忙,这事躲两天就过去了,大不了我半夜再回。” “笑话!”罗凯倒不勉强,只是很不以为然,“难道还怕谁不成!走,”他拉起黎舒揽住他的肩,又打了个响指,要他几个手下跟上,“我给你开路!我就不信今天有谁能拿你怎麽样!” 魏蕾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就你能!你还嫌不够乱啊,你信不信明天就有人说黎舒又跟你勾搭上了,把你家底八个j光!” 罗凯听了这话更来劲,嬉皮笑脸道:“嘿!我怕什麽!哥哥我光棍一条,巴不得他们讲,假的讲久了就成真的,对吧,黎舒!” 罗凯这个人一大好处就是脸皮厚,撵也撵不走,他说了要陪黎舒,真就亲自做了24小时保镖,还出入都派人跟著,比专业保安公司还尽心尽力。他唯一缺点就是话多,黎舒稍微搭理他一下,立刻就滔滔不绝,收不住口。黎舒跟他说谢谢,他立刻就讲哎呦你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你啊,就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点不实在!怎麽样,跟了我吧?别的不讲,我保证你每天开开心心,啥烦心事都没有! 十年前罗凯追黎舒的时候,黎舒就一直认为他是开玩笑好玩,到现在他依然这麽想。所以他哈哈笑著回答,不行,谁都行,就你不行。 为什麽啊──罗凯觉得特委屈,我哪儿比不上他俩啦?委屈的同时,他又有些小得意,心想就算以前比不上,难道现在还比不上? 谁知黎舒上上下下将他看遍,木著脸道:你高又不够高,帅又不够帅,哪里能比得上了? 这话气得罗凯大叫,肤浅!真是肤浅!! 过了十年,两人相处反而比从前轻松亲近得多。黎舒所有心思都放在写曲上,钉在琴凳上真是要j疲力竭了才停下。这在罗凯眼里完全是自虐,心疼得不得了,非要拉他休息放松。黎舒也不多说,真的跟他去喝酒。除了酒j能让他暂时放松,黎舒还喜欢听他眉飞色舞的唠叨当年,当年那些他自己早都忘记的小事,罗凯居然都还记得。 罗凯告诉黎舒,最初他看上他的时候,真以为他跟郑鸣海是一对儿,後来观察好久才发现不是,这才敢去表白。又说起黎舒走的那天,他在酒吧里带人打了荣耀锦,“开玩笑,他在我地盘撒野?” 罗凯喝了酒,醉醺醺的揽著黎舒的肩道,“欺负谁都行,欺负你,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记了前阵子他帮齐清跟黎舒抢戏的事情。“不过这姓荣的也真厉害,撂倒我三个兄弟!也真够硬气的,後来我打得他骨头都断了,他哼都没哼一声。” 黎舒这才明白为什麽当年他初到香港时,荣耀锦几个月都没出现过,他太好面子,受伤的事情当然是提都没跟他提过。 黎舒想著想著,晕晕乎乎的傻笑起来,罗凯被他的笑晃花了眼,还是同从前一样,看得他心痒。 他摇著头道,“这人哪,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麽?你看我现在风光了吧?当年我就因为打荣耀锦这事,进去蹲了半年,妈的我啥没干过啊,居然为这事进去了。但没想到,我在里面认识了现在的大哥,当时他被人陷害,出来後没几年,啥都不一样了。” 这边罗凯与黎舒打得火热,郑鸣海还没什麽反应,齐清自己先吃起飞醋来。 从前他一直幻想能抓住机会大红,有再也不用靠任何人的一天,现在他早不用靠罗凯了,但看到这傻瓜又跑去捧黎舒,他实在不爽。现在他也开始有了拒绝袁云鹏的资本,虽然电影还没上映,因前期宣传和炒作,他的名气已经和接片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内地有更多的导演找他,电影电视都有,秦扬又把他引荐给了其它香港导演,还带他去电影节,很是提携了一把。也许到了明年後年这个时候,他就真的可以谁的脸色都不看了。 可是现在,他反而觉得再跟袁云鹏上床,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习惯,事不过三,什麽事情多了,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袁老板是风月老手了,他喜欢自己悠哉悠哉的抽烟斗,把床上的人弄得神魂颠倒,痴态百出。齐清十分配合的将身体放软,该浪的时候浪,该叫的时候就叫,自己也爽到。完了再装一装乖,像只猫一样趴这老男人脚边。 这天袁云鹏兴致不错,捏著齐清的下巴逗他,“我比那秦大影帝如何?” 作家的话: 没有两只小攻的日子好无趣啊~黎同志~ ☆、84 转机 齐清眨眨眼睛,想起秦扬身上的八块腹肌,瞟了眼袁云鹏略微有些发福的小腹道:“袁总,其实您跟他同年。” “哈哈哈哈!”袁云鹏爽朗的笑起来,他使劲揪了把齐清的脸颊,笑道:“你啊,得意太早。你什麽都好,就是聪明过余,不好。你以为搭上他就万事大吉?这秦扬老江湖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他会不知道?” 齐清闻言垂下眼帘,显得有点可怜兮兮,“我哪敢,袁总,我是华辰的人,您的栽培我不会忘的。” “嗯,这还差不多。”袁云鹏满意的拍了把齐清的脸,“你的唱片可以发了,这次好好做,我扔这麽多钱进去,总要听个响。” 齐清眼睛一亮,大喜过望,“真的?” 袁云鹏笑著瞥了他一眼,“嗯,我还能骗你!” 齐清一直想发唱片,可惜总是轮不到他,这次得到袁云鹏亲口承诺,总算能如愿。齐清瞬间觉得眉眼圆润的袁云鹏,笑起来也蛮有魅力,他爬起来搂住袁云鹏的脖子,吧唧一声亲上一口,诚心实意道:“谢谢袁总!” “谢什麽谢,哈!”袁云鹏被齐清这难得的孩子气逗得心情大好,“我难道不想你们好吗?谁能大红各凭本事,我巴不得你们能一夜爆红,个个都成天王巨星,但饭总归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嘛!” “袁总──”齐清拖长了声音,蹭著袁云鹏的脖子腻道:“你要在床上给我开会啊……” 两人难得的气氛不错,可惜刚刚有了点缠绵的意思,袁云鹏的电话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袁云鹏一看是艺人总监唐旭打来的,只好皱著眉接起电话,齐清仍趴在他下腹间,像只猫一样正认认真真的舔。袁云鹏倒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张口便骂:“你怎麽搞的!也不看看什麽时候!” “袁总,真有急事,”电话那头唐旭有点慌了神,“片子没过。” “没过?!”袁云鹏按住齐清的头,“不可能!之前不是搞好了吗?” “但局里还是说尺度太大,过不了!” 妈的……这帮老古板!袁云鹏暗自骂道,《淝水之战》最初报批时并没有直接涉及同x恋题材,但片子拍出来後,慕容冲戏份大大加重。袁云鹏一早就料到会有审核危险,先前就做了打点,又在炒作的同时加强了舆论宣传,毕竟这是部历史大戏,慕容冲这个角色是不可能被抹杀的。 “知道了,没过就改!你跟导演那边再商量,务必赶上春节档!” 齐清竖著耳朵听了个七七八八,很快明白发生了什麽,他心底一凉,茫然无措的看著袁云鹏,“袁总……” 袁云鹏看了眼齐清,叹了口气,慢悠悠将衣服穿了,最後才说:“你放心,该你的,不会少你的。” 《淝水之战》报批未过的事暂时还没惊动到黎舒,片子出来後王安伦先就给他看过,齐清和秦扬的戏非常j彩但又并不夸张,尺度拿捏刚好,一场x`爱被拍得像史诗中的悲鸣,很让人震撼。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只能算完成了任务,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是他没做过的事情。 他只是想,阿义,这回我很听话的试过了哦,真不合适的,不信你自己看。 这时黎舒还并不知道电影审批出了问题,他正忙著筹备自己的唱片。他接受了雅宁的建议,决定先出一张单曲碟,策划宣传自己公司做,录制找雅宁,制作发行外包给发行商,录一首国语一首粤语,再加上一首钢琴原曲。说来并不是太复杂的事情,尤其核心的词曲都出自黎舒自己,粤语版的歌词也很快拿到,但偏偏钢琴原曲比最初想象中要艰难许多。 这麽些年黎舒从没有试过将自己的钢琴录成唱片,总是有些情怯的。它明明应该是他最自信最驾轻就熟的东西,谁知它最折磨人,就像最珍视的感情和最渴望的情人,对它期待过高,总希望它最完美,没有任何瑕疵和遗憾,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黎舒想,现在他的感情已经做不到了,至少音乐,他应该做到。 夜已很深,黎舒的公司内还是灯火通明,他正对著一桌子唱片封套小样发愁,已经做到第四稿,依然无法让人满意。他把其中一个他最喜欢的拿起来看,封面、歌单、封底连成一体,由里到外都是纯白的纸张,只在封面上印著如丝绸一样的彩色水印,那滩水淌出一条纤细的墨迹,从封面流到歌单上,再绕道背後,一直流至封底角落里那架只比一元硬币大一点的钢琴上。 他打算把它折叠起来,唱片就卡在里面,不用塑料壳。这样做看起来简单,实则成本高多了,发行商尽管心疼钱,也只好依他,强烈建议他印上自己的样子,那样绝对更好卖。他也没拒绝,指了指那架钢琴,说:行罗,加这里,印我坐这里弹琴。 可即使是这一稿,黎舒也并不是太满意。 “安妮,你看,”他摩娑著纸张边缘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在香港做过一个差不多的纸张,但印出来的质感要好很多,还快得多,你说这是为什麽?” 安妮哪里答得出来为什麽,她也只大概知道这边的印厂是要比香港的差些,“舒哥,已经很好了,没问题的。” “有问题,有问题。”黎舒接连摇头,“你帮我问以前的同事,我要拿回香港做。” 安妮一愣,傻乎乎的问,“啊,那不是要找boss?” “什麽boss!”黎舒横了她一眼,无奈的敲了敲安妮的头,“要说多少次我才是你老板!这麽点小事我都搞不定吗?!快去,快去!” 安妮抱著一堆东西苦著脸来找魏蕾,“舒哥强迫症又发作了。” “哼。”魏蕾不满的撇撇嘴,公司的策划方案也叫他挑剔个遍,自己录东西慢,还总嫌别人的都不好,简直侮辱她的专业水准! “他失恋了呗!你理他!” “他要失多久恋啊……”安妮皱著脸在魏蕾面前嘀咕道:“他不是经常失恋麽,都是过几天就好了嘛,这回好长的!” 她的话音刚落,黎舒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安妮!不许讲我坏话!” “哟!耳朵也变这麽尖!”魏蕾被黎舒逗乐了,不过安妮的话她可不同意,这算什麽久,她失个恋,可是十年都缓不过劲来。犹豫片刻,她打开抽屉拿了个请柬走进黎舒的办公室,“喂,别瞎忙了,要不要去散散心。” 黎舒正专心摆弄他的cd封套,头也没抬,挥挥手道:“我的心好好的,用不著散。” “去你的!”魏蕾再次忍不住笑起来,她拿请柬敲了敲桌子:“喂,鸣海的摄影展,做义卖的,要不要去看?” 黎舒愣了一下,总算抬起头,他看了魏蕾一眼,又低下头,并没接魏蕾手里的请柬,“我去做什麽……怕是不大合适吧……嗯,卖得怎麽样?我就不去了,我出钱买好不好?” “要你逞能!”魏蕾拿请柬拍了一下黎舒的头,又好气又好笑:“卖得很好!再说了,就是卖得不好,也有赞助,哪轮得到你。” “这样啊……可他也没请我去啊,就这麽跑去,他会不会……”黎舒一面说著,一面打开请柬,心想这纸印得也不好,不过设计不错。接著他看见内页上除了印刷的字体外,下面还有一行郑鸣海手写的小字:你来的话就晚点,闭馆之後来。不会被人打搅,我们5点关门,我等著你,只开给你看。 啪的一声,黎舒合上请柬,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著魏蕾:“小蕾,哪天结束?你说我去好不好?公司最近这麽忙,我恐怕……” “要去就去,不去拉倒!”魏蕾将桌子一拍,骂道:“你忸怩个屁啊!!你们俩烦死了!我不管你们了!!” 黎舒挨到摄影展最後两天,才领著魏蕾与安妮去看,他们先把车停在路边,等人都散尽之後偷偷下来,就像做贼。郑鸣海真的给他留了通路,但人没出现,偌大的展厅内只有他们,两个女人凑一块儿,叽叽喳喳走马观花的边走边聊,没多久就把黎舒甩在了後面。 黎舒慢慢的走著,指尖轻轻滑过相纸的表面,每副照片每一段文字,都仔细的在读。 郑鸣海这十年的生活,与他全然不同,大概直到此时此刻,黎舒才第一次鲜明而清晰的感受到。 在他沈浸於音乐,为了成功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的向前冲时,郑鸣海过再一种安静而缓慢的生活。他花了很多时间在旅行上,不是像他那样有了假日就满世界飞,到哪里都走马观花,而是到一个地方,停下来,仔细的听和看,把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用镜头用文字记录下来,因为这些小小的不一样,每个看似平凡的地方都变得鲜明而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这样的生活让人向往,它是自由而真实,但同时也会让人沮丧,因它往往也会非常寂寞和孤独。那些镜头中常常空无一人,只有阳光下郑鸣海自己的影子,或者一辆车一把吉它。郑鸣海还详细的记录了三年支教的故事,他的每一个学生,每一张纯真的笑脸和一双双澄澈的眼睛。 但与许多官方宣传不同,他的镜头下,孩子们的成长总是显得艰难而困顿,他一直试图帮助他们,从信心满满到无能为力,再到明知无可奈何依然选择坚持,他说我不知未来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们的究竟是希望的光火,还是只如流星,在夜空中划过即逝。我愿我是前者,但很多时候我只是後者。可我依然坚信光即便再微弱,只要汇得够多,也足够照亮我们每一个人。 黎舒深吸口气,打算静悄悄离开,展览在此结束,他也以为郑鸣海已经在此画上句点。 谁知再往前走几步,又看见一个新的小展厅,四周墙面雪白,光线柔和明亮,只在正中的墙面上孤零零挂著一张照片,仔细一看,正是黎舒自己。 他也不知是什麽时候拍的,大约是上半年他俩还好著的某个早晨,黎舒彻夜工作之後,趴在钢琴上睡著了,清晨的阳光刚刚洒在木地板上,露娜窝在他的脚边,郑鸣海没叫醒他,而是站在他身边拍了下来。 这人真是,也不叫醒我。黎舒微笑著在心底小小的埋怨郑鸣海的不够体贴,目光向下移,右下角的几个小字,让他的微笑在唇边凝固。 爱──一个字的标题。 非卖品──价格标签的说明。 哢嚓!哢嚓! 快门声突然在身後响起,黎舒诧异的回头,笑了,郑鸣海正半跪在地上,端著相机帮他拍照。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记者。” “哈哈,怎麽会。”郑鸣海单手拿著相机,大步走到他的身边,翻出刚刚拍的照片给他看,“诺,刚才那个表情不错!” 黎舒低下头凑过去看,两人大约隔了一步站著,头几乎抵著头,“还行罗……这次的照片什麽时候拍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郑鸣海立刻翻出以前的照片,他一直留在相机里,时不时翻出来看。 “看你睡得香呗,就不吵你了。看,多傻,哈哈。” 黎舒十分不满,自己头发凌乱眼圈乌黑、张著嘴睡觉的大头照居然被郑鸣海做成开机画面,“不行,删了删了,影响我形象!” “好看,不删!” “给我删!” “不给!”郑鸣海捂住c作键,趁他分神,啵的一声亲在黎舒的发上。 “哎呦……亲上去,怎麽不亲上去啊!” 安妮握紧拳头在一边干著急,“他好慢!要是我boss,早就亲啦!” 魏蕾靠在墙边,淡淡的朝里面瞥了一眼,“嗯,他就这样。” 两人还在展厅中央站在,都低著头,只顾看彼此的脚尖。郑鸣海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酒啊,我们乐队差不多成型了,你来听听。 不要!黎舒耳朵微微有些发红,小声道,谁要去看你给别人弹琴啊…… ……嘿嘿!郑鸣海又傻笑起来,那我给你弹,你不是在录歌吗,我来帮你。 不用啊,黎舒踢著地面,我有钢琴就够了…… ☆、85 审批问题 见到郑鸣海之後,堵在黎舒心口的那颗大石有了松动的迹象,好像被挪开了那麽一点点,尽管只有一点,也有音乐从里面悄悄的流了出来,一直绕在心底。 其实除了偷偷亲在头顶那口,郑鸣海没有吻他,他也把自己的手c在裤袋里,没有去牵他。他们站一块儿说话,只是像朋友一样,但不知为何,黎舒就是觉得这样很好,已经足够。 两人挥手道别,黎舒微笑著上车赶下一场。每年到了年底,都是他最忙碌的时候,两岸三地各种各样的活动、颁奖礼邀约,总是像雪片一样飞来。去年他为了演唱会推掉一切活动,今年再怎麽样也要适当出席些应酬,尤其是从前关系很好的媒体和品牌,面子一定要给,他也躲得够久,接下来电影和唱片都要上,他要露一露脸了。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魏蕾给黎舒做了报备,《淝水之战》报批未过,说是同x恋镜头太敏感,可能齐清的镜头会被剪,记者一定会问到这个。 “你什麽也别管,我跟王导也沟通过,你的部分他一点也不会剪。” 魏蕾难免有点幸灾乐祸,这齐清和袁云鹏早前可没少给他们使绊子,爬到黎舒头上踩,这回可有他好受的了。 “……为什麽会这样?”沈默片刻,黎舒自言自语似的问道,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谁知道!这本就没个准的事!拍的时候我就在想,哪里这麽好的事,随便他们怎麽搞,哈,果然!” “可是他们的戏并不过份啊,而且本来就是事实,难道就白拍了?” “那没办法!现在就是这样,这两年审核的标准也奇怪,以前能过的现在未必能过,有些该卡的又全放开了。”魏蕾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啊,对同x恋这个事情本来就不太接受,过不了也很正常。哎呦总之你别管,记者问你你就讲很遗憾就完了 ” “不,这不公平!”黎舒皱紧眉头,莫名的有些生气,也不知是为慕容冲还是为齐清,又或者是为此刻魏蕾的态度,“这不公平,他有什麽错?什麽也没有。” 魏蕾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著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黎舒也因“豔照”曝光,受了很多委屈,怕是他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了,只好劝道:“唉,总之你别管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黎舒帮齐清说话,就像最初秦扬帮他说话时一样。他对著面前一堆话筒说齐清是个很好、很敬业的演员,也很有才华,他是为了艺术,他的创作不应该被抹杀,如同影片中的慕容冲,不该被抹杀。 不光在记者面前谈得多,袁云鹏请他出席应酬,他也没推辞,答应了要去。 片子审批过不了,最著急的还是袁老板,华辰在这部戏上前前後後投下三个亿,要是这临门一脚栽了,那岂不是亏大。王安伦把片子改过,再拿去送审,依然迟迟批不下来,袁云鹏只好又再请客打点,再拖下去,真就赶不上春节档了。 “老袁呐,你这次真给是我出难题!你说说,怎麽搞的?啊?”袁云鹏身边一个官员样貌的中年人,端著酒杯一个劲摇头,“以前你挺j明的啊,这尺度把握一直掐得住,我能帮帮你也就帮了,这次怎麽回事?” “咳,”袁云鹏点点头,也是一脸无奈,微微鞠著肩道:“您多包涵,唉,我也没想到啊!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跟香港那边合作,这香港同胞嘛,思维比较发散,难免有点收不住。您看,这次到底什麽问题,我让导演再改!尺度我们可以再缩嘛,这片子可是今年的重头戏,不能不上。” 那边却直连摇头,“老袁,你还没搞懂,不是有多少的问题,而是g本就不该有。这同x恋题材,明文规定不可以有。你们最初说尊重史实,可以,但至多提一提。现在这个拍法,上了没问题还好,要真上面追究起来,你说,我们局里怎麽办?这做文艺,不光要考虑艺术效益,商业效益,更要考虑社会效益,对不对?对群众的引导,社会舆论的风向,这些才是大问题嘛……” 袁云鹏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一屋子的高朋满座,笑语喧哗,隔远了未必听得清,但只隔了小半张桌子的黎舒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它们钻进他的耳朵里,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g鱼刺,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可那又如何,他无法反驳,还得保持风度,对前来合影要签名的人笑脸相迎。有明星的地方总是离不了哢嚓哢嚓的闪光灯,即使这一屋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都一样,当然,大多数人把合影要来,只不过是个谈资凑个热闹。 “没劲,真没劲。”罗凯很有些不爽,往黎舒杯子里倒了点饮料,要他润润喉,“你别理他们了,我等下就带你走。” “急什麽,”黎舒却并不介意,他对罗凯笑了笑,“你有什麽好紧张的?” 罗凯看著他的笑脸,心头更是发酸,今天在这里见到黎舒他也很意外,之前袁云鹏通过魏蕾邀黎舒,被他挡了回来,他不想黎舒为电影的事烦,更不想他来趟这淌浑水,没想到黎舒自己来了。 袁云鹏不光邀了几个重要的关系、投资方和大部分主要演员,还将一些京城名流邀来,再加上公司的几个女星作陪,把这事弄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唯一缺席的就是王安伦和秦扬,这件事情另外两位直接主角。现在是吃饭,饭席上倒是谈笑风生,吃完饭还要喝酒,通常这酒一下肚,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可就半点风光体面也谈不上了。 “也是,”罗凯十分臭屁的吹了个口哨,“有我呢!” 黎舒笑著摇摇头,心道这家夥怎麽还跟以前一样,半点长进也没有。他有些累了,心里也有点烦,但仍迎向前去,与文化局的人交流起来。 “黎舒,你这就走?”袁云鹏一脸惋惜,刚刚散席,他送走一部分客,一群人才移到酒廊,黎舒这就要走。 罗凯在外面去打一个重要的电话,黎舒没等他,伸出手与袁云鹏话别,室内灯光已经暗下来,已经有女人把白晃晃的大腿露出来给人。 “我最近忙著录音,不能喝酒,失陪了。” 袁云鹏点点头,拉住黎舒的手大力摇起来,“感谢,感谢,你忙,我不留你,今天你能来,真是太感谢。” 今天黎舒来,可真是帮了大忙,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十分恰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一席话讲完,那边的人忙说一定尽力,这效果,怕是比导演亲自出马还好。 黎舒客气的笑了笑,“袁总客气,事情也算因我而起,我只希望这部戏能完整,有个好的结果。” “一定!一定!”袁云鹏在心里由衷的感慨,以前他以为黎舒的大度只是因林义在,现在才知道,他这个人是真的如此,也就更加遗憾当初没能签下他。他端起两个酒杯,递了一个给黎舒,“我一定要跟你喝一杯,我干,你随意。一是预祝电影成功,二是我真心实意希望以後能再合作,你签不签华辰都没关系,但我向你保证,这次的事绝不会再发生,华辰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袁云鹏一仰而尽,黎舒的酒杯里不过只有贴杯底那麽一丁点酒,他轻轻晃了晃,见酒水清澈透亮,并没什麽异样,便拿起杯子也仰头干了。 一口酒下肚,滑过喉咙、食道、直至胃里,宴席上黎舒只不过动了几筷,胃里几乎就是空的。久违的酒j灼烧著身体内部,异常的鲜明清晰,黎舒知道接下来难免会有些眩晕。他冲袁云鹏点点头,放下酒杯拿了外套要走,可刚刚迈了一步,居然双腿一软,差些跌倒! 不对!! 这是黎舒第一个念头,他的酒量再差,也不至於如此!深吸两口气,他抓紧沙发扶手,埋头抠著自己的嗓子眼大吐特吐! 黎舒!黎舒!有人慌乱的唤他,同时手抓到他的肩膀上。 黎舒咬牙一把推开旁人,抓住茶几上的酒瓶猛砸,“放开!少他妈跟我来这套!” “手──!!哎呦我的祖宗!!小心手!!!!” 罗凯离开不过几分锺,在外面听到哗啦一声,刚进门就看见这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黎舒一张脸刷白,手里捏著破酒瓶,满手都是血,他像是不知道痛,仍用力抓著它,将酒瓶高高的举起。 罗凯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哎哟我的天你快放开!” “滚──”黎舒却不依,十指连心,他要凭借这钻心的痛保持清醒,他瞪大眼睛吼道“别碰我!” “是我!罗凯!你放开!!”罗凯抓住黎舒的手腕用力一拧,将他拖到怀里,破口大骂:“妈的姓袁的你找死!!” “快带他走!”袁云鹏也是急得满头汗,一屋子的人几乎鸦雀无声,全盯著这边看,只有音乐在空响,袁云鹏挡住两人,看著黎舒一字一句压低声音咬著牙道:“我对天发誓,不是我做的!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接著他再次催促罗凯,“你快带他走!不要闹大!” “呸──!” 罗凯啐了一口,赶紧脱下外套裹住黎舒的脸,抱著他往外拖。 袁云鹏张大了嘴,见罗凯的人已经把他们围住,黎舒应该已无风险,这才重重咽了口唾沫。他转过身,对在场众人扯出一个笑,“误会,误会一场,没事,没事,什麽事情都没有。”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很快心领神会,又开始继续谈笑风生,摆了夸张笑脸互相吹捧应承,酒杯轻碰,好像刚才真的什麽事情都没发生。 ☆、86 混乱的夜 “来,喝水!”罗凯把黎舒塞进车里没急著离开,他拿起矿泉水,捏著黎舒的鼻子往他嘴里灌,灌得直往外呛了又猛拍他的背,要他吐。 “好点没?”灌了两三次之後,罗凯把他的衬衫衣领扯了帮他顺气,脖子到x膛一片,几乎已经湿透了,“你清醒吗?哪里难受?” “咳咳咳!!”黎舒猛烈的咳起来,他瘫坐在汽车後座的椅子上,慢慢摇了摇头,“我清楚的,但没力气了,手疼,胃疼……好麻,”他动了动手,想抬起来看伤势,却发现连这都做不到,急了:“我动不了我动不了!” 罗凯按住他的手,翻开他的眼睛检查,“只是动不了?你脑子还清楚吗?看得清楚东西吗!?” 黎舒努力的眨眨眼,“看得清!” 罗凯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找魏蕾他们来。” “不要!我不去!”谁知黎舒激烈反对,他尽力扯住罗凯,“不要让他们知道!” “这瞒得住吗?!迟早都会知道!” “至少现在不要!”黎舒吼道,声音有些哀求的意味,“现在这麽狼狈,要是她见了,白白难受罢了……” 罗凯叹了口气,他无法拒绝黎舒的要求,只好把车里的备用急救箱拿出来,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黎舒手上看著血流得吓人,其实伤口并不太深,再加上药的关系黎舒此刻都没怎麽觉得疼,罗凯将消毒酒j泼到他手上,他也只是手抖了抖,皱了皱眉。 “不行,你上我那儿,我找医生来,手要处理。”罗凯声音有些发抖,前几天他还在看黎舒用这双手弹琴,现在居然鲜血淋漓!他见过多少血淋淋的场面,何时怕过,此时却心都在打颤。 “真不要……至少,至少让我……”黎舒摇摇头,“等这药劲过了再说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麽无奈那麽凄楚,罗凯心下不好受,也不愿再勉强他,故意岔开话题逗他道:“也行,我看问题不大,真的是厉害的东西,哪里才只现在这样。话说回来,你反应也够快的,挺聪明嘛!你怎麽知道那酒不对?” “什麽啊……”黎舒却无奈一笑,“今天要不是你在这里,我还不知道该怎麽收场。” “我以前著过一次道,在香港。後来我想,如果再遇上这样的事,我该怎麽办。我反反复复想过好多次,甚至还特意去了解过,没想到有天还真用上……” “谢谢你了。” 黎舒偏著头,茫然的看著前方,然後慢慢阖上眼睛,但又没完全闭拢,润湿的睫毛在皮肤上不停的颤。罗凯替他简单处理了手上的伤,盯著他的眼睛,随後目光慢慢的往下移,看见他的衬衫湿了一大片,白色衬衫变成透明,贴在泛著粉的皮肤上,他伸手扯开他的衣领,就在这一刻,罗凯猛然意识到他与黎舒这麽接近,就像从前他无数个梦里那样,他怔怔的说:“我帮你擦一下,会感冒。” “嗯……”黎舒没有睁眼,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觉得浑身犯冷,胃里一阵阵翻搅,还是难受得紧。他觉得他是清醒的,可是为何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看起来那麽近,他对他张开双臂,仿佛就在眼前。可就像在梦里一样,他想伸手抱他却发现自己g本抬不起手来。 衬衫被扯开,肌肤触及到空气,水汽迅速的蒸发,激起一粒粒皮疙瘩,接著温热的唇附上皮肤,黎舒睁开眼睛,“你干什麽?” 如果不问或许还好,一听他这麽说,罗凯疯了一样抓紧他的手臂,在他x前胡乱的吻著,渐渐啃到脖子上去。“给我,黎舒,你给我一次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了你好久。你给我一次,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只要一次就好。” 罗凯捧起他的脸,看著他黑色的双眸,那里面溢著水汽,就像从前他跑去跟他表白的时候,他躲在郑鸣海身後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著他。 “黎舒,你答应我!”罗凯急起来,呼吸愈见chu重,双手胡乱的拔著他的裤子,“只要你给我,我什麽都可以为你干,我帮你报仇好不好?今天谁害了你,我要他的命!我要他把命赔给你……我爱你,我爱你!” 黎舒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因他完全动不了。他试著将未受伤的那只手握拳,也只能勉强握住。 “你不爱我,你这只是执念,并不是爱情。一旦得到……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麽不一样!我怎麽就不可以!”罗凯扯著黎舒的衣领吼,吼完了把黎舒的衬衫往两边一撕,张口咬在黎舒肩上,“你信我,你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想你想了好多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哈,哈哈!”黎舒笑了起来,罗凯简直快要疯了,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厌恶的感觉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药的关系,还是因为人的关系,总归就觉得空茫茫,什麽感觉也没有。 “哦,刚刚还说只要一次,现在变成一辈子。”黎舒慢条斯理的说道,“明天你又要什麽?不要跟我说什麽爱我,我一个字都不要信!” “你──!!”罗凯涨红了脸,黎舒笑他,他居然笑他!! 他翻身骑到黎舒身上,热呼呼的难闻酒气全喷在黎舒的脸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了你,啊?!你以为谁能拿我怎麽样?!” “……哦,”黎舒一张脸刷白,唇角牵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看来那麽刺眼,这样混乱的空气中,他的双眸却如黑潭一样寂静无波,印出罗凯扭曲的脸,“你试试看好了。” 罗凯看著看著,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好,好!!” “算你牛,黎舒!”他一脚踹开车门,拉起黎舒往外扔,“我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吗我?!我以後再管你,我他妈就是犯贱!” 我`c……真他妈倒霉! 黎舒忍不住骂了脏话,罗凯领著他的人绝尘而去,倒是潇洒得很,天寒地冻的,黎舒就这样被扔在露天停车场里。他挣扎著爬起来,双腿仍旧软绵绵的,几乎就走不动。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什麽人,他想暂时找个地方躲一下也好,等缓过劲来,他想他能够走回去。 “黎舒──黎舒!!”这时一辆车开到他身边,呲的一声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拿起大衣裹到他身上,“黎舒!” 蓦然而来的温暖,教人觉得迷茫,车子也看来很眼熟,那人把大衣给了他,皱著眉头扶住他的肩膀,急急的问:“你去哪儿?走,我送你!” “啊,送我,可是你是谁?” “我是你的歌迷。” 管它是不是歌迷,黎舒现在的选择并不多,他只想迅速离开这里。 渐渐麻木的四肢复苏过来,针扎一样酥酥麻麻的疼,那人将车内空调开很大,温度很快升起来,头反而更加昏沈。 歌迷先生见他要睡不睡,把音响打开来听,放的居然是很早以前黎舒的歌,他到香港刚出道第一次、才卖了几千张的国语专辑。他大红以後,有很多歌迷都希望他将那张重发,但他一直没同意,於是这几年那张最初的、并不是太成熟的cd,居然变得奇货可居,要很费番心思才能买到。 黎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我的歌迷。” 男人温和的笑了,他戴著无边眼镜,柔软的浅灰羊毛衫里面是浆得笔挺的白色衬衫,“是啊,我是。” 黎舒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车里放的全是他的cd,“呃……谢谢。” 习惯x的道了谢,黎舒又有点不好意思,他揉揉额角,“麻烦送我回家。” “好啊,地址在哪儿?” 地址在哪儿? 黎舒有些怔忪,现在还能回哪儿?他住了很久的家在香港,现在工作室和公司是不能回的,想来想去,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他跟郑鸣海的那个小窝,不是之前住的那个,而是从前他们住的那个半地下室,去年被郑鸣海贴满海报、後来再没机会回去的那个地方。 他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大衣里,眼圈有些犯红,甕声甕气的将郑鸣海家的地址报给了他。 “郑鸣海,郑鸣海!” 黎舒趴在车窗上喊,郑鸣海的房间灯没亮,黑洞洞的。那麽多窗户那麽多人家,为什麽偏偏就只有他们家,是暗的。 “郑鸣海──郑鸣海──!!”黎舒在郊外的夜空下大喊,空气太冷,每口气呼出去都是白色,他想是不是就因为太冷,声音也给冻了起来,他才听不到他? “郑鸣海!!” 他憋足劲又喊了一次,下巴颓然的搁在车窗上,小声道:“我回来了,鸣海。”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男人递来手机,“记得号码吗?” “不……他没电话。”一滴眼泪静悄悄从黎舒的脸上滑落,“我不该离开他的。” 这话让人听不懂了,怎麽会没电话?旁人哪知黎舒是脑子有点糊涂了,想的是从前的郑鸣海。 他的肩膀不停的抖,对著那扇没有灯光的窗户自言自语道:“我不该走的,他就是讨厌我看不起我我也不该离开他……” “不,我就不该让他知道,不该让他知道……” “呃,黎舒,你是不是发烧了?”一双手从後面覆上来,“让我看看,我现在就送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我要我家的医生来。” “不!”黎舒固执的甩开他的手,“我不要,我要在这里等他!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 这天郑鸣海没在家,恢复单身汉的生活後,他通常都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候酒喝多了,干脆懒得回来。 “喂,怎麽样,你见著他啦?”雷子见郑鸣海对著啤酒杯发傻,问道:“傻乐个啥啊,他跟你道歉了?” 郑鸣海抬了抬眼皮,笑道:“道歉?你觉得可能吗?” 雷子一愣,这两天郑鸣海心情大好,他还以为他们和好了。这黎舒做得太过,郑鸣海有哪里对不起他了,不是他道歉,难道还是郑鸣海的错不成。之前“自杀”的新闻出来时,郑鸣海一边说没事不可能,一边心疼得不行,他厚著脸皮又去约他,没想到,还是没成。他拍了把郑鸣海的肩膀,劝道:“嗨,算了呗!没什麽大不了!” 他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跟郑鸣海碰杯,“哥们儿理解你,但你听哥一句劝,当断则断。你这麽多年都放不下他,这回得也得到过了,试也试过了,不合适就算了,啊,你也甭天天伤心,要又给以前一样成天泡酒里,告诉你我可饶不了你。” “什麽话!我现在还像以前?我误正事了吗?” 郑鸣海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把几乎空掉的酒杯在吧台上转著玩,一脸轻松:“还有啊,什麽叫不合适,怎麽就不合适?我俩合适得很,他跟我在一块儿,就是开心。” “是是是,你说说,谁跟你一块儿不开心了?”雷子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可是光开心,就够了吗?他不是以前那个他了。” “要是开心就够,你们会吵架吗?别人会有机可乘吗?要我说啊,这事不怨你,也不怨他。你想,他出去十年,那过的是什麽日子?你这十年,又过的什麽日子?你想要他放弃,可能吗?你看上次他来,满屋子的人都在看他,他往那儿一坐,那范儿,就是理所当然的得人宠著他捧著他。他去香港那麽久,咱不说他虚荣,那倒也不是,但他的想法和生活方式已经那样了,你能怎麽办?他不会放弃也不会後退,就跟你说的,他压g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再说了,人可是还有一段十年情,说放就放?我可不信。” “那要你改,要你去习惯他的步调,你又能坚持多久?鸣海,我太了解你了。” “你就喜欢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你真要和什麽人过一辈子,那还是得找一个能完全依你的。话说回来,你也不是非男人不可,女的也一样,对吧。你这样的,找什麽样的姑娘找不著?咱折也折腾够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安下心来,好好做点事,再找个温柔点的,舒服点的好姑娘,不用那麽漂亮,关键是能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你爸妈也放心。” “这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一大老爷们儿,难不成就为这点事,纠缠一辈子?” 郑鸣海单手支著额,面带微笑的听老友滔滔不绝,“你说完了?” “啊。” “哼,你懂个屁,”郑鸣海冷哼一声,高扬著下巴,道:“这就是爱情。” 这“爱情”二字讲得百转千回,相当r麻,“什麽叫我该怎麽样,不该怎麽样?别人怎麽过日子我不管,我告诉你,人活在这世上,就两件事值得去追求,一是理想,二是爱情。” “他既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爱情。我为什麽不能继续爱他?就因为我俩现在一块儿不好,我就不能爱他?就因为他心里还有别人,我就不能爱他?” “我以前爱他那会儿,他不也没在我身边吗,他心里不也一直爱著别人吗。” “我三年没能忘,六年没能忘,到了十年,我还挣扎个啥?是,我在他身上已经耗了十年,那再耗个十年又能怎麽样?” “我告诉你,总有一天,”郑鸣海酒劲上了来,颧骨上红通通的,他摇著手指,一字一句,坚定的告诉雷子:“我跟他的问题,不是不爱,是时候没到。这鸟儿飞得再高,他也会归巢,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会、回、来!” “哥,哥!别喝了,”乐队的小主唱笑嘻嘻的过来拉他,眼睛亮晶晶的,“走,来一个,你唱一个呗!” “好!”郑鸣海将酒杯往桌上一垛,跳去乐池,小声的跟乐队商量了几句,立马开唱: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噗──雷子一口酒喷出来,笑得不行:“这傻x!” 台上的郑鸣海叉开两条长腿站著,举著麦架撕心裂肺的吼,台下噢噢噢的狂吼,口哨掌声像要把这房子炸了开: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噢你何时跟我走 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 难道在你面前 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後的要求 我要抓起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 这时你的手在颤抖 这时你的泪在流 莫非你是正在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 87-94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87 伤害 这是混乱漫长,充满煎熬的一夜,黎舒终究没有等到郑鸣海,他们的那盏灯一直熄著,没能亮起来。 他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冷,浑浑噩噩的睡去,明明坐著没动,却感到自己在不停的奔跑,在寂静寒冷的夜里一直的跑,冷风呼呼的灌进肺里,针扎一样的疼,就像从前那样,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可是这样好爽。 清晨被刺眼的阳光惊醒,他抖著睫毛勉强睁开眼睛,世界已是白茫茫一片,太阳挂在覆了白雪的枯枝上,原来昨夜在他梦中时已经落了雪,将这世界裹得干干净净。 “你醒了。” 带著浓浓倦意和无奈的声音响起,“有没有好一点?我本想带你走,又怕擅自做主你不高兴。现在怎麽样,手还疼吗?” “啊……天哪!!”昨夜的记忆一瞬间涌进脑海,黎舒打了个冷战,手立刻尖锐的开始痛,“天哪我的手!我干了什麽!” “没事吧?这麽严重吗?!” 黎舒摇摇头没搭话,打开车窗把手伸到冰冷空气里甩,“痛死了!”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闷了一会儿,懊恼得直砸额头,“啊──”黎舒仰起头,长长的哀叫一声,实在太丢脸了。静默片刻,他转头问身边的男人要烟。黎舒深深吸了一口,看见後视镜中的自己,猛然觉得怎麽那麽眼熟,他再四下打量一遍,恍然大悟,原来这车又是宾利,他闷闷的道:“真巧,你这车跟我以前朋友的车一模一样,他最喜欢这款,经常开。” 在黎舒睡著的时候,周东一夜未睡,他凝视著黎舒,惊讶於即使在这麽狼狈的情况下,他依然无一处不美。他用苍白透明的手指捏著烟,狠狠的抽上一口,随後仰起头,伴著轻微叹息将烟吐出来,脖颈拉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湿润睫毛在晨光中闪著金色光芒,男人被这一幕蛊惑,小声问他,“我现在送你走好不好?” 黎舒终於转过头看他,他哑著嗓子说好,随後又垂著眸自言自语,我真不想走,可真得走了对不对?让你见笑了。 车子发动起来,黎舒半眯著眼睛,额头抵在玻璃上,放松身体晃晃悠悠的随著车子走,盯著马路上刷刷扫雪的环卫工人发呆,心里空荡荡的,这回他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又能往哪里去了,连那梦里都不如。 可是只能这样,他回不到过去也不可能再找回鸣海,想著想著,憋了一夜都没有流下的眼泪,静静的淌了下来。渐渐越哭越厉害,变成止不住的抽泣。周东有点犹豫要不要停下车给他一个拥抱,就怕这样太快吓著他,他的手刚刚搭到黎舒肩上,只见黎舒突然双肩一抖,大叫:“停车!停车!!” 周东赶紧踩下刹车,黎舒拧开车门就跑,去追刚刚错身而过的那辆黑色吉普,边跑边在雪地里大叫:“鸣海!!郑鸣海──”郑鸣海的车在不远处停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大跨步下车,撒腿就往黎舒的方向跑,几步之後两人扑到一起,踉跄几步,搂做一团滚到路边的积雪里。 这天下午齐清接到江皓的电话,说好久不见,想晚上聚聚,邀他回他们的“家”。 这是江皓在他遭遇挫折的时候常上演的戏码,不管是他们之前好著还是吵了架,他都一样待他。昨夜北京城落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白天放晴,雪又迅速的融掉,到处都脏兮兮的,空气冷到骨头缝里。齐清搓著手打开他俩以前的房子,那时候他一直劝他手头有点钱赶紧合夥先买下来,以後房价要涨,江皓偏不听,到了这会儿,两人想买也一时半会买不起了。 但他们依然一直租著,就为有个还能落落脚聚一聚的地方。开门时江皓已经在,他炖了一大锅羊r汤,还准备了红酒,正坐沙发上等他。 两人也没多的客套,齐清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开吃,昨晚那顿让人倒胃的晚宴之後,他已经饿了很久。酒足饭饱之後,齐清翘著二郎腿看电视,江皓围著围裙在厨房刷碗,他穿著件格子衬衫,发型也简单,还跟个学校里的大男孩似的,甚至腰间的围裙都是以前他俩在超市一块儿买的。 齐清看著灯光下江皓那颗不停动著的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有些发酸,他恍恍惚惚的想,要是他俩不想那麽多,不要那麽多,然後再勇敢一点,是不是他们就可以这样一辈子了?那应该可以是很不错的一辈子。 见江皓忙完了,齐清挪了挪屁股,拍拍沙发,要他过来坐。江皓在他身边坐了,齐清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江皓忙乎半天,身上微微有点汗味,相当好闻的汗味。 齐清闭上眼睛,微微有点哽咽,“谢谢你。” 江皓轻轻推开他,还摇了摇头,他起身把电视关了,打开下面的cd机和音响,片刻之後,清冽如泉水的吉他声在房间内响起。 江皓蹲在机器旁,背对齐清,一字一句的说:“齐清,你说说,说实话,昨天晚上黎舒的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齐清花了点时间去听音乐,就是些吉他曲,还不完整,音质也不好,像是偷录,大概是在片场黎舒练琴时江皓给录了下来的。他真没想到,江皓居然痴迷黎舒到这地步。 神经就像是瞬间爆炸,齐清吼道:“你他妈当我是谁?一个人人都能踩的小角色,我敢?我有这能耐?江皓你不是发疯了吧?” “不可能是袁云鹏!他还没那麽蠢!可是齐清,我太了解你,你会!!” “哈──!!”齐清被江皓的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怀疑他,质问他!就为了黎舒,就为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黎舒! “我蠢?!你他妈才蠢!!”齐清一脚踹了茶几,骂道:“也就你这傻x才把他当宝!他什麽人?!荣耀锦捧了他十年,他说分就分,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连郑鸣海这种男人他都是用了就扔,他又是什麽好货色了?!” “闭嘴!你有什麽资格说他?!”江皓气红了眼睛,他捏著拳在茶几上猛砸,“闭嘴!” “难道不是吗?!”齐清尖锐的叫起来,“他大牌,他清高,他别去啊!他不是爱装逼吗?装逼就要装到底,只装一半算怎麽回事?他还有脸委屈,要我说啊,他活该!” 早上医生来给黎舒看了病,吃药打针之後沈沈的睡了一觉,半夜饿得醒来,郑鸣海已经煮好了粥等他。填饱肚子後黎舒睡意全无,j神倒越来越好,他趴在床上,晃著小腿翻杂志看,拿胳膊肘抵了抵身边的郑鸣海,“喂,鸣海,你看这房子怎麽样?等我手好了,我们去看看?” 郑鸣海睡眼惺忪的瞟了一眼,“嗯,你想买房?” “啊,年初我就跟你说过啊,咱们可以先看著,等我发了新专辑,买肯定没问题。”黎舒举著受伤的右手,笃定的说:“肯定会好的!” “行啦!”郑鸣海温柔一笑,拍了把他的屁股,探身关掉床头灯,“早点儿睡觉才好得快,不要瞎想了!” 黎舒在黑暗中不满的哼了哼,心想郑鸣海还是不同意,翻身躺回来又小声嘟囔道:“可这里真的太小了啊,钢琴都没地方放……” “知道了知道了,你买,你去买,睡觉睡觉!” “真的啊!”黎舒开心的把腿一弯,在被子里勾住郑鸣海的腿,“我再去重新买架琴,就是上次你帮我选的那个,好不好?” 郑鸣海双腿并著,夹住黎舒的脚,鼻子里哼了哼又要睡去:“好,好,随你了……” 黎舒的脸上霎时间笑得开了花,他想抱住郑鸣海,但一只手伤了不方便,只好搂了他的手臂往他身边挤,脚下也不老实,直往郑鸣海腿间蹭。 可蹭了半天,郑鸣海像老生入定,半点反应都不给,黎舒皱皱眉,凑到他耳边念咒:“鸣海,我想洗澡,臭死了,你帮我洗澡……” 苦命的郑鸣海被骚扰得没办法,爬起来把黎舒拖到浴室,放了水给他泡澡。 怕花洒会洒到他手上,郑鸣海没用,将他受伤的手用睡衣带子绑了挂在浴帘杆上,拿毛巾鞠了水帮他擦身,“小心点啊,别沾到水,医生可说了,一点都不能碰。 ” “没事,”黎舒笑嘻嘻的,毫不介意,早上还因冷和病白得像纸的一张脸,此刻被热水的水汽蒸红了,双颊红扑扑的,头发又塌著,笑得像个年纪轻的男孩子一样,“他说了只是点皮外伤,你不用这麽紧张。” “哼,我能不紧张吗?”郑鸣海没好气的掰过他的肩,恶狠狠的替他擦背,“你自己说说,自打我认识了你,哪一天我省心过?” “嗯……好像是,”黎舒低下头,连耳朵都红了,随後他别扭的拧过脖子,斜望著郑鸣海,轻声道:“我再也不让你c心了好不好?” 啪──!!郑鸣海将毛巾扔进水里,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黎舒,他在黎舒唇上猛亲一口,随後果断起身,给黎舒裹上浴巾,“好!那现在就乖乖去睡觉!” “别啊!”黎舒仰起头叫:“不许偷懒,下面还没洗!” 郑鸣海挑挑眉,看著水下黎舒微微抬头的器官,故意干咳一声,“你自己洗罗,一只手也行。” “呀……”黎舒的表情立刻微妙起来,他眨眨眼,反问道:“你要我给你看?” 郑鸣海只觉得鼻子一热,赶紧仰头吸了吸,夸张的张开双臂扑上去哈黎舒的痒:“破孩子!生了病也不老实是吧?!” “哈哈!你别乱来!饶了我,饶了我!” 两人闹了一阵消火,郑鸣海重新放了热水,坐到黎舒身後抱著他,两人的嘴角都挂著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身体贴在一起,轻轻的在水中摇。郑鸣海把黎舒受伤的手捧到手里,低声道:“你今天早上突然跑到我眼前,我都吓死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麽狼狈的样子,大雪天只穿了件破衬衫,手上还乱七八糟裹著绷带,就是去年你最难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有今天那麽糟。”“你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我想起什麽吗?我想起那年春节,我跟著你跑回苏州,你跟你妈吵架,一直都没哭,到了火车上哭得一塌糊涂。我把你裹在大棉衣里不给人看,抱著你时浑身都在抖,我就是生气,就是生气!我想跟人打架,他们凭什麽欺负你!” “小舒,你让我心都碎了。” 郑鸣海的声音不高,但浴室很小,轻微的回声混著,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动人心魄,黎舒闭著眼睛,睫毛不停的抖动著,他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够扭过头吻郑鸣海的下巴。 “小舒,”郑鸣海深吸口气,轻啄著他的眼睛道:“你告诉我,昨晚究竟发生什麽?你究竟……” “不要问!”黎舒睁开眼睛,转身单手抚上郑鸣海的脸,“鸣海,都过去了,我没事,你相信我。” “可我想替你分担,黎舒,你不要什麽都自己扛著。” “真的没有,鸣海,”黎舒摇摇头,“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情,我都不放在心上,我还会让你去c心?” “鸣海,鸣海!”黎舒笑著唤他,搂住他的脖子,“我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早上见到你时,我就知道,鸣海,我又活过来了。” 这话讲得郑鸣海甜到心里,他亲了一口黎舒的唇,却又道:“黎舒,上次我们吵架,我就说不要什麽都瞒我,你该告诉我,我们不该有隐瞒,既然你说不重要,为什麽非要瞒我?” 郑鸣海松开他,拉著他的手郑重道:“你看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想过没有,真的不能弹琴怎麽办?” “真的哪天不能弹琴,我就去死。”黎舒敛了笑容,盯著郑鸣海的眼睛道:“只要没到那步,这些都没什麽。” “黎舒!你说什麽傻话!”郑鸣海一听急了,“你怎麽还这麽倔!你看看你现在,跟十年前有什麽两样?!不要再这样了,黎舒!” “是!我干了蠢事!可那有怎麽样?!”黎舒也吼起来,他甩开郑鸣海的手,砸在水面上,“难道就因为别人,我就不去做我认为该做的事?!他们能真正伤害我吗?他们不能!谁也不能!” ☆、88 “齐清,我刚才忘了和你说,”江皓坐在沙发上,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今天是咱俩最後一顿饭,以後就散了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为什麽?”齐清张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江皓,脸上带著不可置信的恍惚,“我没有做,g本就不可能,你冤枉我,你就为黎舒,你要跟我绝交?” “明明是你说过,我们一辈子是朋友的。” 江皓摇摇头,他没看齐清,而是盯著cd机的光点,答非所问的道:“你第一次跟罗凯出去的那晚,我很难过,我帮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你。但後来我想,小清,你还是你,这只是你的选择和你的方式,有什麽关系。”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和你,完全不同,走不到一起。” 他的声音有些抖,单手捏著鼻子,半闭著眼睛,像是伤心得很,“齐清,你以後好自为之吧。我知道其实这不是你的错,这个圈子本来就复杂,都不容易。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你,一步步沈沦,却无能为力,太难受了。” 齐清沈默良久,之前因为他骂黎舒的气话,他俩动了手,差点大打一架,还是江皓先冷静下来,说他们该好好谈谈,没想到冷静的结果居然是江皓要跟他“分手”。 “……哼。”齐清冷笑一声,他懒洋洋的半躺在沙发里,说道:“说得有多在乎我似的,我们俩有关系吗?有吗?这麽几年,哪怕你……算了,我不说了,说来说去,像我要求你。我求你什麽?我跟你在一块儿,我又求过你什麽了?你这会儿倒又看不起我了!” 他的脸上带著嘲讽的笑,用那种冷冰冰的、满不在乎的目光看著江皓,江皓闭上眼睛,强行又把肚里的火压下去。他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关门之前半侧著脸,俊朗的眉目第一次显得忧郁,低声对齐清说道:“小清,我以前是真喜欢过你。” “滚你妈的──!!”齐清大怒,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扔出去,迎接他的只是更为巨大的砸门声响,江皓转头就走。 齐清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气,肺像要炸开。江皓走了,这回真的走了,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江皓真的走了! 生生把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憋回肚子里,齐清微微昂著下巴,给秦扬打电话,“秦大哥,我想去香港发展,你看行吗?” 在电影被剪的消息出来时,秦扬曾安慰过他,放心啦,至少香港会全上,实在不行,你以後过来香港。 他这样说过,所以他打电话给他,却没想到秦扬到了此刻,在电话那头十分迟疑,“啊,你想来啊?现在来香港?多少香港演员往内地跑,你要来香港?现在早不是十年前的香港啦……其实你还是该留在北京,这麽多机会,对不对……” 够了够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齐清已不能够再听,啪的一声挂掉电话,秦扬那看似体贴的话犹如狠狠的一耳光,扇得他发懵。过了几分锺,秦扬又发来条短信:不是我不帮你啊,你得罪到他头上,我也没办法。 “哈,哈哈……”他独自笑起来,真可笑啊,他又做错什麽了? 只有他一人的房间太过安静,连脑子里奔腾的血y也慢慢的冷下来,静得让他终於能听到声音,仍在cd机里不知疲惫的唱著的黎舒的声音,他的吉他声和浅浅的低吟,那声音模糊而清洌,仿佛从天边来,又仿佛就在耳边,直唱到人心里去。 不能弹琴的日子尤为漫长,黎舒以前也不是没有离开过钢琴,可至少手是好的,他的十g指头能动,只要动一动,脑袋里就能听到声音。但这次不同,整整十天,200多个小时,左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只是他肢体末端多出来的一块石头。 好在终於熬过来了,医生来给他拆绷带,他坐在琴凳上,身边站著郑鸣海、魏蕾、安妮,还有那晚帮了他的歌迷先生周东。连露娜都乖乖的趴在他脚边,所有人专注的看著他的手被慢慢拆开,医生仔细的检查了手指,点点头:“恢复得很好,来,黎舒,你试一试。” 黎舒半眯著双眸,此刻窗外阳光灿烂,钢琴漆面白得发亮,印著他的脸。一切都是平静而美好的,一如往常。 简单的一曲弹完,黎舒扭头看著郑鸣海,郑鸣海轻咳一声,小心的抓起他的手,“疼不疼?” 黎舒摇摇头,“但我有点紧张,感觉是僵的。” “这很正常,”医生笑了,“还有个过程,你不要太x急,但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影响。” “谢谢,很感谢。”黎舒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与医生握手道别,又谢了周东,魏蕾和安妮红著眼睛分别搂了搂他,最後郑鸣海紧紧的捏著他的肩,在他耳边道:“真的没事?” “没事了,”黎舒回以温柔一笑,尽管手还是隐隐作痛,但今天能弹到这个程度,那他相信之後就不会有问题,“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 郑鸣海笑著没搭话,神色有几分落寞,这几天黎舒讲了太多谢谢,但他仍伸出双臂紧紧的拥住黎舒,“你没事就好。今天我不能陪你了,你晚上早点休息,今天就不要急著开工,好不好?” 黎舒在他怀里点点头,又是对他温柔一笑:“好,我听你的。” “鸣海,”魏蕾送郑鸣海出门,他还有乐队的演出和采访,扯著他的衣服小声嘱咐:“鸣海,这两天你一定要忍住,记者问黎舒,什麽都不要说。” 黎舒不愿将受伤的事情闹大,已经推掉了原本定下的活动,再加上那天晚上袁云鹏也刻意压了消息,以及周东的守口如瓶──他保证这事绝不可能透出去,外界只捕风捉影的知道黎舒出了状况,但具体是什麽,还真没曝光。 “我明白。你看著他点。”郑鸣海的语气很无奈,心想我也什麽都不知道,又能说什麽? 黎舒抱著猫在落地窗前跟他挥手道别,直至他的车在晴空下消失不见。 魏蕾站到他身边,几次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捏了把他的手臂,倒是黎舒自言自语似的开了口,“小蕾,我伤他太深了。” 说著黎舒问魏蕾要烟,魏蕾不肯给,委屈的又补上一句:“你让我松口气。” 一闭上眼睛,黎舒就想起那晚看到的郑鸣海的样子,他抱著他说我不问你了,真不问了。 黎舒记得自己哭著对他说,鸣海,鸣海,不要离开我。 他也记得郑鸣海低沈酸涩的声音,不离开,我再也不离开你。 他在夜里一直抱著他,有时候也会沈默的与他做`爱,黎舒会觉得他就像他的名字,是一片泛滥著无限温柔的海。半夜从梦中惊醒,黎舒却常常看到他在窗前抽烟,如雕像一样的侧影显得有些弯,仿佛有什麽看不见的东西突然把他笔直的身躯撞弯了,一下子就老了五岁十岁,连吐出的烟都显得沈滞。 黎舒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成熟,两人不再吵架,谁都清楚的明白,他们再也经不起一次“分手”,因此小心翼翼的靠近,卷起各自身上的刺,试著更耐心的靠近,彼此相依。 暂时收起所有情绪,黎舒开始复工,重新进棚录音,将单曲碟最後的工作做完。这又比想象中艰难许多,他总想再好一点,但手指不听话,心也不听话,乱了,全乱了,他常常会彻底推翻之前自己所确定好的一切,常常怀疑那究竟是不是好的。好像在爬楼梯,层层叠叠的蜿蜒而上,走了一阶又一阶,一层又一层,偏偏到了顶端,临门一脚踩了空。 雅宁将他赶出录音棚,说他瞎折腾,魏蕾也要他放松,转移些注意力,适当的时候也要出去见见人,把该做的事情做了,也好堵住别人的嘴,不要让人担心。 她给黎舒的手心抹上粉底、遮瑕霜,把嫩红色的伤痕遮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指,脸上毫不在意的笑著:“你看,没人能看出来啦!” 作家的话: 有点卡文呢,这章写了很久很久。。。。。不过说起来,反正这文已经写得够久了,我也不用著急了。。。。 ☆、89 “哒,哒,巴,巴……” “啊,爸,爸爸,阿仔乖,叫爸爸。”荣耀锦捏著小勺,边喂儿子边教他说话,他现在已经能够叫妈妈了,爸爸也差不多能发出来,荣耀锦开心得不得了,他捏住儿子举起的小手,在脑门上狠亲一口,“乖儿子,爸爸爱死你啦!” “阿锦,”母亲笑盈盈的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好啦,你去休息,我来抱宝宝,给他消食。” 荣耀锦摇摇头,亲自抱起儿子,拍著他的背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动作熟练又温柔,“我来就好,妈你早点休息。” 孩子很快就长大了,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只是个皱巴巴的小猴子,一转眼就长成个整天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大胖小子,开始长牙,开始说话,开始含含乎乎的唤他,每天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像是很想知道父亲说的话究竟什麽意思。 荣耀锦轻轻哼著不成调的歌,儿子已经睡著了,他还舍不得撒手。婴儿细微温暖的呼吸就在耳边,双手间沈甸甸的,那是他的儿子,那是对於一个男人实实在在的安慰和成就感,也只有在这一刻,他的心才是满的。 “阿锦,宝宝睡了,放下他吧。”蔓薇从丈夫手里抱过儿子,脸上挂著柔和的笑,“你也该睡了,这几天你都没怎麽睡,今天早点好不好?” “嗯,你先睡吧。”荣耀锦揉揉额,拢了拢睡袍,显得有些疲惫和敷衍,他坐到沙发里,戴上眼镜开始低头看报。落地灯昏黄的光照在他额头上,整张脸没在y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你这是干什麽?又打算一夜不睡?!荣耀锦你搞清楚!”蔓薇情绪有些失控,她一把扯了荣耀锦的报纸,骂道:“我要你跟我上床了吗?我没有!我求你了吗?!我没有!我只要你睡觉,睡觉!” “你自己答应了阿仔周岁前不离开香港,你现在又做给谁看?!折磨自己给谁看!” “蔓薇,你想多了。”荣耀锦没有跟著生气,他耐著x子解释,伸手拍拍年轻的妻子的头,态度就像个好脾气的长辈,“我知道你关心我,为我好,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男人,身体好,本来就睡眠少,再讲我想多陪陪阿仔,你先去睡好不好?” “不,不是,”李蔓薇摇著头,她毕竟还年轻,情绪哪能像眼前的男人那样收放自如,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流,再不像那个往日高高在上的千金,“你明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阿仔,你是他的父亲,可你好自私,你不要他!你不要他现在陪再久有什麽用!!” “嘘──!”荣耀锦怕儿子被吵醒,忙拉住蔓薇,把她往阳台上带,“你冷静一点!”他无奈的扶住年轻女子柔弱的双肩,深深的叹一口,最终还是松松的圈住了她,“不管到什麽时候,他都是我儿子。蔓薇,等我死了,荣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你还年轻,以後你……” “不要,我不要听!”蔓薇哭著扑进荣耀锦的怀里,“阿锦,阿锦,我留不住你,儿子也留不住你吗……” 蔓薇哭得太凶,荣耀锦只好哄著她去睡,折腾到半夜才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他仍觉得疲惫,很累了,但闭上眼睛又不敢睡,只要一陷入黑暗,黎舒的脸就会清晰无比的出现,还有他的眼睛和分手那天,他流下的泪滴。 仔细想想,荣耀锦也会记起前年他们第一次分手吵架的情景,那时候林义还在,黎舒哭得歇斯底里,伤心得厉害,可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委屈,觉得黎舒一点都不肯退让,还是不够爱自己。 熟悉的烦躁又涌上心头,荣耀锦更加不能睡,他再次下床,把手机拿出来翻。安妮已经好多天没打电话过来,问她她只是说舒哥很好,生了点小病,对於这几天取消一切活动,没有任何解释。可这种风平浪静反而让荣耀锦不安,直觉告诉他黎舒出了事情,也许不是什麽大事,但无论事情大小,即使他远在北京,也绝对不该什麽消息都没有,什麽风声都透不出。 正想给安妮再打个电话问问,没想到半夜三更的,王安伦打电话给他,声音显得火烧火燎,“阿锦,片子二审没过。” “嗯”荣耀锦蹭的坐起身,“什麽?床戏不是已经剪了吗?” “对!”王安伦在电话那头重重叹气,“这次是讲慕容冲全部得剪,不剪不给过。” “什麽──!!”荣耀锦激得大叫,“神经病呀!!” 王安伦也在电话那头抱怨一通,“我也烦死了!一天一个样!谁知道到底要怎样!华辰那边要我再剪,再剪那还是这部戏吗!?” “不行,不行!”荣耀锦捏紧电话,气得磨牙:“你告诉袁云鹏,不剪,过不了内地就不上,香港先上!” “怎麽可能啦,这部戏不讲制作,光是最近的宣传都投了多少钱进去,他不赔死?” “多少钱?你问他,多少钱?!”荣耀锦下了床,冲到阳台上大吼:“多少钱,我赔!!” 在荣耀锦站在自家阳台上发火的时候,黎舒正坐在北京一个颁奖礼的後台里。 魏蕾在一旁小声跟主办方沟通,原计划今天来领奖,顺便现场发布新歌,但黎舒手还没好,整个单曲的进度全停了,今天无法上台。 黎舒已经在这里耗了一晚上,红毯要压轴,领奖和表演也要压轴,现在的音乐颁奖礼越来越多,时间还越拖越长,没意思透了,但也不能一个都不去,至少最重要的还是得露面的。黎舒看著镜中自己的脸,恍惚想起前年这个时候,他也是来北京参加这个颁奖礼,也是坐在这个地方化妆侯场,只不过那时候身边还有林义,还有荣耀锦。那时候林义心心念念要他演电影,可惜现在演是演了,又要被剪,他即使是在天上,也看不到了。 真的就是一眨眼,两年已经过去,从前总听说人三十岁之後快得很,哗啦啦在飞,现在才明白这是真的。回想从前的日子,他每年干了什麽,有什麽变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久远的细节,都铭刻於心;唯独这两年,它好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他记不清数不出;又像什麽也没发生,他似乎做了许多事情,却看不到个结果。 这时郑鸣海发来短信:今晚我赶不回来,记得早睡觉,不要喝酒,不要吃药。 黎舒的脸瞬间黯淡下来,心想你又不回来,我怎麽睡得著。他乖乖的回了个好,配上个笑脸,郑鸣海很快又回了条:老婆,我爱你! 嘁!黎舒笑著摇摇头,下意识的要删掉,但想了想,还是回了他:老公我也爱你! 短信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安妮抱了一大捧东西进来,“舒哥,舒哥!好多礼物!” 黎拍了把她的头,“你又乱收!” “堵著不让我走嘛,你也知道他们都认识我的,没事啦,都是女孩子的小玩意。”安妮边念叨边帮黎舒整理,将卡片都抽出来给黎舒看,她们把慕容冲的剧照印出来制成卡片,内容一如既往的热情奔放:黎舒我爱你!我一辈子都会爱你! “安妮,”黎舒小声的自言自语,“她们知道我是同志,还说爱我。” 安妮一脸莫名,“当然啦,爱你又不是要嫁你,有什麽不可以?再说我第一天就知道你是,不一样帮你几年嘛!” “黎舒──黎舒──啊啊──” “谢谢,谢谢今天拿这个奖给我,”黎舒高举最受欢迎男歌手的奖杯,凑在麦前发表今天的获奖发言,对台下尖叫的粉丝一个劲的放电,“许久不见大家,我很感动。” “黎舒你什麽时候回来?你最近还好吗?什麽时候发新专辑,”主持人的脸上笑开了花,这平庸冗长的一晚终於迎来高潮,“歌迷都等著你!” “很快了,”他笑得自信又从容,迷人无比,“我会先发一张单曲,然後就是大碟,请再等一等!” 由於新歌没发,再加上电影审批未过的消息已经传出来,黎舒取消群访,下台後直接离开,不死心的记者举著麦撵他:黎舒!黎舒!有消息说你的电影被封杀了你怎麽看! 黎舒!黎舒!因为你演同x恋,电影不能上映了你怎麽看?! 依然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围追堵截一样的追车,隔著车窗所有人都在跑,无数的人影无数张脸从眼前晃过,黎舒把受伤的那只手捏好,藏在y影里,只对追他的歌迷笑著挥手,心想怎麽看,难道要我哭给你看? 这天离开比上次顺利得多,周东帮忙安排了警车在前面开道,黎舒觉得这太夸张了点,但毕竟刚出了事,小心一点准是没错的。 “我该谢谢你,”道别时黎舒这样对周东说,“总说请你吃饭,也一直没请成。” “你要真想请,现在就可以。折腾一晚你也饿了吧?我们去吃夜宵,我常去的一家汤特别好,安神。”说著他又笑著对魏蕾道:“也特别适合你们女孩子,很不错,对皮肤好。” 魏蕾打了个哈欠,“算啦,喝什麽也比不上睡觉。”她拉过黎舒,在他耳边眨眨眼,小声道:“你去罗,该讲什麽跟人讲清楚,不要欠一屁股人情债,小心没法还,到时又闹得无法收场。” 周东这个人,要说他是谁的狂热粉丝,那绝对是没人肯信的。他看起来理x又温和,待人接物都是挑不出错的好,黎舒也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然而不知不觉间,他已然侵入他的生活,有时候举动细心体贴得过头。 黎舒啜了一小口汤,果然唇齿留香,暖人心脾,“周东,谢谢你了。” “哪用说谢,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再说不过举手之劳,”热气雾了镜片,周东取下眼镜来擦,眉目比平日里又要柔和几分,他笑著道:“我这粉丝够格吧?” 黎舒也笑了,“很难相信你会是谁的歌迷。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你,特别是那天晚上。” “谁说不是!”周东叫起来,他重新戴上眼镜,正色道:“怎麽不会?黎舒,你要知道,喜欢你的人这麽多,什麽都有可能。” “其实也很巧合,我从来不听流行乐的,你发第一张唱片那年,我还在留学,有次转机路过香港,随便在那边逛逛,无意中看见你的cd。那时候你g本不红,唱片被摆在角落里,海报也给压在下面,但我一眼就看见你。” “後来我带著这张唱片去美国,很长时间是我身边唯一的一张中文歌,也是唯一一张流行乐的cd,你陪我度过了非常不一样的一段时光。” “啊……”提到那张专辑,黎舒有点不好意思,那是唯一一张他认为可算失败的作品,“它哪有那麽好。” “不是,”周东颇有几分神秘的摇摇头,“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对你──”他故意顿了顿,拖长声调:“一见锺情,直到今天。後来我一直想找到你,但我前两年才回裹,嗯,还好,那晚遇见你了,我想也不太迟。” “是这样吗?我有点无法相信,”黎舒不以为然的笑了,“你说你爱我,可你g本都不了解我。” 周东仍是摇头,“我现在可以说很了解你了。” 黎舒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你了解我的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是我已经有男友了。” “这不是问题,”周东哈哈一笑,有些怅然,“黎舒,我知道这有些唐突,可我只想坦白告诉你,我绝不只是想做你的歌迷。他不是不好,只是好多事情他做不到。” “越是了解你,越发现你跟我想的不一样,”周东单手支著下巴,表情显得有点孩子气,”你远没看起来那麽强,你需要有人能真正的支撑你,帮你,帮你去面对和解决除了音乐之外的其它事情,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你不会过得好。” “我哪有这麽差!”黎舒十分不服气,以前林义荣耀锦这样说也就罢了,怎麽连才认识没多久的人也这麽说。 “哪里是说你差了?哈哈!”周东笑得是个开怀,“黎舒,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各自的位置,也有各自最擅长的东西,你的出色完全可以让你更单纯的生活,这没有什麽不对,这才是最适合你的。我不愿意看到你受苦,我会心疼的。” “嘿,”这样的表白,黎舒还从未听过,他将桌子一拍,笑道:“听起来跟要和我签约似的!” “当然不是,我是要追你。”周东压低了声音,轻轻抚上黎舒的手背,一脸的痛惜,“黎舒,见你受伤,我很难过……要是那晚我早一点来,也许你的手就不会受伤。” “啊?”黎舒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话什麽意思?” 作家的话: 新年快乐! 这文终究还是写到第三年了。。。orz。。。 虽然这章的内容不是很happy,但还是祝福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总会长大的(and变老orz。。。) ☆、90 “……这是什麽意思?” 周东见黎舒一脸诧异,也知自己话讲得多余了点,解释道:“那天袁云鹏请我去就是为电影的事,只是我有事耽搁了,没能及时赶到──” “不,挺及时,那天真谢谢你,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哈。”黎舒打断他,自嘲的笑笑,“不过你看,我除了谢谢,也不能多讲什麽。我是真觉得你人挺好的。” 这是打算发卡了?周东不置可否的笑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并没受打击,反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黎舒:“其实那天我去赴约,不是为给老袁面子,纯粹是为你。你在采访里说希望这部戏能过,我就愿意为你去试。” 黎舒打开周东递来的信封,仍没搞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情:“你的意思是,你能拿到电影批文?” “不是我能,是已经拿到了。黎舒,这事有点复杂,但说来也简单,规矩是人定。”周东的嘴角挂著笑,轻叹一口气,“黎舒,我真不愿看你为这事挂心……这些事情也不应该影响你,”说著他起身站到黎舒背後,弯下腰揽住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试试,给我一次机会,它就是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黎舒脖子全都僵著,被热气喷到的地方汗毛都快竖起来,偏周东还补上一句:“我是真的很爱你。” 黎舒退开一点,憋了几秒锺,终於还是没忍住,扭头笑起来:“你是不是有病?” 自从上次险些出车祸後,魏蕾都不许黎舒开车,走哪儿去都让司机等。黎舒独自钻进车里,发现魏蕾并没有走,而是和安妮靠一块儿在後座上睡著了。 回家回家!安妮醒来後开心的拍手,魏蕾倒是没说什麽,只问:搞定啦?她笑著看了黎舒一眼,开窗点了一支烟抽。 她从後面伸手捏黎舒的肩膀,小舒,其实我挺後悔的,当时不让你接戏就好了,坚决一点阻止你就好了。说完自己又摇头,不过你啊,谁能劝得住? 嗯。黎舒模棱两可的哼了哼,我以後都听你的了。他挠挠头发,又说:不过小蕾,真没什麽可後悔的,真没有。 冰冷刺骨的风吹进车里,吹得皮肤发疼,安妮在後面大叫:魏姐姐魏姐姐!你快点!快关上啦!!冻死了! 回到工作室,露娜已经窝在他的枕头上睡著了,大概以为今天他不会回来。黎舒把它推到一边,拍拍枕头倒下便睡。他答应过郑鸣海,今天晚上要睡觉的。可失眠时往往越想睡越清醒,连猫都被他吵醒,气鼓鼓的蹲枕头上看著他。他只好又把它塞到被子里,拧开台灯,将之前的剧本翻出来看。 不算太厚的一本书,早被他翻烂,慕容冲的那几场戏,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注解说明。黎舒写了给导演看,导演又再补上自己的讲解给他,要他一遍遍揣摩,如何去演。台词更是早就背熟,闭上眼睛张嘴就来:“我为何要回去?我得了长安,我就是王。” “回去?”他仰起头,闭著眼睛,将剧本贴在额上,低声轻叹又似自言自语:“我还能回哪里去?我若回去……岂不任人宰割,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 王安伦说过慕容冲不需要太多的台词,还说过他在那里,就已经是慕容冲。他让黎舒看这段剧本的时候反反复复的听那首民间歌谣:凤皇,凤皇,何不归故乡?何故在此取灭亡…… 导演说人之绝境,不是无路可走,而是退无可退;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得到一切,依旧无处可去,这世界依旧不承认你。 他在黑暗中读慕容冲的台词,越读越是动情,越读越是惊心。他有那麽一点後悔,当初演的时候,他该更努力一点演好他,更多的去理解他的,毕竟这机会只得这麽一次,慕容冲死了千年,依旧未能正名。 渐渐睡熟之後,慕容冲入梦来,他穿著红衣在烈火笑,笑著笑著流下眼泪,他的那张脸仿佛就是他,又仿佛不是他。黎舒看得胆战心惊,他想伸手救他,却如同所有噩梦一样,喊不出声音也动不了身体,眼睁睁的看著他消逝在火海里。 所有的一切,他的笑颜、他的红衣,他背後庞大恢弘的g殿都化作了片片灰烬,那些灰烬盘旋著嚣叫著上升,没入深邃夜空,随後缓缓的往下沈,一片片飘到他的手上、脸上、身上,飘在他脚边泥泞的地面上,化成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纷纷扬扬。借著火焰的余烬,他看见了照片上的内容,那是他,被人扒光了压在身下的他。刹那间的感觉如同去年在演唱会上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他明知道那些豔照不是他,不全是他,可他无法辩驳也无法否认,连他都开始怀疑,那g本全都是他。 “啊──!!”黎舒总算从梦中惊醒,他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拼命的让自己醒来,醒来!睁开眼之後,额头上和脖子上全是细密的汗,他难耐的扭了扭头,瞥见枕边的电话一直在闪,电话铃声微弱的不断唱:我想忘了你……可是你的影子…… 黎舒第一次觉得,他真的该换个手机铃音。 “黎舒!你怎麽回事!!”电话一接起来,郑鸣海在那头怒吼:“干什麽一直不回我短信,不接我电话!!” “呃……大哥,”黎舒揉揉眼睛,他的心鼓鼓的跳著,勉强稳了声音,慢吞吞道:“你搞错没有,你看这都几点了,不接不很正常嘛……” “你别想瞒我!”郑鸣海在电话那头仍旧气势汹汹,“说!今晚发生什麽事情?!你一直没回我短信,又不接电话,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不对!说!” “说什麽呀大哥──”黎舒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怎麽,逼供啊?怀疑我干坏事啦?” “什麽跟什麽!!”郑鸣海又在那边咆哮,劈劈啪啪吼了一通,最後道:“黎舒,我一晚上心神不宁,後悔死了,我不该离开你,一刻都不离开。要不你看这样,我啥也不干了,天天守著你。” 这话倒真让黎舒惊了,正想说这怎麽行,转念一想,慢悠悠道:“行呀,以後我养你,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语气激得郑鸣海浑身起皮疙瘩,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骂他:“你又皮痒了是吧?看我不回来收拾你!” 黎舒笑得在被窝里蜷成一团,把露娜都挤了出去,他跟郑鸣海表白:“鸣海,我爱你。” 挂上电话黎舒将通话记录翻开一看,足足二十几条未接来电,也难怪鸣海著急生气。再看看信箱,老婆我爱你那条之後,又发了十几条。 郑鸣海说今天演出结束後记者堵著问他了,开始发的短信还比较正常,说电影的事我也很遗憾,你别放在心上,後来说什麽哎呀你千万不要生闷气啊,咱不跟他们玩,哼!见黎舒一直没回他短信,又开始撒娇,老婆老婆,你不要不理我,再不理我我真生气了! 傻瓜!──黎舒窝在被子里呵呵的笑起来,他都替郑鸣海害臊,这麽些年了他哄人哄得还是这麽简单chu暴,还是像从前那个在他受伤时就要冲过去找人打架的大男孩。 翻到最後一条,语气却全然不一样,黎舒,你放心,片子会在香港上,阿义会看得到的。 黎舒倒吸一口气,在黑暗中捂住脸,泪水瞬间就沾湿了掌心。 他拨林义从前的号码,完全无视於电话那头的嘟嘟声,自顾自的讲电话:阿义啊,好久没给你打来,你还好吗?我乱七八糟的,你看,我就跟你说过,我搞不定,真学不会啊…… ☆、91 上 黎舒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迟迟未落音,他忍不住会去想:如果19岁那年夏天他没有去试爱的滋味,会不会他就能顺利去英国留学,能够一直学琴,像曾经梦想中那样生活,甚至有天能弹到金色大厅里? 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会怎样了。听到如今指尖下的音乐,黎舒现在能够确定的是,他的手真大不如前,从前他还想坚持练下去总有一天他能更好,现在突然发现,他真的一辈子再不可能回到19岁的水平了。 “嗙──!”压下琴盖,他埋头坐在琴凳上,肩膀在不停的在抖,他埋著头反反复复的翻看自己的手背掌心,除了几道疤,它们与从前又有何不同?疼痛终会过去,伤口也会愈合,再尴尬痛苦的时候都会被时间冲淡,消失,可为何音乐本身却回不来? 黎舒感到自己的心很痛,那种痛类似於被人背叛的痛,只是他自己也理不清,究竟是他背叛了音乐,还是音乐背叛了他? 这种失控的感觉太糟,这样不好,绝对不好,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也知道他该控制住情绪,他不能也不该著急,可他怎麽能够接受,这双手不能够再驾驭李斯特或是贝多芬,那他弹琴还有什麽意义?! 美与永恒是太不可琢磨的东西,他曾经离那条梦想的河流那样的接近,仿佛触手可及,他已经找到了通往彼岸的路,如今却如隔了鸿沟天涧,再也无法起启及。 黎舒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他才攒足力气将琴盖再次掀开,开始弹他自己的曲子。他没有时间了,必须得将曲子完成,无论他现在能弹成什麽样子。 他至始至终都埋著头弹琴,泪水不断滴落在琴键上,它们不会发生任何的声响,转瞬便无声无息的消逝在黑白的琴键间,比起琴声比起音乐它们的存在是如此微不足道,却让原本只是有些伤感的曲子,透出悲怆的意味来。 终於完成录制工作後,黎舒再次感到脱力,他难得的将後期的工作全都丢给了雅宁,离开录音棚离开钢琴,到公司里呆著,这是唱片发行前最後的时刻。他不知道这次是对是错,更不知道这次的结局会如何。但整个公司都在为他的单曲发行忙碌,唱片的发行包给了发行商,宣传还是自己在做,同时公司□□和络在线发售也卖了出去,黎舒想就只是为了他们,自己也不该继续任x下去,该有个结果和交代的。 光是唱片的事情就够忙了,偏偏黎舒还老出状况,魏蕾感到自己哪里像个经纪人,分明就是个救火队长,每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停的协调,道歉,或是互相恭维,讨好,务必给黎舒创造出一个更加宽松的环境来。 黎舒有些惊讶的看著她,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她一头乌黑的蜷曲长发没了,变成了贴耳短发,发梢还是卷的,在耳畔勾起一个弯,挺妩媚的样子。 黎舒张著嘴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头发,“怎麽把头发剪了?” 魏蕾甩了个白眼给他,“三天了!你才看见!”说著她捏起一支烟,皱著眉点燃,埋怨道:“还不是为你!忙都忙死了,哪里有空管什麽头发!” “我知道啊,”黎舒小声道,“可也不要剪头发嘛……” “怎麽?还嫌不好看?!”魏蕾没好气的剐了他一眼,“不许有意见!” “好看啦,但我更喜欢看你长头发嘛……” 黎舒无意的一句话,让魏蕾瞬间红了耳朵,她懊恼的继续嘴硬:“你喜欢,你的喜欢又不算数!你管我!” “呃……”黎舒被噎得够呛,只好挠挠头赔了个笑:“是我不好,让你太辛苦了。” “嗨,算了,还算你有良心。”魏蕾哈哈一笑,“不跟你计较。”接著她压低嗓子,攀著黎舒的肩盯著他的手说道:“只要你好,你的作品出来,什麽都无所谓,真无所谓。我对你绝对有信心。黎舒,你还有鸣海,你还有我。” “还有我!”这时候安妮突然冒出来接话,她委委屈屈指著自己的头发跟黎舒说:“舒哥,我也剪啦!我不想的,蕾姐要我陪她去,非要我也剪!” 安妮也剪成了齐耳的短波波头,倒是相当适合,黎舒拍拍她的头,哄道:“好看的!这次剪得好!今年肯定能嫁掉!” “舒哥你讨厌!你又笑我!” 三人都轻松的笑起来,过了今晚,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黎舒复出的第一张唱片就将面世,王安伦也打来电话,说要帮他拍v,不收钱。魏蕾笑著开了瓶红酒,倒了些给黎舒,要提前小小的庆祝一下:“唱片大卖!喝了回去睡个好觉!” 透亮的玻璃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黎舒笑著一仰而尽,刚放下酒杯,脑袋有些微的眩晕,电话响起来。 原本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完成工作去休息的雅宁,突然打电话过来,声音还异常的严肃:“黎舒,你现在打开电脑,上去搜齐清发的新歌,打开来听。” ☆、91 下 当音乐响起时,黎舒心里咯!了一下,前面几个小节非常的似曾相识,齐清的新歌旋律,很像他这次单曲的初稿;谁也没想到,几分锺後所有人都会听得脸色煞白,高`潮部分的旋律,和现在他要发的新歌一模一样! 黎舒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怎麽回事,怎麽可能? 雅宁在电话那头也急了:“黎舒!怎麽回事?!怎麽可能!你仔细想想,曲子有没有漏出去的可能?!” “唉!”他在电话那头重重叹了口气,“之前袁云鹏找我帮他做唱片,我给推了,早知道我就接下来,就不会出这事了!” 见黎舒在电话那头一直没吭声,雅宁有点尴尬,“黎舒,你相信我,绝不可能是我这边有问题。” “你想什麽啊──”黎舒勉强的笑了笑,“你让我想想……雅宁,”他揉了柔额头,声音很是苦涩,“嗯,这样,我要是重来,你还帮我吗?” 雅宁在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赶紧道:“我随时等你!” 听到他俩的对话,魏蕾有点迟疑:“黎舒,这到底怎麽搞的,你确定不是他那边有问题?” “当然不是!”黎舒苦恼的摇摇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肯定是在片场。这歌是那次我在片场写的,当时我带的吉他去,总弹来著,那段时间我写了好多东西,这是最喜欢的一首。回来我後我改成钢琴,前面改了不少,只有副歌的主旋律是完整保留下来的。他用的是最初的版本,就改了下编曲,加了点配乐。那时候……他应该听到了。” 魏蕾的一颗心也在狂跳,但她还是一边听黎舒解释,一边平静的上查了齐清新歌的消息,挑著眉毛道说:“重做什麽,没关系的,他这歌今天才发。哼,这袁云鹏行嘛,不知道撒了多少钱,推得这麽到位,还一堆乐评人捧场。不过无所谓,你的歌明天就出来,才一天罢了,谁抄谁还不一定,就算真有人下套,”她冷笑一声,说道:“光你那群歌迷就得撕了他!你怕什麽?!” “不是这个问题!”黎舒气得浑身在抖:“谁怕了?谁要跟他争输赢?!我是恶心!这事真恶心!” “那又怎麽样!cd已经在做了,通稿也发了,这次本来就已经拖了很久,你知不知道要是明天开天窗,得赔多少钱?!” “钱嘛!不过是纸!”黎舒扯起桌上的电话塞给魏蕾,“我赔!我赔不起吗?!” “你给他们打电话,现在就打!”他将桌上的一堆deo扫到地上,“要他们停下来,做好的都销了!我不要,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魏蕾从未见过愤怒的黎舒,一张脸涨得通红,完全没有理智的样子。她咬咬牙,抓起电话转身就拨。她打电话时黎舒没出声,焦躁的转来转去,几分锺後她挂上电话,对黎舒道:“好了,都依你了,满意了吧?” “啊,”黎舒停下来,後退几步,颓然的跌坐到沙发里,表情一片空茫,“嗯,好。” “别这样罗,”魏蕾轻松的吹了个口哨,站到黎舒面前,拍了把他的肩,“告诉你个好消息,那边说才正式开工,原本计划今天做的,但设备有点问题,拖到晚上才开。嗯,所以几乎没什麽损失。而且我说你要推迟,他们说没关系,不用付违约金,都给你留著。” 黎舒听了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真的!难道这时候我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不错嘛黎天王,面子够大。” “哈──哈哈!!太好了!!”黎舒开心的蹦起来,一把抱住魏蕾往她脸上死命亲了一口:“谢谢你!有你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回琴房!” “傻瓜!”魏蕾笑著从他怀里逃开,把他往办公室外面推,“好了好了,你赶紧走,我这边今晚还有得忙,你赶紧弄你的去,我告诉你没太多时间的啊,我只给你三天!三天之後,这张单曲无论什麽样,你都得发!” “好!我这就回工作室,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黎舒朝她扬扬车钥匙,抬手挥了挥,迅速消失,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极有神采的样子。 魏蕾站到窗前,目送著黎舒离开,她突然感到喉咙灼热,想大哭一场。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绝对不是。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魏蕾觉得现在的心跳都还未恢复正常,他们已经做了最快也是最正确的反应,她也相信凭黎舒的才华,这事对他而言g本不是个问题,可问题是,原本算是黎舒经典曲目的一首歌,苦苦雕琢了许久的曲子,就这麽白白的没了。 魏蕾仰头喝了一口酒,当黎舒的车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在茫茫冬夜里时,泪水忍不住顺著眼角流下来,她突然想起他们的从前,曾经20岁的那个晚上,她也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著她的小舒消失在黑夜里,再也不知他会到哪里去。 ☆、93 上 黎舒新单曲发行的第一个星期,魏蕾便觉得钱跟自来水龙头似的,一拧就哗啦啦流出来。不光是首批40万张单曲销售一空,无线彩铃和络下载的收益噌噌的涨,眼看轻松的就超过唱片收益。魏蕾脸上笑开了花,事前人人都说黎舒此举太过超前了,没人会买账,但事实恰好相反,有太多的人愿意买他的帐。 看起来一切糟心的事情都过去了,当随便走到什麽地方都能听到黎舒的新歌时,曾经再多的艰难在此时都变得不值一提。除了北京的签售,黎舒还需要去一趟上海,整个宣传期只做两站,却轻易就吸引住了所有媒体的目光。 这次黎舒没让郑鸣海陪,他笑著告诉他自己已经ok了,无需担心,再说前後不过两天,他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一刻都离不了情人似的。 郑鸣海与他拥抱道别,整整一星期各种报纸电视娱乐新闻,不光都在讲黎舒的新歌和他的高调复出,还都在说他的那一吻,说他们在炒。郑鸣海很想说不是你离不了我,是我离不了你好不好?他酸酸的想著两情若是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何况仅仅是48小时不到的时间而已呢。 “等了一年终於等到黎舒的新歌,我可以这样讲,听了他的歌就好像这一年来我什麽歌都没听过。我知道这说法很夸张,但事实就是这麽夸张,单曲发售首周卖掉40万,简直就是奇迹!今天我很荣幸请到他来我们的直播间──欢迎黎舒!” “谢谢。”黎舒在电台直播间里坐定,对外面挤满的人露出一个笑脸,“大家好,我是黎舒,很高兴来上海,非常感谢歌迷朋友的支持。” 这次上海的签售会顺利而平静,当然这不是说场面不热烈不火爆,而是说它同黎舒习以为常的那样热烈火爆,他的歌迷还同从前一样热爱著他追随著他。 简单的开场白过後,伴随著黎舒的新歌,主持人开始提问:“黎舒,其实我很意外,我想所有的歌迷都被你去年演唱会上最後的宣言吓了一大跳,你当时有想过今後会怎样吗?是真的想过退出吗?这一年来你几乎都没有正面接受采访,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可以说了吗?” “呃……有,”黎舒皱了皱眉头,显得有点怅然,“至少当时站在台上是有这样想过。” 接著他浅浅一笑,语气轻快的说道:“不过这当然不可能,我很快意识到我不可能离开音乐,它是我唯一会的东西,也是我与这个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失去它,我的确不知道还能干什麽。” “呼!”女dj松了一口气,她讲话速度有些快,颇为夸张的拍了拍x口:“你刚才吓到我了。那黎舒,古典音乐呢?谁也想不到你的钢琴这样b,上次演唱会的那一首连喜欢古典音乐的人都赞不绝口,你居然瞒了这麽多年!要是别人,会一点点都会让全世界知道,可你完全没有说过,这简直无法想象。我们都知道你曾经在上海学琴,你当时究竟为什麽会离开?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你又更爱谁呢?” 主持人的连珠带p问了一堆,难掩兴奋,黎舒微微一沈吟,他需要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再开口,他现在坐在这里,面对的只是一个主持人,一个提问者,但与此同时有无数的耳朵在听,听他此刻最真实的声音。 “在我心里,不论流行还是古典,都是音乐,都是我的最爱,它们不分彼此。” “我五岁开始学钢琴,直到20岁之前,我都不知道流行音乐是什麽样。我的梦想曾经是做一个钢琴家,可後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不得不放弃它──我知道很多歌迷朋友都很想知道原因,我只能简单的说,原因跟我去年发生事很相似。它与别人无关,只因为我自己。” 黎舒无奈的眨眨眼,云淡风轻的将这个话题带过去。现在他可以不用避讳的讲到这件事,但不代表他要直白的讲出来,也不用不著太直白。接著他又说道:“那年我离开上海去到北京,第一次听到摇滚的时候,完全被它震撼,它的那种自由与热情,无拘无束的感觉,是我在古典音乐中所找不到的。我从小练习钢琴,差不多一天至少4个小时在练琴。整个少年时代,音乐是丰富的,但又非常孤独和寂寞。我那时候几乎没有什麽朋友,我当时很幸运,遇到很好的朋友,是他把我领进一个全新的领域,就好像世界再一次为我打开了。” “哦……”dj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又试探黎舒:“是郑鸣海?” “对,哈哈!”黎舒笑了起来,“什麽也瞒不了你!” dj也笑了,“可以和我们聊聊他吗?” “嗯……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过多的讲我的私人感情,”黎舒歉意的摇摇头,“我只能讲,这麽多年过去,他依然在我身边,这就是最让我感动的事。” 讲这话时黎舒著自己的下巴,笑得如春风化雨,就像他的歌他的琴声一样温柔,背景音乐已经切到黎舒的钢琴曲,女dj笑了笑,居然有点脸红,她的声音也放慢下来:“好啦,那我们继续聊音乐。这次单曲碟里的钢琴曲也非常让人惊豔,它与你之前的音乐非常的不一样,我们以前总说黎舒的音乐是非常丰富,并且很超前的,但这次不一样,它很古典,也很单纯,对这首歌你自己满意吗?之後的新专辑还会是这样的吗?你还有可能单独的演奏古典钢琴,甚至开演奏会吗?” “谢谢。”听到这样的评价,黎舒舒心的笑了,接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十指交叉,半垂著眸沈声道:“之後的新专辑已经筹备了一大半,最後呈现的面貌会跟这次的单曲碟有些类似,但不会是钢琴和歌两个版本,而是有一个穿c和融合。至於古典钢琴,我想不可能了。虽然现在听起来不太糟,但我心里最清楚那个距离,音乐骗不了我的耳朵,更骗不了我的心。” “唉……”女dj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再进行下一个问题:“那麽黎舒,新专辑的主题是什麽呢?会和现在的这首歌一样,让人感到很伤感吗?我听到它的时候一方面觉得很感动,另一方面又会觉得是不是你在过去的一年,过得不是那麽的好?” 直播间里很安静,只有黎舒温和缓慢的声音在流淌,“嗯……不会,新专辑的主题是珍惜。遗憾和怀念只是诸多情绪中的一环,但真正的主题,是讲珍惜。过去的一年是对我非常重要的一年,我将过去将近十年的生活斩断,几乎就是重新开始。对於一个男人而言,三十而立,该是十分清楚自己要什麽,并且有所成就的时候。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迷惘,不断的怀疑自己。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然後我发现有很多事情我都无法控制,最後不得不放弃。” “比如电影?现在的消息来看,慕容冲已经确定无法和内地观众见面了。” “这是其中一件。”黎舒的语气难掩怅然,他的歌在耳边回响,它依然很美,很受欢迎,可它已经不是他最想要的样子,“还不止於此,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也许从结果来看,它们已经无关紧要了,但的确对我有很大的影响。” “什麽样的影响呢?会影响到你的创作吗?” “嗯,大概还是学会了妥协吧。以前我不懂什麽是妥协和放弃,什麽都想要最完美,最好,可能现在渐渐的……会学著去平衡自己。毕竟以後的路还很长,我还希望自己一直走下去。” “所以我说这张新专辑的主题是珍惜,珍惜我现在所有的一切,也珍惜曾经得到过的真心,从前的朋友,感情,回忆,还有这麽多真心热爱过我的歌迷,都值得我珍惜。” 这段近似独白的话,听来似乎云里雾里,但气氛太美,dj也不忍打断他。她又再次放了黎舒的新歌,听黎舒最後再讲他的新专辑:“这次自己做单曲和专辑,的确比从前慢上了许多。但我很享受这种慢,甚至煎熬的过程,回过头来看也是一种享受。现在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一定要多长时间出一张专辑,要卖到多少,要开多少场演唱会,我现在只是单纯的想要做一张好的专辑。而一张好的专辑,我认为该和古典音乐一样,每首歌就好比每一个乐章,它们不该是独立的,而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流行音乐与古典音乐最大的不同,我想就是流行音乐的时效x,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希望我的音乐没有这个时效x,即便它不会像古典音乐那样流传几百年,至少当我老去的时候,依然还有人在听著我的歌。” ☆、92 阿舒啊,你不要心急。 看,嘴都撅起来了。林义拉了拉黎舒的衣领,拍了把他的脸颊道:乐评怎麽说关你什麽事情?唱片卖得好才是正经。你红得快,遭人妒好正常。你不要放在心上,一会儿见了记者,随便敷衍两句就行。 林义笑眯眯的,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黎舒安心不少,却依然小声抱怨道:可这不公平,他们凭什麽这麽说我。 哎呀,林义无奈的笑起来,看你这什麽话,说你孩子气,你还总不肯认。公平,你跟他们讲什麽公平?你再怎麽努力,再怎麽优秀,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我不希望那些无聊的事情伤害到你,占据你的思维,影响你的心,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怀疑自己,改变自己。 好啦!荣耀锦从旁边冒出来,搂过他的肩膀在他脸上轻啄一口,酸溜溜道:一样的话,我说你不要听,他将你才听! 他咬著黎舒的耳朵,在他的耳畔呢喃低语:你信我,有我在,没什麽值得你…… “黎舒!黎舒!醒醒,醒醒!” 从梦中惊醒,黎舒一睁眼即看见熟悉的情人的脸,他张嘴唤他:“阿……” 待真的看清眼前的人,又把已到嘴边的名字生生咽回去,脸上放出一个暖和的笑来:“鸣海。” “你这家夥,怎麽回事!洗澡也能睡著!”郑鸣海没好气的拍了把黎舒的头,把他从浴缸里出来,扯一旁的毛巾裹了,往卧室里拽。黎舒不满的搂住他的脖子,张腿环在他的腰间,嚷道:“抱我走啊!哪有你这样的,一点都不温柔!” “重得像猪!”郑鸣海笑著把黎舒扔上床,转身帮黎舒翻衣物,“先别急著睡啊,我给你吹头。” “喔。”黎舒应了一声,把被子一裹,睡眼惺忪的坐在床边,“那你吹罗……” 一时间房内极静,只有电吹风嗡嗡作响,温暖的热风让人更加昏昏欲睡,黎舒的头发还没干透,头已经点得跟啄米似的。 郑鸣海的手指抚过黎舒後颈,忍不住心疼,为了他的歌,黎舒连著三天几乎就没阖眼,抱在怀里简直硌人,明显的又瘦了一圈。 他低头吻在黎舒後颈突起的骨头上,皮肤因为绷著,简直白得透明,他吻著他,连人带被一起卷到怀里躺倒,伸手关掉台灯:“睡吧。” 黎舒却翻过身,目光炯炯的看著他,“鸣海,我不要睡。” “那你要干嘛?” 黎舒光裸的身体从被子里探出来,往郑鸣海身上凑:“我要你。” “刚才你亲我脖子,我还以为你要做,一下就醒了,结果上了床,你要我睡觉。” 黎舒懒懒的趴在郑鸣海x口,全身骨头都是酥的,高潮时美好的感觉还未褪尽,正是舒服得不得了。 郑鸣海的手指轻轻摩娑著他的下巴,捞起来亲了一口,“我见你太困,怕你累著。” “不用啊,”黎舒摇摇头,搂紧了郑鸣海的脖子,在他颈窝里蹭:“你不要每次都要我说你才来,搞得我好没魅力的样子。” 说著他抬起头又亲了一口郑鸣海的下巴,“你想要就来啊,我是你的。” “嗯,看起来你还挺舒服嘛。”郑鸣海笑著在被子里捏了把黎舒的屁股,“喜欢吗?” “进步不小,哈哈,”黎舒笑著躲郑鸣海的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比起一年前好多了,那时我就觉著自己跟个烤猪蹄似的,你就知道瞎啃!” “好哇!”郑鸣海气得磨牙,“哪有这样说老公的!” “哈哈!”郑鸣海那双手太厉害,黎舒招架不住,只好边求饶边躲,“好了好了,我错了!” “哼,你没错。”郑鸣海却气哼哼的闹起别扭,张嘴咬了一口黎舒的肩膀,含含糊糊道:“你只是不知道我要多珍惜你。” 黎舒闻言一愣,沈默片刻,起身开了灯,认真的看著郑鸣海:“我也一样。” 郑鸣海没有搭话,把黎舒的脸埋到自己x前,慢慢的抚著他的发,“小舒,”他这样叫他,“我常常不知道该怎麽待你才好,我知道我给不了你太多,除了我自己。” “我也一样。”黎舒在郑鸣海怀里缩了缩,声音有些委屈,“鸣海,我也一样只有我自己。” 郑鸣海在他头顶上狠亲一口,又捞起他的手,在唇边细细的吻著,“黎舒,刚才你洗澡睡著了,我看见你在做梦,我看见你在哭。” “黎舒,告诉我你梦到什麽?” 黎舒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他的脸颊贴在郑鸣海心口,睫毛微微颤动著,似在听他心跳的频率:“我梦见林义。我最近常常梦见他。他走之後我一直没梦见过他,直到最近。” “林义走之前一直放心不下我,我太让他c心,直到最後一刻。我以为现在我会有点长进,谁知一直没有。连他最想要我办到的事情也没做到。” “呵,他要是知道,一定被我气死。” “有时候想想从前,那时我也挺可笑的,什麽也没有什麽也不会就敢去香港找他,也没想过他要是不理我怎麽办,就是觉得他是欣赏我的,他会帮我。” “以後再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人了。” 郑鸣海默默的抚著黎舒的发,他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才能真的安慰到他,他用指尖轻轻摩娑著黎舒温热湿润的睫毛,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 “当然,有很多事不是我们做到就能够完成,就能够圆满,我知道你有太多不甘心,但此刻你问心无愧,我想这就够了。何况还有很多时候,明知结果未必好,也只能不计结果的去做。” 黎舒抬起头,对郑鸣海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对的。虽然接受起来很难,可我又能怎麽办?” “鸣海,这太难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不撑得住,我总在怀疑自己,不知道我做的东西,我唱的歌还会不会有人听。”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他们会这样对我,我很怕,忍不住很害怕。” 郑鸣海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对手是整个世界,更是他自己。就是再怎麽爱他,他也不能替代他。郑鸣海搂紧了黎舒颤抖的肩,双唇覆上同样颤动的睫毛、唇瓣,他唯一能够做的,仅仅是安慰他:“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你。” 第二天郑鸣海陪黎舒出席在北京的发布会和签售会,不管在人前还是後台,他的手始终搭在黎舒的肩上。 从下车开始,记者和粉丝的追逐就没停过,无数目光紧紧包裹著他们,仿佛一张严丝合缝的。耳边充斥著喧闹与浮躁,郑鸣海尽量把眉头展开,面露微笑,看著身边的爱人的脸颊,和他唇边始终漾著弧度。那笑容让他仿佛听到夜里黎舒弹过的钢琴曲,清冽的、如月光一样的琴声,一颗心也跟著渐渐舒展开,变得平静。 临近黎舒出场,郑鸣海在後台门边拉过黎舒,将唇轻轻的印在他的唇上,刺耳的尖叫随後响起,他没有理会,也没有回头,而是覆在黎舒耳边耳语:加油,我爱你。 黎舒带著微笑与一颗狂跳的心走到台前,这是一个商场的圆形中庭,他仰头望去,他的巨幅照片从顶棚挂下来,一层又一层的扶手栏杆上挤满了人,一张张脸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都往他的方向张望。 随著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有无数金色纸屑从空中洒下,那一瞬间黎舒感到呼吸困难,心脏也几乎骤停,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他张大眼睛看著他们自他头顶飘落,所有的声响与影像渐渐褪去,就怕是噩梦重演,。 目光随著片片金色纸片下落,在让人眼晕的耀眼金色闪光中,黎舒看见郑鸣海的脸,他将手抄在裤袋里,微笑著站在人群的边缘看著他。 随後声音回来了,色彩回来了,黎舒可以再次的听到看到,再次的活因他笃定无畏的姿态,因他眼中无限的深情。黎舒对他微微一颌首,清了清嗓子,扶住桌上的麦,绽放出璀璨笑脸,对所有人挥手致意:“大家好,我回来了──!!” ☆、93 下 晚上黎舒独自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边,从这里望下去,能看到整个外滩,和几乎整个上海。 老建筑灯还未灭,水面上游轮熙熙攘攘,偶尔有大货轮驶过,速度慢得像在爬,黄浦江身後是由无数星星点点的光汇集成的一座城,靛蓝夜空中云卷云舒,一派温柔迤逦的样子。 黎舒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置身其中,那时老师除了带他去音乐会,也会带他到外滩来,他们沿著江边散步,在暮色中听锺声响起,老师对他说要长久的做音乐,做艺术,首要的就是要学会克制,然後就是坚持。他说你要明白不论做得再久,你的身边也始终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真正的帮到你,始终只得你自己。 他意味深长的看著他:就连爱情也不能。 黎舒举起手中的红酒杯,轻轻的抿上一口,他的酒量差,酒香就以足够,他举起杯对著窗外微笑,想说如果今日有机会再见到老师,他会告诉他其实真的没那麽糟。 带著微醺的醉意,黎舒哼著歌去拆歌迷送来的礼物,不少歌迷在知道他也喜欢古典音乐後,不断的送古典音乐的唱片给他,钢琴曲尤其多,也没想过他怎麽可能会没有。 他笑著将它们挨个拆开,这个过程是相当愉快的,至少在此刻,爱是份很简单很直接、让人感到温暖的东西。 但也有意外让人感到浑身冰凉,它潜伏得太深,隐藏得太好,就算千小心万小心,躲不过的还是无法躲开,不经意的如一当头闷棍,猛的敲下来! 也许爱到极致便是恨,那恨意来得更加赤裸而残忍,他想不通为何有人会这样对他,将慕容冲的剧照做恶意的篡改,送来给他看,要他看他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什麽样子。 抖著手撕了那张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剧照,盒子低下躺著另一样东西,一件带著j美蕾丝边的女士内衣,大红色──他们说很合适他。 黎舒端起盒子,木然的走进卫生间,他的动作有点僵,手肘保持了水平的弯曲,五指却不停的微微颤抖。 他深吸口气,将撕碎的照片和内衣都扔进垃圾桶里,然後转身回卧室睡觉。 酒店的床柔软舒适,床单被褥也有股特有的干净味道,把身体裹了深深的陷进去,也会觉得安全。黎舒强迫自己睡觉,刚一闭上眼睛,手机又响了。 舒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 居然是齐清打来,黎舒倒吸口气,沈声道:你要是想要歌,我可以写给你,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齐清居然在电话那头哭,说自己鬼迷心窍,求他原谅,又说起电影的事情僵了,请他出面。 黎舒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挂了电话,到这份上,电影的事还关他什麽事?! 再次在床上躺下闭眼,黎舒并没做噩梦,额头却细细密密布满了汗。他的心始终静不下来,始终躁动,始终不安,好像他的x前真的被什麽东西禁锢、绑著,一副惹人嘲笑的滑稽样子。 他再次爬起身来到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将刚才扔掉的女士内衣扯出来,拿著剪刀,一刀一刀的剪。 神经病,都是神经病! 黎舒一边在心底恨恨的骂著,一边仔细的将内衣剪和照片剪了个粉碎,一丝一缕都没放过遗漏,全都冲进马桶里。 全都冲干净之後,他仰起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额上的冷汗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缕热汗,顺著鬓角流下。他感到自己累极了,就像连续练了几小时琴或者开了一场演唱会那样,耗尽所有,心力交瘁。 他撑著洗手台慢慢的起身,刚一抬起头,便瞥见镜中此刻自己的样子──凌冽的发丝,通红的面颊,双眸闪著异样的光,是他从没见过的扭曲的样子,简直像个疯子。 ☆、94 上 “妈,我过年不回了。不,你们也别来,没地方住……” “我真有事,剧组忙,都不给放假,没骗你。”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把钱汇爸卡上了,等我闲了,一定回家。” 没有讲道别,也没有依依不舍,齐清挂了电话,摇下车窗,点上一支烟,继续他的等待,时间相当的漫长。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他独自一人呆在郊外的树林边上,夜空中时不时可以看到朵朵烟花绽放,爆竹劈劈啪啪,时远时近、毫无预警的在耳边炸开,听得人头皮发麻。 眼看已过约定时间,黎舒仍未出现。齐清烦躁的不断换著电台,一轮轮的拜年广告,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好容易换到一个放歌的,恰好在讲这周的新歌排行榜,他拿了个第三。在黎舒发新歌之前,他可是拿了第一。 齐清趴在方向盘上,在黎舒的歌声响起时摁下开关,他不想再听到他的那番装模作样的表白,不想再听到别人对他的吹捧,好像满世界只有他一人是真爱音乐、满世界只他一人是不食人间烟火,是那天上的云。 耳边终於清静了片刻,“咻”的一声,大约又有支烟火要升入夜空,在黑色天幕上开花,齐清闭上眼睛,不用看也知道它是什麽样子,绚烂归绚烂,可它实在太短暂,以为它会照耀黑暗,转瞬即被黑暗吞没。 就像他第一次尝到一夜窜红的滋味,在短短几日里,人人都知道了他齐清,知道了他唱的歌,即便很多人都说他像黎舒,就如同电影里的他们的慕容冲一样,他只是他的影子,起码现在有那麽多的人,知道了他齐清。 那又能怎样? 转眼他就再次跌进泥沼里。 他浑身都在痛,从脚趾到发梢,每寸皮肤都在叫嚣,心和屁股尤甚。 分明是自己斗不过香港人,又拿不到批文,袁云鹏却来折腾他,到了这时候他才骂他蠢,说他明知是套还往里钻! 他撒够了火又哄他,现在也不是没机会,你去陪陪姓周的,他气消了,这事也不是没机会。 齐清趴在床上冷笑,对袁云鹏说不是我不想,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麽办法? 我对你有信心,袁云鹏那张微胖的圆脸笑得恶心透顶,他拍了把他的屁股:你的拿手好戏,我最清楚。 理智几乎瞬间殆尽,齐清气得浑身发抖,他感到自己g本不是个人,甚至不是个活物,只是个没有灵魂没有生命的东西,一个廉价的东西,他尖锐的叫起来:我不想卖吗?!我要能攀上他我还理你?!我他妈不值那麽多钱啊!袁老板你有本事,你有本事给他弄人去啊! 啪──!!袁云鹏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扇在齐清脸上,你信不信,现在我捏死你,还是跟捏死蚂蚁没两样。 这袁云鹏最近越来越蠢了。 齐清把後视镜往下掰了掰,哪有要他去卖还打脸的,打坏了岂不是更加的卖相欠佳? 他眯著眼睛,手指轻轻摩娑著脸颊,摩娑著那并不存在的红痕,不是他自夸,这张脸虽不能完全比得上黎舒,却自有他迷人之处的。 他认命的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晚上,他还是逃不掉。对著後视镜将头发整理好,衣领稍微松了松,完全露出喉结和锁骨,又将已经整理好的刘海拨了拨,刚巧搭在眉梢,要去求人,就要有一副求人的样子。 前方的树林依旧空荡荡,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又拿起手机,想再给黎舒发条短信,他不是这麽热爱他的音乐吗?为什麽听到他要把他的歌都还给他,还完全无动於衷?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一阵车灯光扫过,远处的小路上,一辆白色的车驶来,慢慢停在树林边上。 黎舒裹了一身黑色衣服,头上压著顶黑色帽子,他从车上走下来,一身都是比这夜色还浓重的黑。他沿著小路走到树林里的空地里,抬起头四下张望,远处突然烟花大放,在瞬间照亮了小半个夜空。那一瞬间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齐清竟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他如画的眉目,白得发光的脸,还有那双映了烟花的眼睛。 不能怪我,你自找的,不关我事。 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 齐清喃喃的念著,嘴角挂著一丝笑,掉头离开。 他的心砰砰的跳著,脑中一片空白,车也越开越快,完全没有方向,笑著笑著脸终於僵掉,眼中突然落下泪来,他再看不清眼前的路,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去向何方。 ☆、94 下 腊月二十八的下午,郑鸣海拉著黎舒准备出门,“走,我哥他们在催了。” “你哥也在?”黎舒帮郑鸣海整理好衬衫衣领,又拿起外套帮他穿上。 “我大伯一家都回来了,还有三叔他们,爷爷也在。” “啊……真好。但是……”黎舒有些迟疑,拍著郑鸣海肩膀的手也停了,“这麽多人,我去好吗?不太合适吧?” “团年嘛,当然人多,我家也几年没这麽齐了,往年他们都没回国。”郑鸣海顺手拿起大衣要为黎舒穿上,他凑到他耳边笑眯眯的道:“郑家媳妇,你不合适去谁合适去 ?” “去!”黎舒笑著给了郑鸣海一拳,没配合的穿外套,只是将它搭在肩上,他伸出双臂环住郑鸣海的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没有说话。 郑鸣海无奈的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真不想去?” “好多人。”黎舒的神色有些倦怠,“三十我们回家陪爸妈过年就好了啊,你们一家都在,我去这怎麽弄啊……” “哎,”郑鸣海挑挑眉,松开黎舒,把刚穿好的外套脱了,“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去,在家陪你好了。” “那怎麽行!”黎舒赶紧拉住他的手,“你去你的,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看著黎舒略带忐忑的笑脸,郑鸣海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两天黎舒j神不是太好,郑家老一辈的人并不是都像父母那麽开明,就算面上过得去,也未必能真心接纳他。 “那这样,我今天去,早点回来,改天再约大哥他们出来。”说完他又搂住黎舒,在他额头上响亮的啵了一口,“在家等我啊!三十咱回家陪我爸妈,初一我就带你回苏州,给你妈拜年。” “我……我找不到,我家早搬了!” “我找得著啊,”郑鸣海瞪了他一眼,竖著眉毛凶他:“你今年别想溜!” 黎舒愣愣的看著郑鸣海,双臂圈得更紧。他拉下他的头,对他轻轻的笑了一下,旋即闭上眼,吻上郑鸣海的唇。 从温柔的触碰到激情似火的缠绵,只需短短几秒锺,郑鸣海便激动的按住黎舒的头,把他压到墙上深吻。黎舒笑著推开他,双颊绯红,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顶起大腿蹭郑鸣海胯下鼓起的那团东西,揶揄道:“挺j神嘛!” “嗯──”郑鸣海恋恋不舍的拉回黎舒又吻了吻:“要不我晚点再去?” 一面说著,手下已经不老实的钻进黎舒裤子里,颇为得意的笑了:“你不也一样?” 黎舒打掉他那双不安分的手,把他往外推,“得了得了,再闹下去不知什麽时候了,快走快走!──少喝点酒,我晚上等你回来。” 真把人推出去了,又有点後悔,黎舒拉开门探出头对郑鸣海说:“鸣海,我很高兴,第二年了。” 郑鸣海站在电梯门口给了他一个漂亮的飞吻,“不是第二年,对我而言,已经很多年了。” 临别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不断的在黎舒脑海中循环回放,郑鸣海温暖的体温,俊朗的笑脸,还有他入骨的温柔。他的时间好像就在那一刻静止了,始终停在那里,直到下一个应该出现的场景出现,他的时间才会再次启动,重新开始。 现在属於他的,只有无尽漫长的黑暗,只有无法感知的时间与空间。他不愿再去回想那一晚究竟发生什麽,不愿去感受在他身上正经历什麽,他封闭感官,已将灵魂抽离,r体留在世间,拼劲全力的反抗挣扎,承受这无法想象的阿鼻地狱。 鸣海……鸣海……你回来啦 作家的话: 新年快乐!! 95-101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95 春节本是合家欢聚、热闹非凡的时候,但太多的人家不在北京,往日拥挤不堪的一座城,此时反而显得空荡寂寥。已经立了春,气温还是极低,空气也不好,清晨灰蒙蒙的街道上,平日里棱角尖锐、线条笔挺的建筑物只剩一个个模糊的轮廓,高的甚至看不到顶。整个城市都是浑浊的灰色,看不见太阳,路灯还亮著,偶尔有几辆车开著灯慢慢的驶过,到了极近的时候才显出车头,接著车尾很快的消逝在视线里。 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从雾霾中飞驰而来,车身破破烂烂,像随时要散架,偏还突然急刹,呲的一声停在路边。车门拉开,只见车上甩下一个裹著黑衣、光著双脚的男人,随後飞奔而去。 黎舒的身体摇摇晃晃,踉跄著往前扑了几步,险些跌倒在路边。挣扎几次,好容易稳住,几个大踏步,伏倒在路边的花坛上。他的双肩剧烈的颤动著,低著头干呕了很久,才勉强撑著胳臂支起身体,试图慢慢的挪动步子,东倒西歪的往前走。 黎舒赤著双脚,顶著一头乱发,脸颊烧得通红,大约是空气太冷的关系,他用衣服把口鼻掩了,只一双通红的眼睛留在外面,张惶警觉的望著四周。 魏蕾一夜未睡,就在几天前,她跟黎舒在上海做完宣传,黎舒叫她留在家里过年,让安妮也回去香港,自己一个人回了北京。她本以为工作暂告一段落,忙了这麽久,总算有个好结果,大家开开心心的休息一下,能过个好年,谁知大年三十的早上,郑鸣海打电话过来,告诉她黎舒不见了,他找不到他。 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只觉得可笑,她是不信的,黎舒这麽大个人,怎麽可能就平白无故消失,还不是这两人谈个恋爱太麻烦,又闹了别扭。 可郑鸣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几乎崩溃,她终於意识到不对,赶紧赶回北京,接下来的二十几个小时,她都不知道他俩怎麽熬过来的,找不到任何线索,任何蛛丝马迹,他好似就这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就像十年前那次,一夜醒来,这人就像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大年初二的早上她踏进派出所时,总算看见消失三天的黎舒。他微蜷著身体斜躺在沙发上,头有气无力的搭著,一只手极不自然的垂在地面上,双唇干得起壳,一边唇角乌青,还挂著血迹,几乎整个半张脸都是肿的。他木然空洞的眼睛盯著天花板,回答民警的问询,声音缓慢、几不可闻:名字? 黎舒。 年龄? 30。 出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有人打了我,然後抢劫。 什麽时候的事? 二十八晚上,大约10点。 怎麽今天才报案? 当时我晕了,然後被人拖走,带走了。 带到什麽地方? 我不知道,我一直被人绑著眼睛。 绑架?威胁你了吗?身上的伤怎麽来的? 他打我,威胁我,不让我走,还…… 黎舒顿了一下,毫无光亮的双瞳在眼眶里转了转,但仍像是什麽都没看到一般,继续麻木的回答:强奸。 这两个字一出口,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为首的警长干咳一声,“这个……” “黎舒──!!”郑鸣海大喊出声,冲进门来,魏蕾则依旧站在门口,在黎舒说出那两个字时,她腿都软了。黎舒浑身一震,空洞的双眸泛起光亮,瞳孔慢慢聚焦,看向来人,又惊恐的放大──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麽,身体已经落入郑鸣海的怀抱:“小舒!小舒!” “啊……啊──!”黎舒张大嘴巴,拼命的想说话,但能够发出的只有沙哑机械、完全不成调的声音,郑鸣海的拥抱没能让他安心,反而浑身颤栗,抖得跟糠筛似的,“我,我!!” “他威胁我……说要毁了我……” “你松手!”见黎舒的反应强烈,她清醒过来,冲过去赶紧拉开郑鸣海,“快放开他!小舒,小舒!我们先去医院!” 三人乱作一团,一旁的警察劝道:“救护车已经叫了,你们先不要急,我们要先了解了大致情况,才能立案。”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除了冷静以外,别无他法。 魏蕾一直在心中默默的念,警方、医院、蜂拥而来的记者,她在一片混乱之中要保持正确的判断,准确的行动,以及最镇静的表情,至少此刻,事情弄清楚之前,她不能让别人知道,黎舒到底发生什麽。 医生做好急救和医疗鉴定,将黎舒安顿好,暂时稳定住病情,紧接著黎舒就接受了警方再一次问询笔录。 魏蕾一早就联系好的律师也赶来,去年帮黎舒打合约官司的那位张律师帮他们介绍了一位刑事案专家,送走警察後,他又来跟黎舒沟通。陈柏接近40的年纪,脸庞瘦削黝黑,显得十分严厉:“黎先生,我知道你现在状态很糟糕,但请你再坚持一下。” “刚才你做的笔录,我看了,细节不够。接下来警方还有好几轮的笔录要做,他们会一步步,反反复复问你发生什麽。现在我是你的律师,我要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知道真相,你必须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黎舒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他身上缠了绷带,手上也打上了石膏,浑身上下四处都涂了药,另一只手则挂著点滴。他一动不动,抬眼看了看他,再转动眼珠环顾四周,郑鸣海终於出去了,只有魏蕾和安妮在。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对律师点点头,“你问吧。” “好,”律师面无表情的翻开自己的笔记,对他道:“黎舒,整件事情现在并不完整。从你去树林,到抢劫,再到绑架,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强奸,这是几件事情,也是几项不同的罪名,你必须完整的将事情回忆出来,并且提供嫌疑人线索,才能有进展。” “整个事件中,最复杂也是最难定罪的部分,是强奸。g据我国刑法,强奸罪受害者不包括男x,之前也未有成功定罪案例,但既然事实发生,又有证据,还是可以告他。” “现在请你再详细复述一遍,我问细节。” “你为什麽去树林?” “齐清约我,还我在片场的录音。我本不想去,不想再搭理他。但那天晚上我越想越想不通,就想问一问,他为何这样对我。” 这话依然没有前因後果,陈柏却只问:“你当晚见到他了吗?” 黎舒摇摇头,“我过了约定时间才到,没见到他。” “我在树林呆了一会,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打算离开。” 黎舒说话很慢,没几句就开始咳嗽,安妮连忙把水喂到他的唇边,稍微润了润喉咙之後,他继续道:“这时我看见有人动我的车,赶紧往那边跑。然後……” 黎舒捂住头,皱著眉说:“然後有人打了我,开始我没晕,只觉得眼冒金星,脑袋很疼,他们把我摁到地上,翻我的衣物,想抢我的东西……” “後来,後来我就晕了,脑袋越来越疼,彻底晕过去之前,我只知道我的车被开走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才说了几句,黎舒又停下来,他垂著头,自言自语道:“头真疼。” “你知道过了多久吗?” “不知道。”黎舒摇摇头,“我的表,手机,车钥匙,什麽都没了,当时的外套还在身上,但什麽都没了。” “我一直被人蒙著眼睛,头很疼,很疼。我说放开我,我要走,就被打了。” “有人和你说话吗?你能形容一下吗?” “是个男人,他没说话,把我的衣服撕了,压到我身上……” “我拼命挣扎,他就一直打我,还把我的手绑了,说……说我再动就毁了我的手。” 说到这里,黎舒慢慢的抬起头,张了张嘴,看向魏蕾和安妮,“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 “不要出去。”陈柏沈声摇摇头,“黎先生,你要打这场官司,就不能怕,请继续。” 黎舒再次低下头,“他这样威胁我,我很生气,还是继续跟他打,他就将我双腿也绑了,拿东西……捅我肛门。” “我听到哢擦哢擦的声音,我知道他在拍照,他一直哈哈的在笑。” “他说你不是说我有病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麽是有病。” “就是这句话,让我知道他是谁。” “是谁?” “周东。” 黎舒抬起头来,双眸放出不正常的光,几乎咬牙切齿道:“他说他要毁了我!!他说我要是不听,他就把照片公布出来,他以为我会怕?他以为我会怕?!” 黎舒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他以为我会受他控制了?!不可能!!” 说完他又开始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还有什麽可怕?!尊严都没有了我还有什麽可怕?!” 陈柏平静的看著他,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只有黎舒沈重艰难的喘气声,过了片刻,陈柏继续问道:“他什麽时候真正强奸你的?我是指实质x交。” 黎舒霎时间脸煞白,他抖了抖双唇,牙齿格格的打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折磨了我很久,还给我打针,他要我求他,说我求他,他就放过我。” “那你求他了吗?” “没有!没有!!”黎舒激动的挣扎起来,将吊瓶架扯的!啷!啷的响,手上的针也扯掉了。 “够了!!”郑鸣海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进来,他铁青著脸,对陈柏说:“今天先到这里。黎舒现在需要休息。” 说完他站到黎舒身边,帮他重新整理好吊瓶,扶著他躺好,摁了墙上的电铃唤护士:“药水还很多,小舒,今天我们还是要输完才行。” 黎舒一只手打著点滴,一只手打著石膏,他无法拒绝郑鸣海的碰触,当他的手掌碰触到他的头顶时,他下意识的往下面缩了缩。 郑鸣海有点尴尬的收回手,“我忘了,医生说你有脑震荡,不能碰。” “我很清醒,”黎舒却说,“我会想起来。魏蕾,魏蕾,帮我准备,你发通稿,我要开发布会,我要告他。” “黎舒,”魏蕾也走到他的床边,她直视著黎舒的眼睛,“你明白这麽做的後果吗?” “什麽後果?”黎舒自言自语的反问,“还能有什麽後果?” 魏蕾出来送陈柏,她显得j疲力竭,靠在医院的墙壁上:“陈先生,今天谢谢你能来。但我想你不适合,你这样逼他,g本不是想帮他。” “魏小姐,”陈柏摇摇头,“请你谅解,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类案子,都是这样,越是到後面,对被害人的伤害越大,往往还要配合心理疏导才行。” “那又怎麽样!”魏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不要你帮了,行不行?!” 她瞪大了眼睛,已经泪流满面,却毫无知觉,挺直腰背张开双臂将病房门挡住。陈柏微微一震,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轻声道:“你擦擦眼泪吧。魏小姐,请你相信我,这案子,全中国没有哪个律师能够接下来,除了我。” “我会尽力帮他,绝对会为他讨回公道。” 作家的话: 大家情人节快乐~~ ☆、96 上 黎舒带伤在医院开了简单的发布会,只做通报,不做问答。 大批的记者守在医院门外,能够进来的极少,发布会结束後,他搬到顶楼最隐秘的病房,保安守住通道,不让任何旁人进出。 他现在需要好好养伤,全身多处淤青,软组织损伤、手骨骨折、肋骨骨裂,声带也严重拉伤。这些都还不算,伤得最严重也是最难治疗的,还是最难以启齿的地方。黎舒整天都在发著低烧,尽管已脱离危险,黎舒仍感到神经绷紧,警察记者律师,他要应付一波又一波的询问与一再的窥探,必须随时保持警醒,片刻都不得放松。 “小舒,小舒,”郑鸣海叫醒假寐的黎舒,拿起白色瓷勺在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医生说你可以适当补充点流食,体力才跟得上。” 黎舒睁开眼睛,花了好几秒锺才看清郑鸣海的脸,房间的窗户开著,他的脸背著光,表情平静,目光温柔,头发略微有点乱,下巴一圈乌青;从前刀刻一样的五官,不知从何时起,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这次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边照顾他一边埋怨他,说黎舒你怎麽老让人c心这样的话,他只是在一旁平静的照顾他,就像他不过是患了场重感冒那样平常。 黎舒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洁白的勺子和泛著白色泡沫的食物上,他胃里是很难受,但比起浑身上下哪里都痛的感觉来说,胃里的这点难受,实在算不得什麽。 但他仍默默张开双唇,没滋没味的强咽下去。滑腻微凉的食物从口腔慢慢滑过食道,直到胃里,那种触感没有丝毫的慰藉,只感到恶心。 见黎舒乖乖吃完,郑鸣海露出白牙,对他笑了笑,鼓励式的亲在他的额头。 黎舒这回倒没有躲,虽然脖子明显的僵著。他抿起双唇,没有受伤的那边嘴角努力的扯起来,好似在对郑鸣海笑,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於是郑鸣海收拾东西转身,谁知刚一离开床边,就听黎舒哇的一声,开始吐。 “咳咳!!咳咳咳!!”黎舒一阵狂咳,郑鸣海急忙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撕心裂肺的咳,好半天才渐渐停息。吃下去的东西自然全吐了,再加上呕出来的酸水,糊得床单上到处都是。 郑鸣海赶紧拿毛巾帮黎舒擦嘴,小心的抱起他,让人换了床单。重新将他安顿好之後,郑鸣海将他鬓角汗湿的发缕了缕,生生把想叹的那口气憋回去,沈声道:“小舒,你不想吃,可以告诉我。咳这麽厉害,伤怎麽能好。” 大约是咳太厉害的关系,黎舒红了眼眶,他躺在病床上,刚恢复了一丝光亮的眼睛再次黯淡,他抬手遮住脸,一字一顿的说:“我也不想这样。” 郑鸣海俯下身,双臂撑在床两边,将黎舒虚罩在怀中,他低头看著黎舒的手,这双优雅修长的手,现在一只打著石膏,一只因长时间扎针,青青紫紫,血管突兀,完全不成样子。 他想亲他,但生怕再弄痛了他,只敢轻轻用干燥的双唇扫著他手上的皮肤,因y体淤积,显得冰冷的皮肤。黎舒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汗毛gg都是立起来,声音也抖得厉害:“你为什麽,什麽都不问我。” “我都知道,”郑鸣海稍微退开了一些,怕黎舒再情绪激动,安慰道:“你已经反复说过,我都知道了。小舒,我们现在不要想太多好不好?你先治病。” “我也不想这样。”他机械的重复著,声音拖著哭腔,“但我又让你伤心了。” 郑鸣海拉开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你想知道我怎麽想,是不是。” 他抬起手,轻抚著黎舒的眉目,深情款款的注视著他,“我很伤心,也很愤怒,我最爱的人,被害成这样。” “但我时常在想,十年前你离开我的时候,和现在情况相比,哪个更糟。”郑鸣海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哈,黎舒,其实我也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你受到这麽大的伤害,我还是觉得,比起从前我再找不到你的那种绝望,现在你还在,就不算最糟糕了。” “即使我变成这样?” “对!”郑鸣海笃定的点头,他的目光渐渐敛去温柔,变得尖锐而锋利,好像年少时那样炙热不羁,抚在黎舒脸上的手也突然用力:“对!即使是这样!” 黎舒刚要开口呼痛,即被郑鸣海狂躁激烈的吻住,他似乎完全忘记黎舒受伤,只管压在他身上,扣住他的後脑勺,撬开牙关,在口腔中攻城略地。黎舒呜呜的悲鸣著,躲无可躲,下意识的抬手打他,被郑鸣海一把抓住,死死的摁在床头。 “鸣海!你疯了吗?!” 听到动静不对,魏蕾和安妮赶紧冲进来,魏蕾气得要命,她揪住郑鸣海的头发往外扯,“你冷静点!!你干什麽?!” 作家的话: 这篇文快完结了。。。有。。。出个志的想法,不知道有人支持吗?我会先在会客室开个简单的调查帖子。。。≈ap;gt;≈ap;lt; ☆、96 下 魏蕾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松下一口气,立刻感到眩晕。她跌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郑鸣海正坐在上面,埋著头抽烟。她有气无力的又捶了他一把,想说你不要再逼他了,这不是他的错,想说他已经够可怜,你不要再刺激他,尽量对他好一点……想了半天,魏蕾张了张嘴,磨著牙只说:“鸣海你混蛋!” 郑鸣海摇摇头,使劲吸了最後一口,扔掉烟头,自言自语的说:“他折磨了我很久,还给我打针,他要我求他,说我求他,他就放过我。“魏蕾,他说的话,我都快会背了。” 他的声音坚硬而沙哑,他把脸埋到掌心中,喃喃道:“我还记得十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你跟我吵架,你骂我没用,我气得要死,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可是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还是同从前一样无能为力,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鸣海注视著自己的两只手,宽大厚实的手,却空空如也,一如往常,“我依然不能保护他,甚至无法安慰他。” 他的声音太过沈重,魏蕾原本就已揪成一团的心,愈加惨烈的痛起来。痛到极致,好似已经不能忍受的时候,她深吸口气,却反而安慰他,带著略微嘲讽的语气说:“好了,你倒比黎舒还不如。” “什麽事情过不来,既然已经发生,黎舒已经选择面对,你就不要拖他後腿。” “你看他多坚强,一直也没掉过泪。”魏蕾说著说著,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他昨晚情绪很糟,你不在的时候,他跟我说,小蕾,我对不起你,明明说过不再让你担心,还是食言了。” “他说我原本已经不在意了,可那天不知道怎麽搞的,就是突然想不通,心里特别难受,想不通为什麽他们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继续唱歌,继续做音乐,还想跟鸣海一直好下去,就这些了,真没有想过太多……是不是这样都算贪心?但是小蕾,你放心,我知道後果。我就要一个公平,其它,我什麽都不要了。”黎舒躺在床上,在微弱的灯光下跟她讲这些话,魏蕾都不忍心问,黎舒,以後你怎麽办? 也许真的没办法再想以後,只能想此刻,至少此刻的黎舒是勇敢的,他的目光至少此刻是平静的,他还有信念支撑著他,他还有目标要去完成,所以,他不能够崩溃,也不能够垮。 然而这一切随著母亲的到来几乎瞬间瓦解。当黎舒的妈妈出现时,魏蕾和郑鸣海都很惊讶,没想到她会来,但现在黎舒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她知道也并不奇怪。 “我初一的时候在家等你们回来,”她对郑鸣海说,“我做了好多的菜,等你们回来,我好多年都没有做过这麽多的菜。但是我没等到你们,只等到黎舒的新闻。” 她看起来也相当疲惫,比郑鸣海前两年见她时又显得苍老了许多,她的两鬓已斑白,年轻时的美貌与丰润,已经只剩一些残破的影子,勉强还敷在脸上。 在进病房前她下意识的拢了拢发髻,低著头拉扯了一下衣袖,才拉开门,去见她十几年未见的亲生儿子。 黎舒半靠在床头,他的手上又重新扎了针打点滴,安妮帮他塞上耳机,双耳刚刚充斥满音乐,宏大激烈的交响乐在耳边响起,摈除掉了外界一切的声音与干扰。 “……妈?”黎舒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开口唤道,他声音有点失控,见几乎已经全然陌生的母亲靠近自己,他慌张的往後缩了缩,却是毫无用处。 “啪──!!”回应黎舒的却不是母亲温柔的微笑,而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97 上 “你看看现在你都成了什麽样子!” 母亲打开包,将里面的报纸扯出来,用力甩到黎舒身上,她泪流满面,怒不可遏:“你自己看看!!你怎麽会变成这副样子?!黎舒,你太让我失望!” 黎舒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眼前一黑,嘴里又漫起已快习惯的血腥味。他不敢吭声,睁开眼睛後,战战兢兢的低下头翻看报纸,自从出事以莱,魏蕾一直没让他看外界的消息,连络都给他断了,再则他也没j力去多想,也没追问过,现在猛然看到,倒吸一口冷气,愣在当场。 他有料到这事的影响有多糟糕,却没料到几乎每张报纸都是头条,张张都印著他的脸,最初在公安局里最凄惨的样子;他们还在版头配上黑色chu大的标题,看来触目惊心,倒不像他是个受害者,反而像个罪犯;内容更是一个比一个惊悚,不过几天而已,案子远还未水落石出,他所经历的一切已被人无限放大,他们肆意的猜测扩展,掩饰不住的嘲笑与侮辱,仿佛等了许久,总算等到这一天的好戏。他的痛苦不过只是媒体博眼球的工具,他们甚至断言说什麽强奸是假,潜规则才是真! 黎舒气得浑身发抖,他抬起头来,冲母亲辩解道:“我没有!妈!我没有!!” “你闭嘴!”母亲指著鼻子骂他,眼看又想要动手:“你以为谁会信你?!你以为谁会同情你 ?!你知道别人说什麽吗?!他们笑你,说你变态,恶心!!” “伯母!别这样!”郑鸣海冲过去挡在黎舒面前,魏蕾也过来帮忙想把母亲劝开,谁知这举动更是大大的刺激了她,她扯著郑鸣海的衣服尖锐的叫起来:“你放开他!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们什麽事?!放开他!都不许碰他!都是你们害了他!!” 活到三十岁,这还是黎舒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失控的样子,她一向冷静自持,几乎到冷漠的地步,在黎舒的记忆里她就没有哭过,也从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他甚至觉得此刻母亲带给他的震撼,比刚才看到报纸时的还大。 他推开郑鸣海,咬著牙翻身下床,双膝一软,忍痛跪在地上,垂著头低声道:“妈,我错了。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你信我。” 见到黎舒这副样,郑鸣海心里那些纠结的复杂情绪瞬间便都没有了,只剩下单纯的心疼,他皱紧了眉,架住黎舒的肩膀,试图扶起他,“黎舒,黎舒,你先起来。” 黎舒却一动不动,仍旧倔强的跪在地上,他的脸白得像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只顾继续喃喃的念著:“不,妈,你要信我,我没错,我没要人可怜,我不要,我只要你信我……” “那又有什麽用!!啊?!我问你,我问你!”母亲泪如雨下,她像每一个脆弱的、对孩子完全无能为力的母亲一样,捂著脸哭诉:“你要折磨我到什麽时候,啊?!我怎麽当初就生了你?!你为什麽非要走这条路?!你为什麽非要男人,你做个正常人不行吗?!” 这话像把锋利的刀一样狠狠扎进黎舒心里,他揪紧了x口,痛得无法呼吸,眼泪瞬间就如断线一样落下,自己却毫无知觉,两瓣嘴唇一张一合,声音生硬得就像个机器:“妈,你不要生气,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当没生过我,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这话我当年就该对你说,妈,妈,对不起,我生来就这样,我注定让你失望……你的养育之恩,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黎舒连跪也跪不了,整个人摇摇欲坠,不住的往下滑,“我不要听这些!!”母亲还是没放过他,她劈头盖脸的往黎舒身上打:“你太不争气!我不许你再这样下去,我不许!!” 她哭著扑到黎舒身上,抱住他的头:“你以後要怎麽办?!你告诉我你以後要怎麽办啊……” ☆、97 下 郑鸣海坐在床边,不断的帮黎舒擦拭额头的冷汗,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黎舒的脸上,他紧紧闭著眼睛,还没能从昏迷中清醒,再加上高烧的折磨,他的脸上时红时白,冷汗不断,想来十分难熬。 郑鸣海看得心急如焚,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将吊瓶开关稍微开大了一些,医生告诉他,这瓶药输完了黎舒就能退烧,可他怕药走太快黎舒会疼,犹豫了片刻,又将开关再次调小。见黎舒双唇一张一合,像在说话,郑鸣海赶紧俯下身仔细听,却完全不知他在说什麽,只得悻悻的吻了吻他的面颊,将唇贴在他耳边。 黎舒的母亲木然的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她眼睁睁看著医生护士为晕倒的儿子急救,看著医生教训郑鸣海,再看著这个男人守在儿子身旁,细心体贴的照顾著他,姿态温柔亲密,完全旁若无人的样子。 她慢慢的回过神来,问一旁的魏蕾:“你们谁帮他管钱?” “公司的帐公司管,他私人的帐……”魏蕾有点迟疑,“我在帮他管。” 黎母看看了她一眼,叹道:“我就知道。”说著她又从包里拿出个信封,递给魏蕾,“帮他收著吧,这里面是他这几年给我的钱,我哪里用得上,都给他留著了。现在是他要用钱的时候,都拿去吧。” “这个……”魏蕾真不敢接,只好说:“伯母,您放心,他不缺钱的。” “他不是去年打官司输了吗?赔了很多。”黎母摇摇头,神情黯然,“我都知道,没人不知道。” 魏蕾总不能说旧情人又私下把钱还他了,但这钱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没有,伯母,真不用担心,他不缺钱。这是他的心意,您收著吧……” 母亲接连摇头,缓缓的落下眼泪,她捂著脸悲戚的自言自语:“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我要我儿子,只要我儿子……” 母亲的悔恨,郑鸣海的焦急,魏蕾的无助,以及外界纷纷扰扰的喧闹,黎舒都感觉不到了,他已经闭上眼睛,他想休憩,想暂时的逃开这一切。 但当曾经笼罩他的黑暗再次降临,明明已经逃开,已经强迫自己坦然的面对它,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没什麽大不了,他不会输不会怕,可谁料它们早在心中生了g发了芽,那些被刻意压制在心底,压制在灵魂最深处的分分秒秒、每个细节,都会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再一次在身体上真切的感知,仿佛刚刚才愈合的伤口又被生硬的撕开,那痛苦居然比当初经历时来得还要残忍,还要可惧。 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抖个不停,他在梦中疯狂的大喊,醒来时只徒劳的张著嘴,喉咙里却好似被人掐著卡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艰难的睁开眼,再努力张大眼睛,黎舒想看清周围的一切,想找到熟悉的感觉,但头顶只有全然陌生的天花板,有月光的冷夜,只有病床前的仪器散著些微光亮。狂烈的心跳渐渐平息之後,黎舒终於感到他身边还有旁人,沈重缓慢的呼吸在耳畔响著,静夜里愈加的鲜明,那气息太过危险,如同一头野兽悄悄伏在他身旁,不知何时就会向他扑来! 黎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痛,翻身下床就想要逃,郑鸣海被他惊醒,他赶紧开了灯,见黎舒惊恐的盯著他,“你走!放开!滚开!!” “是我!黎舒,你看清楚!”郑鸣海抓住他的肩,强制x的把他摁到怀里,他低低的吼道:“是我,鸣海!鸣海!!” 鸣海,鸣海,黎舒跟著郑鸣海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在心中曾念了千百遍的名字,它像锺声,希望的锺声,渐渐敲亮了黎舒的心。他从狂乱中慢慢平静下来,乖顺的再次躺好,望著郑鸣海:“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郑鸣海抚著黎舒的面颊,激动得双唇微颤,这还是出事以来,黎舒第一次这样看著他,终於真正的看见了他,“小舒,我知道你难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哭出来好不好?” “啊……”黎舒的双眸却只是有点湿润,并没落泪,反而扯起嘴角,答非所问的笑著道:“你老叫我小舒,呃,都一把年纪了。” “不过我喜欢听,你这麽叫我的时候,总觉得好像从前。” 他在微笑,郑鸣海却更想哭,他把黎舒冰冷的手捂在掌心中,轻轻的揉搓著,“你高兴就好。” 黎舒偏著头,依旧直愣愣的看著郑鸣海,“鸣海,可是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98 上 “黎舒,你不要想太多,”郑鸣海安慰道,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浅笑,“好好养伤,我们好起来再说。” 不料黎舒却摇头,一字一顿的说,“我好不起来了。” “你什麽意思?”郑鸣海再次感到心焦,见黎舒不看他,便扳过黎舒的脸迫他来看他,“你什麽意思?!你话说清楚!” “我好不起来了,鸣海,你很好,但我好不起来了。” 病房里暖气充足,温暖舒适,即使刚才睡著,郑鸣海也没觉得冷,但此时浑身一抖,打了个冷战,声音也变了调:“黎舒,你什麽意思?!你又要跟我分手??” 黎舒略微茫然的张著嘴,愣了半晌,继续疲惫的摇头,“你想多了,鸣海,我只是说,我只是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我好不起来了……我没有把握,还能像从前……” 黎舒疲累不堪,郑鸣海又何尝不是,他的神经没有一刻放松过,就是守在黎舒身边,握著他的手入睡,也依然会做噩梦,失去他的噩梦,兜兜转转这麽些年,他依然会在梦里不断的失去他。郑鸣海低下头,紧紧拽著黎舒的手,沈声问道:“黎舒,你是不是心里还忘不了荣耀锦?” “你……又扯哪儿去了?”黎舒一脸的无辜,他努力摇了摇郑鸣海的手臂,急忙辩解道:“我没有!” 郑鸣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说著他轻轻掀开黎舒的被子,松开他的裤头,从床下拿出夜壶,放到他的胯间,“解个手,今天输了好多y。” 黎舒微微有些脸红,但也只得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轻轻哼了哼。郑鸣海见他半天尿不出来,握住他被尿涨得半硬的器官撸了两把,吹著口哨哄道:“别紧张,尿出来就舒服了。” 黎舒将手抬起来遮住脸,咬著牙,浑身轻颤著淅淅沥沥的尿了出来,他不敢去看郑鸣海的脸,知道他正盯著耻处。那里也面目全非了,周东拿烟头烫他,剃得乱七八糟,还因长时间的勃起和玩弄,尿道到现在炎症都没有消。勉强尿干净之後,郑鸣海又用酒j和湿巾将他的下体仔细擦干净了,再替他把裤子穿好。 做完这些之後,黎舒仍把脸遮著,又出了一头冷汗,郑鸣海赶紧拉开他的手,拿热毛巾帮他覆脸和脖子。黎舒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郑鸣海便顺势将毛巾往下,解开他衬衫的衣领,想帮他把身上也擦一擦。 “不用了。”黎舒扯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身上还好。” “哪里会好?”郑鸣海不依,仍继续解他的衣扣,黎舒抓住自己的衣领,哀求道:“真的没事。你不要看了。” “嗳,”郑鸣海不以为然的笑笑,“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医生上药的时候我也在,有什麽?” 话已经到这份上,黎舒依然固执,他闭著眼摇摇头,“可我现在醒著。” “啪”的一声,郑鸣海随手把毛巾甩进面盆里,先将灯光调暗,起身端了盆子转身要走,“那你休息吧。” “鸣海!”黎舒一著急,不管不顾的撑起身,扑到郑鸣海背上,单手紧紧搂著他的腰。 他将脸贴在郑鸣海身上,透过薄薄的棉质衣料,使劲的蹭他,他哽咽著,语无伦次的喃喃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 郑鸣海身形晃了晃,稳住手里的面盆,再挺直腰背,他想轻轻拍一拍黎舒的手背,轻言细语的好好安慰他,现在的黎舒不能再受刺激,他需要安静,需要情绪稳定,需要他给他强大有力的支撑──但他做不到,在手指再次接触黎舒皮肤的一刹那,他能做的只是再次将他的手紧紧的抓牢,十指缠紧,恨不得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他捏化。 两人就这麽静静的僵著,不过就过了一两分锺,甚至也许也就几十秒锺,对於两人却是耗尽力气,全身像要虚脱。 黎舒浑身的痛,似已通过紧握的手,贴紧的脸庞传到郑鸣海身上,郑鸣海张开嘴,想要说话,喉咙却因被哽得生疼,只能发出巨大的呜咽声,同时眼泪顺著脸庞的轮廓,一滴滴流下。他从未如此绝望过,就像走在水流湍急,乱石丛生的谷底,抬眼望去黑黝黝的山遮满了整个天空,y冷的湿气不断侵袭身体,没有出路,不得解脱。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的转身,将大半个身体都落到床下的黎舒扶到床上。他全身都抖著,虽然哽咽,并没像郑鸣海那样落泪,反而张大了眼睛看著他:“我,我会好的,我保证,你给我一点时间,鸣海,我会好的,我保证……” 郑鸣海一语不发,他只是弓下身体,将额头抵在黎舒的额上,手顺著他的脖子往下,一颗颗解开他的衣扣,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他像膜拜圣物一样亲吻黎舒的身体,虔诚得犹如前年第一次得到他的那个下午,尽管如今他的身体上已遍布伤痕,裹著纱布,药味刺鼻。 黎舒仍在喋喋不休的念著,鸣海,鸣海,我会好的,我保证,我会好起来,你相信我,很快好起来的,你信我…… 郑鸣海没有回答,他只顾著吻他,如果一定要他回答,也只会是简单的重复那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98 下 我爱你,我爱你──这是黎舒多年前最渴望听到的话,也是听过多少遍的话,他曾给他莫大的慰籍和温暖,给他闪著金光的梦,却未料到有一天它也会沈重得让人窒息。黎舒睁大眼睛望向虚空,他感受不到他的吻,只感到浑身冷得似冰。 “你们怎麽搞的!”黎舒的主治医生将病历往桌上狠狠一摔,骂道:“千叮咛万嘱咐,要让他安静!盯紧一点,要照顾好!你们倒好,都要逼疯他?!这病还要不要治?!不治趁早另请高明!” 医生火冒三丈,因黎舒的身份特殊,这几天医院已经被媒体歌迷弄得不堪其扰,作为主治医生他也成天被人堵,千方百计就想从他那里挖出点什麽。好容易黎舒病情刚稳定下来,这可到好,一大早护士查房,只见黎舒将大半瓶药都吃了,药片洒了一地,半个身体挂在床边,再一次陷入昏迷。 “我……昨晚後半夜他醒来,情绪很不好,後来非要赶我走,我只好走了。” 郑鸣海坐在椅子上埋著头,紧紧抓著自己的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我怕自己情绪失控才……” “他是病人,你听他?!今天要是再晚上一会儿,人都不知成什麽样!” “唉!”他狠狠的跺了跺脚,摇著头道:“算了!现在没办法下来,只能请j神科的医生来看──”说到这里,他见郑鸣海脸色愈加难看,压低声音劝道:“你们不要讳疾忌医,他的j神状态太差,恢复本来就不算好,再这样下去,伤更难好。” “他不是!”郑鸣海突然抬起头,怒目瞪著医生,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神情看著竟有些骇人,替黎舒辩解道:“他不想怎麽样,他醒来後跟我讲他就是想快点好起来,晚上痛得厉害才吃药的,他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想多吃点好得快!” 医生被噎得够呛,忍不住又想发火,但郑鸣海的样子实在又看著可怜,只能语重心长的再劝:“你们家属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病人再痛,你也不能替他痛。但是,他是病人,你是好的,他控制不住是因为他生病了,你不能也这样。要他好起来,不光要照顾他,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们替他做决定,推他一把,给他减轻负担。” 这边郑鸣海为了黎舒的病焦头烂额,那边魏蕾则为案子的事情c碎了心。黎舒在第一时间不管不顾的报了警──即便这样,也有那麽多媒体要造他的谣,有那麽多人不肯相信他。陈柏走进来,一面擦额头的汗,一面对她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辛苦了。”魏蕾神情恹恹的,在电脑前抬了抬眉毛,问道:“怎麽样?” 陈柏摇摇头,“不太好,但也不太坏。” “周东一直不肯认,如果不是证据确凿,这会儿谁也不能把他怎样。但最後如何定罪,现在很难说。还好当时黎舒开记者会,把这事捅出来,要不然……” 说著他脱下西装撸起袖子,把胳膊露给魏蕾看,上面一大团乌青,“这几天我一直收到恐吓电话,想阻止我管这事,今天在停车场,一下车就给人打了。” 魏蕾蹭的站起来,“你没事吧?!” “哼!我没事!”陈柏y沈著脸,“我做律师这麽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这帮人,太无法无天!!” 陈柏倒是个干脆人,说完之後也就过了,并不对著旁人诉苦,他若无其事的放下袖口,又道:“还有一件事,齐清那边恐怕只能放弃了,证据不足,黎舒没见到他,他又有不在场证明,很难定罪,周东一口咬定是黎舒约他出来。” 魏蕾心头一跳,总算明白那铺天盖地的谣言从何而来,接著陈柏又道:“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现在越快开庭越好,拖下去便宜了周东。另外,现在媒体是关键,虽说司法不能够被舆论左右,但现在的情形,对黎舒很不利。” “那该怎麽办?!”魏蕾激动起来,“就这麽放过他?!他不是第一次害黎舒了!!” ☆、99 上 “法律能治罪,但未必能够惩罚错,因它不及罪,监狱能关罪犯,但不能关小人。”陈柏劝道,“我知道你很忿忿不平,但目前来看,如果总是纠缠在这里,不值得。只不过,事事皆有因果,该他受的,总有一天,他逃不掉的。” 魏蕾紧皱著眉,额前一缕刘海有气无力的搭著,显得憔悴,她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呵,皆有因果,那黎舒又做错什麽,要遇上这样的事?我是真没想通。报应因果,有时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这可让陈柏接不上话来,但见魏蕾如此难过,他鼻子,忍不住还想安慰她,魏蕾却摆摆手,“算了,我去看看他。”她想了想,又对陈柏嘱咐道:“辛苦你了,但这个事暂时不要跟他讲,他昨晚很不好。还有,你的手也该找医生看看了。” 魏蕾拿上黎舒母亲给他炖的汤,和陈柏一起到医院看黎舒,她要顾公司和官司的事,并没有像郑鸣海和安妮那样几乎24小时都守在医院。刚出电梯,就听见走廊尽头的房门口吵吵嚷嚷,安妮守在黎舒病房门口,张开双臂护著门,涨红了脸对眼前的男人说:“老板,真的不可以啊,舒哥好容易才睡下,他上午洗了胃,很难过的,你不要去打搅他!” “什麽?!”荣耀锦一听更是著急,“怎麽搞的?!” “好了好了,你别闹快让开!”他急得忍不住动手要拉安妮,被魏蕾看见,几个跨步冲过来,伸手挡门站住:“哟,荣先生,好久不见,怎麽这麽没风度?难为你还记得黎舒啊。” 她微微仰头看著荣耀锦,脸上像冻了霜,荣耀锦自知失态,讪讪的放开安妮,抹了一把脸,平静道:“魏小姐,我要见他。你们没权利阻止我。” “见了又如何?”魏蕾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我们没权利,难道你又有资格了?” “我今天敢过来见他──”荣耀锦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捏紧了拳,压著嗓子一字一顿道:“当然是已经准备好,能给他交代,我才敢来。” 魏蕾张大眼睛看著荣耀锦,只觉得眼前这男人简直可笑得可怜,“交代?什麽交代?事到如今你还能有什麽可交代的?” “你──!!”两个女人拦在门口,荣耀锦进不去,又不能真对她们动手,要走更是不甘心,只好僵在那里,气得砸墙。这时郑鸣海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他y沈著脸,看也没看荣耀锦,拉住门边的魏蕾,推开病房门,低头道:“让他进去。” 说完之後,郑鸣海扭头站到走廊窗边,完全没理会魏蕾的惊讶,高大宽广的背挺得笔直,倒是荣耀锦愣了几秒锺,才赶紧冲进病房找黎舒。 黎舒其实并没有睡著,他紧紧闭著眼睛,隐约觉得门外有些吵,但发生了什麽,他不想看,也不想知道。凌乱的脚步声靠近,他感到有人在他床前站定了,还倒吸了口冷气,随後才慢慢的靠近,在床边执起他的手。 荣耀锦小心翼翼的捧起黎舒的手指,将他冰凉的手背轻轻贴在自己脸上,心脏犹如突然被重击,狠狠的抽痛起来。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太久,他已经坚持了好几天,留在香港,安排家里的事,为黎舒最後再做好他能够做到的事──尽管他已知一切或许只是徒劳。 黎舒,黎舒……他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的念著他的名字,强忍著泪,不敢将黎舒惊醒,只用唇温柔的吻著他的手指,就像从前他最常做的那样,仿佛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回黎舒再不能装作不醒,唇的温度,十指交握的方式,甚至手指的纹路都是熟到不能再熟,他悠悠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黎舒转过头,看著荣耀锦。 他那双透亮的眼睛,此刻就像蒙了一层灰,及时近在眼前,荣耀锦也觉得自己无法将他看清,双眸中再也没有动人的光芒,再也见不到如深邃夜空中闪烁绽放的群星一样的光芒。 “我来了,”荣耀锦的唇瓣微微的颤抖著,眼泪顺著脸颊不受控制的滑落,“我回来了,黎舒。” 黎舒的表情有几分迟疑,他微微张著嘴,皱了皱眉,却问:“你怎麽才来?” 就算在脑海中想过千遍万遍,荣耀锦也没料到黎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平淡又自然,就像从前在一起的时候。 荣耀锦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笑了,“我的错。” 他抓起黎舒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扇耳光,一下一下,啪啪啪的打得响:“我的错,我的错,都怪我。” ☆、99 下 黎舒茫然的看著荣耀锦,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通红,他自己的手也应该是痛的,但却没什麽太大的感觉,或许早已痛得麻木了。 黎舒缩回手,表情淡然而平静,他望著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跟你没关系……” 他的表情、动作、声音,他的整个人,就像被放了慢镜头,周围的空气都是缓慢而凝重的,没有丝毫生气。荣耀锦有些恍惚,此情此景,似足多年前他俩在伦敦,黎舒曾对他说的话。那时的他还很年轻,说这话时把脸埋了大半在被子里,露出光洁鲜亮的额头,声音闷闷的,倔强单纯得简直有点蠢。荣耀锦已经不大记得当时自己对他说过什麽,只记得自己爱他、爱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 荣耀锦慢慢的起身,松了松领带,探过身体将黎舒的头搂在怀里,泪如雨下:“我怎麽会……我怎麽会放开你……” 黎舒的房门虚掩著,透出鲜亮的光,郑鸣海与魏蕾同时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黎舒的哭声。 这还是出事後他们第一次听到他哭,魏蕾忍不住再次含了眼泪,她想冲进去,犹豫片刻,只得忿忿的坐到椅子上,给了身边的郑鸣海一拳:“笨蛋!” 郑鸣海苦笑著摇摇头,从包里出烟来抽,“你懂什麽──我又有什麽办法。” 仿佛为了补偿离开黎舒的这些时间,荣耀锦自来了以後,几乎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黎舒醒著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他变得极嗜睡,一天到晚竟然没几个锺头是醒的,一直绷紧的神经此刻突然松了,但又像是松过了头,扯也扯不回来。 郑鸣海依然每天来看他,对於守在床边的荣耀锦熟视无睹,也没有多说多做,只是单纯的看看黎舒,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如果黎舒没有醒来,他便会默默的抚他的额头,埋下脸与他额头相抵。 这时荣耀锦就会到门外抽烟,他转著圈打电话,眉头紧紧锁著,时而压低了声音骂人,时而喃喃低语,语气焦急,他眉间沟壑更见深刻,後脑勺上也钻出了白发。黎舒的母亲又做了汤送来,黎舒的病好得慢,跟始终无法进食也有很大关系。直到今天,黎舒还是没办法吃下任何东西,并不是胃还没好,胃已经能够消化食物了,但他仍然吃了也要吐。荣耀锦听到动静,赶紧掐了烟头进去,郑鸣海拍著黎舒的背帮他顺气,荣耀锦朝保温桶里看了看,皱著眉头问道:“怎麽,还是不行?” 黎舒母亲疲惫的摇摇头,“不行,问他要什麽,又不说。” 保温桶里装的是白色鱼汤,口味清淡,营养也丰富,奈何黎舒一口也喝不下,仍然喝了也是吐。 荣耀锦把热毛巾递过郑鸣海,安慰道:“伯母他确实是生病没胃口,不是故意。”接著他又微笑著问黎舒:“小舒,要不这样,我给你煮点面,什麽也不放,好不好?” 黎舒难得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面煮好以後,荣耀锦拿著碗,一g一g慢慢送进他的嘴里。吃下小半碗面,又喝下一些面汤,很快倦意上涌,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母亲默默的看著这屋里的三人,气氛默契而克制,有什麽东西在他的身边默默的涌动著,又有什麽东西仿佛火山下的熔岩,有著随时喷涌而出的危险。这一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儿子已经真正的远离她,比曾经只能够在电视报纸上看到他时,还要远得多。 “谢谢你,荣先生。” 荣耀锦送她离开时,她这样对荣耀锦说,“谢谢你照顾他。” 荣耀锦温和的笑了笑,“伯母,你太客气,我跟他毕竟生活多年……” “我对鸣海也这样说,”母亲却丝毫不留情面,目光直视著他,“我不管你们从前怎麽回事,我只知道你们分开了。” “我还爱他。”荣耀锦低下头,显得有点尴尬,仍然试图解释:“我一直很爱他。” 黎舒母亲漠然的撇过脸,看著窗外的街景出神。北京的春夜下著淅淅沥沥的雨,空气还没回暖,整座城市都透著冰冷的凉意,她沈默了良久,在快到家的时候,突然又说道:“他跟你说过没有,他的父亲跟你们是一样的人。” ☆、100 上 荣耀锦将车停在边上,熄了火,沈声道:“我听他提过,伯父去世得早,全靠伯母你一个人把他带大,他总说对不起你,但具体怎麽回事,他从不愿意讲。” “他的父亲是位钢琴教师,我们原本住在上海,结婚时他说为了苏州的工作,一定要我跟他到那边安家。” “我跟他来了苏州,很快怀孕,生下黎舒。黎舒生下来後他的父亲很爱他,他想了很多名字给他,最後跟我说,我其实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儿子这辈子过得舒舒服服,所以他这麽叫他。” “那时候我们一家很幸福,如果不是黎舒周岁时回老家……” 黎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是真没想到,跟我做了两年夫妻的男人会是同x恋。他的好友,从小到大最好的死党,在我们结婚当晚自杀。” “如果不是他的妹妹找上门来,恐怕我会被瞒一辈子──小舒的父亲後来跟我说,他一直以为他去了国外,在与我结婚前他们这样约定。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收到他的遗书。” “我到现在都还时常想起那段日子。他们的事,只有极少的几个亲友知道,没有人知道原由,也没有人追问,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在儿子周岁摆酒时,始终欲哭无泪的笑著,而我──” “我恨都没处去恨。” “我们回到苏州,他大病一场,拖了几个月都不见好。” 说到这里,黎舒的母亲深深的叹了口气,“不过短短一年,他患上癌症,查出来时已经是末期。” “黎舒小时候总问我为什麽他没有爸爸,我只跟他说你有的,他只是生病死了。这些事情我一点都不想让黎舒知道。” “我有时候想,他就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甚至把他父亲的钢琴都卖了……” “但没想到,他最後还是知道。我不该让他去上海学琴,我不该放他离开我身边。” 黎舒的母亲微微仰著头,眼眶中盈满了泪,声音略微颤抖:“如果他没有走,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定不会!” 荣耀锦抿著双唇,捏紧方向盘,眉头紧皱。霎时间五味杂陈,太多的过往与情绪在心中翻涌,想要开口,却完全理不出头绪。只听黎舒母亲又悠悠的说:“我不知道你们怎麽回事,在他红起来之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收集他的消息,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伯母!”荣耀锦的心头涌起一股冲动,他很想说这些年他们过得很好,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只道:“我在来北京之前,已经签下离婚协议。” “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因为……不会也不该发生这样的事。”荣耀锦看著车窗外,双眸愈见幽深,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知道我能够做什麽,才能弥补我的错。但我愿放弃我的家庭,我的母亲,甚至我的孩子,只为回到他身边来。” 母亲摇著头,却没与荣耀锦争辩,她自言自语的说著,神情凄然:“晚了,都晚了……他就不该选这条路的,他不该……”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病床前的电脑上正播放著黎舒去年的演唱会,那时候的歌声还在,影像也无比清晰,他说过的话、流过的泪和汗水,他曾经坦然而坚定的微笑,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在舞台上,当著所有的人面前说我有个相爱十年的情人,他也是男人──在经历过背叛与欺骗,污蔑与践踏之後,他仍不认为自己有错,仍觉得一切还不算太糟。 而如今,黎舒只感到那时候的自己实在太陌生。他抬起仍然被包著的手,苍白的脸上一片麻木,魏蕾笑著拉下他的手,“哎,急什麽,会好的。” 她将dvd的盒子和内页拿给黎舒看,上面印著演唱会开始时,他身著蓝色舞衣,独自站在高台上,如君临天下,“小舒你看,多美。这碟才发了两天,几乎占了所有头条。” 这大概是近来唯一的好消息了,魏蕾不得不感慨荣耀锦的眼光,在这个时候,没有多余的申辩和过多纠缠,而是将dvd推出,花了极大代价做推广。 就在一夜间,前日还几乎被媒体扭曲、所有人侧目而视的黎舒,极快的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他最动人最真实的样子。 “小舒,”魏蕾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脸,“你相信我,无论发生什麽事情,我们都爱你。” ☆、100 下 “你又把我当小孩子哄。”黎舒平静的对魏蕾笑笑,表情带了丝无奈,眼里难得的闪了丝光亮。但他很快叹了口气,窝回被子里。 魏蕾忙把他拉起来,继续逗他说话,“别睡,起来,起来,跟猪一样,我给你看好东西。” 出事以来的这段日子,黎舒几乎离群索居,除了不得不见人的几次,他什麽人也不愿意理。 可是这世界并没有因他的沈默有所改变,太阳依然每天在升起,千千万万的人依然每天关注著他,不论是同情还是厌恶,支持还是反对,喧嚣直上,未曾有过片刻的停止。 秦扬与王安伦在香港公开支持他,将这次合作中的种种都曝光,引来一轮又一轮的口水战;《淝水之战》在香港上映後更是票房大爆──若不是黎舒此刻的惨状,真该说得上是场极成功的炒作了。 魏蕾只简单的告诉黎舒,他的慕容冲很成功。她将黎舒的粉丝站打开给他看,他们已把界面完全换成他新出的电影和演唱会造型,页底图是梦一般的红色,慕容冲的身影占了一半,侧边条图则是他在舞台上身著蓝色舞衣,微微闭目的侧脸。这里依然热烈而纯粹,气氛好得像他从未离开。 他们在他的论坛上留言,只字未提最近发生的事,仿佛他们爱的那个他与如今的他全然无关,黎舒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依然保持著他原本的样子。他们反反复复讲的,不过是我爱你,我们爱你,请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黎舒盯著屏幕出神,手指轻轻抚上画面,火焰一般的红色,指尖碰触之时,居然会感到灼热──他有些恍惚,这画面上的人,他们口中的人,为何如此陌生? 若是一年前,这几乎就是他想要的一切了,肯定、理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创造出能让自己满意和骄傲的作品,可是如今,它们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但他却觉得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黎舒,你要赶紧好起来。”魏蕾轻声安慰道,“这麽多人在等你。” “还有啊,你的新专辑,就差一点了,还没有做好。你得赶紧好起来啊,要不我就直接减歌,帮你把它发了。” 黎舒缓慢的摇摇头,举起右手,“哪里还好得起来,你别管了……”” “黎舒!!” 这时荣耀锦和医生一道推门进来,他赶紧招呼魏蕾出来,让医生帮黎舒换药。黎舒麻木的任人脱掉衣物,然後趴在床上,背部的肌r紧紧绷著,医生帮他臀部的外伤换药,两边护士压著他的胳膊,如临大敌。 荣耀锦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的脖子,轻声道:“别怕,是我。” 黎舒的背轻微的颤了颤,渐渐放松下来,医生边换药边笑道:“不错,这几天好太多了。今天起可以试著站起来,走几步。” 荣耀锦点头道谢,顺手拨弄著黎舒的头发,哄道:“你这麽乖,我奖励你。我把露娜带过来陪你好不好?” “医院里怎麽能养猫?” “我说行就行罗。” “你说了算才怪……” 两人一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几句,药也就换好了。黎舒这次是伤最重的都在耻处,排泄是个很麻烦的问题,只能照料的人耐心的一点点帮他。等折腾完毕,两人都是满头汗,荣耀锦收拾妥当,试著将黎舒扶下了床。 黎舒几乎完全挂在荣耀锦身上,才能勉强站住。每走一步,伤口都隐隐发疼,但久违的双腿落地的感觉,还是能够让人安心。 荣耀锦抵窗站著,让黎舒完全扑在他身上,丝丝夜风混了花香飘进来,比病房的空气要舒服得多。 “黎舒你看──”荣耀锦拉开窗帘,手指著医院楼下的空地,“你看,好看吗?” 星星点点的烛火,在仍然带著寒意的黑夜中蔓延开来,隐约可见好写人蹲在那里将烛火点燃,渐渐拼成可以辨别的文字:ilove u,leslie。 love简化为一个心形,you也只做成u,但他们认真将他并不常用的英文名字拼好,生怕不知道这是给他。 黎舒心头一震,转头望著荣耀锦:“你干的?!” 荣耀锦一脸无辜,“没有啊,你的歌迷,我来时还碰到他们。”荣耀锦忙搂紧黎舒,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还记得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话──我爱你,迟早有一天,这世界上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如同我爱你一样爱著你。” 黑夜中的烛火,在风中安静的燃烧著,因他在窗边出现,人们发出惊呼,高举手臂同他招手。朦胧的泪光中,这点点光火仿佛连成一片又一片的海,它们随著他的歌声,如波涛一般翻涌起伏,人群的热浪,狂热真诚的呼喊和回应,出现过千百次的一幕幕,像火种一样将他的心点燃。 泪水终於从他的面庞滑落,黎舒感到浑身的血都涌著,仿佛再次活过来一样,终於感受到呼吸,心跳与体温。但同时,心底的痛也愈加的烈,强烈的不受控制的情感,如洪水一样奔涌倾泻,要将他淹没。 ☆、101 上 北京已经进入春季的末尾,万物终於彻底复苏,再没有任何树枝是光的,嫩叶与新芽一片连一片,满眼都是绿色,但同时尘土俱扬,动不动就遮天蔽日,白日里气温也陡然升高,燥热得让人恨不得老天突然下场大雨,将这世界冲刷干净。 陈柏捏著文件袋,低头匆匆穿过人群,不断的挥手拨开那些试图阻拦他的人。离正式开庭不过只剩一星期了,所有的事情都逐渐明朗清晰,舆论也不再像初期那样,完全不站在黎舒这边,就算不能够所有人都相信与支持他,至少起码的尊重与公理,还是能够给他。手上的证据确凿,关键时刻,周东的父亲也在报纸上发表声明,要与这不争气的儿子“断绝关系”;黎舒本人的情况也一天天好起来,情绪越来越稳定,除了受伤的手还没完全康复外,别的外伤也已经好了,他甚至开始整理自己的曲子,念叨著伤好之後,就继续录音。 谁也没提今後真的会怎麽样,所有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把眼下这场仗打完,就算心里都很清楚,任何的结果都不能够称之为胜利。 但陈柏仍没想到,现在的情形,远比想象中更为惨烈。 陈柏神色凝重的找来魏蕾和郑鸣海、荣耀锦,没多作解释,将文件袋里的光盘放给他们看,“这是从周东那边流出来的证据,当时发生的一些片段,录得很糟,整个过程也断断续续,咳,”陈柏干咳几声,就算见多识广,屏幕上两个男人的限制级镜头,还是让他感到十分不自在,“这份录像可以明确当时周东的确使用过暴力手段,但如果在法庭上放出来,同时也对黎舒很不利──周东至今没有认罪,坚持说那晚是黎舒约的他,并且说之前他们就曾发生过x关系。” 昏暗的光线中,荣耀锦和郑鸣海站在桌前,都死死的盯著屏幕看,陈柏停了下来,神色复杂的看著他们。尽管他不喜欢男人,尽管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太超乎想象,他始终未能理解,但同样作为男人,陈柏是能够明白此时此刻他们的感受的。见他们都发不出声,陈柏劝解道:“这在类似案件中也是常事,罪犯总会找理由为自己开脱,把受害者说成不抵抗甚至主动配合,所以在最初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我一再询问黎舒细节。” “无奈他受到打击太大,始终存在记忆盲区,比如他说他一直被蒙著眼睛,可实际上并非如此,至少这段录影的开头不是这样。他也始终没有说到底怎麽样离开周东那里的,周东坚持讲最後是他主动放走了他。” “g据警方调查,当时一定是有人介入放走黎舒,嫌疑人是罗凯,但罗凯方面拒绝出庭作证。” “整个事情……肯定是比黎舒最初说的那些复杂。” “不可能。”郑鸣海微微抬起脸,面目表情的盯著录像最後的画面,里面的黎舒赤裸著身体趴在床上,双手并没被绑起来,双腿大张,男人的x器刚刚从他身体上抽离,眼睛也微微张著,满是情欲之後的迷茫。 “他一直在我身边。”郑鸣海坚定的说,“他没有说谎。” 荣耀锦低下头,沈吟片刻,缓慢的说道:“应该是被下了药──能够缺席审判吗?” “我不想他再去面对了。” 这其实也是陈柏今天来讲这件事的用意,“我也早有这个意思,黎舒出庭对於案子当然有帮助,但事到如今,未免得不偿失。周东的故意伤害罪和非法监禁是逃不掉的,至於其它……” “黎舒现在的j神状况也不允许出庭。”这事其实魏蕾最先知道,现在也比另外两个男人镇定得多,她在一旁补充道,“心理医生那边特意说过,他现在的状态是刚有所好转,如果再受强烈刺激,难保之後的发展。”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决定,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魏蕾最先伸手关掉电脑,转身打开门打算再去看看黎舒,门刚开了一条缝,就愣在当场。 黎舒裹在他的病号服里,浑身冒著冰冷的寒气,脸上也像冻了霜,没人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知道了些什麽。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解释道:“你们都不在,我来找。” 郑鸣海和荣耀锦几乎同时跨到他身边,想要拉住他,黎舒却轻轻的侧身退开,摇摇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之前说过,要告他,就一定要告。” ☆、101 下 安妮像往常一样把药仔细分好,拿来给黎舒吃。自从他上次吞了药,医生将所有的药物统统收走,要安妮每天定时定量给他。 医生说吃了药她的舒哥就会好起来,安妮对此很是怀疑,在她看来黎舒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甚至都不用老住医院,他已与往日没有什麽不同,整天就是歪在床上听音乐,写歌,身边常常散落著写过的谱子,要她一张张帮他捡。他的手伤还没有好,还绷著绷带,人也几乎只能躺在床上,但安妮时常看见他的手指不停的动,好像手边有钢琴一样。 黎舒皱著眉摇头,把安妮递来的药和水杯推开,完全就似平日里被打搅了不耐的神情,郑鸣海见了顺手接过,非要黎舒吃。 “吃了睡觉!明天早起!”郑鸣海没好气的把药塞到黎舒嘴里,嘴里还念叨:“你啊,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安妮了。” 黎舒吱唔一声,乖乖吞下去。不是他不要吃药,只是回回吃了药就想睡,那种无法集中j神,身不由己的感觉糟糕透了,他总觉得自己时间已经不多,怎麽可以都拿来浪费。 可又不能让人太过担心,尽管十分不愿,黎舒还是在郑鸣海的注视下躺下,歪著身体半躺在床上这麽久,整个上半身都有些发麻,身上伤口渐渐的都愈合了,黎舒的状态离健康却还很远,两颊依旧深深的凹著,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稳呼吸,放松眉头,至少在郑鸣海离开前不要失去控制。 谁知郑鸣海俯下`身,双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在他耳边沈声道:“小舒,不要勉强,明天……不要去了,我陪你回家。” 黎舒猛的睁开眼睛,反问郑鸣海:“我错了吗?” “没有。” “那我为什麽不能去?” 郑鸣海答不出话来,之前他还会认为黎舒是过於冲动和不理智,当他那双依旧澄澈的眼睛近在咫尺,他才明白大概无论什麽样的理由,都无法说服他。 “你没错,我明白,只是这件事,它不值得,我也绝对不允许,你再被伤害一次。” 黎舒无奈的叹了口气,郑鸣海的语气不可谓不温柔,不可谓不沈稳,他伸出受伤的手,说道:“事情已经出了,我不去,它还是一样在。” “鸣海,我知道自己在干什麽,”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就算这很蠢,我也不愿逃避,我知道这代价很沈重,但我要你知道,要所有人知道……我没有做任何错的事情。” 他抬起眼睛,再次望著郑鸣海,“鸣海,我没有背叛,也没有出卖过我自己。” 郑鸣海关上门,一边烟一边往走廊的尽头走过去。那里还站著一个男人,他正靠在窗前,旁边的垃圾桶里塞满烟头,地上则是被月光拉长的、疲惫的影子。 荣耀锦干咳一声,见郑鸣海叼著烟在身上半天也找不到打火机,把自己的顺手扔给他,“怎样?” 郑鸣海一把抓过,点了烟,深深吸上一口,才道:“吃过药睡了,他坚持要去。” 荣耀锦再次干咳起来,咳完之後,只觉得喉咙发痒,又想抽。可惜烟盒已空,他徒劳的摇著烟盒,郑鸣海见状,便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给他。 两个男人在月光下沈默的抽烟,似在比谁的烟圈大,郑鸣海掐掉烟头转身要走,荣耀锦突然出声:“明天你陪他出庭,我不去了。” 郑鸣海一愣,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随後转身,抱住双臂站定,冷笑道:“哟,你又缩了?” “我要怎麽去?!”面对郑鸣海的嘲讽,荣耀锦突然爆发:“你让我怎麽去!你是他正牌男友──全世界都知道,我他妈算谁?!去了算怎麽回事情?!” “你还委屈?!欠揍啊你!!”郑鸣海气得拳头捏得咯咯响,“你又来了!你不是爱他吗?!你不是抛妻弃子的要当情圣了吗??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要抛弃他??黎舒真他妈蠢!居然看上你!” “你英雄!你伟大!你理想主义!”荣耀锦也气得青筋毕露,“你们想过没,我去对黎舒有什麽好处??别人会怎麽看待他?!” “都到这地步了他还会在乎这个?!你要是真爱他你就支持肯定他!他就要这个,这麽多年你到底有没有懂过他?!” “你懂!你爱!”荣耀锦彻底气炸,骂道:“你厉害!你这麽厉害他跟了你怎麽还出这种事?!你就这麽爱他的?!爱情,爱情!你们就是这样,光知道爱情,光知道讲理想,这个世界就这样,你有地方说理吗?!我不去,我就爱得比你少了吗??” “你──!!废话──” 郑鸣海再也忍不住,抓起荣耀锦的衣领就一拳抡过去,荣耀锦反应也快,抬脚就往他身上踹,!璫一声,金属垃圾桶被他们撞翻在地! “别吵啦──!都给我滚!!” 魏蕾拉开病房门,对两个男人破口大骂,“争气点行不行!都什麽时候还吵!!他要休息!烦死啦!!” 骂完之後她狠狠甩上门,清晰的反锁声在走廊上响起,打定主意要把这两人锁在门外了。 郑鸣海和荣耀锦总算稍微冷静一点,郑鸣海最先站起来,他随意的拍了把灰,背对著荣耀锦说道:“爱去不去──”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声音却透著疲惫和悲哀:“他爱的是你。” 荣耀锦一边整理著他的西装,一边慢悠悠的站起来,摇著头:“他爱的是你。我已认命。我在他身边十年,最清楚你对他影响有多大──再给我一个十年,我都未必能让他忘记你。” “如果不是你先背叛他,他会离开你?!”郑鸣海再次涌起揍人的冲动,他恨得磨牙,只觉得黎舒这麽多年实在太傻,事到如今,这男人还讲这种话。他想起当初黎舒被荣耀锦甩了,痛苦万分的时光,又想起黎舒刚随他回到北京时,那段梦一般甜蜜的日子,他深吸口气,坚定的说:“不论他今後如何选择,是否会离开我,我都会一直爱他,不会离开他──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承诺。” “荣耀锦,你又还能给他什麽?” “不论明天什麽结果,我都会带他回香港。”荣耀锦对郑鸣海说到,语气同样的笃定无比,“那才是他的家。” 黎舒自浅眠中惊醒,皱著眉问魏蕾:“好吵啊……” 魏蕾对他笑了笑,十分孩子气的扬手在他面前来回扇,做了个赶蚊子的动作,“好啦好啦,没事了,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不吵了。你睡觉。” “不是……”黎舒露出迷惘的神色来,“小蕾我听到……我听到火车声……!,!,!。”“就跟那时候一样,嗯,你还记得吗?跟我们遇见的那个晚上一样。” “嗯?”魏蕾心头一惊,黎舒的表情著实让人担心,她有点僵硬的笑著,“没有啊,黎舒,你可别瞎想。” “没有……”见她十分紧张的样子,黎舒浅浅的笑了,“小蕾你不会梦到从前吗?我最近常常梦到。” “那几年我似乎总在坐火车,总是夜班,常常没座位。” “窗外一片漆黑,我努力睁大眼睛,也只能勉强看见自己的脸,偶尔路过城镇,万家灯火,一个个橙色小格子,看起来真美,温暖极了。” “夜晚太漫长,路也太远。我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直到我遇见鸣海,遇见你。” “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当时的情景,每个人的样子都很清晰。酒吧很吵,舞台的光晃得人眼花,鸣海抱著吉他在我身边弹琴,他看起来好酷,什麽都不在乎的样子──我喜欢他,喜欢得要命,他每次对我笑,心脏都要炸开。” “可是他是你的,你就站在台下,仰脸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笑著鼓励我,我那时常常想,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 黎舒微笑著冲魏蕾眨眨眼,“我还常常很伤心,觉得即使我是女人,我也比不过你。他也一定不会喜欢我,何况我还是男的。” “去你的!”魏蕾被黎舒故作伤感的语气逗笑了,她拍了一把黎舒的头,骂他:“你成天想些什麽啊!真是别扭!” “没有啊……”黎舒头,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很有些像从前二十出头,一脸青涩的样子,“难免嘛……” “不过那时候我是真开心,每一天都觉得是新的。鸣海很好,你也很好,就连当时的罗凯,我表面上不在乎,可其实看到他每天把花摆在舞台上,心里相当得意。” “还有那时候第一次见林义,很莫名的,我就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至於荣耀锦……” “你知道吗,”黎舒翻了个白眼,扬著眉毛一脸戏谑:“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桌子的人坐一起,他就偷我的腿。” “我开始时很有点烦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但後来,见他跟郑鸣海划拳斗酒,又觉得他还不错,能交个朋友的样子。” “嘁,”魏蕾很是不屑,“那家夥,你啊,你就说说,你觉得谁不好了?” “也不是。”黎舒想了想,笑著解释,“那种感觉很难说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同类’真的第一眼就能认出。” “喂,你什麽意思──”魏蕾听黎舒莫名其妙絮叨半天,十分不满的推了一把黎舒,踢掉鞋子挤上床,平躺在他身边,拿手肘碰了碰他道:“你该不会,现在还没拿定主意以後选谁吧?!” “没有啊……”黎舒摇摇头,“什麽选不选的,你想多了……今後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黎舒顿了顿,轻描淡写道:“他们现在还能在,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哟──”魏蕾挑挑眉,揶揄道:“你又打算甩人了?!” “嗨!不过也好啊!”她笑眯眯的揽住黎舒的胳膊,“我看啊,你就该两个都不要了,两个都够傻x!男人嘛,算什麽,都一个样,没什麽了不起!一个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什麽也干不了还老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跟谁离了他活不了似的,狗屁,都那样,我见多了!” 魏蕾说著说著,越来越义愤填膺,黎舒有点尴尬的鼻子,辩解道:“小蕾,哪那麽严重,你连我也骂啦……” “嗯?”魏蕾双眸一瞪,诧异的反问黎舒,“你自我感觉还挺良好嘛!你还以为自个儿没毛病?” “我……” “你什麽你?你啊,你自己说说,你究竟爱谁?你敢说吗?我赌你不敢!我看你是到现在都没闹明白过。”魏蕾气呼呼的数落道:“你是既忘不了鸣海,也放不下姓荣的,你老觉得欠别人的,结果到头来,真谁也对不起!” “我……”这话说得黎舒脸颊发烧,他不满的嘀咕:“真这麽糟糕吗?” “嗯!”魏蕾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我看你,没完没了!” 见黎舒的表情瞬间又黯淡下去,魏蕾将手一挥,亲热的拉紧黎舒的胳膊,“好啦,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喂,要不这样,你跟我好得了,”魏蕾笑得没心没肺,开始满嘴跑火车:“我给你生孩子,怎麽样?!” “……傻丫头!”黎舒无奈的捏了把魏蕾的肩膀,笑著摇头,“胡说八道什麽!” “我说真的!”魏蕾笑嘻嘻的,玩笑开得疯癫,眼睛却被泪模糊,她想这大概是她最疯狂的时候,她伸出双臂,抱住黎舒的脖子在他脸上狠亲一口,“我知道你只喜欢男的,但不一定咱俩不行呀,我喜欢你就行啦!” “喂──!疯子!”黎舒笑呵呵的躲开,单手扯开魏蕾,正想拍她的头骂她,却意外的看见眼前女人满眼的泪。 这是他多年的朋友,多年来一直没有忘记他、默默爱著他的最重要的朋友。黎舒的手温柔抚在她的发上,“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我希望你幸福。” 他将魏蕾拥在怀中,给她唯一能给的慰藉,一个纯粹只属於朋友间的拥抱,和他发自心底的话语:“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那你给我唱首歌。”魏蕾哽咽著,在黎舒耳边道,“唱那时候你最喜欢唱的那首。” 黎舒沈默片刻,依然黯哑的嗓音在黑夜中轻轻响起: 所有被热泪浸透过的夜晚 如此遥远的旋转 所有眼前的远去的黑夜 挥去现在 所有漫长的疯狂的爱 经过後是如此短暂 只需要轻轻的几句,魏蕾张大了嘴,霎时忘记呼吸,只需这轻轻几句,她便可回到过去,回到弥漫了无尽青春的那个小小酒吧,回到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仿佛她的青春她的爱情,从未失去。 黎舒依然在她耳边唱著,声音似也褪去时光的印记,像从未受过任何伤害时一样清澈明亮,如阳光一样能直透人心底,他微笑著歌唱,眉目平静而甜蜜: 终止我每次呼吸 让心灵穿透最深的秘密 指引我 抓紧生命的美丽 如果我 现在死去 明天世界是否会在意 你梦里 何时还会有我印记 102-111完结 光芒万丈(明星文) 作者:李爱 ☆、102 开庭的那天早上,黎舒早早起床,将自己打理好,在镜前足足站了几分锺。 他头天让荣耀锦帮他拿了喜欢的西装来,又非要安妮找最熟的造型师给他剪发,他看起来容光焕发,除了太瘦,几乎看不出曾受伤害的痕迹。他那副样子,不像是要去打官司,倒像是去发布会一样平常。 拉开房门前,他再次整了整衣领和袖口,闭上眼,浅慢的吸了一口气,他想至少现在出现在人前时,应该保持微笑的。 “起来了!” 门一打开,门外站著的郑鸣海对他点点头,拉起他的胳膊就走,一旁的魏蕾和安妮快步跟上来,高跟鞋踏得哒哒的响。几人默不作声的穿过走廊,黎舒在电梯来之前却拦住魏蕾和安妮:“你俩不要去。” 魏蕾正要开口辩解,黎舒伸手轻拍著她的肩,认真道:“你是女人,不要去。” 这时电梯门恰好打开,荣耀锦见状,也伸手将她俩拦在外面。 “都什麽时候了,跟我说这个?!”魏蕾急了,赶紧伸脚挤进电梯,“不行!我要去!” “伯母也非要来,我劝了好久才劝住。”关上电梯,荣耀锦无奈的摇摇头,既为魏蕾也为黎母,他对黎舒解释著,完全没有介意郑鸣海搂在黎舒胳膊上的那只手。同时他还拿出墨镜架在黎舒鼻梁上,顺手帮他拨了拨刘海,满意的笑笑,“我就讲少了点什麽,特意回去拿。” 极黑的镜片挡住光,瞬间黎舒几乎什麽也看不见──他不安的张了张嘴,郑鸣海搂紧了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发上使劲的蹭了蹭,要他安心。 没有什麽时刻能比现在更安心,电梯门打开後,迎接他的是汹涌的人群、无数的闪光灯、可怖的喧哗,但鼻梁上的墨镜,身边紧挨著他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後,仿佛围成一个看不见的墙,把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让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脚步,都只跟随他们。 当黎舒站在原告席上时,他褪下墨镜,平静的直视前方,因他能感到来自身後爱人和朋友的目光。 周东看起来就没那麽好了。 这次开庭不公开,法庭上除了最後一排特许的记者,就只有原被告双方和他们的亲属,周东那边,一个都没来。 作为嫌疑犯,他的双手被拷著,鼻梁上依然架著眼镜,斯文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比起从前来,他实在瘦了太多,手臂上青筋曝露,他挺直腰背,微微低头,凝视著黎舒的方向, 对於指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伤害过别人的并不是他。 黎舒却要面临一轮又一轮的询问与罪证,好容易在记忆中淡化的一切,被逼著要在众人面前撕开。 “不──!我没有约他!我没有!”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答应过他,我没有!” “不记得,我不记得,他一直蒙著我的眼睛──” 冷汗顺著额头不断的往下滴,黎舒的面色越来越苍白,郑鸣海和荣耀锦也握紧了拳,陈柏镇定的提出抗议,“被告律师的问题完全是对我当事人的恶意揣测,诽谤!我的当事人在当时受到被告持续五十几个小时的羞辱、囚禁、殴打与强奸,我的当事人受打击过大,以至於後期患上抑郁症,记不清案情细节实属正常,而且,”陈柏顿了顿,呈上新的证据:“g据新的证据表明,周东家中藏有大量违禁药品,在囚禁我当事人期间,对其实施强行注s,使其j神错乱,失去抵抗能力。” 黎舒浑身一颤, 律师手中的照片,在电视剧上被放大许多倍,黎舒清楚的看到自己手腕上扎出的青色针眼。 过了这麽久,他终於开始怀疑自己的确遗忘了什麽,直到此刻,突然间那些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你信不信,我玩不死你。 身体完全失去控制,灭顶的欲望,如坠深海,躲无可躲。 黎舒终於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瞪大眼睛,眼前的一切忽然静默无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如那日一样沈滞艰难,还有心底一声声无法喊出口的呼喊。 周东扶了扶眼睛,他微埋著头,视线始终粘在黎舒身上,“大年二十九的晚上,黎舒约我出来。” “我听到之後很兴奋,很久不见他。当时我家正在团年,我却著急要去见他,父亲为此大发雷霆,说我不孝,不许我出门,为此我在家中大吵一架。在父亲面前,我一向不敢忤逆他,但是那晚,我必须去见黎舒,”周东面露戚色,深深的看著黎舒的脸,声音低沈暗哑,似含了无尽叹息,“我想跟他道歉,跟他说我爱他。” “我跟黎舒来往的事,没有能瞒住父亲,他早就警告过我,那天自然不让我走,甚至说如果我踏出家门,他再不认我。” “我与黎舒的开始并不是太好,因为《淝水之战》迟迟过不了审核,投资方来找我帮忙,我在酒会上遇见黎舒。” “我那时并不太认真,接近他是出於对他多年的好感,我喜欢他的歌,但并不是爱情。我最初只是跟他说,我可以帮你,只要让我接近你。” “最初他看起来也并不抗拒,我想这跟很多时候一样,你情我愿,各取所需,这不过是场游戏一场交易,一次希松平常的潜规则而已。” “可是很快我就陷进去,我至今也不明白这是为什麽。当我为他弄到批文时,他终於同意跟我上床。我真的没有想到,那天晚上我抱著他,两只手都在抖。” “我求他留下来,我想真正的得到他,而不是就此别过,再无关系。” “他却笑我太过认真,说只想玩玩的明明是我,现在讲什麽感情。” “我跟他说我爱他,就算他不爱我,现在还有别人我也能接受──可是他说,”周东深深的看了黎舒一眼,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脸上露出脆弱的神情来,语气更是惆怅,“他说他只爱能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 “你──你闭嘴!!”黎舒气得涨红了脸,他捏紧拳重重一捶:“你胡说八道!!” 陈柏也提出抗议,後面的一群记者席嗡嗡响著,闪光灯哢嚓哢嚓的闪,“肃静!肃静!”法官皱著眉敲锤,“请原告保持冷静。” 周东仍可按照他的节奏陈述,他戴上眼镜,对黎舒露出无奈的笑,“我知道对你而言g本不算什麽,可是对我而言,是真真切切的爱情。”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我第一次背叛我的父亲,我的家庭,不顾一切的离开家门,我曾郑重的答应过他,此生会遵照他的意愿走。” “我赶去见黎舒时已经过了约定时间,我很怕他已经离开,一路飞奔找到他说的地方,却看见他躺在地上。” “那一瞬间我想死的心都有,紧张得快疯了。我承认当时我有私心,发现他只是晕厥,没有大碍之後,我决定不通知任何人,单独把他带回我的别墅,让家庭医生来看他。” “他很快醒来,急著要走,但站起来晕头转向,只能躺下来休息。我照顾了他整整一个晚上,虽然医生说没什麽大问题,但我还是以刻都不敢合眼。第二天很早他就醒了,那时候天还没亮,他跟我说谢谢,说他要走,就像当初我们遇见的那个晚上一样。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约我出来,给我希望,这时候又毫不留情的要走。我挽留他,跟他道歉,说我要求不多,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再次将电影的批文给他,我承认这件事情上也有我的不对,我不该拿此要挟,我说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但他却说……” 周东的声音开始颤抖,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说道:“他却说他情愿跟我上床,然後两不相欠。” “他高傲的看著我,明明是他先脱衣,是他要求我,看著我时却视如蝼蚁,我不要这样,我要得到他。我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煎熬,他简直要把我逼疯!” “我不能就这样失去他。当他又想利用完我之後就离开我时,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我不许他走,把他的手和脚都绑起来,不要他离开,我想多给我点时间,他就会习惯我。我是真心实意爱他,想对他好,我不想他太累,不想再让他独自面对娱乐圈,我想保护他,给他最纯粹的环境──黎舒,我这想法有错吗?你当初跟荣耀锦在一起,不也是这样吗?为什麽换了我就不行?!” “你闭嘴!你这疯子!!”黎舒破口大骂,气得浑身发抖,“你凭什麽这麽对我??我没约你!我跟你没关系!什麽关系都没有!” 周东简单的叙述,听得黎舒冷汗淋漓,他捂住头大吼,记忆如凌乱的碎片一样涌来,扎得他头痛欲裂,“滚,滚开!” “你不要骗自己了,黎舒!” “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许你走,但你忘了吗?你是喜欢的,你也说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他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你为什麽就不肯给我机会,你为什麽非要逼我?!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不在乎你不爱我我只要你留下来!!” “住口!我什麽时候这样说过!!” “我与荣耀锦有什麽不同?!”周东涨红了脸大吼,眼睛死死盯著黎舒,颇为疯狂。这些话他在之前的口供中从未说过,说著说著,似被自己给感动了,眼泪都快掉下来,“又跟你当初都能接受他为什麽现在就不能接受我?我只是想爱你──” “闭嘴你这疯子你听不懂吗?不可能──我不要你,我不需要你听不懂吗?!” “鸣海,我没有撒谎,是他骗人。” 黎舒无力的坐在椅子里,法庭上一度场面失控,只得暂时休庭。他垂著头,双手双脚都不停的抖著,房间内只有郑鸣海,荣耀锦守在门外堵住了记者,郑鸣海蹲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脸,深深的看著他,一语不发。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我为什麽退学,那时候他们就这样冤枉我──” “我没有做我什麽都没有做为什麽要这样看我!!” 郑鸣海轻轻摩娑著黎舒颤抖的双唇,沈声问:“爱我吗?” “我爱。” “我是他的前任男友,”门外的荣耀锦被记者团团围住,表情镇定,丝毫没有畏惧和介意闪个不停的白光,他整了整领带,平静的说:“我与黎舒同居多年,是彼此唯一的爱人。” “荣先生!荣先生!请你解释!你已经结婚,为什麽今天还来?!周东说的是真的吗?!” “我当然要来!”荣耀锦提高声调,将手一抬,要记者安静,随後他微低著头,直视一个摄影镜头道:“在我结婚前我们已经分手。但他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是荣氏多年来最重要的歌手,我当然要支持他,信任他。黎舒从来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至少他身後,还有我。” 作家的话: 恢复更新 ☆、103 即使在决定与黎舒结婚时,荣耀锦也没有想过会当众出柜,公开与黎舒的关系。 今天做了,却恍然发觉,它并非是想像中那麽艰难。 只是为时已晚,记者已经被请出去,荣耀锦站在门外,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他的心空空荡荡,终於意识到他这多年的坚持是多麽的可笑,多麽的不值一提。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见黎舒涨红了脸,说如果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我愿意承担,不要让我後悔,不要让我觉得这十年是错的! 可惜那时候他没能意识到他是真的会失去他。 一门之隔,黎舒如今已经不再真正需要他,只需要他。 就这麽几秒的时间,荣耀锦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过去的画面,酒吧里在郑鸣海身边唱歌的黎舒,被郑鸣海背著的黎舒,在他怀中忐忑又迷惘的黎舒,还有那个在酒店大堂里弹奏李斯特的黎舒── 荣耀锦深吸口气,习惯x的揉揉鼻梁,他要清醒一些,现在不是被情绪缠绕的时候,他要做到他该做的事,站在他该站的位置。 “尊敬的审判长,我的当事人黎舒是一位男x,著名歌手,倍受瞩目的明星,同时,他也是一位已经公开x向的同x恋者。他有他热爱的事业,也有真心相待的同x恋人,因他的优秀,因他的坦诚,人们并没有因他公开x向而轻视他,热爱他的歌迷更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他。 然而不幸的是,今时今日,他却要因遭受拘禁、虐打、强奸而站在法庭上!” 陈柏沈著冷静的声音在法庭上响起,下午重新开庭後,很快就到总结陈词的时间,黎舒坐在位置上,微阖著眼睛,法庭上方有一排透亮的玻璃窗,午後的阳光强烈,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可看清。 他感到自己在逐渐的放空,仿佛已不辩方向,听不到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却将空气中的微小颗粒看得清清楚楚,它们看起来尽然有些像宇宙,像星空,无边无际。 “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不仅是身体的伤害,心理的恐惧,而是时间都不能抚平的创伤!他的手毁了,骨折的後遗症将让他再无法像从前那样弹奏钢琴;他的嗓子也毁了,声带不可逆的创伤,或许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这对於一个才华横溢,正值创作巅峰的音乐家而言是多麽残忍的事!可是不光如此,只因黎舒不愿受到被告人周东的胁迫与控制,他站到法庭上,把所有的伤痛与屈辱展现出来给全世界看,这对一个流行巨星来说,不止是一个刑事案,而是一个毁灭x的丑闻!” “我们不难想像其後果的严重x,它对於黎舒的事业,对於他多年建立起来的形象,都是毁灭x的打击! 然而他还是来了,在受到伤害之後,他没有退缩妥协,没有因他所拥有的一切而害怕与罪犯做斗争,财富、声名、事业、甚至爱情,他都可以不要,他要的是法律的公平、正义!” “惩恶,让罪恶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是黎舒所坚信的事。所以即使他是男x,即使他所受到的伤害没有明确的法律界定,他也依然选择相信法律!我不得不说他是多麽的勇敢,被告人周东,正是看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伤害他。在他的心里眼里,没有公平公正可言,没有法律道德可言,只是因他手中握有权力,他就可对他人做出如此x质恶劣的犯罪,最後还在法庭上冠以所谓爱的名义,故意造谣,将他单方面的强制行为误导为交易!” “真是无耻至极!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对原告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他无法洗清,就妄图以污蔑的方式来脱罪!如果我的当事人有半分类似的想法,他怎麽会在今日赌上一切也要将被告送上法庭?” “我的当事人黎舒,他是明星,是同x恋,不代表他就比任何人的权利更少,他的人身安全,他的尊严就可以被任意的践踏。人生而平等,法律应给予我们每一个人,这个国家每一个公民都应受到它无私的、公平的对待。被告周东知法犯法,藐视他人权利尊严,藐视法律的尊严!恳请审判长,给予被告应有的惩罚!” 黎舒依旧闭著眼睛,左手五指轮番轻轻敲击著椅子扶手,姿态优雅得好似在抚钢琴。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法官宣判的声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更别提人群炸锅一样的声音,黎舒知道它们发生了,就在那里,但它们又似全然与他无关;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遭的一切,它们像潮水一样远,倒是指尖仿佛能够发出声音,熟悉的指法,熟悉的旋律,就算没有琴,也一样有音乐在耳边响起。他努力的想那到底是什麽曲子,孤独而优美的吟唱,能让人忘却所有的痛苦,仿佛置身静午後,阳光与微风正好,只有钢琴声与树叶沙沙声响。 “我们赢了,黎舒,他判了三年。” 郑鸣海走到他身边,捏紧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 “走吧,跟我回家。” 法庭上已经空了,连记者团都已被请出门外,黎舒茫然的点点头,起身要走,谁知刚一迈步,双膝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黎舒!” 到此刻,黎舒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衬衫粘在背上,难受至极。 郑鸣海和荣耀锦几乎同时拉住了他,荣耀锦掏出手帕帮他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展臂要将他搂在怀里。 走,回家。 黎舒没有接受郑鸣海或是荣耀锦的拥抱,他俩一左一右的扶著他,几乎是架著他往前走。门一打开,下午刺目阳光迎面而来,记者端著相机举著话筒已将门口堵满,外围还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往这边涌,保安完全拦不住了,他们站在法院门口的高阶上,只见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头,发疯似的往前涌,光是看都眼晕。 保镖在前面开道,但依旧是杯水车薪,郑鸣海挺身向前,他身材高大,可将黎舒半个身子都护在身後,一点一点的往前挪。荣耀锦则站在黎舒另一边,他展臂紧紧搂著黎舒的肩,半侧著身体挡住了人潮,同时抬手拨开那些快支到他脸上的话筒和镜头。 场面太过混乱,荣耀锦觉得自己一生都没有像此刻一样紧张过,怕过,他紧紧搂著他怀里的人,这是他今生的至爱,曾经发誓守护的人,但如今他要他面对的这整个世界,无穷无尽的人,声音,一双双窥探的眼和讥讽的脸,它们全是赤裸裸的恶意和伤害,就连那些号称爱他的人,为他泪流满面的人,此刻也在一步步向他紧逼! 荣耀锦从未如此无力过,他终於发现自己发过的誓有多可笑,他以为自己能够给他整个世界,也以为黎舒迟早会承认他离不开自己,可事到临头了才发现,他能够给他的,不过只是一双能够护著他的手。那些爱他的人,他们不会知道此刻黎舒需要的不是热切的表白也不是声嘶力竭的呐喊支持,他只需要安静,需要足够的空间与时间,让他静静的消化疗伤。就算他再坚强想得再开,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慢慢的忘却,这是十分艰难的事,但并非不可能,因为他始终拥爱。 可究竟什麽是爱? 荣耀锦的心中第一次浮现出这个念头。 并不是说他对自己的感情有所怀疑,相反此刻他无比清晰的知道,就算他拥有黎舒一切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有无限的爱意在身体中流转,多得整颗心都盛不下,要冲出躯壳,要从灵魂之中满溢。他汗流浃背,眼角有些泪湿,对,此刻是窘境,仿佛他们已经走头无路山穷水尽,可谁说这又不是永远值得纪念的一刻? 荣耀锦突然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住人群,黎舒紧紧抱在怀中,带著笑意道:我爱你。 ☆、104 几乎毫无预兆,荣耀锦突然将黎舒死搂在怀中,十指掐紧,黎舒的肩膀给他猛的箍得生疼。黎舒一愣,张大眼睛,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人疯狂的冲过来,往荣耀锦身上扑! “阿锦──!!” 黎舒连退几步,撞在身後保安身上,慌乱之中,只见郑鸣海和几个保安赶紧把那人拉开,而荣耀锦膝盖突然软倒,浑身一沈,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到黎舒身上。黎舒咬牙稳住,也用力回抱住他,双手往他腰上搂紧,本能的想把他拉起来,没想到居然到湿辘辘一片──他满脸不解的举起自己的手,只见满手的红色,都是血。 霎那间黎舒脑中一片空白,荣耀锦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他清楚听到咬紧牙关的闷哼声,接著荣耀锦如同往常一样,在他颈侧轻啄一口,仍是万分温柔:宝贝,小心。 “──阿锦!!” 黎舒对著沾满鲜血的手掌大喊,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他的手颤抖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没有任何知觉。透过指缝他看见一张疯狂扭曲的脸,一双带著刻骨恨意的眼睛,一个陌生的男人高举著双手,鲜红的刀尖在刺目阳光中盲目的挥著,他亦如黎舒一样吼著:我要杀了他!骗子!骗子!我要杀了他──!他给男人c了,我要杀了他!! 这事不过就短短几秒,谁也没弄明白怎麽就会突然冲出这麽个人,郑鸣海反应过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几个保镖也一起将他摁住,那男人嘴里还没消停,一直咒骂著黎舒。 人们尖叫著退开,密集的人潮瞬间出现一块突兀的空白,那把沾满鲜血的刀被甩到一旁,在地上反著光,黎舒跪在地上,张皇无措的抱住荣耀锦。 “阿锦,阿锦,”他拍打著荣耀锦的脸颊,他的脸煞白一片,浑身不停抽搐颤抖,暗红血y很快淌染透西装,淌到地上,黎舒也发了疯一样的大喊:“阿锦──!!” 荣耀锦忍著剧痛,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仍是念著那几个字:宝贝,小心。 阿锦,阿锦,阿锦!! 黎舒蜷缩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手术室门上的红灯。 它还没有熄,距离送荣耀锦进去的那一刻,已经太久太久。黎舒瑟缩著,浑身都在发抖,小小的红色灯光在他眼中已被放得无限大,那是下午在阳光下闪著寒光的红色,是从荣耀锦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是在救护车上两人双手交握,十指紧扣时唯一的颜色。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谁也不曾预料的事,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在一瞬间发生。 黎舒的眼前浮现出荣耀锦的眼睛,在送他进手术室前,他努力的睁开眼看著他,痛成那样也要强撑著,连眨都舍不得眨。黎舒只觉得荣耀锦从未这样看过他,就连曾经他同他发誓,要一辈子爱他时也没有。 记得黎舒还笑著想,一辈子那麽长,谁知道呢? 可如今,他这一闭眼,或许真就是生离死别。 黎舒的心尖锐的痛起来,他抱住头,双手捶著自己的脑袋,他想起林义,想起曾送他走时的样子,灰败的肤色、冰冷的躯体,任他怎麽喊,也再无法睁开的眼睛──不要,不要!!曾经人人都以为死亡是如此遥远的事,但一旦经历,就会知道它其实非常的近,它真的会永远夺走你身边的人。冰冷的恐惧感顺著四肢迅速蔓延至全身,黎舒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张著嘴大口大口的吸气,却什麽也无法吸进肺里。 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夫摇著头走出来,黎舒冲过去抓住他的衣服,慌乱的问:“医生他没事是不是?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医生无奈的摇摇头,神色吓人,黎舒一看,激动得差些就要给他跪下,医生只好拉著起他安抚道:“会救,会救,但他伤到要害,现在情况危急,你们谁是家属来签个字。” “我签!”黎舒一把夺过通知单就要写,医生却迟疑的摁住他,“直系血亲或者配偶才行,”说著他四下张望著,“来了吗?这都几个锺头了?!” “医生,荣先生的家人都不在北京,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魏蕾在一旁解释道,同时顺手轻轻抽出通知单,扶住黎舒,“医生,请务必……“ “喔,对,对!”黎舒失神的张著嘴,对啊,他都忘了,他签字也没用的,只能抓住医生又恳求:“请你救救他,救救他!” “我们会尽力,尽力!”毕竟人命关天,医生也不再多说,转身回了抢救室,护士见黎舒跟上来,赶紧关上门,黎舒碰了一鼻子灰,他机械的捶了几下门,身体便靠在墙上,慢慢的往下滑。魏蕾试著将他拉起来,可黎舒完全瘫坐在地面上,拉也拉不动。凝固的暗红血y沾满了他的衣服,衬衫甚至粘在他的皮肤上,他一动不动,满身狼藉,若不是因为脸上缓缓流下的泪,几乎要让人以为他也受了重伤。 魏蕾无奈蹲到他身边,拿出湿巾替他擦脸,轻声道:“我让安妮去取衣服了,你先把衣服脱下来,换了之後要去公安局,今天这事已经立案了。” 魏蕾顿了顿,黎舒现在的状况,确实无法再承受更多,但她又不得不告诉他实情:“鸣海也受了轻伤,他还在公安局,要过会才能过来。今天那个凶手,疯疯癫癫的,一会儿说认识你,一会儿又说你骗了他,还要再查……” “另外,周东正式提出上诉了,说是一审量刑过重,这官司还有得打。” “外面还守著很多记者,今天这事……我帮你都挡回去了,但是,警察和法院躲不掉。” “不……”黎舒缓慢的摇著头,眼睛再次瞟向手术室的门梁,“我不要换,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他。” “你听我说……” “不要再跟我说别的事情,关我什麽事情,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什麽也不想!” 黎舒一张惨白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他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哑著嗓子吼,对於魏蕾的关心十分抗拒:“不要再来烦我,随便他们怎麽样,随便!!” “你冷静一点!”魏蕾拍著黎舒的脸,忍不住也含了泪光,勉强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还有太多的事要面对,黎舒,你冷静点,不能垮。”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怎麽可能冷静?!” 黎舒一把抓过魏蕾的手:“你看我在发抖,我害怕!你能明白他是什麽人吗?他是我同床共枕近十年的爱人!!” “我不敢想,不敢想!一想到他有可能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我要发疯,我要发疯!!” 黎舒激动的拉著魏蕾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打,仿佛这样痛楚就能减轻些,“魏蕾,魏蕾!”黎舒闭上双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情愿今天受伤的是我!是我!” “我没有要他来,他来了,我没再给过他任何东西,我没有。” “他为什麽还是这样……我欠他太多!” 见黎舒这麽难过,已经累到麻木的一颗心也跟著揪痛,就算她一直不喜欢荣耀锦,甚至痛恨他带给黎舒的伤害,但此刻她也真心替荣耀锦伤感。 她把黎舒半搂在怀中,慢慢的拍著他的背,无声的安慰著他。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任何话语都无法解释现在黎舒所遭遇的一切,她抱黎舒的肩膀,闭上眼睛,模糊想起曾经的日子,他们没心没肺的挤在一起取暖,开开心心的唱歌,对未来充满希望,谁曾想到,未来会是今天这样? 魏蕾手都拍酸了,怀中的黎舒才渐渐平静,她放开黎舒,再次想把他扶起来,黎舒却仍固执的低著头,完全拖不动。 她有些生气,扳过他的脸想骂他,谁知触手之处一片滚烫,黎舒满面通红,呼吸灼热,很明显发起了高烧。 阿锦,阿锦…… 黎舒半阖著眼,一双长睫毛不住的颤动著,干裂的双唇中,反反复复就只念著:阿锦,阿锦。 “阿锦,阿锦!!” 焦急的女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响起,高跟鞋的踢踏声纷沓而至,魏蕾泪眼迷蒙的抬起脸,只见荣耀锦的母亲匆匆赶来,她扑到手术室门上,慌乱的敲著门,一声唤得比一声凄厉:“阿锦!阿锦!我的儿啊!!我的儿子呢?!” ☆、105 李曼薇抱著孩子,不能像荣耀锦母亲那样小跑,她迈著碎步跟进来,也是直奔手术室门前,拖著哭腔喊道:“阿锦!阿锦!!”怀里的婴儿也惊得哇哇大哭,曼薇却连儿子也不管,只知和婆婆一起砸门。 里面的医生听到动静,见状不禁开骂:“吵什麽!做家属的现在才来!还有脸吵!”说著他又拿出通知单给她们签字,又劝道:“病人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他很顽强, 身体素质也不错,要是换了别人,他这麽重的伤,哪里拖得到现在。你们安静点,就在外面等,不要离开。” 荣耀锦的母亲早慌了神,在路上她已经知道儿子的伤势,此时听医生这麽说,更加的绝望,“医生,医生!我想看看他,看他一眼!” 医生看了看眼前哭成一团的女人和婴儿,只好说:“现在只能一个家属进去,隔著玻璃看一眼就走,不能影响治疗。” 荣母赶紧点头跟进去,蔓薇抱著孩子不让进,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一手捂住嘴,一手抱著孩子,也是不住的掉泪。 见门开了,黎舒蹭的一下站起来,也往门边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从半掩的门里瞄到眼里面的情景,人是半点没见著,一旁的蔓薇皱皱眉头,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退到一边,一面流著眼泪,一面抖著手哄怀里的儿子,要他不要再哭。 黎舒愣愣的看著母子俩,下意识的往後缩了缩,仿佛在害怕。 李蔓薇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了句,“在家的时候,阿锦只要一抱宝宝,宝宝就不哭了。” 她埋下头,脸颊碰触著婴儿r嫩的脸颊,泪水也混在一起,看起来可怜极了,她喃喃自语道:“阿锦,宝宝会叫爸爸了,你听见了吗?” 黎舒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荣耀锦的儿子,高高的额头,微翘的下巴,简直就像旧照片里的小荣耀锦,当真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 黎舒一眨不眨的盯著婴儿看,想起他们曾经为孩子的事吵过架,他不明白为什麽荣耀锦这麽想要小孩,郑重其事的对他说过跟我在一起就没有孩子,别说结婚,代孕领养都不行,那时的他骄傲而矜持,他认为自己是对的,荣耀锦无奈的笑著,捏著他的脸说你啊,还太年轻,过几年你就懂了。 荣耀锦的母亲失魂落魄的慢慢走出来,她至今仍然不敢相信儿子出事,在她心里,她的阿锦从来都是她的骄傲,他那麽能干,简直没有什麽能够难得倒他,他就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支柱,怎麽可能有一天会倒下,还是为这样的一个人。 她想起荣耀锦临走前的情景,做出一副为了爱情妈都不要认的样子,她气得说要跳楼,她其实真的只是像往常一样吓一吓她儿子,她知道他不会太过分,不会让她太伤心,谁知阿锦就跪下来求她。 他信誓旦旦的说,妈,我会回来的,我永远是你儿子,我发誓。 荣母捂著x口,撑著墙,看了眼自己的小孙子和儿媳,小家夥白白胖胖,像是知道父亲出事,怎麽哄也哄不住,一个劲的哭;儿媳年轻漂亮,懂事又聪明,更是真心爱自己的儿子,此刻哭成了个泪人,也没有忘记哄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尽责的母亲。她就没明白,为什麽这麽可爱的儿子和这麽好的女人,都没能栓住阿锦的心?! “伯母,伯母!阿锦他──” 黎舒长大了眼睛,他抓住荣母的手,想张口问荣耀锦的情况,但声音太抖,完全给卡在喉咙里,“他、他、他怎麽……” 荣母这时才发现黎舒还在,她悲戚的脸瞬间变色,一把抖开黎舒的手,如避蛇蝎,尖锐的叫道:“你还在这里──!?” “我──我──我担心阿锦……” 黎舒从前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荣耀锦的母亲,何况现在,他手足无措,说话也结结巴巴,那模样更惹荣母恨:“都是因为你!你还有脸担心?!你这丧门星,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他!!” 她指著黎舒骂,尖锐的暗红指甲几乎都要戳到黎舒鼻尖上,黎舒更是惊恐,本能的想辩解,却被荣母逼得步步紧退,僵硬的靠在墙上,一张脸白得跟医院的墙壁一样,他抖著嘴唇道:“我……他会没事的!他没事的!” 黎舒抱住头捂住耳朵大喊,荣母越看越气,突然扯住黎舒的头发,发了疯似的打:“你说没事就没事?!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都是你害的!!我要你偿命!你去死!去死!!” 荣母一向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就40来岁的样子,此刻却像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毫无形象的张口大叫著,面容狰狞得可怕! “住手,住手!”魏蕾赶紧冲过去拉开黎舒,她也不好跟撒泼的人理论,只想把黎舒拉开,谁知黎舒一动不动,就由著荣母打,害得魏蕾的手臂也给抓出几条鲜红的伤痕来,又急又气,可总不能还手去打,只得干挨著。 “你凭什麽打我儿子──!!” 这边癫狂的一幕,正巧落在刚赶来的黎舒母亲眼里,她想也没想,拎起包就往荣母身上砸,砸了之後又死命把她往外拉:“你疯了吗?!你凭什麽打他!” 荣母吃痛,一个踉跄跌到地上,她还陷在癫狂之中,茫然的怔仲几秒,回过神来看清来人,转而对著黎舒妈妈怒骂:“你儿子把我儿子都快害死了!我还不打他!?他赔命都不够!!” “呸!活该!!要不是你,他们能有今天吗?!我儿子有对不起你儿子吗?!” “那是他贱!呸!一个小北佬,还想缠我儿子一辈子?他能生吗?蛋都下不了,还一点不知趣!!” “你说什麽??你说什麽?!” 黎舒妈妈气得满脸通红,扑上去又要打,荣母尖叫著往後退,嘴里已经不知道在骂些什麽,这边蔓薇抱著孩子躲得远远的,孩子哭得太厉害,她也心急如焚,可只是冷冷看著,一语不发。 “住手!不要吵了!” 黎舒大吼一声,他的双眼大睁,布满血丝,脸色看著白得骇人,“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赔你──”他直愣愣的盯住荣母,一字一顿说道:“他如果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黎舒母亲愣了几秒,终於放开荣母,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黎舒面前,抬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郑鸣海急匆匆的赶来,看到的也是一副混乱场景,荣耀锦的母亲坐在地上哭得太凶,身边围著两个护士都劝不住,魏蕾则一直在劝不停抹著眼泪的黎舒母亲,而荣耀锦的妻子抱著婴儿坐在一旁,也是不肯走。 黎舒仍然缩在离手术室最近的椅子上,埋著头看不清脸,光是垮著的双肩,就足够让他感受到浓烈的哀伤气息。郑鸣海的手还很疼,伤口上了药,包扎妥当,但还是突突的跳著疼,片刻都不止息。他的浑身更是冰凉,今天下午那短短的一幕,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赤裸而刻骨的恶意让他恍然大悟,到了今天,他才突然明白,这世界远比他想象中疯狂。 而他爱的那个人,便是站在这疯狂的中央。 他咽了咽唾沫,在黎舒身边蹲下,单手捧起黎舒的脸,收敛了表情,轻轻摩娑著他的眉目,哄道:“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黎舒缓慢的摇摇头,呆滞的目光中并没有郑鸣海的身影,他自言自语道,“我要等他。” 郑鸣海低下头,沈默片刻,自顾自的拿了安妮取来的衣服要黎舒换。他一只手不方便,抖著手把沾满血污的西装从黎舒身上剥下,把干净衣服给他套上。 安妮给他拿的是件棉质短风衣,衣领後面背著个大大的帽子,料子温暖柔软,郑鸣海替他拢了拢衣领,埋头低声说话,眉头紧皱,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嘶哑:“走,我们回家。” 或许郑鸣海坚定、不容置疑的声音感染了黎舒,他终於抬起头,麻木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巨大的哽咽声,喃喃的说了句,回家? 随後突然崩溃,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走吧。 郑鸣海站起来,护士那边劝不动荣母,也来劝他们:你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能这样的,太乱了,现在救人要紧。 郑鸣海点点头,扶起几乎已经晕厥的黎舒,转过身蹲下,单手将黎舒托起,扛在背上。 他咬咬牙直起身上,在医生护士、荣耀锦家人冷冷的目光中背著黎舒,慢慢的向前走,魏蕾也在一旁紧紧跟著,扶著黎舒的手臂。 在背起黎舒的一刹那,郑鸣海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周围瞬间安静,沈郁的一颗心也轻松起来,就连黎舒仍窝在他颈边掉泪也没什麽关系了,有那麽一刻,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不甘也没有不忍,这些年来所有累积起来的复杂情绪都消逝,双腿似踩在棉花上。 医院的走廊有些暗,他们的身影後面拖著浅淡的影子,他们靠在一起慢慢的走著,一如往昔年轻的时候,满心的莫名欢喜, 嘴里哼著歌,夜里唱完歌一起归家的单纯日子。 作家的话: 终於鼓起勇气回来了。。。。周末去听了音乐会再来完成下一章。。。我还是想把这篇写完,冬天试著写点新东西了~ ☆、106 从离开荣耀锦的那一刻起,黎舒仿佛就陷入一场凄惶的噩梦,从未醒来。 他已经完全记不起当时究竟发生什麽,母亲的脸、荣母的泪、幼小的婴儿巨大的哭泣声,无助的年轻女人,他们的影像无时无刻不在他的眼前转,所有的人事糊做一团,像漩涡一样步步紧逼,片刻都不得止息。 而到荣耀锦最後看著他的眼睛,他那双沾满血的手,更如梦魇一样,他似在眼前盯著他,无时无刻的看著他,目光如同从前一样,充满痴迷。 他没料到那日离开,就再也无法握住那双曾紧握著的手。 荣耀锦的妻子和母亲,在他并未完全脱离危险期的情况下紧急转院,回到香港,从此再未允许他靠近他一步。 他已经很多天没荣耀锦的准确消息,只知道他人还在,至少荣太太还没发讣告,荣氏也没崩。他去医院求人,打探消息,除了惹来一帮记者疯狂围堵外什麽消息都不知道,只大概知道荣耀锦一直在昏迷中。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仿佛有把利剑,悬在荣耀锦的病床、和他的头顶上,它随时随地会落下来,残忍的c进他们的喉咙里。 黎舒拖著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到自家的房门前,身後跟著郑鸣海。 郑鸣海没有来过他的家,尽管当初不是没有机会,但黎舒提也没提过,直到现在,他仍有犹豫,下意识的不愿在郑鸣海面前推开这扇只属於他和荣耀锦的门。 郑鸣海捏了捏他的肩膀,“把你送到,我也就放心了,晚上你早点休息。” 黎舒对他歉意的笑笑,随即打开门,把他拉了进去,“进来坐吧。” 离开这个房子已经很久很久,但打开灯的那一刹那,黎舒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今晚仍与从前任何一个夜晚没什麽不同,他不过是忙完回家,家里仍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地板透亮,连露娜也像从前那样奔过来喵喵的叫,围著他的脚边打转,仿佛下一秒懒洋洋的声音就会从楼梯那里传出,你回来啦,又这麽晚! 当然,如今的楼梯空空荡荡。 黎舒抱起露娜,吻了吻它的头,打开鞋柜换鞋,他俩的拖鞋仍然静静的并排放在一起,就像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 “你这房子真挺好的。”郑鸣海坐在沙发上由衷的感慨道。 黎舒也窝进他的专属位置,揉了揉眉头,望著天花板微笑著说:“是啊,当初我们为它不知吵了多少架,你不知他多计较,多霸道,什麽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来,图纸改了无数次,好容易才成现在的样子。” 稍微缓过劲来後,黎舒站到窗边,唰的一声拉开窗帘,维港的夜色扑面而来,完整的从弧型落地窗映进客厅,深邃幽蓝的夜空,伴著点点灯火,房间里略显冰冷的黑白调子立刻生动起来,从房顶垂下的水晶吊灯也显得更加剔透,散发著冷冽的光。 白色三角钢琴静静的站在他身旁,露娜轻巧的跃上琴凳,喵喵的唤著黎舒,似在催他。 黎舒的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对郑鸣海轻声道:“我最满意的,就是这架琴了。” 北京的一切已经彻底结束,公司关了,工作室的所有东西也打包回了香港,看著这架熟悉又陌生的钢琴,郑鸣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故作轻松道:“你弹一个呗,好久没听你弹琴。” 黎舒已经很久没琴,他顾不上来,也因为手一直在养伤。医生说关系不是太大的,毕竟他不是职业演奏家,就算不能弹得像从前一样好也不影响他生活。 可天知道他听了这话,当时就像要死了一样。 这麽难熬的日子,他每天手指都在动著,仿佛随时在弹琴,他需要平静,需要支撑,唯有从小到大一直没有离开过的钢琴能够给。 但此时他难免害怕,怕自己手下弹出来的东西,也同他现在的生活一样,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黎舒坐在钢琴前,双手放在膝盖上,他深吸口气,微微仰起头,眼睛的余光瞥见往常荣耀锦最喜欢的位置。 他仿佛又看见他的笑,期许的样子,黎舒闭上眼睛,颤抖的指尖触碰著琴键,简单的试了几个音之後,他开始弹奏那首著名的月光。 郑鸣海屏住呼吸,只觉得黎舒今晚的琴音像深海,似有蓝色的水波自他指尖散开。缓慢低吟的月光第一乐章,音符与音符之间的连接与停顿,弥漫著雾气,冰凉彻骨的雾气,带了点绝望的气息。郑鸣海的心也跟著越来越沈,越来越冷,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也再不是璀璨的维港,灯火都看不见了,只余夜空中那轮明亮的月亮洒著月光,而他似站在海边,好像整个人都一步步浸入夜晚墨一样深和冷的海水中去。 然而弹奏这首曲子的黎舒,脸上却是平静的,甚至他的嘴角挂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曲奏毕,他微微阖著眼,像是在静默,又像是在回忆,再次抬起手来,琴音却大变,像一粒粒溅起的小水花,又像路边柔软的花朵,温柔得仿如像为溺水的人伸出一双手,绝境之中,不顾一切的救赎。 郑鸣海知道此刻他在想他,这些天来黎舒无数次说起荣耀锦,完全不受控制,反反复复的在他面前提他。他说荣耀锦这些年给他的不仅是金钱、机会、支撑,不,那都不重要,甚至爱情都不是最难得的,最重要的是无限的包容和欣赏,无条件的鼓励和支持。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弹琴,几乎唯一的听众就是荣耀锦,他不是一个太会表达的人,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他的琴音里,而荣耀锦一直耐心的听著,他的一个微笑一个肯定的目光,就足以将他的心点亮。 短小的第二乐章也顺利完成了,黎舒知道他不能再弹,到这里已经是足够,第三章的速度和难度,不是以他现在的这双手能够完成的。 但音乐就在指尖,在心头,随时呼之欲出,没有什麽东西能够将他阻挡。他微微仰起头,摈息片刻,张开眼睛,果断的抬手,十指砸向琴键,奏出如狂风骤雨一般的一连串音符,那是他的怒吼。 没有人能够真正明白他长久以来所经历的挣扎与困顿,他就如陷入沼泽的人,无助的将双手伸向天空,他不甘也不可能就此沈沦。他的天空始终y沈晦暗,压著层层叠叠的乌云似看不到尽头,可这乌云间始终透露著缕缕霞光,金色的,纤弱单薄,但如利剑一样刺破长空,给他光明,给他希望,他知他如果能够抓紧,就能到达天堂。 所以无论怎样的泥潭都不会让他妥协,他自始自终都在挣扎著,一次次几乎要没顶,却始终保持昂头的姿势,手不脏,脸不脏,就算只剩那最後一口气,他也不会放弃抗争与希望。 贝多芬写这首曲子时已然耳聋,他在接受自己命运的最艰难的过程中,但最後他赢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的艺术,他的永恒。 可黎舒不行,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他的琴越来越乱,他的心越来越重,手上全然没了章法,他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完成这首曲子,就算此生再没有一刻,如同现在一样如此接近贝多芬。 磅!他用尽最後一丝力气奏出最後的音符,整个身体瞬间垮了一样,瘫倒在琴键上。 郑鸣海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著,他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黎舒,让他觉得全然失控,他徒劳的从身後抱起他的身体,一具几乎没有丝毫知觉,如死尸一样沈重的身体,他伏在他的耳边亲吻,吻他眼角不断渗出泪水,咸咸的,让人心碎,他不断的重复著我爱你我爱你,黎舒你还有我,你看得见我吗你还有我…… 鸣海……你知道我为什麽喜欢这里吗? 黎舒与郑鸣海坐在窗前,他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像是自言自语的对郑鸣海念叨。 因为这里能够看见一片海,还有城市的灯光。 多热闹,但海又很安静,所以我很喜欢 。 我的世界其实很单纯,就是音乐,钢琴,还有他。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就是我的全部,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上苍要把它们一样一样,从我身边收走。 黎舒望著郑鸣海的脸,他的嘴角又浮起了笑,因他看见夜色之中,这个男人坚毅的侧脸上滑下柔软光亮的水迹,他知道这是为他而流。 他抬起手抚他的面颊,姿态反倒像是他在安慰他,鸣海,他说,我爱你,就算现在,看见你我依然会说我爱你。 我爱你,如同爱我曾经的自己。 但我要等他,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是我唯一该做的事情。 郑鸣海走下楼来,独自在深夜的香港徘徊游荡。 他还记得上次来到这里时那些甜蜜闪光的日子,不顾一切的去爱,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把他自己所有能够给出来的东西,都给他。 但占据他脑海更多的是关於黎舒的想像,想像他十年前初来香港,一个人在这夜色未尽,霓虹未落,却满目寂寥的夜晚街道里独自游荡的日子。黎舒向他描述过那时的情景,只言片语几句,只知那颗年轻灼热的心,无可安放。 走著,走著,郑鸣海有种错觉,像是这麽走下去,他就能回到十年前,遇到街角的那个孤独少年,睁大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面含笑意的看著他,那是他灵魂的归所。 可如今他在干什麽呢?远离他,抛下他,就算这是他所愿,可这对吗?! “鸣海!鸣海哥!” 安妮没有给他再继续犹豫的机会,她打电话来,激动得泣不成声,“你跟舒哥在一起吗?他怎麽回事?!他怎麽回事!” “他不接我电话,留了那麽多钱给我!他什麽意思!!” “安妮!你别哭,什麽钱?” “我以前开玩笑,说他以後要把我开了,就赔我一套房子当嫁妆我才肯走,可是今天他真的给我了!” “我不要,我不要啊,我要在他身边,他什麽意思,他为什麽这样……什麽?你现在不在他身边?!你留他一个人?!你疯了吗?!” ☆、107 黎舒送走郑鸣海,回到卧室,躺倒在双人床上,他习惯的那一边。 夜静了,周围安静下来,他翻出cd,找了张夜曲,最干净透明带著点神x的音乐。 片刻之後,寂静安宁的钢琴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一闭上眼睛,鼻边仿佛能闻到如昨日一样的温热气息。 伸出手身边,被窝里哪有丝毫温度,不过是片刻的错觉而已。 他睁开眼睛,拧开床头灯,想像往常一样吃点安眠药再睡,床头柜的抽屉里果然还躺著他的药盒,与从前不同的是,盒子旁边压了张纸条,上面是荣耀锦的留言:你一个人,不可以乱吃药,实在睡不著才能够吃,只许吃一颗。 黎舒愣了两秒,噗的一声笑出来,荣耀锦总是这样,一脸我是老板你得听我话的样子,跟他念叨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小事。 可黎舒已经习惯了不要听他,习惯了我行我素,反正最後都有他。 他流著泪把安眠药往嘴里塞,一粒,两粒,三粒,四粒……好像那是糖,甜的。 “你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 黎舒又听见荣耀锦的声音,他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笑,双手c在大衣兜里,有零星雪花洒在他发梢,那是接近十年前的伦敦,他们看完了一场音乐会,慢慢的散著步,往家里走。 “你这人真有意思,看麦当娜哭,看钢琴独奏也哭,是好不错啦,但有没有那麽严重啊?” 黎舒不满的吸了吸鼻子,仰起头要眼泪止住,半晌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不懂。” 说完他自顾自的低头往前走,荣耀锦无奈的摇摇头,快步上前,倒退著走在他面前,“你不说,我怎麽会懂?” 黎舒停住了脚步,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音乐会上的情景,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国少年,已经是世界级的演奏家。他在舞台上微微昂头闭目演奏,灯光打在他光洁的额头上,音乐自他的指尖蔓延,仿佛凝固了时间与空间,除了琴声,这世界什麽也不剩。他也不再是他,他就是肖邦,他就是李斯特,姿态始终如同王子一样优雅。直到谢幕的时候,他的脸上才露出青涩笑容,汗水粘著耳边的柔软卷发,两颊露出两个又大又深的酒窝,笑得如同孩子一样。 “我羡慕他,不,我嫉妒他。” “那是我的梦。” 黎舒年轻的脸苍白又迷茫,“我想弹琴,想做职业钢琴家,我一直就是为这件事而活著。” “可是现在,你看,我放弃了。我没有他的天赋,也没有他的坚持。” “他同我一样年纪,已经可以从生弹到死,他一生只需面对钢琴,面对音乐,而我,再也不可能。” 年轻的黎舒站在寒冷的伦敦街头默默流泪,大口大口的呼吸冰冷空气,任它们像针扎一样扎进肺里。青春太美,青春太好,青春也太冲动,所以注定失去太多。他这时才真正意识他什麽都没有了,原本该走的道路,他热爱的东西,生存的方式,全都错了,错了,全错了,并且再不能回头。 荣耀锦扬起头,轻轻的哈了一口气,随後冲黎舒微微一笑,双手抚上他冰冷的面颊,“黎舒你还有我。” “抬起头,看著我。”他柔情似水的看著黎舒,仿佛掌心之中捧起的是这世界最美丽的花朵,“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完美,你的眼睛,你的声音,从发梢到脚尖,都是上帝的杰作。” “你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没关系,你有我。我不会让音乐离开你,我会让你放光,耀眼得谁也比不上。” “我要让全世界都爱你,像我爱你那样爱你。” 黎舒看著他,突然觉得x口一暖,他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荣耀锦又默默的笑了,把自己的厚围巾摘下,仔细的围在黎舒的脖子上。 他拉了黎舒的手转身走,没跨两步突然眼前一黑,黎舒又将围巾搭在了他脸上。 那条超长的围巾被黎舒拿来同时卷了两人的脖子,他紧紧的靠著荣耀锦,和他并排走著,脸上笑嘻嘻的,并没有去看荣耀锦,耳朵尖有点红。 这还是荣耀锦第一次得到黎舒这麽亲密的回应,心头一跳,他立刻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 他抓住黎舒的手腕就开始疯跑,边跑还边哈哈大笑,黎舒忍不住笑著骂他,却也只能捏著围巾踉踉跄跄的随著他飞跑。 雪越来越大,风也是,荣耀锦却一点都不想回家。他一把将黎舒拖进路边的电话亭,摁在墙上亲,亲得两人都缺氧,头晕目眩:“我爱你。” 黎舒的双眼盈著水光,他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完全陷在眼前这个人的温柔里。 因他俩的体温,电话亭的玻璃很快起了水汽 ,抬眼望去,只有红色的顶和白茫茫的雾,这狭小的空间里,被荣耀锦紧紧的抱著,黎舒第一次感到无比安心。他用力回抱他,把脸埋在荣耀锦的颈窝里。他觉得这一刻无比安宁美好,心被装得满满的,可惜荣耀锦还觉得不够,他狂热的吻著他,把手c进他的裤子里揉,甚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润滑剂── 喂! 黎舒叫起来,你搞什麽!成天就想著这事! 我想搞你啊……荣耀锦还满腹委屈,他不依不饶的继续进攻,一面甜言蜜语:宝贝,给我,我想要你,我爱你啊,当然无时无刻都想得到你…… 宝贝,你给我,把你给我,我把全世界都给你。 混蛋,混蛋!黎舒骂著荣耀锦,他浑身都在抖,热得不得了,又有些怕,莫名的屈辱和恐惧一直缠绕著他,就算在他感受到爱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禁闭著双眼,皱著眉头,勉强自己打开双腿,姿势无比的艰难。 荣耀锦也急得快哭,他心里明白黎舒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那糟糕的第一次。 要有多难,要有多久,他才能走进他的心,得到他的心?或许他该再等一等,可他已经等得够久,什麽时候才是个头? 黎舒,黎舒,他双膝跪地,紧紧搂著他挚爱的人,声音有些哽咽: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会一辈子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我要你,我要你…… 进入是艰难而痛苦的,两人像困兽一般互相缠斗,直至鲜血淋漓也不愿放弃, 非要将彼此吃拆入腹才得甘心。 濒临高潮的瞬间,黎舒的眼里只剩刺目的鲜红与耀眼的白,他的耳边充盈著钢琴声,绚烂绝美的音符,那一瞬间离天堂太近…… “黎舒!黎舒!!” 郑鸣海疯了一样冲进屋子,他看见黎舒仰著头,半个身子的悬在床边,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样子。 他的一只手捶在地毯上,手腕上的旧伤又被被利刃拉开,暗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郑鸣海抖著手查黎舒的呼吸和脉搏,他睁大了眼睛,面上肌r都扭曲得变了形,满脸的狰狞。 “你骗我!你骗我!!” 郑鸣海冲黎舒怒吼,捏起双拳往他x口上砸,“混账!混账!!你太自私了!你怎麽能这样对我!” “怎麽可以这样!!” 安妮在一旁完全吓傻,边哭边报警,救命,救命啊,救救他,求你们救救他! ☆、108 黎舒,黎舒,你这傻瓜…… 魏蕾俯身探在黎舒病床前,一遍一遍抚他的头发。 他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脱离生命危险,但一直没能醒。如果不是鼻子里还c著管子,魏蕾都疑心他已经不在,他现在哪里还有昔日半分风姿,那副样子旁人都看了鼻酸,何况最亲近的人。 “我们带他回北京吧,” 她含泪捏著黎舒冰冷的手,对郑鸣海说道,“香港人生地不熟的,怎麽照顾他?光是钱有什麽用,这地方哪还有人真心待他。” “嗯。”郑鸣海抄著手靠在窗边,,敷衍的应了声,转头却不以为然:“你问他乐意吗?他就是死也要死在香港,我哪能带他走?” “你!”魏蕾狠狠瞪了郑鸣海一眼,“傻逼嘛你!” “你们都是对的,想干嘛干嘛,我管得了吗?” 他走到黎舒床前,埋头深深的看著他,五指c进他的发间,用力的抓紧,“我爱他爱得发疯,可他要是心里半分有我,哪怕只爱过我一点,他也不会走这条路。” “够了!”郑鸣海本就逆著光,声音又冰冷,看著实在不正常,魏蕾一把拉开他的手:“你走!我就知道你们最後会这样!好了我不想跟你吵,你累,你就回去休息,什麽时候想通了你再回来。我不强求。” 郑鸣海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也不再与魏蕾多说,转身就走。他的感情,不需要旁人来印证。 魏蕾说得也没错,继续呆在香港,仅仅是钱,并不能解决问题。黎舒自杀未遂,这爆炸新闻并没有激起人们的同情, 反而满世界的谣言与讥讽,什麽难听的话都讲得出来,而之前站在黎舒身边的那帮朋友,此时也只能沈默。 可真回北京,又能怎麽样,香港没有安宁,难道北京就有?郑鸣海明白魏蕾的想法,北京是他们的家,但仅仅如此,又有何用? 郑鸣海站在空荡的走廊上,他没有离开,只是在门口一支又一支的抽著烟,常常点上了又忘记抽,白白的烧光,再摁到旁边的不锈钢垃圾桶里。 为了避免打搅,他们已经很小心很隐蔽,医院周围就算是狗仔多,但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可这毕竟只是暂时,郑鸣海不敢相信,他与黎舒,他与魏蕾,活到三十岁,以为早已经历太多,早学坦然与坚强,到了此刻,竟落得个无处容身。 郑鸣海一脸苦笑,他已不知哭给谁看又笑给谁看,他不想认输,可事实他已经输了。 唯一的安慰或许是罪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又能弥补什麽? 在郑鸣海心中,周东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赔不了黎舒。 “哟,你也在。” 思绪被打断,郑鸣海猛的抬头,瞬间睁大了眼睛:“你怎麽在这儿?!” 周东站在走廊的那一头,头发剪到很短,但身上的衣著与往日并无不同,鲜亮整洁,衬衫笔挺。他微微低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鼻梁上眼镜挡著,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将双手c在裤兜里,慢慢踱到郑鸣海面前,“听说他病了,我来看看他。” “你怎麽在这里?!” 郑鸣海暗暗咬紧了牙,脸色铁青,他用身体挡住了周东的去路,低头盯著他。 周东又是一笑,“我病了,来香港看病。知道黎舒生病,自然要来看看他。” “滚。” 郑鸣海伸出手拦住周东,周东倒也不强求,顺势收住了脚,只往里探了探,望著紧闭的病房门叹了一口气:“我当初是真想对黎舒好。” “偏偏要闹成这样,这又是何必?” 周东听见郑鸣海的手已经捏得哢哢的响,心里的快意更又加上了几分。他很看不上郑鸣海,偏偏黎舒心里只有他,又故意说道:“我知道黎舒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也无所谓。” 他著下巴,微眯著眼睛:“他啊,那滋味……啧,难怪你都为他发疯,什麽都能忍。” 郑鸣海闭上眼睛,他没有动,像被人钉在地上,愤怒让他的耳朵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声,呼吸声,甚至血y在血管里奔腾的声响。 还有周东离去的脚步,一步,两步,不不紧不慢,闲庭信步一样悠闲。 郑鸣海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抓起身边的垃圾桶,两个大跨步上前,突然狠狠往周东後脑勺上砸去! 黎舒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有那麽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纯白的世界,全都是光亮,再没有任何知觉,爱与痛,快乐与悲伤,渐渐被人抽走,他就这麽很舒服的躺著,直到永远。 可他分明看见了郑鸣海,看见他拿起不锈钢的垃圾桶狠砸周东,鲜红的血流了一地,混著飞舞的垃圾,纸屑烟头齐飞,恶心极了。 郑鸣海趴在他的床前,抖著手要他醒来,他跟他念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求求你看我一眼── 他真的很想照他说的做,睁开眼睛,看到他,可是他的世界像被锁上了,他去推门,拼劲了全力去推,可那锁太重太沈,怎麽也不可能 推开。 他眼睁睁看著郑鸣海被人抓走,他执著的眼睛,仍同从前一样,像大海一样温柔而深沈。他感觉到那双眼睛的时候,锥心的疼痛自心脏迅速蔓延,所有的感知都随之而来,他能动了,能睁开眼睛了。 可当他真的能够再见光明,真实的光明时,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半年後黎舒拖著疲惫的身体去监狱看郑鸣海,他光是能够站起来就花费了很长时间。 郑鸣海的案子判得很快,过失伤人罪,量刑七年,周东则真的住进医院,险些瘫痪了。 隔著冰冷的铁窗,黎舒终於又见到郑鸣海。多年的长发没了,他头发几乎剃光,露出青色的头皮,面部轮廓更显得锋利,甚至比以前还显得年轻,神情也是轻松的,只是眼睛随意的瞟著,并没有直视面前的黎舒。 黎舒整个人像被剥了一层壳,变得瘦极了,两颊完全的凹下去,细长的脖子梗著,低头看著郑鸣海,半天没说话。 “你为什麽这麽做?” 他一张口,郑鸣海的心就猛烈的跳起来,太不可思议,他以为他只是瘦了,没想到声音也嘶哑得不像样子。 “呵,没什麽啊。” 郑鸣海眨眨眼,叉开大腿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双手c在一起,大麽指不停的互相搅著,他自嘲的笑笑,“那天我是一时气不过,他欺人太甚。” “我是冲动了,”说著他将双手举起,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笑容满面:“哎,你看,我爱你这麽久,什麽也没能给过你,好歹这次帮你报了仇。” “谁要你报仇?”黎舒见他那副模样,恨得磨牙。 他前天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郑鸣海的父母,头发已然全白的郑爸爸,比两年前见他那次苍老了好多,郑妈妈也瘦了,曾经那样和蔼慈祥的老人,脸上只剩木然的表情。 他躲了起来,没敢让他们看见他。 “谁要你报仇!?谁稀罕?!啊!?” 黎舒提高了声调,激动的站了起来,他想拉住郑鸣海的衣领吼:“你疯了吗?!你这样要我怎麽办?啊?” 郑鸣海没有理会黎舒的情绪,他悠哉的翘著椅子,慢慢道:“有什麽大不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几年而已,我觉得值。” “你疯了!你疯了!”黎舒气得发抖,他愤怒的拽著铁窗使劲摇,“你以为我就会感激你吗?你以为我就会等你了吗?我不会!告诉你我不会!!” 铁窗任他怎麽摇也无用,黎舒顺手抡起凳子往玻璃上狠砸:“我不爱你,告诉你我不爱你,我恨你,我恨你!!” 两旁的保安见这情景赶紧上前制住黎舒,把他的双手押在背後,郑鸣海本来要走,一见人碰他也发了疯,他抓住铁窗狂吼:放开他!放开他!!你们谁也别碰他!!谁也不许碰他── ☆、109 上 徐徐回望,曾属於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豔阳 …… 魏蕾洗好澡,哼著歌裹著浴巾回到卧室,她的音响开著,多年前黎舒的歌声在房间里悠然回荡。 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只要魏蕾一听到黎舒的歌,她闭上眼,就仿佛回到香港,回到那个晚上。 他含泪歌唱的样子,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吹好了头发,坐在镜子前抹脸,化妆水、j华、ry、晚霜,一层又一层,仔细的按摩,然後将包裹的头发散,自额前垂到肩上,就像她二十岁时一样。 只是她已经老了,尽管坚持上美容院,每天在家不厌其烦的早晚都往脸上抹好多层,她还是老了,只在这安静的夜里,依稀还有当年的影子。她对著镜子笑,微微低下头,不由得想起从前遇见黎舒的那个晚上,她在火车的洗手间里照镜子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什麽都不想要,只想要自由,到现在依然如此,可谁知它的代价是一无所有。 她仍然单身,这些年来仍忙著工作,唯一的男友,是当年帮黎舒和郑鸣海打官司的那位律师。他追求她,说她不需要再一个人硬撑,说想娶她,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心里始终住著一个人,从未离开过,这样也行吗? 律师先生当时毫不犹豫的说行,说即使这样,他也可以。当时有那麽一瞬,魏蕾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麽安心。 只不过一年後,他们还是分手,有天夜里魏蕾又梦见黎舒,梦见郑鸣海,醒来的时候枕上湿湿的,全都是泪水。 魏姐姐,魏姐姐!在吗,在吗?! 安妮在手机上敲她,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常常还像小女孩一样天真,经常缠著她。 嗯,什麽? 魏蕾懒洋洋的回了信息,躺倒在床上,一头黑色卷发像海藻一样铺散开来,她半阖著眼看了眼手机,安妮又在跟她絮叨络上的事。有太多人和她们一样,没有忘记过黎舒,他们还在不断的回忆他怀念他,把他的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真的加上想像的,黎舒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段传说,大部分时候魏蕾已经可以完全当作故事看了。 今天有篇同人写得超级好诶!完全就是舒哥!连当年我跟舒哥认识的事情都写对了! 完全就是那样,太神了!她怎麽知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啊! 那时我刚进公司,老受欺负,跟了个大牌歌手天天被骂,就坐在位置上哭,舒哥走过来看见,他就递纸巾给我,问我要不要跟他,魏姐姐,你不知道,那时候他真的好像王子哦…… 知道啦,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可是从来没有人写得这麽准啊!魏姐姐,舒哥的歌迷好了解他啊!不过,在那篇文里舒哥是个1号诶,笑死我了! 了解吗?说到底只是每个人心中以为的那个他而已。 就像他於她是生命中最重要最特殊的人,她也不敢说完全懂他,而她於他,其实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客。 魏蕾笑著骂安妮都做母亲了还成天没个正经,要她早点休息。正准备关机,安妮又回了句:你知道吗,周东的父亲被双规了,刚才的消息! 什麽──!! 魏蕾愣了几秒,噌的从床上坐起来,赶紧搜索了准确消息,板上钉钉,周家确实倒了。 啊──哈哈,哈哈! 魏蕾倒在床上,捶著床笑得花枝乱颤,一头卷发铺散开来,波涛一样。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麽开心。 情绪渐渐平复之後,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红了,她抹了一把脸,没让眼泪流下来。接著嘴角上扬,挤出一个微笑,她举起手机,看著屏幕中的自己,因为躺著的关系,脸显得比平时年轻多了,这回像透了年轻时的样子。 她心情大好,发短信给她的律师先生:嗳,我想生个孩子了。 这短信发出去後石沈大海,半天都没有回音。魏蕾挑挑眉毛,不满的哼了哼,打算关灯睡觉,谁知电话突然铃声大作,他终於还是打来。 你什麽意思?!你说清楚!! 电话那头男人急了,魏蕾慢条斯理的回他:那个意思罗,你要不要? 你……你这疯女人! 他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把电话挂了,不到半分锺,又发短信过来:你等著,我马上就来! 作家的话: 这章结束还有最後一章,也许还有个番外,也许没有。。。 ☆、109 下 又是一年圣诞,香港如同往常一样不太冷,全城都放了假,四处都热热闹闹,三三两两的人群,随处可见的笑脸,红色、绿色、金色,将整座城都装点得喜气洋洋。 黎舒坐在车内,看这窗外的景色从眼前滑过,五彩十色的光影映在他眼底,年复一年,这光彩也全都一个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能跟荣耀锦一起过节了,今天恰好是他能够去看他的日子,他买了礼物,还有一大束鲜花带去给他,自己也难得的换了正装,不过当年的西服套在身上,实在显得有些空荡。 他现在已经可以有半个月去看他一次的机会,他与李蔓薇仍在进行漫长的拉锯战,都在等对方放手,看谁的耐心足够,只是李蔓薇手上有十足十的筹码,而他已经一无所有。 他来到医院,果然病房里有人,男孩稚嫩的童音模模糊糊从屋里传来,今天是圣诞,即使原本属於他的时间,但儿子要来见父亲、要和父亲过节,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抱著花在门口等了很久,才见李蔓薇领著儿子出来。 她依然年轻美貌,处於一个女人全盛的时光。黎舒後来才知道,荣耀锦当年已经脑死亡,是李蔓薇的坚持才让他捡了一条命,尽管至今仍沈睡不醒。 李蔓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面上无悲无喜,她牵著儿子,微扬著下巴从他身边走过,身上有并不太浓烈的女香。倒是阿仔睁大了回头望黎舒,他穿得也很周正,一身儿童西装,再加上一个红色小领结,脑门大大的,眼睛很亮。 他好奇的看著他,脑袋一歪,冲他天真的笑了一下,接著扮了个鬼脸,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小荣耀锦。 “你儿子又长高了,好皮。你小时候是不是也那样?” “我本来也想买礼物给他,但他妈一定不会收,算了,以後有机会再说吧,他好像也不是太讨厌我。” 黎舒将带来的花束c进花瓶,点上蜡烛熏香,打开音响。荣耀锦的房间很舒服,单看装修不会觉得是间病房,深褐色的地毯柔软极了,藏蓝窗帘含了金色丝线,华贵又大气,连病床也不会一眼看穿,仔细看才会看到各种仪器在床头摆著,像镣铐一样把病人铐在床上。 黎舒调暗了灯,在床头静静的看著荣耀锦的脸,他面带微笑,就像他的爱人只是睡著。 “我很想你,”他温柔的抚著荣耀锦的发,现在他的头发倒是一g白的都没有了,全都黑得发亮,“你有想我吗?你睡这麽久,有没有梦到过我?” “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又见到你了,和你在一起,好像你一直抱著我,你说,” 他拍著荣耀锦的脸,笑了:“地老天荒是不是就那样?” “你倒是说啊,你倒是睁眼看看我啊。”黎舒皱著眉头,捏荣耀锦的脸颊玩,荣耀锦的时间已经静止,没有表情的脸上,额头是光的,面颊凹得厉害,但并不难看。 相较之下,黎舒看著显老,如果荣耀锦睁开眼睛,就会发现他俩将近10岁的差距,现在已经抹平。 “你一直说你爱我,现在也是对不对?”黎舒一面自言自语著,一面掀开荣耀锦的被子,从脚底开始给他做按摩。 荣耀锦被照顾得很周到,但黎舒每次来仍会帮他按摩,从脚趾到小腿,到大腿,到全身,他在家学了一整套的按摩方法,全都实践了在他身上。这是他唯一还能够为荣耀锦做的事情,虽然荣耀锦并不是真的需要他。 “你啊,从前那麽多甜言蜜语,怎麽不讲了呢?成天讲我爱你,讲到我耳朵起茧。” 为荣耀锦做完按摩,黎舒小心翼翼的躺到他身边,他的头朝他耳边歪著,胳膊靠著一起,脚也同荣耀锦一样,自然的支在被子外面。 黎舒闭上眼睛,想起多年以前他俩去海边度假,也是这样并排躺在沙滩上,和著海风和浪涛,荣耀锦仍有说不完的情话。黎舒嫌他烦了就赶他去冲浪,荣耀锦扛著冲浪板往海里走,背脊的肌r和柔韧腰线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阿锦,阿锦,”黎舒在被子里握住荣耀锦的手,“如果可以,我真想就这麽跟你一直睡下去。” 黎舒的睫毛上盈著泪花,声音哽咽起来,“可是不行,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把荣耀锦的手拉起来,在唇边不断的吻著,“阿锦,你到底要不要醒,嗯?” “到了明年夏天,郑鸣海就出狱了。” 黎舒忍著眼泪,故意轻松的说著:“你知道的,我这人真没什麽耐心,又花心,你要是不要我,我转身就走,说到做到。” “阿锦,阿锦,”黎舒说著说著,终於还是泪流满面,“我再给你半年时间,再有半年,你要不醒,我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哦。” “……我说真的。” ☆、110 荣耀锦的时间静止了,郑鸣海的何尝不是。 整整7年时间,郑鸣海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知无觉的活著,他失去自由,被迫几乎剃光了头,被迫穿著灰蓝囚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重复乏味劳作,让人连思考都忘记的那种。时间也仿佛看不过这命运的捉弄,没有忍心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印记,如今的郑鸣海,依然五官如刀刻,看起来也就刚30岁的样子。 直至今日,要出狱的这天,他也没什麽太大感觉,只是很郑重的提前告知家人朋友,不要来接他,谁也不要,他就想简简单单的回去,就当出门旅行了几年。 “海哥,你今天真走了啊。” 上铺的男孩探出头来,他睁大眼睛带著羡慕的表情看著郑鸣海,年轻的脸上稚气未褪,眉眼干干净净,即使几乎剃光了头,也并不难看。郑鸣海没搭理他,埋头收拾著自己的东西,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海哥,”他翻身下床,凑到郑鸣海身边,“再给我看看呗,就一眼!” “切,臭小子。”郑鸣海拍了一把男孩的头,“边儿去,有什麽好看的。” “怎麽不好看,你日日看夜夜看,看了几年,我就看一眼都不成麽,再说,你这一走,咱们这辈子怕是都见不著了。你也该满足满足我呀!” “就一眼,一眼!” 郑鸣海收拾完东西,转过头来扬扬眉,将手中的照片伸到男孩面前,就停了两秒,迅速收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过!──呐,就一眼。” “啊!!” 男孩叫起来,他终於又看见黎舒,好几年了,照片早让郑鸣海揣得毛了边,褪了色,但黎舒那张脸,他如画的眉目和唇边的微笑,仍像一道光一样, 瞬间照进男孩的心田。 “等我出去,我也要剪这个头!”男孩巴巴的拉住郑鸣海,“海哥再让我看看呗,回头给忘了!” “看什麽看,那能一样吗?”郑鸣海笑著推开男孩,“你啊,剪了也白剪。” “嘁──”男孩悻悻的躺倒在床上,酸溜溜的说:“什麽了不起,你这麽宝贝他,他知道吗?他看都没来看过你。” “说不定啊,哈哈,”男孩幸灾乐祸的笑了,“他早跟别人跑啦!难道还等你!” 郑鸣海一愣,倒是难得的没反驳他。 他低著头,想起多年前的一天晚上,他喝醉了,反问他的发小雷子:黎舒不爱我,我就不能爱他了吗?! 为了这个爱字,不知不觉,半辈子就这麽搭了进去。 爱了黎舒整整十七年,可想起他来只记得他最初的样子和七年前的样子,这麽长的时间里还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其实与他无关。 “海哥,海哥!”见郑鸣海沈默,男孩倒过意不去起来,他故意嬉皮笑脸的道:“有什麽大不了的!他要真不要你了,你等著我!我没他好看,但起码比他年轻!” “去你的!”郑鸣海无奈的笑了,他转过身,毫不留情的在男孩头上敲了个爆栗:“你这臭小子,就知道跟我皮!” 说完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不要放弃,以後出来了找我。” “……哥,谢谢你。”男孩鼻子一酸,委屈的点点头,郑鸣海再次揉了把他的脑袋,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鸣海离开监狱时已经是正午过後,他穿了件多年前的黑色t恤,已经给洗得毛了边,七月火辣辣的太阳当头晒著,空气热得把地面都扭曲了。他皱著眉头,脸上的热汗立刻往下滚,高墙之外的街道上尘土飞扬空ar无一人,唯有蝉鸣此起彼伏,音调如同他在高墙内听到的那样枯燥。 他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阳光太强烈,即使闭了眼,这世界也都是一片红,看得到光。 终於结束了,这回他总算有了重获自由的真切感,他的嘴角再次浮起笑,迈开大步往前,姿态如同过往一样潇洒。 “鸣海。” 黎舒慢慢的从街道旁边的树林里挪出来,站在街口唤他。 从清晨八点黎舒就来了,他只知郑鸣海今天出狱,只能够等。 郑鸣海有些恍惚,他好像又看见黎舒从前的样子,干净的白衬衫,有点发白的牛仔裤,发型很简单,刘海稍微有点长,刚刚挂在眉梢,眼睛黑得发亮。 “鸣海。” 黎舒再次出声,他嗓子快烧著一样的疼,他皱著眉,一脸的尴尬,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裤子。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糟糕极了,晒了这麽久,汗都不知出了几层,头发里粘腻得不行,蒸笼一样要冒烟。 他也知道自己老了,一张脸瘦得脱了形,再不是郑鸣海记忆中的样子。 但郑鸣海还是一步步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一步之遥的位置,他俩的影子都连在一块儿的位置。 郑鸣海伸出手,轻轻抚上黎舒的脸颊,从额头到鬓角,手指轻拂过轮廓,直至下巴顿住,黎舒就势微微歪头,唇碰了碰郑鸣海的手,眼泪瞬间滑下。 他拖著哭腔问:“你还要我吗?” 郑鸣海没有回答,他沈默了几秒,展臂将黎舒拥入怀中,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则c入他的发间,像要把黎舒嵌进自己身体那种抱法,他觉得他们这样就可以在烈日下将彼此融化。 “黎舒,我爱你。” ☆、111 尾声 三年後。 美国西部时间下午5点锺,黎舒走进镇上唯一一家中国商店,打算买点东西填满家里的冰箱。 “阿黎啊,来来,你好久没来!” 刚一进门,黎舒就被店里的老板娘叫了去,她乐呵呵的拿出一大包东西塞给他,“喏,你王伯刻意要我留给你的,从老家带来的老腊r,别地可没有!镇上广东佬做的烧腊,哪有我这地道!” 黎舒连连道谢,忙钱包要付钱,被阿婆生气的拦下,“说留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要买,店里货架上挑,哪有从我手里送出去的还要你钱的道理!” 黎舒推不过她,只好暂时收下,他满面笑容的道谢,盘算著下次也带给礼物给她。 到这镇上住了这麽长时间,他受到的照拂太多,本以为自己到了天涯海角,再也无人识 ,没想到附近的华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们,都时常记挂著他。 他站在货架前,微微有些发怔,这家店已经很老旧了,光线有些黯,绿色木质货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中国货,吃的用的应有尽有,配合著怀旧风的装修,满满都是时光的味道,让人不知今昔何昔。 挂面,绿豆,火锅料,饺子,粉丝,黎舒一样样的捡起来就往篮子里扔,不管是什麽,总之他要把冰箱塞满,如今的生活太安静,这就是他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於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一阵熟悉的歌声响起,黎舒埋头愣了几秒,才想起这是他曾经唱的歌。 抬头循声望去,店里的电视机上,正放著他十年前告别演唱会的画面。 余音未尽,很快画面一转,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在镜头上用夸张的语气和表情说到:好啦我们刚才看到的是黎舒,不过呢今天的爆炸x新闻不是讲他,而是讲齐清,刚在法国拿到影帝的齐清。他们有什麽关系呢?我们都知道早年齐清被人称做小黎舒,他们长得挺像──没想到啊!他们x向也很像,这个齐清在拿了影帝之後,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出柜啦! 接著画面切到齐清,年轻的影帝先生在记者会上出柜,他眼含热泪,态度诚恳,身边还站著他的爱人,同是影帝的江皓先生。 黎舒微张著嘴,花了好几秒来消化这个消息,半天也想不明白怎麽回事,只得摇摇头,转身又去挑水果。 他看上了新鲜的橙子,一个个金黄饱满的样子,拿起来凑到鼻尖,闻起来还很香,让人心情舒畅胃口大开,可电视还没放过他,他们又把他出柜的视频拿来放,黎舒背对著电视,专心致志的挑水果,他想要圆一点均匀一点,完美一点的橙子。 “我是gay,嗯,好像你们都知道了。我有个相爱十年的情人,他也是男人,嗯……好像你们也都知道了。” 电视里十年前的他在舞台上讲话,当年他这段出柜的告白,全场歌迷回应给他的是善意的笑声,他们理解他,支持他,依然爱他,就是不知道当年有多少人知道那是说荣耀锦呢? 当年他不仅仅是出柜,更是和他、和他的爱情过去的自己告别。 当年他还年轻,离别、受伤、失去,都未曾将他打垮,他有放弃一切的勇气,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就算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已经足够成熟还未开始衰老,他穿著火红的衬衫站在台上,从容自信,一颦一笑俱是光芒万丈,魅力让人无法阻挡。 可那毕竟是当年了。 如今的黎舒已经可以做到无论别人怎麽讲他,他都可以充耳不闻,当作那仅仅是别人。 “十年前的黎天王出柜,可没有像现在影帝这样受祝福哦,不过这齐清从来同x绯闻不断,倒不意外,当然但愿这次新晋影帝能继续红下去,不要像黎舒──”再次提到黎舒,主持人的戏谑口气不由得收了起来,显得无限唏嘘,“当年我们的黎天王太可惜,多少人爱他,不管後来发生什麽事情,他都称得上华语乐坛最後的辉煌……” 黎舒抱著一大堆东西走出商店,他穿了件黑色棉衣,一双舒服的帆布鞋和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脸比从前瘦了许多,落日的光温柔的从西边s来,给他的轮廓镶了一道金边,睫毛浓重的y影因左顾右盼扑闪著,依然是眉目如画,完美得像艺术品。 他还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他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四下看著,直到街角出现一闪而过的身影──曾经深爱过的人,哪怕只是人群中随意的一瞥,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一个轮廓,也瞬间让人愣在当场,止住呼吸。 挂面,绿豆,火锅料,饺子,粉丝,怀里的东西全都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装橙子的口袋也散开了,滚到满地都是。 他愣了几秒,慌忙弯腰去捡,匆忙低下头,心在狂跳,天旋地转,连眼前的橙子都看不准,伸手去够,居然都扑空。 冷静,冷静一点,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这没用,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到被斜阳拉长的影子,即使只是身影他也认得出是他,此情此景,多麽像他无数个夜里的梦境── “黎舒──!!” 黎舒听到呼唤猛的直起身子,血y突然往上冲,又迎著太阳,头晕眼花晃了几晃,才将身体站直。 面前的街道空空荡荡,他站在商店门口,独自一人。 郑鸣海跳下车,他远远的看见黎舒便扯著嗓子唤他,见东西散了一地赶紧帮忙捡,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扔上车,两手一拍,亲亲热热的拉黎舒上车,“走,回家啦!” 黎舒坐在郑鸣海身边,依然望著刚才的方向,直到郑鸣海伸手替他绑安全带才有警觉,“又想偷懒?这可不行,安全第一!” 郑鸣海捏捏他的脸,“怎麽,又发呆。” “没……”黎舒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抓住郑鸣海的手,两人紧握的十指间,无名指上戴著一模一样的金色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温和的对著郑鸣海笑了,湿润的眼角滑下泪来,随口解释道:“太阳照得眼睛疼。” 郑鸣海笑著回应他,使劲的搂了把他的肩膀,放开他打算走,黎舒却松开安全带,双臂环住郑鸣海的肩,久久都不愿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