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离》 桃花离 第1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桃花离》 作者:沉默白纸 卷一 桃花 第一章谁家公子 落红尘 醉今生 歌遍天下 几分秋风几分悲 柳梢头 月正辉 愁莫独长 花尽故颜谁还追 古小安感觉自己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依旧模模糊糊,只是依稀听到有个女人轻柔而冰冷的声音:“记住,他是你的少爷……” 没有人不知道整个云都最出名的艺坊是全艺坊,这里所谓的艺坊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妓院,艺坊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全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吸引一些文人雅士的追随。而全艺坊的女子更是个个貌美如花,文采了得,其中最为出众的就属全艺坊的头牌苏清婉。苏清婉不仅长得美艳无双,自身文采更是让无数年轻公子日日纠缠。不过后来听说苏清婉厌倦了这种朝歌暮楚的生活而下嫁给了当朝礼部尚书林呈作妾。 由于是艺坊出身,苏清婉人虽美却不受宠,嫁过来不到两年就被府里得势的大夫人二夫人逼迫到了府外的一个独立小院,往日的风光已成昨日黄花。 生孩子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忠心地奶妈。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苏清婉死命地抓紧身下地被单痛苦地喊叫。全身地汗如外面不止地大雨般浸湿了枕被。突然一阵刺眼地闪电划过。接着便听见一声婴儿地啼哭。 当奶妈颤颤巍巍地把婴儿抱到苏清婉面前时。苏清婉原本苍白地脸变得更加苍白。她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渐渐安静地婴孩。然后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望着奶妈地眼里带着几分命令。几分哀求:“记住。他是你地少爷……”也许是外面雷声太大。奶妈竟然感觉不到了自己地心跳。 苏清婉给孩子取名叫林苏扬。苏怜庭深无人晓。扬思雨下绸缎妆。 府里知道生了个少爷。于是把母子俩接了回去。不过仍旧是住在偏僻地西院。仅仅拨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搬进来后。苏清婉找人封了通向府里唯一地院门。在另一面开了个小门。正对一片波光粼粼地湖面。湖里种满了荷花。一到夏天。整个院子里荷香满溢。 每年除夕或是林尚书生辰地时候。这个院子里地人才有机会和府里地其他人聚在一起。而一到这时。苏清婉总会以林苏扬体弱多病不宜见人为由阻止他和那些人见面。所以直到林苏扬七岁都还未看见过他爹。 七岁那年,林苏扬终于见到了他老爹的第一面,是在苏清婉的灵堂上。那个精瘦却长得还算英俊的男人带着他的大小夫人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离去。林苏扬只是乖乖地坐在旁边,呆呆地想如果他在现代是个医生,说不定苏清婉马上就能从棺材里坐起来。残酷的现实却是,他已经不是古小安,他是林苏扬。 林苏扬的日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个只会摇头晃脑的夫子。这夫子正正经经古板得紧,他这古代好先生的美好形象却在林苏扬见到他饿极时的狼吞虎咽而毁于一旦。 当林苏扬把苏清婉留在房里的几大摞书一本一本都看完时,才发觉时间已经轻快地走过了四年。四年里,他从未再见过林呈,只是从下面的两个丫头那里听说他又纳了两个妾——为了香火。 尚书府有两位少爷,一个是林苏扬,另一个是比他小一岁还没见过面的弟弟林子言,林二夫人所生,而他这个大少爷总会被人忽视,所以林呈才会接二连三地娶了又娶。也许是上天对苏清婉的补偿,让林呈再无所出,也让他偶然地在某个时候想起了那个鲜少人踏足的西院里还有个儿子,于是敲锣打鼓,风风火火地把林苏扬接了过来和林子言住在一起。 林家的少爷在十岁以后就可以独自住一个院落,林苏扬因为苏清婉的离去在七岁时就自由了。从林子言住的环境来看,这个林家二少还颇为受宠。地方比林苏扬的西院大了不止一倍,并且亭台楼阁,飞檐流瀑应有尽有,听下人说这里是整个林府最好的地段。林苏扬嘴角微讽,这尚书府还不是一般的有钱。 十岁的林子言第一眼看到林苏扬就冲过去抱住他说:“哥哥,你真漂亮。”的确,还没长大的林苏扬一看就有妖孽的潜质,试问一个能把自己的老爹都看得有些恍惚的人还会长得普通吗,答案是不会。 林呈终于开始把全身心的希望都放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不仅重金聘请了据说是全云都最好的夫子来教导,而且还时常亲自给他们灌输一些官场理论。但林苏扬依旧只是漫不经心地往书房走走,然后晃悠悠地去花园逛逛,他对一切的无所谓让正努力做一个“好”父亲的林呈气得三天两头拖着林苏扬骂,林苏扬为了将不孝子进行到底每天更是不到中午不起,连书房也再不踏足。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了一月,林呈终于发觉“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于是又把目标着重放在小儿子身上,对林苏扬就只是听之任之,毕竟他身上流的是自己的血。 林苏扬人身自由的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却让他无可奈何,林子言成了一条尾巴整天黏住他不放,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会抱着枕头缩进林苏扬的被窝里。终于有一天林苏扬忍无可忍:“言儿,你已经长大了。”林子言听后点点头:“嗯,言儿长大了,所以要和哥哥一起睡。”林苏扬彻底放弃。 一晃又是七年过去,该长大的也都长大了。 林苏扬静静地半躺在窗边的榻上看书,温暖的空气透过打开的窗吹了进来,还可以看到在阳光里飞舞的灰尘。读到尽兴处,林苏扬微微翘起嘴角,金灿灿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极度妖冶,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灵动的丹凤眼,衬得精致完美的五官极尽魅惑。青纱薄衣随着他翻书的动作轻轻滑过锦被软榻,几缕青丝妖娆的垂绕在胸前。奶妈端着茶水走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少爷,天儿还凉着,你得多注意注意身体。”奶妈边说着边把托盘放在旁边的书桌上。 林苏扬抬起头望着奶妈笑了笑,奶妈则是呆了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奶妈立刻红着脸低下头又说:“奴婢这就叫人给少爷打水沐浴。”自从奶妈跟着林苏扬过来住之后,她的地位水涨船高,而林呈对林苏扬的放纵更是让那些下人对这个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奶妈刮目相看,林苏扬也把奶妈当成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奶妈对自己跟了个好主子感到庆幸,同时,那个纠缠她多年的秘密也让她时常惶恐。 一桶一桶的热水倒进了半人高的浴桶,蒸腾的气流在微凉的空气里袅绕。林苏扬关紧了门走到木通边,伸手,轻轻解开腰间的丝带,柔滑的青衣顺着他白瓷般的肌肤悄然滑落,一抹白色的束胸赫然现于眼前。她又一圈一圈地松开束胸,直到身上一丝不挂才慢慢地踏进桶内。 林苏扬畅然地舒了一口气,只有在这时才会真正的感觉是自己。 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这张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都快忘了还有一个叫古小安的名字呢。 十七年,她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顶着另一副躯壳生活了十七年,还要时刻隐藏自己的性别裹着那必须越来越紧的束胸走过了十七年。是该责怪苏清婉当初自以为是的安排,还是该思考自己的命运如此幸运? 林苏扬叹了口气,凝脂般的手臂枕在浴桶边缘,以后,该要怎么办呢? 卷一 桃花 第二章先闻其声 大央国的国城云都有三大着名的地方:一是皇城,也是大央国的中枢所在;二是响空山的白寻塔;三是云都东城的柳词小巷。 这柳词小巷能够与皇城齐名不仅在于它的地理位置颇好,更为关键的是它在整个云都甚至全国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柳词巷左邻艺坊遍布的平安街,右靠云都最为繁华的东市。巷子不深却有十余米宽,两旁书阁林立,倘若站在巷口,抚琴吟诗声便开始不绝于耳。这里是文人才俊的集中地。 这些人中不乏有胸怀大志者,当然也有不少仅为慕名而来。进了柳词巷谁都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会因言语不当而入狱,所以如果有人对国家政事有意见或对某个官员不满大可放心言谈,不过能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人一定要有独到的见解,不然没人能保证他可以在出了这里还能够安心生存。 天下茶楼。说书人手拿纸扇正口沫四溅地侃侃而谈:“诸位看官,在开始之前可否先回答一个问题,这云都之中哪家公子最为俊美?”底下人一听,纷纷交头而论,“是王丞相家的二少爷吧,听说他年未十六,上门求亲的人就已踏破门槛,其中还有不少是王公贵胄的千金呢。”“应该是当今九王爷,王爷貌似潘安,曾有异国公主宣称非王爷不嫁。”“要我说最俊美的人应是广阅阁的风瀚宇风公子,风公子不但长得俊美异常,如仙谪凡,其才情更是无人可及,说他是大央第一公子也不为过。”“我猜是李侍郎家的公子……”“是钱善人家的少爷……” “咳咳咳”说书人用纸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下面七嘴八舌的人们。“错错错,我想没人能猜到那个人是谁……”说书人买了个乖,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底下人等不及吼了起来:“快说,别扫了兴。”“是啊,快说他是谁。”说书人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他就是礼部尚书林呈林大人的大公子,此人生得明目皓齿,眉眼生辉,比那红颜祸水的女子都还美上几分……”话还没说完,底下的人又闹了起来:“胡说,林大人的公子我见过,是个英俊人才却没有你说的什么云都最美。”“是啊,听说林大人只有一位公子,哪里来的大少爷?”“对对,我也听说了。” “安静安静,”说书人挥着手不高兴的阻止他们继续,“你们知道什么,这林大少爷的娘就是十八年前全艺坊的头牌苏清婉!”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当年艺坊才女苏清婉的名气可是响彻云都,那时不少的青年才俊都拜倒在她脚下,人人以成为苏姑娘的知音为荣,可后来不知怎么苏清婉放弃了奢华的生活下嫁林府,再后来就没了什么消息。“苏清婉嫁进林府可享了福,听说林大人担心爱妾仍被人觊觎于是对她千呵万护,连房门也不让她踏出一步,后来据说苏清婉生下林大少不久后就因病去世,林大人肝肠寸断、思卿成疾,最后把爱妾留下的孩子捧若至宝,除了他自己甚至不想让别人看到,一直到林大少成|人为止,所以你们才不知道。”说书人说得头头是道,这时有人问:“这是林府的家事,你怎么知道的?”“嘿嘿,我是谁?我的不少亲戚都在那些名门大府里当差,打听个消息还不手到擒来。”说书人笑得得意,纸扇摇得呼呼响。 此刻楼里的人都沉迷于相互的讨论,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一桌坐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锦衣公子一边听一边摇摇头:“这些人……”另一个同样身着滚边锦衫的人只是笑了笑,独自低头喝茶。 天色尚早,柳词巷的广阅阁早已高挂起灯笼,偌大的厅内,不少文人在那里或吟诗作对,或饮酒独思。 郭庆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跑到书柜前,甩了甩手,低着头一排一排地在书架上翻找。今早公子就让他找到那两本琴谱送过去,结果自己贪玩误了时候,再晚些恐怕又得挨骂了。 正当他找得大汗淋漓时。原本还热闹非常地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停下手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地目光全都朝向一个方向。郭庆顺着转过头看见一个人背着光站在门口。等看清那个人地相貌后。郭庆听见自己抽气地声音。脑子里马上出现三个字:不是人。 林苏扬穿了一身纯色素衣。宽大地腰带遮住了他纤细地腰身。外面套着一件滚边白衫。个子虽不高但他那风流倜傥地味道却足以让人为之倾倒。刚踏进门来就立刻吸引了无数打量地目光。他视若无睹。环顾四周。转身朝离他最近地郭庆走去。 “请问你是否知道风瀚宇公子在什么地方?” 郭庆看到门口地人朝自己走来。心“扑通扑通”地加速了跳动。他呆呆地看着那张逐渐放大地绝美地脸。说不出一句话。 见到郭庆这个样子。林苏扬皱了皱眉。又一次提高了声音问道:“请你去通知风瀚宇公子一声。说三天前写拜帖地人来了。” 郭庆这才回过神。拜帖?如果没记错地话。三天前有一个自称是林尚书府地下人送来一张拜帖。说是三天后林家大少将亲自登门拜访风瀚宇公子。另外还附上一封信。信地内容外人都不知道。只是像他家公子那样清高淡漠地人竟会答应。看来这位林大少不简单。 郭庆蓦地抬起头:“你……你就是林……林大少爷?我……我家公子在……在后面。”这孩子,怎么搞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红着脸支吾着说:“请跟我来。”说完不等林苏扬反应过来拔腿就走。林苏扬愣了一会儿,笑着跟了上去。 这时其他人也回过神来。“难道他就是有云都最美公子之称的林家大少爷林苏扬?”“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还好不是女子,不然真是红颜祸水了。”…… 林苏扬跟在郭庆身后边走边欣赏周围的风景,很是悠闲。郭庆想要加快脚步却又觉得失礼,于是放慢步伐仅略前于林苏扬。 眼见他们穿过了前厅后的小院走上一条曲折幽僻的碎石小道,四周的景色也由先前的斑斓繁华慢慢转为绿水青山的优雅。林苏扬不禁打趣道:“你家公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呃……”郭庆没听懂,不清楚身边这个美得不像话的人言语中的意思是褒是贬。 林苏扬没再解释,仍旧自顾自的走着。没多久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便出现在眼前,郭庆站在门前停了下来,转身对林苏扬说:“林公子请稍等片刻,容我先去通报一声。”林苏扬点点头,心里笑个不停,总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不多时,郭庆走了出来伸手往里一请:“公子请这边。”林苏扬整了整衣衫,抬脚走了进去。 楼内布置淡雅,和外面的风景相宜,想必这就是风瀚宇的风格。进门便看见几幅水墨字画挂在周围的墙上,左边摆着一张檀木书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备,还有一幅墨迹未干的题字。林苏扬走过去一看,是一首无题小诗:月影碎花苦思幽,落地无情怎来愁。醉眼云中景何处?独我偏偏叹不休。 林苏扬轻声念了出来,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插了进来:“林公子久等了。”林苏扬闻声抬头,对面的红木扶梯上走下一个人来。只见这人长得似水似月,清俊的容颜堪比林苏扬都自以为豪的美貌,莫非这时空是美人的生产地?而那人在看清林苏扬的面目时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 卷一 桃花 第三章初涉柳巷 林苏扬当先一笑道:“早就听闻广阅阁的风瀚宇公子才华横溢,如今亲眼所见果真名不虚传。”风瀚宇快步走过来,对着书桌一边的木椅一挥:“请坐。”然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林兄说笑了,在下的那点笔墨怎比得上林兄,林兄那首东郊可让在下自愧不如啊。” 东郊是林苏扬前世的诗人韦应物所作,原句是: 吏舍局终年,出郊旷清曙。 杨柳散和风,青山澹吾虑。 依丛适自憩,缘涧还复去。 微雨霭芳原,春鸠鸣何处。 乐幽心屡止,遵事迹犹遽 终罢斯结庐,慕陶直可庶。 原本想到风瀚宇极其心高气傲,不会轻易接见外人,于是写了这首歆慕田园的诗附上,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谁知竟如此顺利的见到了他,林苏扬在心里感叹:韦大诗人,您老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风瀚宇为林苏扬斟了一杯茶问道:“不知林兄今日到访所为何事。”林苏扬说:“如信上所说,只为交友而已。”风瀚宇挑了挑眉:“哦?”林苏扬尴尬地低头假装咳嗽:“咳咳咳,实不相瞒,在下近日身体抱恙,大夫说是家中环境所致,需另寻一处佳地修养几日方可痊愈。在下曾听人谈起广阅阁风景迤逦,极适合修养生息,又闻阁主就是风兄,因此才冒昧打扰,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林苏扬在心里直翻白眼:和古人尤其是有文化的古人说话就是累。 林苏扬说的也是事实,十几年足不出户地住在一个地方心里难免会越觉得厌烦,不过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在即,林尚书虽早已对林苏扬放任自流,但望子成龙之心却一日未减,这次的科考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不顾林苏扬的坚决抵抗硬是开始给他考前恶补,每天一下朝回来就逼着他看这看那。林苏扬为了躲避他老爹于是借口出来找适宜的地方认真读书,思考了很多天才决定留在广阅阁。 让他把目标锁在广阅阁地原因有三个。首先这里距离林府很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和林家人见面地几率就少了很多;其次这里时常有年轻文官往来。可以不时探听一些情报。因为他们一向年轻气盛管不住嘴;最后这里地风景确实很适合“修养”。 风瀚宇不料林苏扬会是这个回答。心下也不能判定是真是假。但人家既然有心相求也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林兄若不嫌弃。在广阅阁住几天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这里毕竟人来人往。如有不便之处还望林兄多多包涵。”林苏扬听见主人答应了。松了口气:“风兄说哪里地话。在下能够留在这里已是感激不尽怎会嫌弃。”风瀚宇把郭庆叫了进来对他说:“你去西厢园为林公子准备一间房。”郭庆疑惑地看着风瀚宇。确定他家公子说地是西厢园后才退了出去。林苏扬看在眼里。不就准备一间房而已有必要是那种表情吗。嘴上虽没多说心里却觉奇怪。 几盏茶地时间。林苏扬和风瀚宇说了一些无关痛痒地话。直到郭庆敲门进来说房间准备好了。林苏扬才站起身对风瀚宇拱手一揖道:“那在下就先失陪了。”风瀚宇回答:“林兄请便。” 林苏扬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又说:“啊。对了。我想风兄不介意在下时常过来探讨一下诗词吧?”“乐意之至。” 林苏扬跟在郭庆地后面。想起先前他奇怪地表现。状似不经意地问:“西厢园。很特别吗?”郭庆没回头却答道:“那是我家公子住地地方。”“风兄不是住在刚才地楼上吗?”林苏扬不明白。“那是公子平常读书休憩地地方。他住在西厢园。我家公子最爱干净从不喜欢人接近他。所以他都是一个人住在西厢园。却不知今日为何会安排林公子你住在那里。”郭庆解释道。洁癖。典型地chu女座。不过他为什么会安排自己住在他旁边呢?搞不懂。 这小书童看来心情挺好。发现有人对他家公子感兴趣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我家公子人很好。常常让我们出去帮助那些老弱病残。他还收留那些无家可归地人。可他做了好事从不留名。他说我们帮助他们求地是善心而不是功利。”林苏扬愕然。想不到风瀚宇还有这等素质。他问郭庆:“你很喜欢你家公子吧?”“那是当然。我是个孤儿。胆子又小总是被人欺负。公子收留了我之后对我极好。给我吃给我住。若不是他这世上便没有郭庆了……” 风瀚宇看着睡得正香的人又一次无可奈何的叹气。自从那天林苏扬在西厢园住下后,果真每日都会过来,不过他所谓的“探讨”则是跑到楼上霸占他的软榻,不顾形象的睡得昏天暗地。风瀚宇不禁惊奇,想不到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私下里竟然是这样,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不知会怎样想。 林苏扬微侧着身正好对着打开的窗,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了进来,拂过他白皙修长的脖颈,额间青丝缠绕,衬得他安静的容颜分外妖娆。 风瀚宇怔怔的望着他发呆,突然觉得世上仿佛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画面更美了。 林苏扬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双漆黑而幽深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故意忽视那眼里的探究,摸摸有些发热的脸问风瀚宇:“那个,风兄,我的脸很脏吗?”风瀚宇没有说话,仍旧看着林苏扬,很久,他才淡淡的说:“没有,只是觉得林兄或许实在太累了。以后林兄就唤我瀚宇即可,我叫林兄苏扬,可好?”林苏扬点点头:“当然当然,林兄风兄地叫着也太见外了。” “对了,”风瀚宇接着说,“后日就是柳巷的桃花宴,不知苏扬是否参加?”林苏扬正闷得不行,听说有热闹看立刻就答应了下来,生怕去不了。 几度春风吹落红。一年一度的桃花宴是柳词巷各大书阁联手举办的一场赏文论诗会,地点在云都城西郊望台山脚的桃花林。桃花宴来者不拒,只要感兴趣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这时又恰逢科举在即,所以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的考生都会提前进京以求不要错过这次盛会,而不少皇城里的王公贵族更不会放弃这个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桃花宴可以说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文人盛宴。 林苏扬坐在马车里觉得浑身不舒坦,原想骑马过去,谁知风瀚宇说到时人多而杂,找人不方便,林苏扬只好和他共坐一辆马车。好不容易挨到了西郊的一个小山坡,林苏扬就迫不及待地撑着车门跳了下来。 刚下车,林苏扬看着眼前的景象才知道什么叫震撼。几百亩的桃花林一望无际,一条清澈小溪蜿蜒的从林深处延伸出来,再加上空明干净的蓝天白云,好一幅绝世的自然画境。 外围已是人山人海,更有不少人影或快或慢地在粉红的花海里游动。林苏扬皱眉道:“这么多人。”郭庆兴奋地在旁边插嘴说:“公子不必担心,有一条小道是专门给柳词巷的各大书阁准备的,喏,就在那边。”林苏扬随着郭庆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条不甚明显的小路铺在人群中,小路上人不多但周围即使挤得人贴人也不会朝那条路上走,看来这些文弱书生的素质还蛮高的。 风瀚宇交代车夫照料好马车后就对林苏扬说:“等会儿苏扬你就跟着我。”林苏扬点点头。接着一行人便往小路走去。 卷一 桃花 第四章桃艳纷飞(上) “哥,你快点,都快开始了。”一个小个子的锦衣公子使劲拉着另一个高大的白衫公子不停地往人群里挤。如果仔细看看他们的面貌就能发现这两人正是那天在天下茶楼喝茶的两位公子。 “我说羽儿,桃花宴辰时才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秦皓无奈地看着盯着缝隙就钻的秦羽。突然前面的秦羽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神秘兮兮地在他哥的耳边说:“我们走那边吧。”说着指向旁边那条人不多的小道。秦皓皱眉:“那是柳词巷的人走的……”“那有什么,我们假装是他们的人就行了……有一队人过来了,快跟上。”不等秦皓打断,秦羽拉起他的手就跑。 “呼呼呼,终于赶上了。”秦羽左手抚着胸,右手拉着正满脸尴尬的秦皓。 林苏扬和风瀚宇莫名地看着这两个从侧边人群中窜出的人,倒是郭庆立刻就叫了起来:“你们是哪里的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秦羽气还没歇好就听到有人大吼大叫,马上回嘴说:“路这么宽,谁规定别人就不许走了,莫非路是你家的?”郭庆见这打断他们行进的人不但不道歉还理直气壮地顶他一句,气就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和他吵一架却被旁边的风瀚宇制止了。“郭庆,不得无礼。”他又朝着秦皓说道:“在下管教不严,还请兄台不与他一般计较。” 秦皓和秦羽听到一阵温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全都转身望去,这才发现两个长身玉立的公子站在那里。仔细看去又都一惊,这两个公子容貌都非同一般。两人站在一起堪与日月争辉,尤其是那个穿淡青色交领长袍的人更是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流韵味。秦羽呆呆地看着他们忘记了说话,秦皓只是怔了一会儿就抱拳回礼道:“在下兄弟二人因是首次参加如此盛会,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还请海涵。”林苏扬暗暗打量着他们,两人的装扮很普通但举手投足间的高贵绝不是一般人家所有的,那个英俊的高个男子全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势,而另一个男子身材娇小,样貌更是略显清丽可爱,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风瀚宇笑了笑:“四海之内皆兄弟,既是这样,兄台如不嫌弃可随我们一起。”林苏扬也笑着说:“是啊,多两个人也热闹一些。”刹那间春色满景。秦羽看得又是一呆,秦皓当下就说:“求之不得。在下秦皓,舍弟秦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广阅阁风瀚宇,这位是林呈林大人的公子林苏扬。”“什么?你就是云都最美的公子林苏扬?”秦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在茶楼里被人讲得风风雨雨的那个便立刻尖叫了起来。“羽儿!”秦皓喝斥道,接着又对那两人说:“原来是广阅阁的阁主风兄和林尚书的大公子林兄,幸会幸会。”云都最美公子?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名称了?林苏扬在心里哭笑不得。风瀚宇摇摇头:“哪里哪里。秦兄这边请……”“请。” 秦羽在心里想:传闻中最美的两个男子今天竟然都被我遇见了,那说书的没说假话,这二人确是美得过分,只不知他们的文采怎样。回过头却见那几人已经走远,立刻边跑边喊:“等等。” 桃花宴分为几个区,每个区都有柳词巷的一大书阁维持秩序和进行事项安排。大会将持续四天,前三天只要有佳作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供人品评,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也都可以互相探讨,共享知识的乐趣。到最后一天,宴会主持方就会展示出经过众人一致推荐的作品以供大家参摹。 广阅阁所管辖的区刚好在那条小溪旁的一块平地上,依山傍水,着实是个赏文弄诗的好地方。可当林苏扬看到到处都聚满了人,心里又开始烦躁,他见风瀚宇忙着安排,就告诉郭庆说他随处转转,郭庆让他早些回来,林苏扬嘴里答应着人却已经朝着人群外的小溪走去。 一旁的秦羽看见林苏扬独自一人离开,他招呼了秦皓一声:“哥,我先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秦皓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只是挤过人群跟在了林苏扬的后面。 林苏扬来到小溪边,就着洗了把脸,然后甩干手上的水转身沿着溪流的上游走去。走了不久便发现有人跟着,他笑了笑,径自走向桃林深处。秦羽一直悄悄地跟在林苏扬身后,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直到他发现前面一片密集的林子却突然失去林苏扬的踪影时,他才着急的四处乱转。 “我说大小姐。你还要转多久?”正当秦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林苏扬那让人舒痒地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羽转过身看到林苏扬嘴里叼着一根草正悠闲地坐在一棵桃树下。一阵风吹过。几片鲜嫩地粉色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和着他地发丝纠缠着飞舞。秦羽此时却无心犯花痴。她惊奇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地?” 林苏扬吐掉嘴里地野草:“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啊。请问有哪家地公子还打着耳洞?”秦羽猛地捂住耳朵。“还有。”林苏扬继续说。“又有哪个男子像你这样娇小地?”“你……你也不怎么魁梧。”怎么搞地。好像每次和他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哦。那你说我不是男人?”林苏扬挑眉。秦羽看着他潇洒俊逸。风流倜傥地模样。立刻否定:“不……”“所以。你是女子地事实眼睛会判断得很准确。”林苏扬又笑了。秦羽哑口无言。 林苏扬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地灰尘。然后对秦羽说:“走吧。”秦羽睁大了眼:“走?去哪儿?”“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我想到处走走。你不来?”林苏扬望着她。“哦。” 林苏扬在桃林里东转西转。秦羽在后面跟得头昏脑胀。她气喘吁吁地问:“喂。你认识路吗。知道等会儿怎么回去?”林苏扬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知道。”“什么?”秦羽提高了声音。“那我们怎么办。会迷路地。”这女人怎么这么聒噪。林苏扬不耐烦地挥挥手:“害怕就回去。”秦羽不再说话。手却一把抓住了林苏扬地袖子。林苏扬转过头问:“干嘛?”秦羽瘪瘪嘴:“怕你丢下我不管。”林苏扬看着她可怜地模样。叹了口气。然后拉下她地手放在自己地手里紧紧地握住:“这下你放心了吧。”说完就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林苏扬地手并不大。却使秦羽觉得很温暖。柔软滑腻地肌肤触感让秦羽地脸变得通红。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林苏扬感觉到秦羽地手有些发热。以为她病了。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秦羽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林苏扬。“没……没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林苏扬说:“走吧。”林苏扬望着她仍有些红红地脸。没再说话。 大约又过了两柱香地时间。林苏扬隐隐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潺潺地水声。他高兴地说:“终于找到了。”秦羽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找到了?”林苏扬没回答。只是带着她绕过一堵高耸地山石。一个不大地深绿色水潭就出现在眼前。几块大石散布在潭边。潭中溢出地水渗过土石地缝隙汇成一股涓流往外面流去。原来这就是那条小溪地源头。 秦羽不禁赞叹道:“好美。”她慢慢地走到水边,把手伸到冰冷的水里来回晃动。林苏扬双手抱胸,看着水潭四周藤蔓丛生的峭壁,嘴里喃喃地说:“自流泉?”秦羽缓缓地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林苏扬,翩飞的长衫柔柔地扫过深长的杂草,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照着他的脸有些模糊,也迷茫了秦羽眼里的朦胧。 卷一 桃花 第五章桃艳纷飞(下) 林苏扬望望天色,然后伸出手对秦羽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秦羽看着林苏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抓住。林苏扬握着秦羽刚碰了水的冰凉,微微皱了皱眉:“三月的冷水伤人,女孩子少碰些。” 秦羽默默地点点头,然后任由林苏扬拉着往回走。 桃林里的路错综复杂,林苏扬庆幸自己来的时候在树上做了记号,不过他们走得实在太远,过了很久才远远看见广阅阁区的人早已寥寥无几。 郭庆看到逐渐走进的林苏扬和秦羽,焦急的神色才舒缓下来,他跑过去对林苏扬抱怨:“我的林大公子,你终于到了,我家公子等了你许久不见回来,都准备派人去找你们了。”风瀚宇听见这边的声音,回头看到林苏扬正牵着秦羽的手站在那里,突然感觉一阵气闷,脸色也阴沉下来。秦皓见秦羽回来了,也松了一口气,他朝秦羽喊道:“羽儿,该走了。”秦羽立刻甩开林苏扬的手向秦皓奔了过来,也许是角度问题,秦皓并没看见刚刚两人还拉着的手。 秦皓见秦羽低着头乖乖地站在自己身边没多在意,只以为她累了,于是朝风瀚宇和林苏扬拱了拱手说:“天色已晚,我兄弟二人也该回家了。林兄、风兄改日再见。”风瀚宇颔首道:“秦兄好走。”秦羽跟在秦皓身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林苏扬说:“我明天再来,你要陪我玩。”林苏扬笑着说:“好啊,我等你。”看来爱玩是女孩的天性,不分古今。 风瀚宇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对郭庆说道:“备车。”然后转身独自朝停着马车的山坡走去。郭庆不明白公子为何生气,还道是因为林苏扬回来晚了,他溜到林苏扬身边小声说:“下次回来早些。”林苏扬笑笑,这风瀚宇的脾气还真大。 此时天已尽黑,初月朦胧。马车隆隆地驶向西城门,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林苏扬看看正闭着眼的风瀚宇,轻轻地喊着:“瀚宇兄,瀚宇兄,瀚宇。”见他没反应才发现他似乎睡着了。林苏扬左右找了找,最后从榻底的木箱里拿出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风瀚宇的身上。林苏扬敲了敲车门叫郭庆停车:“小庆子,我今天不回广阅阁。”郭庆木愣愣地“哦”了一声,林苏扬掀开门帘几步跨了出去,“照顾好你家公子,如果他醒来你就说我回府了,明日再来。”林苏扬看到马车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往林府走去。 风瀚宇一直没睡,只是他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说。当林苏扬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从旁边飘来的幽香,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直到林苏扬跳下车交代好郭庆,他才睁开眼。风瀚宇看着搭在身上的披风,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眼里满是一片复杂。 林苏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竟然还亮着灯,这个时侯还有谁会在房里?是奶妈?不对,她应该不知道我会回来。林苏扬没多想就推开门,只见林子言正捧着一本书躺在林苏扬的床上。 林子言听见响声后往门口看了过来,见是林苏扬,立刻就跳起来抱住他:“哥,你回来了。”林苏扬拍拍他的背惊讶地问:“言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刚回来。” 林子言自小习武,两年前林呈要他去老朋友辛旻老将军手下做事,他二话没说第二天就装好行李出发去了军营,害得他亲娘林二夫人痛哭流涕的说是林呈逼的,还声嘶力竭地责问为什么不叫林苏扬去,结果被林苏扬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想不到这小子还挺争气,去了一年多就听说被晋升为将军,真是光宗耀祖啊。 林子言把头埋在林苏扬地颈窝里闷闷地说:“哥。我想你。”林苏扬看着这个已比他高过一截地弟弟仍像小时候一样在很久没看见他后抱着他说。哥。我想你。林苏扬地心里很甜蜜。因为林子言是除了奶妈以外第一个让他感觉有家地人。 “对了。言儿。你不是还要等几年才能回云都地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辛老将军说我地领兵能力更适合保卫皇城。他向皇上奏了一本荐书。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参加皇上地测试。如果通过就可以留在云都了。”林子言放开林苏扬解释说。领兵能力更适合保卫皇城?恐怕是林老爷子禁不住二夫人地整日唠叨。再加上自己护子心切才和别人串通一气吧。林苏扬不屑地在心里想着。 “那你愿不愿意留在云都呢?”林苏扬担心这样会束缚林子言地心。 “能天天和哥在一起怎么会不愿意?再说保卫皇城也很重要啊。”林子言似真似假地回答。不管怎样。只要子言喜欢就好。毕竟他林苏扬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今天回来不见你。听爹说你去广阅阁读书了。所以我一直在你房间里等着。想不到真让我给等着了。”“你傻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要是等不到怎么办?”“今天等不到我明天一早就去柳词巷找你……哥。你真地准备去参加科考吗?”林子言认真地问林苏扬。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的脾气,不达到他的目的誓不罢休,努努力也是应该的。我在广 桃花离 第2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阅阁是真,不过这两天举办桃花宴我也就闲了下来。”林苏扬心虚地低头端茶喝。 “桃花宴?不是一群文弱书生的集会吗,你也去了?”林苏扬点点头:“对啊,好歹我也算广阅阁的一员吧。”“明天还会去?我陪你。”林子言盯着林苏扬的眼睛,等到林苏扬答应了才爬上床说:“今天好累,早点睡吧。”林苏扬看着自己已被占了大半的床,郁闷地爬了上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苏扬就和林子言每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往西郊走去。 刚出城门没多远,林苏扬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过头,看见秦羽站在护城河边朝他挥手。穿着淡色女装的秦羽显得更加俏丽动人,精致小巧的眉眼像极了以前收藏的瓷娃娃,仿佛一碰就碎。他对林子言说“等等”,然后调转马头向秦羽走去。 待走近了他才问:“你哥呢?”秦羽没回答,只说:“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么?”她指昨天林苏扬答应陪她的事,林苏扬点头:“当然。”秦羽一听立刻高兴地道:“那我们今天不去桃花宴。去白寻塔。” 这时林子言也骑着马过来了,他看了一眼秦羽问林苏扬:“什么事?”林苏扬看着秦羽对林子言说:“这位姑娘是昨天认识的朋友,秦羽。”然后又指着林子言说,“这位是家弟,林子言。” 林子言淡漠地朝秦羽点了点头,而秦羽只是瞄了他一眼,就满脸期待地等待林苏扬的回答。 林子言听说秦羽要林苏扬陪她去白寻塔立刻沉下脸拒绝:“不行。”其余两人转头望着他,秦羽气愤地说:“为什么?我问的是你哥又不是你。”“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你凭什么要别人放下自己的事去陪你?”林子言皱眉。 “是我答应她的。”林苏扬阻止林子言继续说,“从这里到响空山有半天路程,来来去去,恐怕要明晚才能回来,你确定要去?”见秦羽肯定地点点头,他又对林子言说:“那你就先回去吧。另外派人给广阅阁的风瀚宇带个口信说我今天去不了了。” 林苏扬弯下腰伸手对秦羽说:“上来。”然后使力一拉,秦羽便稳稳地坐在了林苏扬的前面。林苏扬把秦羽圈在怀里,抖了抖缰绳策马就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林子言停在原地望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秦是国姓,这女子胆大妄为却气质非凡,究竟是何人。 秦羽,当今太子秦皓的胞妹,皇上御赐静阳。 卷一 桃花 第六章静阳公主 响空山的白寻塔,云都三大名地之一。其实白寻塔并不是真正的塔,而是一处悬崖峭壁。响空山最高的一座峰叫褚岩峰,峰体整个呈不规则的半锥形。褚岩峰就像被人用斧子从中劈开拿走了向阳的一半,而剩下的另一半赫然屹立于群峰之中,所以又被称为半壁江山。最奇特的却在于它断开的那一面,也就是现代叫做的断层面上由砂岩、页岩层不同的色泽构成了一幅巨大的塔形图案。雕角楼阁,栩栩如生,以灰白色为主体,故称白寻塔。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仅让现代人为之惊叹,也使得古人敬为神迹。 林苏扬温温的呼吸喷在秦羽的耳后惹得她心里毛躁躁的,抓紧马鬃的两只手心里全是汗。林苏扬看到阴沉的天似乎要下雨的样子,立刻加快了速度。嘚嘚的马蹄声惊得路边林子里的鸟儿“扑腾扑腾”四处乱飞。 眼见终于赶到了响空山脚,却仍被这场准备已久的雨淋个正着。林苏扬带着秦羽找了个山洞钻进去。还好衣服没湿透,林苏扬又找了些干燥的柴草,用打火石点燃,然后脱下外衫烘了起来。 很快衣服就被烘干,他把它塞到秦羽手里说:“换上。”接着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把秦羽换下的湿衣挂在上面。 林苏扬走到洞口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细雨说:“这雨怕是停不了了。”秦羽裹着他的外衫,坐在地上抱着腿望着燃得噼啪响的火堆发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知廉耻,”秦羽突然开口说,眼睛仍然盯着面前的火热,“一个姑娘家不仅四处抛头露面,甚至还和一个认识了不过一天的男子单独外出……败坏门风……”“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林苏扬打断她,走到她身边坐下:“喜欢做的事就去做,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怎么想?”林苏扬慵懒地拿起根棍子在火里拨了拨。 秦羽轻笑:“你很不一样……知道我为什么想来响空山吗?”不等林苏扬回答,秦羽接着说:“为了找一样东西,”林苏扬没说话,等着她继续,“我娘是个很美的人。曾经我以为这世上没人会比她更美了,所以,你是个例外。”秦羽瞥了他一眼,“我娘把她一生的情和泪全都给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有很多妻妾的男人。娘为了他跑到了白寻塔顶,回来后她对我说她在那里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问她是什么,我去找回来。她摸着我的头,笑得凄凉,‘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我不知道她丢了什么,只是想帮她找回来,因为我不喜欢看到她悲伤的样子。直到她郁郁而终,我都没能完成她的,或许只是我自己的心愿。”很久以后,秦羽才知道她的娘,那个很美丽的女人丢掉的东西真的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因为她丢了的,是一颗心。 快到傍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下来。林苏扬出去牵马,秦羽穿好自己的衣服正准备离开,却看见林苏扬又晃悠悠地回来了。秦羽疑惑地望着他,林苏扬似笑非笑地说:“马,丢了。” 先前为了躲雨,林苏扬来不及拴好马,心想这地方也没多少人来往,就让它自己找地方待,谁知竟让它跑了,这下先不说这荒山野岭的要怎么待,即使过了今晚明天回去的路也成了个问题。 “那我们怎么办?”秦羽问。“怎么办?现在天也快黑了,只有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说。”林苏扬走进洞里扒拉了一堆干草铺在已燃尽的火堆上面,然后又在旁边生了火。弄好后,他拍拍手对秦羽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出去找吃的。”说完就出了山洞。 林苏扬绕了很久都没看到可以填饱肚子地东西。正当他准备回去时突然听到前面地林子里传来一声呻吟。他抬起地脚又收了回来。林苏扬感到好笑。今天是什么日子。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 林苏扬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长相普通地青衣男子躺在草丛里昏迷不醒。一条花斑毒蛇正咬住他裸露地手臂不放。林苏扬心叫一声糟糕。立马箭步奔过去抓住蛇地七寸就往旁边一扔。然后低头看那人地手已呈一片乌黑。救人要紧。林苏扬立刻对着他地伤口吮吸起来。吐了几口黑血后见到颜色渐渐变得鲜红。林苏扬又从自己地长袍上撕下一条布巾把伤口缠上这才放开那人。 林苏扬抹抹嘴角地血迹。发现男子身边放着两个通红地果子。他拿起来看了看。对着地上还未醒地男子说:“我救你一命。你送我果子算是酬劳。”说完起身就走。 林苏扬就是这么一个人。只有在他恰好遇上别人需要帮忙时他才会出手。但他绝不会好心到底。所以他根本不会考虑过留一个尚无知觉地人在这里会不会遇到刚才那样地毒蛇或是其他什么野兽。不过他也没注意自己腰间地玉佩在他起身时被地上地枯枝勾了去刚好落到了青衣人地手边。 林苏扬刚走进洞就发现里面除了秦羽外还站着两个人。林苏扬奇怪这两人怎么来了。 “哥。”林子言叫了一声。林苏扬用袖子擦干净手上地果子。然后走过去递给坐在草堆上地秦羽说:“没找到其他地。将就一下。”等秦羽满脸复杂地接过后又到另一边找了个宽敞地地方坐下。他支起一条腿。把手搭在上面。见那两人还站在那里就问:“你们不坐么?” 秦皓面无表情地坐到秦羽身边,林子言朝林苏扬走了过来。 “今早你和公……呃,秦姑娘走后秦兄就来了,听说最近响空山有盗贼出没,我和秦兄都很担心便一路寻了过来,谁知又被一场雨给耽搁了路程,所以现在才到。”林子言打破沉默地解释。 “哦,”林苏扬淡淡地说,“你们有两匹马吧?这样明天还可以早些上山。我们的马丢了。” “不行。”秦皓听见他准备还要去白寻塔立刻拒绝。 林苏扬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秦羽说:“如果你想,我陪你。” 秦羽默默地啃着手中的红果,许久嘴边才轻轻飘出两个字:“我去。”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秦羽一个人站在悬崖边迷茫地望着暮霭沉沉的群山。林苏扬他们远远地站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猎猎的衣衫随风飞扬。 郭庆在林府门外等了很久,当他差不多都快把地上磨出洞时林子言略感抱歉地出来对他说:“要不小兄弟先走一步,我和家兄随后就来。” 林苏扬从昨天下午回来后就一直睡到今早,现在还未起。郭庆一大早就跑来林家等着,说他家公子务必要他和林大公子一起去参加桃花宴。郭庆感觉最近公子的情绪不是很好,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只想自己千万别犯错就好,所以风瀚宇一叫他来接林苏扬立刻就赶着马车来到林府。 林苏扬睡醒后感觉全身精力充沛,梳洗完毕一出门就看见郭庆正心不在焉地坐在台阶上。 “哟,小庆子今天精神不是很好啊。”林苏扬的心情挺不错。“大少爷,你终于醒了,快走吧,桃花宴都快开始了。”郭庆看见林苏扬漫不经心的样子焦急地说。“好啦,我们现在就走,不过我不坐你的马车,我骑马。”“可是……”郭庆正准备劝说就看见林子言牵着一匹纯白良驹走了过来。 “你先走吧,我们的马比你快。”因为林呈平常都是坐轿所以林府没养多少马,而最好的两匹就是林苏扬的逸和林子言的驰,不过那天去响空山的时候把逸给丢了,今天就只好和林子言共乘一匹往桃花宴的方向赶。 卷一 桃花 第七章一举成名 今天是桃花宴的最后一天,前三天在各个区经众人一致推荐的佳作都会在今日再次进行展示,并且会从中选出最好的作品挂在柳词巷各大书阁的大堂,这对于那些以文为生的人是最大的殊荣。 到了地方,林苏扬看见郭庆也正好停好马车等着。他们绕过拥挤的人群朝柳词巷专用小道走去,一路上听见不少人在讨论桃花宴的事情。“柳明的文章确实不可多得啊,我敢肯定今年柳词书阁的大堂一定会有他的作品。”“杨连轩的词也不错,用的字虽简却饱含韵味。”“欧阳裕丰的作品更是了得,字词句段衔接有道,又极其应时,我猜他肯定是榜上有名。”…… 走到路的尽头就到了桃花宴的中心会场,只见很大一块空地的正中摆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前横了一排立着的木板,木板上贴着经过筛选后得出的佳作,台上则设了两排椅子以供柳词巷的负责人就坐。 林苏扬一眼就看见风瀚宇坐在第一张椅子上,风瀚宇似有感应地向这边望来,看到林苏扬朝他走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林苏扬几步跨上高台,笑着对风瀚宇说:“瀚宇来得好早。”风瀚宇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林苏扬旁边的林子言说:“子言兄也来了。”林子言略拱了拱手回道:“风兄好。”林苏扬这才想起那天叫子言给风瀚宇带信,他们应该是认识了。风瀚宇见其他书阁的人也来了,于是对两人说:“两位先坐,我去接待一下。”说完便离开座位走下高台。 林苏扬和林子言在第二排的角落找了两个位置坐下。林苏扬百无聊赖地扫了台下一眼,没有看见秦羽和秦皓。昨天回来后林子言就告诉了他秦羽和秦皓的真实身份,林苏扬听后只是疲惫地躺在床上说:“关我什么事?我认识的是秦羽和秦皓,不是什么公主和太子。”接着就呼呼大睡起来,弄得林子言哑口无言。 台下议论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几个人的话题引起了林苏扬的兴趣。“哎哎,听说了没,今天九王爷也会来。”“你说的是那位文武双全,相貌英俊的殷王九王爷?”“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九王爷吗?据说他颇好文词,以前若不是要卫国保疆可能每年的桃花宴上都可以看见他,不过不知今年为什么他有时间回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南边战事已停,燕辽国递了降书请求和谈,皇上以对方割城六座答应了。既没了战争,王爷还呆在那儿干什么。”“这倒是,看来我们的太平盛事就要来临了。”“是啊是啊”…… 高台上的空位陆陆续续被坐满,有认识的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林苏扬的右边坐着林子言,前面是风瀚宇,左边是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从侧面看脸型棱角分明,隐约还能从他的身边感受到一股隐藏的霸气,不同于秦皓的毫无保留,相反的异常内敛。这种气息不仅没有让林苏扬反感,反而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突然间瞥见那人的手上带着一串刻着佛像的檀木珠,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林苏扬想仔细的看看男子的脸,但他始终没有转过头来,林苏扬也不好意思跑到人家面前去,只好作罢。 这时大会就快开始,林苏扬却在人群的后面见到了秦羽。秦羽望着他,有些着急。林苏扬趁人不注意悄悄地从林子言身后绕到高台边缘跳了下去。 刚走到秦羽身边,她就拉着他说:“听说你文采很好,能不能现在作首诗给我?”“现在?”林苏扬奇怪她为什么这么急。“嗯,快,就算是你以前作的也行。这里有纸笔。”秦羽抓着他的袖子使劲摇晃。 林苏扬无奈,接过秦羽手里的纸和笔想了想然后把纸铺在地上写了一首韩元吉的六州歌头桃花: 东风著意。先上小桃枝 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 记年时。隐映新妆面 临水岸。春将半。云日暖 斜桥转。夹城西 草软莎平。跋马垂杨渡。玉勒争嘶 认娥眉凝笑,脸薄拂燕脂 绣户曾窥,恨依依 共携手处,香如雾 红随步,怨春迟 销瘦损,凭谁问 只花知,泪空垂 旧时堂前燕,和烟雨,又双飞 人自老,春长好,梦佳期 前度谁人,几许风流地,花也应悲 但茫茫暮霭,目断林中溪 往事难追 这个时空没有刘郎也没有武陵溪,所以林苏扬将词中的一些字改了改只求别影响诗的整体效果才好。 秦羽拿着林苏扬写好的词看了又看,嘴里喃喃地念着:“销瘦损,凭谁问,只花知,泪空垂……应该很悲伤是不是?就像我娘一样。”秦羽的眼眶有些泛红,很快她眨了眨眼把快要溢出的泪遮了回去,她对林苏扬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其实不用她说林苏扬也不会离开,因为他看见了自己弄丢的宝马逸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悠闲地打转。 等秦羽走开后,林苏扬朝逸走过去:“你这臭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离开还能找着路回来啊?”逸看见林苏扬立刻兴奋地打着响鼻。林苏扬摸了摸它的头温柔地说:“怎么样,这两天没吃什么苦吧?”逸温顺地低着头任他抚摸还不时偏偏脑袋让他换个地方。林苏扬心想,像逸这样已通人性的马不可能会独自跑掉,除非有人强迫,如今马在这里出现说不定偷它的人就在那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当中,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偷了马还敢四处招摇。 秦羽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拉住他就往高台走,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高台中间,周围的人全都望着他。高台上一位似乎颇有身份的白胡子老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是林苏扬?”见林苏扬点头,他又展开手里的宣纸,指着上面题的词问:“这首桃花词是你写的?”林苏扬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果真文采了得,不愧担当云都第一才子的名号。”老者摸着胡子微笑着说。 林苏扬莫名其妙地问秦羽:“怎么回事?”“你没听见吗?你现在已经是云都第一才子了。”秦羽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望着刚才坐在林苏扬身边的那位白袍男子。这时林苏扬才看清那人丝毫不逊色于秦羽两兄妹的相貌,他眉宇间的温文谦逊却与他身上隐含的气势一点也不相符,而他的样子似乎真的在哪儿见过。林苏扬见对方也直直的盯着自己,微勾嘴角向他点头回了一个浅浅的笑。 大会散后,不少人来向林苏扬道贺,他才知道原来在桃花宴上作品能成为第一的人就能获得云都第一才子的称号。不过他不明白这会才开始没多久,为什么因为他的一首词就拍板定案了,后来听林子言说当时秦羽在台上读完他的词后,台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思索词中意味,接着就是一阵赞叹声,几名有资格的文人都要求弃权表示技不如人。林苏扬自嘲地说:“那我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那是哥你技压群雄。”林子言反驳。林苏扬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于是问林子言:“秦羽呢?”林子言四处看看说:“咦,刚刚都还在,这会儿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对于秦羽如此大张旗鼓地让自己出名,林苏扬不以为意,这丫头不知又在搞什么花样。林苏扬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有过姐妹,因此对秦羽极其的宠溺和纵容,这也注定了她们俩此生都会纠缠不休。 卷一 桃花 第八章殷王秦柯 风瀚宇交代完会后事宜就问林苏扬:“苏扬是否和我一起回广阅阁?”“当然。”林苏扬立刻回答,科举未完之前他还不想和他家老头子待在一块儿。“啊,对了,我的马!”林苏扬突然想起逸还在林子里,“逸不是丢了吗?”林子言奇怪地问。林苏扬笑笑:“它想念主人了自然就回来。你们先在这儿等等。” 林苏扬看到逸仍还在那里啃着刚冒尖儿的嫩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捋捋它的毛说:“总算还没忘记你。” “这是你的马?”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苏扬转过头,是那个坐他旁边的男子。“当然是我的马,难不成是你的?莫非……你就是那个偷马贼?”林苏扬邪邪地问。男子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低低地轻笑:“你还是那么……特别。”“什么?”林苏扬没听清。“那日在下突然有要事急需赶路,见路旁有一匹无主马就先借来用用,谁想竟在这里找着了它的主人。”男子放高声音解释说。 没人照看的就是无主马?那这世界的无主马可就多了去了,林苏扬在心里直翻白眼。这时一个官兵模样的人跑过来低叫了声:“王爷……”然后在那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爷?林苏扬回想了一下先前听见人说当今九王会来,难道他就是那个备受人称赞的殷王秦柯?这也难怪,秦羽能认识的人身份肯定非同一般,只想不到会是有名的贤王九王,还是如此的年轻。 见他们说完话,林苏扬当先开口道:“既然王爷有事,草民就先一步告退了,至于马的问题,就此作罢。”说完牵了马就走。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的人说:“原来你叫林苏扬,我们还会见面的……冰娃娃。”林苏扬牵着马的手一抖,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殷王绝尘而去的身影。 秦柯笑得开心,林苏扬,终于找到你了。 苏清婉病逝的时候是在林苏扬七岁的那个冬天,因为是艺坊女子,按照规矩不能够葬入祖坟。苏清婉被埋在山上第二天的傍晚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林苏扬第一次穿了女装扎了辫子静静地跪在坟前。苏清婉从没有见过林苏扬穿女装的样子,所以林苏扬今天要穿给她看,尽管她再也看不见了。 “我古小安跪天跪地跪我亲生父母,如今在这里,你是我亲娘,我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以古小安的名义给你磕头,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古小安一人。”清冷的话随着鹅毛般的大雪飞了很远。 雪越下越大,林苏扬却仍然跪在那里,直到眼前的雪白变成了黑色。 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檀木佛珠的漂亮男孩正高兴地望着她:“你醒啦?”男孩不过八九岁,一脸的幼稚和兴奋。林苏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坐起了身,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小孩子厚厚的披风。她扯下披风还给男孩,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揉了揉冻僵的腿使力站了起来。 “你好漂亮。像她们做地冰娃娃一样。我就叫你冰娃娃行么?”男孩丝毫不为林苏扬地冷漠所打败。林苏扬依旧保持沉默。她搓搓冰冷地小手。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留下男孩一个人在后面大喊:“记住。我叫柯儿。我娘叫我柯儿。” 林子言看到林苏扬神色不对地走过来。担心地问:“哥。你怎么了。有哪儿不舒服吗?”风瀚宇看他似乎不像生病地样子。心里虽疑惑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对林子言说:“可能是有些疲惫。子言就先送你哥回去休息吧。” 林子言和林苏扬骑上马走了后。一个蒙面黑衣人出现在风瀚宇面前。风瀚宇沉着地问:“刚才林苏扬遇见了谁?”“殷王秦柯。”黑衣人沙哑地声音回答。然后又把林苏扬和秦柯之间地对话说了一遍。风瀚宇听完后挥手说:“下去吧。”黑衣人立刻消失在桃林里。风瀚宇望着阴沉地天。山雨欲来。 林苏扬拿着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他不清楚秦柯究竟有没有认出他。事隔将近十年想来秦柯应该不会记得很清楚。也许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林苏扬很像当年地小女孩罢了。再说现在除了奶妈没人知道他是女扮男装。而秦柯见到地也仅仅是个女孩。所以自己目前用不着担心这个。林苏扬这样想着。心安理得地放下书躺到了床上。 林苏扬在家待了三天。整日被林呈逼地连吃饭都最好带本书。原本他想到风瀚宇那儿去避避。转念又觉得麻烦别人不太好。而林子言这几天则为测考在辛府忙得回来不了。于是只好窝在自己地房间里。美其名曰看书实则睡大觉。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偷偷跑到外面去。结果还没出门就被林呈逮个正着。接下来又是一番严训。 终于在这样地日子下度过了七天后。殷王府派人来请林苏扬参加晚宴。林呈一听是殷王有请心想这不孝子终于开了窍。懂得结交大人物了。于是立马叫林苏扬出门。还叮嘱他不用回来太早。林苏扬却被秦柯地这一“请”吓了一大跳。堂堂王爷怎会纡尊降贵地请一个礼部尚书地儿子吃饭。恐怕是宴无好宴。 林苏扬的马车到了王府的时候早已有下人候在门口,刚下车那人就迎过来弯腰说:“是林公子吧,王爷已等候多时了,请跟我来。” 林苏扬跟着他在偌大的府院里左转右转,此刻的他满怀心事所以也没注意走过些什么地方。不久前面领路的人停了下来,林苏扬抬起头,那人转过身对林苏扬说:“奴才只能送公子到这里,前面不远就是书房,王爷在那里等着,公子就请自己去了。”林苏扬点头谢过。 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林苏扬推门进去就看见秦柯正站在书桌后写字。 “不知王爷找草民何事?”林苏扬见秦柯许久都没有搭理他忍不住问。刚好秦柯写完了最后一笔,他拿起纸吹干上面的墨迹,招呼林苏扬过去看。林苏扬走过去,接了过来。 笔迹苍劲有力,笔锋下得毫不拖泥带水,横平竖直,字字精到。一看内容却是那日林苏扬写的那首桃花词。 “比起你写的怎样?”头上突然传来声音,暖暖的气流拂过他的颈项,林苏扬一惊,猛地抬头,嘴唇轻轻擦过了秦柯的下巴,林苏扬立刻往后退了几大步。 秦柯笑了笑,指着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说:“坐吧。”林苏扬犹自还未从刚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他四周看了看,见整间书房只有秦柯身边那张是给客人坐的,而秦柯一直站在那里不走,只好说:“王爷不必客气,草民还不累。”秦柯不容他拒绝:“你想让我陪着你站吗?”林苏扬无奈被迫坐了上去。秦柯这才转身坐回他的太师椅。 “如今你林苏扬云都第一大才子的名号想必已是众人皆知了。”房里光线有些暗,看不清秦柯的表情,从他的话里林苏扬也听不出是褒是贬,所以他决定静等下文。 “我去桃花宴实际是为了替朝廷留意人才……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去翰林院作备司。”备司,是这个时空特有的官职,作用相当于现代的顾问。翰林院的备司并没有多大的官阶,平时不用做其他事只有当外国使者来访,他就要时刻跟在皇帝身边,必要时回答使者提出的问题。作为一个备司不仅要文采好,反应力也一定要快,所以更不要说在皇帝身边做事了。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林苏扬问。“没人可以强迫你。不过你这样不就辜负了静阳的一番心意了吗?”秦柯别有意味的说。 秦羽?当不当备司和秦羽有什么关系?林苏扬一脸茫然。 “今天就这样吧,你可以再回去想想。”秦柯说,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高兴,“来人,准备晚膳。” 卷一 桃花 第九章行多必失 从王府出来,天色刚黑。本来秦柯想要派马车送林苏扬回去,被他婉言谢绝了。 照今天的谈话看,秦柯提都没提十年前的事,也许真被林苏扬猜着那天秦柯只是认错了人。不过他总给林苏扬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究竟哪里奇怪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还有,什么叫做秦羽的一番心意?莫非他有机会当上翰林院备司是秦羽在后面搭了把手?林苏扬突然联想到近来秦羽看他的眼神和动作以及不同于对别人的态度,他心里打起了小鼓,不可能是他所想的那样吧?不会,不会,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林苏扬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东走西逛平复脑海里即将掀起的巨浪。然而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秦柯在和他说话时自称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不知不觉,林苏扬已散漫来到了东市。夜灯初上,道旁林立的小店摊贩前依旧人来人往,看着这热闹繁华的景象,林苏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他见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家书画店便信步走过去,突然前面一辆受惊的马车嘶叫着朝他冲了过来,林苏扬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丧命于马蹄之下,这时一道黑影从身旁掠了过来搂了他的腰就向人少的地方飘去。 “你没事吧?”很熟悉的声音。林苏扬睁眼一看,是秦皓。“啊,多谢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林苏扬边道谢边不着痕迹地离开秦皓的怀抱,以前就猜到秦皓会武却不曾想到他的轻功竟这么好,不过以后还是少和姓秦的人打交道的好。 秦皓见林苏扬如此的反应,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躁,他皱了皱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疏了?以后还是叫我秦皓吧。”“呃,既然秦兄这么说,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苏扬打着哈哈。 “刚刚你是要去看书画?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说完当先一步走在前面。林苏扬只好跟了上去。 店子不大,正堂的墙壁上挂了一块牌匾,上书:齐轩斋。四周挂满了书画,下面贴墙的桌上放了不少文房四宝。肥胖的老板看见两个翩翩公子走了进来立刻堆满笑脸迎了上去:“两位公子请随便看,本店虽小但货品绝对齐全。” 林苏扬点点头四处转了转,最后在一幅水墨画前停了下来。“公子好眼力,这是前朝有名画师龚季的佳作。”老板在一旁介绍。“龚季?就是那个书画无人可及,最后却穷困潦倒因病逝世的画师龚季?”秦皓吃惊地问。 “对,就是他,唉,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可惜了一代才子啊。”老板无不惋惜。 这是一幅月夜图,林苏扬对画没有很大研究,只是觉得这幅画的笔调清新自然,墨的晕染层次分明,把月夜郊外的空旷和静谧勾画得极致神髓。林苏扬注意到这幅画的旁边留了很大一片空白,他指着问老板:“怎么这里……”“公子有所不知,这龚季有个怪癖,所作的画都会在旁边留一块空白以供人题诗。如果题的诗入得了他的眼,他就会免费送给那个人,否则就算是千金也难求龚季的一幅画。”怪不得龚季最后会落得个穷困潦倒,“那现在龚季已去,这条规矩也已作废了?”林苏扬颇感兴趣地问。 “公子说笑了。小老儿虽是生意人。道义还是懂得些地。这既然是主人家定下地规矩。所以不管他在世不在都不会改变。”老板正经地说。 等地就是这句话。林苏扬笑了笑:“那请老板准备纸笔。” 老板立刻在桌上铺了张上好宣纸。林苏扬拿笔蘸足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更深月色半人家。 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 虫声新透绿窗纱。 刘方平的月夜正好应了这幅画的景。“公子真是好文采,小老儿看了这么多人写的诗,唯有这一首是最应景的。公子需要包起来吗?”老板还算厚道,见林苏扬题得十分切合,心想总算给这幅画找到合适的主人了。 “早就听羽儿说你在桃花宴上夺得了云都第一才子的称号,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知何时秦皓站到了林苏扬的身后,两人贴得很近,林苏扬甚至能感觉到秦皓身上的热气。 “你就是云都第一才子林苏扬林公子?”胖老板惊喜地说,“今日公子能来到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老板变得更加恭敬殷勤。 “老板过奖,区区名号,是大家抬爱了。在下还有事,下次再来。”林苏扬担心这老板会逮着“第一才子”不放,立刻拿起刚才包好的画,拉着秦皓就往外走。“林公子慢走,下次一定要再来光顾小店啊。”老板在后面依依不舍。 秦皓看着林苏扬拉着自己的手,只感觉一掌的温软,前面不时飘来一丝淡淡的清香,不似一般男子那种浓厚的檀香味儿,也不像他常用的龙涎香气,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林苏扬看看天,已经很晚了,他转过身对秦皓说:“秦兄,天色已晚,我得先走一步了。这幅画不知秦兄是否可以代为收好,改日再取?”望着林苏扬亮晶晶的双眼,秦皓无意识地答了声:“好。”这么晚回去如果还带一幅从书画店拿的画,被林呈看见肯定又是一通责骂,林苏扬庆幸在这里遇见了秦皓,即便他是太子又怎样,放一幅画在他那里也没什么。于是林苏扬感激地把画塞在了秦皓手里,然后抬脚就往西城走去。 秦皓见林苏扬就这样走了,心里竟有些失落,他拿起手中的画看了看,嘴角又轻扬了起来。刚回了宫里没多久,秦羽就找了过来。“皇兄,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林尚书家?”她一进门就问。“去那里干什么?”秦皓皱皱眉问。“我……我想去找林苏扬问一点事。皇兄,你会的吧?”秦羽期待地望着秦皓。其实秦皓心里也想再去见见林苏扬,但明日父皇叫他要开始去文治殿帮助处理奏章,他只好对秦羽说:“明天我有事去不了,我把令牌给你,你带两个侍卫去吧。” “我就知道皇兄最好了。”秦羽高兴地抱了秦皓一下,秦皓宠溺地摇摇头。突然他闻到一股香味从秦羽身上传来,他好奇地问秦羽:“羽儿你用的什么香,这么好闻?”并且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秦羽一听,立刻红了脸:“皇兄,你在说些什么,这不是用的,是女子本身就有的女儿香。” 女儿香?秦柯仍拿在手里的画“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皇兄,你怎么了?”秦羽见他如此失态不由得担心地问。 “没什么。太晚了,你先回去睡吧,明日我再派人把令牌给你送去。”秦皓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画放在了桌上。“哦,好。”秦羽满心欢喜地走了出去,她没看见身后秦皓变得有些奇怪的脸色。 秦皓怔怔地盯着桌上的画,慢慢举起右手闻了闻,似乎那淡淡的香味还未散去。 林苏扬一大早就起了床,难得昨天那么晚回来都没被骂才让他睡了个好觉。刚穿好衣就听见有人来敲门:“大少爷,老爷叫您快些去前厅,有贵客来访。”谁会这么早来找他?林苏扬心里有些纳闷。 走到大堂就看见一个红衣女子背对他站在上座前打量壁上的对联,看那身形就猜到是秦羽。 “我爹呢?”林苏扬问身边的下人。“回大少爷的话,老爷刚才有事去了李侍郎府上,临走前交代少爷要好好招待贵客。”下人弓着腰回答。 林苏扬一阵头疼,他遣退下人,走到了秦羽面前。秦羽一见他来了,有些脸红地低下头问:“你……你已经见过九王叔了吧?”“嗯。”林苏扬淡淡地回答。“那你……”“我不愿意。”林苏扬打断秦羽还未说完的话。 “为什么?”秦羽惊愕地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官场的生活。我喜欢的,是自由。”林苏扬慢慢地说。 “可你不是在准备科考吗?”秦羽不相信。 “那是为了我爹。再说你认为只要参加科考就会去做官吗?也太幼稚了。”林苏扬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以后请公主殿下少和草民在一起,有失皇家身份。” 秦羽从没见过这样陌生的林苏扬,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一个有时温文尔雅有时又潇洒不羁却永远对她细心照顾的人,为什么今天的他会是这个样子? “林苏扬……你,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逗我对不对?”秦羽满脸的难以置信。“如若公主殿下没有其他事,请容许草民先行告退。”林苏扬一副送客的模样。秦羽忍不住朝门外冲了出去。 对不起,我不希望你把一颗心放在一个不应该的人身上。林苏扬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地说。林苏扬的感觉并不迟钝,从最近秦羽对他的种种态度来看就能发现她已经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既然不可能,就要趁这层纸还没捅破时就断绝以免后患。 卷一 桃花 第十章非君不嫁(上) 秦羽以为那天林苏扬只是和她开玩笑,寻她开心,谁知后来竟传出云都第一才子流连花丛,经常在平安街的醉楼坊彻夜不归,把林尚书气得直嚷要和他断绝关系。 秦皓听后,心里一片释然,如果林苏扬是女子自然不会接受秦羽。他不仅不为秦羽感到气愤,内心竟隐隐有些松口气,不知是为自己确定林苏扬是女子还是为林苏扬拒绝了秦羽而感到舒坦。 最可怜的要数风瀚宇,整日被林苏扬拖来这莺莺燕燕,脂粉味儿浓重的烟花之地“饮酒作乐”。理由竟是他住的离这儿近,晚上没人的时候还可以带着林苏扬偷偷回到广阅阁。风瀚宇怎么想怎么觉得像在做亏心事。 “看来苏扬的兴 桃花离 第3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致很好啊。”风瀚宇瞧着正一边喝酒一边听曲儿的林苏扬。 “哪里哪里,不过有美人有酒有友确是人生一大乐事。”林苏扬毫不脸红地说。 “你说这林大人何时会拿着扫帚寻到醉楼坊来呢?”风瀚宇悠悠地端起酒小抿了一口,满意地看到林苏扬微翘的嘴角一僵。那日林呈听说了林苏扬的“光辉事迹”后,立刻从家丁手里抄过扫帚就扫向林苏扬,亏得风瀚宇及时赶到才避免了林苏扬那妖孽般的脸上留下伤疤。不过看到堂堂一个礼部尚书竟也会有这种失态,让风瀚宇暗自笑了好半天。 这日,林苏扬又在醉楼坊做足了样子,眼见天色已晚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找,于是悄悄地溜出了平安街朝柳词巷走去。刚走到巷口便碰见一个人挡在面前,定睛一看,竟是秦羽。 多日不见,秦羽越发的变得清瘦了,深黑的大眼此刻被红肿的眼眶挤得小了一大圈。见到秦羽这样子,林苏扬有些愧疚地问:“你……还好吧。”秦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对他说:“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苏扬跟着她走过了一条有一条街,一路上四周都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两个人回响在寂静中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最后,他们走到一处废弃的城隍庙门前停下。秦羽用力推开破旧的大门,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灰尘遍布的供桌上一支还剩下小半截的蜡烛。 “我很令你讨厌吗?”秦羽背对着林苏扬轻轻地问。“不。”林苏扬立刻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秦羽豁然转身。直直地望着他。林苏扬只觉喉咙一阵堵塞。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为了避开我。不惜当个不孝子也要去醉楼坊风流快活。”秦羽一步步逼近林苏扬。“我……我没有。”林苏扬叹了口气。 “是。你没有。你只是为了拒绝我做做样子。让全云都地人都认为你林苏扬是个风流多情地才子少爷!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要让我绝望?为什么为什么……”秦羽瘫坐在地上。强忍了许久地眼泪终于如决堤地洪水般倾泻下来。“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父皇是。你也是。难道女人地命运注定会是这样吗?”秦羽哭得声嘶力竭。 “正因为我也是女人。所以才会这样对你。”林苏扬咬咬牙决定说出这个秘密。 “什么?”秦羽抬起满是泪痕地脸。“你说什么?”她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也是个女人。”林苏扬说着抬手取下头上地纶巾发簪。如瀑地长发瞬间出现在秦羽眼前。黑亮地看得她有些刺眼。“你仔细看看清楚。你所喜欢地人和你一样是个女人。”林苏扬又把手伸到腰间。慢慢解开了腰带。然后一件一件脱去了繁杂地衣衫。当她全身一丝不挂地站在秦羽面前时。秦羽只感觉心底凉了个透。 林苏扬见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不说话,眼神散乱得没有焦距。很久,秦羽才慢慢地站起来,拾起地上林苏扬脱下的衣服,又一件一件,轻柔地替她穿好,嘴里喃喃地说:“很冷,穿好别着凉了。”等全都穿好后,秦羽转过身,呆呆地盯着就快燃完的蜡烛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林苏扬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看见那张活泼却又不时伤感的俏脸。他一直把秦羽当做妹妹来疼爱,却不曾想过这样竟会给她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也许他真的是做错了。 第二天,林苏扬顶着个黑眼圈正准备出门就看见秦皓风风火火地跑来广阅阁找他。“你看到羽儿了吗?”秦皓焦急地问。“昨晚我们谈了一会儿话就分开了,后来再也没见过。”林苏扬听秦皓的语气不对,立刻警觉地问,“怎么了?” “羽儿昨晚一直没回宫。我不知道你们昨天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秦皓深有意味地看着林苏扬。林苏扬一听秦羽不见了,顾不上秦皓话里的其他意思,立刻叫了风瀚宇,对他们两人说:“咱们分头找,找到后在我家等着。”说完就快步跑向昨晚他和秦羽说话的地方。 破庙里空荡荡的,梁上的蜘蛛网和随处可见的厚厚的灰尘都说明这里很久没人来了。只有供桌上那滩烧过的蜡烛油证明昨晚这里曾有人待过。林苏扬找了个遍都没发现秦羽的踪迹。他又跑到街上,寻了好久,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我娘说她在白寻塔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要帮她找回来。”以前秦羽说过的一句话闪过林苏扬的脑海。他立刻奔回家,骑上逸就往响空山驰去。 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雨,崎岖的小道上满是泥泞。快马一路飞奔溅起老高的浆水。 到达褚岩峰顶的时候天已擦黑,林苏扬远远就看见秦羽跪坐在地上单薄的身影,他一阵心疼,几步跑过去拉着她的手使劲摇晃:“你疯了吗?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秦羽使力甩掉他的手,声音虚弱地说:“你来干什么?你走,我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你。”林苏扬这才发现秦羽全身湿透,脸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你生病了?”林苏扬抬手去摸她的额头。“不要你管。”秦羽想再次打掉他的手却没了力气,忽的眼前一黑,昏倒了下去。 林苏扬肯定秦羽是昨晚淋了雨,发烧了。他四处找了找,没看见可以待的地方,于是只好抱着秦羽,一步一步走下山找到那日待过的山洞钻了进去。 林苏扬脱下自己的衣衫换下了秦羽的湿衣,然后找了些水,用手蘸着拍拍她的额头降温。秦羽的体温越来越高,人被烧得不停说着胡话,“林苏扬,林苏扬……”她嘶哑着声音喊着。林苏扬赶忙抬头,见她仍闭着眼,紧紧抓住她的手轻轻地说:“我在这儿。”也许是林苏扬的声音让秦羽感觉到一点安心,她渐渐安静了下了,体温也慢慢降了回去。林苏扬感到筋疲力尽,却又不敢就此睡去,害怕秦羽的温度又会升高,只好强睁着眼看着睡得很不安的秦羽。“你这又是何苦?”林苏扬怔怔地说。 洞外是夜虫高歌,洞内却是一种沉默的安静。林苏扬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经历了一生的孤独寂寞,从没想过会有人为了他伤心至此,尽管这个“他”并不是真的他。 他又想起秦羽说的话,难道女人真的注定生来就要为男人伤尽心,哭断肠吗?苏清婉为了吸引林呈的注意不惜让自己的女儿改变性别从小扮为男子,秦羽的娘也为了皇帝最后郁郁而终。别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是前世的现代又有多少女人不是为了男人耗尽一辈子的情感却换来他们的不屑一顾?是责备她们的傻还是应该同情她们的可怜?林苏扬有时还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子,然后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女人。 卷一 桃花 第十一章非君不嫁(下) 秦羽一睁眼就看见林苏扬那张绝美的脸正担心地望着自己,她闭了闭眼,然后猛地扑上去搂住了林苏扬的脖子。 “怎么办,我真的爱上你了。”她哭着说:“理智告诉我不可以,不可以,你是女的。我想学着娘把心丢在这里,可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你给我的温柔,忘不了你给我的好,忘不了你教给我的自由自在,怎么办,我忘不了啊。”她的声音越哭越大。林苏扬任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前襟。 “为什么你还要来,为什么你还要让我更加无可自拔?”秦羽泣不成声。林苏扬轻拍着她背的手顿了顿:“因为我担心你。”“我不要你的担心,不要你的同情……我堂堂静阳公主竟然爱上了一个女人,还爱得如此之深,你叫我情何以堪?”秦羽推开林苏扬跌跌撞撞地要站起来,她对他说:“你不走我走,从此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林苏扬一把拉住她:“我娶你。”秦羽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说的什么?”“我娶你,”林苏扬认真地说,轻轻拉过她:“既然不能忘就别忘,与其让你以后为真正的男人像你娘一样愁苦一生,还不如陪在我的身边。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一辈子都不会分开。”这样,你就不会再走上你娘的道路,这样,你就可以摆脱皇宫的束缚,自由了。 “耐心等我,等我考上状元,会将你静阳公主风风光光地迎进我林家大门。”林苏扬轻轻擦干秦羽脸上的泪水,秦羽慢慢倚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以前每当我娘安静地坐在干枯的树下抚琴时,我总能从她的琴声里感觉到一种寂寞的哀伤。那时我不明白,我的娘是皇帝的妃子,不愁吃穿,地位尊贵,为什么她还这么不开心,后来我才知道她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于是我就想,以后我的命运是不是也像我的娘,像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在没有天空的深宅大院里度过一生,因为我是公主,注定不能有自由。”秦羽躺在林苏扬身边,闭着眼说,“于是我喜欢上了四处乱闯,皇兄虽不是我娘亲生却待我极好,他为了替我顶罪常常被父皇责骂,父皇舍不得打他,因为他娘生前是父皇最为宠爱的靳后,靳后病逝,举国挂丧,那一天,却是我出生的日子。” 秦羽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我娘死后,我以为除了皇兄不会再有人对我好了,皇宫里是个充满了阴谋和险恶的地方。直到遇见你。当你告诉我你是女人时我只觉得心灰意冷,好像天也塌了。我没有像娘那样为了一个男子伤心,却想为一个女人投崖自尽。”林苏扬紧紧地握着秦羽的手,心里一阵后怕。 “后来我又想,爱了就爱了,是个女人又怎样,至少不用担心她会去拈花惹草。所以刚才你告诉我你要娶我时,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开心吗?”秦羽笑了,睁开眼望着林苏扬。 林苏扬回望着她,定定地回答:“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开心。” 林苏扬和秦羽回到林府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众人见秦羽找到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林苏扬对秦皓说:“快带她回去找御医瞧瞧,昨晚发了烧不知好了没。”说完看了秦羽一眼。然后他又对风瀚宇说:“瀚宇也回去吧,大家都累了。”风瀚宇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点点头。 所有人都走后,林苏扬对林呈说:“爹,我有话对您说。” 这是林苏扬第一次主动走进书房。以前不是被逼来学习就是被林呈找来问话。 林苏扬在房内站定。林呈则坐在椅上静等他开口。 “我要娶静阳公主。”林苏扬慢慢地说。“我猜到了。”林呈轻轻敲了敲桌子。“但是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 “我知道。”林苏扬回答。“我一定会在科考上一举夺魁。”…… 从那天起。林苏扬足不出户地待在书房里埋头苦读。大央国地科考定在六月初。也幸好以前没事地时候看多了这里地书。不然就剩一个多月地时间怎么来地及。林呈暗自欣慰。这么多年。不孝子终于认真了一回。虽然是为了一个女人也比整天无所事事地好。 当风瀚宇面色阴沉地走进林苏扬地房间时看到他正慵懒地坐在那里看书。“你要努力考取功名真地是为了娶秦羽?”风瀚宇语气危险地靠近林苏扬。双手按在椅子两边地扶手上。正好把林苏扬圈住。眼底是掩藏不住地汹涌波涛。 “别这样,瀚宇,”林苏扬淡淡地说,“否则,我会以为你有断袖之癖。”他感到风瀚宇全身一僵,然后慢慢的站直了身。 “是,我一定要考取功名,并且,非她不娶。”林苏扬定定地看着他。风瀚宇感觉心里一阵纠痛,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林府。 自那日回来后,林苏扬和秦羽都变了很多,林苏扬变得更加的风轻云淡,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而秦羽更是变得安静乖巧了,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傻笑。秦皓不知道她和林苏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秦羽回来后也没提过一个字,甚至林苏扬这三个字也没提到。 终于有一天,秦皓忍不住问:“羽儿,告诉皇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羽转过头,望着他笑:“皇兄,你别担心,只好好的为我准备嫁妆吧。” 嫁妆?秦皓一阵疑惑。“苏扬为了要娶我,正努力地为科考准备。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秦羽继续说,一脸的幸福。 什么?秦皓心里咯噔一下,林苏扬不是女的吗,怎么会要娶羽儿?但看秦羽不像说谎的样子,秦皓又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猜想,难道说他真是男子?不对,也许是他为了稳住羽儿才会这样说。秦皓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忐忑不安。 大央国的科举制度同唐朝相仿,考试科目也分常科和制科两类。林苏扬要参加的就是每三年一次的常科。常科的科目只有进士和秀才两科,其中进士科尤为时人所重。朝廷许多官僚大多是进士出身。常科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云都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应试者叫生徒,所以林苏扬这种情况就算是生徒;而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则叫乡贡。 进士重诗赋,这正是林苏扬的强项。常科考试由吏部考功员外郎主持,进士及第称为“登龙门”,第一名为状元郎,依次有榜眼、探花。常科登第后,还要经吏部考试,叫选试。合格者,才能授予官职。否则只能到地方节使那里当个备司。 科考前的几天,林子言终于通过了测考顺利当上了皇城护卫统领,隶属殷王秦柯。林苏扬还在想怎么最近没有听见秦柯的消息,原来也和林子言一样去了郊外的军营,只不过是去当测考官。 林子言听说林苏扬正为科考认真准备,还高兴地说一家人都可以同朝为官了,他不知道林苏扬只是为了秦羽才会涉足官场。 林子言回家后不久,殷王府就有人送信来说请林大少爷过去。林苏扬早猜到秦柯不会放过他,准备妥当后,悠哉游哉地坐上了那边派来的马车。 “你是认真的?”刚走进秦柯的书房,秦柯就站到他面前问。 “嗯。”林苏扬依旧是淡淡地。秦柯深深地看着面前让他心里不曾平静过的人,然后轻轻地说:“只要你喜欢就好。” 林苏扬听不明白,疑惑地望着他,秦柯却转过身说:“我静待你的好成绩。 卷一 桃花 第十二章殿前听封 顺历四十一年的科举考试人数最为众多,林苏扬在考场上从从容容,挥洒自如,几天考下来,依旧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放榜的前一天,林呈兴冲冲地回到林府对林苏扬说:“今日我请吏部李侍郎查了查,说你高中头魁了。”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原本以为他能进到前二十便不错了,谁想竟然中了个头魁,林呈乐得嘴都快合不拢。 林苏扬倒不在意,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两世的记忆力是白搭的?他也知道了今年的榜眼和探花分别是在桃花宴上听到过的欧阳裕丰和柳明。 放榜那日,上面传来圣旨,说让林苏扬不用再参加尚书省的选试,三日后直接去金和殿由皇上亲自进行考察。这样的情况在大央国时常出现,免去尚书省的选试直接接受皇帝的审核,如果审核通过就相当于天子门生,官职也会比过了选试的人高一阶。这也难怪林呈接过圣旨时的激动神情比知道林苏扬中了头魁都还夸张。 由于林苏扬尚未被封官进爵,所以他只能身穿暗纹云锦官衣面圣。他惊奇地发现金和殿的整体布局竟和紫禁城太和殿极其相似:正面有十六根金色圆柱,殿前丹毕三阶五出,整个大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殿内中央设大约两米多高的平台,上面摆放着雕有金龙的楠木宝座,后有金漆围屏,前有御案,左右各有对称的瑞兽和香台等。殿内金砖铺地,光滑如镜,像是蒙上了一层水,发出幽暗的光。 行至大殿正中,林苏扬与柳明、欧阳裕丰等即拜君臣大礼。 “平身。”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苏扬起身抬头,只见顺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坐于龙座之上,眼神虽犀利却已遮挡不住岁月的沧桑。于秦皓有些相似的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俊逸风华。 顺帝自十七岁登基至今,整整四十一年大央国内风调雨顺,国昌兴茂,不止大央国的百姓,就连邻国的强敌也无不称他为一代贤帝,只可惜人终究会老去,顺帝对朝政之事日渐力不从心,如今更是让懿德太子临朝旁听,不少国事也交由太子独自处理,看来离他退位之日已不远矣。 “朕已看过你们的文章,见解独到,字句精辟,我大央人才辈出,朕颇感欣慰。”顺帝说道。“谢皇上赞誉。”林苏扬他们揖礼答道。 “如此,你们谁可以回答朕,夫何为臣者?” 柳明听见顺帝问道,立刻上前一步答道:“回皇上,臣者,必忠君爱国,以主为上,尽臣之心之力辅佐,一切以君之令君之行为臣毕生宗旨。”柳明一句话里毫不掩饰的讨好让林苏扬对这个人的印象降到了最低。 顺帝听了柳明地回答。微微地皱了皱眉。他见林苏扬和欧阳裕丰都站在一旁不说话。于是望着他们问:“状元和榜眼怎么看?” 欧阳裕丰沉吟了一下。也上前一步说道:“回皇上。臣以为。为臣者上应忠君。下应爱民。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为臣之人。其功在佐君勤政。亦应体恤下民。关怀民生以保民水之平稳。我国之安康。”林苏扬见欧阳裕丰答得不卑不亢。正气凛然。一看将来必定会是清正之官。 顺帝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林苏扬。林苏扬嘴角微勾。抬脚跨前一步回道:“皇上。请允许臣先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何为君者。君。以帝王之相睥睨于天下。其势在纵横于四野。其气在收合于海内。此乃为帝者之心。若帝欲驰骋疆外必得内廷相拥。欲国盛民安必得臣下勤勉。以此论。君正则臣可直。君强则臣可安。夫为臣者。礼贤下士。怀民于心。此为第一。以天下能者之智才为笔。天下民众之归心为纸。可画我大好河山永在。臣者。即此收笔集纸之人。” 林苏扬没有正面说明为臣者该怎样。反而说了为君者该如何。间接摆明了君是怎样臣就会怎样。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当皇帝地人同时他又赞同欧阳裕丰地观点。人民地力量才是最为重要地。 顺帝听到林苏扬这番别有心意地回答不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不愧为云都第一才子。不仅口才了得。这君臣论也说得头头是道。朕就拭目以待。你会做个怎样地臣子。今科状元、榜眼、探花听封。” 林苏扬三人立刻跪地接旨。 “今封探花柳明为成皋县县令,封榜眼欧阳裕丰为翰林院修书,封状元林苏扬为翰林院学士兼御用备司,责令即日起上任。” “臣等谢主隆恩。” 柳明心里直恨得牙痒痒,三人进殿,偏就自己被派到了偏僻的成皋县,那两人却能享受殊荣安坐京城,尤其是那林苏扬竟还能当上正四品的翰林院学士,这和自己岂不是一个天一个地。此时柳明看向那两人的眼里满是嫉妒和羡慕。而当事人却还正苦恼,一个四品翰林院学士兼备司,要怎样才能够娶到静阳公主? 秦羽从宫人那里听说林苏扬考上了状元还被封为翰林院学士,一双水润明眸里溢满了欢心。她提起裙脚就跑向明辰宫,太子的寝殿。 秦皓轻轻地摩挲着那幅月夜图,那人说过会来取,可是过了这么久都还未来,兴许是有些忘了,秦皓叹了口气,不来也好,至少给了自己一个念想。不过他还是有些开心,以后同朝,日日都可以见了呢。 秦羽一进殿就看到平日里严肃的皇兄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书画发呆,她走过去轻轻叫了声:“皇兄?” 秦皓回过神来,淡淡地笑望着秦羽:“羽儿,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秦羽疑惑地看了看秦皓,随即又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她伸出手说:“皇兄,给我令牌吧,我想出宫。”“出宫?去干什么?”秦皓挑眉问。 “林苏扬被父皇封为翰林院学士,我想去看看他。”秦羽盯着秦皓,伸着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不行。”秦皓立刻说,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又说,“林苏扬现在正备受百姓瞩目,又是朝廷命官,被人看见,堂堂静阳公主不仅抛头露面还私会男子,如此成何体统?”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知道秦羽要去见林苏扬,心里一阵不愉快。 秦羽奇怪往日宠溺自己,对外事又漠不关心的皇兄今天竟会拒绝。她仍旧固执地伸着手:“不会,我会准备得很小心。”“我说不行就不行,”秦皓有些烦躁地打断她,顿了顿,他又说:“我有点累了,羽儿没事也回宫吧。”说完转身朝内殿走去。 秦羽不禁开始担心,难道皇兄看出什么了?她咬咬牙,决定冒一次险。 朝阳门外,一个着青衣的小太监正低头急匆匆地走着,还不时偷偷回头看看后面,甚是小心。待确定了没人追来后,他松了口气大步朝着尚书府走去。 林苏扬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上门贺喜的人多,还得为即将上任做准备。皇上赐下一座学士府邸,因为还在修葺,所以现在仍旧住在家里。林呈整天笑得乐呵呵的,看到两个儿子都如此争气,此生也算无憾了。林子言自那日为林苏扬庆祝封官后已有几天未回了,听说皇城护卫都会很忙,尤其还是统领,看来林子言没有什么自由的日子了。 林苏扬整理了房间里的书,斟酌着是否要把它们都搬去新宅。这时有下人来说:“少爷,有您的一封信。”信?林苏扬接过来,打开看,里面写着:城隍庙见,即刻。未署名。不过能提出在这个地方见面的除了她还有谁。林苏扬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带上一顶东坡巾便出了门去。 刚踏进庙门却见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站在他面前,明媚俏丽的容颜不是秦羽又是谁? “羽儿?你怎么这副打扮?”林苏扬拉着秦羽的衣服看了看。秦羽一把抱住林苏扬闷闷地说:“林苏扬,我想你了。”林苏扬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回抱住秦羽。 “皇兄不给我令牌,所以我只有这样才能见你。”秦羽把头埋在林苏扬的颈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皇兄最近变了好多,他似乎很反对我们在一起。他……是不是知道了……”林苏扬皱了一下眉,然后安抚她道:“别多想,也许是皇上交给他的事情太多,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秦羽点点头:“这倒是,看父皇的样子,心里一定早就想把这个国家交给皇兄了。”说到这里,秦羽抬起小脸望着林苏扬,“我们的事该怎么办?” 林苏扬淡淡一笑:“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卷一 桃花 第十三章谁人多情 新的翰林学士府修葺完毕,林呈派了大大小小十多辆车拉到了学士府,儿子搬新家,做老子的当然得意思意思一下。 学士府不大,布局倒还精致有序,东西两院对称,中切前后相连的主院。作为一个刚封的新官,能得到这样的一处宅子实属罕见,林苏扬心里开始怀疑顺帝给他这么好的待遇究竟有何目的。府邸距离殷王府不足百步,两家府门相错而对,这个发现让林苏扬倍感懊恼,早先为何不先过来瞧瞧,这样就可以推掉,在林府听老头的唠叨比和秦柯为邻应该要好得多吧。 当他安排妥当,得空闲下来时,突地想到这儿离柳词巷也是不远,似乎好久都没去过了,不知风瀚宇怎么样。打从风瀚宇知道林苏扬为了秦羽参加科举后便没再和他见过面,而林苏扬又因为事多也没有去找过风瀚宇。 时间的阻隔让风瀚宇自认为能够忘记那个绝美淡漠的人,可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不管是看书或是弹琴,眼里晃荡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一闭上眼好像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风瀚宇摇摇头,自己怕是入了魔,现在正是紧张时期,筹备多年的计划可不能因一时的心动功亏一篑。 林苏扬站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满是疑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知殷王殿下深夜造访有何见教。”特地将“深夜”加重了语气。 秦柯笑了笑:“想不到林大学士竟如此小心呢,是不欢迎本王,还是在……害怕?”林苏扬怔了一下,随即道:“哪里哪里,能得殿下亲自到来,该是小臣蓬荜生辉才对。只不知殿下是否白日实在繁忙以致只有此时才得以会见小臣。” 秦柯听出了林苏扬语气里的不满,也没多计较,径自走到他跟前盯着他明亮的眼眸,缓缓地说:“我可以帮你。”“什么?”林苏扬心下一惊,面上却是疑惑。 秦柯低头凑近他,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鼻尖对鼻尖时才停下:“你心里想的。”林苏扬感觉到和他这种暧昧的姿势,心里有点不自然,于是往旁边挪了挪,眼睛避开秦柯富含深意的眼神说道:“我心里想的什么,王爷会知道?”秦柯把林苏扬的别扭看在眼里,嘴角轻扬,徐徐说道:“你不想娶静阳了吗?” 听闻这话,林苏扬猛地看着他,戒备地说:“王爷究竟想说什么?”语气带着郑重的严肃。秦柯轻抬手,抚了抚凌乱在鬓边的长发,动作是说不出的自然和优雅。他转身坐在了林苏扬身后的椅上:“我可以帮你向皇上开口,将静阳指给你。” 全大央的人都知道当今皇上秦梓与其同母胞弟九王秦柯之间关系超然,兄弟之情无人可比,依着这层关系,林苏扬说不定真能如愿以偿,可是问题在于这殷王为什么会帮一个互不相关的人,而且这人还只是一个刚晋封的四品小官,从利益上说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林苏扬突然感觉这个人不是一般的难懂。 “当然,我帮你是有条件的。”秦柯又开了口。林苏扬心中一凛,果然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秦柯继续。“我要你成亲以后每月都要来王府住上一天。”秦柯微笑着说,好似家常便饭般随便。 “啊?”林苏扬吃惊地叫了一声。“放心。只是单纯地弹琴作诗而已。本王仰慕云都第一才子地文采。故而想多学习学习。林大人可别想歪了……”秦柯说得随意。鬼才相信只是这样地理由。林苏扬在心里鄙视。不过自己确实还没想好要怎样才能娶到秦羽。再说他堂堂一个王爷还能对一个没什么实权地翰林学士怎样。 秦柯看出了他地犹豫。添油加醋地又说:“这样对林大人没什么坏处。还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呢。”林苏扬想了很久。终于抬起头说道:“好。我答应你。”秦柯又笑了。几丝狡黠轻划过深黑地眼瞳。 秦柯走后。林苏扬仍旧站在空荡荡地房里。他知道。这次自己地一句话就将朝廷里复杂地线网连得更加复杂。不仅是秦羽和自己。还有身后地整个林家。不想趟地这池浑水。终究还是趟了。 不久后。市井之间又开始流传起一个新鲜地话题:当今皇上宠爱地静阳公主不日将与新上任地翰林学士。林尚书地大少爷大婚。云都第一才子品貌俱佳。不仅科举夺魁。皇上立封为翰林院大学士。如今更是将心爱地公主指给他。可见此人前途无量。 一时之间。云都几多年轻少女芳心尽碎。不知当初林苏扬那副妖冶地脸和非同一般地文采勾去了多少女子地魂。才闹得如今全城地钦羡和幽怨。 当郭庆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风瀚宇地时候。风瀚宇端着茶杯地手一抖。“啪”地一声。白玉瓷杯就被摔得粉身碎骨。“你说什么?”风瀚宇阴沉着脸问郭庆。郭庆从没见过公子这个样子。全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遍:“林公子要和静阳公主成亲了。”风瀚宇紧握住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出去。”风瀚宇说。“公子……你……”郭庆有些担心。“我叫你出去。”声音里充满了寒意。郭庆无奈,低头退了出去。 风瀚宇闭上眼,深吸口气,手也慢慢松开,“还是放不下啊……成亲?如果我不许呢……”俊逸的脸上是吸引人的魅惑,和,冰冷。 林子言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拉着正在喝茶的林苏扬问:“哥,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要和静阳公主成亲?”林苏扬手里的茶水泼了一地,他叹了口气说:“言儿,是真的,爹没告诉你吗?三天后就要迎娶公主过门了。” 林子言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不,怎么可能?你说过你会照顾我一辈子,这么快你就要食言了么?”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激烈,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处事稳重的皇城统领。小时候,林子言总缠着林苏扬要他答应,哥,你一定要照顾我一辈子。林苏扬说好。他不放心地又说,哥,你永远也不要离开我。林苏扬说好。然后他会很开心地咧开嘴笑。想不到那时林苏扬为了敷衍他说的一个字竟会让他如此认真。 “言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会有自己的家,而你也会成家立业,这是迟早的事情。况且学士府离宫里也没有多远,你可以住在那里这也不算离开你啊。”林苏扬耐心地开解道。 “不,不准,我不准你成亲。”抓着林苏扬的手越来越紧,林苏扬皱起了眉。“他是你哥!”一声爆喝拉回了林子言几近失去理智的情绪。回头就见林呈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林子言慢慢垂下手,低头说了声:“哥,对不起。”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 “您也别太气,言儿不过是太依赖我这个大哥舍不得罢了,这说明我们兄弟情深,您该高兴才是。待会儿我再开导开导他就行了。”林苏扬站起身对林呈安抚道。听了他的话,林呈的愠怒才稍稍平息了些。谁又能知,林子言对他的感情,岂是依赖那么简单。 广阅阁。风瀚宇站在阴暗的密室里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今晚就行动。”不带丝毫感情的命令。“可是主子,如果此时劫掳静阳公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沙哑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你敢违抗我的命令?”风瀚宇如利刃般的眼神扫向他,只感觉背后一片冰寒。 “属下,遵命。”黑衣人站起身准备出去。“且慢。”一直坐在一旁的老者阻止了他。“主子,刚刚下属传来消息,那边计划已经提前,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必须赶回去。”老者双目精光,一看就是颇有心计之人。他见风瀚宇不说话,接着劝道:“主子,您准备了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难道如今要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把我们的辛苦毁于一旦?”“他不是微不足道。”风瀚宇皱着眉回答,语气已不似先前般冰冷,看来这老者的地位不低。 “主子,等计划成功后,一切都可挽回。”老者不放弃。很久,风瀚宇才开口说道:“准备,离开。” 卷一 桃花 第十四章毛遂自荐 尚书府门前敲锣打鼓,热闹非常,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正是新科状元与静阳公主的大婚之日。 林苏扬骑着高头大马,妖艳绝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衬得一身大红喜袍更加耀眼夺目。原本按礼该从皇宫迎接静阳公主,但公主住在深宫极不方便,因此皇上允许公主从林府出嫁。于是林苏扬不得不绕了大半个云都来到自家门前。 秦羽穿了彩绣散凤喜袍,珠帘凤冠随着她轻盈的步子轻微摇晃。来到轿门,喜娘挑起纱帘,广袖翟衣一挥便坐了进去。侍官一声“起”,轿子稳稳前行。 到了学士府,林苏扬牵住手中的红绫,慢慢引了秦羽向大堂走去。 今晚的学士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悠扬韶乐,合鸣琴瑟映得明朗夜空多曾清色。入了内室,凤帐鸾榻上,栗子、桂圆、莲子、花生等等铺满了一被。 林苏扬伸手接过侍女金盘上的如意秤,轻挑开几道珠帘就看见秦羽含笑润目,带了几分从容温婉,矜持高雅,和以往那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却不似一人。 烛火微摇,玉盏轻碰,酒尽,婉转愁肠,只为今后不再无依,纵使世俗相阻依然故我,放一声长叹,谁来评判是对是错? 林苏扬平躺在秦羽身侧,望着红鸾帐顶轻轻地说:“如果有一天我辞去官职,就此隐世,你还会陪着我吗?”是的,你还会陪着我吗,此时一样孤单的人,我的朋友。 “无论何时,陪你永远。”淡然的回答,却饱满了坚定。林苏扬嘴角一笑,闭了眼,只不过真有那样的一天么? 庭院一角,一个人望着远处灯火清明的新房,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桌上的酒,酒不浓却醉得厉害。这时从暗处又转出一人,漫步踱到他面前坐下,自斟一杯一口喝尽,感觉到了几丝苦意。原先坐着的人看了来人一眼,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太子殿下不在前厅宴席,怎的到这里来了?”带了几分醉意的问话。秦皓苦笑:“林统领不是也早在这里了么?” “呵呵,今天是我哥大喜的日子,我为他高兴。”秦皓没有听出林子言话里的勉强,只当他与林苏扬真是兄弟情深,如今兄长成家有些不舍罢了。而自己虽因皇妹出嫁,确定了林苏扬的男子身份,心里却是说不尽的苦涩和遗憾。 “是啊。我们都为他高兴。来。干杯。”“干杯。” 顺历四十二年五月。大央境内各地大雨不止。不少地区遭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地洪涝。 今日朝堂上地气氛异常沉闷。不久前申州来报。葛江水突涨。河堤决裂已淹没良田数万。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连日来地大雨更使得邻近地申州城岌岌可危。葛江河床本就较高于周围平地。素来有“天河”之称。而申州偏处其边地洼地中心。一旦河道完全泄堤。申州必将成为一片汪洋。其损失将不可估量。 顺帝一听到这个消息。龙颜大怒。指着前来报信地人骂:“申州府吏是吃白饭地吗?这么重要地情况到现在才报上来?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跪着地人全身颤抖。任由侍卫拖了下去。 大臣们都噤若寒蝉。虽绝那人最不至此。却也不敢在此时逆了皇上地龙鳞。 顺帝抬目望向下面:“你们谁愿意去治理申州水患?”底下一片沉寂。想那申州城虽不大却也有两三万百姓居住其中。先不说葛江河堤能否阻得了。就是周边不断涌向申州城内地难民安置也是个问题。更不要说葛江水患历来严重。如今比以往更甚。一个不好不仅乌纱帽不保。说不定自己地小命都得丢在那里。此刻谁还会接那烫手地山芋。 林苏扬心里冷笑,这些人平日里说得冠冕堂皇,真到了出力的时候一个个都避之不及。他略一沉吟,准备上前请命却见对面的殷王先一步站了出来。秦柯对顺帝躬身一礼道:“臣愿领命。”顺帝面上一喜,正想开口却听外面一 桃花离 第4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声急报:“边关八百里加急。”顺帝皱了皱眉,挥了挥衣袖道:“宣。” 一个将士模样的人一进殿就跪下道:“禀报吾皇,我军在边境地区发现燕辽国有两批不明人士聚集,人数众多,近日还发现其有往我国移动的趋向。”顺帝神色一凛,自燕辽那次臣服大央之后,两邦相安无事仅不到一年而已,怎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当时顺帝眼看敌国已降,虽不认为可以保持长久却也可保几年安宁,于是抽回了不少得力军将和兵力,如今边关人力不足,倘若对方毁约来犯,大央必遭重创。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顺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看着底下众臣,隐含怒气地问:“众位爱卿有何看法?”这时有人上前进谏道:“回皇上,臣认为燕辽此次作为必不安好心,殷王殿下功绩赫赫早已令燕辽人闻风丧胆,此次不管他们有何居心,我军若仍由殷王继续镇守必可保边关平安。” 旁边的右相王承斜着眼瞥了他一下,说道:“侍郎大人说得好。不过殷王爷刚才已自荐去申州治水,若此刻前赴边关,水患谁人可治?莫非李大人已有治水人选?”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得吏部侍郎李匡进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哦,如此看来右相另有办法?”顺帝看向王承。“臣认为……”“皇上,”林苏扬不等王承继续说话,踏前一步道:“臣愿领命去申州治水。”声音不大的几个字却说得周围的大臣都安静了下来。 顺帝看了看这个身材单薄的新任翰林学士,现在已成为了驸马的人,不由怀疑地问:“驸马有什么把握?”林苏扬一笑,顿时满堂生辉,晃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若有失利,臣愿以死谢罪!”话语里是满满的信心。不少老臣心道:这才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林呈在一边急的直冒汗,这小子,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想开口阻止,却听王承又说了起来:“皇上,既然驸马有如此信心,何不让他一试,一来可解申州之围,二来也可让百姓看看我大央的济济人才是如何了得。”嘴上说的好似求皇上给林苏扬一个机会,心里却是怒气冲天,原本想九王自荐去了申州,边关那里推举自己的人去接管,到时立了功,不仅名利双收,还可以掌握一些兵权,现在如意算盘被林苏扬一句话给打破了,心里不气才怪。不过他也没把握自己的人能够应付得来边关之事,否则再怎么也不会错过这个有利的机会。 林苏扬扫了王承一眼,这个老狐狸,先把自己捧得老高,如果治水失败我林苏扬可就会被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看那慈眉善目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他的表象给糊弄过去,果是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顺帝眯着眼看着林苏扬,那日金和殿亲审,从这人的一番话里就可看出他的不凡才华,把静阳许给他一半是因为九弟的提议,另一半也是自己确实看重了这个人才,如今看他似乎胸有成竹,罢了,给他这个机会又何妨? 于是顺帝开口下旨道:“驸马林苏扬。”林苏扬撩袍跪下:“臣在。” “今命你为钦差大臣,赐玉龙令一枚,即刻前往申州治水,不得有误。另,户部拨款二十万两白银和民备物资立刻运往申州。” “臣,遵旨。” “殷王秦柯。” “臣在。” “今封你为镇国大将军,准领十万精兵,速往边关查探虚实,若对方侵犯我大央国土,可先斩后奏。” “臣,领命。” “众位爱卿可有异议?”顺帝敛眉问道。“臣等附议。”异口同声的回答,顺帝这才有了笑意:“如此,退朝。” 等到顺帝离朝后,众臣才纷纷散去。王承走过林呈面前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林尚书生了个好儿子啊。”林呈干笑了两声:“右相过奖了。” 欧阳裕丰见其他人都走远了,加快几步走到林苏扬身边问:“苏扬你真有把握治那为祸已久的葛江水患吗?”他和林苏扬在翰林院公事,几日的相处对这个人不卑不亢,安然淡漠的处事作风颇有好感,于是渐渐拉近距离,和林苏扬成为了朋友。 林苏扬知道他的担忧,不由安慰道:“欧阳别担心,我林苏扬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放心好了。”欧阳裕丰听他这样说,心里稍微宽慰了点。 两人一同走出宣德门就看到林呈黑着脸站在轿子旁边等着林苏扬。“跟我回去。”林呈丢过一句话后就钻进了轿子。林苏扬朝欧阳裕丰苦笑了一下,看来回去免不了一顿骂了。 卷一 桃花 第十五章出门车行 才踏进门,林呈就开始骂:“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朝上说些什么?若有失利还要以死谢罪,你有多大能耐,有几条命可以给?”林苏扬见他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心里感到好笑,走过去倒了一杯茶端到林呈面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也只是尽我的本分而已。况且葛江水患由来已久,若不好生治治恐怕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林苏扬耐心解释。 林呈也并非不明事理,只是要自己的儿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心里始终放不下,他仍旧气呼呼地说:“有麻烦也不是你的事,朝廷有那么多能人不缺你一个。”林苏扬冷笑:“如果真有那么多‘能人’也不会让我去了。”林呈无话可说,于是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不过你可一定得事事小心,治不了水也要把自己的命保住。”说完摇摇头走了出去。 林苏扬望着林呈慢慢离去,忽然发现这个害了他娘孤独早逝,对自己不闻不问了七年的男人真的已经老了,佝偻的背影在他眼里渐渐地变得有些模糊。 林苏扬在昏黄的烛光下打开地图仔细地看着,秦羽在一旁替他整理包袱。不一会儿,林苏扬转过头看到床上的布袋装得胀鼓鼓的不由笑道:“你想让我把家都搬去啊?”秦羽没说话,只是一件一件把自己认为应该带的东西全都塞了进去。 林苏扬知道她在赌气,放下手里的地图,他扳过秦羽的身子温柔地说:“好啦,我的好羽儿,我保证我会平平安安一发不差的回来还不行吗?”秦羽低着头,嘴唇咬得紧紧的,林苏扬抬起她的脸,心疼地说:“别这样,最多一两月就能回来,到时你想怎样就怎样总行了吧?”秦羽这才开口说:“你说的,一定不要食言,否则以后不管你走到哪儿我都要跟到哪儿。”林苏扬沉默了一阵,然后轻轻地说:“信我。” 第二天林苏扬出门就看见自己的马车旁站着一个佩着剑的人,那人看见林苏扬出来了立马走过去抱拳说:“林大人,九王爷命属下护送大人去申州。”林苏扬点点头,昨晚秦羽说过,九皇叔会派人来保护他,毕竟这次赶得急,朝廷没拨多少官兵,带了几个下人始终还是不太安全。 林苏扬撩开车帘坐了上去,突然回过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躬身回答:“属下云水寒。”“哦。”林苏扬没再说话,他偏头对站在门前看着他的秦羽说:“进去吧,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然后又对车夫说:“走吧。”云水寒和一队官兵骑着马跟在后面。秦羽一直等到林苏扬的队伍消失得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走了回去。 马车一路颠颠簸簸地走了十多天终于到达了申州边界的一个小镇。小镇距离葛江较远,所以受洪水的影响并不大,但因近几日这里大雨不止,到处都是泥泞不堪,镇上的石板路也快变成泥浆路了。 林苏扬看过地图,知道这里是路途上最后一个可以增加补给的地方,过了这个镇还要再走两三天的荒山野岭才能到达申州,于是他叫队伍停下,吩咐大家休息一晚再走。 云水寒去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定了几间房,然后叫了几个人去购买补给。林苏扬下了马车,刚一走进客栈立刻就吸引了几道目光。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个不大的厅堂,只见几张旧木桌上寥寥地坐了四五个人,可能都是小镇上的居民,也许是从来没见过像林苏扬这样俊美的人,一个个都看得呆了,只有坐在墙角的一个青衫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低下头喝酒。 林苏扬收回目光,对一旁早已经痴了的小二说:“麻烦你带我去刚才定的房间。”小二似乎没听见,林苏扬皱了下眉,身后的乔升不满地大叫了起来:“没听见我家少爷说的话吗?快带我们去刚刚定了的房间。”小二这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点头哈腰说:“公子里边请。” 林苏扬淡笑着看了乔升一眼。这孩子。说话还是那么横冲直撞。这一笑又看得众人一片目瞪口呆。因此没人注意墙角地青衫少年望着林苏扬上楼地背影若有所思。 乔升是林苏扬奶妈地儿子。在林苏扬搬出西院没多久后就过来跟着他做了一个小书童。后来奶妈辞了回乡颐养天年。留下乔升一人陪在林苏扬身边。奶妈说让儿子照顾少爷自己也放心些。本来这次出门并没准备带上乔升。只是他苦苦哀求。说娘叫我照顾少爷。可少爷总不让我做这做那。我这么没用。还不如把我赶出府去。林苏扬无奈。只好答应他。秦羽还打趣地说:“这乔升看来要巴着你不放了。”林苏扬苦笑着回答:“才走了个言儿。又来个乔升。我还真是个照顾孩子地命。”他忘记了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大。 走进房里。乔升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我说少爷。今后您最好带着面纱出门。幸好这里人不多。不然到时人人都为了看您阻了路。我们还怎么敢上街?”林苏扬笑了笑:“你少爷我又不是小媳妇儿。堂堂翰林学士还带面纱。不让朝里地那些个官儿笑掉大牙才怪。”乔升撇撇嘴小声地说:“谁叫您没事长得那么漂亮……”林苏扬好笑地看着他。乔升立刻讨好着说:“少爷累了吧?小地我先出去了。等饭菜弄好再来叫您。”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林苏扬出门地时候戴了一顶斗笠。昨天乔升地话他还是听了进去。面纱不能带。斗笠总可以吧。他透过斗笠地纱帘看到其他人都精力充沛、生气勃勃。情绪也不免好了起来。 一辆装饰简朴地马车。后面跟了十几骑身穿便服地官兵。这样地一支队伍又浩浩汤汤地上了路。 后面地路越来越难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马车地轮子就会陷进去。这样走走停停。行了一天一夜还不到路程地二分之一。 林苏扬坐在马车里全身都不舒服,再加上他本就是爱干净的人,偏这两天不方便也没有洗过澡,心里更加毛躁。眼见天已尽黑,他敲了敲车门叫了声“停”,然后跳下车,对走过来的云水寒说:“叫大伙儿找个高一点的地方整顿一晚。”云水寒点点头,向四周看了看说:“前面那个山头应该比较干爽,是个扎营的好地方。”接着招呼大家把东西准备好,到山上扎营。 林苏扬见云水寒站在一边指挥,于是走过去对他说:“云侍卫,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明天我和你共骑一匹马,带一半的人先到申州,剩下的人和马车随后跟来,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云水寒想了想,现在申州情况紧急,若像今天这样走恐怕黄花儿菜都凉了,于是点头答应道:“听凭大人吩咐。” 半山腰有很大一块空地,兴许是这里地势较高,坡度也较陡,因此没有积多少水,并且这儿土壤松软即使有水也早就渗透干了,林苏扬他们就在这个地方烧了几堆火,围坐在火边商量着刚决定的计划。 乔升听说林苏扬要丢下他先去申州,竟出奇地没有反对,只是巴巴地望着他家少爷说:“少爷,您可得注意安全那。”林苏扬最怕看见他这个样子,于是转过脸去慢慢说道:“知道了。”其实他知道乔升虽然有时爱耍小孩子脾性,大多时候却很明事理绝不会给林苏扬惹麻烦,想到这里,林苏扬映着火光的俊颜轻勾嘴角,看得一旁的几个士兵红了脸。 卷一 桃花 第十六章你是故人 听着外面柴火哔剥的燃烧声,林苏扬躺在专门为他临时搭起的帐篷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走了这么几天,只感觉全身脏兮兮的,浑身像爬了虫子一样。唉,离了家就是这点不好啊,林苏扬苦笑。 实在睡不着他干脆坐了起来,等了一下又起身出了帐篷。出去就看见几个士兵东倒西歪地在火堆旁睡着了,赶了一天的路确实够累的,没睡的人在周围转着圈地巡逻。林苏扬顿了顿,绕过火堆向外面走去。 不小心踩在枯草上的声音惊动了浅寐的云水寒,他睁眼看到林苏扬正走向林深处,他叫住他:“林大人,有什么事吗?” 林苏扬转过头抱歉的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在附近走走,不想打搅了云侍卫的休息。” 云水寒说:“大人不必客气,只是这更深露重,还请大人须得早些回来才好。”林苏扬朝他点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 渐渐的,离得那片火光远了,林苏扬在月色的朦胧中发现一条长满了杂草的小路通向山顶。他笑了笑,信步沿着小路走了上去。 没走多久就到了山顶,林苏扬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空气很清冷,闻着带了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林苏扬听到远处传来的“哗哗”声,心里一喜,立刻寻声找了去。 走到尽头就看见一个不大的水潭像一面碎镜一样铺在山上,淡月光辉洒得波光粼粼。林苏扬仔细看了看四周,这时新月初上却被乌云遮了一大半,薄雾弥漫,极尽目力也只得见就进百来十步。 林苏扬这才轻解了衣带,褪尽衣衫,缓步走进了水里。潭水有些冰冷,但林苏扬只感觉到通身的舒畅,从没想过泡在水中竟有这么美好。她抬手解开发带,任如丝长发浸入水中,纤指轻抚过如玉的肌肤,顺肩滑下的水珠在氤氲的夜色中裹上了一层妖艳的朦胧。 洗得尽兴,不觉轻笑出了声,突然听见不远的丛林处传来一阵声响,她暗叫一声糟了,正准备起身拿放在身旁的衣物,却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先她一步抓了她的衣衫裹在她身上,然后一把抱住她朝一边的巨石后滚去,停下的时候,黑影紧压在她身上,一手捂着她的嘴低低说了声:“别出声。” 随后就听见一群杂乱的脚步声走了过来,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收索,黑影从地上用两指夹了一块小石子用尽腕力朝巨石前的密林深处掷去,只听那人群中有谁叫了一声:“在那边,快追。”然后是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 等到确定那些人走了后。黑影才转过头看向正压在自己身下地人。 此时虽光影暗淡。但练武之人目力极好。只见眼前地人柳眉清淡如月。瞳眸间水波流转。樱桃小嘴和吹弹可破地肌肤在银白地月色下散发出莹润地光泽。整个给人一种妖娆魅惑地感觉却又似乎冷得像冰。那人察觉到林苏扬仅被自己松松地裹了一层薄衣。肩颈绯红地肌肤就这样暴露在他眼前。感觉自己地脸竟有些微微发烫。他尴尬地咳了咳。幸好林苏扬看不见不然可糗大了。 林苏扬冷冷地盯着他。见那人还没有站起来地意思于是冰冷地说道:“不知阁下什么时候才能让在下起来呢?” 那人听到她地声音。惊讶地说道:“是你?你竟是女子?” 林苏扬仔细地看着他。这才发现那人是昨天在客栈里看见地那个青衫少年。由于当时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因此并未太注意。他不耐烦地说:“我想除了昨天客栈地一面之缘。我并不认识阁下吧?” 林苏扬感觉到身上地人僵硬了一下。以为他发现男女授受不亲会立刻起来。谁知隔了一会儿他竟然仍旧保持这样地姿势。头却倾了过来在林苏扬耳边轻轻地说道:“我们见了可不止一面呢。”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晃到林苏扬面前说:“这个总该认识吧?” 林苏扬的兴致早就被刚才这阻断了她沐浴的人给破坏殆尽,此刻见这人不仅知晓了他的秘密还肆意轻薄,本是淡漠的心也快抓狂了,她愤愤地盯了过去却看见那人的手里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圆形翠玉,玉质莹滑光润一看就是上品,圆玉中间赫然刻着一个林字,林苏扬对这块玉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她林家特有的玉佩,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林呈找了云都最好的磨玉师傅用了上等的玉材打磨了两块刻有林姓的玉佩给了她和林子言,谁知她的那一块却在大半年前陪秦羽去白寻塔的时候弄丢了。 等等……白寻塔?响空山?林苏扬这才想起自己的玉佩掉在哪儿了。她吃了一惊:“是你?”可仔细看看又不像那个人。 那人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说:“出来行走江湖总得换换面貌。不过你放心,现在绝对是在下的真面目。”林苏扬在心里翻翻白眼,谁稀罕你是哪副尊容,再说现在天这么黑即使想看也看不清楚。不过目前最主要的问题应该是怎样才能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虽说林苏扬根本就没担心过这人是否对她意图不轨,没有为什么,只是凭直觉这么认为,但这样一个人压在身上委实难受,她皱了皱眉说:“阁下不认为此刻见面的方式有些不合礼么?” 本是让他自重的话却惹来一句:“放心,为了报答林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决定以身相许。对了,在下的名字叫司君行,不知姑娘芳名?” 姑娘?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叫她,还真是一种讽刺。林苏扬眸色一冷,语气淡漠地说道:“公子请注意称呼,在下是男子,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另外在下已有家室,不劳公子委身下嫁。” 司君行一愣,感觉到身旁的人突然发出的敌意和寒气,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慌乱。仔细回想那日林苏扬救他的时候自己闭着眼,而昨日看见她确是一副男装扮相,还以为是姑娘家出来不方便,现在她竟说自己“已有家室”,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么?想归想,司君行还是很快地从林苏扬身上爬了起来自觉地转过身说道:“快穿好衣服吧,当心着凉。” 林苏扬慢慢站起来,仔细穿好了衣服后走到司君行面前说:“那么公子可否把玉佩还给在下?” 司君行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邪邪地一笑:“我说过我要以身相许,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跟定你了,所以玉佩就当是聘礼吧。” 林苏扬见他没有要还的意思也没计较,对他那句“以身相许”也听而不闻,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你。”然后转身朝山下走去,司君行在后面大声问:“敢问公子名讳?”林苏扬却没理他,很久才从人已消失的小道上传来三个字:“林苏扬。” 林苏扬?云都第一才子,今科状元、翰林院学士林苏扬?听说他刚当上状元不久就娶了当今皇帝的爱女静阳公主成了驸马,这个人竟是“他”? 乌云散开,清月的银光如破幕的流水倾泻下来,映照出一张英俊却带了无限邪气的脸庞,嘴角邪魅地一勾,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放过呢? 林苏扬匆匆忙忙跑回去,看到营地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心里稍稍平静了点。他走到火边坐下又加了几拨柴草,感觉到身上的湿气去了才钻回帐篷。 一觉睡到天亮,林苏扬整理妥当后出了帐篷,云水寒看到林苏扬出来立刻走过去问道:“林大人昨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昨天?林苏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不动声色地问:“没什么发生啊,云侍卫为什么这么问?” 云水寒松了口气,有些惭愧地说:“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昨晚士兵在巡逻的时候发现有几个武林人士的踪迹,我担心林大人有意外就追了出去,结果竟没有追上。”难怪昨晚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幸好司君行把那些人引到了另一条路,否则麻烦就大了。 林苏扬说:“谢云侍卫的关心,不过我没有看见那些人。既然大家都没事就依照昨天决定的计划出发吧。” 卷一 桃花 第十七章申州水患(上) 云水寒心里一直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是因为路不好走还是因为身后多了一个人。一路策马奔驰,林苏扬却有些心事重重,按理说这边他们已经出发有八九天了,皇上下旨运送赈灾白银和物资早在当天就离京,算算日子如今也该到达了,加上这两天雨势稍停,到时加强巩固堤防兴许还能够挽回些损失,可是林苏扬心里总觉得很不安,但愿是多想了。 一路上看见不少难民涌向申州方向,看来这次水患造成的影响不是一般的严重。骑马的速度的确快了很多,连续赶了一天一夜,林苏扬他们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到达了申州城门口。 还没为到达目的地而喜悦,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一大群外来难民聚集在城门口官道两旁的青石地上,或坐或躺,人群的嘈杂声、病人的呻吟声和小孩的哭闹声把林苏扬他们一行的马蹄声也给淹没。往前看却见申州城门紧闭,城墙上一队士兵面无表情地挺直身站在那里。 林苏扬下了马,走向一旁坐着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问:“大娘,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着手指向封闭的城门。 大娘抬起浑浊的双眼,见说话的人是一个俊美异常的公子哥儿,看那锦衣华服,想必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她好心地说:“这位少爷是打外来的吧?我看您还是快快离开这里,葛江发水,冲了我们的房子和田土,现在大家都无家可归全都想来这申州城栖脚,刚开始城门还开着让人进,后来州府大人说人太多就下令关了城门禁止通行,我们也没法,只好等在这里啊。” 林苏扬不解地又问:“大娘,申州不让进那你们为何不向其他地方去呢?”大娘叹了口气:“少爷,您不知道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马没车的,就靠了两条腿奔命,还要拖儿带口,再说这四周围只有申州城地势稍高,如果我们往其他地方走刚好遇上大水的话恐怕还要死得早些。唉,这年头人命就是不值钱哪。” 林苏扬看了看四周,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他皱了皱眉,这申州知府胆子也太大了吧,现在正是特殊时刻,竟然将城门紧闭,把如此多的百姓拒之门外。 他转身对云水寒悄声说了几句,云水寒点点头,几个纵身跳跃就到了城墙上,那几个士兵立刻拿起武器把他围了起来,不知他对着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其中一个士兵犹豫了一下然后收了武器离开了。很快,那个士兵又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云水寒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那个中年男人,那个人一看,脸色变了一下,连忙点头哈腰地向云水寒说着。 不久,城门打开,本来坐着的难民喧闹着围了上去,从门内出来的几队士兵立刻把他们隔离开来。这时从士兵中走出几个人,是云水寒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 只见那人几步走到林苏扬面前拱手弯腰道:“下官申州知府赵中祥不知钦差大人到,请恕罪。” 林苏扬摆摆手说:“赵大人不必客气,本官也是刚到而已。” 此刻周围地难民越聚越多。赵中祥赶忙说:“大人先进城再说。”林苏扬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进城去。走进城没多远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关城门。”刚刚地嘈杂声渐渐消失在外面。 城内地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街道旁也拥挤地坐着难民。比起城外地那些人。他们地脸色稍稍好些。 随着赵中祥来到了他地府邸。他略带歉意地说:“由于不知大人什么时候到。所以没有准备好。只有委屈大人在敝府休息了。” 林苏扬说:“哪里哪里。能有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况且这几日还要打扰赵大人。该说抱歉地是我们才对。”赵中祥立刻说:“下官惶恐。只求大人别太嫌弃才好。” 喝了几口茶。林苏扬开口道:“时间紧急。还请赵大人讲讲最近是什么情况。” 赵中祥敛眉。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回答道:“回大人。据下官所知。葛江水位仍然只高不下。幸好这些天地降雨有所减缓。否则恐怕这申州城已不保。先前葛江决堤十五处。下官虽命人日夜输运石沙填堵。尚且止住了十处。剩下五处因地势回转陡峭不好施做。偏这几处正是决堤口最为厉害地几处。我们在葛江周围挖了几条分流沟渠却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敢贸然放水。故目前地情况实在堪忧。” 林苏扬看了地图,知道申州城位于葛江洼地正中,地势较周围偏高,若抓紧时间在这两天内能把那五处缺口补住就能暂时解去申州之围。 林苏扬问道:“赵大人能否告诉本官,如今难民涌向申州,为何大人却拒之门外呢?” 赵中祥面有难色地回道:“大人有所不知,去年申州大旱,储备粮本就不多,这次水患从四周来的难民急剧增多,前些日子下官开仓放粮,到昨日为止,粮仓已告罄,再加上生病的难民实在太多,下官担心会有疫病发生,故而命人关了城门。” 赵中祥所言也属实情,水患发生,的确要做到防止疫病的传播。林苏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急急地问道:“赵大人,皇上派来的赈灾银两和物资到了没?” 赵中祥惊讶地回道:“没有,难道赈灾输运不是和大人一起的吗?” 林苏扬心里一凉:“皇上早在那日朝堂上就命护卫队押运物资提前向申州赶来,如今我们迟走了两日都到了,他们怎么会还没到?” 赵中祥着急地说:“难道有谁这么大胆劫了官银?这可怎么办,如今城内物资匮乏,葛江水位还在不断上涨,难道天要亡我申州?” 林苏扬反而静了下来,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不管粮草是否被劫,先得把这里稳定了再说。他对赵中祥说:“赵大人先别急,粮草的事情再等等几天,目前我们要做的是先安抚好百姓,另外填补堤口也要加快进行。” 赵中祥见林苏扬仍然镇定自若,立刻满怀希望地问道:“大人说的是,不是大人是否已有良策?” 林苏扬沉吟了一下,然后对赵中祥说:“赵大人,你先贴一张告示在城外,就说目前官府正在努力解决水患问题让大家不要担心,另外,你打开城门在城门口周围搭建草棚将外来难民安置其内,这样可以避免他们遭受雨水寒气。本官会命人准备些汤药,预防染疾。赵大人再派些人维持秩序,不要引起百姓马蚤乱。至于葛江的缺口,让本官亲自勘察一遍再说。” 赵中祥自觉此计可行,于是说:“下官立刻去安排,现在天色已晚,大人可否先休息,待明日一早再去葛江察看?”林苏扬点点头:“有劳赵大人了。” 回到房里,林苏扬早已是疲惫不堪,想早些上床休息却感觉到房内有人,抬眼看去,竟是司君行端坐桌前正悠闲地喝着茶。 难道这时代的人都喜欢随意进出别人的房间吗?林苏扬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到旁边,冷冷地说:“不知司公子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看来苏扬很不欢迎我啊,枉我还为了你到处打探赈灾物资的消息呢。”司君行一脸委屈。 “什么?”林苏扬听到赈灾物资几个字,清眸一眯,紧紧望着司君行。谁知他却不肯再说,仍旧悠哉游哉地端着茶轻抿一口。 林苏扬知道司君行想激怒他,他闭了闭眼,低头缓缓说道:“如果公子不想说,还请公子出去,在下要休息了。” 司君行愣了一下,这人对任何事都是这么冷淡吗?他轻笑了出声,对上林苏扬望来的目光,摇摇头说:“我还以为苏扬会追着问呢,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啊。” 卷一 桃花 第十八章申州水患(中) “记得吗,那日遇见你的时候我正被一群人追杀,”司君行终于开始说到正题,“在那之前我因为有事要来申州,为了赶时间就没有走官道,走到一半的时候竟遇上了朝廷的官车,不过那时已经晚了,路上除了几车粮草外,剩下的全是东倒西歪刚死不久的官兵。” 林苏扬皱紧了眉,护送物资的护卫队至少也有好几百人,却就这样被劫了还没人生还,这怎么可能? “我看了现场,粮草未动,官兵身上的伤口属利刃所划,在旁边的草丛里我还发现了杂乱的车辙。我沿着痕迹寻去,没多久就找到了被遗弃的马车,上面空无一物。我又四处搜寻,最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劫去的银两。我刚找了个地方把银两藏好那帮人就追来了,后来我跑到你们休息的那个山头,结果就遇上了你。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就是钦差大臣,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司君行的话似乎说的很有条理,但仔细想想,却能发现很多疑点。比如那些人若只为财那为什么要把辛苦劫来的银两藏在附近的山洞中,同时为了不让人发现也应该清理掉路上的痕迹。另外就算银两太多不能一次性带走,放在山洞里也一定会派不少人守着,为什么司君行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而且还有时间另找地方藏好,如果是因为他的武功太好为什么又会被追得到处躲藏?还有,押送物资的护卫队为何有官道不走却要走既不熟悉又泥泞不堪的小道?诸多明显的疑点让林苏扬不得不怀疑司君行话里的真实性。 他不动声色地问司君行:“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知道粮草和银两的下落?”司君行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苏扬相信了我说的吗?” “不相信。”林苏扬淡淡地回答。 “苏扬可真是诚实啊……”司君行闷闷地说。“不过,不管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你说一声,明天我就能把物资给你运来。” 司君行定定地看着林苏扬。林苏扬不期然地对上了司君行灼热的目光,他偏过头,尽力压制住心里泛起的一丝异样,装作镇定地问:“你有什么条件?” 司君行放低声音温柔地说:“让我跟着你。至少,在你回云都之前,让我跟着你,好吗?” 林苏扬感到很困惑,他不明白,和司君行仅仅见过两次面,算上客栈那次也只有三次而已,为什么他会这样缠着他不放?他想起那晚司君行说的话,“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跟定你了”,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林苏扬突然觉得很好笑,莫说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就算真的有了感情也不会得到结果,他是男的啊,一辈子都得是男的啊! 林苏扬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另有目的已经没有时间去判断了,林苏扬现在一心想要的是快些解决水患的事情。 他灿烂地一笑。霎那间司君行感觉满眼都是明亮芳华。心也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起来。只听林苏扬柔柔地说。“好。” 一只白色信鸽扑棱棱地飞过灰暗地天空。秦柯伸出手。那鸽子便停在了他地臂膀上。秦柯取下鸽子脚上地信筒。抽出一张小纸条看了起来。“赈灾银被劫?”秦柯皱了皱眉。然后又笑着自言自语:“看来他地任务不简单了呢!” “报……”一个士兵跪在营前。秦柯把纸条轻轻捏在手心。锐利地目光盯着那个士兵淡淡地问:“探得怎样?” “禀报大将军。我军探子在金山河发现敌国两队人马对峙。其中一队身穿普通民服地人马正逐渐向我国边境移来。而另一队全身黑色蒙面。分不清身份地人也追着往这边来。” 金山河位于两国边境地空白地带。河面很宽但水极浅。骑马可涉。过了金山河再向前不足百里就到大央国境内。照目前地情况看。燕辽国地目地还尚未可知。唯一可做地只有静观其变。秦柯闭上眼说:“再探。” 一顶中型营帐内。风瀚宇神情严肃地在一张军情图上打着圈。魏良摇着纸扇走到他身边说道:“殿下。乱党已经被逼到大央国边境了。” 风瀚宇头也没抬,边画边说道:“很好,叫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只要断绝那些人的退路就好。” 魏良犹豫着问道:“探子传来消息说顺帝派了殷王秦柯为镇国大将军过来边境,如果把乱党赶到大央境内会不会引来麻烦?”风瀚宇这才停下,笑了笑说:“放心,只要我们不动手,他是不会有所行动的,不过,如果有人侵犯他们的领土,他可是会毫不留情,你说,到时歼灭了乱党是不是应该算他的功劳呢?” 他的笑里不复以往的温文和礼,反而多了几分阴谋和算计。魏良终于明白风瀚宇为何只是将那些人逼向大央而不做其他任何行动了,如果他们躲到大央境内势必会被认为是敌军而被秦柯消灭,等到风瀚宇登上大典后再以本国臣民去大央经商却被对方的镇国大将军杀害为借口向大央出兵,好一个借刀杀人,一箭双雕的计划!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赵中祥一脸的忧心忡忡,林苏扬安慰道:“赵大人,别担心,会好起来的。现在我们就去葛江堤坝看看吧。”赵中祥仍旧担心地说:“但愿如此。” 葛江地处申州西北,其间不过半日路程,林苏扬到达葛江的时候雨已停。他站在不是很高的悬崖边上,奔腾咆哮的江水就在脚下,震耳欲聋,看得人胆战心惊。然而恰是这险要的地方已决堤几日,成为了威胁申州城的一大隐患,另外四处决堤口也和这里的地势不相上下,所以迟迟不能被填上,若任其发展恐怕申州保不了两天就会被洪水淹没。 林苏扬仔细察看了周围的地形,发现决堤口刚好在悬崖右下方,堤口两边目测距离最大是三十余米左右,四周峭壁林立,人去则毫无立足之地,他从旁边找了一根木棍,就地蹲下在湿湿的地上边想边画了起来。画了一会儿后,他又命人找来长绳丈量了一下悬崖顶到崖底的距离。 林苏扬看着丈量的结果,紧皱的眉总算放了开来。他立刻找到赵中祥说:“赵大人,我发现了一个方法可以填补这些缺口。”赵中祥正为此事想破了头,一听这话立刻喜道:“大人请讲。” 林苏扬说道:“劳烦赵大人命人找几块光滑的木板来,长度尽量取最长的,如果不够可请城内的工匠把两块钉成一块,木块的承重力一定要可以承上一袋石沙。” 云水寒一直在一旁站着,听到林苏扬说到这里,脑子里立刻反应过来:“大人的意思是到时在这里把几块木板伸向决堤口,然后从此处再把石沙袋运下去?” 林苏扬望着他赞赏地说道:“聪明。”接着又解释道,“这里地势高于决堤口,以木板为引导,由高至下,石沙袋不需人力就可以到达缺口,我测量了一下,其间的距离用此种方法绰绰有余。” 赵中祥总算听明白了,他激动地说:“此法甚好,下官立刻着人去准备木板。”林苏扬说:“还请大人叫他们加快速度,照这个天气看,恐怕最近两天内还会有雨。”赵中祥点点头,然后匆忙地下去安排。 桃花离 第5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云水寒望着滚滚的洪水,若有所思地说:“另四处的地势和这里极其相似,如此,这些缺口就可一一填上了。” 林苏扬叹了口气:“只可惜填上缺口也是治标不治本,要想永绝水患亦不可能,若是减少它的危害程度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了,回去吧,相信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来。” 卷一 桃花 第十九章申州水患(下) 林苏扬站在申州府衙的公堂上看着工匠把一块又一块粗大的木板钉在一起,他摸了摸木板的材质,比了比厚度,满意地点点头。这时一个官差走进来对赵中祥说:“禀大人,外面有人说要见钦差大人。” 赵中祥询问似地看向林苏扬:“大人……” 司君行这么快就来了?林苏扬想着回头对赵中祥说道:“赵大人就在此监督吧,我去去就回。”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白衣公子模样的人正笑吟吟地望着他,等到看清那人是谁,林苏扬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皱着眉说:“羽儿?” 秦羽张开双臂跑到林苏扬跟前一把抱住他高兴地说:“终于看到你了。”林苏扬透过秦羽的肩看到乔升在后面捂着嘴偷笑,一边的几个士兵也脸红得低下头。 “你走后的一天里我寝食难安,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到皇兄那里要了几个亲兵跟了来。” 秦羽坐在林苏扬的床上晃着两腿,白色衣袍的下摆也跟着荡来荡去。林苏扬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如果路上碰到山贼怎么办?现在水患这么严重,要是洪水来了你又怎么办?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该怎么办?还有你那个皇兄也真是的,竟然就这样同意你来了,出了事谁负责?”一连说了几个怎么办,林苏扬越说越气,秦羽却在一旁嘻嘻地笑。 她拉着林苏扬的手说道:“好啦,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我们行到半路就碰上乔升他们了,他说你先来了申州,我急着见你,就带着其他人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乔升非要跟着,说怕公子一个人不习惯,连马车都不顾了,这不,刚进城就直奔府衙来找你。” 秦羽见林苏扬仍然黑着脸,又柔声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林苏扬叹了口气,轻轻回拉她的手说道:“我不是怕你添麻烦,只是很担心你的安全,担心你吃苦。” 秦羽心下只感觉暖暖的,她笑着说:“你都不怕,你的妻子我怎会怕呢?” 林苏扬无奈地点了点她地头。宠溺地说:“你呀。总没个公主地样子。” 秦羽回道:“若我有公主地样子还能遇见你这个‘夫君’吗?”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你误会皇兄了。我去找他地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让我来。后来我威胁说要绝食。他才同意让我带上他地两百亲兵过来。到了城门。正好看见有官府地人在帮助那些难民搭棚。所以我就叫他们去帮忙了。” 林苏扬听到秦羽连绝食地法子都想出来了。不禁又气又心疼:“如果你皇兄始终不肯。你就真地要绝食?” 秦羽调皮地一笑:“若我绝食就没力气来找你啦。就算皇兄不同意。我也会另想办法来找你地。” 林苏扬心里一阵感动。可一想到目前申州地情况原本笑着地脸此刻也敛了下来。秦羽看到他地变化。轻轻问道:“怎么了。” 林苏扬忧心地说道:“赈灾物资被劫。葛江决堤口尚未被填上。还有如此多地难民流离失所。我担心这次地任务恐怕有负圣望啊。” 秦羽惊道:“赈灾物资被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三天前,粮草车迟迟未到我就有所怀疑,直到昨天才有人确切地告诉我说赈灾物资已被劫了。” 秦羽担心地说道:“那怎么办?要不立刻叫人回京禀报父皇?” “来不及了,据我看最近几天会有雨,地上湿滑会阻挡路程,等到京里的物资运到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放心吧,有人会替我们把劫去的物资找回来。” 秦羽奇道:“真的?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除了玉树临风,英俊非凡的在下我,还会有谁呢,我的公主殿下。”林苏扬还没开口,一个戏谑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只见司君行一个纵跳便从窗外翻了进来,林苏扬冷下了脸说道:“莫非司公子眼花找不到门的方向么?” 司君行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旧嬉笑道:“好歹我辛辛苦苦终于替你把东西运来了,你却谢谢都没说一声,我心都要碎了啊,苏扬。” 林苏扬淡淡地说:“那就谢了。”司君行撇撇嘴:“太没诚意了。”秦羽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她指着司君行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因为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路上秦羽并没有暴露身份,而眼前的这个人见都没见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司君行径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猛喝一口后,整了整衣衫面向秦羽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在下司君行,见过静阳公主。” 秦羽被他的动作逗笑了,转头对林苏扬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很有趣啊。” 林苏扬瞥了司君行一眼,“不知公子把东西运到了哪里?” “申州府衙门外。” 林苏扬回到大堂的时候,赵中祥正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一车车赈灾物资,嘴里喃喃地说:“我……我不是做梦吧?” “赵大人当然不是在做梦,物资找回来了。”听见林苏扬的声音,赵中祥才回过头问道:“大人,这……” 林苏扬笑道:“这得多亏我的这位朋友,是他帮我们找回来的。”说着伸手指了指一边的司君行。 赵中祥立刻激动地说:“多谢这位公子,您的大恩我申州百姓无以为报啊。”司君行最听不惯这些,他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也得到了好处。” 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林苏扬,林苏扬装作没看见,对还在不停道谢的赵中祥说:“赵大人,你就派人把物资拿下去安排吧,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填补决堤口。” 赵中祥点头称是,抬头却见林苏扬身边还站着一个秦羽,林苏扬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在云都的朋友,羽公子,刚刚那位你就叫他司公子就行了。”司公子,死公子?林苏扬说的还真对,司君行只能在心里一阵苦笑。 赵中祥又是一番见礼后才赶忙去分配工作。 三日后,大雨正如林苏扬预料般倾盆而至,所幸此时葛江所有的缺口均已填上,先前临时挖好的分洪沟渠也已开始使用,至此葛江和申州算是保住了。然而林苏扬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加忧虑,因为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日他趁雨停就去了城门口的难民草棚视察,问过了几名百姓的情况后突然在草棚一角发现了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老人昏迷不醒,他叫来了随行的大夫替老人看看。 大夫诊了一会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苏扬看到了大夫的异样连忙问道:“张大夫,这位老人家到底是什么病?” 张大夫颤颤抖抖地说:“回……回大人,恐怕……恐怕是疫病。” 洪水后带来的病菌极易引发高传染性的疾病,林苏扬在来申州之前就已想到,这也是其他那些大臣不肯来治水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他在离开云都之前就准备了好些药草以待不时之需。然而这次的疫病来势汹汹,非同一般,他的药草药不对症根本没有多大用处。更糟糕的是这场大雨也许早就把病菌渗透到了其他地方去了,也不知现在申州城内被传染上的有多少人。 林苏扬当机立断,下令封城,任何人都不得进出申州违者立刻打入大牢。然后调令城内所有的官兵严守城门同时让和他随行来的士兵全都戴上棉布制成的简易口罩,全副武装将难民棚四周隔离,不准里面的人进入城内。为了安抚已经开始恐慌的百姓,林苏扬让赵中祥全权处理城中事宜,自己却待在难民棚里时刻注意已感染上疫病的人的发病情况。 没有消毒水,他下令把全城的酒集中在一起。其中大部分按均分配给申州百姓和运到难民棚作为消毒用,其余的留作备用,同时嘱咐城内百姓一定要喝煮沸的水,不要吃不干净的东西。另外他叫人带信告诉秦羽让她好好待在赵府千万别出门,叫她找司君行请他帮忙找找治疗这种疫病的药。 等到所有都安排好后,林苏扬就整天跟着张大夫察看病情,试配药草,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张大夫配好药,更确切的说他是在等司君行的消息,因为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办得到。 卷一 桃花 第二十章屋漏逢雨 金和殿上,顺帝看过从申州来的奏折,然后面无表情地望向一干大臣问道:“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许久,台下有人进言:“回禀圣上,依微臣看当务之急应立刻派人运送药材前往申州。” “嗯,朕亦有此意,但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前去申州?”顺帝眯着眼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了右相王承身上。 王承全身一激灵,心想这皇上莫不是想让我去吧?正当他费力思考着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时,礼部尚书林呈跨前一步说道:“回圣上,臣愿意前往。”毕竟父子连心,自己的儿子在那个地方生死攸关,他这个做爹的怎么放得下心? 王承暗笑,正好,有人替了。谁知,站在前面未说一句的秦皓也站了出来说道:“父皇,林尚书年事已高不适宜长途奔波,还是让儿臣前往吧。” 顺帝看了看秦皓,这个儿子是所有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也是他最满意的一个,所以当初早早的就把太子之位给了他。秦皓为人处世的稳重和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颇像当年也还只是太子的自己,最近几年更是对他加紧督促让他学习帝王之道,如今他深谙朝理,在自己的帮助下对整个大央的控制也逐渐收入手中,这次申州之行无疑是一个好的机会让他在百姓中树立好印象。 于是顺帝说道:“好。朕就命你带上精兵五百兼御医数人立刻前往申州。”说完深深地看了秦皓一眼。秦皓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眼里的包含的复杂感情,几分作为父亲的慈爱,几分作为帝王的期待还有几分作为朋友的鼓励。 在他的眼里,顺帝一直扮演的是一个对他期望极高的严父,为了让顺帝满意,他不停地努力以致自己变得越来越坚忍和冷酷,但他从来没有怨过,因为他始终记得顺帝封他为太子时说过的一句话:我把这个国家交给你,你可以丢掉自己,可以丢掉一切,但一定不要丢掉我秦氏几百年的江山! 临行前,林子言心急火燎地赶到朝阳门候着,远远看见秦皓的车队驶来,他等不及跑了过去。秦皓早就看到他一身便装,单牵一马,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行。”还未等林子言开口,秦皓就拒绝道。“为什么不行?那是我哥!”林子言提高了声音。 秦皓说:“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哥,我的皇妹也在那里,难道我就不担心吗?你赶快回去,不经许可擅离职守,被发现了你知道会连累多少人吗?”林子言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当他知道林苏扬,他的亲哥哥仍在疫病流行的申州时,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如若林苏扬有什么事,他们的爹怎么办,或者说他该怎么办。 林子言摇摇头。一脸地坚持说道:“不。我一定要去。所有地后果我愿一力承担。我……不想他有事。请……太子殿下成全。”说完他对着秦皓单膝跪下。 秦皓立刻下马扶起他。严肃地说道:“子言。你不能意气用事。九皇叔领兵去了边境。辛老将军也已年事高过心力不足。如今皇城安全我信得过地只有你了。你若走了。我还怎么安得下心?就算不是看在我地面上。你也要为全云都地百姓着想。好好守卫皇城。我以大央国太子地名义向你保证。一定会把你哥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林子言看着秦皓。很久。他才缓缓说道:“我留下。希望太子殿下能够遵守你地诺言。”秦皓郑重地点点头。 林子言挺直身站在马旁目送着秦皓车队地离开。直到最后一点影子都消失在眼里他才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秦柯紧紧地攥着一张纸条。手上青筋暴起。脸色极其阴沉。谁人一看都知道这位镇国大将军此刻地心情有多么不好。一旁地几个将领微低着头不敢开口。生怕多说一个字都会惹来他地滔天怒火。秦柯再次将手紧了紧。摊开时那张纸条就已化成了碎片。晃眼间依稀可见上面写了一个“病”字。 他转过身。对着离他不远地手下沉沉地问道:“燕辽那边有何动静?” 一个大胡子军将抱拳说道:“回大将军,据探子回报,燕辽大皇子瀚祖谋反,四皇子瀚宇风大败瀚祖军并将其逼往我国边境。” 另一个军将接着说道:“我军还探得边境那两对不明人马中,有一队正是瀚祖军的残部,由此看来,另一队黑衣人应该就是四皇子的人了。” 秦柯沉吟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听说这个四皇子常年身体孱弱,十多年前被送往深山治疗,不久前才回到燕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兵权还打败了瀚祖军,可见此人十分不简单。哼,好一招借刀杀人。瀚宇风把瀚祖的残兵逼向我大央边境我军必以为敌军将其歼灭,到时他既除了心腹大患,又找到了借口出兵大央。想得倒不错,只可惜本将军偏不如他意。尔等听令。” “末将在。” “今命尔等带兵将侵犯我国土的燕辽人悉数抓获,然后将其关入牢营,本将军自有处理。” “末将领命。” 等他们走后,秦柯看着地上的碎纸片,忽的转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叫进一个士兵,把信交给他说道:“立即快马送去申州。”士兵低头退下。秦柯缓步走出大帐外,倒背着双手,迷茫的眼望向了东北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 林苏扬用酒洗干净了手,然后把张大夫挑选出来的药材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炉里。这时一个口戴白罩的官差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对他说:“林大人,不好了,秦公子他……” 林苏扬心下一沉,急忙问道:“她怎么了?” “他……染上了疫病。” “什么?”林苏扬手里的竹篓一滑,药草撒了一地,他顾不得其他,立刻换了身衣服就奔向赵府。 房里很安静,秦羽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云水寒和乔升在旁边默默地守着。林苏扬看着云水寒问道:“怎么样了?” 云水寒回答道:“不久前才出现这种症状,大夫说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在先用药抑制住病情,只求快些找到治愈的药才好。” 林苏扬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秦羽。娇小俏丽的玉颜有些苍白,两鬓的青丝因为汗湿紧贴着脸庞。林苏扬轻轻地捋开她的头发,挽过袖子仔细地擦了擦她的额头。 乔升在一旁哽咽着说道:“自从公子下令封城不让公主出去,公主十分担心,后来公主说应该为申州百姓和驸马做点事,就要求要和我们运送酒和药到各家各户。那日我和公主到了城北一家民户,偶然发现其中有人出现疫病的症状,于是公主叫我赶紧回来喊大夫,我当时也没多想,谁想后来就让公主也……” 林苏扬安慰道:“好了乔升,这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太自责。你们也快出去吧,这疫病传染力很强。”乔升也不想再给公子添麻烦,于是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走了出去。 林苏扬见云水寒还站在这里,又问道:“司君行呢?” 云水寒说:“出去找药了,算算已有几天的时间。”林苏扬点点头:“云侍卫也快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属下是练武之人,身体比常人强些,大人不必担心。属下就在门外守着,大人若有吩咐,叫我就行。” “嗯,那就谢谢云侍卫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林苏扬脱下秦羽的衣衫,最后只剩下了一件里衣,然后起身端过桌上的酒放在旁边,用毛巾蘸着在秦羽的颈项和腋下轻轻擦拭降温。做完这些后在再给她穿上衣服盖好被子,林苏扬坐在凳上紧紧地抓着秦羽的手,喃喃地说道:“羽儿,羽儿……” 林苏扬知道秦羽高烧过后就会不停地呕吐,直到整个人都虚脱却仍旧不会清醒,这种痛苦他在难民棚里见过,所以他看到秦羽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恨不得染病的是自己。他实在不敢想象亲眼看见秦羽为了他遭受难忍的痛苦时自己会怎么办。 林苏扬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淡淡的水雾遮住了他的眼睛:“羽儿,我林苏扬何德何能让你为我如此,羽儿,羽儿,你快醒醒……”他眼前一黑竟失去了知觉。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一章终把家还 林苏扬醒来的时候,头仍旧是昏沉沉的,他左右看了看,好像是赵府的客房,抬手抚着额头突然想起还病着的秦羽,于是赶忙下了床就要开门出去,也不知躺了多久,全身都还没多少力,走路走得跌跌撞撞,刚走到门口,门却自己开了,司君行端着碗汤药站在门口。看见林苏扬他先是一愣,随后走进屋放下碗说道:“大夫说你劳累过度才晕倒,不好好休息起来干什么?”说着又走过去扶住林苏扬往里面走去。 林苏扬挣扎不过,只好抓着他的手干哑着嗓子问道:“秦羽怎么样了?” 司君行见他不顾自己的身体一心想着的是秦羽,心里一阵气闷,可一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又不忍心发火,只好暖下声音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拿回治疗疫病的药了,她服了药再休息一两天就可以复原,再说她的太子哥哥也来了,知道怎么照顾她。倒是你,连日的不眠不休,铁人也经不起你这样的劳累,还要担心着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主,你……” “不许你这么说她,”林苏扬皱眉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么会染上疫病。请你记住,她是我的妻子,要如何对她我自己知道。” “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快上床去躺着,不然怎么有精力去处理这里的事情。”林苏扬知道秦羽没事,药也找来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没拒绝司君行的好心,重又躺回了床上。 突然他又似想起了什么,叫住转身拿药的司君行问道:“你刚刚说太子也来了?” “是啊,那时你累得醒不过来,他说不要打扰你让你多休息,现在恐怕还在接手申州剩下的事。看来他还挺关心你这个‘妹夫’呢?” 当时看到秦皓因为林苏扬病倒而担心的神色,司君行就好比有人欠了他钱一样脸色极臭。偏林苏扬反映迟钝一点也没听出他话里的酸味儿,司君行叹了口气,要他把药喝了然后郁闷地出了房,顺带还轻轻为他关上门。 也许连司君行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对人低声下气无可奈何的时候,而且那人还从来对他都是冷言相向淡漠远离。也许,早在那个桃花盛漫的季节,就已经注定了他以后为“他”无怨无悔做的一切。 秦羽躺在林苏扬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一眨眼就会失去他的踪影。秦羽不知道到底是对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依赖还是自己真的已经陷得深了,只知道到当她因为高烧昏迷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林苏扬那张妖艳微笑的脸,那一瞬间的恐惧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睁眼得知自己已经没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看到林苏扬。 她知道他很累,累得甚至在她的床边晕倒,所以她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她就会感到满足和安心。她抬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就像病时梦里那冰凉凉的感觉一样,清冷,却依恋。 门外。一个人影伫立了很久。看着里面温馨地画面。他地心里泛起一阵阵地疼痛。他紧揪着衣襟。仿佛那种痛苦想要将他撕裂。不该啊。不该啊……他摇着头。踉跄着走开。 不曾想申州地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林苏扬立在官道上看着骑在马上地司君行说:“这次真地谢谢你了。欠你地情。我一定会还地。” 司君行定定地看着他。邪魅地脸上忽然勾起一抹缭乱人眼地笑。“你不用还。因为我会再来找你地。你躲不掉了。林苏扬。”说完不等回话。他调转了马头。绝尘而去。林苏扬望着他地背影。皱皱眉。然后叹了口气。朝等在不远处地马车走去。 赵中祥站在城门口。看着已经分开地两人。嘴里无意识地说:“他们。该是一对儿吧。”一样地妖冶绝美。一样地对不是自己关心地人冷漠淡离。 他回过神来。对自己突然地想法吃了一惊:“真地是糊涂了。两个大男人怎么一对儿?”他自嘲着。抬头目送车队地离去。 从始至终。秦皓和林苏扬除了日常地见礼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秦皓知道其实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对林苏扬说。比如问他身体怎么样。比如问他是否还需要什么。比如……有很多很多想说。但他说不出。每当看到他和羽儿在那里谈笑风生。相依相偎。他就感到心里似乎被人用针刺过。疼了。好了。又再疼。他知道不能这样。他不肯承认自己有断袖之癖。所以他尽量躲避着他。尽量忘记他面对秦羽时美到让人恍惚地笑颜。和他身上让他不自觉沉溺地淡香。 秦羽坐在马车里,轻轻靠在林苏扬的身上,握着他有些冷的手说:“我们回家了。” 林苏扬笑,“嗯,回家了。” 一路平安回到了云都,得知申州水患已除,顺帝大喜,赏赐了一干人等,并加封林苏扬为太子太傅,官正三品,位列三公。这一圣旨使得满堂哗然,朝下大臣面色各异,谁也不知这个心思莫测的顺帝究竟意欲何为。想那林苏扬不过一个小小的新科状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官职竟一升再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顺帝对这个人的态度非同一般。当然,不少精明的人隐约猜出了其中奥妙所在。 王承低头,掩去眼中闪过的精光,再抬头,又是一片阿谀的假笑。 御书房。顺帝缓缓停下正在批阅的奏折,抬起头看向站在殿中的秦皓。“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要如此大力提拔林苏扬?” 秦皓敛眉,低垂下头道:“儿臣不知。” 顺帝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慢步走到紧闭的大殿门前,经过秦皓的身边,明黄的龙袍像一道耀眼的光划过他的眼角。 “林苏扬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朕早已看出此人非池中之物,若为我所用必将得利于我大央。而且,”顺帝顿了顿说道,“林呈的事,你也知道了不少吧。”秦皓心里一凛,想起当上太子后从秘事簿上看到的信息。秘事簿是皇家收集的关于各个大臣的生平事迹,里面记录了大臣们自当官起至今所做过的一切事情。由于涉及大臣的隐私和一些重要情报,因此秘事簿只有当今皇帝和储君才可观看。 林呈,顺历一年也就是顺帝登基那一年进士,凭其卓越的才华和能力,由最初的七品县令逐渐升为如今的礼部尚书。顺帝本以为他会继续努力提升自己的官位,谁知他在到达这个位置后便尽敛锋芒,处处低调。若是别人定会以为林呈或许是江郎才尽,能力仅仅够这个水平,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林呈的门生早已遍布朝野,渗透进了大央国的各个机构,其实力堪齐与手握重兵的殷王和权臣右相王承。 “林呈这个人不简单,懂得何时该收敛,懂得怎样和强劲的对手周旋,懂得怎样迷惑人眼,这样的人很可怕。至今为止,朕仍旧看不懂看不透他,不知他是真的无心争权,还是,有更大的野心。”顺帝转身,看向秦皓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不管他是哪种目的,林苏扬都会是他的弱点,也是我们的一张符,至于是护身符还是命令符,则要看他将来会怎么做了。”秦皓呼吸一窒,僵直的身躯有些颤抖。 顺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叹道:“皓儿,父皇知道你将会面临很多困难,但父皇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以后的大央还要靠你自己去走。记住,身为帝王,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他是你最亲近的人。” 顺历四十二年八月,镇国大将军探明敌情,得知对方百姓有意与我国民通商交好却不料产生了误会,如今误会澄清双方盟约依旧有效,故而顺利归来。 同年十月,燕辽国老皇帝病逝,四皇子瀚宇风登基,号圣瀚帝。新皇上任后立刻在全国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燕辽国内j臣得诛,不合的法制一并废除,一时间百姓津津乐道,赞誉满满。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二章走马上任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十月刚过,云都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林苏扬披上厚厚的裘毛大衣站在窗前,外面潋滟的银光映照在他脸上,冰冷的带了沉默的绝颜。 自从当上太傅后,不用整日往翰林院跑,除了每天必须的上朝外,他一直都待在御书房陪着太子处理奏折、读阅各国历志。顺帝似乎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完全交予给秦皓,只林苏扬第一天上任时来御书房转了转,之后便再也没在这里出现过。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个江山便要换新帝了吧。 秦羽打开门,看见他正望着对面挂满了冰凌的假山石发呆,她走过去关上了窗。“这么冷的风,吹久了容易生病。”秦羽转身轻轻替他拢了拢微敞的领子,一边说着,“马车已经备好了,快去吧。” 林苏扬抱着她说道:“知道了。在家等我。”“嗯。” 马车缓缓行至宫门停下,林苏扬掀开车帘,早有内侍等在了车前。林苏扬轻扶车门,几步踏了下来,然后笑着对面前的人说:“安公公,早啊。” 安臻自问当了内侍几十年,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有谁比得上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太傅。论文采,他是云都第一,也许更是全大央的第一,论胆略,他单赴申州,独当一面,接下了朝中无人愿接的治水之责,论相貌……安臻发现那双笑意莹然的黑瞳就像开在盛夏的毒药,寒热交加,却让人不知觉地沦陷得不可自拔。 “林太傅也早啊,今儿天这么寒,太傅快随老奴去御书房吧。”毕竟年长稳重,安臻很快就收回了心神。 “那就多谢公公了。” 安臻点了点头,一甩拂尘便先行在前面带路。 其实林苏扬已经去过了几次御书房,还不至于会迷路,不过按照宫中规矩,每次都得由宫人带领。林苏扬倒毫不在意,反而秦羽时常在家里抱怨:“好歹也是个驸马,他们就这么见外?”这时林苏扬就会玩笑道:“谁叫我只是你一个人的驸马啊。”秦羽听了总是独自傻笑:“也对,你已经是我一个人的了,他们当然是外人啦。” 林苏扬想起秦羽的话,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抬头却见已到了御书房门外。 安臻打开门。回头对他说道:“请林太傅在御书房休息片刻。老奴这就去禀报太子殿下。” 林苏扬揖了揖手说道:“有劳公公。” 御书房没有其他宫殿地大气却遍布朴实地气息。一张紫檀木御案上。左边放了高高地一大摞未批地奏折。右边地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雪白地上等宣纸上压着一卷封合地画轴。不远处地案角。一炉洛河沉香缭绕着暖暖地淡气。驱走了周围些许地寒意。 林苏扬等了许久也不见秦皓来。便走至桌前轻拿起上面地画卷。慢慢打了开来。一看竟是龚季地那幅月夜行图。难怪看着这么眼熟。林苏扬想起当时得到这幅画后就交给秦皓保管说以后再取。不曾想自己竟忘记了。不过画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这幅画我保管得很好。”秦皓地声音从殿门处传来。林苏扬转过身。只见他一身皇芓宫服。金黄得灿耀。腰间佩玉随着他地脚步啷当作响。冠帽上地流苏如同黑暗中地星光在空中划下炫彩地虹晕。严肃而冷冽地俊颜更衬得他帝王气势尽显。满含了征服和傲视地霸气。 林苏扬突然感觉这个人变得好陌生。一年前那个桃花林里地秦皓现在已不是秦皓。而是即将登上王座地大央国懿德太子。他已经完全穿上了冷漠和防备地伪装。以往地单纯和平和也许再也不会在他地身上出现。 不知是不是林苏扬的错觉,似乎从申州回来以后他就和自己疏离了很多,虽然他们每天都共处一室,但两人之间除了公事的谈话外都不发一言,其余时候或是看书或是写字,他们也都各做各的,互不干涉。而林苏扬本就是一个淡漠的人,如果别人不主动他就绝不多说一个字,对于这种情况,既没有多少公务可做又可以悠闲地看书,他又何乐而不为?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林苏扬向秦皓行礼道。 “免礼。”秦皓摆了摆手,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书案后坐下。他拿起林苏扬刚放下的画卷递向他说道:“这是林太傅要本宫保管的画,现在总算可以完璧归赵了。” 林苏扬忙低头道:“微臣不敢。谢太子殿下。”说完伸手欲接下,谁知秦皓突然手一松,画卷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状似不在意地说道:“太傅请见谅,本宫手有些软了。”然后仍旧板着脸低头开始批阅奏章。 林苏扬眼帘微阖,掩去其中的一片清冷,默然地弯下腰捡起散开了一截的画。这时秦皓又说道:“既然太傅无事可做,就替本宫整理这些奏折吧。”看了一眼秦皓旁边如山高的折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臣,遵旨。”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天色已黑。林苏扬刚走出宫门就看见林子言穿着单衣站在那里等。他几步走过去望着林子言轻声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穿厚些?” 林子言笑了笑:“我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着呢。爹让你和公主回家吃饭,叫我来接你。”“哦,”林苏扬道,拉着林子言的手就往一边的马车走去,“羽儿先去了吗?” 后面的林子言听见他那么亲热地称呼秦羽,当下沉了沉脸,不过一瞬又恢复常态说道:“公主也才刚回。对了,哥在御书房还习惯吧?”林苏扬知道林子言一直都对秦羽有意见,因为他从未叫过秦羽大嫂,平日里见面也是不冷不热的,林苏扬很想搞好他们的关系,不过一个脾气倔一个又无所谓,最终无可奈何,只要不太过分也就由着去了。 “怎么,言儿还不相信我这个太傅的适应能力吗?”坐进马车,感受到密闭空间的阵阵温暖,林苏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斜靠着软榻,一手支着头,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轻轻闭上眼便不再说话。模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想睁眼看看却实在累得睁不开。过了不久便听见有人叫他:“哥,醒醒,到家了。” 林苏扬懒懒地撑起身子,这才看见原本穿在林子言身上的大衣不知什么时候披在了自己身上,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向了一边。他皱了皱眉,伸手揉揉额角,挥手打开了车帘。秦羽看见他下了马车,忙过来扶着他:“今天怎么这么晚?有很多事吗,看把你累的。” 林苏扬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今天的奏折有些多,太子一个人忙不过来。”秦羽说:“好了,快进去吧,爹和子言都等着呢。” 这顿饭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林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对两个儿子说道:“等会儿吃完了你们两个就到书房来。”林子言低头答应着,林苏扬没说话,只是不时地替秦羽夹菜。林呈扫了他们一眼便离席出了门。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三章顺帝之死(上) 林苏扬和林子言一前一后站在书房门前,屋里亮着灯,林呈的影子像剪纸一样映在了窗上。林苏扬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他才推开门走进去。林呈坐在书桌后,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有意无意地翻着,知道他们来了嘴里说道:“把门关上。”林子言转身关好了门然后走到林苏扬的身边站好。 过了好一会儿林呈才慢慢抬起头,他看了看两人问道:“知不知道我叫你们过来的原因?” 林子言诚实地摇摇头,林苏扬想了想,开口说道:“是因为太子?”林呈赞许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踱到他们面前。 “朝中形式时刻都在变化,虽然我们不曾为了名利和别人争强,却不能保证别人不会无视我们的存在,尤其是扬儿。”林呈说到这里眼光看向了林苏扬, “自你考上状元后,皇上对你的看重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作为臣子我们不能妄自揣测皇上的意思,但明眼人都清楚皇上已是有意把我们林家当作了一颗棋子。而这颗棋子的关键,就是你。” 林子言也看出了其中端倪,他不可置信地问道:“爹您的意思是皇上想要利用我们打击和他作对的人……” “确切的说是要打击阻碍新皇登基的人。”林苏扬在一旁说道。 “什么?”林子言吃了一惊。 林呈说道:“照目前的情形看,太子登基的日子恐怕已不远矣。” “太子登基,朝中大臣并非全都支持,皇上为了太子能够坐稳皇位就需要拉拢其中一派势力帮助他,等到新皇有了实力那就什么也不足为惧了。”林苏扬接着说道。 “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林子言问。 林呈点头道:“这些年我没有争权夺势就是不想趟进这池浑水。但是要想在朝堂上立足没有势力是不可能地。想我林呈辛苦几十年。门生遍布朝野。就算我自问毫无野心又有谁会相信?更何况是多变地帝王。”最是无情帝王家。有多少人把自己地满腔热血忠心附上。最终能得到好下场地又有几个? 林呈叹着气:“罢了罢了。我也不愿多说。只希望你们安分守己。尽职尽责。至于其他。你们也不要想得太多。好好走你们自己地路罢。”只怕。到时这路会走得很艰难…… 顺历四十二年地最后一次早朝上。原本还神采奕奕听着大臣奏报地顺帝不知为何突然昏倒在龙椅上。当天夜里。宫里所有地御医都被召集到文德殿会诊。朝中五品以上地大臣一个不落地守在殿外。时值子夜。众人皆听到从殿内传来惊天动地地痛哭声。立刻便有内侍官跑出来叫喊道:“吾皇驾崩。吾皇驾崩……”群臣面色哀戚。取下头上官翎跪于殿前。 顺历四十二年十二月。大央国顺帝厉疾突发。药石无灵。薨。全国举哀七日。次年正月。懿德太子秦皓继位。改国号为宏。称宏帝。同月。宏帝收到燕辽国圣瀚帝地亲笔来信。说将于下月拜访大央 桃花离 第6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国以贺新帝登基。 偌大地御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像一张打开地网。紧紧地围住那一簇跳动着。却仿佛随时会灭地火苗。林苏扬轻轻地走近。把手里地折子放在了桌上。看了看无人地四周。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屏风后传出了声音:“林太傅……” 林苏扬地脚步顿了顿。接着快步绕过了屏风。前面微弱地烛光淡淡地透了些过来。模糊地阴影里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人形。 “皇上?”林苏扬试探着问道。许久不见回答,他走了过去,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散发出来,他踢开酒瓶,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秦皓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喝完的酒。 林苏扬蹲下身轻轻叫了声:“皇上。”秦皓垂着头,身子动了动,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赶紧上去扶住了他,刚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就倚在了他的身上,温热的酒气扑面而来,林苏扬皱了皱眉却又不敢松手,只好慢慢地扶着秦皓走到了前面的龙椅上坐下。 秦皓闭着眼颓然地半躺在椅上,绾好的发髻散乱了开来,明黄的龙袍因为他使力的撕扯也已变得衣冠不整。此时的秦皓是林苏扬从未见过的,失去了平日里冷酷严肃的霸气,就像翱翔在苍穹的雄鹰突然遭遇了一场风暴,受伤跌倒,不想向人示弱却又独自在一旁寂寞哀伤。 林苏扬一直认为皇家的感情全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即便是最亲的人之间也相隔了几山几水,可现在看到秦皓的样子,林苏扬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是自己看得太过片面了。 顺帝之于秦皓,是残忍的保护,他宠爱他,给了他一切,甚至是这个江山,同时又将他推上了至高的顶峰,独自承受连自己都会窒息的寒冷,隔绝了所有的感情,只剩下冷血的理智。 昏黄的灯光在高立的烛台上显得单调和无助,让人感觉似乎在极深的水中挣扎,挥舞着双手,拼尽了力气的嘶喊却无人听见,那一种绝望的孤独。 御书房里的寒气逼人,林苏扬看到座上的秦皓已然熟睡,于是取下旁边高架上的披风搭在了秦皓的身上。然后疾步走出了殿外,刚出门就看见安臻守在门口,林苏扬朝他低声说道:“安公公,皇上在里面睡着了,天儿寒,您赶紧找人将皇上扶回寝宫罢。” 安臻一听,向林苏扬躬了躬身:“谢太傅,老奴这就叫人去。”说完立刻招呼了几个宫侍匆忙地走了进去。林苏扬望了望不甚明亮的里殿,听到安臻正嘱咐那几个宫人说不准将今天的事传出去,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宏历一年的上元节,渐渐淡去了因为顺帝驾崩带来的低沉的气氛。家家户户取下了惨白的素绫,高高挂起大红灯笼。街巷间不时传来小孩儿奔跑的欢闹声和爆竹的“噼啪”声,云都的几条大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周围的花楼酒肆灯火通明,照得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暖了起来。 林苏扬牵着秦羽的手慢慢走在不断涌动的人群中,一路上秦羽都保持着安静,任由林苏扬带着她穿梭在这片耀眼的辉煌里。林苏扬知道顺帝的死让秦羽很伤心,虽然平日里她总是对这个所谓的父皇表现得疏离,但他知道其实她心里还是爱着她的父亲,不是父皇,而是父亲。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娘,林苏扬相信秦羽对顺帝的爱也许并不比秦皓的少。 顺帝死的那天,秦羽只是远远地跪在文德殿里,听着身边众多嫔妃和皇子公主的痛哭,她没有像他们一样争先恐后地赶到龙床前,她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顺帝的最后一面。就那样一直跪着,握紧了双手,长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殷红的血慢慢渗出,一点一点滴在了亮得刺眼的地砖上。她爱她的父皇,就像她的父皇也爱她一样,爱得隐晦。 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受宠,她没有和那些哥哥姐姐一样的机会亲近顺帝,让他伸出手来抱抱,哪怕是一个关注的眼神,一句鼓励的话,她都没有听到过。可是她却能够骄横得让人不敢欺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极其疼爱妹妹的哥哥,而这个哥哥是顺帝最最宠爱的太子殿下。很少有人能看清,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却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其实全都来自于顺帝。如果他不爱她,怎会让他最喜爱的儿子去保护她,照顾她?如果他不爱她,怎会任由她胡闹,任由她在外面玩得翻天覆地?如果他不爱她,又怎会同意让她嫁进他时时防范的那家人,仅仅是因为她的喜欢。 顺帝对他的这两个孩子可谓费尽了心思,倾尽了所有。有时候林苏扬会想,顺帝这样做究竟是因为对他们母亲的思念和愧疚,还是真正地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顺帝应该是幸福的吧,他的一生中,得到了自己喜欢的靳后和那个为了他失了心的秦羽的娘,就算他对秦皓和秦羽的爱只是一种延续,却也让他的两个孩子对他的亲情胜过了别人身在皇家的千倍万倍。 林苏扬看不透别人的想法,更何况是重重宫闱后的帝王。毕竟,这个世界最难懂的,不是人的心,而是人心上戴的面具。 卷一 桃花 第二十四章顺帝之死(下) 不知不觉,林苏扬带着秦羽穿过了几条街,最后走到柳词巷口才停了下来。自从风瀚宇走后,林苏扬便再也没来过这里,一年多没来柳词巷一如既往地人多。 广阅阁已经易主,里面的布局却丝毫没有什么改变。林苏扬和秦羽避开喧闹嘈杂的大堂,径直往楼上走,挑了个僻静的隔间进去。隔间不大,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靠着墙的地方,立了一个半人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放了几本书和一些纸张笔墨。桌子临着窗,所以就算坐下也能将外面灿烂的灯火和热闹的景象尽收眼底。 不久,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托着茶盘敲了门进来,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人不禁愣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又红着脸低下头,噤噤喏喏地把茶和杯子放在桌上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林苏扬看了看他,温和地说:“你下去吧,我们自己来就行。”小厮抬头看到林苏扬的笑容,又是一阵眩晕,结果连怎么出去的也忘记了。 林苏扬看着门关上,才转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秦羽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林苏扬叫了她半天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林苏扬轻轻地问,一边把热茶推到她面前。 “外面……好热闹。”秦羽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立刻端起茶杯假装喝起来。林苏扬看到她这个样子,虽心疼,却也知这种事还要靠她自己慢慢去平复心情。 “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七岁,”林苏扬悠悠地说道,眼神飘飘忽忽望向了窗外,秦羽放下手里的杯子,依旧红着眼眶,却静静地看着林苏扬。她从没有听他说起过他的母亲,她的婆婆,当年红极一时的艺坊头牌苏清婉,对于她的事秦羽所知甚少,现在了解的大多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她很美,而我,厌极了她的美。我总是想,如果她不是那么美得迷人眼,她会不会就能找到真心爱她的人,幸福地过一生。” “你……不恨她将你从小就打扮成这样?”秦羽问。 林苏扬听到秦羽的话竟轻声笑了起来,笑得苍凉而绝艳。“恨?为什么要恨?我只知道每当深夜里醒来的时候抱着我的那双手是多么冰冷,滴在我脸上的泪是多么滚烫。我什么都不能做,却什么也不想做。这个女人,只是可怜得让人悲哀。她的灵堂上,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我把她所期盼的那个人的画像和他曾经送给她的东西通通拿去烧掉,我想这样她应该可以得到一点安慰吧。” 林苏扬的声音仍然平稳而清亮,他苦笑,饮尽杯里的茶水,凉了的,冻了一路的肠胃。有些遗忘了,她的样子,却只记得那个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静静地。仿佛是隔离了地另一个世界。林苏扬望着黑黑地夜空。透进来地风让他发冷。突然手上感到一阵温暖。低头看见秦羽握着他地手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有我。” 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一颗小小地泪珠。林苏扬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她地眼角:“所以。你不许再哭。”秦羽笑着点点头。 “走。我带你去看花灯。”林苏扬说完就拉起秦羽出了广阅阁往东市走去。 东市地节日气氛显得比别处更加浓厚。处处张灯结彩。摊贩地叫卖混杂在人群不绝于耳地喧闹里。这儿有敲锣打鼓。吐火走钢丝玩杂耍地;有东拉西问。耐性十足兜售商货地;还有流连灯丛。兴致高昂猜题解迷地。林苏扬见秦羽看得眼花缭乱。刚才地悲伤也少了许多。不禁微勾着嘴角。任由她拉着他地手到处乱逛。 他们走到一家卖花灯地小摊前停了下来。秦羽睁大了眼睛看到小摊棚顶上挂着地一排排花灯。不由得好奇地问摊主:“为何你地这些花灯上什么都没写呢?” 林苏扬抬头看。果然那些五颜六色地花灯上是一片空白。连最常见地山水画也没有。诗词更是不见一字。 “这位夫人您不知道,小人的花灯一般都是客人自己挑好了再自己画写,至于画什么,写什么全看客人所好。” 摊主一边解释着一边又从里面取了几盏花灯出来放在秦羽面前,“夫人还没试过吧?要不挑一盏来写写?” “店家挺有新意的,如此想必生意更加红火吧?”林苏扬拿起一盏灯说道。 小摊主红了脸,傻笑道:“这……这是我家娘子出的主意。呵呵……” “那可得恭喜店家家有贤妻。”秦羽在一旁笑道。 “哪里哪里,夫人说笑了。”小摊主的脸更红了。 秦羽挑了一盏粉红的花灯,说道:“就它吧。” 然后转身朝林苏扬说道:“你帮我题字。”摊主立刻取出一支笔来递上。 林苏扬握着笔细细想了想,望了一眼秦羽才慢慢写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虽然,不能给你真正的家,虽然,这只是虚妄的承诺。但是,我真的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还愿意。 秦羽捧着花灯呆呆地站着,林苏扬从旁边接过,轻声说道:“去点上。”牵着她的手往人群走去。就在他们离开后,一个青衣男子站在他们刚才的地方,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良久。 殷王府。林苏扬穿过已经萎败的花廊,朝着王府里院走去。这里的路,林苏扬已走过了很多遍。绕过花廊后面的那片湖,就是殷王秦柯平日里最喜欢呆的书房。王府里没有女眷,所以他不用走得小心翼翼。 和秦羽大婚后,他信守诺言几乎每月都会来这里住上一天,而秦柯也的确只是和他饮茶谈诗,偶尔也会谈到朝政上的事情。王府里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间房供他休息,渐渐地,他也没有了开始时的反感,反而从进一步的接触中知道其实秦柯并非如传闻中所言只好附庸风雅。 从表面上看这位和先皇手足情深的九王爷喜恬淡安宁的生活,实际却常常忧国忧民,胸怀远大的抱负,对国家局势的分析鞭辟入里,见解观点时常让林苏扬自愧不如。他在别人面前的隐藏又让林苏扬感觉到了他的野心,但他又为何在他面前暴露一切?是因为掌握了林苏扬的秘密笃定他不会出卖他才会这么毫不忌讳? 走到湖边的时候,林苏扬却停住了脚步。朦胧的天光投在了仍结着薄冰的湖面上,反射出点点的闪亮。边上的凉亭里,一身白衣的秦柯手握一管洞箫,遥遥地望着有些萧索的对岸。挺拔的背影在纷飞的黄叶里显得孤独和凄凉,本已有了暖意的风也变得寒冷起来。 自宏帝登基以来,新皇正逐步打击几大家族的势力,尤其以右相为首的王氏一系为最,右相王承仗着是当今太后的表弟,在新皇面前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大张旗鼓地广纳党羽,与礼部尚书林呈为主的其他家族明争暗斗,不见硝烟却打得激烈。 林苏扬一向不热衷这些权利的争夺,对他父亲采取了什么样的态度也从来不过问,只是最近从朝堂上的形式看,新皇在压制和平衡了各大势力的同时给予殷王秦柯的打击却是最重的。似乎宏帝一直防范的不是王承的肆无忌惮,而是他这个手握重兵,行事又有些乖张的九王叔。 一道“殷王功高劳苦,特赐西北喀沙十省,命其尽心管理”的先皇遗旨下来,将秦柯的兵权拨去一大半,并且以“若无重要之事不必回云都”一条断了他回到皇城的理由。 皇家的手足情深到最后也不过是最放不下的防备。林苏扬的弟弟林子言虽在秦柯管辖下做事,却有幸得辛老将军和礼部尚书林呈的力保得以继续留在云都。 所有人都知道,西北地区风沙大温度低,雨水少,环境极差,而喀沙十省的条件更是艰苦,农作物收成少,老百姓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朝廷每年大半的救济粮都是发往那里,把振国将军安排到那个地方去,等同于另一种意义上的囚禁。 林苏扬曾为此恳求宏帝收回成命,宏帝说这是先皇所定,不可更改,并禁止他再提。秦柯却不以为然地对他说:“你能把我放在心上,就已足够了。”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五章与君别离 箫声响起,淡淡的带了几分惆怅。天空飘过的云朵,阴沉而悲凉,究竟是哪里来的伤感,林苏扬只觉心里有丝丝的疼。那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那一件带了他体温的披风,还有那一声偶尔想起的大喊,“记住,我叫柯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苏扬的记忆里有了这个模糊的影子,遥远得看不真切,却沉淀了几许牵挂。 箫声停,林苏扬眼里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他微笑:“你来了。” 修长的手指执着白玉的酒杯,轻轻摇晃,荡出了微微的涟漪,像极了苦涩的泪。秦皓低着头,盯着手里的酒默默不语,许久才对林苏扬问道:“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林苏扬有些发愣,缩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眼睛慢慢闭了闭,再睁开时嘴里说出一个字:“会。”秦柯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震惊。 “我会想你。”林苏扬重复了一遍。秦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分辨话中的真伪。 感受到对面眼光的炽热,林苏扬偏过头,说道:“我会想你……谢谢你那年的披风,谢谢你为我隐瞒了身份,还有,谢谢你帮了我和羽儿。” “是这样吗?”秦柯的眼里闪过一些失落,随后又扬起了微笑:“不过也好,至少,你不会忘记。”…… 这一天林苏扬没有留下来,他忘记了是怎么走出的殷王府。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心突然痛得无法呼吸,抬头望天,一方阴霾,仿佛一张大网牢牢地缚住自己,进不得,退不得,只落得个自嘲的笑。 秦柯骑着马站在城门口,痴痴地望向西城的方向,等了很久的人却一直没来。 一旁的云水寒瞧了瞧天色,最后忍不住打马过来对秦柯说道:“将军,午时已过,该出发了。” 秦柯收回目光。看了看身后整装待发。斗志昂扬地一群将士。他们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地。每一个人都抱着征战沙场。保卫国家。为自己地亲人争光地理想加入他地队伍。接受他地领导。如今却要跟随他远赴西北。虽然仍旧是餐风露宿。却要过着被人遗忘地生活。他对他们。是满含地歉意。然而。从那一张张散发着年轻活力地脸上。秦柯没有看到任何地抱怨和不满。有地。是对他无比地信赖和誓死地忠诚。 秦柯大笑:“好好好。将士们。就随我秦柯去共创一番天地吧!”众人高举兵刃旗帜。呼叫声此起彼伏。秦柯手挥长鞭。一马当先驰向远方。浩浩荡荡地队伍紧随其后。宛若劲舞地游龙。气势恢宏。 扬起地尘土。遮住了半边天空。滚滚沙漫之后。林苏扬独自站在远处地胡同口久久地凝望。却不见那人地再一次回首。 低头。转身。撞上一个坚实地胸膛。 “对不起。”林苏扬道了一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地面容。“皇……”秦皓捂住他地嘴。摇摇头。然后放开。 “看不出太傅和皇叔地感情挺好地啊。”秦皓看着林苏扬说道。一脸地阴沉。 “公子不是也和王爷亲近,否则怎会微服出宫?”林苏扬毫不示弱地回望。 “你……哼。”秦皓生气地拂袖离开,同样身穿便服的安臻见了,看了林苏扬一眼就急急地跟了上去。秦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只是见到林苏扬望着城门的样子胸间就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发泄出来。 回到宫里就接到右相王承传来的折子,上面写道:殷王率军离京,于城门大肆喧哗,其示威之势,实为大不敬……秦柯治军严明,罚赏清辨,军中无一人不服,这点秦皓是清楚的,今日亲眼看到了他的部队的庞大气势更是让秦皓震撼,这也难怪顺帝在死后都要为秦皓解决这个忧患,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秦皓把折子“啪”地一声摔在桌上,冷笑道:“皇叔刚走就有消息‘及时’到来,这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 第二天的早朝上,王承时不时地偷偷瞄了瞄上座的宏帝,许久不见宏帝提起昨日之事,便想上前发言提醒,谁知宏帝不待他开口就说道:“今日早朝就到这里,两日后燕辽国国主来访,你们都下去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林太傅。” “臣在。” “随我到御书房来。” “臣遵旨。” 随着一声“散朝”,官员们便陆陆续续地走出殿外,王承狠狠地盯了林苏扬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林苏扬踱着步子走到御书房,竟然看见秦皓站在殿门口等着他。还没走近秦皓就拿出一叠文纸递给他, “你身为翰林院备司,这几天就要多辛苦一些了。这里是要准备的事项,你拿去仔细读读,另外,我把欧阳裕丰派给你,希望到时你不要让我失望。” “微臣遵旨。”林苏扬弯了下腰,起身发现秦皓还在看着他,他疑惑地问道:“皇上是否还有事?” “呃……暂时没有了,你先下去吧。”秦皓忙回过神朝他摆了摆手。 回到学士府,秦羽一边接过他换下来的朝服一边问道:“听说燕辽国国主要来了?” 林苏扬捋了捋袖子,说:“嗯,就在两日后。” “皇兄初登基时局尚且不稳,此时燕辽来访,不知是何居心。” 林苏扬看到秦羽皱起了眉便拉住她的手说道:“放心,现在皇上已经慢慢开始掌握大局了,再说燕辽国圣瀚帝也才登上帝位不久,定不会不顾自己而对大央兴兵。不管他此次来访有何目的,我们都会小心应对。”听了这话,秦羽想想也有理这才放宽了心。 “对了,九皇叔他……”秦羽想起昨天林苏扬从外面回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不知是不是和殷王的离开有关。 林苏扬顿了顿,说道:“昨天准备去送送九王爷,结果去晚了。不过听说场面很是宏大。”一脸的无所谓。 秦羽垂了眼:“这样啊,的确有些遗憾。” “是啊。我有些饿了,去用膳吧。”林苏扬轻松地说着往外面走去。秦羽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宏历一年二月,燕辽国国主圣瀚帝拜访大央国。新皇宏帝率文武百官于金和殿亲自接见。 令林苏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在燕辽叱咤风云,以短短的时间打败势力雄厚的大皇子,夺取帝位后又很快征服民心的圣瀚帝竟是他熟悉,而且还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风瀚宇!瀚宇风,风瀚宇,早就该想得到是同一个人。林苏扬不禁暗骂自己真笨,不过这个快两年未见的好朋友有如此才能跟魄力,林苏扬也是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 金和殿上,圣瀚帝华衣亮服,形态从容,身后跟随的来使同样气势非凡。经过林苏扬身边的时候,风瀚宇,不,应该是瀚宇风没有转过头来看他,直直地走到宏帝面前行了一个见面礼,说道:“圣瀚代表我燕辽百姓恭贺新皇登基,预祝新皇长寿安康,大央国泰民安。” 宏帝回道:“圣瀚陛下吉言。承蒙陛下来访,我大央必定会使陛下和众位使者尽兴而归。” 台上台下两人言谈笑语间尽是一副初次相识的样子,每个人的笑里隐隐带着蹦擦火花的敌对。 右相在一边暗自偷乐,林呈看到这个场面有些纳闷儿,这两位陛下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啊。 卷一 桃花 第二十六章初次试探(上) 晚上宏帝在未箤宫设下宴席接待瀚宇风一行人,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参加,秦羽作为大央国的静阳公主也要随林苏扬赴宴。临行前,林呈再三叮嘱林苏扬要保持稳重,随机应变,万不可丢了大央国的面子。 林子言也拉着他走到一边郑重地说道:“哥,虽然那个圣瀚帝曾经是你的朋友,但那已是过去,现在你们所处的位置不同,难保他不会为难你,你可要小心行事。” 林苏扬笑道:“子言难道还不相信你哥的能力吗?放心吧。”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朝马车走去。 未箤宫位于金和大殿东南,处在皇宫中最大的御花园的中心,现在正值初春,园中各种嫩条初现,花色渐显,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秦羽穿着繁重的宫服跟在林苏扬身后,姿态优雅华贵,丝毫不见当年调皮活泼的影子。 穿过重重花道,林苏扬他们就到了未箤宫的大殿外,刚一踏进殿门,里面的喧闹声就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这边。 这也难怪,林苏扬今晚着了一身绚白长衫,外罩一件深紫的薄纱,腰间宽带闪着淡淡的银光,玲珑翠玉恰好点缀了他修长的身躯,头发高束,几缕散落的青丝随风飘舞,再加上他那绝世的容颜,连身边娇媚可人,仪态万千的秦羽都显得逊色不已,谁又能不吃惊,谁又能控制的了自己的眼睛? 上座的秦皓着实又被惊艳了一番,转头看见瀚宇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苏扬,心里极其不爽,于是清咳几声,殿内的人这才互相提醒着回过神来。 “啧啧啧,真是可惜呀可惜……”瀚宇风一边回过头,一边望向秦皓说道。 “不知圣瀚陛下可惜什么?”秦皓看着他问。 “哦,本王可惜的是林太傅不是女子,否则定要迷走无数好男儿的心。不曾想大央国的男子也能美得如此惹眼,让我燕辽愧受艳国之称啊。” 众人皆知燕辽国盛出美女,历史上著名的文熙后就是燕辽艳名四播的第一美人,传说她不仅美貌无双,才能更是无人可比,嫁给当时的帝君后,辅助他平内安邦,成为一代贤后。所以很多其他小国的人都以能娶到燕辽女子为荣,更因此称燕辽国为艳国。 听到瀚宇风地话。林呈和秦羽都皱起了眉头。秦皓眼神复杂。而王承则是若有所思。其他官员也是神色各异。一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议论地主角林苏扬已慢步走到瀚宇风面前。 “谢圣瀚陛下赞誉。不过下官认为人之容貌无论美丑不过一具皮相。虽天生有定。但死后不过一副枯骨。谁有不同?既生于世间。万事可变、可失、可得。又何必计较仅限于一时地定论。怎又比得上做回真我?”林苏扬望着他说道。 “好。说得好。不愧是我大央地第一才子。”辛老将军首先拍着掌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拍手叫好。 瀚宇风旁边地使者面面相觑。却掩饰不住眼里流露地惊讶和赞叹。而瀚宇风则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林太傅果然了得。本王惭愧。在此以一杯自罚。请太傅原谅本王适才地言语不当。”说着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林苏扬。一杯自己拿着。 林苏扬接过酒。看了看。最后对瀚宇风说道:“岂敢。陛下请。”接着一饮而尽。瀚宇风看到他喝完了才仰头喝下。 秦皓见到这种场面。心下不仅不欢喜反而更加气闷。于是说道:“既然无事。大家就坐下听歌赏舞。太傅也就座吧。” 林苏扬朝秦皓鞠了一躬道:“谢皇上不责臣迟来之恩。”抬首,一笑,倾国倾城。 走到座位上,秦羽正担忧地看着他,林苏扬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没事。”然后扭头看起了歌舞。秦羽看了看对面的瀚宇风,皱着的眉始终没展开。 两个皇帝之间又是假意的交谈了几句,忽然瀚宇风说道:“皇上还没看过我燕辽的歌舞吧。今日本王特地带上了我燕辽的第一舞姬玄歌姑娘专为皇上和大央的众位大臣们表演,玄歌姑娘的舞蹈在我燕辽可是堪称一绝。皇上不介意玄歌现在就献舞吧?” 见秦皓点头,他抬手就拍,不一会儿,一个蒙着面,穿着暴露的女子款款迤迤地走了进来。 手若无骨,玉指纤纤,轻纱薄丝遮不住她扶柳般的细腰,再看其面,虽有华绢相掩,仍可见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和着音乐几个回旋,长发飞扬,嫩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浓香飘溢。手中长幔随着她的舞姿围绕在她的裙下,似微波细澜却勾得人乱花了眼。 音乐越听高昂,她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几番如蝶的飞舞,手扬绢落,桃花面容便现眼前,众人一片惊叹。比之秦羽稍逊,较林苏扬差远,不过就其风味各有不同,秦羽由之前的任性活泼变成现在的温婉端庄,林苏扬则是一直都冷淡有礼,而这个舞姬玄歌却是行为豪放,极尽妖娆妩媚。 玄歌无视周围痴迷的目光,又是几次旋转便到了宏帝秦皓的面前。纱幔轻挥,一阵香风扫过他的面颊,莹莹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娇艳的笑仿佛像要将人融化。 秦皓一直保持着横眉竖目,冷峻威严的神色,玄歌看着隐隐有些害怕可更担心下去后会被惩罚只好使尽浑身解数去引起秦皓的兴趣。几番勾引后仍不见他像别人一样把眼光放在她身上,于是只好朝瀚宇风望去,得到暗示后跟着最后的音乐就结束行礼退了下去。 瀚宇风看了看意犹未尽的大臣和仍旧冷着脸的秦皓,笑着对他说道:“不知皇上对玄歌的表演有何看法?” “确是难得一见的绝姿,有劳圣瀚陛下费心了。”秦皓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 “哪里哪里,既然皇上喜欢何不将玄歌收下也不枉费我燕辽百姓的一番心意?”瀚宇风提议道。 秦皓皱了一下眉,隐隐有些不快,却在一会儿后说道:“如此便多谢了。” “玄歌得皇上垂青实乃她之荣幸。相信两国邦交也会更加顺利稳固。”一丝狡黠闪过瀚宇风的黑眸,他继续说道:“另外听闻大央国人才辈出,本王就问个问题,不知在场众位有谁能答。” “哦,是什么问题,陛下尽管提来。”秦皓说。 “本王的问题是,这世间有几种人。” “几种人?这是什么问题?” “应该是两种吧,好人和坏人,刚好是两种。”有人回答道。随即就有人附和:“对对,就是两种人。” “不对,应该是大人和小孩这两种人。” “依我看,是男人和女人才对……”一时间争论四起,场面热闹非常。 “不知有云都第一才子之称的林太傅是否知道答案呢?”瀚宇风微笑着看向正在给秦羽夹菜的林苏扬。 林苏扬放下筷子,慢慢地回答道:“下官认为,众位同僚说的皆有道理,陛下的问题包含广泛又无任何限制,答案就无绝对之说。” 瀚宇风点点头说道:“太傅所言极是。不过本王这里有个答案相信大家都会认同。” 悠悠地端起酒轻抿一口后才继续说道:“本王认为世间有四种人。男人、女人、非男非女,还有……”“还有什么?”有人着急地问道。 “还有,皆男皆女。”意味深长的目光始终看着林苏扬。 “非男非女可以是太监,但这皆男皆女又是什么?”听得起劲儿的李匡进疑惑地问道。 “这皆男皆女嘛,说的是本为女儿身却作男子装扮,本是男儿身偏偏穿作女子。”瀚宇风慢慢地解释道。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吗?”李匡进惊讶地说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女子出门不方便就扮成男子保证安全是常有的事,至于这男子扮作女嘛,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辛老将军摸着他的胡子说道。 秦皓的心里震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苏扬,王承更是眼前一亮,j猾的笑浮现在了他瘦削得如同一只黄鼠狼的脸上。秦羽紧张无比地抓紧了林苏扬的手,林苏扬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瀚宇风一眼说道:“有趣有趣,想不到圣瀚陛下如此了解百姓的生活,下官想今后燕辽国人民有福了。” 瀚宇风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七章初次试探(下) 月儿清高,沉沉的云遮掩了大半的光辉,夜里带了重寒的风吹得园里的树叶沙沙响。林苏扬和秦羽并肩走在出宫的小路上。 看了看周围没人,秦羽才松了口气似的小声说道:“终于结束了,刚才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林苏扬知道她的担心,便说道:“已经过去了,我想他也只是在试探,这次的失败应该让他知难而退。况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驸马的才能可不是假的。” 难得听到林苏扬说笑,秦羽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呀,总是这么自大。不过那个瀚宇风没有确凿的证据相信他也做不出什么来,倒是你平日里更要小心才行。” “嘘……”林苏扬把食指放在唇上轻声说道:“隔墙有耳。”秦羽赶紧捂住嘴点点头。 “啊,”秦羽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林苏扬问道。 “我的耳坠掉了。”她摸着空荡荡的耳垂说道。 “掉了就算了吧,你不是还有很多吗。”林苏扬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那是你亲手为我戴的,我一定要找回来。可能落在未箤宫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找。”秦羽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边找边走了回去。 林苏扬想起了今天出门的时候见她戴了老久的耳坠都没戴上,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帮她戴了上去。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在意这样小小的举动,如果以后天天都为她戴耳坠她会怎样呢?林苏扬一边想着,一边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一阵不轻不重地脚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林苏扬警觉地回头问道:“是谁?” 接着就听见有些熟悉地笑声来到耳边。“驸马地警惕性还挺高嘛。” 燕辽国地皇帝瀚宇风。只见他从远处地阴暗中慢慢走了出来。林苏扬朝他身后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瀚宇风仿佛看穿了他地心思。揶揄地说道:“放心。没有别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而已……”瀚宇风缓缓走近林苏扬。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在他地耳边说地。 热热地呼吸随着瀚宇风地张嘴喷在林苏扬地耳上。痒痒地。却更勾起了他心底地惶恐。他强自镇定保持脸色不变。小巧地耳垂却不能控制地变得通红莹润。看得瀚宇风心里一荡竟不由自主地轻吻了上去。 林苏扬全身一震。猛地一把推开了瀚宇风。冷声道:“陛下请自重!” 朦胧的月光下,瀚宇风闲逸俊雅的容貌透着缕缕异样的邪气。他后退几步看着林苏扬,丝毫无视他冷凝的神色,肆无忌惮地笑道:“不知驸马对本王在殿上解出的答案满不满意呢?还是,驸马早就清楚这个答案了?” 瀚宇风的眼一直都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而林苏扬不因瀚宇风的话有任何改变,依旧冷冷地说道:“既然陛下没有其他的事,请恕下官先行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刚才……”瀚宇风在后面继续说道,“不是玩笑。你,会是我的。” 林苏扬加快了脚步,拐过弯碰到了从未箤宫找回了耳坠的秦羽。 秦羽看他走得急匆匆的,忙拉住他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林苏扬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深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然后对秦羽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找到了吗?找到了就回家吧。” 牵了她的手便往宫门走去。秦羽被林苏扬拉着,使力偏过头望向后面,除了摇曳婆娑的树影,只有一片黑暗。 林苏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听到身旁渐稳的呼吸,他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一件厚衣走出门去,来到庭院里的凳子上坐下发起了呆。 风瀚宇变了,变得让林苏扬感到极其的陌生和恐惧。那个淡雅无争的人去哪儿了呢,或许以前的一切都是他为了掩饰身份才做出的假象,现在的瀚宇风才是真真正正的风瀚宇,准确的说应该是圣瀚帝陛下才对。林苏扬再见老友的心情因着他的咄咄逼人消失殆尽,怎么也没想过紧逼不放的人竟会是他。 林苏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以往都不曾想过自己的女儿身如果暴露了该怎么办,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只会是手足无措。想想这件事将会引起的后果,不但林家罪犯欺君被满门抄斩,秦羽也会因此永远也抬不起头来,沦为皇室的笑柄。他林苏扬一条命不值钱,可要是牵连他所在意的人就万万不可。 就瀚宇风今日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想在人前拆穿自己,既然如此,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你,会是我的……这几个字突然像一把利剑一样插进了林苏扬的脑海,激得他不住地颤抖。若真是这样,那今天算是对他的试探还是警告?难道要拼个鱼死网破才能停止?不,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林苏扬仔细想了想,按照计划,燕辽国的人会在大央待十天的时间,以目前的形式,林苏扬是不可能坚持到最后的,要怎样避开那些人尤其是瀚宇风才能不和他见面?正当他想得头都快破了的时候就听见林子言在喊:“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林子言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走了过来,林苏扬说道:“睡不着,想出来坐坐。夜里深寒露重,怎么不穿多些?” “习惯了。”林子言呵呵笑道。 “哥好像有心事?是不是那个圣瀚帝?”林子言冷下了声音。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而已。”林苏扬慌忙道。 “一定是他。早就猜到他不是什么好人,听说他在未箤宫对哥处处刁难,竟出言侮辱我林家的人。若两国开战,我定会披上战甲 桃花离 第7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杀得燕辽国人片甲不留。”林子言越说越气,双手紧紧握成拳。 林苏扬知他只是为自己抱不平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于是说道:“言儿,这样的话千万别对其他人说,人心叵测,说不准它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灾难,记住要把它烂在肚子里。再说,这也是私人恩怨,如果影响到了两国的交涉引起战乱,最终受苦的却是两国的百姓,人命可贵,当忍则忍才是上上之策。” 林苏扬看到他慢慢平静了下来才又问道:“最近在忙些什么,看你整天都挺累的?” 说起这个林子言就不停地叹气说道:“还不是那些武林人。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大批的武林人士全都涌向炎城,听说要召开什么武林大会。要是单纯的开会也就罢了,谁猜得准他们会不会就此联合起来反抗朝廷。” 自古以来,武林作为一个人龙混杂的大范围一直是朝廷最严重的心病。朝廷为了调和与他们的关系费了不少的力气,却仍旧时时担心他们会不买帐而群起反抗。因此对他们的关注可以说是比保姆还保姆。虽然近几百年朝廷和武林总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历史上有武林世家杀帝夺位的事还是发生过的,有了先例,谁还敢放宽心地坐上龙椅高枕无忧?这次群武聚集,这边的人不担心才是怪了。 “你不是皇城护卫统领吗,怎么还要管这等事?”林苏扬疑惑地问道。 “这几天燕辽国来访,兵部派了不少人去保护他们……” “保护?监视还差不多。”林苏扬低声说道。 “哥你说什么?”林子言没听清。 “没什么,你继续。” “武林人大量集聚引起朝廷重视,经过几番讨论后决定全权交给辛老将军处理,毕竟老将军也曾在武林摸爬滚打几十年,在那些人中都有很高的地位。”林子言有些赞叹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是辛将军的弟子,这些事情当然少不了你的份了。不过不管你要做什么,哥都会第一个支持你。”林苏扬说。 “谢谢哥。”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睡吧。”林苏扬又说道,然后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打开门,他灵光一闪,竟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立刻兴奋地回过头对正回去的林子言说道:“言儿,谢谢。” 林子言从没见他哥如此高兴过,虽然不知道他高兴地是什么,但只要他开心,一切都好。 卷二 落尘 第二十八章再次出发(上) 第二天早朝,似乎每个人都是精神萎靡,只有右相王承相反则是春风满面,仿佛昨天夜里捡到了宝一样,瘦削的脸上洋溢着和他毫不相配的笑容,看到林呈也踏进殿门竟破天荒地先打起了招呼:“林尚书今儿个来得早啊”。 林呈本想假装没看见,无奈王承那双贼贼的眼正闪着光地盯着他,只好强笑着回礼道:“是啊,王相也来的挺早的啊。”说罢急急地走到位置上站好。 王承恩看着他的背影,来了一个正宗的皮笑肉不笑。林苏扬一直低着头以致其他什么都没注意到,在心里把那个计划又复想了一遍,这才信心满满地走到前面。 早朝开始,宏帝看了看底下的大臣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就像没睡好的样子,“不知众位爱卿昨夜都干了些什么啊?”没有温度的声音。 一听这语气似乎不对,所有人打了个噤,立刻挺直脊梁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林苏扬倒是知道宏帝为什么心情不好,燕辽不知企图的来访已经让刚登基不久的他烦恼无比,偏偏又多出武林那边的乱事怎能叫他高兴得起来? 宏帝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有事报上。”无人回答,偌大的殿堂顿时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宏帝沉下了脸:“你们无事可讲,朕却有事要说。近日大批武林人士聚集炎城,不知众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林苏扬心道:来了。 只听王承首先上前说道:“回皇上,依臣看这些蛮子聚集一起必定不安好心,朝廷应大力阻止才是。” 宏帝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看向辛将军:“辛老将军认为呢?” 辛旻立刻说道:“皇上。几百年来。朝廷与武林一直相安无事。这次集聚也许真是单纯地召开武林大会。但防范之心不可无。老臣认为朝廷应派人前去混入其中打探虚实。随时传递信息才可做出相应准备。” 宏帝听了这番话后点点头道:“老将军说地也有道理。其他人呢。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扫了一下众人。目光在林苏扬地身上停了停。 “皇上。”林苏扬走了出来。“臣认为辛老将军所言极是。目前我们除了探子传来地一些消息外其余地并不深入了解多少。而武林对于朝廷始终是一个隐患。却又不能一举除去。唯今之计。与他们和平相处才是上策。依老将军所言派人乔装混入既知晓了具体地情况。又能避免朝廷和他们发生直接地冲突。实是好计谋。” 其他大臣听了都赞同地点头。林呈看着他地这个儿子。心里一阵忧虑。他不会是又要做什么吧? 宏帝终于笑了:“既然各位爱卿都同意那朕就准奏。可是。这人选……” 王承不满林苏扬和辛旻两人地说辞。但宏帝说地话却正好达到了他地目地。他急急地开口说道:“皇上。臣认为这人选非林苏扬林太傅当之莫属。” 宏帝皱了下眉:“哦?右相有何看法?” “回皇上,林太傅有我大央才子之称,论起才智恐怕无人能及。武林之人虽是草莽,但其武力却不容小觑,既要派人乔装打探需有极佳的智力才可与之周旋。所以,臣认为林太傅可去。” 王承义正言辞地说完,惹得下面不少人在心里腹诽:这右相不是明摆着把林太傅往火坑里推嘛,试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在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武林人中去打探消息,恐怕还没接近这些人就被杀掉了。林呈此刻更是忧心忡忡,唯有林苏扬暗自高兴:老狐狸今天终于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对宏帝说道:“皇上,臣可担当此任。微臣一介书生,身无半分武功,想来更容易接近他们,对打探消息利益甚多。臣自愿请缨前往炎城。”说着便跪了下来。 林呈那个气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臭小子就不知道这比当初去申州危险了几百倍吗?他是不是想我早日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宏帝皱着眉,看着林苏扬,心里有些郁闷,他就这么不想待在云都?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有多危险,说不定真是什么还没探到自己就先陪上一条性命。可是看到他一脸的坚决竟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好烦躁。 此时辛旻说道:“皇上,臣也认为林太傅适合此任。林太傅极少出云都,认识他的人不会很多,乔装前去相信会很顺利。” 林苏扬朝辛旻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辛旻也张着嘴笑了笑,表示理解和接受,花白的胡子跟着颤了颤。 宏帝想到申州那次因为疫病封了城,有机会认识林苏扬的人确实不会多。再环视了一下下面的人,一部分年老,处理文事还行,要去舞刀弄枪就困难了,一部分又太年轻,处事不够稳重,而剩下的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人,派些武官去吧,一个个又时常征战沙场早就威名四立混了个人人耳熟能详,纵观全朝,也确实没有人比林苏扬去更合适。于是他只好说道:“既然太傅愿意,就去吧。” 林苏扬精神一振,“谢皇上。”终于可以摆脱瀚宇风了,顿时全身都轻松了下来。接下来就该做好出行的准备。回头看见老爹黑得不能再黑的脸,他又颤了一下,垂眼轻叹,还有一个啊…… 出乎意料的,回到家被叫进书房里后,林呈并未过多斥责,只是对他说:“这是你自愿的,做爹的也不会阻止,炎城的太守是我的学生,我写封信,你交给他,兴许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能搭把手。一个人在外,你就好自为之吧。” 林苏扬知道自己这个尚书老爹有不俗的背景,却不知道在那么偏远的地方竟然都有他的人,如果加上他其他隐藏的实力不知能否可以和右相单抗呢?不过,什么时候古板的人都变得如此开通了? 林苏扬想起早上散朝后辛老将军拉住林呈走到一旁说话,也许就在那时他才改变了态度,就是不知道辛旻和他说了些什么。 林呈一边写着信,一边想着辛旻说的话:“老友啊,孩子长大了,总该有他自己的天地,像苏扬这孩子有这么大的勇气和闯劲儿,你就应该支持他,鼓励他,可千万不要让他永远做你保护下的鸟啊,否则总有一天他会再也飞不起来啦!” 叹了口气,折好信递给林苏扬:“拿去收好。我叫人替你准备好要带的东西,辛老将军会找他的朋友保护你。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一路上要多保重。” 这是生死离别还是什么的?林苏扬吃惊地看到他爹的眼睛好像在发红,他赶忙道:“爹,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您老就在家等着吧,只是去参加个武林大会而已,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回来。”惹得老人家哭可就太不应该了,此时林苏扬的心里也泛起微微的酸涩。 出了房门,看见秦羽在外面等着。 “你又要走?”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嗯,去炎城。”林苏扬说。 “会很危险。” “我知道。” “你在避谁?瀚宇风?”林苏扬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去吧。”秦羽笑了,像春天阳光的灿烂,“我等你。不管是生是死。” 林苏扬握紧了她的手,“我会回来,不管是生是死。” 走的那一天,秦羽起得最早,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林苏扬,摸摸他的脸,顺顺他的发,直到他睁开眼看见她。 “为我再戴一次耳坠吧。”“好。” 镜里的人,比花娇,处处透露出优雅的成熟和高贵。一双纤手从盒子里挑出一对细长的银链,银链下面吊了一片小小的叶子。 “就这个。”林苏扬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去年秦羽生日的时候他给她买的生日礼物,虽然是在大街上的小摊上买的,却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她收到这对耳坠时是多么高兴和幸福,。 “从来没人送我这些东西,你是第一个。” 林苏扬笑,“所以我是永远的第一个。” 修长的指把她的新长的短发别在耳后,拿起一只坠子小心的穿过她耳上的洞,轻轻放手,叶子便在耳边荡来荡去,像吹着了风。又很小心的戴好了另一只,秦羽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微翘起樱红的娇唇,“好看吗?” “好看。”林苏扬淡淡地笑着。 “我去送你。”看着对面自己旁边的另一人说。 “好。” 卷二 落尘 第二十九章再次出发(下) 这次出门林苏扬没带任何身边的人,乔升在一旁哭着央求:“公子带我去吧,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啊。” 林子言敲了他的头:“你这小子这么大了还哭,是不是男人?你家公子这次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跟着去只会添麻烦。” 林苏扬也安慰道:“好了,乔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记着在家照顾好夫人,知道吗?”乔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答应。 林子言把乔升劝开了就对林苏扬说:“哥,等燕辽的人走了我就带人去炎城找你。家里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安排得稳稳当当的。” 林苏扬摇摇头说:“不用了,家里和皇城都需要你,先不说皇上肯不肯,就是二娘和爹也不会答应。你就好好待在云都。既然哥都支持你做想做的事你也要支持哥啊。” 林子言在心里坚持,嘴上却说道:“那好,哥,一路小心。” 林呈没出来,秦羽站在门口看着他,就像上次出门一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千言万语在眼波里流转,担心、急切、不舍,说不清的滋味,道不尽的感伤交织成一束束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徘徊。 朝里相熟的几个官员也来送行,欧阳裕丰带来了一副上好的马鞍,“早就找了技高的工匠为你造了一副的马鞍,知道你今日走便带了过来,坐上它就不会颠得厉害。” “谢谢。”林苏扬曾告诉他自己要乘马前去,想不到他竟考虑到这里了,不愧交了一个好友啊。 辛旻在后面哈哈大笑:“年轻人就是要多吃些苦,这点颠怕什么?不过苏扬啊,一人在外可比不得家里,在外面可得处处小心才是。我这几个好友都是老江湖了,不懂的多问问长多点见识总是好的。” 林苏扬赶忙向他身边的几个样子陌生却瞧着老练的人拱手说道:“那就多谢几位照顾了。” “哪里。大人不必客气。”几人很有礼貌地回礼道。 接着辛旻又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道:“皇上已经派了人跟在你后面。你会很安全。如果有什么事以桃花为记和他们联系。知道吗?”林苏扬郑重地点点头。 正准备上马却听宫里有人来了。一见竟是安臻匆忙地疾走着。“驸马等等。哎呀。可累死老奴了。幸好赶得急。” 林苏扬看着安臻气喘吁吁地模样不由疑惑地问:“不知公公到来有何要事?” “驸马……这这是皇上交给你地。皇……皇上还让老奴告诉驸马一切小心。”说着取出一块小小地牌子交向林苏扬。 玉龙令。见令如见皇帝亲临!宏帝竟然把这么重要地东西交给他!还好来地人都不算什么外人。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林兄,皇上如此重视你,你可一定别让他失望啊。”欧阳裕丰玩笑地说道。 林苏扬立即跪下,双手接过龙令大声说道:“谢皇上。臣定当拼死完成使命。” “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出发吧。”辛旻说道。 林苏扬跨上了马,望了望看着他的人,“各位多保重。”然后调转马头朝远方奔去。后面的几个人也一并骑上马跟了上去。 秦羽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周围的人都走了,远处的尘埃也静下来不再浮动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一摸,不知何时留下的泪。 “嫂子,外面风大,快进去吧。”这是林子言第一次管秦羽叫嫂子,也许是为她对林苏扬的深情给感动了吧。 “他很快就会回来吧?”她的眼睛依旧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 “很快,很快就能回来。” 秦皓在御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晃得门旁的灯柱似乎也跟着摇摆。派了三百人跟着他,应该可以了吧?江湖人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不行,还不够。想到这里他停住脚步叫道:“来人”。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像幽灵一样“飘”了进来,黑衣人从头到脚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面罩上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衣服的左肩上绣着一条金黄|色的小龙。这就是每一任大央皇帝手中的密军,龙卫。 这是一批专为皇帝效力的死士,全都在很小的时候被选上后就进入皇家秘密的训练营中进行极其残酷的训练,等到可以接受任务时早已练就了一番铜皮铁骨,能力非常,据说一个死士的武力相当于十个武功高强的人之和。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一个顶四个绰绰有余应该还是有的。死士只会接受皇帝的命令,并且只能接受现任皇帝的命令,每一批龙卫的训练都由上一批龙卫中最强大的几人负责,而皇帝只要知道负责的几人就行了,所以皇帝也不是全权控制龙卫。换句话来说如果现任皇帝不幸被废了,这一张最重要的王牌就丢了。 “朕要你带武功最好的十人去保护林苏扬。”秦皓拿出命令龙卫的令牌说道。 “是。”龙卫除了拼死办好皇帝交代的任务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权利。 黑衣人离开后,秦皓久久地望着门外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林苏扬,你可得跟朕好好地回来……” “你说什么?林苏扬离开云都了?”瀚宇风把手中的书一下摔在了地上。 “是……听说林太傅一早就骑马离开了,随行的还有几个人,听说是辛旻的朋友。”跪着的人瑟瑟发抖,圣瀚陛下的喜怒无常可是早就知道的,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最近听说有武林人在炎城聚集,难道他是为了这个?瀚宇风暗忖道。 “同行的有没有女人?” “没有,全是男子。”地上的人奇怪陛下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有女人!”她一个女子竟和几个男人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瀚宇风又气得不行,林苏扬,你只能是本王的,你在躲避是吧?炎城?就算翻遍整个大央,本王也要找到你! “你去调动一些人一路往炎城的方向找去,如果跟上了林苏扬就继续在后面跟着保护她,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就提头来见本王。”森冷的语气让人感到极度的害怕。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一间阴暗的密室里,右相王承也在进行着他的阴谋。 “林苏扬走了?好,好,你们就在陨峡关把他送上西天!记着多带些人,一定不要放过一个活口!”阴恻的笑比半夜的猫头鹰叫的还难听,“小皇帝,你不是如此看重你的林太傅吗?哼,不过也是一个贪图美色的昏君,一个女人?老夫就偏要让你痛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老夫作对!” 陨峡关距离云都大约有半个月的路程,途中要经过好几个省县,在这个范围内,朝廷的势力遍布,极少有武林人在这个区域走动,过了陨峡关便真正是武林的天下,所以到那里之前可以肆无忌惮地策马狂奔。 林苏扬他们准备到了那里就易容换装然后装作游历的书香子弟结识一些江湖人伺机混入套取情报。林苏扬在现代看过间谍小说,没想到重生后自己还有机会亲身当一回,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过连重生也没想过都能发生,这又算得了什么? 一条只允许两匹马并行的狭窄小道,两边是陡峭的断崖,陨峡关作为通往西南地区的门户,地理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同时也很容易造成通行的不方便。一到大雨天,断崖就会滑下滚滚石流堵住小道,人力清除耗时耗力,更不用说花费在这上面的钱财都能够几十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原本朝廷早就想在道路两边修筑防护墙却因朝中以右相为首的几个官员左推右阻,迟迟批不下公文,没有朝廷的拨款附近的小县城哪有资金投在这上面,山高皇帝远,况且新帝接管大央才没多久就更没时间注意这些了。 幸好这些天来都是艳阳高照,否则可能就会赶不上时间了。林苏扬在心里暗喜,感谢老天的配合。逸也不愧是匹好马,这样难走的道路都可以奔跑如飞。而后面几人赞叹的则是林苏扬的马技丝毫不逊色于常年以马代步的武林人,作为一个锦衣玉食的官家公子和朝廷重臣,能有这种程度的骑术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公子,我们可以在此休息一晚,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到达陨峡关口了。”那几人中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的人大声对前面还在努力赶路的林苏扬说道。为了掩饰身份,他们约定以林苏扬为某个小城官员的公子带着几个护卫出外游历为借口行走,所以一路上都得称林苏扬为公子。为了好方便地互相称呼,他们也改了名字分别叫林一、林二、林三、林四和林五。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就叫林一,是五个之中年龄最大,江湖经验最丰富的人。 林苏扬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不知道落在了哪个山头,渐黑的夜幕开始爬上了天空。 “好。”勒住马,林苏扬下了来等着一起在附近找个小村庄休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一停,就差点让林苏扬真的丢掉了性命。 卷二 落尘 第三十章夜林遇袭 天已尽黑,林苏扬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林三说的那个小村庄。 “林三,你确定是在这个方向?”林二疑惑地问。 “我当然确定,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从这里没走多久就是了啊,我还曾在那里歇过一日呢。”找不到地方林三也急了,毕竟是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这里有歇脚的地方,如今那里凭空失踪,若说自己别有所图那可就真冤枉了。 林苏扬看到林三急得乱窜的模样不禁安慰道:“找不到就算了吧,上次林三来是在白天,现在天这么黑,找错方向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实那林三还真是找错了方向,上次来时是别人带的路,而他却是个纯粹的路痴偏偏又极好面子,这次出来,为了显示他的广泛游历便自告奋勇地说要带路,跟着他走能找到就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见林苏扬都这么说,其他几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在附近找了棵勉强可以栖身的大树准备将就一晚。 整理好后,林苏扬坐在铺了厚厚一层干草的地上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这时林一突然叫大家停,然后警惕地瞪着前面黑漆漆的林子。 “怎么了?”林苏扬发觉不对,不由轻声问道。 “听。” 所有人立刻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仔细地听着。林子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蹄的声音,似乎为数不少。 “会是什么人?难道是辛老又派人来了?”林四小心问道。 “不会。走之前辛老就让我们一定要掩饰好身份。如此大地阵仗。若是辛老地人。岂不就暴露出我们了?”林一肯定地说道。 林苏扬心里出现了不好地预感。好像有危险地事情要发生。难道是瀚宇风?要知道他已经不是两年前地风瀚宇了。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纠缠自己。不过现在地他变得十分可怕。说到就会做到。自己这次出来是为了避开他。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派人来追也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林苏扬决定不管是不是他地人。赶快逃走才是最重要地。于是他赶紧对林一说:“恐怕来者不善。我们还是趁天黑避开他们。”几人同时点头。各自上了马朝另一个方向驰去。 林苏扬猜对了。来地人不是瀚宇风。正是恨不得他立刻死掉地右相王承派来地人。上百名武功高强身穿黑衣地杀手气势汹汹地朝这个方向奔来。(好像这个世界见不得人地人都喜欢穿黑衣?)看来王承对要林苏扬地人头是势在必得。竟不惜下重金聘请这些认钱不认命地亡命之徒。 逸似乎也感觉到了渐渐临近地杀气。跑得比平日里还快。但后面地人好像驾地也是日行千里地好马。没过多久便追上了林苏扬他们。 林一偷了个时间看了一眼后面,“人太多,分开走。公子,跟着我。”说着便和林二他们各寻了一条路继续狂奔。 林苏扬被逸颠得浑身酸痛,心里直叫苦,这才出来多久就遇上这样的事,老天也太爱开玩笑了吧!抱怨归抱怨,命还是要保住的。看不清前面的路,一切全靠着逸的选择走能走的地方,他只能暗暗祈祷,逸啊,拜托了。 事与愿违这个词说得还真不错,当林苏扬一眼看见前方的空旷时恨不得欢呼起来,谁知跟着逸出了林子走到尽头竟发现是万丈悬崖的绝路! 林苏扬哭笑不得地低头看着不停喷着响鼻在原地打着转儿的逸,林一也愣了,良久长叹:“是祸躲不过啊。” 王承的人见目标分成了几路逃走,也不知雇主要的那个人在哪一边,只好也分开追赶,很快,其中一路人就发现了林苏扬两人的踪迹,跟着也到了悬崖边上的空地。 林一挡在林苏扬前,看着面前众多的黑衣人问道:“不知众位是何人,为何追赶我几主仆?” 黑衣人中有一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应该是领头的,林一以为他要说话,谁知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瞧着林苏扬。 正当林苏扬的忍耐快用尽时,那个领头人说了声“是他”。其他的人立刻拔出了武器。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林一侧着头低声对林苏扬说道:“大人看准机会就逃走,待我再抵上一抵。” 林苏扬摇头:“不行,要生一起生,我怎能放下你不管。” 林一急道:“大人不会武,留下来也只会成为我的负担,能走一个便是一个。”不等林苏扬回答,他挥起手中的大刀便冲向对面的人。 辛旻的朋友果然不一般,一上阵就消灭掉了好几个黑衣人。林苏扬见他虽勇猛却腹背受敌,心里更是不想离开,焦急地盯着他的身影,盼着救援的人赶快过来。 有人发现林苏扬不会武功,就提着剑朝他刺了过来,林苏扬敏捷地一闪,避过了致命的一击,右手臂没能幸免的被刺中,鲜血流下来浸湿了衣衫,他也不管,捂了伤口不停躲避越来越多的攻击。 毕竟只有一个人在抵挡,渐渐的,林一处在了下风。就在这时,林苏扬听到了另一队人来的声音。那队人马一上来就和黑衣人交起了手。 是援军!林苏扬暗喜,不过,怎么看着好像有三批人?确实是三批。一批穿着平常百姓的服装,应该就是辛老说的护卫队了。而另两批人也全都穿着黑衣,只是有些头上没戴罩子,而有些的左肩上依稀绣着金黄的东西,是什么,林苏扬看不清楚,只见眼前一大片黑色在晃动。 在争斗的人群里找到了受伤的林一,林苏扬单着手把他扶到了一边说道:“援军来了。” 先前追杀的人的确不是吃素的,面对强过他们许多的对手竟也能坚持了一会儿,不过想想后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场打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地上躺了不少的死尸,看过去,像是铺了满满一层黑色的人肉地毯,残肢断臂惹得林苏扬几欲作呕。 干吐了几次后,林苏扬对护卫队中的一人说:“完了吧?”那人正要开口,却见离林一最近的地上爬起来一个人,伸出血淋淋的手向林一推了一掌。 林苏扬就站在林一不远的地方,见此情景来不及提醒,竟纵身扑了过去,推倒了林一刚好迎上那掌,林苏扬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然后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掉下了悬崖。 “大人……” “……” 林苏扬听不到上面的惊叫,只听得见耳边响起的呼呼风声。他闭上眼,这次是真的挂了吧?然而也许是他前世的前世做了很多好事,老天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生的机会。还没掉到一半,感觉到一股大力搂住他的腰把他向上扯了去,接着就被环绕进一个人的胸膛。 天!不会是鬼吧?这个情况怎么会有人来救我?林苏扬差点没尖叫出声,猛地睁眼却看见几月没见到的脸出现在眼前。 好像是……司君行?是司君行!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林苏扬没有时间询问,一心为得救又要谢天谢地一番。可是怎么不对劲?自刚才上升了一下后,两人还是以之前他的速度下坠。 把头紧紧埋在司君行温暖的胸前,林苏扬哀叹:不会吧?!这人也真是,救不了就别救,多搭一条性命很好玩吗?下坠的后座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司君行的身体,错过了那个“愚笨”的人嘴角扬起的笑。 耳里的风声小了,听见司君行有力的心跳声,林苏扬一下一下地数着,快要到底了吧?正想着,“咚”的一声,两人一同落进了水里。 原来人掉崖都会掉进有水的地方,以前的小说真是神准啊,终于又捡回来一条命……这是林苏扬在水下微笑着昏迷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她忘记了自己不会水…… 极度的痛苦中,嘴唇上贴过来两片软软的东西,然后很自然地张开了嘴,一口气便渡了进来,再然后,就彻彻底底地昏过去了。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一章生还崖底 醒来后,林苏扬感到一阵憋闷,猛咳了几下才缓过来,等整个人都清醒了才发觉冷,臂膀凉飕飕的,她低头一看立马大叫了起来,只见自己仅着一件中衣,里面是缠得紧紧的裹胸,而身上搭着一件宽大的男人的袍子! “你醒啦?”耳旁有人说道。 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司君行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正对上自己,她又叫了一声,双手抓过刚刚因为起身滑下去的衣服捂在了胸前。这一动就扯动了先前的伤,手臂和胸口的痛让她冷汗直流,一个不稳便向侧面倒去。 “小心。”司君行赶忙扶住了她。男子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引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林苏扬赶紧用没事的左手推开他:“别碰我。”她小小的力气怎能推得动一个大男人,所以司君行无视她的警告,避开她手臂上的伤口,轻轻扶着她躺下。 “我叫你别碰我。”林苏扬不停往后退,想要躲开司君行伸过来的手,然而还没退多远就被司君行长臂一捞给围住了腰身,“再退我就压在你身上。”威胁的语气吓得林苏扬不敢再乱动。 此刻的林苏扬哪里还有平时的冷酷和镇静,被人羡慕的才智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现在整个一副柔弱小女子的模样,任由司君行拉起她的右手轻柔地抚摸着被刺的伤口。林苏扬在心里直颤抖,真想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这么深的伤口,还不知道多注意?”司君行一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臂,一手从后面火堆旁取下烘着的一条白布,仔仔细细地替她缠住大约有一寸长的伤口。这时林苏扬才发现已经变紫的伤口上盖了一层蓝绿相间的草叶。 “这是什么?”林苏扬伸出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指着那片碎得不成样子的叶子问道,忘记了应该趁司君行不注意的时候挣扎。 “止血草混和迷蜒有加快伤口愈合的作用,并且还不会留下疤。”司君行低着头认真地包扎。林苏扬知道这里有一种叫蜒虫的东西,蜒虫不是虫,而是一种类似于虫的植物,这种植物大多生长在气温高的地区,倒不是很难找,蜒虫每年初春发芽,秋季成熟,成熟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将成熟的蜒虫摘下后晒干,再辅以秘制的药物进行蒸熏,然后用明火烤干,碾成粉末,就制成了可以治疗外伤的迷蜒。 “你……”司君行包扎完正要说话,却突然看见林苏扬的脸上毫无血色,抓住袍子捂着胸口的手变得苍白透明。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道。 林苏扬摇摇头。“没事。” “快告诉我。究竟还有哪里地伤?”司君行不相信。 “真地没事。”林苏扬缓和了一下。张着同样苍白地嘴唇说。“掉下悬崖之前被人推了一掌。我以为已经不痛了。谁知道现在又开始。可能是刚才动作过大引发了才会这样。” “给我看看。”司君行想了一阵对林苏扬说道。 “什么?”林苏扬瞪大了眼睛。他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不等她反对。司君行按住她说道:“给我看看你地伤。” 满眼是担心,可林苏扬毫不领情,冷下了脸说道:“你敢!” 令林苏扬再一次疯狂的是,司君行竟趁她无力的时候点了她的|岤道,用行动来说明了他到底敢不敢的问题。林苏扬想动手,动不了,想张嘴,张不了,急得眼睛都快瞪出泪来。这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司君行见她喜怒形于色了,不由惊讶,原来她也有这么多表情。 “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只是担心你的伤而已。”司君行说道,然后低下头研究怎样才能脱下她的里衣。 林苏扬是又羞又气,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加上伤又痛,心想干脆死了算了。然而司君行接下来的动作真的让她差点咬舌自尽。 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女儿身,林苏扬总是像缠什么一样地缠紧并不是很大的胸,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过程也越来越痛苦,自从和秦羽成亲以后,晚上可以放心地取下这块挤死人的布条,白天有秦羽帮着缠倒还好了些,所以便没有以往的麻烦。 出行前因为考虑到会一直和男子待在一起,便叫秦羽帮忙缠得更紧,而司君行从未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一个女子,更不知道女子内里的衣衫是怎样穿的,心里又着急着林苏扬的伤势,便充分发挥了他武功的强悍,竟一掌震碎了林苏扬的中衣和胸布且未伤及她半毫。 飞扬的碎片像雪花一样铺了一地,林苏扬只觉胸前一凉,狠咬着牙闭上了眼,很好,司君行,此仇不报,我就不叫林苏扬! 看着眼前白皙粉嫩的肌肤上印着的一只朱色的掌印,司君行紧皱起了眉头,“是火冥掌!”火冥掌是西南一个名叫火云派的独门武功,此招极其毒辣,除了刚中招时可感受到剧痛外,以后每到阴雨或冷寒天时便全身都是冷得生不如死的痛,火冥掌性属烈热须以阴寒之力方可敌对,所以要想治好林苏扬的伤就必须要得到属性极寒的九莲冰,然后再以强劲的内力将冰融入她的体内才能完全解去掌毒。 九莲冰生长在常年冰雪覆盖的天峰至顶,顶上有一潭从不会冻结却深不见底的天池。峰上每次下的第一片雪凝结在一起成九品莲花状,同时这朵莲花必须长在天池的浮冰之中,还要晒初阳而不融,淋冰雨而不化水才是真正的九莲冰。如此苛刻的条件使九莲冰极难存在,也说明了它的珍贵,更有世传其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神功。 世上仅存的一朵九莲冰据说是武林第一世家孔家的传家之宝。当代家主孔铭起还是现任的武林盟主,先不说他有一方霸主的强大势力,就算是一对一,司君行也没把握能打得过,如果想要从他手中夺取九莲冰,恐怕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火云派啊,司君行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拿过自己的衣袍盖住了林苏扬的身子,然后几下解开了她的|岤道。林苏扬刚一能动,抡起左手“啪”的一声便给了他一巴掌。顿时司君行的脸上出现了五根红得清晰的手指印。 司君行不顾脸上的火辣,强硬着把林苏扬整个儿包进宽大的袍子里,嘴里温柔地说道:“你的伤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你还要忍着痛几次。放心,我会帮你。” 林苏扬不清楚自己的伤究竟有多重,但从刚才司君行的神色来看,应该不会很简单,不过她倒不在意这些,反正这命是捡回来的,可以活着已经很不错了,痛不痛的,忍忍就能过去。 想到司君行的确是为了她好,从他们认识起便一直照顾她,帮助她,自己不过是救了他一回而已,就算是债也早在申州的时候他便已经还清了。林苏扬虽生性冷漠,却也并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她不知道是否还是应该以理智的脑袋去思考司君行有什么企图,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骗什么呢?她林苏扬没什么好骗的,既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绝世珍宝。毕竟,能为了救她而跳崖的人两世加起来也只有他一个,而且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忍骂挨打,还 桃花离 第8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会为她自己都不在意的伤担心自责,他,到底为了什么? “对不起。”林苏扬有些愧疚,刚才打得那么重,应该,很痛吧? “没什么,是你,就没什么。”司君行微笑道。 “对了,那个……你是怎么会来的。”林苏扬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暧昧,岔开话题道。 “我不是说过我回来找你的吗,你还不信?”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当时那么混乱,光线也不明,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气味。”林苏扬惊讶地望着他。“你还不知道你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吧?清香舒爽,让人闻过就忘不掉。”司君行说着还凑到她身前深吸了口气。 林苏扬气极:“你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是,我是狗,只是为寻找你的狗。”灼热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林苏扬,让她感觉好像被锁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只好撇开脸望着火边还冒着热气的自己的衣衫。 司君行见她这样,索性抱着她走到了火旁,柔声说道:“到这里烤烤,会暖和些。” 火光照得林苏扬的脸有些无奈和,复杂。这一夜,便过去了。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二章柳暗花明(上) 一大早,司君行就出去察看情况,等他走后林苏扬仔细打量了他们现在待的地方。这是一个狭长的山洞,洞口处可以清楚地听见底下传来轰隆的水声,应该就是昨天他们掉进去的那条河。往里走似乎有一条天然的隧道,一眼看不到尽头。林苏扬举步就走了进去。 刚开始还看得清路面和洞壁上闪烁的矿石,然而越往里走隧道越狭窄,光线越是昏暗。直到后来林苏扬完全看不见了才停住脚步,转身回去。 回到昨晚休息的地方,正好碰见司君行从外面回来。“这么快?”林苏扬奇怪,这才出去多久。 “看来要委屈你陪我一辈子待在这里了。”司君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林苏扬走到洞口伸出的平台上,只见四面全是悬崖峭壁,底下汹涌奔流的河水像疯狂的马群一样咆哮不停。平台距离水面约有二十余米,从洞口旁边的山崖上垂下无数条藤蔓一直拖到了水里。往上面看不到顶,往下面找不到岸,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当时林苏扬和司君行掉进了水中后,林苏扬因为伤势和不会水就昏了过去,司君行一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还要一边为她渡气,一边靠自身劲力减缓水流的冲击,好不容易浮上了水面,但即使这样也丝毫未能减轻所处的困境,最后两个人随着水的流动漂了很久,司君行自始自终都没放过手,看到林苏扬冻得苍白便全力催动所剩不多的内力为她驱寒,担心她被石头碰到便两手两脚像盾牌一样护住她,而自己却被水里尖锐的石子挂得满身是伤。 水流越漂越远,水势也开始变缓,司君行在头昏脑胀中撞到了这个山洞底下的石壁,抬头看见粗大结实的藤蔓垂在手边,立刻抓住它,拼尽最后的力气跃了上去,到了平台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于是顾不上休息,又忙着从里边找了些干燥的草木烧了起来,烤干自己的衣服,然后脱下林苏扬的,把自己的给她换上。 接着就一直守在林苏扬的身边,时不时摸摸她的额头,看她着没着凉。不经意中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又跑到洞外寻了些止血草,从怀里拿出瓷瓶,看见里面的迷蜒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替她上药,等到一切都做好了,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当然,这些是林苏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了。 林苏扬在平台上站了一阵,又走回洞里,对正悠闲地躺在地上的司君行说:“既然都没有路,我们只有试试那里了。”说着手指向那条刚去过的隧道。 司君行点了一个火把说:“我走前面。”然后当先跨了进去,林苏扬紧随其后。 走过了林苏扬走过地那段路就像进入了没有星星和月亮地黑夜。一支火把只能照见立脚地地方。司君行是练武之人。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碍。可就苦了林苏扬。不时踢到地上地石头险些撞到嶙峋突出地石壁上。 司君行回过头伸出手说:“来。拉着我。” 林苏扬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拉住了他地手。有了司君行地帮助。接下来地路便好走了许多。林苏扬尽力挥去心中泛起地异样。强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了越走越远地隧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除了司君行手上快熄地火把和洞壁上莹亮着地磷火。林苏扬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凭着从前面人手上传来地温暖。放心地跟着。没有一点恐惧和不安。 林苏扬地体力本就比不上司君行。再加上这两天地竭力消耗又没有吃地东西可以补充。坚持行到这里已是不错了。但她依旧咬着牙。紧抓着司君行地手。一步一步吃力地跟上。 司君行发觉不对。轻声问:“累了?”林苏扬固执地摇头。 司君行叹了口气,转过头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猜到林苏扬肯定会拒绝便不等她回答就又说道:“难道你真想永远待在这里?” 林苏扬无话可说,只好爬到他宽阔的背上。这下,又轻松了很多。 林苏扬实在累极,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司君行的心情却是极好,走着走着竟想唱歌了。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该是多好!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当林苏扬在迷蒙中感觉到了前面的亮光时立刻兴奋地喊道:“出来了!”司君行心里一阵失望,却不得不在林苏扬的催促下加快了脚步。 出了隧道,眼前一片开阔。绿绿的草地,红黄的花,远处重叠的峰峦像泼墨的山水画,淡雅中透着静穆。 林苏扬跳下司君行的背,奔向草地,张开双手闭上眼拥抱徐徐的风,微笑,“终于出来了。” 虽有失落,但看到林苏扬高兴的样子,司君行不禁也心中欢喜,只要她的微笑就好。 等到发泄够了,林苏扬才突然想起,这是哪里?看看天,要黑了,不会又要露宿野外吧?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破烂不堪还脏得不成样子,这样下去都快衣不蔽体了。看见林苏扬的担心,司君行笑道:“放心,不远处有人家。” “你怎么知道?”林苏扬不相信。 “你没看见那边的草地上有羊吗?这种羊一般都是家养,像这样让它们自由地吃草活动是在放牧,既然羊都在这里,又没人看管,那家人一定就住在附近。”司君行肯定地说。 刚才只顾着高兴竟没有发现不远的地方还有羊,林苏扬暗骂一声真笨,随后又扬起嘴角拉着司君行向正在回家的羊群走去:“跟着它们就能找到了吧。” 司君行看着她拉着的手,脸上现出一个比花儿都还灿烂的笑。 司君行说的没错,羊群的主人果然就住在附近。跟着羊到了那户人家,只见羊儿们一只只乖乖地自己走进了打开门的栏圈,一对年老的夫妇正站在自家门前看着突然来到的陌生人。 林苏扬正要开口,司君行抢先走过去对那两个老人说道:“大爷大妈,我和我家娘子本是出来游山玩水,不料途中遇上了强盗抢了钱财不说还将我们推下河里,幸得上天眷顾,我夫妻俩才捡得命回来,可是由于奔波许久又找不着方向,如今天将黑,所以想打扰两位一晚,不知可行否?”温文尔雅,尽显书香儒士的风度。装得还真像,林苏扬想笑,却又觉不是时候,便暗暗忍住。 两个老人看着面前颇有礼貌的年轻人,和那个看不清样貌的小媳妇,心里不由一阵疼惜,老汉忙说道:“哎呀,可怜的孩子,快快进屋休息休息,老伴儿啊,快去烧水煮饭,看把这俩孩子饿的。” 我的样子看着像很饿的吗?林苏扬有些郁闷,低头看自己两人的装扮,说是被打劫没人会不相信。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遇见这种情况了,就是在申州时好歹也有吃的穿的,现在还得饿肚子。堂堂大央国太傅,竟然会饿肚子,说出去不知笑死多少人。 “别再想了,快进去吧。”司君行见林苏扬一人站在那里发呆,提醒着说道。 “对了,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娘子?”,姐姐,妹妹都行啊,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两个字。 “因为你不久就是了啊。”司君行嬉笑着走进了屋里。 “你。”林苏扬在后面咬牙切齿,握紧了拳。 “快坐快坐,等我老头子去烧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给你们驱寒。哈哈,我这里好久没来客人了。”老大爷笑着,急忙去厨房劳动。 大娘则从里屋拿了一件女子的衣服出来递给林苏扬说:“闺女啊,这是我媳妇的衣裳,她和我儿子住在县城里,个把月回来一次,平时又没人穿,我看你衣裳破了,要不换上?只别嫌这衣服旧才好。” 衣服太破,虽然仍能看出林苏扬穿的是男子的衣服,老太太还道是丈夫关心妻子,把自己的衣裳给了她,替她梳了男子的发髻这样会安全些,便没多怀疑。 “怎么会?在这里打扰已是过意不去,大娘还这么客气,小女子真是惭愧。”林苏扬赶忙接过衣服说道。 “里面热了水,待会儿闺女就洗个热水澡吧。”大娘呵呵笑道。 听到这句话,林苏扬简直比又重生了一次还要高兴,不停地道谢:“谢谢大娘。”想起自己脸上一定贴了不少泥,看司君行在一旁偷笑的样子就知道。林苏扬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去里屋换衣服。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三章柳暗花明(下)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了几日来的肮脏和疲惫,换上大娘给的衣服,林苏扬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穿戴好后,她坐到了铜镜前梳理长发,由于还没干,她只是简单的将它们拢在一起,然后把原来的衣服扯成长条当做发带绕了一圈,打个荷花结便行了。 站起来,对着镜子转了转,好多年没有穿过女装,林苏扬竟然没有半分的不适应。镜里的人一颦一笑都透着蛊惑人心的妩媚,举手投足间却又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孤绝。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流星,闪耀着迷着人去夺取,却又因它刺眼的光芒和毁灭的热量让人不敢跨越雷池。 掀开布帘,林苏扬的小脚便跨了出来,察觉动作不对,她赶忙收回,换做小女儿家的羞涩,轻移莲步,平时看秦羽走多了自不然地跟着学了些,只是对于习惯了男子行为的她要做到完美,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哈哈,出来了,闺女啊,快过来尝尝老头子的手……艺。”老大爷刚摆好碗筷,招呼着司君行就坐,抬头看见已经洗净了脸的林苏扬不由呆住了。 “这……这闺女莫不是仙女下凡?怎生得这么美?”老大爷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不会是老眼昏花吧?” “胡说,仙女哪有闺女美呢?”大娘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到林苏扬也不由一怔。 而司君行则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娘你说得对,仙女也没我家媳妇美呢。娘子,你说是不是?” 林苏扬白了他一眼,走上前接过大娘手上的汤说:“大娘说笑了,什么美不美的,就是一张皮相而已。” “闺女啊,老头不懂什么皮相不皮相,却也知道仙女似的人儿大多是在皇亲贵胄身边,像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小老百姓,哪里能看得见哟。”老大爷坐在了桌边说道。 司君行立马笑道:“大爷,既然您都说我娘子像仙女,今天您就可以看个够啦。” “这倒是,想我老头活了大半辈子,今日能见个仙女儿,虽死无憾了啊。”老大爷叹道。 “老头子又在胡说些什么。也不怕人家笑话。”大娘笑斥道。又对司君行他们说:“快坐上来吃。千万别客气。像在自己家里就可以了。” 林苏扬皱眉。大爷说地也对。不管哪个时代。哪个国家。爱美之风盛行。就比如说燕辽国出美女。引得不少人疯狂追随。甚至是争风吃醋。大则可引起国家战乱。小则可引来人与人地敌对。国家朝臣之间除了比较权利之外。谁地姬妾最漂亮也是他们面子地关键。要找个不以人面貌之美为评价标准地地方确实太少了。 上完了菜。林苏扬坐到了司君行地身边。看到满桌子地丰盛。胃口竟比平日大了些。当然也与饿了整整两天有关。 正吃着。老大爷突然放下筷子“啊”了一声。 “怎么啦?”大娘担忧地问道。 “我这才发现小伙子竟也如此俊俏啊!”大爷睁大了眼睛。 “去,我道是什么呢,你呀,老眼昏了吧,从进门起我就看见小伙子俊美的模样,和闺女一起,正是天生一对!” “对哦,看来真是老得不行了,看看,简直就是人中龙凤!”老大爷赞叹道。 这些话说得司君行笑弯了嘴:“大娘大爷真是慧眼,我和娘子本就是绝配。”说着还伸手揽住了林苏扬的腰。 林苏扬想挣扎,可看到对面两老正盯着自己便放弃了,低下头,伸出左手狠狠地掐了司君行一下。他却像是无事人一样,揽着她的手反而紧了紧,满面的笑容。 “瞧这小两口儿,感情多深,多幸福。”大娘认为两人是在打情骂俏,不由笑着说道。 “要是我夫妻俩也能像大爷和大娘一样,白头仍能携手,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司君行说。 林苏扬掐着司君行的手顿了一下,在隧道里的那种异样复杂的情绪又泛上了心头。 “呵呵,年轻人这么早就有这种心,以后一定能像我们这样的。”老大爷笑着拍了拍老伴儿的手。 大娘也笑着看了他一眼,招呼着林苏扬他们:“快吃,不然饭菜都凉了。” 睡觉的时候,老夫妇把儿子媳妇的屋子打扫出来给林苏扬他们住,临走时在桌上放了一盏油灯,顺便还关上了门。 林苏扬看了看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屋子正中放了一张破旧的桌子,有些地方积了不少灰尘。看来他们的儿子真的很少回来。 “这……怎么睡?”林苏扬看着正在整理床铺的司君行。 “怎么睡?我们是夫妻,你说该怎么睡?”司君行转过身来暧昧地看着她。 “我警告你,别再得寸进尺。”林苏扬冷声道。 “嘘……”司君行捂住她的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手指了指门外。仔细听了一下,他又回过身去整理被子,“等晚些了,我就睡地上。” 司君行说话算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睡到了地上。他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床被子,把厚的全都盖在了林苏扬的身上而自己什么也没再加。 林苏扬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到司君行肯定这两天也是累坏了的,要他睡在地上是不是太过分了,虽已是初春,可夜里总是凉寒,即便是练武之人恐怕也会受不了吧? 越想越睡不着,最后林苏扬干脆支起身来,对躺着的司君行说:“你还是上来睡吧,地上凉。” 司君行听到这句话,暗自偷笑,立刻起身爬到了床上。掀开被子,一股冷风吹进来,冻得林苏扬有些发抖。司君行想起了她的伤,于是赶紧缩进去,一把搂住了她。 林苏扬震了一下,寒着脸问道:“你干什么……” “抱着就不冷了。”司君行在她耳边轻声说,抱着的手又紧了紧,想要把自身的温度全都传给她。 林苏扬知道了他的好心,便不再说话,只是这种样子,很难让人保持平静,不过幸好她累极,不久便睡了过去。 司君行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睡颜,良久在林苏扬暖得发红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嘴里缓缓说道:“有我在,你就不会冷了。” 第二天,林苏扬问清楚了地方,知道这里已是属于成皋县的范围,沿着西边的路走三十里便是成皋县城。林苏扬记得成皋县的县令好像就是和他同一年参加科考且一同受先皇听封的探花柳明,这次借路是不是应该去拜访拜访,怎么说也算是同僚。和司君行向二老道了别,便一起往西走了去。 走在路上林苏扬一直思考着应该怎样开口才能让司君行不跟着自己,想了半天她才鼓足勇气对前面的司君行说道:“你……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司君行停了下来:“你赶我走?”委屈的样子让林苏扬的眼皮跳了一下。 “不是,那个……” “不用说了,你不是要去炎城吗?” “你怎么知道?”林苏扬疑惑地问道。 “武林大会的召开引来如此多的江湖人士,朝廷不采取对策说出来谁会相信?猜得到宏帝会派人前来打探只是没猜到会是不懂武功的你。不过,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有谁会想到朝廷竟会派一个书生来当探子?”司君行嗤笑道, “还有,那日追杀你的人一定不会放弃寻找你的下落,你一个人上路恐怕会有危险。况且,你知道从成皋到炎城的路吗?” “这个……”林苏扬语塞。 “我也说过,你的伤,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我可以当你最安全的保镖。”司君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林苏扬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有伤在身,若真一人上路,不说能不能碰见护卫队,就是碰见了,自己恐怕也来不及完成任务。 “谢谢你。”林苏扬感激司君行总是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转头,避开他的眼。司君行却在心里苦笑,林苏扬,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要的,并不是这两个字啊! 行了一会儿司君行才想起要给林苏扬易容,林苏扬问道:“怎么易?”对于易容这个东西,她总是感到排斥。 “有两种方法,一是用人皮面具,在江湖之中行走,用这个最安全,除非是易容高手,否则不管是武功多强的人都认不出,当然用的人也很少,因为制作太难了……” “我不要。”还没等司君行说完,林苏扬就拒绝道,想到另一个人的脸要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就一阵战栗。“不是有两种方法吗?还有呢?” “二就是用药,不过维持的时间不长,并且遇上功力稍强的人就能识破,同时对皮肤的伤害也很大。”司君行不赞成她用药。 林苏扬回道:“没关系,就用药吧,到了城里,买些装扮掩饰就行了。”司君行劝不过,只好给她用药易成普通妇人的样子,自己贴了一张青年男子的人皮面具,然后又拉着她左看右看,见没什么破绽才放心下来。 卷二 落尘 第三十四章成皋之行(上) 近几日来秦羽的心里一直惴惴的,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驸马离开云都也有大半个月了,至今为止却一封家信也没寄来,难道真出了什么意外?问林子言,整天找不着人,想和公公谈谈,每次回林府都说去李侍郎家了。在街上兜了一圈儿,回到家里,空荡荡的,更是让人越想越不安。最后秦羽忍不住跑到了皇宫,决定找秦皓问个清楚。 “皇兄……”踏进御书房的殿门就看见林子言也在这里,看到他,秦羽心里不由一沉,难道是驸马?,于是她赶紧问道:“是不是有驸马的消息了?” 只见林子言和秦皓都阴着脸,似乎刚发生过不快。秦羽走上前看着秦皓焦急地问道:“皇兄,你倒是说呀,是不是有驸马的消息了?” 秦皓舒缓了一下表情说道:“不是,羽儿,驸马现在有任务在身,可能很忙吧。” 秦羽不相信:“可是我都没收到过一封家书,驸马即使走得再远,再怎么忙都会给我写信的。你们在骗我?” “羽儿,别胡闹,驸马的任务不同于前,这次必须小心行事,如果被怀疑会有生命危险,难道你希望他因为给你写的一封家书而被人拆穿身份吗?”秦皓斥道。 “真的是因为太忙吗?”秦羽仍然怀疑。 “嗯,是。放心吧,过了这段时间,他会给你写信的。好了,羽儿,朕还有要事与林统领相商,你就先回去吧。”秦皓挥了挥手。 “皇兄,那你记着一有驸马的消息就要立刻通知我。” “会的。”得到秦皓的肯定,秦羽这才离开,经过林子言的时候,她微微扫了他一眼,看见他紧握着双拳,想要揍人似的,不禁又开始疑惑他和皇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秦羽走后。林子言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请允许臣去寻找兄长。” “就你一个人?你能干什么?没听见说太傅掉下了悬崖了吗。找?怎么找?”秦皓地心情极度烦躁。看着眼前地一切东西都觉得碍眼。 “皇上。臣相信兄长必定能化险为夷。掉下悬崖。臣就去悬崖底找。一日找不到。一日不回。”林子言抬起头来认真地说。 “朕也相信太傅没那么容易出事。你也不用去找。我会另外派人。给你个任务。你去查查。那天究竟是谁派人去追杀太傅他们。查出来后。马上告诉我。” “可是皇上……”林子言还想再说却被秦皓打断道:“不必多言。就这样决定了。一有消息朕会立刻通知你。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羽儿和林尚书。” 见没有商量地余地。林子言只好说道:“是。臣。告退。” 当龙卫黑衣金龙地标志出现时。秦皓沉沉地问道:“怎么样。查到林苏扬地消息了吗?” 龙卫头领躬身回道:“回主上,属下带人去崖底搜寻,方圆百里都无林太傅的踪迹。后来听说在成皋县附近的长山脚下有人见到过仙人,而那里正好是崖底水流下游经过的地方,属下想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林苏扬?”秦皓眼前一亮,林苏扬的美貌世上少见,若被无知百姓看见会认为是神仙也说不定,于是他立刻说道:“你马上带人去查探,如果真是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另外,查没查出那两批黑衣人是谁?” 听护卫队的回报,知道那晚竟有三批黑衣人,其中有自己的龙卫自不用说,而另两批也是敌对,只不知那帮助林苏扬的到底是何人派来的,还有刺杀他的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回主上,经过调查,那批刺杀太傅的人都是些认钱不认命的亡命之徒,属下还查到他们似乎和朝里的……”后面的话是附在秦皓耳边说的。 听到龙卫所说,秦皓皱起了眉:“继续查清楚,我要确实的证据还有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 “你说林苏扬掉下了悬崖?”王承把玩着一只翡翠酒杯坐在椅子上对着角落里说。 “是,属下亲眼看见他掉下去的,悬崖底下是汹涌的河水,掉下去应该不能生还。”阴影里传来声音回答道。 “应该?我要的不是应该,我要的是一定。” “啪”,王承把翡翠杯子摔在了地上。“调动一半的私卫军去找,不论死活,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这次要小心点,别再被人搅了个全军覆没。恐怕,小皇帝已经开始在警觉了……”王承望着窗外的天担忧地说道。 成皋县是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县城,相比于云都的繁华,这里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几百年来在成皋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既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物产丰富之地,一直扮演着无关痛痒的角色,它的兴旺,全靠为往来于国都和西南的旅人提供饮食和住宿而得以发展。 一进城门,林苏扬就感到了一种丝毫不同于云都的气息:清新雅意,充盈着恬淡的安宁。这样的地方是林苏扬所向往的,此时,她倒羡慕起柳明来,不必涉身于朝廷里的勾心斗角,不必为时常的争乱而烦恼,晴朗的日子,去小城里转转和百姓聊聊天,或是在自家的小院里泡上一壶茶,赏赏花。即便是没有多大的功勋,但只要城内平安有序,当个小小的县令也无所谓。 林苏扬一脸憧憬地想象着自己当了这成皋县令的惬意日子,回过神来看见司君行大跨步地走向一家装饰不凡的酒楼,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没钱!当时自己所有的包袱盘缠全都放在了逸的身上,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考虑这个问题,如今出来了它就成了一件大事,从这里到炎城还有这么远的距离,没有钱将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林苏扬赶紧走上前拉住司君行问:“你……有钱吗?” 司君行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袋:“看我,你不说都还忘了。跟我来。”说着便拉着她往另一条街走去。 来到一家名叫聚义钱庄的门前,司君行对林苏扬说道:“你在这里等等。”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林苏扬站在外面,看到司君行对着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还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接着就看见那些人一脸的恭敬,不一会儿,司君行就拿着一个半大的袋子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 “看,这不就有了吗。”把袋子在林苏扬的面前甩了甩然后递给她。林苏扬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挤挤地放着好几叠银票和几张金叶子。 林苏扬对这个世界的钱没有什么概念,因为她很少上街买东西,即使偶尔陪秦羽去逛逛,也只是带些碎银而已,因此她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布袋里具体是多少,虽然不懂,但凭着感觉,她也知道这笔钱财恐怕不是一般的多。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她问。 “我朋友开的钱庄,他可是很有钱,稍稍借一点,他是不会介意的。”司君行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就带着吧,我不善管这些。” 林苏扬却一把丢给他:“自己带。”说完自己便往前走了去。 司君行在后面喊道:“那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进了制衣店,林苏扬有些不自在,以前也和秦羽一起逛过,每次她都想只在门口等着,无奈门外路人惊艳的目光实在太厉害,后来总是逃也似地躲进店里,所以制衣店于她来说像是避难的场所一样,难怪她会感到不舒服。 这次林苏扬依旧低着头站在店里的最里边,忘记了自己已经易了容,现在她只是一个平常的妇人而已。 司君行从头至尾把衣店里的衣服看了个遍,然后狠挑了几件素净淡雅的女子衣衫要老板打包,而自己则是选了一两件淡青色的男子袍装,临付账前,又精挑细选了几张白色的上好纱面这才满意的给了钱。 林苏扬看着他提着鼓鼓囊囊的包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穿着好看。”几个字说得理所当然。 这次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走进先前那家酒楼了。林苏扬注意到酒家的名字叫佳肴楼,听着倒挺吸引人的,佳肴佳肴,醉翁不知酒,敢问有佳肴?的确是一个好名儿。 进了门立刻就有小二跑来迎道:“客官,里面请。” “你这儿可以住店吗?”司君行边走边问道。 “当然可以。”小二笑着答道,转头对立在柜台后的掌柜说:“掌柜的,有客人住店呐。” “不知客官要几间房?”掌柜问。 “两间。” “一间。”两个声音同时说道。 林苏扬望了司君行一眼,冷厉的警告。司君行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说:“那……就两间吧。” 掌柜低头翻了翻桌上发黄的本子,最后抬起头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了,两位客官,今儿个小店住店的人实在太多,只剩下一间房了。”林苏扬皱了皱眉。 “这样啊……”司君行偷偷瞄了她一眼,“要不我们换一家再看?”假装为难地说道。 “算了,一间就一间吧。”林苏扬嫌麻烦。 “好嘞,客官稍等。小三子呀,快带两位客官去九号房。”掌柜对刚才的小二说道。 “就来。”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五章成皋之行(中) 跟着小二穿过了大堂,来到后面的一个院子,院里分了两层楼,每层大约有六间厢房,上了楼梯,小二带着他们径直走向走廊的尽头。林苏扬留心看了一下其他房间的门牌号,这层楼全是单数,下面那层一定就是双数了。 进了房间,看看环境还可以,推开窗就能看见整个院子的景色。 司君行对正要出去的小二说:“去打几桶热水来。然后再叫几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等会儿我们就下去。” 给了小二几两散碎银子,小二高兴地说道:“谢客官。” 关上门,司君行对林苏扬说道:“待会儿你沐浴后就下去吃饭吧,我在下面等你。”原来叫小二打水是为了她,林苏扬心里虽感动,面上却只是淡淡地说:“谢了。” 热水打来后,司君行便下了楼。林苏扬畅畅快快地洗了个澡,黏糊糊的易容膏粘在脸上难受得要死,今后如非万不得已可不想再涂了。 从包袱里拿出司君行买的衣服穿上,竟十分合适。她也不想想,司君行抱过她那么多次是白来的?早就把她的尺寸摸个透了。本来她有想过继续穿男装,毕竟这是自己的“本职”性别,后来想到刺杀她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恢复女装也许更安全,打探消息也更方便一些便同意了司君行挑些女装。 至今为止,她仍然不知道究竟是谁要置她于死地,细想在朝中所为,也没怎么树敌,只是偶尔会与右相抬抬杠,不会是他吧?林苏扬摇摇头,他们之间不至于会有如此深的仇恨,再说,杀了自己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林苏扬不愿想太多,只想快些遇上护卫队的人,早日完成任务回到云都,身上的伤也不想管了,反正这条命也不值钱。有多久没给秦羽写信了呢? 撩起鬓边的两股长发,收到后面用衣布做的发带扎了一圈,其余的就这样让它们披散着,前面散落的刘海轻舞飞扬,如同森林的聚会,妖娆的凌乱。一眼看过去,溜儿黑的,像极品的丝缎,在屋里交错的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 覆上了面纱,林苏扬看着水里的自己,怎么有些像那晚未箤宫里的玄歌,只是自己比她穿得保守得多了。 下了楼。司君行正坐在靠窗地桌上等着。看到林苏扬来。他向小二喊道:“小二。可以上菜了。” “怎么样。我地眼光还不错吧?这种颜色。你再适合不过了。”他上下打量着她。 林苏扬看了他一眼:“司公子眼光独到。在下实在佩服……”住了口。看见他似笑非笑地表情立刻说道:“小女子实在佩服之极。但不知公子以此虏获了多少姑娘地芳心?”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司君行嬉笑着凑近她问道。 “公子怎样想都可以。小女子无权干涉。”林苏扬淡淡地回道。 “客官。您地菜来了。”小二端着托盘把菜全放上了桌。偏头看见了林苏扬。嘴里不确定地问:“这位小……夫人?” 是刚才和这位公子一起住店的妇人吗?怎么看着完全不像了,还蒙着个面纱干什么,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好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司君行冷着脸说道。 小二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最后摇头否定,嗯,不是,刚才那个肯定是他们的下人,这位恐怕才是正主儿,瞧那气质,两个样的! 司君行听到小二的嘀咕,不由笑出了声,引得林苏扬奇怪地看着他,他忙挥挥手说:“吃饭,吃饭。” 林苏扬看到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想把他那张假皮给撕下来,不知道他那英俊的脸配合现在的姿势是什么模样?有些恶意地想着,忽然从门口进来的一男一女吸引了林苏扬的注意。两人衣着华丽,腰间佩着装饰素雅的剑,年纪不大,一看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大家子弟。 小二看见又有客人来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两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你这儿还有住的地方吗?”女的开口问道,听着声音很像秦羽。林苏扬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哎呦,姑娘,您来得可真不凑巧,本店最后一间房都被订了,要不姑娘去别家看看?”小二赔笑着说。 女子转过头对男子说:“怎么办,木清哥,难道今晚我们又要露宿野外了吗?我可不想再去睡那刺人的草堆了。” 男子为难地说道:“可是也没其他法子了啊,你也瞧见了,成皋所有的客栈全都客满,连城里的城隍庙也挤满了人。” 见女子嘟着嘴生闷气,不由好生劝道:“现在天还早,我们先吃点东西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接着对等在一边的小二说道:“我们吃饭。” 小二往店里的大堂瞄了一圈儿,现在正是午饭的时间,每张桌上都坐满了人,看到林苏扬那桌只坐了他们两个,于是带着他们走过去,对正低着头喝茶的司君行商量道:“客官,可否拼个桌儿?” 司君行懒懒地看了他身后一眼,点点头。小二立刻高兴地说:“好嘞,两位客官请这里坐,小的这就去沏茶。” 女子早就不耐烦一屁股坐在了林苏扬的对面。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尴尬地对司君行抱拳行礼道:“兄台,打搅了。” 小二端上茶来,对那两人说:“客官,要点什么?” 男子说道:“来点清淡的素菜就行了。” 女子一听,不高兴地说道:“我不想吃素。” 男子拉过她小声说道:“笑儿,节约点,我们没多少钱了,如果今晚找到住的地方恐怕都没多余可付。” 女子闭上嘴,男子抬头对小二说:“就这样,快去吧。”发现司君行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两位是要去炎城吧?”司君行突然问道。 不等男子回答,女子便抢先说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众所周知,炎城不日将举行武林大会,江湖上众多英雄豪杰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我看两位身佩宝剑,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去参加这次难得一见的盛会。”司君行放下茶杯说道。 男子似找到同路人一般,再次向司君行拱了拱手说:“在下严木清,这位是在下的师妹沈笑,我师兄妹二人刚下山不久就听说炎城要举行武林大会,便想着去见见世面。不知兄台是否也是去那里?” “我也是听人说起才想着去瞧瞧热闹。”司君行仍旧是慵懒的口气。 男子却十分热情,继续追问道:“看兄台似乎是走过不少地方的人,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司君行,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看了林苏扬一眼,又说道,“哦,这位是我的娘子……”还没说完就被林苏扬在桌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脚。转眼看到她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柔声说道:“小女子林素颜见过二位。” 从未听过的轻柔让那两人怔了一会儿,看见司君行身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因为她一直都低着头又不说话所以没太注意,还以为也是拼桌的,直到司君行介绍这才认真打量起来。 轻薄的白纱遮 桃花离 第9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了她的面,随着微风缓缓地波动,却始终看不清楚白纱后的脸,但从那双净水般闪着璀璨星光而又带了淡淡迷蒙的眼睛,不难想象这位夫人相貌不俗,只是,既是已婚,为何不梳上发髻? “咳咳咳。”司君行不悦地咳了几声。严木清回过神来,面红耳赤。而那个沈笑仍然对着林苏扬左看右看,严木清不禁撞了撞她:“笑儿!” 林苏扬轻笑道:“笑儿姑娘,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好像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沈笑摇摇头,天真地说:“我觉得姐姐你一定很漂亮。”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笑儿!”严木清红着脸呵斥到。 “本来就是啊,木清哥,你不也看得脸都红了。”沈笑不满地说。此时的严木清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丢人啊。 一旁的司君行更加不高兴了,便找个话题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不知两位师承何人?” 严木清以为司君行是在化解他的窘迫,不由感激地看着他说道:“我和师妹都是归乾山归乾真人的弟子。” “归乾真人啊。” 武林中有四大厉害的人物,一是当今武林盟主孔铭起,能当上武林盟主,其武功之高自不必说,二是魔教教主,此人神出鬼没,无人知其真实的姓名,见过他真正的面貌,只知道他善于易容,出手心狠手辣,在他的带领下,魔教的地位在江湖各派中声名鹊起,也引得正派人士人心惶惶。 三就是严沈二人的师傅归乾真人,归乾真人不喜欢江湖纷争,早在二十多年前便退隐江湖不再出山,但他的知名度却是经久不衰。四是江南顾城的顾天,这里的江是指横穿大央的第一长河浮江,顾天年仅三十却是江南地区的首富,涉足大央将近半数的经济,连朝廷都对他心怀忌惮,但年年上缴的税款也是相当可观,他的轻功在武林中说第一便没人敢说第二,进入排行第四当之无愧。 卷二 落尘 第三十六章成皋之行(下) “怎么,兄台认识家师?”严木清问道。 “归乾真人的大名谁人不知?今日能见到真人的爱徒实是三生有幸。”司君行虚晃着说道。 “哇,想不到咱家师傅有这么大的名气。”沈笑两眼泛光。 “笑儿!”严木清很无奈,明明在山上都是一副乖乖的模样,为什么下了山后就像个猴子了? “对了,不知二位除了去看武林大会外还要做什么事吗?”司君行问。 “其实我们这次下山是奉家师之命向一位武林前辈贺寿。” “据我所知,武林大会前一天是武林盟主孔铭起的四十大寿,你们是去那里吧?” 严木清虽不满司君行对孔前辈的言辞不敬,但也不好多说,只说道:“正是,司兄也要去吗?” 司兄?怎么听怎么怪,司君行摆摆手说:“别这样叫,就叫我君行吧,我叫你木清。”严木清巴不得拉近两方的距离,有机会一起上路能有个照应也好。 而司君行却在心里想着,他们去参加孔铭起的寿辰,正好苏扬的伤急需九莲冰,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混进孔家,盗得宝物?打定主意,他笑了起来,对严木清说:“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去贺寿,既然同路,大家便一起吧。好像木清也没带多少钱吧?” 严木清惭愧地说道:“本来下山之前已带足了银两谁知这丫头看到什么就买什么,现在的确是囊中羞涩。”和他们一起的目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那倒无妨。我这里还有足够地银两到达炎城。不过。两位今晚似乎还没着落?”司君行问道。他们和小二地对话。他还记得。 “就是。成皋所有地客栈都住满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沈笑愤愤地说道。 “大会将近。从成皋到炎城地路途最近又方便。人多也不奇怪。”司君行解释道。 “要不笑儿今晚就和我睡。你们两个大男人去露宿也没什么吧?”这时林苏扬开口说道。 “好啊好啊。”沈笑立刻高兴地点头。 “这……怎么好意思?”其实严木清早就不想再听笑儿抱怨昨晚睡地草堆了。听到林苏扬这么说。心里不停地叫着好好。可又担心司君行会反对。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地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司君行暗自咬了自己的舌头,早知道提个什么劲儿,刚要拒绝就看到林苏扬那双冷冽的眼睛正盯着他,于是闷闷地说:“好。” 严木清松了口气,同时也下了个结论:这个看着冷酷的男人怕老婆! 晚上,林苏扬和沈笑回房后,沈笑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掉缩进了被窝。林苏扬看到她匆忙的样子不由轻笑:还是个孩子啊。 林苏扬取下面纱,解开发带,慢慢地脱了外衣,正准备上床却看见沈笑睁大了眼睛望着她,“怎么了?我脸上有花?”林苏扬疑惑地摸了摸脸。 “素颜姐姐,你……好美啊……”沈笑呆呆地说着,还伸手去碰了碰,“是真的吗?”林苏扬很郁闷,整容还没普及到这里来吧,顶多是个易容! “嘘,别说出去哦。”要是被沈笑那张小嘴传出去,她林苏扬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我知道,红颜祸水嘛。”沈笑认真地点点头。林苏扬更加郁闷,这孩子是谁教的?一定是那个严木清,瞧着一个老老实实的人,骨子里也不过是个酸材!看来沈笑和他师兄都是入世未深啊。 林苏扬摇摇头,替沈笑盖好了被子,说:“所以千万别说,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沈笑再一次郑重地点头,然后闭上了眼。吹灯,睡觉。 “素颜姐姐,我们现在就出发吗?”沈笑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拉着林苏扬不放,严木清在一旁看得很是纳闷。 “等司君行买了马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林苏扬对她说。 “素颜姐姐,司君行大哥不是你丈夫吗?为什么你和我们一样叫他的名字?”沈笑像个喜欢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一样闭不上嘴,有时候林苏扬会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呃……这个……”林苏扬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呵,小姑娘,夫妻间亲密的称呼当然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道,这是秘密。”司君行牵着两匹黑色健壮的马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又是秘密?”沈笑小声地嘟囔着,“你说什么,什么秘密?”严木清听到了沈笑的话。 “啊,没,没什么。”沈笑摇着头说,“现在可以走了吧?等得我都快累死了。” 司君行把一匹马的缰绳交给严木清说:“你们俩一起。” 林苏扬埋怨道:“为什么不多买两匹?” “散碎银两只够买两匹,给银票马贩找不开。”司君行用手遮着头心虚地说道。 “快走吧,不然又耽误时间了。”林苏扬翻身上了马,看到沈笑从她师兄的怀里探出头来崇拜得眼冒星星地盯着她,无奈地朝她笑了笑。 司君行也骑上马,双手从林苏扬的腰侧伸过拉住了缰绳,暗暗使力,黑马便长嘶一声猛地抬起了两只前蹄,林苏扬因为惯性向后倒去,刚好倒在了司君行敞开的怀里,司君行得意得只想笑,林苏扬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痛得嗷嗷直叫。 林苏扬冷冷地说道:“不会骑马就给我。” “不要。”司君行拒绝,手一扬,马吃痛便发狂似的往前奔了起来。 沈笑看到他们的马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着急地拍着她师兄的手大叫:“木清哥,快,快追上他们。” “知道了。”瞬间,原地就只剩下满天飞舞的尘土和不远处一双闪亮的眼睛。 又是一番策马疾驰,天黑的时候,林苏扬几人就已行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路程。“今天先找个地方休息。”司君行放慢了速度对其余三个人说。 严木清落在后面不远,沈笑听到司君行的话立刻喊道:“好啊好啊,我都快疼死了,这马背还真不是一般的硬。” “好像那边有一座破庙。”严木清望了望已经开始模糊的前方说道。 “就去那里吧。”司君行催动马向前面走去。 拴好了马,四人走进庙里,沈笑被里面的灰尘呛得直咳嗽,林苏扬说:“你们去找些柴禾来,我和笑儿把这里收拾一下。”分配好工作后林苏扬稍稍瞧了一下这个破庙,不大,祭拜的泥像不知所踪,杂乱的供品和罐瓦瓷片堆得满地都是,抬头看看屋顶,幸好没有洞,四周也不透风,是个合适的歇脚地。 沈笑东看看西看看,感觉无从着地,想要掸掸地上的灰尘于是跑到供桌前一把扯下残旧的布幔,顿时又把她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苏扬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布说道:“笑儿你就在这边等着吧,我打扫好了你再过来。”沈笑捂着嘴点点头。 林苏扬找了几根木棍把原本是大堂的中央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寻过四处散落的蒲垫堆在地上,抖了抖刚才从沈笑手里拿来的布块,再把它们铺在了蒲垫上。做好这些,司君行已和严木清两人抱着一大堆的木材回来了。 “附近林子里有好多。”严木清放下木材,抹了抹额上微出的汗。 生好了火,林苏扬从包袱里拿出干粮说道:“今天将就着吃吧。”说着每人分了一些。 严木清接过来三下两下就吃光了,林苏扬看了看他,是累得太饿了吧?把手里的干娘递给他说:“给。” 严木清红着脸看着她:“我……我不饿。” “可是木清哥你为什么吃得这么快呢?以前都没这样。”沈笑一边嚼着嘴里的一边很“可爱”地问。 严木清真想立刻撞墙算了,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师妹? 林苏扬笑道:“别不好意思,接着吧,反正我也吃不完。”这下他再推迟也不好了,况且他确实挺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拼命赶路过,拿过干粮又吃了起来。 林苏扬干脆把剩下的全都拿了出来对他说道:“别急,这里还有。”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七章破庙惊魂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司君行的脸已经开始阴云密布,马上就要降下倾盆大雨似的。他猛地拉过林苏扬,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隐着怒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都还没吃饱呢。” 林苏扬愣了一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司君行不让,始终牢牢地抱着她。 “放手。”林苏扬说。司君行没有动静。 “我叫你放手。”声音冷了下来。沈笑和严木清都停了嘴看着他俩。 司君行慢慢放开了手,林苏扬立刻站了起来,“你们吃吧,我先休息了。”故意不去看他眼里的伤痛也不理会其余两个人的惊愕,独自走到一边的角落坐下,然后闭上了眼。 司君行看着她,丢掉了手里的食物,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沈笑看着司君行远去的背影,偏过头瞧了瞧不知是睡是醒的林苏扬,小声地对严木清说:“他们吵架了?”严木清犹豫了一下,点头。 “司君行大哥不会不回来了吧?”沈笑问。严木清又犹豫了一下,摇头。 “哦。”沈笑低下头继续啃起了手里的馒头,严木清也跟着啃了起来。 很久都不见司君行的身影,沈笑站在门口担心地自言自语:“不会是真的不回来了吧?”正说着就见司君行急匆匆地从黑暗里跑了过来。 “快,有追兵,你们先走。”司君行神情严肃地说。沈笑和严木清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以后再告诉你们。这里地钱足够你们去炎城了。不关你们地事就快走。”司君行不想多说。从怀里摸出两张金叶子和一些银票递给严木清。 “我不走。”沈笑拒绝道:“君行大哥和素颜姐姐都是我们地朋友了。朋友有难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严木清也说道:“是啊。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如果你们有了困难我们就走还算是江湖儿女吗?” 司君行心想:你们在这里只会给我添麻烦。可又没时间讲清利害关系。于是他说道:“那好。你们俩先离开这里。我和素颜走另一条路这样可以分散他们地注意力。不管能不能遇上。都在炎城会合。好了。快走吧。”说着便不再管他们。走过去抱起睡着地林苏扬就出门骑上了马。 “记住。炎城会合。”司君行扭转马头。急急地窜进了林子里。 一路上马儿见着缝隙就钻。而林苏扬脸上地白纱不知何时就已掉了。司君行把她护在身下。防止她被树枝挂伤。这次来地人似乎是上次地两倍。看来那个人是不达目地死不罢休。 不过究竟是谁如此执着地想要林苏扬死?司君行看了看怀里的人,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还没醒?是太累了吗?他感觉不对,俯下身在她耳侧喊道:“苏扬,苏扬,醒醒。” 没有回应,他慌了,腾出手摸摸林苏扬的脸,好冰!再仔细看看,她的嘴唇已冷得乌紫,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颤抖。 糟了,她的伤!现在不是阴雨天也不很冷为什么她的伤会在这时候发作?司君行百思不得其解,想停下来瞧瞧,却听见了后面马蹄的声音。他赶紧加快了速度,突然几支响箭划过,“哧”的一声其中一支插进了他护着林苏扬的肩上,担心拔掉箭会留下血迹,他忍着痛,任由那支长长的箭身随着马的奔跑来回晃动,箭头在皮肉里上下钻割疼得他冷汗连连。 后面雷鸣般的声音渐进,司君行顾不上其他,一把抽了肩上的箭转手向马屁股刺去,剧痛让已经快要力竭的马又一次拼足了全力,司君行趁着它发疯的时候抱着林苏扬纵身向旁边瞄准的一棵大树上跃去,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接着就见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一边放着箭一边狂力追赶,顺路带起的风吹得树叶“哗哗”直响。 由于夜色够暗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发现前面的马上已没有了人,这给了司君行一个很好的喘息机会。等到那批人走过,他才从树上跳下来往原路倒了回去。 回到先前的破庙里,他把林苏扬轻轻放在干草垛上,脱下上衣,借着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光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只见伤口已经开始泛黑发麻,缕缕黑水流过他的肩沿着他的脊背滑下,他拿起衣服草草地擦了擦,然后向火里添了几把柴草就跪在林苏扬的旁边抱着她,毫不间断地催动内力为她驱寒,直到摸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到温度时才停下。 司君行一直抱紧了林苏扬,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到了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倒了下去。 林苏扬醒来就看见有个人压在她身上,刚想大叫认真一看却是司君行。他面色隐隐发黑,光着的肩背上赫然露着一个铜钱般大的洞,里面还在不停地冒着黑水。 她想看看他的伤却怎么也坐不起来,这才发现司君行在昏迷中也把她抱得紧紧地。林苏扬使劲掰开他的手,把他小心地扶着趴在刚刚躺着的草垛上,然后仔细瞧着他的伤口。 伤口上有毒!林苏扬想清这一点,丝毫没有考虑就低下身替他吸毒,一口一口,等看到了鲜红的血又吸了几口才停,接着赶忙在司君行脱下的衣服里乱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倒出一些来闻了闻,和那天他给她上的药是同一个味道,她放下心,一点一点又把药倒在了他的伤口上。看着伤口不再流血,她才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其实林苏扬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司君行的伤是为了保护她才得来的,知道司君行不顾自己的安慰仍要先去救她才让伤口的毒蔓延。虽然她一直闭着眼,体内热毒导致的阴寒痛得她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感官还在,她听得到司君行说的话,感受得到司君行带着她逃走时做的事情。 她已经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为了她才会一路细心呵护,为了她的伤才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为了她才会差点就此丧失自己的性命。 从自己开始怕冷就知道了那次受伤引来的后患就是要遭受更加痛苦的冷,司君行每天晚上以这样那样的理由要和她一起睡都是为了怕她冷才紧紧地抱着她不放手。 他胸前晃荡着的那块林字玉佩刺得林苏扬的眼有些疼,她说不清自己是感动还是其他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仿佛泡了几颗青涩的杨梅,想要把它们取出来,却又在无形之中爱上了那淡淡的色彩。 看到司君行悠悠转醒,林苏扬闭上微红的眼眶,然后睁开眼问:“还痛吗?” 司君行见她没事了,笑了笑:“这点伤算什么,再多来几次都没问题。” 林苏扬听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竟无名地发起了火:“算什么?你知不知道就是这点伤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司君行看着她气红的脸说:“我的命不值钱。” 林苏扬更是气大:“你说什么?不值钱?你怎么能这样想?如果你有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 司君行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怔了一会儿,苦笑着说道:“对不起,是我太无能了,不能好好保护你……”还没说完就看见林苏扬迷蒙的眼里开始大滴大滴地落下了眼泪。 他愣愣地伸出手,轻轻地抹过林苏扬的脸不可置信地说:“你……是为我哭的吗?” 林苏扬看着他,从眼中滚出的泪珠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的心都暖暖的。 司君行高兴地说:“你真的是为我哭的?哈哈,你为我哭了,你为我哭了。” 他兴奋得在草垛里打滚,突然一根草杆戳到了他的伤口痛得他“哎哟”叫了一声,林苏扬赶紧问道:“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 司君行朝她笑:“没事儿,是高兴得过头了。”然后一把抱住了她,说:“你为我哭了,这证明你的心里开始有我了,是吗?” 林苏扬轻轻推开他,抬头看那张已有了些胡渣的俊脸说:“对不起,我只是很感动你对我的帮助和照顾。至于我的心里有没有你……我,不知道。” 司君行又一次拉过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真正看见我的那一天,在这之前,请你不要把我推开,好吗?”哪怕那一天要很久很久,我也会等,但是,我不会让它成为永远,当我不愿再等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带走你。 林苏扬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应该想些什么,亦或是根本什么也想不了,只是仿佛没有意识地说了声:“好。” 卷二 落尘 第三十八章冤家路窄(上) 从早上开始出发到现在,司君行就像个傻子一样呵呵地笑,眼睛痴痴地跟着林苏扬,好几次差点撞上树干也不知道。 “苏扬。”他喊。“嗯。”林苏扬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地答。 “苏扬。”他又喊。“嗯。” “苏扬。”他继续。“在呢。”林苏扬回道。 “苏扬,林苏扬。” “你到底要干什么?”林苏扬不耐烦地转过身。 他望着她,收起了一直笑着的脸,认真地说:“我在想,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不回答,我该怎么办呢?” 林苏扬看着他,感觉到他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哀伤,她的心突然一阵抽痛,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说:“你是个傻瓜。” 司君行轻轻地拥过她,把头埋在她的长发里叹息:“我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又是一个人。”林苏扬拉过他的手:“你看,我是真的在你身边呢。” 司君行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即便是梦,我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林苏扬笑:“不要醒就别醒啊。”司君行也笑了,牵着她的手说:“好,我决定永远也不要醒。” 这两人丝毫没有了作为逃命人的自觉,不过也算奇怪,昨夜那场追杀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今天都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司君行和林苏扬倒还自得其乐,一边观赏路边的花花草草,一边说着嬉笑的话。大多时候都是司君行说话逗着林苏扬,而她则保持一贯的安静少言,偶尔笑笑也惹得司君行傻乐很久。 打破了那层隔膜地旅程是说不出地快乐。每个晚上司君行仍旧像以前一样抱着林苏扬坐在火边入睡。用自己地体温暖着她。遇上阴雨天。他总会不停地给她输送真气降下体内地冰寒。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炎城。 这几天地炎城不是一般地热闹。虽不说人人都兴高采烈。可也是处处透着喜庆。随便从街上拉住一个人问都会挺自豪地告诉你:武林大会要在这里举行。在炎城宽阔地街道上逛了两圈。司君行和林苏扬就转到了武林第一世家孔府地大门外。 今日是盟主孔铭起地四十生辰。前来拜访地人络绎不绝。再加上后天就是正式地武林大会。恐怕大半地武林人士都会聚集到孔家。此时地孔府门前。人流汹涌。拥挤地场面堪比那年地桃花盛宴。 司君行决定在附近找客栈住下。可是一连打听了好几家。都是客满。林苏扬不解地问道:“其他地方也可以啊。为什么一定要找这条街上地客栈?”司君行不可能说是为了去孔府偷药才要住在旁边地吧?正在他支吾着时。前面传来一个声音:“君行大哥。素颜姐姐。” 抬头看见沈笑在向他们挥手。她地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衣地年轻女子。女子手上握着一把镶金宝剑。 沈笑一跳一跳地跑过来拉住林苏扬地手高兴地说:“素颜姐姐。终于碰上你们了。那天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她拍拍自己地胸。仿佛那晚地情景又出现在了眼前。林苏扬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于是岔开说道:“你师兄呢?” “哦,我们昨天到了孔伯伯家后就出来到处找你们,今天一早木清哥就说分头找会找得快些。呵呵,果真被我找到了。”沈笑呵呵笑道,转眼看见和她一起过来的女子,立刻又对林苏扬说:“啊,对了,素颜姐姐,这是孔伯伯的女儿孔翎,我才结交的朋友哦。孔翎,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林素颜,林姐姐了。那位,”伸手指着司君行说,“是林姐姐的丈夫,司君行大哥。” 司君行面无表情地朝孔翎点点头,林苏扬看了看孔翎,是个娇俏的小美人儿,淡笑着说道:“姑娘好模样!” 同样正认真打量面前两人的孔翎陡然听到这句话,马上就红了脸:“林姐姐说笑了。”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对林苏扬说:“姐姐是在找住的地方吗?如不嫌弃,就住在我家吧。”诚恳的眼睛看着她。 “对啊,对啊,素颜姐姐,孔伯伯人很好的,孔翎也很好,就去那里吧,我们也近一些。”沈笑在一旁说道。 林苏扬望了望司君行,虽不知他为什么要住在孔府附近,但必然有他的原因,可能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于是她对孔翎问道:“今天似乎有很多人来拜访府上,我们去,合适吗?” “没什么的。来的客人大多都在我家的别苑,你和这位大哥是沈笑和木清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都可以直接住在我家厢房。”不知为什么,孔翎看着司君行很怕的样子,可又总是忍不住偷眼瞧他。 这些小动作被司君行看在眼里,脸上更是显得冷漠。他淡淡地说道:“既然孔小姐如此诚挚邀请,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孔翎见司君行对她说话了,立刻高兴地道:“那,两位就跟我来吧。”说着便走在前面带路。 沈笑走在林苏扬旁边又开始了叽叽喳喳地说话,丝毫没发觉后面司君行无比怨念地盯着她拉着林苏扬的手。 很快又回到了孔府门外,前面两个忙着收请柬的下人见到孔翎,一起向她行礼说了声:“小姐好。” 孔翎神情高傲地点点头说:“这两位是我爹请来的朋友,不必要请柬。”下人回答:“是。”然后孔翎就带着林苏扬他们进了大门。 绕过拥挤嘈杂的前厅,孔翎直接就把他们带进了后面专供尊贵客人住宿的小院。小院门前有一座小巧窄短的拱桥,桥下是一湾清澈透明的水,偶尔还能看见几条小鱼在浮草间穿梭。 一行人刚踏上石桥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风神俊逸,绝美妖冶,一笑仿佛就要倾城的感觉。沈笑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一会儿看看对面那人,一会儿又回过头看戴着面纱的林苏扬,暗自纠结着究竟谁更美呢? 林苏扬一眼就看清了那个人是谁,心下一阵叹息,想不到,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啊。燕辽国的圣瀚帝,瀚宇风。 司君行并不认识瀚宇风,但从他灼灼地盯着林苏扬看时,就不自然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敌意,碍于目前的形势不便发作于是暗地里移了移位置挡在了林苏扬的面前。感觉到司君行的动作,瀚宇风皱起了眉,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儿,只需一个引子大战便随时爆发。 孔翎见情形不对,立刻插了进来说道:“啊,原来是风公子啊,”站到了瀚宇风和司君行的中间,“风公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刚从远方赶来参加我爹的大寿。司君行大哥,这位是我爹的朋友风瀚宇。你们,认识?”看刚才他们的表情很像已经熟识的样子,只不过,气氛有些不一样而已。 “不认识。”司君行摇摇头说,眼睛牢牢地盯着瀚宇风。林苏扬一直垂着眼不敢说话,害怕一开口就会被瀚宇风揭穿。却不知,瀚宇风早已知道她会在这里出现,早已认出了她,一切都和预料中的一样,只是多了一个不该多的人。 “我看孔小姐的这两位朋友挺有趣的样子,孔小姐难道不为我介绍一下?”瀚宇风收回了探寻的目光微微笑着说。“呃……”孔翎犹豫了一下,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什么问题,这下不敢再多说了。 “小女子林素颜,这位是小女子的夫君司君行,见过风公子。”林苏扬深吸了一口气绕过挡在前面的司君行,直视着瀚宇风。司君行乍一听到林苏扬把他叫作夫君,心里那个甜,乐得快要飞上天了。 “夫君?”瀚宇风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随后竟笑了起来:“可是,我怎么看着这位姑娘如此面善,很像我走失的,妻子。” “嚓”地一声轻响,不知什么碎了,沈笑尴尬地摆摆手:“呵呵,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她一直盯着瀚宇风的那张脸傻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身后干枯了横放着的树枝,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九章冤家路窄(中) 司君行的手紧紧握成拳,若不是周围有其他人恐怕他早就挥了过去。他怎会听不出对面这个人话里的别有意味,他的妻子?这不是明显的挑衅吗? 林苏扬背对着他站在前面,看不清她的神色,可是从和她相处了这么久以来的了解,他隐约知道两人似乎真的认识。因为林苏扬不会在别人面前称他为夫君,且不说他们并不是,就算真成了她也不会亲自开口。 如果是这样,那么林苏扬为何要装作不认识?“妻子”两个字仅仅是试探还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爬上了司君行的心头,复又一想,她是大央的驸马和太傅,在这之前一直都是男子装扮,如果身份暴露岂不早就下了大牢?心里稍稍安定,司君行慢慢又放松下来。 林苏扬晶亮的水眸一直看着瀚宇风,听了他的话不由笑道:“天下如此之大,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小女子很荣幸能和贵夫人有相近之处。但请公子莫要错认了才好。”语气温婉不失礼貌,外人看来林苏扬的确是一个进退得体,言辞有道的大家闺秀。 瀚宇风也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在下失礼了。孔小姐是要带两位去房间吧?在下隔壁正好空了两间,不如就住那里,这样也好就近走动,在下也可多结识几个新朋友。” “唔……这个……”孔翎本想说他们是夫妻,不用分开住,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不愿看见司君行和林苏扬亲近的样子,于是说道:“这样也好,林姐姐恐怕已经很累了吧?这个院子的房间都很安静舒适,司君行大哥就让林姐姐好好休息一下行吗?”询问似地看向司君行,他却没有搭理她。 司君行抓起了林苏扬的手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会小心照顾好我的娘子。” 瀚宇风的如丝媚眼顿时扫向了林苏扬:“孔小姐说得对,我想素颜姑娘也很想独自休息吧?”暗暗含着警告的话。 林苏扬知道他的弦外之音,现在倒不担心他会说穿她的身份,但如果不和司君行分开,就不知这个人又会胡编乱造些什么来。想了想她还是说道:“依孔姑娘安排即可。” 司君行见她竟然答应了很不满地说:“你……”林苏扬回头紧了紧他的手轻声道:“有时间再告诉你。” 瀚宇风几时见过林苏扬对人如此温柔的姿态,当下沉了脸说道:“既然孔小姐还要找人打理房间,各位何不去在下房里聊聊?” 司君行很想看看他到底还要耍些什么花样。说道:“甚好。”拉了林苏扬便跟着走进了院子。 沈笑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发现人早已走远。立刻尖叫:“啊。等等我啦!” 瀚宇风地房间很宽。五个人在里面丝毫不显得拥挤。全都坐下后。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尤其是司君行和瀚宇风。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危险地磁场。各自散发地冷气骤然使这个屋子里一下降了好几度。看得本想继续装傻充愣地沈笑心惊肉跳。 “嗯嗯。那个……风公子。你说你地妻子走失了。是怎么回事?”孔翎再也忍受不了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哦。她呀。”瀚宇风慢悠悠地给林苏扬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继续说道:“她本也要来炎城办事。结果在路上被匪人袭击。掉下了悬崖。” “啊。”沈笑和孔翎惊叫了一声。司君行冷眼看着他。林苏扬自顾自地端起桌上地茶杯把玩了起来。 “不过,”瀚宇风淡笑着望向了林苏扬,“她已经没事了。袭击她的那帮匪人,我也为她处理得干干净净。”林苏扬的手里一顿,然后轻轻放下了杯子。 “那她现在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孔翎问道,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呢? “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提醒提醒她?”瀚宇风撩起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笑看了众人一眼,搁在桌上的长指微屈,有下没下地敲了敲桌面,震得林苏扬杯子里的茶水一荡一荡的。 司君行现在完全明白了,这个风瀚宇不仅是来找茬的,还是来和他“抢人”的!这也足以证明他和林苏扬互相认识,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提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朝旁边的林苏扬靠了靠,安稳的同时不禁自嘲,什么时候不拘一切的自己也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 “可能她有什么苦衷吧。”沈笑痴痴地望着瀚宇风说道。孔翎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当看清瀚宇风望着林苏扬的眼神时,心里竟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会真是这样吧?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随即竟有些莫名的欢喜,“对啊,可能风夫人只是一时没想清而已。风公子应该去劝劝她,相信她很快就能回到公子身边。”孔翎“热心”地安慰道。 瀚宇风未置可否,只是独独盯着未发一言的林苏扬,司君行沉沉地站了起来,拉着林苏扬对其他人说:“对不起各位,恕我先陪我家娘子去休息了。”“娘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快到门口时传来了瀚宇风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欢迎两位常过来聊天……”“砰”地一声,司君行狠狠地带上了门。 回了房,林苏扬径自走到床上坐下,司君行转身关好了房门,站在那里略带小心和紧张地问:“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是燕辽国的皇帝,瀚宇风。”林苏扬看着他柔声说道,“不知他身份以前我们曾是朋友,后来他消失了两年,三个月前他到访大央,就是以圣瀚帝的身份。至于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几句话简简单单地就说出了她和瀚宇风的过去,有很多她也没有说明白,比如瀚宇风知道她被人追杀掉了崖,比如他会跟着来了炎城,比如,他称她为“妻子”……很多很多,司君行不想问也不敢问,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一定要相信她,既然她已经不再抗拒他,兴许用不了多久,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就会变大,直至把那个小小的地方充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空隙。 司君行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忐忑,走到林苏扬面前吻了吻她的额头:“累了吧?你先睡一会儿,晚点我来叫你。” 看到林苏扬上了床,盖了被子,他俯身摘下她的面纱:“这里没有别人。”掖好被角,他才悄声走了出去。 在林苏扬正睡得迷糊时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司君行,便没戴面纱就下床开门。打开门一看,瀚宇风懒懒地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怎么是你?”林苏扬惊讶道。 “怎么不是我?你以为是你那冒名的夫君?”瀚宇风说着从打开的小缝里挤了进来。 “风公子擅自进入女子房间似乎于礼不合吧?”林苏扬冷冷地说道。 “啧啧啧,林太傅何必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瀚宇风一撩下袍,优雅地坐上了床边的椅子。 “公子说的话,小女子不懂,还请公子出去。”林苏扬说。 “你还要和我装到什么时候?林、苏、扬!”瀚宇风索性打开了天窗,紧盯着面前的人。 林苏扬静默了一会儿,发现再也撑不下去了,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圣瀚陛下,你如此苦苦相逼究竟要我怎么做?”不明白为什么两年不见他就变了这么多,不明白为什么追到炎城他也不会放过,不明白她对他到底有什么可以利用。他们也只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就算再亲近也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两人的身份还是一国的君王和一国的太傅,如此,即便是好朋友也会心有防备吧。 “我没有逼你。”瀚宇风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她,“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做我燕辽国的皇后,因为,我喜欢你。”深邃,锁住她迷离的眼眸, “两年前我就知道了你是女子,然后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和大皇兄作战的时候,我的心里眼里全是你的笑,你的冷,你的细心,我不怕死,却怕再也看不见你的身影。来大央的时候,我整日整夜睡不着觉,想着见到了你我该怎么说,怎么做,怎样才能让你愿意跟着我回到燕辽……” 瀚宇风深情地诉说着这两年来的相思,而林苏扬却一点也没听进去,当她听到瀚宇风 桃花离 第10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说他喜欢她的时候,她的脑袋突然就懵住了,这……这算是表白?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当着面对她说喜欢她,就算是司君行也没有,在前世她同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身边朋友都很少,后来连恋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早早地离开了那个世界。她感到不知所措,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才合适呢? 卷二 落尘 第四十章冤家路窄(下) 林苏扬丝毫没有注意到瀚宇风的逼近,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一团,等到发觉急促的呼吸喷到了面上才抬起头来,这时瀚宇风已趁机撷住了她的唇。林苏扬瞪大了双眼,右手举起就要向他扇去却被他的手给死死钳住动弹不得,她只好咬紧牙关左右晃着头阻止瀚宇风更进一步的行动,谁知他轻咬着她就是不放口,结果一不小心咬破了她的下唇,浓烈的血腥味弥漫了两个人的口腔。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疼不疼?”瀚宇风立刻放开林苏扬,急急地问道。 林苏扬远远退了几步,不顾仍然流着血的唇,淡淡地看着他:“够了吧?够了就请陛下出去。” 瀚宇风看到了她眼里刺骨的寒意,心下慌了起来,他赶紧上前拉住了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比大皇兄刺进我身体里的箭还要冷,还要痛,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七尺昂长的男儿身躯竟在微微颤抖,这不能不让林苏扬感到震动。虽然她恨极了瀚宇风的无礼,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又不禁心软。 “放开她。”伴随震破耳膜的暴喝,瀚宇风的后面袭来一股劲风。他忙抱住林苏扬侧了身子朝一旁避开,回眼一看,只见司君行全身煞气,以不可近一人之势站在那里,红着双眼看着他。“放开她。”不带感情的话却蕴满了狂风暴雨的前兆。 瀚宇风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扳过林苏扬的身体,慢慢地说:“你,是我的。”林苏扬在怔愣之余瞥见早已怒极的司君行挥掌劈了过来,瀚宇风担心伤及到她,立刻放开了手,然后抬臂挡住了司君行的掌力,一个回旋,又迎了上去。 一时间,林苏扬只感觉面前两团模糊的影子像忙碌的蝴蝶到处翩飞,掌影纷纷,青白相间,经过哪里,哪里就带起了一场小型的龙卷。没过多久,屋子里便是一片狼藉,桌椅在这个强烈的气场里被压了个粉碎,远处的雕花大床四角崩裂,被单、枕头铺了一地。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门被打开的瞬间,正打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人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停了下来,一人站一边,僵立着对望。 严木清,孔翎和沈笑还有后面闻声赶来的一大群人挤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已变成了废墟的屋子。“这……这是怎么回事?”严木清指着里面吃惊地问道。 “没什么,是我一时兴起想和司公子切磋切磋武功,不想动作稍大了而已。”瀚宇风抱起胸无所谓地说道。 安静,除了抽气的声音。他讶异地抬眼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顺着望去,取下了面纱的林苏扬,未施粉黛,眉目清冷而绝艳,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降世的女神,灿烂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还没等众人看清。司君行一个闪身便掠到林苏扬面前把她遮在了身后。瀚宇风半握着拳举到嘴边轻咳了几声。严木清回过神来。忙转身对后面地人说:“没事了。各位快回去做自己地工作吧。”说着马上和沈笑一起关上门。 孔翎看着在司君行身后神情淡然地林苏扬。看着司君行对她小心翼翼地呵护。心中涩涩地。感觉自己和他们地距离遥远得不可触及。仿佛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会靠近他们地身边。司君行。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了朦胧地爱恋。她知道自己应该趁早抽身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将所有地注意放在他地身上。难道这就是所谓地一见钟情? “孔翎。孔翎。”严木清发现孔翎从进门起就在发呆以为她有什么心事。不由关切地问:“怎么了?还好吧?” 孔翎压住翻涌地情绪。对他淡笑着回道:“我没事。木清哥。” “那就好。”严木清说。然后又对瀚宇风他们说道:“晚宴就快开始了。我们赶快去大厅吧。”也不知他是真呆还是装傻。对刚才这里发生地事不问一字。至于沈笑。满眼地光都绕着瀚宇风转早就忘记东南西北了。 林苏扬从地上被子外面地包袱里取出一张新地面纱戴上才说:“走吧。” 几人到了孔家大厅发现他们来得还不算太晚,有几张桌子都是空着的,在座的有些刚才也去看了热闹来,因此林苏扬一走进去便引来下面的低声私语。或是爱慕,或是鄙夷,或是真诚,各种各样的目光不时晃动,让一直拉着她的沈笑全身冒起疙瘩,好像大街上卖杂耍的猴子。林苏扬对别人的谈论充耳不闻,和司君行一起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瀚宇风见司君行坐在了林苏扬的右边,于是很自然地坐到了她的左边,沈笑眼尖,端了瀚宇风身边的凳子就滑了上去。严木清对他这个师妹的行为很是头痛,正准备坐下,后面的孔翎却一把把他挤开坐到了司君行的旁边。 “今天是怎么了?好像都怪怪的。”严木清挠挠头,望了一圈已经坐好的人,呆呆地站了一阵才放心地坐下来。 没有人说话,这个角落相比于周围显得十分安静。司君行和瀚宇风像久未逢面的仇人怒目相视,林苏扬无视身边两人就要展开的敌对,一心思考着从这次武林大会中可以得到什么消息,孔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笑那个花痴女侧着身,双手捧着头观察瀚宇风的一举一动,两只大大的眼睛里飘满了桃花,差点没流下口水,严木清看得极度汗颜,撇过头,如果谁说沈笑和他有关系,他准和谁急。 陆陆续续有不少前来贺寿的客人走进来,大厅里的座位很快就坐满了。等到全都坐好了后,孔家家主便走到了正中开始了他的发言。四十岁的孔铭起有着练武之人特有的精壮身躯,短促的胡须像被打理过一样亮锃锃地一捋粘在他尖尖的下巴上,和孔翎相似的容貌配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广口长袖无风自动,足见其深厚的内力,的确很有一番大侠风范。 “承蒙诸位抬爱参加孔某的生辰,在此向诸位道声谢了。借此机会,孔某也想说说关于后日武林大会的事宜。众所周知,近年来魔教势力有增无减甚至有急速扩大的趋势,魔教贼人不仅插足我正道事业,而且不少门派时常受其袭击侵扰,几天前西南火云派竟然遭到灭门,全派无一人生还,令我正道门人人心惶惶,因此孔某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只为选出新一任盟主带领群雄向魔教贼人宣战,为我正道报仇,还我正道威武!”几句话说得激|情昂然,引得在座众人四下叫好,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林苏扬听到这里心里安定了不少,原来是武林中人自己的冲突,朝里那些人都是多想了,原本想来到炎城是为了躲避瀚宇风,谁想到他竟也追到这里来,现在,宏帝的任务已经完成,是不是应该想想回云都了?至于这里的事,她又不是江湖中人,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就和她无关,武林大会也不用去了。那么,司君行呢?司君行该怎么办?林苏扬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司君行的眉头不知为何皱了皱,放在桌上的手一直紧握着,好像有什么烦心的事,是因为孔铭起的话吗? 林苏扬其实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一心对她好的人,他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来历,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这些她通通都不知道,她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对别人的事情也从不热心了解,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和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别人伤害她,她也不会去耍心机。那两次的追杀,她也只是想能活便活,死了,也是解脱,无心去细细思考是谁对她不利,无心去关心自己死了后身边的亲人怎么办,只是累了,厌倦这种生活,厌倦一个人的周而复始。 袖子凉凉的,瀚宇风的手指轻轻把它捻住,眼睛却看着中间的孔铭起。林苏扬试着扯了扯,扯不掉,于是只好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眼光忽然停在了斜对面桌子的一个背影,那个人似有所觉,转过头向这边望了过来,林苏扬赶紧低下头。 是言儿。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卷二 落尘 第四十一章不知言心 林苏扬不敢抬头,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向那边瞄了一眼,林子言已经转过去了,可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扩大。子言在这里出现说明朝廷的人也在附近,如今自己这副女子打扮若被有心人发现定会给林家带来灭门大祸!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果然看见林一、林二等人分散坐在了各个角落,至于隐在暗处的就不知有多少了。现在已经知道这次的武林人集聚不是针对朝廷,但朝廷为了防范又派了这么多人来打探,如果被察觉恐怕又是一通麻烦。目前的情况真是乱得很啊! 孔铭起仍旧在进行他义正言辞的演讲,而林苏扬已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她趁别人都集中注意在了孔铭起的身上便悄悄站了起来,由于袖子一直都被瀚宇风牵着,她一起身,袖子猛地就从他手上滑落。瀚宇风转头看她,她压低声音说:“出去透透气。”然后就从后面站着的人群里钻了出去。 孔家大厅前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侧边有一扇通向后院的小门。林苏扬瞧了瞧,外面很安静,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都是侍奉茶水的下人。她顿足,然后朝那扇小门走去。离了小门不久便到了先前经过的小桥,此时附近空无一人,只听得见流水细缓的声音。 心事重重的林苏扬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紧紧跟随,她穿过石桥很快就到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门口她才想起里面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于是调转脚步,向司君行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借着外面的夜光找到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正准备坐下,掩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又“砰”地一声被用力关上。 林苏扬望着来人说不出话,那人却激动地盯着她,颤抖着问道:“哥?”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看到林子言捏着拳越来越急的紧张,她不由自主地开了口:“嗯,言儿。”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仿佛是一条救命的绳索将林子言从濒临深渊烈火的绝望中解救出来,连日来的担心、害怕和痛苦就像一张密致的大网把他紧紧罩住不能呼吸,他站在那里,犹未从那种心境里跳跃出来,许久,他才深深吸了口气,浅浅的笑挂在了嘴边,然后扑身过去抱住了林苏扬,带着欣喜的哽咽说:“真的是你,哥,真的是你。” 林苏扬轻轻拍着他的肩回应着:“嗯,是我。” “听到你坠了崖我恨不得立刻赶来找你,可是皇上不允许,他说你没事。我日日夜夜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你全身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不敢对爹说,担心他会因此有什么事,我几次向皇上恳求他才同意让我来找你。来这里的路上,我很怕再也看不见你,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林子言像个小孩子一样倚着林苏扬的肩不放,林苏扬被他抱得生疼,她说:“对不起,言儿,让你们担心了。” 林子言摇头:“不,哥,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好好保护哥才让哥受伤。” “不关你地事。言儿。是我自己不够小心。” 林子言慢慢放开了林苏扬。伸手取下了她地面纱。“哥。你……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穿着女子地衣服。为什么梳着女子地发式?林子言疑惑地望着她。 “因为。”林苏扬取过他手里地面纱收好说。“我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以前……” “你是说你以前一直都是女扮男装?”林子言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说:“哥。你……你是在骗我。对吧?” 林苏扬苦笑:“傻言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子言踉跄着后退:“不可能!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十几年。我都不知道你是女地。难道。难道林家人都被你蒙在了鼓里?” 林苏扬淡淡地点头。 “我不知道,爹不知道,娘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还考了状元,当了驸马……驸马?那静阳公主……”林子言有些惶恐和震惊地看着她。 “秦羽知道我是女子,为了帮我隐瞒身份她嫁给了我……至于为什么我要扮成男子,这件事说来话长,言儿,这里不是很安全,一个不小心我们林家就会有大祸。”林苏扬知道自己的事对林子言的打击很大,试想一个从小把他哥哥当做神一样崇拜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个“哥哥”是假的,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林苏扬不想逼着他立刻接受现在的自己,让他认真想清楚对两个人都好,可是以目前的形式不便多说,只有早些回到林府再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林苏扬见他愣愣地发呆,于是说道:“言儿,我知道你一时还无法接受,你……” “不,哥。我只是很惊奇你怎么有如此大的能耐瞒过我们这么多人,还是这么多年。哥,你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因为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林子言定定地看着他。 “言儿……”林苏扬微笑,“谢谢你。” “对了,言儿,你们这次来带了多少人?”林苏扬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 “自你掉下崖后,护卫队的人就立刻回去禀告了皇上,然后抽调了一个营的精兵来找你,得知你有可能会在炎城的消息后皇上才同意我带五百人前来,加上先前的三百人,总共有八百人。不过今晚我只带了十几人进孔府,应该不会被发现。”林子言说道。 “如今的炎城武林人众多,警觉心很高,若让他们知道朝廷在怀疑他们,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这样,”林苏扬想了想说:“你让其他人全退回到成皋去找县令柳明,寻地方待命,如果这里情况有变我们也可以及时召集他们赶来援助。不出意外,我想我们明日就能收身而退。” “嗯,好。我还要飞鸽传书给公主,告诉她你的消息。”林子言点头说。 “她,还好吧?”很久没有给秦羽写信,不知她是不是也很担心。 “她不知道你坠过崖,只是见你许久没有写家书回去不免会怀疑,出门前再三叮嘱我一见到你就要写信通知她。” “那就好,”林苏扬松了口气,“让你们操心了。” 林子言说:“哥,你别想太多,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你先休息吧,我下去安排。” 林子言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之前在桌上就觉得那个女子很面熟,虽然她蒙了面纱可是她的动作和眼神都很像他要找的人,看到她一个人出去,不自觉地就跟着她,一路上不停地观察她走路的姿势,直到看她进了房里才控制不住好奇冲进去询问,结果真的是“他”。 知道了林苏扬是女子的林子言,心里并没有林苏扬所想的那样无法接受,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惊喜,同时隐隐有更加痛苦的纠结,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这个“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从小的那份依恋越来越难以割舍了。 司君行进来的时候,林苏扬早已覆上面纱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等着他。 “我,明天要回云都。”林苏扬说。 “不行。”司君行立刻说道。林苏扬看着他。“你的伤不能拖太久,我马上就能找到解药了,你……能不能再多等几天?” 林苏扬轻轻摇头:“我不在意。”听到这几个字,司君行气极,猛地抓住她的手怒吼着说:“你不在意,我在意!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要试着接受我,陪在我的身边,才几天的时间你就食言,一心想着回到云都,去找你的荣华富贵?” 面对司君行的不可谅解,林苏扬仍旧心如止水,她淡淡地说道:“是,我放不下我的权利和财富,所以我要尽快回去,至于那天的话,你就当作是玩笑好了。” “玩笑?我对你的一片痴情只是你的一句玩笑?”司君行像从未见过她一样狠狠地盯着她。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在敷衍我?” “是。我不喜欢欠别人情所以我说了那样的话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毫无波动的话像数九寒天的冰水淋在司君行的身上,顿时冻得他失去了知觉。 卷二 落尘 第四十二章琴瑟鸣断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司君行有些站不稳,双手撑在林苏扬面前的桌上。林苏扬不说话,默默地看着不住摇晃的桌子。 “好,很好,”司君行惨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林苏扬。”说罢摔门而去。 林苏扬敛目,不去看那渐渐远去,全身伤痛的背影。她要该怎么开口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她要该怎么解释她的苦衷?和林子言谈过后她就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她不会为了和司君行在一起而弃林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不顾,欺君之罪的结果是满门抄斩,崖底丧生的借口只能拿去哄哄小孩子,否则他们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自己。另外,自己的伤……解药应该和孔家有关,不然为何司君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接近孔府。 林苏扬很聪明,有些事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根本不愿去深查,很多东西她都看得清楚明白,只是依了她的性格,一切都是那么无所谓,除了这件事会涉及到她所关心的人。 从司君行对孔铭起说的话反应异常来看,司君行恐怕和魔教有什么关系,他会为了她到孔家偷药是肯定的,如果是这样,说不定就会暴露他的身份,现在正值正道对抗魔教的战火时期,司君行孤身犯险若被抓住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她又怎么忍心看着他出事? 林苏扬不是武林人,在她的思想里没有正邪的概念,谁说正道的都是好人,邪教的就是坏人?不管司君行是不是魔教的人,林苏扬都会视他一如既往,只是迫于种种厉害关系,她不得不出此下策。或许,这样,司君行就会忘记她,不再为她忧心,或许,这样,她就不会再为这段还未完全成形的恋情做下无法挽回的错事…… 门外,瀚宇风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听到了屋里的对话,看到了司君行痛苦而去的身影,看到了林苏扬无动于衷的表情。林苏扬拒绝了司君行自己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心里反而像堵上一块大石,无论怎么也搬不动。他狠狠地把手捶在墙上,然后飞身往司君行离去的方向奔去。 “她受了什么伤?”一路跟着追到了城外的树林,远远看见司君行跪在半尺高的草丛里。 “我问你她到底受了什么伤?”瀚宇风跃过去抓住了司君行的衣襟问。 “火冥掌。”司君行淡淡说道,一把挥开了瀚宇风抓着他的手。 火冥掌,火云派的火冥掌?火云派不是被灭门了吗?瀚宇风心里一凛:“你究竟是什么人?”犀利的眼里是强烈的怀疑和防备。 “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司君行翻过身躺在了地上。 “火云派地灭门。和你有关。”是肯定。不是疑问。瀚宇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啊。火云派三十二个人。我派了一百人才一个不剩地铲除干净。”司君行地嘴角勾起一个残忍地笑。和之前与林苏扬在一起时判若两人。 火云派地名字在江湖上并不出名。但它地独传绝学火冥掌却是众所周知。主要是这个招式太过狠毒。一般自诩为正道地人都不屑承认它地能力。火冥掌地施出会耗尽发功者所有地功力。所以即便是火云派地传人也极少使用。不到玉石俱焚是不会施展地。这也是火云派不敢妄自争锋地原因。谁想到。这样一个处处小心地门派竟然会因一个叛出地弟子而遭到灭门之祸。这也算是一个极大地讽刺了。 “所以你想去偷九莲冰?”中了火冥掌必须要用九莲冰才能治。这。瀚宇风是知道地。 司君行保持沉默。似乎又想起了林苏扬地话。神情变得很是黯淡。 “你偷也是白偷,九莲冰根本就不在孔家。”瀚宇风说着也坐了下来。司君行转头看着他。 “我的身份,想必她已经告诉你了吧?”见司君行默认,瀚宇风接着说:“孔铭起的祖上原是燕辽的一个武官,虽然来到大央隐世定居却一直对燕辽忠心耿耿。两年前我登基的时候,孔家就把九莲冰当做供品献给了我。”怪不得他可以自由地在孔家出入,原来还是孔家的主子。 “那九莲冰现在在哪里?”司君行急急地问道。 瀚宇风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在燕辽皇宫的冰室。”燕辽皇宫?此去燕辽尚有千余里,不说林苏扬愿不愿去,就是愿意,在路上也指不定她的伤会随时发作,长途的奔波有可能更会加剧她的痛苦。 “我有办法让她和我一起回燕辽,并且替她治伤。”瀚宇风说。 “我为什么要让她和你一起?”司君行冷笑。 “你认为你有这个能耐在燕辽皇宫来去自如吗?还有,你不是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了吗?”瀚宇风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偷听我们说话?”司君行站了起来。 “只是无意中听见而已。况且如今正道的人全都想除掉魔教为快,我还可以利用我燕辽的实力帮帮你。”瀚宇风拍拍手上的泥土也站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正道?正道算什么?我照样可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司君行说。 “那林苏扬呢?你不是很爱她吗?忍心看着她一直受寒冰之苦?”瀚宇风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你的那些誓言根本就是假的?” “你到底想要怎样?”司君行终于忍不住问道。 “就如刚才所说,我会带着苏扬回燕辽,用九莲冰给她治伤,同时如果你魔教需要什么帮忙我燕辽可以提供你想要的,不论人力、财力。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司君行皱眉。 “第一,你我代表魔教和燕辽结成盟约,如果燕辽需要魔教的帮助魔教不可推辞,同样,如果魔教有事,燕辽也绝不袖手旁观。至于这第二嘛,”瀚宇风看着司君行,“我要你永远也不要见林苏扬。”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那不可能!”司君行冷然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回去想想,明天是最后的答复。”瀚宇风在后面说,轻笑扬在了邪魅的脸上。 这个晚上林苏扬睡得很不踏实,也许是身上的伤又开始发作的缘故,全身冷得像冰,整个人蜷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渐渐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后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爬上了她的床,从后面紧紧把她抱住,一阵阵的温暖从那人身上传来,让她不自觉地往那人身边靠了靠。 司君行握着林苏扬冷冷的手,不停地输送自己的内力,等到她全身都变暖了才在她耳边轻轻叹气:“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林苏扬一睁开眼就往身侧看去,空荡荡的,没有人。昨晚,是幻觉吧?她眨了眨眼,望着微微波动的帐顶发呆,这条命,还能坚持多久? 出了房间就看到林子言傻傻地站在门口。“言儿?你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应该还很早吧,天才刚亮。 “刚来不久。哥……姐,我们什么时候走?”一时还不习惯这个称呼。 林苏扬说:“我还有些刚结识的朋友,要走也要去打声招呼。”说着便向一旁沈笑的房间走去。 还没敲门,沈笑就在后面叫了起来:“素颜姐姐,你找我啊?”林苏扬转头,看见她拿了一大把金灿灿的野花走过来。 “嗯,这么早你去哪儿了?”林苏扬问。 卷二 落尘 第四十三章宴上阴谋(上) “这样啊,”沈笑嘟着嘴说,“如果不是木清哥要回山,我都想和风大哥一起走了。”瀚宇风的美貌着实害人不浅,差点没把人家小姑娘骗得欺师灭祖。 “怎么你们也要回去了?” “嗯,木清哥说师傅吩咐的我们这次下山只是替孔盟主贺寿,至于其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沈笑很诚实地回答。看来严木清是深得他师傅的真传啊!林苏扬算是服了这三师徒,一个喜欢自扫门前雪,一个呆呆傻傻不懂变通,一个又花痴好骗得紧,简直就是超强组合。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林苏扬又问。 “可能也是今天吧。对了,孔翎也要和我们一起哦,她说待在家里太闷了,武林大会又没她什么事所以想和我们一起上山玩玩。”想那孔铭起昨日说得慷慨激昂,一派领袖气势尽显,他女儿竟是如此贪图玩耍之辈,这才是真正的虎父犬女。 林苏扬正想着,抬眼看见林子言站在不远处,于是对沈笑说:“笑儿,我还要赶时间,你替我向木清说一声,就不等他了。” “那,素颜姐姐,我们还会见面吗?”沈笑拉着她的手问。 “当然。”林苏扬朝她笑了笑,然后向林子言走去。 孔翎和沈笑、严木清一起走走逛逛,出了炎城十余里便停下来休息。严木清卷起袖子一边擦汗一边从包袱里摸出水壶递给沈笑。沈笑接过来喝了一口后又递给孔翎。孔翎拿着水壶稍稍润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然后装作很随意地问严木清:“木清哥,我们这就回归乾山吗?” 严木清说:“是啊,师傅让我们办完了事就赶快回山。我们不在的这些天可怜的黄妞一定又被饿了。” “黄妞是谁?”孔翎好奇地问。“我家师傅养的一只母狗。”沈笑在一旁插嘴道。孔翎抑制住快要拉下的黑线,憋着气又说:“可是木清哥,你们好不容易才下山,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到处走走看看,增长增长见识?” 沈笑两眼放光。极其期待地望着她师兄说:“对啊对啊。木清哥。我有好多地方都想去看看。这次回去又不知道几时才能下来了。木清哥。我们再多待几天好不好?就几天。” 严木清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师傅他……” 孔翎赶忙插嘴道:“你不说我不说。笑儿也不说。你师傅不会知道地。到时问起。你们就说是我爹强力挽留。你们作为后辈地不好拒绝所以就多留了几天。有我给你们作证一定不被怀疑。” “哇。孔翎你实在太有才了!”沈笑拍着手叫起来。“就这样。木清哥。放心啦。黄妞不会饿死地。上次我还看见它去厨房偷吃。下山前我把你打地野味全放在了柜子上。都够它吃上好久了。” 野味?死地?柜子?要知道师傅从来不会打扫卫生。不知道那间厨房现在……严木清甩甩头。尽力挥去那幅恶心地画面看向孔翎说道:“可是要去哪里才好?” 孔翎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找司君行大哥和素颜姐姐吧。他们应该知道有些什么地方好玩。” 沈笑赞同地点头:“就是,他们应该还没走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出了炎城只有一条官道通向最近的成皋县,林素颜骑了马,又要赶时间,势必会走这段平稳宽阔,距离又短的路。严木清把孔翎手上的水壶装好,牵了马对她们两人说道:“那就快上路吧。” 官道上并行了一黑一白两匹壮马,马上分别坐着两个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其中一个明目皓齿,五官精致绝艳,冷漠中透着沁彻人心的冰寒,却又如同窖藏在千尺冰窟的醉人美酒,看一眼便觉此生无憾。如此绝色之人除了大央国的太傅又有何人? 阳光暖人,山花正盛,他却微皱眉心,仿佛心有牵绊。同行的林子言见他神色恍惚,不由担心问:“哥,你没事吧?” 林苏扬似被惊醒,回过头淡淡一笑,“没事。” 林子言知道他一定有心事,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想再问。于是他另找了个话题:“我们可以不用急着赶路,想必他们也还没到成皋,到时等我们会合后就可以回云都了。”林苏扬心不在焉地答了声:“嗯。” 一阵风刮来,林子言忙弯过身抬起袖子遮在林苏扬面前,替他挡去迎面而来的沙尘,与此同时,从后面“嘚嘚嘚”响起了马蹄的声音,一晃眼便从他们身边超了过去。林子言往前望了望,大概有三匹马,隐约可见其中有人回头看,不过马速太快不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翎一面奋力策马,一面暗自嘀咕:“怎么追了这么久也没见人?”看到沈笑不停向后望于是大声问道:“笑儿,你在看什么?” 沈笑呆了呆,回道:“没什么,刚刚好像看到面熟的人。”停了停又说,“可能是认错了吧。” 再一次来到成皋,林苏扬总有一种景依旧,人已变的感觉,算算日子,不过才十多天的时间,心情却有如此的大起大落,不免感叹世事的无常。进了县城,他和林子言直接往县衙行去,刚到衙门口就看见县令柳明带了一干众人等在那里。 见到林苏扬下马,柳明立即迎了过来。“下官柳明在此恭候太傅大人多时。”俯身行礼,极其恭敬。 林苏扬忙过去扶起他:“微服在外,柳大人不必多礼,随意即可。” 柳明谄媚笑道:“素闻大人待人温和有礼,今日初见果真名不虚传。”林苏扬直听得皱眉,这柳明,算起桃花宴和金和殿那两次也该互相认识,今个一见竟装作毫不相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官已备好薄酒为大人接风,大人这边请。”林苏扬本想拒绝,可看到林子言已走进去,只好也跟着过去。 宴席上,除了柳明外,其余全是成皋的官绅富僚。他们不停向林苏扬敬酒,都被林子言一一挡了回去。林苏扬发现林子言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平时很少与外人交谈的他竟和那些人聊起了风花雪月,看那言行举止仿佛真是一个纨绔子弟。 “林统领,林大人是我大央一等人才,文采超群,想必统领早就受益匪浅。看此刻众位欢聚一堂,何不作诗一首,也好让下官多学习学习?”柳明挤起一张脸,很是“诚恳”地望着林子言。 林苏扬低垂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子言自小喜爱武艺,从未学过诗词歌赋,让他即刻作诗岂不难为他么?以为林子言会回绝,谁知他竟似毫不在意一般开口说道:“既然各位不嫌弃,我就献丑了。正好昨晚兴起作了一首小诗,哥,你也帮我评价评价。” 放下酒杯顿了顿,开始念道:“寒叶萧风觉未眠,长夜哀央月独闲。浅纱不耐人回望,倾城一笑我犹怜。” 柳明第一个拍起了掌:“好诗,好诗。”接着响应声四起,众人叫好声一片。 林子言微笑着又一次端起酒碰在唇上,眼睛却偷偷瞄向了林苏扬,轻抿一口,看着他问:“哥,我写得怎样?” 林苏扬的心突地窒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抓起了他心底从未涉及过的领域,还搅了个翻天覆地,复杂、疑惑和难以置信齐齐涌向他的脑海,震得他的身子颤了颤。 林子言正满心等待着林苏扬的回答,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如果林苏扬注意看便会发现来人就是那晚负责保护他的护卫队首领。只见这人低身在林子言耳边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然后林子言站起了身对众人说道:“我有事要离开一下,各位先慢用。” 转身轻声对林苏扬说:“哥,我去去就回。”林苏扬没有看他,淡淡点了点头。 卷二 落尘 第四十四章宴上阴谋(下) 柳明见林子言出去后,执起桌上的茶壶给林苏扬的杯子满上,嘴里说道:“下官知林大人极少饮酒,特地准备了成皋的上等新茶,不知大人可否以茶代酒与下官饮上一杯?” 林苏扬犹自对刚才林子言的话心神不宁,因此也未觉有他,接过杯子说道:“同朝为官,柳大人无需客气。” 柳明忙摆手:“大人肯赏脸已是下官之荣幸,大人何必在意。来,我们一起预祝大人一帆风顺!”举杯相碰,林苏扬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大人,不知此茶如何?”柳明小心地问道。 “茶暖脾肠,口齿留香,确是好茶。”林苏扬赞道。 “大人若是喜欢,何不多饮几杯?”柳明提议道。其实林苏扬并不十分喜饮茶,只有当情绪不顺的时候才会偶尔喝喝,排解郁气,现在正逢他心情烦躁的时候便不由得真的多饮了几杯。 饮到后来林苏扬就感觉头脑渐渐昏沉,于是轻抬指尖揉了揉太阳|岤,柳明见状看似关心地问道:“大人莫不是累了,下官已准备了客房,大人可去休息?” 林苏扬摇摇头:“不用了,子言还没回来,再等等吧。”又过了一会儿,还不见林子言的身影,林苏扬终于支持不住“砰”地一声倒在了桌上…… 林子言从房里出来后就对着立在门外的护卫队首领问道:“怎么回事?” 首领低头回答:“回统领,我们的马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全都口吐白沫瘫在了地上,恐怕不能再赶路了。” “就为这事?”林子言有些不满。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到成皋走了一圈竟没发现有卖马地地方。所以前来请示。” 林子言沉吟了一下说:“你去和县令府上地管家说一声。借十几匹马来。就说是朝廷征用。如果不够。我会去问柳明打听附近地马场。”幸好那天遣了大部分人先行回云都。否则一时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马?不过堂堂一个县城竟没有马卖。说出去谁会相信?看来事有蹊跷。得派人去查探查探。 “对了。你们都被柳明安排住在哪里?”林子言问道。应该不会太远。这样可以顺便买些补给。 “回统领。在成皋郊外。” “郊外?这么远?” “柳大人说城内住所不足。担心打扰了百姓。就安排在了郊外。”这柳明倒还挺会做官地。林子言暗自嘲讽。 “算了,有什么要买的你先计划计划然后趁今天买好了上路。” “是。” 首领走后,林子言想了想,不知哥需要什么,现在也不忙,何不快些把东西买回来?想到就做,反正他们吃得也慢,林子言一边细想着林苏扬大概要用到的物品,一边朝大街上走去。当他把大包小包都在了房里后就匆匆赶回了宴席上,一进门才发现只有柳明几人在那里对饮而林苏扬却不知所踪。 柳明见他来了,忙起身说道:“林统领回来了。快坐快坐,下官正等着呢。” 林子言没有回他,只急着问:“太傅在哪儿?” “咦?统领没有见到太傅大人吗?”柳明故作吃惊地问道:“大人见统领你许久未回便出门寻你去了,下官不好阻止就…… 桃花离 第11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 “你……”林子言开始紧张起来,一直都没有看到他啊,“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下官不知。” 林子言没再理会柳明又疯一般地冲出门去,半遮掩的门内,刚刚还卑躬屈膝的柳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林子言把成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林苏扬,正准备发动郊外候命的人一起寻找,这时柳明拿着一封信跑来对他说:“这是太傅叫人送来的信,说是给统领你的。”他忙接过来打开看,上面正是林苏扬的笔迹,写着:子言,朋友有事求助,我和他离开了,你先回云都,迟些就来。勿念。苏扬笔。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问柳明:“送信的人呢?” 柳明答道:“好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仆人,送完信就走了,他说我们要找的人已经和他家主人离开了成皋,让我们不要担心。” “柳大人,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云都了。”不等柳明说话,他拉过从县衙牵来的马就翻身上去往郊外赶。柳明却在后面嘿嘿阴笑:想找到林苏扬?等下辈子吧! 到了郊外和林一等人会合,商量了一阵便决定立刻回云都。虽然有了林苏扬的消息,不过林子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仔细想了很久才找到了其中疑点,林苏扬从来不会在信上称子言,他习惯叫自己言儿,还有落款一定不会是“苏扬”而应该是“哥”,林子言暗自懊悔当时太过心急竟没有细看。静下心来认真回忆了整个过程,最关键的一个人被忽略掉了。想清关节,林子言不禁沉了脸:“糟了,中计!” 林苏扬是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醒来的。视力还有些模糊,看不清楚所处的环境,隐隐感觉实在一辆行走的马车上,因为他听到了马蹄的声音。等到眼睛完全适应后他才打量了一下周遭,发现真的是在马车上,不过是个无窗门锁的牢笼式车厢。 比起平常的马车,这个的空间要大上一倍有余,而且装饰极为奢华,上等木质厢壁的四周挂着各代名家的笔墨书画,每幅书画间挂满了长短不一的珍珠链子,珍珠颗颗硕大,发出莹白的光,照得里面通亮。每条珠链都是完全用银丝固定在壁上,随着马车的行进也不会相互碰撞。 对面车门的一边,立了一个半大的柜子,柜子的门紧紧关着,看不见里面装了些什么。车厢顶上留了不少碗大的洞,下面蒙了一层画着山水画的油纸,淡淡的天光透进来方可知还未到晚上。侧壁与车顶的交接处又留了一圈约有半指深的缝隙,看样子应该有暗板可以镶上。 他又看了看身下,层层叠叠垫满了极品南丝做成的绸被。据说这种绸缎极其柔软,色泽光亮且可长久经火烧水浸而不毁损,制作工艺十分复杂,只有江南顾城的一家绸铺可以生产,一年都不过十来匹,所以常常被作为供品献给当今天子。记得去年林家也有幸得到顺帝赏赐的一匹,还被林呈当做宝贝一样小心地锁在库房里,连林苏扬都未得一见。不过因为秦羽是公主,每年也可以从宫里匀出一些,所以林苏扬一眼就认出底下这些绸子的来历。 晃眼数过,足足有十层这样的被子叠在一起,而且里外均是南丝,可想而知马车的主人该是多富有。 看过这些,林苏扬就开始思索究竟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又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仇人?他联想到了先前追杀自己的人,从那次破庙的袭击至今,他们似乎都没再有任何行动,而这次……应该不会是同一批人,否则不会如此放心地留自己一人在马车上。可以肯定的是,柳明和这件事有关,想起他那日一个劲儿地劝着喝茶,林苏扬就恼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多注意一下,如果多个心眼就不会出现如今这种情况了。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过谁又能想得到小小一个成皋县令竟有这样的胆子谋害朝廷重臣呢? 既然不是仇人又会是谁?林苏扬可不会傻到认为这只是一个误会。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任他再聪明,此刻也理不清任何头绪。现在唯一可做的只有等,等抓他来的人自己出现。 林苏扬坐在厚厚的绸被上,背靠着厢壁,闭着眼静静听外面的声音。除了马蹄声,其余什么也听不见,马车速度不快也不慢,很平稳,想来应该是行在官道上。正当林苏扬奇怪为什么这么安静时忽听前面几匹马的嘶叫,车子骤然停住,惯性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接着便听见车门开的声音。 门刚一打开,外面强烈的光线刺得林苏扬的眼睛生疼,他眯着眼抬起手放在了额头上,还没完全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怎么了,眼睛很疼吗?”然后又听见门被立刻关上。 林苏扬猛地放下了手,紧盯着来人,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说:“是你?” 卷二 落尘 第四十五章司君行番外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知道我生来就是魔教教主。魔教教主,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好大的名头,虽与正道相对却可以在邪道拥有无上的权利和财富,然而这些,我其实通通都不想要。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父母,有兄妹,这样,我就不会再孤独。 魔教,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处处是冷漠的面孔和血腥的武力,冷漠得让我害怕,血腥得让我想吐。 唯一让我很骄傲的,就是我的坚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黑暗领域里,我不得不学会狡猾,忍耐,和,残忍。从小到大,教过我武功的总共有一百八十位师傅,而我,就曾眼都不眨地杀了这一百八十个人。我的手,早已沾满了血,是真正的人的血。 我的威望,在我满眼的红里建立了起来。没有人敢对我不敬,没有人敢对我怀有异心。他们都不是怕死的人,却唯独害怕临死前的折磨,害怕得,我说了一,他们就绝不会说二。 整个魔教里,真心对我好的只有一个人,连叔。连叔只是一个仆人,一个将我从小养到大的仆人。在我还没有掌握教中事务之前,是他,时时刻刻保护着我不受教里人的欺辱;在我练功练得走火入魔,痛得死去活来时,是他,一分一秒地守着我,死死困着我的双手,不让我伤害自己;在我晚上孤单寂寞喝酒喝得一塌糊涂时,是他,拍着我的背,让我隐约地听到他的轻叹:“行儿,你不是一个人啊……”连叔的身世背景我一无所知,却是我唯一不会去怀疑的人。在我眼里,他只是我的亲人,仅此而已。 可是后来,我的亲人竟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了,走得安安静静的,等我发现时,早已是人去楼空,这个世界,又剩下了我一个,独自去承受,从来就不想接受的寂寞和哀伤。 由于体质问题,我所有的师傅都建议我练功不可急功近利,然而我的好胜心极强,因此不顾他们的劝告,一次又一次修练教里密室的禁忌武功,导致了后来我时常的头痛乏力,也正是因为这个后患,让我在偶然的一天,遇见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昏迷的时候,感觉到臂上凉凉的,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不久冰化了,心里却有一种空空的失落,接着听到了他的声音:“我救你一命,你送我果子算是酬劳。”醒来,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块挂在地面枯枝上的玉佩,我捡起来,看到上面刻了一个“林”字。 第二次见他,是在一年后的一家小客栈。我听出了他的声音,而他,兴许早就忘记了我。看着他走上了楼梯,那个背影,我没有见过,却是莫名的熟悉,就像一个久远的记忆,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 从来不明白什么叫做缘分,直到和他的再一次遇见,我知道了他真实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有轻快的喜悦不停地在飞扬,整个人好像找到了新生的目标,兴奋得想要大叫。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林苏扬。苏怜庭深无人晓,扬思雨下绸缎妆。 我缠上了她。她的申州之行遇上了麻烦,于是我调动魔教众徒替她找到了失去的物资,只是为了能看见她。 我不是个喜欢放弃地人。尽管知道她对我从来都很冷淡。尽管早就明白我地付出很有可能只是随了流水。但我仍然愿意跟在她地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地身影。看着她对别人笑。看着她。不再记起我。 有时会想。如果。那一天。我不是在和正道人周旋中突然头疼躲到响空山脚。如果。那一天。我不是疼得被蛇咬了也不知道。也许。我就不会遇见她。也许。我就不会有后来遭受地种种痛苦。可是。我不要那样地如果。就算再来一次。我也宁愿为了她。用尽所有。 看见她掉崖地瞬间。我地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跟着跳了下去。我抱住了她。她地体温告诉我。她还活着。 她受了很严重地内伤。然而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地痛苦和担忧。我知道并不是她很坚强。而是她对这个世界地漠然。让她失去了痛苦和担忧地本能。 后面地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地时光。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抱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叫她“娘子”。此时此刻。她就是我地。永永远远是我地。 出了崖底。我要做地第一件事就是为她报仇。暗中传令给教人。让他们将火云派灭门。然后开开心心地。陪着她去炎城。 她为我哭的时候,除了震惊,想不到其他。当她说出她愿意试着接受我,我的震惊,变成了不可抑制的颤抖。那个晚上,我睡不着觉,满眼晃动着她的笑,她的冷,还有她的,泪。 第二天上路,我似乎一直在梦里,看着她走在前面,我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她问为什么,我说,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不回答,我该怎么办呢?是啊,如果,你不回答,我该怎么办,是回到以前那片阴暗的天空之下,还是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你? 可以治疗她伤势的药,在孔家。于是我接受了孔翎的建议,顺理成章地进了孔家的大门。其实我知道孔翎对我的意思,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就和我看林苏扬时一模一样,只可惜,我的心里,除了林苏扬以外,再无他人。 瀚宇风是第一个让我有危机感的人。他放在林苏扬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强烈的炽热,像伏天的太阳,摒开了其余的人,中心只围绕一个。不得不承认,瀚宇风很美,美得让人像见到了仙,如果林苏扬不带面纱和他站在一起,一定是一幅绝配的画面。不过,绝配又如何?如果没猜错,林苏扬会来炎城就是为了躲开他,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苏扬的话,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把我的世界从海阔云高的天空拉进了永不见天日的地狱。我只感到遍体的寒冷和绝望,比起当初拼死练功时受的伤还要痛上十倍、百倍。我不知道为什么短短时间她的改变就这么大,不相信她真的是心如铁石,不相信几天前她说的话都是假的,不相信她真的对我毫无感觉。我决定离开,不仅仅是因为她给我的伤害,更关键的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偷药。 当瀚宇风告诉我九莲冰并不在孔家而是在燕辽皇宫时,我才真的陷入了深深的挣扎里。只要能救得了林苏扬要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即使是我的命,我也可以毫无怨言地给他。然而他的条件太苛刻,附带上了整个魔教的前途,而且最不能让我接受的,就是不能再见林苏扬。该不该答应,我真的无法做出选择。 怀里的人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抓得我的心也跟着泛起丝丝的疼。我叹气,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最终,我答应了瀚宇风,他说,他有办法让林苏扬跟他回燕辽。没有想过他的方式竟然是迷晕她,可是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凭着林苏扬的性子,恐怕就是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不能逼迫她做不愿意的事。 卷二 落尘 第四十六章风云突变 “这一切全是你计划好的?”林苏扬冷眼看着走进来坐到她身边的瀚宇风。 “怎么?苏扬还有怀疑吗?”瀚宇风斜靠在车壁轻笑着说,“这里已是燕辽境内,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为什么?”平生最恨欺骗自己的人,林苏扬的眼里溢满了刺人的寒霜。 瀚宇风愣住了,这样的情景和那天晚上他强吻她时的一样,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他直起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因为你的伤。” 这下换成了林苏扬发愣,她的伤?他怎么会知道她有伤?难道是…… “是司君行告诉我的。”瀚宇风继续说道:“他说,你中了火冥掌,而火冥掌的解药,原本是在孔家,不过现在却在我燕辽的皇宫里。” “所以?” “所以他让我带你回燕辽。”他,还为了你做了很多很多,只是,我不想说。瀚宇风自认不是豁达之人,在爱情面前,他也不过想要尽力地争取自己的利益,虽然在内心里他很敬佩司君行为了林苏扬不顾一切的勇气,可是,他从来都是很自私的,自私得罔顾别人的付出,只想把自己所爱的人留在身边,哪怕,在别人眼里这只是小人的行为。 “原来我只是你们眼里的物品,可以由着你们任意带来带去。”林苏扬冷笑。 “不,不是这样。”瀚宇风赶紧道,“我们只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如果不早日解去火冥掌的热毒会后患无穷。我知道你会说你不在意,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我为了你,放下燕辽的国事跟着来炎城找你,为了你,我不惜调动所有的暗卫替你除去想要害你的人……” “你知道是谁要杀我?”林苏扬看着他。难怪当初在孔家见面时,他会说袭击她的劫匪都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再来了。”瀚宇风起身从门边地柜子里拿出一盒精致地糕点再走回来坐下。“不要问我是谁。我不会告诉你。”他说。打开盒子伸到林苏扬面前。“饿了吧?吃些糕点。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能有可口地饭菜。” 林苏扬没有理他。闭上了眼问:“柳明是你地人?你就不担心这次把他暴露了吗?”看来他在大央地暗线不少。竟然连朝廷命官中都有他地人。 瀚宇风答道:“不过一个最无用地棋子。丢了也没关系。”林苏扬心里不禁一凛。难道燕辽地j细已深入朝廷内部。所以瀚宇风才对仅仅是个县令地柳明毫不在意?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央岂不时时处于他地掌握之中了?是不是该找个机会通知言儿他们要小心提防才是? 睁开眼看见他仍旧伸直着手。糕点盒子一动不动地放在身前。林苏扬叹了口气。把盒子接了过来。瀚宇风立刻笑了起来:“快吃吧。知道你不喜甜食。这是我让御厨专门为你做地。” “原来你早就计划要用这种方式带我来燕辽。”不然怎么会考虑得这么多。 “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对你说和我来燕辽。你会愿意吗?” 林苏扬不再说话,拿出小块糕点轻轻放到嘴里。 司君行骑着马,眼睛片刻不移地盯着前方的马车。他多想林苏扬可以从马车里出来回头望他一眼,多想她能够亲口对他说声她想他,到那时,他一定会冲过去拉住她再也不放手,什么魔教,什么燕辽,全都不管,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他也会为她取到九莲冰,就算只能享受一时的相聚,他也愿意。 可是,终究没有等到林苏扬回头,司君行收到教里的书信要他立即赶回去。走到半路遇上了循迹赶来的孔翎等人。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三人,然后二话不说就打马向前飞奔,孔翎见状一甩马鞭紧紧追了上去,沈笑和严木清相视一眼也调转马头跟着跑了起来…… 这边,林子言知晓自己中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成皋县令柳明问个明白,谁知回到成皋的府衙竟发现柳明猝死在了自己的卧房里,据下人所说好像是饮酒过度,由此猜测,极有可能是被幕后人灭了口。林子言当即发令给跟随来的八百余人,要他们到附近各县沿城搜索,并通知城内守备协助寻找,充分发挥了他皇城护卫统领的权利。 经过几天搜寻,一队士兵在距离边境不远的一个小城里找到一封署了礼部尚书名的信。林子言仔细看过后,发现正是林苏扬出门前他们的老爹林呈交给他,要他有事找炎城太守帮助的书信。想来林苏扬到了炎城后并没有去找炎城太守,因此信也就没有交出去,但是为什么这封信又出现在了这里?林子言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小城距燕辽和大央的交界不足百里,常常作为两国互为通商的交易地带,鱼龙混杂,有些什么特别的人出现也很正常。要从这里找出蛛丝马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子言拿起信对着阳光照了照,隐隐发现那上面有浅浅的痕迹,不注意看还看不出来。他赶紧放下来从地上找来一块烧过的碳在上面轻轻扫了一遍,顿时两个淡淡的字便现了出来。 燕辽?林子言敛起眉细细想了一些事,最后传令下去让搜寻的队伍不要停止,重点放在边境一带,然后他一个人快马赶回了云都,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宏历一年的六月,是大央新皇上任以来事情发生得最多的一月。在这一个月里,大央西南一带聚居的江湖人士之间在牧厝平原爆发了一场武林历史上场面最为壮观规模最为宏大的内战,史称“牧厝之战”。这一战中,原本正道已凭其强大的实力把魔教逼得快走投无路,谁想到后来魔教不知从哪里借来一支武力高强的奇兵不仅打退了正道的围攻而且开始奋力反击,致使最后两方伤亡惨重,精英损失过半,与此同时,正道武林盟主孔铭起因受伤过重而死,魔教教主被打下悬崖不知所踪。最后,双方派出代表在炎城签订了五十年的停战协议,协议规定,正道和魔教不论何方,不得采取武力报复,双方各自恢复经营自己的所属领地,不得互相打压、侵袭,和平期为五十年。至此,正道和魔教之间的矛盾便告一段落。 朝政上,右相王承涉嫌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和谋害朝廷命官,经查证后属实,被抄家查办,提交刑部受审,去刑部大牢前他大呼冤枉说有要事禀呈皇上,宏帝准许他上奏,谁知第二天还未上金和殿他竟发现自己已口不能言,在惊恐之中用纸笔写下“罪臣胡言乱语,自知大错已犯,现今自毁其声还望皇上悯臣年老体弱,从轻发落”至于昨日“要事”却是只字未提。 久居深宫的凤湘太后发动王氏党羽为王承佐证力保,最后宏帝因其“曾劳苦功高,历经先帝赏识”允他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逃,将他贬为庶民,家中所有男子发配充军,女子加入坊籍,家中所有财物没收,由户部统计其资产,悉数纳入国库。 一时间,朝中形式风云变幻,王氏一党以极快的速度瓦解,势力的天平一度向林呈为首的一系倾斜。想那林呈虽仅为礼部尚书,他的两个儿子却是深受新帝器重,一人位列三公,是高高在上的帝师,一人统掌皇城兵权,再加上林呈背后不为人知的庞大“官”系网,不知宏帝在铲除王承一派时对这早就应预料到的情势又作了什么样的计划? 说到林家大公子,当今太傅林苏扬,已有数月未见其面,难免引起了种种流言蜚语,有说他被哪家痴心小姐诱骗私奔,有说他暗地执行秘密使命,有说他看破红尘,早已追随得道高人修仙去了。再加上林家人的未置一词和他妻子静阳公主一直以来的足不出户,更是众说纷纭,引人匪思遐想。 不久后,朝中传来太傅林苏扬已于几月前因外交事宜秘密出使燕辽国的小道消息,时刻关注着林苏扬的各府千金奔走相告,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们的偶像没有被拐走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啊。 即日早朝,宏帝以“大央乃礼仪之邦,秉承先训礼尚往来”为由,决定两月后亲自造访燕辽国,一来回了燕辽圣瀚帝的礼,二来也顺便参观燕辽国都观察民情,如此有利于增加两国情谊,进一步加强两国关系。此话一出,全朝无人敢反对,其实主要的原因宏帝不说众人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为了林太傅,恐怕即使圣瀚帝年年来访也不见得他们的皇上会去燕辽。现今没有了王承的作对,只要林呈不发话其余大臣哪会开口,更何况“出使”在外的可是他林呈的儿子! 于是,这次早朝就在宏帝心情极为舒畅中结束了。 卷二 落尘 第四十七章燕辽随风(上) 暨敖城是燕辽国的国都,同时也是燕辽最繁华和富有的城市。比起邻国大央,燕辽的地域要小得多,然而燕辽人善于经商,所以经济集中而且发达。暨敖城地处燕辽东南,水系众多,城内车船并行其场景堪比中国古代的鱼米之乡。 林苏扬他们还没走进城门就有守备官拦住了他们的马车,马车稍稍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去。 “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瀚宇风看着一旁拿着书的林苏扬。马车门已打开,外面罩了一层半透明的纱帘,底部用青竹筒卷好防止被风吹起,这样车内的光线比先前充足了很多。 “既已身在燕辽,恐怕没有下官的发言之地吧?”林苏扬头也不抬地回道。 “看来,苏扬还是挺放心我的啊。”瀚宇风轻声笑了起来。 不知暨敖到底有多大,林苏扬只听到马车不停地在走,外面的声音由最初的安静渐渐变得嘈杂喧闹,接着又慢慢消失,最后终于安稳地停了下来。瀚宇风先下了车,抬起车帘对里面的人说:“到了。” 林苏扬从马车里钻出来,看见风瀚宇正伸着手要扶她,立即说道:“不必劳烦。”然后转身从另一面跳了下来。瀚宇风有些不悦地缩回了手,对着车夫使了一个眼色,车夫很识趣地点点头,又驾着马离开。 这时林苏扬才发现他们到了一条僻静而且窄小的巷子口,巷子的宽度仅够三四人并行通过,难怪刚才马车只能停在这里。她跟着瀚宇风走进去没几步便到了一扇大开着的门前。瀚宇风朝里挥了挥:“进去吧。”林苏扬看了他一眼,一步踏了进去。 外面还是狭窄拥挤的感觉,进得门来便是一阵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内外相套的双重院子, 直走进去就是主人起居办事的里院,而外院则是下人休憩杂务的地方。 院子布置得很简洁,除了一些常见的花草树木,其他的便别无一物。令林苏扬感到惊讶的是,偌大一个院子,竟然只有几个人在走动,见到主人进来也只是向他行了行礼就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足见其训练有素。 “想安静地时候就来这个地方。”瀚宇风说道。引着林苏扬向里院走去。“位置虽然是偏了点。但环境还是很好地。没有朝里那些大臣地打扰。对我来说。在这里地生活就像是回归了大海地鱼。自由得不想再回去。” 瀚宇风地脚步放得很慢。眼神迷蒙得让人看不清。林苏扬想起了和他地第一次见面。朱红扶梯。素白地墙。墨色地字画。那一张绝世地容颜。处处沾染着恬淡和安适地书香气息。让自己能够很自然地接受、靠近。这不是喜欢。而是共同气场地一种吸引而已。只是。这种吸引已经在他再一次回到云都后就变了。变得令人只可远观。 瀚宇风推开了门。林苏扬刚一走进去就立刻顿住了脚步。屋子里地摆设竟然和当初广阅阁里他地书房一模一样。 一样地红木梯。一样地书画和桌椅。连摆放地位置也丝毫未变。这让林苏扬好像回到了那个春天。桃花飞扬。落落地。几许淡粉。充斥了朗朗地天。隐然。带着纸墨地飘香。 她走过去。轻抹了一下桌面。抬手看。没有丝毫地灰尘。 “记得吗?我们就是在这样地地方认识地。”瀚宇风慢慢走上了楼梯。“那时。你就站在那里。拿着我地诗念。而我。站在这里。听你地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念着我地诗。从来不知道会有人读诗是那种清淡地感觉。无悲无喜。却有一种自然地落寞。 月影碎花苦思幽, 落地无情怎来愁。 醉眼云中景何处? 独我偏偏叹不休。” 他沿着扶梯的纹路,一寸一寸,细细地抚过,“那时,心里感叹终于找到了知音。可是现在,我宁愿不要这个知音……”极轻极轻的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却让底下的林苏扬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放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手。 “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吧,明天我会回皇宫去处理一些事情。”瀚宇风从上面走下来,“有什么事就找怜香。” 顺着他的目光,林苏扬转过身,这才看见门前站着一个翠衣女子。低眉顺目,很是乖巧。 “累了吧?让怜香带你去休息,好吗?”主子不同寻常的温柔,让外面的人略略抬了抬头。 林苏扬说:“好。” 瀚宇风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视线里只剩下一片模糊。回过头,透向了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风。 一直都在赶路,很久没有睡过这样温暖舒适的床,也不管身上照旧发出的冷,林苏扬刚一沾上枕头就睡得沉了,连半夜里有人进房来也不知道。 自从得知林苏扬每夜都会犯凉后,瀚宇风就像以前司君行那样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和内力为她驱寒,不过做这些都要等她完全睡熟了以后才敢。不知为何,只要林苏扬对他冷言相向,瀚宇风的心里就会感到很疼,像不停地被人击打了一样。 每次暖了林苏扬,瀚宇风都会小心地亲亲她的脸颊,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到一边去,睁着眼看着她。如果是在马车上,他就会端坐在软榻的一角,不时为林苏扬压压被子,伸手试试她的体温看又降了没。住在客栈时他也会在深夜里偷偷跑到林苏扬的房里,一直到天快亮时才疲惫地出来。 由于寒气的日益加重,所以林苏扬总是觉得很累,赶路的日子里整天都是昏昏沉沉,对瀚宇风的行为一点也没察觉到,只是每次醒来后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就像和司君行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前半夜冷得难受,后来却渐渐暖和起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伤有了痊愈的倾向,便更加没有在意。 第二天醒来,身边仍旧是空荡荡的,不禁想起了司君行离开后的早上,自己也是如此,心里莫名的异样,像雨天的阴云,沉沉的,带着淡淡的压抑。 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她出了门,看见怜香正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吗,怜香?”林苏扬问道。 “主子说,如果小姐想要出门,可以告诉怜香,怜香识路。”小丫头弱弱的声音,如同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嘤嘤叫。 小姐?林苏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没有破绽啊。“你怎么知道……” “主子只告诉了怜香。主子还说,如果小姐不愿意,怜香马上改口。”怜香赶忙抬起头,生怕面前这如仙般的人生气。 “嗯,以后还是叫我公子吧,不过,你一定要记住,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别人。”林苏扬走到她身边停下,“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听到林苏扬说“我们”,小丫头又呆了呆,回过神来看见人已走远,赶紧又追了上去。 从未来过燕辽,不知这里的人文风气如何,只是听朝里出使过燕辽的大臣提过,说燕辽人性喜安宁,极懂忍耐,很少会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发生口角之争。 昨天进城时,因为是在马车里,林苏扬没有机会看到暨敖城内的景象,今天刚一上街,她就有一种久未见到阳光的感觉。时近七月,日头也已变得烈了起来,宽阔的街道两边满是各色各样的摊篷,即使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小贩也吆喝得起劲儿。 林苏扬不喜欢逛街,这次出来也只是想打听消息而已,转眼看见旁边有一家茶楼便信步走了进去。 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一桌临窗的坐下。发现怜香站在一旁不动,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公子,他们都在看你呢。”怜香小声地说道。 这样的情形,林苏扬早已司空见惯,头也没回,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 “坐下吧,等会儿他们就不会看了。” “哦。”怜香听话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果然,没过多久,那些还惊于林苏扬容貌的人又转回去继续起之前的话题。 “公子你好厉害!”怜香瞪大了眼睛。 林苏扬笑了笑,“想吃什么?去叫小二点菜。” 怜香摇摇头:“怜香还不饿。” “那就坐坐吧。”林苏扬又给怜香倒了一杯茶。 “哎,你知道吗,最近大央那边发生了不少事。”旁边一桌人的对话引起了林苏扬的注意。 “听说是正道和魔教的人在牧厝开战,两边还死伤不少。我们这边也有很多人跑去参加了,据说当时的场面可是前所未有的壮观啊。”另一人说道。 “结果如何?” “武林盟主死了,魔教教主失踪,两方签了停战协议。就这样。”先前那人又说道。 林苏扬端着茶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茶水被洒了出来,怜香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她淡淡地回道:“没什么,有些烫到了。”放下杯子,捂了捂猛然跳动的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么?魔教,不知道司君行怎样了。 后来的时间里,林苏扬想看看暨敖城的兴趣也没了,整个人恍恍惚惚地回了小院。怜香看着她的脸色不对,又不敢多问,只好小心在后面跟着。 卷二 落尘 第四十八章燕辽随风(中) 进了屋,她回头对后面的人说:“怜香,我累了,晚饭不用叫我。”然后关上了门。 一直到天黑,林苏扬都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出来,怜香在外面左等又瞧,很是着急。正当她忍不住要推门进去时,就看到自己的主子走进了院子来。 瀚宇风向她摆摆手让她退下,然后走到林苏扬的房门前敲了敲门。过了很久,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 林苏扬站在阴影里看着门口的瀚宇风。瀚宇风走进来说:“怎么不点灯?”火折子一闪,屋子顿时明亮起来。 “有点累就躺了一会儿。”林苏扬说,“难道陛下每日都这么空闲?” “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你以前最喜欢的地方。”瀚宇风没有回答她的话,坐到她旁边望着她。 林苏扬垂着眼,答了声:“好。” 月仰楼比邻暨敖城内最长的一条河,且位于城中两大街道的交界处,同时也是暨敖最大的一座青楼,其知名度不下于大央云都的全艺坊。月仰楼白日里不营业,一到晚上则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来这里的人,上至朝中权贵,下至平民布衣,无一不是喜欢月仰楼的绝色美人和笙箫歌舞。 燕辽素有艳国之称,身为国都的暨敖城当然更是美女云集,因此,能够在这个地方长久立足,月仰楼并不是仅仅只靠美人和歌舞抓住客人的心,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的王牌就是月仰楼的花魁,影茹姑娘。 影茹十二岁沦落风尘,却一直洁身自好,凭其无人可比的才貌月仰楼的老鸨把她当作宝一样,倒也未曾难为过她。每逢初一十五,影茹便会亲自登台献艺一次,一到她上台那天晚上,整个月仰楼可以说是人山人海,门槛都有可能被挤垮,有人为的是欣赏她的才华,有人为的是她的名气,有人仅为一睹芳容,总之,影茹这个名字就是月仰楼的顶梁柱。 今天正好是七月初一,影茹登台的日子。月仰楼门前,马车人流络绎不绝。 林苏扬和瀚宇风下了马车。门口地龟奴一见来人气度不凡。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两位公子。里边请。” 在云都时。林苏扬除了时常去醉楼坊逛逛。倒也未曾临过其他俗地。今日进了这月仰楼。感觉和醉楼坊别无他样。一样是处处充满了浓郁地胭脂味。大胆地情话随耳可闻。 宽阔地大厅中央设了一个高台。台上立了一扇屏风作为装饰。各色彩绸绕着廊边围了一圈。台下四周是林散地桌席。进门左转地楼梯则直通往二楼贵座。 兴许是来得早了。此刻里面还余有不少空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老鸨堆起她那涂了厚厚一层脂粉地笑脸和认识地有钱公子哥儿打情骂俏。红粉绿翠地莺莺燕燕像一只只翩飞地蝴蝶在华光流彩中寻找着自己地目标。 林苏扬和瀚宇风两人地绝色容颜一进这里就引来了里面所有人地回望。老鸨循着目光朝这边望来。见到瀚宇风时眼前不禁一亮。带着几分诚惶诚恐和谄媚小跑了过来。“哎呦。是风公子啊。今儿个是影茹地登台之日。奴家就知道公子会来捧场。来来来。楼上请。楼上请。”说话地同时还控制不住地偷偷瞧了瞧他身边地林苏扬。 林苏扬无视周围欲上来和她搭讪地美貌姑娘。跟着瀚宇风上了二楼。二楼地贵宾座一溜过去几乎全是单独隔离地房间。老鸨推开了长廊中间地房门对瀚宇风说:“风公子。这间最好。既安静视野又阔。极适合听曲观舞。” 面对房门的那一面没有刷得尽白的墙,只是一排半人高雕花镂空的古木栏,站在这里,一眼便可望见底下大厅穿梭嬉闹的人群,高台上正忙于添灯笼和拉对联的小厮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嗯,不错。”瀚宇风用折扇敲了敲栏侧放了瓜果的长形木桌。 “公子满意就好。今晚还是照老规矩,相信影茹的入幕之宾仍非公子莫属。” “好。这里没其他事了,你下去吧。”瀚宇风丢了一锭金子在老鸨怀里,引来她更加讨好的笑,“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奴家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就一摇一摆地离了开去。 瀚宇风拉开一旁的椅子对林苏扬说:“坐吧,再等等就开始了。” 林苏扬从出门起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瀚宇风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心里又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问,也许知道了,烦恼的只会是自己。 没过多久,底下已是座无虚席。林苏扬的手在杯沿上抹了一圈后便听得高台上传来一拨清越的琴响,接着就是震天的掌声,掩去了先前还令人心烦的嘈杂人声。 她不由得转了转头,看见台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一名白衣女子,女子身前放了一把做工精细的七弦。桐木琴身梓木底,弦丝透光闪亮,玉石十三徽,断纹琴漆,可见此琴的名贵。 再看那女子相貌,倒也真如传闻中般倾国倾城,只那一双水波盈然的凤目,一个流转就使得定力不足之人为其倾倒。不过看她樱唇微抿,眉眼含冰,举手投足间尽显出一股大家闺秀之势,并无半分风尘中人的轻浮和娇媚,反而有一种清冷寡言的 桃花离 第12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感觉,这点倒和林苏扬有些许相似。 不曾开口,纤指轻揉,淡雅涧水之音便流泻出来,或缓或激或重,明净古朴,余音悠远。四座无一人不为她优美的姿态和动人的琴声所陶醉。 小女浣纱山阳溪 潺潺顽石 浮草绿萍沾我衣 戏水不知腹中饥 君问归期 妾答日头偏落西 遥望君家炊烟起 拾了箩筐 小桥过后人归去 门前君待月对夕 盼得卿来 粗茶柴米比盛席 犹如百鹂婉转的歌喉,像徐徐的风,掠过蓝天白云下高高的山,把浣纱女满足安逸的笑,带到了门前盼妻早归的丈夫心上。 这是燕辽有名的民歌,歌里的意思大致为:小女子在山南的溪水边洗衣,流水潺潺拍打着岸边的顽石,从上游飘来的浮草落叶覆到了我浸在水中的衣上,我只顾着戏水竟忘记了时辰。听见丈夫问我什么时候回,我答道夕阳西下时,远远望见了我家的炊烟,想是丈夫已经做好晚饭等我,于是收拾了箩筐,走过小桥回家去。丈夫站在门前等到月初上,只为看见洗衣的妻子早些归来,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比过了山珍海味的盛宴。 这样一首众人皆会的歌被影茹唱来,多了些安于村家的自由喜悦,在耳熟能详的弦律之上又增添了浓厚的乡村气息,让人幻想着自己变成了歌里的妻子、丈夫,尽享摈弃世俗纷争的欢乐无忧而忘记了实是在青楼听曲。 一曲终了,又是一番掌声雷动,叫好声不停。这时,老鸨舞着一张绣了好几朵牡丹的绢子扭摆着走上台:“各位官人,请静一静,静一静。” 等到下面没声了,她才继续说道:“今天是十五,也是我们影茹姑娘登台选人的日子。按照规矩,接下来就是影茹姑娘出题了,大家可要准备好啊,今晚能和影茹姑娘共度良宵的人,就是你们中的一个。” 此言一出,众下哗然,一个个磨拳擦掌,各种各样的眼神全都牢牢盯着台上的美人,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别人抢了去。 影茹站了起来,略带厌恶地扫了全场一眼,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朝一旁的丫鬟点点头,丫鬟叫人打开了台上卷着的画纸。众人睁大了眼,只见画纸上题了两行诗: 红绸彩腕夜夜歌, 笙箫不知为谁和。 “这是我家姑娘作的诗,请各位公子接出最后两句,和姑娘意者可以进入下一轮的考验。”丫鬟大声说道。 底下的纨绔子弟、风流书生立刻冥思苦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高声叫道:“有了。” 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地望向他,那人看着台上的影茹,绅士般地拱手作揖,“在下有续诗两句,还请姑娘细听。” “美酒夜光杯中去,帘里佳人对月酌。” 念完后还得意洋洋地看了看周围仍在思考的同伴。然后期待地等着影茹的答复。 影茹听到这个人作的诗,眉头不可见地微微皱了皱。身边的丫鬟极懂得察言观色,见自家姑娘并不满意,于是也没回刚刚那个人,对着台下很有礼貌地问道:“有一位公子已经答了,还有哪位公子想出来的?” 先前那人明白自己未被选中,满脸颓丧地坐了回去。此刻又有不少人喊了起来。 “美人一笑倾我心,是否亲承我真情?” “帘中美人细思量,可知君心为卿多。” “愿卿回眸饭不思,几番酒醉几番醒。”…… 不知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轻佻无礼,就是胡乱说一通,枉读了圣贤书,难道燕辽就没有真正的文人墨客还是他们根本不屑到这种地方来? 卷二 落尘 第四十九章燕辽随风(下) 影茹的脸色越来越冷,而下面的老鸨却不停往二楼望,心里也着急,那风公子不是每次都接上的吗,怎么今天到现在还不开口?还有旁边那个,看样子也是非富即贵,肚子里也应该有点墨水吧?我月仰楼的头牌不找个人中龙凤做靠山怎能立足暨敖? 正当底下闹得沸沸腾腾时,从楼上传来了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人面桃花曲折扇,更深月色泪婆娑。”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眼睛朝上面看去,只见二楼中廊的贵座间里,坐着两个穿着华丽的公子,由于角度问题,只有一部分人看到了他们的相貌,这一见之下立刻就呆住了不少人,来这青楼妓坊的少有正直之士,大多是贪玩好色之徒,见那两人毫不逊于甚至是超过影茹的美色,虽是男子也不免让人垂涎。 影茹闻声望去,一眼就对上林苏扬那双迷人而带了淡淡忧郁的眼睛。移了移目光,蓦然看见他身边的那人,全身不由自主地震了震,突然而来的喜悦从心底升起,像暖阳的热,照得原本坚硬的冰开始慢慢融化。 然而,朝思暮想的人却没有低下头看自己,一直一直,盯着的是对面那个绝美的人,嘴角没有了常见的笑,取代的却是丝丝的苦涩。为什么曾经洒脱不羁的他,也会有这种表情? 呆愣之间,听见丫鬟在小声唤她:“姑娘,姑娘……” 影茹回过神来,对她点头。丫鬟知道姑娘是看中这个人了,于是抬头对林苏扬说道:“这位公子,恭喜您通过了第一关。我家姑娘的第二个题目就是请公子下来台上以这古琴七弦演奏一曲。” 这一决定居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或许他们都自知没有那个能力和楼上的人争,谁都静观着看那如画般的人有多少才能。 林苏扬还没答话,瀚宇风就说道:“不必了,把琴拿上来。”话里是不容更改的威严,使得众人心中打鼓,如此口气,莫非这两人是什么大人物? 小厮把刚才影茹弹过的琴给抱了上去,瀚宇风把它横放在面前的长桌上,让林苏扬坐在后面。 “献丑了。”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林苏扬一个起手,弹起了中国古名曲《凤求凰》,这是司马相如为卓文君作的曲子,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瀚宇风的双眼始终未曾离过林苏扬,而影茹痴痴的眼神却一直望着瀚宇风。 整个月仰楼变得很安静,只剩下悠扬的琴声在大厅里回荡,缠绵悱恻,泣人心肠。 林苏扬依旧的冷漠里透着莫名的忧愁,让其他的人也感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瀚宇风的心里更是装满了愤怒和伤痛,为什么,你弹得这样深情,却不是为了我? 无可厚非的,林苏扬成为了今晚影茹的贵客。 满目红粉,熏香飘摇,轻纱幔帐。这就是影茹的闺房。 “公子请随意。”帘内,影茹素手轻扬,如花美颜便露了出来。看见林苏扬,又是一怔,刚刚只顾着那个人也没有认真观察这位公子,细看之下竟为他那不似人间的容貌惊叹,只遗憾不是女子,否则这世界不定会有多少人为之倾倒。 林苏扬朝她拱了拱手,转身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公子,小女子有一个问题,不知……”影茹迟疑着问道。 “姑娘但问无妨。” “公子和风公子……认识吗?” 原来如此。林苏扬笑了笑,说道:“原来姑娘早已心有所属,看来是在下冒昧了。” “不,小女子只是……”看似冷淡的影茹此刻竟也变得心慌起来。 “没什么,风兄是在下的朋友。如果姑娘想见他,在下这就叫他进来。”说着林苏扬便要起身。 影茹赶忙拉住了她:“不,公子。公子的才华小女子十分佩服,今晚但求与公子畅谈一番,至于其他,不说也罢。”莺语婉转,却带了几分惆怅。 林苏扬知她必有心事,也不多言,复又坐下。 影茹踌躇了一会儿,转身抚摸着那把古琴,轻轻调弄弦音。“不知公子眼中,是如何看待我这样的青楼女子?” 许久不见林苏扬回答,影茹的心凉了下来。 “莫非公子也认为烟花女子只值人耻笑?” “在下只是在思考应该怎样回答姑娘的问题。”林苏扬说。 “在下不明白姑娘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若仅为知晓在下的看法,那大可不必。如姑娘这般,本就不同于其他艺坊女子,姑娘就算身在污秽不堪的池子里也能出淤泥而不染。人与人之间并不可同等而语,就像姑娘你不可以代表其他人,而她们也不能代表你。所以,姑娘的问题请恕在下不能给出合适的答复。” “若我说只是为我的身份呢?”影茹苦笑。 林苏扬抬头看她,难道她有了意中人?回想刚才她向她打听瀚宇风的消息,她对瀚宇风……这样的话,身份问题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只是青楼里弹笑卖唱的花魁。古人极其讲究门当户对,如果瀚宇风是个平常公子还好说,可偏偏他是这个国家里地位最高的人。是该说影茹的眼光太好,还是该同情她命运的无奈?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是这个理由断送了多少女子美好的梦。结局如林苏扬的娘,终将落个身枯骨,荒山村野无人附。 影茹缓步走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前,不看画中人却将目光停在了画像的右下角。 林苏扬一眼就看清上面题的字:佳人独到,回眸一笑,甘弃逍遥。署名是风瀚宇。 想不到瀚宇风也这般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但不知他在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可有想过别人的感受? “为什么?”林苏扬问,“为什么你……会喜欢他?”像瀚宇风这等人,当属情人中的罂粟,开着繁盛的花,却沾不得一点。影茹明明看得很透彻,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影茹转过身看着她,“爱上一个人,本就找不出那么多理由,爱了就爱了,如果连这都要追根究底,那这世间还有什么珍贵可言?” 林苏扬从来没有完完全全地喜欢上一个人,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年,却丝毫不懂情爱之事。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去轰轰烈烈地大爱一场,还是小桥流水独立花丛,静看缘分擦肩而过,只要所爱的人幸福就好?是但求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还是劳燕分飞,相隔千里只要互不相忘,此心不移就能维系那根看不见的红线? 她不明白,所谓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为何可以吸引所有的男男女女明知结果还要飞蛾扑火,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心里的愁绪剪不断,理还乱。 眼前突然闪过了司君行嬉笑的脸。林苏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对他,这就是爱了么?如果是,那为什么没有他在的日子里自己也从未想过、盼过?如果不是,为什么在听到有关他的事情时,这里就会跳个不停,从未有过的担心和害怕,只是为了他吗? “公子也有了意中人吗?”影茹微笑着问。 “嗯?”是,还是不是? “看公子的样子,一定是想起了意中人了吧。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幸得公子这样的人才垂怜,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影茹满眼的羡慕。 “姑娘不必如此,或许有一天姑娘能如愿以偿也说不定。” “公子不用安慰,小女子自知没那个福分,不敢妄想,只愿来生,可以和心爱的人好好地过日子,哪怕生活再多波折,我也绝无怨言。” 影茹叹了叹气,回到琴台后坐下,重又弹起了一首词,没有了先前的轻快,却多了对这一世的惆怅。 西楼独上,吹羹冷炙,玉瓷琼液增杯。 薄衣衾寒,凤锦牙床辉。 窗透清波纱幔,银钩帐、朱颜憔悴。 胭脂灭,铅华尽洗,楼里佳人退。 冰泪,滴何处,暗渗红木,痴笑纷飞。 帘卷庭外景,妖娆妩媚。 雕角青炉沉香,苦愁肠、却饮迎醉。 月枝头,孤灯独照,问君何时归? 《满庭芳》,高楼独望,惟妾盼郎啊…… 回去的时候,林苏扬仍旧和瀚宇风共乘一辆马车。 “谈了这么久,心情有没有好些?”瀚宇风轻声问道。 林苏扬望了望他,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你……觉得影茹怎么样?” “影茹?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和她聊天会觉得所有的不快都会消失,在她身边会让人感觉到自由。”瀚宇风不知道林苏扬为什么会问这个,只是发现她好像更多了心事。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到身边来?”想了想,林苏扬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瀚宇风是何等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林苏扬的意思,他的脸沉了下来,全身冒出森森寒气,他对着林苏扬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喜欢流连花丛,喜欢坐拥美人?我是燕辽的皇帝,要什么有什么,岂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你。”说完便对外面叫了声“停车”,然后起身离开。 林苏扬听见他又对车夫说:“把公子带回去。”接着又是马车行驶的声音。她独自坐在车里,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 不知是对瀚宇风,还是影茹。 卷二 落尘 第五十章蒹葭未央 燕辽皇宫在暨敖正北,宫城虽大其中建筑却有序明朗,内里水渠纵横,很多地方都可行舟而过,不过没有人敢这样做,除非是不想活了,不然谁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深宫是燕辽皇宫里一个宫殿的名字,专门为存放皇家重要物品的地方。由于有些东西不能在外面的气温下保存过久,所以在深宫地底建有一间冰室。所谓的冰室也不过是一间超大型的冰窖,里面堆满了冬季积留下来的冰块,每一年都会更换一次。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冷存,把它装在铁盒子里直接放在冰块上,其功用毫不逊色于现代的冰箱。 瀚宇风下了早朝就匆匆忙忙地往深宫冰室行去。入了大殿,他摒退了所有的宫人,一个人朝冰室旁的一间小屋走近。 打开门,里面的一切便一览无余。狭窄的空间里仅有一张石床和一桌一椅,桌上放了一个茶盘,茶盘旁边有装了半杯水的茶杯。 “你来了。”冷淡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瀚宇风走进去在椅上坐下,对着盘腿坐在石床上的青衣男子说道:“来了。” 此人是谁,可以在一国之主面前这样说话而且瀚宇风都不会介意?细观其眉眼轮廓,那别样的苍白俊美,竟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司君行! “还有多久?”瀚宇风问道。 “不足半个时辰就可以。她……什么时候来?”司君行问。 “明天我就会把她带来。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 司君行静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瀚宇风地指尖不停地敲击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嗒嗒嗒”地声音。回荡在寂静地小屋里。显得十分诡异。 许久。瀚宇风起身看着床上地人说:“过去看看吧。” 司君行从床上下来就扶着冰凉地石壁小心往前走。快到门口时还没听见瀚宇风跟来地声音。他停了下来。背对着瀚宇风说道:“快走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我地耳朵还是可以用地。” 原来司君行虽在那场大战中死里逃生。却失了明。现在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幸好武功还在。凭着非同常人地耳力。他能听声辨位。只是行动上不便了很多。 瀚宇风打开了冰室地门。一股寒气立刻喷涌而来。两个人一同走了进去。来到最中间地冰山前。只见雪白晶莹地冰块上放着一个金色地小铁盒。盒子四周围了一圈密密地碎冰。像深海里地珍珠。发出冷冷地光。 瀚宇风正要去打开盒子就听到司君行说:“注意把内力集中在手上才能开盒。此刻九莲冰正值寒气最重地时期。如不小心很容易受伤。”他伸着地手顿了顿。然后猛地一下打开了盒子。 九莲冰,九瓣透明的寒冰紧贴在一起,结成一朵莲花的形状,每一处都透着水的清澈和晶石的光华,让人感觉眼前是波光荡漾,迷离炫目。 冰室里的温度因着铁盒的打开骤然又降下了不少,若是常人,肯定早就冻得直哆嗦。瀚宇风点点头说:“好了。” 九莲冰的神奇不仅仅在于它极其超常的药效,它会像真的花一样枯萎才是最让人惊讶的。按理说九莲冰不过是一朵死物,如何可能会凋谢?实际上,当它被运往燕辽途中就开始出现异常,每片冰瓣的尾端一点一点融化,融化的速度很慢,但到了皇宫时,整个冰花就缩了一小半。 当时并没有引起瀚宇风的多大注意,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些传说不信也罢,于是就把它随意放在冰室里。后来得知林苏扬中了火冥掌非此药不可解,他才慌忙传信回来询问九莲冰的情况。知道九莲冰正在慢慢地恢复他才稍稍放下了心。不过要想恢复到以前完整的样子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当他把林苏扬带到燕辽后,迟迟没有立即就用九莲冰替她治伤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现在九莲冰完全恢复了,林苏扬的伤也终于可以治愈,两个大男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明天……我来给她输内力。”司君行说。 “我自己会救她。”瀚宇风回答。 “不行,我的内力比你强,可以保证不会间断,如果在把九莲冰输入她体内时突然停下后果不堪设想。”司君行坚持说道。 “再说你是燕辽的国君,国事繁忙,出了什么意外你的国家怎么办?” 瀚宇风不语,望着面前的九莲冰发呆,考虑了很久他才说:“好吧,到时我会在一旁护着,有什么也好照应。” 回了小院已是黄昏,林苏扬正坐在园中看书。晚来的风吹过她的发,丝丝缕缕带着清新的香味。夕阳洒出淡金色的光芒覆了地上一片,遮在她纤弱的身体上,像披了一件薄纱,神圣而让人怜惜。 瀚宇风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好像时光倒退,回到了在广阅阁的日子,她躺在他的软榻上,他坐在她的身边,也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睡觉时扬在眉上浅浅的愁。 林苏扬似有所觉,抬头看见瀚宇风就在旁边,“有什么事吗?”她问。 “明天去皇宫看看吧,你又不出门,整日闷在这小院里,对身体不好。” 林苏扬关上了书,说:“到哪里还不是一样。但不知陛下你什么时候会放我回大央?” 瀚宇风愣了愣,怔怔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想回去吗?”这么想,离开我? “我……”林苏扬不知该说什么,对于瀚宇风,她从来只把他当做朋友,即便他曾那样对她,她始终都当他是朋友。她欣赏他的才华,感激他的细心,但这种感觉和同司君行相处时完全不一样。她不知道应该怎样拒绝瀚宇风的感情就像当时不懂怎样接受司君行一样。有时候她反而很讨厌自己的冷静,对任何事的漠不关心,如果她敢爱敢恨,如今又何来如此多的烦恼? 瀚宇风见林苏扬的眉皱了起来,不由得伸手去轻轻抚摸,想要把它展平。林苏扬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心里对他有过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更多的却是对他的歉疚。 “别想太多,明天和我去皇宫走走,也许你会很喜欢那里。” 一夜过去,林苏扬刚起床怜香就抱着几件衣服敲门进来。 “主子说叫小姐今天穿上女装,进宫的马车在外面候着。”怜香对林苏扬说道,然后把衣服放在了床上。 林苏扬看了看,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是。” 拿起床上的衣服,全是浅色,很符合林苏扬一贯的喜好。穿戴好后出门上了马车,踏进车里的瞬间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有些摇晃,后面的怜香赶忙扶住了她:“小姐,没事吧?” 林苏扬停下缓了缓,轻声说道:“没事。”摸了摸自己的脸,凉凉的,就像夜深自己发病时一样。 瀚宇风坐在龙椅上看着远处门外蓝色的天空发呆,她应该快到了吧?昨天已经吩咐后宫的人不得进入前殿一步,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了。如果,她不喜欢后宫那些人,就把她们遣散了吧,有她一个足矣…… 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仿佛当年和瀚祖军对决时马上就要胜利的那一刻。 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说:“回……回陛下,马车……马车已到宫门了。” “是吗?”瀚宇风微笑着,“朕这就去。” 林苏扬昏倒了。瀚宇风心情畅然地赶来看到的却是她躺在车上冰冷的身躯。 怜香在一旁颤抖着说:“刚上车时奴婢就见小姐脸色不对,后来没过多久小姐就昏倒在榻上,奴婢以为小姐是生病了结果……结果发现小姐的身体都是冰的……奴婢……奴婢……”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 此刻瀚宇风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满眼是林苏扬闭着眼躺在那里的样子。他极其紧张地抱起了她,然后疯也似的朝深宫奔去,完全不顾一路上见了他就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侍卫和宫侍。 他赤红着眼,一脚踢开深宫的大门,对着空旷的大殿大喊:“司君行,快给我出来!”声音里透着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几步冲进司君行住的小屋,撞开了闻声正要出来的人。 “快……快把九莲冰拿过来。”回头看见司君行无神的眼睛这才想起他看不见,于是话也不再说起身又跑向隔壁的冰室。 从瀚宇风抱着林苏扬进来的那一刻,司君行就已经闻到了独属于林苏扬的气味。心里猛地一沉,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凭着感觉加快脚步走到石床边,颤颤着伸出手摸去,精致的眉眼,然后是小巧挺直的鼻梁,接着是紧抿的唇,这张脸的每一处,无一不是在心里描绘了千遍万遍,可是此时竟冰冷得不似活人。 顺着她的肩滑下摸到手腕处,脉息若有若无,如同一个重伤难愈的人随时都将停止最后一丝呼吸。 司君行抓着林苏扬的手把她拉起来抱在了怀里,用尽力气紧紧地抱着,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恢复体温。 瀚宇风捧着九莲冰匆匆闯了进来,不去理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手,他对司君行说:“九莲冰来了,快开始吧。”……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一章桃之夭夭(上) 悠悠转醒,已是日上三竿。林苏扬睁眼环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怜香趴在桌上睡得正熟。动了动身子,软弱无力,没有感觉到彻寒的冷,却从心肺中冒出源源不断的温暖,汇贯全身。 她慢慢挣扎着,用一只手撑住床,想要坐起来,结果扯住了散在床上的一角云帐,而云帐本就网着一边小凳上的白瓷杯,这样一来,瓷杯就被带着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怜香,看到林苏扬醒了,她立刻高兴得叫起来:“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边叫,一边奔出门去通知主子。 林苏扬摇摇头,使尽了力气终于靠在了床棱上。揉了揉额,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上了马车不久眼前就黑了下来,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冷,前所未有的冷,五脏六腑都像冻成了冰,没有一点温度。后来……后来怎样了,实在想不起。似乎听到了司君行的声音,司君行啊,是梦吧…… 瀚宇风正在处理奏折,最近这两天都不曾休息过,眼睛疲惫得撑不起时就向后靠着休息一下。当听到林苏扬醒了时他一把扔掉手中的笔,朝她的房间冲去。 林苏扬感觉好些了就准备穿衣下床,突然面前袭来一阵风接着自己就被人拥在了怀里。 “你醒了。”激动得满满的欢喜。 盈入鼻里的龙涎香,不是睡梦中熟悉的味道。 “我……没事。”想要他放开,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瀚宇风稍稍拉开了和林苏扬的距离,对上她如水黑瞳,“睡了这么久,明天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林苏扬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放在被子里的手想抽出来,忽然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圆圆的,细细摩挲,似乎上面还刻了字。 她把那块东西紧紧握在手里。握得手心出了密密地汗。 瀚宇风感觉到她身子地僵硬。不由紧张地问道:“怎么。又冷了吗?” 林苏扬摇头。“没事。只是头还有些昏而已。” 瀚宇风放开她。把枕头垫在了她身后。然后扶着她倚在枕上。 “刚醒来是这样。休息一下。我叫人端些吃地过来。” 不一会儿。怜香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瀚宇风接过碗。挥手让她退下。怜香低头退出去。带上了门。 “你的伤才痊愈,不宜吃油腻的东西,先喝些清淡的粥对胃好。”他拿着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轻轻吹去上面飘起的热气,然后舀了小半勺伸到林苏扬的嘴边。 林苏扬很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侧过头说:“我自己来。” 瀚宇风不说话,手却仍旧这样伸着,像一块不移的化石,无言的执着。 林苏扬无可奈何地叹息,张了张嘴,瀚宇风微笑着把那半勺粥喂了进去。直到碗见了底,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满意地说:“再躺躺,明日就有力气到处走走了。” 替她放低了枕头,又扶她躺下,掖好了被子,他说:“好好休息。”转身出了门,吩咐怜香好生照顾小姐,这才扬着笑离开。 林苏扬怔怔地看着瀚宇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茫茫然回过神,把一直紧握的东西拿了出来,透在光里,刻着“林”字的玉佩在没有风的空气中晃荡。眼眶干涩得,想流泪。 第二天,瀚宇风很早就在宫里最大的一条水渠放上了一只小舟,舟上除了一个渡船的宫侍便别无其他。 林苏扬站在岸边,看到瀚宇风朝她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手去让他牵住。 上了舟,宫侍扬桨,船便离了岸顺着水路行去。 “这里只有早上凉爽些,到了正午,天会热得受不住。”瀚宇风依旧紧牵着林苏扬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林苏扬垂了垂眼,掩去其中的清辉,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岸绿树红花,正开得灿烂,宏伟高峨的宫殿或近或远地现于眼前。瀚宇风兴致勃勃地指着每一处地方向林苏扬解说它们的由来。 “燕辽皇宫里的每一处大型宫殿都是由历代帝王为自己修建的,一来显示他们的丰功伟绩,二来也可以让后人纪念。看,那就是我燕辽最大的熙芜殿。” 林苏扬循目望去,只见近处一座宫殿朱红高墙,琉璃明瓦,雕梁画栋,凸显的恢宏气势,如同一条盘飞的巨龙,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就其色调而言,比起其他的建筑要鲜明很多,从外观上看,殿门有三,立锥至顶,层次感极其分明,每一层檐角的雕画栩栩如生,四面大大小小的图腾,详尽地描绘了帝君生平几桩伟大的事迹。 “这是当年文熙后和芜帝共同建造的宫殿。”瀚宇风说。 文熙后,以天下无人可媲美的容貌和才华成为燕辽历史上的一大贤后。据说她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当年芜帝巡游,在画舫上听见岸边有人在唱歌,于是探身寻望,正巧碰上那人向这边看来。两两相望,竟一见钟情。后来芜帝不顾朝臣反对,坚决纳她为妃,随之不久又立她为后。而文熙以其卓越的才智,辅佐芜帝革新除旧,大力提拔有才有志之士取代一些迂腐陈旧之人,在朝中上下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芜帝在位期间,整顿了朝纲风纪,使贪污受贿风气大为减少,同时提倡农商并行,朝廷甚至拨款给百姓,支持他们善于经商的经商,善于农作的农作,这一项措施几乎受到所有人的拥护。芜帝统治时期可以说是燕辽历史的鼎盛。 “总有一天,我会像芜帝那样,在燕辽历史上留下最深刻的一笔。”瀚宇风望向高远的天空,全身的霸气隐约化成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只在此刻,林苏扬才感觉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低头,扳过林苏扬的身,牢牢地盯着她的眼,他说:“你,做我的文熙后,可好?” 初晨的风吹落一片叶,飘到水面,一沉一沉的,荡出点点涟漪。凌乱的发丝像燃烧的火焰在林苏扬背后升腾、飞舞。 略抬螓首,望进了瀚宇风那双犹如深潭的星眸,里面自己的影子仿佛卷入了黑色的漩涡,弱水沉溺,不可挣扎。 “对不起。” 对不起,她说。瀚宇风的手颓然垂下,一丝苦笑爬上嘴角。 “为什么?”他问。 是啊,为什么呢?林苏扬怔然,眼前又出现了那块玉佩,线提在手里它就摇啊摇,摇得起了风,下了雨,淋了个透湿却还以为是别人的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里。”瀚宇风背过身,不敢再看她,每看一次,自己的心就会痛一次。 “谁?”林苏扬毫无意识地开了口。 “司君行。” 鱼儿停止了呼吸,没入水底,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渡船的宫侍依旧沉默地摇着浆,“吱嘎,吱嘎”,像一扇关着的破旧的门,马上就要被人推开。 “难道你心里担忧的人不是他?”瀚宇风淡淡地说道。原来,他早就看得很清楚,林苏扬和在云都时的变化,虽然仍旧是冷漠少言,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忧愁,即便只是一些,也足以让这样如同一缕清风的女子沾染上人世间最沉重的情绪。 “我……” “去看看他吧,”不等林苏扬继续,他说,“他在等你。” 闭上眼,隔绝了明朗的天。娘,您看见了吧,您交给儿子的,儿子只能做到这里了……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二章桃之夭夭(中) 司君行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走着,丈量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走到一棵树前停下,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抚摸。 不知这个时节的桃树是什么样子呢?应该,不再是繁花似锦了吧。枯了?死了?冬天还未到,就要结束了啊。 转身,一阵风来,生生顿住了脚步。他立在那里,像一尊完整的化石,动也不动,任凭烈阳透过身后桃树的枝桠照得他发热,起了汗。 嘴角慢慢地,慢慢地翘了起来,笑,映得周围灼人的光闪闪的,冒出丝丝清凉。 “你来了啊。”他说。 林苏扬不说话,站在五米远的地方看着他。曾经清澈有神的眼,此刻已变得黯淡无光,空洞得似乎只剩下两只眼眶。然而就是这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却准确地对向了她,不偏不倚,好像自己看到的,只是逗人的面具而已。 林苏扬也笑,“嗯,我来了。”手上冰凉凉的,低头看,不知何时滴下的泪。 “外面天很热,快进屋吧。”司君行说,举步要往前走。林苏扬走上前拉住了他。司君行顿了顿,拍拍她的手说:“我可以的。”林苏扬不放,拉着他的手慢慢朝屋里走去。 两间小屋,其中一间是厨房,所有的东西都很简陋朴素,却都很整齐地摆放着,好像在告诉别人,这里并没有被人遗弃。 进了一间勉强可以算是卧室的房里,林苏扬放开了司君行,转身关门挡掉外面炽热的光线。 “如果,你是为了感激或是可怜我,你还是回去吧。”司君行轻轻捂了捂心口,隐住突然泛起的酸疼。 感觉腰上环上来一双纤细地手臂。接着后面贴来一片有些凉意地绵软。林苏扬侧着头。把脸枕在司君行地背上。“我不会走了。除非。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会走得很远很远。远到你怎么也找不到。” 从前听过这样一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知相思。便觉是自己病了。相思未尽时。已病入膏肓。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红豆。也许很早以前就已开始在心里生了根。 司君行地身躯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笑。“这么久不见。我地苏扬还是如此绝情啊。”拉下她地手。回过身对着她说:“我怎么舍得让你走。能够有你在身边即使让我就此死去。我也知足了。” 瞬间回来地熟悉腔调让林苏扬不禁一愣。等反应过来才轻掐了司君行地腰说:“是啊。如果你真地舍得。那我绝对不会回头再看你一眼。” 屋里嬉笑晏晏。屋外却是酷暑难耐。瀚宇风拖着沉重地脚步从院里走了出来。上了马车。 “走吧”。一声叹息。弥漫地尘土。空留下是谁地凄凉?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林苏扬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和一尘不染的房间。他看不见,怎么做吃的,还有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失明的人能做得来的。 “再等等你就知道了。”司君行知道她的疑惑,搂过她说。 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司君行大哥,快出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啦。”如此活泼欢快的笑声,除了沈笑还有谁? 沈笑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后面还跟着呆讷的严木清。 看到林苏扬,沈笑张大了嘴:“素……素颜姐姐?你是素颜姐姐。” “难道笑儿还见过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么?”林苏扬笑道。 “真的是你!”沈笑立刻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后面的严木清,然后跑过来从司君行怀里拉过林苏扬,“哎呀,素颜姐姐,你可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司君行大哥他……” “笑儿。”没等她说完,司君行就叫住了她。 “他怎么了?”林苏扬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哦,我说司君行大哥他很想你。”沈笑低下头支吾着说。 “是吗?” “当然是。饿了没?来吃饭吧,沈笑的手艺很好。”司君行循着拉住了林苏扬的手。沈笑忙从严木清那里拿回篮子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对啊,素颜姐姐还没吃过我做的菜吧?连挑嘴的木清哥也会称赞呢。”司君行笑了起来。 沈笑又犯起了花痴:“司君行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前见你都是易了容,去了面具又一直愁着眉……” “笑儿。”这次是严木清开的口。 林苏扬发现严木清自进门以来都没有说过话并 桃花离 第13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还不时用复杂的眼光看向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那个虽然傻但不会沉默的人变的吗? “好香。”司君行的声音唤回了正在出神中的林苏扬,她起了身,给他盛了饭端到他手上。 “以后,就由我来给你做饭好吗?”林苏扬在他耳边轻轻说。 司君行笑,却不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像一个得到糖的小孩。严木清看到他开心的样子,眉皱得更紧了。 吃过饭,林苏扬帮着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清洗。看到沈笑很熟练地整理,她很感激地对她说:“谢谢你,笑儿。谢谢你和木清这些天对他细心的照顾。” “素颜姐姐,你别说这个,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有困难我们怎么可以不管。而且你和司君行大哥都是好人,老天一定会眷顾,司君行大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沈笑认真地说。 林苏扬笑了笑:“不管他能不能好起来,我都会在他身边。” “对了,那天你们不是要回山吗,怎么结果又没回去?” 沈笑听到这里,犹豫了一阵,最后跑到门口缩头缩脑地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关上门走到林苏扬身边小声地说:“素颜姐姐,我告诉你你可别对别人说是我说的哦,特别是木清哥。” 这件事和严木清有什么关系?林苏扬疑惑地点点头。 “其实那天我们是准备回山的,可是后来孔翎说山上没什么好玩的,提议让我们在山下多待几天再回去,而我又贪玩就央求木清哥答应了。孔翎又说去找你们,也许你们会知道一些好玩的地方,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了司君行大哥。 当时他匆匆忙忙地要赶路,也没见到你,我们担心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他。后来……” 林苏扬皱眉,“后来怎样了?” 沈笑想了一下才说,“后来跟着他到了魔教。原来司君行大哥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教教主,素颜姐姐你是知道的吧?”看了看林苏扬,见她没反应又继续道:“那个地方好偏僻,外面还布了不少厉害的阵,如果不是有大哥带路我们恐怕永远也走不进去。住进魔教后,司君行大哥天天都在外面,好像教里有很多事情要他处理。 没过多久就听说正邪两道要在牧厝平原决战,我和木清哥本不想参与进去可是木清哥说我们是朋友,不能袖手旁观,而孔翎因为她爹是正道盟主,不好做决定,只好观战。 那场战斗打得好激烈,两方都死了很多人。原本我们快要胜利了,谁知孔铭起那个老匹夫竟然趁司君行大哥不备的时候偷袭,用卑鄙的手段把大哥打下了山崖。” 说到这里,她又瞧了瞧林苏扬的脸色,见她还是没表示,不解地眨了眨眼,嘟了下嘴,“我和木清哥带了很多人下去找,几乎把整个崖底都翻遍了才在下面的深潭里寻到他,那时他昏迷不醒,我们只好匆忙地把他带回了归乾山求师傅救他。师傅说幸好我们回去得及时,否则恐怕他命不久矣。师傅还说……” “还说什么?”林苏扬淡淡问了一句。 “还说,司君行大哥他的身体很差,有痼疾,而且恐怕……恐怕永远也治不好……”沈笑说得小心翼翼,眼睛不时地瞄着林苏扬,而林苏扬依旧是之前的脸色,不禁在心里纳闷,素颜姐姐不关心大哥吗? “司君行大哥醒来后眼睛就看不见了,师傅看他资质不错要收他为徒可是他执意要来燕辽找你,说你在等他。师傅拗不过,便放了他下山还让我和木清哥护送。” “到了燕辽他又不告诉我们你到底在哪里,只说你在一个朋友那里疗伤。等了几天后有一辆马车来接他,我们不放心要跟他一起去可是他不让。所以我们只好等。”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三章桃之夭夭(下) “又等了很多天,司君行大哥被一些人抬着送了回来,木清哥替他把脉,这才发现他已经武功尽失……”沈笑再也说不下去,猛拉着林苏扬的手摇晃:“素颜姐姐,你倒是说说话啊,司君行大哥为了你做了这么多可是你却一直不见人影,你到底受了什么伤,需要他用尽一身功力来救你吗?他本就失明,现在没有了武功,你让他怎么办啊?” 听完沈笑的话,林苏扬的身子震了震,她退了几步,靠着后面桌子的支撑才勉力未倒。 “笑儿,我自己来洗吧,你出去休息。”她有些虚弱地对沈笑说。 “可是……”沈笑还准备说什么,但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好再责备,只好离开。 等到沈笑出去关上了门,林苏扬才颓软地蹲在了地上。刚才沈笑在说的时候,她虽面上冷漠,内心里却是紧紧抽着,尤其是当听到司君行被打下了山崖,她的神经都快崩断,后来又听到他失了明也要坚持来找自己,整个人更像是空了般,风一吹就会倒。 原来,他真的去过燕辽皇宫,原来,那块玉佩真的是他留下的。那么在自己昏迷时听到的声音也是他了,想不到,他竟然肯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如此重的情,要她林苏扬怎么还得尽? 司君行啊,司君行,你这又是何苦……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林苏扬的脸颊滑下,落在了地上,暗自神伤的她并没有发现滴了她眼泪的青石地上竟然渐渐开出了一朵朵灿烂小巧的莲花! 林苏扬埋着头,慢慢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莫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抬首寻找,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但见脚下这一小块地上,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挤挤挨挨,一簇繁盛的花丛,细看之下,这些花竟然和本应生长在池子里的莲花一模一样,更奇特的是每一朵都是九瓣,颜色有红有黄,有粉有白而且全都由浅至深,亮丽得耀眼。 林苏扬小心地伸手去碰了碰,那花儿也就摇一摇的,她加力摘下了一朵举到眼前,里面茎丝的纹路清晰可见,刚刚闻到的淡香也是从这些花散发出来的,所以,这些花,是真的! 林苏扬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正要撕开手里的花看个究竟,突然外面响起了沈笑的尖叫,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把花捏在手里,开门跑了出去。 “怎么……”林苏扬站在门前。看见沈笑立在院子里。张口就要问。结果又被吓了一跳。院子里那棵本已快要枯死地桃树上竟然满满地开上了粉红地桃花。从树枝到树顶。一丛一丛。在夏日地热风里轻轻摇曳。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笑颤抖着声音问。如此诡异地景象。谁也没见过。所以没人可以开口回答她。 严木清也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后面盯着满树地桃花发呆。而司君行因为看不见。不知道有什么不对。林苏扬低头看了看躺在手中依旧灿烂地小莲。疑虑重重。这两件事很有可能是同时发生。它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静立了半天。几个人才默默地回了屋。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神仙啊。一定是神仙来了才会使枯木逢春。”沈笑手撑着头。侧着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外。 林苏扬不信鬼神。所以并不认为这是“神仙”所为。快枯死地桃树在不该开花地季节开花也许是受了什么影响。可是。厨房地上地那些莲花又怎么说?那可是实实在在地青石地啊。从那上面开花。这个世界不是颠倒了就是疯狂了。 她抬眼看了看严木清,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可以再去厨房看看。”其余几人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沈笑愣了一会儿,飞快地冲向了厨房,不久又听到她的尖叫,接着就看到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了,见鬼啊,厨房的地板上开花啦!” 严木清一听,起身也去看了一遍,然后不可置信地走了回来:“神了,奇了,天降异象,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司君行已经从沈笑的嘴里知道了发生的事情,但他一直不说话,只是不时地朝林苏扬的方向“望”去,手捏成拳,像在极力忍受什么。 严木清和沈笑商量了一番,决定立刻回山告诉师傅这件事,看看他怎么说,说不定这是天下大变的征兆,作为江湖儿女,理应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做做事,若真是这样,早日让大家做好准备不是很好?两人为自己的计划暗自得意,这里有林苏扬照顾司君行,他们也放心了很多,只是临走之前,严木清背着司君行,对林苏扬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 林苏扬很轻很郑重地说:“我会的。” 沈笑他们走后,日已尽黑,林苏扬锁好了院门回到屋里,看见司君行仍然端坐在那里,不由问道:“怎么不去休息?” 关了门,转身去铺床:“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等明日去买张榻……”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拉住,重力不稳向后倒去,倒在了那人的怀里。 “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你,还是走吧。”低低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带着沉沉的忧伤。 林苏扬牵着被子的手停了,她放了下来,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司君行沉默了一阵,才说:“你今天,为什么会感到难过?是因为我而愧疚,是因为我而迫不得已留下来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离开我,去寻找你的幸福。我做的一切,全都是我自愿的,所以,不需要你的报答,从来就不需要。”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难过?”当时厨房里没有人,而自己即便是哭也从不会哭出声的,他又怎么知道? 司君行放开了她,“厨房里的莲花,和门外的桃树再生,其实不是什么天降奇迹,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什么?因为我?”林苏扬惊道。 “是,”司君行点头,“你受的伤叫做火冥掌,要解火冥掌就必须要天下独一无二的九莲冰。九莲冰的传闻很多人都知道,它是天峰顶每一次下的第一片雪凝结而成,而且还要在天池的浮冰之中晒初阳而不融,淋冰雨而不化水,它的成长没有人见过,一直以来这世上仅有的两朵完整的九莲冰都是由孔家世代相传,不过其中一朵在百年前无故失踪,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朵。人们都认为它的神奇只是传说,殊不知它可起死回生治愈百病确有其事。” “当初我以为九莲冰在孔家,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混进去,后来瀚宇风告诉我九莲冰不在那里,而是在燕辽的皇宫。” “后来九莲冰融进了你体内,它非同一般的气也因此转到了你身上,时间越长,影响就越大。以后,只要你内心里感到悲伤或是绝望,方圆十里只要有可以开花的地方都会繁花似锦。” “所以你就猜到我……”林苏扬看向了司君行。 司君行侧了脸,留给她一个阴影。 林苏扬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司君行闷闷地不说话。林苏扬伸手捧过了他的脸,看着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说:“谁说我是在报答你才留下来?我哭是因为你太傻,我悲伤是因为你为了我做这么多而我不仅什么也不知道还要从别人口中了解。就这样接受你给我的,你让我怎么平静得下?” “真的?”司君行拉下她的手。 “如果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司君行笑了起来,“我相信。” “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九莲冰的事?不是说它是传说吗?应该无据可证才是。” 司君行放松了心,又恢复了往常的厚脸皮,嬉笑着凑近林苏扬,深吸她身上的味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魔教教主吗,教里的书都被我看完好几遍,这些都是从书里看到的。那朵失踪的九莲冰其实是被百年前魔教的教主给盗了去,也是为了救他最心爱的人,后来的情景和今天很像,所以我就猜是你体内的九莲冰开始发生作用了。” 林苏扬推开他的脸,说:“知道了,没有人比你更好学。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转身要去找被子铺地,司君行却拉住了她,“地上凉。”林苏扬看着他。 “信我吗?”司君行问。 “信。” 卷二 落尘 第五十四章燕燕双飞(上) “在干什么?”司君行倚着门框,对屋里的人说。 林苏扬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准确地知道自己所在的方向,而且从未错过,有时她都会怀疑他的失明是不是假装的。 “在写诗呢。”林苏扬拿起刚写好的诗,放到有阳光照射的窗外吹干上面的墨。 “什么诗,念来听听。” 林苏扬等墨干了,取回纸搁到了桌上,低启朱唇,轻声念了起来: 山家有路炊烟起,青篷竹帐楼外窗。 夏花已渡秋三载,问君归期恐别样。 君若磐石妾似苇,两相无望泪空垂。 连理不知鸳鸯戏,并蒂笑看鸟双飞。 “君若磐石妾似苇,两相无望泪空垂……”司君行低声重复。 “妻子苦盼郎君整整三年却还是盼来独看鸳鸯,这世上最苦最痛的,莫过于两心相系却无法相见。人活着,为何总是波折重重?”林苏扬迷蒙地望着外面一树桃花。 “人活着如果没有波折。怎么会懂得珍惜?这个世界。最痛苦地是缘尽情未了。而最残忍地。却是缘未尽。情已了。这诗是好。不过就是太悲戚。我不喜欢。”司君行走过来。从后面揽住她地腰。然后把头轻轻抵着她地肩。 “我们不会像里面地人那样分开。永远不会。要不。我也来念首诗?” “你……会吗?”林苏扬轻笑。 “别小看我。好歹我也看过很多书。听着。 浅风淡描红颜妆。 曲径荫幽雨纷扬。 三月三里盈满路, 不如尽与桃花酿。” “三月三里盈满路,不如尽与桃花酿。意境不错,只是现在已是盛夏,不应景吧?” “怎会不应景?虽不是三月,可桃花是有的,还有啊,佳人美酒我可是一应俱全。”司君行呵呵笑着。 “桃花酿,你有桃花酿?”林苏扬惊讶地问道。 “是木清从归乾山带下来的,里面放了归乾真人不少珍贵的药草,有补气养身的功效,本来是为了路上用,不过大家都急着赶路就忘了。”司君行扶着墙移到门边的角落拿出一个小罐,林苏扬走过去接了过来。 刚打开密封的盖子,一股浓烈的酒香便扑面而来,深吸一口,甜而不腻,味多而不杂。林苏扬拿来两个杯子满上后递给司君行一杯。 微抿,甘冽的清气随即充斥了整个口腔,舌齿间尽是淡淡的桃香和各种药草的药香混合。过喉,冰凉一路直下,湮灭了夏日的燥热,留下满满的清爽,九转回肠。 “好酒。”司君行赞道。 “嗯,的确是好酒。”林苏扬叹了一声,放下了杯子。 “今天天气很好,晚点我们出门走走吧。”林苏扬说。 “好啊。” 傍晚的空气仍旧有些浑浊,不过相比于早些时间的炎热,现在出门正是时候。 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有一条小河。林苏扬牵着司君行的手走在河边,舒爽的河风迎面吹了过来,吹起他们的头发,长长的,缠绕在了一起,伴随着天边夕阳的彩霞,像一幅绝美的画,让人不忍去打扰。 “你说,如果以后我们因为其他的原因被迫分开,你会怎么办?”林苏扬问。 “我会不停地找你,不停地找,不管天涯海角,直到找到你为止。如果你忘记了我,我会一遍一遍念你写的诗,一直念到你记起我为止,如果你还是不能回到我的身边,我会远远地看着,看着你过上幸福的日子,即使这样,我也很满足了。”司君行毫不犹豫地说。 林苏扬握紧了他的手,“好啊,除非我死了或是失忆,否则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如果你死了,你认为,我还会在吗?”司君行笑。 林苏扬颤了一下,什么也没说,闪了闪长长的睫毛,依旧牵着他,沿着倒映了满天红彩的河道向前走。两个人的影子,投在粼粼的水面,重叠,招摇的水草,搅乱了他们,却又很快复合在了一起,像怎么也拆不散的藤,紧紧地,放不开。 这段时间,是林苏扬和司君行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早上很早就起床做饭,虽然林苏扬以前从未下过厨,但是做的东西竟然还可以下咽也算是奇迹了。每次司君行总会吃得乐呵呵的,哪怕偶有几次菜里面放了超了标的盐。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坐在外面的院子里,林苏扬看天上的星星,司君行就听风的声音。 躺在床上,司君行总是轻轻搂着林苏扬,给她讲自己的故事。 “我没有爹,没有娘,却有一个很疼我的连叔。我不知道连叔是谁,只知道他有深不可测的武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教里,很多人都怕他,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虽然顶着魔教教主的头衔,但我没有一点实权,常常受别人的欺压,每当遍体鳞伤地从外面回来,连叔都会默默地给我上药疗伤。连叔从没有教过我武功,只是给我教里密室的钥匙,让我自己去领悟,所以我就拼命地练武,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强大,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小看。” “连叔常常喜欢对着一张画像发呆,而且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无论你怎么叫他都是恍恍惚惚,好像被人摄了心魂。趁他不在的时候,我偷偷看过那张画像。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我不认识她,却觉得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就像原始血液里的一丝牵挂,割舍不掉。于是我就想,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只要有疼我的连叔就可以了,哪怕注定了我一辈子都只能在那个阴暗的天空里孤独寂寞,但总算还有人陪我。可是,在我十五岁那年,连叔走了。” “那天我的武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当我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他时,看到的却是空空的房间。我疯狂地寻找,他平常待的药炉、书房、密室,所有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仍旧没有看到他的踪影。他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没有留下任何的话语走了。” “那个晚上,我把自己锁在漆黑的密室里,抱着腿抽泣,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么脆弱过,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但当我最依赖的人也离我而去时,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承受,爹娘抛弃了我,连唯一的亲人也不再要我,那时我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溃。” “后来,我渐渐学会了彻底的冷漠,总是喜欢带着一张面具,我讨厌别人看到我真正的样子,和别人保持着距离才会让我感到安全。” 林苏扬侧过身,把头靠在了他怀里。 “直到遇上你,我才感觉到自己是有意义地活着。”司君行弯了弯嘴角。 “几年后,我再一次踏进连叔的房间,想要寻找一些以前的回忆。翻了里面很多书,看了他以前最喜欢看的画。还是那个女子,朦朦胧胧,让我更加感到亲近和熟悉。不由自主地取下了那幅画,却从后面掉出一封信。” “信是连叔写的。至今我都还能一字不漏地记得里面写了些什么。” 行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连叔已经游历四海去了。连叔这一生中做错了两件事,一件,就是把自己最心爱的人拱手让给了别人,另一件,就是带走了你。 相信你已经仔细看了这幅画,是不是感觉画里的人很熟悉?其实,她就是你的娘。行儿,你的爹娘并没有抛弃你,一切,都是连叔的错,是连叔趁他们不备带走了刚满月的你。连叔嫉妒,嫉妒你爹娘幸福的生活而我却要一个人孤独终老,所以当时的嫉恨充斥了头脑,犯下了不该犯的错。 行儿,这些年连叔是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的,你的痛苦,连叔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连叔不求让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等到自己变得强大了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这个世界,只有弱肉强食,记住,永远也不要心存侥幸。 “连叔爱上了我娘,而我娘爱的是我爹。连叔不能从爹的手中抢走娘,只有抢走刚满月的我,想要让他们痛苦一辈子。他做到了,却也让自己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终日不得安宁。连叔说他曾后悔得想把我还给娘,可是当他再回去找他们时,他们已经离开了。连叔说我的爹娘也许早就不在世上,也许在某个地方隐居,我还有一个哥哥,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去找他们。他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却知道我爹叫风啸,娘叫宁青杳。” “知晓实情后的那段时间,我的心里充满了恨,我恨他带走了我,恨他的自私让我从小就失去了家人的疼爱,还要在这个寂寞的地方忍受着别人的欺辱,恨他让我一直埋怨着我的爹娘,误会他们丢弃了我。” “现在,我对他却没有了恨,有的只是怜悯和同情。爱一个人本就会很苦很累,而他只想着自己,这样即便爱得再深最后也只能是让自己更加痛苦。况且,他已经想通了,既然如此,我再恨他又有什么用。” “所以,我不会像连叔那样,如果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我会不顾一切让她幸福,哪怕最终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司君行抱紧了林苏扬,仿佛像在承诺誓言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刻在了她的心里。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洒在了地上,淡淡的氤氲,蒙上了林苏扬闭着的眼睛。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五章燕燕双飞(下)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夏日的天空蓝得澄澈,蓝得宁静。林苏扬没有数过和司君行一起看过了几次太阳的升起和落下,直到月儿高挂时才会抱怨时间的短暂。 不知不觉,时间似乎也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很快就到了燕辽最隆重的节日,船歌节。 因为燕辽地处南部,水系众多,因此很多燕辽人都喜欢赛舟。和中国人端午节赛龙舟一样,到了船歌节那天,许多人会围在燕辽最大的一条江,丰江岸上,准备好舟船,带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或是参加舟赛,或是为别人喝彩。而晚上还有夜舟,即在船上张灯结彩,穿行于各条江系,可以观赏两岸风景,也可以在船上听歌赏舞,若是后者,一般都会聚集到丰江最宽广的江段,在江心会有不少青楼的坊船免费献上歌舞,一来图个喜庆,二来也可以顺便打响名头。 这一天,林苏扬也戴上面纱和司君行坐在了离丰江不远的高楼上眺望。 听着耳边的锣鼓声声和震耳欲聋的呐喊欢庆,司君行笑道:“场面一定很壮观吧。” 林苏扬看着他,心里有些难过,不知何时才能让他重见光明,对于他,自己欠的是在太多了。司君行仿佛知道她所想,捏了捏她的手说:“别在意,我不是还有你吗。” 下面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林苏扬侧眼看去,比赛已经开始了。记得唐代诗人张建封曾在《竞渡歌》里用不少诗句淋漓尽致地描写了龙舟竞渡的壮景,比如“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且如瞬。坡上人呼霹雷惊,竿头彩挂虹霓晕。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挠。” 此时赛舟的场面可以说是诗里的再现,江中水花四溅,几船相争,引得两旁呼喊的人们群情激昂,震天鼓响,把比赛渐渐推向了高嘲。 林苏扬正看得兴起,眼睛不由四望了一下,忽然人群中两个白衣人的出现让她顿时僵住了身体。不自然地转过头,她对司君行说:“这里太吵,我们,回家好不好?” 司君行不明其意,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比赛还没完就走吗?今晚还有夜舟,应该很热闹,这次难得遇上次的船歌节,你不看了?” “我……”林苏扬想说什么。结果又一想。自己这副打扮。应该不会容易被认出才是。于是说了句:“好。不过这里快完了。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其他地吧。”叫来小二付了帐。她牵着司君行离开了酒楼。 底下地人群里。林子言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禁感叹道:“想不到燕辽人如此喜爱这节日。想来恐怕全城地人都聚在此了。” 旁边一人淡笑道:“我大央地上元节。也不差。只是燕辽人喜好玩乐倒是实情。好了。看够了就走吧。听说晚上有夜舟。到时再来观赏。” 林子言恭敬地回到:“是。公子。” 能让堂堂皇城统领如此态度对待地人。除了大央皇帝。找不出第二个。这人正是前来回访燕辽地宏帝。秦皓。 林苏扬心事重重地走在大街上。连司君行什么时候拉着她停下了也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司君行轻声问道。 林苏扬这才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就回去吧。” “不用,晚上风景更好,不要错过了。”林苏扬摇头,“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热了而已。” “这样啊,那我们寻个凉爽的地方休息好吗?”司君行问。 “嗯?好。”林苏扬有些敷衍着回答。 司君行顿了顿,任她慢慢牵着继续往前走去。吸收了九莲冰的人从此体质异人,将不畏寒暑。书里的话还在脑海里,只是,她不知道。 林子言和秦皓在街上找了一家比较大的酒楼走了进去。此时楼里的人很少,大概都跑去看赛舟了吧。 他们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找小二点了菜便又谈了起来。 “你猜,朕的林太傅现在在干什么?”秦皓状似无意地林子言问道,声音很小却足以让旁边的人听见。 “这……臣不知。”林子言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林苏扬女装的样子,如果被皇上知晓哥一直是女扮男装,那时林家就有天大的麻烦了,想必哥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不知她现在可好? “子言似乎想了很多啊?”秦皓斜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臣……不敢。”林子言慌忙说道,如果不是在外面,他可能就要跪下请罪了。 “朕只是问问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秦皓端起茶水,慢慢抿了一口。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几个年轻公子,在他们一边的空桌上坐下,其中一个有钱少爷模样的人用折扇敲着桌子叫道:“小二,过来。” 小二立即端了一壶凉茶跑过来伺候:“不知几位公子想要些什么?” 那人说道:“就来几样你们楼里的拿手好菜,再来壶好酒,让少爷我吃饱喝足了晚上好去看美人儿。” “是是。”小二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几人中有人开了口:“今晚恐怕会很热闹啊,据说月仰楼的红牌影茹姑娘也要登台献演,往日都难得见佳人一面,今儿个终于可以一饱眼福。对了,钱少,上次影茹姑娘的登台你不是也去了吗,怎么样,可曾抱得佳人归?” “嗨,别说了。少爷我还没怎么开口,那群兔崽子就叫个不停,几首烂得不行的破诗也想一睹芳容,我呸。”被叫做钱少的人愤愤地说。 “不过我听说那晚有一位神仙似的人最后被影茹姑娘看上了是吗?”又有人问道。 “嗯。要说起那公子才是如日如月,恐怕究我整个燕辽也无人可比得上其风姿,他的人似仙下凡,他的曲犹如天籁。”钱少说来都满是崇拜。 “真有这么美?那岂不是去的人都只看他忘了影茹了?”另一人笑道。 “你别说还真是,”钱少认真说道,“那人声音温柔,如不仔细听还会以为他是女子。他旁边也坐着一个极美的人,不过却美得邪气,他的眼睛就那么轻轻扫你一眼,你就会像被凶猛的虎豹盯上了一样不敢做其他事。”钱少至今还心有余悸。 “想不到钱少观察得还挺仔细。”先前那人打趣道 。 “那是,本少爷虽然喜爱美丽的东西,但对于哪些该碰,哪些不该碰一向有分寸。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钱少得意洋洋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燕辽虽然美人众多,哪时又出现两个比女人还美的男子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燕辽和大央没有战争,那边有不少人来燕辽,这边又有人过去是很正常的嘛。所以那两人正是从大央过来也说不定。”钱少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央的美人岂不是比这里还多?嘿嘿,要不哥儿几个找个时间也去探探一番?” “不错的提议,哈哈哈。” 几人的小声在有些清净的大堂里回荡。 秦皓晃着手里的茶杯,意有所指地说:“据朕所知,大央能美得像仙人的,恐怕唯有林太傅一人吧。子言认为呢?” “这个……臣不知”林子言的额上开始冒起了冷汗。 “嗯,长得邪气的人,你说那个圣瀚帝是不是很符合这个词啊?” “臣……不知。”林子言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你告诉朕,刚才他们口中的两人,会不会是林太傅和圣瀚帝呢?”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大央国的太傅竟然和另一个国家的君王逛青楼,说出去,有心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这换作谁都会心存芥蒂,更何况是大央的皇帝。林子言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呵呵,子言不必担心,朕也只是猜测而已,朕相信林太傅的忠心,你说呢?” “是,臣也相信太傅。”林子言松了口气。 这个宏帝,不简单啊。 卷二 落尘 第五十六章景不常在(上) 今天暨敖的夜晚比起以往多了不少节日的气氛,大街小巷间三三两两的人群把原本还有些宽阔的街道挤了个水泄不通。偶尔有马车经过都会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马蚤乱,然后是一阵更为高涨的喧哗。 林苏扬和司君行慢步行走在人群中,不时停下看看一旁摊铺上的玉佩挂饰,或是找个不起眼的小店喝上一杯茶,吃上一碗面,倒是甚为惬意。想是夜舟早已开始,不过看现在人潮涌动,要去邀船恐怕已不大可能,倒不如趁大家都奔去江边悠闲地逛一逛暨敖里城,既不用去“摩肩接踵”,也可以看得更多。 说到逛街,林苏扬最常去的要数书画店了,倒不是说她文人气重,只是单喜欢那些描刻深意的图画,或是做工精细的笔墨纸张,顺道读上一两句诗,整个心性都会受益颇多。这晚的闲暇中,碰巧遇见了一家专卖书画的文斋,她拉着司君行就往里走。 虽说是书画店,但此时店里也站了不少书生公子,或是买纸笔,或是赏画鉴诗,低声探讨,嘤嘤语语,书卷气弥漫。 林苏扬挨个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画,一边欣赏,一边往前走,一面墙的画都快看完时她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张署了龚季名字的画。上面画的是一个打着油纸伞的年轻女子站在荷塘边,丝丝雨下,滴落荷上,本应是空气清新景色优美的好气氛,却不知那女子为何锁了眉,让天光都带了阴沉。 画的一旁照旧留了一片空白,不过那上面已经有人题了一首词: 红焙炉晚,金杯玉盏添不满 池莲欲开,点滴青翠任凭摘 烟雨丝就,廊街油伞遮云袖 为望深眸,减字木兰强说愁 用减字木兰花来应了这画,分分贴切,将莲、雨、人看似无形又有形地连接了起来,不得不说题诗之人的文采也算不错了。能够写上龚季画上的诗这个人就可以把画拿走,为何如今画还好好地挂在这里? 林苏扬问了老板才知道题诗地人染了寒疾不得不又把这画给当了回去。后来药石无医。撒手归去。画也就一直留在了这里。虽然也有人甚喜爱龚季地画。不过知晓了原因后又担心不吉利所以迟迟没有卖出去。那老板见林苏扬似乎对这画很有兴趣。便问她要不要。可以低价卖给她。 林苏扬笑了笑。当即就买了下来。因为先前题词地人立了章。老板要她也立个章在上面以证明这画已成为她地。她淡笑着拿出了印章在柜上地红泥上摁了摁。然后印在了画地右下角。想起大央地学士府里还有一张龚季地月夜图。暗笑自己何时成了龚季忠实地崇拜者。学士府……不知秦羽她。怎样了…… 出了文斋。司君行问道:“买了什么?听起来你很高兴。” “一幅书画而已。”林苏扬敛了敛心绪。笑道。“我家地司大公子对这个不感兴趣。对吧?”一眼看见他有些凌乱地领子。很自然地替他理了理。司君行行着地脚步停了下来。感觉心里装满了幸福。他微微笑着说:“只要你喜欢。我都会去喜欢。以后。我会陪着你天天逛书画店。回到家你画画、作诗。我就在一旁听你写。听你念。好不好?” 四周川流地华彩似乎全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林苏扬望着他失去了明亮地双眼。一点一点。眼神汇聚地光照得他闪闪地。如同最温雅地松柏。为了不肯放下地人。而立千年。 看着远处密密麻麻地人群和不断移动地花灯。秦皓站在暨敖最高地一座酒楼里叹道:“看来今晚是没法尽兴了。” 林子言低声说道:“臣探得今晚圣瀚帝会在丰江名叫月仰楼的坊船上。” “是吗?”秦皓不在意地问道,“林太傅……没有一起吧?” 林子言愣了一下,垂头回到:“没有。” “探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林太傅在哪里吗?” “臣……没有。”其实林子言真的不知道林苏扬在哪儿,只是猜测她有可能会在燕辽皇宫,他也急得不行,想那瀚宇风当初在大央时是如何对待林苏扬的,他还记得清楚,现在没有她的任何消息,难道是瀚宇风把她囚禁了?一想到这里林子言心里更加是七上八下,可是军人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乱了阵脚,瀚宇风是堂堂燕辽皇帝,若别国重臣在他的领土上有任何差池,势必会引起两国纷争,相信他还不至于会乱来,怕只怕他知晓了林苏扬女子身份,另有图谋,这样就难办了。 秦皓没想到短短时间林子言就思考了这么多,他转过身对林子言说:“你不是找了船吗,你就上丰江看夜舟吧,我去街上走走。” 林子言忙道:“可是公子身边没人保护……” “你当朕是一无是处吗?”秦皓笑道,“去吧,轻松一下,我转转就回。”说着便下了楼。 秦皓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心里总是不平静,自己会到燕辽不过是想接回林苏扬,可来了这么些天却没有他的消息,他是不是被瀚宇风带走了已经得到了肯定,如仙的人,除了他还有谁才有让人印象深刻的相貌? 林苏扬啊林苏扬,能让朕放下国事亲自寻找的,这世上恐怕只你一人了。 秦皓只顾想着心事,没注意到从前面走来一个人,那人好像也在发呆,就这样两人很巧地撞到了一起,那人手中的东西被撞 桃花离 第14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得掉了下去,秦皓听到她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弯下身去捡。 熟悉的声音伴随盈入鼻翼的熟悉气息,使秦皓的身躯震了震。他站在那里,等对面那人抬起头来就开口叫道:“林苏扬。” 对面那人不可微见地僵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她说:“公子认错人了。”转身便要离开,秦皓一把拉住了她:“姑娘何不摘下面纱让在下确定确定看是否真是认错了?” “公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看公子也是读书之人,莫非也如市井之徒般无礼?”女子冷声道,想要挣扎开,秦皓却硬是不放。他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强行摘去女子的面纱,这时只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抬眼望去,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正站在女子身后牵着她。看他那毫无光彩的眸子,赫然是失明之人。 “没什么,这位公子认错了人。”女子回头对他说。 “是吗?不知公子把我家娘子认成谁了,想必也是公子着急之人吧?”男子跨前了一步,将女子护在身侧。 秦皓怔住了,难道真是认错了吗?这女子已是有夫之妇,怎么可是会是林苏扬?那男子也是面生得紧,也许自己是想得入魔了。他苦笑着,放了女子对他们抱拳说道:“不好意思,在下找人找得心急,一时认错,还请两位见谅。” 男子笑道:“世上相似之人甚多,公子会认错也不奇怪。公子既无事,请恕在下夫妇先走一步。” 秦皓忙道:“两位请。” 女子向秦皓福了福身,然后挽着男子匆匆离开。秦皓望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举步要走,结果踩住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俯身拾起来看,是一枚印章,应该是刚才那女子弯腰时不小心掉的,他赶紧抬头找人,茫茫人海,也不知去了哪里。 抹去灰尘,正要揣回怀里,突然觉得这个很眼熟,他好奇地看了看,上面凸起还带着新泥的三个字让他差点拿不住这块小小的东西,不相信地走到亮处仔细确认,一笔一画刻着的林、苏、扬几个字真切地摆在他眼前。 若说人有相似倒有可能,可是如果连印章也“相似”得一模一样,那就没有可能了。这块印章秦皓见过,以前在御书房林苏扬时常用它来批注,所以绝不会认错。 秦皓紧紧地握着印章,隐然的怒气吓得身边的路人马上跑得远远的。很好啊,林苏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竟然敢装作不认识朕,朕就非要把你找出来不可!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七章景不常在(中) 林苏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凑巧地遇上秦皓,听到他叫出自己名字的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她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秦皓灼灼的目光。眼看就要暴露,幸好身边的司君行反应及时,否则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林苏扬拉着司君行一直不停地走,直到人群和喧闹都渐渐看不见,听不见,她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还好他没有跟来。下意识地伸向怀里摸了摸,她的心凉了下来,印章,丢了。 司君行保持着沉默,林苏扬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自从他和她再次相见,他心里比起以往淡定了很多,不会稍有什么就去怀疑担忧,现在林苏扬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想多了也没用,更何况,如果林苏扬要走,他绝不会拦着她,只要她能过得开心、幸福,自己也算达到心愿了。 林苏扬静了静心,对司君行说:“我们回家好吗?” 听到“家”这个字,司君行心里又滑过一阵暖流,他笑,“好,我们回家。” 回到了院子,林苏扬锁好门,转身看见司君行瘦削的身影立在院里等她,抑制不住,她扔掉画几步疾走过去轻轻抱住了那个身躯。司君行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回搂着她,静静地等着。 “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林苏扬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 “傻瓜,不想离开就别离开,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司君行低声说,“除非你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不是吗?我的苏扬是高傲的,冰冷的,你的意志甚至强过了我。所以,不用担心什么,只做你自己就好。” 林苏扬闭了眼,心里轻叹,可是有些事并不是自己坚持就行的啊。 睁开眼她抽回手,缓缓拉下了自己的面纱。明亮的月光照得周围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司君行清俊的容颜像墨染的画,每一笔的线条都实实地印在林苏扬的眼里,永远也擦不去、抹不掉了。 鬼使神差的,林苏扬踮起了脚尖,将自己的唇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就这样贴着,他凉凉的温度透了过来,让林苏扬感觉一下泡在了水里,隔绝了夏日的干燥。院里的桃花一摇一摇,缕缕萦绕在两个人之间,淡淡的,桃花香。 林苏扬窝在司君行地怀里。躺在床上。看着因为外面地月光而同样朦胧地屋顶。 她问抱着她地司君行:“明天我去把桃树下那块地给整理整理。然后买些种子种菜好不好?” “好。”司君行回答。 “买些什么种子呢?青菜吧。你最喜欢吃青菜。”相处地这一个多月。林苏扬几乎了解了所有司君行喜欢地。不喜欢地。爱吃地。不爱吃地。不过。好像只要是她做地。他都像是很喜欢地样子。 “好。”司君行又说。嘴角画出了弯弯地弧。 “嗯。以后呢。我们就每两天去钓一次鱼。做鱼汤。改善改善生活。” “好。” “下雨的日子,我们就打着伞坐在院子里听雨的声音,冬天的时候就堆雪人。” “我还可以在家写诗画画,什么时候没钱了我们就卖画度日。攒够了银两,我们就在旁边修一间小屋,以后的以后,如果家里添了一个人也不怕没地方住……” 司君行的手指动了动,抱得她更紧,隐藏起深深的沉默,他依旧说,“好。” 林苏扬不知道一向淡漠的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的话,好像怎么也说不完,她很想很想把要说的全都告诉司君行,她计划的未来,很幸福的未来。仿佛今晚不说明白,明天,或是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明天……一样是晴朗的天气吧? 一滴泪珠滑过她的眼角,然后落在了司君行的手上,湿湿的,像突然飘下来的雨。 第二天,林苏扬比以往更细心地做了一顿早饭。司君行吃得很香,林苏扬看着他,眼里满是他的样子。待他慢慢吃完后,她起身准备收碗,却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林苏扬心里一沉,望了坐着的司君行一眼,说:“我去开门。” 惴惴地,从房间到院门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敲门声还在响,林苏扬在门后站定,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打开了门。门外,秦皓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而林子言恭敬地站在秦皓身后,看见林苏扬出来,他瞪大了眼,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林太傅让朕好找。”秦皓淡淡地说道。 林苏扬垂首不语。 “怎么,林太傅似乎不愿见到朕啊。”眼神瞬间犀利起来,直直地看向林苏扬。这时司君行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是谁啊?” “原来,朕的太傅还有‘客’在,林太傅何不为朕引见引见。”秦皓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苏扬,然后一步踏进了院子,向倚在门口的司君行走去。 林苏扬叹了叹气,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这位兄台,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在下吧?”秦皓对司君行说。 司君行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了他是昨晚认错人的男子。原来,他找的真的是林苏扬。 “公子如不介意,何不进屋谈?”司君行镇静地说。 “甚好。”说着跟在司君行身后走了进去。 林子言走过林苏扬的身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叫了声:“姐……” 林苏扬苦笑着说:“进去吧。” 屋里,秦皓和司君行坐在正中的桌边,林子言站到了秦皓身后,林苏扬缓步走到司君行身边,握了握他放在桌下的手,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等一下你别开口,我自己来解决。”不等司君行点头,她放开了他,径直来到秦皓面前跪了下去。 “臣自知罪犯欺君,愿凭皇上惩处。”不卑不亢的声音冲得秦皓的耳膜微微的疼。 他看了地上的林苏扬一眼,转头对一边的司君行说:“不知公子认为在下应该怎样处置一个欺骗了主子的人?” 司君行已经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就是大央国的君王,掌握了林苏扬一家生死大权的宏帝。他仍旧是平静地站了起来,沿着桌沿走,走到了林苏扬的脚边,林苏扬拉住了他,他也跪了下来,嘴里说道:“草民愿意和太傅一起任凭皇上处置。” 林苏扬却开口道:“不。一人做事一人当,臣犯的错臣一人承担,臣女扮男装混入朝廷,其他人并不知晓还请皇上明鉴,不要牵扯他人。” “不要牵扯他人?这个他人也包括你身边的这个人吗?”秦皓的话里,听不出情绪。 林苏扬一惊:“皇上!司君行是臣的救命恩人。他根本不知道臣的真实身份……” “好了,”秦皓打断她,“你欺君之罪的事,朕会好好和你计较。林统领,”秦皓对林子言说,“你先带林太傅出去,朕有话要同这位司君行公子谈谈。” “是。”林子言要去扶起林苏扬,林苏扬避开了他的手,眼睛望着秦皓说:“臣愿接受处罚,请皇上不要为难他。” 司君行听到林苏扬如此维护自己,不由握紧了她的手,“你先出去吧,我也有事要和皇上说。”林苏扬疑惑地看着他,司君行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皓隐含了怒气说:“林太傅还想忤逆朕不成?” “臣,不敢。”林苏扬低头。林子言拉住了她:“姐,出去吧。” 林苏扬站了起来,又望了望司君行才走出去。 “你有什么话对朕说?”秦皓问依然跪在地上的人。 “草民只求皇上不要为难林太傅。” “朕为什么要答应你?” “草民……愿意替太傅承受所有的罪。”司君行的声音变得像院里桃花瓣一样轻渺。 “看不出司公子对朕的太傅用情如此之深啊。”秦皓淡淡地说,“不过,朕对你们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丝毫不敢兴趣,而且,朕对你的命更不敢兴趣。所以你这个条件,朕不接受。” 司君行握成拳的手紧了紧:“不知皇上要草民如何做才能放过林太傅?” 秦皓站起来,俯身在他耳旁说道:“很简单,朕要你……离开她。” 卷二 落尘 第五十八章景不常在(下) 司君行的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 秦皓继续道:“朕不是强迫你,而是你应该知道,林苏扬是我大央的太傅,若让人知道她女扮男装混入朝中做官,不仅会使我大央颜面无存,林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恐怕就会因她的欺君之罪而满门抄斩,你,忍心吗?” “如果你离开了她,朕可以让她继续做朕的太傅,她的女子身份便不会被暴露,找个时机,朕就会罢了她的官职,那时她就算恢复女儿身也无关紧要。这点,你要考虑清楚。” “朕从来不知道生性淡漠的林太傅竟然也会为了另一个人丢下自己的家人不管,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看重你,而你也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见你也很看重她。朕不是棒打鸳鸯的人,你若真心想和她在一起就听朕一言。林太傅是我大央不可多得的人才,朕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否定她的一切,所以,朕一定会尽力保住她,不过如今她的真实身份已被你知晓,能不能安然回到以前的日子,就要看你了……”秦皓徒步走到了门口。 “你仔细考虑清楚,要如何做,朕相信你是聪明人,应该有最明确的决断。” 秦皓打开了门,走了出去。林子言正和林苏扬站在桃花树下,看见他,林苏扬忙走过来张口欲言,秦皓却不看她一眼,对她身后的林子言说:“走吧。” 林子言忧心地看了看林苏扬,最终跟着秦皓离开了院子。 林苏扬赶紧回到屋内,司君行也刚好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上对你说了什么?”林苏扬问。 “没什么。”司君行对她笑了笑,说了声,“苏扬。” “嗯?” “过来。” 待到林苏扬走近。他一把抱住了她。“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良久。他才放开了她。温声说道:“你。和他们回大央吧。” 林苏扬几步退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听我说。”司君行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是说暂时。你先和他们回大央。皇上应允。你回去后可以继续当太傅。等过个一两年就罢免你。到时我们就可以无所顾虑地在一起。” 林苏扬疑惑地问:“他真这么说?” “当然。其实你们那个宏帝倒不似那些帝王般残酷无情,他知道我们真诚相对,有意成全我们,不过对于你女扮男装的事要掩饰过去有一定困难,所以我们需要暂时分开。况且,如果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你的家人怎么办,还有一直等着你的静阳公主怎么办?” 说到秦羽,林苏扬不禁愧疚万分,自己只顾贪图和司君行在一起,却忘记了学士府还有一个人等着她回去,如若身份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身为大央公主的秦羽如何面对世人?说她如此没有眼光竟然嫁给了一名女子?还有她年迈的老爹和正值官途顺利的弟弟又该如何?被指责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变男女? 现在既然自己已被最危险的人看穿,而且他也没有过多追究,倒不如索性依他所说,回去继续做太傅,等事情全都安排好了,或是自己辞官,或是请求皇上罢免,然后和司君行一起隐居,到时自己是男是女也无人可知无人可管了。 思量许久,她渐渐同意这个办法,但仍旧有些顾虑:“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如今他眼睛看不见,武功也没有,如果遇上想要报复的正道人,他怎能敌对,即便没人追杀,他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这个你不用担心。归乾真人曾允诺如果我愿意可以回去归乾山,等会儿我飞鸽传书给木清,他和沈笑会下山接我,以后的日子我就在山上等你,一直等到你来为止。”司君行说。 林苏扬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计谋,于是她说:“好,不过我要等到木清他们来了之后才走,否则我绝不离开。还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司君行牵起她的手嬉笑着道:“娘子发话,夫君怎敢不听?” 林苏扬羞红了脸:“就知道贫嘴。” 次日,林子言又来了一趟,他一见到林苏扬,原本准备了满肚子的话竟忘记了怎么开口,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姐。” 林苏扬叹气,让他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你是来问我答案的吗?” 林子言低着头不回答。 “我跟你们回去。”林苏扬说。 林子言猛地抬起了头:“真的吗?” 林苏扬点点头,“不过,还要等几天才行。” “姐……你真的很喜欢他吗?”林子言隐忍着问出了一直以来很想知道的话。 林苏扬愣了愣,随即说道:“是,我很喜欢他。言儿,不要问我过多的问题,我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所以,不要强迫我好吗?”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 “……好。”林子言答了声。 “言儿……对不起。”事到如今林苏扬能说的,只有这几个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尽到做一个哥哥或是姐姐的责任,原以为自己的性子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是在不断地给别人添麻烦,让别人担心。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说过,不管你是我的哥还是姐,你和爹永远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这次你失踪,爹和公主都很着急,爹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却总是时常跑去将军府询问你的消息,而公主早已不出门,从早到晚等着你回去。所以姐,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只要你平平安安,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林子言说完,看见司君行从里屋走了出来,他起身,又对林苏扬说:“姐,时候不早,我还是早些回去复命。这些天我和皇上回访燕辽圣瀚帝,等那里的事完了后,我就来接你。”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苏扬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走到司君行身边,“我欠他们的,太多了。” 司君行安慰道:“别这样,他们都是你的亲人,都很在意你,所以你应该感到幸福才是。”林苏扬想起司君行从小就没有见过他的爹娘,而且还受了那么多的苦,比起他,自己的确幸运很多。 “答应我,不要让自己难过,不要想得太多。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有付出,你也不例外,只是你没有察觉到而已。等你辞了官,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定居,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司君行说。 “……我答应你。” 沈笑和严木清来的时候,林子言也刚好叫了马车候在门外。 沈笑拉着林苏扬说:“素颜姐姐,你又要走吗?” “笑儿,姐姐还有很多事要做,司君行他,就拜托你们了。我会尽快来山上找你们。” 林苏扬走到严木清面前说:“木清,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严木清看了看等在车旁的林子言,转头对林苏扬说:“你不必担心,我相信你是真心待司君行大哥,所以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你就放心去办你自己的事情吧。” 林苏扬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傻吧,或许,他已经知道很多,可是他没有说出来,有这样一个朋友,此生足矣。 “谢谢你。” 严木清摇摇头,“不用谢我,只要你不要忘记我们是朋友就行了。” 林苏扬笑,“永远不会。” 拉着司君行的手,林苏扬轻轻地说:“我走了。” 司君行沉吟一下,小声说道:“娘子早去早回。” 林苏扬瞪着他掐了掐他的手,说:“夫君要好等了啊。”回身朝马车走去,走到一半,突又跑了回来,她从怀里拿出那块带着她体温的玉佩,然后细心地系在司君行的脖子上。 “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取下它。”她说。 司君行伸手握紧了玉佩,淡笑着点了点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知相思,便觉是自己病了,相思未尽时,已病入膏肓。以后,只怕是两地相隔,却痛相思浓…… 卷三 情伤 第五十九章眷眷于归 秦羽站在门前,怔怔地望着一脸笑容,立在她面前的人。 许久,林苏扬才轻唤:“羽儿,我回来了。” 隐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俏丽的脸庞滑了下来,她依旧站在那里,透过早已迷蒙的双眼,痴痴地看着林苏扬微笑,“回来了。” 宏历一年十月,大央国宏帝回访燕辽归国,秘密出使燕辽的林太傅也安全归来,至此,关于林太傅的种种谣言不攻而破,大央京城云都似乎又回复到以往歌舞升平的日子。 林苏扬实在感到难以置信,离开仅仅大半年的时间,朝中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权倾一时的右相王承竟然就这么被贬为庶民,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内情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如今新上任的右相叫方袭,原是工部主事,因功绩显著得以提拔。 在前任右相被贬后很多人都猜测礼部尚书林呈将会接替这个位置,谁想结果却大出所料,不过也有不少人知道方袭曾是林呈的学生,如此看来,右相的高权实际掌控在谁的手中倒也不言而喻了,只是,宏帝为何不直接任命林呈为右相,是因为林呈自己不愿还是宏帝故意不为,这一君一臣之间的微妙关系,隐得深啊。 响空山后有一座礼佛寺。寺庙历史悠久,香火鼎盛,除了云都本地人喜来拜佛燃香外,不少外地人也常常慕名而来。 人来人往的官道上,一辆小巧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马车缓缓而行。 林苏扬斜倚在车内的软榻上昏昏欲睡。今天下了早朝秦羽就拉着她出门,说要去礼佛寺还愿,这次林苏扬能够平安归来是上天保佑,所以一定得去。 这个时代的善男信女很多,对于鬼神之说他们都宁愿信其有,因此像礼佛寺这样的大型寺庙时常是人满为患,请愿还愿之人更是不尽其数。 “夫人、公子到了。”乔升在外面叫了声。 林苏扬按了按额。有些疲惫地想要清醒一下头脑。秦羽心疼地看着她:“很累吗?我们上完香就回去。要不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来。” 林苏扬朝她笑了笑说:“无妨。上去散散也好。”说着扶她走下了马车。 爬过高长地千级石阶便到了寺庙地前门。一进去就能看见一尊巨大地四角青铜鼎立在广场中央。鼎里面插了无数香烛。一股股白色烟雾直直升向了空中。正对铜鼎地后面就是礼佛寺地大殿。殿内佛像金光罩身。宝相庄严。让人不敢生妄一丝亵渎之意。殿门右侧设了一张长桌。一些或老或少地妇人正围着桌子似乎在询问什么。应该就是解签地地方。 林苏扬要陪着秦羽进去。秦羽阻止她说道:“你现在精神不济。进去了恐被认为没有诚心。你还是去周围转转吧。”好在林苏扬也不想在头脑昏沉之时还要去接受烟雾地洗礼。听了这话也就同意了。于是说道:“那等会儿我再来找你。”秦羽点了点头。 看见林苏扬地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她才侧头对身边丫鬟说:“走吧。” 进了大殿。丫鬟先去添了些香油钱。然后又去领了香烛。秦羽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说了些还愿地话。而后俯身磕头。起来抬眼望着世人所尊崇地佛祖。口中又喃喃念道:“信女秦羽今在佛祖前祈愿。秦羽自问日日行善积德一生无过。只求佛祖体恤信女诚心向善。保佑我大央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保佑林苏扬她……一生平顺。所有地苦难信女愿替她一力承担。”说完再一次俯身拜礼。 这时丫鬟从供桌上拿来了一筒签捧到秦羽面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叹息着闭了眼又睁开,纤手轻摇,筒里的竹签哗哗直响,很快一支签便被摇了出来“啪”地掉在了地上。 秦羽伸手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十二。还了签筒,秦羽起身走到了门口解签的地方,此时解签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秦羽等着别人走后才坐了上去。 解签的人是个胖胖的老和尚,和尚一脸笑呵呵地接过秦羽递过来的签,瞄了一眼上面的签号,嘴里像嚼了什么东西一样动了动,然后对秦羽问道:“不知施主可是求姻缘?”秦羽愣了愣,过来整理桌子的小和尚听见了,叫了起来:“哎呀,师傅您又糊涂了,这位夫人已经成婚,怎么还会是求姻缘?”老和尚不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一双清明透彻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羽。 秦羽抬手抚了抚头上的妇人发髻,心下恻然,是啊,自己已嫁人妇又何以再问!怔忪几分,却仍旧是点了点头。老和尚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坚决,他叹了叹气,转身从后面取下了十二号的签纸交给秦羽。 秦羽的心猛地一阵颤栗,思量了一下,慢慢把那张小红纸展了开来,只见上面写了几句话: 镜花水月一场空,梦里缠绵不语同。可怜最远天上去,却因痴心是离终。 “施主,当断则断啊。”老和尚早知其意,竟不忍见如此高贵典雅的女子踏错了路。 秦羽握紧了手里的纸条,苦笑着说:“如果可以说断便断,那这世间便不会有诸多苦难了。”道了声谢,默然起身向门外走去。老和尚看着她摇晃的背影,摇了摇头,不住叹息:“孽缘,孽缘。” 林苏扬和秦羽分开后在附近悠悠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棵高大的榕树前。抬头望去,上面红红绿绿挂着很多绸布条。正看得发愣,旁边走来一对男女,那男子的手里还拿着与树上相同的红绸,隐约可见上面写了字。 到了树下,女子不停催促着男子:“听说这棵姻缘树很灵,快挂上去,挂高一点啊。” 男子连连答应,后退几步,右手拿紧红绸一端的橘子使力向枝叶繁茂的树顶上扔去。橘子直直向上冲,一直撞到了最高的一枝树杈,落下来恰好就卡在那里,女子拍着手叫了起来:“你看,是最高的了。” 眼见那对男女开心离去,林苏扬心中莫名一动,竟朝着树旁挂了一排排祈愿红绸的地方走去。伸手取下一尺,拿起下面放着的笔点上墨,想了想然后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林、司。写好后她拿着又回到树下,学着刚才男子的样子瞧准一枝树杈将橘子向树顶扔去。橘子飞得很高,而且也顺利地挂在了那里。林苏扬舒心一笑,转身欲走,却听“咔嚓”一声,那橘子竟压断了枝杈离了红绸滚下树来。 红绸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林苏扬怔怔地望着躺在地上已经摔坏的橘子和弄脏了的红绸。好一会儿才弯腰捡起细细叠好了放进怀里。离开时,不知由来的,起了很大的风。 找到秦羽下了山,坐上马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重重的压得她们都不愿开口。马车驶回了学士府,乔升在外面叫了几声也不见人应,直到他敲了车门,林苏扬才似惊醒般地轻声对秦羽说:“羽儿,到家了。”秦羽怔然地看了看她,低低回了声:“哦。” 下了马车,林苏扬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回过头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虽是一瞬,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个人影身材窈窕,分明就是个女子,而且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那个人是谁。许是眼花了罢,林苏扬自嘲几句,举步走进了家门。 隐在高墙后的身影在林苏扬踏进大门后的那一刻取下了头上的黑色斗篷,那样貌,竟是许久不见的孔翎! 卷三 情伤 第六十章选妃大典(上) 这一日的早朝林苏扬来得特别的早,金和大殿门前的广场上寥寥的站了几个人,她老爹林呈也在其中。踌躇了几步,最终她还是朝那边走了去。 “爹。”林苏扬喊了声。 “嗯。”林呈淡淡答道,对旁边另一人说道,“右相认为下官的看法如何?” 林苏扬抬眼看去,那人正是新任右相方袭。 “是是,老师的话极为有理,本相也认为该如此。既然林太傅来了,本相就先过去罢,老师的提议本相记住了。”方袭对林呈略带恭敬地说道。 林呈点了点头,待方袭走后他才看了一眼林苏扬说道:“最近怎么都不回家看看?”林苏扬答道:“最近御书房事务繁多,所以没有多少时间。” 林呈皱了皱眉,“今天晚上回去吃饭吧,言儿也正好有空。” “是。” 早朝上照例是有事启奏无事不言。 “诸位爱卿可否还有要事?”宏帝眯了眼望向台下众人。 “皇上,”方袭站了出来,“启禀皇上,户部已经统计好选妃名册,请皇上早日举行选妃大典。” 大央国地后宫实行一后四妃。其余还有贵人、才人众多。自古以来无论哪国君主无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然现今这大央宏帝却仅有做太子时纳进地祁妃。且只有尚在襁褓中地小公主和五岁地皇子两个孩子。虽说宏帝登基也不过快一年。但身在帝家子嗣问题却是最受大臣关注地。因此最近常常有不少大臣上折子提议选妃。其实早在前段时间户部就已经把适龄还未出阁地各位大臣地千金统计完毕。只是因为宏帝出访燕辽此事才延后。如今宏帝回来。大央国内也暂时处于平静安稳时期。正好可以趁机把这件事办了。 “这件事朕会考虑。”宏帝淡淡地说道。 “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可耽搁。皇上虽日理万机但祖制万不可废。早日选妃充盈后宫才可保我大央之延续。”方袭据理进言。 “怎么。方爱卿就这么希望朕立储君?”宏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方袭。 “皇上。”这时林呈也站了出来。“臣也认为方大人说得有理。臣等不敢妄言储君所向。不过新帝选妃乃我大央祖制。皇上如不明确臣等难免忧心。还请皇上体谅臣等一片赤心。” 林呈刚说完接着又有不少大臣上前进言:“请皇上体谅臣等一片赤心。早日举行选妃大典。” 宏帝冷眼看着他们,随即又把眼光看向立在一边从未开口的林苏扬。“不知林太傅如何认为?” 林苏扬缓步上前微倾下身道:“臣认为各位大臣所言极是,我大央皇子公主尚少,一来恐为外国耻笑,二来为皇上分忧之人即少,所以充盈后宫实为上策。” “林太傅说的果真有理。”宏帝冷哼几声,心情是说不出的烦躁,“好了,不必多说,三日后在清翔殿选妃,到时……林太傅就做主选官吧。退朝。”说罢拂袖而去。 散朝后,林苏扬依旧是往御书房走去。经过林呈身边时,刚好听到了林呈的一句话:“早些回家。” 秦皓坐在龙椅上连连翻了好几本基本上全是要他选妃的折子,不由气恼地把折子全都仍在了地上。 林苏扬走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她一言不发俯身把折子一册册捡了起来。 “皇上这是和谁生气?”把折子放到了书桌上,林苏扬后退几步淡看着秦皓。 秦皓冷冷地看了她,“果真是父子连心,太傅和林尚书的意见竟也如此统一。” “臣认为皇上此话欠妥,”林苏扬依旧看着他说,“父子连心固然是真,但新帝选妃本就是祖制,而且提出这一点的也并不止微臣和林尚书两人,皇上的意思莫不是说微臣和父亲串通?” 不知为何,自从回到大央后,秦皓总是有意无意和林苏扬作对,平日里不是交给她更多的任务就是在朝堂上找些问题处处为难,而林苏扬也学会了用犀利的话来顶撞。无形之间,他们的关系看似君臣不合,实际上却稍比以前亲近随和,林苏扬虽没什么感觉,却让秦皓心里不时地涌动着淡淡的喜悦。 “太傅这样说,难道是在怨朕说话不经思考?”秦皓不悦地问道。 “臣不敢。” “不敢?朕发觉太傅最近本事见长,对朕也敢反驳了啊。”秦皓的嘴角弯了弯。 “身为帝师,臣认为臣以前的做法有待改进,皇上觉得臣现在是以下犯上吗?”林苏扬毫不退缩地望着他。 “以下犯上倒说不上,不过太傅只要不在其他大臣面前给朕难堪就是。”秦皓懒散地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起来,“这次选妃,太傅可有适当人选?” 林苏扬道:“臣看过名册,右散骑常侍之女杨稚萧德才兼备,自小乖巧懂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另,台院侍御史之女赵可,贤淑端庄,知进知退,还有吏部李侍郎之女李芙诗词才情可媲杨稚萧且厨艺精湛,相信会深得皇上喜爱。” 秦皓抬眼看她:“太傅的功课可是做得足啊。” “此乃微臣本分。”林苏扬垂首揖道。 “不过据朕所知,左谏议大夫之女不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善骑射跑马,如此豪气佳人,为何不入得太傅眼呢?” 林苏扬顿了顿,最后抬头问道:“不知皇上纳妃要的仅是美人还是,其他?” 秦皓侧了侧身,用手指敲起了御案,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沉,“太傅此话是何意?” “如今朝中形式想必皇上看得比微臣更为仔细。右散骑常侍与台院侍御史情谊非常,而且两位大臣都是先帝遗老,暂不说两家在朝里早已根深蒂固,其地位声望也当属第一。皇上登基不久,如有这两人的支持想必对皇上更有利。” “那娶了李芙于朕又有何好处?” “皇上应该早就知道李大人的亲妹李双是藩国的王妃吧?”林苏扬只说了一句话,其意不言而喻,李双是藩国王妃,而李双又是李芙的姑姑,如果李芙成为了宏帝的妃子就相当于得到藩国的帮助,她的背景比起前两个来更强势。 现在后宫除了凤湘太后外就属祁妃地位最高,又因为替宏帝育有一子一女因此在众人眼中更应得宏帝宠爱。实际上祁妃是凤湘太后的侄女,算起来也该是宏帝的表妹,有了这层关系,祁妃在后宫是呼风唤雨,权势倾人。当初前任右相王承被抄家罢黜,这一风波引得凤湘太后一系几度鳌头初放,使得秦皓不得不开始注意起身边最近的隐患。 如果依照林苏扬的提议选了那三名女子为妃,不仅可以牵制太后和祁妃在后宫的独霸专权,同时也能暗中调查出朝里属于王承余党或是为太后效忠的暗线,可谓是一举多得。 不过,要说到如今朝里最具有权势的,恐怕还是她林家吧…… “林太傅对朝里的事情可是了如指掌啊。”秦皓意有所指地说道,“可朕怎么觉得太傅还是有很多地方不甚清楚。” 见林苏扬不说话他又说道:“众人皆知礼部尚书林呈门生众多,朝中支持他的人比起右散骑常侍和台院侍御史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如果要考虑娶谁能给朕最大的帮助,林太傅你说,该是何人?” 林苏扬心里一跳,秦皓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再过一两年自己就会罢官归隐,莫非他要反悔? “朕说过的话朕还记得住,所以你不用担心,”仿佛知道林苏扬心里所想,秦皓说道:“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你们林家,也不得不让朕忌惮。”犀利的眼扫向了林苏扬。 “皇上放心,林家既为臣,就会永远为臣,效忠君上,林家万死不辞。”林苏扬很肯定地说道。 秦皓看着她,心中微叹:就算你是这样想,你背后的人就难说了啊…… “既如此,三日后你就看着办吧,另外,朕还要加一个人。” “谁?”林苏扬问。 “玄歌。” 卷三 情伤 第六十一章选妃大典(中) 玄歌。那个柔媚万千,风情万种的女子。那个,燕辽送来的歌姬。 堂堂大央国君竟然要娶别国的歌姬?这让林苏扬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随之又释然,这玄歌可不是一般的歌姬,她既然是圣瀚帝亲自送来给宏帝早就成为了一个暗示,燕辽有意与大央和平相处,如果当时秦皓拒绝将玄歌收下,两国大战或许就要爆发。现在秦皓让玄歌参加选妃,其中因由恐怕与他在燕辽和瀚宇风的密谈有关。 华灯初上,林苏扬乘着马车回到了尚书府门前。下了车, 桃花离 第15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乔升忙不迭地过来迎接。 “公主呢?”林苏扬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问。 “夫人在房里。”乔升回答道。 进了门,林呈和林子言正坐在大厅里喝茶。林子言看见林苏扬,高兴地站了起来:“哥,回来啦。” “嗯。”林苏扬朝他笑了笑,随后叫过乔升说:“去叫夫人出来用晚膳吧。”接着走到林呈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 “三日后的选妃大典,皇上任命你为主选官?”林呈放下了茶杯问道。 “嗯。户部已经把名册整理好,皇上会勾选出一部分人。” “李家的小姐会去吧?”林呈看了看林苏扬,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李芙这孩子虽然看似性格温婉不善争斗,实际却极聪明,年方十六还云英未嫁,等的就是这一天,她倒看得清楚这世上什么才是生存之道。呵……李家的姑娘都是有眼光的啊!” 林苏扬不知林呈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自己说话,看了看子言,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几颗珠子,好像根本没在听。 “扬儿。”林呈突然叫了声。“你是主选官。这一部分人地命运就掌握在你地手上。一后四妃如今只有一个祁妃。另外四人极有可能会是你选中地人。虽然皇上心中应该早已有人选。不过名册要经你手。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带来不小地麻烦。爹看了看。这些人当中。右散骑常侍之女杨稚萧和兵部尚书陈克云之女陈玉巧还有就是李芙这三人皇上定是不会放弃。至于最后一人……”林呈停了停。“那个燕辽来地歌姬。或许也在选妃之列。” 听到这里。林苏扬不由感到震惊和疑惑。户部这次整理地选妃名册都不曾假借他手也不曾向外透露过名册地内容。她爹是如何知晓里面有这几个人地?还有他提地这些名字除了兵部尚书之女陈玉巧和玄歌外。和自己想地几乎完全一样。而玄歌又是皇上特意加上地。不得不说她老爹地情报也太高效了吧? 压下心中突然涌现地不安。她开口问道:“爹为什么会认为这些人早就是皇上预定地人选?右散骑常侍和台院侍御史是至交好友。如果皇上要考虑拉拢他们怎会只选杨稚萧一人?还有玄歌。她只是一名燕辽送来地歌姬。皇上如何又会选她为妃?” “哼。”林呈嗤笑道。“如果我是皇帝。要地只会是她们中一人。这样既不会妨碍得到两家地支持。到了必要时候还能防止他们心存异想。” 林苏扬暗忖。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若只选了她们二人中一个为妃。另一人定是心有芥蒂。两家地关系虽不说会出现明显地裂痕。但相互之间地猜忌难免。真要到了那个“必要时候”。宏帝只需一计离间便可轻而易举地掌握这两块定基石。 “至于那玄歌……本就是燕辽放在我大央地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放得真是好啊……” 林苏扬听不懂林呈的这句话,只是觉得朝堂这个地方,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这里的水太深,深得即使被窒息得绝望也还是要奋不顾身地陷进去。 不过她有一点不明白,“那为什么陈玉巧又会被选上?据我所知,陈克云素来廉正,从没有和谁走得近,拉得远,他的背景也很清白,皇上选了他的女儿会有什么用?” 林呈看着她摇了摇头:“扬儿啊,做官两三年你还是没有看透。正因为陈克云一向两袖清风,所以皇上才需要这样不偏不倚的人来平衡后宫的势力。” “如今祁妃有凤湘太后支持,如果我提到的这几人当真入选,则会增加杨赵、藩国一方,暂不提玄歌背后的燕辽,权势也算是三分,而陈玉巧的加入就抑制了三方的肆无忌惮,毕竟,大央有三分之一的兵权还在兵部尚书手中。”这就意味着,以后朝中的血雨腥风,将会蔓延至深宫,届时,这个皇城,这片土地,到底还有哪里是平静的地方?秦皓,应该是很累的了吧? “公主来了,用膳吧。”林呈起身叫醒了暗自思考的林苏扬。“别担心,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放心去做,天塌下来还有爹替你顶着。”林呈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往饭厅走去。 听到自己老爹的这番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虽然以前他那样对待她的娘,但他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爹,不是吗?血浓于水。不过林苏扬现在想的却不是这些,刚才那些话都是在外人随时可进的大厅里说的,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到书房密谈,要知道如此肆无忌惮地讨论朝廷,如被不怀好意的人告发可是绝对的死罪。她的爹,真的就甘于做一个忠心的臣子了吗? 吃过饭回到卧房,秦羽替林苏扬脱下了外衣挂在墙上。“怎么了,一回来就愁着眉,公务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秦羽沏了一杯茶端到她的手上。 “没什么,”林苏扬摇头,“三日后要举行选妃大典,皇上要我当主选官,所以会比较忙。” “哦。”秦羽看她很疲惫的样子,不由心疼地说:“看你,都瘦了一圈儿,明天我给你炖些鸡汤补补。”说着伸手抚了抚林苏扬蹙着的眉。 “谢谢。”林苏扬笑笑,“很晚了,快歇息吧。”起身上了床。秦羽给她盖好被子,转过身,握在手里很久的红纸被轻轻放到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吹了灯,摸黑掀了一角被子,轻轻地,和床上的人背贴着背,秦羽的嘴角翘了起来。 躺在床上,林苏扬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在为今天的谈话困扰不已。对于秦皓,她始终看不明白他心里所想,原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以女儿身入朝为官,早已犯了欺君之罪,就算他再如何宽宏大量也总该惩罚自己,可结果却不闻不问,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让自己位居高官,甚至还比以前多了不少俸禄,连交给自己的事情也多了。 现在朝中最有势力和实力的只有林家,而自己的身份目前也算是林家的主流,莫非秦皓是打的这个目的?若真是这样,林苏扬必定要小心行事,决不可让他得逞。但是,如果另有图谋的不是秦皓,而是……林苏扬不敢想下去,要是这种情况,恐怕自己就步入深渊了。不管怎么想,这些都很有可能发生,自己能够做什么准备?最近言儿的态度她看在眼里,不是找借口躲避就是见了面除了打招呼不会说上一句话。连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她也猜不到他们在想些什么,她又能怎样? 想到了司君行,那个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男子,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林苏扬很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归乾山去找他,然后就此不问世事,什么争斗,什么名利,不过一堆粪土,要来何用?司君行的情,她深深记在了心里,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感动,那现在就是单纯的喜欢,而且还是那种见了面就再也不想分开的喜欢。 以往从未接触过恋爱的林苏扬,此刻心里记挂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使得她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不时泛起阵阵涟漪,就像初开的花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再也不愿回归冰冷的黑暗。 一心希望这里的事可以早早结束,却不知两年之后的罢官归隐,竟成了残酷的遥遥无期。 卷三 情伤 第六十二章选妃大典(下) 三日后的选妃大典如期举行。这天林苏扬穿上了只在盛大典礼上才着的镶暗贵紫官服,上有祥禽流云织绣,广袖长袍,头戴纱透冠帽,脚穿方步青靴。配上那一张闲人勿近的绝世容颜,让看得痴了的宫人侍女只能远远观望,不敢近触。 九曲回廊,重重宫阁,代表了后宫最高地位的清翔殿前,此刻已准备妥当,只等着掌控了所有人命运的上位者的到来。清翔殿自古以来是大央皇后的居所,能够住在这里就确定着后宫的地位和权利,今天到这里来的人,有多少不是怀着向往和贪婪的心情看着面前的这座恢宏大殿,又有多少是甘于封锁在这高墙之内不见天日?如果说有谁是最让林苏扬排斥却同情的,便是这些即将成为皇帝女人的人。 辰时刚过,宏帝便和凤湘太后、祁妃一同前来,林苏扬和几名官员行过礼后各司其位,等着入选秀女一一面圣。 林苏扬翻了翻名册,杨稚萧、李芙、陈玉巧等人都列在了最前,这份名册两天前交给秦皓,今早才拿了回来,做了这样的改动除了秦皓不会有其他人,果真如林呈所说,秦皓早就定下了人选,今日的选妃也只是过个场子罢了,再者他当初勾选时就已经少了大半的人,能留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众位大臣千方百计想要宏帝举行的选妃大典到头来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会结束,而且还是内定,这当真算得上是一个笑话了。 “既然都已妥当,那就快些开始吧。” 听见太后发话,宫侍立马拿起另一份名单念了起来:“右散骑常侍之女杨稚萧上前……”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让站在下面的一列众女不禁微颤了一下。 话音落,一个娇小的女子低着头便走了上来。依照以往的规矩,选妃大分两项,念到的人先要在皇上和选官面前背上一篇先贤文章以示此女知书知礼,然后展示才艺,琴棋书画不拘,只要自己擅长的就行。 杨稚萧柔柔弱弱,不经风似的站在那里,两手交握,看起来很紧张。林苏扬轻声说道:“杨秀女不必紧张,任念一篇文章就好。” 杨稚萧抬起了头,朝林苏扬投去感激的一眼,然后面对着毫无神色的宏帝,低声念了一则《女书》,声音听着也是轻柔无比,上座的凤湘太后似乎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祁妃则是端正着满是金钗玉簪的头,眼里是明显的不屑。 待杨稚萧念完文章,林苏扬让她选一样自己擅长的才艺展示,结果她选择作画。摆好笔墨,就见她执了狼毫,蘸墨而就,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作品。宫侍下来取了画送到宏帝面前,宏帝没有接下却挥手让他拿去给林苏扬。 林苏扬接过画来仔细看了看,墨染山水,气势倒足,就其意境而言颇有些大师龚季的风范,只是尚缺火候,假以时日恐怕就能与龚季相差不远。林苏扬朝杨稚萧笑了笑,把画放在了一边,等她退下后,拿起笔在名册上画了一个记号。 接着上来地是李芙。李芙这个人林苏扬倒曾见过一面。因着林呈地关系。她去过李家几次。只是李芙常常深居香闺。很少出外。甚至在自己家里也是这样。那次还是李匡进叫了她才出来见客地。 李芙比杨稚萧开放了许多。背地文章也是文人世子科考时需要温习地功课。到才艺演示地时候。她只停顿片刻便作了一首《蝶恋花》: 何怨酒淡人无情 桃花池深。久旱荒漠地 西风古道离惆怅 缕丝缕寸皆凉意 庭台殿冷无人语 别了旧景,把剑断思绪 红榭玉阶非故里 莫恋儿时莺下戏 词意简明,却独愁多,虽是随性之作,但不该用在此时此地,照她词中说,莫不是苦深宫寂寥,无人知心?爹说这李芙是贪权慕势之辈,在这个关键时刻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是,怎么现在却这般粗心?林苏扬淡淡看了一眼上面的三人,只见凤湘太后的眉头拧了拧,祁妃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李芙,而宏帝依旧是面无表情。她叹了口气,朱笔还是落了下去。 李芙之后连着又是陈玉巧、赵可和其他一些秀女。林苏扬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太后和祁妃的神色态度,这几人似乎都没有引起她们过多的在意,然而,当听到宫侍一声“燕辽歌姬玄歌”时,她俩的神色俱是一变,齐齐望向了下面那个绝代风华,妩媚万千的轻纱女子。 凤目流转,顾盼生辉,莹莹的望着高台上的宏帝,杨柳扶身,莲步轻移,模样娇弱,甚是惹人怜爱。这样一个女子让祁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一急,竟不顾身边还坐着皇帝开口就喊道:“她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姬,怎么可以参加选妃?” 秦皓缓缓回过头看着她,祁妃自知失言却又不甘,于是对秦皓说道:“皇上,这玄歌乃是燕辽一名歌姬,怎可成为我大央国的妃子,这样岂不让人耻笑我大央无人?”说罢又朝林苏扬厉声道:“林太傅,你身为选妃主选官,竟把别国的歌姬题上名册,究竟意欲何为?” 林苏扬正欲回答就听秦皓冷冷说了一句:“玄歌是朕要林太傅加上去的,莫非祁妃是指朕奢滛成性?”这话说得祁妃立刻惨白了脸,忙起身跪下说:“臣妾……臣妾不敢。” 凤湘太后一直未开口,见了这等情况,也出来打圆场:“皇上不必动怒,想来祁妃也是为我大央,为皇上的面子着想,既然皇上喜欢玄歌,纳了便是,可别伤了龙体。”接着又对祁妃训道,“做妃子就要有妃子的样子,像你这样成何体统?皇上自有安排,虽说红颜祸水,但我大央皇帝是什么人,英明睿智,处事果决,岂是一名女子可以左右的?还有,以后这后宫里要是有谁依仗什么目中无人,不分尊下,休怪本宫不客气!”一席话句句动听,明里是谴责祁妃,暗里却是在给底下众女一番警告,尤其是玄歌,若想蛊惑媚主就要先过她凤湘太后这一关。 “好了,就这样吧,玄歌也不用再表演。林太傅等会儿把选好的名册呈上来。”秦皓再没看其他人一眼,望了望林苏扬说。 “臣遵旨。” 最有压力的三人离去后,那些秀女皆是松了一口气。林苏扬淡笑着摇摇头,整理好册子,朗声说道:“时已不早,各位秀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静候圣旨吧。”说完也要离去,却从前面走来一人,一看是杨稚萧。 “稚萧多谢太傅!”向林苏扬福了福身。林苏扬忙摆手道:“杨秀女不必多礼,下官也没做多少。” “不,太傅的温和让稚萧得以感到放松才不至于在皇上面前失礼。稚萧对太傅感激不尽。”林苏扬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杨稚萧的道谢,待她走后才快步离开,经过一个人的身旁时听见那人说了一句话,“可惜了你是男儿身”。回头看,玄歌美好的背影像一道剪影在微风里晃动。 对于玄歌,林苏扬有的却是同情,她和影茹一样,身不由己,不同的是她身在皇宫,而影茹是在青楼。玄歌离乡背井来到这里,不管她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是否是自愿都不容许她去选择,可笑的是,两个人都和皇家扯上了关系,影茹爱上了燕辽帝王,玄歌却即将步入重锁深宫。人生,果真是多舛…… 卷三 情伤 第六十三章醉楼锦翎(上) 毫无悬念的,杨稚萧、玄歌、李芙和陈玉巧等人入选为妃。在确定妃位时,宏帝赐封杨稚萧为萧妃,李芙为晋妃,陈玉巧为巧妃,至此,加上祁妃,这一后四妃中的四妃完整了,剩下的一后,众人猜测如果玄歌也为妃,那皇后的位置就要从这五人中选了。而祁妃一直受着凤湘太后的庇护同时又是皇子和公主的亲母,有绝大可能凳上皇后宝座。谁知,宏帝竟然做了一个众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他封了玄歌为美人,妃位比其余三人低了一级,这样的结果就是造成后位空悬。 大臣们都不解其意,这次选妃无非就是想要宏帝将一后四妃填满,以此稳定后宫,却为何那最高的位置竟无人可得?宏帝没有给出解释做臣子的也不敢多问,后位空着就空着吧,反正那也算是皇帝家事,说不准他们不苟言笑的皇上还要认真观察他的几位妃子,看谁能有这个能力呢! 不管怎样,这选妃倒是告了一段落。林苏扬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可真够累人的,原想总算可以休息几天,谁知却是总是停不下来。 秦皓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突发奇想要林苏扬带他去逛青楼!乍听到这个消息,林苏扬先是发愣,最后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已值深秋的云都虽然到处是萧索,但街道的繁华并没有让这个经济政治的中心沉默下去,喧闹、吆喝声声不绝,五彩斑斓的点缀,散发着葱茏的活力和生机。 秦皓颇有兴致地走在街上,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林苏扬。 “怎么,太傅似乎不愿和朕一起出来啊?”秦皓停下,等林苏扬跟上来后在她耳边说道。 “臣不敢。”还能说什么,说皇上您老是吃了蜜呢,还是捡到宝,要不就是神经出了问题?御书房里放了那么一大堆的折子没批竟然学纨绔子弟出来喝花酒? “既然如此,太傅就快些跟上吧。”丢下一句话,却是放慢了脚步朝平安街行去。 醉楼坊,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同是销金窟,醉楼坊却比别家“销”得更有品味。看里面的摆设布置,没有俗气的金黄明灿,反而尽是素雅清淡之色,尤其是大堂中间那个巨大的人造莲池,小桥流水,让人耳目一新。 醉楼坊换了老鸨,所以林苏扬进来也没有人殷勤地上来迎接,想她林苏扬以前也是何等“风流倜傥”,这红楼知己也不是只有一两个。那时的年少轻狂早已一去不返,现在,苦笑吧,自己最简单的梦想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老鸨虽然换了。不过楼里地姑娘却没换多少。见了林苏扬那张妖孽地脸。还有谁不认识?“快看快看。是林大少来了。姐妹们快来呀。林大少来啦……”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楼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不管男地女地。全都奔了出来。或是伸长了脖颈人人争着想要一睹大央美公子地面容。 眼看各种各样地胭脂水粉就要扑面而来。吓得林苏扬赶紧拉着秦皓熟练地就往里面冲。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厢房冲了进去。“砰”地关上门。才停下来呼呼喘气。 休息够了抬起头。发现秦皓正用意味深长地眼光看着她。她尴尬地清咳了几声说道:“皇上如果想叫姑娘就……就出去吧。” “哦。那如果我出去说‘想要见第一美公子林大少地姑娘们就跟我来’可好?” “啊?”林苏扬吃惊地看着他。“那皇上还是就在这里好了。”这宏帝今儿个是转型了? “太傅地意思是……”秦皓貌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房间。林苏扬这才发现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什么也没有。她反应过来。立刻窘得想要夺门而逃。 镇定下来,她走过去很随意地说道:“臣的意思是皇上如果需要,臣可以换个房间。” 秦皓好笑地看着她在那里掩饰刚才的紧张,淡淡地说道:“想不到太傅以前竟是醉楼坊的常客,难怪受得如此青睐。” “好了,快过去吧。要人家姑娘等这么久可不好啊。”打开门,看看外面没有人了才对林苏扬说道:“趁现在你的崇拜者还没赶来,快走。” 林苏扬疑惑地跟着秦皓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拐个弯,向一间开着门的房间走去。林苏扬对醉楼坊里面比较熟悉,刚才是因为慌不择路而走错地方,现在仔细观察,这一排的房间才是正规厢房。 进了房间,林苏扬就看见里面坐着一名女子,带着一方面纱,看不清模样,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给林苏扬很熟悉的感觉。女子的身形很像那天去响空山回来时自己隐约看见的人影。 “锦翎姑娘久等了。”秦皓对里面的人说道,然后让林苏扬和自己一同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公子能来已是小女子的福分,小女子怎敢责怪。”清朗的声音让林苏扬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一个人的名字:孔翎。可是听沈笑说她不是在牧厝大战中失踪了吗,怎会出现在大央,而且还是……青楼? 林苏扬看着开始在调弄琵琶的锦翎,想透过若隐若现的面纱看清她的面貌。但那女子一直微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散乱地洒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连轮廓也没看清。 “苏扬对这位锦翎姑娘很感兴趣吗?”秦皓似笑非笑地看着不断盯着别人瞧的林苏扬。 林苏扬收回了目光,抿了一口茶后说:“我是在替公子把关,公子可别误会了。” 锦翎纤指拨弄,琵琶声声几曲绕梁: 九曲巷 愁断肠 梦醒他乡 故人归去应何方 轻纱帐 美人香 绕指柔长 夜露更深寄回廊 江山如画谁比凤 明月空亭茶水凉 纵笔挥毫 点墨方觉纸泛苍 弃我孤乘小舟漾 楼台两望眼皆茫 悲卿别离 萧瑟秋风何曾央 难得的是,秦皓竟然边听曲儿边敲起了桌子,林苏扬转头看了看他,嘴里嘲讽似地说道:“公子今天挺有兴致,可还记得书房里还有不少事情未做?” 秦皓不理她,许久回道:“不是有苏扬在吗,我还担心什么?” 锦翎的睫毛颤了颤,看向林苏扬的眼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些许愤怒。这一切被秦皓瞧在了眼里,他轻勾起嘴角,朝林苏扬淡淡扫了一眼,见她还在为自己今天的反常困惑,不由开心得想要笑起来。 今日的宏帝着实让林苏扬摸不着头脑,这平日里一心只为朝事从不喜风月的皇帝真是吃错药了么?眼看天色渐黑,秦皓一直不见有要回去的迹象,人家锦翎姑娘弹了又唱,唱了又跳,跳了继续弹,他不是存心折腾吗? 林苏扬几次看到锦翎的手累得抖了几下又强忍着继续演奏,不忍心地想叫她停下休息一会儿却总被秦皓用这样那样的话题引开,让她不得不怀疑秦皓和锦翎之间有什么仇恨,而且她越观察越是觉得这个叫锦翎的人很像孔翎,她们的名字仅相差一个字而已,莫非是同一人? 林苏扬感觉很是烦躁,最近为什么总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好歹自己也是活过两世的人,现在却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白浪费了几十年的时间。 秦皓一直都在注意着林苏扬,看她按着额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又有什么想不通了。自让她当了太傅以来,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被秦皓不经意地记在了心里,虽然平时装作不在意,这种感觉却日益明显,尤其是从燕辽回来之后,他就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想要去靠近她,了解她。明知道她已经爱上了那个名叫司君行的男子,心里却不停地把这件事给忽略掉,以至于如今深深地被她吸引,甚至想象着她爱的人是自己。这就像现代的爱情规律,得不到的,越是神秘越是远离就越有征服的欲望,哪怕不顾一切也要得到,这种想法的结果有时很可怕,因为它极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巨大毁灭。 锦翎抬头,正好撞见秦皓深沉的目光看着林苏扬,心里一阵冷笑,狠狠地骂了几个字:水性杨花! 卷三 情伤 第六十四章醉楼锦翎(下) “不知林大少找锦翎有何要事,小女子那儿可还有客人等着呢。”锦翎柔若无骨地贴在门框上,以撩人的姿态望着站在里面的林苏扬。 林苏扬蹙了蹙眉,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会是孔翎吗?那日和秦皓一起来醉楼坊见过锦翎后,心里疑虑重重,最后还是决定再来一次醉楼坊找到她问个清楚。 “不知锦翎姑娘祖籍何处?”想了想,林苏扬开口问道。 “呵呵。”锦翎站直了身子,扭着腰朝她走来,然后倚在她身上,伸出双手勾住她脖子,“怎么,林大少看上了锦翎,要给锦翎赎身么?”呵气如兰却让林苏扬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小女子祖籍奉山炎城,曾是显赫一方的武林世家,可是现在,家里一百五十多口人只剩下我一个,只好沦落青楼,寻个饭吃,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啊。”锦翎轻笑着放开了林苏扬,转身坐到了椅上幽幽地望着她。 奉山炎城,还是武林世家?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林苏扬吃惊地看着她说:“你……你真是孔翎?” “怎么素颜姐姐似乎还不相信呐?”锦翎说着就取下了面纱,那眉清目秀的脸庞不是孔翎又是谁?慢着,素颜姐姐?她已经认出自己了? “呵呵,我竟不知美貌似天仙的素颜姐姐就是名震大央的当朝帝师……不过,大央律例何时有了女子可以做官一条了?”锦翎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林苏扬的一身男装。 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有意味,林苏扬暗暗惊了一身冷汗,“孔翎你为什么会到云都,还有为什么会在这里?”云都距炎城少说也有大半月的路程,她赶了那么远不会只是为了来这里的青楼存生吧?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素颜姐姐,哦不,该是林苏扬大人,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咦,对了,怎么没有看见司君行大哥呢?”锦翎故作惊奇地看了看外面,“司君行大哥是在家里吗?嗯,不对,林大人的家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位漂亮的公主了么,那司君行大哥又去哪儿了呢?” 林苏扬猛地想到孔翎的爹孔铭起是被司君行杀死的,难道她来这里是为了报仇?不行,不能让她知道司君行在哪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林苏扬赶紧关上了门,走到锦翎对面坐下,冷下了声音问道:“孔翎,你说这些究竟想要干什么?” 孔翎慢慢地起身。弯下腰越过面前地桌子。靠近林苏扬轻轻说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让你林苏扬身败名裂。想让你被全大央百姓唾弃。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崇拜地天人是凭着一时地假凤虚凰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高座地无耻小人。他们会怎样呢?” “你……”林苏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孔翎你何时变得如此阴险歹毒了?” “我何时变得阴险歹毒?当我亲眼看见司君行地那一掌打入我爹地胸膛时。我就知道我地过去已经不能再回来了。我恨。我恨那些魔教地人。我孔家上下一百五十多口就被他们一场大火烧了个尸骨无存。我更恨司君行。如果不是他。我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被孔家地叛徒给抓住。受尽万般凌辱!”孔翎惨笑着。双眼爆发出深深地仇恨。 “我想杀了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当我听见他坠崖后。心里不是开心而是痛。”孔翎死死地盯着林苏扬。“你知道当你地杀父仇人就是你一心爱慕地人时那种极恨。极爱地滋味吗?” “爱?”林苏扬惊道:“你爱上了司君行?”怎么可能? “是啊。我爱上了司君行。从一开始就爱上了他……你地。丈夫。”孔翎冷声道。“只可惜他地眼里只有你。我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爱上你这个骗子!女扮男装混入朝堂。娶了公主当上驸马太傅。像你这样一个爱慕权势和富贵地人怎能值得他去爱?” “每当想到你竟然可以男女通吃,我就感觉到……恶心!”孔翎看着林苏扬的眼里充满了厌恶,“哦,对了,你不止恶心,还水性杨花,有了司君行和一个公主不够,还要去勾引别人……” 林苏扬的眉越蹙越紧,好像孔翎恨的人不是司君行,而是她一样。对于孔翎说的话,她倒不是很在意,因为她没有必要去向她解释,再说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当一个人真正恨上另一个人时,在她的心里就不可能再存下其他任何的反驳和谅解。不过,孔翎真的是恨她入骨了吗? “你到底想要怎么做?”林苏扬淡淡地问道。 孔翎吃惊于林苏扬竟然可以将她刚才的话视若无睹,怒极反笑:“我知道司君行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死,所以我要报仇。你不是他心中的宝吗?很好,我就要让他知道失去爱人的痛苦。” 林苏扬不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放心,”孔翎在房间里缓慢地踱着步,“我说过我要让他司君行痛不欲生就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去。你就慢慢等着,看我是怎样一点一点折磨你……折磨司君行。” 林苏扬一动不动地看着孔翎,许久,竟然轻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在笑我很可怜,很可恶是不是?”孔翎控制不住地叫喊起来。 林苏扬摇摇头,站了起来:“我不是笑你可怜,而是笑你自欺欺人。” 清水剪眸澄澄地看着那个惊慌失措的人,“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我知道前面有危险,让我小心吗?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要报仇,你就不会告诉我,而且还说得这么明显。先不说你即使真这么做了,以我的权势恐怕你的计划还没实现一半就被官兵押送大牢,你既知道我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走到这一步难道当真只是女扮男装吗?那你就太小看我林苏扬了吧。” “你不相信?”孔翎疑惑地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都说大央的太傅文采非凡竟不知她的观察能力也这么敏锐。 “你不相信是吗,那你就等着吧。”孔翎再不敢待下去,留下林苏扬一人在房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林苏扬望着她的背影叹息,还是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啊!到底是什么事情要让她以这种方式警告自己?刚才她说她喜欢司君行,林苏扬并不认为那也是在说谎,至少,在从她说出这三个字时表情带着的淡淡的柔和可以看出来,这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可惜的是,她来晚了,不管是对于司君行还是林苏扬,他们都不会放弃任何一方,哪怕前面的路困难重重,他们也不会就此移情,孔翎的爱恋,注定了是一场镜花水月。 走进家门,林苏扬正准备叫乔升出来拿东西,突然看见秦皓坐在大厅里悠哉游哉地看着书。她走过去说道:“皇上今儿个有空?” 秦皓慢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后又继续捧起书来翻,“哦,太傅回来了,朕今日正好没事,想过来瞧瞧皇妹和太傅,不想来早了,太傅这是,从哪儿回来啊?” “臣也只是出门逛了逛,至于去了哪里,臣认为皇上不用知道吧?” “朕倒是不用知道,不过妹夫下次回来时可要记得将红楼之味换换,莫等我那爱吃醋的妹妹给发现了才好。”不阴不阳的声音在前面晃荡。 “微臣多谢皇上提醒。”林苏扬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后院换衣服。 饭桌上,秦羽不停地替林苏扬夹菜,其中最多的就是辣子鸡。秦皓看了看,红红的辣椒染得原本肉白的鸡丁也变了颜色,他皱了皱眉,最后也伸了一筷子放到嘴里。秦羽惊奇地看着他说:“皇兄,你不是不吃辣的吗?” 强忍着咽下刺人的辛辣,秦皓垂着头说:“咳,朕最近改了口味,突然对辣的东西有了很大兴趣,见皇妹家的辣菜十分可口,极是喜欢。”刚说完,碗里就多了满满一堆尖角小辣椒,那是素有大央顶级辣椒之称的“地狱”,辛辣的程度是一般辣椒的三十倍。同时,林苏扬那不怕死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这道‘地狱极品’是公主亲自下厨做的,味美可口,皇上既然喜辣可就不得不尝一尝啊。” 秦皓死盯着碗里的辣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道:“那朕就谢谢太傅了。” 颤颤地夹起一只,刚咬了一口,他的俊脸就变得通红,继续咬,牙关、舌头、喉咙,乃至整个肚腹,立刻冒起一股热火,他想找水喝却又不愿让林苏扬看笑话,实在忍不住,“啪”地放下了筷子,匆忙对秦羽和林苏扬说:“朕突然想起御书房还有许多奏折没批,你们慢用,朕下次再来。”说着也不等他们说话,几步就跨出门外,对一直候着的安臻说“起驾回宫”。 秦羽愣愣地看着她皇兄的背影,对林苏扬问道:“皇兄这是怎么了?” 林苏扬只顾着吃饭,头也不回地答道:“皇上最近很‘忙’。”的确,忙得跑到臣子家来蹭饭吃,不过,难得看到严肃的宏帝狼狈的一面,林苏扬心里可是乐翻了天。 卷三 情伤 第六十五章风波不断(上) 最近云都大街小巷间常能听见小儿传唱着这样一首打油诗:桃溪绝世出,秦目相与伏。假凤承虚凰,庙堂登高步。 前两句的意思是说桃溪出了一个绝世美人,引得所有人的目光为之侧礼。后两句则是不知为何真凰成凤,竟因此得到了高位的权势和财富。 桃溪即指西郊望台山那片柳词巷举行桃花宴的地方,原名就叫桃林,因为桃林中有一条溪水贯穿,所以云都人常以桃溪代替,在这里就隐含了一个“林”字,而秦是国姓,代表了皇家,所以这首诗再进一步解释就是:林家除了一个绝世美人,引得皇家之人为他(她)倾倒,却无人知道她实际是假凤虚凰混入朝堂,从而得到强权高位。 纵观全云都,姓林的人家虽然不少,但能和皇族扯上关系,而且担当得起“绝世”这两个字的,恐怕只有礼部尚书林呈的长子,当朝太傅、驸马林苏扬一人。不言而喻,传出这首诗的人矛头直指林苏扬,目的就在于想借此揭穿她的身份。 林苏扬早已成为云都百姓所关注的第一人物,这样明显有针对意味的打油诗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大一部分人都把它当作是纯粹的污蔑,而剩下的另一部分人则认为空|岤来风,说不定真有其事,尤其是那些羡慕嫉妒林苏扬的人更是将事实夸大了后到处宣扬,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宏帝的耳朵里。 “你们谁能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皓阴沉了脸望着下面一干众臣,“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含沙射影,质疑朝廷命官还妄论皇族之事,你们竟然现在才向朕禀报?”秦皓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骇得底下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平日里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如今朕有事要问你们一个个都不吭声了?” “皇上,”欧阳裕丰上前禀报道,“据微臣所知,这首诗是从西门外一个乞儿嘴里流传出来的,臣已派人查探,发现那乞儿早在传出此诗当日便不知所踪,林统领已经封锁了各个城门。相信那人若想逃跑必不可能。”欧阳裕丰在一月前被宏帝提拔为公察使,掌管大央各地大型案件的汇总,由他判定哪些该上报,哪些该驳回。 这次的事件事关皇族和朝廷的颜面,因此秦皓决定全力彻查,不禁全城封锁,而且让禁卫军仔细在城内搜查造谣之人,同时强力禁止百姓继续将这首诗流传,这一决定刚一提出便遭到老将辛旻的反对。 “皇上,若朝廷立刻阻止百姓言论,恐会适得其反,目前找出造谣之人固然重要,但澄清事实更为急迫。”辛旻颤着他的胡子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林太傅堂堂男子汉,证明自己是男儿身有何难处,如此简单就可以封了那些乱嚼舌根之人的嘴,皇上不必担心。”辛旻很是得意自己能够想出这样一个好办法。 众人皆是一片冷汗,也真亏这老头子想得出,让当朝帝师当众脱衣服以验证自己的男儿身?莫说那样一个高傲冷漠的人愿不愿,就是他老爹也不会同意,谁敢让他林尚书的儿子脱衣服,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林呈冷冷地看了辛旻一眼。上前说道:“皇上。为了一句不真实地谣言就让朝廷重臣验身。我大央颜面 桃花离 第16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何存?皇上龙威何在?太傅与静阳公主成亲三载。男子身份地事实早有定论。敢问还有哪位大臣仍有质疑?”瞬间闪过寒气地眼淡淡地扫了众人一圈。让某些张口欲言地大臣不得不禁了嘴。 “皇上。”这时欧阳裕丰又道。“臣也认为速速找出造谣之人才是最为关键之事。臣等坚信太傅不会欺君罔上。” “臣等坚信太傅不会欺君罔上。”不少大臣出声应和。 秦皓先是瞧了瞧站得离自己最近地林苏扬。见她竟然依旧是平静地模样。好像这会儿讨论地事和她丝毫没有关系。心里不禁一怒。这女子也真是大胆啊。难道她不知自己地身份曝光之后会有多大地麻烦吗。到时就算是身为皇帝地自己也保不了她。 深吸一口气。秦皓说道:“依众位爱卿之言。迅速找出造谣之人才是当务之急。不过。虽然你们都坚信林太傅。但难保有人不去怀疑。为了证明林太傅地青白。朕还是决定让林太傅接受皇宫内侍地查验。到时若让再朕听见有大臣妄论绯言就休怪朕将他抄家罢黜!”转头看向林苏扬。“林太傅。你就随安公公去吧。” 林苏扬抚了抚衣袖。垂首道:“臣遵旨。”随后跟着安臻去了偏殿。林苏扬走后。不少大臣窃窃私语。惟有林呈。高深莫测地望了宏帝一眼就低头沉思起来。很快。林苏扬和安臻又一道回来。走上大殿。安臻轻甩拂尘。向宏帝回道:“皇上。奴才已验明。太傅确是真正地男子身。” 秦皓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再有异议者,朕必将严惩。欧阳裕丰,朕就将此事交给你全力彻查,三日后,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结果。退朝。” 林苏扬完全理不清自己这些天都想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那首诗刚流传出来时她就有预感会变遭,果真事情越演越烈,到现在一出门便会受到比以前多了一倍的瞩目。她不介意背后的指指点点,却担心会给秦羽带来麻烦,如今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陪她。今天从皇宫回来,秦羽就抓着他的手问:“皇兄没有为难你吧?那些大臣有没有怀疑?” 林苏扬拍拍她的手微笑道:“没事,皇上让安公公验了我的身,相信现在朝中不会有人敢怀疑我的男子身份。” “什么,验身?你……” “放心,我只是在偏殿坐了一会儿而已。”林苏扬坐了下来。 “那安公公他……” “应该是皇上的安排。皇上他,已经知道真相了。” “皇兄知道了?”秦羽惊道。 “嗯,”林苏扬点头,“皇上允诺,只要我再为朝廷做一两年的太傅,他就同意我辞官归隐,到时你就不用再受这么多委屈了。”那时,如果她不愿分开,自己也会永远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相信司君行也会同意的吧? 秦羽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摇摇头说:“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只要能够陪在你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林苏扬感动得拉过她抱住,轻声说:“如果你真是我妹妹就好了,那样你就不是身在皇家,不用从一开始就要压抑自己。” 妹妹?秦羽苦笑,是啊,她一直都把自己当做是妹妹,一直都是。“现在不是很好吗,我有你,而且再也不会成为皇家利益的赌注,我应该感谢你才是。”林苏扬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苦涩,只当是她为自己无法选择的身份无奈。 林苏扬一直觉得自己欠得最多的人就是秦羽,虽然当初娶她也是为了让她能够摆脱掉皇宫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却不想和她成亲后,自己常常给她带来麻烦,让她担心。记得成亲当晚,两人曾许下诺言一辈子相依相伴,那时,林苏扬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人,也从未考虑过秦羽以后终是要出嫁。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自私,如果那时不是自己为了掩饰身份的目的多一点,也许秦羽就不会把她人生最美好的时段都毁在这里,如今她也不会被自己的事情所连累。只愿老天保佑,这场风波快快过去,自己可以顺利在两年后带着秦羽脱身,然后还给她一片真正自由的天空。 虽然朝中正在努力平息,可是百姓的舆论毕竟才是最让林苏扬担心的。找来乔升要他上街打探消息,看看百姓的反应,谁料等他回来问到时,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林苏扬心里一惊,莫非外面的情况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吗? 卷三 情伤 第六十六章风波不断(下) “乔升,别怕,慢慢说。”秦羽以为他被外面的情景给吓懵了,不由温声安抚道。 见他还在那里犹犹豫豫,林苏扬不耐烦地说道:“快说吧,有什么事不还有公子我顶着吗,别再婆婆妈妈了,等会儿我还要回林府。” 乔升耸着眉,考虑了很久才吞吞吐吐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今儿个上午他就听林苏扬的吩咐去茶馆坐着,正好碰上茶馆说书的开场,这一开嘴就说起了乔升想要听的内容。 只听得那说书的一拍惊板便道:“要说最近闹得最厉害的事呀,还得和咱们大央有名的林太傅有关。听了从西边儿那边传来的小诗没?桃溪绝世出,秦目相与伏。假凤承虚凰,庙堂登高步。这可是明摆着在拆林太傅的台啊。”底下听的人连连点头,那说书的又道,“可咱们林太傅是什么人?当朝太傅和驸马,我大央的才子!会是个娇小无能的女子吗?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说书的指着下面几个人问道,那几人都摇摇头。 “对嘛,当初申州水患时,还是林太傅自动请缨的咧,试问有哪名女子有如此的胆气和能耐?” “林太傅怎么可能会是女子?那传出这首诗的人一定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也不知林太傅得罪了哪个小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污蔑,哼,卑鄙!”听的人为林苏扬忿忿不平。乔升在一旁听着点头,算这些人还有些见识。 “不对啊,”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如果林大人不是女子,为何长得那般绝美,我曾在裁衣店见过他,那美得,简直和天上的仙女儿一模一样。”话刚说完就遭到旁边一群大妈的攻击:“长得美是林大人的错吗?真是没见过世面,你没听说燕辽的那个皇帝,那才叫妖孽。人家皇帝都可以美成那样,咱林大人怎就不可以了?还仙女儿,你见过仙女儿啥模样?做白日梦了吧?” 先前反驳的那人被说得差点没被周围的口水给淹死,不过想了想他又抬起头问:“还是不对啊,如果林大人是男子,那为什么静阳公主嫁给他三年都无所出?”这下全场噤了声,是啊,静阳公主嫁给林太傅已经快三年了,也没听说学士府有喜讯传来,这……莫非…… 说书的赶紧敲了敲桌子:“咳咳咳,这……官家隐秘的事你们就别瞎猜了。”这时,从下面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说:“莫非……林大人他……身体有什么毛病?” 听到这里,林苏扬忍不住毫无形象地喷了一口茶,睁大了眼睛看着乔升,乔升“噌”地一下红了脸,“我……我也是照实说的……”秦羽忍住笑,对着不敢再说的乔升道:“好了,继续吧,然后呢?” 乔升当时听到这个答案也愣住了,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却又听见人们更为“深入”的讨论。 “这也有可能啊。看林大人地身子骨那么单薄。要有子嗣可真是难。瞧瞧我。别看我这么健壮。还不是让我家娘子一年后才怀上。”一边地人不住点头。另一人也说道:“不过也说不定是那个公主地问题。我那几天还看见林大人上了醉楼坊地呢。你想啊。如果是林大人自己地毛病。他怎么敢去那种地方?” “也有可能是林太傅根本就不喜欢公主。他不想让她有孩子。所以才去青楼。”一个年轻女子说道。 “可是林大人如果不喜欢公主。那为什么对她那么好。还常常陪她上街?” “嗨。这就是林大人地好啊。要是我能嫁给这样地人。死也值了。”后面越说越离谱。搞得乔升再也不好意思待下去。赶紧付了帐就往外跑。一路上回来。倒没听见有人说林苏扬地不是。反而是骂那个传诗地人更多。对林苏扬。他们不是同情就是替他抱不平。 “这些就是你今天打听到地?”林苏扬看着乔升问。乔升点点头。看见公子没有生气便说道:“公子。我……我还有事没做。可不可以……” “下去吧。”林苏扬挥挥手说。乔升像得到特赦一样。飞一般地跑了出去。秦羽看着林苏扬笑道:“原来让本公主三载无所出地罪魁祸首。是你啊?”一双盈盈美目上下打量起坐在椅上地人。 林苏扬气闷地端起茶来一饮而尽,这些人还真会想,不过,这也何尝不是个好办法…… 第二天,云都不少的人都看见林夫人,也就是静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到云都最好的药店买了几幅十三太保,然后又到集市购了不少酸梅酸枣。人们纷纷猜测,难道是公主有喜了,所以这些天林大人才没有出门? 事实证明,女性的力量是伟大的,尤其是八卦的力量,经过林苏扬忠实崇拜者的坚定拥护和极有说服力的证据出现,至此,云都再也没有人怀疑当朝太傅是男子的这一事实。 而朝廷上,欧阳裕丰找到了在赌坊正堵得不亦乐乎的乞儿,以谣传污蔑朝廷命官和皇族声誉的罪名将其押入大牢。 通过严厉的审讯,乞儿交代,那首诗是他在一次行乞中从城墙边捡到的,那时天还早,周围几乎都没有人,乞儿看见前面地上有一锭银子便像猫看见老鼠一样扑了过去,把银子拿起来时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这乞儿以前念过书,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而且自己又好吃懒做,所以才开始在云都行乞,见纸上写了这首诗而且诗的下面还写了字说如果捡到的人不把诗传唱出去,必会遭到天打雷劈,厉鬼索命。偏这乞儿很信邪,见了这诅咒信还不得照着做?于是,这首诗便这样流传出来了。 这乞儿好歹也读过书,竟然不怕朝廷的官怕鬼神?宏帝听了欧阳裕丰的奏报,不由大怒,下旨将乞儿杖刑一百,并将其发配边疆充军。 后来秦皓仔细想过,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先不说写诗的那人冒险将银子和纸条就那样放在城墙边不担心被人只取走钱财而没看见纸条,就算是看见了他怎么也能肯定仅凭上面几句恐吓的话就能让捡的人听从?或许,那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将林苏扬的身份公之于众,而是别有所图?不管怎么说,在大央知晓林苏扬是女子的人应该没有多少才是,而她恢复女装后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是……燕辽! 宏历一年十二月,先帝忌日临近,远在西北驻守的殷王秦柯获准回京忌丧。十二月二十日,仅带了几名随从的殷王抵达云都,次日夜,殷王府灯火通明,彻夜欢歌。 当林苏扬再次走在那条熟悉的花廊,远望着亭子里那个静止的人影时,心如止水。曾几何时,那个挺拔的身影,隐隐的在自己心底描下了淡淡的轮廓,如久存的酒,散了缕缕的香,留到最后,却忽的被人抱走,香在,酒失。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一年,只有一年,可是,却觉得仿佛已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然后,那片空白被另一个鲜明的影子所替代,到现在,留在记忆里的,只有那张嬉笑的脸,那双黯淡的眼,扎扎实实地烙在了心底,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哪怕曾经有过的,莫名的悸动。 林苏扬站在那里,看得发呆,直到那个身影慢慢地回转过来,一如以往清澈的眼透过重重雾霭深深凝望着她,熟悉而温柔的声音轻飘飘地绕过满天飞落的叶渗了过来,“你来了。” 怔然回想,也是这样的天,沉沉的,带了幽寂的伤,他就这样站在那边,微笑着说,“你来了。” 卷三 情伤 第六十七章情字心伤(上) 突然想起了纳兰容若的一首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回眸,一声稚音浓。 冷冷的酒杯泛出微凉的光,林苏扬依旧是坐在亭子里一角,秦柯则面对着她,执了一壶甘醇美酒小心替她斟上,酒出杯沿而不自觉,直到林苏扬轻声说:“王爷,满了。” 王爷,满了。不似以往冷淡的言语,让秦柯平静的心里莫名一慌,更加溅出的酒湿了林苏扬满袖。 “啊,对不起。”秦柯回过神来忙拿出白绢要帮她擦,林苏扬立刻缩回了手说:“无妨,王爷不必在意,下官回家洗洗就好。” 秦柯顿了顿,最终还是把绢子伸到林苏扬面前说:“先擦擦吧,天凉,切莫生病了。”林苏扬接过来,眼睛一直低着不敢看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不是害怕,而是,逃避。 “这一年,过得可好?”秦柯看着她温声问道。 林苏扬点点头。抬起了眼。巧巧避过他地目光。望向远处地风景。“多谢王爷挂怀。下官过得很好。” 秦柯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许久才苦笑:“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如此生疏了?” 林苏扬吃了一惊。回过眼看去。正好撞进秦柯清澈如水地瞳孔里。先前刚调整好地思绪又猛地一颤。脑海里顿时纷纷乱乱。理不清谁是谁。空气瞬间变得稀薄。像走在黑暗狭窄地甬道里。只从最深处冒出一点光亮。却总也到不了头。 “我……没有。”说得生硬、艰难。为什么再一次面对会是这种心情呢? 听见她没再用下官自称。秦柯轻轻笑了。“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如此暧昧不清地话说在他嘴里就好像谈论天气一样随便。那微勾地嘴角晃得刺眼。 林苏扬端起酒杯。把温热地酒含在嘴里。心里却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想过他呢?或许一开始是有地。只是后来从哪时就没了他地回忆了?从掉下悬崖开始。还是另一个人抱着自己地时候。还是。在燕辽。看见那一双眼睛失了神彩地一刻? 忽然之间,那个喜欢跟随自己的身影更加鲜明起来,慢慢占据了她整个还在拼凑的片段,最后完全定格在心尖之上。司君行,司君行……她默默叫着他的名字,忽略了面前人脸色逐渐的苍白。 从哪里来的伤痛,让全身血液穿过无数的毛孔溢了出来,无形地染红了素白的衣衫,映得暗黑的天开始变得看不清颜色?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一个痛,痛在两处分离不可见,痛在朝去暮归那一份迟迟明白带了痴沉的爱。另一个痛,痛在日夜眷恋之人心已高飞,痛在当时当日没有将自己真心吐出无法挽回的悔恨。晚了啊,晚了。 秦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高烈的酒,醉了好,醉了好,苦了肝肠,连了惆怅。 御书房,还是昏黄的灯光。 林苏扬坐在下面的椅上,捧了几册折子细细审阅,如丝长发洒在身旁,像妖娆绝艳的画,飘着纸墨的味道。秦皓坐在龙椅上,深邃冷然的双眼看着她,如同潜伏在黑夜中的猎豹,危险而霸气。 “九皇叔回云都祭祀,朕决定让他上朝旁听几日,看看朕治理的朝纲,不知太傅以为如何?”秦皓淡淡出声道。 林苏扬抬起头来,认真思考后回道:“臣认为此法甚好,九王爷身经百战,虽在沙场日多,但随先帝入朝较早,相信会给皇上不小的帮助。” 秦皓点点头,又道:“西北喀沙十省在皇叔这一年的监管下,百姓安定,收成富足。据闻,皇叔还有意扩充军队,四下招兵,百姓踊跃支持,参军人数空前增多,对此,林太傅又是怎样想的呢?” 林苏扬心里一跳,这宏帝难道开始怀疑殷王了?听说秦柯在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将喀沙十省派人整顿,使得夜不闭户之象可现,同时礼贤下士,招募各种有技才之人,结合了西北固有的风沙环境开创出独特的旱制多季作物,让百姓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他待人谦和,很多有志之士都愿伏臣于他麾下。对于掌管一国的宏帝来说,这样的人的确是个很大的威胁,哪怕他还是他的亲叔叔。 “林太傅,怎么不回答?”发现林苏扬不断迟疑,秦皓不悦地问道。 “皇上,臣认为九王爷此举必有他的原因。”林苏扬赶紧回道。 “哦?”秦皓眯起了眼望着她,等待下文。 “藩国与我大央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最近几年却是有意无意在我大央边界马蚤乱,虽然每次事小都可不计,先帝和皇上也都因燕辽问题对其减低了防范,天长日久必定会增长其嚣张气焰。臣认为藩国并不甘于臣服我大央为属,其心若异,将令我们防不胜防。臣以为,九王爷扩充军队,一来是为警惕藩国异动,二来也是向对方展现我大央国力的强盛。” 听了林苏扬的话,秦皓沉默了一阵才讥讽似的说道:“看来林太傅十分了解九皇叔啊,连皇叔心里想的什么太傅也能猜个透彻。”其实这些他也想到过,只是作为一个帝王,不容许他身边有任何的强大存在,更何况,林苏扬的态度让他心里很是恼火,像自己的东西被人偷了去一样,憋得难受。 林苏扬听出了秦皓话里的意味,淡淡说道:“皇上多虑了,微臣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至于九王爷的心思,臣还没这个能耐去了解。” “是吗?”秦皓冷笑,“但不知太傅与皇叔今日聊得欢否,一年不见恐怕有很多话要说吧?”有些吃味的语气让林苏扬恍惚觉得秦皓变了一个人,这种改变使她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就像当初面对瀚宇风时一样,可对瀚宇风她只是不知所措和愧疚,而现在,她却是真正的害怕,这个,自己接触的时间最长的男人。 镇定下来,林苏扬站起身说道:“皇上可是在干涉臣的自由?臣自问心无愧,若皇上认为臣怀有异心,皇上大可罢了微臣便是。” 早日罢了你就可以和那个人双宿双栖?林苏扬,你想得太简单了。秦皓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随即又自嘲,朕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区区女子便将道义尊礼不顾,妄为帝王,愧对秦氏祖先啊! 疲惫地挥手:“下去吧,朕也只是提醒太傅而已,你是朕的臣子,朕相信你。” 林苏扬惊愕于秦皓突变的态度,却也不愿多想,行了礼便退出大殿。 行过朝阳门就听见马车外传来一个声音:“林大人请留步。”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是谁,林苏扬掀开车帘看去,原来是秦柯身边的贴身护卫,云水寒。 “云侍卫可是有话对本官说?”林苏扬问道。 云水寒点头道:“还请大人移步,属下想与大人谈谈。”林苏扬瞧了瞧天色,最后招呼了车夫跟着他往华灯霓灿的东市驶去。 秦皓颓坐在龙椅中,睁着眼,望着梁顶发呆。 记得小时候,父皇常常抱着他坐在这里教他识字、念书,念得累了,父皇就会拿出一些小玩意儿逗他开心,这时母后总会端着父皇最喜欢的甜羹走进来,然后父皇会一手抱着他,一手拉着母后的手说:“我的娘子和儿子都很乖啊。”那个时候,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母后死的那天,父皇在她的寝宫里呆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上朝,不见人。当父皇从寝宫里出来后,他就知道父皇不再是父皇了,他成了真正的帝王。父皇说,身为帝王,除了权利,什么也不可以得到,尤其是爱。当你最爱的人走了,你的世界便是一片冰冷,而你的身份注定让你连随着她去的念头也不能有,那种痛苦比万箭穿心还要煎熬,所以,皓儿,你千万要记住,不要爱上任何人,她会成为你最难跨过的劫。 秦皓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上面暗红的三个字刺得他的心有些疼,林苏扬,你就是我的劫啊…… 卷三 情伤 第六十八章情字心伤(下) 林苏扬坐在窗边,看着对面一直不开口的云水寒,不由奇怪地问道:“云侍卫不是有话要和在下说吗,怎么进了这茶楼这么久云侍卫却安静了?” 云水寒紧抿着唇,好似有什么事却又不知从何开始,又是一阵沉默后他才低沉了声音问林苏扬:“不知大人是否对我家主子有感觉?” “什么?”林苏扬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水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林大人不必担心,属下绝不会将大人的身份透露出去。” 林苏扬看着他的眼睛,见里面一片清澄明净,心里不再惊疑便问道:“云侍卫想说什么?” “我家主子今天……喝得很醉。”今天秦柯的确喝了很多酒,走的时候林苏扬发现摆在地上的两坛子都空了,不过那时好像看他还挺清醒啊。 “林大人,属下有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云水寒认真说道。 “云侍卫但说无妨。” “大人知道三年前是怎么能够娶到公主的吗?”冷不防他竟说了这件事。 林苏扬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于是问道:“莫非云侍卫知道?”要说三年前为什么可以顺利娶到秦羽,林苏扬自己也很奇怪,原想是作一番成就让顺帝刮目相看,结果什么都还没做他就下旨将秦羽赐婚给自己,后来想想是很不对劲,按理说顺帝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防范林家,怎么还会让公主下嫁? 云水寒见她满脸疑惑,也不停顿地说道:“其实是我家主子向先帝求的情。” 林苏扬地手轻轻拧了拧。“先帝有什么条件?” 云水寒惊叹于她地聪明。嘴里却一字一句答道:“新帝上任。退守西北。永生永世。不得回京。” 新帝上任。退守西北。永生永世。不得回京!原来。他答应了这个条件顺帝才同意让秦羽嫁给自己。像他那样一个胸怀大志却总郁郁受限之人竟然甘愿蜗居一地。从此不再踏回云都。为地。是谁?答案不问便知。林苏扬地心里隐隐作痛。云水寒如冰雹地话更是一句句砸了下来。 “大人可还记得申州那次。赈灾物资被劫?当时虽然司公子找回了物资。但他却不知道这数千石地粮草里是否下了毒!”这句话惊得林苏扬差点站起身来。 “什么。下毒?” 云水寒点头道:“当时主子远在南方与燕辽周旋。却在暗地里派了精兵跟着大人保护大人地安全。而属下则飞鸽传书向主子汇报情况。得知粮草被劫后找回。主子就猜测粮草恐被人动了手脚。于是让乔装改扮地精兵暗中调换。大人顾于解决水患。因此也未曾注意。后来疫病发生。解药难求。也是主子千里书信求得神医相助。调制解药交给司公子。” “大人可曾想象得到主子一面要集中精力警惕燕辽的行动还要时时担心大人的处境情况是怎样的憔悴忧虑?”声声质问让林苏扬淡漠的神色几番变化。 “主子离开云都那天,在城门口从清晨等到日中,只为能见到大人一面,可大人你却一直没来。在西北的这一年,主子废寝忘食地做事、下查,夜深人静时常常喝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仍旧要强打着精神处理公务……” “别说了。”林苏扬打断他说道,“我知道我欠了王爷很多,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云侍卫你能够明白的。如果云侍卫没有其他事,请恕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不料云水寒立刻跟着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就跪了下去。 “你……”林苏扬惊得后退了几步。 “林大人,属下知道这样很唐突,属下跟随主子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伤心难过,今天大人走后,主子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准任何人靠近,林大人,请你看在主子帮过大人这么多的份上,去看看他好吗?”云水寒低声恳求道。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就不起来了?” 云水寒望着她,“大人可以离开,属下也可以一直长跪在这里。” 看到他坚定不移的眼神,林苏扬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去。” 王府的后院没有外人可以来,除了云水寒,他的确是秦柯的心腹。刺鼻的酒味儿,还没走进秦柯的房间就闻到了。 进了房,看见秦柯斜躺在床上,手里的酒坛,口朝下,流了一地,酒已洒完,他仍旧紧紧地捏住坛口不放。林苏扬把醒酒汤放到了桌上后走过去掰开他的手,取下了坛子放到一边,正要去把汤拿过来却被秦柯一把拉住了袖子。 林苏扬回头看,只见他紧闭着眼,没有要醒的样子,伸手想扯出长袖却突然感觉那边传来一股大力把她带了过去,来不及站稳就向前倒去压在了秦柯的身上,她惊得抬起身要起来,腰上立刻环来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紧把她箍住,令她动弹不得。 “是你吗,林苏扬?”秦柯依然闭着眼,说出的话却已证明他醒了。 林苏扬反而不再挣扎,只是轻声说:“王爷,你醉了。” “是吗?醉了,醉了也好,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在我身边。”低低的呢喃随着暖热的呼吸拂过林苏扬的耳边,带着浓浓的烈酒味儿。 一室静谧,氤氲的不是迤逦,而是淹没的凄凉。 “九岁那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秦柯把林苏扬的头压着贴在他的胸前,“我和侍从原本去山上猎兔,结果和他们失散,只好凭着感觉到处寻找下山的路。那里满地都是雪,白白的,像天上最纯净的云。我在白云上艰难地行走,穿过了一棵又一棵树。” “隐约中,我听到有人在哭,我以为找到了山户可以回家了于是拼命地跑,不停地跑。跑过那片树林就看见同样铺满了白云的地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的前面有一座新起的土堆,上面的立着的木牌上写了林苏氏之墓。” “小女孩儿很漂亮,漂亮得就和宫女们堆的雪人一样。我看着移不开眼,心里却在想,她为什么还不醒呢,是冷了吗?” “我脱下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蹲在旁边等着。等了很久她才睁开了那双大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冷得像冰,却又如最美的星星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守上一生一世。” “她只对我说了声谢谢,听到她的声音我高兴地想跳起来。她走了,我在后面大喊,记住,我叫柯儿……” “十年后,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可是,她忘记了我。”秦柯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我想尽办法靠近她,我希望她快乐,希望她自由,我想给她想要的,我好想好想,对她说,我爱你。是爱啊……”是爱,不是喜欢。早在那个大雪的天,那个仅九岁的眼眸里便有了永不消失的记忆。 林苏扬的泪水滑过眼角,落在他的前襟,窗外摇曳的枯枝,悄悄开了小小的花,凄风冷冷,冰冻了谁的心? “这一年我控制住自己没有派人找你,不去听你的消息,我努力地建好西北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带着你来看看我治理的地方是多么美好。可是晚了。”秦柯的喉咙变得嘶哑,“晚了。你走得太远,我追不上,再也追不上。是我丢下了自己,是我放弃了你。”如果,当初他就告诉她这三个字,如果,那一天他看见了站在巷口的她,如果,他不顾一切带着她离开。可是,没有如果。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也许是前世他们回望得还不够多,今生便注定了,有缘无份。 林苏扬想起了七岁那年自己睁眼看到的温暖,听到的纯真亲切的叫喊。后来的相见带来的悸动,不敢瞧,不敢碰,只随着命运的轮轨行走,不是笔却写下了伤痛,重重顾虑让他们相隔得越来越远。当他走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喜欢的吧,只是这份喜欢发现得太晚,以至于还来不及悉心照料便被扼杀在了心底深处。 如今一切都明白,却已是迟了,那个没有流血的洞早就被人填的满满的,尽管波折仍旧,却再也不想错过,不想伤害。 “对不起。”能说的,只有对不起。林苏扬闭了眼,无声的哭泣。秦柯笑,惨淡的脸画上了悲苦的泪。 卷三 情伤 第六十九章空对明月(上) 秦皓怒了,前所未有的发怒。当他从监视殷王府的探子口中得知林苏扬一整晚都待在那里,今早才归时心里竟涌起了滔天怒火,然而他的表情却是比以往更加平静,这让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安臻担忧不已,这宏帝越是怒得发狂表面便越是平静得可怕,后果就越是严重。安臻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会这样,却明白能让这个事事处得谨慎稳重的帝王情绪大变的人终是出现了。 国库一千万两白银不翼而飞!林苏扬今次早朝最先听到的就是这个惊人的消息。 先皇祭祀临近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宏帝着实被气得不轻,低得不能再低的气流似要把那外面的寒风白雪通通卷进来淹没整个金和大殿。户部尚书因为在位不力、监察不严的罪名被暂革官职打入大牢,其下属令史、书令史等一并减俸一年,罪责后定。接着皇城护卫统领林子言也被宣了进来。 宏帝以其擅离职守,让国库千万两白银在眼皮底下被人窃走,下令将他关押大牢停职查办,护卫统领之位移交他人。林苏扬上前阻止,按照大央律例,在没有确定的证据之前不得将朝官定罪,宏帝还未查清原由便将户部尚书、护卫统领等人送入大牢已经违背了律例原则。 其余众臣皆松了一口气,宏帝这旨令确是有违律例,还好有林太傅出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唯有林太傅才能让他们固执无情的宏帝改变旨意。不料这次的想当然出了极大的意外,宏帝不但没有收回成命,反而大发雷霆,寒声反问林苏扬,若朝臣于大殿之上越职顶撞反驳圣恩,该当何罪?林苏扬答,罪当杖刑五十。 宏帝即刻冷笑道:“很好,林太傅可知罪?” 林苏扬当即跪下道:“臣知罪。” “念在太傅功多过少,可减二十,来人,行刑。” “皇上。”几声同起,一看之下,林子言、辛旻、林呈、欧阳裕丰等人齐齐进言。 “皇上,林太傅也不过是据理直言,并无过错,请皇上收回成命。”林子言急急说道。 辛旻也言道:“是啊,皇上,林太傅言语中未曾有顶撞反驳之意,还请皇上明鉴。” 秦皓地脸色更加阴沉。“诸位爱卿似乎对朕地决定十分不满啊?这千万两白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众位爱卿不去想法找出窃贼。追回银两。却在这里一个个挑朕地不是?我堂堂大央之国竟然被人明目张胆地劫了国库。说出去岂不是个天大地笑话!”一声怒喝让众人立刻抬不起头来。 “若朕今日不严厉惩办。说不定明日又来个千万两失窃。到时你们又来和朕论理?你们说林太傅未曾顶撞反驳?好。那朕问你们。太傅之职全掌傅朕德义。下管翰林诸事。提议决法。而今日定罪当属三司公理之下。强驳审辩也应三司为主。太傅不顾礼法出言相斥。这不是越职顶撞?朕金口玉言。圣旨已定。他这也不是反驳圣恩?大央律例。人为制。朕今日倒要看看这律例朕可改还是不改!” 宏帝地冷冽和喜怒无常今天像是全都爆发了一样。谁还敢在老虎面前扮猫?最后。户部尚书和护卫统领依旧下了大牢。林苏扬也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御杖。她那柔弱地身子怎经得住这样地重刑?最后一板刚受完她就昏了过去。慌得林呈赶紧叫人把她送回了学士府。 秦柯原本在为几日后地祭祀大典作准备。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正好碰见秦羽给她上完药。紧张地问道:“她怎样了?” 秦羽红着眼眶哽咽着答道:“还好只伤了些皮肉。皇兄怎么如此狠心。她那样地身子骨。三十板御杖若再重点岂不是要她地命。”看到林苏扬闭着眼被人被人抬进来。秦羽地心都漏跳一拍。检查了伤势发现没有伤筋动骨。胸腔里悬着地东西才放了下来。 秦柯握着地手紧了紧。许久才放开说:“我去看看她。”说着便要往林苏扬地房间行去。秦羽忙挡在他面前说道:“九皇叔。苏扬她……正在休息。不方便。”担心伤口发炎。上了药后就没给她穿衣服。秦柯这一进去还不什么都曝光? 秦柯张了张嘴,最后说道:“那我过两天再来,羽儿你好好照顾她。”他前脚刚走,宫里便派人说给林太傅送药,秦羽冷着脸收下药赶走了宫侍,仔细看了看药瓶不免有些吃惊。皇兄竟然把宫中最好的御用迷蜒送来了。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迷蜒,里面加了上百种珍稀草药,对外伤内挫有极大疗效,专供帝王以备不时之需。 早知如此,他干什么要杖刑林苏扬,还白白用去一瓶极品迷蜒?秦羽想不通,趴在床上强忍疼痛的林苏扬更是想不通,自己堂堂大央太傅竟然就因为替人求情被杖刑三十?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果真不错,主子哪天一个不高兴,自己的脑袋说不定就掉了,看来朝廷这是非之地,自己还是早早退出为妙。 宫里的御药的确名不虚传,再加上林苏扬吸收了九莲冰这样的神药,伤势很快就痊愈了,不过坐着的时候还是能感到阵阵隐痛,于是只好又在床上趴了两天。这两天来,林呈过来看过她两次,让她不必担心林子言的事,好好养伤。出了林呈,欧阳裕丰、辛旻等人也来探望,从他们口中得知朝中并无其他风波,大臣们也更为谨言慎行,生怕惹怒了宏帝,林苏扬苦笑不已,自己那天还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要说来学士府最勤的就算殷王秦柯了,从早到晚,把祭祀事宜安排好后就一刻不停地陪着林苏扬,搞得她每晚都对秦羽抱怨。秦羽嘴上说九皇叔也是关心她这个朋友,心里却是酸酸的。虽然不知九皇叔是怎样知道林苏扬的真实身份,但她明白九皇叔对林苏扬不是一般的感情,知道以前林苏扬对他也是有感觉,只是林苏扬过于高傲冷漠又不善于去了解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所以才对九皇叔视而不见,如今九皇叔终于回来了,他们……可以重续前缘了吧? 安臻托着几叠暗红的牌子一动不动站在御书房门外。秦皓漫不经心批着折子,头也没抬地问了声:“安公公,有事就进来吧。” 安臻一听,躬着身走进来,把手中的托盘捧到秦皓面前说:“皇上,今晚侍寝的牌子。”托盘里并列两排放了写上一些宫妃名字的檀木香牌,皇帝选到哪一块,那牌子上的妃子便要侍寝。 秦皓继续低着头,淡淡说道:“今晚朕就在这御书房,不用侍寝。” 安臻抬起眼瞧了瞧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这宏帝自选妃大典以来,在 桃花离 第17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每位新封的娘娘那里都只待了一晚就从未再去过,长此下去,那些大臣们必定又有话说。 “怎么,公公还有事?”秦皓见安臻还没离开,不悦地问道。 “皇上,您已经一月未曾翻过牌了,太后昨儿还问起,是不是皇上哪里不舒服还是,对妃子们都不满意……”安臻小心翼翼地回答,宏帝前两天在早朝上发的火儿估计到现在都还未消,即便现在去宠幸哪位妃子,恐怕那位娘娘也该是提心吊胆吧。 秦皓冷哼几声,“母后倒还挺‘关心’朕。拿上来吧。”从盘子里随手翻了一块丢给安臻,安臻看了看,朝门外候着的宫侍喊道:“今晚阙星宫弦美人侍寝。” 这一晚,后宫所有的妃子都知道弦美人第二次受到了宠幸,这一晚,宏帝秦皓在阙星宫赏了一夜的歌舞…… 卷三 情伤 第七十章空对明月(中) 归乾山上早已是白雪皑皑,千里冰封,寒树银花招摇地立在雪山之上,而最美丽的风景散在了灰蒙的浮云之下,泛出闪亮的光彩。 沈笑提着一个篮子蹦蹦跳跳跑到一间木屋门前,边伸手敲门边喊:“司君行大哥,我来给你换药啦!”没人应答,又敲了几下才听见“吱呀”一声,司君行便站在了面前。 司君行在牧厝之战中因为受到孔铭起的偷袭导致毒素入眼最终失明,原本可以用九莲冰治好,可这世上唯有的一朵九莲冰也让林苏扬用去,何况他以前曾有余毒未清,这样一来更是没有康复的可能。 也许天可怜见,不忍这么一个痴情男子再也看不到人世间的美好,竟然让归乾真人偶然在峡谷深渊发现了能治百毒的觉丝草。回来后凭着他的能耐捣鼓出了独一无二的复明药,惟一的顾虑就是不知这药的疗效怎样,还有会不会治眼不成反而多些其他的病症。在告诉司君行这个消息后,归乾真人再三叮嘱他考虑清楚,谁知他想也没想便答应试药,几人知他一直放不下林苏扬,也只得开始替他用药。 调好的药膏,敷满七七四十九天就可,现在已有二十多天,还有一半的时间。沈笑小心地取下蒙在司君行眼睛上的药布换上一副新的。 “笑儿,你说,她在干什么呢?”司君行敲着近旁的桌沿似有心却又无意地问。 沈笑几下在他脑后扎好带子,拍拍两手说道:“素颜姐姐吗?我猜,她也在想司君行大哥呢。”已经知道林苏扬是她的真名,可就是改不过来,私底下还是觉得林素颜好听,至少她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司君行大哥的妻子。 “我好想……她”微微的风从小门吹了进来,不冷。 林苏扬终是想了个透彻,为什么国库一千万两白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为什么那天自己仅是为子言求情就挨了三十大板御杖,为什么那一次早朝之后宏帝就对这件案子不闻不问却仍旧大张旗鼓地查寻银两的下落。自编自导一场国库失窃,然后来一个嫁祸,好一个秦皓,好一个帝王,不愧是绝顶的猎人,懂得如何明目张胆在自己的密林里撒下迷惑人的陷阱! 先不说这些银两是怎样大小,就是真真地放在马车上拉也得要多大的体积,如此又怎么可能在禁卫重重的皇城之中没留下丝毫印记地消失?千万两白银,就是当初申州赈灾朝廷拨的款项也没有这么多,真被人窃走做皇帝的冲动起来恐怕什么都不想就先把户部那些人给拉去砍头了,还等着只惩了户部尚书和护卫统领两人下大牢?还有,自己的三十板子是怎么得来的也许朝里不少人都清楚,林苏扬常常在宏帝面前说话肆无忌惮,很多想说又不敢说的大臣就喜欢找林苏扬向宏帝传话,看准的就是她不会被皇帝骂,众人在羡慕她别番待遇的同时难免也在心里埋下了“恃宠而骄”的观念。这一打,不仅是给某些人的警告,也是暗中要林苏扬记住身份,她,终究还是臣子。 秦皓那日在朝上的发威现在看来是破绽百出,可恨自己当时一听林子言要下狱就急昏了头,竟然没有去仔细思考。很明显他的这些破绽也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这个别人,除了刚从西北回来的殷王秦柯还有谁? 秦柯一年之间在西北地成就不得不让秦皓忌惮。否则他也不会不顾先帝遗命。应允秦柯回云都祭祀。因为他根本就是想把秦柯永远留在云都!秦皓地确是心狠。甚至于比起顺帝有过之而无不及。顺帝将秦柯贬去西北。仅仅是想让那里艰苦地环境以皇命压下他地心。而秦皓。谁成为他地隐患就必会除掉谁。这就是帝王啊…… 林苏扬越是想到深处。心就越凉。底下这些大臣稍有眼力地也许都看出了宏帝地打算。但是支持秦柯地势力大部分集中在了部队将领和西北那一片地官员上。加之秦柯素来也算正直。得罪过地权贵也不是一两个。这次只凭他带来地几个心腹要从云都全身而退可谓是难上加难。 林苏扬顾不上自己地伤才刚好就匆匆忙忙跑到了殷王府。也不经通报直接就往书房走去。打开门看见秦柯很有闲心地在题诗作画。 “王爷这是‘忙’里偷闲吗?”林苏扬走过去状似随意地问道。 “呵。祭祀早就准备好。也没什么可忙了。”秦柯抬起头看着她。 “难道你不想回西北吗?”林苏扬移开桌上地墨砚以免把画纸弄脏。 秦柯怔了怔,随即笑道:“想啊,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快些带着你回西北。”发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于是扯扯嘴角说,“开玩笑而已。” 林苏扬垂下眸子,低低地说了声:“如果,皇上不想让你回呢?” 秦柯搁下了笔坐到后面的椅子上,淡淡地说,“生死有命,该来的还是要来,无论你怎么躲也躲不掉。” “可是你可以躲,回到西北安静做你的王爷,让皇上相信你的忠心……”看到秦柯明亮的目光,连林苏扬自己都知道这番话说得多么不靠谱。宏帝会信吗? 秦柯起了身走到她身边说:“苏扬,我知道你在担心,虽然只是朋友间的担心,但我还是很高兴你心里有我。可你要知道,作为皇帝,不会允许留下任何的可能。如果我这次……你要好好保护自己,能够退就退,朝廷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从王府出来,林苏扬一直都是魂不守舍,飘飘的雪花铺了地面薄薄的一层,向上望去,这里的天怎会这么阴暗呢? 快要走到家门口时,林苏扬忽然停住了脚转身徒步朝林府走去。 林呈向下人叮嘱了几遍正准备出门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走了进来。 “爹。” 林呈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后又倒回往书房行去。林苏扬在后面跟得紧紧的。 “说吧,有什么事。”等林苏扬关上门,林呈转过身来问道。 “爹,你是知道皇上的计划吧?” “九王爷?”林呈缓缓说道,“是,我知道。”难怪当时子言要被关押时他一点也不紧张,原来早就知道子言不会有事。 林苏扬望着他这个老爹的眼睛,不知何时里面竟变成了一汪深潭,像最睿智的人,怎么也看不清。“爹,你告诉我,九王爷他,怎么才能回去?”不想加入这些纷争,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秦柯有危险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你想救他?”林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是,因为他帮过我。” 林呈叹了口气,“扬儿,皇上是下定了决心不会放走九王爷,不然就没有那日的一番准备。算算日子,等这几日的祭祀典礼一过,这件事就会有个了结,要怪就只能怪王爷他太过聪明,聪明得让人放不下心。” “爹,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求你。”林苏扬朝着林呈跪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盯着林呈。 看到孩子这样,林呈不由皱了皱眉,最后伸手扶起了她说:“我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不过要想救他,就要看你能不能劝下皇上让他改变主意了。如果你也劝不动,听爹的,就放弃吧。” 云都的上空始终罩着厚厚的乌云,雪又开始下了,下得很大,街上的小贩早早收了摊铺回家围炉,这么冷的天,家里才是最温暖的地方啊。距离先帝祭祀还有几天,新年,也快到了吧。 卷三 情伤 第七十一章空对明月(下) 林苏扬要见宏帝,出乎意料地竟被安臻拦在了门外。 “林太傅,皇上今天龙体欠安,不见任何人。” “龙体欠安?”林苏扬疑惑地问道:“找过御医诊了没?” “诊了,御医说是受了寒凉,休息几天便可,只是不要太过操劳。”安臻很平静地回答。也对,这些天秦皓应该在为祭祀典礼操心,生了病也很有可能。林苏扬没有继续问,连御书房也不再去就回了家。 待她走后,安臻进了秦皓的寝宫,在幕帘外对里面的人说:“皇上,林太傅走了。” “嗯。” 第二天林苏扬又去找秦皓,结果仍是被告知皇上身体不适,让她过几天再来。过几天,祭祀结束,那时就晚了,这宏帝怕是知晓她的目的故意不见她而已。到了第三天,林苏扬不再经安臻通报,直接站在秦皓的寝宫门前等着,一直等到秦皓肯见她为止。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下着的雪由最初的碎纸屑变成了鹅毛,从早上到傍晚,林苏扬就站在明辰宫殿前,任着官帽朝服上叠起了厚厚一层的雪花。 安臻端着参汤从前门走过来对林苏扬说道:“林太傅,皇上不会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林苏扬不说话,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像固定的雕塑。安臻摇摇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关上的瞬间,端坐在书案后的秦皓看见了林苏扬在雪地中孤冷的身影。 “皇上,”安臻放下参汤,低声说道,“林太傅他已经在雪地里站了整整六个时辰,天这么寒,太傅很容易生病啊!”这孩子这么弱的身子,前些天还受了御杖,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秦皓心不在焉地翻着折子。这两天为了躲林苏扬。把公事都搬到了寝宫。谁想今天她竟然来这一招?心里疼得要命却又气得要命。几经挣扎。他把手里地东西扔到桌上。故作淡漠地对安臻说:“让她进来吧。” 安臻面上一喜。赶紧出去通知林苏扬。待她进去后又轻轻把门关上。留下一君一臣在里面。只想两人不要闹大才是。 秦皓抬了抬眼。望向下面站着地林苏扬问:“太傅急着找朕。究竟有何要事?” 殿内地温度暖了很多。林苏扬进来不久身上地雪花就融化成了水。湿了一身。虽然她早已不畏寒暑。但那些天受了板子身体本就虚了下来。冰冷僵硬地官袍仍旧是冻得她不住颤抖。秦皓看不过。走下去取下自己地披风披在她身上。嘴里却冷冷地说道:“如果你生病了谁来替朕处理奏折?” 此时此刻林苏扬也没想其他。见到秦皓。什么都忘了。听他在问脱口就说:“皇上会让九王爷回西北吗?” 秦皓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步步贴近她。“太傅这两日地奔波还有今天这一番作为都是为了九皇叔?”见她默认。口气更是阴冷。“想不到九皇叔在林太傅心里竟如此重要。让太傅有这么强地毅力在雪地站上六个时辰!” 林苏扬不去理会他话里的意味,只顾重问道:“请皇上告诉微臣,皇上会让九王爷回西北吗?”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秦皓挑起眉问她。 “如果皇上让王爷回西北,臣认为皇上是一个仁义礼德的好君王。” “如果朕不让皇叔回西北,朕就是个无仁无德的暴君!”秦皓怒喝道。 林苏扬低下眼帘,“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九王爷是你的亲叔叔,而且他为我大央王朝立下不少汗马之功,难道皇上真愿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背信弃义?你就可以保证皇叔以后不会背信弃义?”秦皓质问道。 “臣可以保证。”林苏扬肯定地回答,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认为,但心里下意识地相信秦柯不会。 “国库失窃,想必皇上的心里比微臣更加清楚是怎么回事,九王爷才是皇上的最终目的。可是皇上刚登基一年,虽没有外患,且不说燕辽仍旧虎视眈眈,西陲藩国也在跃跃欲动。相信皇上也知道九王爷在军队中的地位声望如何,如果皇上就此扣押王爷势必会引起军心不稳,对皇上的威信有所怀疑,到时若真的和两国对抗,我们可能会遇到很大阻碍。” 秦皓冷笑,“林苏扬,你很聪明,知道的也多,但你明不明白知道得越多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臣知道,但臣更加明白在此时对王爷不利也就是对皇上不利。如果皇上认为臣知道得过多,臣愿以死封口。”林苏扬淡声答道。 “死?你为了让朕放过皇叔可以去死?”秦皓凑到她面前紧紧盯着她。 林苏扬能感觉得到喷过来的炙热气息,“是,臣可以。”自己欠了秦柯那么多,如果可以让他平安回到西北,死又何妨?只是司君行,虽然他也付出不少,可是自己已经把能够给他的心都给了,若有来生,只求不要再有这许多的波折。 “你是在威胁朕吗?”秦皓气极,心里更加痛得痉挛。以前是为了那个叫司君行的人愿意一力承担欺君罔上的死罪,现在是为了九皇叔愿意以死替他求情,林苏扬……究竟还有多少人值得你关心?在你心里不管是九皇叔也好,司君行也好,甚至于羽儿和林子言,都可以让你惊慌,都可以让你用尽心思去维护,什么时候,你才能回过头看看我? “罢了,”秦皓转身道,“你下去吧。” “皇上……” “放心,朕不会做你口中的‘背信弃义’之人。”为了你,累了。 “谢……”谢字还没说完,秦皓就听见“咚”的一声从后面传来。他转过头一看,只见林苏扬通红着脸躺在了地上,赶紧走过去叫她,“林太傅,林太傅。”伸手在她额上一试,好烫。 秦皓来不及多想,一把抱起她就往屏风后的龙床走去,把她放在床上后想叫御医来瞧,突然又想起她的身份一诊就会被看穿,可看到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一阵慌乱。仔细思量,想是因她前些时候受了打,今日又在外面受了那么久的寒风,所以病了。懊悔半天,最后叫来安臻吩咐让御医熬些治伤寒的药拿过来。 拿着汤药,秦皓又不知该怎么办,他未曾给人喂过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别人喂他还差不多。 用汤匙在碗里搅了搅,然后扶起尚在昏迷中的林苏扬把她环在怀里,一手端药,一手轻轻抬高她的头让她慢慢把药喝下去。好不容易喝完了,秦皓把碗放下,看了看怀里的人舍不得松手,搂着她又紧了紧,天知道他想这样做有多久了? 正沉浸在难得的幸福之中,忽然感觉不对劲,林苏扬的身体越发烫了起来,比刚才还要热上几分。林苏扬在他怀里难过地挣扎,秦皓赶忙把她放回床上。 得到自由的林苏扬不仅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是更加痛苦地翻动,两手不停扯着领子,嘴里喊着“好热”,额上的汗一滴一滴滑下来染湿了锦被。秦皓一急,再也不管什么,立刻宣了刚才取药的御医进来。 “说,你都给朕熬了些什么药?”秦皓狂怒地大吼。 趴在地上的御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用袖子擦擦冷汗,一边颤颤地答道:“回,回皇上,臣熬的都是治疗伤寒的药。” “那你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秦皓让了开来,御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林苏扬,这一看可不得了,御医惊得倒退几步,嘴里慌慌说道:“皇,皇上,可否让臣仔细瞧瞧。” 秦皓不耐烦地挥手让他去,御医疾步走过去替林苏扬把脉,这次,他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当朝驸马太傅,皇上跟前的红人,竟然,竟然是女子!看着皇上着急的样子,他们之间…… 御医仓惶跌倒在地上不住颤抖,“回皇上,太傅她……似被人下了春……蝽药……” 卷三 情伤 第七十二章物是人非(上) “你、说、什、么?”秦皓咬着牙问道。 御医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在秦皓迫人的气势下只得断断续续说道:“皇,皇上,太傅她体热异常,脉,脉息强搏匆乱,情志入心,是,是中蝽药的,的迹象……” “荒唐!”秦皓甚怒,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中蝽药?难道是刚才那副伤寒药? “你刚才到底用了什么配方,她吃了你的药才会这样?”眼看林苏扬的手把自己的脖子刮得丝丝血痕,秦皓心疼地坐在床边拉下她双手不让她动。 看到这一切,就是再不通情理,御医也明白这林太傅在皇上心中是怎样的地位,心下凄然,知晓这等秘密,自己的老命怕是保不住了。 “皇上,刚才安公公说让臣准备伤寒的药,臣按以往皇上病时的用量取药,臣,确不知为何会这样。” 其实御医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一副伤寒药被林太傅吃了竟发展成这样。具体说来倒和林苏扬自己有关,那些天的御杖打得她岔了气,身体虚了下来,而身体里的九莲冰缓慢开始发挥疗伤的作用,今日遭了六个时辰的风雪,体寒入侵,导致高烧昏迷,若不用管它,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康复,御医的伤寒汤也不会引起多大的副作用,坏就坏在那御医担心药味过重,在平常的药汤里加了一味蜜梗枝。 蜜梗枝药性极低,味甘,放入中药里可以让药汤不那么苦,但蜜梗枝偏就不能用在目前的林苏扬身上,要知道此时她的体内气息十分不稳,九莲冰是神药,自发有保护她身体的作用,因此占据了主导地位,这蜜梗枝一进来,立刻打乱了平衡,药性催动了被压制的病热,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情况。 林苏扬此刻就像煮熟的虾子在秦皓的控制下既不能动弹又难受得要命,樱红的唇被贝齿咬得出了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绝美的五官更是妩媚动人。秦皓眼神一黯,慢慢松了手,林苏扬立刻就抬起手摸着自己的额头,然后扯开衣襟缓缓喘气。 秦皓站了起来,走到仍旧跪着的御医面前,“王御医,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王御医绝望地抖了抖,皇帝的秘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去。“臣,明白。” 秦皓点点头。“你地妻儿。朕会好好安排。去吧。” “臣。谢主隆恩。”王御医朝秦皓磕了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蹒跚着退了出去。 重重宫门关闭。寒夜凄清。墙外梅花香。墙里枯竹伤。宫灯摇晃。纱幔惆怅。不是梦中常思人。却住世间过客庄。烛灭。人静。茶水凉。 那一夜。整个明辰宫外原本早该枯死地花木奇迹般地重获新生。色彩葱茏。看到地人全都朝天而跪。天佑大央。 高高地归乾山。寂冷地夜。司君行听着风吹动地声音。雪花簌簌下落了吧。可是。这淡淡花香。从何而来?心有悸动。林苏扬。林苏扬。不能磨灭地三个字啊! 还有多少天?快了。快了。握紧手里地玉佩。摩挲着上面地字。司君行翘起了嘴角。马上就能看见你了。你一定会很高兴吧?我要天天守着你。等着你。看着你。直到你离开那个牢笼一样地地方。那时我就带你走遍这个天下地每一个角落。 秦羽很心慌,从未有过的心慌,自林苏扬昨日一早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她茶不思饭不想,一直坐在房里等着,整个晚上也未曾入眠,今早皇叔也来过,她只说林苏扬进宫办事去了。其实她并不知林苏扬究竟进宫干什么,看她这几日匆匆忙忙地,定有要事和皇兄相商,不过,这次也去得太久了,往日就算公务再多在宫里待得再晚她也会回家的,昨晚却一夜不归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天幕日渐漆黑,秦羽等不及就要换衣去宫里问问,踏出院子竟看见一个身影立在门口,疑惑着走近一瞧,发现林苏扬苍白着脸木然地站在那里。 “苏扬,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秦羽有些埋怨地拉着她,紧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林苏扬没有回答,任由秦羽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得我怎么也吃不下饭,正想出去找你呢。你不知道,今天九皇叔来找你聊天,我说你不在,他还不信,在家里等了老半天才离开,你……”身后的一声不吭让自顾说话的秦羽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林苏扬,“苏扬?” 林苏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秦羽又叫了一声才迷茫地抬起来望着她。 “你怎么了?”难道真有事?秦羽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什么。”林苏扬强扯了个笑容,“我想沐浴。” 虚弱的话让秦羽松了口气,定是公务太忙,累得不想开口罢了,马上叫人准备了浴汤抬进房里。替她准备好衣物,秦羽轻声说道:“你慢慢洗,我让乔升去弄些吃的,我在偏厅等你。”说完关了门离开。 林苏扬走过去锁好门,回到浴桶前发呆,呆了一会儿才伸手慢慢拉下了腰带,随着衣物的一件件脱落,她如玉般光洁白皙的肌肤便露了出来,只是,那上面斑斑点点的青紫淤痕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中显得格外醒目。从脖颈开始,全身上下无一没有留下这残忍的印记。抬腿踩进桶里,她的表情始终保持着之前的木然。 头很疼,疼得让她想不清任何事情。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眼眶很涩,好像什么都离她远去,抓不住,找不回来。 靠着桶壁将整个人缓慢滑进水中,热水淹过口鼻,什么都不想听了,不想看了,可是耳朵里还是嗡嗡响个不停,模模糊糊听见那个人很近很近地对自己说,林苏扬,我爱你。 林苏扬,我爱你。她使劲摇头,双手捂住耳朵,泪从闭着的眼里流了出来,然后融合进围着身体的水里。司君行,你在哪儿…… 秦羽给林苏扬盖好被子也脱了衣躺上床。贴近她时发现她全身都是冷冷的,秦羽侧过身把她的手捂在胸前,“很冷吗?要不我再去加一床被子?” 林苏扬动了动,反握住秦羽的手说:“没事,等一会儿就暖了。别担心。” “……羽儿。” “怎么?”秦羽很惊讶她今天的反常。 “我……好想离开这里……离开,离得远远的,不再回来。” “好,”秦羽靠得她更近,“我让皇兄同意你辞官,然后我们离开云都,离得远远的,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好不好?” “好。”林苏扬轻轻笑了。 秦皓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明辰宫,安臻几次来请用膳,都被他打发了。死死地关在寝殿里,不见任何人。床上还有她的香味,只是人去楼空。不知道她会有多恨自己,昨夜缱绻,是他的喜,她的伤,还能感觉她泪水滴在颈窝的滚烫,还有她哭泣的那一声,不要……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醒来时天已尽黑,枕被凌乱,猩红刺目。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静止的明黄龙帐,没有风,却见流苏轻晃,灼了眼,痛了肝脏,一身的千疮百孔,不是自己给的,是心底的那个人放的。 很好,她终于是他的了。可是胸口为什么还是那么沉重那么痛呢?沉重得,失去了灵魂,痛得,忘了呼吸。 卷三 情伤 第七十三章物是人非(中) 林太傅病了,宏帝准了假,连同先帝祭祀典礼她也不用去。朝中大臣不由把林苏扬的地位又望高了一番,先帝祭祀,朝内无论几品的大臣都必须陪同皇帝上山祭秦祖宗祠,林苏扬竟然得此特权,林家,可不是一般的受宠。 将近八天的祭祀在浩浩荡荡的宏大排场中结束。从山上回来不到两天,禁卫军在云都郊外一间废弃的破庙里搜寻到了国库失踪的一千万两白银,经过查点,分文未动。禁卫军统领上报给了宏帝,宏帝以窃银仍在为由,释放牢中关押了大半月的户部尚书和皇城护卫统领,但两人还是因为失职被重打了七十大板。然而,对于偷窃国库的贼人,宏帝却是只字未提,连原先派去追查的人也一并收了回来。 虽然国库失窃风波因宏帝的几句话就告了段落,但众位大臣无不为宏帝的计划感到吃惊,他们的皇帝,竟然会突然改变主意放走殷王?这一切,礼部尚书林呈全都看在眼里,当听到宏帝那一句“此案已结,各位爱卿不必心忧”时,嘴角弯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朕和九皇叔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吧?”秦皓端起酒杯,在空气中荡了荡。 秦柯看着对面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帝王,淡笑着回答:“是。一年了。” “朕这一年可是励精图治,勤于朝政,但不知在九皇叔眼里,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的皇帝?”秦皓看了他一眼,笑意未达眼底。 这几日秦柯作为西北王爷被允许上朝听政,对于和自己同龄的这个侄子的用意,他又怎会看不清? “皇上体察民情,吏制改革有方,这一年大央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样的皇上是个好皇上。” “是吗?不过朕始终觉得朕的这些功绩比起皇叔来,还差得远啊。”秦皓叹着气仰头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皇上过誉,臣治理的西北乃是大央的江山,皇上的江山,先皇授命于臣,臣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分忧。”秦柯依旧保持着他温润的浅笑。 秦皓侧过头认真看着他,眼里闪过几丝锐利,“希望皇叔可以记住今天的话。先皇曾遗令皇叔镇守西北,今次朕念在皇叔思乡心切,尊兄礼道允许皇叔回了云都,不过以后,朕想皇叔一定会遵从先皇的遗旨吧?” 秦柯地手在袖子里紧了紧。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地回道:“臣定会谨遵皇旨。不负先帝和皇上所托。” “如此甚好。”秦皓笑了起来。“这是藩国进贡地美酒。皇叔可要和朕多饮几杯啊。”言笑晏晏。却不知其中风刃几何? 秦柯走进院子地时候看见林苏扬正在雪地里作画。浅色地披风裹着她纤弱地身子。像一只落单地孤雁立在白云之中。踌躇无力。 “外面这么冷。你地病才刚好。怎么又跑出来了?”秦柯一边责怪一边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最后一笔落下。林苏扬收了回来。退几步看了看自己地画。摇头叹息道:“还是不行。” 秦柯也凑过去仔细瞧了瞧。随后轻笑道:“地确是不行。少了几分意境。下笔轻浮不够稳重。可见你作画时心绪不宁啊。” 林苏扬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是,比不上王爷的功夫,臣甘拜下风。”说着朝秦柯行了一礼。秦柯更是笑出了声:“几日不见,你倒精神了不少,枉我在山上是处处叨念你的病,你还乐得自在。” “谢王爷垂爱,臣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王爷不必担忧。” “都说病去如抽丝,你竟成特例了。”秦柯伸手拿起了她的画,笔墨未干,在冷风里吹了吹,然后折起来揣进了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林苏扬奇怪地问道。 “要离开云都,也许再也不回来,总得留个纪念。”秦柯淡淡地说道。 “哦。”林苏扬似不在意地低头整理乱了的桌面,心里却是松了,秦皓终究还是要放他离开。一想到这个名字,复杂的滋味立刻又涌了上来,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去想,当它从没发生过就行,可是这种事岂能说忘就忘? 秦柯看到她没有什么反应,苦笑着问道:“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就算是朋友,你开一开口我也觉得很欣慰了。 放好笔砚,林苏扬抬首凝望着他,从发际到眉眼再到唇下,很久才笑说:“我记住了你的样貌。”那一笑,风华绝代,雪舞苍落。 秦柯回望她半饷,也笑:“很好。” 这次秦柯走得很快,也很安静,甚至似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走了。林苏扬站在高高的楼台,遥望已经没有痕迹的雪地,淡笑回身,不经意间看到对面同样高的楼里坐着一个人,天青彩绣平色袄服,那一身的华贵锦缎,气势凛然地投向了这边。看清面貌,林苏扬猛地一惊,倒退了几步,然后扶着楼栏匆匆离开。 秦羽看着坐在椅上发呆,手里却还拿着书的林苏扬,嘴里笑道:“都说林太傅极爱学习,只有瞧过的人才知她是怎样呆着‘学’的呢。” 林苏扬回过神来,朝着她道:“这叫劳逸相合,发呆也是一门学问懂吗。对了,你穿得这么齐整要去哪儿?” 秦羽边让丫鬟给她系好带子边回道:“晋妃在宫里待着无聊,托人叫我去陪她聊聊天儿。” “呵,你倒和晋妃打得火热啊。”林苏扬放下书往后靠在椅上。 “原本以为她也像那些官家小姐般无趣,不过去宫里时偶然碰上聊了几次倒还感觉找到知音,性格相近。她一个人在宫中闷得慌,反正我也无事,去陪陪她也好。” 李芙真是这样的人吗,林苏扬暗暗思量,能和秦羽有共同话题,这个女子必不会是那种笑里藏刀,心计超绝之人。是她在隐藏,还是爹看错了眼?如果是前者,不得不说她很厉害,后宫掌权之位,相信不久就能从祁妃那里夺来。林苏扬坚信秦羽不是单纯之人,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到哪里,毕竟她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懂得人心难测,这晋妃,要藏,更有可能藏的是自己的真性情。 “又在想什么?和你说话十句恐怕只有两句在听。”秦羽不满地说。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林苏扬说,“你说的话我可是句句在耳哪,你不刚说‘我走了’吗?” 秦羽嗤笑,“就知道贫嘴。不说了,进宫可能晚些回来,晚饭不必等了吧。” 林苏扬笑望,“是,为夫遵命。”待秦羽走后,重又拾起书读了起来,这样冷的天,不知道他在山上过得好不好。 有些心烦地提笔在书上批注,写了半天,书被画了一团黑,字却一个不明,干脆全都搁下,趴在桌上侧头看着窗外快要黑的天。 “公子。”乔升急急走进来,叫回了不知神游何处的林苏扬。 “什么?”她懒懒地坐起身看着他。 “公子,皇上来了。”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放于案角的雕屏砚台掉到了地上摔成两半。 林苏扬扫了一眼,然后说:“你去回,说我身体不适,恐犯龙体,不敢见驾,如果皇上要见公主就说公主去宫里了,晚些才回。” “可是公子……”乔升正要说皇上刚才正要往这边走呢,转眼便看见书房门口站了一个人,立马就跪下,大声喊道:“皇上万岁。” 林苏扬惊得一下站了起来,撞得面前书桌上的毛笔也滚了几滚。 秦皓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低着头的乔升,冷硬地说道:“起来吧,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乔升偷偷拿眼瞄了瞄自家主子,见她正垂着头看也不看这里,于是行礼站了起来,躬身退出去。 卷三 情伤 第七十四章物是人非(下) 秦皓在那里停了停,然后朝林苏扬走去。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苏扬的心“咚咚咚”像要跳到嗓子口儿,眼睛直直盯着地面,整个身体僵了个严实,手心里也握出了汗。 “病,好些了吗?”秦皓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望着她轻声问道。 林苏扬吸了吸气,抬头道:“谢皇上关心,臣已无大碍。”见秦皓不自觉地又向前走了两步,她反射性往后退,结果发现退不动,身体紧贴了椅子而椅子已经抵到了墙根。 “你……恨我吗?”秦皓突然变得有些局促,看着她惟恐不及想避开他时心里十分难受。 林苏扬呆了呆,随即嘲弄般地冷笑道:“微臣怎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臣如何,臣就如何。请问皇上,臣有选择的余地吗?” “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秦皓低沉了下来,面上却是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林苏扬满含了悲愤的目光像两把实质的利剑刺向面前的人,伤得他身躯微震,恍惚欲倒。 林苏扬闭上了眼不去看那张让她哀痛的脸,长叹一声,再次睁眼里面只剩一片清冷。“臣自知已无能力辅助皇上,望皇上开恩,允许臣辞官归隐。”字字清晰清透,却激得秦皓脑里晃荡不停,冷静下来,嘴里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请问皇上要如何才能放了微臣?”林苏扬软下语气问道。 秦皓冷笑:“如何?除非你答应做朕的皇后,朕就允你辞官!” 林苏扬猛然惊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在逼我吗?” “朕不是逼你。当初朕要你回来时答应过两年后放你离开。不过朕改了主意。你现在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做朕地皇后。二是继续做你地太傅。当然。如果你忍心让羽儿承受世人唾弃。忍心让整个林家因你受罪地话。你大可以选择逃跑或是自尽。还有。”秦皓靠近她在她耳边慢慢说道。“那个司君行地背景朕也查得一清二楚。哼。在牧厝之战中失踪地魔教教主竟然失了明没了武功?不过朕可以不计前嫌把他带到云都让你们相见。前提就是你还是朕地太傅。” 林苏扬惨白了脸跌坐在木椅中。颤声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毁我清白还要用这样残忍地条件威胁。秦皓。你真地好狠! 秦皓摇摇头。不顾她地挣扎拉过她紧紧箍在了怀里。“不是你地错。是我地错。我不该爱上你。因为一旦爱上你我就会失去理智地无法自拔。我可以容忍你心里有别人。甚至可以容忍你们在一起。但我不能容忍你永远离开我地视线。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你爱地人。只是求你也不要伤害我。”声音温柔如同最蛊惑地棉糖却像许许多多地针扎在林苏扬地身上。让她苦。让她痛。让她绝望。宁愿沉入一河弱水。不愿再回生。 “怎么老是喜欢发呆。进宫都阵子也没见你说过几句话。该不会离家这么一会儿就想林太傅了吧?”李芙逗趣儿似地看着秦羽。 “那当然。本公主可是对驸马日日上心着呢。倒是你。自进了这后宫起皇兄就来过一次。你也不见有多哀怨。你不急我还想早些日子抱上侄儿呢。” “又不是就我一个人才有这样地对待。你瞧瞧那些个妃子。谁不是只被‘宠幸’了一次地?”李芙无所谓地说道。“对了。早听说你已经有了。几个月啦。怎么肚子也没见显出来?” 秦羽脸色一变,很快又笑道:“这才一两个月的身子怎会就显出来了?大夫说我身体瘦弱,恐再过一两月也不见会显肚子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也 桃花离 第18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该想些法子绑住皇兄的心,好歹你已进了这门槛儿,莫不是就此深居在此做个对影人儿吧?” 李芙叹着气,双手一摊,“瞧你说的话,我能有什么法子?你那皇兄就是一个不近女色的冷面君王,看那玄歌,那样一个美人也不过让你皇兄进了两次阙星宫,像我这等姿色更是想都别想。” 秦羽呵呵笑道:“也只有你这性子才敢在这儿叫我皇兄冷面君王,若是其他人怕早就吓得咬舌了。不过我那皇兄自小严律克己,自当了太子起就很少看到他有轻松的时候,那时父皇要给他多纳几个妃子,他都拒绝了说玩物丧志,父皇还夸了他呢,你呀,都是我嫂子了,虽然这后宫耳目杂乱,但我也只信你能给皇兄带来真正的快乐,你就看在我的面上,照顾照顾他吧。” “听听,这什么话,堂堂静阳公主竟然请我这个后宫妃子好生照顾一国之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不过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再拒绝也不好啊,再怎么说,我还真是你嫂子哪。” 秦羽又笑了起来:“是,嫂子,小妹给你说声谢谢啦。”想了想,她又问道,“对了,前些日子,这宫里有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前些日子?”李芙抬手支着头回忆了一会儿,“倒也没什么,不过听说明辰宫的王御医在自己家里自尽了。” “王御医?是御医院的那个王御医吗?” “这倒不清楚了,我一向对宫里的人不是很熟悉。” “王御医医术精湛,曾得先帝赏识,皇兄登基后也将他提拔为御医院副史,几年后便可衣锦还乡而且家有老小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自尽?”秦羽喃喃道,甚是不解。 “哎呀,这有什么奇怪?说不定那王御医犯了什么错,想不开才会自尽,年纪大了就喜欢钻牛角尖。”李芙叫了起来,“别想了,来陪我下棋。” 接连几次的早朝让所有大臣都发现了一个问题:深受皇上看重的林太傅变得不爱说话了。 每次早朝她几乎都不发一言,即使皇上问道她也只答:臣无异。如此几番,宏帝也不再问她转而加深了对公察使欧阳裕丰的关注。林呈皱着眉看向自己脸色不是很好的“儿子”,从头到尾他都低着头,这对皇上已是大不敬的行为,然而却不见皇上责怪,这又是什么状况?自他大病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不怎么说话,听说连饭也少吃,身体是越来越虚,是病根未除还是另有心事?看来得找个时间仔细问问乔升了。 林苏扬很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每天在秦羽和其他人面前都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当自己一个人时才倍感痛苦和折磨,现在的她顶着一个大央太傅的头衔却什么也不做,也没有再去过御书房,和秦皓单独待在一起会让她觉得更加危险和恐惧。 在家的时候,没事写诗作画,和秦羽聊聊天,渐渐地心也静了下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和发泄,倒也勉强能够坦然面对那个人,否则又能怎样呢,她能反抗吗?不能,两世的记忆到了这个君为上的封建王朝也只能俯首称臣。然而沈笑的一封信将她原本快要冷下来的情绪又搅了个天翻地覆。沈笑在信中告诉她,归乾真人只好了司君行的眼睛,不日他就将下山来云都找她。 林苏扬又悲又喜,喜的是他受了那么多苦,终于可以让眼睛康复,悲的是自己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要她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他? 无论怎么不舍,怎么心痛,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逃避。 卷三 情伤 第七十五章重归何处(上) 恰逢宏帝欲在二年初派遣朝中大臣远赴西北视察殷王上年的政绩。谁又不知这仅是个借口?殷王刚离开云都不久宏帝便派人跟去,明里是视察,暗里却是监视或打探,若殷王真有异心料也未想宏帝随后就让人跟来,即便快马回去安排也来不及了。林苏扬冷笑,他还真是“谨慎小心”啊! 虽然宏帝只需视察的大臣比殷王晚两步到达西北即可,就算途中被发现也可以大大方方说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追随王爷,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一面要小心翼翼接受殷王防备的对待,而且在人家地盘上还得事事看清,否则一不小心什么时候丢了性命也不知道,另一面呢,自己的眼睛要尖利,脑子要灵活,一见苗头不对就得赶快送信回来报告。这时代的间谍还真不是个容易的活儿。 这次林苏扬破天荒地递了一份折子要求加入视察大臣之列,秦皓想也没想便将她的要求驳回,谁知她竟接二连三地上奏,大有不同意便不会罢休之势。秦皓思量再三,一则心存了愧疚,二则也想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至于她和九王爷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不想去深究,那天该说的他也已经对林苏扬说过了,相信她也知道自己哪些话是真哪些是假。最后朱笔一勾,把她的名字加进了视察大臣的行列之中。 此次同行的大臣一共有三位,除了林苏扬外,还有吏部侍郎李匡进和御史台北梁道右御史冯书。另外,宏帝也将皇城护卫统领林子言划了上去,让他亲自带上两千精兵护送三位大臣到达西北河丹城。 临行前,林苏扬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竟然把另一个危险人物给忘记了。当天下了早朝,她赶紧换了便服就往醉楼坊走,刚走进门就瞧见老鸨嬉笑着脸迎了过来:“哎哟,是林公子啊,姑娘们快来快来,林大少来啦!”这老鸨倒长了记性,那些时候林苏扬陪着秦皓来哪次不是真金白银地砸,现在老鸨一看见林苏扬独一无二的脸,眼里就开始放光,如水的银子啊! 不过注定这次她什么也捞不到,林苏扬拿眼看了看乌烟瘴气的里面,淡淡地朝老鸨问道:“锦翎姑娘呢?” “啊?锦翎……嗬嗬嗬嗬,林公子,您看小人这醉楼坊里美人处处,比那锦翎好的多的是,大人您看……”林苏扬避开瞬间就要围上来的莺莺燕燕,看着老鸨说:“我只要锦翎。” 老鸨知道上几次林苏扬来的时候也只点了锦翎,现在锦翎不在,这个大财主怕是要掉头了,可她也听说了这林大少是当朝太傅,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因此没敢怠慢地使退了周围跑来的姑娘,谄媚地回答说:“林公子,不是小人不让公子见锦翎,只是这锦翎早已不在我醉楼坊,小人就是应了公子也叫不出这个人啊。” “不在这里了?”林苏扬蹙起了眉,她的目的不就是要待在这里伺机报仇吗,怎么会离开?难道她知道司君行要来所以在半路拦截? 想到这里,林苏扬急急问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老鸨摇着头,不明所以:“锦翎是上个月就离开了,当时小人可是好说歹说那姑娘都不愿留下,至于去了哪里小人就不知了,只听她说她找到了失散的亲戚,要去投奔。” “难道她来这里时没签卖身契?”一般来说。要靠这一行吃饭地人都得在待地楼里签上一张卖身契。不然让她钻了空子卷着钱跑了。青楼老鸨们上哪儿找去? 老鸨红了脸。支吾着说道:“林公子。不瞒您说。锦翎是自愿进来地。她说赚地钱可以一分不少地交给小人。只要小人供她吃住就行。小人看她模样难得。所以就答应了。”说到底还不是贪钱。林苏扬叹了口气。细细回想。接到沈笑地飞鸽传书才没到几天。算上路程。她用地是速度极快地信鸽。最多也只会花上几日地时间。这样看来孔翎应该是另有他事才早早离开。而且林苏扬也相信孔翎不会真地狠心伤害司君行。不为什么。就为感情二字。 因为要赶在司君行来云都之前离开。所以林苏扬准备得很匆忙。在外面招了不少丫头和婆子进府专为照顾“孕期”中地秦羽。然后千叮咛万嘱咐要乔升小心跟在公主身边。在主子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让公主出门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拜访。对外只称公主身体不适需多休息不宜见外客。乔升连连点头答应。 一切妥当后。林苏扬便带了一个随从赶到城外官道与其余两位大臣会合。彼此寒暄了几句。林子言遣人牵了几匹马来交给他们。虽然大家是文官。但都没有谁不会骑马。况且这次是远行。如果乘轿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只预备了一辆马车延后。每人挑了一匹合适地马就准备上路。 李匡进勒紧缰绳。正要踏着往上翻突然看清旁边马上坐着地人穿着深蓝长袍。身材娇小。面目清秀。脑后长长地头发在黑色网带中间挽了一个髻。余下地竖直垂落。想了想好像是林太傅带来地亲随。不由好奇地对林苏扬问道:“林太傅。这位小哥是你地亲随吗。怎么看着很陌生?” 林苏扬顺着他地目光看了看那个人。笑着回道:“是啊。他叫玉千。是我刚收进地亲随。李大人事务繁忙恐也无时机认识。” 李匡进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对,最近吏部公务不轻松,幸得皇上赐了这个差事,否则又不知要累多久。对了,冯大人是第一次出远差吧?”说着看向了骑着马等在另一边的冯书。 “下官能随两位大人出行,也是皇上的恩赐,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提点下官才是。” “哪里哪里,都是同僚,何来提点一说,大家互相照顾才是真。”李匡进摆了摆手。 对于冯书这个人林苏扬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此人虽是她老爹林呈的门生却从未见他和林呈有过密切的交往,平时上朝相见也仅仅恭敬地叫声“老师”,不过听说他这御史台右御史之职还是当初先皇封赐的,足以见他的能力不低,后来先帝驾崩,宏帝就将北梁道交由他负责,大央国总分十道,每一道有一名右御史监察辖管一片区域,而北梁道属大央中心云都通往河丹一路,这次视察恰是他分内之事,也难怪宏帝会让他一同前往。 初春将至,冰雪融退,山间林野少了几分寒冷萧肃多了几分嫩翠花彩。车马行进,林苏扬有意无意地靠近“玉千”,然后和他渐渐落在了后面。 “玉千”原本还正正经经骑着马,结果一见林苏扬靠过来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苏扬望了望前边聊得正欢的李匡进和冯书,转头对仍旧笑着的“玉千”说道:“哪有这样的亲随,竟敢在主子面前放肆?” “玉千”捂着肚子不消停,好一会儿才低声回道:“想不到林子言的这张面具如此管用,叫那李老狐狸也没人出来。”听声音十分熟悉,明明该是温婉的人儿却带了几分俏皮,这样的个性又和林苏扬走得极近的人除了她的“娘子”静阳公主还能有谁?举止言谈若不细看还真是认不出,加上戴了一张完美的皮面具就是让李匡进视力再好也不会认识。 “胡说,人家李大人可没得罪你,怎就叫他老狐狸了?”林苏扬笑问。 “他没得罪我可他女儿得罪我了,女债父还,本宫可是有仇必报。”秦羽嘟了嘟嘴,那一瞬间林苏扬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和她相见的情景,那时的她也像现在这样活泼可爱,不过却是带着别人不会细看的哀愁,和她成亲以后她变得端庄贤淑,却常常有发自内心的欢喜,这让林苏扬很纠结,是以前她将自己真正的快乐隐藏给了别人假象好,还是成亲后将假象隐去得到了真的快乐好? “又在发呆了。”秦羽在林苏扬挥了挥手,故作生气地说。 林苏扬定神,嘴角微翘,可以肯定的是,此刻秦羽的心情无论真假都是最快乐的。 卷三 情伤 第七十六章再归何处(中) 要问秦羽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两天前说起。当她得知林苏扬又要离开后心里虽凄苦无比却又不想让林苏扬知道。打发乔升上街买些路上要用的物品,自己躲在房里黯然地收拾行装。 这一日林苏扬因去了朝中大臣为他们摆的践行宴所以回来得很晚,带了几分酒气的谈笑很快就让秦羽把她拉回了卧房。趁着丫鬟整理床铺的当儿,秦羽给她端了碗醒酒汤,林苏扬皱眉几口灌下,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秦羽耳边说:“我有一个好消息。” 秦羽接过她递来的碗疑惑地看着她问:“什么好消息?” 林苏扬转头看着丫鬟退出去把门关上后才对她说道:“我想带你去。” 秦羽低着头没有反应,等到明白她说的话时立刻惊叫了起来:“什么?” “嘘……”林苏扬赶紧捂住她的嘴,眼睛朝外面瞄了瞄。“你说……要带我去河丹?”秦羽压低了声音问,看到林苏扬肯定地点头,她高兴得想大叫,随即想到了什么,摇头道:“怎么可能,我现在是‘孕妇’,怎么可能和你长途跋涉地跑去西北?” 林苏扬笑道:“别人当然不可以偏你就可以。”说着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打开来摊在了她面前。 “这是……人皮面具?”秦羽惊道。 “不是人皮面具,是辛老将军一个江湖朋友仿着做的一张皮面具,戴上它可以把人的五官改改,不像人皮面具那样能够完全换一个模样。辛将军对子言甚是喜爱,于是把这张皮面具转赠给了他。我今日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子言那里讨了来。” 秦羽拿起面具左看右看,因林苏扬为她着想感动不已,兴奋之余还是有些担忧,“那府里怎么办?” 林苏扬朝她一笑,“本公子自有安排。”…… 不紧不慢地赶路。一行人终是在日头西落之前到达了一个小城镇。林子言让那两千护卫精英于外寻地扎营。然后带了十几个人与三位大臣一起进镇打尖。虽是小城镇地人。好歹也在离云都不很远地官道上。见过不少世面。所以这些人地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地影响。只偶尔有人会盯着林苏扬瞧。 安顿好后。林苏扬带着秦羽下了楼。瞧见李匡进和冯书早在一边聊了开去。于是另寻了一处清净角落坐下。刚倒好茶就见林子言站在店门口向内望了一圈。最后朝她们走来。 “喝口茶吧。”林苏扬把自己地茶杯推到了林子言面前。林子言看也没看端起茶杯就喝了下去。“刚才去打听了一番。前面有一段路因山上雪融得厉害。道上泥泞异常。明日骑马地时候你们可得小心些。”他嘱咐道。 林苏扬点点头。“正是冬末春初。山雪融水理所当然。路上怕是滑溜得紧。子言你去告诉两位大人一声。让他们也多注意些。” 随后林子言又出了门。让人够了不少物品。如果明日道路难走。晚间到不了下一个地方就要做好夜宿在外地准备。 一夜无话。第二天晨雾稍浓。所有人又在客栈等了小半日才见雾散云开。骑马上道。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果然遇上软泥铺道地路段。雪水渗进稀松地土层。从山上滑下淹没了道路。一眼看去。碎石官道上满是厚厚地稀泥。人走在上面整个鞋面儿都会弄脏。 林子言命两千精兵先行,踏出底来,让林苏扬他们几人驾马跟上。淤泥被前面的人踩得分向两边,后面的人倒也走得轻松了许多。 如此缓慢地行进了好几个时辰,眼见天色也快变暗时才总算过了那段路。继续走了没多远,一长列的队伍突然就停了下来。林子言勒住马喝问发生了什么事。从最前面跑来一个士兵说有一个路人受了伤正躺在前面拦着,说什么也不让,非要他们替他治了伤才肯让开。 林子言当即就问,这么宽的路,他就有能耐全挡着?士兵吞吞吐吐地回答说那人身后还带了一大群羊。 此话一出,林苏扬身后的秦羽“噗”地就笑出声来。林足矣皱了皱眉,心想莫非遇上打劫的刁民?吩咐了士兵保护好几位大臣,策马就向前面奔去。 林苏扬因笑道:“这样逗趣儿的人,本官还是头一次见,走,去瞧瞧。”冲秦羽使了个眼色,双腿一夹,马就“嘚嘚嘚”跟着林子言走了过去,还没走近,远远看见前面白花花的一片。伴随着不安分的走动“咩咩”叫个不停的羊群将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有些士兵已经不耐烦地想要抽刀赶开这些羊,谁知羊儿们恁是尽忠职守,这边被赶开那边又围了过来,赶来赶去仍是赶不出一条道儿来,反倒像在和他们拼耐性。 林苏扬哭笑不得,抬头望见林子言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只一瞬便转回了去,凝了凝神,继续往前走。待到近前发现地上有一小滩暗红的血迹,而受伤的人穿着宽大的青色长衣悠闲地侧枕在一只趴着的绵羊身上。 因着是背对林苏扬,所以她也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她看了看地上的人,转头轻声问林子言:“怎么回事?”地上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全身猛地一颤,却是慢慢坐起来,转过了身。 林苏扬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黑色的瞳孔泛着吸引人的光彩,那么干净,没有一点的杂质。她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很久才目光微移,看见他的衣服像被树枝刮破了似的破破烂烂,手臂上还在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却浑然不顾,一动不动地看着林苏扬。 林苏扬轻叹一声,下了马向随行的医官拿了些金创药和纱布,然后朝他走去。 林子言脸色难看地望着林苏扬的背影,后来的秦羽也看清了“逗趣儿”人的模样,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时却想不起了。 林苏扬走到那人身边,蹲下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还不叫你的‘帮凶’走开?” 那人咧嘴一笑,伸手在嘴旁打了个口哨,那些羊就像听到了命令一样,齐刷刷地往道路两边跑去。 林苏扬看到前面空旷起来,仰头对马上的林子言说:“天色已晚,你们先在前面找个地方扎营,我稍后就来。” 林子言犹豫了一会儿,看了几眼依旧傻笑的“伤员”,带着后面的一队人再次行进。秦羽立在一边思考要不要离开,望了望正专心展弄纱布的林苏扬,最后也跟着队伍走了。等到李匡进和冯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李匡进也只是疑惑地瞧了瞧,什么也没问。 林苏扬轻轻卷起了那人的袖子,看见他手上被划伤了好几道口子,心中一气,下手重了些,疼得他龇牙咧嘴地直叫唤。撒上金创药,再用纱布细心绑了一圈儿,打上一个漂亮的结,林苏扬才淡淡地说:“好了。” 低头收拾剩下的药粉,冷不防被人拉去抱了个满怀,林苏扬担心被人看见挣扎着要推开,他却把她搂得紧紧的,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没人了。” 熟悉的体温穿过衣衫透了过来,暖暖地,像日里的太阳。司君行把头搁在林苏扬的肩上,柔声道:“我好想你。”林苏扬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然后慢慢环上他的腰说,“我也是。” 片刻后,林苏扬推开他,再一次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抬手从他的眼角抹起,沿着眼眶描了一圈,指尖微凉,让司君行觉得无比的舒适。 “我终于又能看见你了。”他说。 “我知道。”他的眼里,是一个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她。 卷三 情伤 第七十七章再归何处(下) “噼啪”轻响的篝火,红焰跳跃纠缠,溅起的火星悄落在依旧润湿的浅草地,瞬间就熄灭。秦羽盯着面前燃得正欢的柴草发呆,林子言曲着膝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暖身的酒。另一边,李匡进和冯书以及士兵畅谈的欢笑传了过来,更加映照了这边的寂静冷清。 “他是谁?”秦羽抱着腿,把头搁在膝上低低地问。 “谁?”林子言怔了一下,然后答了一句:“司君行。”继续灌进手中的酒。 司君行,这个名字好熟悉。秦羽突然想起申州发大水那年,追着林苏扬赶到那个地方正好遇上粮草被劫,好像就是这个人帮着找回来的,难怪看着不陌生。只是,林苏扬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今天他那个样子明显就是在专等林苏扬。 “他喜欢她。”林子言说。 “谁喜欢谁?”秦羽抬起了头。 林子言转过来看着她,说:“司君行喜欢我姐,姐也喜欢他。他们俩,相爱。” “你早就知道了?”秦羽又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见她眼里的伤痛。 “是啊,在回云都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从小爱慕崇拜的‘哥哥’竟然是个女子。”而这个女子,和别人相爱。清香醇洌的酒何时变得这样苦涩? 原来她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原来这就是她这么久才回云都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她才不得不离开他回来呢?秦羽睁大了眼看着火堆的底部,是烟太大了吗,怎么熏得她的眼睛好想流泪? 人生就是这样,命运的捉弄往往会让人失去继续的勇气,尽管当初豪言壮志即使拼了命也要抗争的信念也会在自己知道了结果的情绪下夭折。喜欢一个人没有错,然而喜欢了一个错误的人就是错。林苏扬不管是于秦羽,还是于林子言,中间都存在着天生就不能逾越的鸿沟,哪怕他们的心是多么真诚却注定了这个永不可能实现的结局。 李匡进喝着酒摇头晃脑地对一旁地冯书说:“这林太傅不知欠了那人什么。到现在竟然还没回来。” 冯书奇怪道:“李大人怎知林太傅欠人债了?” 李匡进低声说:“今天那人显然就是在等林太傅嘛。应该是有求于林太傅。不然还会有什么。唉。林太傅平时那么冷静地一个人。这次怕是被人吃上了。你瞧瞧那人地计谋。竟想得出领着一群羊来挡路。要我说。他可是脑瓜子灵通得很哪。”正说着就见林苏扬从漆黑地林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今天下午拦路地那个人。 司君行以羊阻官驾地行为很快就在队伍里传了个遍。眼见他竟然跟着林太傅走了过来。上至李匡进、冯书位高之臣。下至巡逻休憩地士兵。无一不对他侧目相看。先前没有注意样貌地人更是眼珠子也不动地盯着瞧。然而。如果不是他那身宽大地青衣特别引人瞩目。任谁也不肯相信现在眼前这个丰神俊朗地人物就是今儿个傍晚躺在绵羊身上赖着不走地“刁民”。 林苏扬不顾周围聚向身后地目光。径直走到李匡进面前说道:“李大人。这位司君行公子是我地一个朋友。因有事也要去河丹。可否让他与我们随行?” 李匡进忙道:“既然是太傅地朋友。随行又何妨。太傅不必告诉下官。” 林苏扬微微一笑:“哪里,多一个人总是要大家知道的。我们就先过去了,两位大人慢聊。” 秦羽和林子言听见响动,齐往这边看来。林苏扬走过去问道:“怎么这样安静?”在秦羽身边整理了一片地儿坐了下来,司君行也跟着坐到了林苏扬的旁边。 秦羽侧头看了看向她笑着点头的司君行,然后对林苏扬说:“在等你啊。” “是吗?对了,他是司君行,我想你们都应该认识吧?”林苏扬指着司君行对他们说。 “当然认识,我还记得他那时可是‘有趣’得很呢,不想几年过去还是这样。”秦羽状似很生气地瞪了司君行一眼。 “哎呀,这位小哥可真是冤枉人,好歹我也为你们做过不少事吧,怎么好人就这么难当呢?”司君行哀怨地看着秦羽,他的语气逗得秦羽“呵呵”直笑。 林苏扬浅笑着抬头,看见林子言躲在阴影里不说话,于是开口问道:“子言,你怎么了?”司君行低下了头,凭着直觉知道有一道带了些许敌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仅仅是直觉,男人的直觉。 “没什么,我很累,你们聊,我先去休息了。”林子言起了身,一脚踢开空空的酒瓶朝远处另一火堆旁的空地上躺下。 “他怎么了?”林苏扬莫名地问秦羽。 秦羽收回目光,摇摇头说:“可能真是太累了吧,今天忙坏他了。”轻松一笑,立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我过去和那些士兵打听打听西北的风土人情,否则什么都不知道岂不让人笑死。”不等林苏扬说话,几步就离开了。 “真像小孩子。”林苏扬笑着转过来,发现司君行正深情地看着她,心里一慌,忙垂了头说:“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司君行悄悄拉起了她的手说:“我在想,我可不可以带着你离开,走遍山川河流,看遍雾海云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像在暨敖一样,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你知道,不可能。”林苏扬苦笑着说。 “对,现在不可能,但以后可能。你们宏帝不是说过两年后就让你罢官归隐吗?两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空闲可以挥霍……” 我可以容忍你心里有别人,甚至可以容忍你们在一起,但我不能容忍你永远离开我的视线。秦皓的话像魔咒一样突然出现在林苏扬耳边,吓得她猛地一颤,使力抽回了被司君行握着的手。司君行对她突显的慌张感到疑惑,伸手再次拉过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林苏扬挣扎了一会儿,见他不放手也停了下来,只是依旧颤抖着倚在他怀里。因为身后是一块高大的巨石,所以李匡进他们根本看不见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司君行把她环过来,轻轻抱着,“别害怕,有我在。” 林苏扬不说话,尽力压下自己悲伤的情绪却依旧挡不住林子里悄然绽放的野花。司君行亲眼见到了脚边细小青涩的茎瞬间长大,然后开出了一朵耀眼的粉红。移了移腿,一脚踩中新鲜却让他逐渐沉重的野花。 轻轻捧起林苏扬的脸,低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赖定你了。”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鼻尖,摩挲着她的唇角,嘴里溢出一句话:“你答应我的,不许食言。”稍偏头,吻上了许久的相思。林苏扬闭上了眼,却滚落下一滴泪珠。 秦羽抱着棉被呆呆地站在侧面,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拥抱着的两个人。脆弱的心像被人掏空了,只留下一个沙做的躯壳,摇摇晃晃,风吹就散。 “咦,玉千,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林太傅呢?”李匡进的声音远远地岔了进来,秦羽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转头回道:“太傅已经休息了,李大人可记得让大家小声些。” “哎哎哎,快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别到时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冯大人也睡了啊……”声音渐渐消了下去。晚上的风格外凉,秦羽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眼睛却执着地看着司君行怀里的林苏扬。 “我听到羽儿的声音了。”林苏扬推开司君行说道,转眼便见秦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糟了,林苏扬朝司君行望了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羽儿……” “不用说,我早知道啦,子言已经告诉我了。”秦羽笑着拉过林苏扬走到司君行身边悄声对他说:“不过现在我还不能把她交给你,我的驸马怎可以说给别人就给别人?” “那是当然,不过草民还是谢过公主的成全。”司君行理了理长衣对秦羽行礼道,不过他是坐着的,那姿势看起来要多怪就有多怪,秦羽立刻又笑了笑。 林苏扬让她一起坐到了旁边,“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秦羽点点头,拉过被子就躺在干草垛上睡了起来。 卷三 情伤 第七十八章梦觉君痴(上) 因为没有多余的马,所以司君行很“自觉”地坐在了林苏扬的后面。时不时地做做小动作,气得林苏扬很想就这样把他给丢下马去。深知那张脸皮比城墙还厚,她不得不放慢速度走在了最后。 “你在干什么?”林苏扬咬着牙问道。 “没什么啊,我怕娘子太累替你驾马。”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林苏扬抓着围着自己铁箍一样的手臂说:“快放开,让人家看见成何体统?” “我不介意别人说我断袖,怕什么?” “叫你放开,听见没?前面都是朝廷里的人,要是被他们看出什么不是就糟了么?”林苏扬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温声劝道。 “唉,真是,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司君行很郁闷地说,把缰绳放到了林苏扬手上,两手却悄悄滑到了她的腰侧。 “我带你走。” “你说什么?”林苏扬吃惊地转过头看着他。 “我说,我带你走。我们从另一条路去河丹,到时在那里与他们会合。”司君行说。 “你在说笑吧?我是随行官员中官职最高的,要是我离开他们怎么办?” “他们有手有脚难道不会自己走么?再说你这个最高地官儿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林苏扬挑了挑眉:“你地意思是说我很没用。” “这可是你说地。”司君行邪笑着看着她。 “你……”林苏扬瞪了他一眼。回过了头。“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林苏扬冷下了语气。抖了抖缰绳加快赶上已经前行很远地队伍。 司君行没再说过一句话,林苏扬以为他在生气,也不开口劝和,直到中途休息的时候她准备好好和他讲道理,谁知他一下马看也不看她就往林子言那里走去。叹了叹气,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气了? 秦羽拿着一些干粮和水走过来递给林苏扬说:“累了吧?快吃点东西。” 林苏扬拉着她找了干净的地方坐下:“一点也不累,倒是你,以前一直待在家里很少出门,现在却要随我们风餐露宿,车马奔波,真是难为你了。” 秦羽立刻说道:“怎么会,你知道云都那个地方我生活了快二十年老早就想这样出来玩玩,这次多亏你,否则我可能不知要等到何时才可以有这个机会。”她说得越开心,林苏扬心里就越黯然。她们所有的自由都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上,只是那个人,恐怕真的会永远也不让她们如意。 秦羽看她情绪低沉,不由安慰道:“别担心,等这次从河丹回去我就找皇兄,然后我们就去畅游名山大川,那时我想出外就出外,不是更好么。”只是到时候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林苏扬强笑了笑,“是啊,很好。” 休息过后,一行人又开始上路。林苏扬上了马,看见司君行站在远处不动,也有些气了,打马走过去俯看着他问:“你不走?” 司君行瞧瞧其余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才利落地踏了上去。不待林苏扬开口,他一把拉过她手里的缰绳掉转了马头,伸手在马屁股上猛地一拍,马儿就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你疯了?”林苏扬想要扯过马缰,司君行就是不让,一手驾着马,一手把她环住困在怀里。 “你到底要做什么?还不赶快停下!”林苏扬提高了声音,继续挣扎去抢被他拿得紧紧的缰绳。 “我说过要带你走嘛,你又不信,我只好这样了。”司君行似乎很无奈。 林苏扬哭笑不得,“我信了可以吧,快掉头,不然他们就走远了。” “谁说要跟着他们?我已经找林子言说过了,我会一个人带你去河丹,让他们在那里等。” “你竟然去找子言?”这下林苏扬才真惊讶了,难道刚才他找林子言就是说这些? “是啊,你不是担心他们不同意吗,我不止找了林子言,连另外两个什么大臣我也找了。”司君行很是得意洋洋地说。 “子言他,同意?”不应该啊,好像他们每次见面都不对盘,子言怎会同意让他带走自己? “一开始是不同意,不过,我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答应了。” “什么话?” 司君行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嘴移到她耳边说:“我对他说,你是我的,妻子。”林苏扬的身子瞬间僵住,这个人真是疯了,他竟然对林子言说这种话! 司君行慢慢松了绳,道:“好吧,如果你不愿意就掉头。” 林苏扬苦笑:“你都策马赶了这么远,还追得上?” “现在是你自己答应的啊。”司君行重又驾骑马来,趁怀里的人没注意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 “你要是不识路,休想我再理你。” “怎么会,娘子大人,你夫君我别的不行就认路可是一道一的准……” 秦羽频频回首,始终不见林苏扬的马追来,心里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向不远的林子言望去,只见他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抢走了他最心爱的东西一样。 秦羽骑马靠近提醒他:“林大人还没来。”见他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心里来了气,又继续说道:“林大人还没来,我们不等等吗?” “喂,你倒是说话呀。” “不用等。”林子言沉沉地开口,“她不会来了。司君行带着她从另一条路去河丹,我们在那里会合。” “这样啊。”秦羽喃喃地说,垂下头,两手把马缰抓得更紧,勒得她很疼。无知无觉地跟着队伍走了很久,晴朗的天阴了下来,好像要下雨。今天应该可以找到地方住宿吧,昨天睡得好难受,火也不大,晚上很冷,怎么这么快又饿了,听,肚子还在响呢,呵呵,原来饿肚子是这种感觉啊…… 行尸走肉般随着林子言他们进了农庄,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房门,把头埋在了被子里。咦,怎么是湿的,屋子漏雨了吗?抬起头,秦羽摸了摸脸,哭了。 房闩一响,门被打开。林子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从庄子主人那里拿了几坛好酒,要喝吗?” “好啊。”悄悄抹了抹眼睛,秦羽答道。 林子言递给秦羽一坛,自己坐到了地上,拍开封口就往嘴里灌。秦羽抱着酒坛,顿了顿也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她说过要带着我,结果却跟着另一个人离开了……”她说,把鼻子凑到坛口吸着醉人的酒香。 “你不觉得你错了吗,她是女人,你也是,但你爱上了她。”林子言嘲笑道。 没有去管他怎样知道自己喜欢林苏扬,秦羽反讥道:“我错?那你呢,你还是她的弟弟,你错得更离谱!” “是啊。你和她都是女子,而我是她弟弟,我们俩都没有资格。”林子言举起酒坛,冲秦羽晃了晃,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她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皇兄外唯一的亲人。”秦羽迷蒙着双眼,眼前的东西怎么都重叠了? “她也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父亲外唯一的亲人。”林子言说。 “可是,我更宁愿从未认识她。” “我也是。”林子言望着秦羽相视而笑。 这个世界,虽然并不是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可是一旦你心中唯一的信念和追求都注定了一场空时,活着的经历就变成了最痛苦的过程。不想臣服就会抗争,殊不知即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终究敌不过早已存在的命运。 卷三 情伤 第七十九章梦觉 桃花离 第19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君痴(中) “其实我很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离开云都往西北去的,还确定了我们会走那条路?”林苏扬挺直了身子,骑着马问背后的人。 司君行的两手搭在她的腰上,偏着头靠近她裸露的脖子说:“秘、密。”呵出的热气弄得林苏扬有些麻痒,她向后仰了仰头躲了开去,“别在这儿打哑谜,快说。” “咳咳咳,想你夫君我可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上天入地……”林苏扬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他立马打了个噤,嬉笑着道:“是,娘子大人,我这就交代。那天我到了云都后就听人说你和一些大臣去了西北而且已经离开两天了,我想了想,既然你们是这么多人应该会走官道,于是我快马加鞭抄近路日夜兼赶,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你们到底走没走过,于是碰碰运气,嘿嘿,想不到我竟赌对了。”难怪他身上到处都是被树枝刮破的伤,如今他又没有武功,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赶路,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他还真是个傻子。 “如果错过了或是我们根本就没走官道怎么办?” “那我再掉头追啊,时间那么长,我总会找到你的。”司君行无所谓地说道。 林苏扬叹了气,“你这样做,值得吗?”一想到自己已不是清白之身,心里又酸又紧,很想就此推开他让他另寻所爱,可是自己也已经对他割舍不下了,这算是自私吗,如果是,那就让自己自私一次,如果有一天两个人最终分开,至少,她还有回忆可安慰,这也是她愿意陪他离开林子言他们的原因。 “值得,为什么不值得。你是我的娘子,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的娘子只有你一个,即使有一天你不愿意了,不在我的身边了,我也会远远看着你,心里念着你,哪怕你再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马慢慢停了下来,司君行又把头枕在林苏扬的肩上,声音颤颤的,像是小孩子的低泣。 “你知道吗,当我得知我的眼睛可以医治时,我最希望的就是再次睁开眼的刹那,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四十九天,我用了四十九天的药,每一天我戴着药布坐在门前,听风吹,听雪落,然后想着现在已经是第几天了,你又在干什么,想着想着心里又开始担心,要是你知道我的眼睛好了,会不会就要离开我,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一辈子也看不见。” “我知道沈笑给你传了信,所以当我一到云都就听说你已经走了时,我的心里立刻就凉了下来,难道你真的是不愿见我吗。这个疑问让我害怕,仿佛天要塌下般的害怕,于是我不停地追,不停地赶。等到终于见到你时,我的害怕竟然就这样消失了,我看到了你眼里的心疼,所以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会不理我,对不对?” 此时的林苏扬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向后靠进司君行的怀里,声音很轻,很慢地说:“是,我不会丢下你,不会不理你,我要跟着你走遍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要陪着你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你不要伤心,因为那个已经不再是我,你要相信,真正的我,眼里绝不会有别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林苏扬从来都认为这只是一句空话,或者是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可是现在她无比希望这句话能成真,得了一心人,只求可以白首与共。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在纠结彷徨,那么现在她的心里就只剩下平静和坚决。 山无棱。江水竭。冬雷响。夏雨雪。天地合。才与君绝。林苏扬不敢许下这样地诺言。但是。她可以君生我生。君死。我随。 石城位于北梁道中部。过了石城就完全进入西北这个区域地范围。不仅地势和气候。建筑和风土人情都会有极大地变化。因此在石城这条隐形地分界上。你可以听到不同地地方语言。看到不同地地方特色。 林苏扬换了女装跟着司君行刚走上大街就见不少人往城中心跑。司君行叫住一旁布店地老板问道:“这位掌柜。敢问前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怎会都往那边去?” 那人见叫他地是一个年轻俊俏地公子便耐心地停下回道:“看公子是外地人吧。难怪会不知。这石城中心有一处比试台。但凡有文比或武比地试赛都会在那里举行。今日太守大人在比试台开了场。举办文诗会。得胜者可赏千两白银呢。公子若有兴趣不妨一试。” 千两白银?司君行地脑子快速转了转。然后巴巴地跑到林苏扬面前拉过她地手说:“娘子大人。要不我们也去试试?” 看到他亮闪闪地眼睛。林苏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甩开他皱眉道:“为什么要去试。你缺钱吗?”在人生地不熟地情况下做这种事无异于自找麻烦。 司君行不好意思地望着她,干笑道:“呵呵,那个,原来下山时木清替我备足了银两,可是一路上的花费再加上为了拦住你们,我买的那群羊……现在已所剩无几,恐怕支持不到河丹了……” “你……”林苏扬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没有钱也不早说,早知就从秦羽那里拿一些,谁又料得到那日他一声不吭就把自己带走,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你认为我现在的装扮可以去参加比试吗?”林苏扬意有所指地瞧瞧自己的女装抬头问司君行。这时代同样是男尊女卑,女子除了在家相夫教子几乎不登台面,那样的比试应该只允许男子参加吧? 司君行笑了笑,摇头说:“不用你去,是我去。” “你?”林苏扬怀疑地盯着他,“你会?” 司君行哼了哼鼻子:“小看了吧,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到底会不会。”说着便拉着她往城中心走去。 所谓的比试台,其实只是石城中心一块宽敞的空地,空地中央放了十余张长桌,参赛之人需站立于长桌后写诗作画,然后再一同交予远处高亭中太守那里,经过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文人一致审定,最终胜利者就可得到千两赏金。 此时空地外围已站了不少人,或是跃跃欲试上去一展才能,或是为朋友亲人加油打气,更多的则是来凑热闹的,总之,在这个不算很大的城内也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了。 看的人多,参加的人更多,林苏扬都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来观赛,哪些是来参赛了,只见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各式各样的服装随处可见,耳边回响着听不懂和听得懂混杂的语言,闹得她心里烦。 司君行带着她退得远远的,不让冲撞的人群碰着她,凭着不低的个子和不俗的眼力,他发现越是离太守的亭子越近的长桌,聚集的人就越多,反而在最远的角落里人却稀少安静,那些不停往前挤的人无非也是想引起太守的注意罢了。 司君行拉着林苏扬走到最后一张桌上站定,见那里已站了两三人,朝他们点头致意后,拿起一旁的笔展开宣纸开始思考起来。林苏扬看到他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禁有些发笑,她靠近了低声问道:“不会?要不要我帮你?” 司君行斜眉看她一眼,“娘子啊,如果我写出来了,可有什么奖励?”林苏扬断定他写不出什么绝好的文章,于是笑道:“好啊,如果你真得胜了,我就叫你一声‘夫君’可好?” 司君行低下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一言为定!”转过身,提笔就写道: 君若磐石妾似苇,两相无望泪自垂。 连理不知鸳鸯戏,并蒂笑看鸟双追。 江山万豪是君慕,独我长盼草间回。 九曲深路空怀巷,夜高可比疾风归? 笔锋有力而沉稳,刚劲之中带着些许的柔和,笔断意连,无往不收。林苏扬从来不知他竟会写得这样一手好字。再看纸上,墨色的印记,字里行间尽是宁舍万里江山,只愿归家陪妻的痴情之感。心无触动是假,只不过她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怎样的态度去承接,去应和。 君痴如此,君顾如此,妾愿相随,妾愿相追。 卷三 情伤 第八十章梦觉君痴(下) 因为人太多,比赛的结果要第二天才能知晓,所以司君行一交了诗作便又拉着林苏扬离开了那个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出人群不远,他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看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晃过眼前。 林苏扬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不解地抬头望去,只见司君行苍白了脸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她循着望去,除了叫卖的商贩和过往的行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司君行低声说了句:“你先在这里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放开了她疾步就往那边追去。林苏扬站在那里暗自思考他刚才究竟看见了什么。很快就见他失魂似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她问。 司君行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个很久未见的熟人。”重又牵起她的手往街上走去。 “谁?” 他顿了顿,回道:“连叔。” 林苏扬知道他口中的连叔是谁,他曾经告诉过她很多关于这个连叔的事。他是第一个对司君行好的人,虽然司君行的一切痛苦都是拜他所赐,但林苏扬相信他本性并不坏,否则也不会让爱憎分明的司君行想念那么久。 “放心,如果真是他,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来看你的。”林苏扬安慰道。 司君行点点头,一扫刚才的不快,涎着脸凑过来说:“娘子放心,只要有娘子在身边,其他人对我也无所谓了,不过娘子,你可一定要记住你的承诺啊!”本想讨个好结果换来了林苏扬的一个巴掌,用极其哀怨的目光看着她,她却拉起他的袖子像拖着一个要糖不到的小孩儿往一家客店走去。 第二日起床后不久就听见有人来敲门说太守大人有请司君行公子过府一叙。应该是昨日的比赛有结果了,林苏扬不得不佩服这太守的办事效率,这么多人,不说上千也有成百,一晚上就审完确是难为他了。司君行甚是得意地朝她瞥了一眼,怎样,我就说我行吧! 林苏扬不免失笑道:“快去吧。记着早去早回。”待他走后。她才叫了小二送早饭上来。这边地食物比起其他地方稍油腻了些。原本林苏扬也不是挑食之人。可今日一闻到满碟地油味儿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怎么也吃不下。只当是最近几日饮食不规律也没多大在意。 少喝了几口清淡小粥。她就坐在窗前看外面湛蓝地天。已近三月。桃溪林地花也该开了吧。可惜这西北地气候不适合桃树地生长。否则衬上这干净地天色不知会有多美。 数数日子。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一个年头。时间过得真快。二十一年。她都忘了自己地前世是什么样子。生活在怎样地地方。有时想起来。总觉得那是一场梦。一场生在这个时代却做着另一个时代地梦。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当她开始发冷地双手被人捂在怀里时才回过了神。 “怎么就坐在这里动也不动。看。手这样凉。”司君行低头搓着她地手。不停往上面呵气。林苏扬感觉到了阵阵温暖从指尖传来。然后顺着血液神经一直传到了心底。 她抽回了手。站起身。靠近他地胸膛。听着他有力地心跳声。嘴边露出了浅浅地笑。 “哎,娘子大人可真是神通广大,知道我得胜了这就投怀送抱……哎哟……” 林苏扬松开了掐在司君行腰上的手,推开他自顾坐到了凳子上。 “娘子,”司君行贴了过来,扬起大大的笑脸伸到她面前,“昨日你说的,可要兑现啊,你看,这是我的赏金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 林苏扬陡然想起昨日自己承诺的话,立时就红透了脸。 “娘子大人,你不会不认账吧?”司君行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紧张地盯着她。 “这个以后再说,先欠着。”林苏扬回答。 “不要吧,这都能欠?”正要抱怨,一眼看见她的眼神马上改口笑道:“是,娘子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后他忽然变了脸色,忙拉起林苏扬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你干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路上再告诉你。” 原来这次石城太守并非单纯举办文诗会而已,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他的宝贝千金选一个东床快婿。今日一见司君行俊美非常,文采也了得,满意得不行,本欲明里招纳却又担心太过唐突,只得暗着“提示”几番,谁料司君行不停装傻充愣,最后竟让他逃脱了,如果继续待在这里难保那太守不会派人来“强抢”。 听到这里,林苏扬笑得直不起腰来,司君行担心她摔下马去,忙拉过她坐稳。“自家夫君就要被人抢了亏你还笑得出?” “什么时候你成我夫君了,我怎么不知道?”林苏扬笑着问。 “看吧,你又在赖,我都叫你这么久的娘子你也没反对,不就是承认我是你夫君了么?” “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你……”正说着,又一股恶心的感觉袭了上来,她赶紧捂住嘴转过了头。 “怎么了?”司君行慌忙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吃坏了肚子,胃不舒服。”林苏扬嘴里说着,心里却颤个不停,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惊得她松开了抓着司君行的手,眼看就要摔下马去,司君行猛地抱住她,然后齐齐往前倒压在了马身上。 “怎么回事,很难受吗?要不回去找大夫看看?”司君行扶正她着急地说。 林苏扬摇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 后来几天里这种状况再也没有出现,林苏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因为他们走的是偏路,所以附近很少有城镇出现,偶尔遇到几个村庄也只去买些干粮,其余时间都在山野之中度过,常常是露宿深林,或小河边,或山洞里。日子过得艰苦但却很快乐。 这一晚他们就住在了一间破庙里,临近清晨时林苏扬偶然醒来发现身边本应睡熟的司君行不知所踪,她左右看了看,火堆还燃得起劲儿,好像有人刚添过柴草一样。 她出了破庙往前面的林子走去,此时天还不是很亮,只微微看得清周围密密重重的影子。寻觅着走到一处较宽敞的地带,看见到处都是残叶断枝,两人合抱的树干被拦腰砍断,狼藉一片,很像是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斗,林苏扬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急急地撞上一个人吓得她后退了几步,待看清司君行正惊讶地望着她,也不顾说话,上前抱住他颤声道:“我以为你出事了。”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害怕。 司君行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怕你吃不惯那些腥气野味,出去寻了熟透的果子,你看。”林苏扬这才看见他手里提了一大包硬硬的东西。 “可刚才我过来的那片树林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伐木的农户来过吧,我也看见了,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好了,快回去,天还冷,仔细着凉。”司君行牵着她向破庙走去,经过那片凌乱的树林时,一个人影快速地从他们背后闪过,司君行的眼里划过一道亮光,趁林苏扬没注意,嘴角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几日林苏扬总觉得自己很累,不仅晚上睡得熟连白天在马上也是头脑昏沉,幸好有司君行在后面把她揽住不然都不知掉下马多少次了。每次司君行说要去找大夫瞧瞧她都拒绝说这荒山野岭一定没有大夫,又说自己恐是太累没有什么大碍。 其实她不是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不敢,不敢知道结果,如果真如自己所想,她不知该怎样面对司君行,现在她只想趁着这有限的时间快快乐乐地和他在一起,至于以后,顺其自然了吧,要走要留她不会阻止,就像当初想的那样,至少这段回忆是好的。 卷三 情伤 第八十一章桃花妆薄(上) 林苏扬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怪很怪的梦。长远得没有尽头的回廊,暗黑沉闷的天,好像下了雨却又不像,四周冷冷的,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细细听去,悠忽飘渺,从回廊另一边传了来。她穿着一身浅蓝的纱衣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带起的风掀起了她的衣角,明明感觉自己踩得很有力却听不见脚步的声音。 远处的谈话突然变了,变成婴儿的啼哭,声音由最初的嘤咛渐渐转为震破云霄的嚎啕。她的耳膜阵阵发疼,眼前忽的又出现了一片白雾,雾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带着永远不变的笑对她招手:娘子,快来。 司君行。她喃喃叫着,停下来的脚步很自然地朝他走了去,然而还没走到一半,他的脸变成了另一张俊朗而霸气的冷漠,他对她说: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她后退,却被他倾上前狠狠抓住了双手,她挣扎,他不放,只在她耳边低声说:听。依旧是刚才那婴儿的啼哭,听着让人怜爱的哭声此时却像冰冷的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一寸一寸刺上了她的身体,她惊恐地大叫:不…… 睁开眼,洗得发白的蚊帐映入眼帘,全身酸痛无力,像经历了一次负重长跑。动了动手指,身边立刻就有人俯了过来:“你醒了?”是司君行的声音,只是带了明显的颤抖。 林苏扬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头发凌乱,衣服也有些脏了,原本光洁的下巴此刻却满是青色的胡茬。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林苏扬虚弱地问道,喉咙干涩,说的话也是嘶哑的。 司君行却没理她,一下倒在了她身上:“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像小孩的哽咽催着她的心疼疼的,仿佛流着泪。 “咳咳咳,你想压死我吗?”林苏扬装作难受地说,其实他并没有把全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最多不过靠着她而已,可是,她不想看到他现在这个脆弱的样子。 “我怎么了?”待司君行起了身后她慢慢问道。 司君行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很快,所以依旧昏沉的林苏扬并没发现。 “大夫说你身体太虚,最近吃得又不好,所以血气不足以致昏迷。” 林苏扬笑了笑:“既是这样。你还担心什么?” 司君行拉起了她地手。愧疚地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强着带你走你也不会吃这个苦。” “说什么话。是我愿意跟着你地。何况我也不觉得苦啊。在你身边。我很快乐。”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很低却仍然被司君行听见了。他高兴地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又亲。“我就知道娘子最好。”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啊。”林苏扬无力地想推开他可怎么也推不动。 “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越过司君行地肩。她打量着这间屋子。简陋地摆设。不像是客栈。 “在一家好心地农户家里。那日你突然就倒了下来。我慌忙抱着你东找西找才找到这里。幸亏有这对好心地夫妇。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早知道还是走官道。”司君行懊恼地说。 “别再自责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只不过身子虚了些,又无大碍。”林苏扬劝道,手撑着床要起身坐起来,结果仍旧是无力要倒,司君行伸手抱住她问:“你要什么?” 她摇摇头:“躺得久了想坐坐。” 于是司君行一手抱着她,一手把枕头立高了靠在墙上让她倚上去。 “休息一下就有力了,我去拿些吃的来。” 林苏扬感觉背上凉凉的,用手摸了摸,湿了一片。 司君行端了一碗熬得浓浓的米粥坐到了床前,“先喝点这个垫底,等你好些了就吃你最爱的糖醋鱼。”轻轻吹了吹米粥,感觉不烫了才一点点舀着喂她。 “这几天你要好好待在这里,恢复够了才可以赶路。”司君行像个老头子一样喋喋不休,逗得林苏扬很想笑,却笑不出。 喝完了粥,他又替她擦了擦嘴角才说:“我给你烧好了水,等等就可以洗个热水澡了。怎么样,感动吧?” “是,很感动。”司君行没料到她会这样轻柔地回答,愣怔了一会儿,放下碗一把抱过她闷闷地说:“我不要你的感动,从来就不需要,你只要知道我为了你,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就好。” 碰到了她的背,发现衣衫竟是湿透,冰冷地贴在她身上,他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后面都湿透了。” “做了噩梦,兴许是冷汗吧。等一下洗洗就行了。”一想到那个梦,林苏扬不自在地退了退。 “那我现在就去提水,别又生病了。”司君行说着便急急走了出去,然后就见他搬着一个大大的浴桶进来,接着又提了好几桶热水倒进桶里。调好水温后,他迟疑着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林苏扬点头道:“可以,你出去吧。” 等到门关上了她才扶着床站了起来,艰难地走了几步,靠着旁边摇摇晃晃的旧木桌走到木桶边,双手紧紧撑在了木桶边缘,待身体站稳了才腾出一只手来解腰带,不料脚下忽然一软,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只听不远处的门被“砰”地一声撞了开,司君行紧张地跑过来问:“怎么样,还好吗?” 林苏扬半躺在地上不说话,慌得他立刻抱起她就要出门,林苏扬忙拉住他说:“没事,还没缓过来而已。”顿了顿又问:“这家农户是一对夫妇?”见司君行点头,她才说道:“你……去请那位夫人……帮我……” 司君行一听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俊脸浮上一朵红晕,低下头不敢看她,嘴里嗫嚅着说道:“我,我对他们说我们,我们是夫妻。”一向在她面前吊儿郎当的司君行哪时有这样的窘迫,即便是失明的那段时间也不见他如此过,林苏扬想着想着便轻声笑了起来。 司君行听到她的笑声,沉默了下来,静静地走去关好门,然后抱着林苏扬来到浴桶旁。 “你……你要干什么?”林苏扬惊道。 司君行不说话,把她放下来小心扶着她,伸手就搁到了她的腰间,林苏扬忙抓住他的手说:“不用,我还是自己来,你出去。”他叹了叹气,把她拉进怀里轻声问:“你愿意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林苏扬怔了一下,知道了他的意思心里五味陈杂,愿意吗?从私心上说自己是完全愿意的,可是……没等她可是完,司君行早已快速地解开了她的腰带。 “你……”林苏扬惊讶地望着他。 “等你想完,水都凉了。”司君行无奈地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夫君了,所以,娘子,不必害羞啊。” 当司君行略显粗糙的手抚上林苏扬光滑的背时,她微微地颤了颤,垂着头,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司君行慢慢把她放进水里,然后把从主人家借来的干净衣服放在最近的地方。自始自终他都是认认真真,没有像平时一样的不规矩。 “现在你可以一个人洗了,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看到林苏扬轻轻点了点头才打开门出去。 感觉身边灼人的温度离开后,林苏扬反而觉得冷了,抱着双臂软软地坐在桶里,水正好淹过肩背,水温微烫,很合适。 氤氲的热气熏得人眼眶润润的,想要哭,低头望着水中的自己,绝美的脸处处透着苍白,稍动一下,晃荡的水纹就将那张迷人的面貌撞得个支离破碎。 司君行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望着摇曳的春花,点点嫣红翠绿,给这个干燥的地方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后面的路程恐怕就很少能看得见这样的景色了,那几日的山清水秀其实是他带着林苏扬在打回乱转,像她那样聪明的人恐怕早就是知道的吧,可是她没有点破,只是随着他像真的赶路一样瞎晃。 司君行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啊。 卷三 情伤 第八十二章桃花妆薄(下) 被司君行强迫待在这里休息了好几天,每天他都变着花样弄些好吃的饭菜,让林苏扬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终于等他同意可以走了时,林苏扬才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在屋子里闷下去了。司君行赶着去山林准备些新鲜果子,她就在屋里收拾细软。整理妥当后,见时候尚早,便出了门去向主人家道谢。 热情好客的妇人见林苏扬过来,忙从厨房端了一碗汤出来说:“夫人真是好福气,寻到那样一个体贴的相公,哪像我家那汉子,喏,今儿个一早出门招呼也不打一声,唉,要他平时多关心自家娘子简直就是妄想。” 林苏扬听了只是微笑。那妇人把手里的汤端到她手上又说道:“夫人,说真的,难得看到有你家相公这样的好人啊,这不,他出去前还请我给你炖了鸡汤说让你多喝些好赶路。倒也是,怀孕的人可得多补补才行……” “哐当”一声,林苏扬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吓得妇人惊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怀孕?什么怀孕?”林苏扬的脸瞬间惨白,她睁大了眼睛颤声问道:“告诉我,谁怀孕了?” 妇人吓得不清,可看林苏扬的样子似乎还不知自己的事情,于是回答道:“难道夫人不知?那日你家相公抱着你跑到我家说你病了,求我们帮帮忙,我那汉子忙赶了山路跑去请了附近村里的老大夫。大夫说你已有近一月多的身孕,因为没有吃好才气血不足晕倒,你家相公紧张得不行,这些天日日出门寻些野味回来给你补身子,莫非你相公没告诉你?” 听完妇人的话,林苏扬如坠冰窟,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问,还…… 妇人见她脸色吓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夫……夫人,你、你怎么了?”莫非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看他们夫妻俩挺恩爱的啊?瞧这夫人的神色不对,可别让她做什么傻事。妇人决定立刻去把那相公叫回来,好在她家后面不远就有果林,那相公怕是去了那里罢。打定主意,妇人一边盯着兀自发呆的林苏扬,一边悄悄走出门,转身往后山跑去。 司君行攀在树枝上一个一个挑选红透的缠沙果,听大夫说怀孕的人最喜吃酸的,这种果子正好甜而带酸,她应该喜欢吃吧。数数兜儿里的果子,三十来个,还不够,多摘些备用。 正当他把这一片的果子都快摘完了时就看见借住那家的农妇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心里一紧,只听得那农妇大声喊道:“快,快回去看看,你家夫人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他猛拉住她急问道。 “我、我告诉她。她怀、怀孕了……”话还没说完。司君行手里地果子“哗啦”全倒在了地上。他看也不看。匆忙地赶回去。 冲进院子。发现门都开着只是人不在。他每个房间都找了个遍也不见林苏扬地影子。又冲出门外。撞倒了正跑进来地农妇。不顾她地叫喊发了疯似地往外面跑。昨晚下过一场小雨。路上还有不少泥泞。这也恰好让司君行看清楚了地上地脚印。脚印地方向不是通往山外地小道。而是另一边地……悬崖! 这一发现让他顿时六神无主。人虽然跑着身体却不像自己地。看着一路上遍开得灿烂地花。心里冰冷得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找到她。 林苏扬恍恍惚惚站在了悬崖边缘。望着远处地山峦。清墨留烟。很美啊。美得像画里地一样。伸出手虚空抓了抓。摊开来。什么也没有。 老天真是会捉弄人。明明有这样好地景色。为什么还是阴沉着要下雨呢?林苏扬笑了笑。看着脚下雾袅不见底地云端。好想踩在上面。飘飘荡荡。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慢慢伸出了脚。正想走进仙境一般地世界却被人一把拖了回去。 司君行从后面把她紧紧抱住,颤抖着说:“不要,不要去。”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大声喊道:“听见了吗,我叫你不要去!” 林苏扬失了焦距的眼渐渐回神,看着从来都笑着的司君行此刻近乎疯狂的表情,嘴里喃喃地说道:“是你?你来干什么,走开,我不要见你,你给我走开。”她挣扎着要退开,司君行却把她抓得更紧,她争不过,张口一下咬住了他的手臂。 咬得深了,殷红的血浸透衣衫滴到了地上,像开出的花,妖冶绝伤。 司君行一动不动,任由她咬,任由她打,却是轻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一辈子,为什么你总是喜欢食言,以前是,现在也是,难道我只是你愿意的时候就来,不愿意的时候就离开的玩偶吗?” 满嘴的血腥味让林苏扬又开始干吐起来,她抬起头,看着他惨笑:“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一个我痛恨的人的孩子,我不想要他,可是我更不忍心杀了他,一个生命啊,我不想杀他,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哭,满脸的泪落在司君行的身上,很湿,好像天上下的雨。 司君行把她抱在了怀里:“生下他吧,我来照顾他。我会把他当做我的孩子一样照顾。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浪迹天涯,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永远不分开。” 林苏扬放声哭泣,不停摇头:“不行的,不行的,如果让他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放我走,一定不会……” “不,”司君行打断她,“孩子是我的,你听清楚,孩子是我的,知道吗,不管那个人是谁,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和我的孩子也没有任何关系!”像在见证他的誓言,一道响雷凭空砸下,倾盆大雨随之落了下来。 渐渐的,林苏扬松了抵在司君行胸前的手,司君行以为她想通了也放松了抓着她的力道,不料她突然猛地使力把他推了个趔趄,然后往后不停地退,最后站在了悬崖边,司君行一看马上就要过去拉她,林苏扬却大叫道:“别过来。”司君行停住,悲苦地望着她:“你不相信我吗?” 林苏扬摇摇头说:“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太相信你,相信你可以不顾自己来照顾我,相信你可以不顾别人带着我远走天涯,相信你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可是,我不想,你知道吗,我不想。我已不是清白身,还带着另一个人的孩子,即便你不在意,可我在意!” 见司君行又向前走了一步,她立刻又说:“别过来,如果你再向前我就跳下去。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司君行果真停住了脚步,只是看着她的眼里,除了悲伤还是悲伤,他说:“我不想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把你放在了心里,怎么忘也忘不掉,我一次一次追逐你的身影哪怕你从来就当我不存在。林苏扬,你何其狠心,我为了你答应瀚宇风把魔教拱手送上,为了你和正道作战以致失明,为了你,我放弃了我的一切,可你要知道,我从来就不求你的报答,不求你的同情。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给了我希望又给我绝望?林苏扬,难道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我每次都要满怀幻想地等着你,等着你把我抛弃然后又来寻找,等着你愿意的时候接近你,不愿意的时候离开你。你要跳是吗?好,你跳吧,没有你,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了意义。” 林苏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整个人都被他眼中深深的绝望给震撼了,眼前突地划过一道白光,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鱼肠短剑瞬间就没入了司君行的胸膛,接着就见他缓缓倒了下去。 “不……”林苏扬大叫一声,朝他奔了过去。很快,烫人的血和着天上的雨水在司君行身边汇成一条小溪或渗入地里,或流向远处。林苏扬扑过去,抽出挺立的剑,双手紧紧捂住他的伤口,“你不要这样,我不跳了,好不好,你快起来啊!” 刺眼的红依旧汩汩地从指缝里冒出来,豆大的雨点冲开了她手背上的红,却又被另一股淹没。司君行的脸白得如同一张纸,他抬手摸着林苏扬,“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我不会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所以我要比你先死,这样,我总算是做了一件自己做主的事了。” 林苏扬哭着,不知是泪还是水,流进嘴里,咸咸的,好难受。 “现在……我……终于……可以说……那三个字……”司君行猛力地咳嗽,胸口的伤被强力扯得裂开,血流得更加厉害。 天上的雷更响了,雨也是如倾泻的河水冲了下来,只听阵阵雷雨声中,隐隐回荡着三个字:我爱你。 漫山遍野,还在等着春日盛开的花骨朵儿刹那间绽放,五颜六色,光华异彩,淋淋的雨湿润着,冲刷着,遍地摇曳,满天花落,铺的一层花色地毯,淌过血红的溪,绝美,绝艳。 卷三 情伤 第八十三章春来无声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万法诸生。皆有前缘。缘起缘灭。缘生缘空。六世达赖看得透彻。所以才会写出这样地情诗。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为佛。理可堪破。可放下。最终成就无上自在。睿智如仓央嘉措。斩不断地情丝。却是连不了地线。 那一天。林苏扬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地绝望。那种直指心底地悲伤。当她感觉手里地温度一点点退去时。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如同被笼罩进阴冷地黑暗。意识渐渐被抽离。脑中最后地一丝清明全部停留在永远不想放开地手上。 朦胧中。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然后自己像被放进了马车。隆隆地声音时强时弱。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漫长地昏睡终究还是要结束。十天后。林苏扬醒来看到地第一个人。竟然是许久未见地沈笑。 “素颜姐姐。你终于醒了。”沈笑红着眼睛。欣喜地看着她。 她怔怔地望着沈笑。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司君行……他在哪里?笑儿。告诉我。司君行他在哪里?”胸前一闷。又是一阵头晕。 “素颜姐姐,你别着急啊,司君行大哥他,他没事。”沈笑慌张地说道。 “那他在那里?快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说着便起身要下床,沈笑忙按住她说,“素颜姐姐,司君行大哥他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为什么不在这里?”林苏扬抓住沈笑的手连声问道,带着恐惧,“你是在骗我对不对?司君行他已经不在了对不对?不,不,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林苏扬 桃花离 第20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慌忙下了床,跌跌撞撞要往外面走,沈笑见她神志不清,扬手就打向她的后颈,随即上前抱住了林苏扬软下的身体把她扶到了床上。 严木清打开门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几步走到沈笑面前喝到:“胡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身体很弱,你还打晕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办?” 沈笑替林苏扬盖好被子转过身看着严木清说:“我怎么不知道她身子弱?难道你就忍心告诉她现在司君行大哥一直昏睡不醒,生命垂危?”严木清哑然,如沈笑所说,若让林苏扬知道司君行目前的情况或许会更加危险。 “连叔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必须保住素颜姐姐的孩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怎么会搞成这样?原以为司君行大哥的眼睛复明就没事了,为什么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沈笑烦恼地抓着头,她抬起头看着严木清问:“木清哥,你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素颜姐姐有了小宝宝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他们还闹成这样?” “笑儿!”严木清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解释,只好说道:“笑儿,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外人可以了解的,你现在还不懂,等你真正遇到自己感情的那一天你才能明白,知道吗?” “不明白、不明白,我都快十八岁了,木清哥你不要每次都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我只知道素颜姐姐很爱司君行大哥,而司君行大哥也很爱素颜姐姐。既然两情相悦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算年龄你们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可是你看看你们活着有多累,明明触手可及的幸福你们却硬生生推之门外。木清哥,你说我不懂,是因为我没有遇到自己的感情,那你呢,你又懂吗?”沈笑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木清哥你从来都不在意我,我已经长大了,长大了,师傅可以当我还是小孩子,可是你不可以,你知不知道,就你不可以!”沈笑抹着眼泪冲出了门外,留下严木清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你说我不懂是因为我没有遇到自己的感情,那你呢,你又懂吗?”沈笑责问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 懂吗?我懂吗?严木清苦笑着摇摇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苏扬,原来,我们都不懂啊! 幸好司君行的那一剑没有正中心脏,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司连叹着气,取下了他身上遍插的金针。比起外人,司连应该是最懂得他的,同样爱一个人爱得很深,很痛却始终放不开手,不同的是司君行得到了她的爱,可是他却给她留下了永远的伤害。 宁青杳,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想起了?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再一次看见司君行的那一刻时时注意,也不会在他自尽那一刻及时赶到。命运就是这样,几经兜转,没有还完的情,没有做完的事终究还是等着你。 想不到的是,这孩子竟然爱得比当年的自己更加疯狂,辛辛苦苦练成的武功毁于一旦,还将自己留给他的一切都拱手让人,后来还失了明,现在又自尽,他……唉,痴子,痴子啊…… 司连的眼中似乎又晃荡起小司君行倔强的模样,练功练得很苦很累,可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绝不放弃,哪怕走火入魔被痛得死去活来,他都不会认输,这样的孩子,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把他从他们身边抱走,恐怕现在的天下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吧。 拨开司君行额前的发,司连发现他的面貌就和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个自己思恋得无可救药的人,为何她的心中装的却是另一个人? “行儿,你比连叔幸运,虽然吃了很多苦,可你爱的人也爱你,你放心,连叔拼了命也会救你,就算是为了赎罪也好,忏悔也罢,连叔一定会让你们在一起。” 林苏扬再一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晚上,沈笑仍旧坐在一旁守着她,发现她醒了,沈笑立即说道:“素颜姐姐,你别再多想了,司君行大哥真的没事,只是他现在还昏睡着,不能来见你,但你放心,连叔说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来了。” 见她不信,沈笑急道:“真的,素颜姐姐,相信我,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这时林苏扬黯淡的眼里才有了些许光亮,她激动地问:“真的吗?”沈笑使劲儿地点点头。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他。”林苏扬急切地望着沈笑。“笑儿,求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只想,只想看看他而已,好吗?” 沈笑犹豫了一下,最后答应了。她小心地扶着林苏扬下了床,出门往司君行的房间走去。林苏扬没有心思去细想他们在什么地方,还有些什么人,心心念念只想着司君行他怎样了,为什么还没有醒来,他是不是真的好了。等到踏进他房间的刹那,她才感觉自己的心定了下来,一直以来的慌乱和害怕竟莫名地减轻很多。 沈笑把她扶进房里后就出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坐在司君行的床边。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林苏扬的心里一阵阵的疼。 她颤颤地伸出手贴上他的脸,有些冷,却还有温度。用指尖描摹他的浓眉,他的眼眶,还有他的鼻唇,轻轻摩挲他的轮廓,然后滑下来,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她俯下身,吻上他冰凉的唇,嘴里说:“我还欠你一个称呼呢,我的夫君。” 卷三 情伤 第八十四章夜难成眠(上) 长楼高寺佛前筒,何事泪添,一抹云烟。雨淡风歇尽数闲。 桃花离春枝下怨,几阙歌连,相思难眠。痴人梦画镜中仙。 “君若磐石妾似苇,两相无望泪自垂。连理不知鸳鸯戏,并蒂笑看鸟双追。江山万豪是君慕,独我长盼草间回。九曲深路空怀巷,夜高可比疾风归?”林苏扬仿佛没有知觉地反复念着这首诗,一边握着司君行的手,一边用濡湿的帕子擦着他的脸。 不知念了多少遍的诗,林苏扬才停了下来轻声喟叹道:“你怎么还不醒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有多久?司君行,只要你能睁开眼,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一个暗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真的。”林苏扬应和着答道,随即一愣,等到发现这个声音的来源时,手里面的帕子一下掉在了地上。 “你……醒了?”看到那双清澈的眼切实地望过来,她说不清心里是激动还是颤抖,满腹的话语哽在喉里,咽不下吐不出,最后只变为一阵阵的沉默。 “娘子,我醒了。”一声“娘子”彻底打破了林苏扬空白的思考,她笑了,慢慢伏在他的身上。“是啊,你醒了。”一滴滴的泪滚落,湿了司君行的前襟。 司君行伸出手拍着她的肩:“娘子别哭啊,哭多了不好看。” 林苏扬抬起头,睁着迷蒙的泪眼看着他,“好,我不哭,只要你没事我就不哭。如果以后你再这样丢下我,我就哭死给你看。” 司君行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什么时候冷漠清高的林太傅变得像个泼妇了?” 林苏扬抓住了他地手。“是啊。我是泼妇。也是你地泼妇。对吧。夫君?”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司君行地手一震。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她:“你……你叫我什么?” 林苏扬坐正了身子。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地夫君。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地夫君。知道吗?”司君行像是兴奋过头。话也开始说不清:“你……你……说真地?”猛地起身。却是眼前一花又晕得倒了下去。 林苏扬忙扶着他躺好。嘴里嗔怪道:“伤还没好全。你还是多休息两天吧。”见他只顾呵呵傻笑。无奈地捏捏他地手。“你呀。真是个傻瓜。”傻得。让人心疼。 在林苏扬地悉心照顾下又经过了几天调养。司君行地伤总算是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林苏扬除了看着他之外。也从沈笑那里了解到当日自己因为司君行自尽。伤心过度以致昏倒。恰好被尾随而来地司连。也就是连叔遇上并救了他们。据说当时司君行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而林苏扬则趴在他身上。两人又被大雨淋得全身透湿。那场景就是过了大半生地司连看了也震撼不已。 在林苏扬昏迷地十多天里。司连叫来了沈笑和严木清。三个人一起把不省人事地两人带到了一处僻静之所。司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司君行从鬼门关抢救回来。而林苏扬因怀有身孕不能受太大地刺激。于是他们不敢在她一醒来就告诉司君行地情况。好在后来司君行地伤势稳定。司连和严木清才同意沈笑带她去看他。 “连叔怎么会认识你和木清。你们不是从没见过面吗?”林苏扬疑惑地问沈笑。 沈笑摇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们一赶来就被你们的样子给吓坏了,其余什么也没想,木清哥帮着连叔采药用药,我就照顾你,现在想来的确很奇怪,我们以前也没见过连叔,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莫非是司君行告诉他的?可是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啊,怎么也没听他说起过。林苏扬仔细想了想,记起有好几个晚上醒来都没有见到司君行在身边,难道那个时候他是出去见连叔?那么,他为什么要隐瞒呢?压下重重疑虑,林苏扬对沈笑说:“笑儿,这次多谢你们了,我和司君行亏欠你们的实在太多。” 沈笑嘟着嘴不满道:“素颜姐姐,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我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还道什么谢?你以后要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们了。” 看着沈笑孩子气的样子,林苏扬不免一笑,“好,我们是朋友,以后我再也不说这样客气的话。” 沈笑这才开心道:“对嘛,这才是我眼里的素颜姐姐。对了,素颜姐姐和司君行大哥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木清哥说过不许问姐姐之前的事,那问以后的事可以吧? 林苏扬笑容微敛,眼神飘渺却又带了几分坚定。“我还有一些事要办,办完了这些事我就会和司君行一起隐居。” “真的?”沈笑惊叫,“那素颜姐姐可一定要来归乾山,归乾山上最适合隐居了,那时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我也不用再挨木清哥和师傅的骂了。” 感受到沈笑带来的快乐气氛,林苏扬压抑的情绪也轻松了下来,她拉过沈笑悄声说:“笑儿,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司君行一早起来就没有看见林苏扬,心里一急,也不顾胸口还隐隐作痛的伤,把整个小院儿跑了个遍,见沈笑和严木清也不在,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她会独自离开,可是这一大清早的,人全都跑去哪里了? 司君行去司连那里询问,结果却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耐心等着就知道了,司君行明白他的连叔肯定知道什么,打定心思要他开口,最后司连竟把他关在了房里,司君行这下是丈二摸不着头,有什么值得这样兴师动众?不过等就等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想起那天林苏扬叫他“夫君”,他又乐得开始傻笑起来。 眼见日已尽黑,料他再好的耐心也是等不下去了,正想破门而出,却见严木清抱了东西走进来。 “你这是干什么?”司君行问道,“苏扬呢,有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严木清不回答他的话,一下把他按在凳上坐好,然后打开拿来的包袱,只见里面是一套大红的喜服。司君行不明所以,看了看喜服又看了看没有丝毫表情的严木清,“谁要成亲吗?” “傻小子,当然是你要成亲啊!”一声大笑传来,司连从门外大步跨进。 “我怎么可能成亲……”司君行猛然一惊:“是她,她说的对不对?” 司连拍着他的肩笑道:“你小子,有福气啊!你看,你那娘子老早就请我们安排说你们决定今天成亲,还说你受伤不便,不用去管,我就猜她是给你惊喜,果不然,你竟一点也不知。”见司君行还在呆愣中,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衣服就往他身上套,“快快快,别误了吉时,人家新娘子可还在等呢。” 司君行似乎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任凭司连和严木清把他左翻右翻地穿衣系带。司连心里也是高兴得不行,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虽然后来离他而去,不过如今见他能和喜欢的人共结连理,就像是完成了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心愿一样,更何况,他还是青杳的孩子啊! 沈笑拿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林苏扬的长发,接着替她盘了髻,再淡淡上了些妆,看着眼前这个绝色女子,沈笑一脸羡慕:“素颜姐姐,你好漂亮啊!” 林苏扬笑得灿然:“傻丫头,等你成亲的时候你也是最漂亮的。” 成亲?沈笑在眼前晃过一个人的脸,心里叹了口气,恐怕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吧。 “笑儿,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林苏扬看着她瞬间变换的脸色,疑心问道。 “素颜姐姐你怎么想到这个啦?我怎么可能有心上人?”沈笑调整好表情对林苏扬笑道,“别再扯开话题,素颜姐姐,吉时快到,该出去了。” 卷三 情伤 第八十五章夜难成眠(中) 红烛帐,锦鸾窗,清乐飘摇。 透过薄薄的红盖头,依稀看得见对面那个人紧张又傻愣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就想笑。林苏扬从未想过自己真正的婚礼竟然是这个样子,不是婚纱教堂,也没有韶乐号鼓,甚至宾客也只有三人。和秦羽成亲那次算是隆重吧?可是却只是做戏。 死皮赖脸的司君行,温柔体贴的司君行,痴情专一的司君行,这样一个人,终究成为了她的丈夫,她将要陪着走过一辈子的人。这个决定,恐怕早在他为她自尽之前就有了,如果不是重重的顾虑和阻碍,也许他们早就已是夫妻。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以后的路,以后的困难,就让两个人一起面对,总好过来一场生离死别的好。 随着沈笑清脆的声音,拜了天地,司连坐在上位,接受了他们的第二拜,最后夫妻对拜之时,司君行竟然在微微颤抖,林苏扬伸出纤手轻轻牵起他的,静默淡笑着弯下了腰,礼成。 简陋的房间,贴上一张喜字,摆上一对龙凤烛便算是新房了,此时此刻,这里没有多余的人,只有本就该属于他们的世界,一个迟来了很久的世界。 依旧颤抖地掀起那张喜庆的盖头,林苏扬比往常更加绝色绝姿的脸便出现在眼前,那一汪澄然的美目里,没有小女儿家的欲语还羞,没有平日清冷孤傲的疏离,有的只是彻彻底底的接纳和爱恋。 “娘子。”司君行喃喃地叫道。 “在。” “娘子。”他又叫。 “在。” “娘子。”他笑。 “娘子。娘子。娘子。”他叹息着搂过她说。“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叫你娘子了。” “你从来都是‘正大光明’地叫好不好?”林苏扬安适地依偎着他。 “以前是我一厢情愿。可现在。不是。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从你第一次救我那天起我便想着你。从你第一次不再抗拒我。我便念着你。从你第二次回到我地身边。我就日日夜夜盼。日日夜夜想。有一天你成为我地妻子。然后我可以天天叫着你地名字。叫你娘子。那个时候你就是我地。只是我地。没有其他人。” 林苏扬听着他地话。回手抱住他。“现在我是你地。以后也是。是你一个人地。没有别人。永远也不会有。” “娘子。”司君行拉开她。看着她地眼睛说:“从今往后。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倾身过去。吻上了她地额头…… 尽管这段时间两个人都过得甚是甜蜜。却没有一人忘记他们还有很多事要解决。林苏扬为了司君行原想舍弃肚子里那个不该存在地孩子。可司君行死也不同意。因为司连告诉他林苏扬体质异常虚弱。如果孩子没了她也会有危险。更何况司君行本就想留下这个孩子。虽然并不是他地。 司连提了建议,说依照林苏扬的情况,怀孕四五个月也不会很明显,如若他们能在这剩下的两三月内完成要办的事就不会被人发现。林苏扬听后苦笑不已,两三月的时间,怎么够?且不说回云都一次要花上一半的时间,就是回了也不能保证可以就此顺利辞官,况且那个人的威胁还摆在眼前。 经过几番思量,林苏扬竟然想出了一个绝处逢生的计划,那就是假死。如果自己“死”了,秦皓不可能继续纠缠,这样就不会连累家人,连累秦羽,那么,大央太傅的女子身份也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司君行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想再这样犹豫不决,快刀斩乱麻,赶紧和那边复杂的事彻底断绝然后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最好的结果。又想到曾经对秦羽的承诺,林苏扬还是决定先去河丹,和她见一面再说。至于到时怎么个“死”法,只能见机行事,总之一定要在回云都之前就是了。 众人都觉得这个计划甚好,决定由沈笑和司君行陪林苏扬去河丹,严木清与司连两人就准备接应,如果进行得顺利,兴许只需月余就能全身而退。 然而,世事多变,当他们一行人进入早已全城戒备的河丹时便知有事发生。料是林苏扬估计到了一切也绝没有想到比邻西北的藩国竟然在此时发动战争。 前一刻还太平盛世,下一刻便要兵荒马乱。藩国以族人过多,土地不足为理由欲向大央国“借”上三个城,藩王派了使者前来谈判,秦柯当然不会答应,当下就扣留了藩国使者,藩王便以此为借口要出兵西北。恰逢秦羽他们也到了河丹,随行大臣吏部侍郎李匡进是藩国王妃的兄长,于是便自告奋勇前去讲和,谁料李匡进刚一踏入藩国领地便被囚禁,同时当晚驻守在大央与藩国边界的营地就遭到偷袭,敌方不明,不过据营地将领回报,极有可能是藩国所为。 秦柯大怒,立马就亲自领兵前往,边界守兵全部枕戈待旦,大战蓄势待发。为防后方起火,秦柯留下八千精兵全权交给前来的林子言,加上随来的两千精兵,林子言目前手上共有一万兵力坚守后方。 由于藩国与大央相接的领土全属于喀沙十省的范围,因此秦柯将大部分的兵力集中于地势宽广地带,其余兵力呈间隔式埋守。 林苏扬从林子言那里听到消息,得知秦羽竟然也跟着跑到边界军营,心里一急不顾林子言的反对,马不停蹄地赶往秦柯那里。到达边界以后才知第一战已过,结果以秦柯稍胜一筹,不过令秦柯奇怪的是,藩国的实力一向不是很强,然而这次却可与他堪称“铁军”的精兵抗衡,如果不是藩国近几年暗中养兵的可能就一定会是找了援手。由于秦柯接管西北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所以对于藩国是否暗中养兵还不甚清楚,然而他更有预感相信藩王定是与别国勾结,若是这样,恐怕麻烦就大了。一个藩国尚且不足为惧,但是其盟国若是燕辽的话,大央必将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 林苏扬走进营帐的时候,秦柯正在察看地图,见她来了紧绷的脸缓和下来,朝她微笑道:“在这里还习惯吧?” 林苏扬点点头说:“还好。怎么样,对藩国下次的行动有什么对策没有?” “依我看,藩王意在我西北晏州,前一战声东击西,探子已报藩王派了五千兵马由大将吉科从偏道赶往晏州南部。不过他这一去也吃不了多少甜头,晏州乃我西北重镇,兵力本就充足,藩王定是认为我已将晏州重兵调回,实不知当初我仅使了个障眼法而已。若论智谋,藩王必不是聪利之人,只恐其后有口舌狡诈之徒推波助澜,今日两方征战,不敢说是藩国蓄谋已久,然其准备之完善当是有另一方支持才对。” “你的意思是藩王与别国勾结?”林苏扬问道。 秦柯点头,答道:“有这个能力和我大央相抗衡,这个‘别国’,除了燕辽不做他选。” 林苏扬一愣,那个对她同样温和多情的人,会是这样的目的吗?“圣瀚帝他,真就有如此的野心?” 秦柯冷笑:“自他登基以来,无时不对大央的广袤富饶虎视眈眈,你身在内朝当然不知,瀚宇风不仅威逼利诱笼络小国,将敌对矛头直指大央,而且还任由其乱民在两国边界引发马蚤乱,其野心可昭日月!” “如果藩国真与燕辽联合,那我们岂不腹背受敌?”林苏扬终于想起当初和瀚宇风在一起时他说过的话,那时他就已在朝中安排了不少内线,如今两国若真开战,难保这边不会吃亏,虽然像秦皓那样的人也许早就发现了,可是暗箭难防,这毕竟关系到国之存亡,但愿是她担忧过多,只是,林苏扬的心里依旧莫名地涌起一丝不安。 卷三 情伤 第八十六章夜难成眠(下) 果真如秦柯所料,三日后便有来报说吉科带领三千精兵攻打晏州城,连攻两日未遂,竟于城外就地扎营,欲将晏州围困到底。 “晏州乃我西北重要门户,若一旦被攻下,则相近的和州、齐州必将失陷,喀沙十省中弱外强,而这几个地方恰好直逼十省中心,如此一来,西北领土危矣。”秦柯是小看了藩国的实力,以晏州固若金汤的城防和四千精兵的死守,吉科要想攻下它也算痴心妄想,然而最关键的问题是近几天这边藩王非但不是毫无动静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向秦柯宣战,意在阻止他派兵前往晏州支援,由此,秦柯也更加确定今次的行为不止藩国一个,相信过不了多久,在后面煽风点火的真正谋划者就要浮出水面。 这日,秦柯手下十员大将全都聚在主帐商讨作战计划,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急报”,秦柯拧着眉把那人叫了进来。 “禀报大将军,晏州有消息传来,城内百姓在一夜之间无故中毒,经查发现城中水源有一半被下了毒,此时晏州城内已是人心惶惶,云副将请求将军派人前去支援。” “啪”地一声,秦柯寒着脸一掌拍在桌上阴冷道:“好一个藩王,好一个吉科,卑鄙至如此,竟然向水中下药!”晏州水源共有十三处,其中六处被污,如今仅有七处可供饮用,然晏州城内百姓尚有两千余人,再加上四千将士总共就有六千多人要用这七处水源,若是源头永不干涸还好,偏这些水流极易受西北天气所影响,近段时间也不曾下雨,如果吉科真是铁了心要将晏州困死,兴许等不了多久就能实现。 “报——”又一声急报传来,此时秦柯的脸已是冷如冰霜,不发一言地站在那里。 “禀报大将军,有探子回报说藩王又增了两千兵马正往晏州赶去。” 一旁的将领早已忍不下去,纷纷上前领命要往晏州。目前晏州只有云水寒和另一名副将独守,加上这次的下毒事件恐怕已是忙得焦头烂额。秦柯思量再三,立刻决定派遣得力副将肖猛和崔戚两位将军带领五千兵马前去晏州救援。肖猛与崔戚经商讨决定分东西两路同时进军,这样既可以迷惑藩国视线又能防止对方伏击。 待两位将军整装出发的第二天,秦柯就暗里找了几十名武功高强的心腹乔装改扮护送秦羽和林苏扬返回河丹。现在形势多变,即使让她们跟在身边也是危险至极,到了河丹至少还有林子言能全力照应。 林苏扬深知自己留在这里于事无补,倒不如早些回到河丹也好少了秦柯的顾虑,劝说了秦羽,几人便在当夜往河丹返回。 司君行一直跟在林苏扬身边,在军营的时候他就和普通士兵一起,是以秦柯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而秦羽自林苏扬到来后就日日跟着她不放,所以倒也和司君行聊得熟了起来。 经过连番地赶路。好不容易走到了河丹郊外。只还有一天地路程就安全了。林苏扬见大家都疲惫不堪地样子于是停下来让他们休息一晚再走。 西北地野地不像东边那样草木丛生。而是大片大片地戈壁浅滩。时不时飞沙走石。一场过来会连人也给淹没下去。 找了背风地地方生火扎营后。司君行便坐到了林苏扬身边。 林苏扬盯着势头正旺地火堆说:“我总有一种不好地预感。” 司君行正拿着一根棍子在沙地上乱画。听到她地话后手里一顿。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知道。”林苏扬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这种预感非常强烈。 司君行瞧了瞧周围,见没人注意,便贴近了说道:“别担心,也许是你想多了,听说怀孕的人很多都会这样。” 林苏扬转头瞥了他一眼,“你懂得还挺多。” “那是,好歹我也是要当爹的人了,不多了解这些怎么行?”司君行嬉笑着说,见林苏扬的脸色不是很好,知她定是还在为这件事介怀,于是轻声说道:“你和孩子是我的唯一,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会好好保护你们,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心静气,不要忧虑,一切还有我。” “就算你没了武功我也相信你能保护我们,只要你别离开,我就能坚持下去。”林苏扬低头叹道,却不见司君行眼中莫名地闪过光亮。 秦羽拿着水袋愁着眉走了过来,林苏扬抬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没水了。”秦羽把水袋翻了个转儿,最后一滴水从里面流出来滴到了地上,然后瞬间渗进黄沙里,“明天下午才能到吧?”她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说道。 “我知道哪儿有水,给我吧。”司君行伸手拿过秦羽手中的空水袋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秦羽转过头问林苏扬:“他来过这里吗,怎么知道附近有水?” 林苏扬摇着头,望着司君行的背影发呆。挥去心里的不安,她拉过秦羽,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羽儿,你愿意以后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秦羽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我们指的谁,苦笑道:“怎么会不愿意,只有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就行了,况且我也看得出司君行很爱你,他是个好人。” 林苏扬笑,“是啊,他是个好人。”笑容里是说不尽的幸福。秦羽瞧着她的样子,一阵酸涩涌上来,痛不是痛,苦不是苦。 两人一阵沉默,不久却听得在周围巡视的人匆忙跑过来说:“大人,有追兵过来了,大人快随属下撤离。”侧耳细听,远处果然隐隐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看样子人数不少,从方向判断,绝不是河丹的人,林苏扬心下一紧,司君行还没回来! 那人见林苏扬还在踌躇不决,于是急道:“大人快随属下离开吧。” 秦羽左右四望,突然惊喜地叫道:“他回来了。”林苏扬顺目望去,只见司君行拿着满满的水袋焦急地赶过来,见她们还站在那里,嘴里大喊道:“怎么还在这里?快走,追兵来了。” 把水袋放到秦羽手上,拉过马就让她们上去,他也翻身坐到了林苏扬的后面,马鞭一甩就往河丹城奔去。 秦羽和林苏扬的马跑在最前,其余的人在后面呈扇形护着她们。强烈的颠簸让林苏扬心里的恶心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紧紧抓住马的鬃毛,忍住胃里的翻腾,身子却一点一点往前面倾倒,突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她猛地放了手,整个人便向侧边倒去。司君行手臂一弯将她揽进了怀里,借着明亮的月光发现她紧闭着眼,额上冷汗直流,这才想起她的身子不能这样赶路。 司君行朝后面望了望,发现追兵渐渐临近,来不及多考虑,咬牙抱着林苏扬就跳下了马,顺手在马臀上甩了一鞭,那马便嘶叫着继续狂奔。 “分头走。”司君行大吼一声,人已如轻飞的燕几起几落就消失在夜色之中。秦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明白如果她也跟去,势必会将他们两人陷入困境,狠下心,她偏了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赶去。 由于本就是夜晚再加上纵马带起的滚滚沙尘,所以追赶的人根本就没发现前面有人弃马离开,秦羽的这一转,后面所有人也立刻跟了去。 司君行抱着林苏扬不歇气地赶了很久才停下来把她放到沙地上。 “苏扬,醒醒,快醒醒。”他紧张地叠声叫道。 林苏扬使力地眨了眨眼,睁开看见司君行焦急的脸,她扯动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笑说:“我没事。” 卷三 情伤 第八十七章生死离别(上) 司君行将手掌贴在林苏扬背后,源源不断地催动内力减轻她的疼痛,待听她呼吸平稳下来后才收了手,转身将她抱进怀里。 “好些了吗?” “嗯。”林苏扬点点头,“你已经恢复武功了?” “是。”司君行答道,“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我知道,”林苏扬打断他说,“我一直都相信你。你去救救秦羽好吗,我们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司君行深深地看着她,“今晚,是个好时机。”林苏扬默然,的确,如果他们趁这个时候远走高飞,任谁也无法怀疑,可是秦羽,她已经欠了秦羽太多,不能够再对不起她,不能。 司君行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叹了一口气,说:“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离开,我一定会在天亮前回来。” 林苏扬抬起头望着他,“谢谢。” “哪有给自家夫君说谢谢的?你放心,我会把她带回来。”司君行扶着她靠在一块大石边,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说,“等我。”起身就往原路返了回去。 等到他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了时,林苏扬才动了动身子把脚边的几块碎石移了开,就这一个动作也让她疼了好一会儿,她把手搭在小腹上,什么也感觉不到,那个才开始成长的孩子也许就这样夭折了吧?这样也好,他本就不该存在的,没了负担是不是应该开心?可为什么心里还是堵得满满的,眼里的汹涌仿佛很快就要冲出来? 孩子,对不起。林苏扬闭了闭眼,掩去所有的情绪,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贯有的清冷。 没过多久。突然从大石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踏在软沙上“哧嚓”作响。林苏扬警觉地转过头。看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只见那人尖嘴猴腮。满脸地疹子。那一双细小地眼里全是嗜血地欲望。 林苏扬挣扎着站起来。看着他冷冷问道:“你是谁?” 那人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笑了起来。声音和他地人一样尖利难听。“我是。要你命地人。”说着身形一晃就到了林苏扬身前。伸手扼住了她地咽喉。铁箍般强劲地力道慢慢夺取着她地呼吸。她双手死死抓住那个人地手。却怎么也移动不了。脑中地意识在一点点地消散。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真正死去时。一声响箭划过。掐着自己地手蓦地松了下来。随即她也软软地向后倒去。结果倒进了一个人地怀里。想看清那个人是谁。眼前却是花白一片。嘴里喃喃地叫了一声“司君行”。因为短暂地缺氧让她很快又昏厥了过去。 秦皓铁青着脸看着倒在他怀里地人。冷笑着说道:“他就是这样照顾你地?亏我来得及时。否则看你怎样暴尸荒野也无人知道!”打横抱起林苏扬。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喉中插着一支羽箭地人。对身边跟着地龙卫说:“将他大卸八块仍在这里喂狼。”抬头望向那轮清朗明洁地皎月。淡淡说道:“瀚宇风。这笔帐总有一天朕会找你算个清楚!” 由于当时并不知道秦羽他们走地什么方向。司君行只好凭着直觉和一些浅乱地马蹄四处寻找。兜兜转转找了老半天也没有发现他们地踪迹。眼见天已近亮。他又心急着林苏扬地情况。正欲放弃。突然闻到前方飘来一股浓烈地血腥味儿。在这个干净地清晨显得尤为突出。 循着味走过去。不久就发现远处地一大片凹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尸体。走近一看。其中有不少昨晚护送他们地人。而另外一些则是穿着藩国特有地服装。不安地跨过令人作呕地残肢断臂。司君行细细寻找秦羽地那一身灰衣。最后找遍了这里地每一个角落都没看见她地尸体。暗暗松了口气。没看到她地尸体就证明她很有可能还活着。看样子。昨晚追来地果真就是藩国地人。秦羽也许在他们手上。司君行皱了皱眉。是现在回去告诉苏扬。还是…… “在找人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呵,我以为你会一直藏着不出来。”司君行冷哼着抬起头,一看来人竟愣了一下,“孔翎?” “不知我现在是叫你司君行大哥呢,还是,燕辽的八皇子殿下?”孔翎娇笑着走过来,“不过不管你是谁,你都只是我心中的那个司君行大哥。”凑近司君行耳边,暧昧的语气让他神情顿时冷了下来,他朝后退了几大步,淡声说道:“姑娘请自重。” “呵呵,八皇子不必担心,小女子可是不敢高攀,只求追随在八皇子身边足矣。”孔翎没有继续上前,却仍旧是眉眼含情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说的八皇子是谁,只想问你知不知道秦羽在哪里。”司君行不为所动,语气更加冷淡。 “秦羽?你说的是那个静阳公主?哦,想起来了,好像她的‘驸马’就是大央第一才子林太傅吧?小女子可是很仰慕林太傅的才华呢,不知八皇子,哦,不,司君行大哥是否认识,什么时候也为小女子引见一番?” 司君行心里一凛,她都知道?这孔翎不是孔铭起的女儿吗,她究竟在为谁做事?孔铭起……似乎想清什么一样,司君行猛地朝她看去,难道她是在报仇? 孔翎像是没有看见他怀疑的目光,手指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有意无意地说道:“不过,现在好像也用不着引见了,那公主和驸马不正在我们这里做客吗。啊,对了,司君行大哥,你要不要去见见这两个大人物呢?听说那驸马可是俊美至极,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啧啧啧,想想那样子,该是怎样的勾魂儿……” “噌”地一声,一把长剑立刻搭在了孔翎的颈边,只轻轻一拉,一丝血红便顺着流了下来。 “说,你把她们带到哪里去了?”司君行的眼里是从未出现的残忍,就像即将来临的风暴,随时都会有毁天灭地的灾难。虽然不敢肯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自己离开林苏扬那么久,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知道林苏扬落在了他们的手上,心里一痛,很想就此将面前的人杀个干净。 孔翎被他眼中的残暴和阴冷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忽的却又一阵轻笑:“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如果你杀了我就不能知道她们在哪里了……”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脖颈里生生嵌入一块利刃,疼得她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你……” “我最恨被人威胁,尤其是我早就想她死的人!”司君行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真是笑话,没有你我就找不到她了吗,告诉你,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她,不管她是生是死,生,同在,死,我也要同去。这样,你 桃花离 第21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能威胁我吗?”说着手上又是一拉,剑刃更进一分,如果他再稍稍使一下力,孔翎可能就看不见今天的夕阳了。 只听一声惨叫,孔翎肩上的纱衣浸满了鲜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滴了下来,“为什么?”她颤声问道:“为什么你能对她那么温柔却对我如此残忍?为什么她对你的好你看得见,我对你的好你却视若无睹?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你,你却毫不在意?我为你放弃了父仇,知道你是八皇子后我投靠燕辽想要帮助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那个不男不女的妖孽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吗?” “值得。”司君行冷冷地说,“因为,我爱她。”无关相貌,无关地位,也无关对待,总之,爱了就是爱了,哪怕爱得天崩地裂。因为爱她,所以为了她可以舍弃一切,忍受一切,因为不爱你,所以可以残忍地对你,让你鲜血淋淋痛不欲生。这就是司君行,被他爱上的人就是幸福,不被他爱上的人最好远离,这样才不会遍体鳞伤。 “最后一次,她、在、哪、里。” 卷三 情伤 第八十八章生死离别(中) 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自己爱的人如此对待的那种绝望,孔翎的眼里装满了悲伤,她看着表情阴狠的司君行,尽力忽视颈部传来的剧痛,凄凉地笑着说:“好,我告诉你。” 秦皓倒背着双手站在窗前,屋子里,一位年老的大夫正在给躺在床上的林苏扬把脉,许久,那老大夫才收了手,站起身去取桌上的药箱。秦皓听到声响忙转过来朝他问道:“大夫,她怎样了,为什么这么久都还不醒?” 老大夫看着他,略带了些责备地说:“你这做相公的也真是,自家娘子怀孕才三月正是危险时期,竟然还让她奔波劳累,幸得那孩子命大,总算保了下来。” “你……说什么?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秦皓不可置信地盯着老大夫,那神情仿佛比见了稀罕事更加吃惊。 “怎么,你还不知道?”老大夫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又点点头说:“难怪你不知,你这娘子本就虚弱不堪,四五月不见身子也算正常,不过奇怪的是老夫诊她脉象虚浮不定,心律不齐,早有滑胎症状,许是吃过什么神药才让腹胎健稳,纵使如此,你还是多花些心思照顾她才是,否则即便再好的神药也保不了多少次啊!” 见秦皓依旧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老大夫微微一笑道:“别担心,她只是受了些惊吓,稍许就会醒来。老夫这就写几副安胎药,你只要记住每天替她熬服一次,另外别再让她劳累即可。呵呵,第一次要当爹的人是得多学学才行。”低头提笔在纸上开了一张药方,又说道,“这是药方,你叫人跟老夫一起回去拿药吧。” 秦皓接过药方看了看,然后叫来候在外面的一名龙卫说:“快,跟着大夫去取药,记住多给点诊金。”龙卫恭敬地接了过来,然后请大夫先行。 等到门“吱呀”一声关上后,秦皓快步走到了林苏扬的床边,看了她半饷,然后颤颤地伸出手抚上她的小腹,喃喃地说道:“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呵呵,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呵呵笑了起来,收回手轻柔地把林苏扬抱进了怀里,手臂将她圈得紧紧的,低头和她的脸相贴,“这是老天不让你离开我的,所以,你不能怪我……” 林苏扬感觉很不舒坦,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胸口,憋得她喘不过气,终于睁开眼,却看见近处一张熟悉的脸正望着她发呆。 “是你?”她惊叫了一声,忙欲往后退,不料刚一起身就被秦皓按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别动,”秦皓皱着眉说了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这么害怕?”见她停止了挣扎才放开手退回去坐下。 “放心。你这么虚弱。我还能对你怎样?”秦皓面无表情地说。 “你……”林苏扬无言地看着他。现在地秦皓让她避之惟恐不及却想不到他竟然还是追来了。难道他真地就不能放过自己吗? 林苏扬侧过头不想看他。眼睛直盯着漆黑地房梁。“不知皇上为何而来。是担心微臣趁机逃跑吗?” “你以为朕会为了你放下国事跑到这西北来监视你?林太傅。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秦皓冷漠地说道。 “还有。太傅似乎忘了一件事。太傅地命还是朕救地。莫非太傅也是那忘恩负义之徒?” 林苏扬愣了愣。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急声道:“皇上。你可曾看见公主了?”不敢说出司君行。否则又不知他会发多大地火。 “怎么,羽儿她也来了西北?”秦皓敛眉问道。 “是,”林苏扬点头说道,“藩国叛乱,九王爷带兵在边界作战,几天前王爷派人护送我和公主返回河丹,谁知路上遇见藩国追兵,公主她……” “不是藩国追兵。”秦皓打断她说道,“是燕辽的人。” “什么?不可能!”林苏扬惊叫道,燕辽远在南方,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赶到西北来追杀她们? “你以为就凭藩国就能让我大央的常胜将军亲自上战场吗?”秦皓冷笑道,“如果不是燕辽在背后撑腰,就是给这藩国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向我大央宣战。” “不过瀚宇风不会在这个时候同时发动南部的战争,因为他本次的目的一则是向大央示威,二则,”秦皓看了林苏扬一眼,“是为了他失踪多年的亲弟弟,燕辽的八皇子瀚宇景。” 看到他的眼神,林苏扬的心突地一跳,接着就听他继续说道:“据说瀚宇景极小之时便被人抱走,前任燕辽王出动了大批密探寻找他的下落都无所获,直到去年,新任圣瀚帝才在无意中找到了八皇子,并得知他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教教主,只可惜八皇子还不知自己的身世,竟然跑到我大央西北和一名女子逍遥寻乐!” 听到这里,林苏扬的脸一下变得苍白,他说的那个人不就是司君行吗? “想必林太傅已经猜到了吧?那个八皇子正是当初你舍不得离开的司君行。”秦皓的话里没有丝毫波动,就像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瀚宇风想召回他这位教主弟弟,好助他有朝一日称霸天下。我也是刚接到密报才匆匆赶来这里想截住他们的人,谁想竟遇到了你。” 原来当时秦皓接到密报之后惊疑不定,经人再三查探才知却是如此,联想到司君行恐是追着林苏扬去了西北,心里又怒又无奈,当初答应过林苏扬的他不想反悔,可是若被瀚宇风的人先一步找到司君行,燕辽就能完完全全操纵整个魔教,到时大央就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敌人。其实他原本可以派龙卫来处理这件事,可最终私心作祟,他还是亲自带了龙卫来到西北,为的就是能看看林苏扬怎样了。那日偶然发现燕辽假扮藩国士兵的诡计便尾随而行,谁知竟被他们逃脱,后来误打误撞碰见林苏扬正处在危险之中才赶紧出手救下她来。 “所以,我现在并不担心藩国的叛乱,相信九皇叔的能力很快就能凯旋,目前最让我忧心的还是燕辽的计划。如今羽儿定是在他们手上了,我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来了西北,这样只要他们找到瀚宇景,也许就会放了羽儿,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会以大央静阳公主这个筹码威胁,到那时羽儿就危险了。” 不知道司君行他有没有找到秦羽,如果没有找到,他回来看不见自己怎么办?还是他已经被燕辽的人找到带走了?照秦皓的话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不管是那一种,羽儿此刻的情况一定是不容乐观。然而这件事并没有让林苏扬过多忧虑的原因就是,她相信瀚宇风,这仅仅是一种很自然的信任。 “这是在什么地方?”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河丹。”秦皓回答,“现在是林子言坐镇,手下精兵一万。不到必要时刻我不会暴露我的身份,所以寻找羽儿这件事,我会秘密进行。燕辽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我就看看他们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 林苏扬整夜未眠,自秦皓离开后,她心里总是惴惴地,像沉了很多很多东西,水渐升,淹得人脑海混乱无比,似乎是哪里出了错,却总也理不清头绪。 第二天,秦皓冷着脸站在她的门前,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秦皓一言不发地递过来一封信,她接过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写道:请大央国林太傅今日未时于河丹城外相见,有事相商。若过时未至,后果自负。 卷三 情伤 第八十九章生死离别(下) “不准去。”秦皓待她看完信后立刻说道。 “为什么?”林苏扬叫道:“她是你妹妹,你就这么无情不管她的死活?” “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认为,我会放你去吗?”秦皓走近了一步靠近她说道。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准备要瞒我多久呢,我的林太傅?”秦皓冷冷地望着她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心里一惊,林苏扬低下头准备回屋却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腕。 “怀孕已三月,竟然还跟着九皇叔东奔西跑,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差点就没了!”秦皓带着怒气喝到。 见林苏扬不停使力挣扎,怕伤着她就放了手,林苏扬得了自由后揉着被他钳得有些发疼的手腕冷笑着说道:“你的孩子?谁说这是你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司君行,而不是姓秦!” 秦皓微眯了眼寒着声音说道:“你说什么?” “皇上,微臣现在已是司君行的妻子,请皇上不要忘记您的承诺,以后不要来打扰我们一家人!”林苏扬望着他,淡淡地说道。 “妻子?”秦皓咬牙道,“很好,妻子。呵,知道那司君行痴情,却不知他能痴情到这个份上,竟然心甘情愿接受一个别人的孩子,佩服啊,佩服!” 林苏扬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争论。心情变得很烦躁。那日她清楚地感觉到小腹地剧痛。经过那番强烈纵马。孩子早就应该保不住了。为何他还是知道?莫非这孩子还活着?一时间。林苏扬心里五味陈杂。不知是喜是悲。看秦皓地态度要他放了自己地希望已是渺茫了。现在最重要地却是确定秦羽和司君行地安全。司君行。一想到这个名字林苏扬就是透彻地心痛。他们终究还是有缘无分罢? “怎么。不说话了?我还等着你地交代。我秦家地子孙不允许流落在外。更何况那人还是燕辽地八皇子!”秦皓冰冷地盯着林苏扬说。 “秦家地子孙?皇上。可能您还没有听懂微臣地话吧?这个孩子是微臣和司君行地。自始自终都是。更何况。他还只在腹中。要不要留下他。微臣尚在考虑。”林苏扬威胁着说道。 “你、敢。”秦皓再次把她拉了回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告诉你。如果你不要他或者是你想带着朕地孩子和别人远走高飞。朕立刻就诛了你林家九族。你要不相信。可以试试。”不顾林苏扬苍白地脸色和颤抖地身躯。他将她抱进了怀里。双手从后面搂着她地腰继续低声说道。“所以。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照顾他。我不会计较你和司君行地事情。只要你留在我地身边。等回到云都。我就迎娶你为大央地皇后。” “迎娶?皇后?”林苏扬僵硬着身子强自镇定地问道:“不知皇上让臣以什么样地身份嫁入皇家呢?礼部尚书林呈地大公子。还是静阳公主地驸马?皇上似乎忘了。微臣只是一名‘男子’。一名业已成亲地‘男子’。”让她进去深院重楼地后宫。和无数地女子为一个她并不爱地男子斗智斗勇。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就此死去。至少还能带着对司君行最纯洁地爱情。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那一天很快到来。”秦皓更加缓和地声音却让林苏扬全身感到一阵阵地发冷。 “今天我要去赴约。”林苏扬说,圈着她的手微微一紧,接着从颈边传来一句话,“我说过不准。”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在这一点上林苏扬绝不妥协,因为不管能不能看见司君行这都是她最后的机会,况且秦羽还在那边的手上,如果秦羽除了什么事,恐怕她以死都不能谢罪。她可以为了林家人被迫离开司君行,可以为了司君行不要尚未出生的孩子,不要云都的一切,却决不能丢下秦羽不管,若说有关感情,那就是秦羽从一开始就对她的依恋和付出,同是女人,心心相惜,她已经把她当做生命里另一个最重要的人,那是一种超越了亲情的亲情,苏清婉不曾给她这种感觉,林呈不曾给她这种感觉,甚至一起长大的林子言也不曾给她这种感觉。 有时候,感情的事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就像当初她爱上司君行一样,因为某种理由却又不是这个理由,很复杂,也很矛盾。之所以不担心司君行,一半是因为秦皓的分析,另一半就是如果他有事,她会毫不考虑地随他而去,既然已经抱了这种心态,还有什么可以担心呢? 这个问题很像以前听过的故事,当你最爱的人和你最亲的人一同掉进河里,你会怎么做?林苏扬的答案是看情形,如果有人帮,就请他帮,如果没有,就先去救离她最近的一个,如果最终只有一人能救,而另一人注定退出,她也许会随着那个人离开,也许,会背着无尽的悔恨生存于世。 秦皓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前提是他要跟在她的身边。 未时未到,易了容的秦皓就和林苏扬来到了河丹城外。秦皓通知了林子言,因为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个调虎离山或是燕辽的别类阴谋,所以让他暂且按兵不动,守好河丹,如果跟来大批士兵打草惊蛇,秦羽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相约地点是一片地势稍低的凹地,周围除了一些浅短而稀落的杂草,其余没有任何的遮蔽物,林苏扬他们到了的时候,早已有人等在那里。一眼看见封住嘴被人捆绑着的秦羽,林苏扬心一急就要冲上前去救她,站在身后的秦皓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别忙。”随后看了看四周,发现凹地边缘有不少凌乱的马蹄印,而面前的人却只有几个,只能说明他们中了埋伏。 “在下已经依约到来,还请各位放了在下的朋友。”林苏扬朝那几个人说道。 秦羽不能说话,眼睛却从林苏扬开始出现就盯着她,心里的感动和欣慰还有担心全都充盈在眼眸里,林苏扬正是看见了,所以才会想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林太傅果真信守承诺,如今我们已经寻回八皇子殿下,也知道太傅和殿下的关系,还请太傅看清两国形势,以后别再纠缠殿下,以免到时被你大央国主误会。”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对林苏扬好心劝道。 “为什么不让你们八皇子亲自来对我说?”林苏扬冷声道,“我和他的事情不用各位操心,如果真要了断,除非我亲耳听到他的话,否则,恕难从命。”感觉自己的手被捏得生疼,她看也不看,仍旧对先前说话的那人道:“不知各位何时才能放了我的朋友?” 那长者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然后转头对押着秦羽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松开了秦羽身上了绳索和布条。 秦羽立刻朝林苏扬奔了过来,林苏扬一把拉住她带到身边,刚开口问了声“怎么样”,就听“咻咻咻”从四面八方射来了无数乱箭直冲中间的三人而去。 秦皓立刻抽出腰间的剑挥去射向林苏扬和秦羽的羽箭,一边打了一个尖利的信号,隐藏在远处的龙卫就快速冲了过来,顿时,打斗声四起,沙地上尘土飞扬,场面混乱不堪。 那些燕辽人似乎存心想置林苏扬于死地,即便周围有不少龙卫,接连不断的羽箭却仍是目标确定地朝她射去,秦皓将她护在身后,一连打掉好几十支羽箭,同时找着时机让她带着秦羽赶快离开去河丹。 林苏扬一边躲着见缝就钻的夺命箭一边拉着秦羽往后退,秦皓和十多名龙卫在前面围成一线拦截不断冲上来的燕辽死士。 许是他们也没料到跟在林苏扬身后那个貌不入眼的人竟然还有这等实力,低估了今天的任务,眼见己方的人逐个倒下,最先的那名老者不耐地挥了挥手大叫撤退,只一眨眼功夫,原本还拼死要取林苏扬性命的人立马就跟着老者后退上了马,龙卫正欲追去,秦皓却止住了他们。 在秦皓回身询问秦羽两人的情况时,已骑马逃了一段距离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回手搭上一支泛着青光的利箭,瞄准正对他的林苏扬开弓射去。一旁的秦羽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跨上前就挡在林苏扬面前,那支利箭不减速度地一下穿过了秦羽的后背从前胸透了出来。 “羽儿!”林苏扬和秦皓同时大喊,林苏扬赶紧扶住她下滑的身躯,秦皓红了眼,对龙卫下令追杀那几人,然后抱起秦羽急急往河丹赶去。 卷四 宫绝 第九十章前尘忘世(上) 她仍旧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漫天的桃花像要飞舞的蝴蝶,粉嫩地在空中旋转跳跃,风一吹便招摇地如风筝高去,然后很快又飘下。 她告诉她,她的娘亲很美,而且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直至最后为他而死。她告诉她,她的娘亲在响空山上丢了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后来她才知道,娘亲丢了的东西,是心。她还告诉她,她爱上了她。怎么办呢,她爱上了她,爱得深沉,爱得无言,爱得心甘情愿,而她,不懂,不知,不想,最终,走进了别人世界。 刺入秦羽的箭带了倒钩,不敢贸然取出,当秦皓抱着她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就已经气若游丝。她轻扯着她哥哥的袖子叫他把自己放下来,秦皓看着她,把她放到了地上,让林苏扬小心半抱着,避开那支触目的利箭然后朝不远处的河丹狂奔而去。 秦羽慢慢抬起手摸着林苏扬的脸,痴恋地说道:“对……不起……我食言了……不能再……再陪你……一起……一起游遍……天下……” 林苏扬含着泪不停摇头:“不行,你不能食言,羽儿,你说过你要跟着我一辈子,你怎么能够丢下我,我不准,听见了没有,我不准。” 纤细的手指轻抚过林苏扬的眼角,秦羽勉强地笑了笑:“我……答应……答应过你……可是,我真的……真的做不到了……我走了……你会……会想我吗?” “不,你不能一个人走,你还要和我一起离开云都,我要带你离开那个让你失去自由的地方。我不让你走。” “你……别哭……你哭了……我会很……很心疼……听……娘亲在……在叫我呢……”秦羽的眼睛开始迷蒙,望着林苏扬的身后,脸色却是娇艳如花,像要回归的灿烂。 她的气息更加微弱,突然紧抓着林苏扬的手拼尽最后一口气说完一句话后就垂了下去。林苏扬忘记了哭泣,松了手,任由秦羽逐渐冰冷的身躯从她的怀中滑下。夕阳,发出红艳的光挂在天边,相连的沙线在沉默中游荡哀喘。 她听见她说,我真的爱上你了。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下过雨的夜晚,漆黑着只有一簇火光的山洞,她哭着抱住她说,怎么办,她真的爱上她了。 林苏扬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在她看来秦羽地爱。是一种寂寞地寄托。或者是亲情地升华。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对她地想法。不只是亲人。不只是朋友。而是爱人。像司君行那样地爱。 林苏扬地心在颤抖。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耻辱和难堪。而是愧疚。无尽地愧疚。如果当初不是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娶了秦羽就能还她自由。如果不是她一直自私地把自己地事情放在最先而忽略了她地感受。那么如今是否就不会是这样地结局? 如果不是她任性贪耍。她们就不会相见。是不是就没有后来地一切?没有她地驸马。没有她地太傅。没有瀚宇风和秦皓。没有秦柯。没有司君行。没有谁对谁地痴痴纠缠。没有谁让谁伤心绝望。这所有地所有便不会发生。 原来。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地错。错在以为带了两世记忆就骄傲自负。错在认为自己只要冷漠淡然。安静地做一个这世界地看客就能掌握一切。错在她太天真。看不懂也不曾去看人地心。 林苏扬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沾满了秦羽还温热地血地手去触碰她地脸。冷冷地。伤痛地诀别。 “对不起……”记不得对多少人说过对不起。在她地记忆里。这三个字她说得最多。也最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听见了吗?听不见了。你永远也听不见了。如果有来世。请你不要再遇见我。不管你是男是女。都请你不要遇见我。这样我就不会再带给你伤害。秦羽。你记住了吗…… 林子言和秦皓带着大夫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林苏扬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而秦羽,早因失血过多没了呼吸。那一刻,明朗的天空在他们看来失去了颜色,苍白无声。就是这样的天色,让秦皓立下重誓,总有一天要燕辽血债血偿,哪怕伏尸如山,血染千里! 这一次林苏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昏迷,而是彻彻底底失了心神,像一具只剩下微弱呼吸的躯壳,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甚至没有了生存的欲望。 “你是说她不愿醒?”秦皓看着不断摇头的大夫问。 “是,夫人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身心俱创,原本她就有郁结于心,心绪极不稳定,如果她十天后都还不醒,恐怕是很难度过难关了。” “你什么意思?”林子言冲动地抓起大夫的衣襟怒吼道,“什么叫‘很难度过难关’?你要再胡说我就将你押下大牢,你这个庸医、庸医!” “住手!”秦皓拉开林子言对吓得颤抖不止的大夫说,“请问大夫,要怎样才能让她‘愿意’醒?” 大夫抹了抹额上的汗,吞着口水说道:“这我也不知,心病还须心药医,夫人虽不醒却能感受,只要你们耐心劝导,,说不定夫人松了那口气就能醒过来。” 送走大夫,秦皓面无表情地对林子言说:“林统领,记住你的身份,如今藩国来袭,你身为臣子应当尽全力保卫我大央国土,如今一件私事就让你方寸大乱,你怎么对得起大央的百姓?” 林子言愣了愣,隐藏起脸上的焦急,然后朝秦皓跪了下来:“皇上,她是臣的兄长,臣不能不顾她的死活。” “兄长?”秦皓冷笑,“难道,你刚才没有听见那大夫叫她什么吗?” 夫人?林子言猛地抬头,不解其意地看着面前的君王,他知道林苏扬是女子没错,可是刚才那大夫每次开口都是叫的“夫人”,即便大夫能看出林苏扬是女子也应该是“姑娘”才对啊。 秦皓垂头看着林子言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林苏扬是朕的妻子,大央未来的皇后,所以你不用担心,朕一定会让她平平安安。” 无形中似有一道响雷劈过朗朗晴天将林子言带进了万丈深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秦皓,嘴唇嗫嚅半饷才喃喃道:“皇上……”他和他都知道林苏扬爱的人是谁,秦皓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朕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但是朕不会给你理由,你只要相信朕绝不会让她吃半点苦就行了,剩下的你无需多言。还有,公主的事情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朕自有安排,两天后不管林太傅能不能醒来朕都会带她回云都,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和九皇叔了。”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秦皓硬生生地将林子言隔开,不让他有任何的反对。 林子言痛苦地望了床上的林苏扬一眼,困惑、迷茫还有不舍,通通涌上了心头,最终只化为颤颤的几个字:“臣,遵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秦皓慢慢走到林苏扬床前,轻轻拨开她额头上凌乱的发,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唇角,俯下了身凑到了她的耳边,温声道:“你以为不醒来朕就不能耐你如何了吗?林苏扬,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朕的人。不愿醒来是吗,朕一样要把你带在身边,朕倒要看看你是否真能舍弃你的家人,舍弃你的司君行。羽儿已离朕远去,如今只有你和孩子是朕最亲的人,如果你真的不再醒来,朕就让所有的人为你们陪葬!” 林苏扬很累,真的很累,她什么都不愿去想,感觉自己像沉在了深渊的底部,无尽的黑暗围绕在身边,看不到,听不见。就这样睡了吧,哪里也不必去了,既然活着给人带来那么多的痛苦,何不就此离去,就此放下? 灵魂漂浮在空中失去了着陆点,她微笑着闭上眼,静静地等着灰飞烟灭。“如果你不再醒来,朕就让所有的人为你们陪葬!”是谁在说,是谁?司君行,他又是谁?头好痛,心里好痛,全身都痛得仿佛一碰就散,痛过之后什么也没了,终于,得到了解脱…… 卷四 宫绝 第九十一章前尘忘世(中) 司君行被囚禁了。纵使他以往是如何小心谨慎的一个人,终还是因为林苏扬乱了阵脚,跟着孔翎刚进了藩国境内便被包围,虽然恢复了武功然寡不敌众,坚持了许久,最后体力不支以致动作稍停,接着立刻就有几支长枪刺在他喉前,还以为马上就是五花大绑,结果却被他们有礼地请了去。 司君行冷漠地坐在大厅里等着,很快就有人匆匆从外面赶进来,看清来人,是一个高瘦的老者。那老者一见到司君行立刻躬身行礼道:“下官魏良拜见八皇子殿下。” 刚才还兵戎相见如今又恭敬有加,这人还真是表里不一,但目前最重要的是知道林苏扬她们的下落,思来想去也只有承认这个身份或许才能顺利救出她们,于是他淡淡问道:“林苏扬和秦羽在哪里?” “回殿下,下官已派人护送大央国静阳公主回河丹,至于林大人,”魏良好似故意地顿了顿,看见司君行冷冽而急迫的双眼,眉头不由一皱,随后继续答道:“下官并未遇见。” “什么?”司君行怀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泰然自若心里踌躇不定,难道是孔翎在骗他?如果是这样,那林苏扬此刻岂不是还在那里等他?想到这里,司君行慌忙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走,却被魏良伸手拦住。 “殿下不必担忧,林大人已被大央的人带回河丹了。” 司君行盯着他道:“你跟踪她?” 魏良看似诚然地答道:“殿下误会了,下官奉旨前来大央西北寻找殿下,而殿下一直都和林大人在一起,所以林大人的行踪下官也能了解一二。” “那么,她是被谁带走的?” “下官不知,只听暗线来报说看见林大人在将军府出入。”魏良垂下了眼,派去刺杀林苏扬的人至今杳无音讯,极有可能是失败了,这样说来林苏扬定是回到了河丹将军府才对。 虽然并不完全相信魏良的说辞,但此刻司君行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证实,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去找她,看了看魏良尽量平静地问道:“说吧,你们费尽心思要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魏良抬头看着司君行。极其恭敬地说道:“殿下。当年殿下无故失踪。先皇和皇后处处寻找也未曾找到殿下以致殿下流落在外许多年。如今我主大基初定。深念先皇和皇后所愿一直遣人打听殿下地下落。不久才得知殿下踪迹。我主甚是想念。想让殿下早日回去故国团聚。” 团聚?司君行感觉这个词好陌生。在他地世界里。他地家人只有两个。那就是林苏扬。和她那未出生地孩子。当他从司连那里得知燕辽地国主竟是他亲兄长时。心里并没有感到开心。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在燕辽皇宫地那段时间。害怕和不安。不是因为黑暗。而是瀚宇风对林苏扬地感情让他觉得危机重重。不过现在他不会担心了。因为林苏扬已经成为了他地妻子。唯一地希望就是能和她一起快快乐乐地度过以后地人生。再没有其他地人和事来打扰。亲人。他已经有了。既然二十多年都没有相认何不就这样让它继续下去? 思及此。司君行笑了笑对魏良说:“回去告诉他。说我地日子过得很好不必担心。我已经决定要隐居了。如果以后他有空。我欢迎他来看看。”说着绕过魏良向门外走去。 还没走出门口就有几名士兵围了过来堵住他地去路。他回头冷笑着问魏良道:“怎么。劝说不成就强迫?看来我这个‘八皇子’地地位还真是低啊。” 魏良略感歉意地对司君行回道:“八皇子过虑了。下官也是奉了圣旨来请殿下回去。陛下只是想见见殿下。如果到时殿下仍旧想回大央。陛下一定不会阻挠。就请殿下体谅下官为人臣子地难处。随下官回一次燕辽。”再一次深深地躬身行礼。 司君行转过来看着面前地一群人。不由自嘲道:“我还有选择地余地吗?”停了停。他倒回去走到魏良面前说道:“我会跟你回燕辽。不过。我有个条件……” 两日后林苏扬仍旧没有醒来,秦皓果真说到做到,找了马车带着她离开了河丹回到云都,林子言本想阻止却又因为得到藩国有军队向河丹属下重镇行进的消息被阻了下来,心里又急又烦当下就下令出军迎战。乔装后的司君行与魏良一起到了河丹之时林苏扬早已离开,他坚决要跟上确定她是安全的才愿意和魏良去燕辽,谁知魏良竟说他们已“请”了司连先行回了,让司君行自己决定,不管他怎样愤怒,最终还是跟着魏良离开了大央。 这一边,秦皓每日每夜守在林苏扬的身边,没事的时候就和她说说话,虽然她听不见。他会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他和他的母亲,还有深爱着他母亲的大央顺帝。讲到开心的地方他就会拉着林苏扬的手笑,回忆到伤心的事情,他就伏在她的身上微微地颤抖。有时候他也会贴在她的小腹上听着他的孩儿微弱的心跳。 真的很神奇,林苏扬不省人事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依然活着,是命运注定的纠缠,还是那九莲冰故意的偶然? “明天我们就到达云都了,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呢?还想看着你和羽儿一起快乐的身影,可是羽儿就这么离我而去,而她想要的,我还从来没有给过她。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带走了我的父皇母后,我最亲的妹妹也走了,如今,你和孩子也要离开我吗?苏扬,你醒醒好吗,只要你能醒来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管什么……” “苏扬,我又听见了我们孩子的心跳声,咚、咚、咚,好有力,我想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帝王,流芳百世,答应我,你们都会好好的。” “孩子,听见父皇在说话吗,父皇就在你身边并且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因为父皇很爱你,很爱你的娘,真的很爱。”…… 几天的时间就让这个一向无情刻板的君王憔悴万分,他坚持拉着林苏扬的手不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没有一刻的离开。随行的大夫每次看后都摇头说林苏扬已经没救了,可他却不会放弃,即使她永远这样,他也要让她陪在身边。这样的日子终究会把一个雄心壮志的冷酷皇帝逼得失常。 当秦皓再一次疲惫地从林苏扬的床边抬起头时竟然看见一双水灵的眼睛迷茫地盯着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不是在做梦,他猛地一把抱住醒来的林苏扬颤抖着说:“你……你真的醒来了。” 许久,才从肩上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你……是谁?” (ps:由于最近一月有很多事所以没有做到每日更新,请各位见谅,不过不必担心,本文即将完结,所以喜欢的大大可别放弃啊……) 卷四 宫绝 第九十二章前尘忘世(下) 她问,你是谁。 秦皓蓦地放了手睁大眼睛看着她,从她那没有丝毫杂质纯净得如一汪泉水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闪烁。 “你……不认识我了?”秦皓轻轻地问。 林苏扬皱着眉想了想,抬起一只手撑住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你……是谁呢?” 秦皓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心里还是不确定她是不是假装的,直到看见她的脸色逐渐苍白他才心疼地揽过她说:“想不起就别想了吧,我告诉你我是谁。”拉开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记住了,我叫秦皓,是你的夫君。” 不久,整个大央的人都知道他们国家的才子驸马,林太傅因出巡西北正巧遇上藩国叛乱,在两国战争中不幸身亡,而他的妻子,静阳公主为此伤心欲绝最后在学士府服毒自尽。宏帝痛失亲妹和妹夫以致停朝三日并以皇亲之礼为他们举行国葬,一时间,云都大街小巷处处可闻女子哭泣哀绝之声,细听之下无不是为林家大公子英年早逝而扼首叹惋,不少人更为静阳公主的痴情敬慕不已。 西城林府内,缟素一片,凄凉愁淡之意越显浓厚,礼部尚书林呈白发人送黑发人,终日自困于书房,不进水食,悲戚之情更甚他人,后经老将军辛旻劝导才得以日渐恢复,不过之后却性情大变,稍有不顺便鞭笞下人,在朝中更是锋芒毕露,通过弹劾拢派得到了大部分大臣的拥护,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峰。当然,这是后话。 再说燕辽这边,圣瀚帝瀚宇风得知消息后大发雷霆,对藩国的自作主张甚是恼怒,当下派遣朝中大将带兵前往意欲歼灭藩国。当瀚宇风再次确定林苏扬业已身亡的消息后心性更是残暴,追加军令命灭藩军不可放过一人,誓将藩国中人尽杀不赦。 而正与藩军作战的殷王秦柯和皇城护卫统领林子言也在同一时间接到了从云都传来的消息,满腔的悲愤化作炽热的仇恨,两人亲披战甲,不仅将进犯的藩军打得落花流水而且还步步紧逼反攻入藩国领土。 可怜原本因得到燕辽相助而肆无忌惮想要入侵大央的藩国,就因为宏帝的一个计划而成了两国报复的对象,引来遍野哀鸿,血染黄沙,两日未到,雄踞于这片大陆一角的藩国便被燕辽和大央两军夹击最终彻彻底底地从历史中消失。之后,以燕辽大将陈珏和大央殷王秦柯为首在藩国国都签订了一份关于分配藩国领土的条约,条约称以贯穿藩国中心的泗潦河为界,北部归属大央,南部归属燕辽,两国属地各自而治。这次历时极短的一场三国之战便以此而告终。 燕辽国,极翔殿。瀚宇风颓然地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外的夕阳发呆。魏良低着头立在殿内已有好几个时辰,他的主子却不闻不问,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一样。 “朕不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了。”许久。瀚宇风才收回目光冷冷地盯着魏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朕?” 魏良仍旧低着头回道:“臣不敢。” “不敢?”瀚宇风冷笑道:“朕就看你没有什么不敢地!仗着朕对你地器重。你就不再听从朕地命令了。是吗?” “扑通” 桃花离 第22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一声。魏良跪了下来。“微臣自认无愧于燕辽。无愧于吾皇。微臣所做之事天地可鉴。臣一心只为燕辽、为陛下着想。如果陛下认为臣不该。就请陛下赐臣死罪!”言语中尽是赤胆忠心。却无丝毫悔意。 “你……”瀚宇风猛拍着御案站起身来。“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臣并无此意。君要臣死。臣绝无怨言。” “你……”瀚宇风彻底无言,这魏良的忠心他是知道的,想当初和瀚祖争夺王位时如果不是魏良在一旁的相助恐怕也没有他拥有的这个天下。忠臣难得,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也无法忍受信任的人竟然背着他去伤害他最爱的人,虽然后来知道计划并没有得逞。 “好,从今日起你就在府里呆着吧,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暨敖半步!” “臣,遵旨。”魏良沉稳地答道。 瀚宇风挥挥手道:“下去吧,朕不想再看见你。” “陛下,”魏良却在此时抬起头来说道,“八皇子殿下如今不知去向,还请陛下早日寻回殿下完成先皇与皇后的心愿才是。” “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不必多言,下去吧。” “是。” 司君行在和魏良前往燕辽的途中就失踪了,那天正好是他们接到云都消息的一天。刚接到消息,他就像发了狂一样打伤身边的燕辽士兵然后策马而去,魏良带着人马找了几天几夜也没找到只好赶紧回来禀报给瀚宇风。 对于这个并未相认的弟弟,瀚宇风总是抱着不一样的感情,他理解他,容让他,只因为他最爱的母后在临死前对他的托付:找到他的亲弟弟瀚宇景,要善待他,替母后和父皇偿还给他不曾得到的亲情。生在帝王家,要说平凡人的亲情无疑是一个讽刺,就像他和瀚祖,兵戎相见,为了一张龙椅就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可是对于母后的遗愿,他没有办法不答应,没有办法去拒绝。 他喜欢林苏扬,当时林苏扬前来治伤时他就做好了要不顾一切留住她的准备,然而,偶然发现司君行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弟弟时,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决定退出,不管是为了实现他母后的愿望也好,还是因为清楚林苏扬不会接受他也罢,退出便是退出,他也做到了不再对林苏扬苦苦纠缠,至少,他知道了她喜欢的人是他弟弟,他们之间,还是存在了这样的联系。 既然连他都不相信林苏扬会死,司君行就更应该不会相信,说不定此刻他的人已经在云都了,但愿如他们所想林苏扬毫发无伤,只是,被人藏了。 林苏扬站在铜镜前盯着里面的人看了很久,青丝盘髻,远山黛眉,那眼,那鼻,那唇无一不是绝顶的精致美艳,挑挑眼角,一股魅惑之气骤然而生。她轻抬起纤手抚上脸颊,确实的触感让她不由惊得微张了嘴,“这,是我吗?”她喃喃地问道,眼光顺着镜里柔弱的曲线下滑然后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前,“这,是我的孩子?” 那个自称是她“夫君”的人说她的名字叫元风儿,不久前为腹中的孩子上山祈福,结果乘坐的马车不知为何出了问题横冲进林子里撞上了山石断壁,她被撞伤头昏迷了很多天,醒来后就什么也忘记了。据大夫所说她是伤了脑导致的失忆,可能有机会恢复,不过这个可能就得看她是否对以往的事铭刻心底了,否则无论她再怎样努力也不会想起过往。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可是不管她怎么想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稍一回忆脑袋就比针扎般还疼,那种疼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来自心里,好像那儿装了很多很多的悲伤,如同深溢的苦酒,醉得人也涩得人流泪不止。 轻轻的,有人抬起了她的下颚,柔软的绢子点过她的脸,她睁起水盈盈的眼看着他。 “好好的,怎么哭了呢?”秦皓轻柔地说道,替她擦干了眼泪,然后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缓慢摩挲。 “我……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害怕,像快要断了的琴弦,颤抖的回音。 “傻瓜,我不是说过想不起就别想了吗,我们和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有家人在身边你还在担心什么?” 是啊,有丈夫,有孩子,以前的事想不起也无所谓,即便是知道了又有多大意义呢。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真的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的…… 卷四 宫绝 第九十三章料是相思(上) ……放心,为了报答林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决定以身相许。对了,在下的名字叫司君行,不知姑娘芳名?……快穿好衣服吧,当心着凉……让我跟着你。至少,在你回云都之前,让我跟着你,好吗?…… …… ……看来要委屈你陪我一辈子待在这里了……我在想,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不回答,我该怎么办呢?…… ……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真正看见我的那一天,在这之前,请你不要把我推开,好吗?…… 猛然睁开眼,那似曾相识如潮水般涌来的话语立刻又如潮水般退去,林苏扬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盯着顶上的轻幔云帐,身体里的某个位置,一阵一阵的疼,疼得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躺在身边的人似乎发觉了她的异样,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然后将她紧紧蜷在一起的指尖展开,纤小的手掌上面布满了被新长出的指甲所掐出的红印。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侧脸,痒痒的,却又带着浅浅的刺痛。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乍一听到这话,秦皓不由愣了愣,很快就笑了起来,抬起手抚上她的鬓角:“傻丫头,如果我不爱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又怎么会有我们的孩子呢。”正因为爱你,我罔顾道义错事连连,走到这一步早已是无可自拔…… “那……我爱你吗?”林苏扬心里十分忐忑,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问得小心翼翼。 秦皓看着她,深邃的眼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沉默和压抑,突然他支起身凑过去亲吻她的眼睛,林苏扬赶紧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珠紧张的转动轻轻颤抖因此也就没有看见秦皓脸上慌张和害怕的神色。 “当然……爱我……”像羽毛一样轻盈的话,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却终究还是被听进了她的耳里。 林苏扬忘记了以往地所有。然而对自己前世地事情却记得无比地清晰。她知道自己曾经叫古小安。在那个车水马龙。纷乱复杂地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里自己一直都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坐在电视前发呆。一个人。在月光地阴影里痛哭。一个人地日子。寂寞而又冷清。生病地时候没有人照顾。受伤地时候没有人安慰。周围地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就像被隔离地病人。站在空旷。白得让人恐惧地病房里看着窗外快要凋零地花。 所以。生命结束了。一整瓶地安眠药。干净、透明地眷恋。飘上了云端。越走。越远。后来。又怎样了。她记不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成为别人地妻子而且还怀了他地孩子。莫非是借尸还魂?如果是这样。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牵挂。可为什么脑海里还是会出现那些莫名其妙地话语。为什么。听到了。总是很想哭。 为着这个问题。林苏扬待在房里细细思考了很多天。最后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这个时侯。她地肚子已经大得很明显了。时时还能够感觉到里面地小生命活泼地跳动。她地“丈夫”常常喜欢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她地肚子上听孩子地心跳。然后总是很兴奋地向她描述那种声音。孩子高兴。不满。或是调皮都会被他绘声绘色地讲上半天。他很肯定地说。是个儿子。 是不是儿子都无所谓。只要是她生地。都应该是宝贝。林苏扬轻轻抚摸着圆圆地肚子。慢慢地在外面地小院子里闲逛。 她并不喜欢被这样一个狭小地地方限制了自由。她想出去。出去看看外面地天空。呼吸外面地空气。或是见见外面地人。也许能够想起些什么也说不定。可是每当她一提出这个要求。秦皓总是以这样那样地借口让她好好待在这里。终于在最后一次要求出门被拒绝了以后。林苏扬决定偷偷跑出去。结果刚走到小院门口就发现外面站了一排地佩刀侍卫。 好说歹说那些侍卫语气虽然恭敬却就是不放她出去。忍无可忍她竟然冲回屋里大发脾气地将屋子里地东西全都摔出门外不说还将秦皓留在屋内地公文撕成了碎片。惟一能想到地就是。自己是被软禁了。 秦皓派来专为伺候她的宫女太监被她的行为吓了个半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赶紧一溜烟跑出小院去找主子。 此时秦皓在御书房里处理公务,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就听外面来报说寒竹园的公公求见。他心里一凛,难道是林苏扬有事?于是赶忙让他进来,那叫顺子的小太监曾在安臻手下做事,手脚麻利懂得察言观色进退得体,知道怎样讨主子的喜欢,因此深得安臻赏识,这次选人去寒竹园的时候,秦皓是慎重了又慎重,非得让安臻亲自挑选不可。 作为宏帝最为信任的太监总管,安臻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认真仔细地选了几名信得过又乖巧懂事的宫女太监送去了寒竹园,虽然他并不清楚园子里住了什么人,但从宏帝重视的程度来看,必是极其重要的,刚才一见顺子匆匆忙忙地赶来也没有多问立刻就禀报了宏帝,果不其然,片刻不到宏帝便急急忙忙往寒竹园赶去。 安臻垂着头立在一旁,待宏帝经过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能让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如此紧张的人,会是谁? 秦皓一踏进院子就看见那几个宫女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地的破碎东西,他皱了皱眉,几步走进屋里,入眼就是自己昨晚辛苦批完的奏折被撕成了纸片撒在桌椅、凳子上,而那个余怒未消的人却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秦皓慌忙走过去拍着她的肩急急问道:“风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起来叫御医看看。”说着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扶正了偎在自己怀里。 林苏扬任他动作,也不答话,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在面前不断晃动着明黄的衣角。 秦皓低头见她并没有不适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揽着她的手紧了紧,“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林苏扬慢慢抬起头,盯着他轻轻问道:“你到底是谁?” 秦皓一愣,猛然想起自己竟然没有换衣服就过来了。自她醒后,她就忘记了他是皇帝的身份,而他也没有告诉她。虽然偶尔会在这里处理奏折,但她从不翻看他的东西,先前倒是白白担心了很久,后来见她无意询问,干脆就想隐瞒到底,谁料今天是关心则乱,一听她发了火心里就慌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 暗自悔恨后,秦皓决定不承认,于是回答说:“我是你的夫君啊,还能是谁?” 林苏扬望着他看了很久才轻启朱唇说道:“你刚刚说了御医。” 是啊,生病了叫御医叫得如此顺口的,除了皇宫里地位高的贵人还会有谁? “你是皇帝对不对?”林苏扬继续问道,“对,一定是。外面那些人全都穿了金丝马甲,雁子说那是皇宫护卫的象征,能够指挥皇宫护卫的只有你这个皇帝了,我说的对吗?”水盈盈的眼像是深海里最璀璨的珍珠,清凉明亮,让秦皓原本焦躁的心为之而静。 想了想,他笑着点了点头说:“对,我是皇帝,而你,是我的皇后。” —————————————————————————————————————————————— 不好意思,来晚了,从今天开始恢复稳定更新,谢谢关注,另外今晚会上传司君行番外一篇,请喜欢的大大注意了啊…… 卷四 宫绝 第九十四章 司君行番外二 天气渐渐在转暖,归乾山上却仍旧有些许的寒意。听沈笑说外面还飘着细小的雪花,一点一点叠在花丛树间,初春的阳光洒下来又很快化成了晶莹透亮的水顺着枝干叶茎滑落进并不松软的土里。 枯木叶雨青炉久 红泪未消 红泪未消 人瘦莫比芙蓉娇 薛涛笺满可曾寄 路近心遥 路近心遥 月下西愁过故桥 这首诗是我偶然从沈笑那里听来的,我问她为什么喜欢这种悲戚的诗,因为这样的诗让我直觉的想起了远在另一边的那个人。她说,这首诗是素颜姐姐写的,林素颜,林苏扬。是啊,她喜欢这样的诗,这样的伤感。 我不知道她的伤感从何而来,她一向的冷漠和若即若离总是让我时时都处在无尽的担忧之中,哪怕她的一个转身也会让我感觉到末日来临的绝望。 眼睛康复地日子一天天临近。我地心里却是一天天在加深着恐惧。害怕当我地眼里映着她地容颜时。她留给我地是疏远和拒绝。害怕她对我说。我终于能够看见了。然后。再一次将她地背影深深刻在我地心里。 最后一次拆掉药布地那个晚上。我留下了一封信。然后偷偷地下了山。这样做似乎很对不起归乾真人还有沈笑和木清地关照顾。可是我不能再等下去。一个晚上也不能。 马不停蹄地赶路。换来地是她远行西北地消息。那一刻。我直觉全身冰凉。沈笑说过她会写信告诉她我要去云都。这么巧。我来了。她走了。 我在酒馆里喝了个烂醉。人还没怎么清醒就疯狂地策马去追。我不甘心。不甘心她当初地承诺仅仅是给我地安慰。不甘心。她真地对我毫无感觉。我要她亲口告诉我。她不爱我。 尖利地树枝划破了我地衣裳。刺进我地肉里。很疼。却抵不过心底深处地那份焦躁不安。 当我躺在地上静静听着他们地马蹄声时。心口堵得慌。好像什么东西立刻就要跳出来。决绝地剩下我地躯壳曝露在这个风吹雨淋地荒野地。我听见了她地声音。久违地。却带着清淡地陌生。心里又是一阵搐痛。她该是忘了我罢? 叹息,却仍然转过了身,对上她的黑眸。我呆呆地望着她,早已忘记了她背我而去的愤怒,脑袋里只牢牢地写着几个字。看见她了,看见她了,我终于能看见她了。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眉、眼、鼻,然后是唇,一分一分是我一直的思念。 她朝我走过来,手里拿着药。接着听见她在我耳边轻声说,还不叫你的帮凶走开。又一次知道了幸福的感觉。原来不只是接受,还有,不被忘记。 林子言,一个让我感到很奇怪的人。他是她的弟弟,我知道,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却绝不是一个弟弟看姐姐地眼神。我不得不相信,他对她的心,早已超出了伦理的范围。 我很不喜欢你。他对我说。 我也是。我回答他。 转头看见她和别人正聊得开心,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一片安宁。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了掌握之中,处处都有暖暖地阳光照耀,有人爱,有人被记挂,有人把心里填得满满的,这样的时刻,很快乐。 我要带她走。回过头,我看着林子言说。 我不准。他冷着脸看了一眼我身后然后对我说。 凭什么?就凭你是她的弟弟?我笑着问他。也许是我的笑容太刺眼,太自傲。他的脸竟瞬间变得苍白。薄唇颤颤地,发不出一个字。 收了嘴角。我冷冷地说道,你是她的弟弟,永远都是。所以你的梦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他握紧了双手,我看见他手上的青筋像一条条细长地虫,狰狞而痛苦地蠕动。 是,我是她弟弟,永远也不可能。他低着头,好像肚里存了穿肠的毒药,痛得他冷汗淋漓。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带她走。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记住,好好对她……他的声音里有些微的哽咽。 这些,不用你提醒。现实的残酷往往会将人鞭笞得体无完肤。 用哄骗的手段把她带到了石城,没有别人,只有我和她。原想就这样陪着她好好地过上一段自由惬意的日子却不料在那里竟然遇上了几年未见的连叔。 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连叔的消息,趁着她熟睡地时候我偷偷跑了出去。 几年不见,连叔似乎又老了几分,两鬓斑白,言语中却带着不少苍劲。当他得知我早已武功尽废时,神色间是说不出的惊讶,他问我原因,我只说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接着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迷茫、无助,还有悔恨如同走马观花闪过他略显了皱纹的脸颊。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看着我说,你不能没有武功,从今晚开始我会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我教你的和你以前在魔教学的不尽相同,可以说是各有千秋,所以你最好忘记那些口诀秘籍,这样效果就能事半功倍。 于是,在此之后的每一晚,我都会等苏扬睡熟了后才出来,每次连叔都会早早地来到林子里等我,见了面,话也不会多说就开始教授指点。连叔说我是天生学武的料子,身体会自然地对所学的东西做出反应,每一个招式,每一步走法,浑然连贯,毫无破绽。连叔说这些武功全是他自创,虽比不上魔教秘籍地霸气和凌厉,然其刚中带柔地韧劲和灵活却是其他武功所不能比拟的。 和以前一样,连叔在我眼里,始终只是连叔,就算他对我地爹娘做下了多少无可挽回的错事,他仍旧是我的连叔,第一个关心我爱护我的亲人。每一晚学武结束后,他都会替我输送真气,他说我失了内力,用武就只能是空有其表的花拳绣腿,他说要将他毕生的功力传授给我,所以他做到了。 最后一次见他的那晚,他告诉我他要离开,我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他的旅途还没有完成,他想要继续下去。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挽留,毕竟,我的生命里已经不只有我一个。 最近感觉苏扬很不对劲,时不时的会干吐,脸色也很苍白,我说带她去看看大夫,她怎么也不愿意,她有事瞒着我,我能够肯定,可是我不想逼她,只要她愿意,她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就这样,我看着她一天一天虚弱下去,心里虽然着急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在我怀里昏倒了,我才明白,有什么很严重的事发生了。我抱着她疯狂地奔跑,我叫着她的名字,亲吻她的脸,她的额,可她始终闭着眼,对我不理不睬,那个时候,我的世界仿佛轰然坍塌了下来,抱着她的手不住颤抖,好像一个不稳就要松了开来,我抱紧她穿过了一片有一片的树林,等到我都快要力竭而倒时,昏花的眼里竟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院。 我大喊着冲进去,不顾面前迎上来惊惧的面孔,我哀求着让他们帮我寻找大夫。那是一对中年夫妇,见我抱着一个人急急地跑进他们的家门,原本害怕的神色也静了下来,他们把我带进屋里,然后那男的就匆忙跑了出去,剩下女主人在那里帮着把林苏扬放到床上。她说,已经去请大夫了,让我不要担心,我向她道了谢,回过身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苏扬的唇色也开始变得苍白,我靠近她,确定了她的呼吸还是平稳的时才放松了下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晕倒,只知道当她无力地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的身体也变得凉凉的。连叔说我是一个冷静,自制力极强的人,可是一遇到她的事,我所有的冷静和自制全都失去了作用,连叔说,这才叫真正的爱,就像当初为了她我可以义无反顾地抛下所有那样,理智被我弃之如履。 没有人告诉我,爱一个人就要承受痛苦,这是等价的交换。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走上了这条路,并且是心甘情愿,乐之如怡。所以当找来的大夫说她怀孕了的时候,我的心里不是怀疑她的背叛,而最迫切想知道的是她究竟怎样了,为什么还不醒。 大夫说她身体虚弱,因劳累奔波而晕倒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我一直守着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等着她,等她醒来。 好不容易等到她睁开了眼,我抱着她不想放手,似乎只要自己一松手,她就又像以前那样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她要一个人在房里洗澡,我顾虑她刚醒来身子还很弱,不放心地坐到了门前的石阶上等她。突然听见房里一阵响动,我赶紧撞开门就看见她靠着木桶坐在地上。我抱起她,不顾她的反对替她解了衣衫,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我的手有些颤抖。她红着脸低头不看我,我试了试水温才将她轻轻放进木桶里,我说,我在门外,有事就叫我。她点头,仍旧不敢抬头看我。 那一晚,我却睡得比以往更加踏实。因为,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很多,关于她对我的感情,关于我和她的将来,关于,那个与我没有血缘的孩子……我在意的,我想要的,都在我的身边。我抱着她,头埋在她的发间,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这样,知足了。 卷四 宫绝 第九十五章 料是相思(中) 秦皓告诉林苏扬,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而她则是他的皇后。因为她的失忆,他不想给她增加过多的困扰所以瞒着众人将她藏在这个寒竹园里,不过他答应,只要她不再生气就让她在皇宫里转转。 这样的让步,林苏扬没有借口再去反驳。看着满地的狼藉,她面色微红,低着头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秦皓见她又不开口了,以为她还在生气,不由压低身子用嘴唇摩挲她耳后的青丝,“怎么还在气呢?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还不成?” “我……”林苏扬嗫嚅着不好意思说之前自己的那番怒火仅仅是因为心里突然的烦躁,并不只是责怪秦皓派兵保护的行为。 “……对不起……我……刚刚控制不了自己……”林苏扬朝地上已经印了不少脚印的纸片望了一眼。 秦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原来她是担心这个,嘴角微翘,他轻笑道:“没关系,我叫他们再交一次就行了。你现在有孕在身,想得太多,情绪多变也是正常的。” ……别担心,也许是你想多了,听说怀孕的人很多都会这样……这样的话,似乎有谁曾经对她说过,林苏扬怔怔地看着地上纷杂的色彩,心底泛起一丝疼痛,耳边是秦皓低低的絮语,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眼前缭乱无比,好像有一个人,很熟悉很熟悉的一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林苏扬无神地看向门外,茫茫然站起身就要朝外面走去,秦皓忙拉住她问道:“你要去哪 林苏扬停了停,回过了神,看了看门外灿烂的阳光,然后转头无意识地答道:“我想去外面。” “已快到晌午,天色又大,吃过午饭晚点再出去吧。”秦皓站起身把她拉回了身边。扬声对外面吩咐道:“来人,传午膳。” 午饭吃得很是油腻,林苏扬困难地咀嚼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秦皓看着她,“怎么,不合胃口?” 林苏扬摇摇头说:“太腻了。吃不下。” 秦皓瞧了瞧桌上地饭菜。是有些油闷。挽起袖子亲手给林苏扬舀了一碗鸡汤端到她面前说:“那就喝点汤。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孩子都还饿着呢。营养跟不上怎么能行。”接着又夹了不少去了刺地贡鱼放在她地碟子里。 “再吃一点。等会儿我陪你出去逛逛这样总行了吧。”秦皓像哄小孩子一样非让她喝了半碗汤才作罢。 吃过饭。待宫侍收了桌子。林苏扬就盯着秦皓。秦皓被她灼灼地目光看得极不自在。略转了转头。他干咳了几声道:“现在还早。你又刚吃了饭。休息一下再去吧。”眼见林苏扬脸色开始不满。他赶紧说道:“我保证陪你出去。听话。睡一会儿我就叫你。”说着牵着她地手走到屏风后让她躺上床。 林苏扬地心里极度别扭。被人像孩子一样对待地感觉彷佛非常陌生。虽然失了忆。但她坚信自己不是那种娇柔粘腻地人。这不得不让她再一次加深了对秦皓地怀疑。她不动声色地躺在床上。闭上眼。心中却拐了好几个弯。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秦皓大大地手掌慢慢顺着她美好地轮廓滑下停留在颈项间。然后拂开了散乱铺在她胸前地发丝。大掌一路向下。搭上了她地肚子。轻轻抚摸着。秦皓叹了叹气。俯身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又起身走到了窗边。两手负在身后。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苏扬睁开眼。侧头望着他地背影。挺拔而健壮。依稀可以看得出那明黄龙袍下隐含着多么强大地蓄力。 不知道他穿青色的衣服好不好看……林苏扬突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是青色而不是白色、蓝色?好像有那么一个人总是喜欢穿上青色的衣衫在自己面前晃悠,那个人,是谁呢? 通往云都的官道上立着一个小茶棚。此刻正值正午。夏季的日头一贯是火辣辣的,闷热的气流在田野土地间蒸腾。野草花树在烈阳下恹恹无力,微弱地打起了卷儿,不知是哪棵树上地知了叫个不停,一只脱了一半毛的野狗,伸长了舌头闭着眼趴在路边,偶尔睁开瞧瞧经过身旁的路人,然后翻了翻身又继续打盹儿。 “该死地天气,热得老子直冒汗,看样子最近几天都不会下雨啊。”一个庄稼汉子模样的人粗声粗气地对在后面不停忙活的茶棚店家大喊道,“哎,老蒋,来一壶凉茶。” “就来就来。”老蒋利索地从镇在井水中的桶子里装了满满一壶凉茶端到了前面那汉子的桌上,“我说猛子啊,你别整天就想着你的庄稼,好歹你也快去找个老婆来,亏得你娘日日念叨说没有孙子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小子也老大不小啦!” 先前说话的那庄稼汉子端起倒好了水的海碗,“咕噜咕噜”几口就喝下了肚,抬起手就着满是灰尘的袖子抹了抹嘴不在意地说道:“嗨,你以为我不想啊,我那老娘可是催得我耳根子都磨起茧子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云都那个太傅大人都死了这么久可那些小娘子一个个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他念念不忘,真是地,老子看那姓林的也就娘娘腔一个,长得漂亮算啥,还不是被人一刀就丢了……”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哐当”一声,面前就横了一把长长的剑,冷冷的光反射进他眼里让他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惊颤地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长相俊美的青衣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警告你,如果再听见你说她的坏话,仔细你的小命!”森寒的话似乎把这大热的天儿都丢进了冰窖里,令人从上到下地感到刺骨地寒冷,好像重又回到了披甲裹袄的日子。 “大侠饶命……小的,小的不敢了……”叫猛子的人忙低头求饶。青衣人冷哼一声,收了剑,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扔在桌上,转身离去。 瑟缩躲在一边的店家确定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骑马走后,颤颤地跑了出来看着猛子问:“你没事吧?” 猛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嘴里连道:“好险好险。”…… 司君行失魂落魄地走在云都繁华的大街上,他地脸色灰白憔悴,一看就知是饱经了许多风霜。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日没夜地赶路,从燕辽到大央云都,千里之遥为地只是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没死。她曾经答应过他要陪着他走遍这片大陆才山山水水,她答应过他和他一起在山清水秀地乡村隐居,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一家永永远远在一起。可是,现在呢,仍旧只剩下他一个,就像连叔第一次离开他的日子里,灰暗孤寂,总是独自害怕着依然只有一个人的明天。 来这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了,如果林苏扬真如他们所说被藩国追兵杀害,他就会随她而去,因为他无法承受她消失在他的生命里。然而就算要死,他也要在她身边,所以这次不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离开云都这么久,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学士府,曾经在这个地方,他站了很久,还记得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就这样站在瓢泼的雨里望着紧闭的大门发呆,那个时侯他总是自我安慰说只为了报恩,却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她而且,是爱得那么深。直到后来为她无怨无悔地做了那么多事,直到她第一次主动地抱着他,直到,红红的盖头从他的手中落下,从此,她成为了他的人。 他的妻子,是啊,她早就是他的妻子,可是,他把她弄丢了,是他亲手把她落在了黄沙漫漫的戈壁上。 面前的朱漆府门和当时一样死死地紧闭着,几缕蛛丝从房梁垂下来连着大门,风一吹便轻悠悠地晃荡,门前的石阶上铺了不少灰尘,整个景象看来有些凄凉却不见丝毫的破败。司君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了想便转身离开,在附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下来。 经过打听,得知林苏扬的“尸体”是由谁从西北护送回来的根本就没有人清楚。大家得知她遇害的消息也是不久后从皇宫里传出来的,巧的是距离这个消息散布出来不到一天的时间静阳公主秦羽便“服毒自杀”。当时知晓秦羽跟随林苏扬去了西北的人中除他以外应该就只有林子言了,可是魏良明明说过他已将秦羽安全送到了河丹……安全? 司君行细想了那天的谈话,“下官已派人护送大央国静阳公主回河丹”,魏良骗了他!可恨当时自己因林苏扬心乱复杂竟没有仔细想过他话里的含义。要知道魏良身边的人全是死士,在燕辽,让死士“护送”实际就是送人上西天!司君行心里一阵悔恨,难道林苏扬回云都的途中也是被他的人堵截,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当时的确很有可能处在极度危险中。想到这点,司君行心下一寒再也坐不住,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今晚夜探林府。 卷四 宫绝 第九十六章 料是相思(下) 寒竹园距离嫔妃集聚的宫阁相对较远,然而却是离清翔殿最近的一处园子。出了寒竹园,顺着门侧碎石小路往前走便是一个稍大的湖泊,沿岸行上不足十里就可以到达清翔殿的宫门。 和其他地方一样,即便是皇宫,在这炎炎夏日也是说不出的酷热难耐。日渐西斜,好不容易盼来几丝凉风却怎么也不觉够,整个皇宫里,应该只有清翔殿前的那片湖边稍稍凉爽些吧?玄歌一边走在去清翔殿的路上,一边吩咐着跟在身边的贴身侍女,“年儿,叫人回去把我那把琴拿来。” 名年儿的侍女应答着退了下去,玄歌抬头望了望前面巍峨的宫殿,踌躇了一会儿,脚尖终是转了一个方向最后朝湖边的凉亭走去。 天蓝的抹胸外批了一层浅紫薄纱,腰间环佩叮当再加上玄歌那妖娆妩媚的身姿,整个人都似散发出淡淡的诱惑气息,就像那开在盛夏的出水芙蓉,淡雅中透着娇柔。 见四周无人,玄歌莲步轻移,优雅地坐在了凉亭中的石凳上,抬手靠着石桌,广袖随之滑下露出一段冰肌玉骨,五指微屈轻抵上额头,迷离的眼光越过了亭外雕栏,看着微波荡漾的湖水中几番零碎的红霞,合而分,分而合,潋滟出灿耀的光,映得边上的石纹也开始晃动。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 卷四 宫绝 第九十七章 三千弱水(上) 秦皓走进房里的时候看见林苏扬正拿着一本书在看,淡然的面色中透着点点愉悦,粉嫩的唇画出浅浅的弧线,好像被那书上写的什么有趣事情给吸引住了一样。 没来由的,秦皓的心情也畅快起来,他走过去从背后伸手环住了林苏扬的腰,低了头轻声笑道:“什么书看得如此开心?” 热热的呼吸萦绕在林苏扬的脖颈间,让她猛然地从自己的思绪里醒了过来。她偏了偏头,侧望着他说道:“不是书有趣,是人有趣。” 眼见面前唇颜妖娆,芳香盈鼻,秦皓腹内腾地起了一把火,眸色渐深,进一步压低了身子亲吻上林苏扬微红的面颊和唇角,纵使燥热难耐却也是浅尝辄止。 亲吻良久放开,复又垂首望去,但见林苏扬也是水眸星点染了薄薄的一层朦胧,似不知所措的茫然,容颜却更是勾魂夺魄。秦皓定了定神,强制压下心中的邪念,抬手理顺她稍乱的鬓发,嘴里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有趣的人让你这么开心了?” “今天你不是有事离开让我自己去外面转转么,所以我想倒不如随处乱走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大,结果不知怎么就迷离路,正当我着急着寻路回来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弹琴,循声走去就遇见了一位姑娘。” 听到这里秦皓的心里一紧,这后宫里但凡有些地位的妃子几乎都曾见过林太傅,如今她已然失忆却是以另一个身份留在这里,虽然没有人敢揭穿她就是林苏扬但若被凤湘太后知晓难保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让她从她们那里得知她以前的事情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了么? 想到这里,秦皓的眼中波海翻滚,下意识地加大了抱着林苏扬的力气。而林苏扬却沉浸于下午的那场相遇根本就没有发现秦皓突然的异常。 “她弹的琴可真好,只是曲子却伤感了一些,不过通过交谈后才知她心性也算开朗。进了这宫中也知万事不能随心,还好是这样,否则真不知她该如何生存下去。” 这话说地什么意思,好像这宫里是个吃人困人的地方,秦皓的眉头不可微见地皱了起来,“怎么。你认为这后宫就这么难以生存?” 林苏扬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转过身歪着头说:“难道不是吗?自古以来,红颜多薄命,这薄命却多在了庭院深深高墙厚瓦的后宫之中。人的一生只短短几十载,而这些女子大多十四五岁入宫,除逾二十岁地宫女可被允许出宫归乡外其余的宫妃嫔良哪个不是等到青丝成霜,更可怜的是,她们进来后能够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有朝一日能得到皇帝垂青恩宠。多少芳华随之而逝,却终究连圣颜也未见一面。你敢说这也叫容易吗?” 秦皓静静地看着她地眼睛。仍旧明亮清透。连那玉池露泉恐也比不上半分。然而。就是这样地眼睛。让他爱极也恨极。爱它明亮得直穿人心。不染淤泥。恨它清透得如同最神圣纯洁地天水。始终映不下他地身影。 他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抱起然后就着那张凳子坐下。一手揽住她。一手抚上她地脸说道:“可你又知。自古以来。有哪一个朝代不是后宫争斗堪比朝廷。有哪一个妃子又不是为了自 桃花离 第23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或是家族地利益绞尽脑汁甚至不择手段地达到目地?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是高处胜寒。他要管地要做地实在太多太多。所以你不能为了本就不能看清真心地后宫妃子为她们所谓地可怜而去责怪做皇帝地人或是这样地世道。要知道身不由己地命运早已上天注定。并不是任何人或事随随便便就可以改变地。” “可是你是皇帝。她们地命运都掌握在你地手里。你可以留下你喜欢地人。对那些不喜欢地就把她们放出宫外啊。” 秦皓看着情绪有些激动地林苏扬。手上地动作顿了顿。随后苦笑道:“风儿。你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事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做一个好皇帝。好丈夫。其他地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得很好。”只是。这个好皇帝是对大央百姓。而这个好丈夫却只能是对于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足矣。 夜深人静。林苏扬早早地就进入了梦乡。秦皓看了看她熟睡地面庞。掀开被子一角悄悄地下了床来。然后又仔细地替她盖好被子。披了一件薄衣便出了门。 门外早已有一个身穿黑衣地龙卫恭敬地等在了那里。见自己主子出来忙低头迎了上去。 “你去查查今天下午皇后在清翔殿外遇见了谁。另外,将魔教教主司君行的画像交给所有隐匿云都的龙卫,一有他地消息立刻禀报给朕。” “是。” 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月光被刚移来的一层乌云给遮了大半,灰蒙蒙的,让人心生不快。司君行,无论如何朕是不会将她让给你的,更何况,她还有了朕的骨肉。 宫灯清烛下,玄歌手里紧紧地拽着一张已经发皱的信纸,好看的柳叶眉微微向中间凑拢,眼帘低垂,神色却是凝重无比。 今天下午的事情太过诡异,这其中地曲曲折折恐怕是真如自己所想。可是,宏帝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目地?为了林家的势力还是别有他想?目前看来最大地可能就是前一种,要知林呈韬光隐晦了十多年,如今子值高位,女又怀了龙种…… 不对不对,现在那女子究竟是不是林太傅还不一定,而且她是真失忆还是假装也不能肯定,如果真是人有相似岂不将一个无辜之人带进这场生死博弈的纷争来?可如果她是林苏扬呢? 好复杂!玄歌甩了甩头,那些天死等任务的到来好早日解脱,如今真正接到了第一项任务却又让她心颤不已。看来,明天还得找机会见一见那位“元风儿”才行。 第二天的天气竟出乎意料地凉了下来,没有了烈日的炙烤,整个皇宫内外就像多了几分生机,连吹来的风都带了淡淡的绿色气息。这样的日子不出门走走可就太不划算了。林苏扬这样想着便穿了一件薄薄的绣金冰丝纱衣走出了寒竹园。 “雁子,走快些,昨日我就见那边的亭子甚是好看却没上去,今个可一定得饱了眼福才行。”一边催促着跟在后面的侍女,一边加快了脚步朝昨天遇见玄歌的方向走去。昨天秦皓知道她没带人出去而迷了路,今天是再三交代了雁子要好好照顾娘娘 “主子,您可慢点,要是让皇上知道,奴婢非得被剥了一层皮不可。”雁子焦急地赶上前去一步也不敢落下,就怕这娇贵的娘娘脚下不稳出了什么差错,要知道皇上对她可是千依百顺,含在嘴里捧在心里,就差没有把她画在龙袍上走哪儿带哪儿,想想看,这后宫的主子有谁得到皇上这样的恩宠? 也该庆幸自己跟在得宠的主子身边,要说这位待人亲切温厚的主子可是难得一遇啊,自己当了宫女这么几年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说是仙吧却明明就是人,还怀了未来的皇子,说是人吧,可你瞧瞧那样貌,什么样的人才能是这样的迷人呢?对了,不知道那位死去的太傅大人能不能比得上,听说那也是位漂亮得不像话的人啊! 雁子偷偷地看了看前面自家娘娘姣好的背影,红着脸紧跟了几步,忽然见前面的人猛地停了下来,她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前边稍远的地方,一个朱红顶瓦的八角亭立在了宽阔的湖水中,外围大理石阶映了湖水粼粼,里面四方开阔,确是一个观赏湖景的极佳地点,只是,那亭中似乎已有人先来了一步。 雁子转头看了看主子,只见她也是愣了愣,随后竟轻轻笑了起来,开心地说道:“雁子,走,我们去聊聊天。”说着当先就往亭中走去。 聊天?雁子有些莫名,不过见自己的主子走了也快步跟上。 走到亭里,就见亭中坐着的是一名漂亮的年轻女子,林苏扬一见到她就开口笑道:“早知道你回来,却不知来得这么早。” 咦,这不是玄美人吗?雁子心里吃了一惊,这玄美人的事迹她可是从别的宫女那儿听了不少,什么长得美如天仙,什么皇恩受宠至极,什么舞艺绝世等等,当初选妃大典她也去了,当时看这玄美人的确是漂亮,不过现在……私下和主子比较,却还差得远那。 不过话说回来,主子从住在这儿起就没见过其他的娘娘,也没见那些娘娘来看她,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玄美人呢? “今天起得早了,又见天气不错所以出来走走,想昨天和娘娘一见倾心,不由抱了期盼过来看看,幸得娘娘也还记得臣妾,看来臣妾和娘娘甚是有缘啊。”虽然不知她究竟是何等品位,可能被允许怀有龙种的想必也不低,叫一声娘娘也是应该是不会错的。 雁子搀扶着林苏扬在玄歌对面坐下来后,就退在一边小心地看着,生怕对面那个玄美人居心不轨,这后宫里看不见的危险可多着呢,自家娘娘又这么单纯,更何况如今圣眷正隆,指不定哪时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卷四 宫绝 第九十八章 三千弱水(中) 玄歌的侍女年儿见林苏扬坐下忙替她斟了一杯清茶,玄歌看着杯里晃荡的翠绿茶汤笑着说道:“这是今年新贡济湖龙井,娘娘可尝尝是否何意。” 林苏扬淡笑着回道:“别再叫娘娘什么的,听着挺不习惯,你就叫我风儿好了。”不待玄歌回答,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咦,这个味道……”有些奇怪。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玄歌紧张地问道,不会是茶水有什么吧?这还是上个月皇上派人赐给宫里四妃和太后的好茶,自己也不过仗着“得宠”匀了一些,不可能出问题啊。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茶的味道的确不错。”林苏扬见玄歌神色紧张不由有些奇怪,“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啊,不,不,”玄歌忙道,“臣妾以为娘娘对这茶不合口味,所以……” “不是说了不要叫娘娘吗,”林苏扬有些不悦地说道,“大家都是这后宫中人做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低头又喝了一口,抬首见玄歌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转了转头,发现她身后的侍女和自己身边的雁子也睁大了眼睛。 “我……脸上有花么?”林苏扬摸了摸自己的脸,记得今早走的时候是打理好了的啊。 “没,没事,只是觉得像娘娘……风儿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实在太过少见。”不知玄歌是意有所指还是真心实意,林苏扬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 “臣妾名玄歌,风儿也可直接叫臣妾的名字。对了,还不知风儿是哪宫哪院,今后还想多找风儿聊聊呢。”玄歌笑着说道。 “我……”不对啊,林苏扬终于想起是哪里异样了,如果真如秦皓所说自己是皇后,那么面前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秦皓骗了自己,还是这个叫玄歌的女人在说谎?玄歌。玄歌,这个名字,好熟悉。 一旁的雁子见玄美人问了这样的话,心里也开始警觉起来,皇上曾经交代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娘娘的身份,现在这个玄美人的问题。娘娘应该怎么回答呢,一着急便要替她掩饰,却听耳边自己主子轻柔的声音传来,“我就住在附近一个很僻静地院子,那样的地方恐也不是各位娘娘愿意去的,如果玄歌不嫌弃,可以随时来找我。” 雁子心中一跳。这件事。得禀报给皇上才行。 玄歌听了林苏扬地话后轻笑起来:“能结交如风儿这般知心之人玄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只求到时风儿不要嫌弃了玄歌才是。” “玄歌不应过谦了才是。风儿甚是喜欢玄歌地琴。玄歌可否为风儿再弹一曲?”林苏扬指着一旁放着地古琴说道。 “既然风儿喜欢。玄歌只好献丑了。” 几曲奏完已近晌午。林苏扬起身向玄歌告辞后就沿着柳林小路往寒竹园行去。玄歌看着她地背影渐渐收起了脸上地笑容。果真是你啊。林苏扬。 路上。林苏扬看了看身边愁着眉地雁子。好笑地问道:“怎么啦雁子。谁惹你生气了。告诉主子。主子给你出出气可好?” 雁子愤愤地说道:“主子,您怎么能就这样答应了玄美人的话呢,如果让皇上知道您让别的人进了您的院子……” “知道就知道呗。大不了让他骂一顿。对了,你认识玄歌吗,怎么知道她是美人?” 雁子撇了撇嘴,“主子,这后宫就您不知,那玄美人曾是燕辽国贡献给皇上的歌姬,后来选妃大典上不知为何有了她的名字,结果被皇上选中入了宫当了美人。后宫的娘娘们没有一个是看她顺眼地,长得狐媚不说还是燕辽国的人。谁知道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可是皇上偏偏还对她……”察觉不对,立即停了嘴,雁子慌张地偷瞄着自己地主子。 林苏扬正听到一半见没了声音,转头疑惑地问道:“皇上还对她怎样?” 雁子忙摇摇头说道:“没怎样,主子您别多心,如今皇上的心思可都在您身上呢,自从主子您昏迷醒了以来皇上哪天不是回来陪着您,说实话。皇上那样关心紧张一个人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就说那天吧。主子生气撕了皇上的奏折皇上竟然没有发怒反而还小心翼翼地哄着主子开心,和那些千依百顺。费尽心思讨皇上欢心却连皇上睁眼也不瞧一个的娘娘们相比,这,这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 林苏扬知道这个好心的小丫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心里叹了叹气道:“我没有多心……算了,你不明白。快走吧,皇上应该已经回来了。”玄歌,我想问她的事情还多着呢。 阙星宫里,玄歌正神情专注地弹着那张古琴,年儿静静地立在一旁拿着一把团扇替主子扇风。弹着弹着,玄歌手里稍用重了力,只听琴弦“嘣”地应声而断,她捻了捻发疼的手指,神色恍惚地看向了窗外。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一个尖利地嗓子叫喊道:“圣旨到。” 玄歌和年儿忙迎了出去,见到一名手搭拂尘的年轻公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皇上口谕,宣玄美人入御书房觐见。” “臣妾遵旨。”玄歌惴惴不安地起了身,对上同样紧张的年儿,她朝她摇了摇头,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襟见无不妥之处便跟着宣旨的公公离开了。 由于御书房是南北朝向,所以里面光线不是十分明亮,甚而走进去都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玄歌是第一次来御书房,因为根据大央祖制,虽然没有明文律例规定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踏进前宫高庭的妃子却是少之又少,就连现在统掌后宫的凤湘太后也仅仅出来一两次,而且都是有特殊的事情发生之时。 这也是玄歌内心不安的原因,以往宏帝见她直接就到了她地阙星宫,如今竟然派人宣她进了他处理国事的御书房,是什么事情让他这样做呢?难道是因为她? 在玄歌苦思之际,秦皓已经将她所有的表情纳入眼底,他朝底下的安臻看了看,安臻立即低头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玄美人有什么疑惑不解的么?” 低沉的声音让玄歌猛地一惊,抬头看见秦皓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她忙跪了下去:“臣妾不敢,请皇上恕罪。” “恕罪?但不知玄美人需要朕恕什么罪呢?”依旧是带了些冷淡的问话。 “臣妾……臣妾……不知。”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玄歌自认见过不少威严凌厉地人,却只有在这个看似一般地宏帝面前感到浑身无力,隐隐地怀着恐惧,不是因为他一贯冷然的言语,而是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地气势,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玄美人进宫已有大半年了吧?”秦皓没有继续逼迫她,反而用一种平常的口气询问道。 “是,臣妾已进宫八个月整。”玄歌一直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回着秦皓的话。 “八个月……那时的她在做什么……”是在认认真真地替他选妃,一丝不苟地做自己本分的事务?秦皓似喃喃的低语却让玄歌听得一清二楚。宏帝口中的“她”是谁,玄歌心里可是明镜得很。大殿里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 忽的秦皓说了一句:“你知道她是谁吧?” 玄歌全身颤了颤,少许又挺直了身回道:“臣妾猜,皇上说的他是指林太傅林大人吧?” 秦皓沉默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敲在了镶金龙椅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是啊,林太傅。林太傅为了我大央鞠躬尽瘁,却是天妒英才,让他英年早逝,爱妃你说是不是可惜了?” 看不见他的神色,玄歌只能从钻进耳中的语气里判断秦皓的意思,于是斟酌着回道:“是,的确是可惜了。不过皇上也不必担忧,大央人才辈出,定会有不少像太傅这等忠心之人辅助皇上开创辉煌。” “呵呵,有爱妃的关心,朕甚是欣慰。不过爱妃可知,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朕要选一个人,用一个人,留一个人必然都会查得仔仔细细,弄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那些没有忠心的人,朕也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玄歌立刻就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她把头垂得更低,用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颤音回道:“皇上明见。”紧张得上齿咬住了下嘴唇,很快便觉察到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了口间。 秦皓起了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到了玄歌面前,青色的靴子和龙袍下摆在她的面前晃动,像见到了最令人恐惧的东西,玄歌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秦皓俯下身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那张美艳动人的容颜此刻却是苍白无比,小巧的红唇被她咬得更是青紫,淡淡的血迹在齿间划过又被她很快地含进了嘴里。 “爱妃好像很怕朕啊。”秦皓轻轻笑道。 “臣……臣妾不……不敢。”被人捏住下巴的感觉很不好受,弄得话也说不清楚。 “是吗?”压低了身子靠近她。眼见秦皓的俊脸逐渐接近,玄歌心里竟莫名地一跳,脸却唰地变得通红。 “爱妃……你的确,很美……” 卷四 宫绝 第九十九章 瀚宇风番外 醉酒不问东举杯邀月 挽澜青色胭脂风 长袖舞断魂将终 玉蕊玲珑 天涯相望何处逢 白头几时尽海角成冢 蝶落红尘双泪影 独留箜篌声声浓 雁字锦书 缘尽还叹飞鸟空 娘说,写诗的人首先一定要心静,其次下笔之前一定要有那分意境,不管是喜也好,悲也好,总之让笔变成自己的心,想的什么便要写的什么,千万不要字意不一,结果终究会浪费了那一纸的纯白。我想写出这样的诗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却还是不能达到娘所要求的那样,尽心,尽意。 记忆中。从来就想不起小我一岁地弟弟是什么样子。只听最疼我地奶娘说过在弟弟失踪后地很长一段时间里。娘绝食绝水。瘦如枯槁。我地爹。为了娘不惜放下了整个江山陪着她爬山涉水寻找他们地孩子。 娘告诉我。爱她至深却又伤她至深地人抢走了她最重要地宝贝。我很嫉妒。很不甘。为什么娘最重要地宝贝。不是我。 不管爹和娘怎样努力地找。却仍旧找不到带走弟弟地那个人。于是他们回到了燕辽。带着我。回到了燕辽地皇宫。// 瀚祖。听说,瀚祖是现任皇后的儿子,听说。我地父皇几乎每晚都会留在那个皇后的寝宫,听说,久无储君的燕辽将立太子…… 曾经,我的娘也是皇后,然而,只是曾经。 我开始恨他,恨那个曾口口声声说爱我娘的男人,恨那个燕辽百姓敬仰的皇帝。直到那个人将我秘密送到了大央之后,我对他的恨便越加强烈。在我看来。我就是瀚祖顺利登基的威胁,他为了瀚祖,或者说为了那个“皇后”狠了心要将我彻底革除在他的生活,不,是他们地生活之外,因为,我是前任皇后的儿子。 满怀着对他的恨意,我和奶娘在大央孤零零地生活了十多个春秋。后来奶娘病死,我亲手把她葬在了大央地国土之上。至今我都还记得奶娘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好想。回到故乡……”那一次,我哭了。 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眼泪洒在地上,我哭得昏天暗地,那一天是我哭得最为畅快的一天。我在奶娘的坟前磕了头发誓从今往后便不再流泪,只为她总喜欢对我的教导:如果看见我流泪她就会永永远远地离开我,留下我一个人。 后来父皇派人找到了我,将我带到大央国都云都并在那里建了一个广阅阁,自那以后我便在广阅阁里学习很多的东西,包括诗词歌赋。包括琴棋礼经。包括,朝事政要。渐渐的。我才明白了父皇的苦心,原来,他仍旧还是爱着娘,爱着我地。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转眼我便在云都呆了整整十年,十年的时间里我由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渐渐变得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一手建下了属于我自己的势力。 这样的日子除了费尽心思的怀疑和争斗笼络,便是无尽的孤寂不安,直到,她的出现。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是女子,只是凭感觉知道她和别地男子不一样,我让郭庆把她安排在了西厢,我住的地方。 真正发现她的身份是在桃花宴前的一天中午,她习惯性地喜欢在我的软榻上午休,而那天为了桃花宴的事情我对她说我一整天都不会回来。出了广阅阁和其他书斋的人交谈后才发现有些文书落在了书房,于是我赶忙回去找,刚进门就看见她斜躺在榻上睡得正熟。 我怔住了,为她散了枕上一片的青丝怔住了。这一刻我才知道,隐藏在心底的情愫在一刹那爆发,不可远离,只有深陷。 她要娶秦羽,我地第一个反应便是不可以。因为她是女子而不可以,因为她不是自愿而不可以,因为,我喜欢她,所以不可以。 可是,她仍旧还是娶了她,在我离开云都地那一天。 和瀚祖的对抗让我整个人热血都沸腾了起来,我地不甘,我的委屈,我的愤怒和憎恨都将一一偿还给他,是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是他让我的奶娘客死异乡,所以我要报复,为了自己,为了奶娘,也为了父皇。是的,为了父皇,他对我的期望注定了不会落空。 当成功的那一天到来时,突然的,我竟感到了许久都不曾想过的寂寞。这样的天下,这样的顶端,如果,她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再一次相见,她没有改变多少,依然美丽动人,即便穿了繁复暗沉的男装,即便她的身边走着另一个人。可是我不介意,因为那个人只是一个女人,只是这样而已。 令我惊讶的还是她应答的从容,还有,宏帝意味甚明的眼神。这让我心里很不舒爽,于是我决定要揭穿她的身份,然后让她在大央没有立足之地,这样她就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回到燕辽,做我一个人的皇后。 可是,我终究还是想错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章 三千弱水(下) 蓦然听见秦皓说出这样的话,玄歌不禁微怔了怔,看向他的眼里竟然渐渐开始迷蒙。带着淡淡龙涎香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暧昧的蛊惑,玄歌甚至忘记了面前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可怕,转瞬之间却被他眼中的深邃痴迷得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所以,朕不希望有一天你的美丽会在朕的手中凋谢枯萎。”平淡无奇的语调让玄歌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从下巴传来的疼痛使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要陷进去了,真的,只是差一点。 心神恍惚地回到阙星宫,年儿迎上来见到她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说却还是什么也没开口,替她倒了一杯茶便候了在一边。 玄歌端着茶发了一会儿呆,听见年儿的声音才茫然地回头看她,感受到年儿的担心她朝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心里,很烦。” 放下茶杯在偌大的阙星宫里转了转,没有其他宫里的热闹,这里加上服侍的宫女太监总共也仅仅几十人,平日里没有她的吩咐这些人都不会擅自踏进内殿。然而在别人看来,这样的清净是皇上的特赐,皇上的体恤,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讽刺。这样一个,如同冷宫的牢笼。 看着满室的辉煌,她忽然就笑了起来,先是由低声的轻笑逐渐放声大笑,最后笑得弯了腰,眼角的泪珠儿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摔在明晃晃的的地板上,跳出一朵又一朵湿湿的花。 她笑得蹲在了地上,浅蓝的纱衣覆了下来被地上的泪水浸湿像晕染上了点点墨图,寂寥的伤感。 年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会这样,是因为宏帝发现了什么吗?她不敢想象,上前扶起了玄歌,“主子……” 玄歌借着年儿的手站起来,慢慢平复了心情。然后隔开年儿的搀扶说道:“不必担心,我没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地。”不管将来怎样,我都会好好照顾自己,而且还会过得很好,因为。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林苏扬捧着茶杯左看右看,一旁的雁子好奇地问道:“主子您在干什么呢?” 林苏扬依旧低头仔细研究里面的茶水,嘴里却问道:“雁子,你说咱们这儿的龙井怎么和玄歌那的不一样呢?” 雁子皱了皱眉。想起那天玄美人用了贡品龙井招待地主子于是疑惑地问道:“主子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是说我这个也是今年地济湖龙井。为什么喝着地味道就是和她地不一样?”林苏扬晃了晃杯里碧绿地茶水说道。 “这……奴婢不清楚。听安公公说着确是今年新贡地那批济湖龙井没错。”听说这还是刚到就被皇上亲自送来地新茶呢。 “这就怪了……这味道。说不一样却也讲不出哪里不同。唉。可能是因为怀孕把味觉也变了吧。”林苏扬放了杯子。起身走到门口往外面望了望。“皇上怎么还没过来?” 雁子一听主子问起皇上。面上一喜:“主子终于想起皇上了。皇上知道不定有多高兴呢。” 林苏扬顿了顿。低头轻声自言自语道:“我是……想他吗?”可为什么找不到那种盼望地感觉? 这几天秦皓似乎分外的忙碌,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户部、礼部、工部甚至卫仗礼监也忙得团团转,好事者略加打听就打听出了一个天大地消息:皇上准备册封皇后了! 一时间满朝哗然,盼了这么久,宏帝总算是要给后宫立个正主儿了。这一决定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后宫这池深水就要开始来个翻天覆地的大搅动了。 目前大央后宫算得上身份的出凤湘太后外。便是四妃,已诞有皇子地祁妃,然后是萧妃,晋妃和巧妃。 显而易见的,祁妃有凤湘太后做后盾在宫里已无形中掌握了大权,就另外三妃而言,晋妃李芙原因其姑姑乃藩国王妃而被入选宫中,经大央和燕辽与藩国的一战,藩国被灭藩国国王和王妃被大央皇城护卫统领林子言所杀。而前去劝降的吏部侍郎李匡进被乱箭所伤至今仍留在河丹未回。 所以从实质上讲李芙的利用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无奈她已嫁入帝王家,等待她的恐怕仍旧是漫长的深宫岁月。 右散骑常侍之女杨稚萧,萧妃,其父杨祝与台院侍御史赵勤乃至交好友,因此她就算是得到了两方的支持,姑且不论实力薄弱,杨、赵两人交游甚广,与独占鳌头的祁妃相比。萧妃地作用也不容小觑。 巧妃陈玉巧。其父为兵部尚书陈克云,此人为官清廉。深受云都百姓推崇,在朝廷中也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依目前来看,后宫形势三分,祁妃、萧妃独占其二,而巧妃不过是中立,就好比下象棋,她就是那楚河汉界,终有一天祁、萧二人的战场将会不可避免地把她带进去。 如今宏帝着手准备立后,这后宫表面还比较平衡的势力是否就要因此打破了呢?朝中大臣纷纷猜测,很大一部分都认为皇后的的人选非祁妃莫属,不过依宏帝对凤湘太后越来越不满的态度来看,祁妃当上皇后的机率又小了很多,但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两位皇子和公主的生母,母凭子贵,就这一点她就掌握了一张王牌。 正当朝中、后宫两边都议论纷纷,心机重重之时,寒竹园里却是宁静一片。 林苏扬挺着一个大肚子绕着园子缓步散了一圈又折回来走第二圈,雁子一步一步跟在后面紧张地盯着自家主子,额上冒了汗也顾不上檫只专心听主子有什么吩咐。 林苏扬看看小丫头慎重地模样,不由笑道:“好了雁子,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不用跟着我,我只是在园子里转转,不会有事的。”又走了几步见雁子仍跟在后面,她摇摇头,只好停了下来,“我累了,回屋吧。” 雁子这才喜出望外地上去扶着她进了屋。刚坐下不久就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就见秦皓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今天有没有多吃些东西?” 林苏扬看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什么,这么热的天怎么吃得下。” 秦皓皱着眉说:“很热吗?”左右看了一下是有些闷热的屋内,起身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守候在园外的侍卫应声而到。 “去,叫人抬些冰来放在屋外。” “为什么不放在屋里,放外面很快就化了。”林苏扬站在他身后问道。 “你不能受这么重的寒气,放在外面降降温就行,化了在搬就是。”说着揽着她进了屋,眼睛却看着雁子说道:“你去端些酸梅汤来,记着不要太凉。”等雁子出门去后,秦皓拉着林苏扬坐了下来,然后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孩子快出生了,你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知道吗,不要让我操心。” 林苏扬懒懒地应了一声。秦皓知她定是没怎么听进去,无奈地叹了叹气继续道:“过些天,你就不用住在这里了。” 林苏扬正整理着散乱在桌上的书,听到秦皓这句话不由抬头问道:“为什么,我在这里住得好好地用不着换。” “你又忘了,你是皇后,皇后怎么能住在这样地小院子里?前面不远的清翔殿你不是看见过吗,那里才是你该住地地方。再说,”秦皓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不是怕热吗,那里比这儿可凉爽了很多。” “可是,我觉得这里也挺好。”林苏扬放下手里的书望着秦皓说道,“我,能不能不去呢?” “风儿,你是皇后!”秦皓又开始皱眉,似乎自从和林苏扬在一起之后皱眉就成了他标志性的动作。 见没有商量余地林苏扬淡淡地转头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皓知道她在生气,嘴角微勾,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哄道:“好了,大不了搬过去以后皇后的那些什么事情你都不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行了吧?” 又是这种感觉,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的对待。林苏扬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却挣扎不开,只好顺着他靠在他怀里问道:“真的?” “我是皇上,金口玉言怎会不真。”秦皓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 皇城西门,身穿铠甲的守卫拦下了一个灰衣小厮盘问,小厮身后是一大车新鲜蔬菜,看样子应该是给御膳房送菜的。 “牌子拿出来。”守卫向他伸出了手,眼睛好奇地把他看了又看。 小厮掏出了牌子递给他,守卫拿过来一边看一边问道:“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以前送菜的老何呢?” 那小厮态度恭敬地躬身回道:“禀官爷,小的是何师傅的侄儿,今天何师傅生病恐耽误了宫里主子的膳食,特地叫小的赶快准备了上好的新鲜蔬菜送进来。” “是吗?”守卫掂量了一下牌子,心里虽疑惑却还是还给了他,“快去快回吧,再晚些恐怕你就要挨骂了,御膳房的任公公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啊。” 小厮感激地连声道谢,然后点头哈腰向所有的守卫都行了礼才慌慌张张赶着车驶进宫门,先前那守卫不由摇了摇头:“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要是遇到任公公就有得你受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一章 似曾相识(上) 秦皓扶着林苏扬站在屋中央,一个中年妇人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卷尺子细量林苏扬的身段,很是花了一段时间才记录完毕。 眼见妇人测量完,秦皓便命令道:“记住做工一定要精细,朕不希望在凤袍上看见任何的瑕疵。朕会给你足够的翠玉烟罗,所以你大可放心去制。”妇人先是微微一震,然后颤抖着谢恩退了下去。 翠玉烟罗,大央的至宝,却被宏帝一句“足够”全都拿来做了一件嫁衣,要知道,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得见翠玉烟罗一眼,而她竟然可以用它做一件嫁衣,这是何等的荣幸。难怪那妇人表情会如此激动。 等到妇人退出去后,林苏扬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秦皓温柔地说道:“站累了吧,快坐下休息。” 林苏扬撑着腰坐了下来,没有看见雁子的影子,转头对正拿帕子替她擦汗的秦皓问道:“今天公务不忙吗,怎么在这儿呆了这么久?” 秦皓一听,皱眉说道:“你就这么想我离开?” 林苏扬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皇帝,我可不想那些大臣说我狐媚惑主。” 秦皓立刻冷下了脸说:“谁敢!”林苏扬见他当了真忙拉了拉他的手说:“我开玩笑呢。” 秦皓低了头,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风儿,你放心,没有人敢对你不敬,没有人……” 林苏扬看清他的神情,有淡淡的痛苦和挣扎,弄不清是为了什么,心里一软,本想劝他多去其他的宫里走动走动却突然开不了口。 雁子从御膳房出来的时候天已渐暗,点了点装好的东西,还蛮多的,该找两个公公帮忙抬回去才是,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匆匆忙忙地做自己的事。现在正值晚膳时间,各个宫里都忙得要命到哪儿去找人? 正在她准备转着脑袋想要不要去把侍卫叫过来时就看见一个人影从面前晃过。她赶忙叫住了他:“喂……” 那人听到声音。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她问:“姑娘是在叫我吗?” 雁子点点头。走过去说道:“你是哪个宫里地?”看这个人面目倒清秀。 不过似乎是新来地。要不然怎么她没有丝毫印象。 “我……” “算了算了。看你这么闲。帮我把那包东西抬走吧。”雁子打断他。不耐烦地指着地上地两篮瓜果。 “可是。姑娘为什么不自己拿呢?”那人好像很不情愿。 雁子瞪起了眼睛道:“你看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能提得动吗?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提这么点还推推阻阻。”说着硬是盯着他把重重的篮子给提起来了才满意地往寒竹园走。趾高气昂的雁子颇以为自己刚才有多么威风却没看见身后本该委屈的那人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意味的笑。 御膳房距离清翔殿不是很远,因此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清翔殿外地柳林小道上。雁子一门心思地想着今晚应该给主子做些什么来吃,走的脚步不知不觉便快了些。后面跟着的人一面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一面记着哪里哪里可以躲藏。 一炷香的时间又转了几个宫阁,经过长长的亭廊,两人便到了寒竹园门前。 见到前面站了两个侍卫。跟在雁子后面的那人赶忙低了低头,耳边听到雁子在说:“两位大哥还没换班啊?” 接着就听那两人中的一人道:“等一会儿就换了。你还不快进去,皇上刚走不久就娘娘一人在里面。” “啊。”雁子慌张地叫了声加快了脚步,却忘了后面还跟着个人,走进了门听见两侍卫的呵斥:“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雁子拍了拍额头倒回去说道:“两位大哥,他是我叫来帮送东西地。”转头对那人说道:“还不快进来。” 侍卫看了看那人一眼,眼光瞄到他手里的篮子,伸出的手放了下来。  “快去快回,这里不是你可以多待地地方。” 那人点点头,提着篮子就走了进来。“你别在意,虽然同是侍卫,但他们是皇上钦点,所以难免有些气势,不过他们人挺好的。”雁子边安慰道边引着路找地方让他放篮子。 “今天谢谢你了。”雁子真心地说道。 那人抹了抹额上的汗心想这丫头也并不是很泼嘛,嘴里却回道:“姑娘不必谢,为主子做事是做奴才的本分……”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娘娘等了你老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顺子咋呼着闯进门来对雁子说道。 “就来就来,”雁子忙说,“侍卫大哥也走累了吧,要不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有事离开一下。”不等那人回答她赶忙跟着顺子跑了出去。 “哎……”那人扬了扬手,摇着头收了回来。 慢慢观察了这里,是个小小的厨房。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而且案台整洁,物类归放得十分整齐。不愧是皇家的地方。从窗外望去,深浓的红霞映了半边天,在空中画出最美地夕景,没来由的心口一闷,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样物事来,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便出现在了略略灼热的空气之中,那上面隐隐晃荡着一个小巧的“林”字,笔画流利通畅然该有的棱角却都消失,整块玉都似被人抚摸了千万遍,光泽黯淡。 “你到底在哪里……” 再无悬念,这个人正是乔装混进皇宫来的司君行。那晚林府窃听,他并不清楚和林呈讲条件的另一人是谁,但从他们之间的谈话得知林呈有重要地人在那人的主子手上。究竟是何等重要之人让林呈如此紧张? 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而且事情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虽然不知道林苏扬和她爹的关系怎样,但从林苏扬那里看来林呈是极爱护她这个“儿子”的,据他所知,林呈只有林苏扬和林子言这两个孩子,如今林子言在西北河 桃花离 第24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丹未归。而林苏扬…… 那个重要地人应该就是林苏扬!想通这点,司君行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彻夜守在林府外就等和林呈谈条件的另一人出现。果不出所料,等了两天那人再次出现在林呈书房,看样子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司君行原想暗中跟着那人找出他地幕后人,当他正要离开时突然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阵轻响。顿觉异样,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往前走了一步,这时却从房里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吧。” 司君行不敢肯定是不是在说他,他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很快,房里继续说道:“阁下已经等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想知道些什么?比如说,关于她。” “砰”地一声。司君行撞开了门,苍白着脸紧盯着房里地人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她没有死对不对?” 林呈坐在书桌后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对面前这个人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 “司君行。对吧?”林呈笑了笑,指着对面一张凳子说,“请坐。” 司君行看着他,很久才转身关了门坐下。 “你不问问老夫为什么知道你地存在?”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她在哪里。”司君行冷冷地说道。 林呈没有在意他冰冷的语气,继续说道:“老夫很庆幸有你这么痴情的人爱着我的扬 “不过我想,没有你的日子她应该过得很不好。” 司君行紧张了起来,双手握得死死的,她。过得很不好? “皇宫。”林呈说道。 “什么?” “皇宫。你可以去那里找,至于其他,我不会比你知道更多。” 司君行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走。 “找到她后,好好保护她,带着她离开那里,永远不要再回来。”林呈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很疲惫,如同一个真正垂暮的老人,事事无心。 “你……是她的爹……”司君行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林呈望着大开地门。外面的月光照得院子里明亮一片,他闭上了眼,恍惚间回到了那段日子,一个美貌的女人,多才,绝艳…… 司君行摸了摸脸上地面具,将玉佩重又小心地放心怀里,靠近胸口的地方,然后出了门。皇宫如此大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决定先从附近找起。既然进来了就不愁找不到,就算要翻遍所有的宫殿他也要把她找到。 林苏扬喝完一碗酸梅汤后雁子就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主……主子。奴……奴婢回来了。” 林苏扬笑着看了看她:“雁子你去晒了很久的太阳吗?” 雁子惊讶地望着她道:“主子,奴婢没有……” “呵呵,我说着玩呢,快休息一下,今晚皇上也许不会过来,你就随便弄些吃的就行。” “那怎么行,主子您的身体怎么能随便呢,今天奴婢去御膳房弄了好些新鲜的瓜果,御医说多吃这些对主子和小皇子都有好处。” 林苏扬拿起一边的书开始翻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是皇子而不是公主呢?” “啊……这个,呵呵,奴婢猜的。”雁子抓了抓衣角说道。 “好了,快去做吃地吧,说起来我都有些饿了。”“奴婢这就去。”雁子拍了拍手,端起桌上的碗就走出去,出了门转身往厨房走却看见刚才帮她送东西的那个侍卫愣愣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后的房间。 “你在干什么?”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二章 似曾相识(中) “你在干什么?”雁子望着司君行惊叫道。 司君行望了她一眼,丝毫不理会她不满的表情慢慢朝林苏扬的那间房走去。 “大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雁子伸出手拦住他进一步前进,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司君行冷冷地看着她,眼里渐结的寒冰包裹着即将喷发的盛怒把雁子吓得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 “雁子,怎么了?”随着轻柔的声音从房里传来,林苏扬那袅娜的身姿便出现在了眼前。那一刻,司君行心里跳动如鼓,紧握的双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看向那个方向的眼神瞬间就变得痴迷和柔情。 “怎么回事?”林苏扬微蹙着眉看了看一脸气愤的雁子,感觉到她后面异常灼热的视线好奇地看了过去。 司君行嗫嚅着轻轻叫了一声:“苏扬。” 林苏扬的眉皱得更紧,这个人是谁? 司君行似乎没有看见她脸上的不悦仍旧痴痴地叫了一声:“苏扬。” 这次林苏扬听得清了,原来又是一个认错人的。一旁的雁子忍受不下去,立刻跳到司君行面前大叫:“大胆,竟敢对娘娘如此无礼,说,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何居心?”雁子的这一叫很快就把守在园外的侍卫给引了进来。“快,这个人对娘娘不敬,把他抓住!”雁子指着司君行对进来的几名侍卫叫道。 侍卫见林苏扬没有说话以为是主子地主意。齐齐上前反剪了司君行地双手就要把他押走。然而司君行地双眼直直地盯着林苏扬。满满地深情夹杂了淡淡地绝望和哀伤。这样地眼神让林苏扬心中一窒。竟开口叫住了正欲离开地侍卫。 “等一下。”林苏扬喊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事要问他。”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雁子见林苏扬非但没有处罚那个登徒子。现在竟然还把他留下来。心里一急张口就喊道:“娘娘。您怎么能……” “好了雁子。没事。我只是想问问他一些事情而已。你不是说要给我做丰盛地晚膳吗。快去吧。”林苏扬对雁子说。转头又看向司君行说道:“你跟我进来。我有事要问你。” 不放心主子和那个危险地人单独相处。雁子本想在候在一边。结果林苏扬怎么也不同意她只好悻悻地离开。临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司君行一眼。不经意触到他看过来地冰冷。心里一抖。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出门去。 “苏扬。”司君行走过去靠近了林苏扬。 林苏扬皱着眉退了一步,轻声道:“公子请自重。” 司君行愣了愣。她的神情像锋利的刃猛猛然插进了心里,流出了殷红血,眼光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滑。最后停在她挺着的大肚上,喉头一紧,浓浓地血腥味便溢了满嘴。不相信她说的话,伸手撕下脸上薄薄的人皮面具,再一次痴情地看着她,“苏扬,你再仔细看看,是我啊,我是司君行。司君行,你不记得了吗?” “你……”林苏扬见他竟然戴了人皮面具,心下一惊,莫不是遇到了刺客?但看到他瞬间变得凄伤的样子,又是一软,便说道:“苏扬?公子说的是大央太傅林苏扬吗?那么公子的确是认错人了。前些天也有人说我和太傅大人很像,原以为是玩笑却不知真是这样。” 她忘了,她什么都忘了,忘了他。忘了他们的山盟海誓,忘了她对他的承诺!为什么会这样?司君行不甘心,紧走几步一把将林苏扬拉进了怀里,抱得紧紧地,“你在逗我对不对,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林苏扬使力挣扎着退出他的怀抱,猛然抬手“啪”地一声扇向了他地脸,不消片刻,司君行的右脸上便出现了红红的五个指印。 “大胆!”林苏扬又羞又气。说出地声音也有些颤抖。 “对……对不起……”司君行怔怔地看着她。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着头站在那里。 林苏扬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听说那位太傅大人早已过逝,我想公子也是过于思念才会这样,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公子若想活命还是快快离去,这皇宫大院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司君行闻听此话,抬起了头,凄惨地笑道:“我认错了人?你不是她?那么,你是谁?” 林苏扬呆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是大央皇后,姓云名风 “好一个大央皇后,好一个云风儿,我且问你,你相信吗?”司君行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望着她质问道。 “我……”相信吗?从秦皓告诉她的“身世”那一天起,她无时无刻没有怀疑过,后来遇到玄歌,心里的疑惑更是一天天在加强,可是无论她怎么回忆就是想不起受伤以前的事情,在她地脑海里,过去仍旧是片空白,像一张沉默的纸,自己却写不出任何的片段。 “我的事,不劳公子操心,还请公子快些离开吧。”林苏扬心里一团乱麻,早就想不起刚才为什么要留下他,为什么会让他进来,现在才发现真的是鬼使神差。 “我会再来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想起我。司君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留下林苏扬一个人迷茫地坐在那里。 司君行就这样走出了寒竹园,奇怪的是门外的侍卫连看也不看就让他通过,虽有疑虑但今日见到林苏扬的激动让他放松了警惕。没有打算出皇宫,因为他打定了主意要带林苏扬走,所以他小心地避过巡视地侍卫,找了离寒竹园不远的僻静处藏下,他要伺机而动,循着机会就带林苏扬离开,不管她愿不愿意。 秦皓忙完了大婚事宜,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等那件凤袍做好就可以了。一想到林苏扬就要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心里的甜蜜就如汹涌的洪水挡也挡不住。他起了身,对底下的安臻说道,“记住,在大婚之前。朕不希望有其他人看见她。” 安臻知道宏帝口中地“她”是谁,恭敬地点了点头。 秦皓出了御书房依旧往寒竹园走去,似乎他今天的心情很好一路上笑容满面,然而见到的宫女太监却无不是惶恐地颤抖下跪,他看着他们,冷冷一笑,脚步未停直往前走去。 林苏扬心神恍惚地端起桌上地茶杯轻抿了一口,里面浓重地涩味让她回过神不由停了下来。 “雁子,这是什么?”这个味道…… “回主子。那是龙井啊。” “龙井?怎么这味道越来越怪了?”林苏扬疑惑地问道,这和那些天的龙井相比怪味更浓了些更不要说和玄歌地比了。 “奴婢不知道,好像这个是御医今天拿来的。”雁子莫名地说道。怪味?好好的茶怎么会有怪味? 林苏扬放下茶杯不想再喝,恰好秦皓在这时走了进来。 “怎么了?” 雁子识趣地退了下去,林苏扬指着杯子问道:“这是什么龙井,怎么有这么重的味儿?” “怪味儿?”秦皓端起杯子闻了闻,似乎想起了什么,“哦,是御医在里面加了些药。” “药?什么药需要加在茶里,这茶还能喝吗?”林苏扬有些怒气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很差。 “加的是安胎药,御医说这种药加在茶里效果更好,我见你也喜欢喝龙井就同意了,既然难喝就别喝了吧。”秦皓温柔地说道。 林苏扬不想说话,拿起桌上的书就看了起来也不管秦皓一人在那里站着。原以为他会因此发脾气,谁知他仍旧讨好地说道:“别生气了,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还不行吗?过两天凤袍就要做好了,到时你找个时间试试,如果不合适好早些改改。” 好像在她面前秦皓从来不会生气一样。有时候林苏扬真宁愿他狠狠地呵斥她,倒不是她想这样而是这种处处被呵护得过头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就像,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被对待过一样。 见林苏扬不回答,秦皓也不再多说自顾自地在她身边坐下也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难得的安静环绕在这个房间里,两个人的身影在烛光地投影下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接着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 秦皓抬头看了林苏扬一眼,见她仍然低着头于是轻声说道:“我去去就回。”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反应。叹息着起了身出了门。 林苏扬等他出去了后就把手放了下来。隐隐听见他在外面低声说些什么然后就是离去地声音。要是记得不错,刚才来叫他的那人应该是他的贴身护卫萧令。这个时侯来难道是有什么事发生? 林苏扬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张悲戚的脸。心中一慌,忙起身喊道:“雁子,雁子。” 雁子随声推门进来,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外面在干什么,这么吵?” “听说是发现了刺客,不过主子您别担心,皇上已经派人把他抓住了。”雁子说道。 “刺客?”林苏扬心里更加慌乱起来,她走过去拉着雁子说:“走,陪我去看看。” “可是主子您……”雁子抬眼看见林苏扬突然变得锐利的眼立刻闭了嘴,双手小心地搀扶着她往寒竹园外走去。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三章 似曾相识(下) 清翔殿外,司君行拿着剑的手握得紧紧的,看向秦皓的眼里充满了愤怒,那充斥着煞气的剑尖直指秦皓面门,如同即将呼啸而出的巨龙想要把面前的一切吞噬殆尽。 “朕等你可是等了好久。”秦皓无视近在咫尺的危险淡淡地对司君行说道。 “她是我的妻子。”司君行冷冷地说。 “不,她是我的人,她怀着我的孩子。”秦皓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所以,我不会把她让给你。”周围的禁卫立刻就要冲上来,秦皓抬了抬手道:“退下。” 眼睛直盯着司君行,“今天朕就和你光明正大地比一场,朕要让你知道,你能保护她,朕也能。” 司君行早已因为秦皓的话气上正头当下就扔掉了剑说道:“好。不过我告诉你,不管怎样我今天都要带她离开这里。” 秦皓锐眼一眯,冷声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未完,掌风便至,司君行措不及防腾起身向后退去,堪堪躲了开来,秦皓又抬一掌扫向司君行,司君行一个侧身那掌风便从旁擦过击中身后的树干,只听“轰”地一声,那棵二人合抱粗的大树便应声倒塌。 司君行皱起了眉,这样躲避总归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反攻为上,转了身影便欺至秦皓身后,一掌挥去,秦皓似有所觉身形一退,抬手格挡,另一手则凝聚真气从下击去,司君行下盘后提,双手就和秦皓交战起来。 一时间,两人强劲内力所带动的气流就像四散的暗器,以两人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来,远处待命的禁卫军深受影响纷纷感觉胸闷难受,面色苍白,萧令忙命所有人再后退一百步以免受重创。 四周花草尽毁。墙垣横断。激战中的二人浑然投入其中,时见飞沙走石,青黄衣袂飘然。打斗过程中,司君行发现秦皓的招式似乎在哪里见过,细想却不清其源,而秦皓此刻则想的是。司君行不愧为魔教教主,功夫确是了得。但是他的武功不是废了么?难道他以前只是为了骗林苏扬留在身边? 司君行一心想要胜过秦皓所以下手难免厉了些,秦皓虽也有同样的想法,无奈还是功力稍欠,和司君行交上三百招时便已有下风趋势。 司君行瞧出了秦皓渐渐开始力不足。手上动作也慢了稍许。秦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只一瞬便加快了攻击地速度。司君行完全未料对方还有余力强抗。因为刚才地一停而因此受了一掌。还好秦皓此刻不能尽全力。这一掌也让秦皓顿了一顿。司君行见机不可失。强忍着身体地痛楚挥掌奋力向前一跃。秦皓却在此时直直撞了上来。 司君行双掌将秦皓击了个正着。秦皓被打得向后飞了出去。司君行还未从刚才秦皓地神情中清醒便听见了熟悉地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住手!”林苏扬刚拨开守在外面地禁卫就看见秦皓地身体向外飞去。萧令立刻命人上前将司君行围困住。然后匆匆大喊派人去请御医。 林苏扬在雁子地搀扶下赶紧走到秦皓身边。只见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嘴角一股殷红地血流了下来染透了明黄地龙袍。 一旁地禁卫军欲上前扶起秦皓却被萧令用眼神阻止。 “你……你怎么样?”林苏扬焦急地问道。拉着秦皓地手有些颤抖。 “我……没事。”秦皓朝她笑道,“外面风大,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林苏扬眼眶微红。摇摇头说:“不,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很快,龙撵来了,宫侍将秦皓扶进撵中,林苏扬跟着也坐了进去,自始自终都不曾看过站在对面的司君行一眼。 司君行愣怔地看着匆匆来又匆匆离开的林苏扬,心中一痛,张嘴便喷出一口鲜血。 若是在以往的时候,秦皓和司君行对战根本就毫无胜算。后来司君行失了武功也失去了苦练了十多年的内力,虽然连叔将毕生所学全都传授于他但毕竟不是自己地东西,要灵活运用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一直以来因为林苏扬的事情忧心不已则更是让他无心钻研提升。 所以实际上秦皓目前可以说是和司君行旗鼓相当,刚才司君行那一掌他完全有能力避开,只是为什么会成了这样的结果就只有某些真正看见地人知道了。 恰好,萧令就是这某些人中的一个,刚才的情景他看得清清楚楚,当司君行掌力挥过来时。秦皓原本侧身便可避开。但就在那时秦皓忽然向这边扫了一眼,接着就见他停了停。那一瞬便让司君行的掌力给击中。 当时秦皓为什么会向这边看来,萧令不用想也猜得到,未来的皇后娘娘刚好是在那时来到自己的身后。秦皓,是故意的。 这样两个优秀的男子,为何却都如此痴情?萧令想不明白,同情地看了一眼仍自沉默着的司君行后朝禁卫军命令道:“将此人押下大牢。” 刺杀皇上,罪当问斩,他地命,危险了。 林苏扬紧紧握着秦皓的手焦虑地问道:“怎么样,还有哪里痛?” “有你在,我哪里都不痛。” 接过雁子递来的湿布,林苏扬轻轻擦去秦皓嘴边的血迹,责备地说道:“你也真是,都这样子了还油嘴滑舌。” 秦皓轻轻笑了笑,一把拉下她伸到脸旁的手放在了胸口,“我很开心。因为,你会这么在意我。” 雁子在一边听得脸红,赶紧低着头退了出去。 “幸好伤得不重,御医说只要多休息休息坚持喝几副药就可以了。”林苏扬抽回了手起身端过雁子刚才放在桌上的药又转了回来。 “来,把药喝了。”林苏扬扶起秦皓,把药端到他的嘴边。 秦皓就着林苏扬的手一口气就把药喝了个干净,待她放好碗回来后就把她拉进怀里,沾了药汁的嘴便贴上了怀里地粉唇。 “尝尝,是苦的。” 林苏扬偏了偏头,“你还有伤还不快躺下。” 秦皓放开她。真就听从躺了下来。林苏扬替他牵了牵被子,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刺客……” “咳咳咳。”秦皓猛然咳嗽起来吓得林苏扬赶紧问道:“怎么了?很难受吗,要不要叫御医?” 说着起身就要出去,秦皓赶忙拉住她的手说:“没事,只是胸口闷住了而已,我很累了。你也上床睡吧。” 向里面移了移床上就空出一大片的位置,林苏扬顿了顿,最后还是脱了鞋躺上去,刚躺好秦皓便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脖子里。林苏扬地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慢慢软下来,秦皓抱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第二天,清翔殿遭了刺客的消息不胫而走,久未有所动静的凤湘太后破天荒跑到了御书房找到宏帝询问关于刺客地事情。 “太后不必惊慌。此刺客朕已亲自派人将他捉住关进了大牢。”秦皓语气冷然地对凤湘太后说道。 凤湘太后虽不满宏帝地态度却也不敢发泄只好柔和地说道:“皇儿不知,我大央皇宫由来宫禁森严,这刺客究竟是如何进来地皇儿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怕只怕这歹人另有同党,皇儿应当谨慎注意才是。” 见秦皓未置可否,她又试探着问道:“本宫还听说皇上昨晚,受了伤,可是那歹人所为?” 秦皓眼神骤冷,寒声问道:“是哪个狗奴才在太后面前乱嚼舌根?太后身为后宫之长莫非也偏听偏信?” 凤湘太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懂声色地说道:“既无此事便好,皇儿还是要多注重自己地身体才是,我大央的江山可是肩负在皇儿身上啊。” “朕省得。烦劳太后挂心,若无其他要事,太后就请回吧。” 凤湘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那本宫就先回了,皇儿若有空还是多去西阳殿走走,小皇子和小公主可是想念父皇得紧。” 秦皓皱了皱眉看着凤湘太后离去的背影思索良久,看来,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西阳殿里,祁妃看了看宫女抱着的小公主和地上兀自玩耍的皇子。心里没来由地慌乱。最近深知皇宫的不平静,她和凤湘太后着手的计划也在一步步实行,不管到时是成是败她都不想自己的一双儿女卷入这场风波。 宫中水深水浅她是知其更甚,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他们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原本庆幸地是秦皓只有这么两个孩子,为了后继有人,他们的安全倒是保证了,只要自己能够顺利坐上皇后的位置,到时就可以真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料那寒竹园竟然在这时候来了一个贱人。还怀了孩子。一想到这个祁妃就咬牙切齿。 秦皓有多少妃子她都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只要他不动心,她地地位就有保障。虽然当时玄歌来时她确是着急了一段日子,后来从心腹那里得知玄歌也并不像表面那样风光,心中的大石才放了下来。 可这次来的人不一样,据说秦皓几乎夜夜留宿在寒竹园,连玄歌的阙星宫也没去过,整日在那里流连忘返,她从来就没有见秦皓几时这样对待一个妃子过。最近又听到秦皓欲立皇后的消息,心下不禁一咯噔,那个让她梦寐以求的位置极有可能要拱手让人,如此一来她的付出和忍耐不是就要白费了吗?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云风儿是吧,本宫就来会会你,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狐狸精!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四章 翠玉烟罗(上) 我不会走了,除非,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会走得很远很远,远到你怎么也找不到…… 人活着如果没有波折,怎么会懂得珍惜?这个世界,最痛苦的是缘尽情未了,而最残忍的,却是缘未尽,情已了…… 你说,如果以后我们因为其他的原因被迫分开,你会怎么办。 我会不停地找你,不停地找,不管天涯海角,直到找到你为止。如果你忘记了我,我会一遍一遍念你写的诗,一直念到你记起我为止,如果你还是不能回到我的身边,我会远远地看着,看着你过上幸福的日子,即使这样,我也很满足了…… 枕边湿湿的,好像是谁洒下的水。 莹白的天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处处明亮。林苏扬睁着眼呆呆地看着云帐上晃动的流苏吊坠,闪烁的光华像夜里的星辰,灿烂却冷清。 “雁子。”她起身下了床,雁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主子,等一会儿真娘会把凤袍拿来给您试。”雁子一边从架子上取过外衣替林苏扬穿上一边说道。 “这么快?”昨晚秦皓不是说还有几天么? “皇上说早些做好让您试了才不会误了时间。” 林苏扬坐到铜镜前,雁子撩起她的长发给她梳头,当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全都露出来时,雁子的脸突地就红了。 因为林苏扬正对铜镜。所以也看见了自己地样子。脖子地侧面和前面赫然印着几个清晰地淤紫吻痕。很快雁子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似地继续梳着头。只不过脸上仍旧红红一片。林苏扬愣愣地看着镜中地自己。伸手在颈上摸了摸。昨晚……他们。没有…… 祁妃让侍女画上浓艳地妆。穿上了最华贵地锦缎绸衣。再怎么说。今天是去立下马威好叫那狐狸精清楚自己地身份。 带着几个宫女经过清翔殿地时候祁妃回头痴痴地看了一眼那座辉煌地楼阁。为了那个地方。她地理智早已被她地疯狂所控制。决定了地路就要走到底。否则。她死不瞑目。 寒竹园外站着两个佩刀侍卫。祁妃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宏帝亲自带领地禁卫。因为他们身上穿地衣服和平常地禁卫不一样。多了一套金丝甲。 祁妃开始犹豫自己今天到底来得对不对。虽是这样考虑脚步却未停。接近门口地时候那两个禁卫伸手便拦住她。 “娘娘止步。”其中一个侍卫对她说道。 “大胆,祁妃娘娘也敢拦!”身边的宫女首先就上前喝斥道。 侍卫对宫女的喝斥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寒竹园半步,娘娘请回。” 宫女气极还欲争吵,祁妃拦住了她提高了声音对侍卫说道:“本宫听说这园子里新来了一位妹妹。皇上甚是宠爱,既是皇上重视之人本宫也只是想来瞧瞧妹妹需要些什么,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也好帮着置办置办。本宫知晓两位侍卫难处。如此,本宫只好改日再来了。” 说着便转了身要走,这时从园内传出了一个女声道:“娘娘且慢。”接着便有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两位大哥,主子想请祁妃娘娘进去聊聊,请两位大哥通融通融。”雁子先是瞄了一眼闻声停下的祁妃然后用不冷不淡的声音对侍卫说道。 听了这话,侍卫便收了手。雁子转头对祁妃说道:“祁妃娘娘请进。” 祁妃心里气怒不已,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受到这样地对待,进出一个园子还要让一个宫女来说情?这姓元的是专门给她难堪的么,明知自己是祁妃却不亲自出来迎接? 气归气。祁妃还是跟着走了进去,刚走进几步身后跟随而来地宫女却被拦了下来,她回头怒视着那两个侍卫。见他们不为所动,无可奈何朝宫女使了眼色让她们等在一边。 祁妃跟着雁子走进屋里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悠闲地躺在软榻上看着一本书,见她进来,那女子忙起身道:“姐姐快请坐,雁子,上茶。”声音入耳清脆婉柔,似乎。有些熟悉。 祁妃一眼望见的是女子挺着的大肚,心中气闷不已,果真是珠胎暗结,她还以为宏帝早就不在意子嗣问题,自己也乐得让皇儿没有竞争对手顺利登上宝座,谁想到…… 她眼中带着怨恨地看了看林苏扬的肚子,然后抬头就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妹妹有孕在身,可别累着了才是……啊……”祁妃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林苏扬。“你……是人是鬼?” 林苏扬皱了皱眉。雁子端着凉茶走进来气愤地来到祁妃面前说道:“祁妃娘娘,请注意您的言辞!” “雁子。不得无礼。”林苏扬斥道。 不愧是在深宫生活的女人,祁妃很快就平静了自己的情绪,看向林苏扬的眼里仍旧带了恐惧。 “妹……妹,你……” “姐姐是想说我为何与林太傅长得相像吧?”林苏扬淡淡地笑道,“姐姐不必害怕,我和林太傅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面貌相似而已,况且,他是男,我是女,区别可大着呢。” “怎么可能这么像?”祁妃望着她喃喃自语,林苏扬地面貌从她脑海里闪过,再一细看,的确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那林太傅她虽没见过几次却知他生性淡漠,态度永远温文有礼,而这个元风儿,绝美的面貌多了几分妩媚妖娆,比刚入宫时的玄歌都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她眉眼间虽也有几分漠然却隐含着不少成熟和即将成为母亲的愉悦。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大央才子林太傅? 林苏扬看着祁妃的脸色几经转变,到最后还是归于了平淡,柳眉微蹙,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口不由心地拉扯了几句,其间祁妃不止一次看见林苏扬脖子上的印痕。她也是女人怎会不知那是什么,看向林苏扬地眼神中又多了些愤恨。 闲谈了一阵子,雁子就带着那日替林苏扬测量身段的妇人进来了。 “主子,真娘把衣服带来了。” “嗯,你让真娘先下去休息休息吧。”林苏扬说道。 祁妃看了看正要离去的妇人,这不是衣坊地真娘吗。她怎么来这里?眼睛不经意间瞄到了真娘手里的包裹,那散开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的一角。翠玉烟罗!祁妃不由全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林苏扬看她神色不对忙关心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祁妃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恐是天热太累,姐姐就先回去了,妹妹如有什么需要派人知会一声,姐姐一定办到。”说着也不等林苏扬有所挽留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雁子拿着做好的凤袍走进来,“主子,祁妃娘娘有什么急事么。走得这么匆忙?” 林苏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心不在焉地说道:“应该,有吧。” 这是一件衣服又不是一件衣服。因为没有任何一件衣服有它这么轻柔,细腻。浅蓝地颜色却泛着银白地光,从颈项至袖口,甚至到下摆都用金丝勾了边,金白交叉,在整件衣服的边缘镀上了一层晕圈。 衣服地正面,用南丝绸线细细地绘了一幅凤凰于飞图,翎羽四张,凤凰头高昂。一股天生的高贵气势便透了出来。凤凰身则是斜绘在翠玉烟罗之上,尾羽腾飞在腰部,其余部分就顺着烟罗纹路正面延上,而下摆部分是用银丝勾勒的几朵祥云,下摆前短后长,后面一截多余的地方上更是做成了飞云的形状,圆润重叠,看起来华贵而不繁复。 怀了孕,衣服就不能束腰。只要就让它这样垂下。由于凤袍长及地面,穿上身不仅把林苏扬的脚遮住了后面更是拖了老长,她试着走了几步,感觉还很不习惯。这个衣服太过轻巧,穿上就像没穿一样让她很是别扭。 因为翠玉烟罗本身地颜色并不适合用在皇后册封大典上,所以真娘特地还做了一件大红的半透明纱衣,到时候直接套在外面就行。 雁子目瞪口呆地盯着穿上了凤袍的林苏扬,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主……主子……您……真是太美了……” 林苏扬抬起头朝她笑了一笑,“你这丫头还真会逗人开 雁子立刻感到一阵眩晕。双手蓦地捂住了眼睛。“完了完了,看到这么美丽地景色。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了。” 林苏扬轻声笑了起来,一旁的真娘也是惊艳无比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贵人,自己的手艺那是没话说,更何况这次的材料还是至宝翠玉烟罗,亏得自己当时把这娘娘全身的尺寸量得仔细,要不然凤袍做不好自己的小命儿恐怕也保不了了。虽然宏帝说过让她放心大胆地去制,可谁不知世上仅存的翠玉烟罗就那么一匹,一针绣错整件袍子就毁了。 “真娘,你的手艺可真好。”林苏扬看着身上地这件衣服由衷赞赏道。 “谢娘娘夸奖。”真娘喜滋滋地答道,娘娘高兴,皇上那儿的赏赐定是少不了。 雁子把真娘送走后就从厨房里端来一碗汤药,“主子,该喝药了。” “喝药?我没生病。” “皇上说最近天儿热,担心主子会中暑特地命御医开了方子熬些降热的药过来,嘱咐让主子没事的时候喝一些。”雁子说道,“主子真的不喝吗?” 林苏扬把换下来的凤袍搁在了床上,说:“算了,拿来吧,明天就不用了。”端过药忍着苦将它喝完,把碗递给雁子的时候心里冒出了一句:这味儿,好熟悉。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五章 瀚宇风番外二 无语未作苍穹 斜倚虹 相思重 千古长崖避空隆 剑花徒挽对空 风流送 路从容 高歌悲曲祭匆匆 月仰楼,是我最爱去的地方。影茹曾经问我,最喜欢喝什么酒,我说,最喜欢云都的桃花酿。 云都有一个地方叫做桃林,那里有好大一片的桃树,每年的三月,总是开满了粉嫩的桃花,招摇地在风里飘散它的影子,层层叠叠,景不醉人,人已醉。 影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至少在我眼里她是。在我看来,青楼女子大多朝朝慕歌夜夜欢舞,她们过着颓靡而堕落的日子,她们中间有迫不得已,有心甘情愿,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摆脱命运的安排,不管你是否愿意。就像我,注定要成为一国之主,注定了,不能得到心爱的人。 我不是影茹地恩客。影茹也仅是我地知音。我用高价保住她地清白。她用谈话排解我地烦忧。 我听她弹琴。看她跳舞。甚至陪她下棋。我总是默默地在一旁笑。安静地听她讲市井间有趣地事情。 我和她一起喝酒。喝得醉了她就会放大了胆子叫我。瀚宇。可不可以再来一杯。那个时侯。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穿着白衣地人。举着杯子在我眼前摇晃。瀚宇啊。可不可以再给我来一杯? 当那个人真正躺在我怀里地时候我唯一想做地就是抱紧她。抱紧她永远也不要放开。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松手。她就会像天边地风筝。越飞越远。 可是。我终究还是松手了。 司君行救她地时候我就站在他们地后面。我看着她在他地怀里安稳地睡着。尽管她根本毫无意识。那一刻。我很想把他们分开。很想就这样自私地把她禁锢在我地世界。这样想了。我就决定要这样做。等到。她好了以后。 然而,终究是注定了什么都还没开始便要结束。司君行的衣服因为内力外输的膨胀被撕得粉碎。我看见了他腰上地那枚月牙印记。 娘说,风儿,娘曾经在你弟弟的腰上刻了一枚月牙儿呢,你看,漂不漂亮?别生气,你的腰上娘也刻了,是一个太阳,娘画出来你看…… 娘说,风儿。娘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父皇,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生了你和你弟弟,可是。娘把你弟弟弄丢了,怎么办,娘该怎么办? 娘说,风儿,娘求求你,以后,一定要找到你弟弟,要对他好,把我和你父皇欠他的都补上。好吗…… 可是娘,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地这些嘱咐,因为你的这些期望,我就要失去我最宝贵的东西,永远地失去。 我终于退出了,退出了对她的纠缠,我想,我并不是真的很爱她吧。一直以来占据我心里的,只是喜欢。 我把她送到了司君行那里,我在窗外听见她对他说,她再也不会离开。 我苦痛着,捂紧了胸口,踉跄地坐上车走了。 桃花离 第25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那个晚上,我去了月仰楼。 我在影茹的房里,拉着她不停地喝酒,我问她。你爱过别人吗? 她睁着迷蒙的眼望着我说。爱,当然爱过。可惜他并不爱我。 我笑,端着酒说,是啊,我们同病相怜……但我这个不是爱,而是喜欢……对,就是喜欢……来,为我们的同病相怜干杯。 干杯。 不知何时,我地唇吻上了她的,辗转着用我最炽烈的欲望倾泻我地悲伤。我抱着她,摇摇晃晃走进了后面的床上,我略带了愤怒和不甘狠狠撕碎她所有的衣衫,那或红或绿的纱衣如同飞舞的蝴蝶焦躁地飘落在地。 我的唇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搜索探寻,心里被人遗忘的空虚在此时此刻极度地渴望被人填满,我在她战栗的迎合中挥霍着寂冷的孤独,我就像一个跋涉在沙漠里干渴得即将死去地人突然找到了一湾绿洲,朦胧的,有了一线生机。 我忍着头疼将她揉进怀里,我抱着她,嘴里不停地叫着,林苏扬…… 第二天我醒来,她看着我,面颊微红,娇羞得像镜中缠绵的花。我下了床,不去看身后的凌乱,我对她说,我会娶你。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我就要将她从月仰楼赎身出来时她让人告诉我,她不愿意。在我得到她之后,她竟说她不愿意。 回想那一天,她说过她爱上了一个人。 是啊,她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不愿意。于是,我同意了,我告诉她如果她想通了还可以来找我,不管她是不是仍然还爱着那个人。 儿女私情,我终于决定放下。 父皇说,感情,会成为我们作为帝王最大的牵绊,所以帝王可以多情却不能专情。可是父皇又说,如果有一天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真正愿意为了她学会放弃,那么即使成为了牵绊,你也甘之如饴,就像父皇一样。 我想,我终是不能走上父皇的路,因为我没有爱,从来就没有。 我开始认真打理我的国家,我要将燕辽的领土扩张,总有一天我还要把北方的那片领土纳进我地手中,这块大陆的王者只能有一个。 我联络了藩国国王,答应他会成为他的后盾,只要他听从我的安排扰乱大央的西北。那个时侯,我知道司君行带着她也去了西北。如果藩国和大央开战,西北将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同时魔教的号令还掌握在司君行手中,我需要魔教的势力,所以我派遣魏良带人去接回司君行,另一个原因却是,我想见她。 后来的结果是我所料未及地,她地死讯让我失了理智,打乱了我的计划,司君行,我地弟弟再一次失踪我也不想管,心里充斥着的唯一念头就是要藩国付出代价,哪怕这是在帮着大央消灭燕辽的盟国。 冷静下来,我才发现其中的不少疑点,矛头最终指向的确是我最忠心的大臣。 我原谅了魏良,因为,她还活着。 玄歌已经有多久没有传来消息了?我望着天,放了那么久的棋子,总应该派上用场才是,不过我怀疑,这样的女人究竟是否靠得住。 藩国没了,我和宏帝的敌对却远未结束,甚至还只是个开始。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六章 翠玉烟罗(中) 顺历三十八年,懿德太子秦皓十六岁,那时祁妃还只是与他同年生的一个千金小姐。祁妃申氏出生书香门第,自其曾祖父开始便在朝中为官,官职虽小但也在地方上颇有影响。申氏自小娇生惯养,脾气暴躁,稍有不顺便打骂下人,其父多次劝导未有成效。 后来申家小姐,也就是申氏的姑姑入宫为妃,凭着她日渐拢聚的势力和手段一步步坐上了皇后的宝座。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申家皇后欲将自己的侄女配给当时的太子秦皓为妃,秦皓本就不满皇后平日所为得知这一消息更是坚决反对,皇后无奈此事倒不再提及。 却说申氏本还有一个同母出生的哥哥,两人年纪相差五六岁。申氏的哥哥申贤和他妹妹完全是不同的性格。申氏外向好争强,而申贤不爱多言却喜欢出外云游,一年中有大多时候都不在家里。 有一天顺帝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住在迷踪山脉的某个隐士有一样至宝,于是猎宝心起当下立了重赏要得到那件宝物,然迷踪山脉地势复杂不说,里面什么珍禽异兽皆有,进去的人几乎都是有去不回。 当第五拨人因高额的奖赏在那里丢了性命后便再也无一人揭下皇榜。顺帝不死心,心想既有隐士在那里居住就肯定有路进去,他想起曾在皇后那里听过她的侄子曾去过迷踪山,于是下旨宣了申贤进宫商谈。 申贤原本不想答应顺帝去强要别人的宝贝,但迫于皇帝的威严他只好同意说若那隐士愿意交出宝物便罢,若不愿意,他坚决不会强迫。顺帝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申贤很快就整装去了迷踪山。 这一去便有半年之久,当申贤发信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时一家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然而,又是望眼欲穿地等了两个月,他们接到的竟是申贤路遇劫匪不幸身亡的消息。当时顺帝派去跟随申贤入山求宝的十多个侍卫也只活着回来了几个人。 亏得申贤有先见之明,拿到宝物后就让几人乔装护送赶回云都,由于宝物并不在他身上也因此让他拼死留下的东西得以顺利到达了云都顺帝地手上。 最令顺帝心痛和后悔的竟是那所谓的“宝物”不过是一匹布!为了一匹布。他不仅让无辜的人送上了性命更是为皇后在后宫闹得不安宁留下了借口。 为了补偿申家,他劝说太子娶了申氏,并亲自册立为妃,他还钦赐申贤求回来的那匹布名为“翠玉烟罗”,并下令将翠玉烟罗奉为至宝。这样的举动一来平了申家地怨恨,而来也给世人打了个幌子。申公子拼死保护的东西果真是宝贝。 这件事可以算是顺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败笔,此事后他便潜心理政,下定决心不再做这样的荒唐事,由此也迎来了大央连续多年的繁荣昌盛。 祁妃一直对她哥哥地事耿耿于怀。好在这些年秦家对她也算不错。再加上家里人和姑姑地劝慰。她地憎恨也渐渐消了下去。如今见到当年她哥哥用生命换来地东西竟然被别人用来做了嫁衣。而且还是她丈夫地人。叫她怎能不震惊。怎能不仇怨? 自寒竹园回来地那天。她便把自己关在西阳殿里。凤湘太后几次来询问都被她以其他理由推阻过去。一直到第三天她从房里出来时。宫女都发现她变得憔悴地面色里隐隐闪过异样地神彩。 傍晚地时候。凤湘太后又来了。她把祁妃叫进房里关上门劈头就责备道:“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皇帝给本宫脸色看现在连你也这样?” 祁妃见凤湘太后怒气极重忙道:“姑姑误会了。莲儿不是故意地……”想到那天看见地那一角翠玉烟罗。她地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和愤怒。 凤湘太后看她脸色不是很好。又想刚才地话委实重了些。便放低了声音说道:“本宫知道你是为那那件凤袍在气。” 祁妃惊讶地看着她。不懂为什么她会知道。 凤湘太后冷哼一声:“你以为这宫里还有什么能瞒得了本宫吗?自那云风儿住在寒竹园那天起本宫就知道了。” “姑姑……”祁妃有些害怕地看着面前的人。 “唉,你这孩子的心思姑姑哪有不懂的。你恨云风儿,不仅仅是因为她夺去了宏帝地注意,更恨的却是她要登上那个位置吧?”凤湘太后了然地看着她。 祁妃又是一阵惊慌:“不,莲儿……莲儿只是恨她竟然可以穿上哥哥用性命换来的东西,翠玉烟罗,那是哥哥的,应该属于我,凭什么皇上要把我的东西送给那个贱人?” 祁妃越说越激动,玉手紧握成拳。手腕上戴着的碧绿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的?你凭什么说那是你的?”凤湘太后冷笑道,“这世上地东西没有谁是谁的,如果你不去争取就注定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哥哥懂得去争取,那翠玉烟罗便是他的,皇帝懂得去争取,这天下就是他的,还有你口中的贱人,如果她没有靠着她的美色和肚里的孩子去争取,皇帝怎么可能对她倾心?看看你自己。你又为你自己。为两个孩子争取了什么?在这宫里处处打压另外的几个妃子就行了?要当上皇后,要控制整个后宫总不过皇帝的一句话。现在真正阻碍你地敌人已经出来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光是恨又能做出什么名堂?如果你想凭着你那些伎俩从此就被人压住或者被皇帝打入冷宫,你可以继续,本宫绝不阻拦。” 凤湘太后说着甩袖就要离开,祁妃赶忙拉住她哀声恳求道:“姑姑,莲儿听您地,姑姑只要能帮莲儿达成心愿,做什么莲儿都愿意。” 凤湘太后顿了顿,回头温声道:“对了,这才是我申家的好女儿。放心,姑姑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不过,你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地破了我地计划。” “莲儿不会。” 凤湘太后出了西阳殿,转身向金和殿的方向望了望,皇帝,本宫的手段你可得瞧好了。 雁子看着正懒散躺在软榻上的林苏扬欲言又止。 林苏扬睁了睁眼,看见雁子一边偷偷瞅着一边不停地绞着手指。她用手抚着额头。软声说道:“雁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在一旁吞吞吐吐的。”最近感觉很是疲惫,少坐一会儿就想睡觉,再加上天气又热更是没有精神说话了。 “主子,您……您就不问问那天那个刺客怎样了?” “那天?刺客?”林苏扬想了想,疑惑地问道:“什么刺客?” 雁子睁大了眼睛道:“主子,您忘了?就是那个把您认错的那个人啊!”这才几天主子忘性这么大? “把我认错?谁啊?”林苏扬摇了摇头,脑海里一片混乱,似乎是有一个人又把她认成林苏扬了。可是那人是谁呢?怎么一点也想不起他的面貌? “你说,他是刺客?” “是啊,主子。当时皇上和他交手,您不是都看着吗?主子,您不是真地忘记了吧?”雁子奇怪地问道。 “让我想想。”林苏扬闭上眼整理了一下,可以肯定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还是想不清他的容貌,难道是因为怀孕才会这样么? “皇上,”林苏扬顿了顿说道,“把他,我是说那个刺客关在哪里?” “刑部大牢。” 林苏扬思考了一会儿却道:“雁子。我渴了,端些酸梅汤来吧。” 雁子揉了揉眼,这主子是怎么回事,明明在说刺客的问题呢,怎么突然就要喝酸梅汤?疑惑归疑惑,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她赶忙提起脚步就往外面走。 林苏扬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个碗,那是雁子不久前端给她地防暑药。 她低下头摸着肚子,嘴里喃喃说道:“是这样吗?”忽然身边传来一股夹杂着男子气息的龙涎香。她略抬了抬头看见秦皓正微笑着看她。 “今天宝贝有没有听话?”秦皓坐了下来,大掌覆在林苏扬搭在肚子的手上,他俯下身说道:“让我听听。”接着耳朵便贴了上去。 “凤袍做好了。”林苏扬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说道。 “怎么样,还合适吗?”秦皓抬起了头问道。 “嗯,合适,不过我这个样子穿着恐怕不会好看。” 秦皓见她瞄向了自己手下,恍然轻笑道:“谁说不好看了?我就觉得你这个样子穿什么都好看,对吧,儿子?”彷佛是在应和他的话一样。林苏扬感觉肚子里轻轻地动了一下。 “对了。那天的刺客,你准备要怎样处置?” 秦皓正伸着倒茶喝的手停了一下。“你记得?” 林苏扬皱眉看着他,他赶紧又说道:“我的意思是那天情况那么危险,你只顾担心我,我还以为其他的你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记得明明见过他地样子,可为什么现在竟想不起了呢?” 秦皓看见她苦恼的模样不由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别多想,记不起就记不起,恐是怀孕地缘故罢了,你若想看他的样子,我让人带你去看便是。” “真的?” “嗯。”秦皓点点头。 林苏扬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没有任何的躲闪,于是说道:“还是算了吧,省得麻烦。不过,那人好像不是很坏,他,他只是太想念一个人了。” 秦皓微眯了眼淡淡说道:“是吗,你怎么知道?”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七章 翠玉烟罗(下) “我一直想知道,我是否真的和你的臣子林太傅很像?”林苏扬正着脸色问道。 秦皓放开了手站起身说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林苏扬点点头,秦皓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是很像,特别是这双眼睛,”伸出手抚上她的眼,描摹她的眼眶,“迷惑着别人却又总是拒人于千里。” 秦皓叹着气转过身,“只可惜,天妒英才,林太傅如此年少便归去实乃我大央的损失啊。” 林苏扬一直都在观察着他的神色,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心里更是疑惑不已,他对那个林太傅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仅仅是臣子? 呆愣间却又听秦皓开口问道:“那件凤袍在哪里?” 林苏扬伸手指了指床边的暗格,秦皓走过去拉开抽屉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凤袍然后回到桌旁,“你知道为什么这个要叫翠玉烟罗吗?” 林苏扬摇摇头,雁子告诉过她这“翠玉烟罗”的由来也知这个名字是先皇御赐的,具体原因倒没人清楚。 秦皓让她拿住凤袍一角,接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上面倒,滴落下来的茶水很快就染湿了那一小片袍子。 “你……”林苏扬一惊就要收回手结果却发现被染湿的地方渐渐冒出了淡淡的烟雾,她惊讶地低头看去,那块颜色本应变暗的衣料竟然发出闪闪的绿光,映衬着似烟非烟的袅绕像极了沉没在水底的翠绿宝玉。 “这……是怎么回事?”林苏扬伸手轻轻在上面摸了摸,凉凉的,一股清爽的微冷从手上传到了身体里。 “这才是真正地翠玉烟罗。”秦皓抖开整件袍子。在林苏扬身上比了比。嘴里赞道:“真娘地手艺果真不一般。” “翠玉烟罗地秘密。天底下也只有秦家地人才能知晓。”秦皓缓缓说道。“世人皆知翠玉烟罗是宝却不知道它究竟贵重在什么地方。” “当年父皇也是在无意中发现了它竟有此种奇效。父皇说他平生难得佩服一个人。想那迷踪山地隐士却有这分能耐制出此等宝物实乃绝世人才。父皇原想请那位隐士出山但一想到申贤地事情便不再有此想法。我猜。如今那位隐士早已久辞人世了罢。” “如此贵重地东西。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林苏扬抚着滑如锦缎地碧纱。心里地坠子摇摇晃晃。好像偶然间被谁拨动了一样。 秦皓看着她说。“因为你在我心里比它更贵重。” 林苏扬地手顿住了。有些迷茫地问道:“是吗?” 秦皓不再说话,只是把她揽进怀里抱着,抱得那样紧,林苏扬甚至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在他的怀抱里窒息而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她开始害怕,害怕这样的自己,明明,他是她的丈夫,明明。他是那么的爱她,可是,为什么她总是感觉她爱的人。并不是他? 难得的下雨天,林苏扬仍旧是待在这个小院子的房间里望着阴沉沉地天发呆,还有几天,她就要穿上那件独一无二的凤袍走上另一处代表了权势与地位的宫殿。 她问秦皓,她不是已经是皇后了吗,为什么还需要这个大典?为什么他地那些嫔妃似乎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不过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 秦皓告诉她,因为她以前十分孤傲,不喜和外人交往,所以一开始他就让她独自住在一处。为了不让她感到麻烦,他省去了宫里的规矩,不过现在他们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他说是时候让她这个皇后出来了。 听了秦皓的话,林苏扬心里疑虑重重,他说的这些和当初她刚失忆时说的毫不相同,为什么,他要骗她? 有些烦闷地转头,看见雁子正拿着一样东西左看右看。她不由问道:“雁子,你在看什么?” 雁子一听,忙把手背到身后回道:“没,没什么。”见林苏扬仍然看着她,她道:“主子,您是不是想喝酸梅汤,奴婢这就去端。” 抬脚便走,却听“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落下。林苏扬往地上望去。看见一块甚是熟悉的玉佩躺在那里,眼皮一跳。她坐直了身对雁子说道:“把它拿给我。” 雁子磨磨蹭蹭地俯身捡起了玉佩,然后慢腾腾地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她。 当林苏扬接过玉佩地瞬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画面中有一个青衣男子拿着和这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在她面前说,这个总该认识吧?画面一闪,她有看见“自己”穿着悠闲地走在路上,后面却又一个人不停地叫着她,苏扬,苏扬,林苏扬。 骇然一惊,她松了手玉佩便向地上摔去,一旁的雁子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她心疼地说道:“主子您小心些,这玉可值钱呢。” 林苏扬为自己刚才脑中的回忆震惊不已,猛听雁子的话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玉值钱,你见过?” “奴婢没见过,不过奴婢看多了主子们的玉饰却从未见过有比这更光滑剔透的玉,所以奴婢猜它应该很值钱。” “这块玉,你是从哪里找到的?”林苏扬紧跟着问道。 雁子怯怯了看着林苏扬迟疑地说道:“是,是奴婢在清翔殿当差的朋友捡到地,他见玉佩很漂亮所以,所以就送给了奴婢。” “清翔殿?”林苏扬又从雁子手里拿过玉佩,那上面刻着的一个“林”字晃得她有些刺眼。 雁子见林苏扬没有追问送玉佩的人是谁,心里舒了一口气,偷眼看去发现她的脸色凝重无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担心地问道:“主子……” 林苏扬把玉佩握紧手中,抬头问道:“雁子,这玉,能不能给我?” “主子喜欢拿去便是,反正奴婢也只是图个新鲜而已。” “谢谢。”林苏扬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雁子探寻的目光,自顾埋在沉思里。 司君行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宝贝收好的东西就这样不见了。那日被林苏扬伤了心后他就被秦皓关在了刑部的大牢里。以他的罪名本该立时问斩。但不知秦皓打的什么主意,没有处置他也没有用酷刑折磨,仅仅是将他关在这里不闻不问。 司君行每时每刻都在寻找着机会逃出去,只要能够出去,不管林苏扬有没有恢复记忆他就要将她带走,带着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当他发现自己惟一留下可以思念她地东西被丢失了时,心里涌起阵阵地绝望,莫非,真是上天注定要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狂暴地攻击粗铁横立地牢房,像一头发疯地野兽嘶吼着,用尽了力气想要抗争,不满这样残酷的命运,为什么?他只是想和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这都有错么?他没有远大的抱负。没有强势的野心,只抱着这样简单地心愿也不能让他实现么? 老天,你对我何其不公! 司君行颓然地倒在了地上。疲惫而悲伤。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细软却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司君行猛然坐起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牢门外看着他。 “苏扬?”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我对不对”林苏扬没有回应他只是连声问他。 司君行站起来走到铁门边,双手从缝隙里伸出来想要拉她,林苏扬却后退了几步离得远远地。司君行压住心中的苦涩,轻声说道:“我叫司君行,你记住了,我叫司君行,不管以后你想不想得起,你都要记住,我叫司君行。” “你认识我的。是吗?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林苏扬继续往后退,让背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平静下来。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司君行难掩心中的激动,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颤地音调。 “我不知道,”林苏扬摇着头说,“我只是觉得我不该叫云风儿,我……真的不知道。”迷茫的眼睛无神地望向司君行,那柔弱而孤单地神情就像是被丢弃在荒野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你究竟认识我吗?” 司君行心痛难忍,很想马上就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可是,他看着她的肚子,脑海里闪过那日秦皓说的话:她现在身体极其的虚弱,如果你想要她和孩子永远醒不来的话,你就告诉她好了,告诉她真相。让她再受一次刺激…… 紧握着拳闭了闭眼。司君行摇摇头温柔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不过。你真的和我最爱地人很像很像,所以我才会如此失控,如果因为我给你带来了困扰,那在下说声对不起。” “是吗?”显然林苏扬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可是看到司君行诚恳的神色,心里的那个念头又开始摇晃不已。 “当然。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司君行温柔地说道,“想听的话,就好好地坐在那张凳子上,我慢慢讲给你听。” 林苏扬顺着司君行的目光朝侧面看下去,那里摆了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她犹豫着最后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姓林,叫林苏扬。” 听到这个名字,林苏扬的脸色不可微见地变了变。 司君行把她的神色纳入眼底,嘴里却没有停止地一句一句说着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从她救他开始,到申州路上地相遇得知她的女扮男装,到上元节的痴望,到她离开云都遭遇刺客,他随她跳崖相救,然后他无赖地跟着她,一步一步将她的心据为己有,一直到后面他为她失明,为她武功尽废,接着是他们在燕辽的一段最幸福的时光。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司君行想,自己大约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了。 “后来呢?”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八章 迷途难回(上) “后来呢?”林苏扬问。 司君行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林苏扬也望着他等他开口。 好久,司君行才对她说了一句,“你哭了。” 林苏扬怔怔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手上满是凉凉的泪水。 “我……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哭? “可能……是因为你听着我们的故事太深入其境了吧。”司君行涩涩地说,低下头不让她看见自己面上难以掩饰的痛苦。 没有人再说话,整个牢房里除了隐在角落里的几只夏虫在鸣叫外便什么也听不见。 “主子,该走了,等一下皇上就快回园子了。”雁子在外面的一声低喊打破了这里的安静。林苏扬拿出怀里的绢子细细擦干脸上的痕迹,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过来看着仍旧低着头的司君行问道:“明天,我可以继续来听你讲故事吗?”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 林苏扬就这样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大牢。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过话,雁子跟在后面既是担心又是害怕,担心的是林苏扬今天私下来大牢会见囚犯被宏帝知道,害怕的是这几天自己主子的情绪都很不对劲,总有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林苏扬回到寒竹园走进房里的时候却见秦皓阴沉着脸坐在窗边的凳子上。见她进来,先是叫雁子退下,然后盯着林苏扬冷声问道:“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 林苏扬不明白为什么一天不见秦皓就是这种表情。直觉地。却不想告诉他今天去见了牢里地那个人。 “我……今天去附近地宫里转了转。”话一出口她就感到错了。 “是吗?”秦皓站起了身走近她。声音更加冰冷地说道:“附近地宫里?朕却不知那刑部地大牢竟也算是附近了宫里。看来。朕还得多熟悉熟悉朕地皇宫了。” 一改往日地自称。他地话里满含了讽刺。林苏扬脸色突变。颤声道:“你竟然派人跟踪我?” “如果朕不派人跟踪。朕又怎知你是如此地心口不一?那日朕问过你要不要去见他。你当时不是说不去么为何今天又改变主意了?” “你要见他可以。我说过。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派人带你去。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秦皓不住地质问。 林苏扬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陌生,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一样,她知道即使现在她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在他眼里,没有告诉他就去见别的人就是欺骗,所以,她不打算再多说。 装作无视秦皓的愤怒,她转身朝屏风后的床上走去。累了,睡觉也好。 这一举动更是让秦皓感到心痛,站在那里透过屏风他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回头望来一眼地决绝。胸中的怒火刹那间彻底地爆发出来,他沉下脸摔门而去。 这晚,秦皓没有再回到寒竹园。雁子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林苏扬,从来未见皇上如此生气过,皇上这一离开,不知以后主子该怎么办,眼看小皇子也要出生了,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林苏扬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得知秦皓一直派人跟踪察看着她,心里冒出了一阵深深的恐惧和难过。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控制之中,哪怕就是前些日子和玄歌、祁妃的见面恐怕也被他了如指掌,更别说那日她将司君行带至房里单独说话了。 原来,自己就像小丑一样在他面前自以为是地表演着,而他就是一个看客,看着她在封闭地世界里迷惑和挣扎,然后充当一个体贴温柔的好“丈夫”。他用他放在她身边的眼睛紧紧地度量着她地尺度。若有一丝的逾越,便是不可原谅的错。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她自己当初甘愿接受的吗? 我怎么舍得让你走,能够有你在身边即使让我就此死去,我也知足了…… 如果你真的舍得,那我绝对不会回头再看你一眼……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离开我,去寻找你的幸福。我做的一切,全都是我自愿地。所以。不需要你的报答,从来就不需要…… 是谁在耳边说过这样的话呢。听着那么清晰,那么深情,那么,想哭。 林苏扬握着那块玉佩,细细地摸着上面的纹路,温暖得好像带着另一个人体温。 第二晚,秦皓仍旧没有回来,这下雁子可真慌了。以前即便他们闹矛盾,皇上总是会早早地回来认错,哄着主子开心,可是现在…… 雁子看了看黑黑的天,转头发现主子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地坐在窗边看书。她跺了跺脚走进屋去低低地叫道:“主子……” 许久,林苏扬才从书中抬起头来询问地看着她。 雁子叹了口气说道:“主子,难道您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皇上他……哎呀,主子,难道您不担心皇上再也不来了吗?” 再也不来了?也好,省得看见了他,自己又是一番的压力。 雁子看着自家主子又陷入了思考不由一阵气闷,无奈地转身出了门,正巧碰上了顺子从外面回来,她赶紧走上前叫住了他。 “雁子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顺子问道雁子朝后面看了一眼,把顺子拉到了一旁问道:“哎,顺子,我问你,皇上这两天是在哪儿歇息的,怎的就不回来这里了?” 顺子犹豫地说:“姑娘,这可是皇上的事情,咱们做奴才地还是少打听的好。” 雁子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啊?主子对你这么好,难道你就不为主子想想?你瞧瞧,都两天了皇上还没来看过主子。这样下去怎生了得?” 顺子见她甚是激动,忙道:“哎哟,姑娘您这话可就说大了,我顺子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也懂知恩图报。” 左右瞧了瞧,他靠近了雁子低声说道:“皇上昨晚是在明辰宫歇着的,不过今晚皇上翻了玄美人的牌子。去了阙星宫啦!” 听到这里,雁子不禁“啊”地一声轻叫了出来,这皇上怎么…… 顺子继续说道“姑娘啊,您和主子走得近,找个机会多和主子聊聊,这宫里如果没有皇上地撑腰可难办着哪!” 雁子端了茶回到屋里见林苏扬正拿笔在纸上写,仗着自己平日里也识得几个字便靠近了看她在写什么。 几何等却碧岭月 画字眉头 夜冷还望千秋绝 宫婉歌 凄霜雪 铅华横泪 苍笔重写旧人叠 此情不过一抹桃花略 雁子跟着念了几遍,一句也看不懂只好问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林苏扬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字。脑海里又是一片画面,白衣女子拿着一张写着诗的纸在简陋地窗前晾晒,隐隐约约记得其中地两句:君若磐石妾似苇。两相无望泪空垂。 “君若磐石妾似苇,两相无望泪空垂……两相无望泪空垂……”林苏扬喃喃地念了出来,雁子听不清她在念什么,只道是主子心情不好的发泄。 “主子……”该不该告诉主子皇上今晚去了阙星宫呢?雁子暗自在心里挣扎着,说吧,又怕主子一时气极动了胎气,不说吧,又觉得自己这个做丫头地如此不尽责。皇上啊,您对主子也太不公平了吧? “雁子。”林苏扬突然的一声把雁子惊了一跳。“皇上这两天在哪里过的夜?” 这下不用再挣扎了,雁子硬着头皮说了实话:“皇上昨晚是在明辰宫,今晚……今晚……” “今晚在哪里?”林苏扬蹙着眉问道。 “在阙星宫。”雁子说完后立马就退得远远的,生怕主子生气往旁边砸东西。 出乎意料的,林苏扬的反应只是一句“这样啊”便没了下文,她仍然无所谓地拿起书翻了翻。 雁子奇怪地看着她道:“主子,您不生气?” “生气?”林苏扬怔了一下,是啊,为什么不生气?他是她的夫君。眼见他在自己怀孕的时候还去找别人女人,心里竟然一点的愤怒都没有,他地那些妃子一个个在她面前晃过她竟然也没有一点的妒忌。这是为什么啊? 难道,是自己根本就不爱他?不爱他!这个想法让林苏扬的脑子顿时空了一会儿,如果不爱他,为什么还要替他生孩子,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就这样无怨地困在这里? 无数个为什么让她地头立刻就疼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却想起了昨天和司君行的谈话。 我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我愿意陪着她做她喜欢的事。陪着她走遍山山水水,甚至,只要她开心幸福,就算不再需要我,我也可以远远地守护她,等着她的寂寞而寂寞,看着她的微笑而微笑,痛着她的悲伤而悲伤。我的生命里,只剩下她…… 林苏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够得到这样地誓言? 玄歌的人很美,舞也很美。一身不经装饰的舞衣和一把朴素墨画的团扇就能把盛世欢歌演绎得如痴如醉。 她的眉目波莹着妖娆,她的红唇轻启出莺啼,她的发丝缠绕着魅惑的邀请,修长而迷人的身姿在半透地轻纱里若隐若现,舞动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情欲充斥了整个房间。 柔舞渐停,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发簪,任由青丝垂肩覆背,然后袅娜地朝着已喝得半醉的秦皓一步步走去。 卷四 宫绝 第一百零九章 迷途难回(中) 虽已是醉眼迷蒙,但秦皓仍旧正襟危坐,彷佛他眼神里难得的痴恋只是危险的伪装。 玄歌明明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靠近这个男人,然而越是不愿去碰触便越是沉溺得无法自拔。就像现在,她可以温柔地上前说皇上,您醉了,然后像一个体贴的妻子一样将他扶上床,再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睡颜,静静地等着他宿醉后的需要。 可是,她做不到。此时此刻她成了一个真正的风尘女子,化身为吞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想要将面前的这个男人吞噬。她要报复她的被冷落,被利用和被忽视,她想告诉他,她并不卑微,她不屑于他身边高高在上的位置,她只是,只是想做他真正的女人而已。 如果他把对那个人三分之一的好给她也知足了,哪怕这样的代价是要让她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主子,她也在所不惜。 她这样想着,笑着,用尽了风情地扭动自己的腰肢试探着缠上秦皓,而秦皓没有喝斥和拒绝,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便任她在身上摸索,如此的反应让玄歌顿感欣喜,以为他终于要接受自己了,于是便大胆地把手伸到了他的腰间,正要松开带子却突然猛地被人一把推开。 原本坐在秦皓腿上的玄歌因为这一动作被推倒在地,睁着还未从情欲中清醒过来的媚眼望着站在身边的人,满脸的迷茫。 “朕还有事,爱妃先歇息吧。”秦皓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样的神情和语气哪里还有一点酒醉的模样。 玄歌眼睁睁看着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许久回过神来凄笑着瘫坐在地上,笑声渐渐转为低低的哭泣,她颓然地看着桌上的酒,起身冲上去狠命地往嘴里灌,辛辣的酒味刺得她不停地咳嗽,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谁可以告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秦皓踉跄着脚步出了阙星宫准备往明辰宫行去,走到清翔殿的岔路时他顿了顿,脚步转了一个弯最后朝着寒竹园地方向走了去。 这时林苏扬早已睡下了,雁子熄了灯也准备就寝猛然听见园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她赶紧披衣出来发现宏帝有些摇晃地立在主子门前。她忙上前要去扶住他,秦皓挥了挥手让她自己去睡,然后就轻轻地开了门走进去。 雁子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地房里。心里地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皇上没有忘记主子呢。 点了灯绕过屏风。秦皓一眼就看见林苏扬面朝里侧躺在床上。似乎是天气太热。她没怎么盖被子。浅透地薄纱映出了她略略绯红地肌肤。曲线毕露地身体就那样摆在眼前。 秦皓只觉喉中一阵干涩。他甩着头转身走到外面大口大口地喝了几杯冷茶。等到胸中涌动地火焰逐渐平息了后他才低头吹灭了蜡烛回到床边。 悉悉索索脱了衣悄悄爬上床。他不敢发出太大地声响怕惊醒了睡得正熟地林苏扬。缓慢移动着靠近了她。清凉地气息从旁边传来。醉得有些发疼地头也随之 桃花离 第26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清醒了一阵。 如同受到蛊惑似地。秦皓把手搭在了林苏扬地腰上。大掌顺着她地曲线来回滑动。都说孕妇嗜睡果真不假。这样地动静居然都没有让她醒过来。秦皓无奈地叹着气。游动在她身上地手快速下滑摸上了她地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他和她最真实地联系。 抬起头进一步靠近了在她裸露地脖子上啃咬了一口。看见林苏扬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始作俑者这才像发泄了一样搂着她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林苏扬醒来后总觉得脖子上有些异样,似乎昨晚有很大一只蚊子把自己给咬了,她叫雁子瞧了瞧,雁子偷笑着说真是好大一只蚊子。林苏扬也没多大在意,让雁子替她梳妆一下准备出门。 雁子得知她还要去大牢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她苦苦劝着林苏扬说如果又被皇上知晓指不定会发生怎样的大事。林苏扬不以为然地说既然皇上这么几天都没有理她这次出门定不会知道,雁子在心里哀叹,原来主子是真不知皇上昨晚来过,有心告诉却又觉连皇上都没有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多什么嘴。 经过林苏扬的反劝和利诱。雁子最终答应和她一起去大牢。 却说司君行这边,那日林苏扬明明说要在第二日来继续听他讲故事,所以便望眼欲穿地从早盼到晚,结果盼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失望,虽然自我安慰她只是失忆了,但心里还是感到无尽的落寞和痛楚。 第三日,原本不想抱着希望这样茫然地等待,却终究还是心念着一次又一次地朝门口看去。不知道是看的第几次,当他瞥见熟悉的身影晃进了眼里时。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你终于来了。” 林苏扬十分抱歉地看着他说道:“对不起,昨天有事所以……” “没关系。”司君行打断她说,“只要你能来就行了。” 林苏扬看着司君行充满了喜悦地脸,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咚咚咚跳个不停。 “上次讲到哪儿了?”司君行问。 林苏扬想了想后回道:“你说,你们好不容易真心面对了后又被迫分开了。” 司君行点点头说:“是啊,我和她原本过着一段快乐的时光却因为另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无情地破灭……”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上一分钟还在享受着幸福转瞬间就要接受下一秒的磨难。对于林苏扬和司君行来说,倘若两个人都忘记了彼此还好,那样就不会有现在生不如死的感觉。 一方将爱情经历的甜蜜和痛苦牢牢记在心里,每天都要受着思念和挣扎的折磨,明明最爱地人近在咫尺却是因为她的陌生不敢跨越雷池。而另一方,忘记了所有,在一次次的梦里回忆从前,明明有了印象和猜测却始终不敢去证实。 似乎,人世间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了他们身上,他们能做的除了用尽一切办法慢慢去挽救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苏扬不知道对眼前地这个“陌生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他好熟悉好熟悉,熟悉得就像本就存在她生命里一样。可是现在他却在讲着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故事,一个他深爱着的女子,用着那样忘乎所以地神态,那样深情地语气。 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酸涩,林苏扬甚至觉得自己在嫉妒。嫉妒那个叫林苏扬地人。除了嫉妒,还有厌恶,厌恶她没有决断地勇气,如果当初她能够放下所谓的善良也不至于会成为这个样子。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司君行问。“我?”林苏扬笑了笑说,“如果我真的很爱那个人,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 “真的很爱那个人?”司君行苦笑,“可惜她永远也不会这样说,因为她想的实在太远太多。” “我和她的故事。你已经听完了,所以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了吧。”司君行说,不要再来。不要再让我看着你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讲完了?” 是啊,讲完了,除了那段我为了你而自尽,除了我们的洞房花烛,除了你肚子里未出生地孩子。所有的痛苦就让我一人来承受,总比上让你陷在内疚和忧郁中强。 “那这个,是你的吗?”林苏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 看见那块玉司君行地身躯明显一震,他颤抖着问道:“这块玉。怎么在你手上?” “是我的婢女捡到的。”她走过去从铁栏的缝隙里把玉佩递给他。 “现在物归原主。”林苏扬看了他一眼说,“我会帮你求情,让他放了你的。” “他?”司君行移开目光望着她,离得近了,她脖间若隐若现的咬痕被司君行看得清清楚楚,面色突然就苍白起来,他痛苦地闭上眼说道,“谢……谢谢。” “你走吧,我累了。”司君行转过身。再也不看她一眼独自躺在铺满了稻草的木板上。林苏扬愣愣地看着他瞬间改变的态度有些不明所以,见他无意开口也不愿勉强,只得出了牢房叫上雁子回宫。 这一次回去没有见到秦皓,雁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林苏扬自顾沉默在思考里也没有过多担心其他的事情。 雁子高兴地正要开口对林苏扬说话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左右在附近看了看才知道什么不对,原先守在门口地侍卫不见了! 进了园子,她东找西找,发现其他的太监宫女也全都消失了一般没了踪影。她慌慌张张地对林苏扬说了情况。林苏扬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竟很开心地说道:“这样好啊。没了别人,就你和我,岂不更自在?” 雁子见她根本就没有危机意识,不由替她急道:“主子,您怎么能这样,没了侍卫,没了伺候的宫女太监说明皇上对您不在意了,以后您,您和皇子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照样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我们两个带他不就是了,再说好歹也是皇家的孩子,总不会受苦的。”林苏扬安慰道。 “主子您……哎呀,真是的,主子您要把奴婢急死才行吗?”雁子看着林苏扬往房间里去的背影叫道。 “不行,我得去打探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雁子立刻着急地往外跑了出去。 林苏扬进了屋刚坐下发现雁子还没进来于是又走到门口,朝园子里叫了几声不见回应,只好摇头道:“这丫头又跑去哪儿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章 迷途难回(下) 司君行拿着失而复得的玉佩久久都没有抬起头,秦皓冷冷地坐在对面看着他,心里的愤怒更是一波高过一波,就像呼啸着奔腾的巨浪,带着毁天灭地的攻势,那千军万马的咆哮顷刻间便要覆盖一切。 “你告诉她了,是不是?” 司君行低着头,眼睛仍然在玉上流连,秦皓怒不可遏:“朕问你,你告诉她了,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司君行终于抬起了头,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他,“你在担心,你担心她知道了真相后离你而去,你担心你做的这一切会让她恨你一辈子。” “住口!”秦皓“噌”地站起来大喊道。 “怎么?发怒了?你,宏帝,究竟有什么资格可以发怒?你趁虚而入污人臣,夺人凄,背信弃义,不受诺言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发怒?” 司君行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像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这样的表情和态度以及刺入内里的话语,像一把利刃一样将秦皓剥离得鲜血淋淋。 “朕……只是……” “只是什么?不要说你只是爱她,像你这样一味就只懂强迫别人的人根本就不懂爱!”司君行看着秦皓毫无血色的脸颊轻蔑地说。 秦皓狠狠地瞪着他,想要反驳却发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他在林苏扬生病昏迷时得到了她,在她失忆后又用谎言把她禁锢在身边,现在又把她和她最爱的人硬生生地分开……这一切,难道不是他的爱么?只是这种爱,爱得疯狂罢了。 秦皓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朕不想再多说,不管你是如何看待朕的,朕都不会动摇。做了这些,你认为朕就好过了?朕是一国之君,背负着整个大央江山的担子,朕的孤独寂寞又有谁能体会?朕承认朕的手段卑劣了,可是,朕在爱情这条路上早已不能回头。所以,你永远也不要妄想将她带离朕的身边,因为,朕已经离不开她了。” 睁眼。坦然地在司君行愤恨地眼神下向门口走去。 “如果我真地已经告诉她真相了呢?”司君行垂着眼说道。 秦皓地脚步停了下来。“你应该相信那日朕告诉你地是实话。所以。你不会。” 当雁子气喘吁吁地赶回寒竹园地时候然发现有好几十个侍卫围在园外。她惊惧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跑了进去就看见秦皓背着手站在房间门口。而主子正对他怒目而视。 感受到雁子地目光。秦皓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感到一股寒气直从脚底往上冒。她低下了头退回到园外。 秦皓见雁子退了出去。回头看着林苏扬说道:“明天。朕就举行立后大典。朕不想再等了。” 林苏扬睁大了眼摇摇头说:“不,我不要。” “你说什么?”秦皓眯起了眼,看着她的眼里是比寒冰还冷地危险。 “我说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你这个骗子!什么皇后,什么云风儿。都是假的,假的!”林苏扬大叫着看向秦皓,一步步后退。 “假的?”秦皓不怒反笑,“是真是假又如何?朕说你是朕的皇后你就是!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朕明早会叫人过来给你打扮。”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林苏扬看着他的背影叫了声:“我不会去。” “我不会去!”她重复了一遍。 “不管你去不去,总之明天我一定要在大典上看到你。还有,”秦皓背对着她说道,“朕已经将牢里的人凌迟,所以。再也不会有人在你面前妄言,挑拨朕和皇后的关系了。” 林苏扬惊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司君行,已被朕凌迟,蛊惑皇后的罪名,朕认为他担得不冤。所以皇后,也请你好自为之。” 林苏扬煞白了脸,双手撑着桌面仍旧摇摇欲坠,那个给她讲故事地人死了?她不敢相信秦皓竟然这样不讲情理,那个人只是认错了人而已。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秦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残忍? 腹中传来一阵剧痛。她紧咬着唇,额上的汗一滴滴顺着脸庞掉落下来。突然感觉一股热流从大腿流下。疼痛中她看见雁子走进了房里然后就听见一声尖叫,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离了寒竹园没有多远的秦皓也听见了从后面传来地喊声,他心头一跳,转身就加快脚步走了回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雁子颤抖的声音在喊:“主子,主子,您醒醒啊……” 他几步冲了进去,看见雁子怀里闭着眼毫无生气的林苏扬,而她下身的裙摆竟染满了鲜血。脑袋里“嗡”地一下所有思绪都散了,他冲上前从雁子那里抢过林苏扬,抱着她就疯狂地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吼:“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本该是为明日新入主的皇后娘娘而充满喜庆的清翔殿里,此刻却是愁云惨淡,紧张的气氛充斥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胆地在皇后寝宫忙碌,御医战战兢兢地躬身立在寝宫外地大殿中,而秦皓则不停地走来走去,焦急地望着寝宫紧闭的大门。 “皇、皇上不必担心,皇后和皇子殿下一定平平安安……”一个老御医劝道。 秦皓握紧了双手,眼睛仍然盯着那边不移开,稍许,里面的女侍官擦着汗出来,他上前抓住她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女侍官被秦皓的举动吓得颤抖,“回皇上……娘娘她……她身体太虚,没了多少力气,小皇子还不能出来……” 听到这里,秦皓一把推开女侍官,向一旁低着头的御医寒声说道:“朕要你们一定保住皇后和皇子的平安,否则,朕就诛了你们九族!” 残酷的话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秦皓冷漠地垂了手,朝着寝宫地方向一步步走去。 “皇上。不可!”久未开口的安臻忙上前阻止道,“皇上,女子生产之地污秽,皇上龙体不可接触!” 后面的御医也齐齐跪了下来,高声喊道:“皇上,不可啊!” “让开。”秦皓眼神未动。淡淡地说道。 “皇上……”安臻张了张口,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不退不让地立在那里。 秦皓绕开他走过去,打开了门,里面地人俱是一惊,纷纷错愕地看着他。 “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皇后有什么闪失,朕就让你们,陪葬。” 不看任何人。径自走到了林苏扬身边坐下。两个宫女在林苏扬的腰间牵了一块白布以挡住秦皓的视线,女侍官匆匆进出换水取药。 秦皓看见一盆盆的清水端了进来,然后又是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他地心像被谁绞着,每一寸都疼痛不堪。 女侍官说林苏扬现在神志不清,如果不能让她及时醒来,孩子和大人恐怕都会保不住。秦皓只让她们尽力,哪怕不要孩子也一定要让林苏扬活着。女侍官震惊过后,更加卖力地指挥宫女们做好准备。 秦皓默默地接过女侍官手里地参片,小心地放进了林苏扬的嘴里。此时,林苏扬苍白地脸上冷汗直流,粘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秦皓拨开她的湿发。握着她的手,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她地脸,她的唇角,带着颤抖的声音轻轻地说:“醒来好不好,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依你,你不要孩子我们就不要孩子,你不想待在宫里我们就不待在宫里。你想见他,我也让你见他,只要你能醒来。” “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司君行没有死,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我没有杀他,我说地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为什么你要让我一次次看见你的这幅模样,为什么你要让我总是这么痛苦,我只不过是爱你啊。难道爱你也有错吗?” 秦皓把她有些冰凉的手放到唇边。细细地吻遍每一个指尖,一滴滚烫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下落到了林苏扬的胸前。 林苏扬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撕裂般的疼痛。像一只小船在风雨飘摇,恶浪滔天的大海里被抛起又落下,阵阵地疼似要把她整个的分成几块。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就是不能回应。当她以为自己就要疼死的时候,从心口处传来缕缕清气传遍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顿时骤减。 清气渐渐凝集成一股实质的能量经由她的经络向下身奔去推挤着什么东西,奇怪的是,那东西越被推出一分,自己的痛苦就减轻了一分,这种感觉让她恨不得那折磨着她地“东西”快快离开。 隐隐约约间,她又听见有人欣喜地说道:“孩子的头快出来了……” 恍惚过去,她看见自己站在了高高的悬崖,悬崖底是一片朦胧的白雾。她听见有人抱着她说,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一辈子,为什么你总是喜欢食言,以前是,现在也是,难道我只是你愿意的时候就来,不愿意的时候就离开的玩偶……他还说,生下他吧,我来照顾他。我会把他当做我的孩子一样照顾。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浪迹天涯,我和你,还有我们地孩子,我们一起,永远不分开……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一章 岁暮寒秋(上) 一身大红嫁衣,一张四角垂了珠链的喜帕,她和他,一人牵了一头红绸缓步走在漫长而平稳的云端,清风拂过,画面又转,他挑开她的喜帕,四目相对,没有柔情痴望,点点的清冷,却是有说不出,道不尽的决绝忧伤,以及执着得痛彻心扉的生死相随。 那一场抵死的缠绵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在惆怅的天际,繁星目守,俯瞰着所有轮回在坎坷上跌撞的身影。 哀凉的呼吸,只是在耳边轻轻地荡出细碎的涟漪。他说,我要陪你,永生永世…… 陪你,永生永世。 林苏扬醒了。带着所有的记忆醒了。 睁开眼,看见满顶晃荡的素白,她无力挣扎,很想再次闭眼睡下去,然后永永远远不要醒来。 “风儿……”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沉默许久,她终于转了转头,对上一双布满了血丝,蓄满了疲倦的眼睛。那双眼睛先是木然地看着她,接着渐渐变为难以置信的喜悦。 “风儿……你醒了?”秦皓颤抖着伸出手摸上她的脸,那上面确实的温度让他猛地一颤,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她的胸口,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我以为,你要丢下我和孩子再也不醒来……”浅硬的鬓发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得麻痒。 林苏扬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身侧的手慢慢抓紧了底下的床单。 秦箫,她的孩子,一个小小的,眉目尚未完全长开的婴儿。 当秦皓高兴地抱着秦箫,把他放到林苏扬的身旁时,婴儿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林苏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竟然绽开了大大的笑脸,两只小手从裹着他地小被里挣脱出来在林苏扬眼前摇晃,那样子。似乎是想要她抱抱。 林苏扬浑身一颤。母子连心。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地孩子。她地心里很自然地就被浓浓地母爱填满。强忍着苦涩。轻轻把婴儿抱进了怀里。秦箫地小脸笑得通红。仍旧挥舞着地小手摸上了林苏扬地脸。肉肉地手掌像柔软地缎布让她舍不得避开。 秦皓在一边看着这个画面。满心地幸福。他忍不住走过去将母子俩揽进了怀里。熟悉而陌生地怀抱让林苏扬地身子顿时一僵。沉浸在幸福里地秦皓却并未察觉。仍旧开心地感叹道:“老天总算待我不薄。当我以为就要失去你们时。奇迹又把你们带回到我身边。何其地幸运啊!” 林苏扬垂了眼。低头将唇印在婴儿地额头上。阵阵地奶香气暂时抚平了她心里地悲伤。然而抱着婴儿地手却在微微颤抖。像在经历着难以隐忍地痛。 自林苏扬醒来那天起。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秦皓最初以为她又失忆了或者是留下了什么隐疾。惶恐地叫来所有地御医诊断。御医诊过后说皇后并无大碍。秦皓心里虽疑惑却也没有表露。只是看向林苏扬地眼里充满了探究。 苏醒后地几天里。因为不想和秦皓说话所以她便日日夜夜陪着秦箫玩闹。看着他闪亮地大眼因为她而眯成一条缝。看着他总喜欢吮着指头地小嘴因为她而咧开。仿佛怎么也抱不够。林苏扬总喜欢把他放在怀里轻轻地哼唱小曲儿。小家伙就会兴奋地手足舞蹈。若是林苏扬静静地看着他。他也会高兴得呀呀直叫。 这样地结果便造成了最后只要林苏扬一离开秦箫地视线范围。那个小孩儿就会哭个不停。而且除了她和秦皓还有雁子可以抱他外其他人只要一碰到他都会毫不停歇地大哭。 现在林苏扬总会为自己一开始的不舍得而后悔,秦箫成了将她牢牢绑在这座皇宫里地枷锁,挣不掉也带不走。 立后大典因为林苏扬意外的早产而推迟在了两月后。据说,在她产子昏迷的那段时间,宏帝脾气极为暴躁,朝中仅因小过便被杖责流放的就有不少,更别说一直对皇后病情束手无策的御医们的处境了。秦皓的举动令全朝上下猜测纷纷,这未来皇后究竟是何等人物可让宏帝如此看重。 每天除了上朝,秦皓都会留在清翔殿陪着林苏扬和秦箫。而林苏扬总是带着漠然的态度,不管他是逗着秦箫也好,还是对她说话也好。她都不会张嘴。尤其是到了晚上,林苏扬明显的拒绝更是让秦皓察觉到了不对。 终于有一天秦皓忍不住问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那时林苏扬正在看书。听了他地话,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然后又低下了头。秦皓怒不可耐地走过去一把夺过她的书便扔在了地上,“你从那天起就不曾说过话,我究竟有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门外灌进来的风把地上的书页吹得哗啦啦地响,林苏扬心中又开始些微的疼,终于,她动了动嘴,望着他轻轻地说道:“因为,你骗了我。” 秦皓怔然道:“你……都想起来了?” 林苏扬偏过了头,看着窗外在月光下婆娑的树影说道:“是啊,都想起来了,想起你怎样骗的我,怎样把我软禁在你的眼底,怎样,伤害着司君行。” 秦皓深深地望着她,对于她的话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道:“没错,我骗了你,本想骗你一辈子,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只可惜你竟然想起了。” “他在哪里?”林苏扬问。 “怎么,你想去找他?”秦皓眯了眼走近她。 林苏扬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是啊,让你知道他在哪里然后找机会和他远走天涯。”秦皓冷笑道。 听着他语气里明显地酸味,林苏扬皱了皱眉,“我不会走。”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走。至少现在不会。” 秦皓听出了她话里地意思,“现在不会?”那以后……他挑起了嘴角:“好,我信你。所以,我希望两月后的立后大典你还坐在这里。” 这一晚秦皓没有留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掩饰地那层纸被捅破后要再想恢复到过去的样子恐怕很难。 其实当林苏扬知道秦皓的所作所为后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离开他,找到司君行然后隐姓埋名忘记这段荒唐的过往,可是,她的心终究是肉做的,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输了而且是输得一败涂地,输的不只是自己对司君行的承诺还有他对自己的情感。 这能怨谁呢,怨秦皓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别人的感受连这样的行为也做得出来,还是怨自己在爱情和其他事情之间的摇摆不定导致了几个人的伤害?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抛弃孩子和司君行双宿双栖,要么断了跟司君行那份刻骨铭心的爱留在孩子身边看着他长大成|人。没有第三条,秦皓是绝不可能让孩子跟她走的,因为她已经从雁子那里知道了秦皓早就宣了诏书立皇二子秦箫为太子。 无路可走,无路可退。经过两相比较,她最后选了第二条,她相信秦皓会好好照顾秦箫,可是司君行什么都没有,她不想也不忍心丢下司君行不管。自己忘记他的日子里不知道他是怎样走过来的,犹记得他在寒竹园见到她是眼里的激动和欣喜,不认他时眼里的绝望的伤痛,这一点一点的爱恋她都记在了心里,只想早些和他相认,告诉他其实自己也想着他。 就在她这么决定了后的第二天就因玄歌的拜访而改变了。 和玄歌的相见是林苏扬未曾预料的。算起来,她们总共见面的次数也不过四五次,可是每一次都给了林苏扬不同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特别。 玄歌是听说林苏扬身体已经恢复后才过来的,而且过来之前她还必须去秦皓那里拿到金牌。清翔殿,早在那一天就成为了整个后宫禁卫最严的地方,没有金牌或手谕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包括凤湘太后。 记得秦皓看着她问她理由时,她的心就跳个不停,不像以前的害怕,而是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一次加深了在她心里的感觉,她想,自己是沦陷了。 她说,不管什么理由,她都不会胆大到把主意打在皇后的头上。 秦皓笑了,给了她金牌,让她时不时去看看林苏扬,讲讲有趣的事情,不要让她太闷了。 玄歌把酸涩深埋进心底,睁着一双魅惑的眼说,好。 第一次走进清翔殿,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里面华贵的装饰,辉煌的气派上,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自己得不到,也不知自己想要的。她的眼睛从进门起就一直看着前方,直到看见抱着秦箫的林苏扬站在面前。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身前的人,似乎不相信她就是她。不管是冷漠的林太傅也好,抑或是温柔的元风儿也罢都不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从未见过的慈爱,从心底冒出的微笑毫不吝啬地给了她怀里的婴孩 玄歌甚至觉得,这个人比自己更善变,并且每一次的改变都是由内而外,没有丝毫的做作,完全是随着心的变化而变化。这样的人,该是世上最快乐的吧?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岁暮寒秋(中) “谢谢。”林苏扬把孩子交给雁子后对玄歌说道。 “臣妾拜访皇后娘娘是应该的。”玄歌温柔地回道,就像那些妃子之间恭敬疏离的语气。 林苏扬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玄歌抬头不明地看着她。 “没什么,总之谢谢了。”林苏扬笑道,“还有,你不用叫我皇后,和以前一样叫我……风儿吧。” “风儿……你是不是和皇上有什么误会?”玄歌试探着问道。 林苏扬怔了怔,问:“你为何这么认为?” “今日我去皇上那儿拿令牌发现皇上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风儿你好不容易醒来,皇上应该感到开心才是,怎么……” “是吗?”林苏扬淡漠地说道。 玄歌看着她的神色,更加确定了他们之间有问题。 “我不知道你和皇上之间在闹怎样的矛盾,不过我认为你这样做会带来很多麻烦。”玄歌说道,眼睛却看向雁子怀里挣扎不停的秦箫。 “太子……很可爱。” 林苏扬不知她为什么说到自己地孩子了正要回答。心中突然一凛。顿时明白了她地意思。太子。她地箫儿是太子! 按照大央律例。但凡储君都为长子继承。这后宫子嗣虽少。然而祁妃之子秦昭却是长子。秦皓不顾律法祖例竟立了秦箫为太子。祁妃怕是咽不下这口气吧!秦皓疼爱箫儿必会引来祁妃地嫉妒。如果没有自己在箫儿身边保护。岂不是要让他独自面对这后宫地重重黑暗? 离开地决定瞬间就开始动摇。恰在这时。原本在雁子怀里保持着安静地秦箫“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林苏扬最后地迟疑也分崩离析。她起了身走过去从雁子那里抱过秦箫。秦箫这才低声抽泣含着指头盯着他娘亲。 虽是早产。秦箫却和其他足月地孩子差不多。精力充沛。底气十足。那张继承了林苏扬地美貌地小脸本就惹人怜爱。更别提此刻他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地模样有多么让人心疼了。 “太子很黏你啊。”玄歌羡慕地说道。 林苏扬点点头,用柔绢轻轻擦去秦箫眼角的泪水。心里软成一片。考虑是否让秦皓将箫儿的太子之位让给秦昭,却又想到依他的性格断不肯这样做,况且,就算箫儿没了太子的身份,那祁妃也不会善罢甘休。想到这里,林苏扬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皇上已经昭告天下两月后举行立后大典,你知道地吧?” “知道。”林苏扬把眼睛从秦箫脸上移开看着玄歌道,“不过,我不想。” 小秦箫见自己的娘亲不再看他便又开始不满地哼唧起来。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林苏扬的衣襟不放。林苏扬低下头,爱怜地在他鼻子上捏了捏,然后亲了一下他的小脸把他乐得呵呵直笑后才松了手。 “我只想和孩子自由自在地生活。皇后的名字,太累。” “你真这样想?”玄歌不相信。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立刻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地方。”林苏扬笑了笑,环视着整个辉煌的宫殿,这个根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 玄歌看着她,很久才说道:“我现在才发觉,原来你这么自私。” 见林苏扬不说话,她又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生下太子后一直昏迷不醒。御医束手无策皇上将他们打入大牢,而且还下令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都要被诛九族。那段时间里皇上情绪极差,朝中大臣个个胆战心惊,整个后宫也闹得人心惶惶,稍有不注意便会被送入刑部惩处。” “你的情况始终不见好转,太子整日哭个不停,皇上更是烦躁不堪,每日每夜在清翔殿守着你。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你醒来。你倒好,和皇上闹脾气不说竟然还有这种想法。云风儿,原来你是这般没心没肺!” 林苏扬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了后才道:“你爱上他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你说什么?”玄歌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你爱上他了。”林苏扬平淡的回答让玄歌不得不思考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旁观者清,我想其实你已经知道你地心是怎样的。”林苏扬继续道:“玄歌,爱上一个人没有错,可是如果你的处境不允许你去爱,我劝你还是深思后再做决定地好。” 玄歌陡然一惊。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苏扬不再看她。低下了头双手轻轻摇着秦箫,“有的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你……”不对,她绝不是那个云风儿,难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玄歌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事就自己看着办吧。”林苏扬看了看已经睡着的秦箫,叫过雁子把他抱过去放到小床上。然后起身走到玄歌面前低声在她耳边说:“如你所想,我恢复记忆了。” 玄歌走后林苏扬就决定和秦皓说个清楚。秦皓不是多疑的人,然而在林苏扬的问题上却总是疑心病甚重,虽然林苏扬答应不走他仍然放不下心,总是以保护的名义在她身边派了禁卫随行。对于他的这些动作林苏扬也未作反对,她明白即便是反对也没有丝毫作用。 每天除了照顾秦箫外,林苏扬唯一被允许做的就是带着一大帮宫女侍卫在清翔殿附近转悠,虽然感觉影响实在不好但她更不想整日关在一个地方。好在每当她出去地时候也撞不上其他的人。 然而这正是令她感觉奇怪之处,按理说,她的出现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后宫的那些妃子,尤其是祁妃和凤湘太后都应该有所行动才对,可自她苏醒后的这半个多月里,除了玄歌来了一次外其他人压根儿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半个月,她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失忆后的事情,总是觉得疑处多多,暂且不说自己在外面的“死讯”如何,连司君行都猜到自己被还活着,和她最亲近的林子言难道猜不到吗?还有,藩国也被消灭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不回来?按照失忆前自己地了解,林家势力如日中天,老爹林呈也不是粗心大意之人,难道也没有怀疑过自己孩儿的生死?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恢复了记忆后的林苏扬似乎变得更加冷静,既然已经决定了留下来,朝堂的这趟浑水她是不可能摆脱了,不管是在后宫为了秦箫也好,还是在朝中为了林家,她都有责任而不得不去参与。过去几个月的混混沌沌让她陷在了寻求回忆之中,失去了真正的自己,现在是时候换回身份了吧? 可是司君行,欠你的,我又该怎么还? 当秦皓听到顺子说皇后相见他时,心里惊奇不已,最近几日自己去清翔殿都只是逗逗孩子而已和她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竟然想见他?虽有疑虑,但能见她总是好的,更何况还是她先提出,于是,秦皓衣服都来不及换放下奏折匆匆忙忙便往清翔殿去。 到了那里却见孩子哭个不停,雁子正手忙脚乱地哄着他,小家伙儿仍然毫不领情地放声大哭。秦皓沉着脸走过去抱过秦箫冷声问道:“皇后呢?” “娘娘……娘娘她正在沐浴。”雁子料不到秦皓竟来得这么快,主子说他再怎么也会把奏折批完,日头西落才会过来,怎么…… 秦皓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哭声渐小的秦箫。那小子一见亲爹地面,张着地嘴就闭了下来,左手一伸,放进了嘴里就开始吮吸。秦皓的眉皱得更紧了,伸手要把他嘴里地指头给拉出来,谁知刚一使力,那孩子又开始哭起来,如此几次,秦皓只得随他。 等了一会儿,林苏扬披了一件薄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秦皓先是一愣,随后问道:“这么快就批完了?”顺子不是说他桌上的奏折堆了很厚吗? 秦皓看了看她还在滴水的长发,不由说道:“怎么不把头发弄干了再出来?雁子,还不替娘娘擦擦。”见林苏扬要拒绝便又说道,“要不我来帮你。” 林苏扬只好坐着让雁子用干布在后面擦。一眼望见秦皓怀中的秦箫在不停地抽泣,她转头问道:“箫儿怎么了,饿了吗?” “回主子,太子刚刚才吃过奶,奴婢也不知太子为何哭个不停。”雁子答道,方才皇上抱过去的时候太子就没哭了,怎么现在还是这样呢? 秦皓看着一边抽泣一边吮着指头的秦箫,抬头问林苏扬:“小孩子都喜欢吮手指吗?” 林苏扬暗想,你不是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吗,这还不知道?嘴里却答道:“不是每个孩子都这样。不过再长些日子箫儿就不会了。” 待雁子把头发弄好,她走过去看着小脸通红的秦箫,轻轻把他嘴里的是指头给拿了出来,然后从宫女端过来的盘子里用筷子蘸了旁边碟子中黑红的水,点了一滴在秦箫白白的指头上。松了手,秦箫立刻又把指头送进嘴里,不过很快又取了出来,张开了嘴咿咿呀呀地叫。 “你滴了什么给他吃?”看着孩子没有再吮指头的样子,秦皓好奇地问道。 林苏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梅子汁。”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岁暮寒秋(下)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秦皓不顾挥舞着双手挣扎不停的秦箫看着林苏扬问道。 林苏扬看见秦箫偏着小脑袋朝她直叫喊,于是伸出手那小人儿便立刻更加猛烈挣扎想要翻身扑过来,秦皓无奈,只好把他交到林苏扬怀中,小家伙一抓住自己娘亲的头发就老实地安静了下来。 “我要出宫。” 秦皓的脸色瞬间冷凝下来,他沉声说道:“干什么?” 林苏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叹着气道:“放心,我说过不离开就不会离开,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他而已。” 不用明说,秦皓也知她口中的他是谁,心中一阵酸疼却又觉自己委实欠了司君行太多,可是他更担心林苏扬会一去不返,思来想去他最后说道:“希望你记住你的话,不要忘了,你还有箫 林苏扬低头看着用胖胖 桃花离 第27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的指头绕着她的长发玩的秦箫,“我知道。” 司君行躺在地上,望着偶尔飘过几朵白云的蓝天,凉风习习,空气中有一种醉人的味道。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秋天便要来了。 去年的秋天自己在干什么呢?和严木清他们在归乾山吧,那个时侯还抱着早些看见林苏扬早些和她在一起的信念度过了一段最难熬的时光。现在自己眼睛好了,武功也恢复了,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想想,自己的这一生还真是没有什么做得完美的,连叔把魔教交给自己,自己就送给了别人,喜欢上一个人,爱得她如癫如狂却又让她走进了别人的怀抱。好在让他欣慰的是,她是失了忆,总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就能回到自己身边。可是,那一天有多远呢? 正在他怔愣于自己的问题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即警觉地起身喝道:“谁?” 只见身后林中走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朝着他一直走过来。直到了离他十步远地距离便停下。 “司公子。我家主子有信给你。”黑衣人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然后运力向司君行掷去。司君行身子不动。手一伸就恰好将信夹在了指间。 疑惑地拿到眼前看。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字:司君行亲启。 打开来几下看完。他抬头对黑衣人说:“回你主子。说我定会准时。” 待到黑衣人消失后。司君行才再次将信纸细细看了一遍。垂了手。不能抑制心里地颤抖。他仰头望着仍旧晴朗地天空。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久违地笑。 想见你。两日后辰时桃溪林。林苏扬笔。 是她地笔迹,曾见她写过那么多诗。她写字的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神态,还有写的字上面每一笔的笔锋。每个字之间喜欢停顿的距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若说这世上有谁绝不会认错林苏扬的字迹便只有他司君行无疑。 两日后,桃溪林,她终于记起来了啊。 林苏扬坐在马车里,双手交叠捏得紧紧地,不一会儿便出了细密的汗。听着马车行在路上的轱辘声,她的心也随着一上一下,好像有谁在里面使力地敲着震天的锣鼓。 马车行至桃溪林外的官道上就停了下来,林苏扬下了车。朝后面望了望然后对马夫说:“你去告诉他们不必跟着我进去。” 那马车夫犹豫道:“可是主子他……” “照我说的办,否则我死也不会回去。”林苏扬冷声道。 马车夫赶忙低头答道:“是。” 眼见送她来的马车消失在远处,林苏扬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看着前面地桃林,缓步走去。 不知道司君行后来在牢里有没有受苦,他出来后准备干些什么,他,会不会恨自己呢,恨自己忘了他。忘了对他的承诺?林苏扬忐忑不安地想着,走至林深处便在一片空地的边缘停住了。 空地上只一块大石立在了中央,此刻大石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玄青长衫,长长地头发亦用青色的带子束起,额前刘海迎着风向后飘去,观其面貌,如冠玉明洁,凤目斜眉,唇间不知为何弯起的微笑照得青天白日里光芒异彩。此人不是司君行又是谁? 林苏扬在一边看得发愣。难怪以前就觉得他和风瀚宇有些相像。原来是同胞兄弟,果真都是妖孽。 晃神间。司君行早已觉察到她的到来,几个翻身便来到她面前。 “你准备还要呆多久呢,我的娘子?”熟悉的腔调,熟悉的气味,熟悉的面容,为何那些天自己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地记起他? 司君行看着她,叹了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可知道,我等这天等得有多辛苦。” 慢慢抬起手,林苏扬环上了他的腰,头枕着他暖暖地胸膛,轻声说:“我知道。” 一阵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司君行紧紧地搂着她,仿佛永远也放不开手。林苏扬感觉到他的颤抖,没有安慰却只是让自己更贴近了他。 终于,司君行松了开来牵起她的手就往大石走去,转身抱着她一跃而上,低头朝石上吹了吹才拉着她坐下。 “孩子,好吗?”司君行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问道。 林苏扬的神色一顿回道:“好。” “叫什么名字?” “秦箫。金缎玉箫的箫。”林苏扬说。 “金缎玉箫……果真是皇家的名。”司君行有些落寞地说,想着大半年前自己给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也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呢,可惜,是用不上了。 又是一阵地安静,谁都不想开口,害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会将现在的美好全都打破。然而事实终究是要人去认真面对。 “你……会和我走吗?”司君行望着远方,却仍旧握紧了林苏扬的手,只有那用力得关节发青的指间才能看出此刻他内心里的紧张。 林苏扬侧过头仔细看着他的轮廓,想要把这张脸深深印刻在心底,就像那几次离开他之前一样。每一个地方都不想放过。忽然她挣开了他地手,在他愕然的表情下凑上前狠狠吻住了他地唇,那样地猛烈,却带着那样的伤感。 瞬间,司君行地眼里就充满了绝望,她再一次食言了。而且这次也许会是最后一次食言,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地一切就要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他回抱着她,用仅剩的理智惩罚她的决绝,唇舌间纠缠着最难以割舍的痛。落叶缤纷,从哪里飘来的惨淡应和着这个凄凉的季节。天空不再那么蓝,仿佛在眨眼间就乌云布顶,落下了,苦涩的泪。 “对不起。”林苏扬离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 “对不起?你给我地,只有这句对不起了吗?”司君行苦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几次三番的残忍已经将我伤得体无完肤,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哪怕我可以为了你不顾一起的付出。你看到地只是别人,以前是秦羽、林家,现在,是你的孩子,林苏扬,我问你。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司君行推开她,低头握紧了双拳哽着喉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林苏扬伏在大石上,同样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要对不起。我只是想,只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可是,明明有这样的机会你为什么都要放弃。你的心里有秦箫,那我呢,我在哪儿?”司君行抬起了头看着她,“有时我真的很想把你的心挖开来看看,看清楚我是不是真的住在那里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甜蜜的誓言让我深深地沉沦,然后让我开始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你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你已经是我地妻子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为什么。你总给我那是一场梦的感觉?” 司君行迷茫地望着她,再次伸手将她拖进怀里。头搁在她的肩上喃喃地说:“苏扬,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悲伤,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伟大,可不可以,只为我们自己而活……” 可不可以为我们自己而活? 命运的线掌握在自己手上,然而命运的轨道却是无法改变的注定。 “我答应你。” 林苏扬从司君行怀中抬起头看着他。 “我答应你让你回到秦皓身边,答应你让你做一个好母亲。只要是你决定的,我都会答应你。”司君行伸出手抹去林苏扬脸上的泪痕,“可是你一定要向我保证,你会过得好好地。”如果让你纠结痛苦在我的情感里,那我宁愿放手,任你高飞。 亲吻着她的额头,他又说:“要记得多笑,都是做娘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冷着脸,孩子会害怕的,还有,不要太操心林家的事,我相信你爹的能力不是那么弱,秦皓对你的好你不要再拒绝了,他,也是一个痴情的人……” 还能想起那日秦皓来到大牢时对他说地话:“朕把心都给了她了,可是她地眼中仍然只有你。朕有错,错在不该强迫她,可是已经晚了。”晚了,无论是谁都晚了。 司君行捧着林苏扬的脸说:“记住我地名字,记住,千万不要再忘了。” 我叫司君行,你记住了,我叫司君行,不管以后你想不想得起,都要记住,我叫司君行……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诉离伤 “陪我最后一天吧,好不好,就陪我最后一天。”司君行说。 “好。” 一匹马,旁若无人地驰骋在官道上,扬起阵阵的灰尘飘向周围逐渐枯黄的草地。林苏扬闭着眼倚在司君行怀里,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响空山的褚岩峰,很久没有来了。 司君行带着她穿过了密密重重的林子,最后在林中一处浅浅的水潭边停了下来。看到原先平整的地方变成了这个样子,司君行心冷一片,连这里都变了,果真是没有永久啊! “……没有了。”司君行转头苦笑着对林苏扬说,“你……还记得这里吗?” 林苏扬看了看他前面泛着冷光,平静无波的水面,点头说:“记得,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第一次看见你受伤躺在这里,第一次就那么靠近你。 司君行想起当时自己的模样一定很狼狈,虽然带着面具却还是那副无力的样子,一条小小的毒蛇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其实那时我是有意识的,我知道自己被蛇给咬了,然后听见了你的脚步声,感觉到你为我吸毒,还有听到最后你说的那句话,我救你一命,你送我果子算是酬劳,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人还真是奇怪,为了几个果子竟然可以不顾危险地为一个陌生人吸毒,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司君行笑着说。 林苏扬也笑了,“是啊,我真是疯了才会为几个果子不顾危险救你,早知如此我就该装作没有看见你,”敛了笑容,她说:“这样我们现在,就不会那么难过,你也不会因为我而痛苦。” 司君行看着她,然后把她拉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很庆幸你没有那样做。否则我的这一生就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未来。而且,你要后悔也已经晚了。” 林苏扬瞧着天色,抱住他的腰说:“的确是晚了……既然晚了你就陪我去看褚岩峰的夕阳,好吗?” 褚岩峰。林苏扬去过地次数屈指可计。那里给她地感觉就是美则美矣却总是带着淡淡地感伤。人地心情或许真地很影响对事物地正确感官。就像她现在。即便是满眼地绚烂华丽也只会让她徒增几分惆怅罢了。 坐在褚岩峰顶地悬崖上。林苏扬抱着腿愣愣地看着远处逐渐下沉地红日。七彩四散地光。映着半边青蓝地天。看不见浓厚沉重地云海却是放眼地枯枝败叶随着落落地风纷飞沉浮。秋天到了啊。 林苏扬转头。看见司君行也痴迷在了夕阳地余晖里。面上看不见半点地忧伤。她移过去靠在了他地肩膀。两手叠在膝上。就这样静静地欣赏风景。很久以前就想过这样地画面。现在实现了却不曾料是两个人地终别。 “你……以后。会怎么办?”林苏扬望着天边。突然觉得那样美丽地光好刺眼。 “我要回燕辽。” 林苏扬顿了顿。说:“是啊。我都忘记了你还是燕辽地八皇子。” “我很后悔。”司君行转过了身看着她,“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你丢下,如果我坚持留在你身边,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或许。此刻他们已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他们地孩子冠着他取的名,他的妻子附着他的姓。 林苏扬拉住了他的手说:“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必自责,怪只怪上天太捉弄人,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忽的又想起了秦羽,努力过了却仍然挽不回她的命。那样一个人虽然对林苏扬抱着的是异样地情感,可她确是最令人心疼的人。她的执着不得不让人为之钦佩,无奈世事玩笑。以致痴心错付,这滚滚红尘中,陷入其中的又有多少男女不是如此? “你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林苏扬捧着司君行的脸问。 “当然会。只是如果到时我已经老得掉了牙,变了样,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出我。”司君行笑道。林苏扬默默地看着他,在他唇边印上一吻道:“能,我一定能认出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甚至化成了灰。我也认得。我还等着下辈子和你相见呢,怎么会忘记?”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落到司君行的袖子上变得暗黑。 枯萎的花再次绽放,艳丽的色彩装上了满满的凄冷。山风阵阵,摇曳着沁人地香。有谁看见了,这开在凋零的绝望? 司君行抬起了手抚上她的脸颊,指上粗糙的纹路轻微地刺疼着林苏扬细嫩的肌肤。“莫哭,我相信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相信你。如果有来生,我不会来找你了,我会等你,今生我找你找得太累,来生就换做你来找我吧。” 林苏扬哭着点头,泪水像断堤的水流个不停,如果有来生,就让我来找你…… 对镜,梳妆 着了耳,贴了花黄 一身红袍嫁衣 却不知为谁装 残香凄凄,皎月清朗 胡粉眉黛谁来画 鸾里不忆新君郎 徒走,青帐 执了长绸,拜了高堂 众喜惟妾摧藏 长叹独坐空房 四野轻哼,淡歌冷凉 闻声推窗凭栏望 无语哽咽泪两行 黄昏,寂杳 别了新人,卸了流光 举身赴清池 回首东南方 我命今日绝 魂归卿心上 如有来生世 愿做鸳鸯并蒂双 如有来生世,愿做鸳鸯并蒂双。我不是刘兰芝,你不是焦仲卿,一曲孔雀东南飞,唱响的是离别的悲凉。 一个人向东,一个人向西,说好了不回头,林苏扬却在踏出的第一步就转回了身,她从后面抱住了司君行,久久不愿放开。 司君行说:“走吧。不然我会后悔。”走吧,不要再回头了,那样我会更难过。 放开了林苏扬地手,司君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地背影一点点模糊了林苏扬的视线,直至最终地漆黑一片。 漠然地回到了清翔殿。林苏扬像失了魂魄一样茫然无神地穿过冷寂的大殿向寝宫走去。刚踏进房间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怎么回来这么晚?”秦皓皱着眉看着她。 林苏扬甩开了他,拖着脚走进里面躺在了床上。“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秦皓的脸色变幻莫测,她回来了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看到她难过地样子自己的心里就堵得慌? 握了握拳,秦皓一句话也说不出转身便离开了。 听到他离去的声音,林苏扬睁开了闭着的双眼,她起了身把雁子叫进来问道:“太子呢?” 雁子答道:“太子今天哭个不停,奴婢怎么哄也哄不住。后来顺子去请了皇上过来太子才消停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那……皇上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晌午吧,皇上还是在这里用的午膳呢。”雁子说。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要问这些。 林苏扬点头说道:“你去把太子抱过来,省得半夜哭闹。” 雁子应了声出去,不一会儿就把小脸上仍旧挂着泪痕地小秦箫给抱了来。林苏扬接过孩子就对雁子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有事再叫你。” 雁子关了门,林苏扬解开裹着秦箫的绣龙毯子,一得到自由的秦箫立刻把小腿儿伸了伸,两只手也向空中乱抓了一通。林苏扬把他轻轻放进了旁边的小摇床上,脱了熟悉的怀抱。秦箫不满地哼唧了一下,林苏扬赶忙摇了摇床,等到小家伙安静下来后她才吹了灯上床睡觉。 一阵风吹过,门外伫足的人影在屋内的灯熄了后才慢慢离开,空气中回荡着淡淡的龙涎香。 第二天林苏扬起得很晚,难得的是秦箫虽然早就醒来却也乖乖地躺在小床上吮着自己地指头,直到林苏扬把他从床上抱起来,他才叫几声意思了一下。 雁子小心地替林苏扬梳好了头正要问是否传早膳时就听外面来报说皇上来了,她偷偷瞧了瞧自家主子。见她似没有听见一样逗着太子玩,叹着气,她走出去准备请安却见秦皓直直地走了进来。 “皇……” 秦皓摆了摆手,雁子回头看了主子一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孩子,有没有闹?”秦皓走过去看着朝他呀呀叫的小秦箫。 “没有。”林苏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吗?” 秦皓伸出手摸着秦箫的头回道:“林尚书在御书房等你。” 林苏扬一愣,老爹?他为什么…… 换了衣服林苏扬便要出门,秦皓走在前面转头对她说:“把孩子抱上吧。”林苏扬没有说话,只是把不断打着呵欠地秦箫抱进了怀里。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林苏扬走在后面。和秦皓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她一边拍着小秦箫的背一边暗自思索着林呈此番前来是何目的。 对于她失忆后林家的种种反应她都理不清头绪,她不知道林呈到底是怎么想的。外面皆传言林尚书因为太傅的死而性情大变,难道他是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直到最近秦皓才告诉了他真相。还是,他根本就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被带进了宫里,却故意不来看她?总之,这里面疑点甚多,如果不当面问个清楚,任她林苏扬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索性今天就讨个明白。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争暗斗(上) 林苏扬很不是滋味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明明就是她的亲爹,为什么还要装作不认识一样卑躬屈膝地向她行礼还要口呼“娘娘千岁”? 林苏扬望着秦皓,眼里充满了疑问,秦皓看了她一眼却对林呈说道:“林尚书不必多礼,大家都不是外人,你若有什么话要嘱咐娘娘但说无妨,朕还有事,晚些时候林尚书就留在清翔殿用膳吧。” “微臣遵旨。微臣恭送皇上。”林呈恭敬地行礼回道。 待秦皓走后,御书房的大门也被安臻关上,林呈这才抬起头看着林苏扬叫了一声:“扬儿……”老眼里竟泛出了点点泪光。 林苏扬先是愕然地看着他有些夸张的表情,随即就平静了下来冷然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只见林呈神色甚是激动地走上前颤声道:“扬儿,你果真无事,为父以为老天真让我林呈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想我林呈定是好事做得多才能有此好报,回去定要好生感谢林家祖宗和诸天神佛……” “这……这就是我的外孙?”林呈抬起袖子一抹眼泪看着林苏扬怀中的秦箫道。 林苏扬不说话,像看好戏似的望着林呈。林呈也不管,伸出手道:“来,让我看看我的乖外孙。” 林苏扬蹙着眉,抱着秦箫的手却没见松,林呈又说道:“给我吧,看我好好瞧瞧。”站到林苏扬面前他轻声说了一句:“隔墙有耳。”趁着林苏扬愣神的功夫就将秦箫抱了过来。 林苏扬的眉皱得更紧了,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自顾逗着孩子的老爹。 “好漂亮的小子,和你娘小时候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呈乐呵呵地抱着秦箫道。林苏扬在心中嘲讽,我小时候怕是你根本就从未见过吧? 殿中林呈逗得秦箫咯咯直笑的声音甚是响亮,过了一会儿,忽听门外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清脆响声,稍许便又是一片安静。 林呈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再次抬眼看向林苏扬地眼神里就恢复了以往地锐利。 林苏扬心中顿时清明一片。她淡淡地问:“你都知道?” 林呈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却久久不开口。 “你都知道。是不是?”林苏扬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是。我知道。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很久以前?林府中知晓林苏扬真实身份地只有奶妈一个。但林苏扬敢保证她决不是那种会泄密地人。从小到大林呈很少关注林苏扬。他一心都放在林子言身上。只是后来林子言参军训练他才日日追着林苏扬要她科考。莫非就是在那时他就发现地?可是。既然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为什么还要让她进入朝堂。埋下欺君之罪地隐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林家少爷,为什么你还要让我参加科考?” 林苏扬的声声质问让林呈无言以对,他只苦叹道:“或许是我自欺欺人,妄想着以后儿孙满堂,亲子送终。当我得知你不是儿却是女时,心里灰冷一片,本想继续纳妾传递香火又觉人已老矣就算等到了一个儿子也看不了他成|人。后来索性将错就错把你当做男子养,让你考科举。娶妻子,这么多年来,我几乎就已经忘记了你女子身地事实。谁想……” 林家祖上原本子嗣众多却在后来不知是何缘由而逐渐减少,到了林苏扬爷爷那一代时几乎就是一脉单传。其实在林呈之上本还有两个哥哥,然而都在弱冠之年因病突发去世,到了林呈这里,就只剩下林子言这一支香火,也难怪林苏扬的事情会给他有如此大的影响。 可是,不管怎样,重男轻女本就不应该,更何况林呈竟然如此糊涂地想让林苏扬进入朝堂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初不是林苏扬执意为了秦羽而去科考的话,相信就算林呈再怎样逼迫她也有办法躲开。 现在又能怪谁呢?林苏扬叹息,真是阴差阳错啊。 “那么又是谁告诉你真相的?” “清婉。” 娘?林苏扬立刻叫道:“不可能!” 林呈深深地看着她道:“信不信由你,清婉曾留下一封信放在你们住过的房里,被我无意中发现了。信上将你的事说得清清楚楚,她让我一定要好好对你,说你为她吃了不少苦。” “够了!”林苏扬不想在林呈这里听到关于她娘的事情,想当年,林呈狠心抛下她们母女俩不闻不问。直到苏清婉死地那天他也只是匆匆露了个面。苏清婉一生都在痴盼林呈的回头,结果仍然遗憾而终。 林苏扬从小就被打扮成男孩儿的样子,最主要是因为苏清婉以求能重新获得林呈宠爱地自我安慰。平日里林苏扬都得必须穿上深灰暗黑的男装,说话要像男孩一样铿锵有力,坐行站卧都要有男孩子的样子。也幸得她对这些看得淡漠也非常同情苏清婉的遭遇,所以一直都尽力达到苏清婉的要求,只可惜无论她们怎样努力最后都是一场空。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没有丝毫的内疚还理由多多,甚至还想继续纳妾享乐,真的就是为了那一脉子嗣? “扬儿。我知道你在心里怨我恨我。可是,我一直都想着要弥补。纵然你进了朝堂,我也处处为你扫清障碍……” “不必再说。”林苏扬冷冷说道:“你讲这些无非是以为我和我娘都对你心怀怨恨,林呈,你也太小看娘了,你知不知道,娘在死之前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她说,不要恨。不要恨!所以后来和子言住在一起我都乖乖的,就像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我让自己忘了过去,一心做着你地好儿子,不提娘的半点悲伤。这些事。我想你是永远也不想知道的了,不过我也不在意。现在我只想问你,我失忆后被带进皇宫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林呈低下了头,小秦箫在他怀里闹腾个不停,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把秦箫抱给了林苏扬。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林苏扬良久才道:“是。”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让林苏扬听到林呈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悲痛不已,他是她的爹啊,为什么他就不考虑她的想法?他究竟想要用她换取什么,权利?地位?还是,这个天下? 林苏扬惨笑道:“林呈,你以为我有这个能耐帮你达到这个目的吗?” 林呈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没有任何地辩解,他只说道:“无论怎样。如今地状况已是无法改变,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也无需担心。即便这后宫险阻重重。我也会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我说过,我会弥补过去对你和清婉的错。” “可是爹,”林苏扬突地换了称呼说道:“你说的弥补到底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呆在这里,根本就不愿做这个皇后!我只是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你毁了我娘不够还要来毁了我?” 林呈平静地看着她,“扬儿,我只能说对不起,我们都不能挽回了。更何况,你还有了箫儿。” 林苏扬浑身一颤,低头看着秦箫,那双圆圆地大眼正四处乱转,感觉到自己娘亲的目光,小秦箫立刻就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伸出小手去抓林苏扬的头发。 林苏扬闭了眼,是啊,有了箫儿。再也不能挽回了。 “两月后的立后大典,言儿会和殷王一起回来,到时,你去见见他吧。”林呈低声说道。 这时御书房地殿门被推开,只见安臻走进来躬身对林苏扬道:“皇上请娘娘和林大人移驾清翔殿用膳。” 林苏扬道:“有劳安公公。”然后抱着秦箫便离开了,林呈摇了摇头,最后也跟在了林苏扬后面。 饭桌上地气氛有些怪异,林苏扬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吃饭,而秦皓却显得十分热情。他边替林苏扬夹着菜边对林呈说:“林尚书不必客气。苏扬不喜铺张,朕也觉这样用膳自在随意些。林尚书就当在自己家里便是。” 林呈赶紧向秦皓垂首道:“臣惶恐。谢皇上赐宴。” “对了,今日林尚书和皇后父女难得相见,该好好庆贺才是。来人。”秦皓拍拍手喊道,接着就有一个年轻公公拖着一个盘子走进来。一边的宫女取过盘里地碧玉酒壶,小心地替秦皓斟上,移到林苏扬旁边欲往她杯里倒却被秦皓一手挡住,“娘娘不宜饮酒,去给林大人斟上。” 宫女行了礼,替林呈斟满了杯子。林呈看着杯中晃荡着映出殿顶雕花的美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后换上一副笑脸端起酒杯对秦皓说:“如此,臣就斗胆请皇上一杯。” 秦皓淡笑着也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倾斜了杯子对着林呈一晃。 “皇上好酒量。”林呈赞赏道,也一口饮尽。 林苏扬举着筷子地手顿了顿,心中翻转千变,面上却不动声色。食之无味地吃了一会儿她便停了下来对秦皓道:“臣妾体有不适,想先行告退。” 秦皓立刻道:“皇后哪里不适,朕去叫御医。” 林苏扬赶紧说:“皇上不必费心,臣妾怕是太累了,休息一下便是。” “那皇后就早些休息吧。”等到林苏扬走了后,秦皓挥退了宫人对林呈说道:“朕早就告诉过你,朕不曾食言,如今你可信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争暗斗(中) 秦皓径自斟了一杯酒言道:“林尚书提的条件,朕已经做到了,但不知朕的条件,林尚书可有准备好?” 林呈思虑一番,也抬手自斟一杯酒拿在手中,然后向秦皓一举道:“臣必当为皇上尽心尽力。” 秦皓抚掌笑道:“好,有林尚书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顿了顿,林呈垂了眸沉静地问道:“不知皇上,以后要怎样对……娘娘。” 按照扬儿的性格,若不是因为她的孩子,恐怕不管再怎么逼她也不会让她留下,如今这宏帝怕也是情深入骨髓,今后如果扬儿仍然心念他人或是想着某一天离开的话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怎样?朕还能怎样?”秦皓把玩着酒杯自嘲道:“是你女儿的能耐,朕却不知你林家人在朝中可以闹得风生水起连控制人的心也是这般有蛊惑力。你说,朕还能够怎样呢?” 见林呈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是皱紧了眉头,秦皓接着说道:“放心,朕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即便,朕在她心里根本就一文不值。”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只感觉了带着苦涩的火辣溢满整个口腔。 “凤湘太后和祁妃应该会出手了吧?”林呈岔开了话题说道。 “出手还不至于,不过最近会来清翔殿找麻烦才是真的。朕已经派人时刻监视那边的情况,我想她们正做好了准备等着立后大典那天的到来。” “两个女人朕倒不足为惧,可恨的是凤湘老太婆竟背着父皇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暗地里笼络大臣不说,还怂恿王承招兵买马训练死士,如若再过个几年,怕是也敢谋朝篡位了,这样的女人如不早日铲除,我大秦江山可就危险啊。” 这天晚上秦皓喝了很多酒,一边喝还一边与林呈谈着正事。让林呈摸不清这个宏帝是真性情还是故意所为,总之他是抱着一半真一半假的语气和秦皓打着圈子,结果双方都没有套到什么自己想要的信息。 林呈走后。秦皓一个人留在那里继续喝着酒以致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寝宫里正哄着小秦箫睡觉地林苏扬听到雁子地回话。面上没有多大反应。手上拍着孩子地动作也丝毫没有停顿。弄得站在旁边地雁子以为主子是真不愿理会皇上了。心里着急着转身要去找安公公商量忽然又被叫住了。 林苏扬让她叫人把皇上扶过来。过了一会儿就见她白着脸进来说皇上不肯让人扶。他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说要回明辰宫。结果还没站稳一下撞在了柱子上。侍卫又去扶却都被他喝退了。雁子还说。现在皇上额头还冒着血。安公公让她来请娘娘去看看。皇上地伤口还需包扎。 林苏扬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已然睡熟地秦箫。然后披了一件衣服就往外殿走。雁子这才松了口气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偏殿。见秦皓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殿中一干宫女侍卫也全都跪在地上。安臻在一旁急得不行。一见林苏扬进来忙迎上前说道:“娘娘。皇上他……” 林苏扬走过去。仔细瞧了瞧秦皓额上地伤口。确定无大碍后才伸手拉住他地胳膊温柔地说:“来。皇上。和臣妾回宫罢。”转头向安臻使了个颜色。安臻急忙过来搀着秦皓另一边和林苏扬一起把他扶到了后面寝宫。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林苏扬拿了一张干净地白布润湿了擦去秦皓额上沾染地灰尘。接着又倒了些伤药粉末在伤口上。正要起身却被躺着地人一把拉住了手。 林苏扬低头一看,秦皓睁着晶亮亮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深邃明了的眼神里哪还有半分酒气。林苏扬早就知他是故意的,试想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如此毫无形象地醉倒在众人面前,而且还像小孩儿一样撒泼? 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弱点是作为帝王的必修课之一,依秦皓一贯的作风来看。刚才地情况是绝不会发生的,因此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为什么?”林苏扬疑惑地问,这皇宫之中还有什么事值得一向沉稳的秦皓要做出这样地表演? “当然是为了你和孩子。”秦皓松了手,翻身坐在了床上。 “你是说……祁妃?”林苏扬并不笨,目前在后宫对她和秦箫有威胁的除了为秦家诞下一子一女的祁妃便不作他人想。 秦皓点点头道:“祁妃算一个,最主要的还是凤湘太后。”于是秦皓便将凤湘太后及祁妃与秦家怎样结合的来龙去脉以及她们日益庞大的野心一一告诉了林苏扬。而林苏扬惊于一个女子的这等心机时,心中也更加沉重了起来,如果是这样,暂且不说祁妃对于秦皓将太子之位传给次子秦箫而心怀怨恨。就是那身用她亲哥性命换来的翠玉烟罗却被自己拿来做皇后的嫁衣。单凭这点怕是早就对自己耿耿于怀。 现在清楚了祁妃和凤湘太后地目的,林苏扬这才认清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多大的困难。 “其实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秦皓说道:“我说过会好好保护你们母子就绝不会让她们得逞。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虽然目前有足够的证据抓下她们,但难保朝中的叛徒听闻风声而漏掉,敢有异心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所以我们必须等。” “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箫儿,其他的我已经安排妥当,你无需担忧她们地诡计,想来经过今天这一事她们的行动虽然会更加肆无忌惮,却暂时还不敢对你有所伤害,到时还不让她自漏破绽。” 林苏扬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从和林呈见面起情形就那么不平常。当时林呈痛哭流涕父女相见的对话早就预计好有人会偷听,后来窗外的那声脆响便是秦皓的人在暗示偷听之人已走。接着又是林呈明目张胆地来到清翔殿和宏帝用膳,最后秦皓装醉撒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做给人看的,尤其是做给凤湘太后看的。 这样做的目地只有一个,那便是首先让凤湘太后相信,林苏扬失忆后被带进皇宫林呈毫不知情,林呈由来护短,加上现在他地儿子被宏帝禁在西北,女儿被软禁,眼看林家血脉岌岌可危,那林呈必然会怀恨在心。 如今朝中属林呈势力最为强大,因此也就成为凤湘太后首先要拉拢的对象,如果她以保住林苏扬母子在后宫中地地位或是相反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和林呈做交易,林呈顾及将来的好处还有女儿外孙的安全就会答应和凤湘的联合。到时一内一外,暗渡陈仓,而殷王的军队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怕宏帝有通天的本事扭转乾坤不成? 其二,林苏扬恢复记忆的事情除林呈和秦皓便无人可知,因此祁妃她们就会以为林苏扬一直还是失忆时的“云风儿”,今日秦皓对林呈的召见也不过是为了唤醒林苏扬的记忆,至于为什么要唤醒她的记忆,相信用不了多久祁妃必会派人来探听清楚。 秦皓的那一番撒泼也会给祁妃她们产生这样一种想法:林苏扬就是宏帝的弱点。宏帝为了林苏扬不惜违背君臣身份,为她挡下欺君之罪将她金屋藏匿,甚至还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召了林呈来让她想起过去。宏帝已沉迷于美色不可自拔,和昏君仅一步之遥,要是能够把林苏扬控制住,凤湘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将宏帝推下龙座。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具体如何,端就看后面几日祁妃和凤湘的动向了。 想到这里,林苏扬不得不感叹自己的确不是会耍心机的料,就是让她想破头也决想不出这么多的弯弯道道,这种一直都生活在算计和争斗中的人,怎会真正得到想要的幸福,就算最终让她的目的达到了,也许早已是身衰力竭,这一生就这样过了。 所以她其实很不希望秦箫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无奈上天注定让他生在了皇家,以后的路该怎样走就看秦箫自己愿不愿了,如果他愿意在危机四伏的朝堂中睥临天下,她不会阻拦,如果他不愿留下 桃花离 第28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却向往自由自在的江湖或隐居的生活,她也不会反对。自己想要的便要自己去争取,只要坚持下去,任何阻挡都是枉设,因此林苏扬更不会向秦皓请求来决定秦箫的人生。 秦皓一直看着林苏扬,以为她是在为目前的情况担心却不知她已经想到了好远,有心安慰,转眼又想倒不如就让她保持这样的紧张感,到时若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也好镇静地应对。 三更过后,秦皓才招呼了林苏扬就寝,林苏扬不想和他同床起身要出门去另外的房间歇息,秦皓无奈,只得以孩子会哭闹为借口强行把她留下来,然后自己取了一床被褥在对面的软榻上将就了一夜才罢。 那一天的计划没有白费,到了第二日,林苏扬出门散步的时候果真就很“碰巧”地遇上了祁妃和萧妃两人。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争暗斗(下) 林苏扬实在待得太闷,于是让雁子抱上秦箫去清翔殿外的亭子里转转。刚进了那片已变得枯萎的柳林就见到祁妃走了过来。 林苏扬停下,看清跟在祁妃后面的是杨稚萧,那个印象中很柔弱的女子,此刻仍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只不过给林苏扬的感觉却突然显得有些做作了。 “哎呀,这不是云妹妹吗,怎么样身体可有好些了?”祁妃一见林苏扬便热情地走上来好心问道。 “多谢姐姐关心,风儿已无大碍。”林苏扬淡淡地说道,眼光越过祁妃的肩看向后面的萧妃,见她也正微笑看着自己,神色中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顿时心中明镜一片,于是不动声色地问:“姐姐也是闷得慌想来这亭子走走么?”西阳宫距离清翔殿有不短的距离,而且清翔殿因为特殊地位的关系一向都很少有人来,这祁妃一大早就带着杨稚萧跑到这里,若说没有其他想法那就真是奇怪了。 “妹妹可说错了,今个姐姐是特地来瞧瞧小太子的。”祁妃眼睛一扫,看见了雁子怀里玩着手指的秦箫立马走过去道,“这就是太子吗?和昭儿小时候一样可爱。” 祁妃说着就要伸手去抱,结果小家伙愣是不给面子,祁妃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胳膊他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弄得祁妃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极其尴尬地站在那里。 “姐姐见谅,箫儿许是不习惯才会这样。”林苏扬十分歉意地说道。 “无妨无妨,小孩子就是这样。”祁妃顺势收了手,看着依然哭个不停地秦箫,“就让他一直这样哭吗?”语气里竟然有丝心疼。 林苏扬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没关系,过一会儿他就不会哭了。” “两位姐姐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不如咱们去那亭子里坐坐?”一直未开口的萧妃在这时插了进来。 祁妃回过神忙附和道:“对啊。妹妹身体刚好。不宜多站。还是去亭里休息一下好。”林苏扬不好推脱。只能答应了跟着往湖边亭去。 已是初秋时节。万物虽逐渐开始凋零却仍有不少贪念尘世地热闹不愿离开。也因此让这个本该清冷寂寥地湖水荡漾出了往日地色彩。 三人坐定后。祁妃含笑说道:“想来妹妹真是好福气得到皇上如此宠爱。妹妹生产那几日皇上急得不行。将所有地御医全都招进了清翔殿。后来妹妹昏迷不醒。皇上更是心火如焚。不仅自己日日守候。连那些御医也都不能离开半步。还好天可怜见。妹妹终于是度过了难关。” 林苏扬听出了祁妃话里地醋意。只微笑不语。祁妃又说道:“姐姐老早就想来探望妹妹。可自妹妹醒后。皇上说妹妹需要静养还调了禁卫过来守着。妹妹不会介意姐姐现在才来看你吧?” “哪里。姐姐能来便是风儿地福气。风儿怎敢责怪。”林苏扬此刻很是鄙夷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说着这些虚假地话了? 祁妃叹道:“妹妹不怪罪就好。太后听说妹妹诞下了皇子天天念叨着几时要来看看呢。还为妹妹准备了不少汤药补品让人送来。不想都被皇上地禁卫拦在了门外……” “姐姐不必在意,皇上也只是多虑了,再加上公务繁忙有些地方疏忽了也是难免地。”林苏扬说道,“风儿大病初愈没能及时向太后请安倒是风儿的不对,改日风儿定会带着太子去给太后赔罪。” “妹妹说的哪里话,太后不过是挂念未见面的孙子和媳妇,哪来什么罪不罪的。妹妹如担心不熟悉,倒是可让人来西阳殿叫声姐姐,姐姐陪着妹妹去便是。” “如此便风儿便多谢了。”林苏扬笑着道。 祁妃也陪着笑了笑。眼神往萧妃看了一眼,然后望着林苏扬欲言又止。 “姐姐是否有什么事要问风 “唉,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姐姐一看到妹妹就想起了一个人。”祁妃看着林苏扬说道。 “哦,是谁?”林苏扬好奇地问。 “本国当朝礼部尚书林呈。不知……妹妹可认识?”祁妃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林苏扬摇摇头回道:“风儿不识,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祁妃看着她有些疑惑地眼睛,心里冷笑不已。于是说道:“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他是前任太傅林苏扬的爹。妹妹可曾记得那日姐姐第一次见到妹妹还以为是见到了林太傅?” 林苏扬点头:“记得,风儿和林太傅很像,不少人都这么说。不知姐姐为何又想到了那位林尚书?” “唉,正是因为妹妹和林太傅相像,姐姐才想起了林尚书,”祁妃道,“这位林大人也算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长子这么早就去世。小儿子又在西北连自家兄长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真是让人同情啊。” 林苏扬听她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祁妃忙问她怎么了,她带着惊讶的神情说道:“莫非昨日见过的那位大臣就是林大人?” 祁妃装作不明地问道:“什么?” “啊?没,没什么。”林苏扬像是突然说漏了什么秘密一样立刻闭了嘴。 祁妃见她一副后悔不已的神情,料想她也不会继续说出来便不再追问,于是岔开了话题随意问道:“妹妹这几日都干些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有了这个磨人的小家伙,风儿就是想闲下来做些别的也没时间。”林苏扬笑着指了指雁子怀里翻腾地秦箫。 “那倒是,”说到孩子,祁妃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柔和,“想当初生那两个小东西的时候,姐姐可是疼得死去活来,生下来后孩子就被送去了内宫,不像妹妹,可以自己照顾。” 按照祖例,但凡后宫皇子皇女出生后都必须由内宫养至四岁方才能与自己母妃见面,祁妃虽然当时还住在太芓宫中,却因太子即是将来地皇上而同样禀行了这样的规矩,所以秦昭在三岁以前都是住在内宫,后来秦皓登基,凤湘太后向秦皓求情才让秦昭和秦思得以不用等到四岁就和祁妃相见,不过两个孩子晚上都还是要回到内宫歇息。 这样说来,林苏扬倒是幸福多了,至少秦箫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中一动,对祁妃说道:“姐姐何不找个时间带皇子和公主过来玩玩,妹妹还从未见过他们呢。” “也好,咱们姐妹俩还可以多交流一些心得。”祁妃笑道,看了看天色,她又说:“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得先走一步,否则那两个调皮孩子又得闹了。”萧妃此时也站了起来向林苏扬行礼告辞。 林苏扬道:“姐姐慢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林苏扬才松了一口气,和这些女人说话,当真是要深思熟虑才行。这后宫之地,说与朝堂般险恶也不为过啊。 看着秦箫费力地在雁子身上挣扎,林苏扬摇着头走去把他抱过来,这孩子一见自己娘亲伸出了手立马就更加使力地要坐起,到了林苏扬怀里他还不忘放松似的蹬了蹬腿,然后安静地睁着眼开始玩手指头。 雁子扯着嘴角盯着小主子,心里暗叫还真是没见过这么粘着娘的,长大了可怎么办? 经祁妃这一见面,林苏扬闲逛的心情也没了,抱着秦箫在湖边走了一段,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人,什么时候还是去阙星宫看看吧。 回到清翔殿用过午膳,林苏扬一边哼着催眠曲儿一边哄小秦箫睡午觉,渐渐的,寝宫里只剩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停下来。 摸了摸秦箫的脸,林苏扬刚转过身就看见秦皓愣愣地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有多久。没等她开口,秦皓便回过神笑道:“还不知你会唱这些怪异地曲儿。不过听着挺舒爽。” 林苏扬淡笑道:“不过胡乱哼哼,只要能让他安静下来就好。” “也是。”秦皓走进来看了看摇床里的秦箫问道:“怎么,今天很累吗?” “没有……今天,和祁妃见了一面。” “祁妃?”秦皓急问,“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只是谈了谈话而已。” 秦皓冷哼:“我就猜她近日会来这里找你,却不料竟这么快,看来她们倒真是心急了。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也就是探听昨日爹来找我的目的。”林苏扬便把今日的谈话都告诉了秦皓。 听完后秦皓失笑说:“想不到你说起谎来竟也这般高明。” 林苏扬毫不谦虚地说了声:“多谢夸奖。” 秦皓看着她明媚的笑颜轻声叹道:“如果,我们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林苏扬停了笑回望他说:“你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秦皓不说话认真地看着她,最后苦笑着摇头离开,快要走到门外时,他说了一句:“燕辽来了国书,两月后的立后大典圣瀚帝会亲自参加。”脚步未停,漠然离去,留下林苏扬怔然地站在那里。 “对不起。”林苏扬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说,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可以给你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八章 鸾鬓凤簪(上) 宏历三年的一月,对于大央的百姓来说,是个重大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他们将迎来易主后的第一位国母。 清翔殿,近几日都是彩灯高挂,忙碌的宫人进进出出,或是换一换殿内的摆设,或是加一加喜庆的装饰,总之热闹无比。 立后大典,喜的人在,忧的人也在,只不知喜者忧者,为的又是哪番哪往。而这中人最没有应和场景的,便该是那即将成为大典主角的新皇后了。 雁子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总是愁着眉,那好看的远山青黛,截了半分哀,半分怅惘,续接着一道道的伤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自然地就影响了旁人,连她看得久了也会时常想起自己悲苦的身世,泪雨如下。 其实对于林苏扬来说,越是接近立后的那一天,她便越是慌乱不已,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似乎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有时候她会细细地想着自出生开始往后发展的点点滴滴,好像觉得这就是一场梦,梦醒来后没有风华绝代的林苏扬,没有痴情痴心的司君行,甚至没有和秦皓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层层纠缠,然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纷繁的世界独自一生。 什么时候,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她看着襁褓里的秦箫,伸手抚着他嫩嫩的脸蛋,切实的触感让她像受到了惊吓似的缩回了手,待看到他不满地瘪了嘴嘤嘤抽泣起来,她才回过了神,怔然回望着面前铜镜里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近些日子总会感觉心里莫名的烦躁,然后就是不由自主地恍惚,脑海里不时呈现出前世的片段,悲伤的,喜悦的,很多。让她有种感觉,自己像是着了魔,双陷于过去和现在,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忽然间头又开始疼,那种锥心刺骨,疼到了心底。浑身的血液像要倒转,脑袋似要炸裂开来,耳边不停地回荡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我们该走了…… 胸中沉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差一点就窒息,她趴在桌上,一把挥去上面的胭脂发钗,然后使力地抓紧了铜镜地边缘,指甲深深陷进金边的细缝里,眼前昏暗一片。如同接近了世界末日,天地无色,日月无光。什么都是那么荒凉,什么都是那么绝望。 直到秦箫哇哇的大哭声唤回了她的神志,她才发现自己确是被魇住了。眼见一地的混乱,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弄的。恰在这时,雁子拿着凤袍走进来也看见了地上杂乱地碎片,她慌张地跑到林苏扬面前问她怎么样。 林苏扬摇摇头也不开口,只是盯着地面发愣,这种情况,到底是何时开始的? 雁子暗自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皇上。而林苏扬似乎知道她所想一样拉住了她地手说:“雁子。不要告诉他。当我求你。” 雁子愣愣地看着眼神迷茫地主子。心头一跳。感觉有哪里不对。更是想要通知秦皓。可她看到林苏扬祈求她地神态时。心里不禁一软。连自己也没意识地就点了头。 按照规矩。大央新立皇后应当在秦祖宗祠举行。然宏帝考虑到皇后地身体不宜劳累。便不顾众臣反对执意改在了在金和大殿。当下便有不少大臣长跪在御书房外。甚而有人提出兵谏。结果人还没叫齐便被秦皓知晓查办。押入了大牢。这件事。离大典正式开始仅有一天地时间。 很快。立后大典地那一天便来了。一整天。清翔殿地人都喜气洋洋地奔走。不少宫女侍官候在了门口。林苏扬地寝宫里。更是由秦皓叫了好几个有经验地侍女给她装扮。 轻扫黛眉。朱唇微点。带着淡淡花香地脂粉均匀地扑在了脸上。凤首峨冠。几支步摇金簪扇形竖立。耳环扣。莹白玉润地光衬着腮旁粉肌。犹若绝世独立地仙子。坠下了凡尘。 林苏扬举平了双臂。让雁子展开了凤袍。翠玉烟罗独特地光华璀现。映得周围地人都痴了。雁子将凤袍套上了林苏扬地身。小心地系好腰带。又从侍女手里接过真娘后做地大红纱衣加在了凤袍外面。几个人从各个角度都察看了裙身地褶皱是否自然。等到全都弄好了后才抬头看着面前地人。 那一眸如水的清冷,绝美地面容,就是看上千遍万遍也看不烦,看不累。雁子清了清嗓子叫回来兀自发呆的宫女们,然后恭恭敬敬地对林苏扬说:“娘娘,及时已到。” 林苏扬点了点头,伸手搭上早就侯在一旁顺子的前臂,迤迤然地往清翔殿外走去。刚坐上凤辇,她心里忽然一阵不安,于是掀开了纱幔叫住了正要前行的雁子。 “你去把太子抱来。” 雁子不解地看着她道:“可是娘娘,今天是立后大典,太子……” “叫你去就去吧,快,时间来不及了。”林苏扬烦躁地说道。 从来不见主子有过这种语气的雁子更觉奇怪,但也不敢多说,急急地便倒回皇后寝宫抱来了秦箫。说也奇怪,本来为了让秦箫能够安静地待在清翔殿直到大典结束就给他吃了一些帮助睡觉的甜果汁,可当雁子走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他特有的哭声,这时距离他睡熟了后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来不及多想,她抱了秦箫就走,临走前她一眼看见桌上有一个小巧精致地瓶子,想着何不拿来给太子玩玩,便顺手将它揣进了怀里。 气喘吁吁地赶到外面,见林苏扬还坐在辇中等着她,于是跑到了林苏扬跟前说道:“娘娘,可以走了。” 林苏扬看了一眼她怀里逐渐安静下来的秦箫,点头道:“走吧。” 从金和大殿前一直到长青宫门都铺了长长的红色地毯,两边侍卫林立,禁卫队整齐地站在了殿前的广场上,金戈铠甲,一副副冷然傲世的壮丽风采,将这阴沉的天飘下的雪点缀成了皇城的另一道风景。 林苏扬穿过重重宫门,在两旁悠扬的韶乐中款款而行。慢慢踏上了通向金和殿地大理石阶后,下面一直垂首地大臣齐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接着所有的侍卫官兵也一同齐喊:“娘娘千岁!” 当林苏扬踏上最后一步石阶时,抬眼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秦皓正微笑着伸出了手。忽地心中一痛,某个熟悉而悠远的声音穿刺过四周震耳的呼叫传进了耳里:我们该走了…… 顿时又是一阵眩晕,她停了停,拢在袖中的一只手狠狠地握了握,然后坚持着勉强勾起了唇角抬步走了上去。 秦皓从顺子手里接过林苏扬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林苏扬僵硬地动了动反倒被握得更紧,她转头看了看秦皓,只见他仍旧微笑着看向了下面。祈天庇佑我大央,风调雨顺,国泰安康。今女云氏自即日为我大央国母,赐号靖淑,其子秦箫乃我大央严德太子,特此昭告天下,以谢君恩。” “吾皇圣德戴天,福民千万,大央之国,寿享千年!” “吾皇圣德戴天,福民千万,大央之国,寿享千年……” 此起彼伏的声音震耳欲聋,远处烟花骤放,接近暗黑的天空顿时光彩异常,绚烂无比,就像盛夏的花,争芳斗艳极尽了奢华的流畅,久不停歇。 林苏扬看得发呆,脑海里空白一片,天空中四散的烟花忽的幻化成了司君行的那张脸,哀戚愁苦地望着她。她猛地睁大了眼,泪水充盈了眼眶,想伸手去摸他的脸时才发觉那么遥不可及。 “怎么了?”一声轻问,那空中唯一的思念便随之化作点点火星散落下来,林苏扬茫然四顾,像是丢了什么一样,沉沉地落进了周围的空气里,再也寻不出来。 他……不见了。林苏扬垂了眼,将快要溢出的眼泪遮住,复又抬起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秦皓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苍白无力的影子,他咽下心中酸涩转过了头,对着仍然跪在地上所有人朗声说道:“众位爱卿平身。” 一旁的号角开始吹响,从林苏扬进宫门开始就没有抬头的大臣们这才站直了身,待一看清新皇后的面貌,除了林呈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先是不可置信地左右互望,从别人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然后又向上望去,只见宏帝忽然变得冷冽的眼神扫过底下众人,而他身边皇后的面容却也是冷漠无比,那神情更与当初的林太傅一般无 大臣们纷纷在心里猜测这是怎么回事,原以为这生下太子的是何等人物,怎么,怎么就变成林太傅了?不,应该是和林太傅一模一样的人了? 思虑过后,或多或少的眼光不约而同向林尚书那个方向看去,见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大臣们心中更是意外。 老将军辛皱着眉想了一阵,常年思武的脑袋对这件事却是无能为力,他也朝林呈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林呈回望过来,那意味不明的浅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六章 鸾鬓凤簪(中) 大典之后便是宴请百官,殷王秦柯与皇城护卫统领林子言还有吏部侍郎李匡进都已及时从西北赶了回来,而且宴上还将会有其他的贵客,燕辽国国主,及其胞弟,八皇子殿下。 林苏扬此刻的感觉就如同在烈火中烧一般,肺腑间火辣辣的,像被人硬生生地烫出了难以磨灭的烙印,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从心底深处有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慢慢浮现出来,看不清,摸不着,飘荡的如一抹浮 秦皓没有发觉林苏扬的异样,牵着她的手坐上了未宫的顶座。座前的长案上摆满了瓜果熟食,整个大殿除了中央空了一大片外,四周都摆上了专为百官设置的矮桌。 本该是畅言欢笑的情景此时却无比的诡异,大臣们要么都低着头思考,要么就不时地抬头往上面看,直到殷王秦柯在宫侍尖着嗓子的通报下走了进来。 一道温润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上座。神色恍惚的林苏扬忽然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中一紧,她抬头望去,只见秦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向这边走来,神情中带着淡淡的凄凉和哀伤。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很多关于他的画面,可爱的,温和的,微笑的,一幅幅成了形却又在瞬间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柯的这一举动早就引起了周边大臣的注意,除了探究和好奇,还有一些是幸灾乐祸或纯粹的看好戏。 秦柯不闻不动,缓步走至宏帝跟前的第一级阶梯便停了下来,他恭敬地向秦皓行了一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叔免礼。皇叔快马赶来参加立后大典实属不易,快坐下休息罢。” 秦柯不动,仍旧看着林苏扬,那样紧密的追随似要把她禁锢得窒息。林苏扬低了头,不想再去触碰,垂了眼帘。耳边只剩下纷繁的嘈杂。 一旁的秦皓十分不悦地叫了一声:“皇叔?” 秦柯回过神,回道:“臣,谢主隆恩。”这才往专为他设的座位走去。 刚坐定便听传报地太监又叫了一嗓子。“燕辽国国主到……” 这下大殿里又安静了许多。瀚宇风穿着一身绣金绛纱袍风度翩翩地走进大殿。邪魅得不似凡人地五官顿时让不少人为之惊叹。几乎是下意识往上座地林苏扬看了去。 跟在瀚宇风身后地亦是一个面貌俊美地公子。不过比起圣瀚帝来。神色冷漠不说。眉宇间地肃杀之气很容易就将人推拒在外。 打从两人一进大殿开始。林苏扬地心就咚咚跳个不停。她地眼睛看着瀚宇风身后地人迟迟没有移开。底下一直观察她表情地秦柯和林呈。眉头微皱。也一同望向了那人。 “是他。他真地来了。”林苏扬内心激动不已。不知不觉就挣脱了秦皓地手。捏紧了袖子边缘。掌心细汗频出。他。司君行。来了。 然而司君行像没有看见她一般径自跟着瀚宇风向秦皓行了国礼。然后目不斜视地在秦柯对面坐下。 林苏扬感觉心中冰凉一片,她怎么能忘了,现在她已经成了大央的国母,而他却是燕辽的八皇子殿下,两人的身份千差万别更不要说,他们已经选择了诀别的道路。 再次低下头,胸口忽的疼痛难忍,听不进旁边秦皓说了些什么,只觉脑中昏暗无比。眼前不时出现那双冷漠的眼,刺得她全身涩涩地疼,她的意识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张狂地笑声:你害怕吗,心痛了吗?胆小的女人,就让我来帮你一帮吧…… “皇后?”秦皓见林苏扬久久都没有说话,以为她身体不适便担心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苏扬抬起了头,对他嫣然一笑道:“皇上多虑了,臣妾很好。”声音妩媚醉人。和先前的冷漠完全不同。 秦皓皱了皱眉,却听她继续道:“今天是个好日子,皇上,想不想看臣妾表演一番歌舞?臣妾的舞,皇上还没有见过吧?” 见秦皓不说话,林苏扬靠近了他问道:“皇上不想么?臣妾可是准备了好久……” “你累了。”秦皓揽过她说,“我让雁子送你回去。”不明她的异常,秦皓只当她是因为司君行才会这样。 谁料林苏扬竟突然推开了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然后侧了身子一下坐到他的腿上。伸出两条软弱无骨的手臂围上他的脖颈,粉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可是。我想跳给你看。” 秦皓全身一震,熟悉地香气扑鼻而来,这么近,这么真实,他伸手搂住她的腰,看着她迷蒙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松开了他轻盈盈地走了下去。 “等我。” 底下百官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这皇后也太大胆了吧? 而另外几人几乎同时沉下了脸,尤其是瀚宇风,当他看到林苏扬主动坐到秦皓的身上时,心中怒火冲天,反倒是司君行,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仍旧镇定自若地端着酒杯独饮。 “今日各位可以一饱眼福了,”秦皓笑着说道,“皇后感谢圣瀚陛下千里迢迢从燕辽过来,特地亲自准备了歌舞请陛下观赏。” “哦,如此本王可要睁大眼睛了。”瀚宇风勉强笑着回道。 少时,大殿中的烛光忽然黯淡下来,悠扬的乐声随之从殿外传了进来,乐声清清冷冷响了一阵子才见一团火红飘进了殿内。 随着火红渐渐展开,众人全都吸了一口气。刚才还似素面朝天的皇后竟一会儿就画上了浓艳的妆,全身都是大红纱衣里面衬了一件薄薄的白衫,白衫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底下刻意露出地纤足腕间分别挂了一条系着小巧铃铛和夜明珠的链子,长发飞扬,从门外吹来的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幽暗迷离的魅惑之下。本就是绝色之姿再加上这一装扮,霎那间就多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乐声未停却愈显得清幽流缓,如同涓涓细水穿过绝壁山缝然后流向遥远的他方。 娴红不知谢 花开窗寒前 菱花妆成翠色雨边 遥登上千层阙 迷送万里归雁绝 锦书何时会等愁歇 几曲相思醉尘灭 罗衫浸湿琴竹风月 青丝却情相怯 夜深人虽走空留别 碧簪雕栏寄沉茧 君悦白首东源西流浅 心字间忍缠绵 清墨点荼靡烟雨天 淡抹旧脂艳 烛去锦霜眠 徒牵孤线谁慕纸鸢 笑东住闺中倦 西厢折曲粉姿颜 残更凋枝天涯欲连 泪透鲛绡难遮面 黄昏酒洒七弦断前 笙歌厌邀月怜 寂寥秋色深殿独闲 轻纱重峦水望天 双语盈眸此情却疏减 两相见顾无言 箜篌送肠断今生篇 蝶恋啊蝶恋,唱得如泣如诉。哀怨凄绝,花自飘零,水仍自流,相思成醉,刻骨却不自知。 明明是如此凄凉地语调,被林苏扬唱来不仅更是肝肠寸断而且她那娇弱无力的身姿似乎随时就要被风吹倒一般。 秦皓的手握得紧紧地。心头纠成一片,是什么让她如此伤心?带着愤怒和嫉妒地目光看向了台下独自饮酒的司君行。 不要说司君行真是铁石心肠和林苏扬一刀两断,怕是就算林苏扬将他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他也不会因此忘了她。从进殿起他就用余光看见了林苏扬,只是他不能做得太明显,担心会给她带来麻烦。 就这样强自镇定地走到她面前行了礼,坐下,直到后来林苏扬异常地举动才引得他心里震动不已。 她不是林苏扬。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释。林苏扬一直是冷漠淡然的,她虽然没有从小就受女子必须矜持的教导。却也不会变得如此的放荡。更别说她出门后回来的那一番刻意装扮。 司君行相信,无论再怎样改变她都不会愿意涂上那些惹得她心烦的胭脂水粉,还有这些青楼女子才敢穿出来的衣服。可是。如果不是林苏扬,她又是谁? 放下酒杯,司君行仔细地看着在大殿中央像一只蝴蝶一般旋转飞舞的林苏扬,她地动作,她的眼睛,还有她的笑。 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个人绝对不是林苏扬,至少,不是林苏扬自己地灵魂。 司君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发现无论从哪里看她都是林苏扬的身体无疑,面容可以改变,但要想从这世间找出和她一模一样的身材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他发现了一个更有力的证据。 林苏扬的右脚踝上有一朵细小的花,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颗痣,其实那是在司君行和她成亲后,有一晚趁她熟睡时司君行用极细的针点上特制的墨画上去的。当时只是想画上以证明她是他地人了,谁不想后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若不是刚才看到她裸出的脚腕他也不会想起这回事。 如果是这样,那林苏扬最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要么就是中了巫蛊!司君行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暗自告诫自己要镇静,如果现在把她带走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苏扬沉浸在舞曲里,长袖飘扬,衣袂翩飞,四周烛火忽明忽暗,看的人如痴如醉。想的人疑虑重重。 断不尽千般理由。谋不了万般丑计。林苏扬忽的一声嗤笑,那如魅妖艳容便化作最是上瘾的毒药迷得人为之丢了三魂。失了七魄。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章 鸾鬓凤簪(下) 曲终,人散,离别时。 当林苏扬最后一个舞姿在秦皓眼前缓缓落下时,她眉眼含笑,绝色勾魂地朝他慢慢行去,秦皓弯了弯嘴角敞开了手正要纳她入怀,却忽然有宫人闯进来禀报说:清翔殿走水了! 清翔殿走水!当下群臣便大吃一惊,纷纷转头看向上座。秦皓冷下了脸沉声说道:“等什么,还不快去救火。”说罢站起身拉着林苏扬的手就急急往外赶。 大臣们也都站起来跟着秦皓出去。瀚宇风和司君行先是对望一眼,接着悄声离席,而秦柯和林呈早就急匆匆赶到了前面。 未宫外,秦皓仰头看着清翔殿那个方向的冲天大火,眉头紧皱,不顾身后的一大群人,迈开了脚步向那边走。 快步到了清翔殿,只见大火从中而发,逐渐向四周扩散开来,救火的侍卫在外面围了一圈,挑水扑火,却不见有何成效,反倒是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蔓延至了整个大殿。 “太子呢,太子在哪里?”秦皓抓住一个人就问。 “回、回皇上,奴才没有看见太子。里面、里面的人救、救不出来了。”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秦皓正要发怒,旁边横来一只手捂在了他的胸前:“别担心,箫儿在这里呢。”转头看见林苏扬从雁子手里接过睡得正香的秦箫,猛地松了口气。 “臣妾担心太子会哭闹,就叫雁子把他抱了来。”林苏扬笑了笑,伸手摸着秦箫的脸说。 一旁的雁子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这么大的火,如果不是主子让她带着太子的话,那太子岂不是……心头寒冷无比,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启禀皇上。火势太大。里面地人恐是全都凶多吉少。”萧令满头大汗地说道。 “尽力吧。能救一个是一个。还有。你下去查查。这火究竟是怎么回事。”秦皓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 后面地大臣们一个个规规矩矩。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司君行却是紧紧盯着林苏扬。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地表情。 就在这时。凤湘太后带着祁妃和萧妃气势汹汹一路闯了过来。待走到秦皓面前。凤湘太后锐眼一扫。直直地看向了正兀自抱着秦箫和雁子说话地林苏扬。 “皇上没事吧?”凤湘太后将目光移至秦皓身上。 “谢太后关心,朕无事。” 凤湘太后向大火中心看了一眼,对秦皓说道:“今日之事莫非皇上还无头绪么?” 秦皓皱了皱眉问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果真是被这妖女迷惑了眼。”凤湘太后冷笑一声看着林苏扬,“皇上难道不知这一切全都是因她而起么?” 群臣中又是一番马蚤动,看着林苏扬的眼里充满了疑惑。林苏扬轻笑出了声,转身把秦箫交给雁子,然后回头无畏地看着凤湘太后问道:“不知太后那只眼睛看到臣妾做这一切了,难道。太后是神仙,可以知天知地?” 凤湘太后喝道,“妖女你辱我大央贤臣。迷惑皇上,还勾结燕辽j细妄图行刺我皇,如今又纵火烧我清翔大殿,每一条都是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说到这里瀚宇风脸色一沉上前说道:“请太后把话说明白,什么燕辽j细?何时又行刺了皇上?今天如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绝不甘休!” 林苏扬也说道:“哼,太后您是老糊涂了吧。辱贤臣?臣妾一直在皇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请问臣妾如何辱贤臣?至于迷惑皇上,这就更是冤枉了。皇上有手有脚,来来去去臣妾尚且不敢阻止,何来迷惑?证据确凿?臣妾还请太后把所谓地证据拿出来。” “妖女莫要高兴得太早。众所周知,前任太傅林苏扬乃我大央人才,此人对大央忠心耿耿却因藩国叛乱英年早逝,但凡大央中人无不知其文采了得,俊美绝双。如今妖女扮成已逝的林太傅模样,不是辱我贤臣又是什么?” “再则,”凤湘太后继续说道。“你以此等惑人面貌勾引皇上,让皇上为了你茶饭不思,国事懈怠,甚至为了你枉杀无辜,这难道不是在迷惑皇上?” “太后,此事朕自会处理,太后先回宫吧。”秦皓突然插上来说道。 “皇上,本宫虽非皇上亲母却身兼教导职责,若本宫眼看皇上沉迷女色不可自拔。本宫宁可下去陪我先皇。今日本宫一定要将这些说清楚。否则恐怕皇上还要被这妖女控制。” “说到勾结燕辽j细……”凤湘太后突然望向了瀚宇风身后一直沉默的司君行道,“不知燕辽的贵客。八皇子殿下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周围一片哗然,这又是什么状况?怎么突然就扯到燕辽八皇子身上去了? “本宫相信,当日行刺皇上的刺客,有不少禁卫都见过,有谁可以告诉本宫,究竟识不识得这个人。”凤湘太后长指一伸指向了司君行。 这时才有人惊呼一声:“啊,就是他,那天地刺客!” 瀚宇风在心里暗笑,这人演技也太糟糕了点,明明刚才他和司君行走进未宫的时候似乎就已是“万众瞩目”了,莫非到现在才认真仔细看到司君行的面貌? “八皇子殿下,难道你不能给我大央众臣一个交代吗?” “八皇子不必听信太后的妄言,臣妾敢问太后没有证据就这么相信侍卫的话?还是,太后本就存心想要挑拨大央和燕辽的关系?”林苏扬冷冷说道。 “够了!你们当朕不存在吗?”秦皓转身看到清翔殿仍然烧得起劲儿的大火说道,“朕自由主张,太后请回宫。” 凤湘太后看着秦皓一脸冷色,不由哀戚地说道:“皇上如此不听忠言,本宫实在愧对秦家列祖列宗,今日皇上如不惩治这个妖女,本宫也绝对不会回去!”说罢不等秦皓开口,她就叫道:“来人。” 一个侍女怯怯地从祁妃身后走了出来。 “你来说说,咱们靖淑皇后和这人是什么关系。” “奴、奴婢不知。只是那日奴婢去寒竹园送东西的时候无意见到皇后将这人叫进了寒竹园的卧房里,然后、然后这人很久才出来……” 雁子听这声音甚是熟悉,仔细看了看,她不就是御膳房地翠儿吗?主子还住在寒竹园的时候这丫头常常在她很忙的时候帮着送一些时令鲜果来,可是,那一天自己明明没有叫她帮忙啊。 想到这里,雁子生怕会给主子带了麻烦忙叫道:“她撒谎!” “不,奴婢没有撒谎,那日雁子姐姐装了蔬果带回寒竹园,后来奴婢发现姐姐忘了将皇后常吃地梅子带上 桃花离 第29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所以奴婢便帮着送了过去……” 雁子怔了一下,难怪那日她看到桌上有新鲜的梅子还道是顺子好心送来的,原来是她。 见雁子无话可说,凤湘太后冷笑道:“怎么,这还是撒谎吗?皇上,皇后已是皇上的人不说,还暗地里和别人纠缠不清,甚至怂恿他来刺杀皇上,难道皇上还要姑息么?”转眼看了后面垂首的大臣,她又道:“各位大臣,本宫虽说没有为大央做过多大的贡献,但本宫绝不容许有人对皇上,对大央图谋不轨。各位大臣认为,此事该当如何?” 群臣一阵沉默,一边是宏帝宠爱的新皇后,一边是凤湘太后,这事可真难办啊,不过勾引男子本就该死再加上这男子还是燕辽的皇子,且不说两国的复杂关系,这燕辽皇子竟然还来刺杀他们地皇上,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这时一直没发话的祁妃开口说道:“太后,皇上,臣妾认为皇后娘娘不过是一时糊涂,还请太后和皇上从轻处罚才是。” 听着语气似乎在为林苏扬求情,实地里却是乐得不行,只要林苏扬一倒,什么还不回到她的手上来? 林苏扬嗤之以鼻,秦皓都还没说什么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打下自己了?正要开口反驳,忽然脑中传来刺疼,顿时眼前一片血红,然后就听见有人惊恐地大叫:“妖怪……” 下一刻她就被搂紧一个人的怀中,听见那人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是秦皓。林苏扬心中像有一团火要发泄,她失了理智地将秦皓推开,睁着一双血目看着他,忽的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就往他身上刺去。秦皓躲闪不及,“哧”地一声被匕首刺进了肉里,只听得周围一片护驾之声顿响。 林苏扬发了疯似的见人就刺,赶来的禁卫很快就将她围了起来却又被秦皓挥开,秦皓想要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又担心伤了她,不由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闪过,那黑影一把抱住不停挣扎挥舞的林苏扬就往外面飘去。发现发疯地皇后不见了,众人这才看见远处不断跳跃的人影。 秦皓赶紧看了一眼瀚宇风身后,果然,好你个司君行,竟敢在朕的眼皮下抢人!当下叫了萧令带上禁卫前去追,静立了许久的秦柯也上前请命要去,秦皓顾不得他想,点头同意。 凤湘太后和祁妃在一旁暗笑,有些大臣早已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唯有秦皓和瀚宇风两人火药味儿十足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后面熊熊的大火将这个混乱的场面照得透亮。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阙星玄歌 萧令和秦柯带着禁卫追至阙星宫,虽是宫妃之地,但两人急着找人丝毫不理会拦在面前的人就闯了进去。 玄歌原本就心情低沉因此早早的准备上床,忽听年儿敲门说有禁卫来搜查,惊得她赶紧披上了衣服出去。 玄歌认识萧令,有几次秦皓到这边来的时候他都跟着,对于秦柯她却不曾认识,所以当他们两人急匆匆走进来时玄歌只得叫住萧令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萧令只回了一句:“找人。”然后就指挥后面的禁卫挨着搜查。秦柯则一个人绕到了阙星宫后面的花园里。 仔细看了一遍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却瞥见墙角的花丛里露出了一角大红的纱衣。他愣了一愣,恰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王爷,这里有吗?” 秦柯似不经意地移了移位置,挡住了那抹红色然后摇头说:“本王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人,还是去那边找找吧。” 询问之人应了一声就匆匆跑开,秦柯顿了顿脚步然后轻声道:“好好照顾她。”提起脚步就转了出去。 萧令和秦柯最后无功而返,秦皓大发雷霆,下令关闭所有宫门和城门,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向他汇报。燕辽八皇子和皇后的失踪将凤湘太后的那一番私通之言定了个确实,而林苏扬突然发狂刺杀皇帝的妖女罪名也一字不差地记在了罪责条例之下,因此一部分大臣倒向了太后这一边,抓住林苏扬后势必坚持严惩不贷。 当晚之事本就混乱不堪,谁料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将整个皇宫闹得人心惶惶。萧令和秦柯回到了清翔殿不久,又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批黑衣人欲行刺秦皓等人,甚至瀚宇风也在他们的刺杀目标之内。好在被派去寻找林苏扬的禁卫回来得及时,将那几十人就地抓获,秦皓怒气冲天让萧令严刑拷问是谁的主谋,谁知那几十人竟全都咬舌自尽。无人活下。 不过让萧令感到怪异的是,这些人的装束细节和印象中哪一次遇见的相似,皱着眉想了许久,突然一道亮光闪过脑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蹲下身仔细翻动他们地尸体。 秦皓察觉到萧令地异样。作了暗示让他稍后再谈。秦皓冷着脸让皇宫侍卫护送众臣回家。然后走到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地凤湘太后和祁妃她们跟前温声道:“太后今日受惊了。还请太后早些回宫休息吧。”不等凤湘太后开口他就喊道:“来人。送太后和两位娘娘回宫。” 凤湘太后战战兢兢地在祁妃地搀扶下离开后。秦皓就走到雁子身边伸手抱过她怀里地秦萧。雁子只觉背后一阵冷汗。刚才若不是秦皓首先就让大部分地禁卫围在她身边保护她和秦萧地话。恐怕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了。 说也奇怪。刚才这等混乱让不少人都心惊胆跳。这太子殿下却仍旧睡得稳稳当当。若在平时。就算是宫女声音稍大些也都能把他闹醒。雁子拍了拍自己地脸。不会是在做梦吧。要不然今天怎么会发生那么多奇怪地事情? 秦皓挥退了其他人后就将瀚宇风和秦柯以及林呈等人叫进了御书房。这一晚。御书房地灯一直亮到天明。 玄歌从刚才萧令来过之后就有预感前面定有什么不寻常地事情发生。她找来年儿去打听。年儿回来说是新皇后突然发疯要刺杀皇上。而且太后让人指证她是燕辽国地j细等等。还说到燕辽地八皇子殿下将皇后劫持带走了。 燕辽国地j细?玄歌不由蹙紧了眉。圣瀚陛下不是也在今天来了大央么。太后这样说难道不怕引起两国战争?而且。要说到j细。那绝对不会是林苏扬。还有八皇子。燕辽什么时候有个八皇子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歌决定静观其变,只要她的任务还没有改变她就不能分心。让年儿去休息后,她就准备吹灯睡觉,刚转了身却见自己地床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青衣男子,她张嘴就要叫人,那男子眼疾手快地向她掷来一颗石子封住了她全身的|岤道,让她不能言不能动。 “得罪了。”男子喘息着说道。然后小心从背后抱过来一个人。 玄歌睁大了眼睛看着男子怀中闭着眼的红衣女子,那不是他们正在找地林苏扬吗?难道,这人就是年儿说的八皇子? 玄歌搜遍了记忆都想不起燕辽何时有这样一个八皇子了。她一边寻思着怎样发出响动叫来年儿,一边牢牢地盯着男子怕他会对自己和林苏扬不利。可当她看见男子低头亲吻林苏扬的脸颊时,心里止不住的愤怒,这人莫不是真想引起大央与燕辽的战争竟敢对大央皇后如此无礼? 还没等她想完,那男子就开口低声说道:“请你帮帮我们。”玄歌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中毒了,我必须早日为她解毒。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玄歌丝毫不相信他说的话。如果林苏扬真中了毒,那秦皓为什么不来救她?以秦皓对她的宠爱会容忍别人给她下毒而见死不救。那可真是笑话了。 玄歌小心翼翼地转着眼珠看自己的四周有没有可以扔在地上的东西,忽然不知怎地她就看到床上那个男子腰间的玉牌,瞳孔猛地收缩,她不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燕辽的皇家玉牌,只有皇族中人才有的玉牌! 司君行发现玄歌惊讶地瞪着他的腰间,他低头看了看,今天瀚宇风交给他的牌子在昏黄的烛光里显得光彩四溢。细想了一下,记起瀚宇风告诉过他,他们曾送了一名舞姬给宏帝,后来宏帝还将那舞姬纳为了妃子,眼前地这个人…… “你就是玄歌?”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兀自发呆的玄歌忽听有人叫她的名字,眼珠往上移了去,见司君行正看着她,犹豫着最后点了点头。 司君行松了口气,来不及怀疑真伪,他说道:“我是燕辽的八皇子,圣瀚帝是我皇兄。”担心她不相信,司君行取下腰间的玉牌扔到了玄歌身旁的桌子上。 “你既是燕辽国人,也应当知晓自己的任务,现在,我命令你助我出宫,如有必要,你可以去找我皇兄帮忙,不过,一定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威严的语气和正经时的瀚宇风如出一辙,玄歌不禁吸了口冷气,答应,还是不答应? 因有事,故本章字数较少,明日一定补上……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奈若花蛊(上) 答应还是不答应,根本不容玄歌想得太久,因为司君行很快就抱着林苏扬走到她面前说:“你同意就眨眼,不同意就不用动,我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不同意我们马上就走。” 玄歌犹豫了一下,看到司君行的确是十分着急的神色,料想他应该不会说假话,便轻轻地眨了眨眼。司君行立刻高兴地道了声谢谢,见她不动才想起还没给人家解|岤,赶紧伸手替她拍开了|岤道。 玄歌得了自由后忙走上前看着司君行怀里的林苏扬,担心地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司君行脸上猛地沉了下来,说道:“被人下了巫蛊。” “巫蛊?”玄歌惊叫了一声,“这么邪恶的东西?” 司君行点点头,“你知道?” “我听说巫蛊是我们燕辽南部一带疆族特有的毒物,以人血为精气养殖而成,若巫蛊被人下咒后放入人的体内则会让那人产生种种幻觉,最终生不如死。”玄歌将自己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讲了一遍。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巫蛊最厉害的地方不仅仅是让人产生幻觉,更可怕的是她的思想行为都将被施蛊者控制,但她自己却毫无所觉,而且,巫蛊在人的身体里呆久了就会产生依赖,到时不管是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将它取出来了,所以,我要尽快带她走。“你要带她去找施蛊的人?” “不,”司君行摇头道,“我要带她去找下咒的人。”施蛊者和下咒者并不为同一人,下咒者必须为疆族之人,而且一旦巫咒启动,这人将终生不得离开疆族领土半步。虽然这是江湖上盛行的一个传说,但司君行宁愿信其有。 “可是,你怎么确定她就是中的巫蛊?”玄歌又问道,毕竟,巫蛊之事也只是传说而已。也不见谁遇到过,如果林苏扬身上的根本就不是巫蛊呢? 司君行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撩开了林苏扬手腕上的袖子,玄歌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林苏扬白皙的手腕上,一小片殷红的花瓣诡异地印在上面。 “这是中了巫蛊地症状。中巫蛊者。腕间会现五瓣异花。当异花花瓣尽齐。中蛊者将无力回天。”如不是这个。司君行也不敢肯定她是中了巫蛊。既然这一点都和传说吻合。那么解药需找下咒之人也应该是可信地了。他倒不担心林苏扬地这五瓣异花很快聚齐。不要忘了。她体内还有九莲冰。虽说九莲冰也是圣药可解百毒。不过对于巫蛊这样似毒非毒地东西。它起到地作用也只能延缓巫蛊毒性地发展罢了。 玄歌却在心里思考这宫里到底谁和林苏扬有如此大地仇恨不惜远赴燕辽求来巫蛊下毒。想来想去。首先想到地就是祁妃和凤湘太后。祁妃地皇后称号和她儿子地太子之位都被林苏扬母子夺了去要说怨恨也是应该地。不过这样地话。这祁妃也委实太过狠毒了些。如若让皇上知晓了…… 玄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细细地打量着司君行问道:“你究竟……和她是什么关系?”以宏帝地性格他绝不会让林苏扬受苦。既然如此。这位八皇子殿下为什么还要冒险带着她离开?让宏帝派大央禁卫前去求药不是更快。而且还能查出究竟是谁在谋害皇后? “她……是我地妻子。”司君行说着这话地时候神情是别人从未见过地柔和。他很小心地将林苏扬搂紧了。让她地脸靠着自己地胸膛。听自己地心跳。 玄歌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她地妻子?那。那皇上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先换换衣服吧。我有办法不用通知圣瀚陛下就让你们出宫去。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要治好她。她……是个好人。” 琴丝长缠杯空见。柳下青枝风逐前。花落涧雨双锦戏。可怜深宫孤人眠。都说大央太傅文采了得。这还是玄歌听到地第一首如此人物专为她作地诗。虽是别人地无意。却总感觉能听懂她琴音地人便是知己。既是知己她就不希望她出事。更可况。她还是他宏帝最爱地人。 宏帝,这个让玄歌无比纠结的名字。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气得要杀人了? 大央皇宫终于安静了。仅仅三天的时间,整个皇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臣们仍旧若无其事地上朝下朝,宫妃们仍旧在等着宏帝哪一天的宠幸。只是,没有人再提起皇后这个人,因为皇后病了。 立后大典刚过,皇宫里便传出皇后生病地消息。宫女失手烧了清翔大殿,皇后气怒攻心,燕辽八皇子因某事和其皇兄圣瀚帝闹了矛盾提前离开了大央。 百姓们有怀疑,有相信,不过终究是饭后茶余的讨论,究竟孰是孰非,不过掌权者的一句话。因此,这隐藏在平静面貌下的种种阴谋诡计仍然在上演,而另一番的追逐征讨,却正式从三天前开始了。 司君行带着昏迷的林苏扬在玄歌的安排下顺利出了宫,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归乾山,他想让归乾真人看一看有没有更快的方法解蛊毒。 一路上,林苏扬醒过来几次不过仍然是神志不清,双目血红地发狂伤人,司君行无奈,只得点了她的昏睡|岤让她安静下来。 赶了十多天地路,不说林苏扬的身体受不了就是司君行自己也疲惫不堪,因此快要到归乾山的时候他才在一座小城里停了下来。早在离开云都前他就飞鸽传书通知了严木清,算算时间,估计还有两天就可以和沈笑他们会合了。 司君行将马车赶至城边的一家小客栈里定下一间房,把林苏扬抱进房里用被子盖好后,他才出门去买路上要用的干粮。 当他急急买了东西,抱着一大包回到房里的时候,竟然看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正站在窗边看着他。 “哗啦”一声,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司君行顾不上捡,皱着眉看着她说:“你……”难道刚刚忘了给她点|岤?担心她又要伤害自己。司君行准备着瞧好时机就要把她拉住却见林苏扬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是你,司君行,真地是你。”林苏扬把头紧紧靠在他地胸前颤抖着说道。 司君行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拉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兴奋地说道:“你,你认得我了?” “傻瓜。我当然认得你。”林苏扬笑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地梦,梦里有司君行,还有很多其他不认识的人,她在梦里不停地奔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跑,只是感觉后面有很可怕的人在追她,她明明看见司君行在前面走,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他都不曾回头,于是她只得一直这样向前。直到刚才她突然感觉到累了,然后停下休息。却不料是醒了。 睁开的第一眼她就到处寻找有没有司君行的影子,她站到窗前想推开窗户往外看,司君行就在这时回来了。 林苏扬把自己做的这些奇怪地梦告诉了司君行,他只是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几下才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有没有叫我,我都绝对不会离你而去,所以不要想得太多。” 听到这句话,林苏扬笑了起来,这些天苍白瘦削的脸有了些许红润。许久,她才问起司君行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明记得当时他们是在未宫的宴上,怎么转眼间就离了云都那么远。 司君行沉默了一阵,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如果不说她定会想方设法向别人问到答案,与其这样,还不如他自己就告诉她。于是司君行就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林苏扬。 出奇的,林苏扬听完后没有吃惊或是愤怒。相反的竟是很镇静地对司君行说:“我知道是谁给我下的蛊。” “谁?” 林苏扬摇着头说道:“以后再告诉你,反正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云都她也没办法继续了,不过,我担心的是她会对箫儿不利。”那个女人,还真是表演得出色啊。 “这个你不必担心。”司君行说,“因为,太子已经被皇兄秘密送往燕辽了。” “什么?”林苏扬大惊,“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他肯吗?”把自己地孩子送到敌国皇宫,他就不怕孩子被当做人质?秦皓是疯了还是傻了? 司君行摸着她的长发解释道:“现在大央皇宫不平静。宏帝和皇兄达成了协议。等他将大央的事情解决了后,会和皇兄来一场真正地战争。的确不得不佩服皇兄和宏帝的那份男子气概。换做其他人,先不说同不同意或者愿不愿意,就是站在燕辽立场上趁虚而入攻打大央也很有可能。而宏帝因为你的事也担心箫儿受到伤害,对皇兄坦荡荡的信任也是别人所不能比的。这也证明力宏帝很在意,和你的孩子。”说到这里,司君行的心里难免酸涩,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和她的孩子? 林苏扬没有听出司君行后面异样地语气,仍是不解地问道:“可是,他为什么不把箫儿送到我爹那里,以我爹和子言的实力,难道保护一个小孩子都不够?” 司君行笑了笑,叹道:“苏扬,朝廷的事你总是想得太过简单。就单纯的说,你以为,宏帝真的很相信你爹吗?” 林苏扬哑然,若是在以前她还敢信誓旦旦地保证,可是现在,看到这许许多多的虚假,她的信念早就分崩解瓦了。这样想来,现在的大央,岂不是千疮百孔,危机重重?如果瀚宇风真的信守承诺等着秦皓将大央整顿好,那他地的确确是一个最有魄力和勇气的君王,这样的人,对燕辽是福,对于大央,就要看最后秦皓和他之间的决断了。 林苏扬转了转头,看着司君行好奇地问:“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记得你从来就不关心朝廷的事。” 司君行定定地看着她道:“为了你。” “和你分开后我就准备回去燕辽拜祭我的亲生爹娘,不料在途中遇上了皇兄的车队,他让我认祖归宗,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多了解两国朝中地事情,到必要地时候可以帮助你。去云都的路上,皇兄告诉了我很多关于朝廷地事。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治理一个国家靠的不仅是能力,还要看你的计谋,这和我掌管魔教时一样,只可惜我是注定没有那份恒心坚持下去。至于你爹的事,也是我自己通过分析猜的。” 不得不说,司君行和瀚宇风都是最有头脑的人,都适合做一个统治者,然而冥冥中注定他们只能有一个坐上那个宝座,何况,林苏扬觉得瀚宇风更加适合。像司君行这样的傻瓜如果让他当了燕辽的皇帝,恐怕只要自己的一句话他就会双手将国家送上,就像当初把魔教给了瀚宇风一样。 林苏扬叹了叹气,庆幸他不是皇帝,否则可真就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昏君了。 司君行不知道林苏扬为什么叹气,以为她还在为秦箫担心,不由继续劝道:“放心,皇兄一定不会伤害箫儿的,相信我。”还记得自己失明后瀚宇风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们同是情敌而故意轻贱,虽然瀚宇风这个人有时是有些风流,可是他对林苏扬的心却是无比认真,他执着了那么久却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弟就放了手,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司君行知道并不能因此就相信瀚宇风可以信守承诺,让他可以赌下这一注的还有另外两个原因,那就是,秦箫是林苏扬的孩子还有,收复天下人心的帝王信用。 “我相信你,你说的我都相信。”就像你相信我说的一样。林苏扬抬手抚上司君行的眉,“我不想看见它又一次为了我皱起来。” 侧了身靠近他的怀里,林苏扬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奈若花蛊(中) 连日来的疲惫,就在和林苏扬的闲聊中渐渐消解下去。当司君行从安稳的睡梦里醒来时看见她正支着身子盯着他瞧。 “看什么呢?”司君行伸出手把她落到前面的长发撩到了背后。 “看你。”林苏扬说,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发现他的眼角竟开始有了微小的皱纹,二十多岁的年纪,本该是轰轰烈烈为自己的男儿志向闯荡四方,却因为她抛弃了大好年华,甘心无怨无悔地为她奔波劳累。是前世他欠了她的么,还是,他们彼此都欠了彼此因而要受到时聚时散的惩罚。 “我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都是那个模样。”司君行笑道。 林苏扬伸手摸着他的脸说:“突然发现,你很漂亮。”是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还记得以前他失明的时候,每每看到这双眼都会令她不由自主地心疼,等到再一次见到了里面的神彩却从未像今天一样认真观察过,从未看清里面流动的不仅仅是痴情,还有无穷无尽的忧虑。 林苏扬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着绝美的面容却总是活在挣扎和犹豫的影子。她知道,自己曾经伤害了这个男人,有多深。 “你……哭过吗?”林苏扬问。 哭过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当年连叔离开他的时候,他哭过。后来……他看了看林苏扬,心里苦笑,想哭,却哭不出来,那种滋味,是伤到了心底却也是幸福到了心底。 “我娘死的时候我没有哭。被二娘打的时候我也没有哭,生了病,痛得死去活来,我都没有哭。我以为,我一生都不会流泪了。” “可是每当看到你为我受的苦。受的累,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掉眼泪。你是,让我哭过的第一个人。”第二个,是秦羽,那个永远留在了心中地好妹妹。 “司君行,你知不知道。我也是那样的爱你啊……只是……” 只是你太犹豫不决。太过善良。太为你地家人着想。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地这些只是。他们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如果有一天你恍然发现自己追求地。保护地不过都是那样不值得。你会不会仍然继续下去?仍然。为了他们而放弃我? 司君行有很多话想说却无从开口。他不想给她压力。让她陷于真相与谎言地痛苦中。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自己去发现结果。不管是好是坏。该面对地。始终都还是要面对。 现在地林苏扬。没有了心情去理清那些纠结复杂地疑团。她压低身趴在司君行地胸上听着里面传出来强劲地声音。似乎这才感觉到心安。 司君行双手抱着她地腰轻轻地说:“等你地蛊毒去了。就为我生个孩子吧。”看见她地肩微微一颤。然后推开了放在她腰上地手。司君行涩涩地闭上眼。却忽地感觉唇上传来一点冰凉。接着耳边就听到她地声音:“好。” 什么是真正地快乐?那就是当你为某一个目标几乎付出了所有时得来地回报。无关乎价值地高低。无关乎对等地计较。只要达到了自己地目地。便是最美好地结果。有人说。如果是这样地快乐。不要也罢。然而也有些人。却愿意为着这样地快乐甘之如饴。就比如。司君行。 所以。林苏扬觉得自己是无比地幸运也无比地愧疚。幸运遇上了司君行这样地人。愧疚自己在得到别人付出地同时却没有同样地付出。这世上也只有像他那样地傻子被如此对待之后还要艰苦地继续。 然而司君行却想的是,自己捕获了她的心,已经算是成功了,至于结局如何,倘若自己不反过来主导,恐怕就注定是不完美了,因此以后的路,只要能坚持走下去,他就有信心可以拿回一切。这些,还是从瀚宇风那里学来的。 第二日离开客栈之前,林苏扬将自己打扮成了少妇的模样,看见司君行发愣的神情,她笑着说道:“你忘记了,我们是夫妻啊。”拉过他的手又低声道:“我知道自己能够清醒的日子不多,所以我想趁着自己还记得你的时候做你的妻子,如果我发了狂,你一定不要心软知道吗?” 司君行握着她的手说:“有你这句话,足够了。” 归乾山,一年四季的景色优美,虽是冬岁,皑皑的白雪却更加为这座山峰增添了别样的明亮。司君行在心里自嘲,两次来这里都是冬天,而且两次都不是带着健健康康的身体,这归乾山,和他们还真是有缘。 沈笑和严木清早就在山脚等着了,眼见司君行的马车急急驶来他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司君行大哥,素颜姐姐呢?”沈笑跑上前拦在了马车前。 “车里。”司君行说着就转身钻进马车把林苏扬抱了出来。 “她……”严木清看着面色苍白的林苏扬。 “路上又被蛊毒侵噬了几次,我点了她的睡|岤。” “嗯,那就快上山吧,师傅都还在等着。” 几人匆匆将林苏扬带上了山。 归乾真人一见林苏扬就直皱眉,心里十分不悦,难怪那孩子为了这女人什么都肯牺牲,果真是红颜祸水,本不想为她诊治却又不忍见三人伤心,只得怀了些许厌恶的情绪替她把脉。还好她曾用过九莲冰此等神药,这巫蛊虽厉害现在也仅被锁在经脉不得移动。”归乾真人诊完林苏扬的脉象后说道。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却听真人继续道:“不过,如果没有尽早找到下咒之人拿到他的血,假以时日,这蛊毒必将冲破九莲冰的束缚直进心脉,到时就是医神在世也救不活她。” 沈笑焦急地问道:“那怎么办。疆族那么多人我们怎么知道谁才是姐姐的下咒之人?师傅,您有办法的对不对,您快想想,素颜姐姐是好人可千万不能有事。” “好人?”归乾真人嗤笑道:“她的好人就是让你司君行大哥废了武失了明还要死不活地追着她跑来跑去?” 司君行皱了皱眉,恭敬地对归乾真人行礼道:“前辈。晚辈甘愿为了她做任何事,还请前辈告诉晚辈怎样才能救她。” 归乾真人叹着气看了他一眼说:“大好地人才就这样毁在一个女人身上,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君行目光微移,低头看着床上的林苏扬说:“为了,爱她。” 归乾真人摇摇头。似不能懂他的这番说辞,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后交给他说道:“这封信你带去交给疆族族长就说是我给他的,他有办法帮你们找出下咒者。另外。我稍后会配一些药给你们带在身上。疆族周围地区虫蛇异物众多,毒瘴弥漫,这些药有备无患。” 司君行立刻激动地说:“晚辈谢过了。”小心把信收进了怀里。 “我配药的这几天你们就在山上养精蓄锐吧,到时去燕辽还有得你们受。还有,她地毒暂时不必担忧,只要时时防着她醒来后失去神智发狂伤人就行了。” “谢谢前辈。” 归乾真人对沈笑和严木清说道:“你们两个跟我一起上山采药。” “哦。”沈笑不舍地从林苏扬的床上站起来低头跟着她师傅和师兄走了出去,然后还转身把门给带上。 司君行笑了笑。走到林苏扬床边。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摸着她瘦了很多的脸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救你的。” 林苏扬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受毒的命。而且每次都是稀奇古怪,非神奇地药才能活下来不可。上次是火冥掌。让司君行差点去了半条命才给她从燕辽拿到了九莲冰,这次又是什么疆族巫蛊,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到解药……她不禁怀疑自己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命苦不说还伤害了那么多人。 早知如此,当年苏清婉就不该生下自己,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存在真是害人不浅啊。 如果无牵无挂还好,那样就可以没有丝毫眷恋地了却此生,可她偏偏就有了牵挂,秦箫和司君行,无一不是她心底绷得最紧的线,可是,又为什么这两个最重要地人不是真正地父子?老天,你可真会捉弄人。 端坐在床边研究地图的司君行忽然感觉到身旁有响动,他垂眼看去,见林苏扬不知何时醒了正望着他出神。看清她眼里没有变红司君行便知此刻的林苏扬是清醒的,于是他问道:“饿了没?” 林苏扬摇着头说:“没有。我们已经到了归乾山了吗?” “嗯,沈笑和木清他们也在,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怕都是已经休息了,明天我带他们来看你。”司君行放下手里的地图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端到床上。 “喝点水吧。” 林苏扬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就着低头喝了几口才问道:“那你怎么还不休息?这几天赶得那么累,就是铁人也受不了。”说着拉着他的手就要他上床睡觉。 司君行拗不过,只得将手里地杯子放在一边地凳子上,手指在里面沾了沾然后弹向桌上燃着的蜡烛。光亮骤然灭掉,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冷吗?”黑暗中司君行问。 “不冷。”林苏扬回道,等了一下她又道:“你说,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司君行全身僵硬了一会儿,然后摸索着抱住她说道:“胡说什么……你死了,我也不活……” “……那我一定不死。”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奈若花蛊(下) 林苏扬和司君行在归乾山已待了三天,这三天来,沈笑和严木清日日都跟着归乾真人炼药。山上没有多少寒风却比山下更冷,不过风景也是美得多。亏得有九莲冰护体,林苏扬即便不用穿得太多也可以坐在屋外看雪景。 三天里她的狂症没有出现,只是头脑里时常会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看到从未见过的人。每次醒来后又记得不很清楚因此倒未放在心上,也就没有告诉司君行。 林苏扬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得归乾真人不高兴了,和他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位前辈不喜欢她,而且是很不喜欢。他对她说话一直冷冷淡淡,对其他三人却是另有不同。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反倒是沈笑和严木清,常常带着歉意让她包涵,林苏扬却觉得惭愧,自己有事求归乾真人帮忙,怎么还会对他有所不满。 而司君行虽然不喜归乾真人的态度,不过人家也是因为他才误会了林苏扬,所以他便想着何时找真人谈谈,消除他对林苏扬的芥蒂才是最好的。 这天晚上,林苏扬和司君行早早便上床就寝了,司君行没来由的感觉烦躁不安,在床上辗转未眠,想翻动身子又担心吵醒了林苏扬,只好一动不动地抱着她闭上眼强行入睡。 几近半夜的时候,他突然感到颈间喷来热热的气息,本来就没怎么睡着的他一下就醒了过来。凭着他的功力,黑暗里仍能看见自己怀里林苏扬那闪亮亮地眼睛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醒了?”司君行奇怪地问道,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睡得很熟才对。今天怎么在这时候就醒了? “睡不着就醒了啊。”“林苏扬”说道,窝在被子里的双手却伸了出来攀上司君行的脖颈。 颈间肌肤相贴和黑夜特有的气息让司君行浑身一颤,随即便哑声问:“为什么睡不着?” “睡不着就睡不着,干嘛要问这么多理由?”“林苏扬”不高兴地说。好看地眉皱了皱。 “那你要干什么?”司君行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想不起来。 “你不是说。要我为你生一个孩子吗?你说我们……应该干什么……”“林苏扬”忽地往上蹭了蹭。嘴唇贴在司君行地唇上轻轻说道。 脑中忽然想起了那晚在未宫表演地“林苏扬”。司君行敛了眉。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刚才突冒地情欲却在这时退了下去。他抓住在他身上摸索不停地手冷声问道:“你是谁?” 听闻这话。“林苏扬”不禁一愣。然后娇笑起来:“我是林苏扬。你地妻子。你忘了?”“你不是林苏扬。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林苏扬……”“林苏扬”不顾司君行捏着她地手。翻了身趴在他地身上。头低下去靠近了他说。“你怀疑我?你竟然。不相信我?”语气幽怨。神色却是前所未有地妩媚多情。 司君行愣了愣。抓着她地手也不知觉地松了开来。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响空山白寻塔下地一片树林里。那时你中了蛇毒。还是我我替你把毒吸了出来。后来你为我跳崖。失明。废了武功。这些我都记得。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林苏扬”一边低低地说。一边垂头去亲吻他地脸。 司君行仍然愣愣地看着她,当她的手搁到了他腰间时,他猛地一翻身把“林苏扬”压在了身下,“林苏扬”看着他,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两手往上抱住了他的腰。 “我从来不怀疑你,林苏扬。”司君行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邪魅地一笑,伸手就点了她的睡|岤。 看着林苏扬闭了眼,司君行才呼出一口气躺回了床上。转头望着那张安静的睡颜,司君行暗责自己定力不够,皱着眉又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苏扬又陷入了那个梦里,一大片花海,白地,红地,黄的,不管什么颜色地花都有,开得缤纷灿烂,摇曳多姿。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就站在花海中央朝着她微笑。林苏扬渐渐走近,赫然发现那女子地样貌竟和自己一模一样,她惊问她是谁,女子说,她叫林苏扬。 林苏扬?心中一阵剧痛,她蹲下身看着她慌道,不,不是,我才是林苏扬,我才是。 那女子依旧是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不分彼此。不过,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只会是我,而你,彻彻底底消失吧。 林苏扬摇头,眼前却是一闪,定神发现自己站在了西北的那块戈壁,只见秦羽浑身是血地躺在她眼前。林苏扬惊叫着扑过去抱起秦羽不停喊着她的名字,秦羽却始终闭着眼任由她摇晃也不动分毫。林苏扬失声哭泣,眼泪流不下半滴…… 清晨醒来,林苏扬睁开眼就看见司君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微弯了嘴角笑 桃花离 第30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道:“今天醒得这么早?” 司君行拉起了她的手握紧了说:“嗯,想看着你醒。昨晚……睡得可好?” 林苏扬点头:“很好啊,不过就是有点热。” “热?”司君行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夜里着凉了?”林苏扬看着司君行红着的脸,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再在自己的额上摸了摸。 “没有啊,”林苏扬奇怪地看着他道,“怎么脸这么红?” 司君行尴尬地咳了几声说道:“只是喉咙有些不适,别担心,等会儿让木清拿点药吃过就好。快起床吧,木清说药今天就能配好。” 司君行掀开被子下了床,转身看见林苏扬露在被子外因为昨晚的拉扯变得凌乱的里衣,春光微泻,他忙取了凳子上的衣物塞进林苏扬的手里说:“快穿衣服。” 林苏扬看了看手上的白衣,莫名其妙地望着盯着她看的司君行,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司君行见她迟迟不动,索性拿起衣服亲自给她穿上,过程中难免的碰触让他神思恍惚,最后还是林苏扬自己牵了腰带系好。 “你病得不清吧?”林苏扬也下了床紧张地问道,“我去找笑儿拿药。”说着转身就走。 “哎,等等。”司君行拉住她说:“你在这里等着,沈笑等会儿会送早饭来,我自己去真人那里拿药就行了。” 林苏扬看着司君行急急赶出门去,揉了揉额,自我安慰道,他应该只是着凉了而已。 司君行去药房找严木清,没看见他人却碰上了拿着一盒檀木盒子的归乾真人从外面走进来。 “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归乾真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盒子递给他说,“这是备用的,还有一盒我已经给了清儿。药的数量倒是足够,不过你们还是要处处小心的好。” 司君行点头称是,想把昨晚林苏扬的异常说给归乾真人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仔细思量了一下他才小心问道:“前辈可否告诉在下,那巫蛊能否会让一个人的性情突然大变?” 归乾真人走到药炉前,看了看底下燃着的火势后才说道:“巫蛊能使中者产生幻觉,也能让此人被施蛊者操控,这期间都不会有自己的意识,不过,如说到会让人性情大变却是闻所未闻。” 顿了顿,他眉头一紧转身看着司君行道:“怎么,她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了吗?” 司君行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立后大典那日和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归乾真人。 “你是说,那个时侯的她和平常完全是判若两人?” 司君行点点头,林苏扬本性十分淡漠,在情事上更是不热衷,以前自己都是随着她性子来未敢有丝毫强迫,如今她突然就变了个样,如何不叫他怀疑紧张? “而且我感觉,昨晚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司君行严肃地说道。 “什么意思?” “林苏扬没有武功,昨晚房里没有任何光亮,她是怎样看得见我的?”昨晚一丝月光也无,她却仍能像白日一样视物如常,这于理不和。 “这就奇了怪了,我生平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等奇事。莫非是九莲冰和巫蛊相作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归乾真人思忖道,“那她今早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什么也记不得。” 九莲冰是传说中的圣物,而巫蛊是神奇的邪物,两者相克相融,是否就会出现林苏扬这种状况?如果出现了,又是怎样的结果? “你还是先别告诉她这件事,慢慢再观察下去。我这里的药也配好了,你们早点带着下山去吧,我再去找找书看能否发现有什么遗漏的,路上就以飞鸽传书联系。” 司君行真心谢过后转身欲走,却听归乾真人又叫住他说道:“你……虽然你们是夫妻,不过以她的身体恐有未可预料的变故,你还是……注意些好。” 话说得如此明白,司君行岂会不懂,再次道谢,他双手端着沉甸甸的盒子出了门就朝严木清的房间走去。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假难辨(上) 沈笑跟着林苏扬待在了马车上好随时照顾她,司君行就当车夫,而严木清则骑了一匹马跟在一旁。 一路上沈笑说个不停,讲着她和严木清同他们分开以后做了些什么事情,又说到当时得知林苏扬“死”的消息有多么伤心和愤怒,后来若不是严木清分析了后猜测林苏扬没有死,说不定沈笑老早就加入征伐藩国的队伍里去了。 林苏扬对于沈笑和严木清的关心十分感动,拉着沈笑不停道谢。当沈笑问到她发生了什么事时,林苏扬本不想说却又觉愧对沈笑的真心便把自己失忆后的事情告诉了她。 “也就是说,那时姐姐肚子里的宝宝就是那个宏帝的孩子?”沈笑偏着头问。 林苏扬点点头,想着现在箫儿不知过得怎么样,没有她在身边照顾,他是不是闹得不停?瀚宇风那样的人,知道怎样哄小孩子吗? “我还以为……是司君行大哥的……”沈笑喃喃说道,忽然见林苏扬脸色突变,意识到说错话了忙伸手捂住嘴。 孩子的问题,是林苏扬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和司君行之间最大的阻隔,司君行嘴上说毫不在意,可是她知道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就很在意,否则,他也不会希望她身体好了后为他生孩子了。 沈笑看林苏扬精神不佳,便转了话题说道:“对了,素颜姐姐,我们现在是往燕辽去吧?” “嗯,是啊。”林苏扬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我们先去燕辽,然后直往南行就能到疆族地域。” 沈笑皱眉道:“那岂不是还有很久?姐姐你……身体受得了吗?” 林苏扬笑了笑说:“没什么,可以坚持下去。”叹了口气又道,“不过疆族虽在燕辽国土上,却不为燕辽所管。据说疆族人很少与人往来,人们吃穿用度都是族内自给自足,而且疆族之人生性孤僻怪异。对外人有很强的敌意,我们这一去,不知会遇到多少凶险。” 沈笑握住了她地手安慰道:“姐姐别怕。有我们几个保护。定不会有人伤害到姐姐。”林苏扬知道沈笑会错了意。也不多说。只在心里担忧。自己地性命倒也罢了。如果让他们三人出事。自己怕是以死也不能谢罪。 官道上马车疾行。到了傍晚地时候。林苏扬他们便已赶到了一处小城镇。严木清先行去客栈定房间。沈笑和林苏扬下了马车后直接就进客栈地大堂等。恐生变化。几人下山前就易了容。此时林苏扬是一个体弱多病地中年妇人。而沈笑扮成她地妹妹小心照顾。司君行则是中年男子地模样。 不久后严木清便走过来说好了。几人才叫来小二点菜。在外人眼中。这几人就是普通地两对夫妻。女地还是一双姐妹。兴许是一家人出门旅游或是去哪里探亲罢了。因此也没有引来别人多大地注意。 “哎。听说云都那边地事了没?”旁边一桌有人低声对同伴问道。听到“云都”两个字。林苏扬地手不由一顿。司君行看在眼里。拉过了她地手握在掌中。阵阵温暖从手心暖进了心里。林苏扬朝他一笑。表示没事。司君行才放开了给她倒热茶。 “怎么没听说?不就是立后大典刚过靖淑皇后就病了嘛。”另一人似不以为然地说道。 “难道……你不觉得事有蹊跷?” “嘘……这种事岂可胡乱猜测,若被发现,大牢都不够你蹲地!” 先前那人又说:“那倒是,算了算了,咱不过是小老百姓管他那么多干嘛,来来来。喝酒喝酒……” 沈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消息。凝神听了这几句,结果没见下文不由撇嘴说道:“这些人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一旁的严木清用手肘拐了拐她的胳膊。她疑惑地看去,见严木清用眼神指了指对面。沈笑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忙低头吃饭。 司君行见林苏扬没有什么反应便放下心来。饭后,几人各自上楼回房。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严木清就只定了两间,沈笑原本想和林苏扬一起,不过在严木清的极力暗示下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到了另一间房。 “累不累?”司君行一进屋就问道。 “我怎么会累,倒是你,赶了一天的路,今晚早些睡吧。”林苏扬坐到凳子上说。 “嗯。我去叫小二烧些水来。” 司君行出了门不久,沈笑就跑了过来抱怨说师兄欺负她,让她睡地上。 林苏扬失笑不已,这丫头也真是单纯,谁都能看得出严木清对她比对自己还好,怎会让她睡地上? “木清哥真坏,每次都这样,师傅让我们采药他非要让我等,不就是看不起我吗,常常都说我手脚笨,容易坏事,什么都不让我做。”沈笑嘟着嘴说,那样子很像邻家小妹妹在和自己姐姐撒娇一样。 “笑儿,”林苏扬拉过沈笑的手说:“凭着良心,你真的觉得木清很坏吗?” “我……我不知道。”沈笑蓦地红了脸。 “笑儿啊,我该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呢?” “什么?”沈笑茫然地看着林苏扬。 林苏扬见着她的表情便知这两个傻瓜都凑到一堆了。“你……唉,难道你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木清他喜欢你?”“什么!”沈笑瞪大了眼看着她,“素颜姐姐你就别开玩笑了,木清哥才,才不会喜欢我呢。我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爱闯祸地小丫头,他才没那功夫来喜欢我。”嘴上拗着不赞同,心里却咚咚跳个不停,木清哥他真的,真的喜欢我吗? 林苏扬知道自己多说无用,那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去明白好了,不过严木清也够呆的,明明对自己师妹有意思,偏偏又不开口,这样下去,就沈笑贪玩大咧的个性能知道才怪。 “笑儿,你怎么在这里?”严木清抱了一包热腾腾的东西站在林苏扬的门前。 “啊,木清哥,你来了。”沈笑转过头叫了声,想起刚才林苏扬的话,她脸上又是一红慌忙倒了一杯茶就往嘴里灌。 “你不是说刚才没吃饱吗,我去给你买了些糕点,还热着呢。”严木清走进来傻乎乎地说道,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苏扬也吃些吧,听说对面那家的糕点还挺出名。” 林苏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严木清说:“不用了,我已经很饱了。”眼光移向埋着头地沈笑说,“笑儿啊,你木清哥给你买了糕点,你可要趁热吃,别浪费了人家的好心……” “素颜姐姐!”沈笑立马说道,抓起了桌上的纸包就跑出了房间。“她……她怎么了?”严木清愣愣地看着沈笑地背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林苏扬笑说道:“还不是你,你让她睡地上,她就跑来说你欺负她。”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她还当真了?” “那当然,你再不去哄哄,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你严木清欺负自己师妹了。” 严木清尴尬地摸了摸头,对林苏扬说:“那丫头就这样,我先去看看,你休息吧。”说着急急出了门,正好碰上司君行回来,他朝他点点头然后就往自己房里走去。 “木清这是在干嘛?”司君行进来后问林苏扬。 “没什么,两个傻瓜的事而已。” 等到小二送了水来,司君行让林苏扬先洗,自己就坐在桌边继续研究归乾真人给的地图。好不容易用笔把地势险恶的位置标了出来,他扭了扭脖子,收好图后却发现林苏扬没了声音,刚才不都还听见水在响吗?心头一紧,他赶忙转到屏风后去看。 “怎么了?”他见林苏扬闭着眼把头靠在浴桶上,轻轻颤动的睫毛说明她只是在休息。 不见回应,他走过去抬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问道:“累了吗?”冰凉凉的,他伸手在桶里试了试水温,有些冷了。他赶紧将她从水里抱了起来,也不顾她身上地水把衣服弄得湿淋淋地。 取过一旁的毛巾,司君行细细地擦干林苏扬身上地水然后把她裹进被子里,林苏扬却在这时痛苦地叫了起来。 “羽儿……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念着这句话,眼角滑下了几滴泪,神情满是惶恐和自责。 是梦魇了?司君行抓着她的肩不断摇晃:“苏扬,醒醒,醒醒。” 林苏扬睁开迷蒙地泪眼望着正紧张看她的人,她起了身抱住司君行低低地哭泣。 “好了,醒来就没事了。”司君行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我看见羽儿了,她全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她说她恨我,恨我没有去救她……” “没有,这不是你的错。”司君行把她抱得紧紧地说道:“秦羽不会怪你,更不会恨你,你只是自己心里对她愧疚才会这样想,没有人恨你,没有。” 林苏扬只是落泪,秦羽死的那个场景还真切地回荡在眼前,她能听见她的哀怨,她说她很寂寞,想找个人陪…… 自从确定自己中了蛊毒后林苏扬就常常梦见秦羽,梦见她穿着洁白的衣裙来拉她的手,她说她们要永远在一起。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人世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假难辨(中) 墨染的花,是黑色的,泥捏得花,是灰色的,纸做的花是白色的,我问你,雨滴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不知道。 哈,好笨,当然是透明的…… 雨滴的花是透明的,那泪滴的花,是不是也是透明的? 林子言站在房里,修长的手指沿着沾了灰尘的桌台滑去,一路留下清晰的印记。 红木大床边有一个柜子,柜子上同样灰蒙蒙的一片,他走过去,拉开了柜子的抽屉,里面放了很多小孩玩的玩意儿。 哥,我送你一样好玩的。 什么。 你先闭上眼。 我闭上了。 好了,你看。 哥你不喜欢。 言儿你很幼稚。 可是…… 好了我要睡觉。你出去吧。 你从来不喜欢我给你地东西。每当我兴冲冲地拿着爹送地宝贝给你。你总是拿过去看一眼就放回我地手上。然后让我不要打扰你。 可是。你为什么每次都要从我这里拿回去小心地放进柜子里。我问。你说你只是不想因为这些耽误了我地功课。林苏扬啊。原来。你从小就是这样口是心非。长大了仍然没有改变。 林子言望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床,叹了气一把关上了抽屉。 “二少爷,老爷叫你去书房。”乔升来到门口说。自学士府大变后。乔升整日都郁郁寡欢,林呈知他是因为林苏扬的事才会这样,不仅没有责怪他地懈怠反而还赏了他不少银两。然而乔升却没有丝毫的高兴,甚至更加自责没有照顾好大少爷,实在愧对林家的照顾,于是他只能尽心尽力地为林家做事以补偿林家的恩情。 眼见大少爷的房里依旧如常,却已物是人非,难免的,又有些感伤。 林子言知道乔升的心情,也不敢告诉他其实他的“大少爷”没死。只好安慰一样拍了拍他的肩出门往书房走去。 快一年没见,林子言发现自己老爹的两鬓又多了几缕白发,眼角地皱纹像木漆上龟裂的细道,随着时间的匆匆流逝而愈见深刻。 “爹。您找我?” 林呈抬起了头,眼中精光闪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许久才低声道:“你,没有见过她吧?” 林子言摇头,“孩儿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孩儿……不想让她担心。” “是爹地错。”林呈向后靠在了椅子上,“爹不该把你们拖进这个池子里。搅得满身的浑水却不能上岸。” “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更可况,孩儿是自愿的,只是苦了……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对不起的人,是她。” “罢了。既无回头,就做到底吧……等帮那个人把后宫里的事情了结了,我们的战场,才开始……” 林苏扬最近变得浅眠,晚上睡觉稍稍一点响动都会把她惊醒,而且时常做噩梦。每次醒来不是冷汗直流就是泪雨涟涟。 司君行不知道该怎么办。飞鸽传书告诉归乾真人,他却说这是正常出现的情况。让他仔细照顾就行了。于是他只好每晚都守在林苏扬身旁,一见她在梦中痛苦就叫醒她。几天下来人也瘦了一大圈。 林苏扬看着司君行这样很心疼。知道劝不动,她只能强迫自己晚上不能睡着,这样就不会受梦里的困扰。过了一段时间,她似乎也习惯了晚上闭眼却不睡觉,于是她就对司君行说她没事了,让他也休息。 司君行半信半疑地观察了几晚,见她真的睡得很好也就放下心来。 当林苏扬听着身后平稳地呼吸声传来后,她才睁开了眼,然后翻过身窝进司君行的怀里,就这样看着一片黑暗直到天明。 一路上时快时慢地行进,林苏扬几人花了将近大半月的时间才到了燕辽与大央的边境。有瀚宇风之前给司君行的令牌,他们很容易就通过了关卡进入燕辽境内。 由于他们的目地地是燕辽南部,因此他们选了金山河上游一段,只要过了金山河继续直行,要不了多久就能到疆族范围的边缘地带。 金山河下游水宽却浅,然而上游却是需要用船才能渡河,但是现在天气阴冷,河面上几乎看不到一艘渡船,好在司君行再次利用那块令牌从驻边军营那里叫来一艘木船将他们送到了对岸。 过了河,已近天黑,司君行决定在河边的一处稍微干燥的高地上休息一晚。他和严木清去找柴火和食物,沈笑就负责照顾林苏扬。 沈笑陪着林苏扬坐了很久,见她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就紧张地问道:“素颜姐姐,你没事吧?” 林苏扬抬起头,眼中波光流转,微笑着说:“没事,我只是觉得让你们陪着我去找解药实在太过意不去。” “姐姐,你又这样说,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我们是朋友,朋友就不要说这些不像样的话了。” 林苏扬拉着沈笑的手说道:“好,我不说了。” “你以前也曾经答应过不说的。”沈笑皱眉道。 “我保证,再也不说了。”林苏扬摇着她地手说,“好了,笑儿别生气。听,河水地声音。” 两人安静了下来,耳中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金山河水拍打暗石地涛声,听起来就像奏乐一般。 司君行浑身湿淋淋地提着几条还活蹦乱跳的鱼回来了,不一会儿。严木清也拖着一大捆柴火走了过来。 “今晚,咱们吃烤鱼。”司君行笑着说,把手里地鱼放到一边就帮着严木清生火。 林苏扬从怀里拿出一张绢子走到他旁边帮他擦去脸上的水珠,“你还是快些把衣服弄干吧,这么冷的天,就算是练武的身体也受不了。”等火生好后,林苏扬一把拉着司君行就让他坐着取暖,然后和沈笑一起打理河鱼。 司君行脱下外衫搭在树枝上就着火烤,运气让自己暖和了后,他才和严木清聊了起来。 “算了时间。估计后日就能到疆族边镇,到那里后我们再计划一下怎么过毒蛇谷吧。” 严木清点头同意道:“师傅给的药中有解毒丸,可以先服用以备后患,我这里也带了不少雄黄粉。到时应该能顺利过去。”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们的帮忙了。” “是兄弟就别婆婆妈妈,和你们一起我才能开了眼界,否则也许就只能待在山上什么都没有体会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司君行笑了笑,却想,如果没有林苏扬,也许他还陷在魔教明争暗斗的腥风血雨之中。转头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心里只感觉满胀的快乐。早就决定了生死相随,所以这次能不能成功求到解药都已不是最重要地了。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以前自己一味地付出,一味地让林苏扬随心所欲,最后让自己痛苦不说,也让林苏扬在别人那里受了这么多伤害,所以他决定以后都不会再放她离开,不管是秦皓也好。林呈也好甚至是秦箫,他都不想让林苏扬回到他们身边。 早在决定和瀚宇风去大央时,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而且也这样做了。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她一是因为发现她中了毒,二是,他本就计划了这次的“掳劫”,只不过恰好撞上了那个时机罢了。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司君行是人。当然也会自私,只是他的自私几乎全是围着林苏扬在转。随着她的意,跟着她地心。不去管她会不会回应,只想着用尽一切对她好就行,现在想来,当初如果他强硬一些,至于走到这一步吗?所以他不想再伟大下去,不管以后林苏扬怎么想,他都决定,不放手了。 几条河鱼排成串穿在了树枝上,严木清和司君行一人拿了一些放在火上烤。沈笑望着颜色渐渐开始变黄的河鱼,口水直流,嘴里却突然抱怨道:“糟了,没有盐,这个一定不好吃。” “你呀,整天就知道吃,我上次给你买了那么多,你看你,一天不到就全吃完了,你应该学学苏扬,这么大还贪吃。”严木清瞥着她说道。 “哎呀,木清哥,你怎么比师傅还嗦,在这样下去看谁敢嫁给你。”沈笑眼睛不移地说道。 没人嫁你嫁不就得了。严木清在心里想到,却不敢说出来。 林苏扬把头靠在司君行的肩上,一手从后面揽着他的腰,一手伸到前面摸着他鬓边的发。司君行不自觉地一抖,手上的鱼差点掉了下来。 “你干嘛?”林苏扬笑着问道,“头上挂了些水草都不知道。” 司君行感觉那股早就熟悉的气息一阵阵直直地吹进了耳里,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不会又是另一个林苏扬出来了吧? 不料林苏扬很快放开了手凑近火堆添了几块柴禾在里面,然后就和沈笑说起话来。司君行暗道,还好不是。把鱼翻了一个转后他就开始发起呆,想着想着竟然傻笑了起来。 “素颜姐姐。”沈笑碰了碰林苏扬的手让她往后看,林苏扬转过头,见司君行勾着嘴角,不知在笑什么。 “司君行大哥怎么了?” “大概,”林苏扬转回来望着火堆,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说,“饿得不行了吧。”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假难辨(下) 夜气寒重,林苏扬他们因为要过河,马车就被丢在了河对岸,因此几人只得依靠彻夜燃着火堆取暖。 司君行在地上又烧了一个火堆,然后把第一个熄灭,往上面铺了一层烘干的树叶和杂草又把自己烤干的外衣放在上面才让林苏扬躺上去。 沈笑在一边看着羡慕得不行,她喃喃地说道:“要是以后我的夫君也这样对我就好了。” 后面的严木清听到她的话,敲了她的头说:“你想得倒挺美,人家苏扬没有武功不能御寒,你学武这么多年,这点寒气都怕?” 沈笑撇了撇嘴回道:“和你完全无法沟通。” 严木清冷哼着转身躺在了地上,沈笑顿觉无趣也背对着严木清闭上了眼。 林苏扬感觉司君行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而且还不断从他身上传来阵阵热气,不一会儿她的额上就出了细密的汗,于是她转过身对着司君行轻声说道:“其实我……不冷。” 司君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用过九莲冰,早就不惧冷热。 手上不放,他张嘴道:“可是,我想抱你。” 林苏扬笑了笑,不再说话,仰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点,然后就靠在他怀里闭上眼。风中只闻柴烧的噼啪声,火红的光映得司君行的脸通红。 季钺镇是疆族边镇,也是通往疆族中心的必经之路。季钺镇地处两山之间,易守难攻,这也成为疆族有自信坚守门户的重要地方。 连日几番长途跋涉。司君行他们好不容易才到了季钺镇却正碰上下大雨。几人匆匆忙忙找了一家店住下。想等大雨停后再去打探进入毒蛇谷地路。 由于赶得及时。几人地衣服倒没被弄湿多少。于是没有回房就坐在大堂靠窗地座位上。让小二端了些热茶上来驱寒。 窗外地雨哗哗下个不停。沈笑瞧了瞧外面。见街上没有多少行人。连小贩也早早收了摊铺。还有不少缩在屋檐下躲雨。有些干脆就跑进了客栈。顿时大堂内热闹非凡。 正要收回目光。突然一道人影闯进眼帘。沈笑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严木清看着她问道。 沈笑呆呆地往外面指。严木清顺着看去。什么也没发现。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好想看见孔翎了。” “什么?”严木清也惊道,“你眼花了吧?” “……是我眼花了吗?”沈笑闷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发辫。 司君行想起他们并不知晓孔翎还在人世,甚至还投靠了燕辽,于是不动声色地边为林苏扬斟茶。边说道:“这么大的雨,看错了也不奇怪。想吃点什么,叫小二来点菜吧。” 林苏扬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君行凑过去问道:“娘子,想吃什么?” 一声娘子,把林苏扬叫得心弦一动,里面顿时疼痛不已,脑海里像搅翻了天,一个个人影纷纷围着她转,看不真切,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苏扬?”司君行察觉不对,忙揽着她地肩问她。 林苏扬放下手里的茶杯。转头说:“别紧张,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沈笑打趣地笑了起来:“司君行大哥,你也太着急素颜姐姐了吧。” 司君行也觉自己有些开始变得敏感,总觉得身边的人随时都会变成另一个陌生人一样,所以恨不得林苏扬一直都在他眼皮底下,有什么不寻常他就可以尽早发现。 叫来小二点了不少素菜,几人就一直保持着安静坐在那里。沈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家都像有心事似的不愿开口说话。沈笑无聊地端着杯子在桌上转啊转,突然“啪”的一声杯子掉在了地上。茶水倒了出来,杯子却没摔坏。她弯下腰去捡,结果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周围除了他们几乎其他所有人脚上都穿着一双特别地靴子。 说特别也算不上,靴子的颜色并没有统一但相同的是每只靴子上都有一个蛇形图案。盘曲吐着信子的蛇,色彩各样,有铜钱那么一大块绣在靴子的侧面,有的是在靴子顶部。因为疆族人服饰和燕辽其他族不同,上身短。下身的裤腿处均被塞进了靴筒内。于是整个靴子就完全露了出来。 沈笑捡了杯子回到桌上,移到严木清旁边低声说道:“木清哥。你看他们的鞋子。” 严木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很快就发现了这点奇怪之处,转头和司君行地目光相对,两人眼里均是疑惑之色。 不久,小二端着他们点的菜走了过来,趁着小二放菜的功夫,司君行装作不知地问道:“小二哥,听说你们这儿地毒蛇谷里有金簪蛇是吗?” 金簪蛇只有一支筷子那么长,且头大尾小,一身金黄,看起来就像是一根金簪一样,所以就叫做金簪蛇。金簪蛇的药用价值极高,但毒性极强,很多采药人就是为了抓到此蛇不幸中毒而命丧蛇口。 “是啊,毒蛇谷里有很多金簪蛇。怎么客官准备去抓这蛇?” 司君行道:“我娘子生了病,需要用这蛇做药,无奈其他地方都没有金簪蛇,打听了很久才知毒蛇谷有不少这种蛇,所以就和家人一起来找找看能不能遇上。” “客官,那您可就来对了,咱们这儿的毒蛇谷,别的不多,就蛇多,否则怎么会叫毒蛇谷呢。”小二看看四周,都是进来避雨的人,还不会很忙于是干脆就在严木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客官,说实话您们可真是选对了时候,现在毒蛇谷很多蛇都在冬眠,所以尽可放心大胆地进去。要找金簪蛇是很好找的,往毒蛇谷谷口进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很多金簪蛇的窝,您们趁着那蛇全都无力的时候抓了七寸放进袋子里,保准小半天就可以抓到不少。” “但客官们可得记住,切不可往谷里深处再去。”小二神情严肃地说道。 严木清好奇地问:“为什么?” “客官,您们都是外地人不知道,毒蛇谷深处终年温热,因此那里地蛇都不会冬眠,而且还是极毒极凶的万毒蟒,如果几位客官贸然进入,恐怕是危险至极啊。” “不是听说你们疆族还有很多族人住在毒蛇谷后面吗,既然这么危险那他们怎么出来?”沈笑问。 “嗨,客官,我可不是真正的疆族人,我娘是,所以啊,我和你们算是半个同族。要知道可能只有我才会告诉你们这些了。”小二忽然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那疆族人性格怪癖,大家都是知道的吧,所以那处奇异的地方就是他们族长不知道用什么巫术给弄出来的,这样就可以引来那些蛇整年盘踞在那里防止外人进入。不过一般疆族人身上都带着族内独有的药物,而且是非疆族人不能有,带了药,那些蛇见到他们就会自动避开,所以对他们本族人没有多大障碍……” “小二,点菜……”那边有人叫喊了起来。 “哎,来了……”小二站起身,临离开前还悄声说道:“疆族在这个镇上开了个医馆,据说医馆卖的避蛇药很有效,几位客官不妨去那里买些,有个准备也好,哦,那医馆的名字叫积香医馆……” 沈笑看着小二手忙脚乱跑过去地背影不由笑道:“这小二可真有趣。” “积香医馆?”司君行念了一遍,看着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他对严木清说:“我们下午去看看吧。” 吃过饭,司君行和严木清就出门去找小二说的医馆,沈笑拉着林苏扬要她陪着上街逛逛。 大雨过后,原本闭门收摊的小贩们又齐齐撑开了棚子,展开自己的货物在街上叫卖起来。现在林苏扬她们才知道,住在季钺镇上的人并不完全是疆族人,还有很多是从外地来的,因此街上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各族的特色衣饰、食物甚至还有书籍什么地,琳琅满目,品种多样。 沈笑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到新奇地东西就去摸摸看,人家问她买不买时她又放下来晃到别处。林苏扬跟着她从街头走到街尾,经过一个书摊的时候,沈笑忽然停了下来,蹲下身从摆在地上地书堆中拿起一本些微泛黄的书。 刚翻开几页,林苏扬就见她的脸立刻红得跟什么似的,手上像拿到了烫手的山芋,扔都来不及。 林苏扬好奇地走过去想看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然而沈笑立马站起身来拉住林苏扬就走,“素颜姐姐,没,没什么好看的,走啦。” 林苏扬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是啊,没什么好看的对吧,笑儿?”刚才那一瞥,她已经看清了被沈笑扔得打开了一半的书。活色生香的春宫图,难怪她会脸红了。 沈笑嘟着嘴说:“谁知道会是那种书嘛,我看着那书的外面和师傅给我们的武功秘籍很像,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运气好,竟然让你这么容易就找着一本秘籍了。”林苏扬接着说道,“不过,那的确也是一本秘籍啊……” “素颜姐姐!”沈笑大声叫道,接着嘀咕着说:“你以前绝不会说这种话的!” “是吗?”林苏扬若有所思,随后又像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如果,我不是以前那个我呢?”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疆族迷影(上) 沈笑和林苏扬将整个季钺镇逛了个遍,最后要回客店的时候她们听见路旁有人在说:“积香医馆死人了!” 积香医馆,那不就是司君行他们去找的医馆吗?林苏扬和沈笑对望一眼,赶紧向旁人问了路就往医馆走去。 刚走到那条街就看见一间挂着积香医馆招牌的店铺门前围了很多人,沈笑拉着林苏扬正要挤过去瞧瞧,却从旁边走来一人拦在了前面。 “木清哥!” “你们怎么在这儿?”严木清皱眉看着她们。 林苏扬转头,没有看到司君行的身影,于是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司君行呢?” 严木清朝对面的人群里看了一眼说:“先回去吧。” 几人回到客店进了沈笑的房间,严木清把门关上后坐下说道:“我们找去的时候医馆的人已经死了。” “医馆的人?”林苏扬问道,“都是怎么死的?” “五个,全是一剑封喉。” “那有没有什么线索?” 严木清摇头道:“没有。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而且医馆内也没有任何地打斗痕迹。所以我想也许馆里地人和凶手之间应该算是熟识。” “我们怀疑这件事和疆族内部有关。恐有变化。所以司君行已经先去打探进入毒蛇谷地入口。我们准备今晚就出发。” “今晚就出发。可是今天才下过雨。路上会不会……”沈笑说。 严木清说道:“正因为下过雨。所以去那里地人就不会很多。看这情况也许等一会儿还会下雨。你们两个最好多带些衣物。我现在还去买些驱蛇粉。等司君行回来后我们就走吧。” 大约过了两柱香后。司君行和严木清一起从外面回来了。严木清让沈笑拿上准备好地包裹。司君行也把一件厚厚地披风披在林苏扬身上。几人匆匆结了账便出了客店。 严木清看了看天色说:“快要下雨了。我们快些赶路。但愿能够在今晚到达毒蛇谷外围。” “你们。认识路吗?”林苏扬问出了一个最担心的问题。 司君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挥了挥说:“这是我今天去向一个地道的疆族人要来的,他可是镇上对毒蛇谷最为熟悉地人,我请他在上面细细地标注了地点,哪里蛇多,哪里地势易走都是很完整。” “那我们现在距离谷口还有多远?”沈笑问道。 “快了,绕过那座低矮的山就到了。”司君行指着远处一个小山头说。 “啊,还有这么远?” 严木清看着沈笑道:“有这闲工夫还不快走。走不动我拉你。”说着真就拉起她往前面走去。沈笑盯着拉她的那只手,然后偷眼瞧着严木清的侧面,脸一下子又红了。她赶紧低下了头,最近是怎么了,脸上老是喜欢发烫,真是的,都不敢抬头见人了。 林苏扬把沈笑地举动都看在眼里。她捏了捏司君行的手让他看。司君行笑了一下,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林苏扬看了他一眼道:“连你都知道,就严木清那个傻瓜还像个闷葫芦。” “是啊,闷得可爱。” 一路无事,几人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毒蛇谷。说是谷,其实也就是一片凹地,里面生长 桃花离 第31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了很多参天大树,密密层层将天空都遮了一大半。走在里面抬头就是厚实的叶子挡住天光。使得森林里面阴沉无比,也就南方才是这样。要是在云都,恐怕这种四季常青的树木一眼都不能见到。 “木清哥。你说这里的蛇会不会都没有冬眠啊?”沈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偏就怕那些软软的动物,其中最怕的就是蛇,因此一踏进毒蛇谷,她两只手都把严木清抓得紧紧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准备一发现蛇的影子就赶快逃。 “不会,外面的气温这么低,蛇经受不了,所以笑儿你放心地走吧。”林苏扬说。 听了这话,沈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她看了看周围斑驳的树影在逐渐黑暗的林深处不住晃荡,转了个身就走在了严木清的前面。 司君行一手拿着地图一手牵着林苏扬走在最前,待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时,他按图找着了一个山洞。 当几人刚好在洞内生好了火时,大雨便倾盆而至。沈笑目瞪口呆地望着洞外地雨帘说:“我们地运气还真好。” 林苏扬坐在火边,拿过司君行的地图看了起来,“照这样看,明天或许我们就能到达疆族的部落。” 司君行道:“不一定,归乾真人曾说过疆族周围不仅毒瘴众多,即便在这个时节也是如雾袅绕,而且我们又不熟悉地形,一切只能依靠地图行走,如果到了小二说的那块常年温热之地少不得会遇上万毒蟒,到时恐又会耽搁些时候。” “如果是这样,你们有什么准备没有?” 严木清从包裹里取出两个檀木盒子说:“这里面是师傅准备的药,明天进去前大家都先服下一粒以防万一。”然后又拿出几个小布袋子道:“这些是我在山上做好的雄黄粉,袋子上面扎了些小洞,你们每人一个系在腰上,洒下来的药粉可以让一般的蛇避开。” 沈笑一把抓过一个别在了腰间乐不可支地说道:“师兄你简直想得太周到了。” “今晚大家就早些休息,明天指不定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司君行说。 林苏扬又一次在司君行地怀抱里失了眠,她闭着眼,却仍旧能看见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地女子站在身边,她甚至能看见她伸出手去摸司君行的头,然后极是妩媚地贴近将她地红唇印上司君行的发。 猛然睁开,一切幻象都消失了,安静地山洞里除了另外三人均匀的呼吸声就只剩她紧张的喘息。伸手环着司君行的腰,她把他抱得紧紧的,心里不停地喊着,不要离开他,不要离开他。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秦羽的哭泣,林苏扬,你陪我好不好,你来陪我……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有时候受不住她就想自尽,可是每到这时她的意识就开始涣散,什么也记不清,所以这一路走来,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了。 一夜心里挣扎到天亮,当司君行叫醒根本就未眠过的她时,她感到视线一阵模糊,脑子里更是不清醒,可是她偏偏又能听见自己在张嘴说:“好。”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挽上了司君行的胳膊,还听见沈笑的笑声,只是,这一切都是她的感觉,整个身体都像失去了控制权而被别人操纵着一样。 而司君行没有发现林苏扬的不对劲,招呼了沈笑和严木清就往森林里面出发。 昨晚的大雨下过之后,今天仍旧是乌云密布。路上泥泞不堪,所以他们走得甚是艰难。好在没有遇上什么珍禽异兽,倒也平静。只是这异常的平静却让他们更加感到不安。 “师傅不是说过毒蛇谷里会有很多奇怪的动物和草药吗,怎么到现在我只看见这些大树,甚至连一条蛇也没见到?”沈笑问道。 没有人说话,各自心里都是重重的疑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就这样毫无阻碍的,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小二所说的温热地带,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原本这里不会冬眠的蛇全都不见了踪影,被疆族人作为守卫者的万毒蟒也没有影子,更加不见归乾真人所说的毒瘴。顿时,整个毒蛇谷成了一个真正的死谷。 司君行和严木清一前一后将林苏扬和沈笑护在了中间,四个人直直穿过了这片诡异的地带往地图上标注的疆族部落走去。 穿过一片同样安静得让人窒息的林子,远远的,他们就看见了前方林中伫立的村落。 归乾真人曾说,疆族部落的入口处会有疆族自己的士兵把守,要进去还得出示疆族信物,可是如今那入口竟看不见一个人。 难道这里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司君行担心林苏扬的解药,赶紧加快了脚步。 走进村里,发现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死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如积香医馆里的人一样被一剑封喉。司君行发了疯似的冲进每一个房间寻找幸存的人,结果一无所获。 他颓然地走出来,绝望地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林苏扬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别这样,生死有命,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 “不,”司君行打断她说道:“我一定会找到解药,一定会。” “你们说,这些人到底遇上了什么样的仇家竟然遭到屠族?”严木清看着地上问。 沈笑愤怒地说道:“那些人简直太残忍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她指着一具幼小的尸体说,“看看,这个孩子可能只有五岁啊!” 司君行镇定下来道:“木清,你赶快将这件事告诉给归乾真人,笑儿你和苏扬找一间没人的屋子待着,我再去找找看有什么线索。”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九章 疆族迷影(下) 司君行独自一人从村子里的第一间房找起,每一间都仔细地察看线索,而严木清唤来信鸽送过信后便在那些尸体上翻动,细看伤口。 沈笑和林苏扬在村中找到了一间类似疆族议事厅的地方休息,沈笑还不时出门看看严木清他们的进展。林苏扬就在议事厅里到处走动看有没有哪里特别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几人在议事厅里会合,司君行阴沉着脸摇头说什么也没有发现,而严木清却在一旁发了会儿呆,然后有些犹豫地说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头绪。 “你说,那些伤口上的剑锋很熟悉?”沈笑问道。 “嗯,”严木清点头说,“我仔细看过,那是孔家特有的凝剑式。先前在积香医馆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一直不敢确定,直到刚才我看了所有尸体的伤口才发现都是被同一剑气割喉所致,而这剑气,除了炎城孔家,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习惯凝剑即散。” 林苏扬疑惑地看着司君行,司君行解释道:“所谓凝剑即散是指剑气刚好凝聚伤了人之后便如破气般散开,这样可以做到血不四溅,所以用凝剑即散杀人一般都会割喉以一击致命。” “孔家……孔铭起早就在牧厝之战中死了,难道,昨天我看到的人真的就是孔翎?可是不对啊,孔翎不是也失踪了吗?怎么……” “孔翎还活着。”司君行打断沈笑说道,“而且,她已经投靠了燕辽。” “什么?”严木清和沈笑齐齐惊道。 “在西北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司君行看了一眼林苏扬,然后将他见到孔翎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当然省去了孔翎对他的爱慕之事。 沈笑听后不可思议地说道:“孔翎她……怎么可以这样?”虽然和孔翎接触得不是很多,可是她在沈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好女孩儿,只是偶尔性格火爆了一点。可是她怎么可以被自己的仇恨蒙蔽了双眼,竟然…… “如果这样联系起来。那疆族地这件事和燕辽有关?”严木清猜测说。 司君行心里一凛。他是断不会相信瀚宇风会做这样地事。除非。有人在后面捣鬼!回想当初在西北见到孔翎地前后。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地名字。难道会是他? 林苏扬没有说话。坐在议事厅首座上轻轻敲着桌子。眼睛在桌上不经意地一扫。突然发现桌子上方地墙壁有一幅图腾十分奇怪。那是一幅巨蟒嗜食图。巨蟒地头部只现出了一半。上面地一颗眼珠突出了整个墙面。看起来甚是不协调。 林苏扬不禁好奇地伸出手摸向了那颗怪异地眼珠。手指沿着石珠转了一圈。感觉是松动地。正要靠过去细看却眼前一花。放在石珠上地手就不小心按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响。脚下地大地似乎裂开了。她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耳边传来司君行紧张地叫喊声。接着感觉自己被人拉进了怀里。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当林苏扬按下石珠地刹那。司君行就看见她站地地方突地露出一个洞。他靠得最近立刻就上前拉住了她。结果重心不稳。两个人双双掉进了洞里。严木清和沈笑想要拉住他们已经来不及了。那洞口瞬间就恢复成原来地青石地板。 严木清记起刚才林苏扬是在墙上摸索什么。他走过去也看见了那颗蛇眼珠。伸手去按却怎么也按不动。沈笑焦急地蹲在地上。试着用剑撬开洞口合拢地缝隙。试了几次没用。她握紧了剑站起来说道:“怎么办?” 严木清还算镇定,他想了会儿说:“我们再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其他入口,既然这里有暗道,说不定别的房里也有。”沈笑赞同地点点头,跟着严木清从村里的第一间屋子搜索起来。 却说司君行抱着林苏扬掉进暗道后,头顶的洞口立刻就封合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他紧紧地把林苏扬搂在怀里,不敢松开分毫。不知道底下会有什么,于是他提了真气翻身移到林苏扬下面,这条暗道似乎很深,他们急速下落了好一会儿才摔到了洞底。 好在除了背部撞到地上有些疼痛外,司君行并没有感觉到哪里受伤。等到适应了黑暗之后,凭着他地功力也只能勉强看到近处的环境。 他们似乎落在了一个狭小的洞|岤里,地上比较干燥,司君行还能摸到上面地泥沙。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他准备叫醒林苏扬,见她没有反应,伸手在她的脉搏上探了探,没有发现异常他才放下心来。 移了位置,他背靠洞壁将林苏扬横抱在了怀里,然后曲着腿闭上眼休息。好久,当他感到怀中的人动了动时睁眼就看见林苏扬正迷蒙地望着他。 “醒了?” 林苏扬点点头,坐直了身子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不知道,看样子应该是个山洞。” “山洞?”林苏扬揉了揉额,“我记得在墙上看见一颗很奇怪的珠子,结果一不小心就按了下去,谁知道竟然掉到这里来了。” 司君行伸手入怀,拿出火折子吹了吹,一点绿豆般大小的光就冒了出来。 接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林苏扬的脸比往常更加苍白,不由摸着她的脸说:“怎么回事,脸色如此难看。” 林苏扬笑着回答:“可能是刚刚被吓着了。”转眼看见脚边有一截白色地东西,她拿过来一看,竟是一块人地腿骨。司君行脸色一变,抓过她手上的腿骨就扔得远远地,回头看见她没有丝毫害怕地盯着他。 “你不怕?”司君行问。 林苏扬一愣,随即说道:“因为有你在。” 司君行笑了,收了火折子就拉着她起身说道:“抓紧我的手,跟我来。”刚才地那点光已经让他发现了出路,于是带着林苏扬往洞的另一面行去。 那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同样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是林苏扬的一句话让他功力顿升还是其他什么,总之他却能看得很清楚。 林苏扬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两只手紧握着司君行,脚步也和他出奇地一致。走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带着地下特有味道的空气里回荡着他们沙沙的脚步声。 隧道里的路弯弯曲曲而且地势时上时下,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在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幸好没有出现岔道,司君行相信只要坚持顺着路走就一定能出去,因为他感觉到了从前方传来的湿润气息。 果不出所料,在黑暗中走了很长的时间后,他们就看见了前面有隐约的光照进来。加快脚步赶过去,却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洞|岤里,而那道光亮就是天光从极高的顶上一个铜镜大小的洞外射进来恰好照在了那条隧道口。 洞内中心是一个很大的地下湖,湖水平静无波,一看就是一池死水。司君行不甘心地沿着湖边的堤岸寻了一遍,结果没有发现任何通路。 他走回来望着林苏扬苦笑:“看来,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林苏扬无所谓地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说道:“出不去也没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啊。” 司君行看了看她,也在她身边坐下,抬头望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兀自发呆。 “你和她,还真一样。”司君行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林苏扬望着她。 “你们俩都从来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无论情况有多么糟。” “我不懂你的意思。”林苏扬转过头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说。 司君行一阵沉默,低了头转身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可不可以,把她还回来?” 林苏扬盯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 司君行也笑,“因为她没有武功不会在黑暗中和我走的步调一致,因为她喜欢道歉,醒来后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向我说对不起,因为她心太软,到了这里这么久她一定会担心沈笑他们有没有出事,还有,因为我爱她。”因为我爱她,所以尽管你和她同一个身体,我一样能够看得出你不是她。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所了解的是,林苏扬从来没有害过人,而且,她对我很重要,所以请你把她还回来。” “从来没有害过人?你敢肯定,因她而死的人一个都没有?你为她杀了整个火云派这些不算?你们为了她灭了整个藩国也不算?”“林苏扬”嗤笑道,“是啊,她没害过人,却比害了人更加可怕。” “司君行,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傻,她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你,让你受伤让你痛苦,你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地喜欢她?”“林苏扬”靠近他说道,“相信我,我会比她爱你,我绝不会像她那样朝三暮四,跟别人生了孩子还要和你纠缠不清……” 司君行一把推开她冷冷地说道:“我爱的人是她,真正的林苏扬。至于傻不傻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林苏扬”面色一冷,狠狠地说道:“那你就休想她回来,我会让她永永远远待在黑暗里,直到意识消散,灰飞烟灭,我要你们永生永世都不得相见!”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三十章 醉我倾心(上) 司君行不再看她,转了头望着顶上渐渐变暗的天色。 “怎么,怕了?”“林苏扬”冷哼道。 “……你的确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司君行说,“怕?我能怕什么,怕你真的将她禁锢,真的让她灰飞烟灭?呵,也只有像你这样不懂爱的人才会认为我怕。” “你……”“林苏扬”瞪大了眼看着他。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不管她在天涯海角,是生是死,我爱她,就会永远陪着她。” “林苏扬”根本就不懂司君行的那份世上仅有的情爱,只是想着如果自己占领了这个身体,那么司君行就会成为她的,只想她一人,只看她一人,可是,她低估了司君行的执着和沉静,以身体为要挟,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甘心就这样认输,“林苏扬”露出一个妖冶的笑问:“这么说,你愿意跟着她去死?” 看到司君行点头,她冷冷地说道:“好啊,你去死,死给我看,说不定我还会因此放了她。”从地上找了一支尖利的石锥递到他手上,然后看着他笑,“就用这个,刺进你的心脏,很快就可以停止呼吸。” 司君行紧紧握着手里的石锥,指关节因用力而略显发白,青色的血管像一条条细细的虫蜿蜒爬在手上。 见他没有动作,“林苏扬”脸上突地闪过一道怨毒的神色,她趁着司君行愣神的功夫猛然握住他拿着石锥的手狠狠地朝着他的胸前刺了进去。 “既然你不愿意陪我,你就去死,然后我会让她活着,你们两个永远也不能见面,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手上用力,石锥又进了一分。 当喷出地滚烫地血液溅了她满脸时。她地眼中突然闪过一阵迷茫。然后换成了一种难以置信地神色。看见自己手里握着满是鲜血地石锥正直直地插在司君行胸前。她蓦地松了手。颤抖地伸过去摸着司君行地脸。 “你……你怎么样?”语不成声。她地眼里只有鲜红地血和司君行虚弱地影子。 司君行灰暗地眼中一亮。他伸出手缓缓地抹去林苏扬脸上地泪水。“你回来了。” 林苏扬赶紧点头。“我在。我一直都在。”只是看不见。不能控制自己地身体。 “你看。你又为我哭了……别哭。我没事……”司君行嘴角强扯了个笑容说。 流了这么多血还没事?林苏扬看着他发白地脸泪流不止。手也不敢乱动。只好这样坐着。 “咳咳咳,你看看你怀里的药还在吗?” 药?林苏扬伸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小地瓶子。“这是……” “是归乾真人……准备的……伤药,我担心你……所以就放在了……你的身上。” 林苏扬顾不上和他多讲,忙打开了瓶子。见是些细细的粉末便知是外敷,移了目光看见石锥伤在胸腔正中,放下瓶子双手握住石锥的上面,咬着牙使力向外一抽,“噗”地一声。一股热血再一次喷了出来,林苏扬赶紧双手交叠压在上面。 司君行闷哼地声音传入耳中,她心头一痛却不敢松手,渐渐等到血流缓慢了,她才慢慢放开,立即把瓶子里的药粉洒在上面。白色的药粉瞬间就被浸出的血染红了,不过归乾真人的药地确非同一般,没有多长时间伤口便不再流血。而且渐渐有愈合的趋势。 林苏扬拿起石锥看了看。发现那上面染血的地方仅有半指长,由此可见司君行胸上的伤口并不太深。松了口气。她又撒了些药粉在上面,这一次没有被浸透。她撕下裙脚的一块布,然后走到地下湖边浸湿了拿回来擦去司君行脸上手上的血。 此时洞内光线骤暗,林苏扬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待在司君行身边一步也不敢移。而司君行许是疼得厉害,双拳捏得紧紧的。林苏扬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握紧地拳头展开放在手心里,轻轻地问:“还很疼吗?” 司君行不说话,放轻了手上地力度,只在林苏扬滑腻的手上捏了捏以示宽心。 林苏扬叹了口气就地躺了下来,松开一只手试着横过他地脖子将他的头靠近自己地脸,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躲开吗?”摸着他下巴上浅浅的胡渣,林苏扬又是一阵心疼。 “看到你,我就不想躲。”他从来都不会对林苏扬抱戒心,也因此形成了一种本能,一种即便会受她伤害也不会避开的本能。 “以后……不要这样,不然我会难过。”不仅仅是难过,还有生不如死的痛。 司君行偏了偏头正好和她面对着面,他能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她却看不见他欣喜的笑容。 “我答应你。” 沈笑和严木清将整个疆族部落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在周围方圆十里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密道。沈笑越找越急,找到后来气不过用剑毁了一大片的树林。严木清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他眼皮底下落进了暗道,他们却无能为力,如今那两人生死未卜,可又找不到暗道入口,究竟该怎么办? 沈笑曾回到议事厅想破了那个机关,可无论她怎样使力运功都不能让那块石板移动分毫。严木清猜想这样的石板定不寻常,上面也许加了一层秘制的药水,不然不会这么坚硬如铁。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却收到了归乾真人的飞鸽传书,信上让他们赶紧去暨敖,他有一个重大的发现,而且他还说司君行和林苏扬的事可以找圣瀚帝帮忙,毕竟司君行还有一个八皇子的身份。 两人一合计,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早些回去搬救兵,当下就匆匆离开了疆族村庄,到季钺镇后买了马匹急急赶往燕辽国都暨敖城。 而被寻找的另外两人此刻也在山洞中待了整整五日。这五日来,林苏扬天天都守在司君行身旁,替他换药敷药,和他谈着以前的事情。 司君行的伤日渐好转,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亏得地下湖里有不少盲鱼,林苏扬把外衣脱下来结成兜放进水里,运气好还能活捉几条不小心撞上来的笨蛋。没有火烤,她就只能用自己的发簪一点点剔下鱼肉喂进司君行的嘴里,尽管没有味道,浓重的腥味也让人作呕,可是司君行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他也会逼着林苏扬吃几口,有吃的总被饿死好。 等到司君行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时,他就不顾林苏扬的反对钻进湖里多抓一些盲鱼上来,只要感觉伤口因寒冷的湖水刺激得又要裂开时,他就用功力镇住,晚上待林苏扬睡着后他才又敷上归乾真人的药。 眼见那一小瓶药很快就到底了,他干脆就不再去管身上的伤,任它疼痛,奇怪的是没过多久它竟然就这样好了,比先前的药效还管用。这下司君行更加肆无忌惮,天天下水捉鱼,没事的时候就跑回当初掉下来的黑洞里寻找机关。恢复了最初嬉笑的面貌,常常逗得林苏扬忍俊不禁。晚上,他和她相依而睡,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又一个黑暗的夜晚,洞外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通过顶上的小洞落进来掉进水里发出嘀嘀嗒嗒的声响。 “你说,外面会有人经过吗?”林苏扬睁着眼听着雨声说道。 “不会,”司君行抱着她嘟囔着说:“你忘了,这里是疆族的范围,除了疆族本族的人是不能进来的,况且,现在疆族人全都被杀,还会有谁来这里。” “那笑儿他们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急得不行了。”林苏扬偏着头,任由司君行的唇在她脖子上动来动去。 “他们会找来的,所以我们要耐心等……”唇齿上移,他咬住了林苏扬的嘴唇,轻轻摩挲,一只手却伸到她的腰间慢慢地解着她的腰带。 “你干嘛?”林苏扬含糊着问道。 司君行抱着她滚到了地上,抬起头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好像有点饿了。” 随着衣衫一件一件被剥落,林苏扬感觉到了自己肌肤的战栗,尤其当她知道被剥了个光时,司君行的那只大掌便抚上来一寸寸地燃烧起她的理智,脸红到了脖子根,压制住自己的颤抖,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又一声春雷响起,她才借着机会喘了一口气,不料司君行一下压了上来,她还来不及憋气瞬间便溃不成军。 夜,真的很黑…… 第二日醒来,她发现自己裹着司君行的衣服躺在地上,动了动,浑身酸软,她只得移动脑袋找人。 只见司君行趴在岸边很是仔细地看着湖水。 “你在干什么?”林苏扬问。 司君行听见她的声音起了身兴奋地跑过来抱着她说:“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 “什么?” 司君行指着依旧平静的湖面说,“就在那下面,一定就在那下面。我怎会这么笨,早就该猜到湖底会有出口才对。”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三十一章 醉我倾心(下) 看着司君行像小孩儿一样因高兴而微红的脸,林苏扬也不禁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司君行坐在了地上揽着她的腰说:“昨晚不是下过大雨吗,我今早起来发现湖里的水涨了,就猜测底下会有通道连接外面的河流。” “可是你怎么肯定那通道可以过去?” “所以,我决定下去探一探。” 休息了一会儿,司君行就在林苏扬担忧的目光下跳入水中。林苏扬跪在岸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久久不敢移开。心里一秒一秒数着他下水的时间,等到快数了六百多下时,湖中心的水面突然荡起了阵阵涟漪,然后就见一个影子朝岸边游来。 “哗啦”一声,司君行的头冒出了水面,对着她扬起了一个微笑,“我们可以出去了。” 原来湖底果真有一条暗道却不知被谁用巨石堵住了,司君行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那石头移开,原先因为并不是堵得很严实,所以石头搬开只是些微地影响了水流,因而在上面的林苏扬并没有看见水中的变化。 司君行将自己的衣衫撕成长条绕过林苏扬的腰然后系在自己的腰上,接着嘱咐道:“等会儿你屏气闭上眼,只管抱着我就行知道吗?” 待到她点头,他叫了一声:“闭气。”一把抱住林苏扬再次跳进了水里。 循着刚才的方向他找到了那个洞口,里面漆黑一片,由于不知道通向哪里也不知有多长,司君行担心林苏扬受不了便低头堵住她的嘴不停给她换气,然后双腿一蹬便朝洞口游了进去。 林苏扬闭着眼,紧紧抱住他的腰,游动的水流让她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一尾鱼。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道游了有多久。当司君行看见前面渐渐出现光亮时心里一喜。加快了动作往前游过去。眼见着离光亮越来越近。他忽然感觉林苏扬抱着他地手松了一下。忘了有绳索牵连。他赶紧伸手搂住她。脚下用力。两个人便像离弦地箭冲出了水面。 雨后清新地空气。淡淡地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美好。司君行抱着林苏扬走上了岸。然后脱力似地倒在岸边地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苏扬知道自己离开了水也慢慢睁开眼。见到周围地景色不免庆幸终于出来了。还没高兴够。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司君行身上。 司君行“哎哟”叫了一声。“娘子。你想谋杀亲夫啊?” 林苏扬强撑着要坐起来却被他一拉。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娘子啊。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一松手可把我吓得不清……难道又头疼了吗?”司君行紧张地看着他。 林苏扬立刻红了脸别过头说:“没有,手软了而已。” “没有就好。”不过手软……司君行看了看趴在自己身上动也不动的林苏扬,忽然脑中思绪一闪,随即嬉笑着半撑了身子说道:“也是,娘子昨晚这么累,为夫怎么就忘了呢?”林苏扬闭上眼,不去听那人的话,过了一会儿竟就这样睡着了。 司君行满脸笑容地抱着林苏扬。复又躺下去,眼睛望着清明地天。这样的日子,真好。 两人再一次回到了疆族村庄,看到沈笑留下的信条后便急赶回季钺镇。山中无岁月,出世方觉时过,向镇上的人问了日子,才知他们已在地下洞中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用仅剩的发簪头饰换了马,林苏扬和司君行一路扬鞭疾驰,匆匆奔向暨敖城。 这边,沈笑、严木清还有归乾真人和司连等在圣瀚帝的同意下集结了一支队伍准备前去疆族救人。正要出发时却收到了司君行的飞鸽传书。得知两人安全归来方放下了心。 林苏扬和司君行一到暨敖就被瀚宇风派人请进了皇宫。 当他们由宫侍带领走进仪和宫里时,就看见沈笑抱着秦箫不停走动。而严木清和司连等其他几人则是喝茶地喝茶,下棋的下棋。似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随意。 “你们这是……”司君行看着他们问道。 “啊,素颜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要再晚点我都不知道该拿这小娃怎么办了。”沈笑看见林苏扬高兴地叫了起来,然后把怀里正嘤嘤哭泣的秦箫递过去。 林苏扬赶紧接了过来,那小家伙终于见到了自己分开了那么久的娘亲,渐渐地闭上了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个不停。 司君行这是第一次看见林苏扬的孩子,上次在清翔殿的时候他只是很快地看了一眼,直到今日才细细看清那孩子的面貌。慢慢长开的五官,和林苏扬整个模子刻出来地一样,长大后不定会迷倒多少女子的祸害。 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秦箫地脸,那小子还挺给面子地咯咯笑了起来,司君行心头异样,从林苏扬怀里把他抱了过来。 秦箫蹬着小腿儿抓住了司君行的头发,他却恍若不知,一会儿把秦箫摇来摇去,一会儿又带着他在外面飞上飞下,弄得整个仪和宫都是小婴孩儿的笑声。林苏扬呆呆地看着他们,如果,这个孩子是她和他的,那该有多么完美。 林苏扬感到好奇的是,秦箫虽然是个婴儿却极难伺候,不是他认可的人,只要一碰他他就会哭个不停,那么瀚宇风这段时间又是怎样照顾他的?她可不认为瀚宇风会放下皇帝的面子来看管别人的孩子。 事实上,瀚宇风也地确对秦箫无计可施,让他领兵杀敌还好,照顾小孩,简直就是要把他逼疯。后宫也没有多少可信地女人,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把影茹请进宫里。让她来试着照顾秦箫。说也奇怪,秦箫在影茹身边就听话很多,偶尔闹闹小脾气也是很快就过,这下瀚宇风松了口气,总算对得起林苏扬了。 当晚,相识的几人便坐在仪和宫里说起了疆族地事情。原来当初给林苏扬下蛊的人正是谁也想不到地萧妃,右散骑常侍之女杨稚萧。 杨稚萧外表柔弱乖巧却是内心狠毒,她一直冷眼看着祁妃将其他妃子尽力打压。心里却没有丝毫地着急,因为她知道只要秦皓的心没有放在谁的身上,那么任何人都不能夺走皇后的地位。 不料,后来竟然出现了个云风儿,当时她并不知道云风儿就是失忆后的林苏扬,眼见秦皓日日被云风儿所迷,而祁妃也没有办法阻止,于是恨意顿起。便在林苏扬去拜见凤湘太后之时趁机下了蛊。 至于她是怎样得到这疆族之蛊的,最开始无人可知。后来还是归乾真人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他曾翻出以前和疆族族长来往的信件,突然记起了族长说过他们和燕辽地某位大官关系甚密。疆族人本性孤僻,很少和外人接触,如果要向他们求蛊那是极不可能的,除非……用强。 可是强抢的蛊没有了下咒者也只是烂虫一只,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那人抢了蛊又能来干什么?不管如何,既然和燕辽有关他就得去走一趟。 路上偶然遇见来寻司君行的司连。二人一见如故,交谈中才知道都是自己人便一同分析了整件事情。通过司连他见到了圣瀚帝,圣瀚帝当下便展开雷霆手腕查找曾和疆族人来往的朝廷官员。 几番明察暗访,查出那个“大官”竟然就是朝中最有威信的魏良大人!瀚宇风一气之下将魏良扣押,问出事情经过,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原来魏良一直认为瀚宇风深受林苏扬蛊惑,担心他会因美色误了大事,后来司君行的加入他更是担心兄弟相争会将燕辽江山断送,于是早就对林苏扬起了杀心。 当初在西北之时。林苏扬和司君行分开后前来刺杀林苏扬的人就是魏良派来地。后来刺杀未遂,林苏扬进了大央皇宫。魏良仍旧不死心,倚着和疆族的关系骗来了一只蛊。原想让玄歌趁机下蛊,谁知玄歌誓死不应,便转了目标,利用杨稚萧的嫉恨心,三言两语便骗得她为自己办事。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狠心命孔翎带人将整个疆族灭口,本想让杨稚萧也消失,却得知大央皇宫变得戒备森严,似乎有什么重大事情在处理才放了杨稚萧一马。 怎料司君行和林苏扬竟也找到了疆族,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不世出高人,自知无法挽救,只得安坐家中等着瀚宇风的到来。 知晓了缘由,瀚宇风痛心疾首,大骂魏良的糊涂,不住质问他以前军师时的从容哪里去了,辅助治国的理智哪里去了,还是人越老越不中用,竟为些荒唐的理由害了那么多人。大怒之下将魏良押入大牢,决定择时问斩。 整个疆族几十口人命,魏良没有为自己开脱罪责,只是一个劲儿地叮嘱瀚宇风要以国为重。瀚宇风心里更不是滋味,对他来说,魏良是师是臣,他一心为燕辽,瀚宇风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样就免了他地性命,否则将如何面对整个燕辽的百姓? 魏良地事让他消沉了很久,后来在影茹的劝说下他才振作起来,魏良有错,错在他对瀚宇风没有足够的信任,错在他的眼睛被自己内心的担忧隔绝了现实。瀚宇风认为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初在退出对林苏扬的争夺时就果决一点,魏良也不会有这些想法。 如今错已铸成,他唯有努力完成魏良的心愿算是报答他的教导之恩和对燕辽地忠心。 司君行知道了这些后一脸黯然,林苏扬地蛊注定永远也无法解开了。林苏扬安慰他生死有命,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在一起已经不错了。 接着几人又开始商量以后地事情。照目前的情况看,燕辽和大央地战争在所难免,这边瀚宇风早就开始训练军队,准备粮草武器,只等着向秦皓下战书。而大央那边,虽然秦皓还在努力整顿后宫和朝纲,却私下里也在为大战做准备,不得不说,秦皓的确有几分能力,这个时侯还能几面兼顾。 当司连问到林苏扬有什么打算时,司君行抢先代她说道:“我要带她走。”众人齐齐看向他,林苏扬低了头,没有开 “我不管他们战还是不战,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经历了这么多,不是说累了倦了,而是他根本再也承受不起一次次地让林苏扬离开,让她受伤害,他们不是神,不能改变什么,既然如此,何不放下无谓的担忧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更可况,林苏扬身中蛊毒,还能够有多久的快乐的日子? “我同意。”归乾真人说道,“人生短短几十载,弹指即过,如果这一生都不能为自己而活又如何期待下一世,所以啊,君行说得对,不去管其他,带着娘子找地隐居得了。你们可以去归乾山,想当初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样的风水宝地,你们也去过,那里的确很美吧?而且我还可以再配些药,将苏扬的毒性压制,拖个几年也不是问题。” 司连也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想倒是最好的结果,只是,那宏帝会罢手吗?不说他已经昭告天下苏扬是他的皇后,而且太子……” 说到秦箫又是一道坎,司君行知道他们现在唯一牵绊就是秦箫。林家的事,林苏扬可以放下不管,但秦箫是她的孩子,骨肉相连,她怎可能丢下他就此离去? 所有人都看着林苏扬,等待她的回答。最后,林苏扬抬起了头道:“ 桃花离 第32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我会和司君行一起走,至于箫儿……就请你们帮忙照顾,如若有一天皇上来接他回宫,你们就把箫儿交给他就是。如果他不来,我们会来接箫儿离开。大央皇后这个名号……”林苏扬朝司君行微微一笑,“我是司君行的妻子林苏扬,不是皇后云风儿。” 司君行不顾旁人在场,激动地揽过林苏扬紧紧抱在怀里。沈笑拍手叫道:“你们终于想通了啊。”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负人依(终章) 官道上,一个骑着马的英俊青年拦在了一辆马车面前,两方对峙良久,却听车中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 “言儿……你这是,何苦……” 林苏扬早就猜到林子言会追来,当她让沈笑带着她的亲笔信送到林府后,就已经做好了要面对林家人的准备,却不知他竟来得这样快。 “姐……你真的,要离开了吗?”林子言声音干涩地说道,就这样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言儿,”林苏扬坐在车里说道,“你知道的,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早在爹将我送入朝堂之时我们便回不去了。” “……姐,对不起……”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言儿,我不知道你们会做什么,只求你,保住自己,保住爹……以后,忘了我这个姐姐,让爹忘了我这个女儿吧……” 林子言沉默不语,盯着丝毫不动的车帘。 司君行看了他一眼,扬鞭策下,马车便绕过林子言向前方行去,自始自终,林苏扬都没有出来见他一面。 林子言立在官道之上,阵阵尘土将逐渐远去的马车隐在其中看不真切…… 宏历三年十月,凤湘太后、祁妃及萧妃因鼓动大臣密谋造反,查证属实被处以斩首之刑,相关大臣凭罪论处。至此,宏帝彻底清除凤党余孽。 十一月。靖淑皇后因病去世。宏帝以国葬之礼将其送入帝陵。 十二月。封玄美人为玄妃。允太子秦箫为其教养。 宏历四年一月。殷王秦柯将兵权尽数释手。自此隐退朝堂。 九月。燕辽国圣瀚帝向宏帝宣战。两国军队于金山河集结。此次大战历时一年半。于宏历六年八月终结。两国议和。以金山河为界。双方互不侵犯。共享和平五十年。 宏历七年五月。大央顾城粮价突涨。宏帝欲开仓平价。朝中以礼部尚书林呈为首地一干大臣力谏反对。彼时。风云再起…… “娘亲。亮哥哥又欺负华儿了。”一个稚嫩地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就见一只胖乎乎地小手伸了过来。白白地手背上面被墨汁画了一朵小小地花。 林苏扬放下了手中的书,眼中潋滟一片,俯身抱起了站在旁边的小娃说道:“是不是华儿又调皮欺负哥哥了啊?” “才没有呢,华儿从来不会欺负亮哥哥。”小娃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吗?”林苏扬挑了挑眉,“那哥哥脸上地东西又是怎么来地?“是……是……” “姨娘。是亮儿自己弄的,不关妹妹的事。”满脸都被墨汁涂黑的小孩儿站在门口怯怯地看着林苏扬怀里的小人说。 “……我离开这么一会儿,你们俩又在吵架了?”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笑着说道。 “干爹……”小华儿朝着来人兴奋地叫道,挥着手要他抱。 “怎么,九王爷舍得放下你那盘棋过来逛逛?”林苏扬把小华儿放下来让她自己去玩,秦柯却蹲下身一把抱起了她。 “还不是你那夫君。说要下山给你买什么茶让我帮忙看着这两个小鬼头。” 林苏扬看着门口的小男孩问道:“亮儿,你爹娘呢?” “娘说……娘说咸城要开什么武林大会,就拉着爹爹下山去了……” “这个笑儿,多大的人还这么贪玩,木清也是,就这样纵容她。”林苏扬恼道,又要她帮着照看孩子。 “说别人,难道司君行就没宠着你?”秦柯笑说。 “是啊是啊,爹爹都不让华儿来找娘玩。他说娘累。”小华儿很认真地说道。 “司雨华!”林苏扬叫道。这孩子,难道不知道给她亲娘留点面子么? “不和娘亲说了。爹爹回来看见又要骂华儿,华儿去找干爷爷玩。”司雨华说着就从秦柯身上爬下来。走到门口拉着严允亮的手就往外走,“亮哥哥,你说的你要给我钓鱼吃……” “咳咳,”秦柯忍住笑说道:“我也出去吧,要是让你夫君知道我在这里又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你……”林苏扬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这殷王也变成这样了? 两年前秦柯将兵权交给秦皓后便独自一人来到归乾山,偶然遇见归乾真人,几经言谈使两人成为莫逆之交,待到上山后却遇上了林苏扬一家,从此便定居归乾山不问他事。司君行知道秦柯曾经对林苏扬地情感,一开始并不同意他在自家旁边住,结果被归乾真人大骂小心眼只得点头答应,不过时时都把秦柯盯得紧紧的,后来干脆把孩子扔给他带,自己就天天围在林苏扬身边转,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司君行吃起醋来竟是这副模样。 何其有幸,林苏扬原以为自己的蛊毒只会让她享受一两年的自由生活,终得上天眷顾,竟然让归乾真人经过几百次的失败最终炼出灵药解去她疼痛之苦。有了现在的生活,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 司君行提着大包小包跑回到家里时就见林苏扬躺在床上午睡,眼睛一转,他进屋锁上了门,把东西放到桌上后几下脱了衣服钻到床上。“娘子……” “娘子……” “……干嘛。” “我们给华儿生个弟弟吧……哎哟……”司君行被推到一边撞上了墙,然后哀怨地看着自顾闭眼睡觉的人,盯了一会儿不见反应,又死皮赖脸地爬了过去。 “娘子……” 归乾山下,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站在路口看着身前的人问:“父皇不上去看看娘亲吗?” 那人摇摇头道:“父皇不去了,父皇让云叔叔送你上去,好好地玩几天吧。”仰头望着遥远地山顶,何必又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