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未晓》 1-4 天河未晓 作者:荧夜/lunarrabbits ☆、天河未晓 一~二 一、 天色将明。 远处渐渐泛起一片微白。 和光与同尘早早醒来,匆匆洗漱换衣,备妥热水布巾,来到正房,正要叩门入内时,便叫人按住了肩膀。比之x情木讷的同尘,和光自是机灵一些,回头瞧见是府内大管事,连忙轻声道:「柳管事,如今已是卯时,国公爷今日要入g……」 柳管事皱眉道:「东西放下,我来服侍就好。」 和光这时才察觉柳管事鬓发散乱,显是方从床榻下来,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倒是不显,恭恭敬敬将手上物事交托给柳管事,随後行了一礼,瞧著柳管事入内後,方拉著同尘匆匆离开。 同尘一副不解模样,小声问道:「为何走得这般急?」 「你还没发现?」和光有些无奈,「柳管事那副模样,约莫是才从国公爷床上起来,这是去叫了早膳,回来路上才碰见了咱们。」 如此一说,同尘终於明白过来,露出了尴尬神情,再不说话。 所谓国公爷,乃是十馀年前承爵的信国公,如今年近而立,府中却始终没个正经女主子,原因无他,却是这国公爷x好龙阳,一心只仿效前人行那断袖分桃之事,连下人也只挑小厮使唤,府中除了几名专司扫洒的仆妇,竟是一名丫鬟也无。 方才那柳管事自是国公爷入幕之宾,和光与同尘入府不过数年,只知道这柳管事是皇上特地赐给国公爷使唤的,也隐约明白这柳管事似乎是g中出来的宦官,只是这事府中下人都不敢胡乱议论,若是叫人听到了,只怕还得挨罚。 和光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拉著同尘去了厨下。 屋内,柳含和将水盆放下,来到榻前,低声道:「国公爷,该起了……」话才说到一半,便被人拉到榻上;柳含和素来稳重,这时也不由得臊得脸上发烫,偏生那人却是一言不发,在他身上来抚去,过了片刻,才如梦初醒一般睁开眼,茫然地望了望窗外。 「时候还早,怎麽不多歇半晌。」 「不早了。」柳含和咳了几声,「国公爷稍後还要入g,再不起就该迟了。」 李承懿倒也不紧张,淡淡道:「迟便迟了,让皇上等著便是。」 柳含和心知此人对皇帝不客气,如今才会这样近乎无知无畏地口出妄言,只是自己这样身分却不好附和,亦不该辩驳,於是索x不接这话头,捧了水盆,服侍著李承懿洗漱,又取了柳枝青盐过来,待得李承懿洗漱过後,才取了衣衫过来替他穿上,复而屈膝替他穿靴。 李承懿漫不经心地伸手过来,了他的脸颊,却道:「这样冷……」说著,忽地一怔,「昨晚没让人生炭火,可是冻著你了?」 柳含和摇了摇头,「只是小事,不足挂齿,国公爷不必忧心。」 「若是叫你病了,可是我的不是。」李承懿笑了笑。他年近而立,笑起来的模样却还是带著一分少年意气,偏生相貌又生得俊朗,身量亦是高大,著实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柳含和瞧著他,只觉心中一热,面上却不露分毫,劝道:「这样的话,往後不该再说。国公爷何等身分,岂能牵挂於一介奴婢?」他顿了一顿,犹豫片刻,还是平平淡淡地道:「若是让外人听到了,只怕叫人赏了板子都是轻的。」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毫无来由,先前曾有位勋贵子弟因缘际会下见了柳含和,以为是国公府内寻常下人,又见他生得好,不免起了几分轻薄心思,虽未得手,但李承懿得知此事後,却是想方设法将此人狠狠教训了一番;这事传到g中後,皇帝并未问罪於李承懿,只是传了柳含和入g,赏了他一顿板子,权向那勋贵子弟交代。 李承懿也跟著想起此事,不由得有些讪讪然,「那次是我不好。往後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定会做得隐密些,不叫人知晓是我的手笔。」 柳含和心中一动,却道:「国公爷一番心意……奴婢自是明白的,只是这事究竟不好大肆张扬,况且皇上如今还盼著国公爷娶亲生子……」 李承懿一怔,苦笑道:「你该知道,这话万万不能宣之於口。皇上九五之尊,如何会盼著我娶亲生子?」 柳含和一时不察而失言,回过神来心中亦是懊悔,才想著该如何出言补救,便听李承懿柔声道:「好了,别摆出这等神色,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这话著实不能让外人听见,便是说都不能说,若是叫人听见,也不过是节外生枝,徒增烦扰罢了。」 「是。」柳含和顺从地应了一声,才想起身,便叫人按住了。 霎时,两人唇齿相交,柳含和素来顺从,这时断没有推拒的道理,彼此纠缠在一块,李承懿抬手一拉,便将柳含和扯到榻上,柳含和含糊地呻吟一声,浑身如火烧火燎一般滚烫,偏偏李承懿亦是动了念的模样,索x解了那人衣衫,低头以口相就,只含住一半,便听见了渐趋chu重的喘息。 他惯於此事,哪里不明白该如何服侍李承懿,含弄不休,又用舌尖去弄顶端小孔,著意侍奉,不过片刻,李承懿便深吸了口气,将那浊物泄在他口中;他也不抗拒,竟是顺著那人动作,终究将那些浊物都咽了下去。 「说了几次,不必如此……」李承懿回过神来,叹息道。 「国公爷莫要动气,奴婢心甘情愿。」柳含和匆匆说完,又替他拭净那物,随後理好衣衫,自不必提。 待李承懿用过早膳,便预备启程入g。 柳含和还有诸多事务待办,又恐惹恼皇帝,自不会跟著入g,李承懿也不介怀,上了车辇後,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道极熟悉的嗓音,「可是国公爷在此?」他一听这声音,便笑了起来,外面那人听见他的笑声,便急忙也上了车辇,不悦道:「好不容易我回来了,怎麽你又要出门?」 此人名叫褚奉元,生得是个混了胡人血脉的模样,鼻梁高挺,肤色白如霜雪,双眸呈青碧之色,眉眼间含著一丝难以忽视的锐气,虽说身材高瘦,然则相貌犹带几分稚气,显见年纪不大,说话间也甚是随意。 李承懿却是习惯了他这副毫无上下尊卑的神态,也不生气,了他的头,答道:「不是出门,是皇上宣我入g。」顿了一顿,又诧异道:「你不是去西山大营与人切磋武艺,如何方过两旬就回来了?」 褚奉元一脸不快,怏怏道:「那些人打不过我,便说我犯了禁,还要拿我治罪。」 李承懿奇道:「他们怎麽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犹豫片刻,方道:「我没说自己是国公府出去的,他们不知道。」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想明白了,便不大情愿地承认道:「我不说自己来处,也是为了他们好。若是知道我是哪里来的,他们又如何会尽力与我交手?」 李承懿心中好笑,拍了拍他头顶,口中安慰道:「这便是了。你既知道自己也非万无一失,就别计较了。」 「若非我想你了,急著回来,才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褚奉元哼了一声,却是依偎到他身上,坦然道:「国公爷想我不想?」他年岁尚幼,这样的话说出来也不似情爱之语,倒像是幼弟向兄长撒娇一般。 「自然是极想的。」李承懿顿时笑了起来。 褚奉元闻言,却是露出了极为喜悦的神情,随後便像是依恋亲长的童子一般,俯身卧在李承懿膝上,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腹部,一副从此不愿动弹的模样;李承懿别无办法,只好让车夫启程,免得误了入g的时辰。 李承懿对褚奉元这般放纵,却也并非毫无来由。 他如今年近而立,褚奉元却是年方十五,盖因李承懿少时在外游历,无意间於山野间见了一名弃儿,才五六岁光景,却与群狼为伍,李承懿一见便知这是胡人与汉人所出的孽种,是以才叫人扔到深山之中,只是扔下孩子的那人大抵不曾想过,荒郊野外,一名婴儿竟未冻饿而死,反倒随了狼群,浑被养成一头小狼崽子模样。 李承懿对这弃儿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想方设法使之心甘情愿离了狼群,将之带回京城;彼时褚奉元跟一头幼狼也差不了多少,不仅口不能言,还嗜吃生r,见了生人张口便咬,李承懿便将他养在身边,取了名字,又极是耐心地教他说话,往後又过数年,日积月累,才终是叫他懂了常人言语行止。 细想起来,褚奉元几乎是他一手养大,始终对他极是依恋,非但不愚笨,且始终奋发习武;李承懿见了,自然只有欢喜的道理。虽说从前并未生出别样心思,但在褚奉元有心引诱,执意侍奉,最终得他应允而露出欢喜神情後,那一点犹豫也逐渐淡去。 「国公爷……」褚奉元喃喃唤道。 李承懿道:「怎麽了?」 「国公爷是我的。」褚奉元拉著他衣角,心满意足道。 李承懿哭笑不得,逗他道:「若我是你的,那叫含和怎麽办?」 「柳管事……」褚奉元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甘愿,「那就分一点给他好了。」 李承懿与他相识日久,自然不会不知道,褚奉元是个什麽东西都要牢牢抓在自己手上的霸道x子,闻言倒是微讶,问道:「你爱极了的东西素来不愿予人,连分去些许都不情愿,如今怎麽这般大方?」 「柳管事待我并非不好,我又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褚奉元哼了一声,眉目含怨,「况且国公爷是一日也离不开柳管事,我纵是嫉妒,也别无办法,偏偏柳管事那样j明的人,我是怎麽学都学不像的,索x不学了。国公爷喜欢,那我就忍著,如此罢了。」 李承懿也不说话,只是笑著抚他的头顶,权作安慰。 细细算来,他与柳含和相识,倒还在带回褚奉元之前。 柳含和本是g中内侍,在李承懿承爵为信国公後,皇帝怜他举目无亲,破例赏下一名内侍,专司服侍他之责。须知宦官卑下,却非人人可用,如非皇室近支,以宦官为奴婢当属越制;是以皇帝特意赏下内侍,著实是极大的体面。 李承懿原本亦是作如此想,对著柳含和自是客气,只是他那时才十馀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柳含和仅比他小了两岁,相貌y柔,又是阉人,不免有些雌雄莫辨,李承懿偶发酒兴,将这人拉上床榻,往後却是食髓知味,再不能止,也算是明白了分桃断袖的趣味。 往後十馀年间,柳含和便在他身侧服侍,偏生这人素来低眉顺目,李承懿也说不清柳含和著意侍奉,究竟是个什麽心思,偶尔琢磨一番,倒也颇为有趣。 须知柳含和出身不同常人,乃是犯官之後,因年幼之故而未流放岭南,仅没为官奴,後来因缘际会净身作了宦官,又被皇帝指到他身侧服侍,虽说g中设有内书堂,供宦官读书习字,但柳含和却是出身於书香人家,幼时便已饱读诗书,如非亲长下狱,罪及妻孥,大抵亦能读书中举,来日又替柳家添一名进士不提。 因他博学,自也知晓礼义廉耻,偏生又已是宦官之身,除了一心尽职外别无办法,李承懿暗暗怜惜於他,也曾想过要断了床笫之事,偏生柳含和并不领情,明白此事後,不待人言便主动侍奉,李承懿又非当真不欢喜他,自是舍去了多馀的心思,又顺著柳含和之意,索x将府中对牌给了过去,将偌大国公府都交托於他。 不知不觉,车辇停下。 李承懿回过神来,方知已是到了。 褚奉元枕在他膝上,却是睡得熟了,他心中不免好笑,小心翼翼地挪开这人,又褪下氅衣替他盖上,自己下了车辇,与等在外头的内侍打了招呼,便往g中而去。这内侍乃是皇帝身旁近身服侍的,善於揣摩心思,早已明白李承懿全无攀谈之意,又知他身分贵重,便也不敢搭话,两人沉默地走过长廊,最终来到正殿之中。 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什麽心思,著外臣来见,却宣入寝g,若非此事秘而不宣,只怕言官要拿此事弹劾亦未可知。 李承懿心中烦闷,面上不显,入内之後便屈膝跪下,行了大礼後方被叫起,於是低头望地,做出一副恭聆圣训的模样。这却是他常用的伎俩,皇帝瞧著他,悠悠道:「抬头。」 他一怔,只好依言抬头。 皇帝身著锦袍,瞧著四十馀岁模样,身量高大,体态匀称,却是一副习武之人的形貌,唯一令人生疑之处,即是那张脸与李承懿居然生得有七八成相似,旁人初见,都只道是血脉相连之故,然则皇帝从未承认,李承懿又是国公之尊,此事无人敢提,唯能私下议论。 李承懿并非愚钝之人,如何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无非是自己出身不正,不能抱回g中由后妃抚养,皇帝又舍不下亲生孩儿,於是令信国公以族侄名义养在外头;然而十馀年前,信国公骤逝,又无後嗣,皇帝索x下旨择他为嗣,封为世子,替信国公摔盆并守孝三年,往後便名正言顺地承爵。是以时至今日,皇帝与他虽是骨r之亲,却无名分,自也不得相认。 「一旬未见,陛下可还康健?」他终究开口道。 皇帝一笑,「在朕面前,何苦说这些违心之言,也不怕咬了舌头。」 李承懿一怔,却又不说话了。 皇帝也不恼他,迳自道:「你府中那个侍卫……」说著想了一想,片刻後续道:「就是那褚奉元,前些日子在西山闯了祸。此事倒还无人上奏,只是终究不妥,虽是借了杨道玄的名义才让人去了大营,但毕竟是你府中所出,自须多加约束。」 「此事是臣之过,万望陛下饶恕。」李承懿语气平平地道。 皇帝亦非真心责问於他,略点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不提,转而说起了旁事。先帝子嗣不繁,皇帝手足凋零,仅有的几位亲王远在封地,唯有一妹尚在京中,便是庆阳长公主。庆阳长公主与皇帝年岁差异甚大,乃先帝遗腹女,前些年方才及笄,朝中正筹议选尚之事,李承懿一听此言,心底却是起了一阵不祥之感。 「你如今也是成亲的年纪了,自该娶亲生子。」皇帝道。 「皇上如何不知,臣独好男色,全无娶妻纳妾之意。」李承懿淡淡婉拒道。 「朕明白。」皇帝面容平和,浑然不曾动怒,「便是不愿成亲,也由得你。喜欢男子也无妨,只是要挑个好的。」 李承懿一愣。 便听皇帝悠悠道:「你宠爱柳含和与褚奉元,自是无碍,然柳含和乃是阉人,褚奉元来历不明,宠便宠著,万万不可失了本心。」他微微一顿,复而柔声道:「朕前些时日听人上奏,方知闽地阳盛y衰,时有男子相爱,遂结为契亲,情若夫妇……」 李承懿回过神来,连忙道:「陛下此话何意?」 「朕为你寻了一门契亲。」皇帝平静道。 李承懿神情愕然,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因皇帝与他关系非同一般,皇帝要管他的事情,虽非名正言顺,但毕竟是九五之尊,李承懿再是抗拒,也不能出言犯上,每每是忍气吞声,一言不发,权作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皇帝要他成亲,也不是这一阵子才起的念头,只是过去几次都被李承懿逃了过去,却没想到皇帝竟会作下如此决定。 他定了定神,笑道:「陛下说笑了,那结契亲一事不过是乡野陋俗,委实不登大雅之堂。陛下乃是一国之尊,这般纡尊降贵殷切垂询,臣固然十分感激,只是结亲一事到底须得慎重……」 岂料皇帝却打断他道:「你还不知道朕为你选了什麽人,就这样急著拒绝?」 李承懿心头一动,但口上却不肯放松分毫,只道:「陛下一片好意,臣心领了。然则婚姻一事,须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理;就陛下所言,结契亲无异於成亲一事,如非陛下降旨,又有哪家亲长愿意将儿郎许到旁人府中?这与入赘又有何不同?」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放缓声调,「陛下非不明世事,自应明白赘婿地位甚低……我只好男色,却是我一人之事,不好牵累了旁人……」 皇帝凝视著他,半晌後,方道:「你说完了?」 李承懿沉默下来,终究点了点头。 皇帝却道:「好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你如今举目无亲,朕承天命,乃是国之君父,便是替你作主,又有何不可?」不待李承懿出言反驳,皇帝又慢条斯理道:「你只道旁人不肯将儿郎许婚於男子,是以不愿仗势欺人,这也是你的好处……只不过,莫非朕在你心里,便是强欺臣民之人?」 李承懿一怔,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好苦笑。 「朕虽是为你寻了一门契亲,但还未订下亲事,你自可去见一见那人,若是喜欢,往後再论亲事不迟;若是不喜,也不要紧,天下之大,总会寻到一个可心人。」皇帝宽慰道。 李承懿收了苦笑,想了一想,终究道:「陛下待臣,无非是一片慈心,臣不敢不受,然则结契亲一事,著实……」他犹豫半晌,道:「陛下可曾想过,便是结了契亲,也未必就能过得好些;臣如今孤身一人,却是自在得很……」 「若是当真自在,你何不将柳含和褚奉元等人都遣出府去?」皇帝不由分说地道。 李承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讪讪地闭上了嘴。 皇帝见他这副模样,却是微微一笑,低声道:「你既然知道朕如此待你全是出於一片慈心,为何又不愿应承?」说著瞪他一眼,续道:「你对朕心怀怨恨,朕如何不知?只是当年之事实是无法分说清楚,让你继承信国公府,亦是早先信国公提议……朕是九五之尊,但也不能随心所欲,如此便委屈了你……」 李承懿头皮一阵发麻,慌道:「陛下慎言!」 他与皇帝相识日久,从来都不曾谈及此事,便是皇帝一时不察提及,亦皆是含糊带过,显是不愿明说;李承懿自知身世有异,出身不正,也乐得不提此事,没料到皇帝竟拿了此事出来,迫他同意结契亲一事;他心中叫苦连天,面上却刻意作出个平静模样,不肯泄漏分毫心思。 「是朕说得多了……」皇帝淡淡道,「日复一日,你与朕生得愈发相像,朕心中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笑了起来,「须知瑞王康王都还年幼,皆是肖母,远不如你与朕相像。」 李承懿心知多说多错,索x便不再说话,低头望著地面,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 皇帝也不动怒,话锋一转,「承懿,你可知道你这名字当年是谁起的?」不待李承懿说话,又道:「她若是还在人世,必然不会舍得看你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李承懿犹豫良久,终究忍不住问道:「她……她是个怎麽样的人?」 他幼年时被养在国公府外,一度以为自己名为族侄,实则为信国公外室所出之庶子,因从未听说过娘亲之事,只知道她早早逝世,心中也不是不想念;後来信国公猝死,他被择为嗣子,继承爵位,直至入g面圣谢恩当日,见到了皇帝,方知自己出身不同寻常。 皇帝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容不得旁人置疑,既是不曾将他抱回g中,显见李承懿出身如何确实存疑,只是他相貌长开之後,两人愈发相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认这血脉之亲。 「她……是个很好的人。」皇帝笑了笑,复而道:「便是为了她,你也须得去见一见朕为你寻的人。倘若当真不喜,朕自然不会强迫於你,你也不必太过谨小慎微,失了常x。」 李承懿心知此事是拒绝不得,索x道:「陛下选的那门契亲,究竟是何人?」 皇帝答道:「宣德侯嫡幼子。」 李承懿闻言,却是一怔。 宣德侯乃是武将出身,长年戍守边关,从不结党营私,其长子次子亦是武人,父子三人镇守北方,立下诸多功业,近年来圣眷日隆,前些年长子率兵平乱,立下大功,封为济宁侯,又改封次子为宣德侯世子,如今已是一门两侯,颇受圣宠。宣德侯与其长子次子长年在外,留在京中的便只有一名嫡幼子,偏偏这人毫无建树功业,声名却不下於其父兄。 宣德侯嫡幼子名叫柴鉴昭,形貌昳丽,远胜常人,在一干勋贵子弟之中亦是美名在外。 古有掷果盈车之事,据闻柴鉴昭上街时,亦能收到不少扇坠荷包一类的物事,从前曾有亲王之女慕其容貌,青睐於他,虽是女方,却不惜主动给了庚帖,表明愿结两姓之好的诚意,但柴鉴昭却让人拒了庚帖,不愿收下;亲王之女丢了脸面,隔年便远嫁江南,至今未曾回京。 柴鉴昭之所以不愿成亲,乃是肇因於从前曾订下的一门亲事。因女方守孝之故,亲事便拖延了几年,岂知那女子身患恶疾,成亲前几日竟香消玉殒,这亲事自然是不了了之;往後柴鉴昭是铁了心不再议亲,常至花街柳巷,风流之名不胫而走。 说来也是凑巧,李承懿久在京城,亦非足不出户,但却从未见过此人,只隐约听人说过几次柴鉴昭之事,两人实是素昧平生。 「如何会是他?」李承懿诧异道。 皇帝但笑不语。 李承懿一怔,将此事想明白过後,脸上却是一片滚烫,犹如羞赧不堪之状。 他素有断袖之癖,然则独好相貌俊俏之人,府中柳含和面容y柔,行止间温文尔雅,别有文人风采,褚奉元眉眼清俊,双眸色如青碧,不乏少年英气,两人皆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想来皇帝亦是明白他这不足为外人道的偏好,才为他择定了柴鉴昭。 「柴氏嫡幼子虽是x情风流,但人却不坏,你去见上一见也好。」皇帝说道。 李承懿苦笑,「陛下,若臣不曾记错,这柴鉴昭……当是喜欢女子的。」 皇帝也笑,「朕如果没有七八分把握,如何能让你去见他?」 李承懿一愣,细想片刻,却是无话可说。 「好了,你自去罢。此事不急,朕再著人与你细说。」皇帝不由分说地道。 「是。」李承懿唯能低低应声。 他浑浑噩噩,朝皇帝行过大礼,拜谢过後,才神思不定地出了正殿,心中仍有些茫然地想著柴鉴昭之事,一时疑惑柴鉴昭既有风流之名,又常往烟花之地,浑不像是心悦男子的模样;一时又怀疑皇帝莫非当真是仗势欺人,只是不愿他推拒此事,方才将话说得恁是好听。 想到一半,忽地凭空撞到了什麽物事,李承懿回过神来,顿觉鼻梁生疼。 眼前之人甚是陌生,但却认不出身分。李承懿在京中知交不少,亦不乏勋贵子弟,眼见此人身著锦袍而非官服,自知其并非朝臣,相貌英俊,只是眉宇间颇有郁郁之色,目光分外明亮,亦有鹰睃之相;李承懿瞧著那人,细细思索面貌年纪相近之人,却无一能对得上。 「这位是……」他不禁道。 「在下是武定侯,如今守孝期满,奉诏进京。」那人客气地道。 李承懿闻言,倒是想了起来;先武定侯抱病多年,全凭皇帝赐下的灵丹妙药吊著一条x命,前几年大限已至,是以武定侯世子魏执义回京主持丧葬之事,待得承爵谢恩後便返乡守孝;如今孝期已满,又是奉诏入京,显是皇帝欲用此人。因其长年在外,是以李承懿不识得他,想到这里,终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侯爷当面,初次相见,当真是久仰了。」 李承懿客套地道,随即自承身分,复而说了几句宽慰失怙之言,武定侯倒也识趣,两人互通姓名之後,又与李承懿交谈片刻,颇有几分往後再叙之意;李承懿见惯此事,心知这武定侯多年在外,於京中诸事怕是力有未逮,因而有求於他,於是便也乾脆地应承下来,同时说定改日再见之事。 两人话毕,匆匆作别,一人往g中去,一人往g外行。 二、 冬日天寒,满地霜雪。 李承懿披著氅衣,下了车辇,安国公府管事瞧见了他,连忙迎上来,脸上带笑,「世子爷昨夜便惦记著此事,不想国公爷来得这般早。」李承懿只是一笑,因心情甚佳,便与管事说了几句,这才入内。他素来喜欢独来独往,便是上门作客,也不带长随小厮,这时亦只携著柳含和,两人由安国公府奴婢引著,往世子所居东侧院而去。 柳含和依旧神情淡然,只是心神不定,脸上亦带了一丝疲倦之色。 昨夜听李承懿说了皇帝做媒之事,柳含和倒不惊诧,只是多少有些怅然;虽说柴鉴昭并非女子,但若是当真结为契亲,想来李承懿也不好像从前一样宠信於他,柳含和心知自己乃是阉人之身,皇帝对他亦是看不上眼,却没想到此事来得这般快。 李承懿对此事倒是没有多说什麽,柳含和最是j明,哪里看不出他心中动摇,只是口上不说,便如常日一般小意服侍。李承懿也不哄他,两人躺在一张榻上,并未行床笫之事,柳含和夜不能寐,到了天明时方才堪堪睡去,因而此时却是倦怠得很,但因李承懿将往安国公府赴宴,也只得收拾一番,跟了过来。 「你可算是来了。」安国公世子杨道玄见李承懿进门,忙起身相迎。 李承懿笑了一笑,「来得早了,只怕扰了你的清净。」 两人各自坐下,柳含和心知他们有要事商谈,不待人言,便退到了旁边耳房之内。杨道玄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国公爷当真是好福份,既有珠玉在侧,又何必向我打听那柴家幼子之事?这般三心两意,可不像是你素来为人。」 李承懿先前仅是托下人带了个含糊口信给他,并未将此事分说明白,杨道玄这时却是误会了,只道他对柴鉴昭有意,便开玩笑一般说了出来;李承懿苦笑,将皇帝做媒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杨道玄听得此事,自是瞠目结舌。 「我从前只道那位对你并不上心,是以不愿认你回去,宁愿随手赏了个国公爵位,也算是弥补一二……倒是没料到,皇上为了你,竟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真真是慈爱已极。」杨道玄叹道,竟微微动容。 「这样的话你可别再说了,省得让人听去,便是弹劾你妄议君上,都算是轻的。」李承懿不以为然,「况且,皇上这般安排自有其道理,你我私下谈论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宣之於众。」 「这是自然。」杨道玄颔首,忽而露出了笑容,「话说回来,那柴家幼子一事,你找我打听,却是找对了人。」 「此话何意?」李承懿纳闷道。 「你可知道南平郡主?」杨道玄问道。 李承懿点了点头。 杨道玄续道:「那南平郡主前些时日方才成亲,郡马名叫赵延钧,乃是柴家表亲,今日设下酒宴,我正巧也请了他,你若想知道柴鉴昭之事,问他便是。」 「贸然相问,岂不唐突?」李承懿犹豫道。 杨道玄一笑,「你这样身分,便是问一问,又有什麽。况且若他存疑,你便含糊带过,只道随口一问,别无缘由;赵延钧又非蠢人,既知你不愿明说,自有不能明说的道理,若是机灵一些,多半能想到你与皇上关系甚佳,复而揣测一番,自会明白皇上或许有意招柴鉴昭为驸马,复而令你私下打听柴氏幼子名声……」 他一提及驸马,李承懿便想了起来,皇帝曾说过朝中正筹议庆阳长公主选尚之事,正巧可作为藉口而用,倘若那赵延钧当真明白事理,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节,虽说是叫他误会了,然则李承懿又从未承认,这样私下议论的言语自然作不得凭证,亦无碍於长公主名节。 「此计甚好。」李承懿笑了起来,「如此便偏劳世子爷了,待会设宴,且让赵延钧坐我身旁。」 杨道玄欣然应允。 过得片刻,宾客纷纷而至,杨道玄设宴於正堂,著人上了酒菜,又让人奏乐起舞,堂中热闹不已;李承懿身旁坐的正是赵延钧,观其行止,斯文守礼,言谈间亦是谦让客气,李承懿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好感,趁著宴席初开,与赵延钧寒暄片刻,说了些许閒话後,方才到了正题。 「听闻郡马爷乃是柴氏表亲?」李承懿若无其事道,「宣德侯果真是人中豪杰,前些年长子又封济宁侯,父子两人立下不世功业,如今一门两侯,当真是风光已极。」 赵延钧笑了笑,谦道:「舅父常言,柴家诸人皆是武人,chu鲁无文,只懂得些许兵戈之事,如今虽是一门两侯,却是皇上有心重加殊恩,著意抬举,柴家受之惶恐,实在不敢居功。」 李承懿暗暗点头,复而笑道:「听闻柴家长子次子皆已成亲,那幼子亦是早过了冠礼,至今仍不曾成亲,莫非是不愿议亲?」 赵延钧神情一怔,转瞬间又恢复常态,不无唏嘘地道:「鉴昭於姻缘一事,实在是艰难已极……早先曾议过一门亲事,可惜那家千金体弱多病,成亲前便猝然辞世,鉴昭因失察之过而甚是自责,自那以来,亦熄了娶亲生子的心思……」 这跟先前传闻俱是对上了。李承懿想了想,道:「虽说柴公子情深意重,至今不愿议亲,不过想来柴公子正值年少,往後说不准还能有一桩好姻缘。」 他这话一出,赵延钧登时露出了然神情,很快又微微一笑,「国公爷说得是,鉴昭尚且年少,往後自有好姻缘相候。」 两人彷佛达成共识,一问一答,李承懿问得直接,赵延钧亦答得痛快,浑将酒宴都抛到了一旁似的。李承懿听到後来,倒是能在心中模模糊糊描绘出柴鉴昭神态模样,据赵延钧所言,柴鉴昭x情直率,不屑作伪,为人虽是心高气傲,但并非锱铢必较之人,初识之时或会觉得此人目下无尘,但长久相处後,自会明白其坦诚宽和之处。 酒宴行至半途,杨道玄招呼众人投壶行乐,李承懿对此倒是无甚兴趣,谦让了几句,便藉口醒酒而出了正堂;柳含和跟在他身後,替他披上氅衣,李承懿心中一动,瞧见外头下起细雪,不由得握住柳含和手掌,那处却是一片冰凉,几与霜雪无异。 「你的手如何能这般冷。」他叹息道,复而握紧了那冰冷手指。 柳含和瞧著他,也不说话,脸已冻得发白,双眸却如潭水,深而悠远;李承懿瞧著他,心中满是怜爱之情,抬手了那脸颊,又低头去亲他;柳含和素来顺从,这时也不推拒,便让他揽入怀中。 李承懿酒水入腹,醉意上脸,又见柳含和柔顺之态,四下张望一番,索x拉著人往庭院而去,寻得僻静之处,便在假山後搂住柳含和,亲了几下後长驱直入,衔住那柔软舌尖不放。 柳含和低声恳求道:「国公爷,莫要在此……」他虽是惯於此事,但此处毕竟是安国公府,纵使来者是客,亦不该如此肆无忌惮。 李承懿只笑了笑,道:「放心,定不叫你丢了脸面。」说著,又亲了几下,只把人紧紧搂在怀中,却再无行不轨之事的心思;两人依偎在一处,虽是霜雪冰冷,冬日天寒,也别有几分温暖。 两人躲在假山後,又说了一些閒话,亲热半晌,正当李承懿要走出假山後头时,便听女子嗓音喝斥道:「何人在此!」 李承懿一怔,来不及说话,便听另一人道:「莫非是前院宾客?」 此处是安国公府,李承懿来过多次,自然知道此处仍在前院,而非女眷所居之後院,自己并无越礼之处。只是听这两人言语,浑不像是安国公府奴婢,他心中不由得琢磨此事。柳含和皱了皱眉,看向李承懿,李承懿示意他跟著,随即整了整衣衫,率先从假山後走了出去,望见那几名女眷,不禁吃了一惊。 柳含和亦是认出来者,不待人言,便连忙跪下行礼;待得李承懿行过礼,庆阳长公主叫起,两人方才起身。 李承懿奇道:「公主娘娘因何在此?」 庆阳长公主笑道:「今日安国公世子设宴,世子夫人亦请了女眷於後院作陪,南平与我皆是受邀前来,权作消遣罢了,不想竟会碰见你。」她容貌明艳,这样展颜一笑,自是显得楚楚动人。 李承懿一听,却是明白过来,庆阳长公主与南平郡主交好,今日安国公府设宴请了南平郡主,断没有不请庆阳长公主的道理,况且庆阳长公主年纪虽幼,辈份却高,自是容不得旁人慢待。 他过去只见过庆阳几面,这时一见,方认出了这位娘娘,连忙出言告罪,庆阳道:「不打紧,不是什麽大事。我见安国公府庭院造景别有意趣,方过来瞧上一瞧,却已出了二门,实则非你之过。」她微微一顿,复而又笑,「况且你我并非初次相见,不必如此客套。」 李承懿一愣,唯能一笑,将此事揭过不提。 庆阳待他如此客气,自是别有缘故。李承懿身世不明,众人不敢议论,但私下皆是默认此事,庆阳乃皇帝胞妹,待他自如长辈对子侄,无形中多了几分亲近纵容,李承懿自然不会不知此事,然则到底男女有别,自己身分未明,不好过於亲近,又较庆阳长了多岁,见她端著架子强作长辈之态,只觉好笑。 两人说了几句閒话,便有奴婢过来,说是南平郡主有请,庆阳出言与李承懿作别,随後带著几名丫鬟,往垂花门内行去。 李承懿微微松了口气,便听柳含和开口劝道:「外头天冷,只恐伤身,国公爷还是回屋内罢;便是无意重回宴席,亦可使人烫壶酒来,小酌一番,好暖一暖身子。」 他素来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李承懿已将该问的话都问了,全无与旁人应酬的心思,是以才有此一说。李承懿闻言,倒也欣然应承,主仆二人重往屋内走去,落雪纷纷,很快便掩去了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足迹。 又隔数日,皇帝果然著人与他说了柴鉴昭之事,又道恰逢宣德侯还朝,将在数日後於g中设宴款待,届时令他前往,好见一见那柴鉴昭。李承懿别无办法,只得应下,正巧武定侯差人送来拜帖,邀他一叙,李承懿便应承了。 武定侯魏执义虽是久不在京中,但耳目倒也灵便,知晓李承懿不去那烟花之地,便约在一处酒楼。天色向晚,酒楼之中灯火通明,李承懿入了酒楼,方知其中奥妙。这等酒楼多有妓女待客,李承懿细看之下,顿时恍然大悟,廊中虽有女子,却皆是少年易弁而钗,作妇人打扮,面白唇红,身段风流,纵傅粉施朱,亦别有奇趣。 他正望著廊中少年,便听身侧有人忽道:「若有中意的,只管唤人前来,不必客气。」 李承懿回过神来,笑道:「魏兄当真是明白人,京中竟有这样地界,我却是浑然不知。」 「李兄何必自谦?」魏执义也是一笑,初见时那郁郁之色已是不复得见,悠悠道:「我也是听人说起,才知晓此处别有趣味,方邀了李兄同行;若是李兄欢喜此处,在下自当奉陪。」 两人寒暄几句,方才上楼。 这酒楼中别有阁子,隔断内外,两人入内後分别坐下,让人上了美酒佳肴,魏执义又叫了几名少年作陪,李承懿酒水入腹,醉意上涌,身边少年极是敏锐,劝他进了几杯酒後,察觉他酒量不大,便不再劝酒,反而挟了几筷子菜肴,亲手喂到他口中。李承懿并非不曾来过这等温柔乡,但那少年俊俏机敏,又极是懂事,一旁魏执义含笑与他说话,不过多时,便有些醺然欲醉。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唇上一热,心知必是那酒席间服侍自己的少年,心头不禁一动,便将人揽到了怀中,却听有人道:「李兄不必著急,宴席未歇,何不再进些美酒?无论如何,须得尽兴才好。」 李承懿含糊应了几声,随即低声问怀中人,「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名唤如意。」那少年轻声道。 李承懿也不说话,只是揽著少年,纵然冬夜天寒,却仍感到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意涌遍四肢百骸,浑身皆是一阵温暖。他定了定神,方松开手,开口道:「魏兄,我实是不胜酒力,恐怕……」 魏执义毫不介怀地道:「不要紧,李兄且随我来。」 那嗓音彷佛循循善诱,李承懿早已醉了,也顾不得多想,便感到自己被人扶起,走了一段路,又过片刻,他在一处极柔软的地方躺下,身旁那人过来,极为仔细地替他解开腰带,李承懿回过神来,闭著眼抓住那只手,却没料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颔,同时有什麽东西堵住了他的唇。 「唔……」 一阵模糊快感自下身汹涌而出,李承懿气息渐趋急促,眼皮却异常沉重,竟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他心知不妙,恐怕是著了道,待得那人不再吻他,终於能有馀力睁开双眼,随即吃了一惊。 「魏兄?」 魏执义笑了笑,「李兄醒了,叫我好等。」 李承懿模模糊糊地瞧著他,忽地察觉不对劲,往下一瞧,只见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之上,周遭唯有几盏油灯亮著,斗室内充斥著一股淡淡酒气与脂粉香气,他低头一看,方见那男娼如意正俯首舔弄他的下身,魏执义却在一旁观看,偶尔凑过来同他唇舌纠缠。 饶是李承懿久经风月,也不禁被这等情景唬了一跳。 「魏兄,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魏执义俯首,从容不迫道:「在下自荐枕席,莫非李兄无意?」 李承懿一怔,却是明白过来,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麽;他出身勋贵,虽说少时被养在外头,但亦是惯由姣童美婢侍奉,没想到魏执义竟会如此言语,须知本朝纵使不禁龙阳之事,然魏执义乃是勋贵之後,无论如何没有低声下气舍身侍奉的道理。 「魏兄说笑了……」他乾笑了一声,「宴席既散,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李兄误会了,我并非说笑,而是真心实意。」魏执义定定道。 李承懿一怔,复而问道:「这是何处?」 「此处乃是酒楼之中专供酒客留宿之处。」魏执义答得乾脆,彷佛是为了取信於他,竟伸出手,在那被如意仔细舔舐的部位屈指弹了一下,随即又以手指挑逗抚弄,李承懿深深吸了口气,瞠目结舌地瞧著眼前光景,鼻息顿时愈发急促。 他万没想到,魏执义居然会俯下身躯,跟那男娼一起舔弄自己下身,那物顿时胀得愈发硬挺滚烫,魏执义面容英俊,眉眼凌厉,此刻面上染了情欲之色,神情似笑非笑,容貌却显得柔和不少,亦是生出几分曲意奉承的意思。 李承懿口乾舌燥,来不及推开那人,那物事便被含到咽喉深处,稍一合拢,舌尖一动,便叫李承懿浑身发烫,一股极为强烈的快意顺著下身喷涌而出,魏执义喉头一动,却毫无丝毫惊诧之色,彷佛这事原在他意料之中,那些浊物亦被吞咽下去,待得浊物泄尽,魏执义方才舔了舔唇,柔声问道:「在下侍奉得可好?」 李承懿低声喘息,索x不再言语,魏执义也并无强求回应之意,随即对如意使了个眼色,那男娼顿时低头继续舔弄那物事,李承懿浑身发软,到了这种时候,也索x不再多想,伸手将如意拉了起来,分开那柔滑双腿,便长驱直入,挞伐不休,魏执义便在一旁看著,神情模糊难辨,李承懿心中无端生出一丝火气,乾脆扣住他下颌,一边狠狠肏弄少年,一边同他唇舌相交。 魏执义毕竟并非如意那样尚未长成雌雄莫辨的少年,李承懿吻到一半,便嚐到一丝酒气,不知不觉又到魏执义指上薄茧与结实手臂,尽管不大习惯,但某种奇妙的欲求却愈发壮大,令他不能自已,不由得一边吻著魏执义,且满怀情欲地埋入身下那柔滑甬道之中。 又过片刻,李承懿察觉身下少年已是强弩之末,不知何时竟已丢了,腹上满是点点滴滴白浊之物,便将那物抽了出来;如意轻轻呻吟几声,x膛不断起伏,脸色潮红,神情柔顺,双腿敞开而不曾合拢,竟是一副乞怜模样。 「我还道这少年定然合李兄心意,不想李兄竟是这般怜香惜玉。」魏执义笑道。 李承懿不禁瞥了他一眼。 事已至此,他如何会不明白这是魏执义一手筹谋,虽说不解他究竟因何如此行事,但李承懿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多想这些无益之事,沉默半晌後,遂道:「魏兄若当真愿意自荐枕席,我断无拒绝之理。」 「李兄果然知情识趣。」魏执义拊掌而笑,随後俐落地解开衣衫,哑声道:「在下初尝此事,只盼李兄怜惜……」他依序褪下外衣、中衣与小衣,最终一丝不挂地坐在床榻上,神情却是异常坦然。 待得李承懿俯身进入,方知魏执义先前所说非是虚言,那甬道虽是事前便已涂上膏脂权作润泽,但内里却是异常紧绷,李承懿入得一半,再难深入,便知难以成事,不禁开口道:「放松些……这样不成……」 魏执义不以为然,低声道:「长痛不如短痛,李兄不必顾虑我。」 李承懿并未依言而行,反倒抽身而出,魏执义一怔,匆匆起身跨坐到李承懿腹部上,让李承懿下身抵住後庭,不待人言便使那物事滑入甬道;李承懿一愣,尚未回过神来,魏执义已然笑了起来,眉头紧皱,显是疼痛难忍,却若无其事道:「原来不过如此。」说著,竟开始挺动腰部,将那物缓缓吞入,复而抽出,李承懿气息一紧,终是再无抗拒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外天色仍旧晦暗,魏执义跨坐在他身上,神情渐缓,不复先前痛楚,脸上泛起些许潮红,李承懿揽著他,心中无端起了一阵波澜,他并非愚钝之人,自然知晓魏执义这般作态应是别有所求,然则瞧著此人先前强忍痛楚之色,纵然明知不该,心中却情不自禁生出一丝怜惜。 「李兄……」魏执义哑声道,「轻些……」 李承懿不答话,动作终究放轻了些。 那男娼如意极是知情识趣,见他们这般作态,早早便退到榻下,在一旁候著;此时李承懿瞥去一眼,招手令他过来,如意便连忙上榻,按著李承懿命令,含住魏执义下身舔弄起来。魏执义浑身一僵,随即发出一声闷哼,下身硬挺,浑身滚烫,那物事方才被含住轻吮片刻,他便已是按捺不住地丢了,全数泄在如意口中。 因他得趣,那狭窄甬道亦不断收紧,李承懿异常难耐,待得如意退开,便将魏执义按到榻上,狠狠抽送起来,须臾,但见魏执义语不成声,微微张口,唇角溢出一丝唾y,目光失神,身躯倏然痉挛数次,彷佛自後庭得了趣味;李承懿重重顶入,抵在深处,终是出了阳j。 夜深人静,李承懿起身披衣,饮了一盏冷茶,随後遣走如意,寻了一件衣衫扔过去,遮住榻上那赤裸身躯,方对魏执义道:「魏兄若有要事,尽可直言。」 魏执义躺在被褥之上,闻言一笑,「李兄何必这般著急?倘若现下谈了正事,岂不辜负了如此良宵。」 李承懿耐心顿失,淡淡道:「魏兄不说也罢,眼下不说,往後也不必再提。」 「李兄不必动怒。」魏执义平稳道,「说句实话,虽说我对李兄确实别有所求,但如今时机未到,也不好直说,只请李兄体谅一二。」他语气坦然,神情亦是诚恳,李承懿闻言,倒也不好追究。 事已至此,究其g本,若非李承懿有顺水推舟之意,魏执义亦不能得偿所愿。 假如李承懿先前直言拒绝魏执义,以此人手段,想必还有不少招数等著,总能叫李承懿不得不从,如今魏执义宁愿委身於他,以此取信,已是奉上所有诚意,李承懿不愿立即与他反目成仇,便乾脆配合於他,况且魏执义瞧著非是短视近利之人,纵是有求於他,大约也懂得把握分寸。 思及此处,李承懿瞧著魏执义,倒是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我这便告辞,往後魏兄若是有事相求,递帖子过来便是。」 魏执义含笑颔首,口中称谢,虽是礼数周全,却并未起身送他出门;李承懿到了门外,才想起魏执义毕竟是初次承欢,纵然做出一副若无其事模样,想来必定是痛楚难忍,只是这人多半是个要面子的,不愿在他面前堕了声势,是以方才强作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这样一想,倒是令李承懿的心情好了些许。 本朝并无宵禁,到了外头,虽是夜深,但街上仍有行人。李承懿寻到候在酒楼外头的车夫,上车之後,便命人打道回府。他先前饮下不少酒水,又与魏执义於床榻上放纵许久,如今醉意退去,却是倦了,不由得倚在车上小憩,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将醒未醒之时,忽闻车外传来人声。 李承懿睁开眼,方察觉马车已然停下,掀帘一看,见到眼前光景,立时一愣。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却有一名男子立於马车前头,神情冷淡,虽夜色黯淡,唯有远处点缀著些许灯火,依旧掩不住那昳丽之貌。李承懿皱了皱眉,问道:「怎麽回事?」 车夫唯唯诺诺,神态惶恐无措,结结巴巴说了几句,李承懿方才听明白,先前马车疾驰,那陌生男子却突然出现於马车途经之地,车夫心下慌乱,连忙勒住缰绳,让马匹停下,幸而并未撞上,只是那人却不肯让开,车夫与他说了几句,皆未得应答。 李承懿望著那人,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道:「这位公子……可是适才闪避不及,伤了何处?」 那人嗓音低哑,咳了几声,却是摇头。 「若是无事,可否请公子让一让路?」李承懿客气道。 「这路又不是你开的,何必要我相让。」那人顿了一顿,语气傲慢,「既是如此,我也说一声,请兄台让一让路,别在大街上挡著人。」 两人素昧平生,从未得见,此人一张口便是这般不客气的口气,李承懿听了,心中倒是一乐,随即明白过来。这与赵延钧所言似乎不谋而合,此人身上衣衫简素,却是绸缎所裁,显见非是寒门所出,形容作派无一不似高门子弟,那昳丽容貌更是与传闻所言对上了。 因两人素不相识,李承懿只作不知,正要开口说话,便见那人神色苍白,随即倒了下去。他先是一怔,连忙让车夫将人扶到车辇上;先前离得远了,是以毫无所觉,如今这人到了近处,李承懿方闻到他身上浓厚酒味与脂粉香气,又依次查探鼻息脉搏,方知此人之所以倒下,非是伤及要害,不过是醉意上涌,再难支撑,因而睡了过去,心中顿时生出些许哭笑不得之感。 车夫见人昏厥过去,心中已是慌了,连忙出言请他示下。 「罢了。」李承懿一笑,褪下氅衣盖住那人身躯,又道:「且回府罢。」 车夫恭敬应声,随即上了车辕,稍松缰绳,扬鞭驱马前行;一片昏沉夜色中,但闻马蹄声渐行渐远,终不可闻。 作家的话: 新文 ☆、天河未晓 三~四 三、 待得回府之後,李承懿让仆役将那人扶到屋中,又使人去厨下煮醒酒汤,自己方才坐下,正觉昏昏欲睡时,身後便伸来一双手,熟稔地在他肩上按揉;李承懿睁开眼,道:「含和?这样晚了,你如何还未歇息。」 身後那人道:「不打紧,先前已是歇了片刻,适才国公爷回府,方才醒了过来。国公爷身上染了酒气,可要沐浴?」他说著,顿了一顿,复而问道:「榻上那位公子可要著人服侍,顺道安排起居之处?」 李承懿心中一怔,却是生出一股极为罕见的不自在。 他素来喜好男色,也并非不曾去过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但从未将外头的人带回来;柳含和既有此问,显然是见了这人相貌,误以为这人是李承懿倾心所爱,因而不惜带回府中安置,然而事情偏偏不是如此,是以李承懿沉默片刻,便温声道:「含和慎言,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并非与我有那等干系。」 他将在街头遇上此人之事说了一通,又把自己猜测其为柴鉴昭之事说了,最终道:「若这当真是那柴氏幼子,我也不好将人扔在街上不管;这结契亲一事不过是陛下口头一说,尚未定下,若是与他无故结仇,岂非得不偿失?」 柳含和素来是个明白人,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立即肃然道:「国公爷教训得是,奴婢这便著人去服侍他,定然待之如上宾。虽说不过是大醉一场,不过为防万一,待得天明,还是让人去医馆请大夫过府,替这位公子诊一诊脉,方才妥当。」 「此事便交托於你了。」李承懿颔首道。 过得片刻,仆役送来醒酒汤,李承懿就著柳含和之手喝下一碗醒酒汤後,方才觉得好受了些;先前柳含和已命人备上热水,李承懿便让柳含和自去歇息,自己来到偏房,解了衣衫,甫跨入澡桶之中,便听见门扇打开的声响。 「国公爷?」 听著声音却像是褚奉元,李承懿对他从来纵容,这时也不出言赶他走,只道:「这般晚了还不歇息,可是又在等我?」褚奉元对他依恋甚深,每日皆要晨昏定省,方才肯放下心来,这一晚也不例外。李承懿早知褚奉元这个g深蒂固的习惯,倒也不觉奇怪。 「国公爷既要出门,何不带上我?」褚奉元隔著屏风,闷闷不乐道。 李承懿一听此话,却是笑了,「奉元当真知晓我去了何处?」 「不过是烟花之地麽,又没什麽。我也并非不懂情事的雏儿,自然不会害臊。」褚奉元理直气壮道,「况且国公爷身分贵重,不能不谨慎行事,我如今也算是府中侍卫,为何国公爷出门不愿带著我?便是国公爷与人交欢,我也能替国公爷守门。」 「这话莫要再说了。」李承懿闻言,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尴尬,无可奈何道:「我与旁人交欢,却让你守门,这都成什麽事了,也不怕叫人笑话。」 「笑话便笑话,那又如何?旁人嘲笑,与我无干。」褚奉元不以为然,「况且我的主子是国公爷,又不是旁人。」 李承懿一怔,笑了一笑,叹息道:「你这x子当真得改一改了,若是将来府中有了新主子,你又这样说话,倘若得罪了人,恐怕还要多受磋磨。」 「若是真有那一日,国公爷莫非不会护著我?」褚奉元反问道。 「奉元……」李承懿微微动容,却是不再说话。 纵是柴鉴昭入府,或者往後皇帝又为李承懿寻了旁的亲事,但他仍然是个恋旧x子,不说相伴十馀年的柳含和,便是褚奉元,他也是一般地偏重爱护,又如何会让旁人欺到他们头上。纵是名为主仆,但在这国公府中,寻常仆役对著柳含和与褚奉元,亦是不敢不敬。 褚奉元也不说话,绕过屏风,来到澡桶之前,随手拿了一条巾帕,便开始替李承懿擦洗後背;擦了片刻,忽而笑道:「国公爷今晚想来是尽兴了罢。」 李承懿回过神来,却是一怔,「为何有此一说?」 「也不知道是哪家妓人,这样胆大妄为,国公爷背上可是留了不少抓痕,可见得是个x情泼辣的。」褚奉元的手指在他背上游走,李承懿一愣,也感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刺痛,复而想起魏执义先前种种情态。 尽管魏执义如雏儿一般生涩,习惯情事後却又一派坦然,甚至颇得个中趣味,虽是并未伤得身子,但却疼痛难耐,李承懿如今回想起来,无端生出一丝怜悯,又多了一分警惕。魏执义如此作派,定是相当看重其所求之事,李承懿自然不能不提防一二,然则毕竟是有过一夜情事,李承懿便是不情愿,也不由得有些心软。 「伤得可重?」他问。 褚奉元摇了摇头,「不过是留下些许痕迹罢了,只伤了表面,也未曾出血。」他顿了一顿,却正色道:「这样放肆的人,往後还是不要再见的好,我便是见国公爷伤了分毫都要心疼,如何能容忍那人如此纵情肆意。」说完,又不快地嘟囔道:「连指甲都不懂得修剪,可见是个不懂规矩的。」 李承懿心中好笑,亦不点破那人非是阁中妓子,而是堂堂武定侯,只柔声哄道:「既是奉元不喜,往後我便不再同他过夜,这样可好?」 褚奉元闻言,自是欣然一笑,接著褪了衣物,跨入澡桶,与李承懿共浴;两人搂抱在一起,偶尔像孩童戏水般相互泼水,褚奉元笑得开怀,李承懿心中亦是愉悦,彼此间虽未起情欲之念,却别有一种融融温情。 待得沐浴过後,李承懿披上衣衫,抱著褚奉元回屋,因先前曾在车辇上小憩片刻,如今却失了睡意,又见褚奉元亦是一副j神模样,想起先前皇帝所言,索x问起了西山大营之事。 「先前皇上曾言,你在西山惹了乱子,幸亏未有朝臣上奏,皇上便当作不知,将这事揭了过去。」李承懿搂著少年,一副慵懒模样,「你只说是比武时因故生了龃龉,究竟是怎麽回事?」 褚奉元迟疑良久,最终才闷声道:「因比武生出龃龉之事,并非妄言,只是那人输了比试,忿忿不平,便讥笑我是胡人所出孽种,卑贱低下,犹如牛马,纵是赢了比试,也没什麽可稀罕的。我当时气极了……也忘了其馀诸事,便藉比试折了他一手一脚,权充教训,万没想到那人虽仅是校尉,其伯父却是位高权重,乃是将军;世子爷知晓後便出面替我转圜,又吩咐我莫要向国公爷说起此事。」 李承懿听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 杨道玄是他知交好友,既出言要褚奉元瞒下此事,定有其缘故。想来是当初他曾为柳含和出头,因而惹祸上身,杨道玄既知此事,自会向褚奉元陈明利害关系,是以褚奉元虽是一心向主,却在这事上瞒住了他。须知李承懿是个护短之人,若是听闻此事,定会将事情闹得更大,以至於无法收场,偏偏褚奉元又已折了那人手脚,杨道玄乾脆将此事揽下,私自解决不提。 「你跟他关系倒是好了,就这样把我扔到一旁,索x我对你不闻不问,你便满意了。」李承懿故作不悦道。 褚奉元到底年幼,登时急了,匆匆辩解道:「并非如此,这不是……怕国公爷一时冲动行事,受皇上斥责麽!如非为此,断没有隐瞒国公爷的道理,况且国公爷知晓此事,纵是为我出了气,心中亦是难受,这又是何必?便是让人讥为胡儿所出的杂种,於我亦是无碍,然则若让国公爷不快,那倒不如瞒著此事。」 李承懿依旧一言不发。 褚奉元心焦如焚,依偎在他怀中,手指紧紧抓著他的衣襟,急促道:「国公爷若是气极了,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便是……便是不许不理我……」他顿了一顿,哑声道:「国公爷若是不要我,又或者见了心烦,直说一声便是,我自回那荒野山林,绝不让国公爷为难……」 他虽是年幼,然则x烈如火,自陈心意後再不说话,显是其意已决;李承懿搂著他,心中生出一丝怜爱之情,复而低声道:「我如何会不要你?这种傻话,往後不要再说了。」 褚奉元绷紧的身躯顿时放松下来,整个人埋在李承懿怀中,眼眶微红,却是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李承懿搂紧了他,又哄了片刻,亲了几回,才叫褚奉元破涕为笑,重又露出欢容。 李承懿心下稍定,忽而想起一事,问道:「你得罪的那人,究竟是谁?」 褚奉元小声道:「我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姓高……」 李承懿想了一会,终於有了些许眉目。 朝中姓高的将军屈指可数,但地位崇高以至於令杨道玄亲自出面处理此事的,也就只有一人。 先帝在位时,曾对西凉用兵,当时乃是以这位高将军为主帅,出兵不过一旬,便寻得敌军破绽,大破西凉,令其一役败北,从此不得不俯首称臣,年年纳贡,後来更是将国主之女献与先帝为嫔妃,以表诚意。往後数十馀年,西凉不再兴兵,亦有高将军前些年镇守边陲之故。 据闻高将军一生杀伐过甚,虽有妻妾,子嗣上却甚是艰难,早年生有一女,却是幼时夭折,高将军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於此事上只得认命,因而甚是宠爱几名侄儿。此次褚奉元折了那人一手一脚,高将军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杨道玄究竟是如何应付,方能压下此事……李承懿想到这里,问道:「世子爷可曾说过如何解决此事?」 褚奉元想了想,方困惑道:「世子爷没说什麽,只差人送了书信过去,道他母家有一名庶出表妹,明年便要及笄,亲事却还未曾定下。」 李承懿一听,立时恍然大悟。 杨道玄外家亦是公侯人家,高将军虽是战功彪炳,到底并非勋贵,若是子侄能娶得公侯之女,便是与这等人家成了姻亲,往後在朝中亦是多了几分助力;况且高将军无子,杨道玄出面做媒,自是说亲於高将军几位侄子,这样一来,因是高家旁枝血脉,许以庶女却较嫡女合宜。 但凡婚姻之事,无不讲究门当户对,这等公侯人家府中,当以庶出女儿最难说亲,高门大族多半不愿聘庶女为妇,若许以继室填房之位,又过於委屈,如若与高将军之侄结亲,便无这等忧虑,纵是许以庶女亦是无妨,杨道玄外家断无不允之理,遑论高将军几位侄子都在军中供职,又受高将军庇荫,往後来日方长,前途不可限量,自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杨道玄促成这样一桩亲事,既是安抚了高将军,亦是在外家做了面子,又得了李承懿的人情,可谓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李承懿想到这里,不由得失笑。他只道自己将褚奉元托付过去,是偏劳了杨道玄,还想著该让人备下厚礼,择日登门道谢,如今想来却是不必,待得杨道玄外家与高家结亲,再讨一杯谢媒酒倒是相宜。 他思及此处,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再多说,你……」说到一半,方觉有异,李承懿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褚奉元不知何时已然睡去,如同幼童依恋亲长一般,紧紧依在他怀中,眉头紧皱。 李承懿伸出手,抚平那眉心皱摺後,又亲了亲他。 褚奉元若有所感,含糊地说了几个字,却未曾醒来,又彷佛说起梦话一般,模模糊糊道:「国公爷……嗯……」 李承懿心中一阵温暖,抱紧了他,却是满心宁静。 隔日一早,李承懿睁开眼,但见身旁之人早已离去,被褥上留著些许馀温,他翻了个身,正要叫人服侍洗漱时,却闻窗棂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又过片刻,却是一声巨响,那动静听著竟是什麽东西碎了,李承懿一怔,连忙起身披衣,往外头走去。 李承懿来到门外,瞧见眼前光景,登时一怔。 昨晚带回府中的那人站在外头,一脸怒容,褚奉元亦是神情y沉,两人对峙著,谁也没有说话,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李承懿欲言又止,便见柳含和匆匆过来,低声道:「国公爷,那位公子醒过来便急著要走,奴婢已让人去请了大夫,便请公子稍留片刻,不想才离开半晌,奉元便同这位公子撞上,起了争执……」 李承懿心中一沉,面上倒也不显,来到两人面前,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怎麽回事?奉元,你说。」 褚奉元敛了怒容,压抑著不快,低声道:「我哪里知道是怎麽回事。这人匆匆过来,撞上了我,害得我手上的东西都摔碎了,我正要拉住他,他却先动了手!」 李承懿往地上一瞧,一地碗盘碎瓷,隐约可见粥水等物,显是褚奉元端了早膳过来,却正巧与那人撞上了,那人急著离开,褚奉元自然当他是心虚所致,所以才拉住了他,不想这人也是习过些许武艺的,两人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手。 他转向那人,客气道:「这位公子……」 「我姓柴。」那人忍著气道,「此处是何处?我如何会在这里?」 「柴公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李承懿语气平稳,因心中早有预测,听得那人自陈姓柴倒也不感意外,只道:「此处乃是信国公府,昨夜街上偶遇,往後之事,柴公子莫非竟是全无记忆?」 柴鉴昭闻言,神情却是一冷,「我如何会在信国公府?」 褚奉元听得此言,立时忿忿道:「你昨夜醉倒在街上,若非国公爷好心将你带了回来,你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 柴鉴昭一怔,神色间却是将信将疑。 李承懿也无意多言,将昨夜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又道:「府中已著人去延请大夫,如若柴公子当真无恙,也可自行离去,断没有将你扣在此处不放的道理。奉元是我府中侍卫,年纪尚幼,恐怕言行之间多有得罪,柴公子勿要放在心上。」 柴鉴昭倒也乾脆,想了一想,遂道:「今日确实有要事在身,须得立时离去,不能久留;若是国公爷所言为真,在下自会择日登门道谢。」语毕,拱手作别,也没多看其馀诸人一眼,便迳自离去。 李承懿听得此言,倒是明白过来,宣德侯还朝,当在这几日之间,柴鉴昭虽是幼子,也断没有在这等时候还流连在外的道理,此时多半是为著迎接宣德侯之事,方才匆匆离去,甚至不曾与李承懿多说几句话。 褚奉元青碧眸中满是不悦,恨恨道:「那人便是柴鉴昭?生得倒是极好,可惜却是一等一的惹人厌。」 柳含和忙道:「奉元慎言。」 褚奉元哼了一声,却不应诺。 李承懿不禁失笑,「此次委屈了你,虽说起了冲突,然则来者是客,断没有责怪他的道理。你先前端著的,可是我的早膳?」 褚奉元点了点头,嘟囔道:「可惜被他一撞,洒了一地,当真是浪费了。」 李承懿说了几句安抚之言,便揽著人回屋内,又使人再去重新备膳送来,褚奉元到底年幼,被他哄了几句,便忘了满腔怨愤,转而说起了他事,柳含和服侍著李承懿用膳,偶尔c上几句话,三人之间倒也是一片和乐融融。 又隔数日,皇帝设宴於g中。 因皇帝先前便早早提过此事,又有心提防他告病不来,却自g中派出车辇,专程迎接李承懿。李承懿心中著实是哭笑不得,对於这等圣宠,亦是只能生生受著;g中夜宴,按律不许带著小厮长随,一应事宜自有g人可供使唤,李承懿让人服侍著衣,忽而察觉身上衣衫并非往常惯穿服色,不由得暗暗一怔。 这一身石青色缎袍沉稳庄重,缎袍上饰有暗花纹样,又以五彩丝线绣蔓草缠枝纹,以蓝地片金云蝠织金绸镶边,再披上一袭乌云豹氅衣,复而戴上羊脂玉冠,c上金簪,堪称华贵非常。 片刻後,李承懿才想明白,今晚虽说是夜宴功臣,然则既请了宣德侯一家入g,又让他也去,显见便是要让他相看柴鉴昭。 柳含和早知此事,自不会让他穿著往常那些式样简洁的衣衫入g,既不愿他在宣德侯面前堕了威风,又恐皇帝认为他对此事毫不上心,於是索x拿出了十二分力气替他拣选衣衫,亲自替他束发戴冠;李承懿平日面上常带笑意,这时竟也生生被柳含和装扮出些许公侯气势。 「含和为何如此慎重?」他不禁问道,「便是入g,也不必这般隆重。」 「因是相看之事,料想宣德侯定然也是要见一见国公爷的,总不能让人看轻了国公爷。」柳含和淡淡道,却不多言。 「含和……」李承懿心中有愧,又不知如何言语。 若是此事成了,往後柴鉴昭定会常至府中,柳含和心中未必好受,只是不论何时,此人总是这般淡然模样,倒似浑不在意一般,李承懿纵是心怀愧疚,亦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想,索x便握住柳含和右手,道:「我待你如何,你是明白的,只是你……你若不愿在我身旁服侍,自可直言,我也不会逼迫於你……」 「国公爷何曾变得这般憨傻,奴婢竟不知晓。」柳含和笑道。 李承懿一愣,才想出言辩驳,身後随即一暖,却是柳含和自後头抱住了他,将脸靠在他後颈之上,柔声道:「若要离开,当年就该走了,何必等到如今?况且奴婢倘使早有离去之意,自有一千一万个方法,总能得偿所愿;如今奴婢还在此处,自然是不愿离开。」柳含和说到最後,却是笑了,「国公爷莫要瞧低了奴婢,便是旁人入府,但凡国公爷喜欢,奴婢也只有欢喜的,又如何会生出怨怼忿恨?」 李承懿叫他说得面红耳赤,不由得讷讷道:「含和……你莫要这样说……我……」 柳含和靠在他背脊上,嗓音愈发低哑,劝道:「国公爷素来是个心软的,这样x子也得改一改才好;如非是我与奉元这等人,只怕国公爷将来还要为此事吃亏,便是瞧上那柴家公子,也万万不能因心中喜爱而做小伏低,若是叫他骑到头上来,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李承懿噤声不言,心头却是一热。 他从前只道柳含和x情柔顺,便是心中不喜,也只有顺从之理,观其言语行止,彷佛彼此间仅有主仆情份,虽是从未恃宠而骄,进而失仪逾矩,却不免显得冷清。 李承懿时常觉得柳含和对他并非全无情意,但柳含和待他亦从无动情越礼之处,纵有床笫之事,亦是竭力侍奉於他,久而久之,李承懿亦是不敢多问此事,只道彼此间虽有情份,但却无多馀情思,纵使偶尔有些暧昧言行,自己也不应多想,却没料到,柳含和会选在这时自陈心意。 「你从前未曾说过此事……」李承懿忍不住低声道。 「行了,国公爷也该动身了,莫要误了入g时辰。」柳含和替他系好腰间佩玉,复而若无其事地道。 李承懿瞧著他那淡然面容,心底却是一阵动情,不自觉低下头,在他唇上吻了一吻,柳含和并不言语,然则脸上却泛起一层薄红,神情亦显得有些不自在,李承懿忍不住道:「含和,我……」 柳含和一笑,「国公爷如有要事,待得稍後回府再说。」 李承懿有些依依不舍,但也明白再不出门便要误了时辰,索x在那粉白耳朵上咬了一咬,哑声道:「待我回府,你可莫要推托。我……实在是忍不得了……」 柳含和神态安然,但笑不语。 李承懿上了车辇,方觉浑身滚烫,别有几分心猿意马,偏偏信国公府邸距离g中不远,只得饮了几口冷茶,方才强自镇定下来,以免稍後出乖露丑。过了片刻,车辇停下,李承懿下车,与迎客内侍寒暄几句,便让g人引入宴席所在殿中。 先前在g门处,李承懿亦是见著了几位世交,但到了殿中,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愕然。不知何故,这殿中来客,尽是勋贵子弟,半数以上皆未婚娶,李承懿一怔,随即神色一动;他早知皇帝要他相看柴鉴昭,倒也不觉讶异,但如今殿中满是未婚男子,莫非是皇帝著人宴请,有意要他相看? 思及此节,李承懿终是想明白了。 他先前惊愕,一时想岔,皇帝再是荒唐,也必然不会当真令勋贵子弟纷纷入g,以全令他结亲之念想……是以如此作为,必定另有缘故,李承懿想起朝中正筹议选尚之事,方知皇帝是藉著宴请宣德侯名目,既要令他相看柴鉴昭,又要替庆阳长公主挑选驸马,是以令众多勋贵子弟赴宴,原因尽在於此。 「李兄既然来了,何不入席?」 李承懿一愣,回头一瞧,皱了皱眉,「你如何在此?」 魏执义从容不迫地走了过来,方道:「皇上设宴,也下了帖子至武定侯府,我自然不能辜负皇上一片苦心。」他笑了笑,压低嗓音,「听闻皇上有意替李兄择一门好亲事,可是当真?」 「是真是假,与魏兄何干。」李承懿平静道。 「李兄这般冷淡,倒是叫我难受。」魏执义也不因他的冷淡退却,反而道:「那一夜,李兄可是在我身上使尽诸多手段,叫我痛楚难当……这才过了几日,莫非就忘得一乾二净了不成?」 李承懿神情一沉,肃然道:「魏兄,若有要事,还请直言。」 魏执义见他隐约动怒,也不再多言,只是笑了笑,便转身离去,自在席末坐下,时不时瞥来一眼,倒叫李承懿心神不宁。他坐下之後,才让人斟了酒,便听旁边传来一个熟悉嗓音,「我还道你与他毫无交情,却不想这人返京不久,倒是有几分手段,还攀上了你的关系。」 李承懿抬头一看,眼前之人正是安国公世子杨道玄。 他也不感讶异,登时笑道:「不过是见过几次罢了,算不上什麽交情。你如何也来了?」 「国公爷这话何意?莫非我便不能来?皇上设宴,我可是也领了帖子的。」杨道玄奇道,随即在他身旁坐下。 李承懿笑了一阵,道:「这g中来客多数皆是未曾婚娶,你就没想到麽?」 杨道玄一怔,明白过来,复而笑了,促狭道:「纵是如此,皇上给了我帖子,我总不能告病不来;虽说我早已成亲,但与你也有几分交情,许是皇上想让我替你相看那柴家公子也未可知。」 「世子爷慎言,这话莫要被旁人听了去。」李承懿虽是这样劝诫,但也不由得跟笑了起来,随即出言让人斟酒,两人说了几句閒话,又饮了几盅美酒不提。 过得片刻,皇帝驾幸g中,众人纷纷跪下,行了大礼,待得皇帝示意宦官叫起,方才一一起身,又略饮了些许佳酿,便出言让殿中诸人自便,复而起驾往後殿去;李承懿正要坐下,便有内侍过来,说是皇上有请,李承懿别无他法,只得暂别杨道玄,起身跟著内侍,往後殿行去。 走了片刻,廊中隐约可闻後殿内人语之声,李承懿心中疑惑,才要出言询问,那内侍便将他领入了後殿之中,便有宦官高声宣信国公入内觐见;李承懿踏入殿内,向皇帝行了大礼,又被叫起,方才注意到身旁之人……那人形貌昳丽,神情恭敬,正是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柴氏幼子柴鉴昭。 适才听闻人声,莫非是皇帝正与此人说话? 李承懿心中犹豫,只是不敢相问,待皇帝赐座,又出言辞让一番,方才与柴鉴昭一起落座。皇帝今夜恰巧也穿了一身石青缎袍,袍上织暗花底纹,又以金线绣龙,饰以祥云,倒是衬得人十分j神。李承懿素来不愿直面於他,这时瞧著皇帝,只觉他如同年轻了十馀岁,两人衣著彷佛,瞧著倒有八九成相似。 一旁柴鉴昭瞧了他一眼,又悄悄瞥向皇帝,彷佛有些惊诧。 李承懿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淡淡烦闷,顾不得柴鉴昭在侧,便开口道:「不知陛下唤臣过来,有何要事?」 四、 李承懿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淡淡烦闷,顾不得柴鉴昭在侧,便开口道:「不知陛下唤臣过来,有何要事?」 皇帝笑了一笑,道:「今晚夜宴,能有什麽要事?唤你过来,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 李承懿心知并非如此,但碍於柴鉴昭便在身侧,一时也不好多问,索x摆出自己惯常见皇帝时的模样,一语不发;然则皇帝却像是兴致高昂的模样,便是李承懿不愿言语,亦不曾动怒,与柴鉴昭说起了话,问了读书习武如何等等,俱是些柴鉴昭个人之事,柴鉴昭虽是迷惑,但既是皇帝问话,也只得恭敬答了,两人隐隐有了几分相谈甚欢的意思,李承懿在一旁听著,倒是连一句话都c不上。 他原先对柴鉴昭不甚了解,只知道是宣德侯幼子,惯常往烟花之地而去,如今皇帝一问,方知此人自幼跟著宣德侯习武,亦是正经读过几年书的,前些年曾入太学,後来却是年纪大了,方才不再读书,开始学著打理府中庶务;须知宣德侯与其长子次子长年镇守边陲,府中又无主母,一应事宜俱是交托於此人身上,况且柴鉴昭乃是幼子,往後当无袭爵可能,分家後便要独力支撑门户,自须学著如何打理产业。 皇帝问到後来,却是神情缓和。 柴鉴昭声名在外,乃是个风流成x之人,如今一问,虽是风流,但x情却并不轻佻,亦不愚钝,纵无父兄那等功业,然则也并非不通世事之人,若是能成就好事,与李承懿倒是般配。皇帝既有心撮合,自然不会放著李承懿在一旁不管,过了片刻,便道还要召见旁人,让内侍领他们两人到偏殿中暂且候著。 李承懿神情平静,跟在宦官身後,走到偏殿之中,待得柴鉴昭也入了偏殿,方苦笑道:「柴公子可知道今天这一出究竟是怎麽回事?」 柴鉴昭一怔,「家父只道,无论皇上如何吩咐,都应遵循圣意,不可违背。」 李承懿摇了摇头,却是明白过来,宣德侯毕竟是为人亲长,这种事情自然不愿直说,况且纵是他心有不满,也不能直言推拒此事,毕竟皇帝乃是君上,宣德侯则为臣下,哪里有选择的馀地,况且若非李承懿同柴鉴昭两人俱是男子,与信国公府结亲,倒当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信国公举目无亲,偌大一个国公府中,除了仆役之外亦是别无他人;李承懿至今都未曾成亲,往後多半也不会有子嗣,倘若当真结下契亲,待得百年之後,这份产业多半便是由柴鉴昭後人接下,此事到底非同小可,可惜柴鉴昭毕竟是男子,愿不愿意接受这等事情还是两说,若柴鉴昭不惜以死相拒,这件事自然是不成的。 他想到这里,迟疑道:「柴公子早先可曾听过我的名声?」 柴鉴昭神情有些不自在,却没说话。 李承懿微微一笑,「柴公子既然明白,那便恕我直言。我生x喜好男色,皇上见我如此,有心仿效闽地风俗,为我寻一门契亲,在京城诸位勋贵府中,却是独独看上了柴公子……若柴公子无意於亲事,尽可明说,皇上虽是有此打算,也断无强逼臣下之理。」 柴鉴昭愣住了,半晌都未曾说话。 李承懿也不急躁,喝了半盏茶水,便听那人结结巴巴道:「这……结契亲,莫非是……是要我……嫁与你?」 他点了点头,才想说话,便见柴鉴昭满脸怒容,「这简直是胡闹,我乃是堂堂男子,如何能自甘妾妇,嫁与旁人为妻?可笑!荒唐!」 李承懿低声劝道:「柴公子慎言,便是不悦,也不当将这话宣之於口,须知此处乃是g闱之中,处处皆是皇上眼线。如若叫皇上得知此言,只怕……」 柴鉴昭冷笑,「你在这里装什麽好人!莫非这事,不是你仗著……向皇上提的!」他虽是气急败坏,但究竟还留了一线理智,不曾直接道出李承懿与皇上关系匪浅之事,免了招致祸患之故,然则这话到底诛心,纵是李承懿向来宽和,闻言也不由得神色一变。 他开口道:「若是我有心於你,何妨要等到皇上下旨?当日在街上将你带回府时,便有诸多手段可以得偿所愿……便是将你扣在府中,又有什麽要紧?宣德侯莫非当真会冒著得罪皇上之险,而胆敢状告於我?」 柴鉴昭气得脸上泛红,双眉紧皱,那如玉面貌倒是显得神采焕发,「若非是你,皇上又如何会要我行……行这般荒谬之事……」 李承懿出言打断了他,平淡道:「倘使柴公子不愿,说一声便是,我自然不会让皇上强逼於你。只是我不明白,柴公子声名风流,皇上如何会笃定你并非不好男色?」 柴鉴昭听得此语,脸却是一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囫囵话,李承懿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口上不说,但作平静模样,按捺著x子,等待柴鉴昭开口说话。过了良久,只听柴鉴昭嗫嚅道:「此事……皇上是从何处得知……」 李承懿道:「这京城之中,少有皇上不知之事。」 柴鉴昭神色苍白,却不再说话。 过得片刻,便有宦官来请柴鉴昭,李承懿正要跟上,却叫人拦下,陪笑道:「皇上的意思是,想同柴公子单独说一说话……」李承懿闻言,也不好再说,只得坐下;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宦官来请,将他领到了後殿之中。 李承懿四下一望,只见殿中除服侍g人以外,再无他人,方知柴鉴昭应当是回了前殿,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瞧著他,可还好?」皇帝问道。 李承懿不答此语,淡淡道:「便是君上,也断无强逼臣下之理,柴公子对臣无甚好感,臣亦是如此……只求皇上将此事放下,勿要再提。」 「这话说得有趣。」皇帝一笑,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你当真不曾对那柴鉴昭动心?那样昳丽容颜,在京中亦是少见,难得的是毫无y柔之气,美则美矣,却非妇人形貌……你当真不喜欢?」 李承懿一怔,彷佛被人戳中什麽痛处一般,强自压抑著一股无来由的心虚之感,道:「便是喜欢,也断无强逼之理。若是当真如此行事,如此一来,臣与那等仗势欺人的恶霸又有何不同?陛下乃是国之君主,自知婚姻乃结两姓之好,绝无逼迫之理,往後不该再如此行事……」 皇帝但笑不语,片刻後,方悠悠道:「若是朕当真下旨,你又能如何?非是朕仗势欺人,而是这天下本就是朕的,朕要如何,便是如何,又如何能容旁人左右?你身分并不寻常,但也不过是一国公耳,又能拿朕如何?」 李承懿心头一紧。 「莫说是区区一个柴鉴昭,便是你要国公长孙,郡王後嗣,又有何不可?」皇帝顿了顿,笑道:「你这样急著推诿此事,莫非是旁人说了什麽?你府中那柳含和与褚奉元可是求了你,不愿你分宠於旁人,竟叫你连朕的意思都敢违逆?」 皇帝这话却是重了,亦多了一丝责备之意;李承懿一愣,连忙跪下,口称不敢。 一时之间,後殿之中却是气氛僵持。 李承懿跪在地上,心底亦是叫苦连天。 皇帝待他素来宽和,绝无这等严苛之态,如今这样说话,却是君臣之间应对,而不讲父子情份,显是当真动了气。李承懿心中慌乱,但却不愿收回前言,索x便跪在地上,叩首数次,再不言语。他心知皇帝这番作态,是要他服软,进而应允此事,然则他偏偏不愿顺了皇帝之意;纵是喜好男色,也断无逼迫臣子之事,况且柴鉴昭那样人物,x情刚烈,若是强逼於他,无异於折了他的x子,反而不妥。 两人再无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方闻皇帝叹息道:「你这样x子……究竟是随了谁。」 李承懿不敢说话,只是垂著头,维持著静默。 皇帝道:「起来罢,别跪了。」 李承懿有些犹豫,正微微抬起头时,却是一怔。 皇帝已来到他面前,两人相距,甚至不及一尺,那石青袍角便在眼前,他愣了一愣,尚不及说话,便有一只手将他拉了起来,李承懿浑浑噩噩起身,却是不知该作何言语。皇帝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却道:「朕记得先前亦是提过,如今朝中正在筹议选尚之事……」 李承懿想也不想,便道:「长公主年纪尚幼,便是选尚,亦不急於一时……」 「哪里急了?庆阳早已及笄,已是多留了几年,女子与男子不同,等不得的。」皇帝不以为然道,「当年朕与诸王亦是加冠後便成亲,若非早夭,亦是幼时便已定下亲事,待得长成时自有长辈遣来g女服侍,如今宗室人丁凋零,最要紧的还是早早开枝散叶……」 李承懿闻言,却是一呆。 皇帝如今诸位手足俱在,各自封王,远在封地,亦不曾听过亲王早夭之事,也不知道皇帝这话究竟从何说起。 他面上才露出一丝困惑,便听皇帝幽幽道:「那也是你出生後不久的事了,只是知情人尽皆避讳,从来不说,是以知道的人愈发少了。」 李承懿望向皇帝,究竟没压下心中那一丝好奇。 皇帝道:「当年本朝与西凉征战不休,後来息了兵戈,西凉国主便送来公主与先帝为嫔妃,乃是端妃。端妃入g数年内便诞下皇子,封为代王。待得先帝驾崩後,代王携了生母端妃,按律前往封地,途中却遇上了匪徒,虽说当地知府得知此事後连忙使人去救,然则却晚了一步,代王早已身死。」 皇帝说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他年纪与你相差无几,当时仍是年幼,怕是不愿母妃无故受辱,是以竟一刀斩杀了生母,方才自尽……」 李承懿初次听闻此事,心中不免一阵愕然。 先帝驾崩时,他不过是个垂髫童子,稍能记事,这代王与他年纪相近,当时必定是年纪幼小,遇上匪徒竟能痛下决心,更兼手段狠辣,可知其并非常人,然而代王毕竟运气差了些,没能等到旁人施救,便已早早殒命。 皇帝沉默片刻,方道:「罢了,不提往事。如今正议庆阳选尚之事,朕瞧他们送来的名录,个个都是好的,只是不免有些许缺失,有的文采斐然,然则体虚气弱;有的武艺卓绝,但却x情chu莽……」 李承懿回过神来,忙宽慰道:「陛下无须著急,总要替长公主挑个好的,不必文武两全,但必得是足以托付终身之人。」 「你说得倒是在理。」皇帝敛了肃容,忽而一笑,无可奈何道:「罢了,朕不逼你便是,只是那柴鉴昭绝非你所料想只好妇人之人,若是错过这般人物,当真是可惜了。」 李承懿暗暗松了口气,却疑惑道:「陛下如何能如此笃定?」 「这却不能说与你听。」皇帝笑道。 李承懿也不追问,顿了一顿,方才放缓声调,道:「臣谢陛下一番好心,只是男子之间,别无子嗣家业之虑,全凭一己之情,方能维系长久关系……若非两情相悦,而是别有所图,那又有什麽意思?还不如按著陛下心思,娶妻生子罢了。」 「你若是肯娶妻生子,那倒还好了。」皇帝没好气地道。 李承懿只是苦笑,又道:「况且这爵位家业俱是凭空得来,若臣诞下子嗣,又或者另寻旁枝嗣子承爵,岂非待先国公爷不公?」 「并非如此。」皇帝神态平静,「你娘亲……与信国公亦是颇有渊源,便是承袭爵位,也断无不妥之处。况且信国公本无子嗣,便是另选旁人为嗣,亦是血缘已远,非为嫡嗣……往後不必再提此事,你若是喜欢,便选了嗣子承爵,若是不喜欢,便让信国公府断在你这一支,这都无妨,不过是微枝末节之事,只是你府中到底需要个正经人主事……」 李承懿忙道:「如今有含和便已足够,他……他很好。」 「好则好矣,毕竟是个阉人,上不得台面。」皇帝瞪他一眼,复而道:「便是不喜柴鉴昭也罢,假以时日,朕总会替你寻到一个好的。」 李承懿不敢直言回绝,唯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待得皇帝摆手让他退下,李承懿著实是松了口气,跟在内侍身後出了後殿,重回前殿。因皇帝不在席间之故,前殿诸人倒是不大拘谨,李承懿回到席上,不见杨道玄,问了一问,方知他吃多了酒,竟是醉了,先前便已告辞回府。李承懿喝了几盅美酒,醉意上头,又怕皇帝传召,宴席散去前亦不敢擅离,索x起身,到外头醒一醒酒。 如今正是冬夜,殿中烧著银霜炭,一片温暖,到了殿外,却是迎面一阵冷风,李承懿不禁打了个寒颤,原先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却是醒了。他沿著外头长廊走了一阵,但见月色明亮,遂停下脚步,正要赏一赏月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李承懿微微一怔,心中好奇,不由得踱了过去,隔著假山一瞧,随即一呆。 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明明身处g禁之中,却如此肆无忌惮,假山之後,分明有两人正纠缠在一处,李承懿原先以为是谁勾上了g人,正在此处寻欢作乐,然则如今一看,却又吃了一惊,假山之後那两人分明皆是男子,观其衣冠,正是今晚受邀赴宴的宾客。 李承懿又看了一眼,正要离开时,却听其中一人道:「轻些……莫要如此……」 他一愣,却是满心惊异。 这嗓音听来极是熟悉,李承懿想了一想,便回想起来,这人是皇后娘家侄子庄怀真,两人平素亦是有几分交情,只是这人素来谨言慎行,因是外戚,不愿声名有失,於是行事愈发慎重,这等人如何会在g禁之中行y,倒是叫人好生不解。 李承懿困惑之馀,也失了散步赏月的兴致,索x转过身,悄悄离开此处,回到殿中。又过片刻,便见庄怀真入得殿中,然则脚步虚浮,面上泛红,既像是饮多了酒而满脸醉意,又像是纵情过後乏力餍足之态。李承懿令人斟酒,正在琢磨此事时,便见又有一人入殿,他抬头一看,却是愕然。 那跟在庄怀真後入殿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魏执义。 魏执义倒是一副寻常模样,也未见骨软筋酥之状,只是面上含笑,纵是察觉李承懿目光,也不过是微微颔首,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然则李承懿毕竟久经风月,如何看不出他衣衫略微凌乱,下襬又沾上了些许草屑,分明是与人交欢所致。 过不多时,宴席散了,李承懿起身往殿外去,正要让g人领著往g门而行时,便有一人从後头追了过来,唤道:「李兄……」 李承懿亦是懒得琢磨此人究竟是x情本y,或者别有所图,才会在g宴之时做出这般荒唐之事,只道:「魏兄唤我,有何要事?」 「适才在李兄面前失礼了。」魏执义与他并肩而行,语气平稳,「如非是李兄迟迟不回前殿,我也不至於跟那人……」说到这里,却是顿了一顿,笑道:「李兄方才走得太急,我本想问一问,李兄可有兴致同乐。」 李承懿素来也是个百无禁忌的,此时被他这样一勾,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无来由的怒气,「魏兄当真是胆大妄为,须知那庄怀真乃是皇后侄儿,并非易於招惹之人,我奉劝魏兄一句,此处乃是g禁之中,纵是魏兄别有凭仗,也不应如此贸然行事。」 魏执义被他这样一说,也不动怒,悠悠道:「这种事情,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又能生出什麽事端?况且我对李兄乃是一片真心,若是李兄不弃,今晚便到武定侯府一叙,你我抵足而眠……如此可好?」 李承懿默不作声。 他自少年时初尝情欲,十馀年来,亦是识得不少此道中人,却从无一人如魏执义这般胆大,既不惧於引诱,亦不遮掩自己与旁人之事,如今想来,只怕他那邀请言语竟是出於真心,然则李承懿虽早与他有了首尾,却不能不顾忌庄怀真,纵是魏执义当真提了此事,也只有拒绝之理,况且魏执义这样说话,也不知是存的什麽心思,尽管此人面貌身段无一不佳,然而李承懿却不能不存著一丝提防之心。 思及此处,他开口道:「多谢魏兄好意,然则如今已是深夜,我亦是醉糊涂了,不便上门拜访,自当回府歇息。」 魏执义闻言,笑了一笑,「那也无妨,李兄醉了,自应好生歇息,便是有心,也不必急於一时。」他说到这里,却是停下脚步,低声道:「你我的缘份,往後还长著呢。」 不知何故,李承懿听得此言,却是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天冷所致,或者别有缘故;他也不好再说,遂略点了点头,便举步离去,到了g门处方才上了车辇,命人直接回府。 回到府中,已是夜深之时,偏生柳含和还未睡去,使人上了热水,服侍著他沐浴过後,又思及他入g赴宴,恐怕只饮了些酒水,忙让人上了清粥并几样小菜,服侍他一一用过之後,方才起身离去。 李承懿自知柳含和是去沐浴洁身,倒也不急,待得酒意散去後,便倚在榻上,随手拿了本閒书打发时间,过了一刻钟,方见柳含和入了内室,身上犹带一丝水气,头发半乾,身上亦只披著一件中衣。李承懿放下手中閒书,才要招人过来,便见柳含和微微躬身,吹熄了油灯。 「何苦次次都要如此,我又不是不曾见过你的身子。」他不禁开口道。 柳含和沉默半晌,方道:「这副身子,奴婢自己也不愿多看一眼,只求国公爷给奴婢留一分体面。」 李承懿心知他至今仍对宦官身分耿耿於怀,又不免生出些许自卑之感,是以也不强要他点起油灯,横竖今晚月色清亮,隔著窗棂一照,室内也非目不能视,遂将人拉到了床榻之上,伸手解了衣衫,便在那柔滑身躯上抚起来。 柳含和与他多年主仆,早有默契,不待人言,便翻身俯卧於榻上,李承懿自後头压了上去,在背脊上啃咬不休,直至身下之人颤抖不止,方道:「可是弄疼你了?」语毕,却是不再啃咬,反而用唇舌厮磨起来。 那人不说话,只是气息愈发急促,李承懿心中暗笑,自知柳含和是羞极了才不愿开口,亦不动气,扣著那腰身不住抚摩,随即整个人都压了上去;他如今心猿意马,下身自是有了动静,硬挺地抵在柳含和臀上,却是极为滚烫,胀痛不已;柳含和气息一紧,忽而伸手过来,手指圈握住那物事,复而不住套弄。 李承懿深深吸了口气,只觉下身充斥著一股无边无际的快意,柳含和手指灵巧,不仅圈弄g部,还不时用指尖弄一弄顶端小孔,那里早已耐不住这般折腾,溢出些许汁y,点点滴滴尽皆污了柳含和的手。 过了片刻,李承懿再也受不住这般撩拨,索x扣住柳含和一手,同时取了膏脂,在那紧窄後庭抹上,复而用手指不断抽动,试探著深入,待得手指全然贯入之时,柳含和不由得叫了一声,身躯情不自禁地绷紧。 「莫怕,不疼的……」他在柳含和耳际如此宽慰道,手指复而入得更深,察觉那人体内一阵收缩时,又不禁调笑道:「这般紧窄,可是要我想些法子弄松些?」顿了一顿,哑声道:「莫非……想我舔一舔那处?」 话音方落,便见身下那人慌乱摇头,李承懿手指顶入深处,不知摩擦到何处,柳含和竟是一阵痉挛,如同得趣一般;李承懿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抽出手指,随即支撑著身子,将胀痛不已的下身抵著那小小孔隙,缓慢顶入。 柳含和素来是个隐忍之人,便是这等时候,也不过是身躯一僵,随时又松懈下来,将双腿往两侧一分,竟是一副坦然承欢之态;李承懿气息一紧,也顾不得情事初始,须得慢慢探入以免损伤,微微一顿,便倏地长驱直入,待得全g没入,方才停下。 这样鲁莽举止,哪里能不叫人痛楚难当,纵是柳含和,也不禁死死咬了牙,方才能忍住一声叫唤;然则他这般隐忍之态,却是愈发激起李承懿情欲之念,顶入深处过後,不禁蛮横地抽送起来,柳含和哪里受得住这等磋磨,方被顶弄几回,便情不自禁地低声呻吟,状如求饶示弱,只是李承懿恍若未闻,不仅深深顶入,力道又沉,那紧窄甬道如同被利刃劈开一般,疼痛难忍,甬道不自觉收紧,却是惹得那人喘息渐chu。 「含和,含和……」李承懿低声唤道,只觉满心欲念,非得寻得一处发泄不可,万幸柳含和虽是疼痛,仍一如以往顺从,被他这样一唤,便忍著疼痛,微微支起身躯,作出乞怜之姿,不住磨蹭身後之人。 李承懿心头一热,也顾不得怜惜身下之人,随即狠狠冲撞起来,每每入得深处,又摩擦不休,快意难言,柳含和终是禁受不住这般挞伐,抑不住哽咽之声,随後低声啜泣……不知过了多久,李承懿回过神来,方知自己过於莽撞,又急於亡羊补牢,遂细细寻得柳含和体内得趣之处,放轻了力道,轻柔磨蹭,方才使得他不再疼痛。 那甬道内既得了趣,自是需索一般地紧了一紧,柳含和早已止了泣声,被他这样一弄,气息渐趋急促,喉间溢出几声低唤,不复先前痛楚,反倒多了几分快意;两人一迎一送,异常得趣,柳含和但觉下腹内一阵火烫,如有热潮在内,但那人这样狠狠抽c,不停翻弄,却生出一股无边快意,竟有销魂蚀骨之感。 「含和……」李承懿凑到他耳际,低声道:「这样可好?」 柳含和羞不能言,索x默不作声,做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岂料李承懿却止了动作,复而问道:「含和喜欢轻一些,还是重一些?」柳含和被他这样一问,心知他是有意作弄,只得忍著赧意,无可奈何道:「奴婢但凭国公爷作主。」 李承懿闻言,终是一笑,随即搂著柳含和腰部,又翻了个身,让人跨坐在他身上,接著由下而上,断断续续地顶入;这般姿势却是入得太深,不过抽得几下,柳含和便已浑身颤抖,脸色潮红,几乎要坐不住了,然则又异常得趣,身上起了一身薄汗,呻唤不止。 便在这时,李承懿忽而生出一念,便伸手去弄他双腿间私密之处;柳含和神情一僵,却是握住了他的手,急忙道:「国公爷……国公爷这是做什麽!那处……腌臢……万不能如此……」 柳含和乃是阉人,那处并无寻常男子所具之物,自是极忌讳那处遭人触碰,然则李承懿毕竟是主上,柳含和再是慌乱,也不过是按住那人之手,不敢直言拒绝。 李承懿却笑道:「哪里腌臢?早先不也碰过?」说著,却是按住那一处排溺孔隙,有意按揉起来,柳含和那处敏感已极,不过遭人揉了几下,便再也按捺不住,浑身颤抖不止,後庭不住收缩,也不知是得趣抑或是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懿方才抽回了手,但见手指上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不禁奇道:「瞧著也不似溺了……莫非是j水不成?」 柳含和张了张口,竟是语不成声,他被李承懿那样磋磨,既是难耐快意,又兼羞愧耻辱,适才禁受不住,已是狠丢了一次,如今自是浑身乏力,手脚虚软,呼吸急促,再不能言语。 5-8 天河未晓 作者:荧夜/lunarrabbits ☆、天河未晓 五~六 五、 待得事毕,柳含和一语不发,起身下榻,点灯披衣,复而令人送热水入内。 李承懿慵懒地卧於床榻上,瞧著柳含和拧了巾帕,替他擦身;虽说两人适才有过情事,然则毕竟是过火了些,李承懿见柳含和不再言语,心底不由得生出些许忐忑不安。 「含和……」他欲言又止。 「国公爷若是有事吩咐,尽可直言。」柳含和淡淡道。 李承懿闻言,心中却是慌了。 柳含和素来淡然,然则这时说话之间,却如奴婢一般垂著头,一眼也不曾瞧向他,虽是恭敬已极,却非往日作派,可见是自己先前弄得过火,以至於他失了脸面,如今正心中恼火;只是柳含和这样的人,心中想什麽,都不大会在面上显出来,眼下这般模样,可见是当真恼了。 李承懿心中一急,也顾不得斟酌言语,张口便道:「含和……莫要动气,我先前……那般,绝非是为了折辱於你……是我不好……」 柳含和拿巾帕在他手臂上仔细擦拭,末了,方道:「国公爷何出此言?奴婢自然知晓,国公爷断无折辱之念,况且奴婢草芥之身,如何当得起国公爷这番言语。」他顿了一顿,却是苦笑,「奴婢这样的人,如何配留一分体面。这样的话,国公爷往後莫要再提。」 李承懿忙道:「并非如此,你……你只道我不愿顾及你的体面,为何不想,我那样待你,是我对你情难自禁?」 柳含和一怔,手上动作亦是停了下来,道:「情难自禁?」 李承懿连连点头,恳切道:「你我相伴多年,你自是知晓我的为人……我少时承爵,皇上便将你派到我身边,这十馀年来,你我虽名为主仆,然则我待你却非是仅止於此……你只道我如此忘情,是有意折辱於你,又将这十馀年情份置於何地?」 柳含和沉默良久,李承懿心中紧张,但听他道:「国公爷这样言语,奴婢也并非不愿尽信……然则奴婢既为官奴,又是阉人,自然只有按律行事的道理。国公爷这样待奴婢,奴婢自是只有感恩的道理……然而那等事又是奴婢所难以忍受……」 李承懿不待他说完,便仓促道:「你可是被弄得疼了?」 柳含和一愣,脸上却是红了。 「若是弄疼了你,确实是我的不是,只盼含和宽宥一二。」李承懿柔声道。 柳含和摇了摇头,「不是那事……是先前国公爷以手……那处著实腌臢,又是刑馀之处,如何能让你……」他说到此处,已是满面羞愧,低声道:「幸而不曾失禁,若是溺了,当真令奴婢没脸……叫旁人得知,奴婢往後如何在府中立足。」 李承懿这才明白过来,柳含和身为阉人,却非自愿如此,自然不喜那刑馀之处,又颇觉腌臢,李承懿不仅碰了那处,情事中又不住揉弄,叫他险些出丑,也难怪他动气……须知柳含和与旁的家生奴婢不同,乃是外来之人,既是国公娈宠,又兼阉宦之身,复而是府中管事,若是出了这样丑事,自然只有遭人议论的道理;李承懿可以不顾此事,然则柳含和毕竟还要脸面,否则如何弹压其馀下人仆役。 他想明白此事,遂真心诚意道:「此次是我不好,往後定然不会再如此次一般失了分寸。」 柳含和犹豫片刻,方自嘲道:「国公爷这样人物,何必向奴婢低声下气地赔罪。」 李承懿却是一笑,「既是我的不是,便是赔罪又何妨?况且含和并非旁人,若非如此,我断无赔罪之理。」 柳含和定定瞧著他,半晌後,忽而笑了出来,「国公爷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是有这句话,奴婢也就知足了。」 李承懿心知柳含和这便是收了怒气,一时松了口气,两人说了些閒话,柳含和替他拭净身躯,又理了理自身,方才使人端走热水,又换了床褥,复而吹熄油灯,上榻歇息。李承懿怀中抱著柳含和,心中却想起今日入g之事。 虽说皇上有意为他做媒,然则亦不可能强逼臣下,瞧著柴鉴昭那副模样,此事定然不成,倒也无甚可虑。真要论及此事,却是庆阳那头更加叫人忧心。 庆阳长公主虽是长於g中,但却是嫔妃所出,不得太后喜爱,平日亦由皇后养著,这等婚姻大事,当由嫡母主持,然则太后至今未曾发话,皇后自然不敢擅自c手,朝中也不过是筹议准备之事,纵是公主尊贵,然则毕竟是天家女儿,若要成婚,也必是由皇上与太后作主。 李承懿想到此处,心中生出一股微妙滋味。 虽说皇帝并未与他相认,然而两人血脉之亲终究不能否认,这样算来,庆阳虽较他年幼,亦算是他的姑母,李承懿往常不管朝中之事,然则想到庆阳,又思及己身,却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前朝选尚,多择寒门子弟,本朝却非如此,今晚g中来客,俱是勋贵子弟,宗室女子多嫁与功臣子孙,勋贵後嗣,少有下嫁寒门之人;况且庆阳身分尊贵,乃皇帝亲妹,想来诸位勋贵子弟早已得了消息,无一不是跃跃欲试……李承懿思及此处,却是一愣。 若说今晚来客,俱是可能尚主之人,那魏执义岂非是其中之一? 李承懿但觉心头一沉。 庆阳长於深g,既无阅历,又兼x情纯善,若是当真叫魏执义尚主,恐怕将是被人利用也未可知;况且魏执义与他早有情事,又与庄怀真有私,观其言语行止,显是放荡不堪之人,绝非庆阳良配;然则皇上有意等到孝期过後方才召回武定侯,显是要重用此人,或入军中,或为朝臣;如此一来,皇上必得施恩与他,以安其心,好叫他一心一意地报效朝廷…… 李承懿心中忧虑,却是到了天明时方才堪堪睡去,再醒来时,已是午後,床榻边上那人见他醒来,便极是亲热地依偎过来,道:「国公爷如何睡到此时才醒?可是病了?」 他有些好笑,抬手褚奉元头顶,「不碍事的,只是昨晚歇得不好,方睡迟了。」 褚奉元一听,却是放下心来,「如此便好。」接著又絮絮叨叨说起一些琐事,李承懿听在耳中,不时应和几句,却是心不在焉。他昨晚想著庆阳选尚一事,却是愈想愈是胆颤心惊。 倘若庆阳嫁了个好的,那也罢了,如若嫁了魏执义,往後如何,却是难说。 纵是本朝选尚,多选勋贵子弟,然则也并非每位公主都能求得良配,先帝时便有一位公主x情高傲,行止跋扈,得罪不少宦官,往後选尚虽是朝中筹议,但为便於後g后妃垂询,具体事宜却交由宦官主持,便有内侍藉机报复,又收受贿赂,层层遴选过後,拔擢了一名侯府幼子为驸马都尉。然则这驸马实则体弱多病,待得公主下嫁,不及圆房,仅数日间便死於恶疾,公主心高气傲,又兼x烈,新寡隔日竟自缢而死。 虽说庆阳为人不至於如那位公主一般处处开罪旁人,然则毕竟是嫔妃所出,不受太后喜爱,若有宦官授人以柄,遭人胁迫,或者唯利所趋,是以甘为驱策,於选尚时做些手脚也未可知。 李承懿乃是国公,按律无法c手庆阳婚事,若要名正言顺,当令太后出面揽下此事。然则李承懿过去只见过太后一面,因内外有别,仅是隔著帘子叩首请安,只说过几句请安言语,况且相较於皇帝之宽和,太后待他却是异常冷淡,李承懿自知出身不正,不得太后喜爱亦是理所当然之事,因此不以为忤,两人关系始终疏远,到了如今,也不好央人出面说项,请太后主持庆阳婚事。 他想到这里,却是叹了口气。 「国公爷这是怎麽了?」褚奉元奇道:「可是有什麽烦心之事?」 李承懿想了想,道:「比如……宴席之馀,投壶行乐,人人手中俱有箭矢,然则这之中却有一人是我极厌恶的,不愿同他一起行酒令,偏偏主人家对此人甚有好感,司正不理诸事,司s碍於司正之故,亦不能发话……」 「此人可是喜好投壶?」褚奉元问道。 李承懿顿时一怔,「这个……我也不大明白。」 「倘若那人不好投壶,寻些法门,或使人诓他家有要事,令其打道回府,或托人邀他到外头赏花赏月,使之离席;总而言之,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离去便是。」褚奉元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若是那人喜好投壶,那便得换个法子。」 「什麽法子?」李承懿听得入神,不禁问道。 「投壶之人既多,另开一席也非难事;虽说与旧例不合,然则既是投壶行乐,也不必拘泥於诸多规矩。」褚奉元说得兴高采烈,随即露出了些许犹豫神色,「这个法子……如何?」 李承懿瞧出他心思,登时抬手拍了拍他头顶,赞许道:「奉元当真是长大了,还懂得出主意……你出的主意甚好,只是如何施行,还得细细思量。」 褚奉元得了他称许,自是满面欢喜,李承懿想了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当日便使人出府,打听武定侯旧事。 虽说褚奉元的主意不坏,倘若不愿魏执义尚主,大可差人与他做媒,然则若是皇上有心要选魏执义为驸马都尉,李承懿如此行事,无异於违背上意,开罪皇上,因而此计不到万不得已却不能用……当务之急,是要让皇上主动打消此意,如今能著手之处,不过是魏执义个人之品德声名,倘若其白璧有瑕,想来皇上应当不会坚持己见。 就李承懿所想,魏执义相较於他,不过年少几岁罢了,如今却并未成亲,据闻先武定侯又非皇上那样宽和心x,不大可能放任独子不愿成亲之事,但魏执义既未婚配,可见其中定然有什麽缘故;待得晚间,仆役回府後便立即来禀,魏执义幼时确实曾有过一门亲事,只是不知何故,後来却退了亲事,直到先武定侯逝世,都未曾再行议亲。 李承懿得知先前与魏家订亲的那户人家便在京中,於是又差人去打听一番,只道务必要将退亲之事打听清楚,然而隔了数日,这仆役仍未回府禀报,李承懿心知不妙,恐怕已打草惊蛇,心中惊疑不定,才想著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时,却有一人不请自来,登门拜访。 「李兄特意遣人打听武定侯府旧事,著实令在下受宠若惊。」魏执义拿起茶盏,似笑非笑,「若是李兄想知道我的事情,开口相问便是,我绝无不答之理。」 李承懿定定瞧著他,良久,方道:「听闻魏兄从前曾有过一门亲事,不知何故,後来却退了亲事……」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我能作主的。」魏执义笑道,「当年家父许是有什麽顾虑之处,方才退了亲事,这亦是他老人家一片爱子之心,我既是受他生养之恩,又如何能对此事生出半分疑虑。」 他说得情真意切,李承懿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若是其中并无可疑之处,为何李承懿甫一派人去查明此事,魏执义便这般匆匆来访?况且魏执义此言分明是将退亲一事都推到了已逝的先武定侯头上,纵是李承懿仍有疑虑,也不可能寻人问话。 李承懿沉默片刻,终於开口道:「魏兄这样一说,倒显得我妄作小人,如今便将话摊开来说罢。」 「李兄请说。」魏执义连忙道。 李承懿淡淡道:「如今朝中正筹议庆阳选尚之事,不知魏兄是否有意於此。」 魏执义听到这里,却是笑了出来,「若是我坦承有意,李兄可会动怒?须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娘娘那样品貌人才,倘若我当真雀屏中选,又如何会推拒此事?」 李承懿闻言大怒,叱道:「你这样放荡之人如何能尚主!便是皇上宽容,知晓你我之事後,也断不会容你乱了宗室纲常!」 「李兄当真这般心狠,连你我之事都肯说了出去?」魏执义彷佛对他的怒气一无所觉,面上仍带著一丝笑意。 「若是选尚一事不如人意,横生枝节,我自会将此事禀告皇上。」李承懿冷冷道,忽而心生一念,察觉不对劲之处。魏执义先前一说,竟似见过庆阳一般,然则公主长於深g,素来不见外男,便是李承懿也是因为时常被召入g中方能得见,魏执义非天子近臣,又非宗室子弟,何曾能知晓庆阳品貌? 他思及此处,心中骇然,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魏执义笑了一笑,开口说了几句话,寥寥数言,却将庆阳面貌x情都说得极是清楚,断非外人所能知晓;一时之间,李承懿心念一动,终是想起一事,愕然道:「你……你莫非与庆阳早有……」说到一半,又忙止住言语,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然则就魏执义所言,两人竟是早有私情,李承懿不禁生出一阵懊恼之感。 「李兄以为如何?」魏执义谈笑如常,片刻後又故作烦恼之态,「往後公主娘娘下嫁於旁人,倘若驸马是个知机的,倒也罢了……如若是个愚钝之人,将公主娘娘私隐之事闹得天下俱知,又该如何是好?」 李承懿闻言,心头一凛。 魏执义如今这样言语,竟是字字句句都在坦承庆阳与他有私,如今已非完璧之身,假如下嫁於旁人,若是夫家不愿遮掩此事,将庆阳失贞一事闹得天下皆知,纵是皇帝不愿追究,庆阳又有何颜面存活於世?自然只得一条死路可走。 李承懿满心怒意,却是无话可说。 庆阳身在深g,不能与g外互通音信,如今又是备嫁之时,定然是被拘於g中,待得选尚过後,便要择日出嫁;李承懿虽能入g陛见,但又不能令人传讯於庆阳,以确认此事真假,况且若是惊动了皇帝,只怕此事瞒不下去,倘使庆阳失贞一事乃魏执义信口捏造,也便罢了,若是真的,後果不堪设想。 若是他不信魏执义所言,执意令庆阳下嫁旁人,他日东窗事发,庆阳身死,李承懿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若是信了魏执义所言,自然只能想方设法令庆阳下嫁於他,以免此事人尽皆知,逼得庆阳无路可走。 李承懿愈想愈是惊怒交加,魏执义与他交好,必有所图,此事他原是心知肚明,却没料到,魏执义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仅不顾及丝毫颜面,甚至拿了女子清白作为要胁,令他骑虎难下;若将此事告知皇上,自可不受胁迫,然则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李承懿私下与武定侯交好,又牵扯进庆阳长公主,以皇上之谨慎,如何能不多想? 「好,当真是好极了。」他不由得怒极反笑,「好一个武定侯,莫非你当日与我攀谈,便已料得今日情景……你真当我不会破罐子破摔,将此事禀告皇上不成?」 魏执义笑了笑,悠悠道:「若是旁人,我还不敢说,李兄的话……大抵是说不出口的罢,虽说朝野上下包括皇上都已默认此事,然则李兄毕竟承的是国公爵位,袭的是旁人姓氏,便是要说此事,亦非名正言顺,况且其馀诸位皇子俱是年幼,李兄却正值大好年华,若是皇上因此事起了疑心,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陡然遭人叫破心中隐而不言之事,李承懿脸上阵青阵红,却是无话可说。 他身世之事,朝中内外皆知,只是因出身不正,而未被抱回g中由后妃抚养,偏偏如今两名皇子瑞王同康王皆是庄后所出之嫡子,又兼年幼,李承懿备受皇上宠爱,观其处境,著实是进退两难,岌岌可危;庄后再是大度,也没有不提防年长庶子的道理,皇上自然不会不知此事,只是料想李承懿非是正室所出,又是养在g外,是以待他宽和放任。 然则嫡庶年岁差距过大实是不妥,若是皇帝令他远离京中,亦无宠爱,也便罢了……可叹皇帝待他却是十二分的慈父心肠,此事落在有心人眼中,自会多作文章,是以李承懿索x便做出私德有亏之状,宁愿以x好分桃断袖之故拒了议亲之事,纵使断了後嗣,也要防那瓜田李下之嫌。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纵是皇帝待他亲和,也不免有诸多考虑,即便李承懿非媚上之人,亦唯恐失了圣心,而致下场难堪;况且李承懿身分特殊,不得不多方顾忌,魏执义如此手段,却是正正打在他的弱处之上,叫李承懿有口难言,只能蒙受不白之冤。 「你既知晓瑞王康王年幼,又是嫡后所出,当明白我绝无……之可能。便是你这样胡乱攀咬,皇上也未必会信你那套胡说八道!」李承懿冷笑。 魏执义也不反驳,道:「倘若李兄愿意,自可将此事上奏圣裁,只是庆阳往後如何,李兄是否如愿以偿,却非我能猜测,只盼李兄慎重行事。」 李承懿脸色一沉,想了一想,却是沉默下来。 他非是愚钝之人,自然知晓这等情况之下,当暂且配合魏执义,往後再寻他路不迟,只是瞧著此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态,他竟感到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火,恨得直想将人千刀万剐,偏偏又无能为力;他虽是国公,却无正经官职在身,平日为了避嫌,不大与朝廷官员来往,结交者无非勋贵子弟,纵然chu略读过几年书,却未曾学过御人之道,到了如今这等境地,竟是别无办法。 魏执义放下茶盏,忽而朝他走来,李承懿回过神来,心有防备,然则魏执义却未动手,反倒弯了腰,在他颈上亲了一亲,「若是李兄仍感不悦,便是叫我做些什麽都好……」他嗓音渐渐沙哑,犹如引诱,「李兄以为如何?」 「你……」李承懿这才明白过来,虽是惊怒,也不禁感到一阵口乾舌燥,问出来的话却是:「你……当初寻得我,可是早知会有今日?你本就锺情於庆阳长公主,却上了我的床榻,是也不是?」 「自然不是。」魏执义答得坦然,「那日不过是牛刀小试,不想李兄答应得如此痛快……庆阳一事,虽是早有预谋,然则我亦有苦衷在身,绝非李兄所想背信弃义之人。」 「你有什麽苦衷,我可看不出来。」李承懿毫不客气地道,「你这样人物,又有爵位在身,非是倾慕公主娘娘,又有心尚主,显是别有图谋。」 「李兄说的是,只是我想做些什麽,可不能告诉你。」魏执义笑了起来,突如其来伸出舌尖,在李承懿颈上舔了一舔,「閒话也说完了,该做正事了罢?」 这话著实是本末倒置,李承懿听著,竟有几分哭笑不得之感,先前惊怒却已在须臾间烟消云散;他凝视著魏执义,半晌後,方道:「魏兄既有如此兴致,我自当奉陪。」他这样一说,却是当真开始考虑魏执义先前的提议,继而声色俱厉道:「在此之前,我有一事要问。」 「李兄请问。」魏执义神情平静,似乎并不为其声势所震慑。 「你与庆阳……当真是已有前约?」李承懿问得含蓄。 「纵是我坦然承认,李兄心中想必也有疑虑。」魏执义微微一笑,「不若如此,待得选尚开始,自有层层遴选之举,因皇上之故,想来在下入选应是理所当然,李兄只须助我一把,使些法子叫庆阳自个择婿……她必会选我。」 李承懿一怔,不禁生出满心疑虑。 魏执义所言,并非全无可能,遴选驸马都尉之事,虽是皇帝同太后作主,宦官c持,然则若是皇帝开恩,也不是没有公主亲自择婿之旧例……驸马都尉之遴选,须得经过重重挑选,到了最後,若是几人之间相貌家世文采武艺俱是不相上下,宦官自然不敢擅自作主,若得皇帝谕令,也曾有呈上名录让公主自选其婿之事。 况且庆阳乃是深g女子,不得面见外男,届时亦不能与候选之人相见,只能瞧著名录挑人,自也免去公主见之相貌英俊而贸然选婿的可能;倘使庆阳与魏执义当真有私,又如何会见了名录而不选他? 李承懿想到这里,终於回过神来,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自会想方设法,叫庆阳得了自己作主选婿的机缘。」他顿了一顿,寒声道:「此事全是为了庆阳之故……我言出必行,自会助你尚主,然而倘使庆阳有失,必然唯你是问。」 「李兄真是个爽快人,自当如此。」魏执义笑了起来。 李承懿不应声,只在心中暗忖,此人言语不可尽信,虽是迫於情势而不得不襄助於他,然则事情仍有几分古怪之处,当使人细细寻访,好问清先前魏家退亲内情。 思及此处,李承懿骤然起身,往内室走去,魏执义亦是识趣,不待人言,便举步跟上,两人入内後,甚至没来得及说只言片语,李承懿便将人推到榻上,随即冷笑一声,「不得不说,魏兄当真是胆大妄为,既知我心中满是怒气,还敢做出这等邀约。」 「若是在下最终如愿以偿,自当想方设法酬谢於李兄,万幸李兄对我亦非全无兴致,既愿共度良宵,岂非两全其美?」魏执义悠悠道。 李承懿凝视著他,却不说话了。 平心而论,魏执义的外貌自然是极好的,否则李承懿当初也不会半推半就便与他成了好事,只是此人居心叵测,又善於谋断,绝非易於相与之人,一旦沾上,却是再难摆脱……他顿了一顿,终是抬手解了魏执义衣带,只是神情凝滞,彷佛若有所思,是以心不在焉。 魏执义扯住他的衣襟,哑声笑道:「莫非我当真是其貌不扬,以至於李兄瞧著我,却在想旁的事情?」 「魏兄姿色,自有过人之处。」李承懿不咸不淡地道,「然则魏兄既然说了要以此事酬谢於我,先前那些小打小闹,眼下想来却是不甚合宜……总要寻个好法子,省得叫魏兄以人情既欠或前债未清之故,从而反覆纠缠。」 「我并非妇人,如何能有纠缠之举。」叫他这样一说,魏执义也不动气,登时笑道:「若真是女子之身倒好了,只要想方设法谋得李兄正室之位,往後既为长久夫妻,自应同舟共济,相互扶持,又岂是如今这等露水姻缘可及?」 「魏兄说笑了,你这等人物,比之世间千万女子,当真是无人能及。」李承懿也是虚情假意地一笑,「便是无意沾上哪家清白女子,不得不以婚姻相约,都没有惹上魏兄这般得不偿失。」 魏执义奇道:「李兄此言差矣,你既是未得酬谢,又如何能断言得不偿失?」 「魏兄说得极是。」李承懿毫不掩饰敷衍厌倦之色,「既然如此,劳烦魏兄这便解了衣衫罢。」 两人你来我往,说得好不痛快,李承懿却仍未解气,一股怒火憋在心中,只待寻个出口宣泄;他如今已是认下此事,先疏於防范,後受人摆布,无一不是自己失察之过,魏执义胆敢利用於他,无非是藉著他立足之处不同寻常,又兼持身不谨之故,须知人之持身立事,常成於慎,而败於纵,倘使他持身甚正,未与魏执义共度春宵,又如何会受人胁迫,沦落至此。 床榻上,魏执义志得意满地解下小衣,从容不迫地朝他伸来了手。 六、 李承懿顿了一顿,未曾握住魏执义的手,只是皱了皱眉,终是想起一事。 魏执义这样作派,也不知是真情抑或假意,李承懿自然不会当真,然则他心中那股受人摆布而生出的郁郁之情必得有一处发泄才好;他与魏执义相识时日甚短,每每瞧著此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心底总会生出气恼之意,恨得直想寻些法门报复,如今这人便躺在榻上,他却是心念一动。 李承懿上了床榻,也不解衣,抬手便开了床头暗格,取出一应膏脂器物,继而道:「想来魏兄亦非惯於寻欢之人,那处久不经用,定是紧了……这便劳驾魏兄自个弄一弄那处,也好便於我行事。」 他这样说法,却多了一丝侮蔑,欲以此激怒魏执义,岂料魏执义但笑一声,便接过那物事,露出玩味神情,拿到眼前细细端详,半晌後悠悠道:「这器物虽好,然则究竟短小了些,还及不上李兄一半,如何能叫我得了爽利?」 李承懿被他这样一说,自是面红耳赤,恼怒之馀,又不知如何接话,他幼承庭训,虽是放纵,但也不至於言语chu野;如魏执义这般情状,却是少见之极,便是窑子里的妓女娈童都没有这般肆无忌惮的,偏偏这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倒衬得李承懿过於拘谨。 他咬了咬牙,忽而笑道:「魏兄既如此坦荡,倒显得我小气了。」 李承懿抬手又开了另外一侧的暗格,内里林林总总放置著各式器具,李承懿挑出一串玛瑙珠串,心中满含为难此人之意,面上却是一派淡然。他为人宽和,纵是有心要魏执义吃些苦头,但到底心软,尽管将那玛瑙珠串抛了过去,心底却暗忖,倘若魏执义开口讨饶,也并非不能放过他一次。 却没想到,魏执义拿起珠串,道:「这玛瑙成色倒好,只做这等用途,却是可惜了。」语毕,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李承懿心中微恼,「这是旁人进献来的物事,也非是我使人做的……」他说到这里,一阵语塞;虽说此话是实情不错,然而他万没有向魏执义解释此事的道理;不过是一串玛瑙珠子,玩物罢了,又有什麽稀奇的。 那玛瑙珠串打磨得圆润光滑,熠熠生辉,魏执义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便靠在床尾,敞开双腿……李承懿正要出言调笑於他,便被那人动作惊得噤声,魏执义动作俐落,手上蘸了膏脂,便往後庭抹去,姿态坦然大方,毫不羞愧;李承懿此前有过诸多情事,但从来无人这样大胆地引诱於他,光是瞧见这般光景,便叫他愣住了。 魏执义面上一笑,手上动作却不停,纵是不惯此事,却也心狠,手指入了一g又一g,待得入口微微打开,方才拿起那玛瑙珠串,沿著入口缓慢地顶入,李承懿一阵口乾舌燥,眼睁睁瞧著最後一颗珠子没入甬道之中,唯有一条用以取出珠串的丝穗留在外头, 「李兄……如此可好?」魏执义神色从容,面上却已是泛起了一层薄红。 李承懿支支吾吾,脸上一阵滚烫,分不清是羞是怒,隐有一股情潮顺著背脊流淌至四肢百骸,叫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偏偏魏执义也不说话,维持那敞开双腿的放荡姿势,气息渐渐chu重,腹部轻微起伏,偶尔绷紧,却是动情之态。便在李承懿有些尴尬无措时,魏执义忽然道:「若是无碍,可否取些酒水来?」 「魏兄莫非是怕了,意图藉酒壮胆?」李承懿不假思索地道。 「李兄若是不愿,也便罢了,无妨的。」魏执义不疾不徐地道,泰然自若地靠在床尾,鼻息却是急促,断不像表面上那般镇定。 李承懿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这膏脂乃是下人进献,无甚特异之处,唯有润泽催情之效,他也是存了看人出丑的心思,方才独独取出这膏脂,好叫魏执义用上,如今魏执义一副隐忍难耐之状,倒叫他解了气。 便在此时,魏执义忽而伸长了手,抓住那露在後庭之外的丝穗,缓缓拉动起来,那玛瑙珠串便随著他的动作滑了出来,随即又被推回深处;魏执义半合著眼,竟是当李承懿不存在一般,毫无羞耻之心地抽动珠串,好缓解甬道焦灼之苦,李承懿陡然见得这样光景,哪里还坐得住,浑身上下一热,亦是起了欲念。 须知男子後庭本非承欢所用,紧窄已极,吞入那玛瑙珠串已是极限,魏执义却如犹未满足一般,继而用上些许力道,动作亦是急切起来,不过片刻,便听得些许水渍之声,想来那膏脂入得暖热之处,竟是化成水一般,顺著魏执义的动作,自入口处淌了出来。 李承懿见得此状,再也按捺不住,抬手便抓住那丝穗,将整串玛瑙珠子抽了出来,魏执义顿时发出低声喘息,既如得趣,又彷佛颇觉不足,那珠串被抽出後,後庭竟收缩几下,竟似意犹未尽之状。李承懿匆匆解了小衣,也不曾将外面衣衫一一褪下,便扣住魏执义双膝,就著那微张入口顶送而入。 魏执义猝不及防,一声叫唤堵在喉咙之中,脸上却是一片潮红,双眉紧皱,一片痛楚隐忍之色;李承懿惯常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此刻见得魏执义异於往常之状,心底却生出一股热意,丝毫不曾留情,片刻间便抵到至深之处。魏执义气息chu重,强笑著道:「先前便想说了……我只道李兄久经花丛,不想却是如此急色之人。」 李承懿顿时生出一股不自在之感,顾不得分辨心中情绪,立时镇定道:「魏兄这般动人情态,自然叫我急躁了些……好在魏兄先前已使了那玛瑙珠子,如今应当也不甚疼痛罢。」 魏执义哑声调笑道:「那玛瑙珠子究竟比不上活人的玩意儿,李兄那物当真颇有过人之处……前次行事,可没有今次这般硬胀……」 李承懿叫他说得耳g发烫,想起前次,却是明白过来,那时魏执义初次承欢,既逢他酒醉失态,又有娈童服侍,自然只是草草行事;如今却不比先前,魏执义这般刻意引诱,李承懿又非泥塑木雕,浑没有不受引诱之理。只是这话却不好直说,李承懿遂含糊道:「魏兄说话,当真是百无禁忌……」 「我不过是乡野之人,言谈行止,自然及不上李兄这般人物。」魏执义笑道。 他脸色潮红,眉头皱起,却始终不愿开口呼疼,李承懿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丝佩服,只是这点心绪很快就被掩了下去,李承懿微微俯下身,扣住魏执义後腰,微微抽出,复而挺入,魏执义目光失神,也不知是疼痛难耐,抑或是另有他故,李承懿张口欲言,唇便叫人堵住了。 魏执义彷佛长於此道,含了他舌头细细啜弄,又舔舐不休,李承懿一时不备,竟叫他狠狠吮了几下,弄得舌尖生疼……两人唇齿相交,津y横流,李承懿只感浑身一阵酥麻,下身胀痛,不待动作,那甬道内却突然紧了一紧,叫他头皮发麻,险些松了j关。 他只当这是魏执义刻意挑衅,心中欲念大盛,顾不得其馀诸事,随即俯低身躯,就著唇舌相交之姿,狠狠顶入那处,复而抽出,如此往复不断,全然不曾留情……魏执义发出些含糊呓语,李承懿只作未闻,每每贯入深处,不过片刻,两人唇舌分开,便听魏执义模糊呻吟不止,目光涣散,身躯痉挛,也不知是望著何处,神情恍惚。 李承懿微愣,只道自己弄疼了他,动作不免缓了下来,忽而感到一阵不对劲,低头一瞧,方见魏执义胯间那物胀得硬挺,不知何时,前端已泄出些许白浊,竟是方才那阵大动,便已叫他几乎丢了一回。李承懿非无知之人,自然知晓,先前他刻意行止chu野,定是痛大於快,这般情状下,魏执义却异常得趣,显然非是寻常。 魏执义张开双目,见他惊异目光,倒也不感羞愧,伸手去弄自己下身,不过是手指一拢,便有更多白浊自顶端溢了出来,李承懿一怔,但见魏执义神情紧绷,浑身颤抖不止,甬道内亦是不断收紧,倒是叫他也跟著得了趣,如非强行忍著,只怕也要跟著丢在里头。 两人皆是气息急促,过了半晌,魏执义方道:「如此……倒是叫李兄见笑了。」 李承懿心中不甚明白,但也并未c话。 魏执义喘息之馀,断断续续道:「你便是再chu野一些,也无妨的……横竖我也得趣……」 李承懿这下是听明白了,听著这话,脸上却是一热;他原本只想藉著此事教训魏执义,故而动作间益发chu鲁,全无温存体贴,然则这却是对了魏执义的喜好,纵是疼痛已极,却也是得了无边无际的快意,须臾便情不自禁丢了一次,若李承懿早知如此,必然不会这般行事。 两人下身胶著,过得片刻,待魏执义身躯松懈,李承懿方才又顶入深处,抽送不休,魏执义神情隐忍,却是异常主动,双腿缠在李承懿後腰之上,甬道内更是不住收紧,叫李承懿亦是得了几分快意,遂抛下其馀念想,复而沉溺於情潮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李承懿重又丢在那人体内,终是心满意足地收了云雨。 魏执义气息急促,也不说话,李承懿下榻点了油灯,再回榻上,但见那人躺在床褥之上,先前褪下的衣衫早被糟蹋得不成模样,魏执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腹部上点点滴滴满是白浊,也不知道究竟得了如何快意,到了如今,双腿竟还隐隐颤抖不休。 李承懿见他这般情状,先前怒意早已烟消云散,正要说话时,便听魏执义开口道:「李兄……可是满意了?」 他还来不及回答,便听魏执义小声道:「便是还不曾满意,往後再寻日子补回可好?在下……今夜……实是受不得磋磨了……」他说到一半,嗓音渐小,终不可闻,李承懿微讶,低头查看,方知此人居然是疲倦已极,话未说完便已睡去,心中著实是一阵好笑。 他对魏执义并非全然无意,是以知晓自己受人摆布,方才生出一股怒气,如今见了魏执义这般全不设防的情态,不禁哑口无言,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无可奈何,著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虽恨魏执义将自己绕入局中,但也不免为此人坦荡情态所惑,事到如今,彼此间既非爱侣,亦非寇雠,纵有情事也算不得什麽,两人关系实是难以厘清。 李承懿思及此处,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灯光下,魏执义一副酣畅神态,双目紧闭,眉心松开,全无一丝忧虑烦恼,也不见往常轻佻笑意,脸上仅有餍足疲倦之态,纵是身上满是爱痕浊y,却也一无所觉似的。 李承懿犹豫良久,终没使他这副模样叫下人看了去,先是让人送来热水,复而亲自拧了巾帕,为魏执义擦身。然则他毕竟从未服侍过旁人,举止不甚熟稔,草草擦拭一遍,也就是了;待得收拾妥当,替魏执义穿了小衣中衣,才让人进来收拾床榻,自己则令人抬了热水,到偏房沐浴一番。 两人纵情许久,李承懿亦是感到一阵倦意,让人备了些许清淡饮食,稍稍用了几口,便回房睡下,待得隔日醒来,方知魏执义已然离去,又使人留了口信,道:昨夜气力不济,无以酬谢李兄,实乃在下之过,来日必得雪耻,请李兄拭目以待。 李承懿听了此言,心中倒是哭笑不得。 李承懿既是应了魏执义请托,又忧虑於庆阳选尚之事,自当想方设法打听此事。 按律而言,公主选尚,必先由礼部官员筹议,选以勋贵子弟中人品清白且无陋习恶疾者十馀人,谓之初选,复而交由宦官c持选尚诸事,宦官当据礼部送来之名录一一核实,遴选其中人才品貌较佳者,最终选出一名尚主人选,若人选俱是才貌相当,仍有争议,方由皇帝或太后作主择人。 据闻礼部那头已将名录呈上,待皇帝过目之後,自会命亲信宦官c持此事。按理而言,公主未嫁,驸马未择,此事当秘而不宣,李承懿虽无官职在身,但到底也是勋贵之後,使人耗些金银打点一番,便得了一份名录,待他翻看过後,心中顿时一怔。 名录上诸人,无一不是出身於勋贵世家,此乃常态,不足为奇;然则礼部选尚,自有一套规矩,非品德无瑕不选,非家世显赫不选,非相貌端正不选,非无陋习恶疾者不选,林林总总,倒有十来条规矩,其中一条便是非有福之人不选。 所谓有福,乃指父母双全家族繁茂之人,单论这一条,魏执义无父无母,理当不能入选,然则名录上却依旧有他,便令此事不同寻常;若是礼部官员当真按律办事,早先便该将魏执义剔出名录,如今既非如此,自是旁人有意驱使……可见皇帝此次是当真属意魏执义,竟於事前将此事告知礼部官员,好叫魏执义安然入选。 李承懿想到此事,不由得一怔。 此事不同寻常之处,单看名录便可得知,除魏执义外俱是有福之人,如此一来,便显得魏执义入选有异;若单单是想让魏执义入选,皇上大可以使人多选一些失怙失恃之人,魏执义混在其中,便不明显……然则如今除了魏执义之外,其馀诸人俱是按著礼部规矩选来,旁人一见名录,又如何会不心生疑惑? 须知魏家之事,非隐晦而无人知,若是皇帝有心,自能打听到魏家如何,况且礼部官员如何敢蒙蔽圣听?如此一来,只消细细一想,便知魏执义不合规矩却仍上了名录一事,必是皇上授意,否则不当如此。 不知何故,皇上竟会属意於魏执义,莫非此事之中,尚有什麽他不明白的首尾?皇上召武定侯入京,又或者将要重用於他,本是常事,倘使以公主下嫁进而笼络功臣後代,也是在理,然则武定侯府人丁凋零,族中既无官员在朝,武定侯又多年在外,守孝数年方才回京,故而在京中声名不显,亦无功名在身,皇上如何能看上了他,甚至不惜以长公主下嫁? 李承懿愈想愈是困惑。 这样的事,倘若放在柴家那样的门第也不奇怪,毕竟柴家忠心耿耿,又手握兵权,皇帝自当笼络功臣,然则魏家自先武定侯时便已不再责令子孙从军,建功立业的机缘也少了,到了如今,早已无先帝时那样的滔天权势,皇帝纵是中意魏执义,也断无这般行事之理。 况且庆阳不受太后喜爱,若皇上驾崩,不免失其倚仗,皇上若为庆阳著想,不愿她为舅姑箝制,而意欲为她寻一名上无亲长的驸马都尉,这也无甚出奇,但是为何独独会是魏执义? 他左思右想,终是放下名录。 如今这等时候,若非皇上召他入g说话,他也不当主动觐见,进而相问此事,否则只怕会引起皇上疑心,叫人彻查此事;然则此事毕竟惹人生疑,如非稍微打探一番,又不能安心……为今之计,是得寻得一个法门,好叫皇帝召他入g,再趁著交谈之时,偶尔提及一两句,好稍稍探明皇上心思。 李承懿想到这里,忽而忆起一事,倒是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近来数次面见皇上,均是谈及结契亲一事,可知皇上对此事极为上心,若是自己与柴鉴昭之间生出龃龉,又或者此事出了什麽纰漏,想来皇上必会召他入g相询。然则他与柴鉴昭素无交情,也不曾碰面,自当寻个机缘见上一面才是……他想了一想,提笔写了帖子,叫人送到安国公府上。 数日之後,李承懿换了一件绛紫缎袍,披上氅衣,上了车辇,使人往安国公府而去。 待得到了世子所居东侧院,便让奴婢引到了凉亭之中,如今正是岁寒时节,这凉亭内外却摆满了炭炉,生生将凉亭内弄出一片温暖气象,李承懿披著氅衣,也不禁微微生出一丝汗意。 凉亭之外,乃是一片梅林,梅花初绽,别有一股清香。 李承懿赏了一会梅花,但闻脚步声渐次而近,不由得回过头去,见是杨道玄,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此次当真是劳烦世子爷了……回头我便让人把那套青花釉里红瓷器送来,权作谢仪。」 「既是如此,却之不恭,我便收下了。」杨道玄一笑,「不过,你既是要见那柴鉴昭,何必要藉我之名?私下一见,莫非不甚便宜?如何要我作东,替你宴客。」 李承懿有些为难,情知不该将与魏执义之事全盘托出,只得含糊道:「世子爷也知晓我的名声,若我亲自下帖去请,想来他只有推拒的……况且如今乃是世子爷下帖,便是他仍有疑虑,又如何能不看你的面子?」 杨道玄只道他想与李承懿私下一见,奈何那人对他无意,方出此下策,倒也不感奇怪,道:「也罢,此次办了赏梅宴,正好叫你见一见那柴鉴昭,便是结不成契亲,也不当结仇……」 李承懿点了点头,与他说了几句閒话,便有小厮来报客至,随後便有几名男子由仆役引领,往凉亭而行。李承懿眼尖,瞧了一眼,便认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延钧,其後乃是柴鉴昭,接著便是两名自己未曾见过的男子,眉目间与柴鉴昭依稀彷佛,又较之年长不少,只是不如他容貌昳丽,面相上多了几分武人刚硬之感。 他想了一想,方才明白,这两名陌生男子多半便是柴鉴昭两位兄长,前些时日俱已随宣德侯还朝返京,杨道玄既是下帖请人,断无只请柴氏幼子,而跳过此二人之理。 李承懿心中暗忖该如何行事,复而抬眼瞥去,柴鉴昭瞧见了他,顿时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转头向兄长说些什麽,随即皱起双眉……那柴家长子倒是沉稳,瞧了李承懿一眼,待两人目光对上,那人微微颔首,权作招呼;如此知礼,倒叫李承懿心中对此人生出一分好感。 柴鉴昭神情漠然,似乎正压抑著不悦之情,待得几人入了凉亭之内,各自介绍过後,又分宾主落座,杨道玄作为主家,自须招呼众人品评佳酿,柴鉴昭也只是淡淡应声,并不多言。 李承懿心中不急,复而与柴家长子次子说起话来,此刻方知柴家长子名为宗甯,次子名为嗣清,两人皆是长年在外,是以与京中勋贵子弟无甚往来,如今宣德侯还朝,往後应当不至於再次镇守边陲,已无避嫌必要,是以柴家诸人亦开始与京中勋贵走动,故而接下杨道玄的帖子,应承此次赏梅宴。 「我兄弟二人少在京中,有诸多事宜不甚明白,还请国公爷多多提点。」柴宗甯笑道,神情一派沉稳,言语间亦不曾失了礼数。 李承懿自知这便是那功业彪炳得封侯爵之人,素来也为皇上信重,甚至荣宠不断,自然不敢失礼,客气道:「侯爷不必如此客套,我早知侯爷远在边关,建功无数,却始终不曾得见,心中一直引以为憾,如今能与侯爷同席而饮,甚感荣幸。」 他话才说完,便听有人冷哼一声。 李承懿抬眼看去,方知是柴鉴昭所为,心中不免一阵好笑。这柴鉴昭早已及冠,却毫无城府,言语行止间如孩童一般,毫无顾忌,纵是对他不喜,也明明白白地摆在神态上,彷佛不屑於与他同席,若非顾忌兄长俱在,恐怕方才便不只是冷哼一声,而是直接出言讥讽。 虽是柴鉴昭厌恶之情不曾稍掩,然则李承懿瞧著此人,倒也不如何讨厌;他们这样的门第,多的是如杨道玄柴宗甯这样行事稳重实则圆滑之人,便是李承懿自己,也因身世之故而早早明白世情,故而柴鉴昭这样心无城府的人,实是极为罕见。 他笑了一笑,但见柴鉴昭眉头皱得更紧,显是有些恼了。 柴宗甯似乎不知结契亲之事,见幼弟如此失态,神情一沉,便要责备於他;李承懿自然不会看不出来,然则因今日别有要事之故,却不能让柴鉴昭动了气以至於早早打道回府,只得随口打了个圆场,又出言劝柴宗甯与柴嗣清饮些烫过的酒水,也好暖一暖身子。 柴鉴昭却不领情,宴席间一言不发,只顾著埋头吃菜,但见杨道玄与赵延钧说著閒话,说起城外庄子上的温泉,而李承懿则与柴宗甯柴嗣清兄弟二人相谈甚欢,如此一来,倒是独独他一人被冷落了一般。 宴席过後,杨道玄提议往梅林中行去,好赏一赏花,几人自是纷纷应和,起身出了凉亭,唯有柴鉴昭一人落在後头,默不作声。众人三三两两地行於梅林之中,瞧著满树梅花,到了近处细看,倒是人人惊奇。 杨道玄瞧见他们这般情态,自也是得意洋洋。 须知此乃绿萼梅,因枝皆绿,故以之为名,花瓣雪白,花蕊处则呈浅绿之色,不如寻常梅花妩媚,却别有几分清贵,在京中罕见之极,遑论安国公府栽种的竟是一整片梅林,待得梅花纷纷绽放,复而谢去之时,落英如雪,何其难得。 李承懿常往安国公府,早知这片梅林稀罕,但也见了多次,此时有别有意图,自是心不在焉。 柴鉴昭落在最後,瞧著眼前梅林,一时亦是出神,也收了先前怨愤之色。李承懿陡然望去,梅花盛放,倒是与面前之人极是相称,别有人花相映之美,何况柴鉴昭今日恰巧穿了一件松花绿缎袍,衬得肤色明净,唇红齿白,竟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感。 李承懿回过神来,但见前头杨道玄柴宗甯等人已入了林中深处,身影依稀可见,唯有他与柴鉴昭落在最後,自知是杨道玄刻意而为,心中生出一丝感激,瞧著柴鉴昭浑然不觉,一片心神专注於梅花之上,不禁开口道:「柴公子。」 柴鉴昭闻言,自是回过头来,一见到是他,便立即皱起眉,冷淡道:「国公爷有何要事?」 李承懿知他防备,也不靠近,只在稍远之处停下脚步,复而恳切道:「今次让世子爷请了柴公子过来,实有要事相商。」 柴鉴昭神情微讶,并不说话。 李承懿笑了一笑,道:「皇上与我谈及此事时,曾道柴公子并非不喜男色,我先前提及此事时,柴公子神情有异……我斗胆猜测,柴公子可是已有心悦之人?」 他话音方落,但见柴鉴昭神情一变,竟有几分慌乱之感。 李承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心下大定,遂道:「若柴公子只是平日偶尔使娈童服侍,想来皇上不会作如此言,此事必有旁人不明白之处,况且柴公子平日素有风流名声,谈及此事却如此紧张,可是因为此事若宣扬出去,恐会牵扯他人名声?」 「国公爷勿要再说。」柴鉴昭终於开口,「纵是如此,这亦是我私隐之事,与国公爷何干?」他面色苍白,神情无措,却仍力图镇定。 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於心不忍,口上却道:「先前也说过了,我对柴公子无意,倘使皇上一意孤行,定要撮合这段姻缘,柴公子以为如何?」 柴鉴昭沉默半晌,道:「既知我心中别有所爱,皇上又如何能……这般……」往後的话却是再说不出口,然而脸色却难看得很。 李承懿见机不可失,忙火上添油道:「柴公子这样人才,想来不会爱慕於妓馆中人,况且柴公子对此事不欲宣之於口,可是不能坏了那人名声?」他顿了一顿,继而道:「据闻柴公子素来无甚知交友人,来往者无非族亲或表亲,莫非那人便在其中?」 「国公爷勿要胡言乱语!」柴鉴昭倏地喝道,却已是涨红了脸。 李承懿见他此状,知晓自己说得不错,并未穷追不舍,只循循善诱道:「想来皇上应是知晓那人是谁,若是皇上铁了心,要让你我结下这桩姻缘,难道不会想方设法断了你的念想?」 柴鉴昭不曾说话,适才泛起红潮的脸霎时又是一白。 「这……这究竟该如何是好……」半晌後,柴鉴昭茫然道。 李承懿微微一笑,「为今之计,只需让皇上得知你我不合,往後纵是结了契亲,亦必不相得,皇上知晓此事,自然会断了让你我结契亲的念想。」 柴鉴昭想了想,迟疑道:「这……该如何行事?」 李承懿遂道:「此事轻易,必不会为难柴公子。只需柴公子对我施以拳脚,叫我好端端地入了安国公府,却是伤在脸上才回去……皇上知晓此事,自会查探一番,一旦知晓你我不合至此,定会收回成命。」 柴鉴昭点了点头,一时又是一怔,怀疑道:「若是我对你施以拳脚,岂非是我之过错?届时皇上问起,莫非不是拿我问罪?」 李承懿神态平静,悠悠道:「柴公子好歹也是正经习过武艺,我既是手无缚之力,又如何能与柴公子相抗衡?如此只能委屈柴公子动手了。」 柴鉴昭闻言,却是明白过来一般,愤愤道:「不成!若是你届时反咬一口,说是我有心伤你,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李承懿登时张口结舌,倒是没料到他会想到此节,一时却有几分讪讪然。 ☆、天河未晓 七~八 七、 柴鉴昭见他不言语,大抵是以为自己所言甚是,复而愠怒道:「国公爷与我同样不愿成就亲事,如此行事,莫不是陷我於不义?」 李承懿只得苦笑。 他原本倒没想到此节,倘使彼此大打出手,人尽皆知,皇上一则会召他入g相询,方便他打探庆阳选尚之事,二则不会强逼他与柴鉴昭定下契亲,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然则若是柴鉴昭不愿配合,他却也别无办法。但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柴鉴昭不愿动手,他便得使些计谋,逼柴鉴昭动手。 想通此节後,李承懿定了定神,话锋一转,道:「既是柴公子不愿,那也罢了。想来皇上那头对此事自是乐见其成,不过是结下契亲,也不是什麽大事……今日倒是我唐突了,请柴公子恕罪。」 柴鉴昭一怔,将信将疑道:「你……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柴公子不愿背下这罪名倒也无妨,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只是皇上那头,我已是好话坏话都说尽了,都没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如今柴公子不愿表明态度,想来此事已是不可转圜……你我二人倒是有缘,幸而来日方长。」李承懿恳切道。 柴鉴昭回过神来,一时大窘,「国公爷莫要胡言乱语!此事何其荒唐!」 李承懿也不管他,迳自笑道:「柴公子不愿违抗圣意也好,省得我多费心思,须知柴公子容貌出众,若非顾忌柴公子另有所爱,我又何须推辞此事?正好叫京中诸人瞧著,我虽不过是一国公,然则圣宠之下,便是勋戚嫡嗣、功臣亲弟,也终会入得国公府中,受我摆布。」 柴鉴昭涨红了脸,怒道:「国公爷莫非当真不知廉耻?这样的话竟也说得出口!」 「这有什麽说不出口的。」李承懿刻意一笑,故作放荡不堪之色,「来日柴公子入了府中,还得如那深闺妇人一般服侍夫主,甘於妾妇之责,柴公子既肯委身於我,我又何须顾忌?」他顿了一顿,复而意味深长道:「柴公子想来不大懂得床笫之事,到了那时,自有我好生引导,无须忧心。」 柴鉴昭神情羞恼,叱道:「国公爷勿要胡言!」 他到底出身勋贵,便是李承懿刻意以言相激,不由得骂了几句,来来去去也不过是这几句话,便连一句畜生都骂不出口,李承懿心中忍俊不禁,继而大笑道:「柴公子不必慌乱,将来一切自有夫主c持,定然使你无後顾之忧。」他这话无耻已极,两人分明清清白白,毫无关系,却故意以夫主自居,显是料定此事必成。 果不其然,柴鉴昭听得此言,气得双目发红,大步走了过来,握手成拳,不假思索地迎面袭来,他毕竟是习过几年武艺,虽是李承懿及时让了一让,仍在颧骨处狠吃了一记痛击。 李承懿故作惊怒,喝道:「柴公子这是……」 话音未落,另一拳又是迎面而上,两人此番动静甚大,便是前头杨道玄等人亦是听闻异响,察觉不对,纷纷举步回返,自是见得柴鉴昭对李承懿施以拳脚,毫不留情,当下忙过来将人拉开,可惜晚了片刻,李承懿脸上已是伤痕累累,过不多时便渐呈青紫之色,极是骇人。 柴宗甯见得此状,顾不得谁是谁非,连忙出言斥责幼弟,柴鉴昭回过神来,方知自己中计,一时又悔又恨,只不说话,狠狠瞪著李承懿;李承懿心中有愧,但为了在众人面前做戏,也只能做出一副受了冒犯继而怒火滔天之状,待得柴宗甯出言赔罪,杨道玄又帮著缓颊,方才故作勉强地说了几句饶恕之言,随即拂袖而去。 这场宴席虽是不欢而散,但到底是如他料想,已然成事,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对主家杨道玄不大好意思,李承懿想了一想,决定改日再登门拜访,顺道将那套青花釉里红瓷器连同几方新得的田黄石一起奉上,想来杨道玄纵是有气郁积於心,见了几方贵重印石,也应当能消一消气。 他来到安国公府大门,正要登上车辇,便听有人又惊又怒道:「国公爷这是怎麽了!」 李承懿回过神来,方道:「没什麽,只是小事。」 褚奉元自车辕上跳了下来,一脸凝重地瞧著他脸上伤势,眉头愈发紧皱。 李承懿连忙道:「奉元如何在此?」 褚奉元虽是挂念伤势,但听他一问,只好答道:「今日閒来无事,便跟著柳管事,後来柳管事瞧我閒得发慌,便打发我来接国公爷。」他说完,细细查验李承懿脸上伤情,神情肃然,「国公爷受人欺侮,如何能说是小事?」 「是我出言无状,冒犯人家,自是咎由自取。」李承懿轻描淡写道。 「国公爷伤得如此之重,如何还包庇旁人?纵是那人出身不同寻常,也断无欺到国公爷头上之理。」褚奉元说到此处,冷笑一声,却是解下腰上兵刃,意欲往安国公府行去;李承懿素知他x情,心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连忙将褚奉元拉上了车辇,同时吩咐车夫启程回府。 褚奉元叫他拉住,却是不悦,义愤填膺道:「国公爷这是做什麽,我只不过是去安国公府问清此事首尾,问明真凶罢了,若非如此,怎会连兵刃都解了下来?」话音方落,他忽而脸色一变,自嘲道:「原来国公爷早已下定决心要包庇那人……倒是我妄作小人了。」 李承懿哭笑不得,只得柔声道:「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这话却是错了。」 「哪里错了?」褚奉元不服气道。 「你自知皇上有意让我与柴公子结下契亲,今日之事一旦声张出去,皇上自会知晓我与柴公子交恶,思量之下,多半会打消此意。」李承懿隐去其他枝节,只挑了最易理解之事一说。 褚奉元果然恍然大悟,迟疑道:「那,国公爷这样行事……皇上当真会尽信?」 「这却要看你了。」李承懿笑道。 褚奉元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李承懿心知他不明白,故而循循善诱,「你只知柴公子对我动了手,却不知晓缘故,是也不是?既是不明缘故,可会疑心此事真假?若要让人相信我与柴公子不合,乃至於动了拳脚,就必得要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缘由才好。」 褚奉元听明白了,自是点了点头。 「如此,便劳烦奉元了。」李承懿郑重道。 褚奉元尽管茫然,但听得此言,却仍认真道:「国公爷只管开口,纵是要我赴汤蹈火,都绝无二话。」 李承懿得他忠心一言,倒是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奉元过来,在我唇上咬出些伤口,咬得重些方才合宜。」他停顿一下,瞧著褚奉元一脸愕然,连忙解释道:「若说柴公子与我起了龃龉,不惜对我动手,料想无人肯信;倘使是我轻薄於柴公子,才惹得他动了拳脚,这便合情合理了罢。」 褚奉元听得此言,却是孩子心x,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此甚好,便是不与他结下契亲,这话传出去,也得叫他吃点苦头,谁叫他竟敢当真对国公爷动手!」 他言语娇憨,神色之间又有几分天真,李承懿看得痴了,心头一软,不禁将人搂到怀中,几经搓揉,方才亲了亲他。褚奉元果然按令行事,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住他的唇,复而渐渐施力,过不多时,便觉唇齿间传来一阵痛楚,随後便是一股腥意,李承懿忍著疼痛,又让褚奉元狠下心来,弄出伤痕,方才放开了他,同时解下汗巾,替褚奉元将唇上残馀血水擦拭乾净。 待得事毕,李承懿了唇,甚感疼痛,却笑道:「如此一来便好了。」 褚奉元偎在他身侧,若有所思道:「若是皇上不愿收回成命,又当如何?」 「到了那时,恐怕当真是逃不得此事了。」李承懿叹息道,「我与皇上关系不同寻常,但也断无忤逆君上之理,到了那时,倘若柴公子当真入得府中……」他瞧了褚奉元一眼,只不说话。 褚奉元x情天真偏执,却非愚钝之人,听他这样一说,便不以为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惹我便好了,如若国公爷欢喜,莫说一个柴鉴昭,便是十个百个,我也容得。倘若他亦是一心向著国公爷,我也断无与他交恶之理。」 李承懿心中有愧,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得将褚奉元抱入怀中,如幼时一般温柔地抚摩背脊。褚奉元似乎也对他的心思极是了然,并不多言,只是紧紧抱住了他,又如幼兽一般蹭了蹭他x膛,神态温存,又极尽依恋。 这十馀年以来,李承懿常有风流之事,但留在府中的却仅有柳含和同褚奉元二人而已……如非皇帝突如其来地发难,他是当真想同他们两人如此过下去的,只是世事非他能一力掌控,况且皇帝乃是九五之尊,纵是宠爱於他,又岂能容他一再违逆?便是没有柴鉴昭,也终会有旁人,只是这话李承懿著实说不出口,遂默不作声,不再多言。 待得车辇停下,李承懿携了褚奉元下车,府中仆役下人见了他脸上伤势,谁也不敢多言,然则李承懿心知肚明,这偌大国公府诸多仆役下人之中定有皇帝眼线,想来今明两日内,便会将此事密报於上,既知他脸上伤势,又见他唇上伤口,皇帝不可能不明白内情。 他想到这里,心中却是生出一丝庆幸,若非早知如此,他又如何能这般行事?一旦拖延久了,恐怕庆阳婚事已成定局,届时他要c手,便已晚了。 柳含和见得他伤势如此,倒也不甚吃惊,神情镇定如常,只是使人去医馆请了大夫,复而取了清水巾帕,好替他拭净唇上血水。 李承懿见了此状,不由得纳闷道:「你便一点都不吃惊?」 「奴婢既是见得国公爷这副神色,又何必吃惊。」柳含和遣走其馀下人,室内只留下褚奉元,继而笑道:「国公爷年少时在外作弄了旁人,也会露出这等神态,奴婢虽是不知内情,但斗胆猜测,想必此事是出自於国公爷筹划,且国公爷应是另有所图。」 他们两人相伴多年,彼此早已熟稔之极,是以李承懿听得此言,倒也不甚讶异,遂微微一笑,道:「你既是猜得了我的心思,那便好了。这数日之间,倘使柴家派人过来,一概不见,便是送礼,也一概不收。」 柳含和点了点头,温顺道:「自依国公爷所言。」 两人默契一笑,却惹得一旁的褚奉元深感受了冷落,又是一通缠腻,柳含和秉x持重,又素知褚奉元x好拈酸吃醋,哪里会计较此事,瞧著褚奉元作小儿撒娇使x之态,一时不禁失笑,当下便退了出去,好让李承懿哄一哄褚奉元,待得大夫过府,方才重入室内,其馀诸事自不必提。 过了数日,便有内侍至信国公府,说是皇上宣召入g。 李承懿伤在脸上,过了两日,伤势已呈青紫之色,无端地有些骇人,况且唇上伤势也未曾好转,若叫皇帝见得此状,正是恰好;李承懿入g时,正是午後,皇帝正用毕午膳,见了他这样伤势,却是一怔,想来下人上奏时措辞委婉,以至於皇帝没料到他伤情如此之重。 然则李承懿心知肚明,这伤势也就是看著唬人,实则不过是些许瘀青,连表皮都不曾破开毫厘,只是唇上的伤倒是货真价实,好不容易才止了血,言语进食皆是一阵刺痛,他索x便做出一副若无其事模样,行过大礼,便默不作声,只等皇帝问话。 皇帝瞧著他,半晌後,方沉声道:「我只道你去了安国公府,与人起了龃龉,这又是怎麽回事?」 李承懿有心将此事含糊带过,省得皇帝多生疑心,便故作无谓道:「不过是遭猫儿咬了一次,不是什麽大事。陛下宣臣入g,可有要事?」 皇帝听得此言,却是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猫,咬的正是地方,当真是有失体面。可让人看过伤势了?」 李承懿不敢不答,遂道:「当日便已请人看过伤势,只道是皮r伤,日日敷药,当能渐渐转好。」 皇帝却不说话了。 李承懿心中有些紧张,又不能出言,便垂首立於皇帝面前,过了半晌,方听闻皇帝赐座,登时便有内侍抬了椅子来,李承懿谢过皇帝,方坐了下来,正当皇帝叫人上了茶水时,便有宦官来禀事。 李承懿在一旁听著,只知康王先前惹出了乱子,正叫人拘在书房里,同从兄弟一起读书,然则康王年幼,x情顽劣,竟顶撞师长,又设计捉弄,叫陪读的郡王世子吃了苦头,人却跑得不见人影,康王身侧自有皇帝派去的宦官,当即便令人将此事禀了过来。 皇帝听闻此言,自是动怒,先是让人去寻康王,回头瞧见李承懿,随口道:「一个两个,都不是叫人省心的。」李承懿闻言,连忙起身请罪,皇帝摆了摆手,叫他坐下,只是目光却停在他脸上,细细端详。 半晌,皇帝忽而道:「你用过午膳没有?」 李承懿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先前得了旨意,匆匆入g觐见,也顾不得用膳之事,皇帝见他如此,便扬声让人送上些吃食,李承懿连忙谢恩,不到半刻钟,便有几名内侍端了盘子过来,送上几样点心并一壶热茶,李承懿得了皇帝示意,便只得吃将起来。 过了片刻,又有内侍来报,说是瑞王请见,李承懿放下手上东西,正要起身退避到侧殿时,便听皇帝道:「别动,且吃你的。」李承懿不敢擅动,唯能依言坐下,心中暗暗叫苦。 如今康王惹了事,瑞王求见,显是要为胞弟求情,李承懿待在此处,可说是不甚合宜,倘使瑞王是个心眼小的,恐怕便要将此事记在心上,李承懿从前未曾见过两位皇子,多少也是存了一分避让心思,眼下皇帝如此作派,倒叫他躲也躲不过,甚是无奈。 须臾,瑞王入内,朝著皇帝行了大礼,待得皇帝叫起,方才起身。 李承懿坐在一旁,瞧著瑞王模样与皇帝不甚相似,想来当是肖母;他这厢打量著瑞王,殊不知瑞王也在瞧他。他与皇帝相貌相似,又兼身分不同寻常,脸上不知何故却伤著了,瑞王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口。 皇帝彷佛洞悉瑞王所思所想,道:「若有事要禀,便直说罢。」 瑞王无法,只得开口道:「臣听人递了话,说是康王惹事,故而过来请罪。」 他年纪甚幼,如今还不满十岁,李承懿年长他十馀岁,单论年纪,便是他父亲也做得,听得他如此言语,倒是在心中暗暗点头。李承懿对两位皇子所知不多,只知是庄后所出,如今一看,才知晓瑞王多半是照著储君规矩教养,甫知幼弟犯事便匆匆过来请罪,足见其手足之情。 皇帝沉默半晌,悠悠道:「你可知他犯了什麽事?」 瑞王斟酌片刻,谨慎答道:「臣只知康王出言无状,顶撞师长,又……又一时兴起,以墨水污了郡王世子衣衫……」他顿了一顿,正色道:「康王年幼顽劣,实是臣管教不严之过,请陛下降罪。」语毕,竟又屈膝跪下。 皇帝也不叫起,只是不再言语。 李承懿待在一旁,倒有几分吃惊,皇帝往常对他极是宽和,对著皇后所出嫡子却是如此严正,著实是出乎意料之外。过了片刻,便听皇帝道:「罢了,你起来。」待瑞王起身後,皇帝复而问道:「既是你管教不严之过,便罚俸三月罢……倒是康王那头,你打算如何行事?」 瑞王想了想,方道:「康王年幼,仍不晓事,既有女官教养,却又行差踏错,必是他那几个内侍有不妥之处,须得换了去。再者康王顶撞师长,又戏弄郡王世子,自当登门赔罪,若仅是罚俸,只恐不能以儆效尤……故而臣斗胆请陛下旨意,往後数月,将康王禁足於寝g内,无赦令则不得出。」 「倘使太后娘娘不允,又当如何?」 瑞王一时语塞,竟哑口无言,神情为难。 李承懿瞧他这副模样,心中倒是明白过来,太后与帝后二人关系寻常,唯独对两位稚龄皇子疼爱有加,康王乃宗室子孙,断无这般年纪还不懂规矩之理,想来却是太后平日多有纵容,才养出这般顽劣x子,如今纵是瑞王有心管教康王,倘若太后并不乐见其成,再好的法门也不得用,是以皇帝才有此说。 眼见瑞王窘迫地涨红了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皇帝又不再说话,李承懿心中一软,不由得开口解围,「一旦陛下出面说项,太后娘娘也非那等愚昧妇人,如何会执意放纵康王?」 皇帝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动怒,仅是瞧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道:「你倒是个心软的。」 李承懿只得笑了笑,「想来陛下早已成竹在x,又何必这样为难殿下?况且殿下尚是年幼,能有这番言语,已是极难得的,料想陛下不会不明白。」 瑞王悄悄瞧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感激,李承懿看了他这副神情,倒是有些好笑,先前瞧著他规矩礼仪都是好的,x情老成持重,如今看来,究竟还是年幼了一些,不然也不会叫皇帝问得无话可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帝沉思片刻,方对瑞王道:「你先前说的,也并非不好,然则康王如此,究竟是由谁带成这副模样,倒也不甚重要,你回去後,立即将他身旁服侍的人全数遣走,r娘女官也不例外,这些人并非奴婢,本有教养之责,却将皇子养成这副x子,到底难辞其咎……待寻到康王,便让人将他提过来,往後诸事自有朕c心,你不必管,好生读书便是,若是太后问起,你便说是朕的意思。」 瑞王闻言,彷佛明白了什麽,不由得强压著难以置信之色,待跪下谢恩後,方才起身匆匆告退。 李承懿见得此状,心中却是起了一阵波澜。 他从未见过皇帝与诸位皇子相处情状,如今见得,心中却是吃惊,瑞王虽是年幼,见了皇帝却是如此恭敬,毫不失仪,全无小儿之态,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君臣,浑没有皇帝召见李承懿时那样随意且无拘无束。 「你适才c话,就不怕朕迁怒於你?」皇帝道。 李承懿定了定神,道:「陛下若要降罪,自是臣有不妥之处,亦不敢自辩,只是王爷如此年幼,要他将事情想得面面俱全,却是有些为难……」他顿了顿,又笑道:「况且陛下也非当真有心责备王爷,又何必做出这副严苛模样。」 皇帝瞧著他,神情有些复杂,彷佛欲言又止,然则不过片刻,话锋一转,却道:「适才你说朕已是成竹在x,又是从何说起?」 「想来此事大抵并非头一次发生,故而陛下才问王爷,倘使太后娘娘不允当如何是好,然则陛下毕竟身为人父,便是要严责皇子,也不是什麽大事……料想陛下大约是要严惩康王一番,好叫他得了教训,往後自会懂得慎重行事之理。」 「你以为朕要如何责罚康王?」皇帝又问。 「这……」李承懿皱起眉,倒是有些答不上话。 「朕从来不曾教你什麽,如今便教你一回。」皇帝笑了一笑,「先帝在位时,西凉朝贡,送来千匹良驹,其中便有一匹世间罕见的汗血马……这汗血马乃是西凉臣民无意所见,虽是勉强捉住,又送往京中,然而终究x情暴烈,无人能驭,先帝舍不得此马,便令尚驷监以最上等的草料好生养著,日复一日,汗血马彷佛能通人x,x情却是益发骄横,远胜从前,还伤过几个专司喂养的小宦官。」 李承懿一怔。 皇帝续道:「先帝知晓此事,只可惜这汗血马不能驯服,然而端妃乃是出身西凉,听闻此事,对先帝道:『妾身不才,愿为陛下分忧。』先帝便让人将汗血马牵到端妃g中,不过一旬,再见那汗血马,果真是驯服顺从,不复从前骄态。」 李承懿听得入神,不由得问道:「这却是如何做到的?」 「无非是用了铁鞭刑杖罢了,若汗血马不听话,便狠狠击打,倘使打了没用,便使人持刀上前,作势欲杀,平日只给少许食水,时常饿上一饿,这汗血马纵是野x难驯,也得听话。」皇帝说到这里,不禁一笑,「端妃出身西凉,自是知晓驯马之术,难得的是,对著这般难得一见的良驹,也敢下得重手……西凉本国非无善於驯马之人,只是这些人对著良驹,便不由自主生出满心爱重,哪里敢下狠手打杀,然则畜生x烈,不这般行事,又如何令其臣服?」 李承懿心念一转,想明白皇帝为何要说此事,不由得迟疑道:「陛下此言,臣已是明白,但此乃驯服畜生的法门,又如何能用到……」又如何能用到常人身上。他犹豫著,终究没将接下去半句话说完。 「驯马与驯人,道理是一样的,无非是手段有轻重缓急之分罢了。倘使不能为己所用,纵是经天纬地之才,杀便杀了,又有什麽可惜的。」皇帝淡淡道,「这般手段非是人人用得,也并非唯一法门,常言道滴水穿石,以柔克刚,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不合朕的x子罢了。」 李承懿知道皇帝这是在教他,当即凝神细听,静静思索此中真意。 皇帝叹息道:「你为人究竟宽和了些,又是个多情x子,往後还不知道会在此事上吃多少苦头,朕瞧著你府中诸事都是那柳含和打理,这也没什麽,只是你终究得将他牢牢拿住了,否则纵是用情至深,亦不过是白费功夫。」 李承懿听得此言,不由得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柳含和对他有情,此事确然无疑,然则究竟情深情浅,他却全然说不上来,如今听得皇帝这话,他才恍惚想起,柳含和彷佛也说过这些话,只是言辞更加委婉,亦是劝他莫要对人用情太深,以致失了本心……李承懿思及此事,不禁一哂。 他稍一走神,便听皇帝悠悠道:「你不懂得驯马之术,倒也无妨,横竖你也使不出那等狠辣手段,索x拿那滴水穿石之法去驯一驯那只咬了你的野猫,或许能生出些许成效也未可知。」 八、 李承懿一怔,强笑著道:「陛下说笑了……」 「想来便是令你去驯那只野猫,没些彩头也不妥。」皇帝若无其事地道,「倘使你当真办成此事,便要朕替柳含和脱了贱籍,也并无不可。」 李承懿心头一紧,定了定神,却从容不迫道:「陛下何出此言?都叫人咬了一次,臣哪里敢再去一次……陛下不如打消此念,也就是了:那人另有所爱,纵是臣耽於男色,也不当强逼於人。」 他说到这里,却暗自叹了口气。 柳含和自幼为奴,一直对此耿耿於怀,倘使皇帝早有允准之意,不说一个柳含和,便是百个千个,也已然脱了奴籍,李承懿过去也不是不曾求过此事,只是皇帝始终不允,料定柳含和仍在奴籍,才好拿捏此人,如今却一反从前,更拿了此事当彩头,著实是叫李承懿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倘使应下此事,无非是要使尽手段,好让柴鉴昭对自己生出些情意,两人好结下契亲,如此一来,皇帝必会让柳含和脱了奴籍,往後自能直起腰杆作人;然则柳含和是否会乐见此事且先不提,单说柴鉴昭早有倾慕之人,李承懿便无法应下此事,如此一来便只能负了柳含和,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歉疚之情。 皇帝笑道:「你若是不愿,朕也不逼你,只是话摆在这里,倘若柴鉴昭入得你府中,朕便为柳含和消了奴籍。」 李承懿苦笑,「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自然知晓。然则此事终究不妥,臣……臣亦是不大明白,天下之人何其多,为何陛下偏偏要那柴鉴昭入臣府中?可是那柴鉴昭有什麽好处,以至於得了陛下青睐?」 皇帝听得他此言,却忽而大笑起来,李承懿满心茫然,待得片刻之後,便听皇帝忍著笑意道:「你也是见过那柴鉴昭的,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李承懿一头雾水,想了一想,诚实答道:「柴公子x情纯粹,又有赤子之心,且毫无圆滑之处,如非平日不大与人交际,恐怕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皇帝终是止了笑意,叹道:「你也就只能弹压得住这等人了。」 李承懿叫皇帝说得面红耳赤,著实说不出话。他又不蠢,如何听不出皇帝这话明著是说柴鉴昭易於弹压,暗著是说他不中用,仅压得住这般毫无城府之人,故而心底不免生出窘迫,不由自主地垂下首,一言不发。 皇帝又长长叹息一声。 「单论你府中那柳含和同褚奉元,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姑且不论柳含和结交内外之过,单是那褚奉元也不是简单人物,前些年安国公世子带兵勦匪时,他也去了罢,虽说并非军籍,亦不居功,朕又如何能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皇帝哼了一声,「朕看了战报,倒也吃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单凭一人之力,便杀了寨中小半匪徒,若非安国公世子刻意瞒下此事,只怕朕说出来都无人肯信。此人杀孽过重,恐怕命不久长……」 李承懿听到此节,已是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辩解道:「奉元……奉元年纪尚幼,也是一心为国……并非别有所图……」 「你何必这样急著为他解释,朕可还没动怒。」皇帝微微一笑,「你平日活得糊涂,朕也不管,往後便叫你当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又有什麽不好?只是你对身侧亲近之人信任太过,竟连是蛇是狼都分不出来,这点却是可恨。」 李承懿沉默片刻,才谨慎道:「陛下是知道臣的,府中诸事一概撒手不管,交托於旁人,其所作所为,俱是出於臣之允准,倘使柳含和同褚奉元做了什麽,非是他二人之过,故而陛下若要降罪,当以臣为首罪……」 「朕还没说什麽,你就这样急著揽下罪责?」皇帝反问。 李承懿一怔,连忙噤声不言,起身跪下。 柳含和结交内外,这倒是头一次听闻,只是以柳含和之为人,无非是与人为善,以免交恶结仇,又受他宠信,巴结谄媚之人必不会少,纵是私相授受也无甚出奇,况且柳含和颇知分寸,从来不曾惹来祸事,李承懿对他倒是放心。 褚奉元则是自幼好武,虽为胡儿,身分有异,但因李承懿同杨道玄关系甚好之故,也曾藉著这层关系混入军中,还差点换来个校尉功名,只是褚奉元究竟来路不正,又非正经军籍,这功劳万不能算到他头上,是以至今都还只是在国公府内挂著个侍卫头衔,然则私下与杨道玄军中属下诸人关系倒是极好的,时不时也会到城外大营与人切磋武艺。 皇帝知晓此事,也没什麽奇怪的,只是这种事情人人皆知,万无拿到台面上分辩之理,纵是柳含和与褚奉元坏了规矩,也不是什麽大事,俗语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国公亲信之人?倘使他二人不如此行事,反而惹人生疑。是以皇帝此言甫出,便叫李承懿起了一身薄汗。 沉寂良久,皇帝开口道:「起来罢。说不了两句话,便要跪下请罪,也不嫌膝盖疼。」 李承懿微微松了口气,依言起身,但仍不敢肆意,遂道:「陛下所言,俱是臣之过错,岂有安然自得之理?」他想了一想,虽有犹豫,却道:「陛下一心为臣打算,臣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柳含和褚奉元俱是臣身侧侍奉多年之人,情份不同寻常,是以……」 「罢了,随你罢。」皇帝道,又深深叹息一声。 李承懿心下大定,正要说些什麽,便听皇帝语气平平道:「你同武定侯,又是怎麽回事?」李承懿被唬了一跳,皇帝瞧见他神情,不免笑了一笑,「怎麽,你道朕不知道武定侯去了你府上拜会。」 李承懿闻言,惊愕非常,手脚也跟著一阵发软。 当日魏执义至信国公府拜会一事,唯有门房并几名仆役知晓,李承懿早已使柳含和封了那些人的口,以防此事传到皇帝耳中,然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皇帝竟是早已知晓,但柳含和御下极严,料想不至於弄出这等谬误,这样一来,消息若非是从他府中递出来的,便是从魏执义那头传出来的。 他想到此节,心念一转,支支吾吾道:「既……既是陛下已然知晓……」 「朕自有打算,你莫要掺合此事。」 李承懿闻言,心下大急,不知道皇帝对此事明白到什麽地步,也不知道庆阳一事是否已然败露,且不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是庆阳之名节清白,他也万万赌不起。他想了一想,犹豫道:「武定侯托到臣处,乃是为了……」 「无非是为了选尚之事。」皇帝悠悠道。 李承懿小声道:「陛下是否当真属意於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皇帝饶富兴致地问道。 李承懿不敢直言,也不能将自己与魏执义那些龌龊之事和盘托出,只得硬著头皮道:「既然陛下知晓,臣也不再多话,只是公主娘娘出身尊贵,本有一桩好姻缘,倘若驸马都尉并非良配,倒是可惜了。」 「你这是在为武定侯说话?」 「臣不敢。」李承懿迟疑道,「只是前朝选尚,也不乏有公主择人之事,倘若候选之人俱有凤毛麟角之才,难以抉择,倒不如让公主娘娘也效前人旧例行事……」 皇帝不置可否,淡淡道:「此事你莫要多管,便是又有旁人托到你府上,也不必应和,朕早有打算,岂容旁人妄议。」 李承懿不敢再说,连忙应声,又行了大礼,才得以告退。 待得到了殿外,抬手一,早已是一头冷汗,他不由得苦笑。 据皇上所言,大抵是只知魏执义到他府上,又以此事相托,尚不知两人已有情事,亦不知庆阳同魏执义恐有私相授受之事,这点却叫李承懿松了一口气。自己与武定侯有私,且又有意为其尚主之事出面说项,如若这些事皆让皇帝得知,失了体面还是小事,姑侄共夫乃败坏伦常,天下人所不齿,倘使朝野内外俱知,却是一桩名副其实的丑闻。 只是皇帝竟知魏执义曾往信国公府上拜会,若非是自国公府内走漏消息,便是皇帝也在武定侯身侧埋了眼线,然则这眼线多半隐藏极深,又非亲近侍候之人,否则不会不知武定侯与他曾有私会之举。 李承懿想到此节,心底却是一阵迟疑。 按理而言,他也该将此事告知魏执义,以免此人露了蛛丝马迹,叫皇帝无端生疑,然则先前李承懿曾让人打探魏府之事,当时魏执义却是反应甚快,如今这般情景,却令他心中一阵踟蹰……魏执义究竟知不知道皇帝暗中监视於他,李承懿也不能妄下定论,若是实则知情,又刻意如此行事,为的究竟是什麽? 李承懿左思右想,却无法理清头绪,索x不再想了,出了g门,便上了车辇,命车夫打道回府。 待得回到府中,便见褚奉元迎上前来,神情欢喜。褚奉元在他面前从来是这副模样,如同垂髫小儿一般,又喜撒娇使x,然则李承懿也明白,褚奉元身怀j湛武艺,过去又长年居於山林之中,不管是杀人或者打猎,身手都是极好的,又与军中诸人有私交,难怪皇帝特意将此事挑出来说与他听。 若非李承懿身分不同寻常,这本来就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这些事也不必多说,若叫褚奉元缚手缚脚,不敢作为,反而不好。 李承懿想到此处,便揽著褚奉元,含笑道:「瞧你这副模样,可是今日又出去与人比武?」 褚奉元鬓发散乱,衣著齐整,下襬却略微污了,浑然一副玩得x子都野了的模样,闻言便笑道:「正是如此,今日赢了几场比试,还得了些彩头。」 李承懿瞧他神情坦然,隐隐有自得之色,著实是爱极他这模样,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亲,笑道:「奉元这样厉害,叫我也多了几分体面。可惜府中并无宝刀名剑,你又一向只好兵刃,如此一来,倒要我赏你什麽才好?」 褚奉元想了一想,复而露出忸怩神情。 李承懿一时大奇,笑著逗他道:「为何露出这等神情?可是难以启齿?」 「倘使……倘使国公爷不弃……便叫我服侍一晚罢。」褚奉元说得犹豫,忽而怯生生地抬头看向李承懿,又半带迟疑地抬手拉住他衣衫一角,这般难得一见的羞赧情态,倒是令人诧异不已。 须知褚奉元素来大胆,便是开口求欢,也总是理直气壮,然则毕竟年岁尚幼,往往一时不察便要受创,李承懿尽管纵容於他,却不会在此事上毫无节制,细细算来,一旬最多一次,再多便不允准,纵然褚奉元开口求欢,也多是婉言回绝。殊不知褚奉元正值年少,又是血气方刚,虽知李承懿此举乃是为他著想,又哪里能压下满心欲念,苦苦隐忍?恰逢李承懿此言既出,他便顺势要求,心中实则是忐忑不安。 「近来冷落了你,倒是我的不是。」李承懿想了一想,温言道:「倘若奉元喜欢,晚上便宿在我房中罢。」语毕,复而又道:「你自去洗漱一番,让人请含和过来,便说我有要事相商。」 褚奉元既得允准,自是满心欢喜,脸上带笑,依依不舍地去了。 李承懿来到正房,过不多时,柳含和便匆匆进门,神情平静,李承懿心中隐隐犯难,不知该如何开口,然则柳含和彷佛是瞧出了他的犹豫,道:「国公爷倘若有事吩咐,尽可直言,奴婢断无不应之理。」 他顿了一顿,还是将皇帝那些话说了一遍,复而道:「你我相知多年,我自然是信你的,然则皇上那头,只怕拿著你的把柄……」他说到这里,便也沉默下来,柳含和所作所为,俱是他一心放任,纵有结交内外之过,想必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皇帝既然肯开这个口,必是柳含和有逾矩之嫌,李承懿又如何能充耳不闻。 柳含和安静良久,方道:「奴婢明白了,国公爷放心罢。」 李承懿眼见他要告退,一时急了,抬手便拉住他手腕,急切道:「含和……你为何要做出那些事?」他心终究竟存了一丝疑惑,柳含和与人为善,自是理所当然,但皇帝这样一说,彷佛是其中还有什麽他不明之事,纵是李承懿信任於他,也不得不开口问一声。 柳含和苦笑著答道:「奴婢已存私心,立身不正,明日便将对牌交回来,往後国公府诸多产业,还是寻一个稳妥的人打理罢。」 李承懿心中大急,厉声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纵是你结交内外,总有一个念想,但我却从未听闻此事……便是有什麽难处,与我说一声,莫非不成?」 柳含和一怔,沉默半晌,方淡淡道:「奴婢自幼便没入奴籍,稍年长些便净身入g,去岁方知兄长仍存於世,却在岭南瘴疠之地为奴,日子过得不大好,奴婢结交旁人,不过是想打点一番,让兄长能挪个地方,也不求能赎出奴籍……」 李承懿终於明白过来,心中怜意大盛,不由得道:「这等事情,如何不早些告诉我?我虽无官职在身,但打点这些事情,倒也不费力气。」 柳含和摇了摇头,似乎想笑一笑,神情却有些僵硬,「国公爷身分不同寻常,又是宽和x子,按理奴婢本应将此事告知国公爷,然则若是国公爷知道此事,自会为奴婢办成此事,如此反而不美。皇上对奴婢已生厌憎,倘使国公爷为了奴婢打点此事,万一消息传到皇上耳中,恐怕奴婢往後万难在国公爷身侧服侍,是以才瞒著国公爷悄悄行事。此事俱是奴婢一人之过错,倘若国公爷气得狠了……便将奴婢遣回g中,也就是了。」 李承懿听到这里,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本以为柳含和瞒著此事,应当是别有缘由,没想到却是如此,一时之间,心底却是一阵酸涩;他待柳含和一向亲近,柳含和亦是柔顺,从不恃宠而骄,亦是不曾逾矩,是以他从来不知道,柳含和竟会顾忌两人关系生变,所以才这般行事。 「胡说什麽,哪个要遣你回g中了。」李承懿心头一热,不禁道:「你这样的人,自是要留在我身边的;我说这些事,并非责备之意,而是此事惹了皇上的耳目,不得不说与你听……往後行事谨慎些也就好了,这国公府可是离不开你的。」 柳含和听到这里,原先僵住的神情才稍稍柔和些许,继而略微犹豫地低声问道:「国公爷当真不怪罪奴婢?」 李承懿点了点头,登时笑道:「这不过是小事,你惦记兄长,也是人之常情,若是需要疏通关节,去府中帐房处以我名义支些金银打点也成,毕竟是你的兄长,我出些力,也是份属应当。」 他这话意味深长,柳含和怔了一怔,脸上却是微微泛红,沉默良久,方颤声道:「奴婢谢过国公爷。」 李承懿忽而搂住他,亲了一亲,又上下揉弄一番,方才放开了人;柳含和匆匆离去,竟是一副罕见的窘迫之态,李承懿瞧著那修长身影渐渐远去,终於解决一桩心事,自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倒没有怀疑柳含和之意,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困惑,以他二人之亲近,柳含和不当瞒他至此,然则听得此言,却终是释然……柳含和素来在意自己身为奴婢之事,又牵涉兄长亲人,自然不想将此事说与他听,大约是上下打点时走漏消息,方才叫皇上得知此事,幸而不是什麽大事,不过是皇上得了消息,怀疑柳含和藉著此事刻意结交官员罢了,如今将话说开,也就是了。 过了片刻,李承懿用过晚膳,沐浴过後,回到内室时,便见褚奉元盘腿坐在床榻之上,手上把玩著什麽物事,他近前一看,方见是从前曾用在魏执义身上的玛瑙珠串,一时不由得一窘,匆匆道:「奉元,快些将那物事放下。」 「为何?」褚奉元神情茫然,忽而一笑,「国公爷莫要欺我年幼,这东西是做什麽的,我还是知道的。只是这珠子这样大,难道不会弄疼人麽?」 李承懿叫他问得面红耳赤,随手将那物事放回暗格之内,无奈道:「这东西又不会用在你身上,弄不疼你的。」 褚奉元闻言,倒像是明白过来一般,恍然大悟道:「莫非是用在柳管事身上的?我平日只见柳管事生得文弱,倒不知道他这般厉害。」 眼看褚奉元愈说愈不成模样,李承懿心中哭笑不得,拍了拍他头顶,哄道:「你可别在含和面前乱说,他脸皮薄得很,倘使因此事恼了你我,要哄回来可就难了。」 褚奉元不以为然,「柳管事这人就是麻烦,既有诸多讲究,又有诸多忌讳,我从前问他如何侍奉国公爷,他便是不肯说,好在我自己寻得了几卷避火图,看了一看,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 李承懿笑了一笑,一边抚摩他的发髻,一边道:「痴儿,哪个叫你看了几眼避火图,就急著来侍奉於我……好在那回伤得不重,要不然可就叫人心疼了。」他忆起去岁往事,不由得屈指弹了下褚奉元额头,心中一阵好笑。 褚奉元捂著额头,撒娇道:「若是我伤得不重,国公爷便不心疼了麽?」 「便是你伤了一g头发,我也只有心疼的。」李承懿向来耐得住x子,便是哄人也毫不厌烦,褚奉元听得此言,登时便吃吃笑了起来,投到他怀中,像是猫儿一样蹭来蹭去,李承懿心中一软,柔声道:「你还这麽小,当时怎麽就急著上我的床?我把你带回府中,又不是为了做这等事。」 褚奉元支支吾吾,叫他哄了好一会,才老老实实道:「那时我听人说,我年岁大了,倘若国公爷不要我侍奉枕席,只怕便要将我遣出府中……」 李承懿一愣,一股怒气顿时油然而生,「你这都是听了哪个胡言乱语,明日便叫人割了那人舌头!」语毕,却见褚奉元偎在他膝上,一副怯生生彷佛怕他动怒的情景,不由得柔声劝慰道:「莫怕,不是生你的气……这毕竟是下人胡乱说些嚼舌g的话,才叫你做出这些事情,断无责怪你的道理。」 褚奉元有些犹豫,「我後来也明白他们说的并非正理,只是那晚过後,方才知晓,国公爷一心怜惜我,才不叫我知道那些事情,心中自然只有感激的……然而纵然他们不说,总有一日,我知晓此事,也是情愿侍奉国公爷的。」话音方落,他却是抬起头,坦然道:「我的心意是改不了的,只请国公爷成全。」 李承懿心底一热,道:「奉元,你……你真傻。」 「我才不傻,世子爷也夸赞我聪明的!」褚奉元微恼,不禁开口为自己辩驳。 两人一时情热,不由得搂抱在一起,唇舌相贴,不住纠缠,褚奉元到底年幼,便这样亲了几下,下身又被隔衣揉了片刻,早已硬得难耐,不得不出声求饶,李承懿却没放过他,将人搂到怀中,几经戏弄,连衣衫都还未曾褪下,便已叫他丢了一回,褚奉元羞得双眼泛红,只差一点便要低泣出声。 李承懿耐著x子哄他,好一会儿才叫他回心转意,乖乖褪下衣衫。 褚奉元本有胡人血脉,当此动情之际,一双碧眼如同浸在水中一般,潮湿朦胧,一身白肤更是莹泽生辉,又被剥光了衣衫,躺在绛色锦被之上,愈发衬得肤白如雪,洁净细嫩,李承懿不过在他腰上拧了几下,那处便泛起一点潮红,极为动人。 因先前早早丢了一次之故,那两腿间却是略微潮湿,李承懿近前一嗅,便觉出一股微腥,褚奉元羞耻难当,便恳求道:「别碰……那里……」李承懿却不管他,在那大腿内侧舔舐片刻,褚奉元年轻气盛,哪里当得住这般引逗,不过片刻,下身重又胀挺,硬梆梆地立了起来。 眼见李承懿愈舔愈是深入,隐隐有渐趋而上之势,褚奉元一时慌乱,便推了推他,又想往後退去,然则李承懿却伸出舌尖,在那囊袋上舔了一舔,听见褚奉元一声急促喘息後,方才微微支起身躯。 「羞什麽,这事早先不也做过的。」他调笑道。 褚奉元也不说话,只是抬手遮住脸面,彷佛羞赧不堪,这副幼稚模样却是叫李承懿心中愈发灼热,忽而动了一念,随手取了腰带,便将褚奉元双手缚在床栏处,低声道:「奉元乖乖的……莫要挣开……」 他只是一怔,便依李承懿所言,顺从地躺在床上,但觉身上如同有火苗渐渐燃起,浑身俱是一阵热烫,下身渐渐胀痛已极,遭人捋了一捋,便不禁湿透了……他心中一阵发慌,急忙往下瞧去,便见李承懿俯低身子,正在他下腹亲吻不休,一时却是又痒又麻,不由得道:「国公爷……国公爷,放了我罢……」 李承懿只是一笑,稍稍一挪,便将那物事含到口中,细细舔吮。褚奉元尚未长成,那物事也还小,李承懿含著却是全不费力,直含到g部,又用舌尖逗弄,褚奉元当即气息急促,浑身绷紧,面红耳赤,下身快感不住上涌,叫他险些又丢了一回……不知过了多久,待得李承懿松了口,褚奉元已是全无抵御之力,甚至无法动弹。 「可还喜欢?」李承懿低声问道。 褚奉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嗓音却哑了,嗫嚅道:「国公爷这样……我,我不敢……」 李承懿心知他是有所顾忌,不愿冒犯,是以不肯松了j关,见了他这副难堪模样,心中却是涌出一股怜爱,随即伸出手,温柔侍弄几下,那物事早已隐忍颇久,便这样逗弄,随即溢出些许浊白。 褚奉元复而打了个哆嗦,不住颤抖,下身却终是得了宣泄,甚至污了床褥。 李承懿早已意动,见了他浑身无力之状,便取了膏脂,在他後庭处抚摩试探,褚奉元一连丢了两次,浑身关窍都松了似的,纵是李承懿手指贯入,也并未受阻……过了片刻,也不知道按到什麽地方,褚奉元身躯一抖,却是哭了出来。 「那处……不成了……呜……」话音未落,褚奉元突然蜷起身躯,那下身虽还软著,顶段却溢出一丝r白,褚奉元目光失神,一丝清y自唇角淌出,含糊地呻吟著,彷佛极尽难耐,随後便断断续续地洒在李承懿手臂上,却是禁受不住,又丢了一回。 李承懿心知便是此处,也不敢再弄,手指撤出後,又抹上重重膏脂,方将自己胯间那剑拔弩张之物抵在入口,复而慢慢探入……初时或有疼痛,只见褚奉元蹙眉咬唇,苦苦隐忍,过了片刻,总算连g没入,褚奉元双腿大张,却是神态羞窘,又兼紧张。 「国公爷……稍,稍等一等……」他忍不住讨饶道。 李承懿怜他不惯情事,自然是依言而为,两人搂在一起,下身交合,却是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褚奉元深深吸了口气,那紧窄甬道一阵绞紧,李承懿强抑住一股情潮,柔声问道:「奉元怎麽了,可还疼著?」 「无事,不疼了……」褚奉元小声道,只是眼角含泪,双颊涨红,浑不是无事的模样。 李承懿自然不会信了这话,他与褚奉元相处日久,如何不知道这是在逞强?是以他并未按著褚奉元所想行事,反倒翻了个身,让少年跨坐到腰上,又扶著褚奉元腰际,以免入得太深。因先前丢了数次之故,那两腿间物事形貌如常,纵是李承懿有意逗弄,也未有反应,李承懿别无办法,只得低声哄他。 过了片刻,褚奉元眉心略松,先前那羞赧情态亦是逐渐褪去,李承懿惯於此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试探著微微往上顶入,褚奉元深吸了口气,低声喘息,却不禁打了个哆嗦,下身溢出些许浆y,李承懿便渐渐加快了速度,抽送愈深,褚奉元彷佛得趣一般,亦是开始逢迎。 情事至此,方可说是销魂蚀骨。 李承懿浑身滚烫,情潮未消,快意又至,褚奉元到底年幼,下身颤抖几回,只勉强漏出几滴稀薄浆y,面上汗津津的,偏生双颊晕红,竟如抹了胭脂一般,李承懿见他此状,自是意动,一时亦是忘情,顶入深处後又厮磨不止,褚奉元哪里禁得住这样手段,不到半刻钟,便低声抽泣著求饶。 李承懿早已是心神俱醉,下身抽送不断,便连那几声嗫嚅求饶之语都不曾听见,复而将褚奉元压在下头,狠狠挺入,顶弄不休,褚奉元抽抽噎噎地哭将起来,双腿却缠在李承懿腰上,始终不曾松开,这却是他自己心中的些许计较,一时既是乞怜,又是邀宠,李承懿头脑发昏,口中喃喃叫著心肝,又含住褚奉元唇舌不住逗弄。 褚奉元语不成声,断断续续叫著他,碧眸中溢满氤氲水气,神情却是极尽欢喜,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欣喜,复而感念他一腔情意,不由得揽住少年,照著头脸胡乱亲了几下,便是一声低喘,紧紧扣住那人腰际手腕,随即丢在那潮湿温暖的所在;那甬道彷佛得趣,亦是不住收紧,复而听得褚奉元一声低低叫唤,分明未曾泄身,却是靥生红晕,眉目间俱是春意,一副欢愉已极的模样。 又过片刻,待得李承懿抽身而出时,方听褚奉元口齿不清地唤道:「国公爷……」 见他神情疲倦,李承懿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怜爱,连忙问道:「怎麽了,可是弄疼你了?」 「真好……」褚奉元依偎在他怀中,一副酣畅模样,心满意足地喃喃道:「这样……真好……」话音未落,却是闭上了眼,彷佛睡去。 李承懿这才明白,褚奉元疲惫已极,故而话才说到一半便睡著了,心中好笑之馀,又有一股温暖,不由得将少年搂到怀中,明知他听不见,却低声道:「这有什麽好的?我这样的人……无非是辜负你一番情意罢了。」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一声,复而将褚奉元身躯仔细擦拭一番,方才熄了油灯,上榻歇息。 作家的话: 有人在看这篇吗owo 可以的话想知道大家的感想…… 9-12 天河未晓 作者:荧夜/lunarrabbits ☆、天河未晓 九~十 九、 隔日并无要事,李承懿一觉醒来,方知已近午时,身侧褚奉元睡得正熟,李承懿也不欲扰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榻,随意披上衣衫,到了外间,才使人备水,准备洗漱一番。便在这时,有仆役来报,说是有客过府,李承懿想了一想,叫了柳含和一问,方知那人正是柴鉴昭。 「柴公子今日一早便来了,奴婢已说过国公爷不见客,他却不肯走,便在厅中等著,奴婢又不好出言送客,只得上了茶盏,拟待国公爷醒转,再请主子示下。」柳含和恭恭敬敬地道,神情有一丝无奈。 李承懿听得此言,自是明白过来,柴鉴昭想必是存心要见人,不达目的是不会走的,是以才执意留在府中不肯离去,柳含和虽说必是说遍好话打发他,但倘使柴鉴昭不肯回心转意,也不能奏效;这样作派虽是脸皮厚了些,却叫李承懿不得不出面见客。 「也罢,我这便去见他。」李承懿伸手抚了抚柳含和脸颊,略微有些歉疚,「此事……当真是偏劳你了。」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国公爷何出此言?」柳含和笑了一笑,迳自告退。 李承懿心中一软,想起厅中那人,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他故意叫褚奉元咬伤自己,虽说是要作戏给皇帝看,但到底是将柴鉴昭牵扯进来,况且就皇帝当日所言,浑不像是已经放弃此事,李承懿心中忧虑,只是面上不显,待得衣冠齐整,方才起身到外头见客。 柴鉴昭正在花厅之中,待奴婢打起帘子,李承懿方才踱了过去,温声道:「柴公子突然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听得他这话,柴鉴昭脸色一变,眼看著正要发作,却又顿了一顿,最终忍著气道:「国公爷当真是极好的算计!那日你拂袖而去,做出那等模样,後来又奉召入g,旁人见此情状,自知你我之间实则交恶。」他说著顿了一顿,chu声道:「这话传回了宣德侯府,侯爷一知此事,便备了礼,遣我过来赔罪。」 李承懿一怔,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不必如此,这本是我一人之过,若非刻意以言语相激,柴公子想来也不会这般莽撞行事。」 柴鉴昭闻言,脸色却是一青,咬牙道:「国公爷既说是刻意以言语相激,想来必是有把握成事,方才如此算计於我……听闻昨日皇上已召国公爷入g,皇上可是已打消那……那念头了?」 李承懿只得苦笑,缓缓道:「皇上之意,非你我能妄议,这样的话……往後莫要再提了。昨日入g,便是皇上见了我伤重模样,也不曾稍稍松口,想来此事必是将成定局,再无转圜馀地,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柴鉴昭脸色一白,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李承懿自知他心有所属,不由得劝慰道:「我身分有异,不能违逆圣意,倘使侯爷愿意出面拒了此事,想来皇上应当不会强逼臣下。」 柴鉴昭闻言,忽而笑了起来,笑声苦涩已极,「倘若侯爷愿意拒了此事,又如何能拖到这个地步?他一心要作忠臣,便是皇上不说,但凡稍稍透出一些意思,不要说我,只怕十个百个儿子,他也会心甘情愿送到旁人府中。」 李承懿一愣,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柴鉴昭瞧了他一眼,突然冷笑起来,「如此一来,想必也是遂了你的意。这般容貌,又是堂堂男子,却成了你的娈宠,想来国公爷心中必定是得意非常……」 李承懿想了想,方平静道:「柴公子慎言,我既说了无意於你,自是真的,何须造假?况且柴公子这般品貌,纵是仅得一夜风流,也是好的,何况是结为契亲?然则柴公子心中另有所爱,我虽是生x好色,却非横刀夺爱的下作之人。」 他顿了一顿,见柴鉴昭一脸不服气却又说不出辩驳之语的神情,复而柔声道:「先前皇上以利相诱,要我使尽法门压服柴公子,好成就一桩亲事,我也不曾应允……然而事到如今,此事早已非你我所能左右,倘使柴公子当真不愿,便是迫於圣意不得不入信国公府,我也不会碰你一g手指,柴公子只管放心。」 柴鉴昭却不说话,良久,方犹豫道:「此话……当真?」 李承懿尚未回答,便听有人道:「自然当真,国公爷在这府中又不是只能同你睡觉,你不情愿,自有旁人愿意服侍。」 听这嗓音却是褚奉元,李承懿心中哭笑不得,碍於来者是客,只得喝斥道:「奉元,不许这般无礼。」语毕,便见褚奉元自帘子後走了过来,先是瞪了柴鉴昭一眼,方才来到李承懿身侧,听闻李承懿催促,这才不大情愿地向柴鉴昭出言赔罪。 「这孩子是我养大的,年岁尚幼,x子chu疏,倘有失礼之处,还请柴公子见谅。」李承懿笑道。 柴鉴昭却不回话,瞧了褚奉元几眼,彷佛认出了他,记起先前曾有龃龉之事,遂嘲讽道:「这便是国公爷身侧侍奉之人?不过中人之姿,又是胡儿……料想国公爷往常也不大召他侍奉罢?当著旁人面前这样拈酸吃醋,当真是有失体面。」 李承懿眉头一皱,正要打圆场时,就听褚奉元冷淡道:「比起柴公子对表兄情深意重,我这样的又算什麽?那郡马爷可是早已成亲了罢?可惜柴公子一往情深,那人却始终被蒙在鼓里,想来真是一桩憾事。」 李承懿一愣,正想问褚奉元如何得知此事,便见柴鉴昭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恼是怒,每每张口欲言,却又闭上了嘴,一副羞窘不堪之状,况且此人x烈,若是贸然以言相激,只怕後果不堪设想,李承懿连忙叱道:「奉元,勿要胡说!还不快些退下,莫要冒犯贵客!」 褚奉元不大甘愿,但在李承懿目光示意之下,还是行了一礼,复而告退。 柴鉴昭神情难堪,「你……你早就知道此事,还……」 李承懿连忙摇头,「若非是奉元这样说,我也是不知此事的,想来是他从旁人处听闻此事,故而出言冒犯了柴公子。」他先前听得柴鉴昭说话,当即明白过来,褚奉元所言竟是真相,只是与柴家亲近,既为表亲,又兼为郡马的,如今便只有赵延钧一人,柴鉴昭心慕何人,实在不必多言。 柴鉴昭神色颓然,急切道:「此事竟……竟已传到旁人耳中?」 李承懿见他这般情状,心知不好,忙道:「我与京中勋贵多有往来,也从未听闻此事,想来奉元虽知此事,必是有意打探,又或者是柴公子行迹间露了蛛丝马迹,方才猜中此事……」 他一边劝慰柴鉴昭,心中却又生出些许疑窦。 先前与赵延钧相见,谈及柴鉴昭亲事时,赵延钧却无半分异於常态之处,言及柴鉴昭,更是一副兄长作派,观其神情态度,绝非与柴鉴昭有那等关系……况且柴鉴昭对此事颇多避讳,想来是要隐瞒此事,是以他对赵延钧之心思,应当是无人得知,且赵延钧本人亦不知晓。 想通此节後,李承懿轻声道:「虽然此事并非我能置喙,然则那人乃是郡马,柴公子纵使心中倾慕,也须得瞒下此事,否则让旁人得知此事,只怕便是一个把柄,将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柴鉴昭一语不发,神色y晴不定,李承懿只得耐下心陪著他,又过片刻,方听柴鉴昭道:「今日之事,还请国公爷莫要外传……」 李承懿正色道:「这是自然,既是柴公子私隐之事,断无让人嚼舌g之理,奉元那头,我也会嘱咐下去。」 柴鉴昭抬起头,神情倒有几分讪讪然,彷佛窘迫难当,顾不得多说什麽,随即匆匆告辞。待他离去之後,李承懿才将躲在耳房内的褚奉元叫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道:「你……当真是口无遮拦,哪个叫你这般说话?那柴家公子可不像是不记仇的人,你当面说破此事,只怕将来还有苦头吃。」 「若是他要欺负我,难道国公爷不会护著我?」褚奉元反问道。 李承懿被他一噎,最终无可奈何地道:「你是我的人,不论出了什麽事,我自然只有护著你的道理……然则柴公子对结契之事本就排斥,瞧不上我也是在理,你又何必拿这般私隐之事嘲讽於他?」 褚奉元垂下目光,半晌後,方嘟囔道:「这次是我不好,国公爷莫要动气。」 李承懿一笑,「你知错便好,往後说话之前,当想一想後果如何,得罪旁人事小,惹下祸患事大。」 「我明白了。往後行事,自当遵国公爷教诲。」褚奉元想了一想,终究如此说道。 李承懿见他受教,心中亦是欢喜,两人又说了几句閒话,李承懿方才想起一事,不禁问道:「你如何知晓柴公子倾慕郡马爷之事?」 褚奉元撇了撇唇,「也没什麽,只是先前偶然在街上见过柴公子与郡马爷,两人行止如常,并无逾矩之处,但每当郡马爷笑了起来,又或者亲近分毫,那柴公子时不时便要红了耳g,且态度又软得过份,这便不得不叫人生出些疑窦,方才也不过是拿话诈他罢了,倒没料想是真的。」 李承懿叹道:「我还道你如何能知晓柴公子私隐之事,原来是这麽一回事。」 他又想了想,便将此事放下,不再提起。幸而年关将近,又逢年末诸事繁忙,皇帝彷佛也没心思管他的事,好一阵子都不曾传召,倒是叫李承懿松了口气,浑将此事当作不曾发生过一般,镇日便在府中休养生息,偶尔出门赴宴饮酒作乐,倒是过得自在快活。 过了年关,便是元旦,按律而言,文武百官须得入g朝贺天子,内外命妇亦须入g朝贺皇后,便是李承懿这样的勋贵也不例外,是以当日便早早起身,换上朝服入g,待得祭天诸事过後,复有各地官吏手执方物入献,李承懿又得了皇帝亲赐御笔墨宝,写的乃是一个福字,此後诸事既毕,开宴同欢,自不必提。 待得李承懿坐下,身侧之人却伸出手,替他斟酒。李承懿正要辞让,忽而一怔,魏执义瞧著他这副模样,却是一笑,复而道:「久久不见李兄,在下甚是想念。」说著,悄悄伸来一手,握住李承懿手腕,因桌案遮掩之故,倒是无人瞧见。 李承懿心底隐隐有些恼火,强笑著道:「魏兄胆大妄为,吾等常人所不能及,如今便在g中,还敢这样行事,莫非不怕皇上瞧见?魏兄纵然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勿要牵连旁人才好。」他顿了一下,终究压低嗓音道:「魏兄这样奸滑,莫非当真不明白……我当日仅稍稍提了选尚事宜几句,皇上便说起了你,或许早已知情……」 魏执义淡然一笑,「李兄肯这样言语,我自是承你的情,只是此事我早已知晓,自有计较,李兄不必担忧,便是当真出了什麽事,也不至於牵连了你。」他说著,竟悄悄捏了捏李承懿手心,犹如挑逗。 李承懿手心一阵麻痒,心道此人如何能这样舍得下脸面,便是这等场合还如此胆大妄为,正自暗忖之际,却听魏执义低声笑道:「想来此事李兄大抵还不知晓,公主娘娘选尚之事,我已是过了初选。」 「恭喜魏兄。」此事本在意料之中,李承懿只得如此说道。 「李兄何必这般敷衍?纵是成了驸马都尉,倘使李兄有意相邀,我也必是要赴约的,你我往後的日子还长著呢。」魏执义笑了一笑。 这话著实无耻已极,李承懿听到此处,不禁忍著气道:「我也不是什麽人都往床上拉的,还请魏兄自重。况且你这般行事,就不怕触怒皇上?倘使皇上知晓此事,申斥倒还是轻的,莫非魏兄从未想过後果?」 「我敢这样行事,自有我的缘由。李兄这样担忧於我,当真是叫我受宠若惊。」魏执义笑吟吟道。 李承懿闻言,心中的怒意却是渐渐淡去,徒增一丝无奈。 自先前交谈而观,不管是出言相激,或者有意侮蔑,此人俱是一副平常模样应对,显见x情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其所图谋之事,也必然不会仅是庆阳长公主……然则他也派人打探过魏家之事,除了与京中几位勋戚来往以外,倒也无甚奇怪之处,且魏家又非是门庭破落,须得藉由尚主一事撑起声势,为何偏偏要如此行事? 他想了又想,终是想不出个头绪,索x不再白费力气。身旁那人却佯作酒醉之状,靠得极近,衣衫上那股淡淡的薰香之气不免混著些许酒气传了过来,倒是叫李承懿心头略略有些意动,随即想起先前持身不严而受人摆布之事,又连忙打消这不合时宜的念头。 「魏兄,魏兄……」李承懿耐著x子道:「倘使醉了,可要去外头醒一醒酒?」 「不必如此费事。」魏执义咬字含糊不清,「只请李兄替我斟一盏浓茶来,自可解酒。」 李承懿如何不知此人是在惺惺作态,一时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依言行事,然则魏执义竟是一副连茶盏都拿不住的模样,又险些洒了茶水,李承懿唯能按捺著x子,将杯口递到魏执义唇际,服侍他喝了一盏茶水,过了片刻,魏执义才如同回过神来一般,倚在他肩头,低声笑道:「多谢李兄援手。」 「魏兄不必客气。」李承懿冷冷道,随即将人推开。 魏执义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笑了起来,不知何故,那笑声倒叫李承懿心中生出一丝恼火,然则眼下乃是身在g中,便是有意教训此人亦是莫可奈何,故而只作充耳不闻之状,心中默念佛家真言,好压住心头那一丝火气。 皇帝设宴,自是不便与群臣同乐,待得朝贺过後,宴席初开,便略饮了半杯屠苏酒,又说了几句话,便往後殿去了,因此席间倒不甚拘束;又过片刻,便听闻中官到前殿宣人,说是皇帝召见,李承懿自然也在列中;往後殿而去时,他瞧了瞧身侧诸人,又见魏执义跟在身後,倒是明白过来,这些俱是尚主初选之人,皇帝召见,想必是要问几句话的,一思及此,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他惯常与皇帝相见,自非为此忧虑,只是魏执义这样x情,万一言语间露了什麽蛛丝马迹,叫皇帝得知两人关系,那可就难办了,万一东窗事发,往大了说,便说是欺君之罪也不为过。 想到此节,李承懿不由得瞧了魏执义一眼,那人却若无其事地朝他一笑,全无戒慎警戒之态;说不清为什麽,李承懿一时恼了,便不再回头看他。 这十馀人跟著内侍行到後殿,其中自是李承懿身分最高,走在前头,其馀诸人无非是国公长孙或侯爷幼子,身分自不如他,到了殿中,李承懿见得皇帝座旁支起一片珠帘,心中却是一凛。能坐在那样位置,又以珠帘阻隔,按理而言,无非是後g妃嫔,然则瞧著皇帝偶尔与帘内之人交谈时诸般情状看来,竟是太后亲至也未可知。 众人行过大礼,待得皇帝叫起,才一齐起身,皇帝彷佛心情极好,神态温煦,一一叫人上前问话,或问读书如何,或言及家中亲长之事,倒是一副罕见的亲和作派,众人俱是恭恭敬敬地答了,随後又退到一旁。 待轮到魏执义时,李承懿心中一紧,便听皇帝意味深长地瞧来一眼,又对帘内之人笑著道:「这便是朕说的那人了,母后可要叫他近前一观?」说著,不等太后说话,随即抬手招魏执义上前。魏执义倒也落落大方,几步便来到皇帝面前,这时殿中安静已极,却听闻一声低微惊呼,随後便是一声脆响,倒像是什麽东西落到地上,故而碎裂的声响。 「母后这是怎麽了?」皇帝神情关切,忙道:「可是身子不适?快些著人传唤太医!」後面这句话却是对身旁宦官所言。 不知何故,李承懿瞧著皇帝这副情状,虽说面上关切,态度又是急切,然则全不像是过往真情流露之状,虽作关心之态,但眼底却是一片冷静之色,李承懿心中想起一事,一时怔愣,不由得皱了皱眉。 皇帝与太后关系平平,此事人尽皆知,李承懿与京中勋贵多有往来,先前却曾听过一件旧闻:太后娘娘当年深受圣宠,然则始终无子,後来竟y夺g人之子,充作己出,方才如愿以偿,正位中g。只是此事应是道听涂说,常人多半不信,只当作是g人造谣,如今见了皇帝这样态度,李承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怀疑。 因太后微恙之故,片刻後,皇帝便将诸人遣出後殿,李承懿重回前殿宴席之中,心中却又生出另一层疑窦:照皇帝所言,帘後之人当是太后无疑,然则为何太后见了魏执义竟会生出这等异状?莫非这其中有什麽不足为外人道之缘故? 「李兄这般神思不定,究竟是在想些什麽?」魏执义神情如常地道。 李承懿回过神来,方道:「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不足挂齿。」他有心想问先前太后那般情状是怎麽回事,又知魏执义必然不会如实相告,索x对此事绝口不提,也不理会魏执义,转而与旁人说起旁的事情,竟是将魏执义生生晾在一旁。 只是魏执义到底不甘寂寞,过得片刻,内侍上了菜肴,又悄悄扯了扯李承懿衣角,待他回过头来,但见魏执义提箸夹了块角子,却是已咬了一口,内里r馅露了出来,李承懿一时怔住,魏执义飞快地将那角子塞到他口中,他不由得一嚼,登时咬到异物,齿间生疼,连忙伸手取出异物,瞧了一眼,方知是一块雕成如意形状的金锞子。 这却是g中惯例,在角子中包入金银锞子,食得此物者则终岁大吉,又有辞旧迎新之意。想来魏执义是吃了一口,发觉内有此物,方才给了他……此举出奇不意,倒是叫人不知如何应对,李承懿心中登时生出一股莫名滋味,但听魏执义笑道:「虽是g人预备之物,也不妨借花献佛,只盼李兄来年诸事顺遂,平安康健。」 李承懿沉默良久,方道:「承你吉言。」 魏执义这般作派,李承懿也不好再冷著脸,只得为他斟酒,两人不提前事,只捡了些閒话说著,又饮了几杯佳酿不提。 这一晚,李承懿却是醉得过了,待得回府之後,甚至尚未沐浴,便在榻上睡著了,府中诸人因年节之故,或而回家,或而留於府中,柳含和兄长俱在岭南,自是不得团圆,褚奉元亦是孑然一身,自是留在府里,故而李承懿醒来之时,便见榻上二人依偎於左右两侧,俱是睡得熟了,一时想起前晚守岁之事,又兼府中诸事繁忙,想来他二人亦是累极了,不由得将人揽到怀中。 才稍一动作,便听褚奉元含糊道:「国公爷醒了?」 他这一出声,柳含和素来浅眠,便也跟著醒了,强撑著一副惺忪模样,开口问道:「国公爷可要沐浴?又或者饿了,奴婢这便让人送些消夜来?」 李承懿按下二人,笑道:「别忙了,如今这样冷的天,还是快些睡罢。」 他早早入g朝贺,一整日都在与旁人交谈应酬,如今虽是睡了一觉,却仍觉不足,颇有倦怠之感,自也提不起梳洗沐浴的心思;褚奉元听得此言,忽而笑了起来,李承懿不明所以,奇道:「你这又是怎麽了?」 褚奉元却不答话,在他身上蹭了一蹭,李承懿便稍稍明白过来,不禁忍著笑道:「你……当真是个最没规矩的,当著含和面前,如何能这样胡作非为?」他说著便屈指弹了下褚奉元额头,语气却满是宠溺。 「柳管事倘若有意,便跟我一起侍奉国公爷,如此岂不有趣?」褚奉元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麽一般,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 李承懿摇了摇头,才要让他消停一些,便听柳含和从容不迫道:「有何不可?只是到底要国公爷情愿才好,否则奴婢是不依的。」他素来谨慎,从未作此言语,李承懿听闻此语,心中却是一片愕然。 正当他走神之际,褚奉元已解下他中衣小衣,低头便含住那胯间物事,柳含和亦是不甘示弱,凑了过来,便与他唇舌相接,不住纠缠……李承懿醉意未消,情潮又至,整个人浑浑噩噩,一时动情,又兼亢奋,不由得低喘起来……待得褚柳二人在他身上不断亲吻,弄得他浑身滚烫之际,一时叫人把住敏感之处,j关不固,却是早早泄了出来,又惹得褚奉元一阵笑声。 李承懿何曾甘於如此,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抬手便将少年拉到身下,也顾不得柳含和在侧,草草以膏脂润泽过後便挺了进去,又不时与柳含和亲昵一番,褚奉元少年心x,最要脸面,到了这等时候,却不似过去一般软语求饶,反倒变得大胆起来,甚至主动求欢,神色间竟有几分挑衅之意。 柳含和素来是稳妥之人,如何看不明白这是怎麽回事,心中好笑,却也应了他的意思,虽顾忌阉人之身,不愿在旁人面前裸露身躯,故而不曾解衣侍奉,但也被激得使尽诸般手段,直叫李承懿得了莫大快意才肯罢手……三人这般胡天胡地,却是到了天明之际,方才堪堪睡去。 十、 年节过後,元夕将至。 皇帝敕谕,上元届节,故自正月十一为始,赐灯节假十日。此乃因循旧例,是以李承懿也令府中诸人张灯结彩,因閒来无事之故,也跟著褚奉元一起扎了几个花灯,只是他实在算不得手巧,对比褚奉元的手艺,一时倒有几分讪讪然,终究还是没让人将那几个不成模样的花灯挂起来。 本朝并无宵禁,这般节庆之日,往往是极为热闹,京城中处处可闻嘈杂乐声,随处可见各式花灯,既有芙蓉样式,亦有糊成兔子模样的,倒是好看得很,城中可说是火树银花,灯烛辉煌,便是深夜,也如白昼一般光亮,街上游人如织,常闻行人笑语,著实是热闹得很。 李承懿只穿了一身简素衣衫,便带著柳含和与褚奉元并几名仆役出门赏灯,褚奉元少年心x,见了街上灯谜,少不了要停下来猜一猜,只是他究竟不爱读书,便是猜起灯谜,倒有一半猜不中,还得要柳含和出言襄助。 正当他们猜著灯谜时,李承懿瞧见远处悬著一盏青狮灯,虽是纸糊的,模样倒是栩栩如生,前有灯谜云: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旁边又注了小字:此灯谜打一字。 这灯谜倒也不难,李承懿只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随即招手叫褚奉元过来,笑著让他去猜,褚奉元果然一猜即中,得了那盏青狮灯,复而小心翼翼提在手上,眉目间亦是欢喜得很。 柳含和在一旁瞧著,心中也是好笑,又过片刻,等褚奉元再猜了几个灯谜,才开口请李承懿稍歇一会儿,到一旁小店内吃些元宵,倒也便宜。李承懿闻言笑著应允,拉著褚奉元同柳含和,随意寻了一间店铺坐下,他们三人自坐一桌,另几名仆役也占了一桌,又使人上几碗元宵并小菜,又要了些烫过的酒水。 这元宵虽不如府中所制滋味鲜美,但此时毕竟天寒,几人在外头走了半晌,自是寒冷,一碗滚烫的热汤喝将下去,却是遍体生暖,褚奉元吃了一碗犹觉不足,又再叫了一碗,吃到一半,忽然「咦」了一声,奇道:「那人可不是柴公子麽?」 李承懿闻言,循著他目光所向,往窗外瞧了过去,但见柴鉴昭走在街上,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然而那副容貌究竟极为出众,倒是惹得一些出门赏灯的妇人争相观望,青睐有加,只是柴鉴昭对此彷佛一无所觉,亦是心不在焉,倒是令人生疑。 「那柴公子……彷佛有些不对劲?」柳含和迟疑道。 他才这样一说,那头柴鉴昭便惹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是撞了人,或是惹了事,远远便见几人围住柴鉴昭。李承懿素知柴鉴昭心直口快,又见他身侧未携家人仆役,只道他要惹祸上身,连忙遣了小厮过去;这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先是软语赔罪,又奉上装了金银锞子的绸缎荷包,那几人哪里还有不服的?便是怒气重重,也究竟是被这真金白银给打消了,又说了几句,几人方才离去。 柴鉴昭不免回过头来,李承懿遥遥朝他颔首,权充招呼,便也罢了,却没料到柴鉴昭竟走了过来,踏入店中,瞧了他们一眼,便在李承懿对面迳自坐下。 褚奉元本就对他无甚好感,一时恼了,不禁叫道:「你这人可真是无礼,这般不请自来,又是哪家的规矩?」 李承懿见他神情有异,忙示意褚奉元噤声,正要开口说话,骤然闻见一股酒气,却是自柴鉴昭身上传来,李承懿一怔,方知这人竟是醉得狠了,才会这样贸然行事,又想起两人初次见面之时,柴鉴昭也是醉了,故而言语冒犯,态度莽撞,隔日却记不得此事,一时恍然,心底不由得一阵好笑。 「柴公子也是出门赏灯?」他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捡了这样的话与人寒暄。 「不是。」柴鉴昭答得生硬,随口让人上了酒水,便闷闷地喝将起来。 李承懿见他如此,只得打住言语,使人又上了几样菜肴,柴鉴昭默不作声,也不吃菜,酒水一盏接著一盏,竟似痛饮之状……李承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忧虑,欲说些劝解之语,又觉交浅言深,一时亦是毫无办法。 他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拿这柴鉴昭如何是好,便见柳含和使了个眼色过来,柔声道:「柴公子这样独饮冷酒,只恐伤了脏腑,可要使人温一温酒?」他言语温和,又兼容貌动人,柴鉴昭听闻此言,仅是怔了一怔,倒也不曾直言拒绝,柳含和惯会体察人意,连忙让人烫酒,又使人撤去冷酒残羹,三言两语间,便劝得柴鉴昭进了几口菜肴,吃了两个元宵。 李承懿心中佩服,不禁藉著桌案遮掩,悄悄捏了下柳含和的手,柳含和朝他瞥来一眼,面上微微一笑,彼此相处日久,自然相知甚深,此时纵是心中情意上涌,到底亦是无须多言,相视一笑也便罢了。 褚奉元却是瞧著柴鉴昭,过了半晌,方附耳过来,半是疑惑地轻声道:「这柴公子可是患了眼疾?」 李承懿闻言,悄悄看了过去,但见柴鉴昭眼角泛红,又兼嗓音微哑,却非患了眼疾之故,而像是不久前才哭过一场。柴鉴昭堂堂男子,如何会作这般小儿女情态,个中缘故自是无人知晓,然则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心头一动,却是不由得生出些许怜惜之意。 柳含和温声细语,并不多言,只柔声相劝,又令柴鉴昭进了一碗热汤,好暖一暖脏腑,李承懿同褚奉元二人虽非贪杯之徒,但也不免喝了几盏淡酒,纵使未行酒令,无以佐饮,亦是颇为尽兴。 待得夜深,街上游人渐少,李承懿遂出言令小厮会钞,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却见柴鉴昭脸上泛起薄红,醉态可掬。他明白此人应是借酒浇愁,心生怜意,便温声道:「柴公子可是要回府?不如我送你一程。」话音未落,便见柴鉴昭一个踉跄,竟连站都站不稳,李承懿伸手一扶,方知他身上烧得厉害,须臾便察觉不对,与柳含和商量几句,随即将人扶到车辇之上,又立时遣了小厮往医馆去,请大夫过府诊治。 回府之後,柳含和连忙叫人收拾厢房,好让柴鉴昭得以上榻歇息,不过片刻,小厮便将白发苍苍的大夫请了回来。 大夫诊脉过後,又细细查探一番,沉吟片刻,方捻须道:「冬受寒气,伏而不发,久化为热,至春则病……发热而渴,又不恶寒,俱是温病之兆。虽少y不藏,肾水涸竭,故得此疾,幸而公子身体壮健,用些汤药,好生将养一阵子也就是了。」语毕,便让人取了笔墨,开了方子。 柳含和送大夫离府,又忙让人去抓药,复而叫小厮扇炉煎药,过了一刻钟,便见李承懿亲自服侍柴鉴昭喝下汤药,又替那人盖上锦被,须臾,柴鉴昭便闭上双目,彷佛沉沉睡去,柳含和瞧著这般情景,却不假思索道:「倘使国公爷有意,正可把握这等机缘,须知病人体虚气弱,最无设防,便是在床畔献些殷勤,倒也……」 说到一半,他自己却先怔住了,不禁苦笑。奴婢为主上分忧解劳,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这话说出口後,柳含和方才明白这究竟是何等违心之言,心底亦是泛起一股淡淡涩意。 李承懿闻言却笑了起来,「这话当真是酸极了,可是在拈酸吃醋?你又不是不曾看见,柴公子对我可是全无半分好感,我又何必低声下气逢迎於他?况且若真要献殷勤,也不是非他不可,你是明白的。」 柳含和叫他这样一说,窘得几乎无地自容,只是面上仍强作若无其事之态,压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後,方开口道:「对柴公子这样的人,用些水磨功夫,假以时日,必有成效……奴婢瞧著他为人坦然,言语神情几无作伪造假之处,应当是个直来直往的x子,这样的人,倘使掌了府中大权,也无甚不好。」 「我什麽都还没说,你便已经认定这个主子了?」李承懿神色肃然,声调沉沉地道,面上的笑意却是立时收了起来,瞧著倒是稍具几分皇帝往日喜怒无常的模样。 他们两人当真是像极了……柳含和微微恍惚,又忙定了定神,道:「不是柴公子,也总会有旁人的,柴公子这样x情,想来也不至於欺到奴婢这等人头上,况且……」他说著,忽然叹了口气,平静道:「况且奴婢瞧著此人应是重情之人,倘使叫他动了真心,又入了国公府中,便算是与柴家有了姻亲,往後若是皇上大行,只要柴公子尚在,国公爷便无後顾之忧。」 「住口!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李承懿怒而喝道。 其实柳含和只略点了几句,其馀诸事,不消一一细说,他们两人俱是心知肚明。 倘若皇帝驾崩,李承懿乃皇帝庶子,又为长子,处境却是险恶,若是新君登基,随意寻个由头,便是将这异姓兄长贬到岭南也不奇怪;然而柴家一门二侯,深受皇帝眷宠不提,既是勋贵,兼掌重兵,如今虽因宣德侯年迈,令其还朝休养生息,但却未曾叫柴家长子次子卸了官职,想来往後皇帝还要重用他们,倘使信国公与柴家有亲,旁人纵是要动信国公,亦须顾忌柴家权势,终是投鼠忌器。 只是这话说出来,无非是诛心之言,是以皇帝从未直说,李承懿亦不愿提及此事,倒没料到柳含和素来是个明白人,却是胆大包天,竟敢在这时将话说破。 「含和莫要说了,这事……我自会处置,还不必你出言献计。」李承懿淡淡道。 柳含和却是一笑,「这话本不应当由奴婢来说,既是逾矩,自当领罚……倘使国公爷怒火难消,便叫奴婢挨几十板子都行,只盼国公爷好生想一想此事。」 他这样说,李承懿纵是满心火气,也跟著烟消云散,一时大感头疼,又不禁为难道:「含和,你是知道我的,为了这样不堪之事诱人动情,并非我一贯行事,况且柴公子心有所属,你……你还是熄了这点心思罢。」 「便是国公爷有心,也得瞧一瞧我是否有意。」一道虚弱嗓音突如其来地c话道。 李柳二人俱是一惊,按理而言,柴鉴昭既是病了,又饮下汤药,本该沉沉睡去,两人言谈之馀,皆没料到他会在此刻醒转过来。 柴鉴昭费力地道:「水……」 柳含和连忙斟了一盏茶水,亲手侍奉柴鉴昭饮下,柴鉴昭舔了舔唇,忽而吃力道:「国公爷这样的,我还当真看不上……便是这位柳管事,也比你好上百倍千倍。」语毕,又勉力一笑,喃喃道:「国公爷以为有心相诱,便定然能叫我动情麽?这样的胡话,何不留到梦中再说……」他语声低弱,终至微不可闻,却是迷迷糊糊又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李承懿与柳含和对看一眼,一时之间,皆是哭笑不得,哑口无言。 因柴鉴昭正在病中之故,不好挪动,便顺势留在信国公府养病,柴宗甯曾来探视,又将柴鉴昭惯用的数名奴婢携来,好服侍一二,李承懿倒无多馀想法,瞧著柴宗甯一副慎重模样,也只是含糊将话带过,到底没细说事情首尾,只道元夕当日偶遇柴鉴昭,又见他病了,才将人带回府中,柴鉴昭当日神态有异之事却未曾提及。 倒是柴鉴昭那几个近身服侍的奴婢叫人吃惊,不仅形容清丽,进退有度,更兼言语斯文,礼仪完备,俱是一等一的美人不说,还都对柴鉴昭忠心得很,观其模样行止,却非通房侍妾,跟柴鉴昭亦无那等首尾,实与传言中的风流x子不大相符。 先前与柳含和那番言语遭柴鉴昭听了去,李承懿心底倒是轻松了些,除了每日抽些时间探视柴鉴昭,说些问候言语之外,从来不曾节外生枝,不知不觉,柴鉴昭倒也在国公府里住了将近一旬。 这日清早,李承懿醒来,洗漱过後用了些早膳,便去探望柴鉴昭,然则才到厢房外头,便听到一阵声响,听著却似龃龉,到了房内一看,方见柴鉴昭坐在榻上,仅著一身中衣,一旁丫鬟手上捧著汤药,拟待劝他喝下,奈何柴鉴昭竟是铁了心,任凭丫鬟说尽好话,便是不愿首肯。 李承懿瞧得此状,不由得道:「这是怎麽了?」 柴鉴昭沉默不语,别开目光。 那丫鬟神情为难,终是大著胆子嗫嚅几句,李承懿方才听明白,原是柴鉴昭怕了那药味苦涩,如今病体渐渐有了几分起色,却是说什麽都不愿再进药,李承懿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笑,道:「柴公子又非那等无知小儿,自知良药苦口的道理,这药还是快些喝下,省得凉了。」 柴鉴昭却不应允,反而道:「这些时日当真是叨扰国公爷了,实在不敢以此事烦扰国公爷,这便告辞。」语毕,又命丫鬟收拾行囊,竟是准备打道回府;只是那几个丫鬟心知主子身体尚未养好,行止间俱是犹豫迟疑,李承懿瞧了她们那副模样,不由得道:「罢了,你们几个出去,把药留下。」 「国公爷这是何意?」柴鉴昭淡淡道。 「有些事情,到底不好当著姑娘面前说道,况且那也并非你房里人,往後还要嫁人,多少得顾及些体面。」李承懿忍著笑,故作正经道:「柴公子身子还未养好,便急著要走,可是怪我这主家待客不周?」 柴鉴昭却不理那话,皱眉道:「便是要说什麽私隐之事,也断无遣走丫鬟的道理,那几人皆是自幼服侍我的,俱是忠心得用之人……」 「也罢,柴公子可知自己得了什麽病?」李承懿问道。 「温病罢了,又有什麽稀奇。」柴鉴昭不以为然道。 李承懿悠悠道:「当晚大夫前来看诊时,柴公子正在昏睡之中,是以不知,彼时大夫曾言,你这病g乃是冬日受了寒气,蛰伏至春方才发作,然则少y不藏,肾水涸竭,亦是此病缘由……」 柴鉴昭听得此言,面上却是红了,神情尴尬已极。少y不藏,肾水涸竭,个中意思自不消细说,但凡是个男子,听得此言都不会不羞赧难堪的,柴鉴昭亦是懂了,方才露出这般窘迫神情。 李承懿忍著笑,低声道:「这药方苦则苦矣,却是改不得的,柴公子肾水不足,自须用药好生调养一番,况且柴公子如今尚未痊愈,又如何能擅自停药?便是心中仍有疑虑,也当请了大夫诊脉开方,勿要讳疾忌医。」 柴鉴昭神情羞怒,瞧著却是随时要发作,李承懿见好就收,不再多言,只是捧起案上那碗已是半凉的汤药,递到柴鉴昭面前,柴鉴昭神情犹豫不已,然则最终还是接过瓷碗,将汤药饮了下去,眉头却不禁深深皱起,一副厌恶作呕之状。 李承懿笑了一笑,拿出怀中荷包,取出一枚蜜饯,不假思索便塞到柴鉴昭口中,见那人神情惊疑不定,方笑道:「奉元……就是我那侍卫,平时喜欢吃些甜物,我也常带著蜜饯果子一类的物事,你既是怕苦,用这些甘甜之物压一压药味,也就是了。」语毕,见柴鉴昭仍瞧著他手上物事,一时彷佛明白过来,便顺手将那绸缎荷包给了柴鉴昭,又温声道:「既是柴公子喝了药,我便不再叨扰,这便离去……柴公子好生将养,倘使有什麽事情,让丫鬟向柳管事递话便是。」 柴鉴昭口中咀嚼几下,又垂下头,李承懿便当他这是听见了,正要告辞离开时,却听柴鉴昭道:「当日……我大哥来访,可曾问了什麽?」 李承懿心中困惑,然则面上不显,只道:「侯爷只略问了问病情,又说了些惶恐感谢之语,其馀倒不曾多说什麽。」 柴鉴昭彷佛松了口气,只是眉头仍深深皱著,相较於往常傲慢模样,却是一副无j打采的神态。李承懿不欲多言,正要离去,却听丫鬟来报,说是南平郡主偕同郡马来访,意欲探视柴鉴昭;柴鉴昭闻言,面色却是一白,神情有异。 李承懿见他此状,哪里还不明白,当即便道:「柴公子尚在病中,恐怕不好见客,可要我代为招待?」 柴鉴昭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副模样瞧著倒有几分可怜,李承懿心中一软,又恐客人久等,随即起身往外头走去。 到了厅中,李承懿与南平郡主同郡马寒暄一番,方知他夫妇二人於元宵过後便往城外庄子上住了几日,却是到了昨日回城後,方知晓柴鉴昭病了,南平郡主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又知夫君与柴家表亲交好,因而连忙备礼,过来探访。 李承懿与这位郡主娘娘亦是见过几次,让人上了茶水,又寒暄几句後,方为难道:「柴公子病情无碍,只是方才喝了药才堪堪睡去,恐怕不便见客……」 南平郡主勉强笑了一笑,不无内疚地道:「这也不妨事的,都是一家人,也没有非得在此时打扰病人清净的道理,只是先前夫君作主去庄子上过几天閒散日子,回城後方听闻表弟病得重了,这才急忙过来探视,如今既是无碍,暂且将养著也就是了……此次著实是劳驾国公爷了,实在惭愧。」 李承懿见她自责,忙说了些宽慰之言,这才令南平郡主脸色好看一些。 赵延钧在一旁,却不说话,李承懿瞧了他一眼,观其神态行止,自是品出些许异样滋味,只是当下却不多言,与郡主郡马说了几句閒话过後,又不失礼数地起身送客出府,接著才往柴鉴昭所居之处而去。 到了房中,李承懿便见柴鉴昭手上把玩著自己方才留下的荷包,然则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却非是寻常;李承懿绝非不明世情之人,见了他这副样子,想起赵延钧之异状,又思及他避而不见之事,心中隐约明白,想必是此二人在元夕那日出了什麽事情,故而好好的节庆之日,柴鉴昭独自买醉,赵延钧隔日便匆匆携妻出城,如今想来,却不无避讳之意。 他想到这里,心知柴鉴昭多半是趁著元夕当日细诉衷情,然则赵延钧大抵是对柴鉴昭无意,又或者别有顾忌,是以出言相拒,往後便携妻匆匆出城,权作表态;柴鉴昭当夜郁郁寡欢,一心买醉,这才会遇见了他。 李承懿想了想,温声道:「郡马爷同郡主娘娘已是走了,柴公子如今正在病中,不当思虑旁事,还是静心修养罢。」 柴鉴昭默不作声,过了片刻,方道:「你既是明白了,又何必装聋作哑?瞧著我这副模样,想来你心中亦是痛快极了罢?我从前纵情酒色,也不过是为了逃避於他,当日向他说清此事,他却不信……横竖是我自作自受,你要笑,便笑罢。」 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心中生出一丝怜悯,「柴公子莫要胡言,你我又非寇雠,我如何会不盼著你好?便是我对你有意,见了你同郡马爷两情相悦,也只有盼你平安顺遂的,何况我对你并无那等心思。」他顿了一顿,续道:「瞧著郡马爷那副模样,也并非不担心你,只是不能回应你的情意罢了,况且他是宗室女婿,自有诸多顾忌……」 「你说的这些话,我岂能不知。然则天不从人愿,这事终究由不得我作主,我也想过这样不妥,不应如此……长此以往,终有一日要坏了兄弟情份,只是,终究是……」柴鉴昭神情黯然,不复多言,室内寂静,唯闻一声极轻的叹息。 李承懿听闻此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恻然。 情之一物,最难捉,亦最是磋磨人心,就连柴鉴昭这等心高气傲之人,都会沦落成这般颓丧模样,何况旁人。 常言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然则世间能作到此事的,会有几人?当真怀有这番深情厚意的,又有几人?况且似他们这等高官勋戚,镇日所思所想俱是家族兴衰、功过得失,图谋者无非权势富贵,何尝有人这样耽於情爱,近乎痴心?故而柴鉴昭这样的人在他眼中,既是痴愚过人,亦是平生罕见。 李承懿叹了一口气,方放缓声调劝慰道:「柴公子莫要想了,思虑过多,劳耗心神也便罢了,若是忧思过重,伤了身子,那便不好了。」 柴鉴昭并不言语,怔怔地坐在榻上,不知何时,眼角已是红了……李承懿不欲相扰,连忙出言告辞,出了内室後便嘱咐丫鬟们在外间候著,无传唤则不得入,省得叫人瞧见柴鉴昭那样神态,想来那人应当不愿在奴婢面前丢了脸面才是。 李承懿瞧著他那副求而不得的颓靡模样,心中很是怜他,然则这事却不能放在面上,否则叫人得知,只怕要节外生枝;况且柴鉴昭x情高傲,哪里能容旁人怜悯於他?故而李承懿始终不曾表现出来,往後亦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偶尔到他房中坐一坐,淡淡说几句宽慰之言,也便是了。 正月过後,杨道玄忽然来访,瞧见李承懿,不待寒暄便谑道:「我可听闻那事了,竟不知国公爷原是这般热心肠之人,肯让非亲非故之人长居府中养病,这样的善心,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李承懿哪里不知道杨道玄这是在拿柴鉴昭之事嘲笑他,一时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叹息道:「旁人不明所以,道听涂说也便罢了;世子爷非愚昧之人,如何能像那些小人一般胡乱嚼舌g,也不怕冒犯了柴公子。」 「国公爷既能做得,我便说得。」杨道玄说著一笑,「不知道国公爷这样决断,究竟有无私心?我今日所言到底是真是假,还是留待往後再下定论罢。」 李承懿听他这般言语,心中却是生出一股微乎其微的不自在,不待细想便告饶道:「世子爷还是饶了我这一遭罢。纵是拿我取笑逗趣也就罢了,我又不是那等心x狭隘之人……然而如今语涉他人,不可不慎。」 杨道玄又笑了一阵子,方才道:「听你的便是了,横竖是你的事情,何必旁人多嘴?我今日过来,却是有要事相商。」 李承懿奇道:「什麽事?」 杨道玄笑了笑,悠悠道:「今日早朝,忽有朝臣上奏,请立太子,说是瑞王乃中g所出,仁孝夙成,宜正储位,以安人心。」 李承懿微微一怔,便道:「这又有什麽奇怪的?我瞧瑞王是个秉x稳重之人,倘使立为太子,也是理所当然。」 「奇就奇在皇上并未应下此事,只道往後再议,之後便散了朝会。」杨道玄有官职在身,朝会时自也在场,一时彷佛想起当时情景,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我看这件事倒是悬得很,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麽意思,倘使顾忌皇子年幼,不愿早早立为储君,说一声也就是了……何况皇上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如今却不愿开口表态,可见还在犹豫。此事若是不成,庄家可说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李承懿沉吟片刻,方道:「废立储君,事关重大,皇上自有决断,何须臣下进言。」 「我也是这个意思。」杨道玄颔首,道:「虽说天子无私事,然则今上非是优柔寡断之人,如何会任人左右?只是到底还是有人勘不破此事,我听闻朝中有几位勋贵预备联名上奏,请立太子;你身分非同寻常,切莫掺合此事。」 「世子爷所言甚是。」李承懿慎重地点了点头,复而陷入沉思之中。 皇帝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不急於立储,本是寻常之事……然则按杨道玄所言,皇帝那般言行,却有值得深思之处,他想到这里,却不愿再想下去,横竖他也不该牵涉此事,索x如往常一般装聋作哑,也就是了。 ☆、天河未晓 十一~十二 十一、 立储之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既有上书请立太子之人,亦有李承懿杨道玄这样冷眼旁观之人,皇帝起初未允,又言往後再议,李承懿细细思量著,倒是有些吃惊,也不知道起初是谁指使那文官提起立储之事,或许是庄家诸人见时机恰当,因而有意试探也未可知。 此事做便做了,算不得什麽,然则後来朝中诸臣竟联名上奏,却是出乎意料之外,倘使皇帝生疑,料定此事为皇后娘家有心相逼,庄家诸人自是如履薄冰,进退无门。 李承懿私下同杨道玄也谈过此事,料想定是有人在後头推波助澜,立储声势至此,自非有心襄助,而是著意暗害……庄氏诸人素来低调谨慎,府中仅有皇后父亲得封恭顺侯,其馀诸人俱无官职在身,既是如此,如何能说动朝中众多官员?如非别有隐情,必是平日早已暗中结交之故。 他想得到这一点,皇帝自然也想得到,只是如今便等著看皇帝要如何行事,倘使皇帝厌弃庄家,趁此良机顺势除了庄家也并非全然不可能,然而皇帝子嗣不繁,仅有的两位皇子俱是庄后所出,想来不会这样不留情面…… 问题在於,背後促成此事者究竟是何人,其中又有什麽图谋?倘使要害庄后娘家,著实不必如此迂回费力,随意捡些庄氏家人行为不检之处上奏,倘若正合皇帝之意,不说一个庄家,便是十个百个,也一样获罪……此人既有这样手段策动朝中文武百官,为何偏偏以立储之事谋害庄家,著实叫人想不明白。 李承懿想到此节,不禁叹息。 与此事相较,更叫他忧虑的尚有一事:庆阳长公主驸马都尉人选已定,正是那武定侯魏执义。因皇帝不许他c手之故,李承懿暗地里焦心,却又无可奈何,哪里知道到头来还是定了这武定侯,既是叫他松了一口气,又是一阵心惊胆跳。 此事究竟与他无关,也无他置喙馀地,如今礼部官员已然开始筹办公主聘嫁之事,便是有心相劝,亦是无力回天;事已至此,纵使魏执义突如其来抱病而亡,庆阳也只有为他守节,成那望门寡之理,即便李承懿有心相助,也终究是无能为力。 年关过後渐趋春暖,霜雪逐日消融,草木发芽抽枝,倒是平白添了几分绿意。 自元夕过後,柴鉴昭於信国公府住了将近二旬,只是那温病始终不见好转,请了大夫诊脉,也只说须得好生休养生息,断无短短几日内便痊愈之理,李承懿哪里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柴鉴昭正值年少,气血旺盛,又兼长年习武,本应较常人康健才是,如今竟会久病不起,自是心病缠扰之故。 那日过後,赵延钧曾独自来访,李承懿便叫他们见了一面,也好将那事分说清楚,岂料郡马爷走後,柴鉴昭一夜未眠,隔日便见他浑身滚烫,还是让大夫开了虎狼之药,才将体温降了下去。 李承懿素来是个心软的,也不禁叫这柴鉴昭弄得万分头疼,原先唯恐交浅言深,是以言语行止都十分委婉客气,但见他此状,不由得拿出多年前训诫褚奉元的态度,说了一通狠话;被他这样一骂,柴鉴昭倒是唬著了似的,见了他便是一副戒慎警醒之态,倒是叫李承懿哭笑不得。 这一日,正巧城外庄子上的奴婢送来新制的蜜饯果脯几样,因褚奉元嗜食此物之故,一次便送了十馀罈过来,庄头向他磕了几个头,又说了几句奉承言语後便连忙告退;李承懿瞧著这些物事,心中起了一念,便让人装到匣子内,亲自送去柴鉴昭那处。 柴鉴昭虽是正在养病,但也是个閒不下来的x子,此刻手上便拿了一册不知何处购来的话本,正读得入神,便连李承懿举步入内也未曾发现;李承懿只得咳了一咳,客套地开口道:「昨日繁忙,不曾过来问候一番,柴公子今日可好些了?」 「你不来骂我,自然是好了。」柴鉴昭没好气地道。 两人日日相见,虽说对彼此仍旧看不上眼,但也著实是熟稔不少;李承懿自知他这话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无刻意冒犯之意,倒也不甚在意,将手中匣子放了下来,笑道:「柴公子又非心x狭隘之人,何苦老将这事挂在嘴上?当日虽是我言语之间有冒犯之处,然则也是一心为柴公子著想……如今说这个也没什麽意思,庄子上送了不少蜜饯果脯,我便弄了一些过来,好叫柴公子也尝一尝。」 柴鉴昭听闻此言,奇道:「这岂非南方所产,怎麽庄子上便有?」 「奉元爱吃,然则此物自南方而来,虽可久存,但每每要使人采买,到底不甚便宜,我便叫人移了十馀棵香椽、枇杷、梅树回京,便在城外庄子上养著,用棚子遮风挡雨,叫人时时烧著炭炉,棚子内自是如南方一般四季如春,虽是费力了些,不过每季都能有些时新瓜果,倒也好得很。」李承懿笑道。 柴鉴昭一怔,忽而道:「古有国君不惜民力物力,令人驰献荔枝,以博杨妃一笑,今有国公爷这样尽心尽力,比之前朝君王,倒也不遑多让……我年幼时,那人也常送……」他忽然一顿,话语之间却不如先前一般随意,李承懿自也品出一丝不对劲,自知柴鉴昭既是睹物思人,又是以此自伤,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 「如今又不只是奉元吃著,倒是便宜了你。」李承懿故作不知地说道,随即打开匣子,放到柴鉴昭身侧。 柴鉴昭回过神来,见了一匣蜜饯在前,不禁伸手取了一颗糖水青梅塞到口中,复而含糊不清地道:「你庄子上的奴婢著实手巧……这滋味倒是极好。」 李承懿笑了一笑,「这又有什麽?倘使柴公子喜欢,往後每季新制了蜜饯果脯,也使人送一匣子去柴府便是。」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莫要到时还推三阻四。」柴鉴昭嘟囔道,又吃了一颗糖水青梅。 许是蜜饯新制之故,忽有些许蜜水顺著柴鉴昭手腕淌了下来,李承懿眼看那汁水要流到被褥上,一时亦不假思索,忙取了汗巾递去,好让柴鉴昭擦拭一番,只是那汗巾颜色淡雅,非他惯常贴身之物,却是先前柳含和遗下,李承懿有心以此捉弄他才故意系上的,眼下倒叫柴鉴昭先见了此物,李承懿忽然想起这一遭,知道不妥,遂感一阵尴尬。 柴鉴昭不过是x情直率,亦非失察之人,哪里还有不懂的,一时也说不清是什麽心思,来不及细想,便笑著调侃道:「这汗巾倒是香的,只是却与国公爷衣上薰香不同,一味甘松,一味苏合,不知是出於什麽道理?」语毕,又细细瞧了一瞧,奇道:「这却不像是那褚奉元贴身所用之物……」 李承懿听闻此言,自是一阵微窘,隐隐有几分无措。柳含和同褚奉元俱是他房中人,柴鉴昭於此处住了二旬,自然不会不知,偏偏又拿此事戏谑,李承懿著实是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方无奈道:「柴公子有心打趣我也便罢了,还是赶紧将手擦一擦罢。」 柴鉴昭却是一笑,「这如何能使得?既是国公爷亲近之人所用贴身之物,倒叫我用了去,岂非越礼?」 李承懿著实是无可奈何,不禁叹息道:「柴公子心中有怨,发泄出来也便是了,又何必如此作态,竟至强颜欢笑。」 一时之间,房中却无人言语,柴鉴昭垂著头,慢慢将手上蜜水擦拭乾净,便将那汗巾放下;李承懿一时说得快了,这时也有些懊悔,正要去取那汗巾时,两人手指却碰在一处,李承懿微微一怔,但见柴鉴昭神情古怪,一时不及细想,便道:「这却非我有意轻薄,只盼柴公子莫要多想。」 柴鉴昭顿时露出不大自在的模样,啐道:「这不算轻薄,什麽才算?」 他抬起头,正巧与李承懿两相对望,霎时间,却是浑然忘了言语,彼此相互凝视,李承懿心中一动,定定地瞧著柴鉴昭。他平日与柴鉴昭斗嘴惯了,倒是忘了此人素有一副好相貌,偶然沉默不语时,堪称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正在此时,忽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笑,却将两人齐齐惊醒。 李承懿回过头,正要出声叫人,却听窗外那人道:「听闻柴氏幼子在你府中养病,不想竟是真的。」柴鉴昭微微一怔,李承懿惊愕之馀,却是明白过来,额上顿时起了一层细汗,连忙跪下,行了大礼,慎重道:「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 柴鉴昭见他这副作派,自也不敢吭声,连忙跟著跪下行礼,神情亦是僵硬无措,况且因他正在病中之故,手足无力,跪也跪得不成模样,只是勉强支撑著身子磕头罢了。 过了半晌,便听窗外那人笑道:「好了,不必兴师动众,朕是微服出g……承懿来书斋一趟,朕有话要说。」李承懿连忙应声,不敢耽搁分毫,将柴鉴昭扶起安置於榻上後,方整了整衣衫,匆匆往书斋走去。 到得书斋,便见皇帝贴身内侍并几名侍卫守在门前,李承懿向他们微一颔首,权作招呼,便往室内走去,皇帝正坐在案前,把玩著他新得的一方血石,他甫一跪下,便听皇帝道:「这血石成色倒好……著人刻个閒章也不坏。」 李承懿不明白皇帝来意,一时却是噤声不语。 皇帝一抬头,便瞧见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不免笑道:「起来,别跪了。」 李承懿依言起身,犹豫片刻,不禁开口道:「陛下亲临,可是有何要事相嘱?」 「没什麽,恰巧经过,便进来坐一坐。」皇帝答得轻巧,「庆阳那公主府已然修缮好了,便是从前永国公府改制而来,离你这处宅子倒是不远,往後庆阳出嫁,你同驸马亦可多多往来。那地方是朕著人看过的,风水也好,只是宅子格局不妥,还须得再改上一改……」 李承懿听得此言,背上登时出了一层冷汗,胆颤心惊之馀,面上强作镇定,附和道:「既是宅子格局不好,说不得还须好好修整一番,臣瞧此事也不必c之过急,便是婚期延後一些也无妨,断无令公主娘娘将就居所之理。」 皇帝笑了一笑,却不接话,话锋一转,却道:「朕素日瞧著你是个懂事的,如今知晓此事,倒是吃了一惊。」 李承懿心头一紧,忙道:「陛下此言何意?」 「你先前无论如何都不要那柴鉴昭,如今又将人接入府中养病,这般言行不一,却是朕素日教得不好了。」皇帝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一说,却是叫李承懿哑口无言,有口难辩。 半晌後,李承懿方定了定神,笑著辩解道:「陛下如此说话,却是将臣看低了,臣让柴公子住在府中养病,并非别有图谋……」 他话才说到一半,便叫皇帝打断,「你要如何待他,自是你的事。朕今日来此,却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件事。」 李承懿心头一紧,不敢多言。 便听皇帝续道:「虽说你并无官职在身,不过在朝中也有些许耳目,这几日朝中发生之事,你也知晓了罢。」他说著笑了一声,「你可有什麽话要说?」 李承懿只得想了想,方应声道:「臣不敢妄言,只是瑞王年岁渐长,又是中g所出,自是立储不二人选;然则陛下既未应允,想来这其中或有什麽顾忌之处也未可知。」 皇帝也不说话,仅是叹息,过了半晌,略微有些无可奈何地道:「瑞王年岁确实大了,平日看著也还好,只有一点不妥,便是易於心软,便是素日g人犯了什麽过错,也不肯打杀,皇后可不是这样软弱的人,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是像了谁,竟与你一模一样。」 李承懿心中一慌,忙道:「陛下慎言,臣……」 「骨r之亲,又不是你能不认的。」皇帝瞪他一眼,「朕平日对瑞王亦是教养严格,瞧著他未曾行差踏错,哪里知道他私下还是这副软弱x子,便是斥责於他,他也只是跪下请罪,总也改不了这个x子,实是……」 李承懿不敢多话,待得皇帝洋洋洒洒抱怨了一大通後,方才谨慎道:「臣与瑞王并无私交,往日也听过一些传闻;瑞王如此,倒是x情宽和仁善,也未见得就不好了。」 「你倒是明白得很。」皇帝眸光幽深地望著他。 李承懿心头一凛,来不及说话,便听皇帝道:「承懿,你若是此刻仍旧不愿,往後……也便是如此了;只是待朕百年之後,新君登基,你又该如何自处?倘使新君忌惮於你,著意构陷杀害,你又该如何是好?」 此话著实诛心,两人从来不谈,然而皇帝毕竟还是说出口了;李承懿苦笑一声,道:「陛下还不明白臣麽?倘使新君忌惮,便是要臣远离京城,或者抄家夺爵,也不是什麽大事,左右还留得一条命在,便已足矣。」 「你倒是想得简单。」皇帝幽幽道,「你能这样说,无非是不将权势富贵看在眼中罢了,倘若新君是向你府中那几个人下手,你又该如何是好?」 李承懿一怔,笑容已是僵了,「想来……应当不至於此……」 「你当真是个糊涂的。」皇帝叹道,「倘使新君要拿捏你,便是让你离了京城,削去爵位,都不能安心,毕竟你既能舍得下这些身外之物,往後自也不会为功名利禄所动,这等人最难笼络……然而只要你尚存於世一日,便无异於r中之刺,新君定欲拔之而後快,偏偏你又不是区区金银官爵便能收买的,为了将你牢牢拿捏住,又不愿担上杀害功臣之後的恶名,自然只能朝你府中诸人下手。」 李承懿脸色发白,默不作声。 「朕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没有别的话说麽?」皇帝冷冷道。 李承懿神情惨澹,过了片刻,方低声道:「臣能有今日,俱是陛下所赐,纵是……纵是骨r离散,也断无责怪陛下之理。陛下待臣,已是竭尽心力……臣来路不明,出身不正,无才无德便罢了,名声也不大好,陛下倘使决意认回臣,岂非有失体面?况且臣并非嫡出,却是长子,往後或有祸起萧墙之事,陛下不可不防。」 「你这样言语,可见是不情愿了?」皇帝问道,神情平静,却是喜怒难测。 「是,臣不情愿。」他想了想,又察觉这样言语不大妥当,复而柔声道:「倘若陛下非一国之君,乃是贩夫走卒,或者高官勋戚,臣断无拒绝此事之理,如今却非如此,故有诸多顾忌……臣乃陛下血脉,虽有亲长在前,却不得相认,纵有血脉之亲,却不可亲近,此事……此事又何尝不是臣之心病?」 皇帝却不说话,只静静细听。 李承懿心中稍定,道:「臣身分特殊,年纪又长於陛下嫡出皇子,实是不得不避嫌……况且瑞王虽是心软了些,但也就是这一点稍有不妥罢了,臣瞧陛下待他,自是一番严父心肠,纵是挑他毛病,也不过是怕他在此事上吃亏罢了,然则瑞王年岁还小,尚未长成,往後好生教养也就是了。」 「朕从不知道,你竟是个口齿伶俐之人。」皇帝淡淡道,「这个位置,你是当真不要?」 李承懿背上起了一片薄汗,慌乱之馀,面上也不多加掩饰,只能强自镇定道:「陛下与臣之物,已是多不胜数,何况此物?臣并非不懂陛下厚爱,而是自知不配,故而愧不能受。」 彼此俱是一阵沉默,良久,皇帝忽道:「承懿过来。」 李承懿不明所以,但仍依言走了过去,皇帝伸出手,了他脸颊;那手实在冰凉,李承懿微微一怔,便听皇帝道:「朕当年听人报讯,出g探视,只见你生得孱弱,便是啼哭之时也是嗓音细小,倒似外头抱来的猫崽……还以为养不住,如今却也这般大了。」他顿了一顿,彷佛叹息,「你的事,朕也不多管,要了柴鉴昭也好,不要也罢,不说托庇於柴家,你自己总得想些法门才是。」 「陛下教诲,臣铭记於心。」李承懿轻声道,心中一软,却是不再言语。 他与皇帝之间,少有如此温情脉脉的时候,起初他介怀身世,对著皇帝亦是一副臣下作派,生怕言行之间有越礼之处,後来关系渐渐熟稔,他仍是局促,既是不敢亲近,亦是不能亲近,终究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皇帝对他这样却是体谅,从不勉强於他,偶尔还有些自嘲之语,皇帝种种用心,李承懿自然不会不明白。 皇帝在他脸上抚了一下,道:「你确实不是作皇帝的料子,朕一眼就看出来了。」语毕,却又是一声叹息,「只是……你毕竟是最讨朕欢喜的。」他摇了摇头,「罢了,不说了,天色已晚,正该回g。」 李承懿心头一动,一时如鲠在喉,欲言又止,皇帝回头瞧他一眼,忽然笑了一笑,柔声道:「好了,朕要走了,你好生休养生息罢。这一阵子国事繁忙,你……」说到一半,却不再言语,面上还带著一丝罕见的笑意。 片刻後,李承懿率府中众人恭送皇帝,而後便回到书斋内,拿著皇帝把玩过的那方血石,一时却不再出声……说不清出於何故,明明已是如愿以偿,心中竟是怅然若失。 此後又过数日,柴鉴昭那病总算是养好了,断无在信国公府常住之理,携了几个奴婢,谢过李承懿後,便乘上车辇,打道回府。李承懿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却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幸而当日皇帝突然来访,打断了他与柴鉴昭之事,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行事,毕竟柴鉴昭那副模样确实如珠玉在前,李承懿不过一介凡人,又如何能视而不见;况且柴鉴昭对那时之事也并非全无所感,两人往後再见,总有几分讪讪然,又兼不自在,如今送走了人,李承懿自是稍感安心。 年节过後,庆阳长公主婚事已有定案,待得公主府修缮完好,便择日成婚。庆阳成婚当日,武定侯府张灯结彩,李承懿亦受邀赴宴,见了新封的驸马魏执义,一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本想略饮几杯水酒便早早告辞,然则到底没能如愿。 便在他藉故出了宴席,到外头散一散酒气时,魏执义却抛下宾客诸人追到外头,低声笑道:「李兄何必急著走,宴席初开,少不得要多饮几杯佳酿才好。」语毕,又谑道:「瞧我都说了什麽……你我关系不同寻常,往後李兄可唤我一声姑父。」 到他说了这句话,李承懿方才听出他是真正醉了,一时恼怒,连忙将他拉到一旁耳房内,斥道:「魏兄慎言,也不怕这话被人听了去!纵是宗室女婿,也不可妄议天家私事!」 魏执义却低声笑了起来,「好,好,这都是我的不是,这便向李兄赔罪,此前如有得罪之处,尚祈李兄见谅。」说著,却直接提起手中酒壶,一口气喝了半壶烈酒,脸上逐渐泛起潮红,目光却是朦朦胧胧,再无一丝清明。 李承懿心知不好,连忙将酒壶夺了过来,正要唤人来搀时,魏执义却将脸埋在了他肩上,那鼻息灼热如火,滚烫已极,李承懿一阵口乾舌燥,却听魏执义恳求道:「李兄莫走……」嗓音低哑,竟如渴求,李承懿一时慌乱,随手拿了一盏凉茶,便照著他脸上泼去,魏执义微微一怔,终是清醒过来。 「魏兄既成驸马,往後自当好生待公主娘娘。」李承懿沉声道。 魏执义却不说话,吃吃笑了起来,「你这x子……究竟……」他那话尾模糊难辨,李承懿待要细听,却已微不可闻,魏执义却趁著他走神之时凑了过来,狠狠在他唇上辗转吮吻,复而用力一咬,李承懿连忙将人推开,只是唇上已多了一丝血痕,微微痛楚,叫人看见定是有失体面。 「魏兄这是何意?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来招惹我。」他冷冷道。 魏执义整了整衣衫,若无其事道:「既然李兄不愿,那也罢了,往後再叙罢。」 李承懿心下恼火,只是无处可发,不由得恨恨踢了下身侧条案,却听闻一声异响,一时察觉不对,连忙低头查看,见到条案後头隐隐露出一角缎袍时,登时吃了一惊。那人也不出来,只将身形掩在条案後,闷声道:「这可不是我有意窥伺,是我先来此处的,本想躲一躲人,倒没想到国公爷跟驸马爷会……」 「柴公子?」李承懿失声道。 柴鉴昭随意应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衣衫,神情隐有几分古怪,忽而笑道:「当真料不到国公爷这般风流,竟连武定侯也……」 李承懿心道不妙,连忙道:「柴公子误会了,我与武定侯实有龃龉,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既然如此,你嘴上伤势又是谁咬的?此前可未曾看到。」柴鉴昭语气平稳地质疑道。 李承懿一时无奈,只好道:「柴公子,此事事关重大,只盼你能暂且瞒下,倘使这事传出去,定是百害而无一利,请公子成全。」 柴鉴昭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我在国公爷眼中,便是那等窥探私事充作谈资的无耻小人?」 李承懿听得此言,知晓他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一时心下大定,笑道:「此事著实不堪,不敢污了柴公子清听,只盼柴公子忘了此事,只当不曾发生过罢。」 柴鉴昭却不言语,过了片刻,才皱眉道:「你与……武定侯,既是那等关系,那……那事又是如何……」 李承懿一怔,「什麽?」 「你瞧著也不像是甘心居於人下,武定侯亦然,你与他在一起,莫非是……」柴鉴昭犹豫道。 李承懿这才听明白,心中一阵好笑,平静道:「男子之间,也不必非得要分出上下,况且我与武定侯亦不过是露水姻缘罢了,如今他既成亲,往後便不再作数,我再是不堪,也断无与……断无与公主争夺丈夫之理。柴公子想问明此事,莫非是对此尚有疑虑?」 「答得这般含糊,莫非竟是你委身於他?」柴鉴昭说著便笑了起来,随即眉头一皱,神情痛楚。 李承懿顾不得反驳,连忙过去,温声问道:「柴公子这是怎麽了?可是哪里不适?」语毕,便要伸手扶他,一时间只见那衣襟略松,露出锁骨并x口,身上竟有数道伤痕,且伤势未曾痊愈,瞧著甚是骇人,不禁道:「如何能受了这等伤?」 柴鉴昭瞥了他一眼,却道:「轻些,莫要碰了伤口,还疼著。」顿了一顿,又自嘲一般地道:「横竖我也是惯了,此次不过是叫父亲拿马鞭抽了几下而已,不妨事的。」 李承懿心念一转,忽而福至心灵,难以置信,「莫非……是契亲那事……」 「与你何干?莫要自作多情。」柴鉴昭掩好衣襟,便在一旁绣墩上坐下,略有几分不耐烦地道:「父亲道倘若我不愿与你结下契亲,也便罢了,待他将此事禀了皇上,便要为我再寻一门亲事,我不愿应允,便被他打了几下。其实说来也是我忤逆亲长,自作自受。」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却道:「平日瞧著你对府中那两人甚是宠爱,倒没料到你对武定侯情深至此,竟肯委身。」 李承懿听他这麽说,一时也是哭笑不得,心知他是不愿再说先前那件事,不由得叹息道:「我与武定侯,并非你想的那麽一回事……况且柴公子何必如此诧异,你既有爱慕之人,莫非不曾想过此事?」 柴鉴昭默不作声,不过片刻,却已涨红了脸,隐有几分窘迫难堪之态。李承懿一愣,瞧著他那副模样,不禁心神一荡,竟是忘了言语。 十二、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李承懿方才咳了一咳,正要说话时,便听柴鉴昭道:「便是不曾想过,那又如何?横竖我……」说到此处,话声戛然而止,却是无论如何再说不下去,目光之中隐有羞恼窘迫,不一而足。 李承懿心中一动,忽而听闻外头传来人声,不欲叫人瞧见他与柴鉴昭俱在此处,便往条案後头走去,矮下身躯,藉著条案掩住身形,幸而那条案宽大,铺了绸缎,旁边又有立柜掩饰,倒还能勉强遮掩一番。 柴鉴昭眉头一皱,正要伸手推他时,便听闻人语笑声趋近,不过片刻,便有脚步声入了耳房,又有门扇闩上之声,那两人低声细语,李承懿凝神倾听,只听出其中一人为某侯爷幼子,另一人则为仆从,两人乃是主仆,李承懿与那人倒不相熟,听著那人话语含糊,想是醉了,正想起身告罪时,便听那人低声道:「心肝,你如何能到这时还不甘愿……」 那小厮犹豫片刻,方小声道:「此处乃武定侯府,如此行事,倘使侯爷知道了,只怕要拿小人治罪。」 那人道:「莫怕……纵要我舍了自己也罢,定然不让你受那等苦楚。」 两人缠腻之馀,说了好些r麻言语,又过片刻,耳房内悄然无声,却有细微水渍声响,李承懿心道不妙,稍稍探头去看,却见那两人搂在一处,唇舌交缠,那人早已醉了,又见门已闩上,竟是毫无顾忌,抬手便去解小厮衣衫,李承懿心下大急,又恐遭人发现,只得退回条案後头。 柴鉴昭并非不明世事之人,听著这样响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尽管故作平静,不愿失态,然则耳g却已红了一片,殊是动人;李承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得望著地上,暗暗祈求外头那番事态快些结束,也省得他与柴鉴昭两人躲在此处,俱是尴尬不已。 哪里知道,外头那人当真是醉得狠了,身在旁人府中,竟也敢这般肆无忌惮,解了小厮衣衫,取了边上灯油随意弄了一弄,便挺腰而入;那小厮显是惯於此道,并无呼痛之声,只低低叫唤几回,便如同得趣一般,啜泣不止,又不时说些邀宠求欢之语,那皮r碰撞之声,动情呻吟之声,唇舌交缠之声,俱是清清楚楚,两人虽未亲见,却犹历历在目。 不知过了多久,彷佛将至紧要关头,只听那人道:「可是丢了?」语气带笑,犹如戏谑,那小厮却不说话,只细声哭泣,然则因欢愉难耐之故,嗓音竟隐隐哑了,又听那人安慰道:「丢便丢了,又有什麽。莫哭,待得回到府中,再叫你尝一回这样滋味。」说著,又听闻一阵急促碰撞之声,末了,那人低喘一声,竟是极为快意,也跟著丢了。 李承懿心中一紧,不禁瞧向柴鉴昭,却见柴鉴昭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唯有露出的耳g红了一片,彷佛染了朱砂;李承懿微微伸出手,又忽而回过神来,忙将手收了回来,只是心跳却如擂鼓一般,叫人著实坐立不安。 过了片刻,那人同小厮收拾一番,匆匆离去,李承懿方才松了口气,正要起身时,却见柴鉴昭形容有异,不禁诧异道:「柴公子?」正想伸手去搀他,却被打开,柴鉴昭哑声斥道:「别过来。」 李承懿微微一怔,但见柴鉴昭双手抱膝,坐姿有异,面红耳赤,神情恼怒之馀又有几分尴尬失措,李承懿灵光一闪,回过味来,不禁道:「莫非……」甫一出声,便听柴鉴昭恨恨道:「不许说。」语毕,却又别开目光,一副羞窘已极的模样。 事已至此,又联想方才之事,李承懿哪里有不明白的,当即便道:「我这便离去,柴公子自便。」顿了一顿,又道:「此处时有旁人经过,倘若怕有人过来,尽可闩上门扇。」 他说完话,正要离去时,却听柴鉴昭颤声道:「等……等等。」 「怎麽了?」李承懿问道。 柴鉴昭脸上赤红,如火烧火燎,一双长眉紧皱,犹豫半晌,方道:「这……这却是要……如何……」 李承懿见他懵懂情状,愣了一愣,只得道:「柴公子既非雏儿,断无不懂之理。」说著,便附到他耳际,低低将一应事宜说了一通,柴鉴昭并非不懂此事,只是惯由女子服侍,又未曾有过自亵之事,一时才不知如何行事,李承懿只略点拨几句,便叫他明白过来,神情益发窘迫尴尬。 他素来傲慢,罕有这样情状,李承懿见他目光如浸在水中一般朦胧失神,又兼神态羞恼无措,面上烧得通红,一时意动,不假思索,便低头吻住那柔软唇舌,柴鉴昭低喘一声,却不言语,倒是极为顺从地与他唇舌交缠起来。 李承懿心头一动,微微睁眼,便见柴鉴昭含著他舌尖,面色潮红,浑然是一副动情忘我之状,心头不禁一热,浑身亦是滚烫不已。他先前亦是听了一场风月,早已被勾得隐隐动情,只是苦苦忍著,不愿失态,如今柴鉴昭这样作派,却叫他丢盔弃甲,再无抗拒之念。 两人唇舌交缠,起初柴鉴昭还有几分生疏,到了後来,彷佛是开了窍一般,动作也大胆了些,李承懿少有这样被动的时候,倒是隐隐有几分新奇……眼见柴鉴昭鼻息渐渐chu重,待得一吻结束,李承懿不得不按住他,暂且止住那几乎不可掌控的情潮,略带犹豫地低声道:「你……当真知晓自己在做什麽?」 柴鉴昭垂著眼,过了半晌,方不甘愿地答道:「无非是排解欲念罢了。」 「我还以为柴公子瞧不上我。」李承懿纳闷道。 「我确实瞧不上你,不过此时既无旁人在,又不能这样出去失了体面,只得将就。」他顿了一顿,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仍不耐烦道:「单看外貌的话,你倒也还成,我也不是那等挑剔之人,让你侍奉一次……也便罢了,莫要以为我当真对你动了情。」 李承懿哭笑不得,但想了一想,不过是纾解情欲罢了,於他与柴鉴昭这等风流之人而言,也不算什麽大事,况且他对柴鉴昭虽非有情,但并非无意,毕竟为色所动,本是人之天x,何况是柴鉴昭这等如珠玉在侧的相貌,故而只得道:「既是如此,便请柴公子稍候。」语毕,便起身闩上门扇,再回来条案後头。 柴鉴昭此时也不再遮掩,双腿间那物事早已胀起,春衫轻薄,到底遮掩不住,虽是望著李承懿,然则目光朦胧之馀,尚馀一丝清明,李承懿忽感一阵口乾舌燥,也不急於伸手解下衣衫,只微微矮下身躯,沿著柴鉴昭耳朵颈项亲吻,那人彷佛不惯被如此对待,身躯有些僵硬,过了片刻,才稍稍松懈,李承懿心知他与男人恐怕不曾有过情事,不免紧张,是以动作间愈发轻柔。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闻柴鉴昭一声低吟,李承懿手指一紧,将那胯间之物拢住,稍稍侍弄一番,柴鉴昭气息愈发急促,脸上也红得厉害……李承懿瞧著他那副模样,心中一阵悸动,不禁握著柴鉴昭一手往下拉去,按在自己双腿之间,复而低语道:「柴公子帮一帮我……」 柴鉴昭一怔,似是忽然察觉手中之物为何,一时涨红了脸,羞怒交加,李承懿只得柔声劝道:「柴公子既非雏儿,这等事也没什麽好害臊的,且帮一帮我,难受得紧……」他这般软语相求,柴鉴昭自是难以回绝,犹豫片刻後,方才生疏地隔衣握住那物,迟疑地套弄起来。 尽管只是彼此抚慰著阳物,却仍叫李承懿浑身滚烫,不禁低头与柴鉴昭唇舌交缠,说不出为什麽,柴鉴昭彷佛不讨厌此事,叫他吻了几次,身躯便都软成了一滩水似的卧於地上,又兼衣著凌乱,面红耳赤,气息急促,著实叫人把持不住。 李承懿终是抬手,解了对方衣衫,在那x膛腹部连连亲吻,柴鉴昭气息一紧,下身那物顿时胀大些许,李承懿心中暗笑,只不说话,眼见柴鉴昭低喘不已,心知是亲到了紧要之处方才令他如此,又试探著在r首处吸吮一番,柴鉴昭浑身绷紧,胯间之物登时溢出一股湿润,倒将衣衫染上一点湿渍。 「别亲了。」柴鉴昭闷声催促道,「快些……快些完事。」 李承懿笑了一笑,「难得有这般机缘,倘使急於成事,岂非可惜了?」 「你……」柴鉴昭面上不悦,然则叫李承懿亲了几回,终究是气息不稳,语不成声。 李承懿解了他中衣小衣,便见那物胀红挺直,不禁将那物含入口中,细细舔吮,柴鉴昭不是不曾受过这等侍奉,然则李承懿口舌灵便,又兼毫无顾忌,还不时将舌尖抵著前端小孔舔舐,不过一会,便叫他得了莫大快意,浑身上下俱如火烧一般,神智早已消融蒸散,不禁伸手去按李承懿後脑,好让那物入得更深一些,李承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是顺水推舟,将那物含入喉间深处。 那处著实温暖潮湿,紧紧裹著胀痛阳物,竟叫柴鉴昭心神俱醉,除了几声低吟之外,再难言语……过不多时,李承懿狠狠含吮几下,柴鉴昭猝不及防,竟自丢了。 李承懿咳了几声,明白那浊物入了喉间再难呕出,只得咽下,再抬头去看柴鉴昭,却见他满脸通红,又隐有几分愧疚心虚之状,一时心软,不禁道:「这也没什麽的,不必放在心上。」 柴鉴昭点了点头,只是气息依旧不稳,再加上情潮过後不免生出几分倦怠疲乏,一时倒也没有动弹。 李承懿伸手抹去唇际残馀的一丝浊白,下身依旧胀痛不堪,随即拉了柴鉴昭的手,让他替自己抚慰一番,然而柴鉴昭如今正是疲倦,双手也不大使得上力,弄了片刻,李承懿那物仍坚硬如铁,滚烫已极,浑然没有泄出之兆,这便叫他有些不耐烦了。 「你还不快些?要是叫人撞见便不好了。」柴鉴昭催促道。 李承懿亦是无奈,想了一想,方道:「倘使柴公子有意,便如我先前所为一般替我品箫,也就是了,想来当会快些。」 柴鉴昭一愣,神态尴尬,「你……你是,要我舔……那物事?」 李承懿点了点头。 柴鉴昭先是张口结舌,接著立即出言拒绝,神色仓皇。 李承懿不禁叹息,「既是如此,便劳驾柴公子用手罢……」 他素来宽和,自是不愿勉强他人,然则柴鉴昭又弄了半刻钟,仍是毫无动静,正当李承懿心头隐隐为难之时,便听柴鉴昭道:「倘若你有别的法门,倒可勉力一试……反正品箫是不成的。」说到後来,已是满面尴尬窘迫之色。 李承懿心头一动,却是起了一念,不禁道:「既是如此,便依柴公子所言。」 柴鉴昭只别开目光,李承懿见他这副模样,心神一荡,不禁解下重重衣衫,复而低头去亲他身子,又小心避开伤势所在,双手在他腿g处不住索,心道此人并未经过这般情事,不可勉强……一时便俯下身躯,令柴鉴昭双腿合拢,又将那硬胀之物c将进去,柴鉴昭一愣,李承懿低声道:「莫怕。」随即就著那腿g细嫩之处不住磨蹭。 因缺乏膏脂润泽之故,行事间亦不大顺畅,柴鉴昭面红耳赤,羞怒交加,起初欲开口骂人,然则思及先前李承懿j心侍奉,不由得苦苦忍下这些言语,只当自己无知无觉,然而李承懿那物毕竟滚烫chu粝,又在腿g敏感处不住碾磨,偶尔弄到前头,顶到胯间之物,却隐隐生出一丝诡秘快意,这却是将他当作女子了……柴鉴昭耳g发烫,不知不觉,那物竟又重新挺立。 李承懿见他如此,不禁一哂,调侃道:「柴公子可是得了趣味?」 柴鉴昭本就对这等事仍存疑虑,叫他这样一问,隐隐有几分恼羞成怒,不禁夹紧双腿,叫李承懿那物动弹不得,复而冷笑道:「国公爷不也兴致高得很?不过弄了这样久,至今仍不曾出j,也不知是得了什麽隐疾,莫要讳疾忌医才是。」 李承懿早知他是个说话不客气的,也不生气,笑道:「倘使柴公子愿意成全,又如何能叫我煎熬到此时此刻?旁的话也莫要说了,还是赶紧完事罢。」语毕,便又叫那物在他两腿间厮磨,因柴鉴昭双腿合紧之故,遂伸手去揉他阳物。柴鉴昭低吟一声,两腿终是稍稍松开了些,好叫李承懿入得顺畅。 两人这样弄了好一阵子,柴鉴昭忽道:「男子之间,便是这样行事?无非假凤虚凰罢了,也无甚出奇之处。」 李承懿听得此语,心知他生了误会,不禁道:「不是。」说著想了一想,伸手去探他後庭所在,微微施力一按,复而道:「男子之间,却是要用此处做的。」 柴鉴昭一愣,皱眉道:「原来竟是用那等地方?」他也非愚钝之人,李承懿稍一点拨,便明白是要用阳物入了那处,之後诸事便与同女子欢好之际无甚区别,只是那处腌臢,又非生来行此事之处,著实让人难以置信。 李承懿见他愕然模样,不由得一哂,「柴公子莫要不信,便是用了那处也无甚不妥之处;一旦惯了此事,自能得了莫大快意。」他说著,却如调戏一般,以手指在那处轻轻按揉。 柴鉴昭浑身一僵,登时叱道:「别碰那处!」 李承懿也不勉强,收回了手,笑道:「柴公子不愿,倒也无妨。」 两人身躯厮磨,彼此皆是气息chu重,那两腿间缝隙狭窄,又紧紧合拢,倒也别有趣味;李承懿双手扣住柴鉴昭腰部,偶尔在他身上揉捏一番,柴鉴昭彷佛有些走神,心不在焉,李承懿也不在意,只盼快快结束此事,便在他即将泄出之时,却感後腰遭人触碰,一时微愣,直到柴鉴昭试探著在他後庭处索,这才明白过来。 「柴公子……住手。」李承懿隐隐有几分不悦。 柴鉴昭陡然遭他叫破此事,也不尴尬,理直气壮道:「是你自己说的,既有莫大趣味,何不叫我试上一试?」 两人目光相对,俱是心底了然,柴鉴昭伸出手,双手如钳扣住他腰腿,李承懿也不甘示弱,将他压在身下,跨在腰腹之上,两人你来我往,却是谁也占不得便宜,柴鉴昭习过武艺,懂些灵便手段,李承懿虽不懂这些手段,然则单论气力却稍长於他,偏偏彼此下身又俱是箭在弦上,厮打之间偶然磨蹭到紧要之处,皆是大感快意,鼻息渐趋chu重。 李承懿一阵口乾舌燥,眼瞧柴鉴昭出手不留情面,显是铁了心要令他居於下方,一时忽生一计,突如其来地俯下身躯,低头含住柴鉴昭胯间之物。 柴鉴昭气息一紧,忙要推他,然则那脆弱物事遭他衔在口中,一时生怕出了岔子,故而不敢妄动,李承懿心下得意,将那物含得深了,又伺机将手指c到柴鉴昭口中,柴鉴昭受他这样捉弄,早已失了抗拒之力,任凭李承懿在他口中搅弄,也只能怒目而视,然则却是色厉内荏,叫人生不出一丝忌惮之心。 李承懿口中含著那胀物,一手按著柴鉴昭腰部,一手往下探去,待得柴鉴昭察觉不对,却已是追悔莫及,李承懿手上有了津唾润泽,毫不费力地自後庭探入,柴鉴昭待要挣扎,胯间那物却又遭人轻轻咬了下前端,霎时j关不固,险些一泄如注,脸上一片滚烫,羞耻之馀,又兼恼怒,然则李承懿手指却不住深入,在他体内揉弄不止,须臾,也不知是弄到何处,柴鉴昭忽而瞪大了眼,腹部一阵痉挛,如有热潮在内,竟是快美已极。 「你……住手……」柴鉴昭哑声道。他平素心高气傲,却在此时终於有了几分讨饶模样。 李承懿却不答话,并拢手指,复而将二指齐齐探入他体内,柴鉴昭一声呜咽,疼痛之馀,又感一股极为古怪的快意自後庭处涌现,一时却是尴尬不已,恍惚间彷佛听见了一声轻笑,抬头去看,却见李承懿松了口,一边舔舐阳物前端,一边用手指捣弄不休,却如他往日逗弄女子一般,一时之间,心中耻辱未消,窘迫又至,叫他仓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李承懿却是从容自若,过了片刻,终於不再舔舐阳物,而稍稍直起身,柴鉴昭早已叫他弄得浑身乏力,双腿大张,见李承懿俯下身,不禁唬了一跳,那胀热物事便抵在後庭处,不过片刻便c将进去,柴鉴昭痛楚不已,一时气若游丝,面色苍白。 李承懿亦非鲁莽之人,见他此状,哪里还能做下去,一时却停滞不动,握住那萎软物事细细逗弄,待得那物渐渐硬起,方才松了手,温声道:「柴公子放松一些……这样子,恐怕要伤了你……」 柴鉴昭恨恨道:「出去!」 「若此时是柴公子居於上位,我也这样言语,柴公子可会依言照作?」李承懿心中好笑,不禁反问道。 柴鉴昭一时哑口无言,恼怒地瞪他一眼,却不再说话。 李承懿心中稍定,情势俱在他掌控之中,一时心情大好,瞧著柴鉴昭苦苦忍痛之态,心底又生出些许柔情,不禁低头去吻他身躯,过了半晌,便听闻柴鉴昭鼻息渐渐急促,李承懿心知正是时候,遂试探著进出抽送,好叫他习惯此事。 柴鉴昭初时还作痛苦不悦之态,然则到了後来,眉头渐松,身躯也不似先前僵硬,却是隐隐得了一丝隐晦趣味,又深感难堪,故而索x闭了眼,不去看李承懿。 李承懿心知他是初次经历此事,既有生疏之故,又是痛楚难当,动作间却是益发轻缓,著意寻得那紧要之处後,方才以那滚烫硬物细细顶弄,柴鉴昭一时猝不及防,低叫一声,面上却是涨得通红,李承懿伸手一触,方知他竟小丢了一回,心中自是得意,只是唯恐令柴鉴昭难堪,面上自是不显,一边细细舔弄那红得如朱砂浸染过的耳g,一边慢慢深入,在那处磨擦不休。 「别……不要了……」柴鉴昭语气低微,竟如哀鸣。 「莫怕,不会弄疼你的。」李承懿柔声宽慰道。 柴鉴昭再不言语,只是气息chu重,脸色潮红,眉目之间隐隐有几分忍辱之态。 李承懿素来不大行强迫之事,如非柴鉴昭先前有心朝他下手,也不会决意如此,此时见他这番情状,心底却生出一股无来由的亢奋之感,竟恨不得柴鉴昭如先前一般挣扎不休,露出既不得不任人施为,又被迫得了莫大快意的羞恼神态;思及此处,又稍稍试想那番情景,却令李承懿浑身俱是一阵滚烫,如情潮汹涌而至,心神迷乱,不能自已。 柴鉴昭见他这样情状,却是悔不当初。其实他也是听李承懿说了那事,方才生出一丝好奇,况且李承懿这人虽是不大讨人喜欢,但一副皮相倒也还好,叫他侍奉也不算吃亏……因作如是想,故柴鉴昭不假思索便对他动了手,不料李承懿气力较他强盛,又兼动作迅捷,柴鉴昭纵是懊悔,也无济於事,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身後那处遭人持续顶弄,著实是痛楚难堪,偏生偶尔磨蹭到紧要之处时,又会生出几分怪异之极的快意,那甬道内彷佛不受控制,竟不时收紧,倒叫身上那人得了爽利,下身动作愈发迅疾,抽送之势益发深重,竟如沉溺於情欲中而不能自拔,柴鉴昭勉强作出一副不为所动之态,心底却是叫苦不迭。 不知何故,彷佛後庭已习惯异物进出,痛楚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却是令人几欲呻唤出声的强烈快意;李承懿顶弄几下,便入得深些,好去弄那紧要之处,叫他这般反覆戏弄几遭,柴鉴昭哪里还有分毫抵御之力,前方胀物不禁溢出一丝白浊,下腹如有热潮在内,不住涌上,却是险些叫他肏得丢了一回,只是仍旧不愿丢了脸面,故而始终苦苦隐忍罢了。 李承懿却像是明白他所思所想一般,并不逼迫,反倒如和风细雨,温柔抚慰之馀,又较先前放纵了些,柴鉴昭终是忍不住低吟,脚趾蜷起,腹中如有潮水冲蚀,既是滚烫又是难耐,甬道不住痉挛收紧,忽有莫大快意纷纷而至,又蔓延至四肢百骸,j关不由得一松,顿时丢了;李承懿握住他那物事,细细揉捏一番,直叫他呜咽出声,断断续续出尽阳j,浑身上下颤抖不止,因禁受不住而出言求饶,方才罢手。 柴鉴昭低声chu喘,面上一片潮热,但见李承懿抬高他双腿架到肩上,一时慌乱无措,不禁道:「你……你这是要做什麽……」 李承懿却不答话,下身入得更深了些,狠狠捣弄半晌,方喟叹一声,同时泄了出来。柴鉴昭但觉後庭一阵酥麻,隐有灼热濡湿之物溢出,心知是那人出了j水,一时不禁恼怒交加。他乃侯爷幼子,自幼也是被父兄家人宠溺纵容的,哪里经受过这等事情?偏偏这又是他自己先起了异心,方才引得李承懿如此待他,著实怨不得人,一时心中尴尬窘迫愤怒,不一而足。 片刻之後,李承懿伸手抚他脸颊,却柔声道:「你可还好?」 柴鉴昭心中不快,自然不愿搭话,勉强支撑著起身,穿回衣衫,又理了理衣衫上的皱摺,正要离开此处时,便听李承懿道:「柴公子稍等。」 李承懿拉住柴鉴昭,只见他发髻散乱,心中一阵好笑,出言请他坐下後,便绕到他身後,替他梳理发髻;柴鉴昭一声不吭,面色不快,李承懿不禁一哂,柔声道:「今日……当真是得罪了,只盼柴公子勿要见怪。」 柴鉴昭神色y晴不定,久久不曾应声,待他梳好发髻,连一声谢也不曾说,便立即起身,拂袖而去;李承懿如何能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法,无非是羞窘不堪,又兼深感受辱,一时不愿与他说话,亦是有的,只是此事却是柴鉴昭自己开的头,如今这样收尾,当是自作自受,一时面子上挂不住,也是常事。 李承懿对此倒不大在意,想来柴鉴昭既然不愿与他结亲,必然不会张扬此事,只要此事不叫旁人得知,便无值得忧虑之处。故而他亦是理了理衣衫,方出了耳房,才到堂外,便与杨道玄打了个照面。 杨道玄见他情状,不禁唬了一跳,道:「国公爷这是去哪里了?如何能弄成这副模样?」 李承懿被他一说,才明白自己衣衫整齐,然则鬓发散乱,自是令人疑心顿生,不禁一哂,懒洋洋道:「自是去花丛里打了个滚,如今方才起身。」只是这番模样,却不好在此处久留,李承懿忙与杨道玄拱手作别,便匆匆去了。 完结 天河未晓 作者:荧夜/lunarrabbits ☆、天河未晓 十三~十四 十三、 庆阳长公主成婚隔日,便偕同夫婿武定侯入g拜见太后皇帝诸人,然则太后称病不出,并未亲见长公主夫妇,只让人赏了些许物事,最终还是皇帝留了他们用膳,过後两人方才出g回府。然则李承懿对此倒不在意,横竖庆阳既已成婚,木已成舟,也便罢了。 如今天气渐趋炎热,春暖花开,朝中议论之事,无非是立储而已。先前有朝中勋贵联名上奏,皇帝始终未允,但在朝臣消停下来後,忽而重提此事,有意立瑞王为太子,此言一出,朝中百官俱都忙碌起来。 李承懿心知肚明,皇帝是在那日见过他後方决定立储,只是这话不能说出口,然则朝中勋贵有耳目灵便者,如何能不知道皇帝那日微服出巡,曾至信国公府?便有那道听涂说,以为皇帝之所以决意立储,乃信国公进言之故,李承懿心知这话全是造谣,只是不便出面解释,索x充耳不闻。 那日他自庆阳婚宴离去後,乘坐於车辇上,一时心中有些懊悔,但又隐隐有几分满足,柴鉴昭这样的人之於他,却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得一夕之欢,已是极为难得,只是他後来想起柴鉴昭离去时神情不大好看,疑心先前一时忘情而伤了他,犹豫片刻,回府後还是叫人送了一小匣药膏过去,想来柴鉴昭当知此物作何用途,是以并未捎去只言片语。 然而此举彷佛竟是惹怒了柴鉴昭,隔日便有仆役将那药膏送还,又带来柴鉴昭口信,云:「这样好的物事在下实是消受不起,国公爷尽可留著自用。」 李承懿一听,便知他到底还是动怒了,後来听人说柴鉴昭又病了,心中一时有些迟疑,想了几日,听人说柴鉴昭还未大好,隔日令柳含和去库房处支取些人蔘燕窝等滋补之物,又将那匣子药膏揣入怀中,便往宣德侯府而去。 到了柴府,李承懿令仆役将拜帖并礼单送上。 这般高门大户之中,当属门房最为机灵,因主家常与贵人来往,故一见此拜帖与车辇诸般排场,便不敢怠慢,匆匆去请示主家,过了片刻,方有府中管事过来迎客,口中只道侯爷恰携大少爷与二少爷至城郊打猎,如今府中只有三少爷留守,然则三公子又在病中,不便起身待客,才使管事匆匆来迎云云。 李承懿并非驽钝之人,自知柴鉴昭是说不出这样言语的,恐怕是这管事自作主张,但这管事既有如此行事的底气,想来平日必受宣德侯信重,当下言语间十分客气,道:「这位管事不必如此客气,我今日来访,本为柴三公子之病而来……」 管事一听,倒也明白过来,口中却仍谨慎道:「既是如此,请国公爷在厅中稍坐一坐,小人这便去将此事报与三少爷。」 李承懿微微颔首,目送管事离去,便在厅中坐下,又有奴婢上了茶盏并几样点心,他一时还不饿,便只略饮了几口热茶,又过片刻,方见管事重回厅中,满面为难之色,「请国公爷见谅,少爷正在病中,唯恐过了病气与旁人,故而不愿见客……」 管事如此言语,李承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却是一阵好笑。 想来柴鉴昭言语间恐怕不会这般客套,多半是说了「不见客」或「让他滚」,这管事自然不愿得罪贵客,是以才如此说话。他回过神来,稍稍想了一想,便温声道:「既是如此,便请管事请三公子身侧奴婢过来一趟,我此番携药而来,正是为了柴公子之病,自须好生叮嘱一番,以免奴婢们不知如何用药。」 管事神情一松,忙笑著道:「小人明白了,劳烦国公爷再稍候片刻。」语毕,行了个礼,便匆匆去了。 李承懿又喝了一口茶,不过半晌,那管事便如他所想,匆匆回到厅中,神色如常,目光中却隐有一丝诧异,说道:「国公爷请随小人来。」语毕,恭恭敬敬地在前头引路,李承懿望著四周,不由得微微走神。 如今宣德侯府尚未分家,除侯爷所居正院外,前院尚有几处侧院供几位公子居住,大公子虽得封济宁侯,但也尚未搬出府中,故而与柴鉴昭住在相邻之处。这宣德侯毕竟是武人出身,前院设有校场,只是地方不大,想必是几位公子习武比试之地。 待他到了侧院之前,便听管事谨慎道:「便是此处,三少爷先前吩咐过了,只肯让国公爷一人进去。」李承懿也不为难他,便将几名长随小厮留在外头,自己踏入侧院之中,又有几名奴婢引路,方才入内。 柴鉴昭见他进来,便将周遭几名奴婢遣出室内,坐在榻上,冷冷道:「国公爷当真是好兴致,便是我身在病中,也还这般强横,莫非是不见我一面便不肯罢休?」话语间毫不留情,也不曾请人坐下。 若是旁人在此,只怕会觉得受了冒犯,然则李承懿是个宽和x子,自知柴鉴昭说的是先前以教导奴婢用药相胁之事,一时不禁笑道:「柴公子这可是冤枉我了,前几日让人送药过来,只是柴公子拒不肯收,後来又听闻公子病了,实是心焦如焚,这才上门探访。」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柴公子不弃,还是收下这药膏罢。」 柴鉴昭神情y郁,沉默片刻,方道:「那次不过是意外罢了,你何必还费心记著?」 李承懿温声道:「并非我费心记著,而是当时并无万全准备,又兼匆促行事,不免伤了柴公子,实是我之罪过。如今前来,不过是将功赎罪罢了,还请柴公子成全。」 柴鉴昭瞪他一眼,忽然冷笑,问道:「莫非你待那柳管事也是这般chu暴?」语毕,彷佛想起什麽事,竟怒意加剧,满面不悦地叱道:「当日不过是一夕之欢,也便罢了,我并非那等斤斤计较之人,只是谁准你将那腌臢物弄在里头了,畜生!」 李承懿叫他一说,才想起那次著实是疏忽了此事,因向来习惯之故,便将那浊y丢在里头,倒是忘了当时身在旁人府中,柴鉴昭又是随同父兄赴宴,想来也不能说走便走,男子不同於女子,过得片刻,那腌臢物自是流了出来,柴鉴昭当日如何难堪,自不必提。 他想到此事,一时极为歉疚,垂首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只盼柴公子见谅。」 「你以为这样随口道歉,我便会原宥你麽?」柴鉴昭淡淡道。 李承懿一愣,又想了一想,只好道:「既是如此,只当我欠柴公子一个人情,往後柴公子若有所求,必不推辞。」 柴鉴昭看他一眼,随即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李承懿连连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俱是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听柴鉴昭道:「该说的也都说了,若无他事,国公爷自可离去。」 李承懿闻言,便将那一匣药膏取出,问道:「那此物……」 「我收下便是。」柴鉴昭不耐烦地道。 李承懿有些迟疑,「柴公子可明白如何用药?」 柴鉴昭闻言,倒是一愣,随即道:「这还用你说,无非是敷到伤处罢了,又有什麽稀奇的。更多的,不过是外敷内服罢了。」 「此物不可内服,敷在伤处即可。」李承懿连忙道,顿了一顿,压低嗓音,轻声叮嘱,「柴公子敷药时切记,莫要急躁,勿要施力太过,否则恐怕伤处不见好转……」 柴鉴昭面无表情,只是脸上已泛起红潮,骂道:「这般下作言语,亏你也说得出口!」 李承懿素知他面皮薄,见了此状,更是忧心不已,倘使柴鉴昭收了药膏,却始终不曾上药,那又该如何是好?这等y伤从来只有藏著掖著,断无大肆张扬之理,况且柴鉴昭又不是那等能让奴婢替他上药的x子,纵是收下药膏,恐怕也不情愿敷药。 他想到这里,终是叹了口气,「倘使柴公子不弃,便让我替你上药罢。」 柴鉴昭一愣,神情愈发不自在,又咬紧了牙,倔强道:「不必劳烦国公爷,这等小事……我自己来便是。」 「柴公子当真能将手指伸到那处之内?」李承懿问道。 「这是自然。」柴鉴昭逞强道。 李承懿沉思半晌,「既然如此,这便请柴公子动手罢,倘若不愿人看,将床帐放下也就是了。」 「我为什麽要听你命令?」柴鉴昭恼怒道。 「柴公子莫非是不敢?」李承懿不答反问。 柴鉴昭一脸羞恼之色,又唤丫鬟过来送客,只是李承懿始终不曾挪动脚步,几名丫鬟心知他身分贵重,一时也不敢拉人,几人僵持於室内,谁也不曾稍动。须臾,柴鉴昭忽而喝斥道:「都出去!」几名丫鬟不敢犹豫,匆匆退到外间去。 李承懿瞧他那副窘怒模样,心中生怜,便柔声道:「好了,莫要同我赌气,不过是上药罢了,又不是什麽大事。」 「你无非是要藉著此事轻薄於我罢了!」柴鉴昭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过後,却是神情懊悔。 李承懿愕然,半晌过後方才意会过来,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只是他愈是笑,柴鉴昭的脸色便愈发难看,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笑意终於消散,李承懿方才清了清嗓子,道:「这可当真是误会了……」说著忍了笑,义正词严道:「纵是柴公子心中忌惮,也不必和盘托出,我实则并无那等趁人之危的念头。」 柴鉴昭叫他笑得窘迫不堪,听得此言,随即恨恨道:「你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那上回之事又是如何发生的?」 他这话却是将那回之事都怪到旁人头上了,李承懿不禁失笑,想了一想,遂道:「当时是察觉柴公子有意,我方才配合一番,後来那样……却是柴公子技不如人了。」 柴鉴昭气得狠了,又哑口无言,只能狠狠瞪著他。 李承懿瞧著他那副模样,却是隐隐有几分欢喜,只是面上不显;柴鉴昭相貌极好,但却x情chu疏,急怒之时往往口不择言,不仅每每引他发笑,那般情状也甚是动人…… 这种感觉却与过往经历之人俱是不同;对著柳含和时,总是怜爱居多,不自觉便要温柔以待;对著褚奉元时,则是满心宠溺纵容,生怕他哪里受了委屈;而对著柴鉴昭时,却非如此。他瞧著他,每每总是想笑,时不时有些怜惜於他,偶然又会为他那副昳丽相貌生出一丝悸动,虽然柴鉴昭大抵从未想令自己被人取笑,然则李承懿愈是瞧他,愈是与他交谈,便总也忍不住一丝笑意。 想到这里,他心底一热,不由得软声道:「柴公子莫要推辞,只当……只当是让我替你尽一份心力罢。」 他们之间若有言谈,从来都是斗嘴谐谑,少有这样温情之时,李承懿陡然如此作态,却叫柴鉴昭愣住了。他素来不是个心肠冷硬之人,倘若李承懿话说得重些,他还能出言斥责,然则李承懿这样低声下气,却叫他不知所措。 半晌後,柴鉴昭方别开目光,开口道:「若……若你敢行轻薄之事,就别怪我让人将你打出府去。」言语虽硬,声气却软,又隐隐有几分尴尬之态。 李承懿如何能不明白,微微一哂,复而取了药膏,往榻上而去。 柴鉴昭初始羞极,又忍不住抗拒,幸而李承懿动作温柔,不过是细细抹上药膏,并未刻意撩拨,随後便匆匆结束,倒叫他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情此景实在叫人困窘,故而他始终不愿抬头看人。 李承懿只知柴鉴昭因那日之事而卧病在床,如今查探一番,方知那处伤得不算严重,只是当日仓促,未曾及时清洗,又兼不惯此事,事後不免微恙,终是放下心来;他为人体贴,瞧著柴鉴昭不愿与他目光相对,自然不会稍有违背,在出言叮嘱柴鉴昭莫要忘了每日上药後,便起身告辞。 近来因立储之故,朝中百官却是忙碌。 皇帝决意将瑞王立为太子,吩咐朝中诸人办理此事,待择定吉日後,便要往城郊天坛祭天,以全礼仪,其後再册立太子,因皇帝出g与祭天仪式俱是大事,不可不慎,故朝中百官忙碌亦源於此。 李承懿乃国公,自也该往城外参与祭天,只是皇帝祭天前须在行g斋戒沐浴三日,是以朝中勋贵百官俱是随著皇帝出城。因路途稍远,又兼车马缓慢,时间却是拖得久了,李承懿多少有些无奈。 他出门前,褚奉元本想执意跟来,然则这是祭祀之事,又是册立太子,带了他来,恐怕并不合宜,还是铁了心拒绝,而柳含和虽未言语,但神情却有些忧虑,他耳目灵便,自知外头那些人说的胡话,心思又极为谨慎,不免多想。故而李承懿出发前一日,便将一应事宜都交由仆役打理,自己倒是将这两人好好地安抚了一番。 这时他乘坐於车辇中,倒是有些想念褚柳二人,倘使褚奉元在此,必能与他玩些双陆一类的物事逗乐,若是柳含和在此,亦能与他说些话,倒也能消弭途中无聊之处,如今这两人谁也不在,只有李承懿一人独自在此,这车马行进又极是缓慢,著实令人无所事事。 甫一作如是想,便听外头坐在车辕上的仆役禀报道:「国公爷,有人来了。」 车辇停下,想是正在稍事休息之故,如今已然出城,但离行g还有好一段距离,也不知是谁会在此时过来,杨道玄虽也在车队之中,但因恪守礼仪,不愿叫人挑了不是,倒也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李承懿微微一愣,便问道:「是谁?」 「是我。」那人笑道。 那嗓音听著极为熟悉,李承懿想了一想,便回想起来,竟是魏执义。此番出城祭天,除了太后抱恙,正於g中养病以外,各个叫得出名号的高官勋戚并宗室诸人都来了,魏执义身为宗室女婿,自无不来之理。 他还来不及说话,那车帘便叫人掀了起来,魏执义不顾仆役阻拦,竟生生闯到车辇中。李承懿心下微微不悦,道:「魏兄这是做什麽?」 「我想你了,故而来见一见你。」魏执义坦然道。 李承懿一阵尴尬,先前有股气於心中隐而不发,俱在此时叫他这两句话打消了;李承懿不禁叹息,「魏兄来便来了,何必这般说话?况且魏兄如今身分非同寻常,还请慎言。」这却是自庆阳成婚後,他们二人初次相见,李承懿心中颇觉别扭,只是面上仍作若无其事之态。 魏执义笑了一笑,「请李兄见谅。此次实是生怕李兄避而不见,方才闯了进来,此番言语亦是真心,分毫皆无造假之处。」 便在这话过後,车辇又重新前进,想来是随著车队出发。 李承懿听他这话,大感头疼,只得苦笑著道:「魏兄倘使有分毫为我著想的念头,就不当说这样的话。万一让人传了出去,还道我与你有私,这样的事情很光彩麽?你这样行止,又叫公主娘娘如何自处?」 「你倒是当真想著长公主的,只是这番担心全无必要。」魏执义笑道。 李承懿心中疑惑,问了几句,然则魏执义始终不曾多言,便也只得作罢;眼看魏执义便坐在他对面,全无离去之意,他一时有些无奈。如今看来,在抵达行g之前,这车辇是不会再停下的,魏执义这番作为,究竟有什麽意思,也让人想不明白,索x不再多想。 幸而询问之後,方知魏执义也会下棋,李承懿便取了围棋出来,与他下了几盘,倒是输得一败涂地,一时生出几分佩服。他於此道上不过平平,过去每每与皇帝对弈,也是输多胜少,如今与魏执义下棋亦是如此,倒是叫他不得不服。 两人这样消磨时间,不多久便到了夕阳西下之时,车辇也停了下来。 李承懿往车外看去,方知是抵达行g了,皇帝将要入内斋戒沐浴三日,方可行祭天祀神之事,其馀诸人自然也只有跟著照办的,车辇停下片刻,便有一中官过来,说是请他往行g而去。 按理而言,朝中高官勋贵在城郊处自有庄子或园子可供居住,自然不需担心住宿之事,然则也有皇帝青睐宠信,而令臣下入住行g的惯例,李承懿倒也不感怪异,与魏执义告别之後,便让人将车辇赶入行g中。 待得稍事安顿,便有内侍抬来热水供他沐浴,李承懿心知皇帝稍後恐怕要召见,也不敢耽搁拖延,赶紧沐浴,换了一身新衣,皇帝果然使人过来宣召。李承懿跟著内侍去了,方知是皇帝赐宴。皇帝坐在上首,两位皇子并几位宗室女婿陪在左右,魏执义也在列中,除了他之外尚有几位朝中勋贵耆老,故而李承懿敬陪末座,满桌佳肴亦是毫无荤腥,一时倒是有些无奈。 他并非无r不欢之人,但也对斋戒无甚好感,只是因祭天之故,还得连著斋戒沐浴三日,他既不想叫人挑了不是,就只能忍著,好在皇帝此番出行也带了几个g中的老厨子,这些菜肴虽是素食,但也还算可口,便稍稍进了一些。 过不多时,晚膳已毕,皇帝叫人撤了膳食,又让诸人退下。 李承懿正欲回到居处休息,便叫一个小内侍喊住了,一时也不敢擅离,便在侧殿之中等候,只是彷佛车马劳顿,倒令他有些疲倦,一时除了竭力忍著呵欠之外,便连手足也有些酸软。 又过片刻,皇帝终於来了。 李承懿不敢怠慢,连忙跪下行了大礼,待皇帝叫起,才起身站直。 「可是累了?」皇帝问道。 李承懿忙道不敢,又有些惭愧地道:「臣非习武之人,又长久耽於玩乐之中,倒是令陛下见笑了。」 「这也没什麽,你这样的身分,原不需自己亲身上阵,况且这也不是什麽大事。」皇帝语气平和,又悠悠道:「听闻今日武定侯途中上了你的车辇,你们二人……可是说了什麽?」 李承懿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却迟疑道:「也没什麽,只是路途无聊,别无消遣,武定侯也是无聊,方才上了臣的车辇,与臣下了几盘围棋罢了。只是臣棋力不j,一连输了好几回,甚是惭愧。」 皇帝却不言语,一双眼瞧著他,彷佛若有所思。 一旁侍候的内侍早已退下,殿中唯有他们二人,李承懿心中紧张,却听皇帝道:「听到这里,也该够了。还不出来?」 这话却不是向他说的,李承懿心中生疑,还来不及出言相询,便听一人笑道:「方才至此,不过听了几句话罢了……还请陛下见谅。」李承懿瞪大眼,就见魏执义未得宣召便迳自走了进来,在他身侧停下脚步,向皇帝行礼。 「你……」他心中惊疑不定,在皇帝面前却不敢多言。 然则皇帝却似乎对这般情状并不诧异,面色如常地道:「朕就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这样急,本以为你会拖到明日才动手。」 李承懿听闻此言,心念一转,往昔间不曾留意的蛛丝马迹俱都串了起来,武定侯尚主,便为宗室女婿,可时常与皇帝相见,与庄家交好,又或者曾悄悄在朝中推波助澜,所图谋者无非是立储一事……因立储乃是大事,皇帝这样守礼的人,定会出城祭天,再行册立之礼。李承懿想到此处,方知皇帝出g是受人算计,调虎离山,霎时脸色一白,颤声道:「你……你怎麽敢……」 「我可没什麽不敢的,这点陛下定然是明白的。」魏执义笑道。 李承懿心下大急,正要出声唤人,却见原本候在门外的宦官侍卫俱都消失得一乾二净,一时却是愣住了。魏执义彷佛明白他所思所想,悠悠道:「不必急著叫人了,便在方才,我已使人将那些宦官侍卫药倒,如今殿外俱是效忠我之人,断然不会走漏消息。」 皇帝却不紧张,便是听得此言,也仅是微微一哂,道:「朕打你幼时便知道了,你并非滴水不漏之人,只是行事胆大妄为,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今看来,当真是好得很。」 李承懿听到此处,心中却是生疑。 皇帝这样言语,显是早早便见过武定侯,然则武定侯在袭爵之前,一直养在外地,不曾进京,皇帝又是什麽时候见过他的?只是如今情势险恶,武定侯显有谋逆之意,却不是想这些微枝末节之事的时候。李承懿定了定神,便往皇帝身前走去,挡在皇帝与魏执义之间,作护卫状。 魏执义笑道:「这是做什麽?」 李承懿却不答话,半步也不肯挪开。 他深受皇恩,虽不曾认祖归宗,但到底也是臣下,如今这样情势,只怕魏执义不会善罢甘休,他既为人子,又为人臣,如何能独善其身?魏执义为了今日,可说是图谋已久,想来必是有万全把握,方才在此刻发难,为今之计,却是只能暂且想方设法拖住魏执义,延迟动手的时机。 「承懿,你这是做什麽。」皇帝说道。 李承懿不敢回首,只凝神盯著魏执义,心下大急,不禁叫道:「陛下!此人乃是乱臣贼子,又已把持g殿内外,不能不防……」 「行了。」皇帝倒是镇定自若,不一会,便起身来到他身後,还宽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到一旁罢。」 李承懿思绪乱成一片,不待出言,便愣愣地瞧著皇帝越过他,来到魏执义身前。 「自那回在殿中见了你,朕便知晓你定有图谋,如今朕便在此处,你有什麽话,尽可直说,若要动手,也请自便。」皇帝从容自若地道。 「陛下说笑了,我又非那等乱臣贼子,为何要向陛下动手?」魏执义笑得意味深长,「将外头那些宦官侍卫药倒,也不过是想与陛下好好说话罢了,陛下勿要生疑。假使我有谋逆之意,又怎麽能空手入殿?未携兵刃,又如何动手?」 李承懿一怔,却是明白过来。 因入住行g之故,除侍卫之外,其馀人等一律不能携带兵刃,倘使魏执义当真有谋逆心思,便会想方设法将兵刃带进来,只是瞧著他身上却是什麽都没有,只有一身简素衣衫罢了,然而以他官爵而言,这身衣料未免素得太过。 「陛下可还记得今日是什麽日子?」魏执义问道,不待皇帝说话,便又自问自答道:「我还记得清楚,廿年前……那一晚与今晚不同,是个雨夜……我与母妃坐在车辇中,因急於往封地去,故而连夜赶路,外头忽然传来兵刃交击之声,车辇也停了下来。侍卫来报,说是遇上了匪徒,虽然母妃拦阻,我仍旧执意下车一观,那些人穿著褐衣,一个个都是满面胡须,神情凶恶,果真是一群悍匪。」 李承懿一愣,一时却说不出话。 皇帝仍未出言,只是静静瞧著魏执义。 魏执义笑了一笑,续道:「那般作态拿来哄旁人或可见效,终究是瞒不过我的,那些人衣著外貌瞧著像是匪徒,然则却不曾有些许谩骂,一群匪徒始终一言不发,攻击时进退有度,又懂合作杀敌,动作迅捷,每一出刀必定见血,绝非乌合之众……这哪里是山上的匪徒?分明是军中派来的j兵!」 李承懿张了张口,心底仍在消化这番言语,面上却已惊愕得瞠目结舌,不由得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十四、 「当时我只道是陛下著人刺杀我,心中著实不敢置信,然则若非陛下,又有何人能调动军队?当时处境危急,我虽携了十馀名侍卫,到底寡不敌众,母妃让我与小厮换了衣衫,又叫人送我走……然则母妃为全名节,当时便自尽了。」魏执义说到此节,却是笑了一笑,眼中全无分毫笑意,「这廿年来,我未曾有过一日忘记此仇此恨。」 皇帝并不言语,只是静静望著他。 魏执义也不介怀,自顾自道:「後来我侥幸逃出生天,不敢前往封地,也不敢回京,便改名换姓,在外地流浪。此仇定然要报,然则要向谁报仇,又如何雪恨,著实必须长期计议。能调动军队扮作匪徒刺杀於我的人,天下间仅有五人,能有这个胆子下手的,更不会超过三人。」 李承懿不禁想道,能调动军队千里追杀,有这份权力的,除了皇帝尚有寥寥几人,然则若非皇帝下手,魏执义此刻将皇帝引到此处,又想要做什麽?他犹豫半晌,不禁问道:「你……筹划多时,便是为了刺杀陛下?」 魏执义摇了摇头,「我也说过了,我并非那等乱臣贼子,自然不会向陛下动手。当年那场刺杀过後,外头都说是代王与端妃遭遇匪徒,不幸丧命,其馀诸事皆不曾流传出来,这却是陛下有意所为。我当时便想,陛下如此行事,究竟是心中有愧,又或者……是在为什麽人遮掩转圜?」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已暗,忽而道:「想来眼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这个时辰,太后娘娘应当已然上路了。」 李承懿闻言一愣,背上起了一片冷汗,全然说不出话来。 便听魏执义续道:「我後来查明,当年刺杀一事,乃是太后嫉恨母妃受宠,积怨多年,故而趁著先皇大行,一意孤行,遣人行刺;我与庆阳成婚,不过是给太后见我一面的机缘罢了。我相貌极是肖母,她见了我,心中定会生疑,毕竟当时不曾寻到代王的尸首,代王此人是生是死,无人能下定论……」 「那……你,你与长公主……」李承懿思绪纷乱不堪,几乎失声问道。 「太后既知我与长公主成婚,自会将公主r母召入g中询问我的事,我的人便跟著r母进g;倘若太后并未相召,r母受了我的收买,又能自由出入g禁,自能寻出藉口面见太后,比如说驸马彷佛有不妥之处云云,总能使我的人入g得手。」他说到这里,却是歉然一笑,对皇帝道:「此次本不该惊动陛下,不过我也想与阿兄说几句话,是以才出此下策。」语毕,又转头对李承懿道:「庆阳的事是我骗了你,她至今仍是完璧,我也不曾碰过她一g手指头,你且放心罢。」 李承懿脸色阵青阵红,煞是好看,一时只能呆呆望著魏执义,心中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倘使魏执义当真是当年早夭的代王,那便是与皇帝血脉相连的手足,细细算来,便是他的叔父……偏偏两人又有了那等关系,当著皇帝的面前,又不能立时问出口,毕竟那事著实不堪,如何能让皇帝得知,唯能死死瞒下而已。 皇帝骤然听闻太后遇刺,却连神情都不曾稍动。他本也是如李承懿一般的俊俏相貌,只是长年为帝,威严日盛,倒不似李承懿那样温和。 魏执义又道:「当年陛下方才登基,纵使察觉了什麽,碍於新君地位不稳,也不得不帮著太后遮掩此事,这点我是明白的。昔年太后深受恩宠,为人跋扈,为了正位中g,不惜y夺g人之子,又寻了藉口赐死陛下生母,陛下想来应当是知晓的,只是陛下毕竟是养在太后名下,虽然母子不亲,也无甚情意,但礼法名份在前,也不能拿那老毒妇如何。然而此次刺杀俱是我一人筹谋,杀母之仇,不能不报,请陛下见谅。」 「你以为……朕不会拿你问罪?」皇帝神色莫测地问道,神情亦是一沉。 魏执义却笑了笑,「你我兄弟多年不曾得见,难道阿兄当真这般狠心?」 皇帝并不言语,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细细端详著他的头脸,沉吟半晌後,方道:「当时朕瞧著还不大敢信,只疑心是看错了,如今看来,你与端妃娘娘生得倒是极为相似。你要报仇,自是你的事,朕如今受你掌控,便是立即派人回g营救,也已是无力回天。想来你是恨极了太后,才不惜这样大动干戈,想方设法让朕出g;朕一出g,便带走大半兵力,如今g中防备薄弱,自是便於你著人行刺。」 李承懿听著心中悚然,却见皇帝顿了一顿,低声道:「朕先有失察之过,又决意将此事遮掩过去,你……倘若恨朕,也在情理之中。当初先皇大行,朕尚未登基,太后便已让人假传旨意,提前派出兵马,只待我登基,遣你前往封地,那些人便在路上候著你与端妃……当朕得知此事时,已经太迟了,你与娘娘在途中遇害的消息隔日便传回京中,天下间无人不知。」 「我为什麽要恨你?」魏执义奇道,「这些年来,阿兄一直深悔此事,我岂能不知?若是不然,为何要将皇长子封为瑞王?旁人或许不知,但阿兄却不可能不记得,那瑞字乃是我的r名,倘若当初真是阿兄著人刺杀我,後来如何能取这个字作为皇长子封号?我起先不知内情,还曾连著阿兄与那老毒妇一起恨了,却是我的不是,幸而当初未曾铸成大错,否则当真是九泉之下,亦无颜面与阿兄相见。」 「庆阳是你亲妹,你要报仇,又何必将她卷入此事?」皇帝沉声问道。 「长公主在g中处境如何,阿兄自然不会不知,太后不喜,又能得什麽好?她急欲出g开府,又不愿受夫家束缚,我便让人往她那里递了消息,说是武定侯顽疾缠身,命不久长,兼而无须侍奉翁姑,她既知如此,又如何会不想尽法门,令我尚主?」魏执义说著,竟笑了起来,「个中缘由,陛下当也知晓,咱们这个好妹妹,跟信国公竟是一个x子,平生只爱娇滴滴的姑娘家,对我这样的男子全无好感,既能早早出g,又不必与我做那长久夫妻,待我死後,便道自己决意守寡,只要阿兄不开口,必不会有人逼她再醮,岂不是好得很?」 李承懿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过来,不仅是自己,就连庆阳长公主也是一样受了此人利用,一时却是愕然。然则又听魏执义此言,一时走神,不禁直言问道:「你……你当真是命不久长?」 「当然不是。」魏执义看了李承懿一眼,忽然笑了起来,「阿兄究竟是如何养出他这个x子的,当真是……」他失笑之馀,又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做出这样祸事,哪里还能留在京中?说不得只能假死遁走,也好叫庆阳过得自在些。」 李承懿一怔,却不再言语。 魏执义所作之事,哪样是不能问罪的?不说刺杀太后一事,便是冒充武定侯,与长公主成亲,混乱纲常,违逆人伦,更别提在朝中刻意结交,怂恿朝臣请立太子一事,这些事每一桩论起来皆非小事,俱是下狱伏诛的大罪,魏执义不走,又能如何?然则一旦想到便连j明如皇帝也受了此人算计,一时之间,李承懿心中却又隐隐有几分释然。 皇帝沉默良久,问道:「你……这便要走了?」 魏执义不答话,须臾,却见皇帝神情微变,李承懿亦是一怔,只觉手足发软,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若非魏执义动作极快,他们二人便要倒到地上。魏执义上前搀住皇帝,将人扶到椅上安坐,又将李承懿也安置好,方道:「方才菜肴中下了些令人手足酸软的药,不伤身子,不必担忧。」 李承懿一时却不能开口,只觉昏昏欲睡,不由得心下大急。 魏执义道:「我不能在此处久留,请阿兄见谅。还记得阿兄当年已有了承懿,只是养在外头,始终不得相见,恰逢我与他同年降世,阿兄便将我视如己出,每每把著我的手教我写字,待我极好,这些事我都记得的……」他说到这里,嗓音益发低柔,诚挚地道:「当真是对不住,此次那老毒妇一死,却要阿兄为我收拾残局。」 皇帝却不责怪,只道:「你刻意刺杀太后,除了为母报仇以外,也有为朕打算之意罢?」皇帝说著,忽而苦笑起来,「朕自晓事後便长年受她掣肘,至今已有数十年之久,你这样行事,却是刻意为朕除去心腹大患,朕岂能不知?」 魏执义摇了摇头,「阿兄多虑了。你既是从无诛杀太后的心思,便不能将此事算到你头上。」话音方落,却见皇帝挣扎著闭上眼,竟如睡去一般,魏执义寻了一件氅衣替皇帝盖上,复而来到李承懿面前。 「陛下可是睡去了?」李承懿忍不住问道。 魏执义点了点头,似乎提前得知他所思所想,复而笑道:「是,不管你对我说什麽,他都是听不见的。」 李承懿闻言,脸上却是一阵滚烫,但仍忍著心中满溢的窘迫,开口道:「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故而与我来往,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你对著庆阳都能毫无越礼之处,为何当晚却偏偏……偏偏与我……」说到此处,他再也说不下去,神情却是隐隐有几分难堪与黯然,「若是有心算计於我,也便罢了……既是明知你我血脉相连,为何当初还要诱我做下那等丑事?」 「这便是你的过错了。」魏执义受他直言质问,也不动怒,微微一哂,又伸手捏了下他的耳朵,难得有几分温存地笑道:「你我早有前缘,多年以後再见,谁知你却没认出我,这是你不好……况且你生得跟阿兄一样好,又这样温柔,当时做出那等荒唐事,实是一时失察,非是本意如此。我本来只想与你结交一二罢了,若是当真只存利用之心,何至於此。」 李承懿闻言一愣,心下生疑,更多的却是茫然,「你我早有前缘?那是……那是什麽时候的事?」 「你这便好好想一想罢。若是想不起来,往後也不必再来见我。」魏执义笑了笑,随即便转身出了g殿,也不知往何处而去。李承懿望著那高瘦背影,尽管想出声叫住那人,却是手足乏力,眼帘沉重,一股睡意自内而外袭来,李承懿苦苦挣扎,终究支撑不住,不禁沉沉睡去。 往後诸事,自不必多言,隔日便有g中宦官来报,说是太后遇刺。祭天之事自然暂且作罢,皇帝带著文武百官并朝中勋贵回城赶回g中,方知不仅太后遇刺,救治不及,又有数位官员也一并遇刺,连头颅都被割了下来,李承懿稍稍一想,便知那大抵是多年前曾牵涉代王遇刺一案的官员,更叫人震惊的是,武定侯当晚回城也受了刺杀,竟也横死。 李承懿心知那尸体必是假造,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这般相像的死人,因一连失了嫡母与妹婿之故,皇帝大怒,先是派了仵作并太医查验尸身,又命朝中诸位官员速速找出真凶。 皇帝下旨,由大理寺、刑部并都察院会同审理此案,因此案重大,遇刺之人将近十人,大理寺主掌审谳刑狱之事,故为主审,其馀二司为副,只是查了几日,都查不出些许蛛丝马迹,一时之间,朝中却是人人自危,唯恐这差事办得不好,惹了皇帝怨怒。 这著实是一件苦差,那批刺客动手俐落,事成便悄悄趁著g门下钥前乔装成宦官出g,竟不曾留下分毫线索。 刺客并非g中之人,定是有人引入,方才得以下手,自该从此处查起,然而当日除了专司采办的宦官、几位入g觐见太后的外命妇并庆阳长公主的r母之外,再无旁人出入g禁,这样一查,势必要查到这几位命妇头上,若是查问长公主r母,原本并无不宜之处,然则长公主如今守寡,诸位官员不敢冒犯公主,又料想驸马既死,此事与公主当无瓜葛,故而竟仅将那r母提来,稍稍问了几句话,也便罢了。 李承懿後来著人打听一番,方知那r母毕竟抚养公主多年,倒是个镇定x子,极是沉得住气,过了数月,眼看刺杀之事逐日消停,渐渐无人再提,便寻了个藉口告老还乡,带著家人往南方去了。 太后娘娘虽是横死,但毕竟是年岁已高,皇帝下了旨意,著人厚葬,一应哀荣俱全,又往太后娘家加恩,著实将孝子之态做得极为周全,凡此种种自不必多提。武定侯那头亦是如此,皇帝亲自定了谥号,又时常著人慰问庆阳长公主,命她好生为驸马守孝,以全夫妻情份,公主自是应了,往後数年果然深居简出,服色素淡,终其一生不曾再醮。 因居丧之故,待得深秋将至,朝中方才重提册立太子之事,皇帝此回倒是应允得乾脆俐落,隔日便令瑞王迁往东g,只待择日再行册立之礼,至此,立储之事终是尘埃落定。 庄家诸人素来低调,但因储君新立之故,在朝中地位倒是水涨船高,据闻日日皆有客上门拜会,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再加上太后已薨,如今庄后乃是名副其实的三g六院之首,在後g内说一不二,往後只要不出岔子,待得储君继位,庄家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杨道玄也曾将此事当作茶馀笑谈说与李承懿听,末了,方叹息道:「旁人都道太后娘娘身体康健,这些年来亦是不遗馀力地提拔娘家兄弟,谁知竟会於g中遇刺,得了个横死的下场。早年太后娘家也出过几桩欺压良民、逼奸妇人的丑事,只是靠著太后娘娘庇荫,始终不曾问罪下狱,如今却是再瞒不住了,都察院那头已将奏摺递了上去……皇上虽是暂且压著,却不曾驳回,大抵是要再等一等,往後一两年内当要办太后娘家了。」 李承懿也不禁跟著叹了口气。 却听杨道玄道:「说也奇怪,那庄家如今声势正盛,却仍旧无人出仕,那庄怀真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前些时日竟拒了一门极好的亲事,悄悄出京,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云游。」 李承懿心知庄怀真忽而离京,多半是伤心於武定侯遇刺身死一事,故而不惜离乡远走……这却是魏执义惹下的一桩情债了,他一时想起那人,心底却是情绪复杂,唯能静默不语。 当日魏执义说了那样的话,自是令他心中惊疑不定,後来也曾回想过无数次,只是著实不曾见过魏执义,想来想去,仍然什麽都想不起来,於是愈发烦躁,终究唯能作罢,只当那日魏执义没说过这几句话。 时至今日,他想起魏执义时,经常想起的却是两人见面时相互敬酒,相谈甚欢的情景,偶尔也会想起那仅有数次的床笫之欢,只是这却是他不能去想的;他愈是这样告诫自己,却愈发放不下那事,这些话也不能说与旁人知晓,况且魏执义乃是他血脉相系的叔父,如今既已远走他乡,这便已是大善,他也不该庸人自扰才是。 只是李承懿究竟并非那等果断狠辣的x情,虽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每每不想则已,一想便动辄生出几分愁怨,既恨那人令自己淌了混水,又怨他走得这样潇洒,偏生这些新愁旧恨又无处得以排解,故而便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他对魏执义并非爱重,更多的还是欣赏,此人这样手段,这样行事,但凡知晓内情之人,都不能不说一声佩服,何况是李承懿?只是此人身分非同寻常,又与他有了一段隐密情事,这却叫他忧怨之馀,又隐隐有几分无所适从,幸而随著时日过去,那些情意亦是渐渐埋没,这才叫他松了口气。 倒是褚奉元大抵是从柳含和处辗转听闻他与柴鉴昭有了那一段纠葛,虽然仍有些不悦,却道:「倘若国公爷喜欢,便是请人过来也无妨。横竖皇上也是准了的,又没什麽不妥之处。」 李承懿心知自己与柴鉴昭并非褚奉元说的这麽一回事,只是看他这副勉强模样,不禁起了一丝逗他的心思,笑道:「奉元这般大度,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只是我记得你对柴公子可没什麽好感,何必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言?」 褚奉元支支吾吾,又等他问了几回,才不甘愿道:「国公爷这些日子总是郁郁寡欢,料想是那人的缘故,我又不能为国公爷分忧解劳,便只得让做得到的人来罢。反正……他那副样子,也还过得去,就是x子不讨人喜欢。」顿了一顿,又小声道:「柳管事也说了,那柴公子看著高傲,可惜却是纸剪的老虎,是个好拿捏的x子,国公爷与他若是成了,万万不会吃亏。」 李承懿一怔,不禁失笑。 他这段时日情绪低落,并非柴鉴昭之故,而是魏执义之事,然则此事因是违逆人伦,不可为旁人知,否则恐有祸事,故而他便瞒了下来。却没料到,他反常之处,柳褚二人俱都看在眼里,只是口上不说罢了,心中多半还是为他担忧的,一时之间,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动容,故作忧虑道:「唉,这可说不好……前些时日我可是大大地得罪了那柴公子,如今柴公子想来是不愿见我的……」 褚奉元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倘使国公爷有意,我这便去将他带过来。」 李承懿忙道:「不可如此鲁莽。」他并非不了解褚奉元,自知他说是带过来,实则是要用些强硬手段,连忙出言打消了这念头。 只是他终日闭门不出,过了一段时日,中秋将至,他却收到了帖子,竟是宣德侯著人送来,邀他过府一聚;李承懿心中困惑,但仍应允,隔了几日便依约往柴府所而去。他从前仅远远见过宣德侯几面,从来不曾交谈,如今登门拜访,见了宣德侯,倒是不禁一哂。 这宣德侯相貌端正,又极是威严,与柴家大公子二公子却是极像的,相形之下,倒是只有柴鉴昭一人肖母,方才生了那样得天独厚的容貌。只是宣德侯眉目间与柴鉴昭倒还是略有几分模糊相似之处,李承懿瞧著他,一时走神,不禁想像柴鉴昭往後年迈模样,倒也有趣。 「不知侯爷今日邀我过来,可有什麽事吩咐?」李承懿试探著问道。 「倒也没什麽事,只是先前鉴昭病了,曾蒙国公爷过府探视,又送来膏药,自当拜谢。此番秋节将至,恰逢下人采办了一批极好的秋蟹,正好请国公爷品鉴一番。」宣德侯悠悠说道。 李承懿听得此言,却是一愣,忽而心头一紧。 他来柴府探病,此事人尽皆知,也没什麽好提的,只是送来膏药一事,以柴鉴昭x情,多半会将此事死死瞒下,不叫旁人得知,免得丢了面子,然则方才宣德侯言语之时,彷佛颇有深意,竟像是知道他送来的药膏是什麽样的物事,自然叫他心中惊疑不定。 他微微定神,便往柴鉴昭看去,那人却不看他,只是神情尴尬得很。李承懿这下却是明白了,无非是柴鉴昭那药膏叫人看见,认出了是什麽用途,此事又辗转传到侯爷那处,再将他亲自探视一事琢磨一番,自然能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李承懿只觉此事甚是荒唐,有些想笑,然则面前便是宣德侯,又不得不肃容以对,省得失了礼数,唯能苦苦隐忍,正襟危坐。 此时恰好是正午,几人分宾主落座,宣德侯便令人上了蒸好的湖蟹并烫过的黄酒,只是柴家大公子二公子却坐在李承懿对面,宣德侯又命柴鉴昭坐在他身侧,权尽陪客之责。按理而言,不该如此,故而李承懿愈发肯定宣德侯已知晓其中内情,心中倒是隐隐生出一丝异样之感。 那湖蟹极是鲜美,却只清蒸,又呈了几道佳肴过来,除了火腿鲜笋汤、翡翠芙蓉羹之外,尚有胭脂鹅脯并烤鹿r;李承懿稍稍定了定神,心知宣德侯并非那等迂腐书生,亦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便取了仆役呈上的蟹八件,一边剥蟹一边与宣德侯说话,只是终究不大相熟,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些应酬言语。 李承懿动作灵便,不一会便剥了一小盘蟹r,又见柴鉴昭不去碰螃蟹,只闷头吃些鹿r,不禁问道:「柴公子可是不喜食蟹?」 柴鉴昭瞥他一眼,犹豫片刻,方道:「并非如此……」 他尽管这样说,却没有要动那螃蟹的意思,李承懿想了一想,便明白过来,他只怕是不大会剥蟹,又不愿在客人面前出丑,方才索x不吃了。李承懿忍著笑,便将自己面前那盘刚剥好的雪白蟹r推了过去,轻声道:「倘使柴公子不嫌弃,便吃一些罢。」 柴鉴昭这回又看了他一眼,彷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提箸夹了蟹r,蘸了些姜醋汁後方才放入口中,闷头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由始至终都不曾道谢,李承懿已是渐渐熟悉他的x情,也明白他并非不领情,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又剥了几只螃蟹,方才作罢。 待几人俱是半饱後,柴家大公子与二公子藉故告辞,宣德侯也与他说了几句閒话,末了,却道:「国公爷往後若是閒来无事,也可往寒舍来,鉴昭年幼,倘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语毕,便起身自去了。 李承懿一头雾水,瞧向身侧柴鉴昭。 却听他闷声道:「想来你也懂了,那事我爹已经知晓了。」他顿了一顿,有些恨恨地道:「我爹说你这样身分,又懂明哲保身,不常惹祸,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要我往後与你多多往来,成亲之事便不再逼迫於我了。」 李承懿一愣,「这……这是什麽意思?」 柴鉴昭气急败坏地道:「都是你不好!谁叫你著人送药,还亲自过府,我爹……我爹竟以为我与你有私,任凭我如何辩解,都只当我矢口狡赖,昨日便叫了我过去,说是不管你我的事了,若是几年後尚未断了关系,再亲自请皇上作主。」 李承懿愣了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温声道:「是,都是我不好,柴公子莫要动怒,此事我必会想一个周全法子解决,定然不叫你为难。先前那事,便当作从未发生过,这样可好?」 岂料柴鉴昭却益发不悦,「哪里好了!那时是你占了我便宜,我怎麽样也得还你一次才成!」 李承懿一怔,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柴鉴昭一边叫著:「你笑什麽!有什麽可笑的!」一边气得要动手,李承懿只得握住他手腕,一时还是忍俊不住,笑道:「柴公子既有这样的心思,那我便等著就是……」柴鉴昭这才明白过来,顿时窘怒难当,慌忙挣脱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遂拂袖而去;李承懿瞧著他的背影,一时失笑,只得起身告辞,由管事恭恭敬敬地送到门口,方乘上车辇回府。 回到府中,却见柳含和迎了过来,服侍他喝茶洗漱,又问了柴府种种情状,李承懿也不隐瞒,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方笑道:「他这样x子……可真是比奉元还要心无城府,哪里像是个勋贵嫡嗣的模样。」 柳含和也跟著笑,眼中彷佛有几分柔情,只是面上丝毫不显,只与李承懿说笑。过了片刻,柳含和忽而想起一事,便叫仆役取了一个荷包过来,说是他外出时有人送来的,这绸缎荷包模样陈旧,上头绣了寻常可见的喜鹊登梅花样,然而柳含和毕竟是国公府管事,目光利得很,一眼便看出来那荷包瞧著平常,花样也不出色,然则那绸缎绣线无一不是极好的,俱是江南进贡之物,虽瞧著不甚出奇,他仍谨慎地叫人好生收著,只待李承懿回府,便呈了过来。 李承懿一时有些纳闷,掂了掂那荷包,心知内里有物,便打开一看,那荷包中却装著两块金锞子,一个是g中所制的如意样式,另一个却是一片金叶子,无甚出奇之处,背面鑴了慎独斋制几个小字。李承懿瞧著那金如意,一时猜出了是谁送来之物,再看那金叶子时,又是一愣。 这慎独斋乃是他幼时於国公府别院所居之处,这金叶子的来历也不难猜,乃是他有一年突发奇想,自己画了样子,叫仆役照著图样去打了一批金叶子,後来便於年节之时赏给别院下人,也算是奖励慰劳之意,只是这金叶子只有当年在别院中服侍他的人才有,魏执义又是如何拿到手的? 李承懿沉吟片刻,久久不曾言语,一旁柳含和也不曾打扰,只是静静立在一旁。 他想了又想,又想那魏执义既能拿到这金叶子,若不是从别人手中所得,便是亲自得到的;这金叶子是他搬出国公府别院前不久所制,细细算来,却是距今约廿年前,当时他方才八岁,魏执义想来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当时别院仆役诸人中,年纪能够对得上的,也就只有一个曾在他书房服侍的小厮了。 现在想来,自他离开别院过後,那小厮去了何处,他却是一无所知。 李承懿想起当时情景,又想起那小厮早已模糊的笑脸,一时却不禁细细琢磨;以魏执义当时年纪,当是代王路遇匪徒过後,他既不敢回京,便索x在京郊寻了一处府邸,自卖为小厮,方才与李承懿相识,因李承懿身分非同寻常之故,以太后耳目之灵便,纵是著人搜查,也绝不敢到这处别院放肆,否则定会惊动皇帝。 他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原来在那麽久远之前便有了缘份……李承懿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心潮却不禁一阵起伏,既是怀念,又是隐隐感慨,魏执义那英俊容貌,隐隐与幼时记忆中那张逐渐模糊的面容重合在一处;他手上把玩著那金叶子,却不禁笑了起来,彷佛早先那些愁苦俱在此刻烟消云散,那些怨怼顾虑亦是被他抛到了身後。 此情也不知是缘是劫,既然这作叔父的不愿修德修心,他这个作侄儿的何妨从善如流,顺水推舟?终究是前因已种,待到日後,终会有一个结果,不管那是何等滋味,只要不辜负自己如今尚存的一丝念想,也就是了;其馀种种,又何须多提? 作家的话: 因为盗文之故就不标注完结了……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虽然已经迟到了,不过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xddd ☆、天河未晓 十四(补全) 两人见了面,也不说话,分了宾主坐下,魏执义提著酒壶,亲自斟酒,杯中渐渐溢满酒水,依稀可闻一股水果特有的香甜气息。 「这是我亲自酿的葡萄酒。」魏执义笑道,「你且饮一些,若是还成,便带一些回去罢,顺便替我捎一些给阿兄。」 李承懿心中五味杂陈,却面色如常地与他说笑,「想来你平日忙得很,还有閒暇酿酒?」 「总能找出时间的,反正阿兄定会遣人来找,凉国也没什麽好东西,就是这葡萄宜於酿酒。」魏执义似乎想到什麽,又笑了一笑,「如今凉国新君登基,正是一番新气象,又有我什麽事?横竖我不过是个閒人,只是新君尚且年幼,偶尔教导他罢了,如今凉国宗室空虚,这也是不得已之举。」他说到这里,又明知故问道:「你如何会知晓我在凉国?」 李承懿顿了一下,「原本是不知的,只是如此猜测,後来皇上特意遣我出使西凉,才算是肯定了。」 「既然知道,还愿意来见我?」魏执义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当时对我做出那些事,可曾想过你我还有再见之日?」李承懿反问道。 「我……不知道。」魏执义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坦然答道:「我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记得也罢,不记得也好,我只做我想做的事……那晚虽是铸下大错,但我至今仍是不悔的。」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对了,听闻你跟那柴家公子喜事已成,当真是好得很。」魏执义说到此节,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得故作无奈道:「阿兄也真是的,这样的事都要弄得天下尽知……」 李承懿瞧著他,目光幽深,彷佛若有所思。 魏执义终究抬起了头,直直地望著他,虽然还有一分尴尬,但先前的犹豫迟疑却已尽数消失。李承懿望著这人,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涩意,先前与此人久不相见,他原以为自己是不想的,然则当真见到了,才知道不是不想,是不能想,也不愿想。他早知自己心思,到了如今,也不必再与这人虚耗光y,将话说清也就是了。 「魏兄,你可有话要说?」 「你来见我,柴家公子是否知道?」魏执义斟酌著问道。 李承懿登时露出古怪神情,半晌後,方道:「自是知晓。此番我出使西凉,他们也跟著来了,虽然不知你是当年早夭的代王,但也明白我是为你而来的。」他清了清嗓子,「若有空閒,不妨见上一见。」 魏执义一怔,当真是忘了言语。 却听李承懿道:「在下远道而来,已是累了。」他目光灼灼地望著那人,罕见地摆出了强硬的姿态。魏执义彷佛愣了一愣,然则那张脸上很快又扬起了略带一丝戏谑的微笑,彷佛洞悉了什麽事情一般,目光中满含了然与欣然,意味深长地道:「既是如此,便由我领李兄至客居之所罢。」 两人相继起身,携手往内室而去。 正是:陌路得遇岂偶然,萍水相逢亦前缘,但惜逝川与流光,莫负平生相思愿。 作家的话: 这一段因为番外放不下所以放到这里……总之就是这样 含和的番外要等明天或後天………… ☆、天河未晓 番外:伶仃 ※因为发现盗文连这两个番外也盗了於是还是不隐藏这两篇了,没道理盗文看得到这里却没有……orz ※魏执义的番外 番外:伶仃 马蹄声响由远而近,始终不曾停下,隐隐约约听见了几人交谈的声响,但那声响却逐渐远去,终不可闻。景瑞并未急著离开那处遮蔽己身的林子,不过片刻,果然又有匪徒掉头回来,在附近绕了几圈,确认不曾有人,方才离去。毕竟是军中训出来的j兵,这样的谨慎x子倒是可堪大用。 景瑞不禁露出了冷笑。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小厮的布衣,又是雨夜,早已冷得手足麻木,只是他实在不敢在这时离开此处,万一叫人瞧见,不说身分败露,这些匪徒为了杀人灭口,便是寻常人家的小儿大约也不会放过。 景瑞坐了下来,稍稍伸展手脚,心中思索著先前发生的那件事。 母妃x情刚强,知晓途中遇刺後,立时著人与他换了衣服,又叫r娘的儿子将他送走;只是追兵来得太快,他的r兄勉强拉开一段距离,便披上他的缎袍与氅衣,将他身上带著皇室印记的东西都摘了下来,配戴到身上,只给他留了一方私印,算是证明身分的凭证,又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他,低声道:「殿下,快走,这里有小人挡著……」 景瑞又非愚钝之人,哪里不知道,r兄这是存了死志。先前遇刺之时,r母便已舍身为母妃挡下一阵乱箭,临终前只留下遗言给独子,无论如何要保代王x命。这r兄素来是个忠心得用之人,对母亲亦是孝顺,当下便立即应允,依循端妃命令,带著景瑞逃命。 他年纪虽幼,又素来沉稳,这时也不免有些慌了,「不,我不走,你我一起……」 「殿下,听话。」r兄神情刚毅,不为所动,「凉国如今年年纳贡,坐在王位上的乃是先王从弟,此人并非王室正统,乃是贱籍所出,只是先王走得太快,还来不及留下遗命,公主自幼聪慧,乃先王嫡女,虽因战败之故,公主不得不入g为妃,凉国逐渐式微,但早先便已说定,倘若先王无嗣,这凉国国君之位,定要让你承继……殿下必得保存x命,往後匡扶凉国!」r兄说到这里,彷佛听闻远处声响,神情一凛,匆匆推了他一把,低声喝道:「快走!」 景瑞不敢不走,咬了咬牙,果真便如r兄所愿,匆匆离去。临走前,他朝那人瞥去一眼,只见r兄朝他淡淡一笑,稍一颔首。他心中一慌,心知自己不能再回头,跑得跌跌撞撞,手上腿上都叫树枝划伤了,但却连一刻都不敢停下,直到找到一个瞧著还算隐蔽的地方,才敢停下来稍事歇息。 此时离匪徒刺杀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自那些匪徒追上来时,他心中便隐隐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母妃……怕是已然薨了。 他的母妃最是个骄傲x子,虽然被迫入了g中,但却分毫不改本x,据说凉国女子俱是如此,x烈如火,任凭什麽都不能叫她们屈膝折节,遇到这样的事情,纵是母妃侥幸未死,往後名节亦是受损,以母妃之心高气傲,多半会直接自尽,先前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叫他逃走,故而才隐忍不发罢了。 便在此时,远处亮起。 并非天明,而是一阵火光冲天。 景瑞一时却是愣住了,彷佛万箭穿心一般,心头疼得叫他忘了言语。 那里却是遇刺时车马倾覆之地,母妃原本便在那里等著他……想来是怕那些匪徒辱及尸身,清白受损,母妃索x让人放火烧山,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景瑞抹了抹脸,不知何时,暴雨早就停了,他面上却仍旧是一片潮湿,就连双眼也是湿得很……他又看了最後一眼,最後还是转身离去。 沿著山路小径走著,他发现了一处猎户住的小屋,还有几件chu布衣衫,当即便将身上湿衣换下,换下的小厮衣物则挖了坑埋起来,又将身上金银印信等物仔细藏好,待得雨停之後,便沿著小路离去,一路上,却是暗暗琢磨著刺杀之事。 那究竟是谁指使的兵卒?此处距离京郊不远,朝中能调动军队出城之人,不超过五人,能对代王下手者,不超过三人。他想起出城时,阿兄难得显得有些温和的模样,又依依不舍地嘱咐他往後要记得好好习字的情景,一时却是怒意如潮,汹涌已极。 他本以为阿兄虽是皇后所出,但定然不会将他视为眼中钉,毕竟自他出生,君父时常卧病在床,连见一面都是难如登天,後来却是这个早已入主东g的皇兄手把手地教他写字、教他s箭,两人向来亲厚,景瑞从来不知道,那些温情居然都是假的,一时竟有几分齿冷。 他早先经常出入东g,偶然偷听过兄长与旁人谈话,知晓兄长有一个私生子养在g外,只是因种种缘故而不得相见,当时他躲在窗下,便听阿兄对著那东g属官叹息道:「想来承懿如今也当同景瑞一般大了……只是可惜了……」 景瑞想到此处,渐渐觉得心冷。 兄长无嗣,只有一个私生子养在g外,想来这应当便是他的命g子。母妃受了那些匪徒戕害,为全名节,唯能自尽,r母r兄俱是忠诚之人,也都为了他母子二人送命,景瑞想到此处,压下心中怒气,心中却有一念极缓地浮了上来:既是兄长叫他失了母妃与其馀亲厚之人,便叫阿兄也以贵重之物偿还此恨,如此想来,岂非是极痛快的一桩好事? 此念一起,他便顿住步伐,辨明方向,回头往城郊而去。 他先前暗中查探过此事,知晓兄长身为储君,不常出g,就他所知的一次,还是受了信国公邀约,往城外别院住了几天,据说是去泡了温泉,那物事对身子也好。景瑞心思活络,明白这泡温泉恐怕只是个幌子,只是也不拆穿兄长,後来著人一查,才知道信国公有一名族侄便养在别院之中,如今与他正是同年。 此事未经验证,尚且不知是真是假,景瑞想方设法,顶替了一个被人伢子卖入国公府别院中的小厮,又远远见过那承懿一面,但见他眉目俊俏,与兄长竟有七八成相似,心中却是隐隐生出一丝兴奋。 他要报仇雪恨,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然而如今他身上仅有当初留下的些许银两,手头又无可用之人,如何筹谋,如何动手,还得细细琢磨。他打定主意後,便在这国公别院中安安份份地作起了小厮,他手脚灵便,又兼勤快,还识得几个字,他便说自己是秀才家的儿子,因亲长早逝,家无恒产,只得卖身做了小厮,很快地,管事也知道了他这个人,知道他能认字後,便不要他帮著打杂,改而令他去书斋服侍。 景瑞心知今非昔比,不能再以代王之名存活於世,又还指望报仇雪恨,故而能屈能伸,倘使有人见了他,断然认不出来这机灵小厮便是当初的代王。他这般韬光养晦,在书斋服侍了一个月,才终於见到了这国公府别院的主人。 那名叫承懿的小公子穿著一身缎袍,也不知是身体孱弱还是另有缘故,竟比景瑞还矮了一个头,下人言谈之间,都说这小主子待人温和,少有动怒之时,便是奴婢犯了错事,也不大生气,管事叫人去领板子时,还会跟著出言求情,当真是天下间最好的主家。景瑞心中不以为然,只道此人无非是优柔寡断罢了,虽是不易结仇的x子,但也多半成不了大事。 这一日,景瑞陡然见著小公子,因早有预想之故,心中也不吃惊,笑道:「少爷来此,可是要找什麽书?」 承懿摇了摇头,抿著薄薄的嘴唇,小声道:「没什麽,你自去忙罢,不用理会我。」语毕,忽而在屋内一角寻了椅子坐下,也不说话。景瑞有些困惑,但也没有多问,自顾自地整理著架子上的古书,过了一会,便有人敲了敲门,问道:「少爷是否来了此处?」却是公子养娘的嗓音。 景瑞回过神来,又看承懿一脸紧张,一时也不知是何缘故,鬼使神差,竟道:「少爷不曾来过此处。夫人莫要进来,小人正晾著书,都是贵重古籍,若是叫风吹了,那可就不好了。」 那养娘听得此言,却是心下焦急,也顾不得与他多话,匆匆去了。 待得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听承懿道:「多谢。」 他微微一怔,心中却陡然生出一丝淡淡愠怒,一时深感无趣,便不咸不淡地道:「少爷不必道谢,这都是小人分内之事。」 又过片刻,便听承懿笑道:「我从前没在这里看过你……你是新来的?叫什麽名字?」他嗓音清脆,言语柔和,神态天真纯善,笑起来的模样却叫人挪不开目光。纵是景瑞心中有气,也不禁微微走神,愣了半晌後方才答道:「小人名叫平安。」 承懿「咦」了一声,奇道:「你为何会叫平安?这名字可是管事取的?」 「小人入府为奴,从前的名字自是不能用了。」景瑞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你原先又叫什麽名字?」承懿疑惑地问道。 瞧著那双直直望著他的眼睛,景瑞犹豫片刻,终於道:「小人从前的名字……便叫景瑞。」 「景瑞。」承懿笑著叫道。 不知何故,景瑞微微一怔,却是应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本来不该如此,纵是遇上了别院主人,也该随意找个名字敷衍过去,将本来姓名如实相告,实是不妥之举;他又想,横竖皇室中人姓名多半不曾外传,便是承懿知晓了,也不妨事。 这日以後,承懿便经常到这书斋来,美其名曰读书,但是景瑞心知肚明,他不过是为了躲避养娘罢了,这养娘瞧著面目可亲,但行止间却自有规矩,断然非一般小门小户所出的妇人,若无意外,当是皇帝那头特意派来教养的人,只是承懿虽是个柔和x子,也不喜每日叫人拘著,经常到书斋之中,将门一关,藉口读书,生生将养娘隔在外头,这养娘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如他所愿。 景瑞心知以承懿那chu疏x子,不可能看出自己有什麽不对头之处,故而也不慌张,然而承懿究竟还是个孩子脾气,起初还有心思装模作样地坐在案前翻书,後来渐渐没了耐心,又见景瑞日日在此,便悄悄带了一副双陆过来,要景瑞陪他顽。景瑞哪里有这等心思,每每婉言相拒,然则承懿也不是个勉强人的x子,纵是被拒绝,也不过是失望地瞧景瑞一眼,彷佛有几分沮丧失落地转过身去。不知何故,景瑞便是见不得他这副丧气模样,犹豫几次,还是答允了他。 承懿顿时便笑了起来,瞧著有几分腼腆,兴致高昂地拉著他到案边坐下,又说另拿自己身上物事作彩头,不必拘束;景瑞不置可否地应了,两人对坐,轮流掷起骰子。景瑞在g中时也经常玩双陆,如今瞧著承懿这样绵软x子,也少了几分相让的心思,很快就赢了一回,承懿不服,又叫他玩了几盘,终究还是输多胜少,将身上荷包银簪都输给了他。 「景瑞当真厉害。」承懿笑了起来,「我跟旁人玩这个,还没有输过一次。」 景瑞心道:那是他们都让著你,我偏偏不让。况且承懿输则输矣,却全无不快怨愤之情,输得大方坦然,对著下人仆役也不会仗势欺人,这点倒是叫人刮目相看。思及此处,他开口道:「是少爷承让,小人不敢受此赞誉。」 承懿忽而伸出手来,景瑞微微一怔,也不知道要躲,便让那只柔软白净的手到自己脸上,拂了几下,隐隐有些麻痒,他屏住气息,便看承懿笑道:「你脸上沾了东西,现下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那句话便这样脱口而出,「少爷莫非对谁都是这样?」 承懿有些茫然,但仍摇了摇头。 景瑞沉默半晌,方才道:「小人是个男子,倒也没什麽打紧。倘使是个姑娘家,少爷这样行事,可就莽撞了。」 承懿笑了起来,靠到他身边坐下,「我才不对丫头这样。府中没几个小厮,都是丫鬟,叫她们陪著我顽,一个个都怕得很,养娘也不高兴。还是你这样的好……」 景瑞听闻此言,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们两人坐在一起,虽是同年,瞧著竟像是差著两三岁一般,承懿彷佛也是这样以为的,偶尔言谈之间,也有一丝依赖之意,景瑞却有几分哭笑不得,心中又生出一丝犹疑。他到别院之中,本是打算花些时日筹谋,届时拿承懿作人质,为母妃复仇,然则此人又对他这样亲近,著实令他生出几分不自在。 此人定是要杀的,如今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作不得真。他如是想道。 日复一日,景瑞在这别院中待了数个月,景瑞也对他逐日亲近,知道他一心想在书斋服侍,也不曾将他调到身侧,反倒日日往书斋来;景瑞对著承懿,仍是那一套说词,自己乃是秀才家的儿子,因故才沦落为奴仆,承懿却将此事记住了,偶尔读书不懂之处,也不去问先生,反而拿来问他……景瑞不愿在他面前丢了面子,自是有问必答,承懿不曾生出分毫疑心,只当他真是家学渊源,愈发亲近。 往後年关将近,却有一人寻到了国公别院,说是景瑞舅父,因音信不通之故,前些时日才知晓外甥自卖为奴,这便赶紧过来赎人。 景瑞听闻此事,惊疑不定,然则不敢拖延,便在身上悄悄带了小刀,以防不测,随後便依著管事的话去见那人,谁知那却是从前母妃出嫁时携来的亲信侍卫,只是穿著打扮俱如乡野村夫,景瑞心下大定,与那侍卫做出抱头痛哭的模样,彷佛当真是亲人重聚。 那侍卫乃是当初端妃自尽前遣来寻找小主子的,原本并不打算这样快就将景瑞接走,但他私下查过遇刺之事,心知此事复杂,究竟是何人主使尚须细细思量,国公府别院主人身分又非同寻常,唯恐景瑞打草惊蛇,因而一查到景瑞所在後,便急急寻了过来。管事知他受少爷信重,不敢作主让舅父替他赎身,便叫景瑞自去请少爷示下。 景瑞便依著管事的话,去问了少爷。 承懿听完他诸般言语,少见地沉默了半晌,终於道:「你……你这是要走了?」 景瑞无话可说,一时也是安静下来。 片刻後,他方才道:「从前的事,小人不曾与少爷说过,当时亲长过世,实是有人陷害,小人既为人子,自当查明事情首尾,以告慰亲长在天之灵。」他顿了一顿,又轻声道:「少爷可是怨我了?」 承懿摇了摇头,眼眶却是潮红,轻声道:「你尚有亲人在世,我自然只有为你高兴的。本来你不说,我也打算年後便替你除了奴籍,往後便留在府中当我的伴读,既有栖身之处,也能去参加科举。只是……」他摇了摇头,勉强一笑,神情中却有一丝极为明显的寂寞与失落,「你这便要走了,我……我有些舍不得……」他眼眶鼻尖俱是一片潮红,瞧著却是可怜又可爱。 景瑞只觉心中一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不假思索道:「往後……若是我查明家中之事,或许还会再来见少爷一面。」他心想,若是此事不是兄长所为,他也不必以承懿为质,自有再见之时,只是这话却不能在此时说出口。 「当真?」承懿目光一亮。 他心底酸涩,终究点了点头,一时亦是动情,不禁揽住承懿,抱在怀中。那人却是顺从极了,便依偎在他怀中,哭了一会,又将一个荷包给了他,怯怯道:「我也没什麽可以给你的,这是先前使人打的,本来打算过年时赏人,这……这便给你罢。」 景瑞打开荷包,但见几枚金叶子在内,背面鑴了慎独斋制几个小字,心知这便算是往後再见的信物,便将这荷包郑重收好,正要与承懿说话时,方察觉到承懿在他怀中依偎著,竟是哭得倦了,故而沉沉睡去,一时却有几分好笑。他瞧著那人睡脸,忍不住捏了捏那粉白脸颊,一时也不知是出於何故,竟低头在承懿脸上亲了一亲,将人扶到榻上,当日便让侍卫给了赎身银两,匆匆出府。 只要往後不成寇雠,终会有再见之日。 景瑞如是想道,按捺著心中残馀的一丝留恋,头也不回地带著侍卫走了。 作家的话: 谢谢大家送礼投票留言!xd 预计四人都会有番外,魏执义的番外已经贴了, 另外再贴一个,其馀不贴,大家想看谁的番外?(柳含和、柴鉴昭、褚奉元?) ☆、天河未晓 番外:踟蹰 番外:踟蹰 柳含和睁眼,只觉浑身酸疼,四肢无力,近乎动弹不得。 身侧那人见他醒来,露出了愧疚神情,柳含和瞧见这张脸,才想起昨夜发生之事,一时之间,却是哑口无言。昨夜信国公醉了,便将他拉到了榻上,起初柳含和也曾想要抗拒,然则後来一想,自己乃是奴籍,又是皇帝赐给信国公的,如何能推托侍奉之事?如此自嘲一番,柳含和亦有几分自暴自弃,便坦然侍奉。 信国公虽是醉了,但还残存一丝理智,情事间也曾笑道「含和生得当真好看」,而後将他压在身下,将那难以启齿之处逗弄一番,才慢慢进入……纵是疼痛不堪,柳含和也忍了下来,横竖既是奴婢,又是阉人,倘若旁人知晓此事,恐怕还会说此事是他的福份造化,然则信国公昨夜却还以手玩弄前方那失了阳g的所在,柳含和从前未曾经过此事,叫他这样一弄,不禁挣扎起来,著实难堪已极,然则信国公却一边哄著他,又不愿停手,两人一番纠缠,将近天明方止。 现下信国公醒来,又以这样神情瞧著他,想来却是深悔此事,柳含和瞧著他那俊俏面容,思及昨晚便是这张脸轻轻磨蹭著自己大腿内侧,又在那处留下不少痕迹,一时却是耳g滚烫,来不及多想,便连忙披衣下床,端了水盆过来,服侍信国公洗漱。只是昨晚一番纵情,双腿一阵发软,他强忍著不适,半跪下来,如往常一般服侍信国公擦拭脸手,又轻声道:「国公爷可要用膳?奴婢这便使人预备。」 然则信国公却拉住了他的手腕,欲言又止,柳含和只觉那只扣著自己手腕的手热得烫人,又想起那只手昨夜曾紧紧扣住自己脚踝的事情,一时却是隐隐有几分仓皇失措,只是不愿失态,面上仍强作若无其事,便听信国公道:「昨夜的事,是我不好……」 信国公本是个最宽和不过的x子,说出这样的话也在预料之中,然则做出这样的事情,又能如何补偿?纵是信国公肯出面相求,皇帝也必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他这样的官奴消了奴籍,除此以外,他也没有旁的念想,信国公也不是那等随意赏些金银细软便将此事揭过的x子,他想到此处,便道:「侍奉国公爷本是奴婢本分,国公爷不必自责。」 听闻此言,信国公彷佛也有几分局促,半晌後,才犹豫道:「罢了……你今日也别当差,暂且歇两天罢……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何其天真,柳含和险些就要笑了出来,这国公爷虽是处於高位,但究竟还是个优柔寡断的x子,不过是睡了一个奴婢,又有何妨?若是信国公有意,不说一个奴婢,便是百个千个都睡得,况且做都做了,何必摆出这副歉疚形容?只是他如此发话,柳含和也不便相拒,遂淡淡道:「是,既是如此,国公爷这几日起居便让小厮服侍,奴婢这便告退。」语毕,便起身告退。 勉强支撑著回到自己房中,柳含和才觉出异状,手足酸软也便罢了,偏偏那难以启齿之处一阵异样,彷佛竟有什麽物事淌了出来……他脸上一热,忽而想起那是怎麽一回事,连忙使人送了热水过来,匆匆解衣沐浴,果然如他所想,两腿间那白浊却是……柳含和心底生出一丝难堪,又有几分无可奈何,勉强将自个浑身上下洗净之後,才回到榻上躺下。 这信国公平日瞧著言行文雅,却不想到了榻上竟是如此chu暴,或者不过是醉意使然,举止方才异於往常?柳含和漫无边际地想著,又想起昨夜情事已毕,信国公不许他离去,硬是将他搂在怀中,彷佛满怀怜惜,甚至如抚慰夜啼小儿一般拍抚他的背脊,一时却有几分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自幼时亲长获罪以来,他沦为奴籍,便不曾有人如母亲一般这样碰他了;他生得好看,又受亲长故交暗中看顾,一般管事纵是起了异心,也不敢当真对他如何,旁人皆知他往後必有造化,兴许还能消了奴籍,谁也没想到他後来竟会净身入g,又因读过几年书的缘故,被赐给了信国公。 即便不是信国公,终究也会有旁人的。柳含和如是想道,忽觉一阵倦意上涌,索x闭目睡去。 信国公到底年轻,似乎也不曾经过这样的事,待他养好了身子,再回去服侍时,信国公却总是一副尴尬夹杂著歉疚的神情,倒是叫他隐隐感到好笑。这信国公并非雏儿,他是知道的,不过是睡了一个奴婢,纵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也断无他这般无措的,偏偏这信国公却与旁人不同,简直可笑极了。 想归想,然则作为奴婢,柳含和还是挑了个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委婉地道:「国公爷不必如此,奴婢侍奉国公爷,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便是於床笫侍奉,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国公爷何必耿耿於怀?」 信国公叫他这样一说,却是臊得别开目光,一时却有几分窘迫,「不是,那夜……那夜是我不好。含和本来不愿的,是我……强逼……」他说到此节,却是再说不下去,神情内疚,又隐有几分难堪。 柳含和心中一动,竟起了一丝为难人的心思,不禁道:「既是如此,国公爷又待如何?」 信国公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时却是说不出话。 柳含和瞧著他这副模样,心中却有几分好笑,情知此人能有这般作态,已是极好的主子,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正这麽想著,又听信国公道:「此事是我之过,倘若……倘若你不愿在我身侧服侍,也在情理之中,管事一职还是由你兼任,往後便让旁人近身服侍……」 他闻言一怔,却见信国公起身,迳自去了。 柳含和本以为此事不过是一时之言,作不得真,不想信国公却是当真的,此言一出,往後再要人服侍起居,也不唤他,纵是有事吩咐,也是打发小厮过来传话,两人竟连一面都不曾见过,柳含和本想此事如此解决正好,横竖信国公心中有愧,府中大权也交在他手中,正是两全其美,然则日复一日,眼见信国公竟如躲著他一般,柳含和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不悦,但细想之下,又不明白这不悦是从何而来。 自从不唤他服侍以来,信国公身侧便换了一个叫梧桐的小厮服侍,这梧桐也是个灵巧的,既生得秀气,又知晓国公爷好男色,便著意奉承,两人日渐亲近,柳含和在一旁瞧著,却是起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又将这小厮彻查一番,算是找了一个藉口,隔日便将人打了几十板子,赶出府去。 信国公知晓此事,终是叫了他过去,问明此事。 柳含和不卑不亢,将那小厮与外人勾结之事说了一通,末了,又道:「此事是奴婢自作主张,请国公爷责罚。」他只如此言语,却不愿细想国公府中这样的人多了去,为何单单挑了梧桐。 须知国公府中下人奴婢分为三种,一是国公府旧人,二是皇帝所赐,三则是自人伢子处买来的奴婢,这第三等人最好收买,也不必做出什麽事,横竖不过是传递消息罢了,况且信国公身分非同寻常,又怎麽会无人往他府中安c耳目?柳含和本想留著此人,待查出背後是何人指使再下手也不迟,只是不知出於何故,此次却早早下手,便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个的心思。 眼瞧信国公沉默不语,他心中涌出一股淡淡涩意,恭恭敬敬地道:「倘使国公爷当真是对那梧桐爱重已极,奴婢这便去将那人寻回来,也好……服侍国公爷……」 信国公一怔,忙道:「含和误会了,我如何会为了他与你生出龃龉?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来府中这段时日,又不曾传出消息去,含和如何知晓他是受了旁人收买?」 柳含和但笑不语,心道:自我入府来,这样的人不知收拾了几个,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劲之处,也就是你这样的富贵閒人才不明白此中关窍。口中却请罪道:「国公爷身侧服侍的人按理都要一一查过的,此次却是奴婢疏漏,到了现下才查出此事……实是奴婢过错,请国公爷责罚。」说著,便跪下叩首。 信国公却不动怒,急忙将他扶起来,只是碰到他时,彷佛遭炭火烫了一般匆匆松手,一时又是窘迫,又是尴尬,柳含和瞧著他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不快,终究笑著道:「那梧桐既已出府,国公爷身侧便还是由奴婢暂且服侍罢?」 信国公一怔,不置可否,显然还在犹豫。 柳含和见了他那副模样,一时也不知是想了什麽,鬼使神差,竟道:「倘使……倘使国公爷要奴婢服侍枕席,也并无不可……」 信国公被他这话唬了一跳,忙道:「此事不妥!先前迫你做下那事,著实不堪,我如何能……」 柳含和并不多言,当晚便跪在信国公榻前,只道自个情愿侍奉,言语间情真意切,信国公迟疑良久,终究还是将他搀扶起来;柳含和自然不会不明白,信国公那些犹豫出於何等缘由,然则他却不愿多想。柳含和心知自己为人奴仆,往日不得不做出那柔顺恭敬的模样,然则终究还是这独行独断的x子;他要的,自要握到手中,他不要的,也不许旁人碰,不过是这样罢了。更多小说:.hebao. 至於这国公爷……假以时日,总能看明白的……若他竟是一片真心,当真不将自己作为玩物看待,纵是舍下颜面,著意奉承服侍,似乎也并非全然不值当。他如是想道,瞧著信国公目光中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迷恋,不知何故,竟隐隐生出一丝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