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美强惨女主后》 第1章 [gl百合] 《救赎美强惨女主后作者:林余绪【完结】 文案: 喻缘穿书了,穿成了一个炮灰路人甲。 原著本来是火葬场文学,但后来成了一本无cp文,因为女主黑化,达成了除她之外,全员火葬的结局。 而她的任务就是救赎这位女主,拉低她的黑化值,以防她再度大杀四方。 怎料,女主开局黑化值99.999% 喻缘:好家伙,没救了 系统:好家伙,她没救,你也没救了 喻缘:? 系统:你再读一遍结局 喻缘:除她之外,全员火葬……火葬。 喻缘悟了,她必须救赎失足女主,将她拉回正道。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系统 甜文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喻缘,雪青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不对劲,快跑 立意:在等待与相守中成长 第一卷 不夜城 第1章 【“噫,这菇凉长得可真俊呐~”】 【喻缘站在雪青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只幻妖,手挑起对方的下巴,慢悠悠道。】 喻缘:…… 喻缘:! 她僵硬坐在椅子上,耳边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的机械音。 机械音是系统发出的,一只草泥马形态、跪坐在自己边上的系统。 【宿主,请完成剧情任务。】 系统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接着,又念起最开始的原著内容,一遍一遍,大有喻缘不去做任务,就不停下来的架势。 或者说,这没有脑子的人工智障,压根不懂安安静静让宿主做任务这个道理。 喻缘试图屏蔽这该死的系统音,但试了几次,都无果,也就只能作罢。 毕竟,穿书二十年,系统都没发布过一个任务,眼下,她想拒绝任务,也没什么经验值。 再加上,在原著里,她就纯纯一个路人甲,整本书从头到尾,她的台词也就系统最先说的那一句。 所以,这个念一句台词,就算完成所有剧情的任务,属实是穿书界再简单不过的任务。 饶是喻缘想拒绝,她也不好意思。 思及此,喻缘忽然觉得她被cpu了。 凭什么穿书就得做任务啊! 做任务给钱吗?不给呀! 所以,这他爹的不就是免费劳力?! 喻缘觉得她又可以义正词严拒绝系统了。 但就在她准备开口拒绝时,系统又补充: 【本次剧情任务完成,宿主可得隐身斗篷一件。】 【隐身斗篷:点满宿主的隐身技能,只要穿上它,宿主就会变成空气,哪怕是修真界大能都无法察觉宿主的存在。】 隐身斗篷?!喻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了。 对一个社恐而言,这隐身斗篷简直是出门的最佳利器啊! 不仅是出门,还有居家,这也适用。 作为妙音宗的少宗主,每天都有好些个弟子上门来找她切磋,谈论乐理。 若是有了隐身斗篷,她就好逃避这些弟子了。 喻缘越想越是心动。 可当她目光触及身前一站一跪,在议事堂正中央的二人,以及视线所及之处,乌泱泱的一片黑脑袋,她还是忍不住地怂。 为什么,为什么人会这么多! 原著里,“喻缘”说这句话,她不觉得社死吗? 喻缘坐着,又开始默默打起退堂鼓。 一旁,系统掐算着任务时间,在任务只剩一秒时,它机械看向还岿然不动的喻缘,抬起它草泥马的蹄子,毫不犹豫把喻缘从椅子上推了下去。 喻缘:! 她瞳孔震颤,惊恐抬眸,看向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呼吸骤停。 救命啊,她想死! 【宿主,请完成任务。】 罪魁祸首又一次出声提醒。 喻缘涨红着脸,在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选择破罐子破摔。 这辈子丢脸都丢到这份上了,再丢点,就再丢点吧! 她如是想着,在视线与面前那双纯银色瞳眸交错的瞬间,起身,走到这双银色双眸的主人身前。 此人叫雪青姝,原著女主。 约莫二十一二的年岁,虽说一身灰褐色麻衣上打满了补丁,脸上也沾满了灰,却也难掩她原本精致得恍若画中仙的相貌。 原著里,她是上古幻妖,幻妖最是生得冷艳,雪青姝更是佼佼者。 不过同样地,她狠厉恣睢,杀人如麻的性子,也是幻妖里的佼佼者。 在书中,她从头到尾都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喻缘在看书的时候,就很好奇,这样的女主怎么会爱上男主。 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下,她把整本原著囫囵看了下来。 结局嘛,很欧亨利。 因为女主达成了除她之外,全员火葬的结局。 喻缘震惊,默默在原著底下留评四个字:卧槽,牛逼。 但卧槽归卧槽,牛逼归牛逼,现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看这本书。 如果她没看,她想她去地府摇号的时候,也不会摇到这个世界,然后投胎成了这个流氓头子似的少宗主。 更不会走现在这个叫人社死的剧情。 现在的剧情是原著的第一章 ,三言两语概括就是:妙音宗山下,一户人家全家暴毙,疑是邪祟作乱。于是,妙音宗宗主就派宗里唯一的闲散仙君——温缇下山调查。 第2章 而温缇仙君的调查结果就是:人不是邪祟杀的,是这家人豢养的妖仆——雪青姝杀的。 看过原著的喻缘表示:这个调查结果很难评。 因为她清楚,原著里,这户人家其实是温缇仙君杀的。 喻缘思绪转到这,快速瞥了眼正侧身看向她的温缇仙君,心虚咽了咽口水。 温缇仙君,原著小反派,兼她的师尊。 师尊,喻缘觉得自己真是倒了霉了,拜这个小反派做师尊。 不过,更叫她觉得倒霉的,还得是雪青姝,这个女主转行做大反派的。 她泪目,不知怎么自己就和这两人纠缠不清了。 【宿主,请赶紧完成任务!】 系统看着僵硬站在雪青姝面前的喻缘,二次催促,草泥马的脑袋直勾勾朝着她,目光炯炯。 喻缘:……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手搭在盯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雪青姝下巴上,大声喊了句:“噫,你这菇凉长得可真俊啊!” 然后,她就火速坐回椅子上,低垂着脑袋,活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众目睽睽之下,喻缘觉得她是时候该离宗出走一段时间了。 不,应该是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一段时间了。 作为妙音宗少宗主,她平时的形象都是高冷端庄、不苟言笑的。 眼下,这像是被夺了舍的举动,在一阵寂静后,掀起轩然大波。 “嗯?刚才那是少宗主在说话?!”一个在后排打瞌睡的弟子倏地伸长脖子,边往前边探看,边问坐自己前边的弟子。 那弟子也刚从震惊中回神,他频频点头,小声道:“好像真是。” “少宗主原来也会说这种话吗?!” “想必是这幻妖当真好看。” “真的假的,我不信,你坐低点,让我看看。” 修仙后,耳朵格外灵敏的喻缘:……她真的会谢, 坐在最前边,不约而同盯着喻缘,思索自家少宗主是不是被夺舍的长老们:……她们也真的会谢。 最后,还是坐在主位上的宗主,喻缘的老爹出声,这窸窸窣窣,渐渐不可控的场面才稳定下来。 “喻缘,你身为少宗主,这种轻浮之言,以后若再说,自己去惩戒堂领罚。” 喻秦钟浑厚的威压压在所有人身上,声音肃穆。 喻缘颔首低眉,没去看喻秦钟,只是颤颤应了声:“是,宗主。” 就立马不再出声。 与此同时,站在议事堂正中央的温缇仙君收回她落在喻缘身上的视线,抬首看向喻秦钟,“宗主,温缇去查过了,山下并无邪祟作乱,那户人家是这幻妖所杀。” 温缇仙君说着,收了收手里的捆妖绳,将雪青姝拉到自己身前,喻秦钟眼下。 喻秦钟微不可察打量了下雪青姝的相貌,看向温缇仙君,问:“这幻妖何故杀那家人?” 温缇仙君不疾不徐答:“那户人家喜欢虐杀妖仆,这幻妖自保。” 喻秦钟若有所思,“若是如此,此妖也是为了求生。” 他话到这里一顿,接着道:“但杀了人,到底是犯了错,先关到囚妖阁里,灭了她的妖性,再放出来吧。” 温缇仙君会意,“是,宗主。” 喻秦钟:“对了,你那几个弟子的功课,你也当看看牢。”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喻缘。 但喻缘刚从社死的悲伤逆流中游出,此时,又正陷在系统的机械音中,所以,她并未注意到喻秦钟说的那一声。 【宿主,剧情任务结束已完成,奖励已发放至你的储物袋中。】 【现在,主线任务已发布,请你接收。】 【主线任务:救赎女主雪青姝,拉低她的黑化值,以防她在结局大杀四方。】 系统没有感情地念着任务条,喻缘听了个大概,没说接不接收任务,只是提出关键一问:“女主的黑化值现在多高?” 原著里,女主前期纯纯属于涉世未深的状态,她想黑化值封顶不过五六十。 结果,系统扫描了下跪在地上的雪青姝,得出的数值是: 【女主黑化值已达99.999%。】 【达成成就:差一点就要毁灭世界了呢~】 【成就奖励:一张名为“今天你疯了吗?”的符纸,贴在任意东西身上,就会让其原地暴走。】 喻缘:…… 喻缘:?! 她面无表情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奖励符纸,直言:“好家伙,没救了。” 就女主这状态,她想自己还是不接收任务,保平安吧。 作者有话说: 阿缘:是个内心戏极多的社恐人士 第2章 喻缘想保平安,系统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它在喻缘那句:“好家伙,没救了”落下的瞬间,很快就录入喻缘的语言习惯,回答: 【好家伙,她没救,你也没救了。】 喻缘:? 她默默在识海里打出一个问号,传送在系统的数据面板上。 系统:【宿主,请你再读一遍结局。】 喻缘:“除女主外,全员火葬……火葬?!” 喻缘悟了,她必须拯救失足女主,将她拉回正道! 思及此,喻缘醒过神,重新抬头,看向议事堂中央,结果,她却发现自己前边一站一跪的俩人没了。 第3章 另外,坐在她对面的长老和弟子们也少了大半。 这是散会了。 喻缘很快反应过来。 她等议事堂里最后一个人跨过门槛,离开议事堂后,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牵着草泥马形态的系统,走出议事堂。 议事堂外,夕阳西斜,人稀稀落落,已经没有几个了。 喻缘依稀记得,喻秦钟说了什么把雪青姝关进囚妖阁。 囚妖阁在后山,以她的脚程,现在应该追得上温缇仙君,趁机把人截下来。 想到这,喻缘也不犹豫,抬手就打算掐个瞬移咒,赶去后山。 但她咒语还没念完,指尖也刚冒出一点青光,一只宽大的手就抓住她的手,捏碎了她还未来得及成型的瞬移咒。 “爹?” 手背传来温热之感,喻缘迅速把手从喻秦钟手里抽出,放到身后。 “您还在呢?”,对上喻秦钟满是无奈的目光,喻缘脱口而出,又在意识到自己这话问题后,忙改口:“女儿的意思是,您怎么没回西云峰?” 西云峰是喻秦钟的洞府,与喻缘,还有喻缘胞妹喻言住的青蓝峰隔了一个平秋谷。 喻秦钟:“有话问你。” 喻缘是他的长女,打小就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只喜欢成日窝在青蓝峰上,与身边每日变换一个形态、至今不知到底是什么灵兽的东西混在一起。 “爹想问什么?”喻缘恭敬垂首。 作为保留上一次做人记忆,以及清楚自己现在所处世界就是一本书的喻缘,至今也没能像她的双胞胎妹妹喻言一样,肆意在妙音宗生活。 或者说,她难改的社恐性子,让她不自觉就与妙音宗里的人与事有了界线。 喻秦钟:“想问你,你是如何看待那幻妖的?” 如何看待雪青姝?喻缘还真琢磨了下,随即她就意识到,喻秦钟这是还对自己之前说的那句社死台词耿耿于怀。 “这幻妖除了皮相,其余地方,女儿不了解,也难做评价。”喻缘马虎回喻秦钟一句。 说雪青姝好吧,喻秦钟肯定会对自己心生不满; 说雪青姝不好吧,喻缘心里还真过意不去,毕竟,原著里,雪青姝是非分明、有仇报仇的人设,她是真的喜欢。 喻秦钟听了喻缘的话,眉头微皱,但很快又放平,叹了口气,道:“阿缘,幻妖善蛊惑人心,你莫要被她骗了,也莫要与她有所纠缠。” 喻缘点点头:“女儿明白。” 幻妖善于蛊惑人心,幻术技能满点这事,她一直清楚。 但不和雪青姝产生纠葛,喻缘表示:老爹啊,这不是你女儿我想不想的事啊。 为了不走向原著里,雪青姝把妙音宗一锅端的结局,她只能以身犯险,趁雪青姝黑化值还没满点前,让对方别在死亡名单上写下她和她老爹这样路人甲的名字。 “爹,您还有什么别的要问的吗?” 静站了会儿,喻缘见喻秦钟既不说话,也不抬脚离开的,有些待不下去了。 和人长时间待一起,她还是有些难以习惯。 喻秦钟摇头:“没什么了。” 喻缘不言。 喻秦钟试探问:“那爹走了?” 喻缘点头:“好。” 喻秦钟:…… 他见喻缘是真没一点留他的意思,只能自己郁闷地驾白鹤离去。 喻秦钟一走,喻缘脑海里紧绷着的弦顿时就松了下来。 她靠在身后的门板上,望着几乎是半个落到地平线下的夕阳,心知自己现在再赶过去拦温缇仙君,怕是来不及了。 囚妖阁这地方,只有长老进的去。 她若贸然闯入,定会引起喻秦钟的注意。 再者,之前她打算从温缇仙君眼皮子底下偷人的法子也确实有些不成熟,所以,拉低雪青姝黑化值这个任务,就还先是放放吧。 喻缘一顿自我安慰后,侧身坐到草泥马形态的系统背上,拍拍对方脑袋,道:“走吧,回青蓝峰。” * 囚妖阁,十五层。 一根根贴着明黄色符纸的银白色铁链交错落下,均束缚在一个身着灰褐色麻衣的女子身上。 她头发凌乱,裸露在袖子外的胳膊上有淤青,也有像是利器划过的血痕。 血痕还没有结痂,血从伤口里冒出,汇集在一起,滴滴答答滑落到地上,成了一个小血泊。 腥臭的血味挤占了整个十五层,到了后面,上下的十四、十六层也被波及,叫这两层被关着的妖和妖兽们,大气都不敢出。 “雪青姝,你个杀千刀的!本君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倏地,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十五层响起。 被重重束缚的女子,恶狠狠看着身前白衣飘飘、取代自己身份的幻妖,喊得声嘶力竭。 但她身前的人,只是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仙君,那你快些做鬼,来找我算账。” 雪青姝看着温缇仙君现在这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抬手,对方脸上就赫然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与此同时,雪青姝在对方脸上施下的幻术也闪现了下,在瞬间,让温缇仙君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啊!”温缇仙君痛呼出声,被铁链束缚的手也紧握成拳。 她想就此昏死过去,但雪青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她的意识格外清醒,尤其是痛觉,没有麻木,只有无限放大。 第4章 小半晌,温缇仙君终于有点力气说话了。 她再次抬起头,看向雪青姝。 但这次,她眼里满是惊慌、恐惧,辱骂的话也变成了求饶。 “雪、雪青姝,本、本君、我求你,求你放了我吧……” 她一句话,断断续续,用词也卑微起来。 要是早知雪青姝会反杀她,甚至替代她,用她的身份,折磨她、囚困她,温缇仙君说什么,也不会为了学一个幻术,去设计雪青姝这般恐怖的存在。 可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 雪青姝迫使温缇仙君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冷漠至极,“想让我放了你,除非我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1 16:00:00~2023-08-22 1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anit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晒网不打鱼、喜欢的歌-暂停的故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雪青姝是在戌时离开囚妖阁的。 囚妖阁外,夜幕笼罩大地,伸手不见五指。 她把温缇仙君溅在自己手上的血,擦在身上,擦干净后,又一挥手,一套崭新的衣裙就套在了身上。 衣服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由风吹散,萦绕在鼻尖,叫人安心。 换了衣衫,雪青姝打算去喻缘处。 因为喻秦钟在白日里交代她,要好好督促喻缘的课业。 所以,她私以为,起早贪黑地督促,才不会辜负了喻秦钟对她的嘱托。 只是,时间太久,她一时记不清喻缘住的青蓝峰是在哪个方位。 因此,在原地站了会儿,也没任何头绪后,雪青姝打算一个个方位试过去。 当然,若是遇到个人,抓了,让对方带路,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雪青姝选择缩步成寸的第一个方位是正东。 正东,朝阳升起之处,她想,喻缘作为妙音宗少宗主,是该住这个方位。 殊不知,后山地势错综复杂,外加,喻秦钟在这布了一个法阵,所以,后山的方位可以说是瞬息万变,并不是看东便是东,看西便是西。 是故,雪青姝选的正东,实则为西南。 西南,外门弟子的住处。 雪青姝到了地方,抬头望着面前巨大的仙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很明显,她的方位选错了。 仙舟前站了一个人,那人手持一支竹箫,背对着雪青姝,正在吹奏一首曲子。 他的箫声悠扬,如天际翻滚的云浪,又似冬日肆意飘飞的雪。 若是喻秦钟这样的音乐大家站在这儿,听了这人的曲,想必会是拍手叫绝,迫不及待就将这吹箫之人收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当个宝贝似的供着。 但可惜的是,听的人并不是通晓音律的喻秦钟,而是五音不全、对音乐压根不感冒的雪青姝。 雪青姝抬脚上前,打算采取第二种法子,抓了这吹箫的人,叫他给自己带路,去青蓝峰。 “别吹了。” 雪青姝出声,直接打断箫声。 吹箫的人没想到自己都远离舍馆了,还会有人来找自己不快。 他皱眉,放下竹箫,转过身,正要发作,却在看清身后人样貌后,忙俯首作揖,拜见来人,“弟子危皓然,见过温缇仙君。” 危皓然。 如果喻缘在这的话,一定会立刻远离这个人,然后心里碎碎念:远离男主保平安。 “危皓然……”,雪青姝眯眼看他一眼,后退半步,“你在这作甚?” 这偌大的妙音宗,能遇到这厮,雪青姝当真觉得晦气。 危皓然没听出雪青姝语气里对他的嫌弃,自顾自解释:“后日,不夜城少城主娶妻,特邀弟子与几个师兄妹前去观礼。” 观礼,翻译过来就是,人家办喜事,他们去做气氛组,给人吹拉弹唱,赚个外快。 雪青姝也清楚这里边的名堂,她沉默了会儿,不知是想到什么,幽幽道:“不夜城城主与我是旧识,而今他儿子娶妻,我也该去送上一份贺礼。” 旧识?危皓然不记得温缇仙君还和不夜城城主有交集。 但正所谓:长辈的事,小辈少打听, 所以,危皓然也没多问,只是恭敬同雪青姝道:“仙君若不嫌弃,可与弟子们同行。” 听到想要的回答,雪青姝眉头浅浅上扬,颔首应了危皓然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危皓然见状,犹豫了下,还是叫住雪青姝:“仙君方才,可是有什么事想吩咐皓然?” 温缇仙君这等人物,他们作为外门弟子,也就在入宗门的时候见过一眼。 现在,好不容易又见到,危皓然自然想抓住机会,博得“温缇仙君”青眼,以此进内门,更甚者,成为长老亲传。 人嘛,想要往上爬也是常情。 雪青姝活了这么久,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叫她帮危皓然往上爬,还是算了吧。 她不把危皓然连带着他以后遇着的伯乐,通通送去见阎王爷,已经算是她对他们最大的仁慈了。 “见你半夜吹箫,想叫你早些回去休息罢了。” 雪青姝看向危皓然,随口回了句,就一个缩步成寸,消失在了危皓然面前。 至于带路,雪青姝想,她宁愿自己走遍整个妙音宗,也绝不会让危皓然给自己带路。 第5章 * 雪青姝一直到亥时接近子时,才找到了青蓝峰。 青蓝峰上,灯火已经灭了。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屋子里抱着黑兔睡的少女身上。 少女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手忽地用力,拽了下黑兔的尾巴。 黑兔吃痛,被惊醒,就像是寻常灵宠一样,从少女怀里挣脱出来,接着,跳到少女的枕头上,准备继续睡。 但就在它阖眼时,它忽地看见一个黑影闪过。 【系统重启……】 【系统扫描中……】 【未发现异常。】 【宿主情况:安全。】 【系统关机。】 藏在黑兔躯壳里的系统在察觉不对劲后,迅速检测了一番屋子。 在确认屋子里没有任何东西会威胁到喻缘的生命安全后,它才重新合上眼,趴在喻缘的脑袋上,又睡了过去。 然后,下一瞬,隐去浑身气息的雪青姝从房梁上的阴影处跳下来,目光在黑兔身上划过,松了口气。 当初,她在这灵宠身上栽过好几回,这次,她可不会再上当了。 确认系统不会再突然醒来后,雪青姝坐到喻缘边上,翻手变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手链,小心翼翼套在喻缘的手腕上。 这手链名唤锁灵骨,一节一节如玉般的白骨串在一起,在月光映照之下,微微闪烁着轻柔白光。 雪青姝右手两指并拢,一道灵刃浮现,又在触及她左手掌心的瞬间,消失。 灵刃在左手掌心划出一条口子,雪青姝握拳,墨蓝色的血顺着她的拳窝汇集,滴落在喻缘手腕上的锁灵骨上,解开上面的封印。 封印解开,锁灵骨上浅蓝色暗纹渐渐浮现。 雪青姝收回还在滴血的手,等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锁灵骨上的暗纹就形成了一朵完整的六角雪花。 六角雪花正中心是空的,一根银色丝线从中延伸出来,缠绕到雪青姝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再也延伸不出来,才停下动作,一点点黯淡,最后彻底消失。 银色丝线消失,喻缘手腕上的锁灵骨也跟着隐去。 雪青姝阖眸,感受了下自己神魂与锁灵骨的联系,在确认二者紧紧绑定后,起身,最后看了眼喻缘。 然后,她就随着一阵把窗扇合上的晚风,消失在了原地。 第4章 外门弟子舍馆外停靠着一艘仙舟,舟上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喻缘也在其中,但她穿着系统发放的隐身斗篷,所以,并没有人能够看见她。 今天是这些外门弟子受邀去不夜城的日子。 在原著里,这一天也是雪青姝趁温缇仙君放松警惕,趁机逃出囚妖阁,躲进这艘仙舟里,然后被男主捡走的日子。 男主。 喻缘思绪在这两个字上停留了一瞬,默默评价:罪恶源头。 女主黑化的罪恶源头。 靠卖老婆一步步飞升的男主,他是头一份。 喻缘合理怀疑,雪青姝黑化值剩下的0.001%十有八九就在男主身上。 所以,为了防止雪青姝在开头就原地黑化,喻缘选择抢在男主前面,把雪青姝捡走。 然后—— 她就可以靠系统商城里买的《救赎一个人只需要三步》,一把拉下雪青姝黑化值,让对方回归正道,或者,让对方能把她从死亡名单上移除。 想到这,喻缘觉得她的计划简直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女主了。 于是,她火速收回乱飘的思绪,从哄闹船头走到冷清船尾,一个个地方翻过去,找雪青姝藏在哪。 可直到仙舟缓缓开始升空,她也没找见雪青姝的影子,甚至,连对方的一根银发丝,她都没见着。 喻缘靠在甲板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她不理解,雪青姝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找呢? 难道男主已经先她一步捡走雪青姝了? 不,不可能。 喻缘清楚记得原著里,男主明明要到仙舟停落在不夜城时,才捡到雪青姝。 那是怎么回事…… 喻缘抬头,看向飘扬的船帆,烦闷:总不至于上错仙舟了吧? 可外门弟子的舍馆外边,拢共就停了这一艘仙舟,她就是想上错,也做不到啊! 排除所有可能。 喻缘贴着甲板,蹲下,边给怀里的玄猫顺毛,边问它:“你说雪青姝上仙舟了吗?” 玄猫:“喵呜?” 它慢悠悠睁开眼,舒服地在喻缘怀里打了个滚,随后一个停顿,绿松石般的猫眼闪烁了下。 【系统载入中……】 【检测原著剧情发展……】 【无未知错误。】 【宿主,剧情正在平稳推进中,请放心完成任务。】 机械音戛然而止,系统回归平静。 喻缘:…… 剧情还在平稳推进?也就是说雪青姝是在仙舟上? 但她找了几圈,确实是没找到人啊。 喻缘茫然,思维逐渐发散: 也许雪青姝躲在仙舟底下?毕竟原著里,男主就是在下仙舟的时候捡到的人。 而且,仙舟底下,她没翻下去找过,所以,这的确可以作为一个方向。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喻缘联系雪青姝作为幻妖的技能,以及原著对她技能的描写,不由有了一个猜测:雪青姝极有可能幻化成了别人的相貌,混在了弟子中。 第6章 喻缘圆溜溜的杏眼微眯,从地上起来,打算去最热闹的船头,重新排查一遍。 但她刚抬脚,一阵急促的风忽地朝她吹来,直直冲着她的脸。 喻缘下意识闭眼,偏开脑袋,试图用手阻挡这阵诡异的风。 可这风的风力太强,不是喻缘用手就能抵挡的,因此,这风吹了没几下,就把她吹得身形不稳,不断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喻缘都快怀疑是见了鬼了,遇着这样蛮不讲理的风。 她腾出一只挡风的手,打算结一个法印消弭这怪风的威力。 可叫她没想到的是,松开手的刹那,风登时威力加大,叫她后退的步子大了一半,以至于,她的脚不偏不倚,重重踩在了隐身斗篷上边。 踩住斗篷,脖间的系带猛地勒紧。 窒息感冲上脑门,喻缘脑子倏然空白,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背上传来阵阵钝痛,但喻缘顾不上,她手忙脚乱地去解脖子上紧紧勒着她的系带,生怕下一刻,这系带就把她脖子勒断。 系带解开,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进鼻腔里。 喻缘大口大口呼吸着,浑然不察隐身斗篷从她身上滑落到了地上。 许久,喻缘缓过神来,躺倒在地上。 她手边,玄猫守着她。 “喵呜!”玄猫竖瞳里倒映出一个人影,瞬间炸毛。 【危险!危险!危险!】 【系统载入!】 【宿主,反派靠近,请小心,请小心,请小心。】 重要的事说三遍,系统紧张跳到喻缘身前,挡住不断靠近它宿主的人。 “阿缘。”一个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喻缘也从地上弹射起来。 “师、师尊?”喻缘在对上雪青姝的双眸后,疑惑。 “温缇仙君”怎么会在这出现?原著里,她这时候应该是在为雪青姝越狱发愁来着。 真是怪事书书有,这书特别多啊…… “你怎么会在这?” “您怎么会在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喻缘怔了下,随即意识到了不对:温缇仙君怎么会看得到她?! 她摸了摸脑袋,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终于发现了不对。 隐身斗篷竟然掉了! 喻缘浑身僵硬了下,然后赶紧转身,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隐身斗篷捡起,将其匆忙塞进储物袋里。 “师、师尊,你听我解释。”她颔首低眉,局促不安极了。 雪青姝看她,视线从对方手腕上的锁灵骨上划过,接着,背在身后的手,指尖一转,锁灵骨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喻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还紧张地低垂着脑袋。 “阿缘,你要解释什么?”雪青姝沉默了下,问。 喻缘:“就是上这仙舟,我、我就是在青蓝峰待得太闷了,想去不夜城散散心,才上了这仙舟。” 喻缘语序混乱解释了一番,刻在骨子里对老师的恐惧,叫她每次在温缇仙君面前都说话说不利索。 雪青姝浅笑:“在青蓝峰上待闷了,是该出来走走,无需紧张。” 喻缘抬眸,小心翼翼看雪青姝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师尊不怪我乱跑吗?” 温缇仙君总说她是妙音宗少宗主,当以身作则,给内外门弟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所以,对方常常把她拘着,叫她背书习字,就是不肯放她离开妙音宗。 因此,雪青姝说出这话,喻缘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甚至,她都觉得温缇仙君是不是被哪个好心鬼夺舍了。 当然,觉得归觉得,喻缘想,这修真界除了后期黑化值满点、大杀四方的女主,应该也没有人敢夺舍温缇仙君。 “与我同行,不算乱跑”,雪青姝在喻缘胡思乱想之际,接话,“当然,你若觉得宗里待得烦闷,出去走走,师尊也不会再拦你。” 喻缘:?! 她感觉她的反派师尊好像真被夺舍了。 雪青姝:“当然,课业不能落下,现在就随我去背书。” 喻缘:…… 看来没被夺舍,是她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 另外,由于在疯狂存稿,所以,大家的评论可能要晚点回复 感谢在2023-08-22 18:00:00~2023-08-2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rsk、晒网不打鱼、喜欢的歌-暂停的故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清静经》可背熟了?” 雪青姝坐在蒲团上,手持香箸,香箸捣着身前香炉里的香灰。 喻缘跪坐在她一旁,背上薄薄一层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没想到会在仙舟上遇到她的反派师尊,更没想到她的反派师尊会抽她背课文。 “应该背熟了。”喻缘模棱两可。 “应该?”,雪青姝拿香箸的手一顿,转头看喻缘一眼,“你背一遍给我听。” 喻缘:…… 她想问雪青姝,她能不背,改默写吗? 可当她触及雪青姝现在这张属于温缇仙君的脸,哪敢问,只能老老实实开背。 从“大道无形”一直到最后的“身腾紫云”,喻缘每背一个字,就磕巴一下,其间有几句,她在背完后,还会默默倒带回去,再背一遍。 第7章 喻缘背完后,雪青姝香也点上了。 她盖上香炉盖子,起身,坐到喻缘对面,手一挥,一张书案就横放在二人中间。 书案上,放了笔墨纸砚,也放了一本崭新的《清静经》。 “背不熟,便抄几遍。抄多了,自然也就背熟了。” 雪青姝不疾不徐说着,身前,喻缘看着书案上那厚厚一沓纸,很想大喊一句:吾命休矣。 最后,喻缘到底还是抄起了《清静经》。 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在纸上点染开来。 雪青姝看着喻缘的字,静坐了会儿,问对方:“不好奇我为什么去不夜城吗?” 喻缘笔下一顿,墨点晕开,穿透了白纸。 她急忙收笔,将笔放到笔架上,摇头:“师尊的事,弟子不能多问。” 雪青姝手肘抵到书案上,撑首,靠近喻缘三分,直言:“我的事,你可以多问。” 喻缘:…… 什么多问?你的什么可以多问? 喻缘怀疑她的反派师尊脑子抽了,要不然怎么会说这么变态的话。 幸好,她看过原著,清楚温缇仙君是什么德行,所以,她脑子一转,很快就明白了:温缇仙君百分百在试探自己。 只不过在试探什么?或者说,她有什么好试探的? 这么多年,她虽然知道温缇仙君是个黑心肝的,但也没露出什么马脚,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提防她啊。 喻缘心里疯狂碎碎念,最后,只道:“这不合适。” 雪青姝:“有什么不合适的?做徒弟的,多关心师尊几句不行吗?” 喻缘眉头微挑:关心? 她算了算,她这位反派师尊今年约莫三百多岁。 听喻秦钟说,温缇仙君的修为是化神期,可以活个两千多年。 三百和两千比一下,温缇仙君此时应该正处于壮年,不对,应该是青少年。 所以,她的反派师尊按理来说,应该不算是空巢老人。 但这样的话,该如何解释“温缇仙君”忽然求关心这个问题呢? 喻缘回忆她的十四五六七岁,暗道:“难道是缺爱青春期?” 大可不必! 喻缘很快打消了这个猜想。 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升起,也绝不相信温缇仙君现在青春期。 啊,真该死啊! 她这个反派师尊的心思真难猜! 喻缘急躁,但面上风平浪静,“师尊,弟子关心您,但您的事,弟子真不当多问。” 说罢,她想起她的老爹,于是,又把喻秦钟搬出来,补充说明:“我若多问您的私事,我爹会训我不知礼数的。” 爹?雪青姝想起那个喜欢吹胡子瞪眼的老古董,心里认同喻缘这句话。 “我去不夜城,其实是想去和我那老朋友叙叙旧。” 雪青姝直起身子,将喻缘写脏了的白纸拿开,给对方换了张新纸。 “正巧,这些个外门弟子也去不夜城,我就搭个顺风车。” “原来如此……”,喻缘苦哈哈望着白花花、没有一个字的纸,忽地好奇,“师尊,你在不夜城还有朋友?” 她记得她这位师尊可不爱交朋友。 雪青姝点头笑笑:“就是不夜城城主。” 喻缘:?! 她很想问一句:“不夜城城主他知道自己有你这个朋友吗?” 但她不敢。 不过,雪青姝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眉眼含笑解释:“我二人虽未见过一面,也未说上过一句话,但互相听了对方名讳百年之久,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喻缘:! 这是重新定义老朋友?! 这简直比把网友当亲爹还离谱! 不过,她想就“温缇仙君”在修真界的地位而言,不夜城城主可能确实愿意在他家族谱上,多添一个名字,给自己认个干爹。 不,应该是干娘。 雪青姝还想与喻缘再扯几句别的,但就在她准备开口时,房门被“笃笃笃”地敲响了。 雪青姝不悦皱眉,声音冷下三分:“谁,进来。” “是我,仙君。”危皓然推开门,目光在喻缘身上停留了下,眸底暗藏的嫉妒转瞬而逝。 喻缘若非命好,占着少宗主的名头,要不然,他一定会比她更得仙君的青眼。 心里短暂地嫉恨一番后,危皓然站在门外,朝雪青姝俯首作揖,把姿态放得极低,“仙君,弟子与几个师兄弟遇上几道乐理上的难题,恳请仙君解答。” 乐理难题?雪青姝可不擅长。 但换做是温缇仙君在这,对方应该会很乐意去给危皓然这些人解答,以此博个好名声,为她以后夺取宗主之位做准备。 不过,她又不是温缇仙君。 雪青姝盘算着,正打算赶危皓然走,但当她目光落在正满眼期待她赶紧离开的喻缘身上,不由眉心一跳。 她差点忘了,喻缘最不喜欢的就是温缇仙君。 要是自己在这待着,想必对方也静不下心来抄经。 是故,内心一番争斗后,雪青姝起身,同危皓然道:“带路吧。” 危皓然没想到雪青姝会爽快答应,他吞下正准备说的一箩筐话,满脸堆笑:“仙君,请。” 雪青姝应了声,又看向嘴角藏笑的喻缘,无奈摇摇头,然后同对方正色道:“阿缘,《清静经》记得抄,我回来检查。” 第8章 以为雪青姝忘了自己这茬的喻缘:“啊?” 她苦闷,不想抄经。 但雪青姝可不答应,留下一句:“十遍。” 就和危皓然走了。 喻缘:…… 救命啊,她要是八爪鱼就好了! 她苦逼想着,瘫倒在蒲团上,眼神乱飘。 然后,她就忽地发现,她那反派师尊今天竟然没带着她的宝贝本命法器! 不对劲,很不对劲。 对剑修而言,剑就是他们老婆。 同样地,对音修而言,她们的本命法器也是她们的宝贝疙瘩。 所以,综上可得,喻缘敢肯定:她的反派师尊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第6章 反派师尊铁定有问题。 喻缘提起睡在她脚边的玄猫,轻轻敲敲它脑袋,低声道:“系统,系统,检测一下,温缇仙君有没有被夺舍?” 玄猫“喵呜”一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躺在喻缘怀里,静止不动。 【系统再次载入……】 【宿主提交请求:检测反派温缇仙君是否被夺舍。】 【载入数据库……】 【数据显示:温缇仙君并未被外来者夺舍,请宿主知晓。】 喻缘:……没被夺舍吗? 她还是觉得有问题,只是方向可能出了问题。 但正确的方向在哪,她还得细细想上一想,把错漏之处补完整。 * 仙舟行驶速度飞快,喻缘抄完第十份《清静经》的同时,仙舟也在不夜城外的空地降落。 她整理好十份《清静经》,放在书案最明显的位置,起身,打算趁她的反派师尊还没回来,赶紧下仙舟,抢在危皓然之前,把女主捡回家。 仙舟外,人来人往。 喻缘绕着仙舟,左瞧瞧,右看看,心道:“这仙舟底下也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所以,她很快就确认,雪青姝可能幻化成某人的样子,混在了弟子中。 原著里,雪青姝这时候受着重伤。 喻缘拍拍肩上玄猫脑袋,问:“咪咪,你能闻到哪里有血腥味吗?” 玄猫“喵呜”一声,摇摇头,没有触发系统。 喻缘站在原地思索,最后,决定采取最后一种方案。 既然男女主的缘分在冥冥中注定,那她就守株待兔,危皓然捡一个人,她就抢一个人。 她不信了,这样还捡不到女主。 本着宁可错抢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 危皓然刚下仙舟,喻缘就不远不近跟在对方后边,视线紧紧贴在对方身上。 其间,为了不让自己被宗门里的其他人,以及她的反派师尊发现,喻缘还特意又套上了隐身斗篷。 * 危皓然跟在雪青姝身后,走在大部队最前面。 他看了眼几乎消失在身后的仙舟,试探问雪青姝:“仙君,弟子先前见少宗主在您那儿,她不跟着一道来吗?” 若是喻缘不来,他就可以好好在雪青姝面前表现一番,博一个进内门的机会。 雪青姝也清楚危皓然心里那点弯弯绕,她侧眸,睨了对方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咸不淡同他说了句:“管好你自己。” 然后,视线微不可擦在身后一处空气上划过,又很快收回,继续往城主府的方向去。 至于危皓然,他这个人精自然也听出雪青姝话里对他的不耐烦。 因此,他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决定从其他方向入手,给雪青姝留个好印象。 去往城主府的长街上,人流如织。 长街左边是贩卖丹药、符纸、法器之类的,所以,队伍中途休憩时,大半弟子都涌进其间,去购置身上缺的,或是心里想要的。 长街右边是贩卖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儿的商铺,以及客栈酒楼。 雪青姝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弟子停留在一装修简约的茶铺里,或是喝茶,或是畅谈,或是就坐着,享受片刻的安宁。 危皓然坐在和雪青姝只隔了一个板凳的位子上,他一言不发喝着茶,两眼一直观察着雪青姝那边的动静。 以至于,他都没察觉到一只抓在他腿上的手。 直到一个凄厉的声音倏地在他脸正下方响起,他这才发现他脚下躺着一个人。 “道友,救救我,救救我……”那人喊。 他穿得破烂,瘦瘦小小,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危皓然看雪青姝一眼,心道:他展示的机会来了。 他伸手,打算去扶那人起来,在雪青姝面前表现一个“乐于助人”的美好品德。 可就在他手触及地上那人的瞬间,一股怪力突然重重拍开他的手,紧接着,地上那人自己就起来了。 危皓然:? 地上那人:? 穿着隐身斗篷的喻缘:。 她把地上那人一把拉起,以为对方就是用幻术遮盖了相貌的雪青姝。 于是,她松快了下肩膀,打算火速把对方扛在背上,带走。 怎料,她刚松快完她的肩膀,那人就忽地不知像是中了什么邪术,莫名其妙同危皓然道:“你个蠢货,叫你救,你还真救,哥腿脚利索着呢!” 说罢,他竟然原地做起了俯卧撑。 危皓然:…… 喻缘:…… 敢情这是个碰瓷的?还是个大老爷们! 喻缘蹲到地上,轻声在碰瓷男边上嘀嘀咕咕。 第9章 另一边,雪青姝从板凳上起身,走到正激情做俯卧撑的碰瓷男边上,抱手,低头盯着对方边上的空地。 “这回长教训了,下次可别被骗了。”她意味深长和喻缘说。 喻缘抬眸看她一眼,以为雪青姝是在和站在边上的危皓然说。 于是,她没做反应,而是再次敛眸,继续在碰瓷男身上画诅咒符文,打算让这厮倒霉个几天。 雪青姝见状,不由腹诽:“阿缘私底下这孩子心性,还真是半点没变。” 她想着,视线渐渐转向碰瓷男,在与对方对视的瞬间,眸光骤然冷下,语气不善:“赶紧滚,以后再来这茶铺坑蒙拐骗,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语毕,她收回在碰瓷男身上下的真言术和控制咒,又下了一道言灵法印。 法印入体,碰瓷男浑身一抖,待回神后,他立马朝雪青姝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茶铺。 徒留下茶铺里,站着的两人,以及蹲在地上的隐形喻缘。 此时,反射弧可以绕地球一圈的危皓然也反应了过来。 他看向雪青姝,以为雪青姝刚才提醒喻缘的话是对他说的,一时喜不自胜,“方才,多谢仙君出手相助。” 雪青姝:? 她出手相助他什么了? 她颇有些无语地看了危皓然一眼,目光重新转向地上的隐形喻缘。 “以后出门在外,自己小心些,莫要被这些人模狗样的东西骗了去。” 雪青姝也不管喻缘有没有察觉她的话是对她说的,又叮嘱对方一句,才走到茶铺老板娘那,去付茶钱。 不过,茶铺老板娘只收了一半茶钱,剩下的另一半,她说,是用来感谢雪青姝帮她把那个地痞流氓赶走的。 茶铺闹剧转眼结束。 接下来,一行人为了省麻烦,也不再耽搁,径直就赶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外,雪青姝站在大门前,神识在身后的弟子身上放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处空地上。 这是还想躲着? 雪青姝黛眉微蹙,想起城主府里潜藏在暗处的危险,觉得她还是把喻缘带在身边才能放心。 于是,她缩在袖下的手默默打了个响指。 然后下一瞬,站在人群最后边的喻缘就又一次被仙舟上遇到的那股子邪风吹掉了隐身斗篷。 喻缘:…… 她看着身前一个个往她方向转来的脑袋,原地石化。 第7章 城主府外,管家早早就候着了。 他生得尖嘴猴腮,面上一双眼凸出,叫人看了不由心生怖惧。 喻缘本就不喜欢和人接触,撞上这管家,她更是直接就躲在雪青姝后边,不想让对方瞧见自己。 不过,管家早就注意到了她,也瞧见了她躲避的动作。 只是,他并未说穿,而是眉头微挑,目光在喻缘身上停留了下,接着,他就看向雪青姝,然后眼里划过一丝惊羡。 这人怕不是哪家神仙下了凡?他不由暗呐。 雪青姝也察觉到了管家的视线。 她现在用着温缇仙君的脸。 温缇仙君的长相与她的脾气相反,是属于是温婉大方那一挂的。 再加上,她平日里穿的道袍上边,都绣了在日光下能有重重光晕的暗纹。 因此,这一番精心打扮下来,温缇仙君这张皮,确实与寻常人家家里挂的神仙图有七八分相像。 所以,管家如此看她,也是难免。 想清楚这点,雪青姝敛去眸底对管家起的杀心,将视线移去别处。 雪青姝和喻缘,一个对管家态度平平,一个对管家避之不及。 危皓然在一旁瞧了,见管家表情似乎有些挂不住。 于是,他忙上前俯首作揖,打圆场道:“甄叔,这位是我妙音宗的温缇仙君,这位是我妙音宗少宗主,她们二人与城主是旧识,又听闻少城主娶妻,就一道前来贺喜。” 言下之意:这俩人身份牛逼,所以这么拽,与他无关。 他说着,又转向雪青姝和喻缘:“仙君,少宗主,这位是城主府管家甄叔,我们此行就是多亏了他的关照。” 言下之意:这老兄是半个金主爸爸,得罪了他,气氛组就做不成了,别砸饭碗! 两句话后,冷下的气氛又回暖起来。 管家虽然不知道自家主人什么时候和“温缇仙君”成了旧识,但妙音宗“温缇仙君”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 与仅是个外门弟子的危皓然不同。 “温缇仙君”如此出名、如此有地位的人,若是能攀上关系,别说城主乐得合不拢嘴,就是他也能跟着沾光,多了一件可以拿来吹嘘的事。 再看妙音宗少宗主,年纪轻轻,话少沉稳的,真是越看越叫他心生欢喜。 不愧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原是贵客,二位赶紧里面请!”管家嘴角疯狂上扬,几乎就要和眼角接线。 * 城主府里,亭台轩榭与假山湖泊相互映衬。 管家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滔滔不绝向几人介绍。 喻缘跟在后边,视线落在脚下浮桥外那几株莲花上边。 明明是秋日,这一湖的花倒是开得极灿烂,没有一点衰败的迹象。 再往远看去,这湖泊外围一圈,竟是各属二十四节气的花同时绽放,于萧瑟秋风中争艳。 第10章 管家介绍说,这些景致是靠城主斥巨资购下的四季令维持。 四季令:价值一万灵石。 喻缘抿唇,心里连连惊叹:“不愧是靠钞能力请妙音宗做气氛组的不夜城城主!” 她想着,一个抬眸,注意力忽地被湖中央一个小亭吸引去。 小亭里,一个人屈腰跪在地上,身形瘦弱,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这人是谁? 喻缘心底好奇,默默挪动步子,想靠近仔细瞧瞧。 结果,她才走小半步,一个浑厚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差点震碎了她耳膜。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刚接到管家传讯,知道喻缘和雪青姝登门的城主从浮桥另一头走来。 他体态臃肿,像是一堵墙,每走一步,浮桥就要颤抖个两三下。 “甄有钱见过温缇仙君!”城主走到雪青姝面前,弯腰行礼。 甄有钱?这名字还真符合人设。 喻缘心里嘀咕一句,发现城主后边原来还跟着两人。 那两人,一个是妇人,身姿婀娜,头上戴满珠钗,浑身上下像是写了四个字:老娘有钱! 另一人,明显是青年版城主,穿戴也是非常壕无人性。 喻缘猜,他一定叫甄土豪。 “这是犬子,甄土豪。”城主介绍。 喻缘:…… 其余众人:…… 城主见众人神情憋笑,连忙解释:“诸位小友不知,犬子出生时,一位半仙路过,说犬子五行缺土,名字里带一个‘土’字,可避灾祸。” 喻缘不由问:“那‘豪’呢。” 城主简言:“‘豪’是字辈。” 喻缘:好家伙,命里注定是土豪啊! 她暗道一声,然后发现所有人的目光不知怎么就聚在了她身上。 喻缘:…… 她就该做个哑巴。 城主对上喻缘,眯眼笑:“这就是少宗主吧,不愧是人中龙凤,果真是不一样啊!” 喻缘:…………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是她长了角,还是长了尾巴! “城主谬赞。”她敷衍。 城主又夸:“少宗主谦虚。” 他说着,又转向他的好大儿,语重心长:“土豪啊,你以后多和人家学学,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都要娶妻了,还像个孩子。” 甄土豪:…… 喻缘:……………… 拉仇恨,妥妥拉仇恨啊! 雪青姝站在喻缘边上,察觉到了对方的窘迫。 她冷冷看城主一眼,挡到城主和喻缘中间,指着刚才喻缘看的那个亭子,幽幽转移话题,“城主,我见那亭子里跪着一个人,不知她是犯了什么错?” 城主:? 他看了眼亭子里跪着的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身后,听到雪青姝问题的城主夫人亦是脸上笑容挂不住,当即扯谎: “仙君有所不知,她是我院里的一个妖仆,今早,我叫她来这湖边,给我摘几个莲蓬,谁承想,她竟把整片湖的莲蓬祸害了个干净,也没给我带回来一个。” “我气不过,这才罚她跪在这亭子里。” 说罢,她连忙给身后老媪使了个眼色。 老媪得了主人令,三步并作一步,去亭子把人带走。 亭子里的人被带走,城主夫人重新挂上笑脸,与雪青姝道:“仙君,前厅茶水已经备好,请随我走吧。” 雪青姝浅浅颔首,以做回应。 喻缘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远处被老媪拖走那人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人似乎在看她…… 第8章 前厅,城主夫妇领人坐下。 一众外门弟子,除了危皓然这个领头的,其余都由管家带着去了住处。 剩下喻缘和雪青姝:一个想跟着外门弟子走,却被城主热情留下;一个由于以“旧友”名头来,不得不待着叙旧。 不过,喻缘和雪青姝坐那儿,也就偶尔在城主同她们客套时,应付对方个两三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危皓然和城主一家三口讨论明日有关礼乐的事宜。 怀里玄猫呼噜呼噜睡着。 喻缘摸着玄猫的脊背,熟练地两眼放空,开始琢磨起任务。 原著里,此时危皓然应该已经捡到了雪青姝,并把对方安置在自己储物袋的小空间里。 但今天,喻缘跟了危皓然全程,除去碰瓷男,对方别说捡人,就连猫猫狗狗都没有捡一只。 所以,女主到底去了哪? 她那么大一个女主,到底去了哪?! 喻缘在心底嘶吼。 难道还被关在囚妖阁里吗? 但系统跟她说了,情节在稳定推进,那就代表女主一定是在走剧情,上了仙舟,跟来了不夜城。 难不成女主已经自己进了危皓然的储物袋,只是她没瞧见? 有点离谱,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喻缘若有所思地看向危皓然腰间挂着的储物袋,思索起偷走对方储物袋的成功几率。 “在想什么?” 识海里蓦地响起一声,拉回了喻缘思绪。 喻缘看向声音的主人,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 “师尊是有何事吩咐弟子?”她传音问雪青姝。 雪青姝端着茶盏,边缓缓吹冷里边的热茶,边传声喻缘:“《清静经》既然已经抄了十遍,现在能背熟了吗?” 第11章 喻缘:??? 又要背《清静经》!!!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抬手,手放到桌案上,碰到了刚倒上热茶的茶盏。 滚烫的温度刺激手背,喻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收手躲开,结果却不小心把茶盏打落到了地上。 “哐当——” 茶盏碎裂,发出清脆一声响。 喻缘瞳眸微颤,整个人被吓得一抖。 “我、我不是故意的!” 喻缘连忙蹲到地上,手忙脚乱去捡碎瓷片。 谁料,一个不小心,她的手就被碎瓷片赫然割出一长条血口。 密密麻麻的痛从指尖传来,喻缘咬唇,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但她挡住伤口,强忍着痛,继续去捡碎瓷片, 雪青姝离她最近。 见此,她急忙把喻缘从地上拉起,想要凝聚妖力,去止住喻缘伤口流出的血。 但无奈的是,割伤喻缘的碎瓷片是冷玉所制。 冷玉自带寒气,寒气让喻缘的伤口不断严重。 而雪青姝所修术法也是蕴含寒气,所以,她的妖力落在喻缘伤口上,不仅没让其愈合,还反倒让喻缘的伤更重了。 一旁,城主在茶盏碎后,也探头探脑关注着这边。 他眯眼看着喻缘被雪青姝抓的手,然后,在看清上边正滴着血后,连忙“哎呦”一声,移开视线,喊了一个妖仆进来。 “喻少宗主,我府里有个小药堂,我让这妖仆带路,带你去把伤口包扎好。”他同喻缘说了声。 话落,妖仆上前,请喻缘跟自己走。 喻缘看妖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 最后,她谢城主一声,把手从雪青姝手里抽回,跟妖仆离开。 而雪青姝站在喻缘身后,看着对方愈来愈远的背影,袖下的手微微蜷拢。 * 离开前厅,喻缘轻松了许多。 她看了眼趴在自己肩上还睡不醒的玄猫,无奈叹口气,加快跟上前面的妖仆。 走过一条连廊,穿过一个洞门。 就在喻缘走进一个新院子时,一个抱头蜷缩在地上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这人就是先前跪在湖中亭子里的人。 她身边有一个人挥舞着藤条,毫不留情地鞭打着她,一下一下,连皮带肉,可怖的血痕在她那薄薄的粗布衫上晕染开来。 喻缘皱眉,看向实施暴行的人,发现那人正是跟在城主夫人身边的老媪。 老媪此时也注意到了喻缘。 她挥舞藤条的手一顿,随即把藤条收好,朝喻缘讪讪一笑,然后,拖拽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给喻缘让出一条路。 但地上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伸出手,扒住身前石子路上的一颗鹅卵石,挡住喻缘的去路。 老媪见状,眉心一跳,俯身扒开那人挣扎的手,低声咒骂:“这是妙音宗少宗主,你什么东西,还不赶紧退远些,别污了人家的眼。” 话落,她就拖着人,抬脚离开。 喻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被拖走的人身上。 只见,对方沉沉抬起脑袋,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一双浑浊的眼。 这双眼撞击喻缘的眼里,视线交错间,她恍惚了下,但很快,她的思绪又被从掌心传来的刺痛拉回。 伤口处,寒气侵入得更多了。 一旁妖仆担忧催促:“喻少宗主,你这伤口似乎又深了些,我们还是快去小药堂吧。” 喻缘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伤,沉思了下,颔首回应妖仆:“走吧。” 那个人,她帮不了。 就老媪对那人的态度来看,那人绝不可能是仅仅因为没给城主夫人摘莲蓬而受罚。 这事背后,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喻缘甚至隐约地觉得:城主夫人恐怕是恨透了这个所谓的妖仆。 另外,话说回来,关于这城主府,她除了原著里描写的寥寥几笔,其余的,属实了解太少。 所以,若贸然出手,只会对她自己不利。 更会对那人不利。 别说她是什么妙音宗少宗主,就是她亲爹来了,怕也不好掺和这事。 是故,喻缘权衡再三,选择保全自己。 作者有话说: 一章短小的加更 第9章 城主府小药堂。 给人看病的老医修喝醉了酒,躺在摇椅上,睡得鼾声如雷。 他边上,药童刚收拾完自家师父的酒葫芦,现在,正坐在矮凳上捣药。 “嘎吱——” 被师父踹得摇摇欲坠的木门传来声响。 药童停下手里捣药的杵臼,抬头,看向背对着光、走进药堂的人。 “谁?”他问。 “城主的客人。”带喻缘来的妖仆答。 他身后,紧跟着进来的喻缘扫了圈黑咕隆咚的小药堂,有些不放心这里医疗水平。 “秦老呢?”妖仆没找见老医修的影子,问药童。 药童看了眼药柜后边不知和周公谈论了多久药理的秦老,正想说:“这儿呢。” 结果,秦老的鼾声就抢在他前面,先一步回答了妖仆的问题。 妖仆:…… 喻缘:…… 好了,这下她是非常不放心这里的医疗水平。 药童也被自家师父搞得有点尴尬,他从矮凳上起来,向喻缘行礼,“仙子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 第12章 他说得恳切,喻缘看了眼妖仆,见对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才放心把手递给药童,道:“我的手被茶盏划伤了。” 药童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日光,细细打量了下喻缘的伤,很快有了结果。 “是冷玉割伤的。” 话音落下,他拉着喻缘走到药堂外,让对方在外边的矮凳上坐好。 然后,他自己又返回药堂,捧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 药童给喻缘上药。 他告诉喻缘,老医修在上年岁后,就不常给人看诊了。 好在,师父的一身本事,他也学了大半,所以,只要不碰上什么疑难杂症,他自己就能帮师父解决。 第二种药涂完后,带喻缘来的妖仆就被人喊走了。 一时,药堂所在的小院里,就只剩下二人。 药童是个小话痨,妖仆走后,他就开始和一直默不作声的喻缘搭话。 “仙子,你是不是妙音宗的弟子?” 他听闻城主把妙音宗整个外门的弟子都请过来给少城主的婚事添彩。 因此,他今天一见喻缘,就多少猜到了点。 喻缘颔首回他:“是。” 药童若有所思,又好奇问:“仙子,妙音宗是个怎样的地方?大不大?我听师父说,宗门里的人都住在仙境里,可是真的?” 喻缘想说假的。 但她接不上话,药童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一连又问了好些个问题。 喻缘听了小半刻,最后,直到药童停下来,她才回了对方几个她还记得的问题。 说完答案,喻缘的话匣子也多少被药童打开了些。 她看着药童背后黑黢黢的药堂,问对方:“这药堂的窗扇为何都糊了纸?黑乎乎的,你们看病不麻烦吗?”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喻缘瞧这地方,“闻问切”是做得到,但首要的“望”,她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药童:“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听师父说,是城主糊的,好像种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灵植。” 见不得光的灵植? 喻缘不记得原著里提过城主还有搞夜光植物园的爱好。 于是,她戳戳怀里正躺平晒日光浴的玄猫,打算问问原著细节。 但她还没来得及和系统心灵感应,一个刺耳的女声就从院外传来。 “秦老头,救人!” 那人喊,语气里没有焦急,没有担忧,只有浓浓的一股不耐烦。 喻缘听这声音有点耳熟,看向院门,然后,她就和先前撞见的老媪对上了眼。 喻缘:…… 老媪:…… 她们谁都没想到还能在这又撞见对方。 老媪:“没想到在这又遇见了少宗主。小的方才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您莫怪。” 她挤眉弄眼笑着,面上的皱纹像一条条扭曲的长虫。 喻缘沉默,没去回应老媪,而是看向对方肩上扛着的人,心情复杂。 那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身上的血与粗布衫粘在一起,凝固了。 老媪也注意到了喻缘的眼神。 她眉头微挑,故意侧了侧身体,挡住些肩上的人后,快步走进药堂里,还顺手带上了木门。 喻缘见状,面色不由沉下。 药童坐在她对面,察觉到不对劲,小声与喻缘道:“仙子,这事你管不了,就当没看见吧。” 喻缘闻言,看向药童,差点忘了眼前这小毛孩是个百事通。 “为何不能管?”喻缘试探问他。 药童上药的动作一顿,琢磨了下,心想这事在府里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于是,他压低声音解释:“因为虞婆婆身上扛的那人是府里的小姐。” 虞婆婆肯定是那老媪,那这小姐…… 喻缘皱眉:“城主的女儿?” 药童点头:“城主和一个丫鬟生的。” 喻缘抿唇不言。 药童继续道:“十来年前,城主夫人回娘家办事,城主强要了一个丫鬟。后来,那丫鬟有了孩子,就是里面这位小姐。” “夫人回府后,晓得了这事,气得不轻……” 喻缘耳边药童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 她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一段原著的描写在脑海里铺开。 【琴酿跪在床边,床上她娘咳嗽个不停,像漏了气的破风箱。】 【秦老站在她边上,向她摇摇头,告诉她:“没救了。”】 【没救了?什么没救了?琴酿问自己。】 【她心里有答案,但不敢相信,直到城主夫人用一卷破草席,把她娘裹了,丢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琴酿的世界很小,小到世界里只住得下一个她,和那个总是打骂她的城主夫人。】 【但有一天,一个人跟她说:“别怕,我救你。”】 那个说要救她的人是危皓然。 他撞见城主夫人命令妖仆殴打琴酿,看不过去,于是,他就拦住了城主夫人,劝城主夫人善良。 结果,城主夫人表面上答应,但背地里,她却直接把琴酿丢进湖里,差点把人给活活淹死。 琴酿的剧情线到这里,其实已经够惨了。 但真正惨的,还是她的结局。 她是为危皓然挡刀死的。 就在她从冰冷的湖水里逃生的第二天。 喻缘这二十年来,一直感慨自己穿书运好,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拿了原著里顶级好的剧本。 第13章 虽然是个路人甲,但她既没有渣爹,也没有恶毒后娘。 甚至,还有一个不错的家世背景,供她随心所欲生活。 当然,如果最后能躲过做炮灰的结局,喻缘就更高兴了。 * 药童上好药后,太阳也往西边偏了大半。 先前给喻缘带路的那个妖仆像是算准了时间,过来领喻缘去住处。 喻缘走时,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垂眸有些犹豫。 看书时,琴酿于她而言,就是个有记忆点的炮灰路人甲。 但现在,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向她求救过…… 如果不帮她,她几乎百分百会走向原著结局。 但帮她,她又该如何帮,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帮? 喻缘心绪乱飞,踌躇之际,药堂的门被人打开了。 不,应该说是撞开的。 琴酿从药堂里飞奔了出来,直直冲向了喻缘。 “少宗主,求你,求你救我……” 第10章 琴酿哭喊着,身上的伤刺目惊心。 她身后,老媪也追了出来。 对方一把拽住她的头发,边用力往后扯,边向喻缘赔笑:“贱奴冲撞了少宗主,小的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罚。” 说罢,她垂眸看向琴酿抓着喻缘衣裙的手,知道琴酿只要有意识,就绝对不会放开喻缘。 于是,她略一琢磨,心里很快就有了法子。 只见她松开一只抓琴酿的手,然后,下一瞬,一个手刀就猛然落在了琴酿脖颈上。 琴酿显然没想到老媪会打晕她。 她两眼圆睁,僵硬回头看老媪一眼,接着,意识不可控地涣散,想抓紧喻缘的手,也被迫一点点松开。 喻缘皱眉看着这一幕,手不由握紧,指尖刚包好的伤也有再次崩裂的征兆。 “少宗主……” 琴酿阖眼前,又喃喃喊喻缘一句。 喻缘只听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发出铮然一声,随即她的手抬起,试图去抓住琴酿的手。 可就在要触碰到对方时,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阿缘,别冲动。” 雪青姝的声音响起。 喻缘怔了下,回眸看向几乎是贴在自己背后的人。 “师尊?” 她意识到是自己的反派师尊握住她的手后,眉头不由皱了下,同时,快速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退到一侧,与对方保持距离。 “您怎么来了?”喻缘脱口而出。 雪青姝看了眼被老媪正往药堂里拖的琴酿,同喻缘道:“城主过来看女儿,我一道跟来,带你走。” 刚进门就听说自己是来看女儿的城主:? 不是说来看徒弟的吗?怎么就成了他来看女儿? 城主不解,然后视线一转,还真看见了他女儿…… 他呼吸一滞,也不管雪青姝是怎么知道琴酿是他女儿的,赶忙朝老媪打了个手势,叫人动作快些,把人拖走。 琴酿又被关进药堂。 城主擦了擦额角的汗,向喻缘和雪青姝随口扯谎道:“少宗主,仙君,逆女她有疯病,惊扰了二位,是我不是。” 疯病?喻缘看着城主,很想给他一大嘴巴子,问问对方,琴酿到底是得了什么疯病。 但对方到底是琴酿亲爹,所以,喻缘只能迂回着说:“城主,我妙音宗医修医术精湛,您若不嫌弃,我可以带小姐回宗门看病。” 她想,唯一能救琴酿的法子,恐怕只有带她逃出这虎狼窝。 但城主听了喻缘的话,却是神情一凛,冷声道:“少宗主,这到底是我的家事,你不用如此费心。” 言外之意就是让喻缘别瞎掺和。 喻缘也听出这层意思。 她站在原地,沉思了会儿,最终没说话。 琴酿一事后,城主也不再和二人扯闲话,他喊来一个妖仆,吩咐几句,就和她们分开。 剩下喻缘和雪青姝也没理由再继续待在药堂,于是,只能跟着城主留下的妖仆,抬脚去了住处。 * 到了住处,喻缘还在想琴酿的事。 她趴在桌案上,两眼空空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郁闷惆怅。 刚才带路的妖仆说,城主去了城主夫人那。 喻缘直觉,对方怕是去让城主夫人收敛点,这几天别动琴酿。 可就城主夫人那脾气而言,白天可能是不动,但到了晚上就说不准了。 这下,喻缘觉得都不用危皓然去城主夫人那刷存在,她自己就已经让城主夫人对琴酿的怒气值飙升了。 甚至,悲观的想,琴酿可能都挨不到给危皓然挡刀,就被城主夫人霍霍得尸骨无存了。 如此一来,她真是罪过大了。 喻缘想着,不住唉声叹气,整个人也从桌案上滑下,瘫倒在地上。 【宿主,有人来了。】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房门被人“嘭嘭嘭”敲响。 “喻少宗主,仙君请你过去。” 一个人影透过门上的窗户纸,落在地上。 雪青姝就住在喻缘隔壁。 也不知城主是不是有意要培养她们的师徒感情,一大个院子里,就安排了她们两人住。 剩下那些外门弟子,听说是住在另一个院子。 离她们大老远的,也难怪到住处小半天了,都没人来找雪青姝谈论乐理。 第14章 也不知反派师尊找她什么事? 喻缘从地上爬起来,拍平衣服上被自己滚出来的褶皱,开门跨出门槛。 * 窗扇半开,微凉的风穿过窗缝,吹起手下的书页。 雪青姝坐在蒲团上,手持一支玉笔,笔尖蘸了蘸砚台里的朱砂,在字里行间,落下一段段批注。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笔放到笔架上。 门也正好传来“嘎吱”一声,进来了人。 喻缘绕过一架屏风,走到雪青姝跟前,俯首作揖,“师尊。” 雪青姝抬眸,看喻缘一眼,颔首应了声,“坐。” 一张蒲团就出现在了喻缘脚下。 喻缘也不扭捏,老实跪到蒲团上,端正坐好,等雪青姝说话。 怎料,雪青姝第一句话,就让她差点整个人一软,给对方原地磕一个。 “《清静经》背熟了吗?” 这个今天第三遍被问起的问题。 喻缘心虚地低下脑袋,在心里默默背了几句后,摇摇头。 背下来不成问题,背熟她是真真做不到。 所幸,雪青姝这回也没让她又给她背一遍,而是推给了她一本书。 这书就是先前喻缘对着抄的那本《清静经》,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它上面多了许多红色的批注。 每一处批注,都做得极为细致。 喻缘随意看了几处,就对《清静经》有了新的认识和感悟。 “师尊,这是你写的吗?”喻缘边一页页翻着念过去,边问雪青姝。 雪青姝“嗯”了声,提起脚边矮几上放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呡了小口。 “书理解透了,才方便你背。” 喻缘手肘撑到书案上,掌心撑着下巴,脑袋小幅度点点:“这样啊。” 她几乎沉浸到了雪青姝的批注中,一时竟忘了对方的身份。 雪青姝见此,也不打扰她,而是重新煮了壶茶,倒在茶盏里,冷好,推到对方手边。 喻缘很顺手地接过,喝了一小口,然后继续认认真真地看书。 她很少在旁人面前放下戒备。 雪青姝清楚这一点,所以看着对方这般,她唇角弧度不由微扬,眉宇间的笑意也更浓了些。 喻缘背《清静经》一直背到戌时,才从书里的世界抽出身来。 她看向坐在对面、正翻看一本无名书册的雪青姝,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竟然在反派师尊这待了如此之久! 往日里,温缇仙君虽然老爱拘着她,但喻缘本着能躲就躲、能逃就逃的原则,几乎一天下来,也和温缇仙君待不了两个时辰。 但今天,她几乎一整天,都和她的反派师尊待在一起! 喻缘皱眉:她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 她盯着雪青姝,腹诽:“难道反派师尊今天给我下什么迷药了?没理由啊。” 对方就算给自己下迷药,也不该是下“热爱学习”的迷药。 毕竟,温缇仙君虽然面上装作严格要求她学习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总放水,想把她养废来着。 喻缘琢磨不明白。 同时,坐在她对面的雪青姝也抬起了头。 她对上喻缘又因思绪乱飞而涣散的目光,咳嗽一声,把对方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清静经》能背熟了吗?”她问。 喻缘眸光一转,醒过神,“应该能。” 她还是不自信。 但雪青姝这回却让她背了。 喻缘稳了稳心神,把手下的《清静经》合上,看着书封,一字一句,虽然慢,但逐字逐句顺畅地背了下来。 背完以后,雪青姝就放喻缘走了。 房门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灯笼挂满长廊,勉强照亮整座院子。 喻缘抱着手里的《清静经》,还有点状况之外。 她竟然把《清静经》真背下来了! 喻缘内心疯狂窃喜,但还没多高兴一会儿,她就见几步外的那面墙上,一个黑影咻得闪过。 紧接着,一股子阴气就从她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作者有话说: 乖巧加更章 第11章 喻缘浑身一抖,想起原著里城主府藏的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抱着《清静经》,回头看一眼雪青姝的房门,深吸一口气,随即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反派师尊和那东西,喻缘还是觉得后者友善些。 回到房间,妖仆已经提前帮她把房里的灯烛点好了。 喻缘坐到书案前,把《清静经》放在手边,从储物袋里翻出一沓黄符和两张紫符。 这些符纸,她攒了好些年。 毕竟,身为一个五音不全的音修,她不能像危皓然他们一样接外单,只能靠每月月俸生活,能有余钱买符纸,已经很好了。 符纸有了,接下来就是符笔。 上好的符笔她买不起,于是,她就拿起书案上那支笔,渡入自己灵力,幻化出一支勉强合格的符笔,开始画符。 笔尖触及符纸,喻缘集中精神,一笔画成。 一张以后,接着是第二、第三张。 喻缘耐心画着,直到整整一沓黄符画完,手有了肌肉记忆后,她才把紫符拿过来。 这紫符她可宝贝了,毕竟,一张就要花她五百灵石。 她把紫符放好,然后,咬唇将左手才开始结痂的伤又撕开一点,拿符笔蘸了蘸自己的血。 第15章 用血画符,效果最好。 现在吃痛些,明天就能少吃。 喻缘稳住心神,持笔在紫符上画下符文。 两张紫符画好,喻缘的左手已经有点血淋淋的了。 她收好符纸,拿出药童先前给她配好的药,重新涂了遍伤处。 伤处涂好,喻缘又把被自己弄得一团乱的书案整理好。 最后,她目光放到雪青姝做了批注的《清静经》上,略一思索,将其放进储物袋里的小空间,打算以后闲下来,再翻阅重温。 一切做好,已经快要子时了。 喻缘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床榻边,甩掉鞋子,抱着被子入睡。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敲锣打鼓的声音就从前边传到了房里。 喻缘睡眼惺忪翻了个身,结果,不小心压到自己的手,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了圈自己周身幻境,宕机了会儿,想起自己在不夜城。 “笃笃笃——” 门外一个人影出现。 “阿缘,起了吗?” 雪青姝的声音传入耳中。 喻缘晃晃脑袋,醒醒神,施术给自己理好发髻、换了身鹅黄色长裙,去给雪青姝开门。 “起了。”喻缘回应雪青姝。 雪青姝看喻缘一眼,提醒:“鞋还没穿。” 喻缘闻言,赶忙跑回床榻边,去穿鞋。 雪青姝站在门外,等她。 等的时候,正好城主派来的妖仆也过来了。 “仙君,城主请仙君和少宗主去前厅观礼。”妖仆站在石阶下,与雪青姝道。 雪青姝简单应了他一声,在喻缘走出屋子后,二人一道跟着对方去前厅。 * 前厅,城主和城主夫人在招待来客。 妖仆带喻缘和雪青姝在上座坐下后,就退到一边,不再吭声。 约莫半刻后,喻缘脑子也清醒了。 但她坐在椅子上,只觉如坐针毡。 原因无他,只因城主每领一个来客,就要拉人到自己面前,与对方介绍:“这位呀,是妙音宗少宗主。” 然后,那个客人就会先露出震惊的神情,再佩服地看城主一眼,最后,端起酒杯,开始滔滔不绝向喻缘介绍自己,介绍家人,甚至介绍还未出生就具有音乐天赋的孩子。 喻缘:…… 介绍人就算了,介绍个胚胎算怎么回事! 没出生就开始卷了,大可不必啊! 而且关键是什么,关键是她没有实权啊! 找她开后门,还不如找她反派师尊。 虽然她反派师尊这辈子都没能篡位成功,但人还是有点权利的,比如:收徒。 徒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但后门能开一扇,能开两扇,开不了几百扇啊! 喻缘思及此,心想这个道理大家应该都懂,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雪青姝面前空荡荡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连问自己三遍,心底已经抓狂,但脸上还要保持僵硬的微笑。 所幸,排队咨询她进妙音宗事宜的众人,很快就在少城主哭着回城主府后散了。 少城主哭,无非是他被甩了。 被他今天要娶的新娘子甩了。 原著里提过,少城主要娶的那个新娘子不喜欢少城主,怎奈何,她爹娘贪财,把她关在家里,逼着她嫁。 所以,新娘子在看清爹妈真面目后,故意在成婚当日跑路了。 而且,还把彩礼一道卷走了。 喻缘看到这时,直呼:干得漂亮! 现在,她更是感谢那位跑路新娘,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众人都散开去看热闹后,前厅就安静了不少。 喻缘这时候也发现危皓然一行人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戴了青铜面具,面具上只有一双眼露出,因此,并不能分清他们每个人谁是谁。 此时,他们也停下了手里的乐器,每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前厅外的人群,也都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厅外。 城主已经听少城主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额间青筋凸起,怒喝一声:“岂有此理!”,就准备带着家里仆从去新娘家讨个说法。 怎料,他还没来得及踏出大门门槛,诡异的一声嘶吼就定住了他的身形。 随即,只见几片云挡住头顶太阳,叫整座城主府陷入一片昏暗中。 喻缘看着这一幕,眉头皱了下。 下一瞬,她就一个闪身飞到了房梁上。 与她同时飞上房梁的还有雪青姝。 喻缘和她对视一眼,正想:她怎么也跟上来了。 但还没想明白,她就见前厅外,那几面石墙上,浮现出一个个人影。 紧接着,那些人影踉跄地挤出墙,一个推搡着一个,浑身都是黑红色、看起来很粘稠的液体。 那些液体是血。 喻缘闻到浓重的腥臭味后,反应过来。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沓黄符,从里面抽出几张,塞给雪青姝,道:“师尊,这是化尸符,你拿着,用得到。” 下面那些东西叫影尸,活人炼造,身上的污血有剧毒,接触了以后,会被同化。 化尸符专门克它们。 只不过,喻缘手上化尸符不多,所以,她还是得省着用。 第16章 影尸是禁书里的东西,房梁下的众人大多没见过,因此,一个个在惊恐之余,还傻呵呵凑上前看。 其中,不乏妙音宗的几个弟子。 但他们刚上前,喻缘就一个传声,把人吓了回来。 吓回来后,喻缘也就不再管他们。 因为,妙音宗的弟子大部分是音修,而音修只擅长远攻,近攻不得行。 所以,遇到这种远攻没用、近身还有伤害性的存在,他们早就一个闪身,纷纷消失在前厅里,四散躲了起来。 剩下房梁上的喻缘和雪青姝,则是继续躲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喻缘躲在高处,一边观察着危皓然那边,看琴酿有没有出现替他挡影尸,一边盯着城主府的高墙,打算等城主府自带结界被破坏,然后缩步成寸逃出去。 结果,叫她没想到的是,就在结界有裂隙的瞬间,一道银光乍现,整个城主府都扭曲地陷入了中间。 第12章 刺眼银光消失。 喻缘再睁眼,发现她身上的裙衫变成了短袖校服。 她手里拿着一份演讲稿,稿子上的字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浸花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房梁上蹲着吗? 喻缘感到奇怪,抬起脑袋,把视线从演讲稿上挪开。 怎料,演讲稿之外,她整个人所处的环境都彻底变了,变得叫她窒息。 她在一个阶梯教室里。 面前戴着厚重眼睛的老师们坐了一排,五官并不清晰的脸都朝着她站的方向,似乎正紧紧盯着她。 他们手里都拿着笔,写写停停,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这些老师的背后还坐了许多学生,密密麻麻,数不清楚。 但他们都在看着她,窃窃私语,好像在说她。 喻缘不由捏紧了手里的演讲稿,咽了咽口水,想逃走,可她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难以移动半分。 “喻缘同学,请你继续你的演讲。” 坐在下面的一个老师忽然站起来,催她继续念演讲稿。 但演讲稿上的字压根就看不清,哪怕喻缘想念,也念不出来,只能不断捏紧演讲稿,直到—— “撕拉——”一声。 她把演讲稿撕成两半了。 喻缘:…… 她愣了下,抬眸,耳边老师不悦的声音、学生嘲笑的声音更大了。 喻缘绝望地握紧手,指尖倏然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心神一晃。 对了,她的手受伤了,被城主府的茶盏割伤了。 城主府。 对,她该在城主府,不该在这个阶梯教室里! 喻缘脑袋隐隐抽痛,凌乱的记忆里,一个声音响起:“《清静经》背熟了吗?” 《清静经》? 喻缘抓住这三个字,赶紧定下心,合上眼,回忆《清静经》的内容,一字一句背出了声。 与此同时,她周身的景致也伴随着她背的声音开始渐渐消散,直到最后一字落下,一切虚无幻想才彻底破碎。 * 这回睁眼,喻缘依旧不在房梁上,而是在一片浓密雾气中。 她肩上,一只黑鼠跳落到她掌心,吱吱吱叫个不停。 喻缘戳戳它的脑袋,发现自己能动了。 于是,她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胳膊。 很痛,不是在做梦。 确认这两件事后,喻缘看向黑鼠,问:“系统,这是哪?” 黑鼠闻言,停下叫声,在喻缘掌心静止。 【系统载入中……】 【系统开始定位……】 【城主府。】 【婆罗幻境。】 【城主府。】 【婆罗幻境……】 【定位失败。】 【重新定位……】 【城主……婆罗幻……城主府……】 【宿主,你所在的位置可能发生了空间重叠。】 系统最后得出结论。 空间重叠?喻缘盘腿沉思半晌,忽然觉得自己手腕上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她低头,抬手,往手腕上看去,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挂着一串手链。 手链是由一颗颗白骨组成,每颗白骨都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喻缘转动手腕,手链上的白骨也跟着滚动。 蓦地,喻缘定睛一看,发现有两颗白骨之间,抽出了一根纤细的银丝。 她扯了扯这银丝,发现扯不断。 而且,银丝的尽头似乎连接着什么东西,让她在往后扯时,倏然绷紧。 “系统”,喻缘戳戳守在自己脚边,帮她望风的黑鼠,“你能检测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她问了句。黑鼠转过脑袋,抬起爪子扯了扯银丝,扫描。 【系统扫描中……】 【扫描结果:一串白骨手链。】 【危险性:无。】 【美观性:四星。】 【与今日穿搭适配度:三星。】 …… 系统机械念了一长串分析结果,简单来说,就是它什么也没分析出来。 除了无危险性这一条。 喻缘看着手链,试了试把它摘下来,但没成功。 手链一脱离手腕,就会消失,然后在一小会儿后,重新戴回她手腕上。 别无他法,喻缘只能先戴着再说。 在原地又静坐了会儿,喻缘看着白雾没有丝毫消散的意思,外加,她又不想坐以待毙。 第17章 于是,她把黑鼠抓进手心里,顺着银丝,走进了白雾。 其间,为了确保自身安全,喻缘还让系统给自己全程检测周边环境的危险系数。 只要有一点不对,她就立刻往回折返,直到系统确认安全,她才继续往前走。 顺着银丝,走了许久。 最后,喻缘在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停下了脚步。 不过,她停下来并不是因为走到了银丝的尽头,而是因为银丝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她手腕上的白骨手链。 喻缘踩在鹅卵石上,陷入了纠结:是该顺着这条路走?还是往回走? 她想了会儿,目光落到身旁那棵桃花树上。 然后,她摘下一朵桃花,扯起花瓣。 既然自己做不了决定,那她就交由天定。 喻缘想着,扯下最后一片花瓣,得出了上天替她做的决定:往回走。 喻缘:…… 她沉默了会儿,默念一句:“我命由不由天。” 接着,她就抬脚,沿着脚下的路,向前走去。 路的尽头是一棵梨花树,树上梨花雪白,挤满枝头,甚是好看。 喻缘不禁想走近看仔细些。 但一阵秋风倏地拂过,带起漫天花瓣,恍若一场冬雪,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让她的思绪乍然有些恍惚,不由地往树下看去。 然后,她就发现树下躺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头发是银白色的,随风飘扬,如同是守护这梨花树的神明。 喻缘怔了下,想起同样拥有一头银发的雪青姝,连忙擦擦眼睛,打算好好看看。 结果,她眼睛擦好,认真去看那人长相后,却发现树下躺的人根本不是雪青姝。 而是她那反派师尊。 至于,先前她看到的那头银发,也纯纯是因为梨花落了对方一脑袋,叫她看错了。 喻缘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走到对方身边,想把人叫醒。 怎料,她刚靠近雪青姝,对方就突然睁开眼,紧接着,一支雾气化作的利箭就贴着她的脸颊划过。 喻缘:…… 早知道就听老天给她做的决定,往回走了…… 第13章 细密的刺痛感从脸颊传来,喻缘向后坐倒在地上,惊魂未定。 她面前,雪青姝也彻底醒过了神。 她对上喻缘的视线,静默了片刻,随后,抬手,指向对方身后。 喻缘见状,顺着雪青姝指的方向,转过脑袋,在看清地上那东西后,赶忙往雪青姝边上缩了缩。 “影尸?” 喻缘没想到这东西还在。 雪青姝颔首,解释:“它刚才偷袭你。” 她说着,视线落在喻缘脸颊上冒血珠的红痕上,有些自责:“弄伤你了,对不住。” 喻缘闻言,侧眸,拿袖子擦了下自己脸颊,僵硬笑道:“无妨,就是小伤,师尊不必放在心上。” 她可不敢让反派师尊把自己放心上。 这样会活不到结局的。 “对了,师尊,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喻缘想起系统先前说的什么空间重叠,想着自己也不懂,就试探着问了问雪青姝。 没成想,对方还真知道。 “是婆罗幻境”,雪青姝简洁点出,又补充:“婆罗幻境分两重,第一重梦魇,第二重迷境。现下看来,设下幻境的人本事不够,让这第二重迷境和城主府重合在一起了。” 喻缘若有所思:“那影尸?” 雪青姝:“影尸也跟着进了幻境,阴差阳错,成了迷境本身。” 迷境本身?也就是说破关关键成了打<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 喻缘皱眉。 她记得原著里,压根没有什么婆罗幻境,影尸的存在感也没有这么强。 她甚至记得危皓然那厮,在原著里,就是房梁上躲躲,随即便逃出了城主府,火速回了妙音宗。 怎么轮到她,就这么倒霉?! 女主没捡到就算了,现在小命也难保。 喻缘郁闷,不由长叹一口气。 一旁,雪青姝察觉到她的低落,也不知怎么安慰,于是就转移对方注意力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喻缘闻言,看了眼脚边还没凉透的影尸,觉得在理。 * 雪青姝带着喻缘,在白茫茫的雾气里,东拐西绕走了半晌,最后停在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前。 喻缘看着这扇熟悉的木门,好奇问雪青姝:“师尊为什么选这?” 雪青姝思索了下,回喻缘:“我把神识放出去查看,发现这里影尸的气息最弱。” “这样啊。” 喻缘不疑有他,在系统安全检测音落下后,推开了小药堂的门。 药堂里,药童和医修老秦似乎都不在。 空荡荡、黑乎乎的堂屋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喻缘从储物袋里翻出火折子,吹亮,借着火光勉强照亮身前的方寸之地。 她绕过地上散落的草药、胡乱摆放的矮凳,走到药柜后边,伸出火折子照了照,只看见一把空了的摇椅。 “好像真没人。”喻缘同雪青姝道。 但雪青姝却摇摇头,告诉喻缘:“有人。” 喻缘愣了下,身子探出药柜,手里的火折子往雪青姝站的那块地方照了照,发现她边上有一个轮廓模糊的布帘子。 第18章 布帘子后边应当也是间屋子。 先前来药堂时,这地方乌漆嘛黑的,喻缘还真没注意到。 喻缘走出药柜,站到布帘子前,戳戳袖子里躲着的黑鼠,问:“系统,里面有危险吗?” 她盯着布帘子,心里头莫名不安。 黑鼠从袖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尖尖的鼻子嗅了嗅帘子,摇头。 【经检测,布帘后生物生命值低,对宿主造成伤害的可能性低,宿主可放心进入。】 喻缘听了,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问雪青姝:“师尊,这里可以进去吗?” 雪青姝也在查探这布帘子后面的东西,她沉默了会儿,只能告诉喻缘:“里面的不是影尸,是人。” 人?喻缘垂眸思索。 在这药堂里,除了药童和秦老,应当就没有别人了。 如果有,那确认的方法也很简单。 喻缘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里面:“你是谁?” 布帘子后面没反应。 喻缘便又提高了些音量,问里面:“你是谁?” 布帘子后面依旧没反应。 喻缘嘴抿成一根直线,不打算问了,也不打算进去。 可就在她抬脚,打算去药柜后边坐着休息会儿时,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救我,救我……” 是琴酿?! 喻缘想起昨天被老媪拖进药堂里的人,没想到对方还在这。 她站在布帘子边上,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抬手,把布帘子掀开了。 原本,她就打算今天趁乱把琴酿带回妙音宗,现在,既然正好遇上,她就让人先跟着。 布帘后面,堆满了杂物。 杂物中间,一张矮小的旧床混在里面,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发现。 床上,琴酿还穿着那件粗布衫。 她身边一个铜盆放着,盆里染血的白纱布浸了一盆。 喻缘见状呼吸一滞,心也像是被紧紧揪住。 她小心翼翼走上前,想去看看琴酿的具体情况。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靠近对方,雪青姝就一把拉住她,说:“别靠近她,她还陷在梦魇里,梦魇会把靠近的人——” 雪青姝的话戛然而止。 同时,喻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她就站在了一个挂满红布,贴满喜字的房间里。 她身前是一张床,床上是个盖着红盖头,穿着喜服的新娘子。 喻缘惊讶,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粗糙男声。 喻缘整个人僵硬了半刻,接着,她的视线不由落到了手边那面贴着双喜的镜子上。 只见镜子里,清晰地折射出了城主的面庞。 喻缘:! 她瞳孔震颤,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肥肉。 再看镜子里,那个满脸惊讶的城主,也正掐着自己脸上的肉。 喻缘:!! 她变成城主了!!! 喻缘难以置信。 她惶恐地抬脚,打算往外走,但还没走几步,一个人就迎面撞上了她。 对方力气很大,喻缘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忍不住“哎呦”一声。 她竟然还有痛觉?! 喻缘震惊了一瞬,看向撞她的人。 竟然是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一如既往地满脑袋珠钗,但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喻缘和她对视了半天,试探性开口:“师尊?” 雪青姝点头,“是我。” 喻缘:…… 她竟然和反派师尊成夫妻了! 短短一刻钟,喻缘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要崩塌了。 她坐在地上,缓了缓神,想问雪青姝:“这是怎么回事?” 怎料,她话都来不及说出口,一张爆破符就倏地贴在她脑袋上,滚烫得厉害。 这是—— 要炸了! 第14章 喻缘两眼瞪成斗鸡眼,看着额间的爆破符,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她面前,雪青姝见状,反应迅速,直接抬手撕了喻缘脑袋上的爆破符,转而,飞向那爆破符来的方向。 随即,二人只听“砰”的一声。 接着,一个浑身黢黑,头发被炸成蘑菇云的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个人五官被爆破符已经炸得一片黑了。 不过,他和城主如出一辙的身形,还是叫喻缘认出了他。 是少城主。 喻缘心里得出结论,但很快又否认了自己:不,不对,不是少城主。 她看向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支水蓝色玉箫,面色复杂,“你是危皓然?” 正打算再次出手、对付“城主夫妇”的危皓然:? 他张嘴,嘴里冒出一缕黑烟。 喻缘:…… 危皓然:…… 二人尴尬对视了会儿,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雪青姝打破局面,把喻缘从地上拉起来,问危皓然:“你怎么进这梦魇的?” 危皓然回过神,看了眼雪青姝,通过对方语气,判断出对方是谁后,赶紧朝手心里哈了几口气。 然后,在确定黑烟吐干净后,他才向雪青姝俯首作揖,解释:“影尸□□,弟子放出神识查探四周,最后,发现一药堂里没有影尸的气息,于是,便躲了进去。没成想,撞见一女子,被卷进了她的梦魇里。” 雪青姝:“你知道影尸?” 第19章 危皓然颔首:“看过些杂书,了解一二。” 喻缘追问:“那你也知道梦魇?” 危皓然擦擦额间的汗,回喻缘:“年少时,曾误入过婆罗幻境。” 喻缘:“哦,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想起原著里危皓然的六十岁高龄,暗呐:“确实是个经历颇多的年纪。” 她想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被卷进了梦魇里?!” 喻缘音量猛地提高。 危皓然被她吓得一抖,颤颤“嗯”了声。 喻缘看向雪青姝:“那师尊之前与我说,不要靠近琴酿,也是因为这个关系吗?” 雪青姝看着被一层结界隔开的婚房,点头,“梦魇除了会让做梦者沦陷,也会将旁人牵扯进其中。” 喻缘忙问:“那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雪青姝言简意赅:“破了梦魇。” 喻缘闻言,第一反应:暴力碎梦。 但她思绪一落地,识海里就响起一个断断续续的机械声: 【系……系统检测到,宿、宿主陷入原著npc琴酿梦魇。】 【梦魇设、设定发布。】 【第一:不、不能使用灵力,梦魇会崩坏。】 【第二:不能提醒产、产生梦魇者,她在做梦,梦魇会崩坏。】 【第三:切忌暴力破坏梦魇。】 【最后,系统温馨提示宿主:在梦魇中被攻击,有死亡风险。】 喻缘:…… 所以系统之前告诉她,布帘后面没危险,果然是假的! 她郁闷了一小下,然后看向危皓然,问对方:“刚才你想杀了我,是为了破除梦魇吗?” 危皓然看向喻缘,心虚应了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原来,梦魇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 危皓然现在在这梦魇里,已经生活了半月有余,因此,他将这城主府的事,也了解了个大概。 床上的新娘的就是琴酿。 她因是城主与丫鬟所生而被城主夫人不容这点,喻缘已经知道了。 剩下的,就是原著里,也没提到过的事。 两月前,少城主看上了一个女子。 而那个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今天跑路的那位新娘。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城主夫人为了给少城主讨到这个老婆,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彩礼。 一份从别家抬到城主府、又从城主府抬到别家的彩礼。 原来,城主夫人舍不得拿自己的钱财给儿子娶老婆,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了琴酿身上。 她与城南一富商商量好,把琴酿嫁给富商那瘸腿儿子做妻。 可整座不夜城里,谁人不知道富商那瘸腿儿子“克妻”。 又有谁不知道,那瘸子“克妻”是因为他性情暴虐,酷爱把人折磨至死。 琴酿若是嫁给他,那就是刚脱了虎口,又入了狼窝。 是故,琴酿知道这事后,久而久之,就有了心障。 也因此,产生了这一场梦魇。 危皓然说到这,事情也就明了了许多。 他目光转向坐在床上的新娘,道:“所以,我想破除她梦魇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城主夫妇,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他说着,又将视线收回,重新放到喻缘和雪青姝身上,“只是现在少宗主和仙君替了城主他们,这法子自然也就作废了。” 危皓然语气露出几分失望。 雪青姝听了,面无表情同他说:“把你杀了,再告诉她,她哥哥死了,你用不着嫁去富商家,换彩礼,也是个法子。” 危皓然:…… 他浑身一僵,对上雪青姝目光,见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顿时不敢说话,装起鹌鹑。 边上,喻缘刚从琴酿的事里抽出魂来。 她视线在身前二人间打了个圈,随后,靠近了点雪青姝,小心提议:“师尊,我们既然成了她父母,那我们现在跟她说,我们已经帮她把婚事退了,这梦魇应该就会自己消散了吧?” 雪青姝闻言,正要作答。 可三人身后的门突然“嘭嘭嘭”地被敲响。 与此同时,把她们与琴酿隔开的结界也倏然破碎了。 第15章 结界破碎,琴酿的啜泣声在房间里传开。 喻缘袖下的手不由收紧,想一个箭步上前,掀了琴酿的盖头,告诉对方:“不用嫁了!” 但被人从外破开的门,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门外,走进好些个身着大红喜服的人。 这些人脸是青绿色的,还透着一点白。 雪青姝传声,告诉喻缘,这是魇尸。 魇尸由影尸转化而来,它们与影尸相比,有一定的自主性。 也就是有点脑子。 它们和喻缘三人一样,也要受梦魇规则的限制,所以此刻,哪怕它们清楚地感受到,喻缘她们是活人,却也不能攻击三人分毫。 不过,若是喻缘三人做出任何破坏梦魇的行为,魇尸就能不受梦魇规则束缚,攻击她们。 知道这些,喻缘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药堂没影尸了。 就这接亲的架势,想必进药堂的影尸,有一个是一个,都被抓进琴酿梦魇里做工了。 为首的魇尸是媒婆打扮。 喻缘细细看它一眼,发现这人可不就是给少城主主持婚礼的那媒婆。 第20章 没想到,它已经被影尸同化,现在还升级成了魇尸。 媒婆魇尸走到喻缘跟前,朝她弯腰,行了行礼,沙哑着嗓子道:“给城主贺喜,老身现在就背小姐出闺阁。” 它话落,就像是完成了一段指令,随后,也不管喻缘什么反应,径直走向琴酿,带着两个魇尸,就把人硬生生拖到背上,准备背走。 喻缘看着这一幕,脚不由向前一步,想去阻止媒婆魇尸。 结果,就在媒婆魇尸背琴酿跨出门槛的瞬间,她周身的景致就又是陡然一变。 这也是个婚房。 不同的是,它里面放满了红枣、桂圆、花生,而且隐隐约约还有蒸糕的香味。 喻缘咽了咽口水,循着香味,移动视线。 然后,她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端着一碟蒸糕走了进来,站在她对面。 丫鬟似乎也察觉到了喻缘炙热的目光。 她咳嗽一声,提醒:“阿缘,梦魇里的东西吃不得。” 喻缘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看向丫鬟,“师尊?” 雪青姝点头。 喻缘:…… 她尴尬地低下脑袋。 一时觉得做魇尸挺好的,起码魇尸不会社死。 二人之间气氛微妙地安静了小会儿后,喻缘再次抬头。 她看了眼雪青姝手里的蒸糕,随即移开视线,正了正色,问:“师尊,琴酿呢?” 她虽然脑袋日常不灵光,但还是可以看出这里是个洞房。 只不过,偌大的洞房里,身为主角的新娘子不在,让喻缘有些焦躁。 毕竟,主角不在,她还怎么破除梦魇。 雪青姝也听出了喻缘话里的不安,她回对方一声:“放心,她快来了。” 下一秒,房门就“嘎吱”一声,打开了。 接着,媒婆魇尸就背着琴酿走进了洞房。 它把琴酿放到床上,然后起身,目光在喻缘和雪青姝之间逡巡了片刻,最后,没有抬脚离开,而是站在琴酿边上,把喻缘挤到雪青姝那边。 二人并排站着。 半晌,雪青姝传声,告诉喻缘:“现在是最后一场梦魇了。” 喻缘:“最后一场?” 她疑惑,没听懂。 雪青姝侧眸,看喻缘一眼,敛眸解释:“梦魇也分好几场。当最后一场梦魇结束,魇尸就不会再受梦魇束缚,可以攻击人了。” 喻缘皱眉,看向瘫倒在婚床上、明显是被打晕了的新娘:“那琴酿呢?” 雪青姝:“被梦魇吞噬。” 喻缘:…… 被梦魇吞噬。 短短五个字,概括琴酿的结局。 也可能会是她的结局。 喻缘抬起头,身前是眯眼紧盯着她的媒婆魇尸。 就区区一个魇尸而已,为什么不可以搏一搏呢? 喻缘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声。 然后她又很快否认自己:搏什么搏,这梦魇暴力破除,她死得更快。 于是,喻缘只能郁闷地垂下脑袋,开始想她变成魇尸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还没想多久,乍然被踹开的门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喻缘再次抬头,看向洞房那扇几乎是摇摇欲坠的门。 只见白光里,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跨过门槛,随即重重摔了一跤。 危皓然显然还没适应这个躯壳。 他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的瘸腿,走近床榻。 床榻上,琴酿也被刚才一声惊醒了。 但她双手双脚都被媒婆魇尸捆了个结实,所以,她依旧动弹不了分毫,也看不清红盖头之外发生了什么。 床榻外,危皓然看了眼琴酿,就把视线移到了对方边上的三人身上。 媒婆他见过,可以确认是魇尸了。 那这左手边—— 他看向一个冷脸不睬他的,一个避开他视线、捂嘴憋笑的。 可以确认,是雪青姝和喻缘。 确认了队友,危皓然咳嗽一声,把二人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传声问二人:“仙君,少宗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询问二人意见,目光恳切。 但喻缘听到他这一声,微扬的嘴角却是僵住了。 原来,这瘸腿新郎是危皓然扮的。 她说呢,怎么刚才像是少了什么,敢情是把他给忘了。 不过,对方问她:“现在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啊。 她都打算等进化成魇尸,然后躺平了。 可不回答对方又显得不礼貌。 于是,喻缘对上危皓然真挚的眼神,摇了摇头:别看她,她也没辙。 接收到喻缘信号,危皓然嘴角抽了抽,又看向雪青姝。 雪青姝:…… 她其实挺想危皓然就废在这梦魇里的。 只可惜,一同卷入梦魇的,除了他,还有喻缘。 因此,当危皓然对上她视线时,她只能无奈把自己的主意告诉对方。 “你可以跟琴酿说,你们——” 假结婚。 雪青姝没说完,媒婆魇尸就打断了她。 “少爷,莫要误了吉时!” 媒婆魇尸尖利地喊了声,声音盖过雪青姝。 紧接着,它一双枯木似的手,把危皓然脑袋掰到了琴酿跟前,催促:“少爷,快把新娘子盖头掀了。” 危皓然:。 第21章 他想挣脱媒婆魇尸,但媒婆魇尸的力气格外大,捏得他下巴生疼。 另外,他发现,媒婆魇尸似乎切断了他和雪青姝的识海联系,让他无法和对方传声。 是故眼下,他只剩自己想的那一条路了…… 危皓然看向距离自己一尺之隔的新娘,心一横,抬手,利落地掀下对方盖头。 然后,在琴酿惊恐的眼神中,他大喊:“你一私生女,怎配得上本少爷,本少爷不娶你了!” 他话音落下,梦魇一阵晃动。 与此同时,媒婆魇尸青绿色的皮肤也骤然一变,淌下黑红色的粘稠液体。 梦魇竟然真破了?! 危皓然意外了一瞬,同时发现魇尸也不再被束缚,正在重新变作影尸。 于是,他赶忙翻手变出玉箫,趁媒婆魇尸不备,打落对方抓着自己的手,一个闪身,从梦魇裂隙里逃出。 危皓然自顾自跑路。 他身后,喻缘却被半个变作影尸的媒婆魇尸缠上了。 媒婆魇尸早就看喻缘不爽,刚才又被危皓然偷袭,因此,它现在铆足了劲,伸手去掐喻缘的脖子,想拉对方下水。 怎料,喻缘反手一个化尸符,就原地送它升天了。 “师尊,我们走。” 喻缘看向危皓然消失的地方,暗骂对方一声“臭不要脸”,然后,她就拉住雪青姝的衣袖,准备带人跑路。 可意外的是,危皓然逃出的那条梦魇裂隙,在喻缘刚一脚踏进的刹那,消失了。 而另外几条梦魇裂隙所在之处,更是被近百只嘶吼闯入洞房的影尸团团围住,不给人一点钻空子的机会。 喻缘:…… 如果她真成了影尸,她第一个就要咬死危皓然。 作者有话说: 晚上会加更一章 感谢在2023-08-23 18:00:00~2023-08-30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世无争 8瓶;竹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剩下几条梦魇裂隙,每条都不是好接近的。 喻缘拿出一张紫符,心如刀割。 她的五百灵石就要这么没了。 喻缘心痛,但用起紫符来,却是一点不拖泥带水。 她趁雪青姝对付最先上来的几只影尸时,借着身边的床榻,一脚踩上去,飞身到头顶那个影尸最少的梦魇裂隙,把紫符贴在了天花板上。 这是静止符。 喻缘落到地上,打了个响指。 随即,她头顶刚贴好的符纸,就闪现一道紫光,把所有阴暗扭曲的影尸定住了。 影尸被定住。 雪青姝收回光刃,一脚踢开面前张着腥臭大嘴的影尸,走到了喻缘边上。 “有话想问我?” 她和喻缘对视一眼,猜到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但喻缘听了她的话,却是低头,避开她的视线,没有说话。 喻缘确实有话想问雪青姝。 可她不敢。 虽然反派师尊这几天情绪稳定,但她还是怕对方一个不爽,送自己提前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所以,喻缘一阵纠结后,和雪青姝撒了谎:“师尊,你想多了,我没什么想问你的。” 雪青姝拖长声音“哦”了声,问:“是吗?” 喻缘连连点头:“是。” 雪青姝沉默了会儿,没拆穿对方,“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说罢,她就随便挑了条梦魇裂隙,抬脚走了进去。 喻缘站在原地,停了小会儿,最后,跟着对方一道,也离开了就快要彻底消散的梦魇。 * 离开梦魇,回到了药堂昏暗的小屋里。 床榻上,琴酿已经醒了。 她茫然地抱着双腿,缩在床榻角落,一动不动。 而她的斜对侧,刚从梦魇里脱身的危皓然则是半个人靠在床沿上,双眸紧闭,昏睡不醒。 不多时,雪青姝也出现在了小屋里。 她站在床榻几步之外,先是看了正对着的琴酿一眼,随后,视线落到了危皓然身上。 这人可真是碍眼啊。 雪青姝眯眼,暗道一声,袖下的手微微摊开,一道光刃就聚在了掌心。 她准备伪造个危皓然被梦魇裂缝撕碎的现场。 可就在要出手时,喻缘忽地出现,横在她与危皓然之间。 喻缘整个人挡着危皓然,盘腿坐在地上,正疯狂按着太阳穴。 雪青姝不想当着喻缘的面,对人下手。 所以,她在对方身边站了会儿,收起光刃,把人从地上扶起。 “头痛?”雪青姝问。 喻缘闭眼,颔首:“是有点。” 就怪了……喻缘在心里叫苦。 她只觉得她的脑袋现在就要在她的脖子上炸了! 雪青姝看喻缘惨白着一张小脸,自然也猜出对方是在嘴硬。 她按住喻缘拼命揉太阳穴的手,并指朝她额间渡入一丝灵力。 灵力在识海荡漾开来。 喻缘试图挣脱雪青姝的手一顿,发现对方就刚才那么一点,果真让她的脑袋消停了不少。 头痛减轻。喻缘也平静下来。 雪青姝缓缓松开她的手,问:“感觉好点了吗?” 喻缘睁眼,擦擦眼角刚才被痛出来的眼泪,回答:“好多了。” 第22章 雪青姝闻言放心,告诉喻缘:“你刚才是被梦魇裂隙里的东西反噬了。” 喻缘不解:“反噬?什么东西反噬?” 雪青姝解释:“梦魇裂隙里,充斥着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危皓然强硬破开梦魇,就会让这种“恐惧”拥有形态,进而蚕食进入裂隙的人。” “危皓然……” 喻缘抓住这名字,柳眉轻蹙,转身朝身后看了圈,最后停在这名字的主人身上。 “他死了?” 喻缘看向双眸紧闭的危皓然,已经打算帮人写死亡通知书了。 “现在还没死。” 雪青姝也看向危皓然。 但以后就说不准了。她在心里补了后半句。 喻缘听不见雪青姝心声。 在她印象里,温缇仙君可喜欢危皓然这位男主了。 所以,她虽然很想趁危皓然昏迷,给对方来个几刀,但碍于站在自己边上的“温缇仙君”,她也只能把“插刀”这事往后放放。 昏死的危皓然躲过一劫。 二人的目光又移向床上瑟瑟发抖的琴酿身上。 雪青姝除了对喻缘,对谁都是一副冷心肠,因此,她看琴酿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别处。 至于喻缘,则是轻轻挪动步子,靠近琴酿。 琴酿也注意到喻缘的动作,她往后缩缩,声音发颤:“你是少宗主?” 喻缘停下脚,站在离床一步外的地方。 “是我”,她压低声音,生怕吓到琴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喻缘问了句,脚微微向前探,把靠着床沿的危皓然推到一边,让他离自己远些。 琴酿摇头:“琴酿很好,少宗主不必担心。” 她说着,小心翼翼抬眸,一双小鹿眼,眼角微微泛红,叫人看了就不由心疼。 “少宗主,你是来救我的吗?”,琴酿突然问喻缘,“你会带我离开这里的,对不对?” 喻缘对上琴酿的眼,到底心软:“嗯,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琴酿这一生受了太多苦。 喻缘想,她是该换种人生,好好生活了。 琴酿显然没想到喻缘会答应得这么快。 她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跌跌撞撞爬下床,跪到喻缘脚下,磕了好几个头,泪眼朦胧:“少宗主大恩,琴酿没齿难忘。” 一朝能脱离苦海,琴酿情绪激动。 喻缘见状,赶忙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更何况,她已经做过好几次旁观者,却没对她施以援手。 喻缘想,若不是城主府遭难,她想必都不会帮琴酿。 喻缘和琴酿又说了一会儿话,说完后,雪青姝跟喻缘道:“阿缘,雾快散了。” 她目光落在窗外、已经有些若隐若现的假山上。 喻缘也看了过去。 她问雪青姝:“雾散了,不好吗?” 雾散了,那不就方便她们对付躲在雾里的影尸了。 雪青姝面色凝重:“不好。雾散了,影尸就可以闻到我们的气味,然后,顺着气味来攻击我们。” 她们可以视物的同时,影尸的战力也会直线上升。 而一群影尸的麻烦程度,并不会比擅长偷袭的一只影尸低,只会更高。 喻缘也很快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问:“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雪青姝简言:“找到影尸的本体。” 影尸的本体是人。 其中,初代影尸就是这个人拿自身精血,加以禁术,炼制活人,搞出来的东西。 另外,婆罗幻境里的影尸之所以能源源不断的产生,也是因为拥有本体精血的初代影尸可以复制。 而复制出来的影尸,包括初代影尸自己,又全部受本体操控。 所以,只要本体召回,婆罗幻境里的影尸就会尽数消失。 喻缘听到这,再结合原著,多少已经猜到了影尸本体会是谁。 但就在她准备把消息共享给雪青姝时,布帘外,药堂的大门忽地“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是谁?” 第17章 “你们是谁?” 低沉沙哑,像是指甲划过地面的声音,在逼仄阴暗的房间里诡异响起。 喻缘浑身一抖,无意识缩到雪青姝身后,只探出个脑袋,看向布帘,问:“师尊,影尸还会说话吗?” 雪青姝盯着布帘,收回神识:“影尸不会说话,外面的是人。” 说罢,她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喻缘身前,转而,站在布帘前,一只手伸出布帘,狠狠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 那人显然没想到布帘后边会乍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他。 他两只脚渐渐悬空,脖子被迫昂起,整张脸因窒息涨得通红。 “放、放开……” 那人艰难吐出两个字,试图扒开脖子上那只惨白的手,求生。 可雪青姝并不给他机会。 她收紧手下力气,摆明了是不给对方活的机会。 那人也察觉到了雪青姝的意图,他抓着雪青姝的手,停下晃动的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老、老朽是秦、秦生。” 秦生? 这两个字一出,坐在床榻上的琴酿倏地站起,疾步跪到雪青姝边上。 “仙君,外面的是秦老,他不是坏人,求您放了他!” 第23章 琴酿抓着雪青姝的裙摆,抬头,直勾勾看着对方。 雪青姝垂眸,眯眼盯着琴酿,眸底划过一丝不耐烦。 碍事,这些人属实是碍事。 一个圣母心肠,一个愚忠老仆。 当初她就被他们害惨了,如今,这二人又上赶着往上凑。 她手下的力气又收紧了些,但最后,她还是抓着秦老,将人丢进了布帘里边。 “说吧,鬼鬼祟祟地在外面作甚?”她冷声问秦老。 秦老哆哆嗦嗦摸着他被掐红的脖子,解释:“外头影尸横行,老朽见此,被吓个半死,就赶紧逃回药堂,打算躲起来,保住这条老命。” “怎料,老朽一进药堂大院,却见雾气里边,模模糊糊有两个人影先老朽一步,也进了药堂。老朽以为是影尸,就在外边树丛里躲着。 “这躲呀躲,老朽忽然想起来琴酿小姐还睡在药堂里,老朽怕她出事,就也大着胆子,进了药堂。” “没成想,原来是仙君和少宗主进了药堂。” 秦老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 喻缘听完,敏锐道:“秦老也知道影尸?” 刚松了一口气的秦老:?! 他僵硬地把脑袋转到喻缘方向,讪讪一笑,“少宗主不知,老朽通读天下医书,所以,对这阴邪之物也是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而已。” 只是略知一二? 喻缘有些不信。 雪青姝则是完全不信。 她毫不客气地再次掐住秦老脖子,把人提溜上来,威胁:“本君最不喜欢被人骗,你若是想活命,就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秦老:…… 他没想到正派的仙君会这么暴力。 但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抱着雪青姝的手,求饶:“仙君,老朽说,现在就说。” 雪青姝嫌恶地看了眼秦老搭在自己的手,把对方又丢到地上。 秦老再次松了口气,准备开始扯谎。 结果,雪青姝一句:“本君不介意把药柜下边的密室砸开。” 顿时让秦老整个人一凉。 他虽然不知道雪青姝是怎么知道药柜下有密室的,但他明白: 雪青姝既然知道密室的存在,想必也就清楚城主府影尸的由来,以及解决影尸的法子。 是故,他略一琢磨,再不敢跟人打马虎眼。 “仙君,老朽确实知道怎么把这些个影尸解决,是和药柜下的密室有关,老朽这就带几位进去。” 话落,他两股战战地从地上爬起来,掀开布帘,走去大堂。 雪青姝紧跟其后。 喻缘则是把还跪在地上的琴酿扶起,与她一道,也跟着去了大堂。 药堂大堂里。 秦老把药堂大门合上,整个大堂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但很快,黑暗中就闪烁起微弱亮光,犹如点点萤火,散落在四周。 喻缘看着这一幕,想起她第一次来药堂时候的情形,不由道:“关起门来,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你那药童就没发现过不对吗?” 黑暗中,秦老声音响起。 “他就是一个凡人,肉眼凡胎,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不对。” 凡人?喻缘握拳:“他现在人呢?” 秦老听出喻缘语气紧张,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即解释: “老朽察觉府里情况不对,就把这小子送走了。怎么,你以为老朽会杀他灭口?不至于,老朽这小徒弟,机灵聪明,成日说着要给老朽养老送终,老朽可舍不得他死。” 秦老絮絮叨叨说着,手下将药柜推到一边。 接着,他就开始念起一串咒语。 这咒语很长。 喻缘站在一边,听了小半晌,思绪不由飘远,开始琢磨起“温缇仙君”这些天浑身透露出的不对劲。 从对方消失的本命法器流光琴,再到《清静经》,最后到婆罗幻境。 她的反派师尊似乎很了解婆罗幻境。 或者说,在婆罗幻境里,对方好像永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并且可以轻松地解决。 虽然温缇仙君实力很强悍,但喻缘想,一个人哪怕再强,应该也做不到未卜先知。 微弱萤火中,喻缘看向自己身侧的“温缇仙君”,不由在心里问对方:“你到底是谁?” 雪青姝自然不会听到喻缘的心声。 黑暗里,她看向布帘方向,幽幽道:“既然醒了,就老实点。” 刚蹑手蹑脚、摸出布帘的危皓然:! 他呼吸一滞,声线不稳:“仙君,弟子知错!” 雪青姝不理睬他。 但秦老回应了危皓然。 “谁?哪个没礼数的东西!没听到老朽在念咒语!真晦气,老朽都快念完了,现在又要重新念一遍!” 秦老怒骂危皓然几句。 不过很快,他又收拾好心情,重新念起咒语。 这回,秦老的开门咒语念得很快,似乎是生怕又出一个危皓然,打断他的思路。 咒语最后一个字落地,方才摆药柜的地方发出“轰隆”一声。 紧接着,一扇暗门就开了。 暗门之下,是条密道,密道两侧烛火闪烁,勉强照出轮廓模糊的石阶。 秦老走在最前面,率先下了密道。 雪青姝拖着危皓然,让人跟在秦老背后。 剩下喻缘和琴酿,则是一前一后,走在雪青姝后边。 第24章 拾级而下,石阶的尽头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 秦老步子极快,没一会儿,他就和磨磨蹭蹭、满脑子想着怎么和雪青姝解释的危皓然拉开距离。 雪青姝跟在危皓然后边,也没提醒他,就这么不疾不徐走着。 直到长廊猛地一个震颤,危皓然才察觉不对。 “那、那老头不见了?!” 他惊呼。 第18章 秦老消失在了长廊里。 危皓然无措看向雪青姝,想询问对方意见。 结果,他却见他身后,雪青姝也不见了。 危皓然瞳眸骤缩,怔愣的瞬间,长廊震颤得更加厉害了。 他脚下,石砖碎裂,一道沿着两侧石壁,延伸到头顶的巨大裂缝,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危皓然倒吸一口凉气,踌躇着该继续向前,还是往后返回。 怎料,就在他犹豫的几息之间,他身前的长廊就蓦地发出沉闷地一声“砰”,随即,整个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节节坍塌。 看着这一幕,危皓然崩溃了。 他不再纠结他该是向前还是退后,直接拔腿就往身后跑。 一步、两步、三步…… 危皓然使出百米赛跑的潜力,冲刺着。 终于,就在长廊最后一节坍塌的刹那,他踩上了密道的石阶。 与此同时,长廊整条轰然倒塌。 危皓然精疲力尽地躺在石阶上,怀疑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 就这样,他躺了许久,精神恍惚间,他忽然听到密道上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师尊,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历练罢了。” “历练?” “嗯,历练。” 是喻缘和雪青姝的声音。 危皓然从石阶上弹起来,往身后看去。 然后,他就和刚从密道转角走出来的雪青姝对上了眼。 危皓然:! 雪青姝:…… 她没想到,危皓然还活着。 喻缘走得慢些,走到雪青姝身侧时,见对方不走了,于是,她就顺着对方视线,往石阶下看去。 然后,她和危皓然也来了个对视。 危皓然:!! 喻缘:………… 她没想到,危皓然还活着。 她还以为男主已经被送走了。 男主光环就是强大啊。喻缘心里感慨。 走在最后的琴酿这时候也下来了。 她见雪青姝和喻缘都面色复杂站在原地,于是和二人一样,也看向石阶下面。 再然后,她和危皓然也来了个对视。 危皓然:!!! 她们怎么都在这?! 琴酿:!!!! 她没想到,危皓然竟然还活着! 真是命大啊…… 四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心思各异。 最后,还是危皓然率先开口,问雪青姝:“仙君,弟子方才听到您说什么历练,是说您历练我吗?” 他刚才琢磨了下,自己把前因后果理好了。 他自信地想,“温缇仙君”一定是发现了他的潜力,所以,故意借这长廊,考验一下他的能力。 他丝毫没有想起,他之前坑喻缘和雪青姝的事。 也没有意识到,雪青姝对他起了杀心。 他只当,自己这般优秀,“温缇仙君”一定早就原谅了自己先前的求生之举,也理解了自己的难处。 “仙君,弟子的历练表现,您可还满意?” 危皓然目光炯炯。 雪青姝:。 其实,她没打算历练他。 喻缘:。。 所以,男主原来是傻白甜。。 琴酿:。。。 什么蠢货,人家明摆着是打算杀你。。。 气氛又一次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喻缘视线尴尬在雪青姝和危皓然之间打转,还真有些好奇雪青姝会回答危皓然什么。 雪青姝也察觉到了喻缘的视线。 她强忍住原地扭断危皓然脖子的冲动,应付对方一句:“反应还是慢了些。” 说罢,她就走下石阶,从危皓然身侧径直走过,停在堵住密道、完全坍塌的长廊前。 喻缘紧跟着雪青姝,也略过危皓然。 然后,她有样学样,和雪青姝一起,盯着面前凹凸不平、堵着密道的大块碎石,熟练地问对方:“师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她想,就她反派师尊能提前预判秦老会向她们下手来看,对方一定有解决的法子。 果不其然,雪青姝只是看了会儿碎石,便同喻缘道:“就这么办。” 话音落下,雪青姝手在密道左侧的石壁上一阵摸索,最后,停在石壁一块凸起处,往下用力一按。 凸起处嵌进石壁。 整条密道也和先前的长廊一样,开始晃动。 喻缘见状,边打量密道,边暗道:“按套路来说,这是要有新空间开启的赶脚。” 结果,雪青姝却是拉着她的手,开始往密道上跑。 喻缘:??? “师尊,我们为什么往上跑?”二度爬石阶的喻缘气喘吁吁问, 她身后,琴酿的面色也很是不好。 至于危皓然,则是在雪青姝抬脚的瞬间,就冲在了最前面。 他要向“温缇仙君”证明,他是最快的。 第25章 雪青姝扫了眼危皓然一骑绝尘的背影,慢下脚步,向喻缘解释:“因为我方才按下的是密道的自毁机关。” 喻缘震惊:“自毁机关?!” 雪青姝淡定:“没错。既然我们得不到线索,那我就将这地方毁掉。” 喻缘:!!! 这就是反派吗?得不到,就要毁掉! 她为秦老默哀三秒钟,随后,疯狂往上跑。 她可不想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密道里。 密道里的四人争先恐后往上跑,不过,就在要接近密道出口时,密道的震颤却停住了。 四人纷纷脚下一顿。 雪青姝往密道下边看去,幽幽道:“我再去按一下。” 然后,她话落的瞬间,秦老的声音从下边传来:“啊啊啊啊啊,再按一遍,你是要逼死老朽吗?!” 雪青姝沉默,嘴角微不可察上扬了些。 喻缘这时候也猜到了雪青姝的意图。 她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秦老,在心里给雪青姝竖起大拇指:论黑,还得是您。 秦老气势汹汹走上石阶。 不过,当他对上雪青姝,他还是控制不住怂了。 “仙君,有什么话,我们就不能好好说吗?” 秦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 但雪青姝一个低头,他还是忍不住退下了几级石阶。 “秦老,你还记得本君说过什么吗?”雪青姝反问秦老。 说过什么……秦老细细回忆,想不起来。 所幸,雪青姝考虑到对方年纪大了,好心提醒:“本君说过,本君最讨厌被别人骗。” 话外之意:骗了我,你丫就等死吧! 秦老一个哆嗦,听明白对方意思了。 “仙君,老朽这就带你去下去。”他道。 秦老虽忠于城主,但在保全主子和保全自己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 秦老不作妖后,一行人很顺利地就进到了另一条崭新的长廊。 长廊上,雪青姝和喻缘并肩跟在秦老身后,紧盯着对方。 三人后边,危皓然和琴酿走在一起,一路上,危皓然从琴酿口中,也得知了此行的目的—— 找影尸本体,解决影尸。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两人高的石门,石门上是两个铜环。 秦老伸出两只手,抓住铜环,左三下,右四下,交错敲了下,石门就轰然一声,开了。 密室里面阴森森的。 青白色的诡异烛光照亮整间密室。 左侧是三个隔间,每个隔间外都悬挂着带血白布,挡着隔间里面,让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右侧是十个长方形的透明柜子,柜子里空荡荡的,柜壁上沾满了黑红色的粘稠液体,十有八九是原来装影尸的。 喻缘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头发毛,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雪青姝那边靠了些。 “师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喻缘揉了揉鼻子,问雪青姝。 雪青姝正要作答。 一旁的秦老就笑话喻缘道:“少宗主,这地方没血腥味就怪了。你也不看看你右手边都是什么东西。” 喻缘:…… 她忿忿瞪了眼秦老,心里骂他:欺软怕硬。 雪青姝把喻缘往身后挡了些,道:“确实是有点不对劲。” 她看向左边那三个隔间,“阿缘闻到的味道是这里边传出来的。” 秦老:? 他记得他把隔间打扫干净了。 他走到隔间边上,把挡着隔间的白布掀开。 随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充斥了整间密室。 “城、城主!” 秦老两眼瞪大,又掀开剩下两个隔间的白布。 “城主夫人、少城主!” 秦老整个人僵住了。 三个隔间里,城主夫妇,包括少城主在内,都死了…… 第19章 秦老僵在原地。 身后四人纷纷上前查探。 只见第一个隔间里,城主倒在角落,两眼圆睁,嘴里被一条长长的白绸挤满,白绸的一部分堆在他的肥肚子上; 并且,城主的下半身全是血,好似被腰斩了。 第二个隔间里,城主夫人被一根麻绳吊起,身上是一道道像是小刀剌开的伤口,正不断滴着血。 最后一个隔间里,少城主身着喜服,浑身挂满了金饰,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看完所有隔间,雪青姝也有些意外。 她打量着死相各异的三人,判断:“除了城主夫妇,少城主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喻缘站在她身侧,咽了咽口水,暗道:“她也快被吓死了。” 后边,琴酿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泪眼朦胧看着倒在地上的城主,轻声啜泣问秦老:“秦叔,我爹、我爹怎么会这样?” 秦老还没回过神。 他恍惚盯着隔间里的人,磕巴回应琴酿:“老、老朽也不知道。” 四人一阵无言。 倒是危皓然,在几人里边显得出奇地镇静。 如果忽视他汗湿的衣衫的话。 半晌,他回了回神,走到雪青姝边上,建议道:“仙君,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影尸本体,解决外面的影尸,这三人我们还是先别管了。” 现在,城主一家凉透。 那么,他们外门弟子这回出来做气氛组的工资肯定是没有了。 第26章 所以,他心痛一瞬,又安慰自己道:“没报酬就没报酬吧,这条命还是得保住的。” 然后,他就有了前面那句建议。 怎料,一旁的秦老却道:“影尸的本体就是城主……” 危皓然:! 不早说! 他也沉默了。 城主一死,就代表外边的影尸收不回了。 喻缘想到这,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浮现那些影尸的样子,一时有些绝望:“所以说,我们现在只能杀出去了?” 雪青姝偏眸看向喻缘:“没错。” 喻缘:…… 她沉默了会儿,背对隔间,问秦老:“这里影尸进得来吗?” 秦老看喻缘一眼,摇头。 喻缘直言:“既然如此,我们在这修炼个百八十年,等有实力了,再出去也不迟。” 作为十级摆烂选手,喻缘暗暗庆幸:还好辟谷得早,不然她怕是要饿死在这婆罗幻境里。 另外,她看了眼导致女主黑化的危皓然和她的反派师尊,又想:“把他俩困在这百八十年,熬过大结局,女主应该就不会黑化了。” 喻缘算盘打得叮当响。 雪青姝无奈笑笑,却也认同对方:“倒是个法子。” 其余未辟谷的三人:!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个法子。 尤其是对琴酿。 她本来就不是修士,身上又全是伤。 若是在这密室里待上百八十年,怕是白骨都化成灰了。 所以,在听了喻缘主意后,她忙问秦老:“秦叔,除了让我爹收回影尸,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解决外边的影尸吗?” “嗯……这个嘛”,秦老捋了捋胡子,“确实还有一个法子。” 他说到这一顿,看向喻缘和雪青姝,想瞧瞧她们是何反应。 结果,她们二人去参观装影尸的长柜去了。 秦老:…… 他嘴抿成一条直线,捋胡子的手登时有点不自在。 这二人不搭理他,他也没心思继续说下去。 可他不说,边上正等下文的危皓然却是急了。 “秦老,你倒是赶紧说,还有什么法子?” 危皓然可不想在这破密室里饿死,他还等着有朝一日,飞升成仙呢。 秦老睨了危皓然一眼,嘴角微撇,心里头评价: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后生。 不过,没脑子归没脑子,他看对方面相不错,想必是个命好的。 所以,秦老又继续说道:“你们既然知道影尸有本体,想必也知道初代影尸为何吧。” 他起了个调,也没想谁会回话。 怎料,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他,问:“什么是初代影尸?” 秦老:…… 他看向错过雪青姝影尸小课堂的危皓然,很想给对方一个爆栗。 “初代影尸就是由本体产生的第一代影尸。” 他不得已给危皓然先解释了句。 然后再继续最前面的话题:“城主造出来的初代影尸有十具,它们除了会把人同化成同类,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一次复制。” “而它们复制出来的影尸,就被称作复制体。” “其中,复制体与初代影尸关系紧密,所以,只要灭了这十具复制体,也能清除所有影尸。” 站在长柜前、盯着长柜的喻缘若有所思。 她身边,雪青姝则是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二人均没说话。 另一边,危皓然则是追问秦老:“那这初代影尸和复制体有什么不一样?” 秦老想了想,答:“日落后,它们不会像寻常影尸那般消失,而是活动自如,一如白日。” 危皓然会意,点头回应了下秦老,然后,看向依旧站在长柜前的二人。 “仙君,少宗主——” 他想询问二人意见,但话没来得及说,喻缘就先出声,问秦老:“复制体可以这样解决,那被同化的人呢?” 那些人何其无辜,就这样没救了吗? 喻缘想着,不免有些郁闷。 可听出喻缘话里情绪的秦老,却是声音淡漠、无所谓道:“初代影尸与它们亦是密不可分,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喻缘无话可说。 雪青姝兀自沉默。 至于危皓然,则是在雪青姝警告的眼神中,不敢说话。 剩下琴酿和秦老,更是三人不说话,她们也一个字不多说。 就这样僵持许久,最后,还是喻缘开口道:“罢了罢了,现在出去就现在出去吧。” 喻缘想明白了。 做鸵鸟也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妙音宗除她外的弟子还在外边,若是他们被同化成了影尸,那她作为少宗主,就是失责。 此外,喻缘侧眸,看有些摇摇欲坠的琴酿一眼,知道对方不能在这继续待下去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喻缘同自己说:“老爹他们还不知道我出妙音宗,我不能让他们担心。” 第20章 子夜,迷蒙雾气彻底消散,一轮皎月悬在半空,惨白的月光笼罩整座城主府。 忽地,城主府小药堂里,三道人影倏地飞出,往三个方向散去。 其中,一抹鹅黄色的影子最后停在城主府后院的一条石子路上,两侧是高她半个人的假山、老树。 “系统,帮我定位一下影尸。” 第27章 喻缘侧眸,看向肩上睡了一下午的黑鼠。 黑鼠闻声,耳朵抽动一下,睁开一双黑溜溜的眼,从喻缘肩上爬了起来。 【系统载入中……】 【宿主指令:定位城主府影尸。】 【系统定位中……】 【系统定位成功,开始为宿主导航。】 【宿主,请你沿着脚下的石子路,一路向前,然后在第一个交叉口,左转,进入城主府后院湖心亭。】 最后一个字落下,黑鼠又安静下来。 喻缘按照它的提示,从储物袋里摸出三张化尸符,夹在指间,往湖心亭去。 湖心亭与石子路间是座十步一转折的浮桥,浮桥下,幽莲朵朵,远远望去,这浮桥就像是一座莲花桥。 桥上两侧,是一盏盏荷花灯,每个转弯处一盏,照亮整座浮桥。 喻缘见此,熄了手里的火折子,转而,左右手各自抓了五张化尸符,然后才抬脚走上浮桥。 浮桥很长。 喻缘虽然尽量拉大了步子,但走了小半刻,她还是刚到浮桥正中间的转角。 这个转角之后,浮桥的桥身是用透明的琉璃打造。 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了湖面上。 喻缘怕水,因此,她站在转角停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踩上琉璃浮桥。 怎料,就在她脚落下的刹那,琉璃乍然碎裂。 紧接着,整条琉璃浮桥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化作数不清的碎片,散落掉进湖中。 喻缘一怔,浑身警铃大作,下意识想往回退。 但她一转头,只听“砰”的一声,就见一只影尸爬上了浮桥。 这影尸的脑袋少了一半,像是被利器削去的,可怖的血口上黑红色的血不断往下淌,滴落在浮桥上,腐蚀桥身。 喻缘盯着它,杏眼一眯,接着,一张化尸符就从她手里飞出,直冲那影尸残缺的脑门。 她以为这影尸和她白日里见的一样木讷。 却不想,这影尸一个侧身,就躲过化尸符,然后又在瞬间,接近了喻缘数步。 距离倏然被拉近大半。 喻缘强稳住心神,汗糊满掌心。 她不敢再放松戒备,一双眼死死盯着继续挪动向前的影尸。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喻缘屏息凝神,暗暗数着她和影尸的距离。 直到只剩下五步。 就是现在!喻缘眸光一转,手里一张化尸符飞出,依旧是冲着那影尸残缺的脑门。 而影尸也是一如之前,一个侧身躲开,旋即脚尖一转,就要闪到喻缘跟前。 没成想,它一个转身,却发现喻缘不见了?! 影尸:? 它黑乎乎的眼眶里透露出一股不解,正想不明白喻缘去了哪。 下一秒,它的后背就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影尸痛得嘶吼,手疯狂往后背去抓。 它抓到一张符纸,想将其扯下来,可刚扯一下,它就在顷刻间,化作一滩血水。 化尸符被浸湿在血水里。 喻缘并脚站在浮桥扶手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神色淡然。 她赌对了。 这影尸果然只会按照设定好的指令行事。 【宿主,请注意脚下。】 黑鼠躯壳里的系统突然出声,开启防护模式。 【宿主,请注意水里。】 【宿主,请注意身后。】 系统一连三个“请注意”。 喻缘不由柳眉一皱,手里剩下的七张化尸符被紧紧捏紧。 三只影尸是同时出现的。 破开的浮桥、水花四溅的湖面、从背后抓来的青绿色长手。 喻缘整个人往左一歪,躲开从背后来的偷袭,然后脚尖在浮桥上一点,落到唯一还算完好的桥面。 桥面已经只剩下一小节,空间局促根本不利于作战。 喻缘视线落到湖心亭上,打算转移阵地。 与此同时,桥下不知喻缘心思的三只影尸,对视一眼,纷纷朝喻缘攻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断裂的浮桥上,依稀只见人影一闪。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影尸们,就一个个手下抓了个空,接着,又精准无误地撞在一起,通通落进水里。 同一瞬间,喻缘安稳站在湖心亭里,撕下了贴在胸前的瞬行符。 【宿主,请注意头顶!】 系统又蓦然发出一声。 喻缘耳朵一动,手里飞出一张化尸符,不偏不倚贴在一只从湖心亭顶上跳下、试图偷袭她的影尸脑袋上。 又杀一只影尸。 喻缘算了算,发现她所在的湖心亭竟然足足有五只影尸! 大半的火力都集中在她这里。 喻缘怀疑,她被针对了。 被影尸大军针对了。 它们是懂欺软怕硬的。 一个个都知道找她这个炮灰路人甲,不知道找她那黑心反派师尊,和气运之子男主。 喻缘懊恼。 但来不及懊恼太久,水里那三只影尸就又朝她飞来。 喻缘:…… 造孽啊! 她暗骂一声。 手里的三张化尸符同时飞出。 三只影尸明显是料到喻缘这一招,它们旋身一避,躲开。 可刚躲开这三张,又有三张化尸符接着补上。 两只影尸反应慢些,没躲开,在半空化作一滩血水,稀稀落落淋在湖水里,把湖水染红一大片。 第28章 剩下那只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它又一次摔进水里,一只胳膊摔断,漂浮在湖面上。 经此一遭,湖心亭安静下来。 喻缘坐倒在石凳上,背靠石桌。 她望着湖心亭的顶,浑身酸痛得像是要散架了。 “系统,检测,湖心亭里影尸还剩几只。” 喻缘缓了会儿,问系统。 系统控制黑鼠的身体跳到喻缘脑袋上,扫描湖面。 【宿主,影尸还剩下四只。】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啊,这该死的上苍眷顾!】 【成就奖励:宿主在击退所有影尸后,会获得一只专属萌萌哒影尸~】 【系统在这里,祝你打怪顺利呦~】 喻缘:…… 四只,还他爹的有四只! 这十只影尸是来她这团建来了?! 不、不对,还有两只不在她这。 喻缘沧桑一笑,很想冲着天大喊:“那又怎样!八只,八只还不够吗?!” 她原地就要分裂。 但水底下的四只影尸却不给她机会。 喻缘只听熟悉的一声“扑通”,就知道新一轮战斗开始了。 她手摸进储物袋,想再摸出十张化尸符。 结果,她把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她也只找出两张化尸符。 喻缘:…… 天要亡她!!! 第21章 天要亡她! 喻缘叫苦一声,手下动作却不停。 她看准时机,在第一只影尸上湖心亭的同时,把手里两张化尸符尽数飞出,形成一个夹角,让那影尸在进退两难间,化作一滩血水。 剩下三只影尸聪明些。 它们见打头的影尸殉了,一个个的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其中,缩在最后边的就是先前那只躲过一劫的断臂影尸,它压低声音嘶吼,一双眼紧盯喻缘的手。 喻缘手里化尸符已经没了。 她就这样和三只潜水影尸僵持着,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直到断臂影尸倏然提高音量,发出一声诡异的、像是呜咽般的长鸣。 影尸们才纷纷有了动作。 只见两只没有残缺的影尸在水里晃动了下,下一瞬,就站在了湖心亭里。 喻缘没想到它们动作这么快。 她心跳停住几下,随即,她手一翻转,一支单簧管就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喻缘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本命法器就是章鱼哥吹的单簧管。 并且更为致命的是,她吹单簧管的技术比章鱼哥还差。 这些年,妙音宗新来的弟子一直当她藏拙,才不肯给他们露一手。 但妙音宗年长些的弟子却清楚,他们少宗主不是藏拙,他们少宗主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着想。 毕竟,喻缘的单簧管一出,方圆百里,必死一片。 影尸没见过单簧管。 它们站在湖心亭里,抬手就要去抓喻缘。 喻缘偏身躲开,暗道一声:“这是你们逼我的!” 随即,心绪落地,她就薄唇轻启,抵在单簧管上,不顾人死活地吹了起来。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从单簧管里传出。 两只影尸肉眼可见的浑身一僵,紧接着,手忙脚乱去抓耳朵。 喻缘看着它们,隐约间,从它们扭曲的嘴型间,似乎读出两个字:卧槽! 喻缘嘴角一抽,心想:“有怎么难听吗?” 系统的机械音在她识海里响起,回答她: 【宿主,经评估,你吹奏单簧管产生的声音,可以止小孩夜啼。】 喻缘:…… 她默默关闭与系统的心灵感应,不再去想自己吹得有多难听,而是聚精会神,用意念操纵储物袋里的最后一张紫符飞出,悬在她头顶。 ——晴天霹雳符。 喻缘从修真界第一符师那偷学来的。 该符可召唤一种接近天雷的紫雷为己所用,威力极强。 但同样地,使用该符对自身损耗也极大,因此,若不是迫不得已,喻缘也不想祭出这张符。 喻缘阖眸,放出神识,整个湖心亭里的景致在识海中铺开。 总共三只影尸。 除去湖心亭里,被她单簧管声音定住的两只影尸,还有一只竟然在移动?! 喻缘震惊。 刚才最先上来的两只影尸犹如一堵墙挡在她身前,让她没发现断臂影尸没有双耳。 没有双耳,自然也就不受她的单簧管影响。 喻缘的心跳乱了一瞬,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 罢了,先解决一只算一只。她自我安慰。 毕竟,晴天霹雳符这东西属于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她不能停下来。 头顶紫符上,一道道金黄色的细碎雷电闪烁。 喻缘心念一转,只闻耳边“轰隆”响起几声,湖心亭外的暗夜中,就同时落下三道暗紫色的雷。 两道紫雷精准落在喻缘身前的两只影尸身上。 它们被烤得乌焦,倒在地上,摔成一截一截,没了完整的样子。 还剩下一只影尸。 它躲到了湖下,紫雷在湖面惊起两人高的水花,却没伤它分毫。 喻缘见此,心下一凉,额间沁出的冷汗,蒙在她发白的嘴唇上。 喻缘其实还想再召唤出一道紫雷,解决这影尸。 可她清楚,再召唤一道紫雷,她就是用自己的命在和这影尸赌。 第29章 是故,喻缘只犹豫了一下,她就收了晴天霹雳符,睁开有些浑浊的眼。 眼里一片浑浊,喻缘整个人踉跄了下,又很快稳住身体。 她身前,两只影尸已经化作两堆煤炭。 喻缘按照记忆里的方位,抬脚绕开它们,准备先离开湖心亭。 怎料,整座湖心亭不知什么时候被下了一重禁制。 就在喻缘踏出湖心亭的瞬间,禁制就将她猛地弹回亭子里,让她重重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水里的影尸也再次现身,爬上了湖心亭。 阴冷粘稠的气息环绕在周身。 喻缘模糊的视野里,一个人影不断放大。 她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拼命往后挪动身体。 可影尸步步紧逼,一点也不肯放过喻缘。 它抬起自己唯一健在的手,伸向喻缘的脖子,想把对方掐死。 而喻缘感受到脖间强烈传来的阴冷感,也猜到了影尸的心思。 她握紧手里的单簧管,打算一把子暴力创飞这影尸。 不过,就在影尸要触及她脖子、她手里的单簧管也举起的瞬间,一道白影从喻缘眼前闪过。 接着,喻缘只听“咔嚓”一声,她模糊的视野里,就多出一颗球,从她脚边滚落进湖里,发出“噗通”一声。 影尸的脖子被掐断了?! 喻缘震惊。 她看向白影,手试探着抓住对方的袖子。 “师尊,是你吗?”喻缘小心翼翼问。 “是我。”雪青姝擦去手上影尸残留的黑血,回应喻缘。 喻缘闻声,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在意识到雪青姝刚刚是拿手掐断影尸脖子后,慌乱去抓对方的手,急问:“师尊,你的手受伤了吗?” 雪青姝盯着喻缘那双浑浊的眼:“我没事。” 她任由喻缘抓住自己的手,故意在对方触碰到自己时,用一道光刃在掌心割出一长条豁口。 以至于,喻缘一摸就摸到一手血。 喻缘:! 这还没事?反派师尊是想搞死自己,提前下线吗? 她可不背这个锅! 还有,影尸的血可毒得很,要是反派师尊被同化,那十个她也打不过。 喻缘可不想自己刚苟住,就又被难得见义勇为的反派师尊拉下水。 于是,她赶忙手伸进储物袋里,翻出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里装的是“百毒清”。 喻缘刚才敢大着胆子打影尸,也有它的关系。 这玩意儿是喻秦钟给她和妹妹搜罗来的,能解百毒,当然也包括影尸之毒。 喻缘在雪青姝掌心里倒了几滴。 雪青姝掌心几滴残余的影尸血就化作清水,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她自己割出的伤。 喻缘抓着雪青姝的手,默数时间。 等差不多后,她探出指尖,摸上雪青姝的手,想确认对方的伤有没有彻底好。 雪青姝也没加阻拦,只是让喻缘摸着。 结果,喻缘小猫挠痒似的力度,叫她不由抿唇,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雪青姝又不想打断喻缘。 于是,她就这样捱着。 直到喻缘指尖不知第几次在掌心落下后,她忍无可忍,抓住对方的手,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够了。” 她的气息吐在喻缘耳畔。 喻缘耳尖倏地一红,赶忙挣开雪青姝,跪坐到一边。 “师、师尊,是、是弟子僭越!” 喻缘抓着自己的手,在想完雪青姝那句“够了”的所有含义后,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现在整个埋土里。 她竟然瞎摸反派师尊的小手! 真是疯了。 第22章 “僭越?”,雪青姝故意靠近喻缘,手抚上对方浑浊的眼,“何处僭越?” 喻缘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后,躲开雪青姝的手,解释:“弟子不该未经师尊允许,摸师尊的手。” 雪青姝收回手:“这不算僭越。” 喻缘:…… 喻缘:? 她抬眸,看坐在自己面前的白影一眼,又把脑袋底下,摸了摸自己额头。 也没发烧啊。 那她怎么会听到反派师尊说这么离谱的话? 难道晴天霹雳符的后遗症不止眼睛?! 喻缘又开始掏起自己耳朵。 雪青姝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这一举动,凤眸微眯,有些无语。 “阿缘,和我说说你这里的情况。”她转移话题。 喻缘停下自己掏耳朵的手,眉头微挑,心道一声:“耳朵这么快就好了?” 随后,她就迅速把她在湖心亭的事和雪青姝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雪青姝听完,面色不由一沉,“你这里有八只影尸?” 喻缘点头,“没错,难缠得很,还好弟子符纸多。” 雪青姝静默。 片刻后,她又问:“为何不逃?” 喻缘指指雪青姝后边,解释:“这湖心亭被下了禁制,进得来,出不去。弟子解决完七只影尸,就准备离开,没想到被这禁制弹到地上,还把手擦破了。” 喻缘撩开衣袖,露出掌心下半截,果真有一道擦伤。 雪青姝:…… 她翻手变出一瓶先前在药堂里顺的秋水膏,抓住喻缘的手,给她涂药。 喻缘忽地吃痛,轻声“嘶”了下,想把手从雪青姝手里抽回,但雪青姝紧紧抓着她,一点也不肯放。 第30章 喻缘也只好作罢,任由对方给自己上药。 “对了,师尊,你遇到几只影尸?”喻缘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问。 雪青姝简言:“就一只。” 喻缘:! 太不公平了!她泪目。 雪青姝:“那只影尸见到我就躲,想必就是在拖延我过来找你的时间。” 喻缘:? 亏她还以为那两只掉队影尸是良心发现。 敢情也是针对她。 她就这么不招影尸待见?! 还是说操纵影尸的人不待见她…… 喻缘敛眸,想起城主,不解:他死了,影尸还会受人操控吗? 如果会,那新的影尸操控者又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总不能是看她不爽吧。 喻缘想不透,也不为难自己。 她看向似乎快要破晓的天,与雪青姝道:“师尊,我们去看看危皓然那边的情况吧。” 雪青姝收了秋水膏,看向喻缘:“那你的眼睛?” 喻缘浅笑:“无妨,等灵力恢复,眼睛自己就好了。” 雪青姝:…… 她盯着喻缘脸上的笑,沉默了会儿,然后,抬手拂过对方的眼,覆上一条白纱。 “这白纱可助你恢复灵力。”她解释。 喻缘阖眸,感受了下白纱上暗暗的灵力波动,确认雪青姝的话不假后,放下心来。 “多谢师尊。”她道。 “不必谢我。” 雪青姝扶喻缘起来,看向湖心亭的禁制。 先前,进湖心亭时,她没察觉这禁制的存在,现在,她缓缓抬手,一个握拳,湖心亭的禁制就骤然崩裂,发出一声脆响。 * 离开湖心亭,二人去了危皓然所在的城主府前厅。 前厅里,黑鼠充当喻缘的眼睛,和她汇报: 【宿主,前厅还剩影尸一只,请小心。】 【另外,湖心亭影尸成就已达成,萌萌哒影尸已发放至宿主储物袋,宿主若有需要,可召唤它。】 萌萌哒影尸。 喻缘想,她恐怕这辈子不会把这东西召唤出来。 此外,前厅还剩一只影尸是什么意思?! 危皓然原来连一只影尸都没搞定?! 他不是男主吗? 男主这么菜? 嗯…… 他好像是没厉害过。 喻缘把自己说服了。 “系统,定位男主在哪。” 喻缘戳戳肩上又要睡过去的小黑鼠。 黑鼠从她肩上弹起,吱吱吱不耐烦叫了几声,停下。 【宿主,男主在前厅外第三个树丛。】 喻缘会意,把信息共享给雪青姝。 雪青姝也没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目光微不可察扫过喻缘肩上又趴下的小黑鼠,走出前厅。 前厅外第三个树丛里。 危皓然瑟瑟发抖躲在草丛里,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喻缘通过耳朵,估摸出危皓然大致在的位置,用脚尖轻轻碰了下树丛,正打算提醒对方:她和雪青姝来了。 怎料,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危皓然就“蹭”得一下,从树丛里弹出,惊呼:“谁?是谁?” 他眼神乱飘,对上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纱的喻缘。 惨白的月光,搭配白纱。 危皓然:…… 他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喊:“鬼,女鬼!” 雪青姝就不耐烦踹了他一脚,把他狠狠踹在地上。 “别一惊一乍的。” 雪青姝扶住喻缘,把人扶进树丛里,让人靠墙蹲下。 一旁,危皓然傻不愣登看着,擦擦眼睛,反应过来:“仙君?少宗主?” 雪青姝没去搭理他。 喻缘也没空去回应。 危皓然:。 对味了,就是仙君和少宗主。 他缩在边上,看向喻缘,好奇道:“仙君,少宗主这是怎么了?” 雪青姝在喻缘身边布下一个小结界,起身,冷冷回危皓然:“被影尸伤了。” “被影尸伤了?!”危皓然默默离喻缘远了些。 雪青姝见状,看喻缘一眼,压下自己对危皓然的杀心,问:“你杀了多少影尸?” “这个嘛”,危皓然尴尬垂首,想起自己一只影尸都没杀,一时有些心虚出声:“仙君,弟子没用,一只影尸都没有诛杀。” 雪青姝:…… 拳头硬了。 “既然知道自己没用,就给我把嘴闭上。” 她话落,也不想再多看危皓然一眼,直接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危皓然盯着雪青姝消失的地方,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又看向因灵力耗尽而昏昏欲睡的喻缘,问:“少宗主,仙君这是——” 去哪了? 他没来得及问完,一支光箭就贴着他的脸颊划过。 危皓然:…… 他不敢说话了。 * 雪青姝站在前厅房瓦上,她身前,一只影尸匍匐趴着,不敢靠近她。 “说,指使你们的是谁?”雪青姝问。 影尸嘶吼一声,没有作答。 雪青姝抬手,摊开掌心,掌心一道光刃悬浮。 “初代影尸与人无异这点,不必我明说了吧。”她不疾不徐说着,走近影尸。 影尸浑身一抖,往后退着。 雪青姝眯眼看着影尸,笑笑:“还装哑巴?看来是想死。” 第31章 影尸:! 它不再犹豫,拔腿就往身后跑。 可没跑几步,它就发现自己被定住了。 雪青姝慢慢悠悠走到它面前,掌心的光刃抵在影尸喉间,脸冷下:“说,是谁指使你们?” 影尸咬牙,不言。 雪青姝捏住影尸下巴,迫使对方张嘴。 “说。”她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影尸垂下眼,看向雪青姝那只染上自己血的手,终于开口了。 “你不怕变成我这样的怪物吗?”它问。 雪青姝手下力气加大,“别废话。” 影尸:…… 它想继续装哑。 但雪青姝逐渐变为银色的瞳眸,和她那一寸一寸化成银色的长发,让它不由心神一晃,惊恐道:“妖、你是幻妖!” 幻妖,百毒不侵,以人恐惧为食。 影尸怕了。 它试图挣开雪青姝的手。 但就在天际第一道晨光落在它身上的瞬间,它的脖子就被抵在它喉间的光刃斩断了。 “我说了,别废话。” 雪青姝松开影尸的下巴,擦干净手上的血,重新幻化成温缇仙君的模样,离开。 第23章 最后一只影尸被杀,婆罗幻境也跟着逐渐消散。 雪青姝望了眼远处缓缓升起的朝阳,脚尖一点,从房瓦上跳落,平稳落在地面。 她走到正厅外第三个树丛前,往里看去,发现喻缘靠在墙上,阖眸睡着。 白纱还覆在她的眼睛上,只是不知怎么,滑落一半,挂在她的鼻尖上。 雪青姝见此,不由失笑,上前一步,想伸手去帮喻缘把白纱重新戴好。 怎料,一只麻雀站在喻缘肩头,在她手要触碰到喻缘时,猛地啄了她一口。 【宿主,反派靠近!】 【宿主,反派靠近!!】 【宿主,反派靠近!!!】 【危险、危险、危险!!!!】 小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喻缘从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坐起身来。 哪有反派?她迷迷糊糊看向身前只有个大概轮廓的白影,闭眼摇摇脑袋,重新睁开,还是看不清。 喻缘:…… 她懵了会儿,很快,关于昨夜打影尸的记忆片段就涌入脑海,提醒着她的处境。 “师尊?”,喻缘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回来了?” 她还有些状况之外。 “嗯,我回来了。” 雪青姝颔首应了喻缘一声,半蹲下,对上对方还是一片浑浊的双眼。 “我帮你把白纱戴好。” 雪青姝和喻缘说了声,再次伸手。 喻缘这回没有拒绝雪青姝,任由对方指尖落在自己脸上,帮她把白纱戴好。 戴好白纱,雪青姝又把喻缘从地上扶起来。 “回药堂吧。”雪青姝道。 喻缘点头,站直身体,手搭在雪青姝胳膊上,还需要对方做一会儿自己的拐杖。 “师尊,影尸都解决了吗?”喻缘想起正事,出声问。 雪青姝扶着人,走到一条石子路上,回她:“解决了。” 喻缘闻言,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影尸解决,她也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粗粗算算,她已经有三天不在妙音宗,怕是要把喻秦钟担心坏了。 喻缘想着,突然脚下一顿,“对了,危皓然呢?” 她想起自己靠在墙角时,莫名安静得像只鹌鹑的危皓然,暗道:“差点又把他给忘了。” 要是少带一个弟子回宗,她这少宗主可就失责了。 雪青姝明白喻缘顾虑,她安慰对方:“你放心,他跟在后面,没死。” 雪青姝往后看了眼一路老实的危皓然,示意他吭个声。 危皓然:…… “少宗主,我在。” 被当做工具人、但不敢反抗的男主乖巧出声。 喻缘听了,又松一口气。 * 三人不多时就回到了药堂。 药堂里,琴酿坐在矮凳上,一旁,秦老正在给她看伤。 “哎呦,造孽啊,怎么伤这么重,愁死老朽了。” 喻缘进药堂时,就听到秦老这一声抱怨。 她柳眉蹙起,由雪青姝扶着,在一个矮凳上坐下,问秦老:“琴酿身上的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能是什么情况,伤了——”。 秦老一顿,在瞧见喻缘眼睛上蒙的白纱后,话锋一转:“少宗主这是怎么了?” 他走到喻缘面前,手在对方眼睛前晃了晃。 “莫不是瞎了?”他嘴欠一句,手把上喻缘的脉。 片刻,他嘁了声,道:“原来是用了晴天霹雳符,自己个作的。” 喻缘:…… 她嘴角微撇,按住自己想把秦老胡子薅秃的手,把话拉回正题:“琴酿的伤到底如何?” 秦老翻着药柜:“还能如何,伤了根本,老朽也无力回天呗。” 他说着,忽地从药柜下边探出脑袋,看向喻缘:“当然,少宗主若是把小姐带去妙音宗,找那几个比老朽多活了百八十年的老东西看,兴许还是有救的。” 喻缘沉思片刻:“我带她走。” 城主府现在这般,是不合适养伤。 一旁,琴酿也听了个大概,她满眼忧心看向秦老,问:“秦叔,我走了,你怎么办?” 第32章 “自然是继续守着这府邸”,秦老脱口而出,又开始翻起药柜,“就府里出影尸这档子事,老朽作为捡了条命的半个知情人,仙盟来查,定是脱不开关系。” “所以,与其和仙盟玩那猫捉老鼠的游戏,倒不如老朽自己认罪。” 秦老总算是翻到了想找的东西。 他绕出药柜,把东西放进琴酿手里:“不过,小姐,你也莫要担心老朽,老朽活了这么多年,旁的没学会,就学会为老不尊了。” “你放心,就仙盟那几个毛头小子,看老朽不把他们玩得团团转。” 听秦老说自己为老不尊的喻缘:…… 听秦老说要玩弄仙盟的危皓然:…… 这些话大可以避着他们说,他们真的不想听! 喻缘和危皓然这边默默转过身,背对秦老。 秦老这边,则是继续和琴酿道:“小姐,城主他们亏欠你和你娘许多,这四季令,就当我替他们补偿你吧。” 四季令?! 一万灵石一块的四季令?! 喻缘和危皓然又不约而同转回身,看向秦老。 只见秦老刚才拿出来的东西,正是一块流光溢彩的令牌,上边刻着“四季”二字。 喻缘:! 危皓然:! 他们不由露出艳羡的眼神。 不过,琴酿却推拒秦老道:“秦叔,这东西太贵重,您应该自己留着。” 她把四季令放回秦老手里。 秦老见状,看正盯着四季令的喻缘和危皓然一眼,随即直接道:“小姐,四季令你收着,你留给老朽,这东西怕是就要跟着这偌大的城主府一道进仙盟的口袋。” “老朽可不想便宜仙盟那群吃干饭的东西,更不想便宜仙盟下边那几个吃干饭的宗门。” 喻缘:…… 危皓然:…… 有被冒犯到。 二人又默默把视线移开。 秦老和琴酿说了小半天的体己话。 喻缘靠在药堂的大门上也睡了小半天。 雪青姝守在喻缘边上,默不作声。 危皓然则是被喻缘派出去,把妙音宗的外门弟子集合,等着回宗。 就这样,直到日头偏西,婆罗幻境彻底消散。 秦老才和琴酿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喊醒喻缘:“少宗主,老朽与小姐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你可以叫仙盟过来了。” 喻缘:? 她长得像是联系仙盟的人吗? 喻缘想起她那似乎是冒牌的反派师尊。 嗯,确实好像只有她了。 喻缘掐指,一张传讯符从她指尖飞出,不多时,仙盟就传来了回信。 仙盟有了回信,万事才算落定。 喻缘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准备回妙音宗了。 第二卷 妙音宗☆ 第24章 解决完不夜城的事,喻缘一行人就回了妙音宗。 宗里,喻缘因眼上的伤还没好,就先回了青蓝峰。 剩下危皓然和被迫留下的雪青姝,则是清点外门人数和把不夜城发生的事上报给喻秦钟。 至于跟着来妙音宗的琴酿,则是被宗门处理新进弟子的长老带走了。 * 晌午,青蓝峰。 喻缘拄着竹杖,谢过带她回来的弟子,就推开自己的小院门,不疾不徐进了屋。 屋子里,今天限定皮肤是哈士奇的系统,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时不时对着窗棂“嗷呜”一声,凸显自己的存在。 喻缘也没去管它。 在蒲团上坐下,手在身前的桌案上一番摸索,摸到了茶壶。 她晃晃茶壶,茶壶叮当响,还有水。 茶壶有了,喻缘又小心翼翼伸手,去摸茶盏。 怎料,刚摸到茶盏,屋门就“砰”得一声被撞开,紧接着,喻秦钟的声音响起:“阿缘!” 喻缘被吓一跳,下意识松开手里的茶壶。 茶壶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碎落的瓷片落在她腿边。 喻缘这回学乖了,没有伸手去摸瓷片,只是等喻秦钟反应。 而喻秦钟果然也在茶壶碎裂后,就急呼:“阿缘,别动。” 他话落,三两步走到喻缘边上,手一挥,碎瓷就尽数消失在喻缘腿边。 确认碎瓷收拾干净,喻秦钟坐到喻缘对面。 他从桌案上随手拿了个茶盏,然后翻手变出一壶温茶,把茶盏倒个八分满,最后将茶盏放进喻缘手里。 茶盏是温的。 喻缘感受了下,才将茶盏放到嘴边,喝了几口,润润干得不行的嗓子。 嗓子润好。 喻缘也没回避自己偷摸去不夜城的事,坦然与喻秦钟道:“爹,女儿这次去不夜城,惹爹担心,是女儿不是。” 她与喻秦钟虽不亲厚,但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却是从未少过。 所以,喻缘并不想惹对方不高兴。 喻秦钟这时候也早气消了一大半。 他无奈看着喻缘眼睛上蒙的白纱,问:“你眼睛如何?要不爹去回春谷,给你找个医女,让她照顾你几天如何?” 医女?喻缘忙摇头:“爹,女儿自己可以,不需要人照顾。” 回春谷那几个白衣天使,召来一个,就会把回春谷大半医修召来。 喻缘想想都窒息得不行。 可她又怕喻秦钟不放心,便补充:“女儿眼上这伤,十天半月就能好,爹放心。” 第33章 喻秦钟:…… 他沉默,心里头还是想找医女过来照顾喻缘。 喻缘敏锐猜到喻秦钟心思,火速转移对方注意力,“爹,此次不夜城发生的事,师尊与您说了吗?” 雪青姝一回妙音宗,就被另一长老押去写报告的事,喻缘也听说了。 喻秦钟颔首:“你师尊与我说了。不夜城那城主私炼影尸,还看管不严,把影尸放出来祸害你——还有旁人,当真是混账!” 最后一句,他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喻缘抿唇,压下嘴角笑意,随即把话头转进她此次真正的目的。 “爹,这不夜城城主只是豢养几只影尸,就酿成如此大祸。女儿怕,后山的囚妖阁——” 她话到这里收住,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喻秦钟听了,面色微沉道:“确实该加强囚妖阁的守卫,我妙音宗绝不能出不夜城那种事。” 喻缘指尖摩挲手里的茶盏,又试探:“爹,囚妖阁之前可出过事?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动?” “自然没有”,喻秦钟迅速接道,又意识到不对,“阿缘,你问这作甚?你莫不是还在打那幻妖的主意?” 喻缘:…… 有这么明显吗? 她心虚,但还是嘴硬道:“爹,女儿打她主意作甚?您想多了。” 喻秦钟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回答喻缘:“阿缘,你打小撒谎,就是这口气。爹不傻。” 喻缘:………… 那就不能傻点吗?你女儿我不要面子? 糊弄一下也好啊! 她郁闷撇嘴,端着茶盏,不再说话。 喻秦钟也知道自己又把女儿那点小心思说穿了。 他得意挑眉了下,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和喻缘继续聊下去。 于是,父女二人就对坐着,开始你一盏茶,我一盏茶,愣是喝了十来壶茶,都没说一个字。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姐姐!阿言来看你了!” 喻缘手抖了下,差点又抓不住茶盏。 喻秦钟手也抖了下,然后没抓住茶盏。 “哐当——” 熟悉的一声。 喻缘:…… 她觉得她的茶具在这短短一天里,真是命途多舛。 喻秦钟连忙收了地上的碎瓷片,看向从门外边跑进来、身着桃粉色长裙的女子。 “阿言,别莽莽撞撞的,差点吓着你姐姐知不知道。” 喻秦钟装出一副严父的样子。 喻言眯眼看他一眼,直言:“爹,你怎么在姐姐这?姐姐没嫌你烦吗?” 和喻缘几乎复刻的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喻秦钟嘴角一抽,说不出话。 喻言得意轻哼一声,坐到喻缘边上,拉住对方胳膊。 “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喻言凑在喻缘面前,盯着她眼睛上的白纱。 喻缘感受吐在自己面上的气息,把喻言推远了些,“就是受了点小伤,十天半月就能好。” 喻言“哦”了声,“这样啊。” 喻缘点头,又问:“我记得你和大师姐去仙盟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喻言悄咪咪拿起喻缘的茶盏,喝了口,答:“宗门比试提前,爹把我和秦北陆喊回来的。” “宗门比试提前?”喻缘没听喻秦钟提起过。 喻秦钟在姐妹二人边上听着,忙和喻缘解释:“三天前做的决定,你那时候不在宗里。” 喻缘:“原来如此。”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一如往年找个理由不参加就行。 喻言听喻缘声音平平,晓得自己姐姐想必还不清楚这次宗门比试的变化,嘴角微扬。 “姐姐,你今年想逃可逃不了哦。” 喻言半个人躺在喻缘怀里,翘起二郎腿。 喻缘推不开,也就由着她去。 “我眼睛这般,自是参加不了了。”喻缘一本正经。 喻言笑笑,小脚晃动,同喻缘道:“姐姐,宗门比试在下月十五,你眼睛来得及恢复。” 喻缘依旧不从:“我眼睛不好,在宗门比试前,想必会不小心把脚崴了。” 在一旁,听喻缘光明正大给自己找理由不参加宗门比试的喻秦钟:…… 他这个宗主还在呢! “阿缘,你可知宗门比试为何提前?”喻秦钟出声,提醒姐妹二人自己的存在。 喻缘没想到喻秦钟还在。 她摸摸鼻子,熟练转换对话模式,乖巧和喻秦钟道:“爹和诸位师叔伯做的决定,女儿不敢妄议。” 喻秦钟:………… 别装了,你像是不敢妄议的人吗?! 喻秦钟深吸一口气,笑笑告诉喻缘:“阿缘,这次宗门比试提前,与合欢宗有关。” 喻缘:。 有不好的预感。 喻秦钟:“合欢宗发来请帖,请我妙音宗年轻弟子去参加他们宗门的‘一线牵’活动。” 喻缘:。。 她不想听了。 喻秦钟继续:“可你也知道——” 他来不及说完,喻言就坏笑着打断他,和喻缘道:“可姐姐你也知道,一入合欢宗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所以,我们宗门里,谁都不想去趟这趟浑水。” “但没人去,爹又怕驳了合欢宗面子,让两宗交恶,就特别损的和几个长老决定,把宗门比试提前,让比试最后四名去,意思意思。” 第34章 喻秦钟狡辩:“我这是安慰奖,输了比试,却可以去宗门之外好好游历一番,不好吗?” 喻缘:。。。 你自己听听好吗?去合欢宗啊! 喻缘犹记得一个师姐,神采奕奕去合欢宗,回妙音宗后,却成日里魂不守舍,再不复从前。 据说,是被一个渣女骗了感情。 又据说,那位师姐原来是个海王,信誓旦旦说要拿下半个合欢宗。 结果,海王都被骗身骗心。 喻缘怕了。 怎料,喻言又补刀:“姐姐,这回宗门比试不参加的人,会自动视为最后一名,必须要去合欢宗哦~” 喻缘:。。。。 她早知道在不夜城多待几个月了! 第25章 “好了,姐姐,你别担心,我刚就是吓你。” 喻言话落,见喻缘脸白了一截,忙坐起来安慰:“你放心,到时候宗门比试我替你上,你绝不会是最后四名。” 整个人被蒙上名为“绝望”底色的喻缘:“你替我上?” 喻言颔首:“你我二人长得一样,没人会发现不对的。” 听姐妹二人大声密谋的喻秦钟:…… 能不能别当着他面作弊啊! 他很想捂住喻言的嘴,但自己这个小女儿不光嘴皮子利落,牙口也很好。 是故,喻秦钟摸摸自己被咬得快ptsd的手,选择闭麦。 喻言粘着喻缘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薄暮,还是喻秦钟那个徒弟,秦北陆过来,喻言才舍得走。 喻言走了,喻秦钟也不再多留。 他叮嘱喻缘几句,就乘着他的胖白鹤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喻缘一人。 喻缘在蒲团上又坐了会儿,把蒙在眼上的白纱取下。 睁开眼,眼里的浑浊已经几乎消散。 喻缘抬眸,眯眼看向窗外,适应了一下,将手里白纱放进储物袋里。 她骗了喻秦钟和喻言。 其实,她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从不夜城回来时,她就发现自己的眼睛渐渐可以视物了。 只是,喻缘垂眸,看着手里的“掌门令牌”,知道自己这双眼还得再瞎个一段时间。 毕竟,瞎子是很难进后山,也很难进囚妖阁的。 * 亥时,囚妖阁外。 参天巨树遮挡住皎月,刺骨寒风拂过脸颊。 身着隐身斗篷的少女牵着一只哈士奇,穿过后山迷阵,最后停在一座古朴的阁楼前。 阁楼高耸入天,上半截藏在云层里,下半截十层只有个隐约轮廓。 阁楼的门上蒙了一层灰,细密的纹路被尽数遮掩。 喻缘抬手,轻叩阁楼的门,门“嘎吱”一声,由里面推开。 紧接着,一只枯手从门缝里伸出,摊开掌心。 喻缘将腰间的掌门令牌取下,放在上面。 枯手抓住掌门令牌,缩回门后,又在一刻钟后,伸出,把令牌还给了喻缘。 喻缘重新将掌门令牌挂回腰间。 枯手也把阁楼的门彻底打开。 喻缘抬脚走进阁楼,枯手已经消失不见了。 整座阁楼一层,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层没关一只妖,空荡荡的,只听得见风透过窗棂时,发出的“呜呜”声。 喻缘背后忽地一凉,浑身寒毛倒竖。 “系统,检测危险值。” 喻缘连忙往自己身后看一眼,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她脚边,哈士奇嗷呜仰头叫了一声,旋即,一个机械声响起: 【系统载入中……】 【开始检测宿主所在囚妖阁危险值……】 【一层,枯树妖一只,风灵若干,危险值低。】 【二层,妖兽若干,未开灵智,但攻击力强,危险值较低。】 …… 系统一层层检测过去,喻缘听着它的机械音,定下心来,抬脚走上一层有些晃动的木楼。 木楼像是年久失修,每走一级,就会嘎吱嘎吱发出响声。 关在囚妖阁里的妖兽和妖们听见声响,贴在铁门上,不断冲着门外嘶吼,像是在震慑来的人。 喻缘不由咽了咽口水,加快脚步。 今夜,她必须得到答案。 原著里,雪青姝是被关在囚妖阁十五层。 喻缘三步并作一步,踩在木梯上,从走到跑,全程速度没慢下分毫,反而越来越快。 直到十五层,她才停下脚步。 站在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上,耳边安静得可怕。 没有鬼哭狼嚎似的风声,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喊声,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混乱的心跳声。 喻缘阖眸,深吸一口气,牵着手里的哈士奇,往长廊深处走去。 长廊的两侧都是牢房。 阴暗、狭小、逼仄,没有窗,只有三面全是划痕的墙和一扇布满血渍的铁门。 这些牢房里都是空的。 铁门大剌剌敞开,坏了的铜锁躺在地上,摔成两截。 喻缘脚下顿了顿,拉哈士奇的手一紧。 她心里没由来的恐惧,但走到这了,她就没理由再退缩。 长廊的尽头也是一间铁门。 但这扇铁门是关着的,上面落了三把锁。 喻缘面色一沉。 铁门里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叫她忍不住想干呕。 哈士奇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它不再像在前面几层似的,跟着妖兽一起乱嚎,而是安静待在喻缘边上,一声不吭。 第35章 “系统,检测危险值。” 喻缘低下头,视线落在地上把自己布鞋染红的一滩血上。 【宿主,囚妖阁十五层最后一间牢房,关押的只有幻妖雪青姝,危险值较高,请小心。】 喻缘:…… 里面的真是女主吗? 她踩着地上的血水,一步一步走进那扇铁门。 铁门里是数不清的银色铁链,一根根交错悬挂在牢房里,让人分不清它们连接的到底是墙上哪一处。 但来处不知,去处却是显而易见。 它们每一根,最后都是缠绕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低垂着头,一头好看极了的银发散落在身前,发梢浸没在她身下暗红的血水里。 她身上布满了伤。 原本灰褐色的麻衣现在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褐色。 按理说,她的伤应该已经结痂,血也应该凝固了。 可喻缘将视线放到她垂落的手上,发现血还流动着,从她指尖滴落,汇入血水中。 喻缘无意识屏住呼吸,袖下的手微微握拳。 “雪青姝。” 她轻声喊铁门里面那人。 但对方并未作答。 于是,喻缘又喊了一声:“师尊……” 那人似乎动了下,但依旧没作答。 喻缘抿唇,手搭到铁门上。 “温缇仙君。”她又喊一次。 可那人仍然没有反应。 喻缘抓着铁门,眉头微蹙,有些犹豫起来。 “系统。” 许久,喻缘像是做好了决定,“帮我检测对方情况,确认是否昏迷。” 她想,她该自己进去看看。 但系统却有些不同意: 【宿主,雪青姝是幻妖,危险值极高,你若靠近,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喻缘沉默,盯着那人的手。 又是小半会儿,她肯定道:“系统,你帮我检测,如果她昏迷,我进去,绝对不会有事的。” 系统:【……】 它记得它的宿主明明很怕死来着。 但现在,它有些不确定了。 人类真难懂。 系统吐槽一句,检测铁门里的人,片刻后,得出结果: 【宿主,雪青姝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 喻缘得到答案,手抓到铜锁上,默念一个咒语,铜锁就落到了地上。 接着是第二把。 喻缘手伸到上面,再次念咒语。 很快,第二把铜锁也掉了。 还剩下最后一把。 喻缘手放到上面,正准备再念第三遍咒语。 可还没来得及念,一只手就倏地从她背后伸出,抓住了她的手。 第26章 手被突然抓住。 喻缘浑身一僵,目光机械地向后看去。 “师、师尊”,喻缘对上雪青姝的眼,“您、您怎么来了?” 她没想到雪青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按理说,对方应该还在与喻秦钟商讨不夜城的事才对。 喻缘不解,默默躲开雪青姝视线,拼命搜罗脑子里有什么好用的理由,可以把眼前过来抓包的人先搪塞过去。 结果,想来想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连带着一颗脑袋也愈发沉重,渐渐越来越低。 喻缘开始往地上缩。 雪青姝见状,松开喻缘的手,在人快滑到地上时,抓住对方后领,又将人一把提溜上来。 “阿缘,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雪青姝直勾勾盯着喻缘的眼,“我记得除了宗主和长老,弟子是进不来囚妖阁的。” 喻缘:…… 她接不上话,脑子乱得像是一团浆糊。 雪青姝看她许久,见对方沉默,便又问她一遍:“阿缘,为什么来这?” 喻缘:………… 她不想说! 但到了这份上,她也自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劫。 于是,她头脑风暴一阵后,磕巴道:“师、师尊,我说我就是好奇心,您信吗?” 雪青姝:。 听到这个答案,她怔了下,随即失笑:“你觉得我可能信吗?” 喻缘抿唇:当然不可能信。 但她能回答什么?! 回答:我来这囚妖阁,就是来扒你马甲的? 要是真这么回答了,喻缘觉得,关在这铁门里边的可能就不是温缇仙君,而是她了。 她心里碎碎念一番,又忽地像是想起什么,连忙看自己身上。 隐身斗篷还在。 喻缘:?! 她看得见我! 喻缘震惊一瞬,然后火速连上自己和系统的心灵感应,急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隐身斗篷怎么——” 她来不及问完。 雪青姝就将她隐身斗篷的兜帽掀下,“你觉得这东西能躲过多少人的眼睛?” 喻缘:…… 系统当初原话是:只要穿上,哪怕是修真界大能都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但现在看来,这就是妥妥的产品诈骗! 喻缘心里嘀咕一句,倏地又想起当初去不夜城时,突然刮起来的那两阵妖风,心里不由浮起一个猜测: “师尊,当初去不夜城,不会也是你——” “是我。” 雪青姝爽快承认。 喻缘:…… 很多东西忽然就通透起来。 雪青姝:“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来囚妖阁?” 第36章 她走近喻缘一步。 喻缘下意识抬眸,对上雪青姝视线,呼吸一紧,连忙后退一步,贴在身后的墙上。 “我、我就是好奇。真的。”喻缘继续嘴硬。 雪青姝眯眼,沉默了会儿,然后抬手,手略过喻缘的眼,最后落在她眼角泪痣上。 “眼睛看得见了?”她突然没头没尾问。 喻缘一愣,机械点点头,“看得见了。” 雪青姝若有所思:“还是看不见的好,看不见,就乖了。” 喻缘:……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变态。 太变态了。 喻缘合理怀疑,雪青姝那只手放在她眼睛边上,是想扣她眼珠子。 等等,扣眼珠子! 喻缘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抓住雪青姝的手,卖乖:“师尊,弟子看得见,只会更乖。” 雪青姝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问:“是吗?” 喻缘点头如捣蒜:“是。” 雪青姝笑笑:“那你告诉师尊,为什么来这?” 喻缘:…… 绕不开这话题了是吧! 她沉默。 雪青姝便故意又逼近她一步,替她回答:“你想救她?对不对?” 喻缘:…… 她没有反驳。 于是,雪青姝又道:“她只是一只卑贱低微的幻妖,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是妙音宗少宗主,她如何——” 配得上你。 雪青姝没说完,就被喻缘突然神情严肃打断。 “师尊,你真认为她卑贱低微吗?” 喻缘不想雪青姝贬低自己。 “师尊,是谁告诉你,她卑贱?又是谁告诉你,她低微?” 喻缘问着,心里蓦地有了答案。 是了。 生于阳光之下太久,她差点忘了,原著里的雪青姝从未触及过一抹光。 原著里,很多人都和雪青姝说过:“你就是只卑贱低微的幻妖。” 他们看低她、嘲讽她、欺负她,对她不屑一顾。 但喻缘又清楚记得,原著里,雪青姝明明是不在乎这些的。 可现在,她又为什么会说出“卑贱低微”四个字?又为什么要用这四个字评价自己?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者说,原著里的雪青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喻缘盯着雪青姝,心里没有答案。 雪青姝也没有回答她。 二人之间就这样气氛冷着,突然,雪青姝脚尖一转,转向长廊,袖下飞出一道光刃。 “谁,出来。”她眸底划过一丝杀意。 长廊没有反应。 喻缘顺着雪青姝看的方向,望了眼几乎是一片黑的长廊,自觉躲到对方身后,暗道:“囚妖阁原来这么热闹的吗?” 她不清楚。 也来不及去想清楚这个问题。 因为幽暗的长廊里走出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那人身上套了一条黑袍,一张脸被兜帽遮了个严实,看不清真正的面容。 此外,他手里还转动着一支格外抓眼的墨绿色琉璃玉笔,叫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喻缘看着他,心莫名像是被一只手抓住,叫她透不过气。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安。 她拉住雪青姝的衣角,下意识就想让人和自己赶紧逃。 可那人又怎会给她们机会。 他看着站在铁门前的二人,嘴角微扬,吐出六个字:“二位,好好享用。” 说罢,他抬起手,放开手里的琉璃玉笔。 琉璃玉笔落地,一个阵法浮现,那人消失在其中。 与此同时,阵法颜色倏地变作暗红色,紧接着,范围在瞬间扩大,让喻缘和雪青姝被迫站在其中。 “师、师尊,我们缩步成寸,快些走吧。”喻缘心如擂鼓。 雪青姝垂眸,目光落在微微下陷的双脚上,摇头,“走不了了。” 她话落,整个十五层疯狂震颤起来。 长廊上,半开的铁门砸在墙上,清零哐啷疯狂地躁动着。 二人身后,铁门里,束缚温缇仙君的一根根铁链亦是不住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外,脚下原本完好的地面也赫然出现一条条裂痕,以恐怖的速度攀上墙面,撕裂目之所及的一切。 喻缘见状,抓雪青姝衣袖的手一紧,“囚妖阁是不是要塌了?” 她慌乱无措环顾自己周身。 雪青姝察觉到喻缘的不安,伸手拉住对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安慰对方:“囚妖阁不会塌,是囚妖阁的陨魂阵开启了。” “陨魂阵?”喻缘没听说过。 雪青姝解释:“是囚妖阁秘阵,只要有人擅闯囚妖阁,就会开启。” 喻缘闻言,心里头很快有了最坏的打算。 “会死吗?”她问雪青姝。 雪青姝侧眸,看向喻缘,“不会。” 她声音落下,二人脚下倏然一空,坠入万丈深渊之中。 第27章 “系统,你在哪?” 喻缘站在一片虚无中,除了站在她身边的雪青姝,周围什么都没有。 目之所及,从天上到地下,全是黑黢黢的,没有分界线,二者完全融为一体。 她试图联系上系统,问问系统这陨魂阵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但掉进陨魂阵后,一直跟在身边的哈士奇就没了影。 第37章 识海里,几次的询问,也只有断断续续的“滋滋”声,作为回应。 不得已,她只能转向雪青姝。 “师尊”,她并不打算扒下雪青姝的马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喻缘问过雪青姝许多回。 不知怎么,她就是莫名信任对方,不管对方说什么,她好像都会觉得:这事就该这么办。 当然,如果系统在,她会给自己上第二重保险。 雪青姝也在打量周遭环境。 她听喻缘问她,转过头,看向对方,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这陨魂阵她也只听过个名字,知道它是囚妖阁的秘阵。 其余的,除了当初温缇仙君威胁她时,说的那句:“入此阵者,十死无生”,她就一概不知了。 “这样啊。”喻缘打算再戳戳系统。 但这回她还没听到“滋滋”声,远处就倏地亮起一道白光,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喻缘和雪青姝对视一眼,走近白光。 白光弱下之后,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者出现。 他端坐在一座坟茔前,脚边一个铜盆,铜盆里火光跳跃,正烧着纸钱。 二人站在老者后边,盯他半晌。 最后,还是喻缘开口问他:“老人家,你是谁?为何会在这祭拜——” 喻缘看了眼坟茔前的碑,发现上面没写一个字,不由顿住。 与此同时,背对着二人的老者也转过身来。 他抬头瞥了眼雪青姝,又看向喻缘。 “小老儿陨魂阵阵灵”,老者自我介绍,“这儿是落进陨魂阵里所有妖的归处,小老儿在此守着它们。” 他话落,眯眼伸长脖子,凑近喻缘。 喻缘见状,下意识后退,“你这是做什么?” 老者缩回脖子,揉揉鼻子,道:“陨魂阵里好些年没来了人,小老儿闻着新鲜。” 闻着新鲜?!喻缘整个人一僵。 这阵灵莫不是要吃了她?! 她心下一紧,开始回忆她看过的书里有没有“阵灵吃人”的记录。 但思来想去,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谁家正经阵灵吃人啊! 等等,她好像确实不知道眼前这位阵灵正不正经。 喻缘看老者的眼神古怪起来。 老者对上她的目光,一个激灵,忙自己把屁股往后挪挪,和喻缘保持距离道:“小老儿是正经人,不对,是正经阵灵,你这小丫头莫要再这般盯着小老儿,你我是没结果的!” 喻缘:…… 雪青姝:…… 他在自作多情什么? “没想和你有结果”,喻缘撇嘴,“阵灵老人家,我们只是想知道,怎么才能离开陨魂阵。” “离开陨魂阵?”,老者坐了坐直,“简单,我一个响指的功夫,就能送你离开。” 喻缘惊喜:“当真?” 她没想到囚妖阁这秘阵如此好解决。 老者颔首:“当真,你是人,又不是妖的,小老儿自然不会留你。” 他说着,目光一转,看向雪青姝:“不过,你这幻妖,小老儿就要留你下来,陪陪小老儿了。” 雪青姝:…… 她面无表情,依旧沉默。 但一旁的喻缘却顿时不冷静道:“你要留她下来?不行!” 老者慢条斯理往铜盆里丢着纸钱,“为何不行?” 喻缘直言:“她不是幻妖,她是我师尊,妙音宗的温缇仙君,是人。” 老者闻言,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止不住放声笑道:“人?她是人?你看看小老儿像不像人。” 喻缘:…… 她皱眉。 老者也没心思再跟她耗着。 他从地上爬起来,转向雪青姝站的地方,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 雪青姝的幻术就在瞬间破碎,露出原本的相貌。 只见黑暗中,她银发散落在肩上,一双如同钻石般的纯银色瞳明亮清透。 与喻缘初见时的乞丐装不同,也与牢房中浑身是血的战损装不同,现在的雪青姝就似仙山上骤然开放的雪莲,甚是惊艳好看。 老者见此,眼睛都直了,连连赞叹:“呦呵,这幻妖生得还真是漂亮啊!比小老儿见过的魅妖、狐妖还好看。小老儿喜欢,喜欢!” “喜欢你个头!”,喻缘突然冲老者喊,“她漂亮关你屁事!” 喻缘第一回扯着嗓子跟人喊。 也许是因为四下无人,她没了顾忌。 喻缘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被摁下某种奇怪的开关,和平日里那位高冷少宗主几乎判若两人。 雪青姝站在她边上,一愣,也没想到对方反应会这么大。 “阿缘。”她出声,试图安抚浑身发颤的喻缘。 结果,喻缘捋起袖子,就扯住老者的白胡子。 “放我们走!”她又是一声喊,脸涨得通红。 老者吃痛,抓住喻缘的手,“小老儿说过,人能走,妖不行!” 他话音落下,身后一道道火光亮起,紧接着,一片黑暗中,数不清的坟茔出现在两人眼前。 与此同时,原本坟茔前的无字碑上,也出现了一个名字:雪青姝。 喻缘视线划过无字碑上的名字,瞳眸微缩,怔愣的瞬间,老者忽地身形扭曲,化作一团黑雾,反噬喻缘抓着他的手。 第38章 喻缘吃痛,急忙松开手,后退。 黑雾里传出老者的桀桀怪笑:“既然你不肯走,那就别怪小老儿无情了。” 老者的声音落地。 随即,黑雾就赫然膨胀无数倍,朝喻缘飞去。 喻缘避之不及,眼见就要被吞噬。 可就在黑雾要触及她的瞬间,一道银白色的光屏挡在她身前。 雪青姝操纵光屏消弭黑雾威力。 喻缘回眸看向她,第一反应:雪青姝真的是美得惊心动魄。 就像是神女临世,不论站在哪儿,她身边的一切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阿缘。”雪青姝见喻缘傻站在原地,喊她一声。 喻缘闻声,晃晃脑袋,赶紧回神,掐指汇聚灵力,准备和雪青姝一起对付黑雾。 怎料,就在指尖灵刃浮现的刹那,她脚下黑雾乍现,浑身被稳稳定住,动弹不得。 同时,黑雾中,老者的声音二度响起。 “就凭你们,便想对付小老儿,真是自不量力!” 他嘲讽一声,黑雾四散,幻化成漫天黑色雾箭,向雪青姝的光屏而去。 雪青姝皱眉,咬牙上前几步,将喻缘挡在自己身后。 喻缘看着这一幕,袖下僵硬的手微微蜷拢,灵脉里被定住的灵力开始缓缓流动。 她准备强行冲破黑雾对她的控制。 却不料,老者的声音一转,从她背后响起:“幻妖,你似乎很在意这个小丫头。” 喻缘血液一凉。 唯一能动的脑袋机械往后转动。 余光里,她只见又一团黑雾在她身后凝聚,变作一把利剑。 喻缘呼吸骤停。 她的眸光中,利剑朝她飞快刺来。 看来只能这样了。 她眸色微变,掌心一把灵剑渐渐成形。 可就在利剑要穿透她的瞬间,一个人蓦地站在她身前,剑贯穿对方小腹。 “雪、雪青姝……” 喻缘一惊,眸色恢复正常,手里的灵剑也消失了。 她没想到雪青姝会替她挡剑,更没想到,对方倒下时,手竟然还高高举着,支撑光屏,为她挡住身后的雾箭。 “为什么”喻缘不理解。 雪青姝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在阖眸前,突然道:“背《清静经》。” 《清静经》? 喻缘不知道背这有什么用。 《清静经》又不能超度陨魂阵阵灵。 但她还是在光屏碎裂声传来时,选择听对方的话,闭眼快速背了起来。 第28章 《清静经》背完。 想象中万箭穿心的痛没有传来。 喻缘睁眼,发现四面的黑雾,包括坟茔在内,都通通消失了。 她和雪青姝又陷入虚无之中。 对了,雪青姝! 喻缘垂眸,看向倒在地上、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人,赶紧俯下身,去查看她的伤势。 黑雾散去,但雪青姝小腹上的伤是实打实的。 血透过腰封,把衣服染红一大片。 喻缘想用术法先给雪青姝暂时止住血,但不知怎么,试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而雪青姝小腹处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汇集在身下,蔓延开来,形成一汪血泊。 喻缘皱眉,心焦之际,她忽地发现雪青姝的血竟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瓣瓣洁白的花瓣。 紧接着,她身后一阵风倏然吹过,吹得花瓣四散,铺就出一条别样的花路。 喻缘跪坐在原地,看着花路,满眼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下疑惑,但又想着这花路出现绝对有自己的道理在。 于是,她赶紧把雪青姝从地上打横抱起,沿着花路,一路向前走,直到花路尽头。 花路尽头是一座院落。 喻缘望着这院落,再熟悉不过。 因为,这院落正是她在青蓝峰的住所。 喻缘不清楚这院落为什么会是她住所的样子。 但她犹豫一瞬,还是推开院门,抬脚走进了小院。 小院里,种了一棵梨树,梨树上梨花开了一树,洁白的花瓣落满小院,与院外的花路相连。 喻缘记得她院里的那棵梨树从未开过花,也从未结出一个梨子。 这树倒是奇特。 她感慨一下,抱着雪青姝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一如喻缘在青蓝峰住的那间屋子。 喻缘走到床榻边,轻手轻脚将雪青姝放下,然后伸手,放到对方衣领上,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把对方衣衫褪下。 褪去被血浸湿的衣衫,喻缘又把雪青姝里衣撩起一半。 她目光落在对方小腹上,眉头微挑,发现先前用术法都止不住的血,在进这院落后,竟然自己止住了。 只不过,那一道可怖的血口还在。 所以,喻缘短暂地放心一瞬后,又赶忙从储物袋里翻出三个瓷瓶,在床边矮几上摆好。 摆好瓷瓶,喻缘重新看向雪青姝小腹上的血口。 她掐了个清水诀,先将干涸的血迹处理干净。 接着,她拿起矮几上放在第一位的瓷瓶,打开,倒到雪青姝小腹上。 瓷瓶里的药触及肌肤,火辣辣地疼。 雪青姝闷哼一声,面上沁出一层薄汗。 喻缘见状,快速抓起矮几上第二个瓷瓶,将里面的药洒在雪青姝小腹上,给她止痛。 第39章 痛止住,雪青姝很快又没了声音。 喻缘长舒一口气,拿起一种涂抹的药膏,指尖探入瓶中,挖出一块,慢慢给雪青姝涂好。 小腹上的伤处理好,还有背部。 喻缘坐到床沿上,屏息凝神帮雪青姝侧身躺着,然后如法炮制,把她背上的伤处理好。 做好这些,还有最后一步。 喻缘翻出储物袋里一卷白纱,铺开,把雪青姝的伤仔细包好。 “呼——终于结束了。” 喻缘精疲力竭靠在床柱上,手垂落在两侧,傻坐了小会儿,又起身,面向雪青姝,双指并拢,给对方渡灵力。 渡灵力能帮雪青姝更快地修复伤口。 这也是喻缘这个半吊子医修敢救雪青姝的最大原因。 温润的灵力缓缓淌进脉络中,拂去一切不适。 雪青姝紧蹙的眉舒展,溃散的神识重新凝聚,让她从混沌中稍许清醒一些。 “阿缘。”她低声喃喃。 黑暗中,她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一棵梨树下,向她招手。 与此同时,听见雪青姝突然喊她的喻缘,一个激灵,连忙俯身靠到雪青姝边上,急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青姝没回答她。 取而代之的是环过她脖颈的手。 “阿缘,别走,我冷。”雪青姝抱住喻缘,浑身当真冷得出奇。 喻缘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回春谷那几个老医修说的:“凉透了,就等着下葬吧。” 顿时也顾不得太多,赶忙一手回抱住雪青姝,一手扯过床榻上的大棉被,盖在自己和对方身上。 棉被盖在身上,骤然暖了不少。 但雪青姝身上还是冷得不行。 于是,喻缘又让雪青姝整个躺在自己怀里,用灵力给对方取暖。 就这样,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在时间流逝中,先后陷入沉睡。 * 翌日,一道晨光透过窗棂,照亮整间屋子。 喻缘抬起一只手,迷迷糊糊挡在眼前,突觉另一手麻得厉害,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她试图把手抽出,结果,手挪到一半,指尖忽地触及一片光滑。 喻缘:…… 她宕机了会儿,放下遮挡眼睛的手,视线转到自己被压着的手上。 然后,她的目光就和刚睁眼、也正抬眸看向她的雪青姝撞了个正着。 喻缘:………… 雪青姝:……………… 二人不约而同沉默,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半晌,还是喻缘打破沉寂,开口问雪青姝:“你没事吧?” 雪青姝银色的瞳眸暗下几分,从床榻上支起身,背对喻缘,“没事。” 她话落,棉被从她身前滑落,露出身上一条仅剩的里衣。 雪青姝:…………………… 喻缘:!!!!!! 她“噌”得一下从床榻上弹起,登时也顾不得手麻不手麻,抓起储物袋,就翻出四五套裙衫,摆到雪青姝面前。 “你昨天穿的裙衫都是血,我又想着要帮你处理伤口,就给你脱了。” 喻缘跪坐在雪青姝对面,低垂着脑袋。 雪青姝看她一眼,又看向眼前四套样式不一样的鹅黄色长裙,幽幽道:“所以,你把我衣衫脱了,也没记得给我穿。” 喻缘头低得更低,“手忙脚乱的,给忘了。” 雪青姝随手拿起一套裙衫穿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把幻象破了?” 她打量着周身景致,最后视线停留到有了昼夜的窗外。 “嗯,破了”,喻缘心绪乱飘地应了声,又很快反应过来,“幻象?” 雪青姝收回视线,看向喻缘:“还没意识到吗?” 喻缘摇头,又点头。 黑雾消失后,她虽然也有察觉不对,但重伤的雪青姝让她没来得及去细想。 不过,现在静下心来再想,那黑雾确实有古怪。 外加上她破除黑雾的方式…… 喻缘想起婆罗幻境里的第一关:梦魇。 心下明了。 “那老头是我想象出来的。”她语气肯定。 雪青姝颔首,补充:“并且那人能力的强弱,也是根据你想象所定。” 喻缘思维发散:“既然那人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他做的事,不会也是我——” 她没有说下去。 雪青姝帮她补全:“也是你想出来的陨魂阵阵灵会干的事。” 喻缘:还真是这样…… 她有些社死问雪青姝:“你什么时候知道那阵灵是我幻想出来的?” 雪青姝靠到床背上,按着有些刺痛的太阳穴,同喻缘说:“也就是那阵灵说,放你走,却不放我走的时候。” 喻缘:? 她看雪青姝一眼,眼里满是不解。 雪青姝好心解释:“陨魂阵不是诛妖阵,他若真是阵灵,就不会只杀我一个,却放过你。” 喻缘:好有道理。 她更加社死了。 早知道,她就好好审题,再幻想阵灵了。 雪青姝:“此外,还有一点,也可以证明阵灵是你心中产生的幻象。” 她忽视小腹上伤口扯开的痛,起身,手撑在喻缘背后的床板上,故意把脸贴在喻缘面前。 喻缘无意识抬眸,对上雪青姝的眼,退无可退,只能看着对方,听她道:“还有一点,他如果真想杀我,根本没必要在杀我前,还特意告诉你,我是谁。” 第40章 言下之意:清楚温缇仙君是她雪青姝假扮,并想确认这一点的,只有喻缘。 雪青姝说罢,手离开床板,坐回去,但目光依旧钉在喻缘身上。 喻缘没想到在自己猜出对方马甲的同时,对方也看透了她。 她惆怅了下,很快又收拾好心情,认真问雪青姝:“为什么这幻象是我产生的,不是你产生的?” 雪青姝猜测:“想必是陨魂阵是因人心中恐惧而生,而我对陨魂阵,心中无惧。” “这样啊”,喻缘打量了圈屋子,心情一下子又有些沉重,“你说,我们现在待的这间屋子,不会也是我心中产生的幻象吧。” 雪青姝点头:“有可能。” 喻缘疑惑:“那我这回恐惧的点在哪?” 雪青姝言简意赅:“等等就知道了。” 第29章 等等就知道了。 喻缘一等就是一上午,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喻缘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睡午觉了。 不过,她看向神色恹恹的雪青姝,一下子又清醒了不少。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喻缘跪坐到雪青姝边上。 雪青姝靠在床板上,瞥喻缘一眼,又两眼半合,提不上精神道:“想必是因为刚刚牵扯到了小腹上的伤。” 喻缘皱眉:“牵扯到了伤?” 她赶紧掀开雪青姝盖在身上的棉被,发现对方小腹上,血又染红一大片。 喻缘:“……” 这哪是牵扯到了伤,这分明是伤口都崩开了! 她竟然都没有早点察觉不对。 喻缘自责一瞬,然后也顾不得雪青姝推拒的手,连忙把对方身上的衣服半褪,露出小腹处的伤。 “你忍着点。”喻缘同雪青姝说一声。 随即,她翻手变出昨日的药,按照步骤,给雪青姝重新上了药,再拿新的白纱,细细包扎了一番。 做好这些。 喻缘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她们一直被困在这,药可能不够。 药不够,雪青姝的伤就很难好。 喻缘琢磨透个中关系,心知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她扶雪青姝躺下后,与对方道:“我打算出去瞧瞧有什么可以破阵的线索,你就好好待在这,睡一觉,等我回来。” 雪青姝闻言,不赞同:“你一个人不安全。” 喻缘安慰:“你放心,我就在院里走走。这院子应当是个安全区,不会出事的。” 雪青姝自知拗不过,只能道:“你自己小心些。” 喻缘乖巧点头,离开了屋子。 屋外,一如昨日。 喻缘望着头顶悬着的太阳,暗呐:“这回的幻象有太阳,有月亮的,还挺不错。” 她想着,挪动脚步,在院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与自己青蓝峰小院唯一不同的梨树前。 这棵梨树开了一树的花,洁白的花瓣在半空中轻飘飘地旋转、飞舞,最后落在她的掌心。 这是喻缘在青蓝峰二十年,都不曾看到过的景致。 因为,她院里那棵梨树是真正的“独树一帜”,整整二十年,梨花不开一朵,梨子也不结一个。 她一度怀疑,自己种在院里的那棵可能不是梨树,而是一棵只会在每年春天,意思意思,长几片叶子给她看看的树。 思及此,喻缘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眼前的梨树上。 或许,是不是都不重要,眼前这一棵是梨树就好了。 思绪落地。喻缘踮起脚,折下一株垂在眼前的梨花,打算带去给雪青姝,让她也看看这漂亮的梨花。 屋里很安静。 喻缘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上,发现雪青姝睡下了。 她轻轻喊她一声,对方没有回应。 于是,她放轻脚步,走到屏风外,将梨花插在桌案上一个空着的花瓶里。 插好花。喻缘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屋里乱转起来。 系统不在,她就看不了小说,也追不了剧。 一下子,除去翻翻书架上几本几乎翻烂了的话本,她就只能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看着屋外的假太阳从脑袋顶上,慢慢悠悠往西边去。 可她又不是属向日葵的。 一直看太阳,当真无聊得紧。 于是,在发霉一阵后,她就蹑手蹑脚,绕过屏风,在床榻边上来回走,时不时瞟雪青姝一眼,然后暗暗评价: 养眼极了。 简直美得惨无人道。 要她说,危皓然就是猪油蒙了心,才一次次利用雪青姝。 换做是她,她怕是连对方皱个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喻缘感慨着,目光落在梳妆台上。 梳妆台上,一面铜镜静静倚靠在墙上,铜镜边胭脂水粉之类的没有,只有一叠黄符。 还有一个梨花木做的木盒。 这个木盒喻缘没见过。 喻缘在梳妆台前坐下,好奇地抽开木盒的盖子。 木盒里,放了厚厚一沓信,第一封信的信封上写着:阿缘亲启。 喻缘有些意外:这信是写给她的?! 她拿起第一封信,发现信被拆过。 她把信纸从信封里慢慢抽出,打开。 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刚开始学写字的孩童才会写出来的字。 上面写着:【今日天晴,院里的梨花开了,很香,你喜欢。】 第41章 短短一行字。 喻缘把信纸重新放进信封,又把这封信放到手边,拿起了第二封。 第二封和第一封一样,也写着“阿缘亲启”,也被拆过。 喻缘打开信,上面依旧是只有短短一行字:【今日有雨,雨很大,梨花落了一地,你很伤心。】 喻缘放下信,继续拆第三封。 第三封信的字就多了些,字也好看不少,依稀间,可以看出,写信的人是在学楷书。 信上写道: 【你说信不是这么写的,我不明白,你明明说想写什么,就可以写什么。】 【除了你,别人不中要,不想写。】 不中要?不重要。 喻缘不知怎么,就看懂了这个错别字。 她眉眼间不禁染上几分笑意,又打开第四封信:【阿缘,你今天不开心,但为什么扁我,说开心?嗯?】 扁我?喻缘不由失笑,正准备再打开下一封信。 怎料,一只手突然横在她眼前,把她手里的信,包括木盒子,通通都拿走了。 “这信你哪来的?”雪青姝站在一边,冷声问。 喻缘愣了下,如实回答:“就放在梳妆台上。” 雪青姝没说话,沉默盯喻缘一会儿,随后,她把信放进木盒子里,就抱着木盒走开,绕出了屏风。 屏风里,喻缘还坐在梳妆台前。 她望了眼屏风外模糊的身影,垂眸,脚下还有一封掉落在梳妆台里面的信。 喻缘:…… 她看着那封信许久,接着,鬼使神差弯下腰,将信捡起。 这是一封未拆封的信。 喻缘指尖拂过“阿缘亲启”这四个字,不知怎么,直觉这里面有自己要的答案。 有雪青姝以命护她的答案。 她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把信翻过来,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 这张信纸上布满了墨蓝色的点。 它的内容,也只有短短一行字: 【阿缘,我想你了,对不起。】 目光触及这几个被蓝点渲染开来的字。喻缘的心猛地一阵抽痛。 她连忙把信放进信封,又将信封放进了储物袋里。 坐在凳子上缓了半晌,喻缘的心终于回归平静。 她从凳子上起来,走出屏风,看向坐在书案后、正不知写着什么的雪青姝,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这个空间并不属于她,也不是因她心中忧惧而起。 它真正的主人也许是来自于另一人心中所求,来自于那人对所失去的执念。 喻缘想起雪青姝看自己时的眼神,一种透过她似乎在看另一人的眼神,好像明白了,又不怎么想明白。 她站在原地纠结了很久,最后,向雪青姝走去。 雪青姝没察觉喻缘靠近。 她一遍一遍抄背着《清静经》,但心绪仍是乱得不行。 那些信,不该出现在这的。 雪青姝想起喻缘愕然的眼神,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那封信。 若是看到了,她又该怎么办? 雪青姝不明白,手下的句子也越写越乱。 她想起身,去和喻缘解释,怎料,一个抬眸,她就看到喻缘在她对面坐下。 雪青姝:。 她低下头,选择了逃避。 而喻缘看着雪青姝那一手簪花小楷,选择了声音平静问对方:“这个幻象是不是你的?” 雪青姝笔下一顿,没有否定。 喻缘见此,心里有了答案,“那些信也是你写给我的。” 雪青姝依旧沉默。 喻缘也不逼她回答自己,而是从对方手边拿了一张纸,又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蘸了蘸墨,写下雪青姝正在写的内容。 写完,两张纸相反放在桌案上, 果真是像在照镜子。 “雪青姝,你的字为什么和我一样?”喻缘问。 雪青姝将手下的纸往后移了移,不作回答。 喻缘见状,沉思了会儿,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问对方:“我和你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修文提前结束,就提早在周六入v了,请大家多多支持,递花花~ 下一本开《万能回复害我不浅》 感兴趣的宝贝可以戳开专栏,看一下文案,笔芯~ 第30章 “我和你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喻缘在问出这个问题后, 松了口气。 可雪青姝听了她的话,却是握笔的手一紧,以为喻缘看到了那封信。 那封信的内容—— 雪青姝细眉微蹙, 不想去回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喻缘, 所以,她选择沉默。 殊不知, 这一幕落在喻缘眼中, 成了她拒绝回答有关过去一切的表现。 不过, 对喻缘而言,雪青姝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她看着对方,心中已经得出结论:雪青姝想必是重生者。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比如, 雪青姝之所以能反杀温缇仙君并取代对方, 是因为她早就预料到这件事, 做好了准备; 又比如, 婆罗幻境里,对方未卜先知, 也是因为她经历过这一切,才心有成算。 再比如,雪青姝救自己, 可能是因为上一世的“喻缘”成功救赎了雪青姝, 并与她产生了很深的羁绊。 至于,喻缘为什么不怀疑自己是失忆了。 第42章 因为,这二十年来, 她的记忆里没有一点雪青姝的痕迹, 也没有所谓缺失的那几天、那几个月、那几年。 所以, 问题就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想明白这些,喻缘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她团了团拢手下的纸,换个话题,问雪青姝:“既然这幻象是因你而生,那你知道破除之法吗?” 她想,不问雪青姝上一世发生之事,只问眼下之事,对方应该就肯搭理自己了。 结果,雪青姝还是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她,继续抄背着《清静经》。 喻缘没法,郁闷叹了口气,起身,再次在屋子里瞎晃。 然后,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就停在了桌案前。 差点忘了,这花还没给雪青姝呢。 喻缘看了眼桌案上的梨花,又看了眼冷冰冰抄经的雪青姝,到底还是舍不得浪费这花,给人搬了过去。 “院外的梨花开得正好,我给你折了一枝。” 喻缘同雪青姝说一声,随即快速走开,生怕雪青姝跟她说什么:“我不喜欢这花,你给我搬开。” 或者说什么:“这花是我与阿缘辛苦养的,你怎么敢折它!” 不管是哪句,喻缘都不想听。 但花还是得送。 至于送花的后果,喻缘一个箭步走出屋子,站在了院子里。 后果嘛,她都到院子里了,雪青姝总不会再追出来吧。 喻缘回头看依旧在抄经的雪青姝一眼,安心了。 院子里,夕阳半个没入地面,晚霞铺满整个头顶,绚烂的霞光落在身上,也落在一树梨花上。 纷纷扬扬的花瓣都染上了烂漫的红,随风掉在一架秋千上。 喻缘目光定在秋千上,眸底划过一瞬惊喜。 她一直想在自己院里的梨树上搭一架秋千,怎奈何,喻秦钟总以秋千不安全为由,每每她搭一回,他就拆一回。 最后,实在不想跟他较劲,她也就放弃了搭秋千这个想法。 但现在,喻缘回头又看一眼雪青姝,随即就迫不及待跑到了秋千边上。 她扯扯秋千绳,确认秋千的稳定性后,就整个人坐了上去。 脚尖点在地上,再慢慢往后退,喻缘绷直了脚,在秋千到达一定高度后,又把脚松开,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身下的秋千上。 秋千开始来回晃了起来。 喻缘抓着秋千的绳,阖眸感受薄暮清凉的晚风。 她身后,雪青姝不知何时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攥着一封还未被打开过的信。 “对不起。”雪青姝无声向喻缘说。 她不是不想破除幻象,她只是贪婪地想和对方再在这方天地多待一会儿。 * 或许,一直在这方天地待着也挺好。 喻缘荡着秋千,心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就这样,两个人。 没有妙音宗那些杂事,没有剧情任务,也没有男女主、反派、路人甲这类的身份。 整日随心所欲活着,不受外界干扰。 “多好啊。”喻缘不由感慨出声。 但她又知道,她不能这样。 陨魂阵外她老爹、她娘、她妹妹还在等她回去; 身为少宗主的责任,她也不能推卸; 最重要的是,雪青姝的伤还没好,若一直待着这幻象里,怕是要出事。 喻缘睁眼,想再劝劝雪青姝。 怎料,秋千晃着晃着,她突然一阵恶心,紧接着,两眼发黑,莫名开始头晕目眩。 怎么回事?喻缘试图停下秋千,稳住身体。 可她浑身力气却像是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不仅身体稳不住,连抓秋千绳的手都控制不住软下,顺着绳子滑落。 以至于,惯性作用下,她倏地就被秋千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站在门边的雪青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喻缘从秋千上掉落,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红色的血。 “阿缘!” 门边一道残影闪过,下一秒,雪青姝就站到喻缘边上,连忙把人扶起,变出一有靠背的椅子,扶人坐下。 “怎么回事?”雪青姝边问,边把手搭在喻缘手腕上,切脉。 喻缘还有些迷糊,她抬手擦擦嘴角黏黏糊糊的血,等视线稍许清明些后,解释:“就一下有点头晕,从秋千上摔了下去。” 说罢,她感受到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侧眸,定睛看去,问:“有什么问题吗?” 雪青姝细眉紧蹙,反问:“你体内灵力为何消散如此快?” 快到几乎已经有大半消散,体内只剩那一星半点的灵力支撑着躯体。 喻缘想起自己给雪青姝渡的那一夜灵力,坦然道:“想必是给你渡了一夜灵力,虚了吧。” 她没有隐瞒自己给对方渡灵力的事。 甚至想借这事,让雪青姝答应破除幻象。 雪青姝也清楚喻缘用意。 她蹲在对方身前,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的确知道这幻象如何破除。”她道。 喻缘眉头微挑,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目光落在雪青姝身上,“是什么?” 雪青姝也毫不闪躲地对上喻缘的眼,浅笑认真道:“杀了你。” 喻缘:? 喻缘:!!! 她杏眸圆睁,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杀了她?这是横竖都要她命啊!说好的不会死呢! 第43章 喻缘两眼空洞瘫倒在椅子上。 雪青姝见此,眸底划过一瞬笑意,起身,坐到喻缘身旁的秋千上,不疾不徐补充自己没说完的话。 “但杀了你,也只能破除第一重幻象,而第一重幻象后,也许还会有第二重、第三重,所以,要想出陨魂阵,关键不在这幻象上。” 喻缘眼里的光重新聚拢。 她望着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的天,若有所思。 关键不在幻象上,那就是幻象之外的东西,或者说是,幻象本身的源头。 而幻象本身的源头是她们—— 不,不对,是陨魂阵。 喻缘思绪一顿,从椅子上坐起,连忙纠正自己。 既然问题出在陨魂阵上,那么想要破除一个阵法的根本显然就是—— “阵眼。” 喻缘恍然大悟,看向梨花铺了满身的雪青姝。 雪青姝点头认同,但脸上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 “只是要想找到阵眼,很难”,她语气沉重,“幻象是因你我的心而生,只要你我心中有杂念,幻象就不会消失。而幻象不消失,它就会一次次困住我们,让我们找不见阵眼的位置。” 喻缘:…… 这是又把问题绕回来了。 她抿唇再次靠倒在椅子上,不由腹诽:“这简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世纪难题啊!” 她郁闷叹了口气,手放到腰间储物袋上。 储物袋已经有些干瘪了,里面的东西经过婆罗幻境后,还没来得及补充,她就又掉进了陨魂阵里。 眼下,只剩下:系统给她的一件隐身斗篷、一张“今天你疯了吗”的诡异符纸、一个萌萌哒影尸,还有一封来自雪青姝写给“阿缘”的信。 等等,萌萌哒影尸? 喻缘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 “我知道怎么找到阵眼了!” 正准备暂时封住七情六欲的雪青姝:? 看到喻缘从储物袋里召唤出一只影尸的雪青姝:?? 看到影尸一只手娇羞缠着自己马尾、一只手拉着喻缘撒娇的雪青姝:??? “这你哪来的?!” 雪青姝从秋千上站起,身上梨花落了一地,随风飘散。 喻缘第五次推开粘着她的萌萌哒影尸,尴尬找借口:“就是在婆罗幻境的时候,看到有一只小影尸,挺可爱,还没毒,就捡了回来。” 雪青姝咬牙:“……这是能随便乱捡的吗?” 她目光对上疯狂挑衅她的萌萌哒影尸,掌心开始凝聚光刃。 喻缘察觉到雪青姝对萌萌哒影尸的杀意,默默挪动到她们之间,解释:“影尸没有心,不会被幻象困住,她能帮我们找到阵眼,离开陨魂阵。” 雪青姝:…… 她被迫敛了杀心。 怎料,萌萌哒影尸突然欠道:“主人讨厌,奴家有心,你摸摸,你摸摸。” 萌萌哒影尸开始动手动脚。 喻缘:…… 雪青姝:………… “这影尸瞧着不像是没心的样子,我剜开看看,省得生事。” 雪青姝冷冷一笑,下一瞬,萌萌哒影尸就被她掐住了脖子。 二者又一个对视,随即,萌萌哒影尸娇嗔起来:“哎呀,主人,你看看,她调戏奴——” 萌萌哒影尸没来得及说完,雪青姝就毫不留情一道光刃刺穿她的身体。 萌萌哒影尸:! 喻缘:!!! 第31章 萌萌哒影尸瑟缩着肩, 走出小院,踏进虚无之中。 它时不时转头,想看喻缘一眼, 但雪青姝每次都会先喻缘一步,对上它的眼。 那双银眸里暗含着杀气。 只一眼, 萌萌哒影尸就不由浑身一颤,想起雪青姝帮它“掏心掏肺”的样子。 那个样子, 它此生难忘。 甚至, 到了现在, 它还忍不住庆幸:还好它的本体是木头做的,不然,它怕是就要魂归西天了。 萌萌哒影尸想着,默默加快脚步, 感受着陨魂阵中灵气最旺盛的地方。 喻缘和雪青姝二人则是跟在它身后, 穿过一个又一个幻象。 这些幻象, 有些是可以言说的, 有些是不可以言说的。 喻缘快速穿梭于其间,从一开始的抬头挺胸, 渐渐变成了颔首低眉。 她想,如果给她一把铲子,她一定会现在立刻马上, 就地挖个坑, 把自己埋了。 喻缘边上,雪青姝也有些不自在。 她皱眉看着这一个个幻象,多少猜到了哪些是她自己心里想的。 于是, 在穿过一个“洞房花烛”主题的幻象后, 雪青姝终于忍不住了。 她抬手, 一把抓住走在前面乐乐呵呵看幻象里头场景的萌萌哒影尸,眯眼浅笑威胁:“你若再找不到阵眼,我就先卸了你的胳膊,再扭断你的脑袋。” 她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萌萌哒影尸浑身一颤,想认怂,但这时,站在雪青姝后边的喻缘看向了它。 于是,它又不得不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上雪青姝的眼,努力稳住声线道:“你不敢。” “哦?我不敢?”,雪青姝指尖顺着萌萌哒影尸的后脖颈往下滑落,接着猛地掐住对方脖子,语气亲和: “你倒是说说,我有何不敢的。你一木头做的傀儡人,缺胳膊少腿的,死不了。你死不了,阿缘也不会怪我。相反,你若真少了哪条胳膊、哪条腿的,样子怕是要丑不少。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阿缘最讨厌丑东西。” 第44章 主人讨厌丑东西? 萌萌哒影尸收回看喻缘的目光,转而,细细打量了番雪青姝,暗道:“看来主人确实喜欢好看的。” 既是如此,那它就不能缺胳膊少腿,让主人瞧了嫌弃。 思及此,它忙朝雪青姝露出一个假笑,讨好对方:“不就是找阵眼嘛,你放心,奴家立马给你找着。” 语毕,它扒开雪青姝掐着它脖子的手,远离对方一步,然后阖眸,静静感受一番自己周身的灵力波动,最后朝一个方向走去。 跟着萌萌哒影尸又走了许久。 但这回,一路上的幻象明显是少了不少。 最后,萌萌哒影尸停在一支琉璃玉笔前,转身同二人说:“这就是阵眼。” 二人目光都落到那支琉璃玉笔上,随后对视一眼,纷纷后退一步。 萌萌哒影尸见状,不解:“有什么问题吗?这真是阵眼。” 喻缘:“没怀疑你。” 萌萌哒影尸:“那你们避着这笔作甚?” 喻缘:“不是避着这笔,是打算毁了这笔。” 她说着,打了个响指,将萌萌哒影尸收回储物袋里。 雪青姝瞥了眼萌萌哒影尸消失的地方,眉头微不可察轻挑一下,重新看向地上那支琉璃玉笔。 “准备好了吗?”她问喻缘。 喻缘颔首:“准备好了。” 话落,二人一个翻手变出单簧管,一个掌心汇聚出光刃,同时朝琉璃玉笔攻去。 琉璃玉笔本就脆弱,是故,在接触到雪青姝光刃的瞬间,它的笔身上就碎出一道裂痕。 紧接着,又在单簧管声音响起的刹那,整支笔乍然四分五裂,碎得不成样子。 琉璃玉笔被粉碎,阵眼处的灵气四散,陨魂阵很快就跟着破碎。 而二人也在陨魂阵破碎后,重新站在了囚妖阁十五层。 十五层,四周先前出现的裂隙已然消失不见。 喻缘脚下,一条哈士奇蜷曲四肢,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喻缘垂眸看它一眼,轻声咳嗽了声,哈士奇就倏地睁开眼,看向喻缘。 “嗷呜?”哈士奇懵了会儿,旋即在看清喻缘相貌后,它腾得一下从地上弹起,激动扑到对方身上。 喻缘被它抱得窒息,雪青姝站在边上见状,伸手,在哈士奇背上拍拍,下一秒,哈士奇就从喻缘身上消失。 喻缘:? 她准备拿逗狗棒的手一顿,看向雪青姝:“你把它变去哪了?” 雪青姝看喻缘一眼,回答:“青蓝峰小院。” 青蓝峰小院。喻缘松了口气:那就没什么大事。 哈士奇被送走,喻缘余光一瞟,目光又落在还被关在铁门后边的温缇仙君身上。 温缇仙君浑身依旧被一根根铁链束缚着,铁门上仅剩的一把锁也完好无损。 见此,喻缘的心才算是彻底安下。 她还以为那个黑袍人是来救温缇仙君的。 要是这样,雪青姝的处境就危险了。 “你看她做什么?”雪青姝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见喻缘在看温缇仙君,心中不悦。 喻缘闻声,抬头看向雪青姝,正要解释,然后就见对方又变成了温缇仙君的样子。 喻缘:…… 她沉默,面色复杂。 雪青姝则以为喻缘还想着和温缇仙君的几分师徒情,敛眸沉声问:“你是不是想救她?” “救她?”,喻缘摇头,“没想过。” 且不说温缇仙君被雪青姝反杀是咎由自取,就光说这厮老想谋害她爹,篡她老爹的宗主之位,她就不能放她出去。 雪青姝:“那你为何一出陨魂阵就看她,现在又这般看我?” “因为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喻缘正走神想着原著里温缇仙君做的恶事,听雪青姝问她,她脱口而出就说了这句。 直到话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我的意思其实是——” 她想找补,但话没说完,雪青姝就神色如常打断。 “原来的样子太扎眼,温缇这张皮好用,就暂且用着。不过,你若不喜欢这厮的皮,那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我就用自己的样子。” 说罢,她直接抬脚,走进长廊深处。 徒留恨不得以头抢地的喻缘尴尬站在原地,全身写满无措。 这样子的雪青姝,上一世的她到底是怎么让对方这么在乎自己的?喻缘问自己。 是因为仙舟上的救赎?还是因为婆罗幻境的生死与共?又或是因为青蓝峰小院里,她教她习字背书,二人朝夕相处? 喻缘想这些都有可能。 此外,雪青姝肯舍命救她,平时,却又对她十分冷淡的原因…… 喻缘皱眉,心下浮现一个答案:想必是因为雪青姝把她当作了上一世自己的替身。 替身?这两个字叫人反感。 喻缘心烦一瞬,又很快调整好情绪,安慰自己:上一世的她既然救赎了雪青姝,那就代表雪青姝重生后,就不会对她和她老爹动手了。 如此一来,她可以说是坐享其成。 喻缘觉得这倒还挺不错,原本烦闷的心绪也一扫而空。 她重新看向长廊,准备和雪青姝一道离开,怎料,长廊一眼看去,早没了雪青姝的影子。 喻缘:…… 果然是把她当替身了,连等都不等一下她。 第45章 喻缘腹诽一句,随即小跑着,也没入一片漆黑的长廊中。 二人离开后不久。 先前被粉碎在陨魂阵里的琉璃玉笔出现在地上。 它静静躺着,许久,一个人将它一点点小心捡起。 那人就是先前偷袭喻缘她们的黑袍人。 他将琉璃玉笔的碎片放进储物袋里,然后起身,看向铁门里的温缇仙君,“找人顶罪,倒是聪明。” 第32章 囚妖阁外, 天蒙蒙亮。 喻缘想起自己出陨魂阵时,系统还维持着哈士奇的样子,意识到陨魂阵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一样的。 陨魂阵里的两天一夜, 于外界,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这就代表喻秦钟不会发现她偷溜进囚妖阁的事。 喻缘长舒一口气,指尖勾着宗主令牌上的细绳, 边晃荡, 边开始琢磨自己现在该怎么把这烫手山芋还回去。 是趁喻秦钟睡着放回去?还是找个草丛, 丢进去,然后让喻秦钟以为自己搞丢的? 喻缘低垂着脑袋,在这两个方案里纠结。 以至于,一个不察, 就撞上了前边突然停下的雪青姝。 “嘶。”额头传来痛意。 喻缘轻哼一声, 晃宗主令牌的手也顿住。 “怎么了?”她问雪青姝。 雪青姝没来得及回答, 另一个人的声音就率先响起。 “怎么了?这话该是我来问你!” 喻缘:…… 喻缘:? 喻缘:! 她愣了下,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喻秦钟的声音。 她倒吸一口凉气, 从雪青姝背后探出脑袋,看向树影里走出的人。 “爹、爹?” 喻缘眼神躲闪,写满心虚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张铁青的脸。 喻秦钟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我不是与你说过嘛, 别和那幻妖有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还装瞎,当你爹我傻呀!” 喻缘接不上话, 只能把脑袋低垂, 说了句:“爹, 女儿知错。” 喻秦钟:…… “女儿知错”这四个字,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回。 可喻缘每回都是这样,认错态度诚恳,下次绝不改正,主打一个阳奉阴违。 他深知这一点,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是故,他只能压下自己想要原地暴走的冲动,转移自己注意力,看向雪青姝,“温缇,你也在呢?” 雪青姝闻言,微微颔首,答:“去检查阿缘课业,发现人不在,就猜到她来这了。” 喻秦钟:“这样啊。” 他确实交代过“温缇仙君”,叫她盯着喻缘,让喻缘不要靠近囚妖阁。 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喻秦钟沉沉叹了口气,又看向喻缘:“阿缘,宗主令牌呢?还我。” 若不是他今夜要用宗主令牌,他恐怕都发现不了宗主令牌不见了。 喻缘乖巧双手将宗主令牌递出去。 喻秦钟接过,轻轻拍了拍喻缘的掌心,怒气已消大半。 喻缘也敏锐地感知到了喻秦钟的情绪变化。 她小心翼翼抬眸,试探问:“爹,这事翻篇了吗?” 喻秦钟看她一眼,笑笑:“翻篇了。” 喻缘目露欣喜。 但下一秒,喻秦钟就给她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冷水,“不过,还是得罚。” 喻缘:…… 喻秦钟挂上笑脸,不疾不徐道:“从今日起,你就开始住在温缇的温泉谷,没有温缇允许,你一步也不许离开温泉谷,若是离开,我就将你那千变万化的灵兽送去御兽峰。” 喻缘:?! 送走系统,那还不如罚她去执法堂。 “爹,你这是要女儿一直住在温泉谷吗?” 喻缘还想再挣扎一下。 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温缇仙君”是雪青姝假扮的,但她还是没做好和对方住在一个山谷的准备。 喻秦钟直言:“这就要看你表现了。若是你一直惦记着那幻妖,那你就一直在温泉谷里住着,让你师尊好好看着你。” “女儿明白了。” 喻缘又低下头,看起来像只霜打的茄子。 喻秦钟见状,琢磨了下,又补充:“你放心,你妹妹我也一道送进温泉谷,你们姐妹俩正好做个伴。” 喻缘眉眼间染上喜色:“谢谢爹!” 远在青蓝峰上的喻言:“阿嚏!哪个兔崽子在骂我!” * 温泉谷外,静得不行。 两名为宗门比试练竹笛的弟子,在谷外的一处空地,停下了脚步。 其中,蓝衫弟子张望了圈四周,心中感到奇怪:“今天怎么人这么少?” 平日里,这温泉谷外最少也有二三十人,是个极为抢手的练法器场所。 可今天,这偌大的地方空荡荡的,让他忍不住心里发毛。 与他同行的红衫弟子也在打量四周,他听蓝衫弟子问他,就说了前些天听说的事:“不清楚,听说和少宗主有关。” “少宗主?”,蓝衫弟子不解,“和她有什么关系?” 红衫弟子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压低声音和蓝衫弟子解释:“我听贾兄说,好像是少宗主最近在温泉谷练她那个稀奇古怪的本命法器,大家都特意避着什么的。” “这样啊”,蓝衫弟子恍然大悟:“这少宗主平素就冷着张脸,瞧着就不好惹,霸道些也正常。” 第46章 红衫弟子颔首认同,又有些忧心:“少宗主如此霸道,你说她要是知道我们在这练笛,会不会生气?” 蓝衫弟子听了这话,乐观安慰好友:“没事,我们就俩人,声音小点,想必也不会被她发现。” 说罢,他就举起竹笛,嘴抵在上边,准备吹奏。 可叫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吹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一阵可怖尖利的单簧管声音就突然刺破空气,钻进他和一旁弟子的耳朵里。 蓝衫弟子:! 红衫弟子:! 二人纷纷石化在原地,随即在气血翻涌上喉间的刹那,一个对视,同时拔腿就跑。 原来,霸道的不是少宗主,是少宗主的本命法器! 与此同时,温泉谷里。 喻缘沉醉地吹着单簧管,感觉自己站在音乐大厅的舞台中央,台下,一堆白菜萝卜正享受着她手下单簧管里流出的动人音乐。 她吹了一曲又一曲,第一次有些忘乎所以。 直到,她想象中的一颗白菜出声打断。 “你这属于杀器,用在宗门比试上,实在大材小用,还是换个别的吧。” 雪青姝面色沉重。 喻缘睁开眼,对上雪青姝视线:“大材小用吗?但不用本命法器与人对抗,会不会不好?” 雪青姝正要答。 一旁,瘫在云筝上的喻言就先一步神情恍惚道:“姐姐,这没什么不好的,爹都说了,遇上外门弟子,我们不能用本命法器,所以你还是换一个吧。” 雪青姝自己不封耳识,也不让她封耳识。 以至于,喻言听了将近半月的魔音,心力交瘁。 喻缘坐到喻言对面的蒲团上,不放心:“万一遇上的不是外门弟子呢?” 喻言为解救自己的双耳,直言:“姐姐练了将近半月,就是遇上秦北陆,她想必都要甘拜下风。” 喻缘:…… “我就算练半年,遇上她,也是我甘拜下风,而不是她甘拜下风。” 说罢,她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下,看向正在按耳朵的雪青姝:“师尊,我再吹一曲如何?” 雪青姝按耳朵的手一顿,抬眸,“你说什么?” 喻缘:“我说我再吹一曲。” 雪青姝沉默。 喻缘则以为雪青姝还是没听清楚,正打算再说一次。 可识海里却倏地响起了雪青姝的声音:“阿缘,你不必多想,你这一回遇上的是外门弟子。” 出囚妖阁后,雪青姝对有关她重生的事闭口不谈。 喻缘也没追问。 但现在,她竟然因为自己吹单簧管,就不惜暴露这一点! 喻缘惆怅:她吹得有怎么难听吗? 她思索,她琢磨,最后得出结论:她适合孤芳自赏。 不过,言归正传,既然她第一个遇上的是外门弟子,那她也就没必要再摧残雪青姝和喻言了。 因为,她只要研究好符纸,就能稳稳拿下第一轮,百分百不会成为倒数四个里的一个。 而且拿下第一轮,她就可以不用参加第二轮的淘汰赛,也能摆脱去合欢宗出差的厄运。 思及此,喻缘从储物袋里翻出一沓新买的符纸,与雪青姝道:“师尊,弟子突然有些累了,所以,弟子决定先不吹单簧管,先画符,不知您可否答应?” 画符?喻言眸光一转,看向雪青姝,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把“快答应”三个字写在脸上。 雪青姝看她一眼,敛眸:“可。” * 妙音宗,理事堂。 众人为宗门比试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长桌上,为首负责抽签的弟子从身前的抽签筒里抽出两个长签,宣读:“青蓝峰喻缘对外门弟子危皓然!” 他座下,负责记录的弟子闻声,执笔就要记录。 可这时,一个弟子突然出声打断:“宗主半个时辰前传讯,说让我等给少宗主匹配一个亲传弟子,历练历练。” 记录弟子眉头一皱,问:“那这外门弟子危皓然该如何?” 那弟子若有所思一番,建议:“不如就匹配给二少宗主?” 为首抽签弟子正好抽到喻言,以及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字。 他听见这声,默默将喻缘和喻言的长签一换,道:“就这么办。” 第33章 宗门比试在后山举办。 以观景台为中心, 四个方位各自分布了一方小秘境,作为比试场所。 而这四方小秘境里的情况,又一清二楚地投射在观景台正上方的四面虚幕中。 这四面虚幕各自占了一片天, 既可供长老们裁断比试中有无出现作弊行为,也方便未进入比试的众弟子观摩比试、汲取经验。 喻缘此时站在观景台外围。 观景台中间, 是一座高出地面半丈的高台,名为四方台。 四方台是宗主和诸位长老观看比试的地方。 此时, 一个紫衫长老正站在上面, 宣读本次比试流程。 “诸位, 三年一度的宗门比试又要开启了,想必大家都很期待这次比试吧。” 台下鸦雀无声。 紫衫长老面色一僵,但在背后诸位长老的咳嗽声中,她又不得不继续宣读。 “今年宗门比试, 除去往年包括魁首在内五人, 可进珍宝阁这一条奖励外, 我与诸位长老今年还为本次比试的四位幸运弟子设立了奖励。” 第47章 幸运弟子?喻缘总觉得这四个应该打个引号。 果不其然, 紫衫长老很快就补充解释了什么是幸运弟子。 “这四位幸运弟子就是最先参加比试、并在比试中输了的弟子。我与诸位长老认为这四人冲在前锋,虽败犹荣, 所以,我们就决定让他们在输了比试后,就启程去合欢宗散心。” “合欢宗, 烟波浩渺、溪水潺潺、鸟鸣春涧, 实属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紫衫长老脸不红心不跳地吹捧起合欢宗。 台下,包括喻缘在内,纷纷都石化了。 好家伙, 淘汰制竟然成了拼欧气?! 要是一不小心成了最先参加比试的八人之一, 要是一不小心又输了比试, 那岂不是玩完了…… 众弟子,尤其是平日负有非酋运气的弟子,已经双腿开始发颤,随时准备昏倒了。 可四方台上的诸位长老却像是看穿了他们心思,十分贴心地用灵压震慑住几人,让他们动也不能动。 紫衫长老在吹捧完合欢宗后,又语速飞快地念了一遍比试细则。 念完后,她就当着众人面,开始了惊心动魄地顺序抽签环节。 喻缘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抽到我、抽到我、抽到我!” 都说事与愿违,她想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一定就能—— 她没敢想下去,而是继续默念:“抽到我、抽到我、抽到我……” 紫衫长老开始抽签了。 她双指并拢,默念一个法诀,一张字条就从抽签箱里飞出,字条上的两个名字倏然放大在众人面前。 “第一组,青蓝峰喻言对战外门弟子危皓然。” 危皓然?喻言抱手,戳戳边上已经半边僵硬的喻缘,轻声问:“姐姐,你知道危皓然是谁吗?” 喻缘机械侧眸,肩上一只黑毛小鸡同频侧过脑袋,看向喻言。 “知道,是个吹箫的。”喻缘声音干涩。 小鸡也扯着嗓子,咯咯咯了几声。 喻言:…… 她看着喻缘这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默默安慰:“姐姐,你放心,你一定不会被抽到的。” 喻缘:“但愿吧。” 紫衫长老还在继续。 她抽出第二张字条,宣读:“第二组,西云峰洛秋霜对战西云峰云不喜。” 这两个是喻言熟人。 她眉头一挑,和喻缘道:“姐姐,这二位可是道侣,没想到她俩会被分到一块。要我说,这二位谁去了,另一个都铁定要跟着去。” 喻缘还沉浸在紧张中。 紫衫长老也有些紧张了。 她迫不及待想瞧瞧,还有哪四个倒霉蛋子。 “第三组,外门弟子琴酿对战内门弟子贾方晟。” 琴酿。 喻缘抬眸,想起她从不夜城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这段日子,她先是经历了陨魂阵逃生,又是被拘在温泉谷里,她都没来得及去问问琴酿:这妙音宗她住得可习惯?可有什么缺的漏的,需要添置? 喻缘心中自责,可很快,她的思绪就被紫衫长老的声音拉回。 “第四组,青蓝峰喻缘对战西云峰秦北陆。” 喻缘:??? 喻缘:!!! 她瞳孔震颤,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阿言,你听到了吗?我的名字……” 喻缘奔溃。 喻言也有些奔溃。 她这张该死的乌鸦嘴,就不该说秦北陆会和她姐姐撞上。 短暂地生无可恋后,喻缘就和喻言分开。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四方台一角的传送台,站在传送台的正中央。 传送台上,白光亮起。 喻缘闭眼一瞬,就站在了小秘境里。 后山有四方小秘境,每一方小秘境占地约莫两个院子大小,环境各异。 喻缘所在的这方小秘境是地处后山正西面的水灵潭秘境。 一汪澄澈透亮的潭水,被四面的绿树环绕,染上七分碧色。 喻缘站在潭水的正南方位,脚下一座莲花台栩栩如生。 她对面,是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 对方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再配上一双凌厉的凤眸,活像是个飒爽英姿的女侠客。 只不过这位女侠客手里握着的不是剑,而是尺八。 她便是秦北陆,喻言成日挂在嘴上的人。 但喻缘和她不算相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大师姐。”喻缘颔首致礼。 秦北陆回以一礼,恭敬道:“少宗主。” 二人简单称呼了下对方,就都没了下文。 所幸,小秘境中,关于比试规则的讲解音很快响起,带过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比试规则开始发布,请众弟子仔细听。】 【比试规则如下:】 【一、秘境中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在离开秘境后消失,故,比试无点到为止要求;】 【二、四方小秘境中,诸位若从自己站的莲花台上摔落,便视为出局。】 【三、当钟声响起,即为比试开始。】 讲解音戛然而止。 秦北陆握尺八的手一紧,随即在一声浑厚钟声响起的瞬间,她的十指就即刻落在尺八上。 尺八声苍凉辽阔。 水灵潭里的水伴随着这个声音凝聚飞起,形成密密麻麻的锥钉,迅速向喻缘飞去。 第48章 喻缘瞳眸骤缩一瞬,掐指念咒,一张符纸就从她袖子里飞出,化作一道屏障,堪堪挡住了锥钉。 秦北陆神色平静看了眼喻缘飞出的符纸,接着,她尺八上的十指一变换,漫天锥钉就蓦地合一,形成一把长剑。 这剑长三尺六寸,虽是水做的,但比寻常的剑更为锋利。 只见一片落叶贴着那剑身滑过,再落到湖面上时,已然是两半。 喻缘见此,心知情况不对。 于是,她当即翻手变出单簧管,吹奏起来。 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单簧管里飘出,长剑肉眼可见地轻轻一颤,但它还是在秦北陆控制下,稳稳向喻缘刺来。 喻缘眯眼,操纵单簧管里发出的音波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道屏障,倾轧消弭着长剑的威力。 两方对峙。 观众席众弟子捂着耳,看着这一幕,明白了一个道理:仙乐惑心不假,魔音致命他爹的也不假啊! 观众席这边躁动不安。 莲花台上,喻缘则是吃力地对付着身前的长剑。 这长剑的威力,她到底还是低估了。 眼见脚后跟一点点靠近莲花台边缘,喻缘咬牙,额头的汗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身后,黑色小鸡也急得不行,扑腾着翅膀,抵住喻缘的腰,试图将她推回莲花台中央。 怎奈何,它力气再大,也大不过喻缘身前气势汹汹的长剑。 只能一步一步退让,到最后,喻缘几乎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到了莲花台外,只剩下两只脚依旧坚持抵着莲花台的花瓣。 接下来该怎么办? 喻缘紧握单簧管,在脑海中罗列出储物袋里所有符纸的名字、作用,最后定位在一张被她丢在角落的符纸上。 她凝神,将这张符纸召唤出,贴到了单簧管上。 然后,下一瞬,整个小秘境,包括观景台,甚至其他小秘境,都听到了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恶鬼呼唤。 他们想封住耳识。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只闻一阵嗡鸣声,随即,头开始刺痛起来。 精神攻击,恐怖如斯! 小秘境里,秦北陆首当其冲,也被震慑住了。 她头晕目眩望着眼前那抹鹅黄色身影,对长剑的精神控制被切断。 精神控制切断,长剑重新化作一抔水,落入潭水中。 没了长剑步步紧逼的压力,喻缘稳住身形,重新站回莲花台中央。 她垂眸满意看着贴在单簧管上的符纸,暗呐:这张叫“今天你疯了吗?”的符纸还真是妙啊! 喻缘想,她也应该研制出几张同款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秦北陆松懈下来。 喻缘乘胜追击。 她收了单簧管,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电闪雷鸣”符,念咒,朝秦北陆飞去。 她想这下稳了。 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力散开在小秘境上空。 紧接着,一阵古怪的风就疯狂吹了起来。 这风从秦北陆身后刮过,带起“电闪雷鸣”符,将其往回吹。 喻缘见这架势不对,赶忙掐指念咒,想将朝她飞来的“电闪雷鸣”符送走。 谁料,这风的威力太大,根本控制不住。 是故,喻缘当机立断,决定直接毁了这“电闪雷鸣”符。 这回,她也不敢用符纸了。 她汇聚灵力,凝出一把灵刃,飞出,刺向风中。 却不想,灵刃尚未触及符纸分毫,就被风蚕食,化作了空气。 与此同时,这风也像是被喻缘惹怒了一般,突然发出一声狂啸。 喻缘被吓得后退一步。 但这风却不打算放过她。 它卷着“电闪雷鸣”符,径直向喻缘方向冲来。 喻缘一愣,正以为自己就要被打落莲花台之际,一道影子倏然站在了她身前。 第34章 一道光刃劈开狂风, “电闪雷鸣”符在其中被绞碎。 雪青姝转过身,把喻缘拉回莲花台中央。 “没事吧?”她问。 喻缘回了回神,对上她的视线, 摇头,“没事。” 雪青姝:“那走吧。” 她话音落下, 小秘境里的三人就同时消失在了莲花台上。 回到四方台,喻秦钟和众长老纷纷围上来。 “阿缘, 没事吧?” 喻秦钟绕着喻缘走了几圈, 上上下下认真看过一番, 确认喻缘身上没有伤处后,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阿缘,你真是吓死爹了。” 喻秦钟惨白着一张脸。 喻缘见状,奇怪道:“爹, 小秘境里受伤不是没事吗?您为何会被吓到?” 一旁, 雪青姝言简意赅解释:“小秘境被人动了手脚, 理事堂设下的防护机制被人破坏了。” 喻缘:?! 防护机制被破坏?! 那就是说, 要是她刚刚真的被“电闪雷鸣”符碰到,岂不是就无了! 喻缘心底一凉。 随即又想起秦北陆。 “大师姐呢?大师姐没事吧?” 喻缘在人群里找秦北陆的身影。 “我无碍。”秦北陆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师姐, 刚刚差点伤了你,对不住。”喻缘垂首,向秦北陆道歉。 原本, 这“电闪雷鸣”符是用在秦北陆身上的。 要是没有那阵风, 喻缘不敢想,秦北陆会怎样。 第49章 哪怕,她知道, 那阵风是有人故意造出来的。 甚至, 造风的人和破坏防护机制的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而他的目的就是针对她。 “师妹,这事与你无关。” 秦北陆拍怕喻缘的肩,转而,看向喻秦钟。 “师尊,那阵风是从我身后而起,但弟子在那阵风起之前,就明显感受到秘境上空有灵力波动。所以,弟子以为,借着秘境上空残留的灵气,施以追踪术,想必很快就能找到想要害师妹的人。” 喻秦钟闻言,点头:“北陆说得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说罢,他眼神示意了下身后一长老。 那长老会意,离开四方台,赶去封锁喻缘和秦北陆比试的那方小秘境。 另外三方小秘境的比试还在继续。 商讨完喻缘和秦北陆的事后,喻秦钟就要和众长老继续去观赛。 至于她们二人,则是一前一后,下了四方台,在观众席找了位子,坐下。 二人面前的虚幕投射的正好是喻言在的小秘境。 小秘境里,翠竹林立,两座莲花台悬于两棵细竹之上,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喻言手里握着一根纤长的竹枝,竹枝上竹叶零丁,好似一根翠绿色的鞭子。 “还剩一招,你快些使出来。”喻言道。 秘境外,不明所以的喻缘和秦北陆对视一眼,想问身边人,但又都不好意思开口。 所幸,二人身后一人正是她们这片观众席的解说员。 “二少宗主都让那外门弟子两招了,再让完这一招,比试应该就结束了。” “哎,原本还想瞧这外门弟子逆袭一波,结果,人二少宗主还没出招呢,那人就大喘气了。” “不过也是,毕竟是个外门弟子,逆袭传说听听就好,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喻缘:…… 雪青姝:…… 让三招,好侮辱人。 但符合喻言的脑回路。 在比试前,喻秦钟就召集自己和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交代过:遇上内门弟子,让让;遇上外门弟子,多让让。 喻言理解的多让让,应该就是让三招。 与此同时,四方台上的喻秦钟脸也黑了。 他本来还在和众长老讨论喻缘和秦北陆这次比试该如何判定,但现在,他紧盯着虚幕,生怕喻言再做出什么伤害人自尊的事。 小秘境里,喻言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百无聊赖地甩着竹枝,已经想盘腿坐下了。 怎奈何,她老爹说过:“与人比试,切忌轻敌。” 所以,她不敢松懈,只能紧紧盯着危皓然,等他下一步动作。 结果,她这是左等来,右等去,也不见危皓然动一下。 难道这是“敌不动、我不动”策略? 喻言不解:她这不是还在让他吗? 她杏眼微眯,像是要把危皓然盯出个洞来。 危皓然也察觉到了喻言视线。 他指腹用力,微微嵌进竹萧的孔洞里,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绝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能打败亲传弟子兼少宗主,这是何等荣耀! 他绝不能让别人看轻了自己。 心绪落地,危皓然薄唇轻启,抵在竹箫上,吹奏起来。 悠扬箫声起,翠竹林里一阵晃动,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音刃就从四面的竹叶间飞出,向喻言而去。 这是危皓然的底牌。 喻言侧眸,瞥了眼那些音刃,旋即,身形一闪,挥舞手里竹枝。 她身法是极快的。 危皓然和虚幕外的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抓住喻言的残影,就见音刃被粉碎在半空,传来一声声脆响。 音刃尽数碎裂。 喻言在莲花台上重新站定。 她对上危皓然的眼,心直口快道: “你这弟子怎么净学些花架子?竹萧吹得是好听,但音刃威力这般弱,你如何对敌?在宗里,大家尚且让着你,出了宗,你这可是会吃亏的。” 说罢,她手一翻转,飞出手里竹枝,直直贯穿了危皓然手里握着的竹箫。 竹箫上生出一道裂痕。 危皓然脸有些挂不住:“少宗主,你莫欺少年穷!” 他直呼。 秘境外,喻缘听见这句话,疯狂抿唇,努力把上扬的嘴角往下压。 可肩膀还是抖个不停。 秘境里,喻言倒没觉得这话有笑点。 她只是疑惑道:“少年?你这弟子应当六七十了吧,还是筑基,算甚少年?” 筑基寿数两百余年,六七十放里面一换算,确实不算少年了。 危皓然被喻言这么一点,也反应过来。 他铁青着一张脸,无话可说。 喻言也不在意,继续补刀:“而且我今年方才二十,与你相比,我才算是少年。” 四方台上的喻秦钟:…… 观众席里的秦北陆:………… 以及被人身攻击的危皓然:……………… 士可杀不可辱! 他眸色一沉,手里重新凝出一把竹箫,身后寒风阵阵,头顶原本没有一片云的天,也不知何时聚集一大片乌云,俨然一副要开挂的架势。 观众席里,喻缘见状,心里不由替喻言捏了一把汗。 这到底是男主,要是开挂—— 喻缘还没想完,就见喻言优哉游哉从身后的翠竹上折了几根竹枝,接着,“唰唰唰”几下,她就先毁了危皓然凝出的竹箫。 第50章 然后,又让竹枝一根根刺入危皓然脚下的莲花台,吓得对方一步步后退,最后狼狈跌落莲花台。 至于什么寒风乌云的,喻言晃晃手里竹枝,它们就老实退场了。 终于解决完这个啰嗦的外门弟子。 喻言拍拍手,心想:“我都让到这份上了,老头应该不会说我了。” 四方台上喻秦钟:。 他不再去看喻言,转而看向刚从水灵潭秘境回来的那个长老。 “查到了吗?”他问。 那个长老摇头:“宗主,水灵潭秘境里并没有秦北陆说的那股灵气。” 喻秦钟:“……知道了,下去吧。” 长老颔首。 正准备抬脚走,喻秦钟又喊住她:“云停,这次那几个孩子去合欢宗,辛苦你带着。” 第35章 喻言蹦跶着离开小秘境, 手里还甩着从里边顺来的竹枝。 她踮起脚,往观众席里探看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喻缘和秦北陆身上。 “姐姐!秦北陆!” 她高举着手, 疯狂向二人挥舞。 喻缘和雪青姝闻声,同时尴尬看看两侧, 然后小幅度抬高手,向喻言挥挥, 以做回应。 喻言知道二人性子。 于是, 她也就没再继续喊她们, 而是快步跑到二人边上,笑呵呵和边上的弟子换了个座。 “姐姐,秦北陆,你们二人这么快就结束了?”喻言问。 喻缘颔首。 秦北陆也跟着点点头。 喻言好奇:“这么快吗?那你们谁赢了?还是说平局?” 秦北陆摇头:“都不是。” “都不是?”, 喻言皱眉不解, “什么叫都不是?哎呀, 你们就别和我打哑谜了, 明知道我脑子转不过弯。” 秦北陆:“就是我和少宗主谁都没输,但谁也没赢。” 喻言:“啊?那不就是平局嘛。” “不, 不是”,喻缘深知喻言的脑回路,于是, 直接道, “我和大师姐在的小秘境被人动了手脚,比赛中止了。” 她没有明说有人要害她。 不然以喻言的性子,十有八九要把妙音宗翻个天。 “动手脚?姐姐, 你没事吧。” 喻言一听喻缘这话, 忙抓起对方两只手, 举高,仔细打量对方全身,找有没有伤处。 “我没事”,喻缘把手从喻言手里抽回,“师尊及时出手,救了我和大师姐。” 喻言舒了口气:“那就好。” 边上,秦北陆突然咳嗽一声。 喻言看过去,“怎么了?” 秦北陆:…… 当然是求关心。但她不能明说。 而听出咳嗽含义的喻缘被夹在中间,目光在二人之间尴尬一转,停在喻言身上。 “阿言,要不我和你换个位子。”她提议。 喻言不解:“为什么?” 秦北陆脱口而出:“好。” 喻缘:“……” 她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 要是修真界有电灯泡,那她一定是最亮的一盏。 “阿言,别问了。”喻缘起身,示意喻言坐过去。 喻言抬眸,奇怪看了眼喻缘,老老实实坐过去,然后小声问秦北陆:“你和我姐姐结仇了吗?” 喻缘:…… 秦北陆:………… 二人太阳穴突突直跳,所幸,喻言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只从四方台飞过来的纸鹤吸引了去。 “这是老头的纸鹤。” 喻言摊开掌心,纸鹤就落到她手里。 喻言往纸鹤长喙渡入一丝灵力,纸鹤张开嘴,传出喻秦钟的声音。 “阿缘,北陆,我与诸位长老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送你二人一道去合欢宗散散心。” 喻缘:。 她笑不出来。 秦北陆:。。 她也笑不出来。 喻言:。。。 她更笑不出来。 “你们都去合欢宗,那我一个人算什么回事?不行,我要去找老头说说,我也去!” 喻言气呼呼站起,疾步离开观众席,直冲四方台去。 秦北陆见状,向喻缘说了句:“少宗主,我跟去看看。” 也紧跟着起来,去追喻言。 二人一走,观众席就剩喻缘一人。 她捏着喻言放进她手里的纸鹤,望向头顶暗下的四块虚幕,琢磨自己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赶紧提前离场。 怎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打断。 “少宗主!” 那人喊,吓得喻缘陡然挺直后背,看向来人。 是琴酿。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外门弟子的弟子服,浅色道袍看起来很合身,衬得人也精神不少。 她一双月牙眼弯起,意气风发的模样是在不夜城未曾见过的。 这是赢了比试吗?喻缘先前光顾着喻言,没去看另外两场比试。 不过,看琴酿这样,想必是赢了。 所以,喻缘回以浅笑,在琴酿坐到自己身侧后,准备恭喜对方。 “琴酿,你——” “少宗主,我要去合欢宗了,那里如何?好玩吗?我听方才长老描述,那似乎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喻缘把话吞回去。 琴酿注意到她欲言又止,忙道:“少宗主,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琴酿刚才太急,打断少宗主,是琴酿不是。” 第51章 琴酿话太密,喻缘插不上。 只能等对方停下后,喻缘才道:“我刚才是想和你说,你还是太单纯了。” 竟然真信那个紫衫长老的虚假宣传。 就对方说的那几个形容词,喻缘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内涵合欢宗。 什么烟波浩渺,那明明是某峰长老爱玩有朦胧感的play,就成天在自己峰头鼓捣干冰。 还有什么溪水潺潺,这溪水全名春水流,是供野鸳鸯洗鸳鸯浴的。 最后那个什么鸟鸣春涧,鸟鸣还是—— 嗯,喻缘不想赘述了。 总而言之,就是—— “好玩,但得看你玩什么。”喻缘言简意赅和琴酿解释。 说罢,她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明白,火速转移话题,反问对方:“你近来在妙音宗住得如何?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喻缘记得,秦老之前说过,琴酿的身体已是回天乏术。 “少宗主放心”,琴酿捋起袖子,上面可怖的伤被白皙柔嫩的皮肤取代,“宗里的医修伯伯,医女姐姐都很好,已经帮我把身上的伤都治好了。” 喻缘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笑笑,一块阴影倏地在头顶落下。 喻缘回眸,对上雪青姝的眼。 “师尊?你怎么来了?” 喻缘站起身,看了圈四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在雪青姝身上。 雪青姝懒得去在意那些目光。 她只是紧盯喻缘,留了句:“回温泉谷。” 就抬脚走了。 喻缘站在原地,看着雪青姝的背影,莫名觉得对方好像生气了。 这是为什么? 她看向边上紧挨着她的琴酿,明白了。 雪青姝这是吃醋了。 嗯,连替身的醋都吃。 喻缘失笑一瞬,同琴酿简单道了声别,就赶去找雪青姝。 * 温泉谷,一如既往地安静—— “哐当!” “怎么回事!” “那浑小子撞我,我不小心将仙君的琉璃盏摔在地上,碎了。” “什么?琉璃盏!完了,这可是仙君最宝贝的东西。” “哐当!” “又怎么了?!” “不小心碰着桌角,把、把仙君的夜光酿洒了。” “夜光酿洒了?赶紧,赶紧趁没人,把这地弄干净!仙君问起,就说,就说是、是云停长老,云停长老她又去地窖偷了酒喝。” …… 喻缘脚下一顿,听着大殿里传出的声音,侧眸,看雪青姝一眼,问:“你不管管吗?” 雪青姝抱手,“有什么好管的,碎的又不是我宝贝的,倒的也不是我喜欢的。” 喻缘颔首:“倒也是。” 她想起琉璃盏和夜光酿真正的主人,心道,她的反派师尊要是知道自己珍藏这么多年的宝贝,就这么被霍霍了,怕是活着出了囚妖阁,也会再被气死。 大殿里脚步声、争执声依旧不断。 雪青姝站了半晌,没什么耐心了,也就不管里面人什么反应,带着喻缘就径直跨过门槛,进了大殿。 大殿里,有五个弟子。 喻缘定睛一看,发现里面有两个是青蓝峰的。 那五个弟子显然也没想到二人会在这时候回来。 他们忙俯首作揖,齐声道:“见过仙君、少宗主。” 雪青姝垂眸,睨他们一眼,绕过他们走开,坐到离她最近的蒲团上。 五个弟子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呼吸一滞:难道仙君听到他们方才说的话了?! 他们震惊,看向还站在跟前的喻缘,似乎想得一个求证。 喻缘没想到主角突然就成了她,一下子有些别扭地笑笑,直言:“放心,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五个弟子:!!!!! 他们五脸震惊:果然,果然还是被听到了! 喻缘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扶额尴尬一瞬,熟练转移话题,问:“你们在这布置什么?” 她目光落在几步外、几条桌案拼凑出来的长桌上。 “这是二少宗主让我们过来布置的”,青蓝峰服饰的一个弟子上前,“二少宗主一刻钟前传讯,吩咐我们二人来温泉谷,为少宗主您,还有她,办去合欢宗的壮行酒。” 另一青蓝峰弟子应和:“没错。此外,二少宗主还特意让我们与少宗主您说,一入合欢宗——” “好了,别说了。”喻缘连忙出声打断。 那句:一入合欢宗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她不想再听第二遍。 “阿言她什么时候过来,有说吗?” “这个二少宗主没说,但瞧这天色,想必也快了。” 喻缘会意,“那你们忙好了吗?忙好了,也早些去饭堂吧,不然错过时候,怕是要饿肚子。” 五个弟子再次作揖,道:“谢少宗主关心。” 喻缘微微垂首:“无妨。” * 壮行酒很快就布置完成。 五个弟子与二人说过后,就离开了。 喻缘和雪青姝坐在长桌一侧,中间隔了一个位子。 “你刚才把我喊回温泉谷,是有什么事要说吗?”喻缘盘腿,面向雪青姝问。 雪青姝不疾不徐将身前琉璃盏里的酒倒回酒壶,换了盏清茶,然后淡淡回应喻缘:“没事就不能把你喊回来吗?” 第52章 喻缘嘴抿成一条直线,“行吧。” 她没去辩驳,而是换了个问题,问对方:“这合欢宗,我非去不可吗?” 雪青姝呡了口茶,点头:“非去不可。” 喻缘试探:“我爹的意思?” 雪青姝:“嗯,妙音宗有人想害你,他想让你去合欢宗避避风头。” 喻缘不解:“去合欢宗避风头?我离宗不是更危险吗?” 在宗里,还有人护着她。 离开妙音宗,那她无异于新手离开新手村。 雪青姝:“喻宗主将心腹放在了你身边,她会保护你。” 喻缘:“心腹?” 雪青姝颔首,正要解释,大殿外就传来一阵哄闹声,将她打断。 “老头,我们女儿家吃酒,你跟来作甚?”喻言抬脚跨进大殿,身后跟着喻秦钟。 喻秦钟皱着张脸:“吃酒,你们吃酒,我怎么不能看了?阿言啊,你一女孩子家,少喝点酒,伤身体。” 他劝着,后面也跟了一条尾巴。 那人穿了条象牙白的长袍,和秦北陆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这二人进殿后,后头还跟着一人。 这人喻缘她们也认识,正是琴酿。 “真热闹啊。”雪青姝敛眸,慢条斯理喝着茶,幽幽道。 喻缘浑身僵硬,看着鱼贯而入的几人,没有说话。 人这么多,她早知道就称病,缩房间里了。 喻言一如既往在喻缘边上坐下。 她喝了口酒,润润嗓子,正打算跟喻缘好好说说这回去合欢宗的一月游计划。 结果,半路跳出个程咬金。 喻秦钟在她身后咳嗽一声,喻言连带着身下蒲团就一个瞬移,和边上的另一个空蒲团换了位子。 换好位子,喻秦钟乐呵呵在空蒲团上坐下,挤在两个女儿中间。 “老头,你和云停长老,还有师尊坐一起!” 喻言被迫和喻缘分开,指着在雪青姝边上落座的云停长老,有些急了。 但喻秦钟闻言,岿然不动,只道:“你们二人粘了二十年,为父就让你们分开个两个时辰,急什么。” 喻言不服气,还想和喻秦钟分说一番。 一旁,秦北陆就先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肩,与她道:“阿言,冷静点,宗主是有话要说。” 喻言被迫闭麦,气鼓鼓抓了喻秦钟身前的琉璃盏,一饮而尽。 “老头,你有什么话快说,说完,我要和你换位子”,她盯着喻秦钟,“如果你不换,那那个外门弟子,你和我换。” 她话头转到坐在喻缘左手边的琴酿身上。 琴酿是她们在温泉谷外边遇上的。 听她说,喻缘对她有恩,她此次是特来找喻缘致谢的。 本来,喻言是不想有多余的人,掺和进她和姐姐的壮行酒宴。 可喻秦钟却觉着喻缘好不容易有个认识的人,又听琴酿说,她这次也要去合欢宗,就把人一起带进了温泉谷。 喻言:“那个外门弟子,我说什么,你听到了没。” 喻言见琴酿没回她,语气顿时不耐烦起来。 而琴酿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喻言是在叫自己。 “听、听到了,二少宗主。”她磕巴道。 喻言:……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这扭捏的人不顺眼。 气氛一时冷下,喻秦钟看几人一圈,最后打圆场道:“好了,阿言,别胡闹了,爹还有正事要说。” 他给秦北陆使了个眼色,让人按住喻言,然后道:“这次去合欢宗的一共有五名弟子。阿缘,你和阿言、北陆,还有这位琴酿小友,以及外门一个叫危皓然的弟子,你们五人一道,结伴去。” 喻缘若有所思:“五人,我记得还有一组——” “我知道!”,喻言脱离秦北陆控制,推开了些喻秦钟,凑到喻缘那,抢答:“我顶替的云不喜。我去找老头的时候,洛秋霜正和老头闹,说敢让云不喜去合欢宗,她就烧了西云峰。” 喻缘:? “我记得你说她们二人会一道去来着。” 喻言笑得灿烂:“忘了和姐姐说,云不喜在合欢宗有段孽缘,洛秋霜可不敢放人去。她怕被偷家。” 喻缘沉默了。 整个大殿的人都沉默了。 喻秦钟眼神复杂看向喻言:“不喜在合欢宗有段孽缘?和谁?” 喻言对上喻秦钟的眼,意识到自己把事情一下子抖落多了,顿时心虚:“没和谁,我胡诌的,胡诌的。” 她声音小下去,老老实实坐回秦北陆那。 喻秦钟又看她几眼,到底是没追问下去。 他继续说正事:“你们此行的带队长老就是温缇边上的那位云停长老。想必大家去执法堂时,也都见过她。” 云停长老浅笑,向众人微微点下头,视线微不可擦在喻缘身上扫过。 喻缘背后一凉,莫名觉得这眼神像极了谁,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喻秦钟简单介绍了句云停长老,又继续道:“原本,我是打算宗门比试后,再把你们送去合欢宗的。” “但三日前,合欢宗宗主来讯,说想请我宗派出去的弟子,好好在合欢宗赏玩个半月、一月的,所以,我与长老们为了不拂合欢宗面子,就决定让你们明早启程,赶去合欢宗。” 喻缘:…… 她有权保持沉默。 第53章 喻秦钟说完这些后,也就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了。 他看向喻言,打算好好盘问一下洛秋霜和云不喜的事。 结果,喻言像是料到了一般,忙从桌案下,拎出一大坛夜光酿。 “爹啊,该喝壮行酒了。”她道。 喻秦钟:“……你酒哪来的?” 喻言心虚看了眼雪青姝:“师尊、师尊那儿拿的。” 雪青姝淡定道:“无妨,你要喝多少喝多少。” 云停长老震惊:“要喝多少喝多少?!” 雪青姝:“怎么?你有意见。” 云停长老讪讪一笑:“没意见,只是当初,我喝你半坛夜光酿,你就将我在房梁上吊了一日的事,你还记得吗?” 雪青姝坦言:“不记得。” 云停长老:“当真?” 雪青姝:“当真,所以,你现在放开喝吧。” 云停长老没话说了。 这边二人安静下来。 另一边,喻秦钟则是又开始劝起喻言酒来,“阿言,喝酒伤身,你知不知道?” 喻言一盏酒利落下肚,“不知道。” 喻秦钟换个说法,“喝酒误事,你知不知道?你想,在妙音宗里,你就算喝醉了,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但离开妙音宗了呢?比如说,就合欢宗。那一宗门的登徒子,你万一有个好歹,我和你娘、你姐姐,该如何是好?” 喻言:…… 她充耳不闻。 喻秦钟:。 他想起自己曾在书里看到的一个故事,一个老汉为了让女儿知道自己酒量多少,就和女儿斗酒的故事。 于是,他拿起自己身前的一盏酒,与喻言道:“阿言,我们斗一斗酒如何?你老爹我赢了,你去合欢宗,就不许沾酒。” “和我斗酒?”,喻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喻秦钟,嘴角微扬,“那若我赢了呢?” 喻秦钟直言:“我喊你爹!” 秦北陆:! 她一个激灵,忙要拦喻秦钟,结果,手刚抬起来,就被喻言按下。 紧接着,就听喻言向喻秦钟高呼一声:“好!” 二人便开始斗酒。 秦北陆:…… 她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喻缘,看喻秦钟红了大半的耳朵一眼,默默摇头。 她老爹就等着多个小娘吧。 喻缘暗呐一句,闷头开始吃起面前的菜。 但还没吃几口,坐在她边上的琴酿,就突然开口问她:“少宗主,琴酿突然来温泉谷,是不是让你生气了?” 菜还卡在嗓子眼的喻缘:? 生气什么?温泉谷又不是她的地盘。 喻缘腹诽两句,然后放下手里筷子,看向琴酿。 “你别多想,你来温泉谷,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喻缘浅笑,拿起琉璃盏,喝了几口夜光酿。 琴酿闻言,摇头:“少宗主若是没有不高兴,就不会不理琴酿了。” 喻缘:??? 好多重否定。 她放下琉璃盏,捋了捋琴酿的话,又反思了下自己刚才一直埋头干饭的行为,倏地意识到:她好像的确忽视了琴酿。 于是,她忙放下手里再次准备拿起的夜光酿,与琴酿道:“你来我可高兴了,真的。” 喻缘笑得有些不自然。 琴酿看她几眼,垂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喻缘:…… 她最怕的就是人这样。 因此,在头脑风暴一阵后,喻缘选择转移话题。 “你之前不是问我合欢宗的事吗?我这有本小册,你看了,应该就明白了。” 话落,她翻手变出一本册子,放进琴酿手里。 琴酿垂眸,看那书封一眼,瞬间转悲为喜,激动道:“少宗主大恩,琴酿该如何回报?” 喻缘:? 她脑袋有些迷糊。 什么大恩,这册子妙音宗不是人手一册吗? 分享合欢宗那些风流八卦,现在都算大恩了吗? 她皱眉,想让琴酿别这么激动,但想起原著里,对方执拗的报恩人设。 于是,喻缘就折中道:“你若真想谢我,就喝一盏酒吧。” 琴酿迟疑问:“就一盏酒?” 喻缘果断颔首。 琴酿倒有些犹豫起来。 一盏酒就能报的恩,可真是太便宜了。 但琢磨了下,她还是照做了。 她拿起手边的琉璃盏,一口喝下。 然后,在三秒后,“砰”得一声,倒了。 喻缘:。 喻缘:?? 喻缘:!!! 她瞬间清醒。 “琴酿,你没事吧?”喻缘轻轻去推琴酿胳膊。 结果,琴酿靠着桌子,滑倒在地上,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喻缘:……原来是一杯倒。 她感慨一下,拿起手边的琉璃盏,喝完剩下半盏夜光酿。 夜光酿,温缇仙君的宝贝仙酿,确实好喝。 她想着,又听耳边传来一声“砰”。 这回还是双声道的。 喻缘往两边看了看,发现她右手边喻言把喻秦钟喝倒了,左手边雪青姝把云停仙君喝倒了。 雪青姝的脸没染上一点绯色,但脖子向下,一直到肩胛骨,却微微泛红。 “看我作甚?”她声音依旧平静。 喻缘:“你喝酒了?” 雪青姝垂首,两眼半合:“温缇爱喝酒。” 第54章 喻缘想起来了,云停长老可不就是她那反派师尊的酒友。 她想问问雪青姝,需不需要吃颗醒酒的药,可一旁,喻言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我们喝!”喻言明显也是有些醉了。 但她到底有个“千杯不倒”的名头在,所以,哪怕脸红了大半,整个人也不晃不倒的。 她身后,秦北陆扶着喻秦钟。 喻缘与她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把喻言手里的琉璃盏拿过,放到桌案上。 “阿言乖,和大师姐回青蓝峰休息,明日还要起早呢。”喻缘哄道。 喻言双手撑在腿上,仰着脑袋,“起早,为什么起早?” 喻缘提醒:“要去合欢宗。” 喻言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她倏然起身,直呼:“对,要去合欢宗,给姐姐找个伴,给我也找个伴,不能一个,要好多——” 喻言被秦北陆强行捂嘴闭麦。 “嗯啊嗯——”喻言想挣脱秦北陆,但动不了对方分毫。 “少宗主,我带宗主和阿言先回去休息了。”秦北陆道。 喻缘闻言,不放心:“大师姐,你带两个人太辛苦,不如阿言还是由我送回去吧。” 秦北陆:“无妨,阿言我一并带去西云峰就好。” 喻缘抿唇:“和你一起住?” 秦北陆点头。 喻缘:“她今天喝得不少。” 秦北陆:“少宗主放心,我有分寸。” 喻缘:…… 她不好再说什么,把人送到大殿外。 大殿外,月光碎了一地,随习习晚风摇晃,像是潋滟水波。 秦北陆左右手各一个,向喻缘道:“少宗主,不必送了,到这就好。” 喻缘停住脚,问:“真不用我帮你吗?” 秦北陆摇头,正想说:“不用。” 怎料,喻秦钟突然挺直腰板,挣开了秦北陆。 “阿言!阿言呢!嗝——我还能再喝!”秦北陆踉踉跄跄喊着。 喻言举手,大声回应:“老头,我在这!我们继续喝!” 秦北陆忙控制住喻言。 喻缘也赶紧扶住喻秦钟,“大师姐,要不我还是送送吧。” 秦北陆目露纠结。 喻秦钟就抢在她前面道:“送送,对,送送!爹有东西要送你们姊妹二人!” 喻秦钟推开喻缘,站直,恍恍惚惚从储物袋翻出两把食指大小的刀,一把塞进喻缘手里,一把挂在喻言腰封上。 “爹,这是什么?”喻缘扶住又要倒下的喻秦钟,问。 喻秦钟半个人重量压在喻缘身上,含糊不清道:“斩红尘!一刀斩红尘,片叶不沾身!阿缘啊,合欢宗要是给你,嗝——或者给你妹妹乱牵红线,你们就拿这小刀,把那红线割断。” 说罢,他又一次站直,四指并拢,开始在身前“唰唰唰”比划,给喻缘展示。 “就这样,左手一刀,右手一刀,把它合欢宗的所有红线,都给它废了!” 喻缘想按住喻秦钟。 喻秦钟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每次都精准躲开喻缘的手。 喻缘:…… 她喝的那点夜光酿,这时候也算是醒了个透顶。 喻秦钟展示完刀法后,又看向秦北陆。 “北陆啊,这小刀,为师就不给你了,因为——” 他打了个酒嗝:“为师要给你把更大的!” 喻秦钟说着,从储物袋里抽出一把半人高的大刀,对月高举。 月光洒在刀身上,银光四射。 喻秦钟道:“为师与你说,情情爱爱最是拖累,合欢宗谁要是敢给你牵红线,你就劈了他!嗝——” 秦北陆:“……少宗主,宗主和阿言我还是一起快些带走吧。” 秦北陆收了大刀,掐指一念,三人就化作三道光,没进暗夜中。 喻缘站在原地,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怅然若失。 “阿缘。” 她身后响起一个清冽女声。 喻缘转过身,看向雪青姝:“你怎么也出来了?” 雪青姝简言:“里面太闷,出来透气。” 喻缘:“这样啊。” 雪青姝颔首,走近喻缘,“我想和你一起去合欢宗。” “不行”,喻缘直接拒绝,“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得待在妙音宗好好养伤。” 雪青姝沉默。 喻缘抬眸,对上对方变回银色的双眸,心神微晃。 “你的——” 眼睛。 喻缘来不及说完,雪青姝就突然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夜光酿的味道在唇间蔓延,一瓣不知从哪里来的梨花,落在鼻尖。 喻缘瞪大眼,盯着月色下,脸上一片绯红的雪青姝,忽地记起:幻妖是不能喝酒的。 因为喝了酒,她们就容易丧失理智,归从本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7 09:15:54~2023-09-19 10: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素素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卷 枫林镇 第36章 次日早, 一架仙舟驶离温泉谷。 仙舟舟头,喻言靠在甲板上,脑袋还有点抽痛。 “你说我对你做了什么?”喻言疯狂整理脑海里凌乱的记忆, 问秦北陆。 第55章 秦北陆直言:“你昨夜把我——” 她没说完,就被喻言打断:“好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 关于秦北陆说, 二人昨夜荒唐一晚的事, 喻言还是打算再逃避一会儿。 可秦北陆并不想此让这事翻篇。 她一本正经盯着喻言, 道:“阿言,你要对我负责。” 喻言:…… 她皱眉,压低声音,嘀咕:“今早明明衣服都穿得好好的。” 不仅穿的好好的, 而且整整三层, 一层都没有褶皱, 怎么看, 都不像是经过一夜大战的样子。 秦北陆耳尖,听到这句, 很快接道:“衣服是我给你穿的。” 喻言:………… 她神色复杂看着秦北陆,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 还想拉那个叫危皓然的外门弟子过来, 再和他打一架。 只可惜,那个叫危皓然的,自打上仙舟起, 就龟缩在房间里, 不肯出来。 还有云停长老和那个叫琴酿的外门弟子也是, 喝不了好酒,还胡乱喝,现在一个两个都睡得死死的。 害她一人在这,跟秦北陆大眼瞪小眼。 秦北陆也看出喻言的懊恼。 她盯着喻言沉默了会儿,转过身,背对对方,神色晦暗不清:“阿言,你要实在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去找少宗主吧。” 喻言:……………… 谁不知道她师尊在给她姐姐开小灶,她有病,才会去听那无聊到可以抠出一个青蓝峰的课。 于是,在与秦北陆僵持片刻后,她选择缴械投降。 “罢了罢了,负责便负责。这事待去完合欢宗,我就去告诉老头。”她道。 秦北陆闻言,嘴角微不可察上扬些许,然后道:“可你若是对我负责了,就不能在合欢宗再找道侣了。” 在合欢宗找道侣?喻言抿唇,想起昨夜醉酒后,放出的狂言,似乎明白了什么。 “秦北陆,你不会把我昨夜喝醉后说的话,当真了吧。”她问。 秦北陆身形一顿,沉默。 * 房间里,雪青姝躺在床榻上,脸色比出陨魂阵时还差。 她身边,喻缘在给她腰间缠绕白纱。 原本,雪青姝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不用换药了。 怎奈何,昨夜一场壮行酒,喝得她伤口直接恶化,整个人的情况也跟着急转直下。 不得已,喻缘只能把人带上。 不然,雪青姝又要像当初离开囚妖阁时那样,一连三天不换药,直到伤口溃烂,和白纱黏在一起。 “你还记得你昨天做了什么吗?”喻缘固定好最后一层白纱,抬眸问雪青姝。 雪青姝揉着太阳穴,幽幽对上喻缘的眼,沉默。 喻缘见此,以为雪青姝还记得,正要说:“都是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 结果,雪青姝阖眸,继续揉着太阳穴,声音平静道:“酒喝得有点多,忘了。” 喻缘抿唇,帮雪青姝拉好衣服,起身,将手里脏污的衣裙丢进矮几上的铜盆里,准备拿出去洗。 但雪青姝又把她喊住:“昨夜是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忘记的吗?” 喻缘脚下一顿,背对雪青姝:“没有。” 雪青姝睁开眼,看向喻缘背影:“真没有?” 喻缘语气坚定:“真没有。” 雪青姝眸底划过一瞬戏谑:“如果有呢?” 喻缘:“没有如果。” 雪青姝不问了,因为她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喻缘也听见了。 她忙折回床边,将铜盆藏到床下,又用清洁术将二人身上的血腥味除了个干净。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喻言站在门外,朝里面道:“姐姐,师尊,有人突然上仙舟,秦北陆已经将她控制住了,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有人?喻缘看坐在床榻上、没有动作的雪青姝的一眼,去开了门。 “带我去见见。”喻缘道。 喻言往房间里瞥了眼,问:“师尊不去吗?” 喻缘将门合上:“她不去。” “哦,知道了。”喻言没多问,领着喻缘就去了舟首。 * 舟首,秦北陆手下按着一个陌生少女。 少女一双眼睛很大,水汪汪地看向远远过来的姐妹俩,喊道:“二位少宗主,我是合欢宗席孟皎,宗里派来接应几位的,当真不是恶人。” 她喊着,身上挂满的银饰随着她身体的摆动,叮当作响。 喻缘停在她面前,问:“你如何证明你是合欢宗的人?” “这个嘛”,席孟皎想了下,侧过身,露出腰间一块令牌,“这是我合欢宗的身份令牌,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喻缘没去看,只是道:“身份令牌可以偷,可以抢,可以买,你如何证明你这身份令牌就是你的。” 席孟皎:…… 谁家正经人干这些勾当?! 她敛眸沉默,扎成一束束小辫的头发垂落在胸前。 许久,她像是想到什么,倏然抬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席孟皎把腰侧到另一边,露出储物袋,“里面有我此行来接你们去合欢宗的任务信条。” 合欢宗的任务信条是出了名地难伪造。 毕竟,没有一个宗门会为了省钱,研制出最劣质的纸。 喻缘也知道这一点。 她手伸进席孟皎储物袋里,随便一摸,一个细长的竹筒就出现了。 第56章 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卷暗黄色的纸。 纸上所写,是席孟皎此行的任务细节,以及妙音宗派出人员的名单。 喻缘细细看了一番,心下确认了对方身份。 她将纸重新放回竹筒,又将竹筒双手递给席孟皎,歉疚道:“看来真是合欢宗仙子,多有得罪,还望莫怪。” 秦北陆看喻缘一眼,松开手,放了席孟皎。 席孟皎扭扭脖子,拿回竹筒,笑道:“不怪不怪,有戒心是好的。” 喻言走上前,好奇问:“我宗仙舟才行驶半个时辰,离合欢宗还有好些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接应我们?” 席孟皎闻言,坦然道:“几位途径的枫林镇正巧是我的另一个任务点。我算着时日,想几位也该到枫林镇的地界了,便把接应的任务一道做了。” 三人心下了然,没再多问。 然,席孟皎的话还没说完。 “诸位,也不怕大家笑话,我枫林镇的任务有点棘手,现在还没做完,所以,想麻烦大家,与我一道先去枫林镇住个一两日,再启程可好?” 喻言:“去枫林镇住?那岂不是要耽搁去合欢宗的时间。” “这位少宗主放心,不会耽搁的”,席孟皎解释,“我已和我师尊说过此事,她说,‘一线牵’活动正好要推迟三日,赶得上。” 喻缘听了,皱眉:“活动要推迟三日?” 不是叫她们提早去体验吗?喻缘心下生疑。 席孟皎心思灵敏,听出喻缘语气里的疑虑,忙做出说明:“合欢宗这活动又改时间了,几位勿怪,勿怪。” “又改时间了?”,喻缘心里默算了下合欢宗这次活动改时间的次数,不由问席孟皎:“合欢宗这次活动是出什么事了吗?” “出事?”,席孟皎心虚一笑,“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她低下脑袋,琢磨了会儿,又道:“要是非说出什么事的话,就是搞活动的长老出了点小问题,其他都没事,诸位放心。” 这次合欢宗主持“一线牵”活动的一切事宜是由一个新上任的长老筹划的。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位新长老想弄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活动,却不想能力不支持野心,搞出一个烂摊子。 这烂摊子还不小。 以至于,合欢宗现在所有长老都为此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活动时间一改再改,还没解决所有问题。 这一些事,席孟皎作为亲传,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清楚归清楚,她可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别的宗,不然便是家丑外扬,叫旁人笑话。 喻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她看着席孟皎这般,猜到这活动多少可能是合欢宗内部出了问题。 于是,她也不再多问,只是道:“既是如此,还要劳烦仙子领我们去枫林镇了。” 席孟皎笑着摆手:“何谈劳烦,是我给诸位添麻烦了。” * 枫林镇,莫府大厅。 一身着金色长裙的女子坐在主位上,凤眼低垂,盯着脚下踩着的绒毯,面露不悦。 “这绒毯今早怎么打扫的?”莫昭扯扯自己裙摆,冷声问身旁丫鬟。 丫鬟闻言,呼吸一紧,顺着莫昭视线,下移到绒毯上一处模糊的黑色脚印上,磕巴解释:“想必、想必是今晨负责洒扫的粗心大意,忽略了这处。” “是吗?”莫昭皱眉,正打算让丫鬟把负责洒扫的喊过来,训几句。 结果,她一个抬眸,就见席孟皎领着几人,来了她莫府。 于是,她只得先将洒扫这事放下,转而,从凳子上起来,走向席孟皎:“席仙子,等你许久,快些坐下吧。” 莫昭这句“等你许久”倒也不假,毕竟,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月前,莫昭在合欢宗名下产业购置了一款叫真情线的产品。 真情无价,真情线却是有价。 一根真情线价值十颗上品灵石,而莫昭一买就是数十箱,近千根真情线。 这千根真情线的作用也很简单,就是帮莫昭找个真心喜欢她而不是贪图她莫家钱财的如意郎君。 收到真情线的第二天,莫昭在莫府搭了个台子,整个枫林镇,甚至路过枫林镇的适婚男子,只要愿意,就能上这台子,领一根真情线。 领了真情线后,也不用做别的,只要等上三日,等莫昭开奖——不,应该说是等莫昭公布通过真情线考验的人选即可。 这人选,按常理来说,只会有一个。 莫昭得知人选后,就可以和这人选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亲。 可意料之外的是,这人选出了两个。 一个是隔壁镇的散修易越,一个是路过枫林镇的法修长鱼粼。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里,问题还不大。 因为,面对这两人,莫昭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她更喜欢易越,喜欢对方那双甚是好看的桃花眼。 所以,在公布人选的当天,她毫不犹豫走向易越,准备将自己那根真情线套在对方手腕上。 哪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了。 莫昭发现:易越她是女儿身。 易越她女扮男装!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莫昭作为一个铁直,接受无能。 莫昭接受不了易越,众人便以为另一个候选人长鱼粼必赢无疑了。 第57章 但转折远远还没结束。 莫昭她并没有直接选长鱼粼,也没有没选易越,而是选择将二人都暂且安置在了莫府。 原因无他,无非是易越那双桃花眼属实漂亮,只一眼,莫昭就沦陷得难以自拔,当真舍不得。 是故,莫昭就把人留着,时不时看上一眼,再继续犹豫自己该做何选择。 当然,莫昭把两人都留下,也不是两个都要的意思。 她是把难题抛给了真情线的研发者——合欢宗。 她要合欢宗帮她做出一个满意的决断。 而合欢宗向来履行“顾客就是上帝”这个服务宗旨,因此,对于这个出手阔绰的大客户,它自然不会得罪,更不会让她流失。 于是,合欢宗就把这个难题又抛给了宗里负责产品售后的席孟皎。 席孟皎觉得这问题解决起来十分简单,她建议莫昭学习她合欢宗的风俗,实行一夫一妻制。 长鱼粼做夫,易越做妻,实行轮班制。 对此,莫昭自然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而客户不答应,席孟皎就只能亲自来枫林镇走一遭,帮莫昭做出选择。 “莫大小姐客气”,席孟皎俯身行礼,“您烦心之事,本就是因我合欢宗出了疏漏而起,理当由我合欢宗出面解决。” 莫昭摇头:“这事我也有责任,席仙子无需自揽全部罪责。” 她说着,目光放到席孟皎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身上,疑惑:“席仙子,她们是?” “是我合欢宗情感方面的专家。”席孟皎语速极快接道。 莫昭眉头微挑:“情感专家?” 席孟皎脸不红心不跳:“没错。” 她掌心朝上,先介绍左右两侧的喻缘姐妹:“这二位,一个主攻理论,一个主攻实践,是我合欢宗出名的红白双生玫瑰。” 喻缘:…… 喻言:…… 莫昭来了兴趣:“红白玫瑰?” 席孟皎颔首,掌心又朝向雪青姝和云停长老:“那两位就是培养双生玫瑰的长老,她们对‘情’之一字,最为了解。莫大小姐成后,若与郞婿闹了矛盾,就可以用传讯符,联系这二位长老,免费情感咨询。” 雪青姝:。 她神色淡定,继续盯着喻缘。 云停长老:?! 她面色复杂,心想自己长得像情感专家的样吗? “免费情感咨询?”,莫昭若有所思一番,觉得自己不需要免费的东西,于是,她又看向席孟皎没介绍的,“那剩下这几位?” 席孟皎继续随口胡诌:“道侣。我合欢宗弟子出门得带道侣,及时进行双修,增进修为。” 琴酿:! 她默默靠近喻缘。 危皓然;!! 他默默靠近脾气最好的琴酿。 秦北陆:!!! 她立马挤到喻言边上。 莫昭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圈,好像明白了。 她请所有人坐下,又唤来几个丫鬟,给她们看茶。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席孟皎和莫昭在商谈该如何在易越和长鱼粼之间做出选择的事。 至于喻缘几人,除了在席孟皎投来求助目光时,含糊说个几句,剩下大部分时候,就是在算时间。 席孟皎说,应付莫昭一个时辰,就一人给三十个灵石。 最后,喻缘粗粗一算,她们应该净赚四百二十个灵石。 * 白天的事情很快就过去。 晚上,一行人被分成三组,分别在三座院落暂歇。 其中,喻缘和琴酿、以及危皓然分在一处。 喻缘站在院门前,身后两人都紧跟在她身后。 “少宗主,我们进去吗?”琴酿上前一步,站到喻缘身侧。 “进去。”喻缘收回落在头顶匾额上的目光,侧眸看琴酿一眼,手放在院门的门钹上。 “嘎吱——”突兀一声在暗夜中响起。 喻缘抬脚,跨过门槛,琴酿和危皓然则是紧随其后。 院子里,灯笼高挂在廊上,照亮院落。 主屋的灯烛没有亮起,不知是里面的人出去了,还是里面的人歇下了。 “走吧,去厢房。”喻缘看了眼主屋,转身同琴酿道。 琴酿点点头,准备和喻缘往厢房去。 可就在二人挪动步子时,两支飞镖倏地从主屋飞出,直指三人方向。 这飞镖速度极快,它划破空气,尾翼残影带起一阵风。 危皓然反应飞快,一个旋身,避开一支飞镖,然后就火速躲到几步外的石桌下,做起鸵鸟。 喻缘和琴酿反应就稍慢一步。 二人想躲,但飞镖已经近在眼前。 “让开。” 喻缘急忙向琴酿喊一声,随即双手迅速掐指结印,变出一个屏障,挡住飞镖,将其打落。 “可有伤到?” 喻缘回眸,看向琴酿。 琴酿手背在身后,摇头,“我没事,少宗主。” 她话落,眼神又倏然一变,指着喻缘身后,急道:“少宗主,还有!” 作者有话说: 缘子是攻,理论知识会在合欢宗进修 第37章 又是三支飞镖。 喻缘赶忙去挡, 但还是有一支飞镖贴着她的脸颊飞过,带出一抹殷红的血。 伤口处隐隐传来刺痛,喻缘皱眉, 抬手用衣袖快速拭去脸颊上的血,正准备继续盯着主屋。 第58章 怎料, 躲在她身后的琴酿突然上前一步,手往她脸上伸。 “少宗主, 你没事吧?!”琴酿声音十分焦急。 喻缘侧眸, 看琴酿一眼, 下意识避开对方要抓她的手,后退一步。 “无妨。”喻缘简单说了句,重新看向主屋。 主屋的门已经由里打开了。 夜色下,一红衫如火的少女, 提着一把暗红色长刀, 踩着月光而来, 格外耀眼。 “你们是谁?”易越目光落在喻缘三人身上, 眸底划过一瞬疑惑。 她还以为又是长鱼粼半夜搞偷袭。 是故方才,她下手才狠了些。 “这位仙子, 你没事吧?” 易越视线在喻缘和琴酿之间逡巡了下,注意到喻缘脸上的伤,忙从自己腰间储物袋里, 取出一个瓷罐, 走上前,递给喻缘。 “仙子,这药治外伤最是好, 你若不嫌弃, 便收下吧。” 易越知道喻缘这伤是因为她造成的, 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琴酿看她一眼,皱眉,正要把易越手里的药推开。 但喻缘先她一步,接下了药。 “多谢易仙子。”喻缘道。 易越收回手,看着喻缘,奇怪道:“你认识我?” 她不记得自己结交过喻缘这样明显是仙门出身的弟子。 “认识”,喻缘看出易越的疑惑,点头,飞快介绍道:“我叫喻缘,这位是琴酿,还有那边躲石桌下的叫危皓然。我们三人是妙——合欢宗弟子,莫大小姐请来解决真情线一事的。” 莫昭给几人分配院子时,也说过几句易越和长鱼粼的事。 是故,喻缘对这位短期室友,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易越听完,心下了然,“原来是合欢宗仙子。方才多有得罪,是易越不是。” 喻缘浅笑摇头,“不过小伤,易仙子既已给了我这药做补偿,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易越没想到喻缘这般好脾气,当即俯首作揖,道:“仙子雅量。” * 喻缘这边刚与易越过了手,雪青姝那边情况也没差到哪去。 她与云停长老,以及席孟皎住一个院。 三人刚踏进住处的门,连院子是什么样都没打量清楚,数不清的冰棱就拔地而起,从她们脚下刺出。 云停长老没来得及反应,被其中一根冰棱刺穿道袍,高高挂在了冰棱上边。 她试图用术法摆脱冰棱,但每次刚从一根冰棱上走脱,紧接着,下一根冰棱就会再次刺穿她的裙衫,将她困在高处。 不得已,云停长老只得求助此时坐在房顶上、优哉游哉盘腿打量着院落的雪青姝。 “温缇,你救救我!”云停长老朝上边喊。 雪青姝垂眸,看她一眼,一个旋身,从房顶上飞落,站在一间厢房前,仿若没听到云停长老的呼救。 她推开厢房的门,毫不犹豫走进去,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把门合上。 而云停长老见雪青姝故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急了。 “温缇,你别走啊,把我放下来先!”云停长老扯着嗓子,嘶吼。 雪青姝:。 她兀自保持沉默,看云停长老的眼神愈发淡漠。 云停长老:…… 她眼睁睁看着雪青姝手下的门缝越来越小,最后不得不放弃挣扎,打算向另一边也打算摸进厢房的席孟皎求救。 可就在她转移目标时,主屋的门被人“砰”得一声,踢开了。 接着,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头顶玉冠的少年郎就从主屋里走了出来。 少年郎的瞳眸泛着淡淡的蓝光。 她半垂着眼,视线从院中被高挂的云停长老身上游过,然后对上雪青姝的眼。 双方僵持片刻,少年郎的口型微动,不知说了什么,让雪青姝直接“砰”得一声,将门撞上。 雪青姝进门。 对面的席孟皎自也不敢多留,她朝长鱼粼友好挥了下手,就火速进了屋。 莫昭说,这长鱼粼可以看穿人心思,如今看来,似乎还真不假。 席孟皎想起雪青姝看见长鱼粼口型时的反应,又默默补充一句:而且连长老这种等级的,都逃不过这厮的眼,这也难怪莫昭不敢要这人。 毕竟,谁想要一个一吵架,就能说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的郞婿。 雪青姝和席孟皎都进了屋。 长鱼粼也不继续大开着门,她“砰”得一声,又把门踢上,没了动静。 吵闹一番的院子静了下来,院中央,又只剩下高挂在冰棱上的云停长老。 云停长老:艹。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个彻底,喻缘就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眼,盯着陌生的床幔,缓了半晌,起身,光脚走到窗边,将窗扇支起。 窗外,正对着的院落的空地。 空地上,一红一蓝两道人影扭打在一起。 红的那个,自然是昨日才和喻缘交过手的易越。 那这蓝的—— “是长鱼粼。”雪青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靠在喻缘的窗边。 喻缘单手撑在窗台上,盯着长鱼粼,若有所思:“我记得这长鱼粼也是——” 喻缘没说完,长鱼粼就冷冷往她方向看了一眼。 喻缘一个激灵,挺直腰板。 她差点忘了,长鱼粼的设定是可以听到人的心声。 原著里,莫昭不喜欢长鱼粼,就是因为长鱼粼在她选人时,直接听了人家心声,又当场说了出来。 第59章 “你看中易越根本不是因为真情线,你就是贪图她的色相。” 原著里,长鱼粼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喻缘想,要不是长鱼粼是真情线的第二人选,莫昭可能早就把这人赶出莫府了。 不过,长鱼粼最后到底有没有被莫昭赶出莫府,喻缘也不知道。 因为,在原著里,枫林镇的情节由于作者胡乱挖坑,设定崩掉,所以,它长达五章的剧情,最后就被删减得只剩下五个字:途径枫林镇。 思及此,喻缘无奈长叹一口气,继续观战。 长鱼粼和易越又打了好几个来回。 看着难舍难分的二人,喻缘不由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无聊了。 雪青姝听见喻缘呵欠声,问:“想出去走走吗?” 喻缘揉揉眼,点头,“走吧。” 二人离开小院,径直出了莫府。 莫府外,席孟皎正叉腰站在大门口,也不住地在打着呵欠。 她泪眼朦胧间,瞥见从莫府里边一前一后走出来的喻缘和雪青姝,打招呼道:“早。” 雪青姝看席孟皎一眼,没理睬她。 席孟皎对雪青姝冷漠的态度见怪不怪,很自然地就对上喻缘的眼。 这两天下来,她也多少清楚了喻缘的脾气。 对陌生人,对方要不冷着一张脸,警惕心拉到了极点,要不就是十分客气,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疏离感。 对熟人,对方话也不多,但明显警惕心降了许多,对人也亲近不少。 席孟皎自信地想,喻缘应该是把她划进了熟人区。 所以,向她打招呼,席孟皎想对方一定会回应她。 果不其然,席孟皎只是几眼下来,喻缘就回应了声“早”。 道过早,席孟皎想二人对这枫林镇也不甚了解。 于是,她向二人提议:“这枫林镇的早茶做的最是好,少宗主和仙君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一道去体验一番如何?” 早茶?喻缘琢磨下,想去。 她看雪青姝一眼,问:“不如一道去?” 雪青姝没有意见。 三人便一道去了枫林镇上最有名的早茶店。 早茶店里,客来客往。 三人在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然后将这店里招牌通通点了个遍。 吃早茶时,三言两语间,喻缘也将今早发生的事说了。 席孟皎听了笑笑,道:“我听莫昭说过这事。这二人成日里扭打在一起,我起早见长鱼粼不在,就晓得她是又去找易越了。她们啊,每天大早上,不是你来我这,就是我来你这,比去莫昭那儿还勤快,要我说,干脆她俩做一对得了。” 她俩做一对?喻缘抿唇,想起原著里长鱼粼的真实身份,心里一时忍不住道:“相爱相杀,死对头,嗯,确实可以□□一下。” 喻缘想着,嘴角微扬,但面上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也没有去回答席孟皎。 席孟皎见此,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听莫昭说,易越和长鱼粼这两人一开始就不对付,发真情线时,二人就打过一架,听说是长鱼粼把易越推到地上,摸了一把她的胸,哦,对,易越是女子这事就是长鱼粼说出来的。” 喻缘暗暗评价:欢喜冤家、强强、女扮男装。 席孟皎还没说完:“如今想想,莫昭不肯一夫一妻,也是个明智的选择,毕竟,这二人凑一起,纯纯后院起火。” 喻缘咬着包子,总结:因缘邂逅,追妻、不对、追夫、也不对,是be,是彻底的be。 席孟皎见二人还是淡定吃着早茶,不由好奇:“你们二人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喻缘:…… 心里说完了。 雪青姝:…… 对那二人没兴趣。 于是,二人不约而同颔首,表示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席孟皎见状,觉着二人无聊,就往窗外探看,然后发现莫昭从窗外走过。 席孟皎望着她的背影,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想起昨日没商讨完的对策,便忙和喻缘二人道了声别,出去追人。 席孟皎一走,喻缘就坐到雪青姝对面。 她接下店小二刚送上来的一碗鸡蛋羹,眯眼享受起来。 “你不吃吗?”喻缘吃到一半,问雪青姝。 雪青姝递给喻缘一方绢帕,道:“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喻缘接下绢帕,擦擦嘴,正想说:“这鸡蛋羹做得属实不错,你该尝尝。” 却不想,她刚准备开口,就察觉到周身一股陌生灵力,在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和雪青姝。 “是那个人。”喻缘皱眉。 雪青姝“嗯”了声,不疾不徐拿起茶盏,呡了小口,“囚妖阁他没得逞,自然是会跟来的。” 第38章 吃好早茶, 返回莫府。 喻缘跟着雪青姝,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对方院子。 院子里, 很静,一个人都不在。 雪青姝推开厢房的门, 走进。 喻缘跟在她身后,将门带上, 问:“那个人的气息还在吗?” 雪青姝在床榻边坐下, 褪去衣衫, 回答喻缘:“还在。” 喻缘抬眸,往窗外看一眼,布下一个结界,“看来那个人打算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她说着, 从储物袋里翻出药, 在床边矮几上摆好。 雪青姝垂眸, 看那些熟悉的药一眼, 自觉在床榻上躺下,露出小腹处的伤。 第60章 “你觉得那人会是谁?”雪青姝望着床幔上晃动的人影, 问。 喻缘闻言,琢磨了下,坦白说:“没有什么头绪。” 说罢, 她把雪青姝腰间带了点血的白纱换下, 有条不紊给对方换起药来。 雪青姝垂眸看她,沉默半晌,然后道:“那个人很明显是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人, 你就不怀疑任何人吗?” 喻缘手下一顿。 怀疑身边的人。她不是没怀疑过。 除了喻言, 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怀疑过。 但宗门比试那天, 她怀疑的所有人都没机会向她下手。 而她依旧出事了。 是故,喻缘就不想去想了。 “怀疑人太累,我多留个心眼便好。”喻缘回答雪青姝。 雪青姝听了这话,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头顶床幔上,静了会儿,随即认真道:“都杀了不好吗?” 都杀了,就省得怀疑,也省得成日提心吊胆。 喻缘:…… 她不知怎么,瞬间就明白了雪青姝的脑回路。 就好似,她以前听过这句话的解释似的。 不过,杀了所有人,喻缘想想,还是与雪青姝道:“这样大可不必。” 雪青姝再度陷入沉默。 喻缘则是看着雪青姝沉默的样,想起了原著那个除女主外、全员火葬的结局。 自从知道雪青姝拿的是重生剧本后,喻缘一直以为雪青姝现在应该属于看破生死,不会再大开杀戒的状态。 不过,现在看来,她貌似想多了。 喻缘默默点开最近在她识海里休眠更新的人工智障,道:“测温缇仙君黑化值。” 识海里,电子面板一闪烁,机械音开始响起。 【系统载入中……】 【系统接收宿主指令。】 【开始测反派温缇仙君黑化值……】 【检测完成。】 【温缇仙君黑化值:99.9999%】 喻缘:…… 她若有所思,又问:“雪青姝黑化值呢?” 系统:【99.999%】 喻缘:…………大差不差。 上好药,喻缘开始给雪青姝换纱布。 雪青姝坐在床榻边,喻缘就环抱住对方的腰,将纱布一圈一圈,裹在对方腰间。 “这次换好药,伤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喻缘道。 雪青姝垂眸,看了眼喻缘的后脑勺,又抬眸,看向没有屏风阻挡的门,默数三、二、一、 “砰——”门从外面撞开。 一抹桃粉色的身影窜进厢房,大喊:“师尊、师尊!” 喻缘:…… 她浑身一僵,机械地看向身后,和闯进来的喻言视线碰撞在一起。 喻言:! 她瞳眸骤缩,倒吸一口凉气,火速又窜到厢房外,还顺手把跟在自己身后、准备进厢房的秦北陆,挤到了厢房外,叫人没机会进去。 喻缘:。 她心情复杂凝视那扇紧闭的门几秒,深吸一口气,转头对上雪青姝的眼。 “你故意的。”她肯定道。 雪青姝避开喻缘视线,算是承认。 喻缘没再说话,她加快手下速度,把雪青姝的伤包扎好。 包好雪青姝的伤,喻缘起身,收拾好床榻上凌乱的白纱和矮几上的瓶罐,将厢房的门打开。 门外,喻言局促地站着,一道的秦北陆抱着尺八,问她:“仙君是在给少宗主讲什么你不能听的吗?” 喻言沉默,摇头。 秦北陆于是又问:“那是在讲什么你不想听的?” 喻言犹豫,想起喻缘抱着“温缇仙君”的场景,浑身一个战栗,颔首:“嗯……算是吧。” 姐姐和师尊谈地下师徒恋,确实属于她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的。 喻缘站在二人身后,听着她们的对话,咳嗽一声,提醒二人自己的存在。 喻言转过身,看向喻缘:“姐姐,你……” 她欲言又止。 喻缘也无力解释,便问:“你来找师尊做什么?” 喻言平日里,和她一样,是能躲着温缇仙君就躲着,从没主动去找过对方。 而今天,她突然来找,那十有八九是发生什么事了。 “去找你了,你不在院里,我才来找师尊的。”喻言先解释一句。 然后,她探头,看了眼喻缘背后淡定喝茶的雪青姝,咽了咽口水,把脑子里的废料晃走,说正事,“姐姐,席孟皎她被莫昭关起来了,莫昭有问题。” 莫昭有问题?喻缘目光越过喻言,落在对方身后:“确实有问题。” 喻言:? 她和秦北陆一起顺着喻缘视线,看向身后,只见一群黑衣人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喻言呼吸一滞:“姐姐,他们是?” “是杀了么。”喻缘盯着黑衣人那遮盖全脸的骷髅面具,杏眸微眯。 杀了么,修真界有名的杀手组织。 凡是他们接下的杀人任务,没有一个失败的。 喻缘神色复杂对上为首之人的目光,藏在袖下的手默默抓住一张符纸。 杀了么的人也正紧盯着三人。 领头人目光在喻缘和喻言之间转了圈,最后落在喻缘身上,“除了那个穿鹅黄色长衫的,其余的——” 他沙哑的声音一顿,阴恻恻笑出声。 喻言和秦北陆心下一凉,手一翻转,法器已经在手里蓄势待发。 第61章 然后,她们就听领头黑衣人道:“其余的,通通放走,连根头发丝,都不能让掉喽。” 喻缘:…… 她就知道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心神一定,从喻言和秦北陆背后走出,直面杀了么领头人。 “你们是来杀我的吧。”喻缘盯着对方。 领头人上下打量一番喻缘,冷笑:“没错。” 喻缘悄无声息移动手,又问:“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领头人眼尖,注意到喻缘的小动作。 他缓缓将自己手里的刀抬起,挡在身前,提高音量回答道:“自是你这大小姐得罪的人。” 他话落,抬手向身后人打了个手势,随即,一个闪身,率先向喻缘攻来。 秦北陆站在喻缘身后。 她见此情形,当即准备上前,打算帮喻缘对付杀了么。 但喻言一把压住秦北陆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没事,这几个人,姐姐三两下就能解决。” 喻言说罢,喻缘袖下就飞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直冲杀了么那几人去。 杀了么那几人没看清符纸上画的什么。 不过,他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符纸定是攻击性符纸。 于是,在符纸飞向他们的瞬间,他们就一个闪身,四散,纷纷躲开符纸。 符纸贴在他们原先站的地方,没有动静。 杀了么领头人见状,眉头微蹙,警惕看了眼符纸,示意离符纸最近的黑衣人上前查探。 那黑衣人收到指令,小心翼翼上前,拿手里剑去挑符纸,开始反复试探。 与此同时,剩下的黑衣人则是重新面向喻缘,举起刀剑。 “杀!”领头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当即从三个方向,冲喻缘而去。 喻缘看着他们,神色平静,脚下没有挪动半寸方位。 三、二、一。 喻缘心里默数,在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瞬间,她嘴角微扬,朝杀了么众人摆摆手,薄唇轻启:“诸位,再见了。” 再见?再什么见? 杀了么众人一愣,下一瞬,只听查探符纸的黑衣人一声惊呼,紧跟着,一股怪力就突然拽住他们,将他们拉进那张贴在地上、随风飘动的符纸里。 符纸周边,金粉在日光下闪烁着散落。 喻缘打了个响指,符纸就化作飞灰。 “姐姐,你这传送符又升级了?”喻言上前,站到喻缘身侧。 喻缘颔首:“加了点定位符的功能进去。” 喻言打量着地上残余金粉里的一个个脚印,问:“姐姐将他们传送去哪了?” 喻缘笑笑,言简意赅道:“妙音宗议事堂。” 喻言:?! 她掐算了下时间,现在议事堂应该正好议事议到一半。 “姐姐,你这招够狠。”喻言朝喻缘竖起一个大拇指。 现在这个档口,正好是议事堂那几个暴脾气长老僵持议事的时间。 这几个杀了么的人这时候去议事堂,无异于自己往枪口上撞。 “姐姐,你说几位长老会拿这几人如何出气?”喻言笑得灿烂。 喻缘闻言,认真想了想,回答:“想必囚妖阁要改个名了。” “改名?”,喻言思索了下,会心一笑,“看来囚妖阁要热闹好一阵子了。” 囚妖阁里头的妖大部分凶狠,这几个杀了么的人进去,可少不了要脱层皮。 喻缘赞同点点头,看向厢房里。 厢房里,雪青姝依旧在淡定喝茶。 她见喻缘往她方向看,便将手里茶盏放到桌案上。 “结束了?”雪青姝侧首,对上喻缘的眼。 喻缘摇头,看向远处天边亮起的妙音宗信号弹,道:“还没有。” * 莫府花园。 一个黑袍人坐在凉亭里,身前是一支碎裂的琉璃玉笔。 他侧眸,看向余光中穿着一袭金色长裙的女子,沉声问:“东西取来了?” 女子抬眸看黑袍人一眼,旋即低垂脑袋,回应:“取来了,主人。” 她话落,递上一个木盒,木盒上刻着一个“莫”字。 黑袍人把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细长的透明瓷瓶,瓷瓶里装着水蓝色的液体。 “凝水胶。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黑袍人笑笑,将琉璃玉笔的碎片装进小木盒里,然后起身,与金裙女子道:“那条尾巴没处理好吧?” 他是在说跟金裙女子去了莫家钱庄的席孟皎。 “这——”,金裙女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诚惶诚恐道:“主人恕罪,那席孟皎难缠得紧,方才主人又急急召属下前来,属下就、就把她关在暗牢里,尚未取她性命。” 黑袍人毫不犹豫甩了金裙女子一巴掌,怪笑出声:“你知道席孟皎做了什么吗?” 金裙女子抖如筛糠:“属、属下不知。” 黑袍人轻嗤:“她给喻言传讯说,莫昭有问题,现在,喻缘她们为了找席孟皎,定会查下去。万一,她们查到真莫昭被关在哪儿,那你这假莫昭——” 他冷哼一声,道:“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脱身吧。” 他话落,一股灵压沉沉压下,压得金裙女子后背一软,伏倒在地上。 金裙女子:“主人,属下知错,是属下毁了主人大计,还请主人责罚” 原本,黑袍人是打算让她取代莫昭身份,霸占莫府财产,并将长鱼粼收为己用。 第62章 但现在,所有计划都因她没解决好席孟皎而被打乱。 她心如乱麻,身体也抖得更加厉害。 所幸,黑袍人睨她一眼,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重新坐下,话锋转到他处:“方才给喻缘设了个套,她没上。” 黑袍人想起自己透露气息半晌,喻缘却当作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这个少宗主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金裙女子脸朝着地,没看到黑袍人兜帽下的神情。 于是,她下意识以为黑袍人是在可惜自己失手,便忙请缨道:“主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绝不浪费主人特意请来的人。” 黑袍人眯眼:“不浪费吗?” 他笑笑:“你最好能做到。” 第39章 喻缘所住院落里。 刀剑声混杂着曲声, 此起彼伏。 院子中央,易越侧身躲开一剑,但另一剑就紧跟着落下, 划伤她的胳膊。 血从伤口里冒出,染红她半边衣袖。 易越痛得轻哼一声, 却丝毫不敢停下,依旧咬牙继续挡着如雨般落下的接下来几剑。 “阿言, 你去帮帮她。” 房顶上, 喻缘刚赶到自己住的院落, 就忙与喻言道。 喻言应了声,飞下房顶,手持一支长笛,三两下就反向压倒了左右夹击易越的两个杀了么黑衣人。 “少宗主, 剩下几人, 我去解决。”秦北陆看向正和黑衣人扭打在一起的云停长老和琴酿, 说道。 喻缘也看着她们方向。 她捏着手里的传送符, 略一琢磨,颔首:“大师姐, 你小心些。” “好。”秦北陆简单回应一声,也加入乱局。 房顶上,只剩下喻缘和雪青姝。 雪青姝慢悠悠坐下, 视线在下方一转, 最后落在石桌下头。 石桌下,危皓然瑟瑟发抖躲着。 雪青姝细眉微挑,敛眸瞥身旁捏着符纸、默念咒语的喻缘一眼, 袖下的手微动, 一缕灵气就从她指尖飞出, 落在危皓然头顶的石桌上。 石桌发出一声闷哼,裂开。 危皓然浑身一抖,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整个人不受控地从地上站起,抱住一个黑衣人,张嘴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恁娘嘞!”被咬住的黑衣人吃痛惊呼,想一剑劈了危皓然。 怎奈,上头有令,不能伤了危皓然。 因此,他只能苦哈哈受着,不敢动危皓然分毫。 战局随着喻言她们的加入,越发混乱,喻缘抓着传送符,为难起来。 原本,她只打算用一张传送符,就解决所有人,但现在看来,她得多浪费两张了。 喻缘肉疼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仅剩的两张传送符,默念咒语,手里的符纸从她指缝间缓缓飞出,落进小院混乱的战局中。 传送符游走于黑衣人之间,上面肉眼难以看见的金粉落在他们身上。 喻缘阖眸,识海里金粉标记的位置一个接一个亮起。 五个、四个、三个、两个、一个。 最后一个标记成功,喻缘迅速掐指,指尖一道微光闪过,符纸就在几息之间化作一道光,笼罩整座小院。 光散去,黑衣人消失在小院里。 院里众人见状,纷纷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 喻缘居高临下,看所有人一眼,接着一个旋身,跳下房顶,走到喻言边上,把人从地上拉起,问:“没事吧?” 喻言整个人重量压在喻缘身上,摇头,“没事。” “那就好。”喻缘长舒一口气,捏了个清洁术把喻言身上的血迹消去。 “喻仙子——”倒在血泊里的易越倏然出声。 喻缘闻声,单手揽住喻言,垂眸看向地上的易越,呼吸不由一滞。 易越几乎浑身都是伤,并且,每一处伤都格外重,几乎可以看到白骨。 喻缘忙让喻言站直,然后自己跪到地上,把易越从血泊里扶起,用咒术给人止血。 “易仙子,你身上还有哪里有伤?”喻缘感受着易越逐渐微弱的呼吸,急问。 易越靠在喻缘怀里,神志已然有些不清道:“伤,我没受伤。” 她两眼一片浑浊,话说完后,喉间又是一股腥甜涌出,沿着她嘴角淌下,在胸前晕染开来。 “喻仙子,别、别管我。你去救长鱼、长鱼粼,她为了帮我,被人抓走了。”易越气若游丝道。 喻缘皱眉:“易仙子,但你现在——” 的问题更严重。 她话没说完,怀里的人就先一步昏死过去。 “姐姐,怎么办?”喻言也蹲下,问。 喻缘抓着易越手腕,垂首叹气,“我救不了她。” 杀了么那些人用的刀剑都是淬了毒的。 易越方才又生生挨下这么多剑,眼下,毒已侵入灵脉,哪怕是神仙—— 神仙…… 喻缘思绪一顿,抬首,有了法子,“长鱼粼可以救她,我们去找长鱼粼!” 长鱼粼是胥海鲛人一族,她这个女扮男装的鲛人公主可以救易越。 “阿言,你快用追踪术,查探一下长鱼粼的位置。”喻缘道。 喻言连忙“哦”了声,从地上站起,掐指施术。 一旁,其余人也回过神来。 她们都走到喻缘身边,纷纷看向她怀里的易越。 “这瞧着是没救了。”云停长老最先出声。 第63章 众人看她一眼,不约而同噤声,都没有接话。 许久,直到喻言过来,说找到长鱼粼的位置,所有人才开始有了动作。 喻言查探到的位置是一座假山。 喻缘背上易越,跟在喻言身后,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绕进莫府花园,在七拐八绕一番后,停在一座假山内部。 假山内部,几乎没有光亮。 稀松的几束光透过假山的缝隙穿进,杂乱无章打在几个角落里。 “这里的机关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喻言摸索着假山上崎岖不平的石壁,找不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秦北陆站在她身侧,在摸索另一块地方。 她轻轻敲击石壁,听着里面浑厚的声音,也是没什么头绪。 琴酿默默跟在喻缘身后,她目光在喻言二人之间停留了会儿,小声提议:“把这假山毁去,那机关应该会自己出来吧。” 喻缘闻言,摇头,“这样做有风险。” 云停长老也应和:“没错,若是那机关和假山本体密不可分,那把整座假山毁了,机关也就跟着一道毁了。届时,我们就叫是——” 门没找到,先把路毁了。 云停长老没说完,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雪青姝就把假山一角毁了。 云停长老:?! 她两眼圆睁,惊道:“温缇,你这么做——” 想过后果吗? 她又没说完,就听身后完整的假山传来“轰隆”一声,紧接着,她脚下一条地道就赫然出现。 “啊!”云停长老一声惊呼,掉进了地道深处。 其余众人见状,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就围了地道一圈,伸长脖子,看向里面。 “没想到还真是毁了假山”,喻言往地道里丢了一个石子,“虽然只是毁了一个角,但也可以说是毁假山。” 她话音落下,扔进地道里的石子也着地了。 只听下边的云停长老“哎呦”一声,接着,一个幽怨的声音就从下面飘出:“谁?是谁故意扔石子?待回宗里,看我不——” 把你关进执法堂。 她没说完,雪青姝也踢了一个石子进地道。 “聒噪。”雪青姝冷声道。 地道边上几人看她一眼,又看向地道深处,憋笑。 喻缘背着易越,侧眸问雪青姝:“你怎么知道机关在这?” 她可不记得原著里雪青姝还来过这地。 当然,如果是重生剧本上的走向的话,那也就说得通了。 雪青姝倚靠在石壁上,目光落在对侧石壁上的几束光上,回答:“那几束光落的位置都避开这处地方,就随手试了试。” 言下之意:嘿,她就是这么一猜,就猜对了。 喻缘抿唇,没再多问,继续看向地道。 地道里,云停长老的声音已经没了。 喻缘丢了张照明符进去,整条地道瞬间就清晰明了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条地道约莫一丈深,云停长老没在下边,只有两颗石子静静躺在一串脚印边上。 “我们下去吧。”喻缘和几人说了声,随即一个旋身,飞下地道。 喻言和秦北陆对视一眼,紧跟其后。 琴酿也不甘落后,她深吸一口气,也跳了进去。 地道外,还剩下危皓然和雪青姝。 危皓然瞄了眼黑黢黢的地道,咽了咽口水,抬眸看雪青姝:“仙君,要不我们就别——” 进去了…… 他没把话说完,眼前一道白影就倏然闪过,雪青姝消失在了他眼前。 危皓然:…… 他被迫跟上大部队。 * 地道里,黑得没有一点光,温度也异常得低。 云停长老缩在地道里侧,见喻缘她们也进来了,忙起身。 “我看过了,就这一条路。”她搓手取暖道。 喻缘看向她身后黑漆漆的地道,颔首:“辛苦长老帮我们探路。” 云停长老朝掌心哈了口气,继续搓手道:“小事,你爹交代过我,得照顾好你们。” 语毕,她走进大部队里,让用追踪术的喻言和举着火折子照明的秦北陆走在最前面。 地道一眼看不到头。 走了许久,喻言突然停下脚,转过身,朝喻缘道:“姐姐,追踪术在这好像失灵了。” 她面色凝重。 喻缘见状,拍拍她的肩,安慰:“无妨,那就想别的法子找长鱼粼。” 说罢,她目光放到几步外出现的分岔路上,沉思小会儿,突然问喻言:“先前席孟皎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之前,一切发生得太快,每一步都是临时走的。 现在停下来想想,有些线索都还没缕清。 “席孟皎的消息是从这东西上传过来的”,喻言听喻缘问她这事,便把手里的火折子递给秦北陆,先让对方帮忙拿着,然后自己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薄薄的玄铁,简单说明: “这东西叫手铁,魔族出来的。前段时间,在黑市时兴,我就托一个师妹帮我买了一块。这东西,用起来和传讯符差不多,但功能比传讯符多了许多,而且经用。” 喻缘拿过手铁,翻看了下,想起一样东西:手机。 “阿言,席孟皎发给你的消息怎么看?”喻缘还有些不会用这个翻版手机。 喻言伸手,指尖在手铁上划拉几下,出现一个聊天对话框。 第64章 聊天对话框上分了两侧,右侧是一个古筝圆圈,明显是喻言。 至于这左侧的性感头像,自然是席孟皎。 席孟皎头像一侧的聊天框里,信息有许多条,其中最后一条是:姐妹,救我救我救我,莫昭这厮阴我!她把我关起来了! 喻缘多少可以想象出席孟皎的语气。 她目光下移,视线落在聊天框下的一个加号上。 点开加号,里面有一个写着“位置”二字的图标。 喻缘默默点了下,然后准备把手铁还给喻言。 但就在这时,手铁突然震动一下,席孟皎那传来了消息。 喻缘重新点开手铁,发现是席孟皎发送了自己的位置信息,并且还附了一条话:莫昭那厮不见了,姐妹,速来! 喻缘:…… 她把手铁还给喻言,道:“找到席孟皎,应该就会有长鱼粼的线索。” * 席孟皎的位置就在百步之外。 一行人在地道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最后在一个牢房里找见了席孟皎的身影。 席孟皎缩在牢房角落里。 她头发凌乱,满身的银饰也七零八落掉了一地,看来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席孟皎!”喻言一脚踹开牢房的门,冲里面喊。 席孟皎闻声,停下自己扒拉脚下草席的手,回眸,对上喻言的眼。 “姐妹,你终于救我来了!”席孟皎激动,一张沾满灰的小脸上淌下两行清泪。 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废在这了。 还好她广结善缘,给自己留了后手。 “你怎么会被莫昭关在这?”喻言推开紧紧抱着她不放的席孟皎,问。 席孟皎站定,解释:“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一旁的喻缘打断:“长话短说,这里还有人等着救命呢。” 席孟皎:? 她看向喻缘背上浑身是血的易越,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也是莫昭干的?丧心病狂啊!她连自己老婆都不放过!” 喻缘:“……” 她脸冷了下来。 席孟皎见状,瞬间语速飞快解释:“我是跟莫昭去了莫家钱庄。去完以后,她就带我回莫府。怎料,刚回莫府,她便把我骗进花园,偷袭我。然后偷袭没成功,就又把我关进了这破牢房里。” 喻缘:。 她敛眸思索了下,追问:“那你有办法找到莫昭吗?我们想知道莫昭把长鱼粼关去了哪。” “找莫昭?”,席孟皎嘴角微扬,“那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现在就帮你们把这厮揪出来!” 她说着,走到喻缘边上,拉住她背上易越的手,“易越手上套的真情线还没取下来。有这真情线,莫昭就跑不掉。” 席孟皎说罢,双指微并,指尖在易越手腕上划过,一条红线就赫然出现在易越手腕上。 红线上,有一根暗红色的长丝抽出,悬挂在半空,另一端伸长进黑暗中,不知道尽头是什么。 “跟着这真情丝走,就能找到莫昭了。”席孟皎道。 众人对视一眼,当即抬脚往真情丝延伸的方向走。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喻缘背着易越微微有些气喘起来。 琴酿走在她身侧,轻声问:“少宗主,要不我帮你背易仙子一段吧。” 喻缘对上琴酿的眼,摇头,“没事,我可以。” 话落,她加快脚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喻言。 琴酿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默默走到喻缘身后,时不时帮对方托着些易越。 雪青姝走在最后。 她目光从紧跟着喻缘不放的琴酿身上划过,又落到一直走在自己边上的云停长老身上。 这个喻秦钟派来的心腹长老,似乎很是喜欢和她黏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雪青姝总感觉,自己的手好像很想一把扭断对方的脖子…… * 顺着真情线走到尽头。 喻言和秦北陆并肩站在一个牢房前,停住了脚步。 “姐姐,我们好像不用找莫昭了。”喻言道。 喻缘闻言,抬起蒙了一层薄汗的脑袋,顺着喻言视线往牢房里看去,瞳眸微颤。 这牢房里关的,竟然是长鱼粼?! 喻缘意外,看向正在扯真情丝的席孟皎。 席孟皎对上喻缘的眼,脑袋直摇,“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易越和长鱼粼牵上了线,这属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想必是发真情线时,出了什么意外,真情线连错了吧。”席孟皎合理怀疑。 喻缘不言,看向牢房里。 牢房里,长鱼粼抬起手,看了眼手腕上突然出现的红线,然后偏头,看向同样是突然出现的喻缘一行人。 她美眸微眯,正想听听几人心声,看看她们是怎么来这的。 结果,就在动用异能前,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 “易越?”长鱼粼皱眉,站起身,走到牢房边上,一脚踹开了牢房的门。 “她怎么伤这么重?”长鱼粼从喻缘背上抱过易越,水蓝色的眸子颜色一沉。 喻缘瞥了眼摇摇欲坠的牢房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快速说了一遍。 长鱼粼听明白了个大概。 她把易越抱进牢房里,将人放在一卷草席上。 喻缘跟着她进到牢房,站在一旁,道:“她中毒了,只有你的——” 第65章 血可以救她。 喻缘没说完,就见长鱼粼将手腕贴在易越唇上。 “你怎么知道我的血能救她?”长鱼粼不再伪装,一头长发变作水蓝色,铺落在后背上。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鲛人族公主的?”长鱼粼看向喻缘,水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对方的模样。 喻缘心下漏了一拍,心声不受控地就要出卖她。 但雪青姝突然站到她面前,掐住了长鱼粼的脖子。 “别得寸进尺。”她冷声道。 长鱼粼抬眸,看向雪青姝背对众人的那双银眸,嗤笑:“差点忘了,你这——” 幻妖晓得我身份。 她没说完,雪青姝就靠在她耳边,威胁:“想让你手下这个人死吗?” 长鱼粼:…… 她扒开雪青姝的手,冷冷翻了个白眼,道:“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她变回常人样貌,把易越扶进自己怀里护住,给对方喂起血来。 喻言这时候也走进了牢房。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和前后脚进牢房的席孟皎一道,绕过喻缘和雪青姝这两堵人墙,满眼好奇地往长鱼粼边上凑。 席孟皎不知道长鱼粼身份。 她看着长鱼粼给易越喂血,好奇道:“你这样有用吗?” 长鱼粼没去看席孟皎,直接答:“有人急吼吼已经取了我一盏血了,你觉得我这血有用吗?” 席孟皎:…… 她被噎住,沉默。 其余人也不想去触长鱼粼霉头,便跟着沉默。 就这样,牢房里安静约莫小半刻,长鱼粼的血也放得差不多了。 她收回手,视线落在她和易越手腕间的红线上,问:“你们就是靠这东西找到我的?我记得这东西应该是在莫昭身上,而不是在我和易越身上。” 席孟皎:。 她还在气长鱼粼刚才阴阳怪气她,就没理睬对方。 喻缘和雪青姝坐在一边,也没说话。 剩下喻言,看了圈几人,见没一个人像是高兴说话的样子,便自己将席孟皎方才的猜测又转述了一遍。 长鱼粼听完,若有所思:“没想到真系错了。” 喻言:? 其余人:?? 席孟皎没忍住,问:“什么系错了???” 长鱼粼抬眸,看她一眼:“就这个。” 她把手举高,指着手腕上的真情线,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道:“当初,莫昭让我把线系在她手腕的线上,但她手腕上线太多,我看得烦,就随手系了根,没想到是和易越的线系在一起。” 席孟皎:?! “这——”她说不出话来。 身后,其余人也纷纷陷入沉默。 气氛一时冷下来,长鱼粼不解看看几人,随后,把易越从地上打横抱起,穿过拦在面前的几人,走到牢门前,朝离她最近的危皓然道:“走吧,给我带路。” 先前,她其实自己就能逃出去。 怎奈何,她路痴,出去几次,最后都绕回这牢房里,她也就懒得自己找路了。 危皓然看看长鱼粼,又看向长鱼粼身后几人,有些无措道:“仙君,长老,少宗主,那我们走吗?” 所有人闻言,下意识看向喻缘。 喻缘一愣,抬眸和大家伙的视线交错了下,迟疑道:“那走吧?” 她没想到自己突然就成了领头人,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 得到喻缘这句话,危皓然才敢走到牢门前。 只不过,就在他把手放到牢门上时,意外发生了。 “这牢房的门怎么打不开?!”他惊道。 长鱼粼站在他边上,不屑看他一眼,抬脚猛踹牢门,准备像先前那样,把牢门踹开。 怎料,她一脚踹下后,牢门却纹丝不动。 长鱼粼:? 她头微微一歪,疑惑了下,随即,又是两脚重重踹在牢门上。 结果,牢门依旧不动如山。 长鱼粼:…… 她脚下聚力,准备再给这牢门来一击。 但这回,她脚还没落到牢门上,牢房里就传来一阵异响。 紧接着,牢房四面的墙上就乍然出现一把把弓弩,弓弩上架着利箭。 “嗖——” 利箭突然离弦。 喻缘呼吸一滞,忙翻手,想捏一个屏障,挡住冲她飞来的利箭。 却不想,她浑身灵力像是骤然消散了一般,凝聚不起来。 不得已,喻缘只能赶紧飞出一张防护符,挡下利箭。 “阿言,师尊,你们的灵力可还能用?”喻缘解决完第一波利箭,急切问也忙着挡剑的喻言几人。 喻言手里抱着云筝,云筝上插满利箭。 “姐姐,我体内灵力像被封住了。”喻言皱眉道。 喻缘听了,心下浮上不好的预感。 她忙把储物袋里的防护符尽数拿出,分给所有人。 “先拿这防护符应付一阵吧。”喻缘盯着头顶弓弩,不敢掉以轻心。 可这回,弓弩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没再有一点动静, 喻缘见此,眸底划过一瞬疑惑,正不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时,脚底下倏地透出一股子寒意。 她垂眸,往地上看去,只见牢房底下,竟不知何时浮出一股白雾。 “快屏住呼吸!”喻缘喊了句。 下一瞬,白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浸满整座牢房。 第66章 第40章 白雾占据每一寸空间。 喻缘屏息凝神, 大气不敢出,生怕这白雾里头有毒。 她身边,所有人的影子在白雾中一点点模糊, 渐渐地,甚至连一个轮廓都逐渐消失。 喻缘皱眉, 想伸手拉住离自己最近的雪青姝。 可一抬手,白雾就止不住往她胳膊上堆积, 把她的手往下压, 叫她抓不住雪青姝丝毫。 “不、不对劲”, 喻缘心里暗呐一声,忙点开识海里的系统,“系统,快检测我身边的危险值!” 系统在喻缘识海里闪烁了下。 【系统载入中……】 【接收宿主指令:检测环境危险值。】 【系统开始检测……】 【系统检测结果:危险!危险!危险!】 【宿主, 请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识海里, 电子面板闪烁起红灯。 喻缘听得心里一紧, 呼吸也跟着乱了。 而呼吸一乱, 她难免就吸了一大口白雾进鼻子里。 喻缘:…… 她郁闷地翻了个白眼,默默开始数, 自己会在几秒后晕倒。 但一秒、两秒、三秒……将近小半刻钟过去,她不仅没晕倒,而且白雾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喻缘:? 她抬手, 把变得轻飘飘的白雾挥散, 然后发现:牢房空了。 整座牢房都空了! 偌大的牢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喻缘:………… 她早该知道,那该死的幕后真凶既然针对她, 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插她刀的机会! 喻缘惆怅, 后悔做一个好人。 如果她心狠点, 不去管易越的死活,她也就不会陷入这高达三个危险值的牢房里。 当然,喻缘也知道,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可能依旧会来找长鱼粼救易越。 毕竟,易越遇上这场祸事,和她多少脱不了关系。 喻缘想着,开始打量四周环境。 这牢房依旧是那个牢房,地上草席上没干的血迹表明:她并没有发生过空间转移。 发生转移的是:这片空间里,除她之外的人。 喻缘简单判断了下,又把视线放到牢房外。 牢房外,原本一片昏暗的地方亮起星星点点的烛火。 烛火闪烁,照出牢房外地界的全貌: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圆台。 圆台正上方是一个法阵,银白色的微光洒落在地上,投射出一朵莲花。 这是单向传送阵。 喻缘在书上看到过:这是种只进不出,多用于斗兽场的阵法。 传送阵不断扑闪着光,一下一下,没有任何规律。 喻缘盯着它,正以为这传送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时,银白色的微光骤然一变,变成暗红色。 红光给整座牢房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喻缘袖下的手暗暗汇聚灵力,试图凝出灵刃,可试了几次,灵力依旧和之前一样难以聚集。 是故,她也只得作罢,继续静观传送阵变化。 传送阵上的红光里慢慢出现重叠的人形轮廓,他们一个个都戴着骷髅面具,犹如从地狱爬出的阎罗恶鬼。 为首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刀,刀尖血滴答滴答淌在地上,叫人看了心颤。 “杀。” 一个难听得像是在砂纸上磨砺过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彻底清晰的杀了么众人就或是提刀,或是提剑,向喻缘一步一步走来。 喻缘冷眼观察着他们,发现这些人耳畔都挂着棉球,其中,有些人甚至已经提前把棉球塞进了耳朵里,明摆着是在防备什么声音灌耳。 看来他们清楚她的法器是什么,也为此做足了准备。喻缘暗道。 只可惜,她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祭出章鱼哥单簧管的人,所以,这群人的准备算是浪费了。 喻缘想着,从储物袋里翻出萌萌哒影尸。 其实,在此之前,喻缘就想用这招对付杀了么。 但碍于这招不好向喻言她们解释,故而,她才选择用传送符去对付杀了么。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不在,她就可以放心大展拳脚了。 喻缘嘴角微扬,翻手变出一张“人山人海符”,贴在萌萌哒影尸背后。 “去吧,萌萌。” 喻缘拍拍萌萌哒影尸的后背,对方瞬间就变出了十个分身。 萌萌哒影尸没想到一下子会有十个自己变出。 它怔了下,随即半个身子靠在喻缘身上,娇嗔:“哎呀,主人,讨厌~你把奴家变成十个,会不会爱得太明显了~” 喻缘:。 她侧眸,看萌萌哒影尸一眼,又看向推开牢门、摩拳擦掌走向杀了么的影尸们,道:“萌萌,把这些黑衣人在半个时辰里都干掉,主人可以满足你一个小心愿。” 萌萌哒影尸从喻缘身上弹起:“当真?” 喻缘颔首:“当真。” 萌萌哒影尸问:“主人今晚陪奴家睡觉觉也可以吗?” 喻缘犹豫了下,点头,“可以。” 萌萌哒影尸满眼惊喜,抱住喻缘,“奴家就知道主人心里有奴家!” 它话落,走出牢门的影尸们又分裂了一次,成了九十只影尸。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杀了么见状:!!! 这什么鬼?!! 他们纷纷脸色一变,身体不受控地开始往后缩。 第67章 领头人见状,怒喝:“一群废物,区区几具活了的死尸,有什么好怕的?!你们看——” 他声音戛然而止。 十只影尸把他重重围住,咬了上去。 系统送给喻缘的萌萌哒影尸虽然是木头做的,但属于真影尸的技能是一点没少。 只见,影尸们咬住领头人的地方,瞬间就变作了枯木。 身体变作枯木。领头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想摆脱影尸。 怎奈何,他毁去一只影尸,下一只影尸就接踵而来,狠狠咬在他身上。 领头人痛苦不堪倒地。 他身后,其余黑衣人本来就恐惧影尸这种未知的存在,现在,看到此般情形,他们更是打起退堂鼓来。 可杀了么打退堂鼓,影尸们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它们拖着缓慢的步伐,呈包围之势,一点点把杀了么众人的路堵住。 杀了么的人里,也有想通过传送阵逃走的,但只进不出的传送阵才不会给他们一点求生的机会。 “敢伤害主人,都去死吧……”影尸们嘴里吐出几个冰冷的字。 杀了么的人一个战栗,对上影尸空洞的眼,开始尖叫。 与此同时,从牢房里不紧不慢走出来的喻缘打了个响指,顺走地上一副不知谁掉的棉球,塞进耳朵里。 “系统,牢房里真的没有机关吗?”喻缘抱手,盯着她来牢房时走的那条地道,问系统。 【宿主,经检测,牢房里确实不存在任何机关。】 【但根据宿主所处世界的成分分析,不排除障眼术法的可能。】 喻缘若有所思,抬手,指着身前被碎石堵住的地道,问:“那这是障眼法吗?” 系统扫描碎石:【不是。】 喻缘又问:“可以用爆破符吗?” 系统分析了下地道的所处岩层:【不可以,宿主,这会有极高的坍塌风险,并且这些碎石占据了整条地道,难以破坏。】 喻缘沉默了。 她现在的处境,一整个就相当于被困在密室里。 或者说,斗兽场里。 喻缘又看向被影尸团团围住的杀了么众人,觉得不能浪费了这几个别人特意送进来、想要将她撕咬成碎片的兽。 “萌萌,让它们停下。”喻缘同身侧的萌萌哒影尸道。 萌萌哒影尸得令,转向围着杀了么、就要啃下去的影尸们,一声咳嗽,所有影尸就停下嘴,自觉给喻缘让出一条道。 喻缘抬脚,跨过杀了么领头人几乎整个变作枯木的身体,走到瑟缩着挤坐在角落里的人身前。 “谁让你们来杀我的?”喻缘半蹲到几人面前,盯着他们骷髅面具下的眼,问。 杀了么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一瞬,随即一个个都咬紧牙关,没说话。 喻缘见此,也不急,慢悠悠威胁出声:“你们若不说,下场就是他这样。” 喻缘指向身后,只剩下一颗脑袋还在不住痛苦哀嚎的杀了么领头人。 杀了么几人顺着喻缘所指,目光落在领头人身上,心下一凛。 变成这样,还不如去死。 他们心里划过这个念头,看向喻缘的目光也倏然一变。 “我说。”人群里一个声音响起。 接着,一个人就从角落最里面爬出来,跪到喻缘面前,“仙子,我告诉你,是谁——”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眸光里就映射出一个金裙女子,紧接着,他,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便口吐黑血,倒在一起,死了。 杀了么领头人见状,嗤笑:“这些蠢货倒也会选死法。喻少宗主,你想知道真相?不可能!” 他话音一落,一道光刃就劈在他脑袋上,让他的脑袋和身体骤然分开。 所有杀了么的人都死了。 喻缘眉心一跳,转身,仰起头,对上一个金裙女子的视线。 “莫昭。”她冷声一句,影尸们就纷纷站到喻缘身前,将她护在自己后边。 莫昭轻笑,站在圆台上方,颔首:“没错,是我。” 她说着,视线落在方才被她杀了的几人身上,轻叹道:“可惜了,还以为是多好的刀,没想到会被这么些影尸唬住。” 她手微抬,掌心对着喻缘方向,“所幸,这刀知道我最讨厌守不住嘴的人,自己乖乖地折在了我手里。” 莫昭说罢,掌心一转,握拳,一股灵压就赫然压在所有影尸身上,在顷刻间,将它们压成碎木。 萌萌哒影尸也没有幸免于难。 它毫无光泽的瞳眸一晃,倒在了地上。 “主人,快跑……”萌萌哒影尸说完这句,整个身体碎成好几块。 喻缘垂眸,目光落在萌萌哒影尸身上,眼角染上微红。 “萌萌……”喻缘低喃一声,挥手,将所有影尸的碎片收紧储物袋里,重新看向莫昭。 莫昭也正满眼玩味的盯着喻缘。 她嘴角微扬,半弯着腰,居高临下与喻缘道:“主人,不跑吗?” 她语气轻挑,故意用这个称呼,挑衅喻缘。 喻缘沉默,袖下的手不断握紧,指甲刺进掌心,血顺着拳窝滴下。 莫昭浑然不觉,自顾自又挑衅喻缘几句,说完,掌心凝聚了一道威压十足的灵刃。 “喻少宗主,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影尸们,我是不是很贴心啊。” 她桀桀笑着,掌心灵刃随着她手的摆动,倏地刺向喻缘。 第68章 喻缘依旧站在原地。 她阖眸,袖下紧握的手缓缓松开。 “莫大小姐,你是想杀了我吗?”喻缘蓦地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清晰地突兀。 莫昭看着她,正想说:“你现在才知道吗?” 但话还没出口,她就见灵刃在触及喻缘面门的瞬间,粉碎在了地上。 莫昭震惊:“你怎么会?” 喻缘笑笑:“你是说灵力吗?” 她睁开眼,眸色变为墨绿:“限制灵力的禁制一般对三种人没用,一种是设下禁制的人,一种是被禁制主人排除在外的人,还有一种——” 喻缘抬手,指尖一动,一道光链就套住莫昭的脖子,将她吊起,“还有一种,修为远高于设置禁制那人的人。” “修为远高于我……”,莫昭两脚被迫腾空,声音艰涩道:“怎么可能?除非你是大乘期!” 大乘期。莫昭脑子里回荡着这三个字。 可她又分明记得,喻缘就是个最普通的金丹。 莫昭想不明白。 喻缘也不会回答莫昭这个问题。 她冷冷笑着,看莫昭的眼里划过一瞬杀意。 然后,下一秒,莫昭的脖子就“嘎吱”一声,猛地被光链截断,掉落在圆台上,又滚落下来。 喻缘走上前,在莫昭的脑袋边上停住脚,蹲下,歪头打量这颗脑袋,声音没有一点温度道:“原来是替身傀儡。” 她伸手,想将替身傀儡的脑袋捏碎。 怎料,手刚触及那颗脑袋,她背后的墙就轰然倒塌。 紧跟着,喻言的声音响起:“姐姐,你没事吧!” 喻缘:…… 她一把捏碎替身傀儡的脑袋,随后,冷冷将视线往后转,看向喻言。 “聒噪。” 喻缘嘴里吐出两个字,下一瞬,一柄灵剑就乍然在她身旁浮现,冲喻言刺去。 喻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浑身僵住。 她眼里,那柄灵剑离她越来越近,几乎就快要贯穿她胸膛。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光屏忽地挡在喻言身前,阻止了灵剑。 “阿缘,清醒点!”雪青姝的声音响起。 喻缘闻声,视线一转,看向从喻言身后出来的一行人,浅笑:“我现在不清醒吗?” 她说着,从地上站起,背后数十把灵剑赫然出现,悬在半空,剑尖直指雪青姝她们。 第41章 “不清醒的是你们吧。” 喻缘轻嗤, 墨绿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一行人惊愕的神情。 雪青姝望着喻缘,心倏然钝痛,一些被封存的记忆又开始蠢蠢欲动。 “阿缘……”她低声唤喻缘一声。 下一瞬, 她指尖一根肉眼看不见的银丝抽出,缠上喻缘手腕, 攀附到一条白骨手链上。 喻缘很快就察觉到不对。 她掀起衣袖,往手腕上看去。 可还来不及看清什么, 锁灵骨就猛地箍紧她手腕, 紧接着, 一颗颗白骨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小刺,狠狠刺进肌肤。 肌肤下,殷红的血被小刺挤出,又顺着手腕淌下。 喻缘脸色霎时变白, 额间也跟着冒出一层汗, 贴着脸颊滑落。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手腕上的钝痛在几息之间遍布全身, 喻缘浑身痛到发颤, 人也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上,恨恨看着雪青姝, 质问对方。 雪青姝没有回答。 她站到喻言面前,一步一步,缓缓往喻缘走近。 喻缘见状, 瞳眸骤缩。 “滚, 给我滚开!”她呵斥。 但雪青姝恍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向喻缘。 喻缘紧盯着雪青姝那双银眸,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于是, 她心念微动, 操控背后还悬在半空的数十把灵剑, 同时朝雪青姝刺去。 喻缘以为雪青姝会躲、会退缩。 却不想,雪青姝没有。 她仍然坚定不移向她走来,那一把把灵剑对她而言,似乎和空气别无二致。 第一把灵剑贴着雪青姝的脖颈划过,一条可怖的血口,叫人看了心颤。 第二把灵剑、第三把灵剑划过了雪青姝两侧的手臂,让洁白的道袍被染上血色,犹如冬日里的腊梅迎雪绽放。 还有第四把、第五把、第六把…… 喻缘紧盯着雪青姝的眼,在最后一把灵剑向雪青姝心口去时,她选择合上了眼。 与此同时,灵剑消散,化作一缕缕灵气,抚上雪青姝身上的伤,悄无声息去治愈对方。 “阿缘,对不起。” 雪青姝最后一步停住,站在喻缘面前,俯下身,学着记忆里的人,把手轻轻放在对方头上,试图去安抚对方。 结果,喻缘躲开了她。 “我不杀你,你就该老老实实带着你的人消失。” 喻缘睁眼,墨绿色的眸子有一刹那地转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喻缘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把短剑,抬手就直直朝雪青姝小腹刺去。 她以为雪青姝这回也不会躲。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雪青姝打落她手里的短剑,又趁她不备,扯下了她脖间挂着的一块玉璧。 玉璧通身碧绿,有几处稍许泛白。 喻缘目光落在玉璧上,呼吸一滞,想抢回。 怎料,雪青姝先她一步,抓住她的手,将她手腕上的血滴落在玉璧上。 第69章 血侵入玉璧上的一道缝隙里,浸透玉身。 喻缘忙想挣脱雪青姝抓着她的手,哪成想,对方死死抓住她,一点也不给她走脱的机会。 “你放开我!”喻缘急了。 雪青姝看她一眼,道:“不放开。” 话落,玉璧整个被血染红,一道白光刺进喻缘额间。 喻缘识海颤了下,随即,她眼前倏地黑下,昏死在雪青姝怀里。 雪青姝把人打横抱起。 她身后,喻言一行人愣愣看着二人,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走吧。”雪青姝走过几人时,冷冷说了声。 几人闻声,机械点点头,正准备跟着雪青姝离开。 谁料,刚一抬脚,脚下就突然猛烈震颤,紧接着,耳畔响起“轰隆”一声,众人站的石砖乍然裂开…… “我去!”危皓然喊了声。 下一瞬,石砖就向下塌陷,所有人也一个身形不稳,掉了下去。 “哎呦!”一连几声。 众人狠狠摔在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发出痛呼。 “这是哪儿?”危皓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动静,他似乎摔得不轻,现在还在发出“嘶嘶”声。 “我也想知道这是哪。”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回应危皓然。 似有若无间,众人还听见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席孟皎胆小。 她听见这一声,缩作一团,哪还记得喻缘的事,一颗心都飘到这女声是从哪里发出这个问题上。 好在,黑暗的环境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束束光就从头顶石砖碎裂产生的空洞里投射进来,将几人所处的环境照了明白。 这是一座巨型水牢,浑浊的污水里,七座小圆台伫立,一座座都围着正中间一座高出其他圆台许多的大圆台,呈众星拱月之势。 至于为什么这么确定是水牢,而不是别的什么。 因为每一座圆台上都悬挂着约莫十八条灵链,灵链扣着圆台,与穹顶相连,形成灵链笼。 “呦呵,真是人!有人了,终于有人了!我不是一个人了!”正中间的灵链笼里响起先前那个回答危皓然的女声。 席孟皎浑身一抖,仰头看向大圆台,但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是人,还是鬼? 席孟皎脑子快速转了下,觉得还是得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于是,她果断从小圆台上爬起,踮脚,探头往大圆台里头看。 然后,她就和一张熟悉的脸,对上了。 “莫昭?!”席孟皎喊这个名字喊得有些咬牙切齿。 其余人一听,想起在水牢上边时,喻缘解决的那个替身傀儡,一个个神色各异,也都下意识往大圆台上看去。 大圆台上,一金裙女子抓着灵链,露出了真容。 果真是莫昭! 席孟皎盯着这个害她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怒道:“莫大小姐,你在发什么病?你把我们关进来,原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你陪葬?” 席孟皎看着也被关住的莫昭,脑子里蓦地就跳出凡界皇帝喜欢拉人殉葬的事。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有几个破灵石的,是不是都这么有病啊!找死非得拉个垫背的,不能自己安安静静地原地去世吗?要是不想安安静静的,你这么有钱,有的是人给你哭丧,没必要非拉上我们吧,大小姐!” 席孟皎理智丧失片刻,又开始自闭:“真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给人牵线,这下好了,把自己牵进阎罗殿了。” 莫昭:…… 她被席孟皎骂得愣了会儿。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了神,忿忿反驳:“什么垫背、原地去世的?你在咒我什么?还有,什么叫我把你们关进来的?我也是被关进来的好吗?而且就在你们这几个人住进来当夜!你们这群妄想谋财害命的修士,别妄想倒打一耙,把这脏水泼我身上!” 席孟皎闻言,不甘被莫昭说下去。 她翻出一张扩音符,贴在自己嗓子上,就开始说莫昭是如何把她骗去莫家钱庄,又是如何把她关进莫府下边的暗牢。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整座水牢里,就只剩下她们的辩论声不断回荡。 席孟皎两侧的危皓然和长鱼粼作为最大受害者,一个想做和事佬,被连带着骂,一个封了自己耳识,将注意力放在怀里的人身上。 易越还昏迷着。 长鱼粼又给她喂了些血,确认对方气息平稳后,她又将视线放到了圆台下。 圆台下,水位似乎有些不对劲。 长鱼粼眯眼打量浑浊的水面半晌,翻手变出一颗圆润的鲛珠,垫到易越舌下。 鲛珠可让人在水下呼吸。 长鱼粼看易越一眼,下意识又把人抱紧了些。 大圆台上,莫昭居高临下,瞥见长鱼粼这一举动,惊道:“你们在做什么?!” 席孟皎嘴快道:“能做什么,你的一夫一妻把你绿了!” 莫昭:“绿了?!” 她两眼圆睁,眼见要背过气去。 但一直沉默的秦北陆倏地出声,问莫昭:“你说不是你把我们关到这的?那是谁?” 莫昭摁着人中,听见秦北陆这一声,注意力被转移。 她四处张望了下,找到秦北陆所在小圆台,与对方道:“我怎么知道是谁。你们在我家住下那日,一个黑影半夜潜入我房里,直接把我打晕,我醒来就在这破地方了。” 第70章 秦北陆若有所思沉默。 莫昭盘腿坐下,怕秦北陆不信,便开始补充细节。 席孟皎听着莫昭的话,也静了下来,琢磨起把自己关进暗牢的那个“莫昭”。 偌大的水牢归于平静。 半晌,又被一声咳嗽打破。 喻缘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陌生的水牢,怔愣了会儿,又看向抱着她的雪青姝。 “我怎么在这?”她目光有些涣散。 雪青姝对上她的眼,道:“不小心掉进来的,很快就能出去。” 喻缘点点头。 雪青姝又问:“手还痛吗?” 喻缘迟钝地想了下,一些碎片式的记忆涌入脑海。 “不、不痛了。”她抬起手,盯着血已经止住的手腕,磕巴回雪青姝一句。 雪青姝闻言,放下心来。 二人一旁,喻言则是远远望着喻缘,想开口喊对方,却又不敢。 就这样,气氛又凝滞了会儿。 喻缘呆滞看着雪青姝浑身的血痕,开始拼凑脑海里断断续续的记忆。 倏地,她整个人一僵,问雪青姝:“你、你和阿言是不是被我伤了?我记得,我好像、好像动用——” 喻缘没说完,就被雪青姝打断:“喻言没事,我也没事,你放心。” 喻缘:“……真的吗?” 雪青姝颔首,正要答。 但喻言先她一步出声:“姐姐,真的,我没事,你别担心。” 喻言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雪青姝看她一眼,把喻缘扶起,让二人能看得见对方。 “姐姐,你还痛吗?”喻言小心翼翼问。 喻缘看着喻言,浅笑摇头,“一点也不痛,你不用担心。” 她说着,把挂在胳膊上的衣袖默默往下拉,遮盖住手腕上还有些可怖的一个个血洞。 喻言注意到喻缘这一举动,顿时心一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另一边,琴酿皱眉看着喻缘的背影,在犹豫许久后,开口问对方:“少宗主,你方才是不是中毒了?” 她看喻缘的眼里满是担心和不安。 但喻缘回眸,对上她的眼,却选择了缄默不言。 这个问题,喻缘回答不了,也不能回答。 琴酿见此,也猜出喻缘有所顾忌,所以,她便自觉不再多问。 气氛一次次陷入沉寂,又一次次被打破。 长鱼粼淡定望着离圆台约莫只剩下一尺的水面,终于肯提醒几人了。 “几位,你们若是再扯东扯西,说什么‘你没事’‘我没事’的废话,一个个怕是都要被淹死了。” 她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满嘲讽。 第42章 浑浊的水面在无声中又涨高了三分。 长鱼粼浅笑看着这一变化, 全然是一副优哉游哉看戏的姿态。 可她没看多久,脸色就骤然一变,嘴角的笑意尽数消失。 “这是天池鱼, 你们这群人可还真有本事,得罪了个这么舍得花钱的。” 长鱼粼看着水里突然出现的几尾七彩锦鲤, 眉头瞬间皱成一个“川”字。 她将易越安放到小圆台一侧,然后起身, 指尖一道蓝莹莹的火焰跳动。 喻缘此时已经恢复了气力, 她站在圆台上, 看着长鱼粼方向,问站在她身后的雪青姝:“长鱼粼怎么突然急了?” 雪青姝摇头,“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喻缘觉得在理, 默默闭了麦。 与此同时, 急了的长鱼粼操纵蓝火, 令其以飞快的速度缠绕在灵链上, 侵蚀灵链。 蓝色的火焰在银白色的灵链上舞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长鱼粼身上,一声不吭。 时间一点点流逝, 蓝火依旧在灼烧灵链,但灵链却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变化。 这蓝火是胥海鲛人一族的秘宝。 一簇火, 可燃千年, 可毁万物。 但眼下…… 长鱼粼眸色一沉再沉,没耐心再和这灵链耗下去了。 她掐指,一缕妖力附到灵链上, 想让这火烧得更厉害些。 可就在这时, 意外发生了。 在妖力附着到灵链上的瞬间, 蓝火猛然一闪,火舌狠狠甩在了长鱼粼手背上,带起一片红。 长鱼粼:…… 她垂眸看向手上被蓝火灼伤的地方,声音完全冷下:“真是该死。” 她收回妄图再一次偷袭她的蓝火,脸上覆上一层阴霾。 席孟皎这时候也看到了几条在她圆台旁、浮出水面的天池鱼。 她拿挂在身上的红线,边挑弄那些鱼,边好奇问:“所以,这天池鱼有什么问题吗?” 长鱼粼瞥她一眼,又看向喻缘,嗤笑出声:“天池鱼,天池鱼,自然是送你去天池的天外来使。” 长鱼粼已经看明白:布下天池鱼这场局的人是为了害喻缘。 所以,她冷眼盯着喻缘,心里怪对方害她和易越被迫卷入这场乱局。 喻缘对上长鱼粼视线,也猜出对方是在怪她。 她无力反驳,低下了头。 雪青姝站在喻缘身后,看喻缘一眼,目光又落到长鱼粼身上,冷声道:“不会说人话,就给我闭嘴。” 长鱼粼闻言轻嗤,想要回怼。 却不想,雪青姝用心声,又与她道:“比起阿缘,那人现在显然更觊觎你的鲛人血吧。” 长鱼粼:。 第71章 她沉默,无话可说。 席孟皎则是听着二人打哑谜似的对话,脑袋更大了。 “所以,这天池鱼到底是什么?”席孟皎拿红绳钓到了一条天池鱼,准备抓到手里瞧瞧。 结果,鱼还没摸到,她头顶的莫昭就突然用术法,从她手里将天池鱼抢了去。 席孟皎:…… 她看向头顶的金裙女子,正要发作。 但莫昭却先她一步,说道:“这鱼不能碰。” 席孟皎一愣,“不能碰?为何?” 莫昭用术法控制天池鱼,令其悬浮在半空,向众人解释。 “天池鱼是黑市玲珑楼价值千金的毒物。你们看这鱼的腹部,呈黑色,这就是它的毒囊。它会在离开水的半刻钟内,或是在接触到人的瞬间,自爆,将毒囊里的毒喷射出来,与人同归于尽。” 莫昭说着,收回灵力。 天池鱼重新落进水里,在瞬间自爆,水被染成黑色,发出一股恶臭味。 席孟皎捂着鼻子,心有余悸一抖,然后道:“这鱼既然要离开水,才能祸害人,那放由它在水里,快活地游来游去,它总不能作妖了吧。” 至于淹不淹死这个问题,她们修士都会避水术,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但长鱼粼听了席孟皎的话,却是翻了个白眼,道:“放由它在水里?鱼是没事,至于你,不过是换个死法。” 席孟皎没去理长鱼粼,又看向莫昭。 莫昭继续解释:“天池鱼养在毒里才能活,因此,这水里天池鱼这般多,定是个毒池。如果水位继续上涨,我们接触到这毒池水,依旧是必死无疑。另外,天池鱼以人为食,我瞧它们肚子干瘪,怕是饿了不少日子。” 席孟皎总结:“也就是毒水加食人鱼……” 她默默把手放到灵链笼上,想趁灵链笼一个不注意,毁了它。 怎料,掌间微光一闪,一道血痕就在她掌心乍现。 席孟皎捂着手,痛得坐倒在圆台上,没心思动了。 一旁,云停长老看着脑子像是离家出走的席孟皎,忍不住提醒:“这灵链笼位于反噬阵上,你想用灵力破坏这笼子,只会适得其反,伤了自己。” 秦北陆闻言,若有所思:“那用蛮力呢?” 云停长老坐在圆台上,抱手道:“用蛮力?笑话,这灵链是补天铁所制,怎么可能用蛮力解决……” 云停长老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她看着对面刚擦完泪的喻言,嘴长得老大。 只见喻言手放在灵链上,先是试探性地扯扯,然后,在确认灵链不会反噬后,她一把就将灵链扯下,紧接着,又把断了的灵链丢进圆台下的水中。 云停长老:…… 她想起先前,喻言徒手把地道里的石墙砸毁的模样,陷入沉思。 是了,对喻言这种天才体修来说,蛮力确实他爹的有用。 喻言扯下灵链后,脚下的小圆台一阵晃动,随即开始疯狂下陷。 秦北陆见状,忙道:“阿言,快毁了莫昭站的圆台,那是阵眼。” 阵眼?喻言会意,脚尖在小圆台上一点,跃上莫昭站的大圆台,手抓住灵链,然后,一个用力,灵链就发出一声脆响,从中间断裂。 大圆台的灵链笼被破坏,反噬阵也跟着失效。 所有小圆台上的灵链颤动了下,上边属于反噬阵的银光暗下。 喻言见自己成功,眉宇间染上喜色,看向秦北陆和喻缘,激动道:“姐姐,秦北陆,我成功了!” 她高兴喊着。 可下一瞬,大圆台就猛地一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塌陷。 喻言没反应过来,被震颤的大圆台影响,整个人身形一下子没稳住,往圆台下的毒池中倒去。 喻缘见状,心跳骤停,想要跳出小圆台,去接住喻言,却被雪青姝拉住。 “秦北陆比你快。” 雪青姝话落,喻缘就见秦北陆一把揽住喻言的腰,然后,带着人跳上摇摇欲坠的大圆台,闪身从穹顶的空洞里逃出了水牢。 喻缘抬头望着穹顶空洞,双腿一软,靠在雪青姝身上。 还好,还好没出事。 她松了口气,重新看向还在水牢的其余人。 水牢里,所有的灵链笼都被破坏了个彻底。 莫昭站在大圆台上,离穹顶空洞最近,所以,她一个起跳,就抓住空洞的边缘,三两下爬出空洞。 莫昭之后,是长鱼粼。 她抱着易越,影子一闪,人就站在了空洞外,垂眸打量还在水牢里的人。 水牢里剩下的人已经只有一半了。 危皓然在已经塌陷得只剩一个角的小圆台上稳住身形,拉住和穹顶相连的一根灵链,飞快往上爬。 他对面,席孟皎也是如此。 二人一前一后,比赛似的,逃窜出了水牢。 “我们也走吧。”雪青姝侧眸,看向喻缘。 喻缘颔首,正要答应,但她视线一转,目光落到背后的那人身上。 琴酿还站在小圆台上。 她所处的小圆台崩塌得速度不是很快,但小圆台上与穹顶相连接的灵链都已经断裂,掉进毒池里,激起一片片水花。 水花打在琴酿的裙摆上,毒到具有腐蚀性的池水融进布料里,贴在琴酿小腿上,让她的小腿溃烂了一大片。 腐烂的小腿限制了琴酿的行动力。 第72章 她试图跃上大圆台,但小腿上刀割一般的剧痛,叫她一步也走不出。 喻缘见此,纠结了一瞬,然后很快做出选择。 她翻手变出一张转移符,贴在雪青姝背上。 “阿缘?!”雪青姝察觉到喻缘意图,忙要撕下背上的转移符。 可就在手触碰到转移符的瞬间,她就被送出穹顶,背上还多出了一张定身符。 喻缘不想拖累雪青姝,也无法做到推卸她身为少宗主的责任,放弃任何一个妙音宗的弟子。 她将一张转移符贴在自己身上,站到了琴酿身边。 “上来。”喻缘半蹲下身子,让琴酿靠到自己背上。 琴酿看着喻缘的后背,一愣,“少宗主,你——” 喻缘:“别废话,快上来。” “哦,好。”琴酿僵硬点点头,小心翼翼靠到喻缘背上,手环住喻缘的脖子。 背上重量压下。喻缘托住琴酿的双腿,膝盖微曲,保持住整个人的平衡,然后心念微动,用意念从储物袋里翻出仅剩的一张转移符。 “琴酿,把这张符纸贴在身上。”喻缘道。 琴酿应了声,连忙伸手去抓喻缘身前的转移符。 但她抓了几次,指尖都贴着转移符滑过,难以抓住整张转移符。 琴酿见此,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汗也糊了一背,浸湿衣衫。 “少、少宗主,你能往前走一步吗?”琴酿怯声道。 喻缘闻言,看琴酿的手和转移符的距离一眼,回了声“好”,随即上前一步。 转移符这回离得近了。琴酿迅速伸手,再次去够。 谁料,她刚摸到转移符的一角,身下圆台就倏然开始剧烈晃动。 这晃动突然。 喻缘心念抑制不住一转,对转移符的操控消失。 “少宗主——”琴酿眼瞧着转移符从她手里飘走,急呼喻缘一声。 喻缘回过神,赶忙再屏息凝神,去控制转移符,结果,却已经来不及了。 转移符华丽丽落进已经几乎与圆台持平的毒池里,整张被浑浊不堪的污水吞噬。 第43章 毒水没过圆台, 腐蚀鞋底。 喻缘背着琴酿,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两条披帛倏地飞向喻缘, 分别环过她和琴酿的腰。 紧接着,喻缘只觉脚下一空, 一股力就将她拉出了水牢。 “哎呦,这俩人可真是要折了我的腰。”云停长老瘫倒在地上, 臂弯间, 两条披帛皱巴巴垂落。 危皓然站在云停长老身后。 他见对方这般, 忙半蹲下身,把人扶起,道:“长老辛苦,费如此心力去救少宗主和师妹。” 云停长老闻言, 看这个面孔陌生的外门弟子一眼, 莫名心生好感:这弟子可真懂事。 她想着, 看向对面刚被扶起的两个不懂事弟子身上。 “你们二人如何?”云停长老目光在喻缘和琴酿之间打转。 喻缘半靠在喻言身上, 摇头,“长老放心, 喻缘没事。” 云停长老“嗯”了声,又看向琴酿:“你呢,伤得可厉害?” 琴酿也摇头。 云停长老于是收回目光, 靠在墙上, 开始揉起她的老腰。 喻缘站在一旁,看云停长老片刻,然后上前, 与对方道:“长老, 方才多谢相救。” 她语气诚恳。 云停长老侧眸看向喻缘, 停下揉腰的手,笑笑:“保护少宗主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不必如此客气。” “不、不是客气”,喻缘垂首,自责道:“长老,是我莽撞无用,拖累了你。” 拖累?云停长老听见这两个字,正要否认。 但琴酿先她一步,同喻缘道:“少宗主,你都是为了救我,要说拖累,也是琴酿拖累了你。” 云停长老:…… 她看琴酿一眼,又看喻缘一眼,琢磨该怎么接话。 但还没琢磨完,地道就突然晃动起来。 云停长老一个激灵,和身后正思索如何讨好她的危皓然同时站直。 “这地道像是要塌了,我们赶紧走!” 云停长老话落,疾步走进喻言先前用拳头打出来的地道里,火速离开。 危皓然见状,快步跟上。 长鱼粼抱着易越,看还站在原地的一行人几眼,随后,也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地道里。 “姐姐,我们也赶紧走吧。”喻言目光从逃得飞快的几人身上划过,同喻缘道。 喻缘颔首:“走吧。” 一行人准备离开,可这时,琴酿突然身形一晃,摔在了地上。 喻缘脚下一顿,目光落到她小腿上,翻手变出先前没用完的“百毒清”,放到琴酿手里。 “出去把这药擦腿上,解毒。” 喻缘简单说了句,就将琴酿背起,然后和其他人一道,沿着地道,离开这地下暗牢。 从地道出来,又回到了最先的假山里。 喻缘将琴酿放到地上,自己累得不住喘气。 其余人情况也没有多好,一个个都靠在假山上,累到几乎觉得丢了魂。 不过,几人里,莫昭就跑了所有人一半路程。 所以,在短暂的休憩后,她很快就恢复精神,走出假山。 假山外,莫昭四处游走、探看,找寻府里仆从,想喊他们保护自己,顺便把喻缘这一行危险数值高得离谱的人赶出莫府。 结果,她看了一大圈,别说仆从,就是府里养的看门狗都不见了。 第73章 莫昭:!!! 她面对这像是闹了鬼的府邸,在震惊一瞬后,选择回到起码有点人气的假山。 假山里,喻言看向失魂落魄的莫昭,问:“怎么了?” 莫昭看喻言一眼,道:“我莫府闹鬼了,一个人都不见了。” 喻言:“闹鬼了?” 秦北陆在她边上提醒:“莫昭应该是在说府里那几个仆从。” 喻言明白了。 她重新看向莫昭,道:“你府里那几个仆从都跑了。他们看到杀了么,被吓得不轻,应该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了。” 莫昭:“都跑了?!” 喻言点头。 莫昭:…… 很好,她养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莫昭:………… 她差点忘了,她养的狗也跑了。 莫昭眼底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绝望。 府里人也没了,狗也没了,若是偷袭她的人又来,那她岂不是就不用活了。 莫昭想着,又把目光放到喻言一行人身上。 然后,她就正好瞧见席孟皎靠在喻缘那边,小声说着:“主仆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莫昭:…… 她嘴抿成一根直线,盯席孟皎几秒,幽幽道:“席仙子,合欢宗的售后评价表还在我手里,你也不想分太低吧。” 席孟皎突然被cue,一个激灵,对上莫昭的眼。 “……你想怎样?”她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莫昭笑笑:“席仙子差不多也要回合欢宗了。所以,我想跟着你一道去,然后,这期间,你要全程保护我,直到我找到一批能够保证我安全的打手。” 席孟皎和她一样被关在暗牢过,所以,对席孟皎,莫昭还是有几分信任在。 也因此觉得选席孟皎贴身保护她,是眼下最好的一个选择。 但席孟皎并没有做保镖的心思。 她看着莫昭的眼,闷声没答应,默默盘算。 其实,真莫昭也好,假莫昭也罢,真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这个莫昭会不会是这次伤害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那也就算了,如果是,那就是给自己埋雷。 席孟皎不敢担这责,但莫昭又是合欢宗的大客户,不是说得罪,就能得罪的。 因此,席孟皎想到这,不由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纠结许久,席孟皎看向余光里的喻缘,停了几秒,心下忽地有了主意。 “喻少宗主,要不你帮我拿个主意吧。”席孟皎拉住喻缘的手。 她这回的主要任务就是接应妙音宗,肯定得以妙音宗为主。 而妙音宗又明显以喻缘为主。 所以,她思来想去,选择把这个烫手山芋不道德地丢给喻缘。 喻缘没想到席孟皎会让她决定。 她连忙把手从席孟皎手里抽出,然后,在打量看她的人一圈后,目光停在雪青姝身上。 “师尊觉得呢?”她默默又把问题转移。 结果,雪青姝只是冷冷看她一眼,道:“问我作甚,你问琴酿去。” 喻缘:。 她接不上话,尴尬看向正在给小腿涂药的琴酿。 琴酿见状,则是迅速朝云停长老看去:“长老,除仙君外,这里就属您是长辈,还请您拿个主意。” 正揉着腰的云停长老:?! 她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有她一份在。 她整个人僵硬了会儿,然后,目光火速在一群人里打转,也想把问题抛走。 不过,她还没确定问题可以抛给谁,站在她几步外的长鱼粼就瞥她一眼,突然出声打断:“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抱着还昏迷的易越,头也不回地往住处走去。 众人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约而同陷入沉默,气氛也紧跟着冷了下来。 小半晌,喻缘靠在假山上,脑子里忽地一道灵光闪过,看向莫昭。 “你在水牢里说,我们入住当日,有人偷袭你,取代了你的身份,你如何可以证明?” 这一点,雪青姝在喻缘清醒后,和她提过一嘴。 现在,喻缘细细想来,觉得这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莫昭听了喻缘的话,很快会意。 她点点头,道:“我可以证明,你们随我去我的住处,我证明给你们看。” 莫昭住处就在百步之外。 一行人没一会就赶到了她的院子。 院子里一如往常,除了没有仆从,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对。 莫昭屋里,一行人聚在一起,目光落在莫昭从房梁上取下的一块石头上。 “这是留影石。”莫昭介绍。 席孟皎看着这比寻常留影石大上一圈的石头,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大,升级版?” 莫昭得意颔首:“我用的,自然是。” 她说着,往留影石里渡入一丝灵力,瞬间,整个房间的布置就一转。 “这留影石是我在黑市玲珑楼买的,主打一个:全方位留影,沉浸式观赏。”莫昭将留影石放到桌案上,与几人说明。 几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完全进入黑夜的房间,一个个都睁大了眼。 有钱就好啊!她们心里冒出一句话。 回到一天前的住处。 莫昭带着几人走到屏风后,停在床榻边,指着床上躺着的“莫昭”,道:“我那夜就躺在这。” 第74章 她简单说一句自己的位置,又指向距床榻几步之隔的窗扇,“那个偷袭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从这进来的,你们看好了。” 她话落,在留影石上又渡入一丝灵力,整个屋子里的一切就开始动了起来。 床榻上,“莫昭”望着床幔,还没有睡下。 莫昭说,她这时候是在想选长鱼粼为夫好,还是选易越为妻好。 当然,现在,她是一个也不想了。 画面还在继续。 “莫昭”没睡着,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面朝床里侧。 因此,她也没注意到一只将窗扇缓缓抬起的手。 那只手是属于女子的,十指白皙纤长,看起来有些眼熟。 莫昭认出来了。 她举起自己的手,盯着自己掌心的一颗痣,忍不住道:“靠,这人手和我一样!她不会这时候就开始扮我了吧!” 像是为了证实莫昭的猜想,窗外翻进来那人果真是一个穿着金裙的女子。 不过,这金裙女子没有五官,一张脸上木质纹理清晰,明显是个半成品傀儡。 喻缘想起被自己捏碎的替身傀儡,默不作声。 傀儡人不紧不慢走到“莫昭”身边,坐到她床榻上,俯身靠上去,没有五官的脸就贴在“莫昭”的脸旁。 “莫昭”这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她在投落在床头那个黑影出现时,就下意识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但傀儡人却早看出了这一点。 灰白色的月光下,傀儡人的五官逐渐清晰。 她指尖轻轻落在“莫昭”的下巴上,一点点上移,最后,在“莫昭”忍不住,要睁开眼时,她一把就捂住了“莫昭”的眼。 “不乖。”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喻缘后背一凉,记得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地牢里,那个杀了么领头人的声音。 不,应该说是这个替身傀儡的声音。 原来,当初在地牢时,那个替身傀儡一直盯着她。 喻缘心下一阵恶寒,继续看留影石投射出的画面。 傀儡人捂住“莫昭”的眼。 “莫昭”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站起来,挣脱了对方。 可很快,她又发现:她看不见了。 “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莫昭”无措靠在床榻一侧,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把短刀。 傀儡人见状,轻嗤出声:“你以为这区区短刀,能耐我何?” 它说话一如既往地欠。 傀儡人一把抓住“莫昭”手里的短刀,轻松将其折断。 “真是可惜。要不是只能一点点夺走你的相貌、你的眼睛、你的声音,我现在就能送你去幽冥界。” 它说着,丢开“莫昭”手里的短刀,又一把钳制住对方的双手。 “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我养了好些漂亮的鱼,等你死了,我就让那些鱼送你去天界,如何?” 傀儡人说的是天池鱼。 喻缘想起她面对替身傀儡时,对方已经拥有了莫昭的声音,呼吸一滞。 看来她误打误撞毁了替身傀儡,竟救了莫昭一命。 接下来,留影石的画面就很简单了。 傀儡人带走“莫昭”后,一切就结束了。 一旁,席孟皎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变态啊,太变态了,难怪那天去莫家钱庄,莫昭声音不对呢。那疯傀儡还骗我说,是夜里着了凉,嗓子哑了。” 莫家钱庄?!莫昭听到这四个字,顿时警铃大作。 “那个木头人去我家钱庄了?它做了什么!莫不是把我辛辛苦苦赚的钱都卷跑了?!”莫昭激动抓住席孟皎。 席孟皎忙把她甩开,道:“那疯傀儡没卷你钱。它是去取了一个,一个什么……” 席孟皎努力回忆那东西名字。 莫昭则是急得望眼欲穿,让席孟皎仔细去想。 席孟皎想了许久,总算是记起来了,“叫什么水胶,凝、凝水胶!” 喻缘她们没听过这东西。 莫昭看几人一眼,言简意赅解释:“我祖上是靠锻造、修补法器发家,其中,凝水胶就是修补法器的上乘之物。” 她说着,又拉住席孟皎,急问:“除了凝水胶,那木头人还拿了别的什么没有?我的钱产、地契、天地灵宝,它有没有拿?” 席孟皎连连摇头,“那些东西,钱庄掌柜说要手令才能取。疯傀儡说,它手令忘拿了。” 莫昭听了,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但喻缘在一旁听了,却是心头一紧。 修补法器?她想起被她和雪青姝毁掉的那支琉璃玉笔。 “莫大小姐”,喻缘确定莫昭身份,就换回了称呼,“这凝水胶于修补法器当真上乘吗?” 莫昭闻言,得意点点头:“这是自然。任何法器,只要不是化成灰,那用凝水胶就可以完全修复。你们若是想要,我便宜些卖给你们,五千灵石一瓶如何?” 席孟皎:“……难怪那疯傀儡宁愿冒风险取代你,也不肯花钱买凝水胶。你这也太贵了。” 莫昭“嘁”了声,道:“那它一池子天池鱼更贵,也不见得那木头人去取代玲珑楼楼主,免费骗几条鱼。” 席孟皎回怼:“那人家玲珑楼楼主好几百号人守着,你就几个人守着,现在人还跑光了,那不搞你,搞谁?” 第75章 莫昭:…… 她无力反驳,在琢磨了一阵后,话锋转到别处:“既然现在也证明了我清白,那你必须得带我去合欢宗,保护我个三两月,直到我再搜罗一批好打手保护我。” 席孟皎:…… 她和喻缘一行人交换了个眼神,问:“少宗主,几位仙君、长老,那要不我们就答应莫大小姐?” 喻缘没表态。 雪青姝兀自沉默。 云停长老看向盯着她的几人,摆手:“答应就答应,要是她真有问题,我负责。” 莫昭展颜笑道:“还是长老你好!” 席孟皎也是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有个能帮忙背锅的。” 解决完同行去合欢宗的事。莫昭便收了留影石。 回到现实,窗外的天依旧是一片漆黑。 众人愣了下,很快就意识到天是真黑了。 “我们各自回去休息吧”,席孟皎打了个呵欠,“明天差不多就要启程去我合欢宗了,大家养精蓄锐。” 其余人没有反对,纷纷应了声,就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莫昭的屋子。 莫昭也离开了。 她抓着席孟皎,道:“你得全程保护我,晚上也不能落下。” 席孟皎想拒绝。 但喻缘拍拍她的肩,道:“席仙子,莫大小姐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负她。” 先前,席孟皎把难题抛给她的事,喻缘还记得。 席孟皎:…… 她看向其余人,可人已经走光了。 不得已,她只能把莫昭带回自己住的院子。 喻缘也回到了住处。 她在自己屋外贴满了各类符纸,上到防人,下到防鬼,一处都没有落下。 屋里,喻缘坐到蒲团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鹤。 这纸鹤是她方才回来的路上,落到她脚边的。 喻缘往纸鹤里渡入一丝灵力,喻秦钟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 “阿缘,那些杀了么的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是遇上了,你和阿言别逞强,交给云停,她会保护好你们。” “如果,云停也保护不了你们,你就给爹爹传讯,爹爹再寻两个人来保护你们姊妹。” 喻秦钟的声音到这里结束。 喻缘把纸鹤收进储物袋里,打算上床睡觉。 可刚脱了外衫鞋袜,她就发现窗户纸上有人影晃动。 喻缘皱眉,忙翻手捏住一张防护符,准备飞向那个人影。 结果,就在她念咒时,那个人影自己个翻窗进来了。 “是我。”雪青姝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喻缘一愣,随即意识到:她防妖的符纸忘贴了。 不过,雪青姝在,喻缘想,其他小妖应该也就不敢翻她的窗了。 “你来我这做什么?”喻缘在床榻上盘腿坐下,问雪青姝。 雪青姝也坐到床榻上,回答:“你一个人住不安全,我陪你。” 喻缘靠在床背上,望着雪青姝银白色的长发,道:“你还怪我吗?” 她是在说水牢里发生的事。 雪青姝侧眸,看喻缘一眼,“没怪过你。” 喻缘闻言怔住。 雪青姝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受伤了,需要你给我包扎。” 喻缘:…… 她目光落在雪青姝身上布满血痕的白色道袍上,道:“我那时虽然意识不清,但我记得,我最后一把灵剑的灵气应该已经将你身上的伤疗愈好了。” 雪青姝:。 她沉默了会儿,将衣衫一件件褪下,最后只剩一条里衣。 里衣下半部分已经被血染了一片红。 喻缘见状,呼吸一滞,连忙坐直身,去查看她的伤势。 “怎么会这样?”喻缘不解。 雪青姝神色淡然:“这一处伤不是寻常灵气能疗愈的。” 喻缘想起在陨魂阵的时候,自己确实无法用灵力治愈这伤,心下明了。 “你躺下。”喻缘往床里侧退了退,给雪青姝留出一个能平躺下的位置。 雪青姝看了眼位置,也不磨蹭,当即就脱了鞋袜,躺到喻缘身边。 喻缘翻出老三样,开始给雪青姝上药。 上药时,喻缘回想着这半月发生的事,思绪蓦地停在一处。 “宗门比试前,你说我上一世是与外门弟子对战,是真的吗?”喻缘问。 雪青姝望着床幔,静了会儿,回答:“当初,你宗门比试的第一个对手是危皓然。” “危皓然?”喻缘没想到是他。 雪青姝“嗯”了声,再次语气肯定道:“是他。” 喻缘沉默,手下给雪青姝涂药的速度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 她在想:为什么两次宗门比试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半晌,喻缘给雪青姝上好了药。 她给对方一条新的里衣,又给了一套自己的裙衫,让对方先应付着穿。 雪青姝自然不会拒绝。 她穿好衣衫,就半靠在喻缘床榻上,望着窗户出神。 至于喻缘,则是坐在床里侧,开始对着一张传讯符,向喻秦钟说杀了么,以及枫林镇发生的事。 说完这些,喻缘又开始问喻秦钟有关宗门比试的事。 雪青姝在边上听着,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原来,还有变数吗? 她阖眼思索,心里没有答案。 第四卷 合欢宗 第76章 第44章 第二天早, 一架仙舟从枫林镇外缓缓飘进,最后停在莫府上空。 莫昭拉着席孟皎,早早就候着这仙舟。 眼下, 一瞧见这仙舟的影子,她更是抢在所有人前面, 拖着席孟皎就上了仙舟。 上去时,她还与席孟皎念叨着:“不许甩掉我, 不然我就给你差评。” 这二人上去后, 秦北陆带着喻言也跟着上了仙舟, 去给莫昭安排房间。 仙舟上,开始闹腾起来。 半刻钟后,云停长老打着呵欠,也走上仙舟挂下来的天梯。 她身后, 危皓然亦步亦趋跟着, 与她讨论着乐理。 仙舟下, 琴酿手里拿着一个瓷瓶, 静静站着。 她在等喻缘。 但等了小半刻,她却等到了另一个人。 雪青姝一到仙舟下边, 就远远看见了琴酿。 她黛眉微蹙,看了眼自己身后低垂着脑袋打盹的喻缘,快步走向对方。 “你不上仙舟?”雪青姝停在琴酿面前, 冷声道。 琴酿抬眸, 与雪青姝对视一眼,又很快低下脑袋,磕巴道:“仙、仙君, 我在等、等少宗主。” “等少宗主?”, 雪青姝轻哼一声, “她还有会儿才过来,你先上仙舟吧。” 琴酿:? 她看向雪青姝身后慢悠悠晃过来的喻缘,“仙君,但少宗主她就——” 雪青姝直接打断:“上仙舟。” 琴酿:…… 她看阖眸打盹的喻缘好几眼,最后,在雪青姝又一声咳嗽下,不得已先上了仙舟。 喻缘精神恍惚地走到雪青姝边上。 她抬起脑袋,看走上仙舟的琴酿一眼,道:“我们不会是最后吧。” 她昨夜想宗门比试的事,想得大半夜没睡,现在整个人困得像是三魂七魄离体出走。 雪青姝闻言,无所谓道:“最后便最后,去合欢宗也不是什么急事。” 喻缘点头,觉得在理,速度就又不禁慢了几分。 她和雪青姝一前一后,缓慢踏上天梯。 可走了两阶,一个声音就突然将喻缘喊住。 “喻仙子!”是易越的声音。 喻缘一个激灵,脑袋清醒几分,垂眸看向仙舟下的人。 “易仙子,你怎么来了?”喻缘走下天梯。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喻缘看后面臭脸走来的长鱼粼一眼,问易越。 易越浅笑,答:“喻仙子放心,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喻缘回以一笑:“那我也就放心了。原本,我们大家还想来看看你,但走得急,又怕你伤还没养好,我们大家来得人多,惹你心烦,便不告而别了。” 喻缘说着,不好意思挠挠头。 易越见状,直言:“喻仙子不必解释这么多,易越理解。” 她单手抱住长刀,另一只手从储物袋里翻出当初和喻缘初见时的那五支飞镖,放进喻缘手里:“喻仙子救命之恩,易越不知如何回报,所以,就将这五支飞镖作为谢礼,还望喻仙子不要介意。” 喻缘垂眸,看着手里的五支飞镖,愈发不好意思,“易仙子,你受伤多少也是因我而起,我不能收你这礼。” 易越:“你若不收,便是嫌弃了。” 喻缘忙摇头:“我不是。” 易越:“既然不是,那喻仙子便收下吧。” 喻缘见此,实在推拒不了,只能收下。 易越谢喻缘的话说完后,就准备和对方告别。 但这时,她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长鱼粼突然俯下身,盯着喻缘的眼睛,道:“爱得罪人的蠢丫头,别把有些人,还有某个妖看得太重,她们对你,真心可没几分。” 长鱼粼故意说这一句,却又不说清楚是哪个人,只把话头对准她一直看不顺眼的雪青姝。 喻缘:…… 易越:…… 二人一阵沉默,随即,易越忙捂住长鱼粼的嘴,同喻缘道:“喻仙子,长鱼粼口无遮拦,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喻缘闻言,看身旁面不改色的雪青姝一眼,朝易越笑笑,道:“易仙子,没事,我知道长鱼公主这话是为了我好。” 喻缘说着,对上长鱼粼的眼,“我说的对吗?长鱼公主。” 长鱼粼:…… 她只和易越说了真情线的事,但关于她的身份,她还没向对方坦白。 却不想,这一点被喻缘看了出来,现在又被对方挑明。 长鱼粼恨恨瞥了喻缘一眼,然后对上易越探究的眼神,心虚。 “你是公主?”易越皱眉,看长鱼粼的眼神一变。 气氛开始微妙起来。 喻缘看二人一眼,默默拉着雪青姝,快步上了仙舟。 仙舟上,二人随便进了一间茶室。 喻缘在蒲团上坐下,顺了顺气,然后无所事事地摆弄起面前的茶具。 雪青姝目光落在喻缘身上片刻,随即从对方手里拿过茶具,开始煮起茶来。 煮茶时,喻缘就看着雪青姝。 雪青姝感受着对方的目光,想静下心来,但又做不到。 于是,她干脆就对上喻缘的眼,问对方:“听了长鱼粼的话,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喻缘:? 她刚才不知不觉就看着雪青姝放空起来。 现在,听对方忽然问她,她赶忙敛了敛心神,接话:“没什么想问你的。” 第77章 雪青姝:“你信她的话吗?” 喻缘:“她先前想杀我,我为什么要信她?” 雪青姝停下煮茶的手,又问:“是因为她想杀你,所以,你不信她吗?” 喻缘琢磨了下这个问题,摇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长鱼粼光凭心声下的结论,未必是完全正确的。” 雪青姝沉默片刻,继续问:“为什么告诉易越,长鱼粼的真实身份?” 喻缘直言:“她成天揭人短,我方才揭她一回,也算是礼尚往来。” 雪青姝:“偏选那个档口揭,不是因为怕长鱼粼再说什么你不想听的吗?” 喻缘闻言轻笑:“师尊,你是打算学长鱼粼偷听人心的本事吗?” 雪青姝:“学不来,只能问。” 喻缘:“问不出呢?” 雪青姝:“一直问。” 喻缘不说话。 这个问题也就此搁浅,直到五日后,仙舟在合欢宗降落,喻缘也没有回答。 合欢宗,霞光漫天,云雾掩映下,山峰连绵不绝,每一座山上都栽满桃树。 明明是秋日,但每一棵桃树上,桃花都尽数绽放,粉透了的花瓣,随一阵暖风,落满人一身。 桃树里,藏着一条山间小径。 小径是由灰褐色石板铺就,一路向上,尽头是一红墙黑瓦的殿宇。 殿宇之外,身着红褐色长袍的长老拄着桃木杖,人站得笔直。 “师尊!”席孟皎看清殿宇前站的人后,高举着手,向对方挥舞。 对方也看到了席孟皎,他举起手里桃木杖,挥舞回应一声:“小月亮!” 然后,就华丽丽摔到了。 席孟皎:?! 其余人:?!! 云停长老:…… “这是阙香吧?”她问席孟皎。 席孟皎站在原地,笑容僵硬看向云停长老:“您认识?” 云停长老点头:“做过一阵子酒友。” 席孟皎:“……这样啊。” 云停长老“嗯”了声,看向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阙香长老,又问:“他现在怎么还用起拐杖来了?我记得他比我还小了十来岁,怎么瞧着,身子骨还不如我了。” 席孟皎尴尬解释:“十天前,师尊去抓野鸳鸯,不小心摔进溪里,扭到了脚。” 云停长老意味深长“哦”了声,和远处的阙香长老对上眼,正想再多问席孟皎几句。 结果,她刚张口,席孟皎就一个闪身跑开,去扶阙香长老起来。 云停长老目光落在这师徒二人身上,眉头微挑,闭上嘴,跟着喻缘一行人,走近阙香长老。 阙香长老被席孟皎扶起后,发现自己另一只脚也扭到了。 席孟皎无奈,喊来两个弟子,将人架进了殿宇里。 殿宇里,阙香长老坐在上座,两只脚的脚踝都肿成了沙包大小。 他惨白着脸,看向席孟皎,气若游丝道:“小月亮啊,你看为师这样,明显是招待不了几位贵客了,所以,你就帮为师再招待她们三天如何?” 席孟皎抿唇,直言:“师尊,你就算不瘸,我也不敢把人交给你招待。” 阙香长老带缥缈宗弟子去合欢宗宗主酒窖里偷酒喝的事,席孟皎还历历在目,可不敢再让他祸祸喻缘她们。 阙香长老也知道自己不靠谱。 他看喻缘她们一眼,又重新看向席孟皎,道:“既如此,飞云峰的屋子我已经叫人打扫出来了,你这就带几位贵客去吧。” 飞云峰是席孟皎洞府。 席孟皎按在阙香长老肩上的手一紧,核善笑道:“师尊,你这是早早就盘算好了呀。” 自己主动答应接待人,和阙香长老背着她做决定,席孟皎还是知道区别的。 阙香长老心虚避开席孟皎目光,看向云停长老,“哎呦,云停,你也在啊——” 阙香长老没说完。 云停长老就幽幽打断:“你还欠我十坛酒。” 阙香长老:…… 他刚刚故意不理云停长老,就是因为这十坛酒。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 还故意在他徒弟要捏碎他肩胛骨时,提这事。 阙香长老惆怅,不想还这十坛酒。 怎奈,席孟皎手下力气越来越大,叫他不得已喊道:“云停!不就十坛酒嘛。你看我乖徒一下子也照顾不了太多人,不如你带上个徒弟,就住我这阙香殿,然后我还你十坛酒,如何?” 席孟皎手下微微松了点力。 云停长老若有所思:“带个徒弟,十坛酒怕是——” 她故意顿住。 阙香长老:…… 得寸进尺啊! 他叫苦一声,咬牙切齿:“二十坛酒,二十坛。你十坛,你徒弟也十坛!” 阙香长老说罢,抬手,拍拍席孟皎放在他肩上的手,传声:“小月亮啊,为师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放过为师吧。” 席孟皎闻言,不松手:“师尊,你就分走两人。” 阙香长老:“……你还想如何?” 席孟皎笑笑:“我做上个任务时,欠妙音宗少宗主五百个灵石,需要报销一下。” 阙香倒吸一口凉气,默默捂紧自己的储物袋:“五百个!你没虚报?” 席孟皎语气坚定:“没虚报。” 阙香长老:。 他看云停长老一眼,又看没有任何表情的喻缘一眼,到底是不好意思问人:席孟皎是不是真欠了她五百灵石。 第78章 于是,他只能再咬咬牙,答应席孟皎:“好,这五百灵石,为师给你加在本月月俸里。” 月俸?席孟皎道:“若是加在月俸里,你这月,下月,下下月,都不能扣我月俸。” 阙香长老:………… 他手紧紧握拳,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席孟皎听到这一声,松开阙香长老肩膀,道:“师尊放心,少宗主她们我定会招待好的。” 话落,她就喊来两个弟子,把阙香长老搬去了明医堂。 阙香长老离开。 云停长老喊了危皓然,和她一道去阙香殿后边,找两间屋子住下。 剩下一行人,则是跟着席孟皎去了飞云峰。 飞云峰上,莫昭拉住席孟皎,看着喻缘一行人,道:“原来她们不是合欢宗的人,你先前骗我。” 席孟皎:。 她没想到莫昭会跟来合欢宗,更没想到自己随口扯的谎会被揭穿,一时有些心虚。 “先前,事急从权,我是不得已骗你。”席孟皎继续扯道。 莫昭听了,思索了下,“你有什么好急的?” 席孟皎反应迅速:“急着解决你的婚事。” 莫昭:…… 她想起那叫人糟心的长鱼粼和易越,气呼呼道:“忘了把府邸清空了。” 席孟皎闻言,猜到莫昭在气什么,安慰:“易越伤养得差不多,长鱼粼应该就会带她离开。” 莫昭:“但她们还是白吃白喝我小半月。” 席孟皎:“这多大点事,我让你白吃白喝两个月,不就补偿回来了。” 莫昭心跳停了一拍:“当真?” 席孟皎颔首:“当真。” 莫昭:…… 她沉默,想起外界传言说:合欢宗男女通吃这事。 “她难道对我有意思?!”莫昭暗道一声,看席孟皎的眼神也倏然一变。 不过很快,莫昭的猜想就被席孟皎打破。 “你白吃白喝我两个月后,记得给个好评。”席孟皎认真道。 莫昭:。 她不想理席孟皎了。 二人身后,喻缘她们听了一路。 半晌,听二人没了动静,喻缘便压下嘴角笑意,问席孟皎:“你师尊让你招待我们三日,是因为三日后,活动就要开始了吗?” 席孟皎:。。 她正不解为什么莫昭突然不理她。 一听喻缘发问,她赶紧收回凌乱的思绪,回答对方:“嗯,三日后,‘一线牵’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喻言闻言,好奇追问:“你知道活动内容是什么吗?” 席孟皎摇头,“不知道,这次活动是婉清长老在准备,我师尊也就参与了一次讨论。” 席孟皎没说,阙香长老就是这次讨论里,被分配去解决婉清长老手底下那几只野鸳鸯,然后扭伤脚这事。 “对了,明日山下的欢喜镇正好也有活动,你们要去吗?” 席孟皎不好透露活动更多信息,就转移话题。 “活动?什么活动?” 喻言被拘了好些天,对“一线牵”又没什么兴趣,因此,她一听席孟皎说还有活动,顿时就来劲了。 席孟皎:“就是有个一天一夜的花灯会。” 喻言眉头一挑,感兴趣,“除了花灯,还有别的什么吗?” 席孟皎想了想,“欢喜街上还有美食会。” 喻言:! 她看向秦北陆,“我们去吧。” 秦北陆点点头,“好。” 喻言又看向喻缘,“姐姐,你呢?” 喻缘:…… 她想象了下欢喜镇上人挤人的场景,摇头,“这几天我好像受凉了,就不去了。” 喻言:“受凉了?” 喻缘摸摸耳朵。 喻缘瞬间明白:“这几天天气是有些转凉,姐姐,那我明日下山,给你带些东西回来吧。” 喻缘浅笑,应了声:“好。” 然后,她又看向一直默默跟在最后的小姑娘,“琴酿,你也跟着一道去吧。山下热闹,你也可以买些自己喜欢的。” 琴酿闻声抬眸,看向喻缘,摇摇头,“少宗主,我腿上的伤还没好全,就不去了。” 喻缘看了眼琴酿的小腿,想起对方体质不好,这伤是好得慢。 于是,她忙道一句:“是我考虑不周。” 随即又问:“伤药还有吗?若是没了,你与我说,我这还有。” 琴酿是几人里年纪最小的,喻缘将她,多少也看做了半个妹妹。 “少宗主放心,药还有。”琴酿攥紧袖子下的瓷瓶,回答。 喻缘:“那就好。” 她回应一句,又看向身侧和她五天没说过话的雪青姝,犹豫了下,还是问:“你去吗?” 雪青姝看喻缘一眼,“我也有伤。” 喻缘:…… 她陷入沉默。 一旁,莫昭则是抓住席孟皎,道:“你说的什么花灯会,我也要去。” 席孟皎对上莫昭的眼,眼神怀疑:“这要玩一天一夜,你熬得住?” 莫昭叉腰:“你说的,全程保护我。” 席孟皎没话说了。 于是,一行人就在第二天分成两队,一队下山去欢喜镇玩,一队在山上养伤。 * 飞云峰清晨,淡淡的桃花香在空气里弥漫。 琴酿站在喻缘屋前,手里还拿着喻缘先前给她的那个瓷瓶。 第79章 “呼——” 琴酿深吸一口气,吐出,抬手,敲响了身前紧闭的门。 “笃笃笃——” 她敲了一次,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在默站片刻后,她又一次敲门,然后问里面:“少宗主,你在吗?” 话落许久,但门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不在吗?”琴酿垂下头,低声喃喃道。 与此同时,飞云峰顶凉亭里。 喻缘趴在美人靠上,眸底倒映出一片翻滚的云海。 云海里,初晨的微光洒落在雪白的云上,壮观而绚烂。 一只灰鹤在其间展翅翱翔,时不时拉长声音,鸣叫一声,接着,又没进云海中,没了踪影。 看初晨云海的地方,除了峰顶凉亭,还有一处是凉亭十数步外的观景台。 观景台在凉亭的斜下方,一块平台凸出山体,格外显眼。 雪青姝站在观景台上,银白色的长发随风舞动,恍惚间,也如同一片沐浴在晨光中的云海。 “你为什么每回都能找到我?” 凉亭里,喻缘忽地侧眸,对上一双银白色的眸子。 第45章 “你为什么每回都能找到我?” 喻缘问出这个问题。 但雪青姝没有回答, 一如她所料想的那般。 不过,许是因为猜到对方不会给她答案,所以, 喻缘在没有得到回应后,也不恼, 反倒依旧平静看着凝望她的雪青姝。 然后抬起手,露出自己的手腕, 浅笑问:“是因为锁灵骨吗?” 雪青姝:…… 她袖下的手微微蜷拢, 很明显, 她没有想到喻缘会这么快知道锁灵骨的存在。 雪青姝的沉默让喻缘确定了自己答案的正确性。 她收回落在雪青姝身上的视线,道:“看来我猜对了。” 雪青姝:……… 她眸色微沉,许久,还是选择出声, 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哪怕锁灵骨已经用了两次, 但雪青姝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喻缘就算知道手腕上多了一条白骨手链, 但也绝对不会知道这就是“锁灵骨”。 喻缘听雪青姝终于开口, 笑笑,反问:“上一世, 我没告诉你吗?” 雪青姝:………… 她沉默。 气氛就这样再次冷了下来。 直到凉亭外那条青石板路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喻缘:。 她穿上有一阵子没派上用场的隐身斗篷,然后从美人靠上起身, 准备离开。 不过, 刚要走,她就听其中一个粗一点的声音道:“听说你们合欢宗这回给妙音宗每个人都准备了十根姻缘线。” 喻缘:?! 什么十根?什么姻缘线? 她默默又坐回美人靠上,看向走进凉亭里的两个弟子。 这两个弟子, 一个穿的是合欢宗的弟子服, 另一个穿的—— 喻缘目光放到那条弟子服上的祥云上, 心下有了答案:是缥缈宗。 缥缈宗与合欢宗是五大宗门里,关系最好的两个宗门,甚至于,说是一个宗门也不为过。 而刚刚说妙音宗每个人有十根姻缘线的,正是这缥缈宗弟子。 合欢宗弟子在美人靠上斜躺下。 她听缥缈宗弟子说姻缘线的事,笑笑,与对方道:“你消息还挺灵通,姻缘线都知道了。” 姻缘线是合欢宗最出名的一样东西。 与寻常只对凡人有用的红线不同,姻缘线对修士也有用。 多情道也好,无情道也罢。 遇上这根线,通通都得化身纯爱战士,对牵线对象爱得至死不渝。 缥缈宗弟子闻言,摇头,“灵通什么,也就知道这一条小道消息。” 她说着,与合欢宗弟子紧挨着坐下。 合欢宗弟子看她一眼,眉头微挑,“那你把我这时候约出来,敢情是为了套我话。” 她说着,从美人靠上起来,凑到缥缈宗弟子面前,手搭在对方胸上。 缥缈宗弟子见状,浑身一僵,抓住合欢宗弟子的手,笑道:“套话多难听啊,我是关心一下你。这活动我可听说了,就是你们峰那个婉清长老搞的。” 合欢宗弟子:…… 她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坐回美人靠上,撩着头发道:“说你消息灵,你还不承认。这可算是合欢宗机密了,你都知道。” “好姐姐,这算什么机密,整个缥缈宗,大家都知道今年这活动是婉清长老做的。” 缥缈宗弟子靠近合欢宗弟子一些,抓住对方臂弯间的披帛,“要说真机密,我还是得听姐姐嘴里说的。” “姐姐,你可别这么叫我”,合欢宗弟子面露无奈,随即道:“罢了罢了,你若真想知道,那我就透露你个一点两点的,不过,你可别往外瞎说。” 缥缈宗弟子点头如捣蒜:“你放心,我这嘴,你还不知道,严实着呢。” 合欢宗弟子两眼微眯:“……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放心了。” 缥缈宗弟子连忙道:“好姐姐,你就别与我绕了,就且与我说几句吧。” 合欢宗弟子拿这称呼没办法,“好好好,我说我说。不过,你先告诉我,你想问什么?” 缥缈宗弟子:“我就想问问,我们缥缈宗每个人都分到了多少姻缘线?” 合欢宗弟子单手撑到美人靠上,睨对方一眼,答:“我宗与你宗交好,自是不会亏待你们。” 第80章 她说着,另一只手比了个二,指尖抵在对方肩胛骨下,轻轻一戳。 缥缈宗弟子会意:“二十根?” 合欢宗弟子颔首:“你们缥缈宗一个人的量,可都比天衍宗那几人加起来多。他们拢共就分到五根。” 缥缈宗弟子听了,好奇:“那你们自己人呢?” “自己人啊?”,合欢宗弟子收回手,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与你说,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缥缈宗弟子点头:“这是自然。” 合欢宗弟子:“就这个数字。” 她伸出四根手指,在对方眼前画了一圈。 缥缈宗弟子:?! “四十根?!你们可真够厚此薄彼的。” 合欢宗弟子闻言,有些不高兴道:“我们靠这吃饭,哪算得上厚此薄彼。你非要说厚此薄彼,长老们自己个才是最厚的。他们给每个宗来参加活动的长老,都多准备了十来条姻缘线呢。” 缥缈宗弟子震惊:“凭什么?” 合欢宗弟子嘴角微扬,解释:“因为师徒恋听起来就很刺激啊,所以,我合欢宗内部就一致同意给长老们多分几根姻缘线。” 缥缈宗弟子:?! 她沉默。 合欢宗弟子又补充:“而且与长老和合双修,对增进修为最是有益呢。” 缥缈宗弟子:?!! 她倒吸一口凉气,幽幽道:“你们玩这么野,就不怕活动当天,大家听了内容,临阵跑路吗?” 合欢宗弟子淡定道:“不怕,我师尊早想到这点了,她特意为每个人准备了替身傀儡。如果谁不想去,那替身傀儡就会替她去。” 缥缈宗弟子直言:“那拿到姻缘线,再将线毁去,你们不也没办法。” 合欢宗弟子自信笑笑,答:“你放心,这一点,我师尊也想到了。她会以姻缘讲求意外之喜为名,在活动当日,把所有姻缘线随机分布在姻缘谷里,让人捡旁人的姻缘线,自己给自己牵线搭桥。” 缥缈宗弟子呆了:“那你们这么多线,岂不是——” 会惹出许多麻烦。 她没说完,合欢宗弟子就语速飞快道:“我师尊喜欢修罗场。” 缥缈宗弟子无言以对。 但合欢宗弟子却是打开了话匣子,硬是拉着对方说到日薄西山,才肯放人离开。 两个弟子离开,喻缘也从凉亭里现身。 她单手抱着隐身斗篷,另一手伸出凉亭,朝着云海,打了个响指。 随后不久,一声鹤唳响起,接着,在云海里和几只白鹤闹腾的灰鹤就一个旋身,冲出云海,展翅向喻缘飞来。 喻缘站在美人靠上。 冷冽的风吹起她的裙摆,犹如一朵开在峰顶的花。 “系统。”喻缘喊灰鹤。 灰鹤闻声,抖动翅膀,在喻缘身畔停住,然后,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独一无二的羽翅,它乐乐呵呵又在喻缘手边,转了几个圈。 结果,它翅尖不小心勾到喻缘搂在臂弯里的隐身斗篷,将其甩进了云海里。 喻缘:…… 她看着掉入云海的隐身斗篷,身形一僵,机械对上灰鹤的眼。 “还不去捡?”她冷声道。 灰鹤一个激灵,赶忙飞进云海里,去找隐身斗篷。 半刻钟后,灰鹤飞回来,空翅而归。 喻缘盯着灰鹤,静了一会儿,道:“我想把你烤了。” 灰鹤:! 它又是几声鹤唳,随即小心翼翼后退,试图退进云海里,躲起来。 怎料,喻缘一把就抓住它的长喙,将其拖回了凉亭里。 “两个人载得动吗?”喻缘突然问。 灰鹤:? 它宕机了会儿,想拒绝,但对上喻缘核善的目光,它选择点头。 喻缘翻身坐上灰鹤宽阔的后背,指着雪青姝站的位置,与它道:“飞到那儿去。” 灰鹤看观景台上的“温缇仙君”一眼,又回眸,看喻缘一眼,到底不敢发声,只能默默振翅,飞到雪青姝站的观景台上。 观景台上,雪青姝沉默站着,霞光晕染在她身上,好似她也是云海里的一只白鹤。 喻缘看她几秒,在凌乱思绪勉强理好后,朝她道:“上来。” 雪青姝缓缓抬眸,眸底映出一个坐着灰鹤的黄裙少女。 “你想做什么?”她问。 喻缘闻言,只道:“你就说上不上吧。” 雪青姝:“……上。” 灰鹤载着二人,飞进云海里,透着桃花香的凉风拂过脸庞,又将红云卷起,翻出一场瑰丽壮观的景致。 喻缘盘腿坐在灰鹤上,问雪青姝:“有什么想去看看的地方吗?” 雪青姝看着喻缘的后脑勺,回答:“没有。” 于是,喻缘便道:“那就陪我去合欢宗的姻缘阁。” 姻缘阁?雪青姝听到这三个字,眉心一跳:“你想做什么?” 喻缘嘴角微扬,笑得没有任何情感道:“去把合欢宗给我准备的姻缘线铰了。 十根姻缘线,喻缘可不想自己的心变成榴莲,每个尖尖上都站一个人。 雪青姝:…… 她再度沉默。 身下灰鹤也没入又一片云中,俯身飞向一座桃花点缀的火红花阁。 这便是合欢宗姻缘阁。 雪青姝目光落在姻缘阁前两个合欢宗弟子身上,道:“你带我来,不光是为了多个人帮你铰姻缘线吧。” 第81章 喻缘不避讳点头:“嗯,还需要你用幻术,把我包装一下。” 雪青姝沉声道:“我记得你有幻化符。” 喻缘简单回她一个字:“贵。” 姻缘阁前,负责守卫的两个弟子斜靠在柱子上,正分享着近来合欢宗发生的八卦。 “听说婉清长老收了个新徒弟,赐名云苓。” “云苓?我记得芳瑛峰早死的大师姐也叫云苓。” “嘶,婉清长老这是找了个替身?!” 喻缘:“……” 她咳嗽一声,打断两个守卫弟子八卦。 两个守卫弟子停住嘴,看向她,随即手忙脚乱抬起手,挡住姻缘阁的门,异口同声道:“闲人免进。” 作者有话说: 云苓和婉清长老是下下一本准备写的,书名:《被死对头收为爱徒》 关键词:死对头/死遁/师徒/替身/听见心声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戳开专栏看文案~ 第46章 “闲人免进!”守卫弟子道。 喻缘闻言, 不紧不慢从腰间取下一块伪造的身份令牌,丢进二人手里。 然后,顶着先前凉亭里遇上的那个合欢宗弟子的脸, 掐着嗓子道:“我是芳瑛峰的人,你们两个没眼力见的, 竟敢说我是闲人。” 两个守卫弟子翻看了下身份令牌,没察觉不对。 “原来是芳瑛峰师姐, 师弟眼拙, 还望师姐勿怪。”一个守卫弟子将身份令牌还给喻缘, 忙俯首作揖。 另一个守卫弟子则问喻缘:“不知师姐来姻缘阁作甚?” 喻缘镇定回答:“师尊叫我来取样东西。” 守卫弟子问:“什么东西?” 喻缘睨他一眼,冷声道:“不该问的别问。” 守卫弟子:…… 芳瑛峰的人素来霸道,他到底是不敢得罪。 于是,他便不问喻缘是来拿什么, 转而, 看向喻缘身后, 顶着缥缈宗弟子脸的雪青姝。 “她是来做什么的?”守卫弟子问。 喻缘回眸, 看雪青姝一眼,自然接道:“陪我的。” 守卫弟子:“师姐, 外宗弟子不可入姻缘阁。” 喻缘:“是吗?” 她反问一句,退到雪青姝边上,挽住她的手, 与守卫弟子道:“她不可入, 我便也不进去,到时候耽搁了我师尊的事,可别怪我将你二人供出去。” 守卫弟子:……… 芳瑛峰的弟子哪是霸道, 简直无理取闹! 他心里暗骂一声, 看向身边一直装聋作哑的守卫弟子, 踢对方一脚。 试图和空气融为一体的守卫弟子:。 他看盯着他的喻缘一眼,又对上同僚的目光,琢磨了下,选择不惹厉害的。 “师兄,阙香长老在里边守着呢,放师姐和师姐这个——” 他顿了下,继续:“放师姐和师姐这个半道侣进去,出不了什么事。” 半道侣。合欢宗发明特殊名词,指代:临时双修对象。 被喻缘气到的守卫弟子闻言,压低声音骂同僚一句:“没胆的东西。” 随后,收回手,朝喻缘她们笑笑道:“二位请。” * 姻缘阁里,有两层。 第二层是半悬空在一层上,背靠红墙,两侧则由桃木做的花梯支撑。 喻缘站在一层,她左右看看两侧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然后,抬起头,看向二层。 二层有间密室,名为缱绻室。 喻缘根据识海里,系统给她的姻缘阁平面图,把重点放在这个地方上。 “走吧,上楼。”喻缘收了识海里的平面图,与雪青姝道。 雪青姝将放在二层的视线收回,颔首。 二层,鼾声震天。 喻缘站在花梯最后一阶上,视线落在二层正中间的那张书案上。 书案上凌乱堆满酒坛子,酒坛子最上边,阙香长老四仰八叉躺着,胸口不断起伏,酣睡着。 书案边上,还有两个人。 一个抱着酒坛子,半张脸卡进坛口说梦话的是云停长老; 另外一个脑袋枕在蒲团上,脖子以下酒坛子排队、倒扣放在身上的则是危皓然。 喻缘:…… 她本来准备了一箩筐要和阙香长老扯的话,但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缱绻室位居二层西北角。 一个放满书册的一人半高书架严严实实遮着门,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书架两侧地上,还堆了十来本杂书,乱中有序,喻缘一看,注意力就被吸引了去。 这些书的书封上没有字,也没有图,就是光秃秃一张黄麻纸。 喻缘伸手,翻开其中一本书的书封,然后,一张张灵动奥妙的春色图就撞进了喻缘眼里。 喻缘:?! 她心跳骤停,连忙把书合上,脸到脖子根都瞬间红成一片。 喻缘边上,雪青姝在翻看书架上的书,不知道喻缘看到了什么。 所以,她一个垂眸,见人浑身颜色都变了个样,连忙蹲下身,把人扶住,问:“怎么了?这书里是不是下了什么咒术?” 喻缘摇头。 雪青姝心下生疑,伸手想将喻缘看的书拿起,翻看。 但喻缘一把拉住她的手,出声阻止:“这书看不得。” 雪青姝不解:“看不得?为何?” 喻缘手一挥,把地上所有的书收进储物袋里,直言:“这书里女子扑蝶图,画得有些怪诞,所以,看不得。” 第82章 雪青姝盯着喻缘古怪的神情,黛眉微蹙,问:“既如此,那你为何把这些书都收进储物袋里?” 喻缘起身,脸红了又红道:“这画画得不好,我拿回去改改。” 改画?雪青姝想起喻缘惊天地泣鬼神的画技,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选择了沉默。 气氛归于平静,二人重新开始研究开启缱绻室的机关。 雪青姝继续翻看书架上的书。 喻缘则是摸索起书架后边的墙。 她从最上边开始,一格一格往下,轻轻敲击着墙上每一处地方。 “轰隆——” 喻缘指节敲到墙面底端一处,微微下陷。 紧接着,书架就“嘎吱”一声,一分为二,移动到两侧,一扇暗门从墙面凸出。 喻缘从地上爬起,目光落在暗门上。 她身边,雪青姝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她见暗门出现,便腾出一只手,手放到暗门上,轻轻一用力,暗门就被往里推进,一间放满木盒的暗室出现。 “我在外面帮你守着。”雪青姝道。 喻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暗室,将门虚掩上。 暗室里,人走进后,就亮起一层淡淡的红光,紧跟着,一股不知怎么描述的暗香也在其间弥漫开来,萦绕在人鼻尖。 喻缘吸进几口,身上不一会儿就有些发热。 于是,她忙封了鼻息,凝神片刻,压下这股叫人不安的燥热感。 暗室里,共有十个木架,木架上,一个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放了好几排。 檀木盒子上写了人名。 喻缘打开其中一个盒子,发现里面装的果真是姻缘线。 确认找对地方,喻缘火速从第一个木架开始,细细查看上边一排排放着的木盒,找自己和雪青姝,以及妙音宗其余人的名字。 第一个木架看完,一无所获。 接着,就开始快速看第二、第三……第九个木架,直到最后。 喻缘站在第十个木架前,额间已经有了一层薄汗。 她拿衣袖擦擦脸,吐出一口气,扫视起这剩下不多的木盒。 这个木架上四个宗门弟子的名字交错出现,喻缘最先找到喻言和秦北陆的名字。 她打开二人的木盒,将里头浮着二人名姓的姻缘线毁去,换上寻常红线。 换好这二人的。 喻缘把木盒放回原处,然后,又随手挑了四五个其他宗门弟子的木盒,将他们的姻缘线也毁去,换上寻常红线,以此确保合欢宗不会查到她妙音宗头上。 继续找妙音宗其余人的木盒。 喻缘视线往上,正准备踮起脚,去看最上边四排的木盒。 怎料,她一个抬眼,目光触及到一张面具。 喻缘:! 她瞳眸骤缩,后退一步,靠到墙上。 “你是杀了么的人?”喻缘盯着那张遮住全脸的骷髅面具,想起杀了么。 但她想不通的是,杀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缱绻室里。 难道是来杀她的? 喻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那个合欢宗弟子的模样。 她不由心绪一乱。 与此同时,骷髅面具在怔愣一瞬后,也回过神。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缱绻室里会有人在,但这并不影响她准备做的事。 骷髅面具想着,翻手就握住一把短刃,向喻缘袭来。 喻缘见状,当即侧身一躲,短刃贴着她喉间划过,差一点就刺破她的喉咙。 喻缘心有余悸地倒吸一口气,随后,她手摸过储物袋,指间就赫然出现一张符纸。 这回来合欢宗,她准备了近百种、数千张符纸,而她手里这张,正是幻化符。 幻化符除了可以改变人相貌,也可以符随心动,幻化出万物。 只见喻缘心念一动,她指间的幻化符就闪过一道微光,化作一柄横刀被她握在手里,护在身前。 骷髅面具先发制人一回。 这第二回则轮到了喻缘。 横刀与短刃交接,尖锐的碰撞声刺进耳里,嗡鸣声阵阵。 喻缘手下一个用力,横刀就猛地往骷髅面具脸上一压,凌厉刀气瞬间震碎了对方那脆弱不堪的面具。 面具四分五裂,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莫昭?!”喻缘喊出这个名字。 恍惚的刹那,莫昭就一个反手,将喻缘压在身下,短刃直直朝她刺来。 喻缘见状,眸光一转,手里横刀迅速挡在身前,抵住莫昭手里短刃,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推下。 莫昭:…… 她坐在地上,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不打算再和喻缘在这暗室里继续浪费时间。 于是,她身形一闪,停在第一个木架前,将其用力一推。 第一个木架倾倒,撞上第二个木架,第二个木架又紧跟着撞上第三个木架,犹如多米诺骨牌,在顷刻间,所有木架都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声巨响。 巨响声引起了缱绻室外雪青姝的注意。 她推开暗门,走进暗室,目光与莫昭撞在一起。 莫昭冷冷看雪青姝一眼,然后在雪青姝朝她飞出一道灵刃的瞬间,将手里一个黑色瓷瓶摔碎在地上。 瓷瓶碎裂,一股黑气涌出,在几息之间就充盈了整间缱绻室。 莫昭在黑气里,躲过雪青姝的灵刃,旋即又掐指念咒,在眨眼间,消失在黑气之中。 第83章 莫昭消失。 雪青姝挥开黑雾,找到在缱绻室最里面的喻缘,“赶紧走,合欢宗的人快来了。” 喻缘闻言,垂眸看了眼脚下打翻的一个个木盒,心有不甘,但还是点头,“走吧。” 姻缘阁上空两道暗光前后闪过。 守卫姻缘阁的弟子们在一刻钟的时间里聚集,一半留在姻缘阁查探阁中情况,一半去追查那两道暗光。 两道暗光都落在了飞云峰上。 其中,后来的那一道停在半山腰。 喻缘浑身发热,神志也渐渐不清楚起来。 她整个人半靠在雪青姝身上,贪婪地借对方比寻常人低的体温,来排解体内蠢蠢欲动的燥热。 雪青姝这时候也察觉到了喻缘的不对。 她扶住对方,站定,问:“你怎么了?” 喻缘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环过雪青姝腰间的手。 雪青姝后背一僵,被不断往她身上贴近的喻缘逼退到一棵树上。 “阿缘——” 雪青姝仰起脖颈,脸微微侧开。 喻缘俯身,头靠在雪青姝肩上,唇间吐出温热的气息,洒在对方脖间。 “雪青姝——” 喻缘轻唤一声对方的名字,唇缓缓贴到对方脖间,落下一吻,随即慢慢往上。 “不要用她的样子,好不好?” 喻缘带着水汽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双银眸,指尖落在银眸主人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 雪青姝呼吸一滞,在皎皎月光洒落在她们身上时,一头随风飘扬的乌发化作另一道皎皎月光,美得惊心动魄。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喻缘轻笑。 雪青姝闻言,心神一晃,道:“这是你第三次对我说这句话。” “第三次?”,喻缘放在对方腰间的手一紧,“错了,是第二次。” 雪青姝摇头,“第一次,你忘了。” 喻缘沉默,眸底的光淡了几分。 “你喜欢我吗?”喻缘突然问。 雪青姝一怔,薄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但喻缘没听清楚,因为雪青姝的声音被一个声音盖了过去。 “赶紧搜,一定有人在这里!” 寂静的树林里,亮起一簇簇火光。 雪青姝见此,想施术掩盖二人的气息,但她抬眸,目光落在头顶一只站在树枝上、正歪头盯着她们的小雀上,心知这个法子是不行了。 这是合欢宗的寻香雀。 雪青姝闻着喻缘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知道对方这是中招了。 半抱着身上愈发滚烫的喻缘,雪青姝在原地又站了会儿,然后,在火光又接近她们一些时,她看向了几步外的寒池。 寒池可以消去喻缘身上的香,也可以解了这种香对喻缘的影响。 雪青姝心神一定,将喻缘打横抱起,带人跳进了寒池里。 池水冷得刺骨。 喻缘一个哆嗦,水就争先恐后涌进了她的鼻腔里。 “雪——” 喻缘说不出完整的音节,嘴里吐出几个泡泡,浮出水面,消散。 雪青姝见此,一手环过喻缘的腰,将人扣进怀里,一手稳住对方的脑袋,低头,吻住对方的唇,给对方渡气。 碧蓝的寒池里,两道身影交缠。 喻缘思绪逐渐清明,缓缓睁眼,然后,又在目光触及那双似是明月般的双眸时,思绪再度凌乱。 今晚这月色—— 当真美得叫人心颤。 * 与此同时,另一道光落在了飞云峰的一间屋子里。 屋中,一片昏暗,灯烛尽灭。 床榻上,一金裙女子静静伏在软被上,汗流浃背,唇间不断泄出轻哼声。 “寻香雀停在这,那混账东西一定就在此处!” 屋外,一个声音响起,回荡在金裙女子耳边。 金裙女子紧抓软被的手一松,抬眼看向窗外跃动的火光,眸光闪烁。 “嘁,找死。” 她握短刃的手一紧,起身下床,赤着脚踩在地上,缓缓走向被人从外面踹开的门。 “抓住——” 最先进来的合欢宗弟子刚说两个字,随即,两眼圆睁,脖间一条血线赫然出现。 皎皎月光下,血色染红裙摆,一柄短刃游走在合欢宗弟子间,在地上画出一幅触目惊心的血梅图。 半晌,一个人走进院子,惊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金裙女子看那人一眼,轻嗤:“不过几个微不足道的东西,死了便死了。” 第47章 喻缘醒来时, 头痛欲裂。 她揉着太阳穴,望着头顶床幔,关于姻缘阁、关于寒池的记忆混乱地在她脑子里放映。 乱了的姻缘线、突然出现的莫昭、还有寒池下的那个吻…… 喻缘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坐起身,软被从她身上滑落。 “阿缘——” 她身旁响起一个声音。 喻缘手一顿, 视线机械地转向身侧。 雪青姝睡在她边上,衣衫凌乱, 漂亮的银发落在胸前。 喻缘:! 她无措收回视线, 看着身下软被, 试图翻出寒池以后就断了的记忆。 “阿缘——” 雪青姝又喊喻缘一声,然后问:“你身上还热吗?” 喻缘两眼空空摇头,“不热了。” 雪青姝单手撑在床榻上,看着喻缘的侧脸, 嘴角微扬:“若是还热, 我可以再渡些灵力给你。” 第84章 喻缘继续摇头, “不用了。” 等等—— 她脑袋一停, 看向雪青姝,面色复杂, “渡灵力?” 雪青姝点点头,从床上也坐起来,道:“是啊, 我给你渡了一夜灵力。” 她说着, 侧眸看向喻缘,故意道:“不然,你以为这一夜应该发生什么?或者, 你想发生什么?” 喻缘:……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穿衣服吧。”喻缘默了半晌, 抓起手边一条薄衫套上。 雪青姝看她一眼, 提醒:“这是我的。” 喻缘:……… 她脱了,还回去,又拿一条套上。 雪青姝轻咳一声:“这也是我的。” 喻缘:………… 她再脱了,还回去,然后,细细看了一边床上四散的衣衫,低声道:“这哪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啊!” 雪青姝抿唇。 她默默把手伸到床榻外,从矮几上拿起一套衣衫,放进喻缘怀里。 “昨天你自己扔的。”她道。 喻缘:。 她僵硬穿起衣服。 雪青姝静坐了会儿,随后,也穿起衣服。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喻缘穿衣服的手一顿,随即就听门外响起喻言的声音:“姐姐,出事了!” 喻缘:。。 她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吸取上回经验,这回把门给锁上,没让喻言又闯进来。 喻缘想着,准备从床榻上爬下去,给喻言开门。 却不想,她睡在床里侧,要从床榻上出去,就必须绕过雪青姝。 喻缘:。。。 她和雪青姝对视一眼,然后雪青姝穿着条中衣,幻化成温缇仙君的样貌,就下了床榻,去开了门。 床上的喻缘:?!! 门外的喻言:?!!! 喻言错愕一瞬,随即暗道:“姐姐果然和师尊在一起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也来不及想,就被雪青姝冷冷打断:“发生什么了?” 喻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莫名觉得雪青姝的语气充满了不爽,就好像—— 把她当成了插足者。 插足者。 者。 喻言:) 她想反问雪青姝一句:“你们发生什么了?” 不过,她看着雪青姝这副神情,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转而磕巴道:“莫昭,莫昭被合欢宗的人抓去了。” 她看雪青姝反应。 结果,雪青姝“哦”了声,留下一句:“抓去便抓去吧。” 然后,就把门合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喻言:?!! 师尊果然是对她有意见! 刚穿好鞋的喻缘:?!!! 以后她得睡床外边!!! 喻缘赶紧把门重新打开,让喻言进来。 三人围着一张桌案坐了一圈,雪青姝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叫喻言只觉如坐针毡。 “姐姐,你和师尊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喻言目光在凌乱的床上划过,默默离喻缘坐近些,再问出这句。 喻缘也看床榻一眼,随即半真半假说道:“我昨夜不小心掉进寒池,被师尊撞见,师尊便给我渡了一夜灵力,帮我护住灵脉,逼出体内寒气。” 喻言沉默,有些不信。 喻缘看着她这副神情,也知道多说多错。 于是,转移话题,问对方:“莫昭怎么了?” 喻言闻言,收回自己放飞的思绪,说正事:“合欢宗的人说,莫昭昨夜擅闯姻缘阁,还杀了七个守卫弟子,所以,把莫昭抓去了。” 喻缘想起昨晚在姻缘阁碰上的人,沉思了会儿,问:“莫昭昨日不是和你们去欢喜镇了吗?” 喻言:“是啊。但那群死了的守卫弟子,在死前传回的最后影像里,就是莫昭杀了他们,但莫昭当时明明就和我们在一起。” 喻缘又问:“莫昭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吗?” 喻言想了下,点头,“莫昭怕有人再偷摸绑架她,所以,昨天在欢喜镇,她一直抓着席孟皎,一刻也没和席孟皎分开过。” 喻缘:…… 她轻叩桌案,将昨夜发生的事和枫林镇发生的事放在一起,重新捋了遍思路。 随后,同喻言道:“阿言,这事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莫昭的事发生在合欢宗里,她们妙音宗这时候若是插手,只会平添更多麻烦。 喻言也知道这其中利害,她听了喻缘的话,颔首应了声:“阿言明白。” 屋里静了会儿。 喻缘又问:“席孟皎呢?” 喻言回答:“莫昭被合欢宗关起来后,她就去找阙香长老,然后现在应该是在长老会。” 喻缘若有所思:“阿言,你用那个手铁,给席孟皎传个讯,让她等会儿过来。” 喻言曲起的后背一直:“姐姐还是想帮莫昭吗?” 喻缘阖眸一瞬,摇头,“不算帮她,算是帮我自己。” 昨晚姻缘阁遇到的那个“莫昭”,所用招式是妙音宗的。 而莫昭一个散修,根本不可能会妙音宗的招式。 所以,喻缘想,这个“莫昭”可能就是她囚妖阁遇上的那人,也可能是宗门比试害她的那人,抑或是枫林镇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莫昭进这局,怕是因为我。”喻缘叹了口气,道。 第85章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喻缘发现:‘靠近男主,就会变得不幸’这条铁律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 * 晌午,席孟皎来了喻缘住处。 她在喻言身边坐下,怒喝五盏茶后,道:“累死我了,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短短半月里,席孟皎觉得她的工作量好像暴增了。 喻缘给她把茶盏倒满,问:“莫昭怎么样了?” 席孟皎拿起茶盏,喝了半盏,道:“被关进地牢了。不过,长老们说,‘一线牵’活动后日就要开始,所以,暂时不会对莫昭做什么。” 喻缘闻言,舒了口气。 席孟皎又道:“此外,这次‘一线牵’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我要给莫昭翻案!” 她拍桌案而起。 喻言看她一眼,把她拉下,道:“长老会上是还发生什么了吗?” 席孟皎把剩下半盏茶一口闷,道:“没什么!不过是婉清长老一个臭弟子,说了我几句。” 一句:自以为找了个有钱的半道侣,结果呢,是个黑心肝的。 还有一句:不过,那黑心肝的冒充我进姻缘阁,却不冒充你,看来还是有品位的。 席孟皎:。 她和婉清长老这个亲传一直不对付,当时,她想回怼,怎奈没有底气。 因此,她就夸下海口说,一定会证明莫昭清白,然后,再找对方算账。 席孟皎冷静下来后,同喻缘和喻言道:“这事我会解决,你们就安心去参加活动吧。” 喻缘和喻言对视一眼,道:“你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也可以随时找我们。” 席孟皎应了声“好”,又喝下一盏茶,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吐槽起婉清长老那个弟子。 喻缘三人默默听着,都没有说话。 席孟皎吐槽了一下午,吐槽完后,她就离开,去找阙香长老。 喻言也没多留,和喻缘又商量几句后,便回自己住处了。 屋里又只剩下喻缘和雪青姝。 雪青姝在煮茶。 喻缘抱着空了的茶壶,坐到她边上,问:“你对这事是怎么想的?” 雪青姝拿过茶壶,回喻缘:“坐着想的。” 喻缘:…… “笑话冷了。” 雪青姝淡定道:“茶没冷就好。” 喻缘:“所以,你对昨晚那个莫昭和关进地牢的莫昭是怎么想的?” 雪青姝:“和你想的一样。她们是两个人。而且,昨晚遇上那个是假的。” 喻缘好奇:“你的依据是什么?” 雪青姝言简意赅:“真莫昭没这么强,杀合欢宗弟子,她做不到。” 喻缘点头认同,又问:“你说这假莫昭和我们当初遇到那个黑袍人,还有宗门比试上设计我的那个人,还有枫林镇——” 雪青姝打断:“不排除是一个人,或者目的相同的一伙人。” 喻缘:。 她手挥着炉子上冒出的白烟,半晌道:“等爹爹传讯过来,线索应该就更多了。” * 妙音宗,后山水灵潭秘境。 喻秦钟蹲在莲花台上,收到喻缘的传讯符。 他打开传讯符,听了里面的内容,然后翻手变出一个纸鹤,准备回喻缘消息。 结果,他刚说了几个字,他脚旁的追踪法器就倏然传出一阵异响,盖过了他的声音。 喻秦钟:…… 他收了纸鹤,目光落在追踪法器上,伸手一拍。 随即,追踪法器里就飞出一道光,落在水灵潭秘境外的一处高阁上。 喻秦钟眯眼看向那高阁,脸上皱纹紧贴在一起:“……囚妖阁?” * 飞云峰。 一处被符箓封起来的院落里,静得只听得见风声。 院里的地面上,血迹斑驳,犹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历了一场恶战。 屋里,窗扇紧闭。 一金裙女子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梳着发。 她身后站了一个人,那人问:“主人,您突然对那些人下手,会不会让喻缘她们起疑心,查到您这?” 金裙女子闻言,轻笑一声,反问对方:“你觉得可能吗?” 那人看镜子里的金裙女子一眼,摇头,“主人藏得深,她们定不会猜到主人身份。” 金裙女子梳发的手一顿,不言。 那人见状,浑身一僵,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于是,在思索一阵后,又小心翼翼问金裙女子:“要在姻缘谷对喻缘下手吗?” 金裙女子抬眸,看向镜子里的人,突然笑得明媚:“动手,自然要动。不过这回,我们玩个新花样。” 第48章 姻缘谷前, 人头攒动。 喻缘和喻言并肩站着,混在人群里。 “阿言,席孟皎查得如何了?”喻缘压低声音, 问喻言。 喻言闻言,翻出手铁, 看了眼席孟皎刚给自己发的消息,轻声回:“席孟皎现在在姻缘阁里追问当日的守卫弟子。有没有查到什么, 她没和我说。” 喻缘:“……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 正想再多问几句。 但这时, 一道温柔平和的女声穿透嘈杂众声,在耳畔响起。 “诸位道友好。” 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向姻缘谷上,不知何时停留的一片红云。 红云上, 站了一个女子, 女子梳着飞仙髻, 身着火红曳地罗裙, 臂弯间还悬挂着一条浅绿色披帛,恍若临世神女。 第86章 “在下婉清, 是这次‘一线牵’活动的负责人。” 女子自我介绍。 红云下,站着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看婉清长老的目光里带上一份炙热。 喻缘:…… 她现在似乎理解为什么婉清长老那个亲传弟子会想着师徒恋了。 遇上这样一个师尊, 朝夕相处, 若是对方对自己再好些,确实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就生了什么别的心思。 喻缘想着, 微不可察看身边雪青姝一眼, 然后又看向红云。 红云上, 婉清长老简单介绍着这次“一线牵”活动的内容。 和喻缘先前在凉亭里听到的没什么出入。 介绍完后,姻缘谷就开启了。 迎着漫天的花瓣,一行人下意识阖眸,身体像是穿过一层清凉的水波,识海也跟着微微一颤。 再睁眼,喻缘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一条小溪边。 根据合欢宗介绍手册来看,这小溪想必就是那条有名的“春水流”,盛产:野鸳鸯。 溪水是红色的。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并不是溪水本来的颜色,而是,水中一根根红绳给人造成的错觉。 等等—— 红绳? 喻缘思绪一顿,想起姻缘线。 她蹲下身,手伸进小溪里,捞起一根红绳,红绳上跳出一个人名:云苓。 喻缘:! 这红绳果真就是姻缘线! 喻缘整个人一僵,旋即将手里的姻缘线放回小溪里,然后翻手捏住一张幻化符,变出一张巨大的渔网。 她将渔网洒进小溪里,开始广捞姻缘线。 一旁,刚进姻缘谷的弟子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有人连搞对象都要卷。 于是,她们忙有样学样,一个个都变出一大张渔网,开始捞起姻缘线。 其中,更有甚者,还在身边立了一张竖牌,上边写着身高体重、兴趣爱好等等,最后,落款姓名,外加一句:姐姐,捞我。 不过,人多了后,也就出现了不从众的人。 她们不捞对象。 她们都有其他业务。 比如:帮别人捞对象、帮别人介绍对象、帮别人抢对象…… 以及,卖渔网。 更有甚者,还买起了周边——渔网袜。 对她们而言,来这姻缘谷,不是来谈恋爱的,是来发财的。 喻缘回过神时,没想到小溪边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 她看了眼自己捞的姻缘线,觉得这也差不多了,就连忙找了个没人的空地,坐下,开始找有自己名字的姻缘线。 结果,她左找来,右找去,找到天色都暗了,才找到三根有自己名字的姻缘线。 喻缘:…… 还有七根,喻缘想,她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喻缘惆怅,靠在身后的桃树上,目光落在还激情四射捞姻缘线的人身上。 “看来大家都不想有对象啊。”喻缘低声自语。 这样一来,那她岂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喻缘眉梢染上喜色,结果,她视线一转,就见一个合欢宗弟子取出渔网里的姻缘线,找出自己的,又找出别人的,开始编同心结。 一个、两个、三个…… 喻缘眼神逐渐呆滞,整个人石化。 谁告诉你渔网是这么用的!喻缘心里怒喊一声。 又看向其他人,然后她就发现,好像就她用渔网是为了捞自己。 喻缘:。 她绝望看天,想拿根姻缘线把自己吊死。 “哎,怎么松了?!”编同心结的合欢宗弟子倏地发出一声惊呼,在人群里格外突兀。 喻缘闻声,猛地坐直,往那合欢宗弟子方向看去。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编的所有同心结在编完以后,就又松开了。 与此同时,合欢宗弟子身边几人你一句我一句,也都表达出一个意思:两根姻缘线系不到一起。 喻缘眉头微挑,正想:还有这等好事。 可下一秒,她就知道:不、根本没好事。 只见夜幕笼罩下,小溪蓦地泛起点点青绿荧光,接着,一个个没有双腿的幽魂就从小溪里直起身子。 幽魂的手腕上是一根青绿色的细绳。 细绳在接触到姻缘线的刹那,就与其缠绕在一起。 随即,岸上一人就两眼深情走向幽魂,嘴里念叨着:“你我虽阴阳两隔,但人鬼情未了。” 喻缘:? 喻缘:!! 这哪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这明明是千里阴缘一线牵啊!!! “春水流”变作了“幽冥河”,弟子们惊呼着,手里都抓着明黄色符纸,阻挡幽魂的靠近。 喻缘也不例外,她手里抓满符纸,在河里幽魂往她方向过来的刹那,她就飞出一张镇鬼符,贴在那幽魂脑袋上,叫它自己逃回幽冥河里。 以溪流为界,所有人和幽魂打得不可开交。 这期间,还是有人上了套,姻缘线与幽魂牵上,身体不受控地往幽冥河里走。 喻缘见此,不敢多留。 她飞出最后一张镇鬼符,准备离开这是非地。 结果,叫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走出几步,一只冷冰冰的手就抓住了她的脚腕。 喻缘呼吸一滞,垂眸,发现竟一只浑身青绿的幽魂。 幽魂的下半身还连在幽冥河里,它拖着喻缘,试图将她往幽冥河里拽。 第87章 喻缘自然不会让它得逞,她单手抱着桃树树干,另一只手伸进储物袋里,去摸符纸,打算送这幽魂回快乐老家。 但这次,她手还没摸到符纸。 一道光刃就突然打在幽魂身上,将幽魂原地劈成两半。 幽魂呜咽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雪青姝从几步外走到喻缘身边,目光在对方脚腕上划过,确认没事后,才与喻缘道:“走吧。” 喻缘看雪青姝一眼,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离开。 哪成想,这回她又没走几步,手腕上便再次传来怪异的感觉。 喻缘:…… 她手捏住一张镇鬼符,毫不犹豫往手腕上贴去。 不过,就在符纸要触及手腕的瞬间,她又自己停住了。 喻缘看向手腕上那根姻缘线,又顺着姻缘线,抬眸看向另一端连的人,眼底划过意外,“雪青姝。” 她喊对方一声,脚下步子顿住,手腕上的姻缘线也将雪青姝拉住。 雪青姝的手微微往后抬起,她侧眸,看了眼手腕上的姻缘线,又对上喻缘的眼,依旧是那两个字:“走吧。” 喻缘:。 她抓着那根姻缘线,嘴微张,又合上,到底是没多问什么。 二人离开乱入姻缘谷的幽冥河,走进桃林里。 暖风中,花香混着果香,又是另一番意趣。 喻缘走在雪青姝身后,目不转睛盯着那根将二人相连的姻缘线。 这根姻缘线颜色在渐渐淡去,大概再过片刻,它就会化作无形,但依旧紧紧连接着二人。 而这一连,就会是一辈子。 喻缘想着,袖下的手抓紧一把小刀。 她想割断这姻缘线,但当她触及雪青姝的背影,她又选择将刀收进储物袋里。 收了小刀。喻缘指尖漫不经心勾住姻缘线,脑海里幽冥河旁发生的事,似走马灯般闪烁划过。 然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姻缘线似乎还有一个地方不对劲。 这姻缘线它—— 喻缘想到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蓦地撞上走在前面的雪青姝,思绪被打断。 喻缘揉着撞得微红的额头,后退一步。 “怎么了?”她脱口而出问,接着,她顺着雪青姝视线,往远处看去,发现二人竟停在一条沟壑前。 这沟壑深不见底,黑黢黢的,叫人望而生畏。 喻缘走到雪青姝身侧,疑惑:“怎么会走到这?” 雪青姝蹙眉看着沟壑,摇头,“不清楚。” 喻缘提议:“那往回走吧。” 雪青姝没有反对,应了声:“好。” 二人几句话的功夫,做好决定,转身换个方向,抬脚准备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喻缘默数着,在走出第十步时,果然又有东西止住了她的脚步。 喻缘:…… 她怀疑这姻缘谷与她八字相冲,但又没证据。 喻缘另一手手腕也出现了一根姻缘线,她顺着这根姻缘线,目光落在沟壑前一黑袍人身上。 是他。 囚妖阁里遇见那人。 喻缘两眼微眯,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这。 黑袍人也在看着喻缘,他指尖姻缘线缠绕,不断收力,将喻缘往自己方向拉。 “少宗主,看来我们很有缘呢。”黑袍人轻笑出声。 喻缘察觉到他的意图,思绪快速一转,翻手,手里握住先前她放进储物袋里的小刀。 这小刀是喻秦钟塞给她的那把“斩红尘”。 喻缘将刀刃抵在姻缘线上,打算割断这姻缘线。 黑袍人目光落在那把小刀上,眸光一转,冷声道:“少宗主,你若不想她死的话,就把这刀丢了吧。” 黑袍人说着,三人十步外,又一黑袍人出现。 那人手里挟持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面色惨白、浑身战栗不停。 “少、少宗主,别管我。”被挟持的小姑娘脸上布满泪痕,声音颤抖,眸底倒映出喻缘的脸。 喻缘心跳骤停,手下的“斩红尘”顿住。 “琴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喻缘想不明白,看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复杂。 雪青姝站在喻缘身旁,也打量着琴酿和黑袍人。 她若有所思片刻,然后在喻缘被黑袍人往沟壑旁拉时,按住喻缘的肩,与对方飞快对视一眼。 喻缘会意,脚尖一转,侧身。 雪青姝则是在喻缘侧身让路的转瞬间,闪现在黑袍人身后,掌心浮现一道光刃。 “放了她。”雪青姝抬眸,看向挟持琴酿的黑袍人。 那个黑袍人闻言,明显的身形一滞,掐琴酿的手微微有些松开。 但接着,他又被雪青姝挟持的黑袍人一声:“你敢放”,吓得连忙重新狠狠掐住琴酿的脖颈,然后又后退几步,远离三人。 雪青姝:…… 她皱眉看向被她控制住的黑袍人,手缓缓抬起,掀下对方兜帽。 兜帽落下,露出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喻缘看着那张脸,道:“你果然就是假扮莫昭的那个人。” 假莫昭闻言一笑,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莫昭呢?” 雪青姝幽幽道:“那个莫昭没你这脑子。” 要是有,也不至于又被关进牢里。 第88章 假莫昭:…… 她被雪青姝的话噎住。 二人对面,喻缘则是趁假莫昭出神的几息之间,当即割断姻缘线,转而,又手持一把横刀,向挟持琴酿的黑袍人袭去。 假莫昭和黑袍人都没想到喻缘会有这一举动。 二人一愣,旋即假莫昭看地上断了的姻缘线一眼,冷笑:“既然你们非要这么做,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她说罢,朝黑袍人打了个手势。 黑袍人见状,立刻在喻缘就要靠近他的瞬间,将琴酿一把推进沟壑中,然后自己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喻缘:?! 她手下横刀落了个空,接着,又眼瞧着琴酿倒进黑暗的沟壑中,却无能为力。 “不,不——” 喻缘紧握着刀,在这一刻,她崩溃得说不出第二个字,整个人也跟着微微颤抖。 假莫昭看着这一幕,没有笑,她就静静望着那个跪在沟壑边、眼底蓄满泪的黄裙女子,手里抓紧那根断了的姻缘线。 “原来,她真的在乎她吗?”假莫昭问雪青姝。 雪青姝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狠狠落在假莫昭脖间的光刃。 光刃划破咽喉,假莫昭喉间涌出一股腥甜,从嘴里吐出。 她最后看了眼喻缘,然后突然转身,紧紧抓住雪青姝的腰,冲沟壑中倒去。 风在耳边呼啸,雪青姝想挣脱假莫昭,却在身体穿过一道屏障后,昏死过去。 沟壑边,喻缘望着这突然的一幕,整个人僵住。 她失神看着雪青姝消失的地方许久,然后,机械地从地上站起,走到那个地方,阖眸深吸一口气,往下倒去。 沟壑上,归于寂静。 暖风吹落一树桃花,又乘着夜色,匆匆离开。 半晌,消失的黑袍人再度出现,他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一根姻缘线。 姻缘线的另一头在沟壑下。 他拉住姻缘线,一点点将其往上拉,直到一个金裙女子出现。 金裙女子胸前被血染红一片,黑袍人抱住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滴血在对方脖间。 脖间可怖的血口慢慢融合。 片刻,金裙女子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大口大口喘气。 “主人,您没事吧?”黑袍人将金裙女子搂在怀里,小心翼翼问她。 金裙女子看他一眼,坐起身,将对方推开,回了声:“没事。” 黑袍人看自己落空的臂弯一眼,收回手,问对方:“主人,你不怕雪青姝死在下面吗?” 金裙女子对雪青姝的态度,他也捉摸不透,但他知道一点:对方绝不会让雪青姝死。 “放心,她死不了”,金裙女子捏了个清洁术,弄干净自己的裙衫,起身,“而且,喻缘也不会死。” 她抬手,目光落在手腕上的半截姻缘线上。 黑袍人站在她边上,颔首低眉问:“主人,那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金裙女子笑笑:“阻碍没了,自然是要大展拳脚一番。” 黑袍人抬眸,视线从金裙女子变换成另一模样的脸上移开,停在对方手腕那根姻缘线上。 这姻缘线其实早就不是姻缘线了。 黑袍人想起,金裙女子进缱绻室造出的毒雾,不由腹诽:“这姻缘线变作一头连活人、一头连死人的阴缘线,也不知主人是怎么将我、还有喻缘跟她连一块的?” 黑袍人沉思。 金裙女子侧眸,对上他盯着阴缘线出神的眼,浅笑:“怎么,当我是死人?” 黑袍人闻言回神,紧张摇头。 金裙女子见状,笑意更深道:“你放心,我不是死人。” 黑袍人:……? 他思绪一转,捋了捋金裙女子的话,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的言下之意是:他和喻缘才是死人?! 第49章 一眼望不到头的桃林里, 一个人形桃花堆格外突兀。 一只彩蝶左摇右晃,落到人形桃花堆的脑袋上,想歇歇脚。 怎料, 人形桃花堆里忽地吹起两阵风,吓得彩蝶翅膀一颤, 赶忙飞走了。 与此同时,喻缘从桃花里坐起身, 不断揉着痒得不行的鼻子。 这是哪儿?她怎么会在这儿? 喻缘脑子宕机了半天, 看向几步外, 另一个人形桃花堆。 喻缘:? 她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想起雪青姝。 喻缘:! 对了,她和雪青姝一起掉进了姻缘谷的一道沟壑里! 思及此, 喻缘赶忙从地上爬起, 跑到人形桃花堆边上, 从里面挖出雪青姝。 雪青姝还昏迷着, 她身上有几处擦伤,干涸的血和衣服粘连在一起。 喻缘见状, 掐指捻了个治愈术,缓缓划过雪青姝身上的每一处伤。 这些伤都不深,所以, 喻缘用治愈术就解决了。 只是, 喻缘目光落在雪青姝被剐蹭得有些破烂的裙衫上,不由黛眉微蹙。 这回来合欢宗,她裙衫似乎带少了。 不过, 喻缘细细一算, 想起她之前还有三套备用裙衫放在储物袋里, 便又顿时安心了。 喻缘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套浅紫色的长裙,给雪青姝熟练换上。 换好新衣衫,雪青姝也缓缓睁开眼,她目光下移,视线落在喻缘放在她领口的手上,停住。 “阿缘,现在不合适。”雪青姝淡淡道。 第89章 喻缘不知怎么,瞬间领会雪青姝意思,忙收回手,解释:“我是在给你换衣服,你别多想,也别乱想。” 雪青姝坐起身,扫了眼周遭景致,问喻缘:“为什么换衣服?” 喻缘闻言,将雪青姝染上血污的裙衫放进她手里。 雪青姝垂眸看一眼,收了裙衫,明白了。 二人在桃林里又坐了会儿。 片刻,喻缘倏地站起,道:“琴酿也掉进了这谷中谷,我得去找她。” 雪青姝抬眸,看喻缘一眼,起身,拍拍裙摆上的花瓣,点头,“走吧。” 二人意见达成一致,往记忆里,琴酿掉下沟壑时的位置走去。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桃林渐渐消失在身后,二人走进一片密林里。 密林里,鸦雀无声。 喻缘站在一片树荫下,目光落在一处树丛旁。 树丛旁,小姑娘素白的弟子服被染成血红色,她身下,是一汪刺眼的血泊。 喻缘不禁屏住呼吸,双脚也像是被粘在地上。 她身后,雪青姝静静看着她,许久,将手搭到她肩上。 “去看看吧。”雪青姝道。 喻缘回眸,看雪青姝一眼,眼角微微泛红,“好。” 二人并肩走近那一汪血泊,最后,停在琴酿身边。 琴酿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就这样,安静躺在地上。 喻缘蹲下身,手缓缓放到琴酿胳膊上,任由鹅黄色的裙摆被血染成橙红色。 “琴酿……”喻缘轻声喊她,声音有些艰涩。 她想起原著里对方血洒不夜城的结局,鼻头发酸。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以为琴酿的结局被改写了。 但现在,一切到底是成了她的幻想。 喻缘抓琴酿的手微微收紧,打算将人带出这片没有生气的密林。 却不想,琴酿的身体忽地被一层微光蒙上,紧接着,她就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从喻缘手下一点点消散。 喻缘想抓住对方。 可一阵清风拂过,琴酿就随风消失在眼前。 喻缘怔了下,又很快回神。 她看地上也逐渐淡去的血泊一眼,起身,拿袖子擦去眼里含着的泪,与雪青姝道:“走吧,离开这。” 雪青姝看喻缘微微泛红的眼角一眼,问:“现在吗?” 喻缘颔首:“现在。” 她抬眸,看着十数步外、完全看不到尽头的峭壁,道:“那个假莫昭,以及那个黑袍人,还在等着我们。” 假莫昭?雪青姝想起那个被她杀了的金裙女子,沉声道:“假莫昭被我杀了。” “杀了?”喻缘看向雪青姝,想起对方就是被假莫昭推下的沟壑。 雪青姝应了声:“我割断了她的脖子,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喻缘:“死了?” 她皱眉,细细回忆了遍二人掉落进的那片桃林,摇头,“不,她的尸体没有出现在桃林里。” 若是假莫昭真死了,就该和她们一样,躺在桃林里。 可她在桃林,根本就没有看见对方的影子。 雪青姝闻言,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掉在别处,我们没注意到。” 喻缘:“有这个可能。” 她看向和密林明显隔开的桃林,“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在我们手里。” 那个假莫昭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喻缘想,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找死。 还有另一个黑袍人。 他出现得突然。 现在沉下心一想,喻缘皱眉有些不解道:“我们在囚妖阁遇到的那个黑袍人,你说是假莫昭,还是挟持琴酿的那个黑袍人?” 雪青姝:…… 她沉默,回忆了下她在挟持假莫昭时,闻到的那股气息,回答:“应该是假莫昭。” 喻缘:“那另一个黑袍人会是谁?” 雪青姝对上喻缘的眼,“不清楚。但现在,有一点我们或许可以明确了,那就是,布下整个局的有两人。” 喻缘点头认同,随即道:“回桃林,确认一下吧。” 雪青姝“嗯”了声,抓住喻缘手腕,道:“我缩步成寸带你回去。” 喻缘应了声:“好。” 看着雪青姝。 然后,二人就在原地静静站了小半刻。 喻缘:? 她目露疑惑,道:“你不走吗?” 雪青姝松开喻缘手腕,神色复杂道:“不是不走,而是——” 她抬手,当着喻缘的面,又念了遍口诀,然后道:“而是我的妖力,好像消失了。” 喻缘:“妖力消失?!” 她震惊一瞬,旋即手伸出衣袖,掐指,试着捏一个法印出来。 结果,和雪青姝一样,喻缘发现:她的灵力也消失了。 喻缘又试着掐了一次治愈术,但体内依旧没有任何灵力流动的感觉。 喻缘:…… 她不解道:“明明在桃林时,我还能用治愈术来着。” 等等—— 桃林。 喻缘和雪青姝同时视线一转,看向和密林界限分明的桃林,意识到了关键所在:这密林会束缚妖力灵力。 确认了问题出在哪儿。 二人当即往桃林走去,可很快,又一个问题出现了:每当她们靠近桃林一步,桃林似乎就在主动远离她们一步。 一进一退之间,她们根本没有靠近桃林分毫。 第90章 更遑论进入桃林。 喻缘:…… 她皱眉盯桃林片刻,然后,和雪青姝对视一眼,二人便心领神会地一人往前走一步,一人留在原地。 实践结束。 雪青姝站在喻缘身后,看着明显后移的桃林,道:“这桃林确实在后退。” 喻缘转过身,又往回走一步,问:“那我这样,它有靠近我们一步吗?” 雪青姝摇头。 喻缘和她并肩站着,静默片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符纸。 “妖力灵力没用,那我便试试符纸。” 喻缘话落,两指夹住一张传送符,默念法诀,接着,朝天飞出符纸。 谁料,一阵风忽地吹过,符纸被吹走了。 喻缘:…… 她心跳骤停。 “这符纸一张就要四十灵石。”喻缘双目失神。 雪青姝看看喻缘,又看看随风吹进密林深处的符纸,道:“看来符纸也没用了。” 符纸若是有用,就不会脱离喻缘控制,随便被一阵风吹走。 喻缘短暂地绝望后,点点头,然后,又陷入更深的绝望中,“妖力灵力消失,符纸也没用,那我们岂不是要徒手爬上去。” 她看高耸入天的峭壁一眼,小腿打颤。 这根本就不可能爬得上去。 喻缘暗道一声,想起内置在识海里的系统,忙道:“系统,提供密林地图。” 系统:【……】 它没有任何反应。 喻缘于是又问了一次,但这回,系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喻缘:。 她彻底绝望了。 绝望的喻缘身边,雪青姝没有任何波澜。 她目光落在峭壁上,又试着凝聚一次妖力,在无果后,和喻缘道:“兴许还有别的出路,再找找吧。” 喻缘闻言,稳住不安的心绪,点头:“好。” 雪青姝在身边,情况就还不算太坏。 喻缘想着,和雪青姝一道,继续跟着桃林,你退我进。 天边,太阳升至最高点,又慢悠悠向西边而去。 霞光在短暂笼罩后,一望无际的黑就在没有尽头的天上铺开,让整片大地在顷刻间,陷入死寂的黑中。 喻缘走得有些累了。 她发现进这片密林后,她的身体就失去了修士的一切特权。 会感到饥饿,会害怕寒冷,也会在一天结束后,疲惫得昏昏欲睡。 雪青姝也一样。 她的幻术在进入桃林后,也逐渐维持不住了。 眼下,她变回原来的相貌,银白色的长发在暗夜中分外夺目。 “阿缘。”雪青姝倏然停下脚,轻声喘着气。 喻缘闻声,小心翼翼扶住雪青姝,问:“累了吗?” 雪青姝摇头,“不,是身上太热了。” 她的裙衫已经被汗尽数打湿,皎皎月色下,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淌落在胸前。 幻妖喜寒,体温一下子过高,会让她们意识恍惚,甚至昏迷过去。 喻缘知晓这一点。 她让雪青姝半靠在自己身上,道:“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寻出路吧。” 雪青姝含糊应了声,由喻缘扶着,走向一棵古树,准备暂做休憩。 怎料,就在二人离古树只有三步时,她们脚下倏地踩空,掉进一个坑里。 喻缘垫在雪青姝身下。 她重重摔落在地上,背部传来阵痛,不由闷哼一声。 雪青姝迷迷糊糊间,听到动静,想问喻缘发生了什么,但没来得及问出口,她就枕在喻缘身上,晕了过去。 坑外,点点星光落在坑口,像一幅与众不同的画卷。 喻缘躺在坑底,轻轻挪动身体,靠到坑壁上,缓解背上密密麻麻的痛。 她腿上,雪青姝静静靠着,双眸紧闭,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不多时,喻缘也困了。 她手搭在雪青姝胳膊上,把人半搂在怀里,眼睛一点点闭上。 * “还以为总算打到什么野味,没想到是两个人。” 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喻缘睁眼,眼里出现一个身着浅蓝色道袍的年轻女子。 女子手里抱着幢幡,幢幡上写着四个大字:神机妙算。 喻缘眉头微挑,脑海里浮现一个名词:算命先生。 “你是谁?”喻缘强忍着背上传来的不适,起身,问坑外蹲着的女子。 女子闻言,把手里幢幡翻了个面,指着角上三个字,道:“我是姜半仙。” 姜半仙?喻缘皱眉:“你是卦师?” 卦师?姜竹樾琢磨了下这个词,点头:“算是吧,但大家一般叫我那个算命的,或者江湖骗子。” 喻缘:…… 修真界里,卦师是没什么地位,但她没想到,会这么没地位。 喻缘想着,不由沉默。 而她头顶,姜竹樾见喻缘愣愣看着她,疑惑晃着手里龟壳,龟壳里掉出三枚铜板。 姜竹樾:? 她看着那三枚铜板,掐指一算,算出这二人命格非凡。 姜竹樾:! 这俩竟然是气运之女! 她心底“芜湖”一声,决定蹭二人一把。 于是,她将手里幢幡伸进坑里,和喻缘道:“姑娘,抓住这幢幡,我拉你二人上来。” 喻缘看在面前的幢幡一眼,又看怀里的雪青姝一眼,应了声:“好。” 第91章 她一只手搂住雪青姝腰,一只手抓住姜竹樾的幢幡,轻轻往下扯了扯。 姜竹樾收到指令,深吸一口气,“吼哈”一声,把二人一把从坑底拉出。 紧接着,三人齐齐躺倒在地上。 姜竹樾将幢幡丢在一边,她看着碧蓝如洗的天,扶着腰道:“老了老了,连两个人也拖不动了。” 喻缘也扶着腰。 她感受着冲上天灵盖的痛,觉得自己快一命呜呼了。 至于雪青姝,她还昏睡着,没有醒来。 半晌,两个意识清醒的人缓过神来。 喻缘坐起身,问一边的姜竹樾:“姜半仙,你知道这是哪吗?” 姜竹樾看喻缘一眼,言简意赅:“这儿是凡尘谷。” “凡尘谷?”,喻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又问姜竹樾:“姜半仙可知如何离开这儿吗?” “离开?”,姜竹樾摇头,“我进这凡尘谷后,就没想过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喻缘闻言,目露失望。 姜竹樾见状,摸了摸下巴没贴的假胡子道:“不过,我师父应该晓得怎么出去。” 喻缘:?! 她重新看向姜竹樾,心下一喜。 “姜半仙,不知你能带我去见你师父吗?”喻缘问。 姜竹樾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又把喻缘从地上扶起,道:“我正好要去和那小老头讨样东西,你们跟我走吧。” 姜竹樾说着,举着幢幡,往密林一处走去。 喻缘看她背影一眼,将雪青姝打横抱起,紧跟在人身后。 * 城墙高筑,城门架在护城河上,形成一条路。 城门上,是一块匾额,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隐玉京。 隐玉京外,几乎没有人进出,甚是冷清。 姜竹樾举着幢幡,带二人进了城,然后指着城门口、正打盹的一个老者道:“那就是我师父,也是算命的。” 她说罢,便领着二人走到老者边上。 老者听到动静,两眼微微睁开,看向姜竹樾,迅速坐直。 “竹樾,你突然来找为师,是有何事啊?”他笑眯眯说着,默默将腰间布袋往屁股后边挪。 姜竹樾注意到这一举动,俯身上前,抓住老者的手,道:“师父,我那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龟壳,你可不许借了不还。” 老者抓紧布袋,浅笑,“为师怎么会不还呢。” 他说着,目光落在姜竹樾刚才挡着的二人身上,问:“竹樾,先别管龟壳了,与为师说说,你这是去哪里捡了两个人回来?” 捡人?姜竹樾看看喻缘二人,摇头:“我没捡她们,她们是来见您老的。” 老者:“见为师?” 姜竹樾颔首,往边上退一步,向喻缘道:“他就是我师父,姓易,隐玉京里的大家都管他叫易老头。” 易老头胡子一吹,打断姜竹樾:“没礼貌,大家明明都叫我易仙人。” 姜竹樾看易老头一眼,笑笑,没戳穿。 易老头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再次对上喻缘的眼,晃动手里龟壳,倒出三枚铜板在身前桌案上。 接着,他五指一掐,看喻缘的眼微眯:“小丫头是来问我出凡尘谷的?” 喻缘对上易老头的眼,颔首回答:“是。” 易老头:…… 他沉默片刻,道:“你个孤僻丫头,隐玉京最适合你不过,你确定要离开?” 喻缘:。 她嘴角微抽,点头。 易老头目光放到雪青姝身上,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喃喃道:“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回那是非之地?” 喻缘:。。 她沉默了下,直言:“除了喜欢的人,我还有亲人,自然要出去。” 易老头眉头微挑,侧眸,看姜竹樾一眼,放下手里龟壳,又看向喻缘,在琢磨了会儿措辞后,选择与她开门见山。 “不管你怎么想的,老朽只能说,这隐玉京,还有这凡尘谷,活人出不去。” 易老头抱手,站起身。 喻缘看他一眼,又看向姜竹樾,眼里写着大大的问号。 姜竹樾见状,尴尬挠挠头,解释:“我来隐玉京时,小老头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但我一直没放在心上,刚才也就忘了与你说。” 喻缘沉默。 易老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随即在姜竹樾看向他时,起身,提醒喻缘一句:“小丫头,你怀里的幻妖醒了。” 接着,他就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原地,不给喻缘再多问一句的机会。 喻缘:…… 她嘴抿成一根直线,无语了会儿,然后,垂眸看向雪青姝。 雪青姝这时候被易老头戳穿,不得已睁开了眼。 她看喻缘一眼,又敛眸避开她的视线,道:“阿缘,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喻缘闻言,反应过来,连忙“哦”了声,将人放下。 雪青姝站直,银眸扫过姜竹樾。 姜竹樾无所谓地让雪青姝看着,自己也打量对方,“原来是幻妖,怪不得银头发银眼睛,长得这么好看。” 姜竹樾毫无顾忌说着。 雪青姝睨她一眼,不吭声。 喻缘则是见二人这般,忙出声转移姜竹樾注意力,“姜半仙,不知这隐玉京里有没有客栈?这两日,我们想必会住在这。” 第92章 “客栈?”,姜竹樾收回看雪青姝的视线,细细想了下,“月河街好像有一座留香客栈。” 她说着,随手拉住一个正好进城的女子,笑盈盈问:“繁锦掌柜,月河街那留香客栈还开着吗?” 女子睨姜竹樾一眼,声音婉转道:“没良心的,住过的地方,现在开没开,都不知道了?” 姜竹樾笑笑:“这不太久没去了。” 女子:“也是,你五六年就知道泡在神仙馆里,确实不知道留香客栈的消息。” 她说着,伸手遥遥指了个方向,道:“留香客栈搬去快活街了,与你那逍遥街也就隔了没几步路。” 女子说罢,扒开姜竹樾抓着她的手,不疾不徐走开了。 姜竹樾看她背影一眼,又看向喻缘和雪青姝,“二位,为了弥补我先前没把消息与你们说全的事,我带你们去留香客栈。” 她换只手举着幢幡,走到二人前面。 喻缘对上她的目光,心想她和雪青姝对这隐玉京也人生地不熟的,便颔首谢对方:“那就麻烦姜半仙了。” 姜竹樾笑笑,“都是小事。” * 隐玉京,留香客栈。 掌柜单手撑在柜台上,另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动着算盘。 这几年,进隐玉京的人越来越少,他这客栈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掌柜长吁短叹,正为客栈的未来发愁之际,客栈门口悬挂的风铃倏地发出“当啷”一声,打破了客栈里的寂静。 掌柜一个激灵,看向门外走进的三人,脸上瞬间挂上职业微笑。 “呦,姜半仙!你这都好多年没来了,可叫我好想啊。” 姜竹樾看掌柜一眼,撇嘴道:“刘掌柜,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改改你夸张的待客方式啊。” 姜竹樾想,要不是这偌大的隐玉京里,就这一家客栈,刘掌柜怕是早就改行了。 刘掌柜甩手道:“姜半仙,我都这样招待客人百十来年了,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说着,目光落到姜竹樾后边二人身上,搓手笑问:“二位瞧着面生,是来住店的吧?” 喻缘点头。 刘掌柜见此,嘴角笑意连上眉梢,快速从柜台下边翻出一面镜子,照了照喻缘的脸。 然后,他的笑脸瞬间垮下。 “负一年,姑娘,你这是还带欠费呀。”刘掌柜放下镜子,幽幽道。 喻缘闻言不解。 姜竹樾解释:“在隐玉京里,货币是人的寿数,像住店,一夜起码要付一个月。” 刘掌柜附和:“没错。不过,姜半仙说的已经是六年前的价了,现在一间普通客房得付一个半月,上房则是两个月。” 喻缘皱眉:“那我这负一年是怎么回事?” 喻缘想她不至于这么短寿,更不至于还活到过去了。 刘掌柜笑道:“负一年,姜半仙有经验,姑娘可以问问她。” 姜竹樾白刘掌柜这揭老底的一眼,道:“负一年,就是说,你已经死了一年了。” 喻缘:“我明明活着。” 姜竹樾直言:“那只能说明你已经死了,只是又以另一种方式站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锵锵锵,不靠谱的半仙小姜登场~ 小姜做主角的《万能回复害我不浅》大概在十月底或十一月初开,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戳专栏,点个收 第50章 “我已经死了?”喻缘感到难以置信。 姜竹樾看她, 又想了想,纠正:“也可以说死过一回。” 姜竹樾说着,抬手指向刘掌柜手下的镜子, 道:“这镜子叫阴阳镜,可看人寿数, 也可看人前尘。姑娘若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就拿这镜子照照脸, 个中因由想必也就清楚了。” 喻缘听了姜竹樾的话, 看向刘掌柜。 刘掌柜对上喻缘的眼, 迅速按紧镜子,“这阴阳镜花了我一年寿数买的,姑娘要是想看,得付寿数。” 喻缘:…… 她看向身边默不作声的雪青姝, 道:“看来我们这几天只能风餐露宿了。” 雪青姝闻言, 视线从阴阳镜上移开, 摇头:“不会的。” 她话落, 走上前,冷声同刘掌柜道:“要一间上房。” 刘掌柜狐疑看看雪青姝, 心道:“这二人是一对,一个穷得叮当响,另一个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他想着, 正要拒绝。 但一旁, 姜竹樾道:“刘掌柜,你生意这么惨淡,能有个人就不错了, 别挑挑拣拣的。” 当初, 刘掌柜叫她睡柴房的事, 她还记得。 眼下,她看对方,那叫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刘掌柜也还记得以前得罪姜竹樾的事。 他看对方一眼,讪讪一笑,道:“姜半仙说的是。” 说罢,他拿起他的宝贝镜子,照了照雪青姝的脸,然后,镜子上浮现出一个数字。 刘掌柜:。 刘掌柜:? 刘掌柜:! 他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拿阴阳镜又反复照了雪青姝好几次。 最后,在确定阴阳镜上的数字不是失误弹出来以后,他浑身一软,打翻手底下的算盘。 “俺滴娘,贵客啊!”刘掌柜激动得带上了家乡口音,看雪青姝的眼神,也活像是瞧见了活财神。 “二位当真只要一间上房吗?”刘掌柜露出真心的微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第93章 姜竹樾被他这副样子恶心到。 她强忍住翻白眼、以及打刘掌柜一巴掌的冲动,幽幽道:“刘掌柜,你收敛点。” 刘掌柜闻言,把嘴角的笑意稍稍往下一压,但很快,他又控制不住笑出声,“姜半仙,对不住,我这笑脸做惯了,真的控制不住啊。” 姜竹樾抿唇,从刘掌柜激动个不停的手里拿过阴阳镜。 然后,在看清上面的数字后,她对雪青姝的态度也瞬间一转。 “白富美啊!” 她将阴阳镜塞回刘掌柜手里,接着,抓住雪青姝的双手,重新自我介绍:“在下姜竹樾,专职算命,姑娘若有什么心事,迟迟难解,可以随时去逍遥街神仙馆,找鄙人。” 姜竹樾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雪青姝手心。 “姑娘,鄙人愿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姜竹樾言辞恳切。 雪青姝看她一眼,没有理睬。 姜竹樾见状,也不恼,只是道:“姑娘,鄙人在逍遥街神仙馆,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目睹全程的喻缘:…… 她拿起放在柜台上的阴阳镜,看了眼。 喻缘:? 喻缘:! 她的神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雪青姝”,喻缘喊对方全名,“你竟然有一万?!” 这已经不是土豪的程度了,已经是首富的程度了。 喻缘知道妖的寿命长,但没想到这么长。 喻缘短暂地惊叹一瞬后,又察觉到不对的地方:雪青姝不是重生的吗? 重生者,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喻缘琢磨着姜竹樾先前的话,心道:“雪青姝不应该才是负数吗?” 她眸光一沉,看雪青姝的眼神复杂了几分。 雪青姝察觉到喻缘眼神的变化,袖下的手微微蜷拢,没去看对方,转而,冷冷对上直勾勾盯着她的刘掌柜。 “不用两间,一间够了”,雪青姝与刘掌柜道,说完,又补充:“要最大最好的那一间。” 刘掌柜闻言,会意:“姑娘放心,床一定最大。” 雪青姝:。 她沉默。 刘掌柜又问:“姑娘,可需一日三餐、沐浴之类的全套服务?” 雪青姝言简意赅:“有什么来什么。” 刘掌柜:“好嘞!” 他拿阴阳镜照雪青姝一下,收取一年的寿数,然后,把房牌递给雪青姝。 雪青姝接下。 喻缘在一旁刚回神就看到一幕,没来得及阻止,脸色不由冷下三分。 “这拿寿数当钱,会不会对人身体有影响?”她皱眉问姜竹樾。 姜竹樾看向喻缘,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忙道:“你放心,这寿数其实也就说说,对真正的寿命没影响。” 姜竹樾说着,又怕喻缘不信,于是道:“你看,你一个负一年的,不都好好站在这,不就证明没事吗?” 喻缘听了这话,眉头舒展:“那就好。” 姜竹樾“嗯”了声,补充:“而且在隐玉京里,这寿数是可以靠做生意挣回来的。” 喻缘:“当真?” 姜竹樾举着幢幡,得意笑笑:“当真,我就是靠给人算命,开的神仙馆。” 她话落,视线往窗外一瞟,见外边天色有些暗了,又想起神仙馆里积压没解决的事,就忙与喻缘她们告别。 “二位姑娘,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若要寻我,便去逍遥街神仙馆,我就住在那儿。”姜竹樾道。 喻缘闻言颔首。 姜竹樾回了个礼,快步离开。 姜竹樾一走,喻缘和雪青姝也不在刘掌柜这多留,跟着店小二就去了二楼一间上房。 房里,二人用了店小二送来的饭菜,又各自沐浴一番后,便熄了火烛。 床榻上,二人紧挨着睡在一起。 倏地,喻缘侧过身,看向身边躺着的人,道:“我寿数负一年这事,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雪青姝:…… 她合上眼,假寐。 殊不知喻缘那双眼,适应黑暗的速度极快。 更不知,她这一举动,明明白白就落在了对方眼里。 喻缘盯着雪青姝,见对方这般,便也知道她不想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她看了对方许久,最后,转过身,重新望着床幔,不打算逼问出一个答案。 * 第二日早。 喻缘和雪青姝梳洗一番,就离开留香客栈,走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易老头已经摆好摊位了。 他百无聊赖晃荡着龟壳,一有人经过他摊位,他便扯着嗓子,吆喝一声。 喻缘二人走近他摊位前时。 易老头没看清人,还以为是要开张了。 乐乐呵呵从腰间布袋里拿出一个锃光瓦亮的新龟壳,放进三枚铜板。 “二位姑娘找老朽,是算财,还是算情啊?”易老头眯眼笑问。 喻缘和雪青姝对视一眼,按住易老头的摊位,然后道:“易仙人,我们是来找你问出城的法子的。” “出城的法子?”易老头眉心一跳,手忙从眼前划过,一副架在他鼻子上的叆叇闪烁了下,又消失。 “原来是你们两个小丫头”,易老头坐下,满眼失望地将新龟壳放回布袋里,“老朽说过,这隐玉京只有死人出得去。” 喻缘:…… 第94章 雪青姝:。 她面无表情问易老头:“隐玉京里拿寿数当钱,那我将寿数用尽,是不是就能出隐玉京了?” 易老头闻言轻笑:“竹樾应该与你们二人说过吧,隐玉京里,拿寿数当钱,纯纯是虚的,对你真正的寿命没什么影响,更不用说,靠这出隐玉京了。” 他说着,抬头望了眼天,接着,又掐了掐指,随即道:“今日果然不宜出行。” 话落,易老头就一如昨日那般,“咻”得一下,消失在二人眼前。 喻缘:……… 雪青姝:………… 二人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摊位,静默片刻,不约而同看向城门。 “试试吗?”喻缘问。 雪青姝点头,“试试。” 二人说罢,默契抬脚,并肩走向城门。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她们不断靠近城门,最后,在仅剩下一步时,喻缘阖眸,深吸一口气,跨出。 没有任何障碍。喻缘站在了城门外。 她睁开眼,看向身后、掌心贴在一个无形屏障上的雪青姝,瞳眸微缩。 “果然不行吗?” 喻缘抬手,掌心贴在雪青姝手上,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她重新走进隐玉京,又拉住雪青姝的手,这回有温度了。 喻缘:。 她看向对自己无形的屏障,沉思了会儿,随后问雪青姝:“你想离开这吗?” 雪青姝看着喻缘的侧脸,反问:“你想离开这吗?” 喻缘点头。 雪青姝于是道:“你想,我便想。” 喻缘侧眸,对上雪青姝的眼:“若是因为我,不值得。” 易老头说,只有死人能出隐玉京。 而一个活人想变作死人,所要付出的代价不言而喻。 雪青姝也清楚这一点,但她对此并不在意,她只是坚定地看着喻缘,与对方道:“阿缘,为你,没什么值不值得。” 喻缘想,她听见这句话应该是感动的。 但她看着雪青姝的眼,只觉得对方眼里那个人,不是自己。 是雪青姝遇见的、上一世的自己。 喻缘心有些钝痛。 她避开雪青姝的视线,道:“去找姜竹樾吧,她是易老头的徒弟,应该会有说服易老头的办法。” 雪青姝看喻缘侧开的脑袋一眼,应了声:“好。” 二人离开城门,一路问人,去到了逍遥街。 逍遥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数不清的商贩在沿街摆摊叫卖,各式各样的店铺也是竖着各色幌子,门口站着揽客的人。 两人被迫卷入人群,在哄闹声中停留半晌,最后,在逍遥街尽头,找见了“神仙馆”。 神仙馆里没什么人,和外界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喻缘走在前面,找寻姜竹樾的身影。 雪青姝静静跟着她,打量着神仙馆里的布置。 神仙馆里的布置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幅山水画、花鸟图,其他地方,则是摆了几盆君子兰,作为装饰。 绕过一架屏风。 屏风后的东西倒是多了些。 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数不清的白色绢布,绢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字迹潦草,里面的内容也晦涩难懂。 雪青姝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眼睛酸胀。 白色绢布之后,是一张书案。 书案两侧,姜竹樾和一个女子相对坐着,正在摸对方掌心的纹路。 “繁锦掌柜所求,虽曲折难得,但只要持之以很,不日便会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姜竹樾浅笑,与身前人道。 喻缘抿唇,默默看她对面坐的人一眼,可不就是昨日姜竹樾抓着问路的那个女子。 女子听了姜竹樾的话,很是心喜。 她豪气地付了对方一年的寿数,然后道:“姜半仙,我追妻之路,还要劳烦你多出一份力。” 姜竹樾松开对方的手,颔首:“这是自然。” 得到满意的回答。女子从蒲团上起来,看站在身后、很是拘谨的二人一眼,眉头轻挑。 “姜半仙,你这神仙馆是要热闹了呀。这左一个乖巧可爱,右一个清冷漂亮的,你都要了,就不用成日里抱着酒坛子,过日子了呀。” 女子围着喻缘二人打起转来。 姜竹樾抬眸,见女子这般,忙起身,将人捉住,然后推出屏风,送客。 “繁锦掌柜,你可别打趣我。再打趣我,我可就不帮你了。”姜竹樾深谙“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与女子道。 女子站在屏风外,听了这话,看里头两个模糊的影子一眼,又看向姜竹樾:“晓得晓得,我不多嘴,现在就走。” 说罢,她就勾着披帛,慢慢走出神仙馆。 送走了人。姜竹樾走回屏风后边。 她看向二人,不好意思道:“这繁锦掌柜早些年是做红娘的,就喜欢给人胡乱牵线搭桥,你们可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喻缘闻言,浅浅一笑,“没事。” 雪青姝淡淡扫姜竹樾一眼,没有说话。 姜竹樾对雪青姝的冷漠已经习惯。 她招呼二人坐下,给她们倒了两盏茶,问:“你们来找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喻缘看沉默喝茶的雪青姝一眼,“嗯”了声,将今早发生的事,尽数说给了姜竹樾听。 姜竹樾听完,若有所思,也喝了口茶,然后解释:“我师父可能是想隐玉京热闹些,所以不肯放你们走吧。” 第95章 喻缘:…… 她抓茶盏的手微微收紧,道:“但我们——我并不想留在隐玉京中。” 雪青姝看喻缘一眼,敛眸继续喝茶。 姜竹樾则是安慰喻缘:“隐玉京过去一月,外面其实也就过去一天,你不必如此急,在隐玉京多待几天,慢慢磨我师父,他一定熬不过一个月,就会松口。” 喻缘:“当真?” 姜竹樾自信回答:“当真,我师父我还不了解。” 喻缘闻言,勉强放下了心。 接着,她又问姜竹樾:“在隐玉京里,我的灵力,还有我这——” 她说到这一顿,一时不知怎么说她和雪青姝的关系。 雪青姝坐在一旁,放下茶盏,淡定补充:“道侣。” 喻缘脸微红。 在冷静几秒后,继续问姜竹樾:“在隐玉京里,为何我的灵力,还有我、我这道侣的妖力会被束缚?” 说到“道侣”这两个字,喻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姜竹樾倒是没听出什么不对。 她往自己空了的茶盏里,偷摸倒上酒葫芦里的酒,呡了口,和二人解释: “隐玉京地处凡界与修真界的交界处,我师父怕误入的修士妖魔会压凡人一头,便对隐玉京,还有凡尘谷,做了点小小的改动,让任何在隐玉京里的人,都与凡人无异。” 喻缘疑惑:“但我见你和易仙人似乎能用灵力。” 姜竹樾喝酒的手一顿,笑道:“我能用灵力?哪有啊,我就一躲进凡尘谷的凡人。” 喻缘:“可你不是说,你是卦师吗?而且,你和易仙人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不是靠读心术吗?” “读心术?”,姜竹樾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笑着趴到书案上,脸凑近喻缘,对上她的眼,“你觉得我能读你的心吗?” 姜竹樾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 喻缘默默退后了点,道:“你看起来能。” 姜竹樾坐回蒲团上,放下装酒的茶盏,抱手:“看起来能,但我其实不能。” 她挥了挥环绕在自己周身的酒气,靠到身后的柜子上,道:“我压根不会什么读心术。” 喻缘:“那你算命为何如此准?” “这个嘛——” 姜竹樾单手撑着下巴,回答:“算命,算的是人想要的答案,我虽然有时候会靠靠术数,蹭个玄学,但大部分时候,我还是靠我大学主修的心理学。” 喻缘:“大学?心理学?” 她看姜竹樾的眼神一变。 姜竹樾浑然不觉,继续道:“至于易老头算命,倒是真靠玄学。毕竟,他是创造出隐玉京,还有凡尘谷的‘神明’嘛。” 她话落,拿起手边的酒葫芦,不装了。 她要大口喝酒!姜竹樾的脑子已经被酒精侵袭了一半。 可她的嘴刚要碰到酒葫芦,她的酒葫芦就被喻缘一把抢过去了。 姜竹樾:?! “你干吗?”姜竹樾伸手要去抓酒葫芦。 但被喻缘钳制住了手腕。 “你是穿书的吗?”喻缘开门见山,一点不带含糊的。 姜竹樾闻言,肉眼可见地僵住,酒葫芦也不抢了。 她现在意识稍微清醒了点。 在理解完喻缘整句话的意思后,她看向喻缘,摇摇头。 喻缘见状,目露失望,把酒葫芦还给姜竹樾。 姜竹樾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放声道:“朕——不对,贫道是穿游戏的!” 喻缘按了按耳朵,止住耳鸣,试探问:“二十一世纪的?” 姜竹樾点头:“没错。” 她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道:“按照规矩,见老乡是要请吃饭的。” 喻缘看姜竹樾一眼,直觉:转折点它要来了。 姜竹樾领着二人去了逍遥街另一头的玉食楼。 玉食楼里,人声鼎沸,店小二托着餐盘,跑得脚不沾地。 三人到时,楼梯口一个位置正好空了出来,她们就干脆坐在了那。 四面,好些人目光都放在三人身上。 喻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垂下了头。 雪青姝对这种目光向来不在意,自顾自喝着玉食楼免费的茶水,然后评价:“这茶不行,有些涩。” 姜竹樾倒是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提高音量,喊住一个往后厨跑的店小二,道:“姜半仙要点菜,赶紧的,拿着菜单,过来!” 店小二目露尴尬:“……姜半仙,我正忙呢。” 姜竹樾睨店小二一眼,“忙?再忙也得招待客人!” 她说着,就要去拽店小二衣服。 结果,没抓到,就被一只小手拍开。 “姜半仙,我来给你点菜。”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姜竹樾视线一转,落在声音的主人身上,收回手,浅笑:“小锦儿,几天不见,又长高了。” 小锦儿闻言,眸光一闪,但还是强装镇定,学着大人模样道:“姜半仙,你还是快些点菜吧。不然,人这么多,你点完,怕是要排到后面去。” 姜竹樾扫了眼外边还在进来的人,知道小锦儿这话在理。 于是,她快速把玉食楼里几道招牌菜点了,又和小姑娘讨了两壶酒。 菜和酒一道上来后,姜竹樾把一壶酒倒进自己酒葫芦里,另一壶则是推给对面坐着二人。 “玉食楼的酒香,你们二位可别错过。” 第96章 姜竹樾说着,一口酒下肚,接着开始出卖起易老头,“我师父性子倔,断不会轻易就让你们出了隐玉京,你们要真想叫他松口,可以去找玉食楼掌柜,同她讨样东西。” 喻缘夹菜的手一顿,问:“什么东西?” 姜竹樾打了个酒嗝,浅笑:“自是玉食楼最好的酒。” 她说着,把正好上菜的小锦儿叫住,与对方道:“小锦儿,你姐姐可在?半仙我想见她一面。” “见我姐姐?”,小锦儿放下手里的菜碟,道:“姜半仙,我姐姐昨儿说了,打今儿起,她不见你。” 姜竹樾靠在桌上,不解:“为何?” 小锦儿提醒:“……你昨儿做了什么,忘了?” “昨儿做了什么?”姜竹樾挠头,记不起来。 另一桌女客笑着看向姜竹樾,更深一步提醒:“姜半仙,你昨儿打翻什么,你忘了?” 姜竹樾:“打翻什么……” 她喝了口酒,抬头对上楼梯上一女子的眼,神情恍惚道:“神仙醉。” 姜竹樾倏然起身,提着酒葫芦,晃晃悠悠走上二楼。 店小二见状,要拦人。 但小锦儿一个眼神,他们就立刻退开,继续忙手底下的事。 姜竹樾上楼。 喻缘和雪青姝也准备跟上去。 可这时,二楼一女子声音蓦地响起:“小锦儿,送客。” 声音在一楼大堂回荡开来。 小锦儿抬眸往二楼看一眼,又看向喻缘二人,道:“我姐姐不见客,还请二位姑娘离开玉食楼。” 喻缘看二楼一眼,没有动作。 小锦儿于是道:“二位想要的神仙醉,明儿一早,我会送去留芳客栈。” 留香客栈?喻缘垂眸,看向比她矮一个头的小姑娘,杏眸微眯,“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留芳客栈?又为何送我们神仙醉?” 小锦儿抬头对上喻缘的眼,坦言:“隐玉京已有数十年没来人,三位姑娘进京,可是个大消息。至于神仙醉,每个新来隐玉京的人,姐姐都会送这一份礼。” 喻缘:“原来如此。” 她又看二楼一眼,准备离开玉食楼。 但刚走出一步,喻缘倏然想起小锦儿话里一个关键词,重新看向对方。 “你刚才是说三位姑娘?”喻缘目露探究。 小锦儿淡定颔首,答:“还有一位是来寻姜半仙的,二位姑娘无需多问。” 第51章 被人送出玉食楼。 喻缘和雪青姝准备回留香客栈, 但没走几步,二人就撞上一个面熟的人。 “呦,这不姜半仙捡回来的那对小鸳鸯吗?”换了身红色薄衫的女子挡住二人的路, 围着她们转圈。 “这身量好,正合适。”女子双手搭在喻缘肩上, 冷不丁冒出一句。 喻缘闻言,忙躲开对方, 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女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吃了你们。” 喻缘:。 她拉住雪青姝的手腕,准备带人远离这个女子。 怎料,女子力气出奇得大,一把就将两人又拉了回来, 一手控制住一个。 “二位姑娘别怕, 我刚才就是与你们开个玩笑, 当不得真。”她拉长最后一个字的音节, 说完,就将二人连拖带拽, 推到玉食楼对面的一座阁楼前。 这阁楼与玉食楼像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只是上面涂的漆料颜色更丰富,还缀满了各色鲜花。 鲜花中间是一块巨大的匾额,匾额上是三个端正圆润的字:锦衣阁。 喻缘站在下面, 看着那匾额, 低声喃喃道:“锦衣阁、玉食楼,锦衣玉食,这莫不是一对?” 一旁, 女子耳尖, 听到喻缘这声, 抓着人,频频点头道:“没错,不仅楼是一对,掌柜的也是一对。” 喻缘想起姜竹樾对女子的称呼:繁锦掌柜。 繁锦、掌柜。 “你就是掌柜?”喻缘侧眸,对上女子的眼。 繁锦笑眯眯点头,回喻缘一声:“没错。” 然后,自我介绍:“我叫繁锦,锦衣阁的掌柜。这对面玉食楼的掌柜叫惜玉,与我是一对爱侣。” “爱侣?”喻缘对这个词抱有怀疑。 繁锦看喻缘一眼,想起对方正好撞见自己找姜竹樾算命。 所以,她也就不藏着掖着,坦然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但以后会是。” 喻缘:…… 她沉默。 繁锦继续道:“虽然现在惜玉不肯承认她还喜欢我,但你看,她捡个妹妹,都要取名小锦儿,带上一个‘锦’字,这不明摆着,她心里还有我。” 喻缘抿唇,幽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小锦儿的名字不是惜玉掌柜取的。” 繁锦笑笑,语气肯定道:“没有这个可能。” 喻缘无话可说。 繁锦拉着二人走进锦衣阁,又把她们推上二楼,在一间雅室坐下。 雅室里,放满各样的木偶人,木偶人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裙衫,每一件都明显是人精心设计的。 “这些衣服都是我为惜玉做的”,繁锦解释,“只不过,还有些地方不完美。” 她说着,抬手,打了响指。 响指声落下,雅室的门由外被推开,紧接着,两个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走了进来。 两个女子手里都拿着木径尺。 第97章 她们走到喻缘和雪青姝身边,一左一右,把二人扶起,拿木径尺开始比对二人的身量。 繁锦兀自坐着。 她抬头,两眼眯成月牙,道:“你二人与我有缘,正好,我就是个做衣服的,便送你们两套衣服。” 繁锦说完,边看两个女子给喻缘二人量体,边慢悠悠喝茶。 喻缘目光落在繁锦身上,猜不透对方要做什么,敛眸思索。 而她身旁,素来不喜欢人接近的雪青姝,则是在量体女子的木径尺贴到她腰间时,毫不犹豫把人一把推倒在地。 “别碰我。”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道。 繁锦见状,放下手里茶盏,不紧不慢起身,走到雪青姝身边,一只手搭到对方肩上。 雪青姝想把繁锦也推开。 但繁锦先她一步,按住她的肩,另一只空闲的手也紧跟着控制住雪青姝的一双手。 雪青姝黛眉微蹙,准备和繁锦动真格。 可就在她要动手之际,繁锦贴到她耳边,薄唇微动。 喻缘站得离二人有点远,不知道繁锦对雪青姝说了什么。 她挣脱开紧抓着她不放的量体女子,想上前拉开繁锦。 怎料,她手刚碰到繁锦的胳膊,繁锦就松开雪青姝,还浅笑着说:“如此,可好?” 喻缘:? 可好什么? 她皱眉,看向雪青姝,发现对方耳尖不正常的红。 喻缘:?! “她与你说了什么?”喻缘站到二人中间,将繁锦挡开,问。 雪青姝看喻缘一眼,很快避开对方视线,一言不发。 喻缘:……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喻缘回眸看向繁锦,准备从她身上下手。 而繁锦在喻缘看她的刹那,就心领神会地猜到对方要说什么,率先道:“人嘛,总要有秘密,姑娘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与她说了什么的。” 喻缘:。 她见繁锦这副明显是不肯透露一个字的样子,沉默片刻,决定换个突破口。 “你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给我们做衣服?”喻缘推开上前要拉她的量体女子,问繁锦。 繁锦看那量体女子一眼,从对方手里拿过木径尺,将喻缘拉到一边。 “说了,见你二人觉得有缘。”繁锦说着,拿木径尺亲自给喻缘比对身量。 喻缘侧眸,看搭在她胳膊上的木径尺一眼,声音冷下:“这话你自己信吗?” 繁锦移动木径尺,抵到喻缘腰间,微微上移,“怎么,你不信吗?” 喻缘躲开木径尺,“不信。” 繁锦闻言,美眸微眯,随即伸手,趁喻缘一个不备,轻松将人拉进怀里,手环过对方的腰,禁锢住喻缘。 “不信也得信。”繁锦笑道。 雪青姝站在边上,看到这一幕,当即要出手。 可下一瞬,她眼前一道残影划过,接着,繁锦就整个趴在她脚下,而喻缘抓着繁锦的手,腿压在对方后背上,反向压制。 雪青姝:?! 她愣了下,默默停住袖下的手。 与此同时,喻缘在将繁锦过肩摔后,幽幽与对方道:“对不住,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腰。” 繁锦:…… 她浑身动弹不得,整个人痛得像是被劈成两半。 “你不早说。”繁锦回眸看喻缘一眼,眼里写满四个字:生无可恋。 喻缘将人松开,道:“你也没问。” 繁锦:………… 她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 原本给喻缘量体的女子将繁锦从地上扶起来。 繁锦远离喻缘一步,解释:“我给你们制衣,其实是因为你们的身量有几处和惜玉很接近。” 她说着,走到那几个穿着裙衫的木偶人身边,手放到它们身上的裙衫上,眸光冷下。 “这些衣裙和惜玉的身量都有出入,是拿不出手的残次品,我不能送给惜玉,所以,我才找你们二人,想借你们,做出一条适合惜玉的衣裙。” 繁锦看向喻缘:“至于送你们那两套裙衫,权当是报酬。” 喻缘看试图靠近她的量体女子一眼,若有所思问繁锦:“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惜玉掌柜?” 繁锦:“嗯……” 她想了会儿,回答:“因为人家见到我就不好意思,所以一直躲着我。” 喻缘:“躲着你?” 繁锦点头。 喻缘想起玉食楼门前写着“赊账者和繁锦免进”的竖牌,到底是没再问下去。 雅室静了下来。 繁锦看给喻缘和雪青姝量体的二人半晌,然后慢悠悠走到窗扇边,坐到窗台上。 窗扇正对着玉食楼一扇半开的窗。 繁锦静静望着里面,突然出声:“一直当姜半仙冷情冷性,不染红尘,却不想也是惹了风流债的。” 喻缘:? 她脑海里浮现姜竹樾醉醺醺的样子,怀疑道:“冷情冷性?” 她没法把姜竹樾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繁锦依然望着窗外,声音没有一点波澜道:“看不出吗?” 喻缘沉默。 繁锦便道:“你看不出也正常,毕竟,你也是个心冷的。” 喻缘:…… 她接不上话。 一旁,雪青姝看喻缘一眼,冷冷问繁锦:“你就不是吗?” 繁锦身形一滞,随即缓缓看向雪青姝,轻笑:“我是啊。” 第98章 她说着,又看向玉食楼:“只不过,对你们心冷,对惜玉,我的心可冷不下来。” 繁锦晃着悬挂在窗台上的腿,在默数三个数后,抬手,向对面窗里出现的女子打了个招呼。 “惜玉。”繁锦柔声喊。 回应她的是,惜玉毫不留情的关窗声。 繁锦:…… 她望着对面那花鸟窗许久,叹息道:“追妻路漫漫啊……” 喻缘:。 雪青姝:。 她们看着繁锦不说话,眼神复杂。 而繁锦一个回眸,撞上二人复杂的眼神,直言:“这么看我作甚?” 喻缘:“难怪惜玉掌柜这般防着你。” 这坐在窗上偷窥人,属实是变态了些。 繁锦嘴硬道:“……我这叫主动才有结果。” 喻缘问:“那你现在有结果了吗?” 繁锦:。 她语塞片刻,没底气道:“你们小孩子家家不懂,我不和你们计较。” 说罢,她便不理二人。 二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量好尺寸,天色也暗了。 繁锦看一眼对面差不多又要开的窗,与喻缘道:“送你与你道侣的裙衫,半月后会送到留香客栈,记得去掌柜那儿取。” 喻缘回了声:“知道了。” 繁锦就示意一个量体女子,带着二人离开了锦衣阁。 离开锦衣阁,喻缘和雪青姝回到留香客栈。 客栈大堂,店小二见二人回来,喊住她们,“二位姑娘,饭菜后厨已备好,是送到房中,还是就在大堂吃?” 喻缘看店小二身后空荡荡的大堂一眼,回对方:“就在大堂里吃吧。” 店小二“哎”了声,去后厨。 二人也紧跟着找了张八仙桌坐下。 坐下不久,店小二就端上菜。 他给喻缘她们布置好,就到柜台里头坐着。 雪青姝默默将几个菜推到喻缘手边,简单说了个字:“吃。” 喻缘垂眸看那几个菜一眼,发现都是她爱吃的。 这算是前任栽树现任乘凉吗?喻缘脑海里浮现这个问题,又忙摇摇头,不去胡思乱想。 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进碗里。 喻缘扒了两口,然后小心翼翼抬眸,看雪青姝一眼,问:“你爱吃什么?” 雪青姝手下一顿,“这重要吗?” 喻缘重新把脑袋埋进碗里,闷声道:“重要。” 雪青姝闻言,眉宇间染上几分喜色,又很快掩去,“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喻缘听了这话,略一琢磨,把手边的菜推到二人中间,“那一起吃。” 雪青姝看那菜一眼,“嗯”了声。 二人静静把饭吃完,吃完以后,店小二就过来收拾。 喻缘和雪青姝则是回到房间。 房间里,点了香,淡淡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很是熟悉,喻缘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于是,她回眸,看向雪青姝,问:“这香你在哪里闻到过吗?” 雪青姝闻言,俯身靠到香炉旁,将香炉上缭绕的白烟往鼻子上撩了下,细细一闻,摇头,“没闻过。” 喻缘若有所思,“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说罢,走到屏风后。 屏风后,多出一个可以供两人洗澡的浴桶,浴桶里红粉花瓣飘在水面上。 喻缘见状,脑袋一空,转身看向雪青姝,然后,她的目光就撞进了一双暗沉的银眸里。 雪青姝浑身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银白色的头发落在她肩上,美得不可方物。 喻缘见状,瞳眸微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问对方:“你怎么了?” 可话没说出口,喻缘就感受到自己心下倏地浮上一层燥热,紧接着,这股燥热又在顷刻间遍布全身。 喻缘:?! 她心跳骤停,在思绪凌乱的刹那,记起自己在哪里闻过这香了: 合欢宗、姻缘阁、缱绻室、温情香。 这四个关键词在此刻,无声地在她心底炸开。 第52章 床榻上, 一张字条静静躺着。 喻缘拿起,发现上面是刘掌柜留言:二位客官,本店特殊服务已送达, 如果满意的话,记得留个好评呦~ 喻缘:…… 她目光呆滞地看完字条上面的内容, 然后,将纸条揉成团, 丢在地上。 这刘掌柜是真他爹的损啊! 喻缘暗道一声, 小心翼翼看向雪青姝, 问对方:“你感觉怎么样?” 雪青姝靠在浴桶边上,低垂着头,头发遮掩住面庞。 “可以忍着。”雪青姝道。 喻缘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 伸手想将雪青姝头发撩起, 看看对方状况。 可手还没碰到, 雪青姝就将她的一把手推开。 喻缘没法, 目光一转,看向浴桶。 浴桶里, 水汽氤氲,弥漫在整间房里,给气氛平添几分旖旎感, 也叫人心下更加燥热。 喻缘深吸一口气, 再次压下蠢蠢欲动的妄念,然后从浴桶里,舀了一瓢水, 走到香炉边, 浇灭了里头的香。 灭了香。 喻缘站在屏风外, 与雪青姝道:“你在水里泡泡,降降火。我去外面等你。” 她说罢,快步就要离开房间。 没成想,雪青姝在这时,突然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屏风后。 第99章 “阿缘——” 雪青姝眼底水汽迷蒙,就像是清晨平静湖面上,泛起白茫茫的雾气。 她将喻缘压在浴桶上,氤氲水汽弥漫在二人身畔,恍神间,是无限柔情。 她们一起落进了水里。 水中,带着暖意的水包裹全身,喻缘睁大眼,目光和雪青姝迷蒙的眼撞在一起,时间在这一瞬像是凝滞住了。 “阿姝——” 喻缘搂住雪青姝的腰,轻唤对方一声,心跳声在刹那间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在耳边不断回荡。 似乎在替她诉说着,她对她的情意…… 浴桶边,湿哒哒的衣服落了一地,喻缘带着人从浴桶里出来,踩在上面,将抱在怀里的雪青姝放在床榻上,然后将两侧床幔,放下。 床两侧,红烛烛光闪烁,蜡油顺着烛身滴落在案上,点染开来。 * 翌日早。 喻缘恍惚醒来,望着床幔怔了会儿。 然后,侧眸看向枕在她臂弯里的雪青姝。 雪青姝还静静睡着,睫羽轻颤,让喻缘回想起自己昨夜荒唐的行径。 她收回看雪青姝的目光,重新盯床幔许久,然后,慢慢把手从软被里抽出,侧身,将靠着自己的人抱紧了些,又阖眼,下巴轻轻贴近对方的脑袋。 怎料,还没靠多久,怀里的人就突然出声:“阿缘,这样太热了。” 雪青姝微微一动,二人肌肤便又摩擦在一起。 喻缘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脖子一僵,垂眸问:“你醒了?” 雪青姝“嗯”了声,一只手从软被里伸出,将被子推开一些 喻缘看着对方,小心翼翼道:“昨夜,你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雪青姝靠在喻缘怀里,声音懒洋洋道:“没事。” 她说着,另一只手从软被里伸出,搭在喻缘腰上:“阿缘,我们再睡会儿,好不好?” 喻缘闻言,耳朵迅速染上一片微红,正要应“好”。 却不想,房门在这时,不合时宜地被人从外面敲响。 紧接着,一个软糯的声音在外面道:“二位姑娘,神仙醉送来了,烦请开门。” 是玉食楼的小锦儿。 喻缘视线下移,目光落在雪青姝身上,问:“开门吗?” 雪青姝抬眸,和喻缘对视一瞬,头微微抬起,松了对方胳膊,道:“开吧。” 喻缘会意,起身,从储物袋里翻出仅剩的两套新裙衫里衣,一套给雪青姝,一套自己快速套上,去开了门。 门外,小锦儿抱着一坛酒,因个子小,她整个人都被酒坛挡住。 “姑娘,让让。”小锦儿道。 喻缘愣愣“哦”了声,给小锦儿让出一条道。 小锦儿将酒抱进房里,放在地上。 “姑娘,这神仙醉,我就给你放在这儿了。”小锦儿同喻缘交代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她视线一转,不小心落在余光里的那架屏风上。 做屏风的布料很薄,小锦儿看见屏风后边的床榻上,一个女子未着寸缕,被火红的床幔掩映半身,与屏风上绣的雪中腊梅相交叠。 小锦儿:?! 她倒吸一口凉气,看得出神。 但没等再多看第二眼,喻缘就蓦地站在屏风前,挡住了她视线。 “辛苦小锦姑娘了。”喻缘浅笑看着小锦儿,眸底划过一瞬微不可察的不耐。 小锦儿闻声抬头,将方才钉在屏风上的目光转向喻缘,又快速躲开,垂首道:“不辛苦,就是帮姐姐一个忙而已。” 她话落,耳朵通红着转身,快步走出房间。 喻缘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会儿,走到门边,准备合上门。 结果,小锦儿又突然折返,一双小手抵住了门,“姑娘,我还有一事忘了说。” 喻缘:…… 她手顿了下,最后还是松开门,让人进来。 “何事?”她声音不自觉冷下三分。 小锦儿看喻缘一眼,紧张抓着衣袖道:“姜、姜半仙今日有事在身,托我带二位姑娘去易仙人处。” 易仙人?喻缘思绪一顿,看了眼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雪青姝,又低头看向小锦儿,道:“那就麻烦小锦姑娘带路了。” 小锦儿侧眸,偷偷看雪青姝一眼,脸颊微微泛红着摇头,“不麻烦。” * 易老头住在隐玉京人最少的地方——十二月街。 长街上,没有一个人影,耳畔只听得到瑟瑟寒风拂过枯树的声音。 喻缘想起姜竹樾说,易老头是创造出隐玉京的神明,一时不由心下生疑。 “谁家神明住这样的地方?”喻缘暗道。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小锦儿像是听到了喻缘心声,做出解释。 “这条街是易仙人按照他以前住的地方仿制的。城里的大家尊重他,所以,没有人住进这条街,而是选择将整条街留给易仙人。” 小锦儿说着,目光落在沿路店铺上,又简单介绍几句易老头与这些店铺的渊源。 喻缘听着,若有所思:“原来,隐玉京的人是尊重易仙人的。” 小锦儿回眸,看喻缘一眼:“易仙人为了大家一辈子困在这,我们自是要尊重他。” 喻缘:“一辈子困在这儿?” 小锦儿“嗯”了声,旋即又有些疑惑。 第100章 “姜半仙没与你们说过吗?这隐玉京是易仙人拿自己身躯所化,所以,只要他离开隐玉京,隐玉京就会消失。因此,为了能让大家一直有个家,易仙人就一直守在这。” 小锦儿说到这,脚下一顿,停在一扇木门前。 木门上对称贴着两个“福”字,门旁,一根红绳垂下,绳上挂了一个铃铛。 小锦儿伸手抓住红绳,轻轻晃了晃,铃铛叮当作响。 “易仙人,有人见。”小锦儿往里面喊。 里面静了会儿,接着,易老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知道了,小锦儿,你将这二人留下,自己回玉食楼,去帮你姐姐照顾生意吧。” 小锦儿闻言,应了声:“哎,知道了。” 然后,转身和喻缘她们道了声“别”,便快步离开了。 木门外,只剩下喻缘和雪青姝二人。 她们面面相觑一眼,一起看向木门。 木门上开了一条缝,易老头的声音从里面再次传出:“有事找我,还不快些进来。” 他语气有些不耐烦。 雪青姝抬手,手抵到门上,准备推开。 但喻缘在这时候抓住她的手,将三支飞镖放进她手里。 “小心为上。”喻缘留下一句,站到雪青姝面前。 然后,她一手抱着神仙醉,一手抓着两支飞镖,推开了木门。 木门后边,是一个洒扫干净小院,院里养了几只鸡,在二人进来时,扑腾着翅膀,四散飞开。 “神仙醉,小丫头倒是懂怎么讨好老朽。”屋里传出易老头的声音。 喻缘看向那扇紧闭的屋门,心下浮上不好的预感。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易老头绝不是一坛子酒就能收买的人。 但眼下,都走到这一步了,就绝没有退缩的理由。 喻缘想着,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走近那扇屋门。 这扇屋门和外面的那扇木门一样,也悬挂了一条挂着铃铛的红绳。 红绳另一端在屋门里面,看不出后面是什么构造。 喻缘思索了下,选择不去碰这红绳,而是直接问里面:“易仙人,不知您今日可愿见我们二人?” 屋里一阵寂静,没有回应。 雪青姝站在喻缘身后,道:“他不会回应我们的。” 喻缘回眸,“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雪青姝抬手,指尖落在门上,试探性地往里轻轻一推,门纹丝不动。 “看来这易仙人是想我们拉这红绳”,雪青姝收回手,打量红绳,“如果他想对我们不利,那关键应该就在这上面。” 喻缘点头认同,“所以,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开这门吗?” 雪青姝若有所思片刻,回答:“不知道。” 喻缘:“我也不知道。” 话落,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盯着面前的红绳,安静下来。 就这样过了许久,二人依旧没动作。 她们不说话,也不去碰红绳,就这样默默站着,直到屋里易老头没耐心了。 “还进不进来啊!”易老头喊出了声。 喻缘闻声,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神仙醉给摔了。 雪青姝帮她稳住酒坛子,不由失笑:“刚刚是又想偏了吗?” 喻缘重新抱紧神仙醉,不好意思点头:“想到了今晚吃什么。” “吃什么?”,雪青姝想了下,“去玉食楼吗?” 喻缘不假思索颔首:“好。” 屋里听得见二人对话的易老头:…… 他强忍住自己开门的冲动,再次喊道:“还不进来?!” 喻缘看门一眼,目露失望:“没把人逼出来。” 雪青姝:“那便再想别的法子。” 刚贴到门上、试图从门缝里往外偷听的易老头:?! 他攥紧自己的龟壳,暗道:“这俩丫头心可真黑,还好没开门!” 易老头蹑手蹑脚,又坐回蒲团上,继续和二人耗着。 门外,喻缘和雪青姝依旧没有拉红绳的打算。 她们站在原地,在又一阵沉默后,同时看向院里的几只鸡。 “拿它们试试?”喻缘把神仙醉放到一边。 雪青姝点头,“是个办法。” 二人相视一笑,紧接着,一片阴影落在鸡窝上。 鸡窝里的鸡:! 屋里的易老头:!! 很快,院子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鸡的悲鸣声,在院子里炸开。 易老头在屋里如坐针毡,但依旧没有开门的意思。 刚抓一只鸡又将鸡放掉的喻缘见状,决定不再对鸡手下留情。 …… 半晌,喻缘头顶插满鸡毛,手里抓着一只大肥鸡。 肥鸡“咯咯哒”叫着,叫声凄厉。 喻缘边上,雪青姝手里也抓着一只鸡,那鸡的翅膀已经被折断,它气若游丝地低垂脑袋,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咯咯哒”。 抓了鸡。二人回到屋门前,分站在门两侧的墙前。 “扔吧。”喻缘道。 雪青姝应了声。 下一刻,二人就齐齐将手里的鸡向门上红绳飞去。 喻缘手里的鸡得了自由,大展羽翅,翅膀划过铃铛,将其晃响。 而雪青姝的鸡翅膀已断,起飞到半空,就华丽丽往下落,一屁股摔在地上。 “咯咯咯——”那只鸡虚弱叫了几声。 第101章 还没回过神,它身后的屋门倏地大开,紧接着,一柄火红的长刀贴着它的鸡冠划过。 “咯咯咯咯咯!”那只鸡被吓得一激灵,拖着翅膀,赶忙逃回了鸡窝。 与此同时,那柄火红的长刀在半空停住。 “这红绳果真有问题。”喻缘暗道一声。 旋即,易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老朽说过,活人出不了隐玉京。但你们非要出,老朽便也只能成全,叫你们死在老朽这隐玉京里。” 易老头话落,长刀方向一转,直直朝雪青姝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雪青姝此时没有妖力加身,她想定住长刀,却做不到。 因此,在思索的瞬间,她袖下的手一翻转,打算和这长刀硬碰硬。 结果,叫她没想到的是,有人比她更先和这刀碰上了。 喻缘眼疾手快抓住长刀刀柄,阻止了它的动作。 屋里,易老头见状,咳嗽一声。 长刀在刹那间化作一团烈火,灼伤喻缘的手。 喻缘吃痛,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手里的刀,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旋即又向喻缘袭来。 喻缘:。 她看那刀一眼,一个侧身,快速躲开长刀,刀捅进她身后的墙里,在短短停滞一瞬后,又一次化作烈火,冲人而去。 喻缘见此,眉头微蹙,暗暗调动体内另一股灵力。 可她却发现,这股往日里,她压抑都费劲的灵力,在这隐玉京里,竟也偃旗息鼓了。 不得已,喻缘只能继续和这长刀躲来躲去。 雪青姝站在一旁,观察着局势。 她银眸微眯,在日光落进小院里时,发现了不对:长刀的刀柄上悬挂着一根红丝。 这红丝非常细,肉眼几乎难以察觉。 雪青姝又看一眼,在确定它的位置后,飞出手里的三支飞镖。 这三支飞镖里,两支对准那根红丝,一支则对准屋里正优哉游哉喝茶的易老头。 易老头睨那飞镖一眼,飞镖没穿过屋门,就在触碰到一个屏障后,被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另外两支飞镖也贴着红丝擦过,却没将红丝割断。 易老头轻笑一声,收了意念力。 可下一秒,又是两支飞镖朝他飞来。 一支打碎了他手里茶盏,一支割断悬在他身侧的红丝。 易老头:…… 他挥手撤去茶盏碎瓷,目光冷冷落在刺破他的衣袖的飞镖上。 这飞镖…… 易老头眸光一转,取下袖子上的飞镖,细细看了一番,最后视线停在飞镖末端那个微不可察的“易”字上。 “这飞镖你们是哪来的?” 易老头抬眸,看向走进屋里的二人。 喻缘对上易老头的眼,又看向雪青姝,眼神询问对方意见。 雪青姝微微颔首。 喻缘便告诉易老头道:“一友人相送。” 易老头:“友人?可与我一样姓易?” 喻缘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点头承认,随后补充:“她姓易,单名一个越,越过的越。” 易老头整个人往后一坐,神情恍惚:“易越……真的是她。” 易老头阖眸片刻,然后睁眼,问喻缘道:“二位,这飞镖你们可否给老朽?” 喻缘:“理由。” 易老头:“这是老朽女儿的东西。” 喻缘:…… 她沉默。 易老头继续道:“百年前,老朽也是修真界的人。彼时,老朽和你们一样,年轻、意气风发、做什么事都不顾后果,活得肆意妄为……” 喻缘:。 她见易老头一副准备讲个昏天黑地的样,打断:“还请易仙人长话短说。” 易老头:“……” 他收回惆怅看窗外的天,重新看向二人:“简而言之便是老朽在修真界时,因为太年轻,得罪了不少人。老朽怕仇家找上老朽妻儿,便与她们分开,最后,东躲西藏,留在了这凡尘谷,造了这一方世外桃源。” 喻缘默默总结:“抛妻弃女。” 耳朵灵敏的易老头:“老朽不是!老朽也是为了她们好。” 喻缘:“你就没想过,你躲起来,你仇家会把怒火发泄在你的妻女身上吗?” 易老头语塞。 喻缘看他半晌,道:“我可以把飞镖给你。但不是为了你说的虚假父女情,是为了你能把我们送出隐玉京。” 易老头继续沉默。 许久,他点点头,“好,老朽答应你们。” 说罢,他起身,屋子里的景致也倏然一变。 三人站在了一片密林中,密密麻麻的树不留丝毫缝隙,将一片小池严严实实遮掩起来。 “这是凡尘谷禁地,无人能踏足。”易老头道。 喻缘打量四周一圈,问:“为什么带我们来这?” 易老头笑笑,看向站在喻缘身后的雪青姝,回答:“你早已是个死人,进出隐玉京自由,但她不是。所以,你若想和她一起出隐玉京,就拿这把刀杀了她。” 易老头说着,手里握住先前袭击二人的那柄火红长刀,放进喻缘怀里。 喻缘目光落在那柄刀上,皱眉:“杀了她?” 易老头颔首:“杀了她,等她气绝以后,再将她推进这炼骨池里,开启生死阵。” 喻缘:“会有意外吗?” 易老头捋着山羊胡道:“九死一生,全凭造化。” 第102章 喻缘:“没别的法子?” 易老头:“没。” 喻缘:“你不是隐玉京的神明吗?就不能直接送我们离开?” 易老头直言:“老朽可不是神明,老朽只是创造了隐玉京这块地方。而且,就算老朽真是神明,那神明也得守规矩不是?” 喻缘沉默片刻,看向易老头:“神明守神明的规矩,我也有我的底线。” 说罢,她把刀丢回给易老头,然后拉住雪青姝的手,准备带人离开。 却不想,雪青姝突然挣开她的手,紧接着,又拿过易老头手里的刀。 “阿缘,没别的路了。”雪青姝道。 喻缘闻言,心道不好,忙想抢过雪青姝手里的刀。 但雪青姝却没给她机会。 只见刀刃快速划过她的脖颈,一条可怖的血线就赫然出现,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格外刺眼。 喻缘看着这一幕,瞳眸骤缩,在原地呆住。 一旁,易老头看二人一眼,默默退到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刀从雪青姝手里滑落,掉在地上,转瞬消失。 喻缘伸手扶住雪青姝,二人跪倒在地上。 雪青姝脖间的血染红了二人的衣衫,喻缘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紧紧按着她的脖颈,试图将这血止住。 可血还是争先恐后从她指缝间溢出,染红她整只手。 雪青姝看着她,浅浅露出一笑,“别、别怕。” 她艰难说出这两个字,随后,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缓缓合上了眼。 喻缘见此,浑身一软,机械地松开她抓在雪青姝脖间的手,两眼木木睁着。 易老头抱手看着二人,出声提醒喻缘:“将她放进炼骨池吧,别辜负人的心意。” 喻缘:…… 她闻声敛神,冷冷看易老头一眼,将雪青姝抱起,走到炼骨池旁。 炼骨池水刺骨得疼。 喻缘手背在接触到水面的刹那,红了一大片。 她手微微一颤,又很快稳住,小心翼翼将雪青姝放进了池水中。 易老头目光落在喻缘那双红了个透的手上,幽幽道:“炼骨池淬炼人神魂筋骨,常人是难以在里面撑过一个时辰的,也就死人可以喽。” 喻缘没去理易老头这话,只问对方:“我可以为她做什么?” 易老头看向炼骨池里的人,答:“守着她,守她九九八十一天,天天寸步不离。” 喻缘:“我知道了。” 易老头补充:“另外,有一点,老朽得提前与你说。生死阵极其不稳,需得你这守阵人以神魂维持。而神魂与阵法相连,免不得就会出什么意外,所以,老朽还是想劝你一句,别鲁莽行事,一只妖而已——” 喻缘打断:“易仙人,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易老头:…… 他看喻缘片刻,见对方神色坚定,明摆着是不会改变主意,不由叹了口气。 然后,留下一句:“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便消失在喻缘眼前。 易老头一走,喻缘重新瘫坐到地上。 她垂眸,目光落在被染成一片血红的池水上,愣了许久,随后,合上眼,将脸埋在臂弯间,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小改了下,出入可能有点大,但没办法【落泪jpg.】 第53章 炼骨池旁, 寒风萧瑟。 没有星月的夜幕笼罩在大地上,不见一点光亮。 喻缘盘腿守在雪青姝身边,后背不断冒出的汗, 将衣衫浸湿。 她身下,生死阵以炼骨池为阵眼铺开, 暗紫色的微光包裹她全身。 喻缘双眼紧闭着,眼前一片漆黑。 她试图睁开眼, 但眼皮莫名沉重, 压得她在黑暗里脱不开身。 “雪青姝——”喻缘低喃一声, 目光落在无尽黑暗中出现的一个人影上。 那个人影很模糊,只有粗糙的一个轮廓,看不出年纪,也看不出男女。 喻缘恍惚了会儿, 随即鬼使神差地跟在那个人影身后, 走进一片耀眼的白光中。 白光消散。 喻缘猛地睁眼, 发现她躺在一个白雾弥漫的地方, 她身上,梨花铺满, 编织出一条别样的纯白裙衫。 这是哪儿?她不是在炼骨池边上吗? 喻缘茫然片刻,倏地,白雾里出现了一只手, 直直朝她过来。 喻缘想躲开那只手, 但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那只手落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喻缘:?! 她视线下移, 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怔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喻缘来不及细想, 一个女声就在她耳边响起:“醒了?” 喻缘没回应。 女声又自顾自道:“没想到《清静经》还真管用。” 喻缘:《清静经》? 不知怎么,这三个字主动地钻进她耳朵里,开始在脑子里回荡。 喻缘:…… 她屏息凝神,默默将这三个字扫出脑海,然后重新紧盯着白雾,琢磨这白雾里和她对话的是谁。 是太虚幻境的某位仙子,还是她识海里成了精的系统? 喻缘正想着,面前的白雾就忽地被一阵风吹散,紧接着,漫天梨花落下,一张脸映入眼帘。 “阿言?”喻缘瞳眸骤缩,心里疑惑出声。 但很快这个答案就被否定了。 第103章 “雪青姝,你怎么样?还记得我吗?我是喻缘。”那个长得和她一样的人突然说。 喻缘心神一晃,重新打量“喻缘”身后逐渐有了轮廓的景致,脑海里浮现一个地方,与此重合:不夜城城主府。 喻缘:! 她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怔住。 而“喻缘”见靠在梨树上的人闷声不响,又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问:“雪青姝,你还好吗?” 喻缘眸光一转,回过神,下意识躲开对方的手,随即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动了。 喻缘看面前的人几眼,手往对方脸上伸去,也想捏捏对方的脸,看看对方是真是假。 可这时,一只影尸突然从“喻缘”身后出现,向二人袭来。 喻缘:! 她心跳骤停,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眼,影尸消失,满身的梨花消失,白雾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眼熟的书案。 书案上,是一张纸,纸上写的内容,喻缘也再熟悉不过,正是:《清静经》。 喻缘:? 她眉头微蹙,眼里写满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她震惊、不解。 接着视线一转,发现一个人正抓着她的手,而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喻缘”…… “喻缘”坐在她身侧的蒲团上,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慢慢写着字。 喻缘目光落在“喻缘”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不知怎么,发觉心跳有些古怪。 她袖下的手微微蜷拢,在又看“喻缘”一眼后,暗呐:“这是什么水仙走向?我这是爱上我自己了?!” 喻缘正怀疑自己,这时,“喻缘”突然出声,问她:“你抄这么多遍《清静经》现在有什么感悟吗?” 喻缘闻言,回神,想了下自己背《清静经》的感受,言简意赅回答:“想出家。” “喻缘”眉头微挑:“想出家?” 喻缘点头。 “喻缘”于是又道:“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好不好?” 喻缘眉头微挑:“什么问题?” “喻缘”:“妙音宗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会不会想杀了我,还有我爹他们?” 喻缘:…… 她沉默,莫名觉得她问过雪青姝这问题,却又清楚记得自己从没问过。 而“喻缘”见喻缘沉默,则是松开喻缘的手,手放到一只躺在脚边的哈士奇脑袋上,慢慢摸了起来。 与此同时,喻缘转头,看着哈士奇那张熟悉的狗脸,又想起不夜城“喻缘”先前对她的称呼,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现状——她似乎变成雪青姝了。 或者说,她进入了雪青姝的有关上一世的记忆中。 喻缘:。 她石化,机械地抄起《清静经》,可她抄着抄着,又发现了不对。 “系统,检测雪青姝黑化值。” 【系统载入中……】 【接收宿主指令:检测女主黑化值。】 【检测中……】 【检测结果:99.9999%】 喻缘:…… 她听着耳边响起的机械音,僵硬转过身,目光复杂看向“喻缘”。 然后,她就发现“喻缘”也正面色复杂看着她。 二人:…… 她们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各自移开视线。 喻缘继续抄起《清静经》,但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从雪青姝的视角能知道她和系统说了什么? 难道雪青姝其实有读心术?! 喻缘怀疑,但又不确定。 这段古怪的记忆还在继续。 喻缘抄完手底下的《清净经》,正准备靠在书案上,摸个鱼,但这时,她发现她又没了身体控制权。 与此同时,她的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在书案上,推给坐到她对面出神的“喻缘”,然后道:“我又给你写了一份信。” 喻缘:?! 她和“喻缘”同时把注意力放在这信上,眼神倏然一变。 “喻缘”打开信,轻声念上面内容:“今日下雨,雨很大,梨花落了一地,你有些伤心。” “喻缘”:…… 她沉默了会儿,接着和喻缘同时念出一句话:“信不是这么写的。” 喻缘:。 可以确定了,她就是在雪青姝的记忆里。 身体的控制权再次回归,喻缘看着那张自己的脸,心情复杂了会儿,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问:“所以,院外的梨花是怎么开的?” 喻缘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 而“喻缘”显然没想到喻缘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盯喻缘一会儿,问:“你不记得了?” 喻缘学着雪青姝的口气:“不记得。” “喻缘”抱手,狐疑看喻缘好几眼,最后还是解答:“我带你回青蓝峰后,你将一串白骨手链埋在梨树下,说,只要这白骨手链在,梨树上就能岁岁年年开满梨花。” 喻缘闻言,沉默,耳畔响起“喻缘”心声: 书里说,雪青姝的脊骨化作了一条手链,叫锁灵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白骨手链。 喻缘:…… 雪青姝真有读心术?!她怀疑,但很快又自我否定。 因为,在飞云峰凉亭时,雪青姝明显没想到她会知道锁灵骨。 只是这样一来,喻缘就不理解,为什么在雪青姝的记忆里,她可以听到上一世自己的心声,又为什么可以知道系统和自己的对话。 第104章 喻缘心底划过很多猜测,可来不及确定哪个猜测的可能性最大,她眼前就骤然黑下。 再睁眼,喻缘坐在一架秋千上,目之所及,是恍若飞雪的漫天花瓣。 她伸手,一瓣花落在掌心,微微泛着凉意。 这是梨花?喻缘抬眸,看头顶的梨树一眼,又打量自己周遭一圈,眸底闪过一道惊羡。 原来,雪青姝住进青蓝峰后,她的小院是这样的。 喻缘目光划过架上一座石桥的水池,又看向小院里种满的海棠花,眉梢不由就染上喜色。 在陨魂阵时,太多东西是模糊的。 现在,一切都清晰展现在她眼前,温馨又安逸。 “外面天冷,你怎么穿了条薄衫就出来了?”喻缘看得出神之际,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 紧跟着,一条外衫就披在喻缘身上。 喻缘侧眸,看身边人一眼,身体就又失去了控制权。 她挪动到秋千一侧,腾出一个位子。 “坐。”她道。 “喻缘”看她一眼,笑笑,在她边上坐下,二人紧挨在一起。 天边,温柔的晚霞仿佛一条七彩的云锦,在眼前织开。 霞光落下,喻缘看着地上雪青姝的影子缓缓靠到身边人肩上,问:“阿缘,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喻缘”脚尖点在地上,让秋千随风轻晃,浅笑回答一个字:“对。” 喻缘闻言,心下浮上一阵不知名的喜悦。 她看着地上两个倚靠在一起的影子,嘴角不由微微扬起:这段记忆真好。 喻缘想着,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她只是一只卑贱低微的幻妖,你是妙音宗少宗主,她如何配得上你!” 是喻秦钟的声音。 喻缘眉头微蹙,下意识从“喻缘”身边起来,目光从那个不断向她走近的人身上划过,然后落在对方身后另一个人身上。 反派师尊? 喻缘心下喊出对那人的称呼,旋即发现自己又没了身体控制权。 喻缘:…… 她自觉进入第三方视角。 “喻缘”在喻秦钟出现后,就挡在了喻缘身前。 “爹。”“喻缘”喊喻秦钟一声。 喻秦钟气鼓鼓看着她,愤懑道:“别喊我爹!” “喻缘”闻言沉默。 站在喻秦钟身后的温缇仙君见状,幽幽道:“也不知这幻妖使了什么勾引人的法子,竟将少宗主迷惑成这样。” 喻秦钟:。 他看温缇仙君一眼,又看向被“喻缘”牢牢护在身后边的喻缘。 “阿缘,让开。”喻秦钟沉声道。 “喻缘”对上喻秦钟的眼,摇头,“爹,我不会让你把雪青姝再关进囚妖阁的。” 喻秦钟怒喝:“荒唐!” “喻缘”抿唇不言。 她身后,喻缘目光停在她的背影上,脑袋不断传来像是针扎似的的刺痛。 这一幕,好熟悉。 喻缘手下意识握成拳,恍惚间,有一种她和眼前人重叠在一起的错觉。 “阿缘——”一个声音倏地在识海里荡开。 喻缘浑身一颤,接着,她深吸一口气,醒过神来。 随即,又一个声音传入她耳中:“阿姝,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那条下山路吗?” 下山路?喻缘心下浮上不好的预感。 紧跟着,她就听一个声音回答“喻缘”:“记得。” “喻缘”:“那你现在就从那条路下山,赶紧离开妙音宗。” 喻缘:…… 她耳边沉寂一瞬,那个声音再度响起:“那你呢?” “喻缘”:“我帮你拖住我爹他们。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阿缘,我不想离开你。” “别孩子气了,在山下等我。” “……” 喻缘:。 她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不情愿。 可在“喻缘”的一声声催促下,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离开时,她回眸看了对方一眼。 她看到,平日里在长辈面前乖乖巧巧的少宗主,向她的父亲和师尊拔出了刀。 * 山路崎岖,喻缘疯狂向下跑着。 其间,她一个不注意,踩在一颗石子上,整个人都重心不稳向前摔去,摔出好一段距离。 她的双手、膝盖,都被磨开了。 血从伤口里沁出来,刺痛感蔓延全身,叫人出了一层冷汗。 “为什么不缩步成寸?”她在心里问。 一个声音回答:“那时候的我,还没有那种能力。” 喻缘沉默一瞬,又问:“雪青姝,是你吗?”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喻缘也来不及去问。 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身上的痛,继续向山下跑着。 她耳边风声呼啸,余光里一闪而过的树影,像是在不断向她逼近。 这种感觉很不好。 喻缘大口喘息着,觉得周遭一切都在压迫着她,一切都在追赶着她,想把她捉住。 “不、不要——”有一个声音好像在心里呐喊。 接着,喻缘只觉得眼前晃了下,下一秒,她的脚就被一块横在路中间的石头绊住,整个人向山下滚去。 痛、好痛。 喻缘感觉她好像躺在砧板上,面前,一个没经验的新手厨师正拿着刀,胡乱在她身上落下一刀又一刀。 第105章 而她只能生生忍下。 喻缘不清楚这种痛持续了多久。 她只知道她最后整个人重重撞在一棵树上,身上痛得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山林里,一阵寂静。 喻缘躺在地上,眼前糊满了血,什么也看不清。 她以为她会死在这,但就在她要阖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视野里。 “呦,让我瞧瞧这是谁啊?”温缇仙君的声音响起。 喻缘呼吸一紧,下一刻,贯穿神魂的剧痛在全身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5 00:00:00~2023-10-0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面包车车的糯米丝儿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喻缘再次清醒时, 站在一片竹林里。 竹林里,微风阵阵,喻缘一个抬眸, 发现叫人晕眩的日光下,两个人站在头顶的莲花台上。 一个是她, 还有一个则是—— 危皓然? 喻缘想起雪青姝说,宗门比试, 她本来的对手是危皓然。 “原来, 那天雪青姝就在现场吗?”喻缘心道一句, 看向头顶二人。 莲花台上,“喻缘”捏着一张幻化符。 她冷冷看着对面那人,手一翻转,幻化符就变作一柄锋利的横刀。 “出手吧。”她与危皓然道。 危皓然闻言, 敛去眼底不屑, 笑笑:“少宗主, 那师弟就不客气了。” 他话落, 唇抵在竹箫上,吹奏出声。 悠扬的箫声在竹林里荡漾开来, 无形的空气中,数不清的音刃凝聚出了形状。 危皓然得意看那些音刃一眼,心念微转, 下一瞬, 这些音刃就铺天盖地向“喻缘”袭去。 “喻缘”旋身一躲,因顾忌着喻秦钟交代的话,所以, 她并没有直接毁去所有音刃, 而是手持横刀, 意思意思地和危皓然打了几个来回。 在小半盏茶功夫后,她才一次性劈碎对方那些脆弱不堪的音刃。 劈碎所有音刃。 “喻缘”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心道:“都让到这份上了,面子也算给足了。” 她心绪落地,反手握住横刀,刀柄飞向危皓然。 危皓然是个惜命的主。 他目光触及刀柄,心头一凛,下意识就将手里的竹箫挡在身前。 竹箫被刀柄震碎。 危皓然也被逼得后退几步,站到了莲花台的边缘。 “危师弟,你还需多练练。”“喻缘”目光落在危皓然虚浮的步子上,好心提醒。 但这话落尽危皓然耳朵里,却成了另一层意思。 “你看不起我!”危皓然忿忿道。 “喻缘”无语瞥他一眼,没心思和他对峙。 而危皓然看“喻缘”这样,当对方是默认,一下子更气了。 “少宗主,你莫欺少年穷!”危皓然大喊。 躲在竹林里的喻缘听见这一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站在莲花台上的“喻缘”亦是。 本来,她就因为这小半月被关在温缇仙君处很不爽,眼下,她又被危皓然这副德行给成功恶心到了。 “危师弟——” “喻缘”想劝温缇仙君新收的爱徒收敛点。 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危皓然头顶局部晴转多云,云里还划过一道紫金色的闪电。 “喻缘”:。 她不由正色。 与此同时,危皓然手中重新凝出一支竹萧,抵到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这回,危皓然的箫声不似先前那般柔和,而是多了一份明显的杀气。 “喻缘”看着危皓然这架势,清楚对方是要开大。 她捏住两张幻化符,一长一短两把横刀就握在手里。 “轰隆——”危皓然头顶的小片乌云里倏地响起一声。 紧跟着,又一道紫金色的闪电赫然出现,猝不及防朝“喻缘”劈去。 “喻缘”见状,来不及去想这么一小坨云是怎么生出的闪电,忙将手里横刀挡在身前,去抵住这闪电。 却不想,这闪电顺着横刀,落在她身上,尖锐刺进灵脉中。 灵脉中,灵气被闪电刺激,倏然紊乱。 “喻缘”呼吸一滞,想控制住体内乱窜着往一处去的灵气,但已经迟了。 她只觉神魂一颤,意识便霎时陷入一片虚无中。 “喻缘”的眸色化为墨绿色,她抓横刀的手一转,一股威压十足的灵气就劈碎闪电,余波震碎危皓然头顶那片小乌云。 “危师弟,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喻缘”劈碎闪电后,目光落在对面莲花台上。 危皓然对上喻缘的眼,脑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莲花台上,整个人抖如筛糠。 “少、少宗主,我、我、我——”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喻缘”见此,嗤笑危皓然一声:“废物。” 随即,举刀冲他砍去。 莲花台下,喻缘抬头看着这一幕,不由陷入沉思。 她没想到,上一世关于她隐脉的秘密竟然在宗门比试上暴露了。 她抱手,不由思索:她老爹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事。 结果,还没想出一个方案,她的身体就忽地一动,紧接着,眼前几根翠竹倏地一晃,她便站在莲花台上,身后躲着一个危皓然。 第106章 喻缘:?!! 她两眼对上那双墨绿色眸子,心下划过一瞬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喻缘没来得及搞清楚,就见自己袖下倏地飞出一道光刃,对上“喻缘”的横刀。 喻缘:?!!! 她抬眸,眸底映出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喻缘”眯眼,冷声问她。 喻缘闻言,表示:她也想知道啊! 可她无法开口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喻缘”手底下那把横刀劈碎光刃,接着,又向她直直劈来。 喻缘:…… 她被迫站在莲花台上,正想这具全自动化的身体接下来是打算徒手接刀,还是躲开时,心下蓦地响起一个声音:“定。” 然后,喻缘就见几乎贴在面门上那把横刀被定住了。 这是幻妖幻术的一种,与定身术相似,但作用比定身术多一条,那就是:可以操控中术者的行为。 比如,让人挥刀自宫。 喻缘想着,重新看向眼前被定住的“喻缘”。 “喻缘”在试图挣脱幻术的控制,但每一次尝试,只会让她被控制得牢。 因此,在挣扎片刻后,她只能选择停下动作,恨恨看向定住她身体的人。 喻缘:…… 被自己这么盯着,她感觉怪怪的。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注意力就被自己不安分的手吸引了去。 只见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拿过了“喻缘”手里的横刀。 喻缘:? 她垂眸,目光落在横刀上,心突然开始止不住地绞痛。 这是怎么回事? 喻缘一下子有些透不过气,身体也跟着微曲。 难道这横刀有问题?喻缘合理怀疑。 于是,她抬起逐渐可以控制的左手,慢慢伸向右手,想拿过那把泛着寒光的横刀,将其丢下莲花台。 怎料,就在她左手要碰到那横刀的瞬间,她右手忽地向前一刺,刀尖径直贯穿了“喻缘”的心口。 喻缘:?!! 她瞳眸骤缩,浑身一个战栗,下意识松开手里横刀。 与此同时,被松开的横刀猛地将“喻缘”往后一压,让她在惯性作用下,摔落莲花台。 喻缘:?!!! 她看着这一幕,前所未有地心痛。 她可以感觉到这具身体拼命地想飞下莲花台,将“喻缘”抱住。 但不知为什么,她一动不动,就这样冷冷看着“喻缘”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浑身是血地被喻秦钟慌忙带走。 “阿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哽咽的声音蓦地在识海里响起。 接着,喻缘视野就被血色填补,失神地向身后倒去。 她合眼前,看见温缇仙君从眼前飘过,紧接着,一个念头就在她心底浮出:杀了她。 * 血色在眼前消散。 喻缘睁眼,发现她站在妙音宗山门外,脚下是一条青石板路。 她面前,数不清的妙音宗弟子手持法器,一个个挡在她身前,都紧紧盯着她,眼神里有不屑、嘲讽、恐惧、憎恶。 “你这低贱的幻妖,杀了少宗主,竟还敢来我妙音宗!” 站在最前面的一弟子突然一声厉喝。 话落,他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准备操纵法器,攻击喻缘。 喻缘看他一眼,正想躲开。 可她的身体先她一步,朝那个弟子飞出一道光刃。 光刃直直朝那个弟子劈去,对方连忙动用法器,却不想,光刃在顷刻间就毁去他的法器,转而,毫不留情落在他身上。 弟子哀嚎一声,倒下。 喻缘见状,心下一紧,以为雪青姝杀了那弟子。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弟子在叫了几声后,便很快又站了起来。 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还活着,上上下下把自己打量了好一番,满眼讶异。 “你、你这幻妖——” 弟子没评价完,喻缘就见眼前景致骤然一转,下一瞬,她就缩步成寸,站在了青蓝峰下。 青蓝峰下,喻秦钟守着,气压低沉。 喻缘站在喻秦钟对面,对上他的眼,正以为一场恶战将要发生。 却不想,她思绪刚落地,就见自己身形极快地站到喻秦钟背后,落下了一个手刀。 喻缘:?!! 她眼瞧着自己——不,是雪青姝,将喻秦钟干脆利落地打晕,绑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喻缘:豁! 她发出一声感叹,正想看看雪青姝绑她老爹的手法。 但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她整个人就又一个瞬移,站在了青蓝峰上。 青蓝峰上,她住的院子里,白幡挂满。 喻缘站在院外,看着这一幕,杏眸微眯。 她这是死了?! 喻缘短暂怀疑了下,随后,她的心猛地抽痛。 喻缘:…… 她忙蹲到地上,捂住自己的胸口,缓了许久,然后慢慢起身,在深吸一口气后,抬脚进到院子里。 院子里,温缇仙君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优哉游哉晒着太阳。 她身边,危皓然随身侍奉,手里端着茶水。 “师尊,人来了。”喻缘走进去后,危皓然俯身同温缇仙君道。 温缇仙君闻言,悠悠抬眼,看向喻缘,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第107章 “辛苦你了,大老远的来帮本君扫除那些障碍。”温缇仙君翘起二郎腿,手搭到大腿上。 “原先,本君还愁呢,一个老不死的,一个小不死的,怎么才能跨过他们,坐上这宗主之位。不过现在好了,你都帮本君给解决了。” 温缇仙君以为喻秦钟已经被雪青姝杀死在青蓝峰下,乐乐呵呵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喻缘见状,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冷到极点:“你才是那个该死的。” 她说着,下意识并指,想捏住一张符纸,去对付温缇仙君。 但用着雪青姝的身体,她自然捏了空,只能闷闷看着温缇仙君。 温缇仙君也注意到了喻缘的动作。 她笑眯眯盯着喻缘的手,道:“怎么样,伤害不了本君,是不是很气?” 喻缘:…… 她不想搭理温缇仙君。 而温缇仙君看喻缘这般,则以为她是气得说不出话,顿时乐得不行。 “雪青姝啊,雪青姝,你也有今天。当初在囚妖阁时,本君便与你说过,你斗不过本君,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温缇仙君说着,慢条斯理把手搭在椅子上,小指上一根银白色的丝线垂落,在日光下闪烁。 这丝线的另一端连在喻缘的袖下。 喻缘低下头,定睛一看,认出这是傀儡线。 原来雪青姝先前伤害她是被温缇仙君控制了。 喻缘若有所思,正想再从温缇仙君嘴里多套几句话,结果她发现,她又又又失去身体控制权了。 喻缘:…… 看来在雪青姝记忆里,她虽然偶尔有行动力,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违背不了记忆本身走向的。 喻缘想着,继续盯着温缇仙君,给她发射眼刀。 而温缇仙君看着喻缘恨不得吞了她的眼神,愈发得意。 她勾动手里的傀儡线,笑道:“雪青姝,你长这么漂亮,死了也可惜。不如这样好不好,你给本君乖徒做炉鼎怎么样?本君可听说了,幻妖做炉鼎,对增益修为最好了。” 她话落,给危皓然使了个眼色。 危皓然会意,忙道一句:“多谢师尊。” 就火急火燎把手里茶水放到太师椅边上的桌案上,然后三两步走到喻缘身边。 “雪仙子。”危皓然叫得好听。 喻缘睨他一眼,想一刀把他捅了。 然后,她就真的抬起手,手里握着一把横刀。 喻缘:?! 她这是走意念控制路线了?! 喻缘震惊一瞬,接着,在她手里横刀真的捅进危皓然小腹后,她彻底震惊了。 危皓然竟然没躲?! 喻缘双眸圆睁,正想继续靠意念把刀从对方身体里拔/出,但手又一动不动了。 喻缘:? 这是无线操控,信号断了? 喻缘心里碎碎念着,将视线从被捅也没反应的危皓然身上移开,看向温缇仙君。 温缇仙君这时候也从太师椅上起来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喻缘,惊道:“你、你怎么会?” “你是说傀儡线?”一个声音反问温缇仙君。 接着,喻缘抬手,摊开掌心,掌心一团带血的丝线,线的另一端连在温缇仙君小指上。 “温缇,你太自信了。”那个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道。 温缇仙君闻言,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她忙想将套在小指的傀儡线取下,却来不及了。 只见那根傀儡线倏地钻进她小指,消失在她眼前。 “雪青姝!”温缇仙君全然没了先前云淡风轻的样,整个人两眼猩红。 “你这低贱的——”温缇仙君没骂完,就连带着指尖刚凝出的一把灵刃,被定住了。 喻缘慢慢走到温缇仙君身边,把手里的横刀放进对方手里。 “温缇,傀儡线的滋味好受吗?”一个视线冷冷落在温缇仙君身上。 温缇仙君看着喻缘,挣脱傀儡线控制,怒骂:“你个疯子,疯子!雪青姝,你就是疯子!” 傀儡线是被种进灵脉才会起作用的东西。 所以,雪青姝是如何脱离傀儡线控制的方式可想而知。 温缇仙君惊恐看着雪青姝,心里真的怕了。 “雪青姝,本君——我,我求你,放了我,好不好?”她终于服软乞求。 可站在她面前的人只是冷冷看着她,然后操控傀儡线一点点钻进她的心脉,彻底将她控制在手心。 “温缇,你把自己杀了,好不好?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直到血竭而死,好不好?” 雪青姝的声音轻飘飘响起。 温缇仙君拿着横刀,想摆脱傀儡线的控制,但根本做不到。 她只能亲眼看着自己拿起刀,将刀架在自己的胳膊上,接着,狠狠将刀刃压进皮肤下。 温缇仙君痛得想喊。 可傀儡线控制着她,叫她喊不出声,只能紧紧咬着唇,生生挨下这刺骨钻心的痛。 喻缘被动看着这一幕,觉得恶心。 所幸,她的脚步也没在这停留太久,便绕过温缇仙君,走进屋里。 屋里,很安静。 喻缘站在屏风前,手自己捏了个清洁术,将裙衫上的血污祛除。 然后,她的脚才敢移动,慢慢走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是一张床榻,床榻上,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静静躺着,双眸紧闭。 第108章 喻缘看着那张脸,难以自控地屏住呼吸。 她真的死了。 喻缘阖眸一瞬,快速整理好心情,走近床榻,然后双膝微曲,跪到地上。 “阿缘——” 一个声音轻唤床上的女子。 但床上的女子纹丝不动,就好像陷在一场沉沉的昏睡中。 喻缘看着那张脸,心再次止不住抽痛,一下一下,每一次都叫她痛得喘不过气。 “够、够了!” 喻缘在心底蓦地喊出一声,抬手抓住床榻上女子的手。 不多时,这股心痛果真消减不少。 缓过神来,喻缘重新看向床榻上躺着的人,手微微收紧。 原来,救赎女主成功了,也会死吗? 喻缘恍惚了下,腕上忽地传来刺痛,将她思绪拉回。 这是…… 系统?! 喻缘看着咬住她不放的灰兔子,很快反应过来。 她默默松开抓住“喻缘”的手,灰兔子也松开了它咬着喻缘的嘴。 一人一兔对视片刻,然后灰兔子转身一跳,把屁股对着喻缘。 喻缘:。 可以看出系统对雪青姝很不满。 灰兔子跳到“喻缘”身边,轻轻咬了她的胳膊一口。 喻缘目光落在灰兔子在“喻缘”胳膊上咬的伤口形状,有印象。 这是系统商城里的“起死回生印”,别名“回光返照印”,是一种能让人在死后,暂时封存三魂七魄的东西。 现在,系统将印记打下,“喻缘”应该就能有半刻钟“回光返照”的时间。 喻缘想着,视线微微上移,看向缓缓睁开眼的“喻缘”。 “喻缘”的脸色还是很不好。 她虚弱看向跪在床边的人,问:“宗门比试上,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喻缘一怔,没想到“喻缘”会问起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幸,她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摇了摇头。 “喻缘”于是又问:“那我伤到你了吗?” 喻缘再次摇头。 “喻缘”看她片刻,手微微颤抖抬起,从脖间拿出一块玉璧,扯下,放进身前人掌心,“下次我如果再这样,把我的血滴在这玉璧上,我就不会伤害你了?” 喻缘:…… 她心头又是一颤,下意识抓紧玉璧,额头贴进“喻缘”几乎没有温度的掌心里。 “阿缘,对不起。”一个有些哽咽的声音响起。 喻缘置身于黑暗中,清楚这是雪青姝在乞求“喻缘”的原谅。 她没有动作,只是在想“喻缘”会说什么? 结果,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听见“喻缘”的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在识海里荡漾开来的声音:“阿缘死了。” 喻缘身形一滞,下意识抬起头,睁眼,发现她没有再跪在床榻边,而是坐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里,倒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喻缘看着镜中女子,忽地感觉,她也在看着自己。 “雪青姝?”喻缘心神微晃,抚上镜中人的脸,试探性地喊了声。 但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喻缘:…… 她沉默了会儿,然后视线一转,落到镜中倒映出的一张信纸上,信纸上,墨蓝色的圆点布满。 喻缘垂眸,看向那信纸,记得,原著里提过,幻妖的心头血便是这个颜色。 “你是做了什么傻事?”喻缘问镜子里那张脸,又清楚对方不会回答她。 她拿起那张信纸,目光落在上面一行字上:【阿缘,我想你了,对不起。】 这信纸上所写,与她在陨魂阵时捡到的那一封一模一样。 喻缘指尖摩挲着那一行字,鼻头一酸,一颗泪珠就掉在信纸上,将墨蓝色的圆点晕染开来。 原来,这就是雪青姝不想让她知道的东西吗? 喻缘苦笑,泪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了。 她将自己埋进臂弯里,想止住自己的眼泪。 可就在这时,雪青姝的声音蓦地响起:“阿缘,别哭。” 喻缘整个人一僵,旋即抬头,看向镜子里。 然后,她就发现镜中的人变成了自己,而雪青姝正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 喻缘与她对视一眼,忙从凳子上起来,转身,想抓住对方。 却不想,在回眸的瞬间,周遭一切又是倏然一变 喻缘站在一片黑暗中。 光亮处,雪青姝站在一个电子面板前。 “你就是阿缘的那只灵宠吧。”雪青姝问电子面板。 电子面板闪烁了下,回应:“是。” 雪青姝于是又问:“你能救阿缘吗?” 电子面板“滋滋”几声,答:“抱歉,系统不能违逆天道秩序。” 雪青姝闻言,琢磨了下,很快明白了系统的言外之意,“所以,我能违逆,对不对?” 系统没有否认,与此同时,电子面板上显示出一个个名字。 “杀了上面所有人,你就能回溯时间。”系统提示。 喻缘视线从那些名字上快速划过,发现这些人就是原著里的一众配角。 这就是“除女主外,全员火葬”的真相吗? 喻缘想走近雪青姝和系统,寻求一个答案,但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看着一切的发生。 雪青姝也在看着那些名字。 第109章 她细细看完电子面板上的每一个字,最后目光落在喻秦钟的名字上,问系统:“喻秦钟能不杀吗?” 系统简单回答两个字:“不能。” 雪青姝沉默半晌,又问:“杀了他,再时间回溯,他是不是能活?” 系统闪烁:“这是自然。” 雪青姝敛眸:“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1 00:00:00~2023-10-07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彩咸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夜一片死寂。 惨白的月光落在山门前, 那条青石板路上。 青石板路上,喻缘静静站着,瞳眸里倒映出一个银发翻飞的女子。 女子不疾不徐沿着青石板路上山, 她身侧,一簇接着一簇火光在黑暗处亮起。 “雪青姝, 你给我滚出妙音宗!” 疲惫沧桑的声音里带着翻涌的愠怒响起。 下一瞬,喻秦钟便乘着月色, 居高临下, 站在了雪青姝身前。 雪青姝脚下一顿, 抬头,看向被月光映照得有些不真切的人,眼底短暂地划过一丝犹豫。 旋即,银眸骤变。 她翻手飞出一道自带威压的光刃, 直直朝喻秦钟的方向去。 喻秦钟显然没想到雪青姝会突然出手。 他反应过来时, 光刃已经近在眼前。 见此, 他瞳眸微缩, 但就在光刃要触及他喉间时,一个巨大的钟架赫然出现, 钟架上悬挂着数不清的扁圆钟。 编钟挡在喻秦钟身前。 光刃打在上面,一道道音波荡漾开来,又在刹那间, 化作一支支利箭。 利箭如骤雨般, 向雪青姝的方向去。 雪青姝神色不改,任由利箭贯穿她的身体。 其中一支箭穿过她的胸膛,墨蓝色的血在白裙上晕染开, 如同一朵朵勿忘我在身上绽放。 “雪青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喻秦钟清楚雪青姝是可以躲过他这一击的, 却不想对方没躲,生生受下了所有利箭的攻击。 “喻宗主,当初你留我一命,这几支箭便做三分回报吧。”雪青姝沉声说着。 话落,她继续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一步步逼近喻秦钟。 喻秦钟岿然不动,对上雪青姝的眼。 “你杀了阿缘,杀了温缇,还不够吗?”他眉头紧拧问。 雪青姝敛眸,掩去眼底神色:“不够。” 喻秦钟:“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雪青姝看喻秦钟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又向前一步,站在对方面前,与他仅剩一拳之隔。 “喻宗主,对不住了。” 雪青姝袖下的手微并,阖眸,下一瞬,一道光剑就猛地从喻秦钟身后乍现,刺穿他的身体。 温热的血洒在脸上。 雪青姝屏息,听着耳边慌乱的脚步声,缓缓睁眼。 喻秦钟倒在青石板路上,他嘴里不断吐着鲜血,圆睁的眼里有太多情绪。 雪青姝没看懂,也不想懂。 她绕过喻秦钟,穿过妄想阻拦她,却又没胆子的妙音宗弟子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走进山门。 雪青姝身后,喻缘还停在喻秦钟身边。 她跪倒在地上,失神片刻,抬手,小心翼翼抚上对方未曾合上的眼。 然后,慢慢站起身,走向几乎消失在黑暗中的雪青姝。 雪青姝走遍了妙音宗。 系统那份死亡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死在她手下,一个也没有逃过。 无尽的夜里,妙音宗尸横遍野。 雪青姝的白裙上,血迹斑斑,有的是她的,有的是别人的。 喻缘跟在她身后,无数次想要抓住雪青姝的手,但又无数次抓空,只能看着对方在无边的杀念中,越陷越深。 当一场漫无止境的屠戮结束,天际微微泛白。 雪青姝停在喻缘的院外片刻,然后,拖着几乎就是一副空壳的身体,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 挂在房上的白幡还没来得及撤去,随着一阵风,轻轻晃动着。 雪青姝走到院里的梨树下,手抚过树干,又落到地面一地的花瓣上,默念法诀,召出一条白骨手链。 白骨手链躺在掌心。 雪青姝紧握着它,将自己埋进臂弯里,静静蹲在树下。 树上,梨花霎时似冬日里的飞雪,纷纷扬扬落下,铺满雪青姝一身,染上几分微红。 喻缘站在雪青姝身边,一言不发,只是恍惚看着梨花一瓣又一瓣飘进她手心里。 世界在这一刻像是静止住了。 除了天际不断升起的朝阳,还在提醒着二人时间的流逝。 许久,雪青姝站起身,又看梨树几眼,然后,抬脚走进屋子。 屋子里,一切陈设都没有发生变化,一如她第一次来青蓝峰,看到的那样。 只可惜,物是人非。 雪青姝走到书架边,从里面取出一叠喻缘为她准备的信纸和信封,接着,在书案前坐下。 书案上,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 雪青姝拿起被随意架在烟台上的一方墨,抵在砚台里,学着记忆里那人的样子,慢慢研磨着。 片刻,墨在砚台间化开。 第110章 雪青姝放下墨,执笔,笔尖在墨水里一点,干燥的兔毫变得柔软。 落笔,娟秀的簪花小楷在白纸间展现身姿,与墙上,那一幅幅字画上的字,出奇的一致。 喻缘坐在雪青姝身侧的蒲团上。 她看着对方在纸上写下的字字句句,终于知道在陨魂阵时,她没看到的内容是什么。 从道歉到怀恋,每一封信,都写得满满的。 写到最后一封时,窗外的日光洒进屋子里,落在雪青姝身上,灼烧着她的皮肤。 代表:这方世界因秩序被破坏,即将重新开启一切。 而作为破坏秩序的人,她得付出短暂灰飞烟灭的代价,来保全这具身体的一切能力。 雪青姝露出释然一笑,忽视日光灼烧带来的剧痛,写下最后一封信:【阿缘,等我。】 信写完,停笔。 一束光不知被什么东西折射进屋里,不偏不倚落在雪青姝背上那抹墨蓝色的血迹上。 “咳咳——” 雪青姝猛地心口一痛,忍不住咳嗽出声,墨蓝色的血从她喉间争先恐后涌出,滴落在信纸上。 见此,雪青姝匆忙咬唇,想借清洁术,消去这些信上的血迹。 但她浑身的妖力被天道压制,已经凝不出术法了。 不得已,她只能放弃这个想法,转而,将所有信收进一个木盒里,然后,抱着木盒,走到屏风后的梳妆台前。 “阿缘,第一百封信,我写完了。” 完成唯一的承诺,雪青姝将木盒放到铜镜旁,目光落到正对着床榻的那扇窗外。 窗外,梨花落满一地,夜里寒凉的风在此刻带上几分微微暖意。 雪青姝深吸一口气,走进透过窗、钻进屋子里的日光中。 叫人晕眩的日光里,雪青姝的身影一点点被吞噬,喻缘站在她身后,想抬手抓住她,却上不了前。 “阿缘,对不起,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换个身份,和你重新开始的。” 雪青姝站在日光里,突然转过身,和喻缘说。 喻缘看着她,鼻头一酸,到底是没忍住憋回去好几次的泪。 喻缘不想自己太狼狈。 她抬起头,试图让泪重新流进眼里,怎料,一支银箭倏地从日光里飞出,直击她的眉心。 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失去的记忆,该还你了。】 仙舟上的初见,不夜城的合作,青蓝峰的相守……一切的一切疯狂涌进脑海中。 喻缘瞳眸骤缩,浑身一僵,向身后重重倒去。 再睁眼,暗紫色的雾气在眼前弥漫。 喻缘两手撑到地上,往身前的炼骨池吐出一口浊血。 暗红色的血在墨蓝色的池水里四散,喻缘盯着池面,怔愣片刻,抬眸,往压在池上的雾气中看去。 暗紫色的雾气里,一个人影浮在池水正中央。 她胸前,浓密的雾气凝聚成一把利剑,贯穿她的胸口,墨蓝色的血顺着剑身,滴答滴答落在水里。 “雪青姝?!” 喻缘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走进池水中。 池水刺骨得疼。 喻缘咬牙,不管不顾地拨开环绕在周身的雾气,走近雪青姝。 雪青姝脸色惨白地高悬在池水上,她身下,凝为利剑的雾气支撑着她身体的同时,也让她在重力作用下,慢慢往下沉。 喻缘见状,脑子短路了一瞬,随即,她就用手抓住雾气所化的利剑,不断用力。 剑刃划破了手,鲜红色的血混杂着墨蓝色的血在池水里晕染开来,让清澈的池水,变作别样一番模样。 喻缘垂眸,只看那池水一眼,接着,手下力度猛然加大三分,硬生生将雾剑捏碎。 雾剑碎落在池水里,重新化作暗紫色的缥缈雾气。 喻缘抱住浑身是血的雪青姝,将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抱进水里。 水中,雪青姝脖间那抹刀伤,还有胸前那抹剑伤悄无声息开始自愈。 喻缘目光落在雪青姝身上,不禁长舒一口气,想就此坐进池水里,结果,小腿上蓦地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喻缘抬腿,看了眼被池水卷下半层皮的小腿,连忙走出炼骨池。 炼骨池边,喻缘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瓶秋水膏,快速给自己往伤处上药。 上完药,天也变得透亮几分。 池水上,诡异的紫雾在第一缕日光落下时,瞬间消散。 喻缘坐在池水边,看着池水里雪青姝时而舒展、又时而紧蹙的眉,失神许久。 原来,雪青姝不想告诉她的过去,是这样的。 喻缘心情有些复杂。 她脑海里,喻秦钟死时的模样、妙音宗尸横遍野的景象,以及她与雪青姝相守在青蓝峰上时的岁月交错,很多东西都说不清。 “罢了,不想了!” 喻缘敲敲自己脑袋,逼自己停止沉浸在过往的记忆里。 转而,重新把视线聚焦在眼前的一切上,思绪忽地一转,开始想:她怎么会被卷进雪青姝的记忆里? 是因为那暗紫色雾气,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契机? 喻缘若有所思半晌,接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闪烁着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紫光的生死阵上,心底一下子有了答案。 她还记得易老头说过:“神魂和生死阵相连,会有意外发生。” 现在看来,这意外是什么不言而喻。 第111章 只是出乎喻缘意料的是,她竟然会成为雪青姝,去亲历那场过往。 更出乎意料的是,识海里一直黑屏断线的系统竟然会在这场记忆里突然出现,把她失去的记忆尽数还给她。 喻缘:…… 她又不由失神许久。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她才勉强醒过神。 醒神后,喻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狂戳识海里的电子面板,问:“系统,你在吗?” 但系统没有任何回应,就和刚进凡尘谷时一样。 没法,喻缘只得现将盘问系统的事放一放,准备出凡尘谷后,再细细问它。 一切又陷入死寂。 喻缘盯着炼骨池,不知不觉中,思绪又飘回那段失而复得的记忆里。 这段记忆里发生的一切,和她现在拥有记忆里发生的一切,有很多不一样。 喻缘阖眸,定下心,一件事一件事倒过去想,最后,思路在一处停住——不夜城城主府。 一切的变故都源于这。 喻缘屏息凝神,又将自己有关不夜城城主府的两段记忆,从头到尾比对许久,然后手在地上写下一个名字—— 琴酿。 在喻缘第一段记忆里,琴酿与她遇见的契机相似,走向也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琴酿没有随她回妙音宗,而是死在一行人找到城主夫妇的当日。 喻缘:…… 她在地上一遍遍写着这个名字,意识到了不对。 或许,琴酿,不,应该说她这回遇到的琴酿,怕是还没有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5 12:26:41~2023-10-04 12:3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面包车车的糯米丝儿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接下来的几天, 喻缘稳住心神,没再被生死阵卷进雪青姝的记忆里。 她日日守在雪青姝身旁,直到九九八十一天后, 易老头出现。 易老头拿着酒葫芦,优哉游哉从密林里走出来。 他看狼狈不堪的喻缘一眼, 又看浑浊的炼骨池一眼,眉头微挑。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倒也有本事, 还真叫你们过了这关。” 易老头说着, 手里酒葫芦一转, 变作一个长嘴瓷瓶。 长嘴瓷瓶里装的也是血。 易老头将其倒进炼骨池里,那一小瓶血瞬间就变作一根根红色丝线,缠绕到雪青姝脖间、胸前。 喻缘看着这一幕,疑惑, “这是什么?” 易老头收了瓷瓶, 重新拿出酒葫芦, 喝下一口, 回答:“鲛人血。” “鲛人血……”喻缘想起长鱼鳞,还有长鱼鳞被假莫昭取走的鲛人血, 陷入沉思。 而易老头见喻缘这样,以为对方是没听说过这东西,得意捋了捋他那山羊胡, 开始慢条斯理解释。 “鲛人分三种:胥海、溟海、淩海。其中, 老朽用的鲛人血,便是来自胥海鲛人一族,有重塑血肉、起死回生之效。” 喻缘抓住关键词:“重塑血肉?起死回生?” 易老头没察觉喻缘语气不对, 点头, 回她道:“有本事的, 还能再造一具身体出来。就比如老朽。” 喻缘不言。 易老头见状,以为她不信,直言:“老朽以前被仇家追杀,就是靠这金蝉脱壳的。老朽拿鲛人血造了个身体,又将自己一魂一魄放进去,那家伙,别太像,就老朽那几个缺根筋的仇家,可被老朽耍了个团团转。” 喻缘若有所思:“所以你现在少了一魂一魄?” 易老头又捋了下他的山羊胡,摇头,“少一魂一魄,那老朽现在可得变成傻子喽。” 喻缘琢磨了下,很快明白易老头意思,“所以,那造出来的身体死后,一魂一魄会回到本体身上?” 易老头颔首:“孺子可教。” 说罢,他看向炼骨池。 炼骨池里的鲛人血已经差不多淡去颜色。 雪青姝躺在池水里,也悠悠转醒,意识逐渐回笼。 雪青姝抬眸,目光与喻缘撞在一起,想起她陷在记忆梦魇中时,看到的景象。 她看见喻缘的神魂进入她记忆中,代替她的身份,从她的视角,去经历了几段有美好、也有不堪的回忆。 而那些不堪的回忆,是她不想让喻缘记起的。 雪青姝收回目光,垂首,走出炼骨池,站到喻缘身边,不知该怎么解释,便选择了沉默。 喻缘见状,清楚雪青姝是在顾忌什么。 关于那些往事,对方或许一直以为她会怪她。 可事实上,在看清楚一切后,她只怪自己将人拉入局,却没将人保护好。 “阿姝,一起走吧。” 喻缘紧紧拉住雪青姝的手,不想再放开了。 而雪青姝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炙热,在怔愣一瞬后,回握住了对方的手。 或许,她们都该和过去和解了。 易老头站在一边,虽然不清楚二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明显察觉到自己变成电灯泡这个情况。 所以,在看二人片刻后,他咳嗽一声,周身景致就倏然一变,变成了他在隐玉京的住所。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他出声打断。 二人闻声,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易老头。 “易仙人,这次多谢。”喻缘继续牵着雪青姝的手,和易老头道。 第112章 易老头垂眸,目光从二人交握的手上划过,嘴角微撇,“你们要是真想谢老朽,就麻麻溜溜赶紧走,别在老朽面前腻歪。” 他说着,想起喻缘二人非要进炼骨池的缘由,便又补充:“另外,你们二人要是准备离开隐玉京了,也别告诉老朽。并且,你二人要是以后后悔,想回来了,可就得,就得……先让老朽想想。” 喻缘见状,笑笑:“就得帮易仙人你带一个易越的消息,如何?” 易越的消息?易老头神色一变,忙道:“好好好!你们带一条易越的消息,老朽便把十二月街头那空出来的小院送你二人,做婚房!” 二人对视一眼,耳尖瞬间泛起一片浅红涟漪。 “易仙人,您其实不必给如此大礼。”喻缘不好意思。 主要是不好意思这“婚房”二字。 但易老头没听出来,只道:“区区一座小院罢了,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做婚房,正好!” 喻缘听了这话,脸更加红。 身旁,雪青姝一向没有变化的脸,此时也是红了许多。 “易仙人”,喻缘实在怕易老头再说出什么,于是,出声打断,“天色也不早了,我带阿姝就先回留香客栈了。” 易老头闻言,看窗外漫天霞光一眼,回了句:“那你们快些回去吧,老朽也是时候要去玉食楼讨酒了。” 说罢,他手一挥,三人就站在了十二月街上。 又道了声别,三人便分开了。 喻缘和雪青姝走回留香客栈,客栈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 刘掌柜站在柜台后边,正百无聊赖拨动着他那金算盘。 “二位,住店啊?还是讨债啊?”刘掌柜低着头,打不起精神道。 这两个半月里,他店里一共来了十七人,十人说住店,但最后都没住,剩下七人则是来讨债的。 “刘掌柜,是我们。”喻缘出声。 刘掌柜闻声,木了会儿,旋即抬头,对上喻缘的眼,又看向雪青姝:“原来是二位贵客啊!” 他惊喜,像是看见了亲爹亲妈。 “二位,这两个半月是发生了什么?你们怎的如此狼狈?” 刘掌柜边摸自己的阴阳镜,边问二人。 喻缘走到柜台前,随口糊弄掌柜几句,然后道:“掌柜,上次我们就住了两日,还能续住吗?” “续住?”,刘掌柜拿阴阳镜的手一顿,“二位贵客,对不住,我这客栈没这规矩。” 他话落,从柜台下边翻出阴阳镜,对准雪青姝。 结果,阴阳镜上显示:零。 刘掌柜:? 刘掌柜:! “二位贵客,你们这是去快活赌坊了?!”他惊道。 喻缘摇头。 刘掌柜不解:“那这位姑娘的万年寿数怎么短短两个多月就没了?” 喻缘沉默了会儿,道:“去的是逍遥街的逍遥赌坊。” 刘掌柜:…… 这有什么区别?! 他收了阴阳镜,准备喊店小二赶人。 怎料,门外倏地传来“当啷”一声,姜竹樾举着幢幡,抬脚进了客栈。 “二位,我师父喊我过来帮你们付房钱。” 姜竹樾走到柜台边,对上刘掌柜的眼,眯眼浅笑:“刘掌柜,请吧。” 刘掌柜见状,后背一凉,忙收了阴阳镜,赔笑:“姜半仙,你就别与我开玩笑了,这二位姑娘的房钱还没用完呢,哪需要易仙人请你来帮忙付啊。” 他听姜竹樾话里的意思,是说易老头叫她过来,便清楚喻缘二人背后的关系已经不是他能想象的了。 所以,哪怕对方真没钱,他也不敢胡乱得罪。 姜竹樾幽幽道:“当真不用付吗?” 刘掌柜讪讪一笑:“自然当真。” 姜竹樾半靠在柜台上,边向喻缘二人打招呼,边继续戏弄刘掌柜:“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刘掌柜,你确定不用吗?” 刘掌柜:…… 他咬牙切齿:“确定不用。” 姜竹樾闻言,腾得一下站直,“那我就替我师父谢过刘掌柜了。” 刘掌柜笑得比哭还难看:“哪里哪里。” 住所有了着落。 喻缘谢姜竹樾一声,然后三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说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 “所以,你二人现在能出隐玉京了?”姜竹樾听完,问。 喻缘点点头。 姜竹樾于是又问:“准备什么时候走。” 喻缘看雪青姝一眼,笑答:“再过几天吧。” 喻缘想,在这方世外桃源里,再好好住几天,也不会耽误什么。 姜竹樾若有所思,默默琢磨二人走时,她能送什么赠别礼。 却不想,思绪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倏地打断。 “二位,可还记得我啊。”繁锦拖着披帛,聘聘袅袅走进客栈,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那两人手里端着两套火红色的裙衫,裙衫上图纹全是金线所绣,甚是精致好看。 “这是什么?”姜竹樾忍不住上前,伸手想将那裙衫拿起来看。 结果,却被繁锦毫不留情地一手拍开。 “姜半仙,这两套裙衫我可费了好些功夫做出来。人家还没验货呢,你可不许碰。” 繁锦话落,在空位坐下,招呼两个随从将裙衫放到八仙桌上。 “银发姑娘,如何,可还满意?”繁锦笑眯眯凑到雪青姝面前,问。 第113章 雪青姝躲开繁锦,尴尬看喻缘一眼,点点头。 繁锦见状,眉宇间染上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她抚掌开心,目光在二人穿的衣衫上划过,顿了下,嘴角笑意更深道:“二位,我见你们这裙衫是穿不得了,不如,现在就去把这婚服换上如何?” 正在打量繁锦送来裙衫的喻缘:?! “婚服?!”她震惊,看雪青姝一眼,却见对方满脸冷静。 喻缘:…… 她愣了片刻,想起当初去锦衣阁时,雪青姝和繁锦所谓的小秘密,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她们的秘密?! 喻缘沉默。 一旁,繁锦见喻缘这般,单手撑头,笑得明媚:“姑娘,这个惊喜如何?” 喻缘说不出话,但红了个透的脸出卖了她。 “看来是很满意。”繁锦笑得得意。 姜竹樾坐在她边上,在听见对方说,这裙衫是婚服时,便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片刻,她拉住还不住撺掇二人换衣服的繁锦,道:“繁锦掌柜,这婚服我瞧着不错,你给我也做个两套怎么样?” 繁锦:? 她撺掇喻缘二人的思绪一顿,看向姜竹樾,“你说什么?” 姜竹樾重复一遍先前的话:“给我也做个两套婚服。” 繁锦:! “你和那姑娘和好了?!” 姜竹樾不好意思点点头,“和好了。” 繁锦:…… 她安静了会儿,然后气鼓鼓起身:“好啊,都赶到我前边去了!” 说罢,她就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一步,走出留香客栈,朝玉食楼的方向去。 至于想要做婚服的姜竹樾,则是跟在繁锦身后,与她那两个随从说两套婚服要做的尺寸。 留香客栈又只剩下喻缘和雪青姝二人。 她们对视一眼,又看向身前的婚服,默默拿了,上二楼房间。 房里,店小二在二人说话的间隙,已经把房间布置好了。 温情香、大浴桶,还是熟悉的配方,一个没少。 喻缘:…… 她尴尬看雪青姝一眼,默默将婚服放下,准备去灭了温情香。 却不想,雪青姝忽地拉住了她。 “阿缘,先去沐浴吧。” 喻缘愣了下,“那温情香。” 雪青姝:“便让它燃着吧。” 第57章 在隐玉京又住了小半月, 喻缘和雪青姝才准备离开。 城门前,易老头没出摊,空荡荡的摊位上, 只有一个布袋子。 姜竹樾拿起布袋子,翻了翻, 从里面翻出一张详细画了凡尘谷全貌的地图。 “看来这是我师父送你二人的赠别礼。”姜竹樾将地图放回布袋子里,又把布袋子塞进喻缘怀里。 喻缘抱着, 往十二月街方向看了眼, 收回目光, “姜半仙,烦请你帮我谢易仙人一声。” 姜竹樾闻言,笑笑答应,然后从缝在幢幡上的小口袋里翻出一张叠好的字条, 放进喻缘怀里的布袋子里。 “这是我送你们的赠别礼。是一兴许帮得上你们的卦象。” 她说着, 看向站在喻缘身后的雪青姝, 想了下, 还是道:“不过,主要帮的是她。” “另外, 这卦象不到万不得已,看不得,所以, 小珍珠, 你手上若是有锦囊什么的,就把这字条装好,再将我这锦囊妙计, 给你心上人。” 喻缘忽略姜竹樾给她取的外号, 颔首, 应了声好。 一旁,刚赶到的繁锦听见姜竹樾这几句,嘴角微撇,“姜半仙,你这是又送人卦象啊。” 姜竹樾看繁锦一眼,听出她是嫌自己送的东西寒碜,当即自我辩解:“我这一卦可是准得很,比你送那婚服实用多了。” 繁锦轻笑:“是吗?实用多了?我不信。” 她噎住姜竹樾的话,从腰间扯下一个锦囊,把姜竹樾放进布袋子里的字条装好,放到雪青姝手里。 “小雪雪拿好了,虽然姜半仙不靠谱,送的东西也没我做的婚服好,但她算的卦,想必还是有点用的。” 繁锦挑衅似的看姜竹樾一眼。 姜竹樾没去理她,而是和喻缘道:“小珍珠,修真界乱得很,要是遇见危险了,一定记得回隐玉京,我师父能护住你和你心上人。” 姜竹樾说着,想起给喻缘算出的大凶,很想多提醒一句,却又不好说出口,只能言尽于此。 喻缘听出不对。 她琢磨了下,把姜竹樾的话记进心里,然后俯身,行了个礼,“多谢了。” 姜竹樾扶起喻缘,笑笑缓和气氛,“谢什么,你忘了,你给我可也带来好运了。” 姜竹樾是在说,因喻缘二人掉落凡尘谷,破坏结界,而误打误撞进来的女子。 喻缘想起那人,默默挽住雪青姝,与姜竹樾道:“姜半仙,你二人的喜糖,可得帮我二人留一份。” 姜竹樾举着幢幡,想起给喻缘算的那一卦,沉默了会儿,答:“小珍珠啊,喜糖可以留,但会不会过期,我可就不确定了。” 喻缘若有所思:“看来我要过好些日子才能解决你给我算出的那卦难题。” 姜竹樾沉默点头。 繁锦站在边上,刚欣赏完雪青姝美颜,一转头,见另外二人气氛沉重的,忙咳嗽一声,打断:“姜半仙,你是不是又吓人小姑娘了?” 姜竹樾对上繁锦的眼,忙否认:“哪有?” 第114章 繁锦目光扫过喻缘微微蹙起的眉头,上前,拍拍喻缘的肩膀,安慰: “小圆子,姜半仙就是个算十卦,十一卦不准的,你可别信她。” “你看看我,她说,我和惜玉很快就能结为一对。结果呢,这都十个月,八天,四个时辰了,惜玉还是连个影都没让我瞧见。” 姜竹樾:…… “你锦衣阁那扇窗是摆设吗?” 繁锦:“闭嘴。” 姜竹樾:。 “听说惜玉掌柜打算换个铺面。” 繁锦:“我闭嘴。” 二人短暂争执了几句,以繁锦失败告终。 喻缘二人和她们又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隐玉京。 她们身后,易老头出现在姜竹樾身边,远远看着二人,叹了口气,“这两个丫头和我阿越一样,命不好。” 姜竹樾睨易老头一眼,幽幽道:“师父,竹樾我命也不好,所以你这回给竹樾成婚的份子钱能多给点吗?” 易老头:“……老朽最近眼睛不好,都听不见声音了。” 繁锦:“眼睛不好?” 姜竹樾:“听不见声音了?” 易老头:“嗯。” * 隐玉京外,便是凡尘谷。 熟悉的密林映入眼帘,喻缘拿着易老头送二人的地图,默默定位。 一旁,雪青姝看了眼地图,又看了眼喻缘,还是选择出声:“阿缘,把地图给我。” 喻缘闻言,应了声“好”,把地图给雪青姝。 雪青姝接过,将地图翻转了下,重新放进喻缘手里,“这样看。” 喻缘目光落在上下一转的地图上,两耳一红,在静站片刻后,将地图递给雪青姝。 “阿姝,还是你看吧。” 作为在妙音宗都能迷路的人来说,喻缘觉得自己还是得有自知之明。 雪青姝接过地图,看喻缘一眼,眉梢浮上几分笑意,问:“不锻炼一下自己吗?” 喻缘摇头,“锻炼了,我们可能这辈子就不用出凡尘谷了。” 雪青姝听了喻缘的话,嘴角微扬,没再说下去,而是让喻缘拉住自己的衣服,带着人,慢慢走进密林深处。 入夜,正好走过密林与桃林的交界处。 因着二人还要确认假莫昭的尸体是不是在桃林里,所以,她们并没有急着离开桃林。 而是选择在桃林里休息一晚,打算在明早找到假莫昭尸体后离开。 桃林里,暖风阵阵。 二人靠在一棵桃树下,静静望着夜幕里,散落的几颗星子。 “阿缘,我们以后住进隐玉京,好不好?”雪青姝枕在喻缘肩上,故意将声音压到最低,问对方。 她知道喻缘心里有妙音宗的责任在,所以,她并不敢想喻缘答应她,便只能选择这种可以说是掩耳盗铃的方式,去试探。 喻缘若是不回答,雪青姝就可以自我安慰对方是没听见。 当然,如此一来,她也就没了再问第二遍的勇气。 因为,对方其实已经给了她答案。 而喻缘若是回答,雪青姝理所当然地想,对方怕是会拒绝她。 如果拒绝,雪青姝想,那她会选择在帮喻缘解决掉所有麻烦后,自己离开。 毕竟,她幻妖的身份,很难和喻缘走到一起…… 想到这,雪青姝心底难免涌上一股悲伤。 她清楚,她不想和喻缘分开。 甚至,再冲动点,她可能愿意一直躲在阴暗处,只为和对方在一起。 结果,让雪青姝意外的是,喻缘回了她一声:“好。” 雪青姝呼吸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喻缘又一次用肯定的语气,回答她:“阿姝,我答应你,解决完一切后,我就和你一起住进隐玉京,永永远远。” 雪青姝浑身僵了一瞬,抬眸看向喻缘,“妙音宗呢?那妙音宗怎么办?” 喻缘抱紧雪青姝,看着渐渐攀上头顶的那轮明月,笑道:“不还有阿言吗?” 雪青姝沉默。 她清楚,喻言若是能做好妙音宗唯一的少宗主,喻缘也就不会被喻秦钟看得这么紧了。 再者,她也知道,喻缘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把自己责任推给别人的人。 而喻缘也确实没想过把少宗主这份责,全部推给喻言。 她侧眸,看向垂眸沉思的雪青姝,解释:“我的意思是,阿言背后还有一人。” 背后有人?雪青姝目露疑惑,想起一人:“你是说秦北陆?” 喻缘摇头,“不,大师姐是我爹选定的继承人。阿言背后,将要承担我以及阿言责任的,是另一人。” 雪青姝:“谁?” 喻缘:“沈和音,我和阿言的表姐。” 雪青姝没有听过这个人。 喻缘也不打算瞒着雪青姝。 “我表姐是凌息峰下一任长老,现在陪我母亲住在临余,听说这两月在闭关,突破化神。大概,再过个三两年,她回妙音宗,我手上的事,还有阿言手上的事,就会全部转移到她手上。” 雪青姝:…… 她沉默了会儿,道:“阿缘,你为妙音宗付出了这么多,这会不会不公平?” 她为喻缘有些不平。 但喻缘回忆了下自己做少宗主的时光,尴尬道:“我和阿言两人,一个成日躲在青蓝峰上,一个成日窜在妙音宗外,基本没什么付出。” 第115章 雪青姝细细一想,不好反驳。 虽然喻缘确实心系妙音宗,但对方也确实只会力所能及地为妙音宗出份力。 大部分时候,对方都更喜欢处理一些宗门内部不用出面的事。 对于弟子之间的交际、宗门之间的交际,喻缘则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思及此,雪青姝不由抿唇,再度陷入沉默。 喻缘看她一眼,补充:“另外,还有一点,也是我做不了少宗主的原因。” 雪青姝:“什么?” 喻缘:“你还记得我瞳眸变幻时,修为发生的变化吗?” 雪青姝颔首,“记得。” 喻缘:“我这一变化,是因为我体内有一条隐脉。” 修士多只身负灵脉,但临余沈氏比旁人多一条隐脉。 而这一条隐脉,自人出生起,便会源源不断地主动吸收灵气,可助人在少年时,就达到大乘期、甚至渡劫期。 而代价就是,丧失理智,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临余沈氏怕遭天下人攻讦,就封锁了这个消息,并将族中每年负有隐脉的孩子杀掉。 久而久之,关于隐脉一事,便就无人再提及,也无人再知道了。 “那喻言呢,她体内也有隐脉吗?”雪青姝问。 喻缘摇头,“阿言没有。沈氏所出双生子,都是一人身负隐脉,而身负隐脉那人,自出生起,就注定是要死的。但我爹舍不得,就与我娘一起,把我身负隐脉的事瞒下来了。” 喻缘说到这,想起喻秦钟在她婴孩时,揉着她的脸,喊“阿缘”的样子,鼻头有些发酸。 喻秦钟对她,一直是毫无保留的。 喻缘深吸一口气,稳住她有些失控的情绪,继续道:“而我体内的隐脉,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控制不住了。也许两年,也许三年,我的意识就会被隐脉蚕食操纵,失去自我。” “因此,我爹为了护我,也为了让妙音宗更好地发展下去,便选定表姐,在时间成熟后,替代我。” 雪青姝握喻缘的手一紧,问:“那你呢?” 喻缘笑笑:“原本,我爹是打算在青蓝峰上布下结界,隔绝我与灵气的接触,并每月抽取我隐脉里的灵气。但现在——” 喻缘故意一顿,对上雪青姝的眼:“但现在,我想和你去隐玉京,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像她当初答应雪青姝的一般,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说完对未来的展望,明月也高悬在了头顶。 雪青姝靠在喻缘身上,不知不觉就睡下了。 她身下,喻缘轻轻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还未入睡。 “系统,在吗?”喻缘阖眸问识海里微微亮着的电子面板。 电子面板闪烁了下,系统回应:【宿主,我在。】 喻缘盯着电子面板,沉默了会儿,选择将自己憋了三个多月的疑问直接问出口。 “回溯时间,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寂静的识海里,这句话荡漾开来。 电子面板肉眼可见的黯淡几分,又重新亮起。 【宿主,没有任何代价。】 喻缘:…… 她将额头抵在电子面板上,安静许久,然后抬眸,看着电子面板,只说了三个字:“你骗我。” 两段记忆里的系统是不一样的。 她眼前的系统明显失去了感知情感、表达情感的能力。 就好像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变成了木头人,会说会动,却也仅限于此。 “系统——” 喻缘看着对方,想和它说:“你不该为我这么做。” 可系统却先她一步,告诉她:【系统永远忠于宿主,永远绑定宿主一个人。】 喻缘袖下的手微紧,记得这句话。 那是她和系统相互陪伴第十年,对方做出的承诺。 彼时,那只是句玩笑话。 或者说,她以为是句玩笑话。 事情的开端是,系统和她说:【宿主,修真界的人少说也得活个百十来年,你加把劲,争取让本统活腻了,再回收报废。】 那时,系统说,她是它最后一个宿主,她死了,它就要被穿书局回收了。 喻缘说它骗她。 系统就拉出一个保证书,保证书上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宿主永远不抛弃系统,永远绑定系统一个统。 第二句:系统永远忠于宿主,永远绑定宿主一个人。 现在,系统做到了。 但她却没做到。 【宿主,系统只是为了避免回收报废,你不要难过。】 电子面板上映射出喻缘的脸。 它微微一闪,说出了这句话。 喻缘看着它,苦笑:“你又骗我。” 哪怕对方清除了她们之间的部分的记忆,她还是记得系统曾说过一句:【宿主,好好做任务,本统升职就在此一举了!】 只要她救赎女主成功,系统就能逃过回收报废的命运。 而回溯时间前,她完成了任务,系统也收到了主系统的升职调令,和她好好炫耀过一番。 【宿主,系统不会骗人。】 电子面板靠数据分析着喻缘的神情,出声。 喻缘看着它,深吸一口气,憋回眼泪,笑道:“你说我是小狗。” 系统:【……系统也不骗小狗。】 喻缘笑笑,没再说话。 第116章 * 翌日早,喻缘和雪青姝醒来后,就开始在桃林里找寻假莫昭的尸体。 雪青姝记性好,带着喻缘一路走回她们掉下来的地方。 这里,两个被喻缘翻乱的人形桃花堆还在。 二人以此为中心,细细查探了一番四周,没有发现假莫昭的尸体。 “她果然没死。”喻缘擦了擦额间的汗,微微喘着气道。 雪青姝颔首,然后侧眸,抬头顺着几步外的峭壁,往上看去,问:“阿缘,走了吗?” 喻缘缓了缓,也看向峭壁,应了声,“走吧。” 接着,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传送符,飞到二人头顶。 传送符闪烁出一道微光,微光笼罩二人,下一瞬,二人便消失在桃林中,转而出现在姻缘谷里。 姻缘谷里,满山谷的桃树东倒西歪,树上桃花落了一地,没了往日生机。 其间,几个合欢宗弟子四处走动着,好似在找些什么。 “你说,她们是不是在找我们?”喻缘问雪青姝。 雪青姝变回温缇仙君的模样,答:“有可能。” 喻缘闻言,沉声道:“既如此,我们站在这儿,等她们喊我们吧。” 雪青姝点点头,没有异议。 于是,两个人就静静站在一棵桃树边上,慢慢等。 却不想,她们左等来右等去,没等到人喊她们就算了,还隐隐约约听见桃林深处有轻轻的喘息声。 喻缘:…… 她呼吸一紧,和雪青姝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走远传来声音的那处地方。 走出一段距离,二人撞见一个在小溪边玩水的女子。 女子看二人一眼,若有所思:“现在野鸳鸯私会,都这么玩吗?” 喻缘:?! “你什么意思?!”她急道。 女子收回伸在小溪里的手,随意在裙子上擦擦干,然后指向二人穿的裙衫,“穿婚服,不是新玩法吗?” 喻缘和雪青姝听了女子的话,不约而同垂眸,看看身上繁锦给她们做的衣服,原地石化。 她们的裙衫尽数废了后,就一直穿着繁锦送的简易婚服,忘了和繁锦借两套别的。 “这只是裙衫颜色是红的罢了。”喻缘狡辩。 “哦~这样啊。”女子意味深长看着二人。 喻缘:…… 她避开女子视线,选择沉默。 与此同时,女子从小溪边站起身,也无心再打趣二人,“你们二人就是在姻缘谷里失踪的妙音宗少宗主,还有那个什么仙君吧。” 喻缘重新看向女子,面色微变,点头。 女子笑笑:“那走吧,我带你们去飞云峰,席孟皎那个丫头怕是都要急坏了。” 说罢,她走在前面,给二人带路。 喻缘和雪青姝并肩站在女子身后,看她背影几眼,抬脚跟了上去。 * 飞云峰上。 席孟皎躺在摇椅上,来回晃荡着,脸上蒙了一本书,睡得正香。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席孟皎浑身一激灵,坐直,书从脸上掉下,摔在地上。 “谁?”她从躺椅上爬下来,捡起书,慢慢悠悠去开门。 “是我,云苓。”一个声音在门外道。 席孟皎闻声,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开门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不少。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席孟皎看向门外身着水红裙衫的女子,有些意外。 女子身后,听见席孟皎对女子称呼的二人也有些意外。 她们之前听女子喊席孟皎“那丫头”,还以为她是哪个峰的长老,没想到也是个弟子,还是席孟皎小师妹。 女子对三道打量她的视线,没什么感觉。 她抬手,指尖往身后指指,与席孟皎道:“师姐,你找的人,我给你送来了。” 话落,她就不多说一个字,转身,往回走。 席孟皎站在门边,目光落在女子的背影上,音量提高,喊了句:“多谢小师妹。” 随机,视线转向喻缘和雪青姝。 “进来吧。”她道。 二人颔首,进了屋。 屋里,三人围着桌案坐下。 席孟皎率先开口,问二人:“你们在姻缘谷发生了什么?我听说春水流里头闹鬼,你们是不是被鬼修抓了去?” 喻缘摇头,将姻缘谷里发生的事,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圈,最后道:“不认路,在里面走了几圈,才算是绕了出来。” 席孟皎听完,不疑有他。 喻缘又问:“莫昭情况怎么样了?” 莫昭这事,是她进姻缘谷前,最关心的,眼下,也不知发展到哪了。 席孟皎:“莫昭那事已经解决了。这几日,我将她安置在山下的欢喜镇暂住。” 解决了?喻缘琢磨了下,问:“是找到什么关键的线索了吗?” 席孟皎颔首,“嗯”了声,摊开掌心,掌心浮现出一个瓷瓶的虚影。 “这就是我在姻缘阁里找到的关键线索。” 喻缘看向那虚影,瞳眸微缩。 一旁,雪青姝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这瓷瓶是喻缘拿来放“百毒清”的。 当初,在枫林镇一事后,这瓷瓶应当在已经死了的琴酿身上。 席孟皎没察觉二人的脸上变化,继续道:“这瓷瓶上残留的气息与那夜杀害我合欢宗弟子那人身上的气息相同,可以确定是一人。” 第117章 “至于莫昭,她灵力微弱,不足以留下这种程度的气息。” 喻缘:“灵力微弱……这么草率下结果吗?” 席孟皎闻言,摇头:“不不不,是我没说清。关键是,莫昭那点微弱灵力化开后,和这瓷瓶上的气息并不吻合。” 喻缘敛眸:“这样啊……” 她陷入沉思,默默将不夜城、枫林镇、合欢宗发生的一切慢慢串起,又将鲛人血的作用补充到里面。 心下有了答案。 假莫昭和琴酿太巧合了。 梳理完这些,喻缘又问起喻言她们。 席孟皎想起出姻缘谷后,就匆忙离开的几人,沉默了会儿,道:“她们有事,先行回妙音宗了。” “先行回妙音宗了?”,喻缘了解喻言性子,清楚她不会不等她,于是又问席孟皎,“是不是妙音宗发生了什么?她们不得不回去?” 席孟皎目光在喻缘和雪青姝之间打了个转,垂首,纠结了下,微弱“嗯”了声。 喻缘见状,心下浮上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什么?” 席孟皎抿唇,抬眸看喻缘一眼,又避开她的视线,磕巴道:“就是,就是妙音宗宗主,你爹,出了点事。” “我爹?”喻缘皱眉,浑身一僵。 席孟皎弱弱点头,道:“妙音宗三日前传讯,你爹、你爹他死了……” “我爹,死了?”,喻缘心跳骤停,身体止不住发颤道:“席孟皎,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喻秦钟怎么会死呢? 喻缘告诉自己,她一定是听错了。 但席孟皎又一次道:“喻宗主殒身的事已经传开了。” 殒身?喻宗主殒身? 喻缘耳边嗡鸣声轰然炸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阿缘,爹要走了,你得学会保护自己了,知不知道?” 一片虚无中,喻秦钟站在喻缘面前,一如小时候她摔了跤,对方哄她的样子。 喻缘看着他,眼底弥漫着白蒙蒙的水雾。 “爹,我们说好的,你在妙音宗等我回去。” 喻缘声音略带哽咽,尾音微微有些发颤。 喻秦钟抬手,掌心放在喻缘脑袋上,道歉:“阿缘,对不起,爹食言了。” 喻缘摇头,“爹,不,你不能食言。” 她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泪落下,砸在脚下虚无的黑暗中,没了踪影。 喻缘想留住喻秦钟。 小时候,每次一掉泪,对方就不会离开她。 喻缘以为这次也会一样。 可喻秦钟这次,只是轻轻擦拭她的泪,留下一句:“阿缘乖,阿缘不哭。” 就一点点消散在虚无中。 喻缘伸手想抓住他,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 “不、不要!” 喻缘哽咽着大喊,睁开了眼。 泪水蓄在眼窝里,贴着耳朵滑落,浸湿长发。 雪青姝坐在床沿上,她见喻缘醒来,没有说话,而是拿绢帕小心翼翼拭去喻缘的泪。 “阿姝——” 喻缘有些恍惚地看向雪青姝。 雪青姝给喻缘擦泪的手一顿,回了声:“我在。” 喻缘:。 她呆愣愣看雪青姝许久,然后突然坐起身,抱住对方,哭出了声:“阿姝,我爹,我爹不要我了。” 她泣不成声,周遭的一切都为她静了下来。 雪青姝也没有打搅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默默陪在她身边。 谁也不知道喻缘哭了多久。 只知道那一天,整座飞云峰都静静的。 喻缘哭到没有泪后,雪青姝将绢帕放进一旁的水盆里,重新绞了绞,递给喻缘。 喻缘接过,将绢帕捂在脸上,用力按在自己哭得红肿的双眼上。 半晌,喻缘放下绢帕,看向雪青姝,“阿姝,我想回妙音宗了。” 她声音有些沙哑。 雪青姝给她倒了盏茶,放到她手里,道:“阿缘,回妙音宗前,有样东西我得给你。” 她说着,翻手变出一个纸鹤。 喻缘目光落在那纸鹤上,泪再次顺着眼角落下。 “这、这是我爹的?”喻缘颤抖着手,拿过纸鹤。 雪青姝在她身边坐下,“嗯”了声,告诉喻缘:“这是我在窗台下发现的。可能是进姻缘谷那天,喻宗主送来的。” 喻缘不言,将指尖轻轻放在纸鹤的长喙上,渡入一丝灵力。 纸鹤张开嘴,喻秦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阿缘,你说的事,爹知道了。至于宗门比试,你的对手为什么会是北陆,这是因为云停建议我,要好好历练你,所以,我就吩咐人,将你的对手定为了亲传弟子。” 喻秦钟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喻缘怔愣片刻,思绪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云停。 云停长老…… 喻缘阖眸,沉默一瞬,睁眼,目光落在雪青姝那张脸上。 “阿姝,你有没有觉得云停长老和一个人很像。”喻缘突然问。 雪青姝对上喻缘的眼,看向对方眸子里倒映出的那个人,心下了然,“温缇。” 第五卷 最终卷 第58章 三日后, 妙音宗。 宗里白幡挂满,哀乐声此起彼伏,随着风传遍每一处。 喻缘静静站在灵堂外。 她身侧, 雪青姝静静陪着她,默不作声。 第118章 二人身旁, 时不时有几个弟子经过,他们目光先是落在喻缘身上, 接着, 又从雪青姝身上飘过。 喻缘看那些弟子一眼, 意识到不对。 “阿姝,你的身份恐怕暴露了。”喻缘传声告诉雪青姝,袖下的手因紧张,微微蜷拢。 雪青姝察觉喻缘的不安, 抬手, 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 安慰:“无妨。” 喻缘偏眸看她一眼, 又看向灵堂,深吸一口气, 稳住心神,问:“你说,这局我们破得了吗?” 雪青姝颔首:“相信自己。” 二人对视一眼, 踩上身前玉阶, 走进灵堂里。 灵堂里,燃着淡淡的檀香。 正中间,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前点着长明灯。 长明灯下, 跪着两个身着白色布衣的女子, 一个是喻言,一个秦北陆。 喻言耳尖,听见动静,回眸,看向走进灵堂的二人,怔了下。 “姐姐——你回来了。” 喻言提裙起身,忙走向喻缘,将人好好看了遍。 “姐姐,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喻言声音里有几分酸涩。 喻缘看着她,眼中有泪,“阿言,是姐姐回来晚了。” 喻缘有些自责。 喻言摇头,没怪喻缘姗姗来迟,只是拉住喻缘的手,泪止不住道:“姐姐,老头没了,爹没了,我们的爹没了……” 喻言这些天强吞进肚子里的所有委屈,在看到喻缘的那一刻迸发出来。 她紧紧抱住喻缘,脸埋在对方身上,轻声啜泣着。 喻缘垂眸,看喻言这般,也很难过,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 秦北陆这时候也从蒲团上起身。 她走到喻缘身边,拉过还抓着喻缘不放的喻言,与对方道:“少宗主,去拜拜吧。” 喻缘闻言,与秦北陆对视一眼,点头,走到长明灯前,跪倒在蒲团上,俯身叩首。 “爹,女儿回来了。”喻缘阖眸,将泪忍住,然后坐起。 “少宗主,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秦北陆见喻缘起身,瞥一旁的雪青姝一眼,将人挡开。 “什么东西?”喻缘注意到秦北陆动作,心知这最后一场戏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秦北陆翻手变出一块留影石,放进了喻缘手里,“少宗主,就是这个。” 说罢,秦北陆双指微并,指尖落在留影石上,渡入一丝灵力。 留影石被开启,一段在囚妖阁发生的事徐徐展开。 囚妖阁,十五层。 喻秦钟站在一扇熟悉的铁门前,手放在铁门上被喻缘破坏的两把铁锁上,浓眉紧蹙。 “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声喃喃,取下铁门上仅剩的一把锁,将门推进里面。 铁门后,数不清的银色铁链悬浮,束缚着跪在牢房中间的银发女子。 银发女子浑身是血,她身下,一滩滩血迹已经干涸,新鲜的血液落在上面,刺目惊心。 “雪青姝。”喻秦钟喊银发女子,但银发女子没有反应。 于是,他在思索一阵后,加固所有铁链,确认对方不会有机会伤害到他后,他才缓缓蹲下了身。 银发女子的脸映入眼帘。 她双眸紧闭,气若游丝,好似一棵垂死的老树,随时就会断气。 “雪青姝。”喻秦钟又喊银发女子一声,手搭在对方肩上,轻轻晃了晃。 可那银发女子依旧没有清醒。 “温缇怎么将她伤得如此重?”喻秦钟脸色沉下几分。 旋即,掐指,默念治愈术,将银发女子身上血淋淋的口子,一处一处,小心治好。 银发女子身上的伤好了个差不多后,悠悠转醒。 她睁开沉重的眼,抬眸看向身前的人,明显一愣。 “宗、宗主?!”银发女子喊,眼里满是意外。 喻秦钟见状,奇怪道:“怎么了?见到我,有什么问题吗?” 银发女子:“有!” 她情绪很激动,想靠近喻秦钟,却被控制她的铁链束缚。 不得已,她只能停止动作,然后向喻秦钟道:“宗主,你看看我,我是云停,我是云停啊!” “云停?!”这回轮到喻秦钟意外了。 他细细看了眼银发女子,直呼:“怎么可能?!” 云停长老闻言,语速飞快解释:“是那幻妖!那幻妖她从囚妖阁里逃出来,被我撞见,她就打晕了我,将我关进这儿。” “你说什么?!”喻秦钟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云停长老见喻秦钟这般,生怕对方不信,离开。 于是,忙建议对方:“宗主,你用破幻术,这幻妖在我身上下的幻术是最低等的,用破幻术一定能破开!” 喻秦钟闻言,回了回神,从地上起来,自言自语:“对,用破幻术,用破幻术。” 他双手交叠掐指,结出一个法印,打到云停长老身上。 下一瞬,银发女子的样貌就倏地一变,露出云停长老的真容。 “云停?真是你!”喻秦钟忙撤去束缚云停长老的铁链,将人从地上扶起。 “宗主,云停还有一事要说”,云停长老站直后,想起自己偷听到的事,连忙紧紧抓住喻秦钟的小臂,急道:“那幻妖要对少宗主下手!” 喻秦钟面色又是一变:“你说什么?” 云停长老快速将她被关进囚妖阁后,“雪青姝”和另一人谈论的内容,尽数转述给喻秦钟听。 第119章 喻秦钟听完,整个人一僵:“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把阿缘交给那幻妖了!怪不得,怪不得阿缘会被杀了么盯上,原来是这样!” 他恍惚了下,随即就准备离开囚妖阁。 可就在他转身时,一个黑袍人出现铁门旁。 “喻宗主,别来无恙啊。” 黑袍人掀下兜帽,先是露出“云停长老”的面容,紧接着,又露出“雪青姝”的面容。 “幻、幻妖!”,喻秦钟短暂震惊一瞬,旋即想起对方做的事,顿时怒不可遏,“你竟敢伤害阿缘!” 喻秦钟说着,径直想“雪青姝”飞出一柄灵剑。 怎料,剑尖才靠近“雪青姝”三分,一道屏障就赫然震碎了灵剑。 紧跟着,那道屏障又蓦地一变幻,也化作一柄灵剑,直直朝喻秦钟刺去。 喻秦钟见状,眸光一转,身前一架编钟倏然出现,挡住灵剑。 与此同时,灵剑撞在编钟上,激起的一道道音刃也向“雪青姝”攻去。 但“雪青姝”像是想到了喻秦钟这一招。 只见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下一瞬,她就在音刃要靠近她的刹那,消失在原地。 转而,站在了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云停长老身旁。 “喻宗主,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她?” “雪青姝”手狠狠掐住云停长老的脖颈,不给对方一点反抗的可能。 喻秦钟见状,不知怎么答。 而“雪青姝”也没给他多少思索的时间。 她目光钉在喻秦钟身上,轻笑一声,就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云停长老的脖子。 喻秦钟:?! 他呼吸一滞:“你怎么敢!” 他话落,一把长剑便贯穿他的胸口,接着,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磨磨蹭蹭的,难怪做不成事。” 留影石里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秦北陆翻手收了留影石,告诉喻缘:“这留影石里的东西,是从宗主生前记忆里抽取的。” “生前记忆?”喻缘一愣。 下一刻,一个声音在灵堂里突兀响起。 “没错,就是生前记忆。” 一个人抬脚走进灵堂,影子被日光打落在棺材上,遮挡住一切。 喻缘转身,看向那人,瞳眸骤缩:“温缇?!” 温缇仙君对上喻缘的眼,眸底划过一瞬冷冷笑意,旋即,轻笑:“阿缘,怎敢直呼师尊名讳。” 喻缘:…… 她沉默,缓缓站到雪青姝身前。 温缇仙君见状,嘴角笑意淡去,幽幽道:“阿缘,怎么连师尊都认错了?” 她目光和雪青姝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雪青姝平静看着她,走到喻缘身侧,然后质问温缇仙君:“你这冒牌的蠢东西是哪里出来的。” 她声线没有一点波澜。 落在外人眼里,就好像她在理直气壮质问一个冒充她的人。 一旁,秦北陆见状,默默将性子冲动的喻言控制住,把人拉到灵堂边上。 灵堂中间,剩下三人。 温缇仙君恨恨看二人一眼,然后朝灵堂外喊:“危皓然,进来。” 喻缘听见这个名字,呼吸微滞。 她身旁,雪青姝也眸光冷下三分。 危皓然从灵堂外进来,站到温缇仙君身侧,喊了声:“师尊。” 温缇仙君应了声,与他道:“把你在合欢宗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少宗主。” 危皓然僵硬点点头,弱弱看了眼雪青姝,又对上喻缘的眼。 “少、少宗主,你身边的仙君是幻妖所变。在进姻缘谷前,她一直扮作云停长老的模样,但进了姻缘谷后,我亲眼看见她先是变回幻妖的模样,然后又变作仙君的模样,去哄骗你。” 危皓然将温缇仙君给他准备的说辞,告诉喻缘。 喻缘听完,冷声道:“证据呢?就凭你那双眼,算什么回事。” 危皓然:…… 他接不上话,看向身边的温缇仙君。 温缇仙君笑笑,翻手变出流光琴,“想要证据,本君这本命法器,够吗?” 喻缘:…… 她看向身边的雪青姝,传声问:“能仿造一个出来吗?” 雪青姝看喻缘一眼,传声回了两个字:“不能。” 二人陷入沉默。 温缇仙君则是趁二人不备,指尖一道微光闪过,下一瞬,破幻术就落在雪青姝身上。 幻术破除,雪青姝露出原本的相貌。 温缇仙君眉头微挑,目光从灵堂里的几人身上划过,最后,挑衅看向喻缘:“现在看来,我好像不用再拿出什么证据了。” 喻缘:。 她看雪青姝一眼,努力保持镇定,反驳温缇仙君:“留影石里的东西未必就是全貌。当初在合欢宗时,莫昭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再者,雪青姝她与我一直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害我爹。” “一直与你在一起?”,温缇仙君笑笑,“阿缘啊,你这是宁愿相信这狠毒的幻妖,也不肯相信与你朝夕相处的师尊、师弟啊。” 说罢,温缇仙君打了个响指。 房梁上就落下数十个弟子,将灵堂重重围住。 “少宗主被幻妖迷惑,自今日起,便在青蓝峰上闭门思过,没本君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至于这迷惑人心的幻妖,则给本君重新关进囚妖阁,日夜守着,等候长老会发落。” 第120章 温缇仙君落下两道命令。 灵堂里的弟子异口同声应了声“是”,向二人袭去。 喻缘见状,传声让雪青姝快跑。 可雪青姝却道:“阿缘,我动不了了。” 喻缘:“动不了了?!” 喻缘为雪青姝挡住几个妙音宗弟子,正想问对方:“怎么回事?” 温缇仙君的声音便悠悠响起:“阿缘,别挣扎了,檀香里混的东西,可是专门克这幻妖的。” 说罢,她借着喻缘不敢伤害妙音宗弟子这点,躲在两个弟子身后,一个闪身,站在喻缘身后,落下一个手刀。 第59章 青蓝峰上, 静得只有风声。 喻缘住的小院里,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 小院外,则是十来个妙音宗弟子轮流守着, 不给她一点逃出去的机会。 “你们让开。”一个清脆女声忽地在院外响起。 紧接着,守着小院门口的两个弟子对视一眼, 垂首道:“二少宗主,仙君有令, 谁也不能进去探望少宗主。” 喻言:“谁也不能?” 弟子颔首。 下一瞬, 两把剑就一左一右抵在二人脖间。 “我没有姐姐那样的好脾气, 你们敢惹我,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转行做鬼修。” 守门弟子:?! 他们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垂眸,看向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剑, 清楚喻言是动真格的。 于是, 二人在短暂的犹豫一瞬后, 就忙服软:“二少宗主不是外人, 可以见,可以见。” 话落, 他们就小心翼翼往两侧挪动,给喻言让出一条路。 喻言见状,轻嗤一声, 抬脚进了小院。 院子里, 喻缘站在一棵梨树下。 喻言绕过一片空荡荡的小池,走到喻缘身后。 “姐姐。”她轻声唤望着梨树出神的人,将手搭到对方肩上。 喻缘一怔, 没察觉到是喻言, 还当是温缇仙君抓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喻言的手,准备将人一个过肩摔。 可就在这时,喻言回握住喻缘的手,又喊了一声:“姐姐。” 喻缘:…… 她愣了下,在回眸看清身后人时,松开了手。 “阿言,你怎么来了。”喻缘的脸色有些不好。 喻言见此,心微微抽痛,又不想喻缘看出,便强撑着笑,说:“来看看你。” 喻缘浅笑:“不是温缇放你进来的吧。” 喻言点点头,提起另一只手握着的两把剑,道:“我自己闯进来的。” 喻缘目光落在那两柄剑上,若有所思,“阿言,你这剑能否给我?” 喻言闻言,不知是不是双生子的心有灵犀,她很快就猜到了喻缘的心思。 “姐姐是打算拿这剑,学我闯出去?”喻言问。 喻缘也不打算瞒着对方,坦然“嗯”了声,直言:“这结界束缚了我的灵力,也就靠武力这一条路了。” 喻言沉默片刻,将手里剑给了喻缘。 喻缘接过,思索该将这剑藏哪里好。 但没想好,喻言就拉住她的手,与她道:“姐姐,我们换身衣服吧。” “换身衣服?”,喻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阿言,你是想与我换身份?” 小时候,两个人因着是双生子的关系,经常换着身份,帮对方做对方不喜欢做的事。 而如今再换,却已物是人非。 “姐姐,我信你。虽然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帮那个假师尊,但阿言知道,姐姐喜欢的人,一定不会对姐姐不好,也绝不会伤害老头。” 喻言浅笑说着。 喻缘握剑的手微紧,然后单手抱住喻言:“阿言,谢谢你肯信我。” 喻言怔了下,旋即也抬手抱住喻缘,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姐姐一直信阿言,阿言自也要一直信姐姐。” * 脱身青蓝峰,喻缘径直就去了囚妖阁。 囚妖阁十五层,雪青姝这次还是被关在那。 冰冷的铁门外,喻缘目光落在铁门后,被银链束缚的人身上,眼角微微泛红。 “阿姝——” 喻缘轻轻唤对方一声,抓住铁门上的锁,一个用力,便将其捏碎。 推开铁门,喻缘胡乱抹去脸上的泪,走到对方身边。 雪青姝身上被银链一圈一圈捆绑着,银链狠狠嵌进她的肌肤,割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喻缘半跪到雪青姝身前,将人抱住,默念一个法诀,所有银链就纷纷一松,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阿缘,是你吗?”雪青姝察觉有人正抱着她,缓缓睁眼。 喻缘用治愈术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回应:“是我。” 雪青姝闻声,松了口气,整个人靠到喻缘身上。 “阿缘,她们处理得很干净,囚妖阁里,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雪青姝枕在喻缘肩上,突然出声。 喻缘帮雪青姝治伤的手一顿,阖眸忍住眼泪,道:“那就不找了,我信你,我信你就够了。” 她说着,调动体内更多灵力,去治雪青姝身上的伤。 直到解决大半后,喻缘才停住手,然后,迅速将陷入昏迷的人从地上扶起。 “阿姝,我带你回隐玉京。” 喻缘一只手撑住雪青姝,另一只手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传送符,默念法咒。 第121章 可出乎意料的是,在法咒念完后,传送符上却倏地冒出一颗火星,紧接着,整张符纸就烧了起来。 喻缘见状,呼吸一滞,忙将符纸丢到地上,踩灭。 “这是怎么回事?” 喻缘盯着脚底灰烬,喃喃一声。 下一刻,一个声音在铁门外响起:“二位,又见面了。” 喻缘:…… 她抬眸,朝铁门外看去,放在雪青姝腰间的手一紧。 “是你,你果然没死。”喻缘眉头微蹙。 黑袍人闻言,收回落在雪青姝身上的目光,看向喻缘,笑笑:“很意外吗?” 喻缘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黑袍人见状,眸底闪过一抹得意,然后不紧不慢掀下兜帽,露出一张喻缘熟悉的脸。 “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琴酿直勾勾盯着喻缘的眼,“我在合欢宗那姻缘阁里留了线索,席孟皎应该已经给你看过了。” 喻缘:“……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对上琴酿的视线,想从对方眼里找出一个答案。 但什么也看不出。 而琴酿却像是有洞察人心的能力,在喻缘问出这个问题后,就很快抛出反问。 “你是问我给你留的线索?还是我对你的步步紧逼?” 她靠在铁门上,看喻缘的眼神就像是猫看见了猎物,满是玩味。 喻缘见状,下意识想后退,但在理智支撑下,她稳稳站在了原地,言简意赅回答对方了两个字:“都有。” “都有?”,琴酿若有所思,“那就说来话长了。” 她嘴角微扬,慢慢绕过铁门,走近二人,浑身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 “先回答你线索的问题,怎么样?” 琴酿把手从黑袍下伸出,边把玩着一支琉璃玉笔,边慢条斯理问喻缘。 喻缘目光从琉璃玉笔上划过,不言,与此同时,背在身后的手又捏住一张传送符,开始默念法咒。 却不想,这张传送符竟和前面那张一样,在法咒最后一字落下时,蓦地燃起。 喻缘:…… 她抬眸,看向琴酿,冷声质问:“你对这牢房动了什么手脚?” 琴酿靠在牢房的墙上,抱手,“也就是专门弄了个克你符纸的小结界。” 喻缘:。 她听了琴酿的话,默默收起手上的一张幻化符、一张定身符、以及一张爆破符。 而琴酿见喻缘总算是老实了点,便开始不紧不慢回答起喻缘先前的问题。 “关于我留的那个瓷瓶,目的很简单,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精彩的局,是出自于我的手。” 琴酿语气得意。 喻缘则是想起被推进凡尘谷的“琴酿”,心下忽地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故意将我和阿姝引去姻缘谷下面的谷中谷的,对不对?”她试探琴酿。 琴酿闻言,看喻缘的眸光微变,旋即,眉宇间笑意更甚。 “少宗主,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很多。”琴酿从墙上起来,走到喻缘边上。 喻缘想躲,结果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定住了。 她想让琴酿滚开。 但嘴也说不了话了,只能听琴酿继续说着。 “我就是故意将你们引到凡尘谷里头的。那是我废稿里的方外之地。我原以为是不存在的。” “但经历了枫林镇,我知道,我笔下所有的一切都成真了。哪怕我抹去它们的痕迹,它们也会永远存在。” “所以,在你们一次次破坏我计划后,我就想出了这么个调虎离山的主意。” 琴酿轻言浅笑,站到喻缘身后,双手搭到对方肩上。 喻缘侧眸,看琴酿的手一眼,蹙眉:“你把手给我挪开。” 她下意识说出这句,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只是身体还动不了。 不得已,她只能选择暂时放弃抵抗,然后,琢磨起琴酿刚才说的那一番话。 废稿、笔下。 喻缘抓住两个关键词,看琴酿的眼神微变。 琴酿也注意到了喻缘眼神的变化。 她手环过喻缘的脖子,头靠在对方肩上,笑笑对上喻缘的眼:“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回答,关于我为什么要对你们步步紧逼。” 琴酿伸手,指尖从喻缘脸上轻轻划过,又落下,指着被喻缘扶着的雪青姝。 “她是我创造出女主。一个不安分、妄想脱离剧情的女主。” 琴酿看雪青姝的眼里,短暂划过一瞬憎恶,旋即,指尖又抵在喻缘的脸颊上,轻笑。 “而你,则是一个出现在第一章 的路人甲。一个勾走女主、篡改了所有剧情的路人甲。” “你们两个,特别不乖,非要和我写的剧情对着干,所以,我要修正这一切。” “而修正这一切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你,抹除你这个路人甲。” “结果,叫我没想到的是,你们一个两个,都有本事的很。” 琴酿说到这,声音冷下三分,嘴角的笑意也骤然消失。 “雪青姝她竟然在结局,发疯一样地杀了所有人,害这本书的秩序崩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而我,作为这本书的创造者,也被卷进这书里,成了一个卑贱的下等角色。” 琴酿想起在不夜城发生的一切,抓喻缘的手猛地收紧。 喻缘吃痛,轻哼一声。 第122章 琴酿察觉自己失态,忙松了手,又笑道:“不过好在,走了大致剧情后,我就将那些敢欺负我的蠢货解决了。” 琴酿走到喻缘身前,将手里的琉璃玉笔,再次抵到她的脸颊上。 “这琉璃玉笔言出法随的本事,帮我将那三个蠢货定住。然后,我亲手杀了他们。” “他们死的时候,害怕极了,不断求我放过他们。” “可我什么也听不到,只记得他们一个个是如何欺负我的。” 琴酿说完,突然笑出了声。 她收回抵在喻缘脸颊上的琉璃玉笔,目光落在牢房里垂落的银链上,幽幽道:“这些害过我的人,都该死。” 琴酿目光阴冷。 喻缘看着她神情近乎疯魔的样子,问:“那你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拿这琉璃玉笔杀了我?” 就这琉璃玉笔的存在,喻缘想,琴酿应该很轻易就能杀了自己。 “因为你对剧情走向影响太大,直接杀了你,剧情会有不合理的地方”,琴酿解释,“另外,你忘了你毁我琉璃玉笔的事了吗?” 喻缘沉默,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她微微有些能动指尖刺入掌心一处,心念一动,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刃就划过掌心,带出一条口子。 淡淡的血腥味在牢房里弥漫开来。 喻缘阖眸,体内隐脉之力已经蠢蠢欲动。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透着凉意的东西忽地抵在她下巴上,霸道地压制了这股力。 “沈氏隐脉这个设定,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琴酿靠到喻缘耳边,挑衅道。 喻缘睁眼,对上琴酿视线,将脸侧开,“离我远点。” “离你远点?”,琴酿笑笑,又凑近喻缘三分,“我若不答应呢?” “那便去死吧。”雪青姝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旋即,一道光刃就赫然划过了琴酿脖间,带出一道血口。 琴酿:。 她被光刃逼得后退几步,可很快,她脖间那道血口就凭空消失了。 “雪青姝,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吧。” 琴酿阴恻恻笑出声,指间琉璃玉笔一转,雪青姝就发现自己也浑身动弹不得了。 “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人,就别妄想伤害我了。” “此外,女主就该做女主的事,何必和一个路人甲纠缠不清呢?明明都有过教训了,怎么还死性不改。” 琴酿轻巧说着。 喻缘听了她的话,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头浮现:“温缇仙君拿傀儡线控制阿姝杀了我,也是你设计的剧情。” 琴酿:…… 她眉头微挑,看向喻缘,随即嘴角不断上扬,笑出声:“阿缘,真聪明。” 当初剧情不断崩坏后,她作为执笔者,确实为修复bug,对剧情稍稍做出了改动。 只是没想到喻缘这么快就猜到了。 本来,她还打算把这事一直瞒着她。 而喻缘见琴酿承认,不由蹙眉,问:“那你现在是又想杀了我吗?” 琴酿闻言,摇头,“我改变主意了。” 她抚上喻缘的脸,轻笑:“这一次,我要你忘了雪青姝。” 喻缘:?! “你说什么?!” 她看琴酿的眼神倏然一变,想退后,远离对方,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琴酿将手里的琉璃玉笔慢悠悠抵到她的额间,她的头就开始止不住地抽痛起来。 一旁,雪青姝见状,想阻止,却突破不了琴酿的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阿缘……”雪青姝唤喻缘名字。 喻缘侧眸,看向她,恍惚间,觉得对方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阿姝?” 喻缘脑海里划过两个字,但很快,这两个字就随着凌乱的记忆一起,消失在心底最深处。 记忆再次被封存。 喻缘整个人一软,身体往前倾去,倒在琴酿身上,失去了意识。 琴酿伸手,抱住喻缘,头斜靠在对方身上,抬眸对上雪青姝的眼,满是挑衅。 雪青姝见状,眼角微红,“你放开她……” 雪青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琴酿笑笑,“不放。” 话落,她身后闪过一道白光,温缇仙君出现在牢房中。 温缇仙君看琴酿怀里喻缘一眼,颔首低眉问:“主人,这喻缘您打算怎么办?” 琴酿睨她一眼,直接道:“你放心,阿缘我自会带走,挡不了你的宗主之位。” 温缇仙君抬首:“主人误会温缇意思,温缇是想——” 琴酿不耐烦打断:“别跟我废话,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温缇仙君沉默。 琴酿则是重新看向雪青姝,得意笑道:“你要想有生之年再见阿缘一面,就给我好好走三年后的剧情。” 说罢,她又转向温缇仙君:“把她送去天衍宗浮生塔,废去全身妖力。” 第60章 三年后, 浮生塔。 幽暗寂静的大殿里,一个身着黑裙的女子站在中央,“雪青姝, 我要与你再做一笔交易。” 她目光落在大殿的一处黑暗中。 下一刻,一个银发女子便从黑裙女子盯着的地方出现。 “什么交易?” 雪青姝那双好似没有温度的银眸, 冷冷对上黑裙女子的眼。 黑裙女子早已习惯对方这态度。 第123章 她丢给雪青姝两幅卷轴,便熟练吩咐道:“帮我杀这上面两人。” 雪青姝打开卷轴, 看上面两个男子一眼, 将卷轴毁去, 转而又问黑裙女子:“查到她的下落了吗?” 黑裙女子摇头,“未曾。” 雪青姝闻言,眸底短暂划过一瞬烦躁,随即沉声道:“你已经查了三年了。” 黑裙女子察觉雪青姝态度的变化, 解释:“喻少宗主凭空消失三年, 哪是这么好找的。” 雪青姝:…… 她沉默了下, 又问:“不夜城, 尤其是不夜城那座城主府好好查了吗?” 当初,姜竹樾给她的那个锦囊里, 写了“不夜城”三个字。 因此,这三年,她每每都会让眼前的黑裙女子帮她查这个地方。 黑裙女子颔首:“派人去查了十数次。但影尸那件事后, 人去府空, 荒凉三年,至今未有人住进。” 雪青姝掐指,指尖凝出一颗墨蓝色的珠子, 递给黑裙女子:“拿这颗珠子再去试试。” 黑裙女子目光落在那珠子上, 皱眉:“……雪青姝, 你疯了吗?拿心头血凝血珠凝这么多,你就不怕哪天修为尽散,死在这浮生塔里吗?” 雪青姝面不改色:“你还要用我,就不会让我修为散去,更不会让我死。” 黑裙女子:“……” 她无言片刻,又道:“雪青姝,杀了这二人后,我定会给你喻少宗主的消息,然后放你出这浮生塔。” 雪青姝“嗯”了声,语气没有一点波澜回对方:“那就谢过顾少宗主了。” 顾笙:…… * 一座小院里,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蹲在石桌下,捂着耳朵,正在默数五、四、三、二…… “一!” 最后一个数字,她轻喊出声。 下一瞬,一声巨响就在她头顶炸开。 紧接着,地上的灰尘就被一阵强浪吹起,糊了女子一脸。 “嗯——” 女子慌乱屏住呼吸,连忙把脸埋进臂弯里,将自己保护起来。 许久,灰尘重新落地,整座小院一片混乱。 一旁,刚抬脚进来的女子见状,愣了愣,旋即露出无奈一笑。 “阿缘,你这是又在研究什么?”女子走到石桌边,蹲下问躲在里面的人。 “爆破符4.0。”喻缘的声音从她臂弯的缝隙中,模模糊糊传出。 女子听了,看头顶在慢慢自我修复的结界一眼,又垂眸,看向石桌下的人,浅笑问:“成功了吗?” 喻缘摇头,“没成功,威力太小,而且控制不住。” 女子意味深长点点头,“这样啊。” 喻缘“嗯”了声,从臂弯间,小心翼翼抬起脑袋,对上面前女子的眼,“所以,我打算明天研究隐身符,不研究这糟心东西了!” 女子笑笑,回应一句:“都随你。” 然后,她伸出手,将喻缘从石桌下扶出,又将一旁的石凳擦干净,扶人坐下。 “阿缘,你研究这些是为了离开我吗?”女子在喻缘一旁坐下,突然问对方。 喻缘看她一眼,疑惑:“离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琴,你是不想收留我了吗?” 她眉头微蹙。 琴酿见状,忙道:“我怎么会不要你。” 她说着,翻手变出一方丝帕,慢慢去擦喻缘脸上的灰。 喻缘垂眸,看那丝帕一眼,又将目光放到头顶的结界空洞上,出神。 而琴酿在帮喻缘擦去脸颊一侧的灰后,停住了手。 她抬眸,目光落在两眼空空的喻缘身上,沉思了会儿,最后还是开口问:“阿缘,那你现在愿意嫁给我了吗?” 三年前,琴酿将喻缘带到这小院时,失忆的喻缘问她:“你是谁?” 琴酿骗她说:“妻子。” 可喻缘却一口否认了这个身份,坚定地告诉她三个字:“我不信。” 于是,琴酿就问:“那我娶你好不好?” 结果,喻缘的回答是:“不行,我还小。” 琴酿不得已,只能将这事暂时放下,然后时不时问上一句。 却不想,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各种理由的拒绝。 而今,她再次问出,目光落在喻缘那张脸上,眼里满是炙热。 “阿缘,嫁给我,好不好?”琴酿又一次问。 喻缘这时也回神了。 她对上琴酿的眼,眉头皱了一瞬,随即看向琴酿身后、站在树上的一只小雀。 小雀看起来在梳理羽翅,但喻缘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正在声音没有起伏说着:【宿主,请拒绝反派请求。你与女主已经结为道侣。】 女主?喻缘不知道这个词背后代表的是谁。 但她知道小雀嘴里的反派一定是琴酿。 因为这三年,小雀一直是如此称呼琴酿的。 喻缘想着,思绪又要飘远。 不过,当她触及琴酿目光时,她还是很快敛了心神,拒绝琴酿道:“我今年才二十三,不急,不急,我还想再玩两年呢。” “再玩两年?”琴酿看喻缘一会儿,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笑着答应:“好,再玩两年,阿缘玩够了,我就娶你,好不好?” 喻缘笑眯眯点头。 琴酿看她这般,轻叹一声,接着,翻手变出一串糖葫芦,放进喻缘手里。 “好久没吃了吧?”她继续给喻缘擦灰扑扑的小脸。 第124章 喻缘目光落在糖葫芦上,眸底划过一瞬惊喜,“嗯,好久没吃了!” 她拿着糖葫芦,高兴地咬下一颗,然后放到琴酿嘴边:“你也吃。” 琴酿看糖葫芦一眼,又看喻缘一眼,笑着咬下一颗糖葫芦。 喻缘见琴酿吃了,回以一笑,拿回糖葫芦,自己也又吃了一颗,然后再给琴酿。 不过,这回,琴酿把糖葫芦推回了喻缘手里。 “阿缘,我吃一个够了,剩下的你吃。” 琴酿其实是不爱吃甜的,但耐不住喻缘喜欢。 而喻缘听琴酿说不吃,琢磨了下,点头,回了声:“那好吧。” 说罢,她就高高兴兴继续吃。 她对面,琴酿则是收回丝帕,站起身,开始理喻缘在石桌下蹭得乱糟糟的头发。 小院里,安静了下来。 半晌,喻缘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看了眼站在树上的小雀,又看向葱郁的树冠,有些难过,“阿琴,为什么这树三年都不开花呢?” 喻缘神情低落。 琴酿闻言,顺着喻缘视线,看向那树,想了下,回答:“许是棵不爱开花的树吧。” 喻缘惆怅:“这样啊……” 她沉默了会儿,又问:“阿琴,那你能在树下给我搭一架秋千吗?” 秋千?琴酿清楚这是喻缘和雪青姝定情的关键。 所以,她听喻缘提起这,当即拒绝:“不能,秋千不安全,我们换一样。” “换一样?”,喻缘短暂失落了下,又很快有了新想法,“那就换紫符,我好久没画过紫符了。” 喻缘语气里满是期待。 琴酿见状,自也不好再拒绝第二次,便答应了下来。 理好头发,天色也不早了。 琴酿收了手里木梳,问喻缘:“晚上想吃什么?” 喻缘细细一想,说了几个菜。 琴酿便离开小院,去了厨房。 院子里又只剩下喻缘一人。 她在石凳上坐了小会儿,然后走到树下,问站在树枝上的小雀。 “你为什么叫我宿主?你和昨日的小黑鱼,前日大黑猫,还有好些天前那黑鸵鸟,是什么关系?” 喻缘问出这个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的问题。 而系统的回答也依旧和之前一样:【系统为宿主而生,系统永远陪伴宿主。】 喻缘闻言,嘴角微撇,接着又问第二、第三个每日必问问题:“那你说的女主是谁?你为什么一直让我远离阿琴?” 系统也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回答:【宿主设定指令。】 喻缘无奈,只能走回石桌边,继续趴在上面画符。 与此同时,她头顶,刚被爆破符破坏一角、还没来得及自我修复的结界里,飞进一只乌鸦。 * 入夜,晚风带着几分凉意。 喻缘冷得一哆嗦,走到窗边,准备将支着窗子的木棍拿开。 却不想,她手刚碰到木棍,一只乌鸦就突然从窗外边闯入,撞在了她身上。 “嘶——”喻缘吃痛,捂住胸口,闷哼一声,往地上看去。 “乌鸦?”喻缘以为这是系统的新形态,好奇地蹲下身,准备抓住它的翅膀,将对方提起来。 怎料,那乌鸦突然睁眼,紧接着,变成了个身着黑衣的美人。 喻缘:?! 她震惊,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眼,愣住了。 “你成精了?!”喻缘惊呼。 下一刻,一只灰毛小雀在窗台上落脚,提醒喻缘:【宿主,我在这。】 喻缘:……? 她看小雀一眼,又看向黑衣美人,终于问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黑衣美人将喻缘从地上拎起,言简意赅:“这不重要。” 话落,她从袖口一个暗袋里取出一颗墨蓝色的珠子,放进喻缘手里。 “喻少宗主,这是记忆珠,你吃了它,就能恢复记忆。” 黑衣美人解释。 喻缘打量了眼静静躺在掌心的珠子,继续盯着黑衣美人:“所以,你到底是谁?” 黑衣美人面无表情避开喻缘视线,回答:“我说了,这不重要。另外,喻少宗主,主子交代我转述一句话给你。” 喻缘疑惑:“什么话?还有你主子是谁?” 黑衣美人道:“我主子是喻少宗主旧友,她说,有人等喻少宗主很久了,还望喻少宗主尽快去见她。” “有人等我?”,喻缘想起系统常说的那个女主,正想问黑衣美人,“等她的那人姓甚名谁?” 可就在这时,她的房门传来“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黑衣美人闻声,迅速变回乌鸦,飞出窗外,融进了夜色。 “阿缘,睡了吗?” 屏风外传来一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透过屏风,落在喻缘眼中。 喻缘见状,忙将手里的珠子藏进袖子,然后回应琴酿:“还没。” 琴酿于是绕过屏风,走到喻缘身边。 “阿缘,我有样东西给你。”琴酿带喻缘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道。 喻缘目光落在镜子里的琴酿身上,好奇:“什么东西?” 琴酿翻手变出一支发钗,放到喻缘面前,“就是这个。” 喻缘目光落在发钗上,静静端详几眼,疑惑:“你突然买这个做什么?我的发饰已经很多了。” 第125章 梳妆台上,琴酿给喻缘买了好几个木匣的钗环首饰,好些都没用过。 喻缘想,要是买首饰的钱,用来买符纸,她的爆破符4.0说不准早成功了。 思及此,喻缘不由叹了口气。 琴酿站在她身后,看喻缘这般,猜到了她的想法,浅笑解释:“这支钗子与梳妆台上这些可不同。” 她说着,两只手拿住钗子,轻轻一弄,那钗子就一分为二,变作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 “这是我给阿缘准备的定情信物。” 琴酿浅笑说了句,将一支簪子小心翼翼收起,另一支则是簪进喻缘发间。 “阿缘,好看吗?可还喜欢?” 琴酿手搭在喻缘肩上,弯腰靠在喻缘身边。 喻缘抱手,看铜镜照出的簪子一眼,神色认真道:“好看是好看,我也喜欢。但阿琴,我要睡了,戴簪子很不方便。” 说罢,喻缘就抬手,将簪子取下,放在梳妆盒上。 琴酿见状,面色微变。 但喻缘下一句:“我明早再戴给你看。” 又让她脸上的笑意浮现。 “既如此,我明早再来看你,便不打搅你休息了。” 琴酿话落,又看喻缘几眼,然后便离开了。 确认琴酿走后,喻缘起身,走到窗边,半个人探到窗外,找寻黑衣美人变的乌鸦。 结果,她看了好几圈,也没找见对方身影。 没法,她只能选择将窗支着,然后又坐回了梳妆台前。 琴酿给的那支簪子还静静躺在梳妆盒上。 喻缘瞥了它一眼,直接拿开,放到一边,接着打开梳妆盒,从最底下翻出一个信封。 这信封是系统给她的。 据系统所说,这信封是她从一个阵法里带出,维持不了形态。 所以,她就将信封交给系统处理,让其有了实体。 信封是被拆开过,上面写着四个字:阿缘亲启。 喻缘盯着那信封,阖眸深吸一口气,随即小心翼翼将信纸从里面抽出。 信纸上只有简短一行字,内容是:【阿缘,我想你了,对不起。】 此外,信上还有许多墨蓝色的圆点。 喻缘伸手,指尖摩挲过那些蓝点,心猛地钝痛。 “又是这样——” 喻缘捏住信纸,将头抵在梳妆台上,额间扑簌簌冒汗。 她缓了许久,钝痛感才渐渐消失。 “呼——” 喻缘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直身板,看向那信,从袖子里拿出黑衣美人给的那颗珠子。 这珠子的颜色和信上的圆点一样,是墨蓝色。 喻缘抓着它,感受了下上面的气息,可以确认这珠子与写这信的主人相同。 系统说过,这信是女主给她写的。 喻缘想起那个在记忆里总是朦朦胧胧,如何也看不清的人,阖眸,将珠子放进嘴里,吞下。 与此同时,窗外正准备强行给喻缘喂珠子的黑衣美人见状,停下了动作。 * 琴酿院落,一个黑袍人站在院落中间唯一一块亮处,打着呵欠。 她身后,琴酿站在院门外,冷冷看她一眼,抬脚走进院子,出声问:“你来做什么?” 黑袍人闻声,手忙脚乱掀下兜帽,俯首作揖:“温缇是有喜事,来与主人说。” 琴酿:“你是说半月后,你便是妙音宗宗主的事?” 温缇仙君眉头一挑,颇感意外:“主人知道?” 她没想到,琴酿竟还关心自己,一时心里热热的。 结果,琴酿很快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大肆宣扬这事,整个修真界怕也只有聋子瞎子不知道你这破事了。” 说罢,她就准备进屋。 但温缇仙君拉住她,道:“主人,那天你能不能来参加?” 琴酿:…… 她垂眸,目光落在温缇抓着她胳膊的手上,眸光冷下。 “温缇。”她念着二字。 温缇仙君浑身一抖,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温缇冒犯,主人勿怪。”温缇仙君自觉退到一边。 琴酿看她一眼,想起雪青姝,冷声提醒:“三年之期将近,浮生塔关着的那只妖看紧了,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你就替她进去。” 她说着,走上最后一级石阶。 下边,温缇仙君应了声:“是。” 就匆忙离开了。 空荡荡的小院再次安静下来。 琴酿抬眸,目光落在天上几颗黯淡的星子上,低声喃喃:“快了,阿缘,我很快就能带你回家了。” 回到现实世界,就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第61章 冬日里, 天总黑得很快。 无边夜色里,两个人影蹲在房瓦上,目光落在面前的小院里。 “喻少宗主, 你确定不会被发现吗?”一个半张脸蒙着黑布的女子沉声问身边人。 喻缘侧眸,看她一眼, 向对方保证:“放心,琴酿今天被我支去了明月城买紫符, 不会这么快回来。” 女子闻言, 若有所思:“既如此, 那我们为何要上这房瓦,而不是直接进这屋。” 喻缘:“嗯——” 她沉默了会儿,尴尬笑笑:“你说的有道理。” 女子:…… 她无言以对,目光落在手下刚搬开大半的房瓦上, “罢了, 从这进便从这进吧。” 她话落, 一个纵身, 跳进屋内。 第126章 屋里,黑黢黢的, 没有一点光亮。 喻缘跟着跳进后,翻手变出一张明火符,点燃火折子。 “往那儿走。”喻缘提醒女子。 女子应了声:“好。” 跟着喻缘绕过一架屏风, 走到一张床榻边。 “喻少宗主, 你确定你要找的东西在这吗?” 女子打量着几乎没有多余摆设的空间,眉头微蹙。 喻缘颔首,将火折子放到床脚的矮几上, 告诉女子:“整个城主府我都找过了, 就剩这一处了。” 说罢, 她爬上床榻,轻轻叩击床板。 “笃笃笃——”床下传来几声回音。 喻缘嘴角微扬,看向女子:“仙子,帮我将这床抬一抬。” “抬一抬?”,女子上前,目光落在床榻上,没找到关窍,“如何抬?” 喻缘爬下床,拿起矮几上的火折子,照着床的一角,掀开被子,指着床板上一个环形绳结,道:“你抬这。” 她话落,走到另一侧,也掀开被子,抓住了一个环形绳结。 “一起用力。”喻缘道。 女子与她对视一眼,连忙应了声,抓住绳结,与喻缘一道用力,将床板直接掀了。 床板掀开,下面是一个空间很大的暗格。 暗格上悬浮着一个莲花法印,法印闪烁着白色微光。 女子看着那法印,有些意外:“喻少宗主,你是怎么知道这暗格的?” 她侧眸,看向喻缘。 喻缘盯着悬浮变幻的法印,言简意赅解释:“地毯式搜索城主府时,碰到过类似的。” 她说着,从袖子里取出琴酿送她的那支定情发簪,放到莲花法印上。 莲花法印一闪,消失。 簪子掉落进暗格里。 女子在一旁见喻缘轻松就破了这法印,怔了下,收回灵力。 喻缘看她一眼,抬脚,跨进暗格,简单解释一句:“这簪子上有琴酿的气息,法印认主。” 随即,她就将地上的发簪拾取,放回袖中,然后举着火折子,开始查看暗格里放的东西。 这儿没有,那也没有。 喻缘眸色微沉,坐在床沿上,心知她最坏的打算成真了。 “琉璃玉笔果真在琴酿身上。”喻缘暗道一声。 准备将一切恢复原样,赶紧离开。 可这时,女子指着暗格角落一块留影石道:“喻少宗主,那里面的影像似乎与你爹有关。” 喻缘闻言,顺着女子指的看去,心跳蓦地漏了几拍。 “仙子,你能帮我将这留影石里的影像复刻一份吗?”喻缘问女子。 女子颔首:“可以。” 她从腰间一个黑色口袋里取出一块体积很大的留影石,默念法诀。 两块留影石之间瞬间就连起一条光链,光链上闪烁着碎片式的影像。 影像断断续续流进女子手上的留影石中,约莫片刻才停止。 “喻少宗主,好了。”女子将留影石递给喻缘。 喻缘接过,谢女子一声,然后问:“仙子,你这留影石能先借我一阵吗?” 女子点头,直言:“喻少宗主若是需要,送与你也无妨。” 喻缘摇头:“这留影石太贵重,不合适。” 女子若有所思:“那喻少宗主不如送我个等价的物什如何?” 喻缘:“等价的物什?” 女子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比如喻少宗主画的爆破符。” 喻缘闻言,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女子意思:“好,我多给你几张。” 二人说着,达成一致,然后开始收拾被她们弄得有些凌乱的床榻。 床榻收拾完以后,二人又将屋里她们的气息消去,将一切恢复原样。 “走吧,喻少宗主,我带你离开这城主府。”女子道。 喻缘看她一眼,拿出袖子里的簪子,摇头,“我还要先回我住的那院子一趟。” 女子不解:“为何?” 喻缘:“这簪子不属于我,我得还给人家。” “这样啊”,女子瞥那簪子一眼,“那我们去将这簪子放好,再走。” 喻缘点头,应了声:“好。” * 两日后,妙音宗下,一座客栈里,人声喧闹。 “哎,听说妙音宗过两天就要有新宗主了。” “是吗?谁?” “温缇仙君。” “温缇仙君?怎么不是妙音宗那位二少宗主,或者那个姓秦的首徒?” “呦,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你便长话短说。” “好好好,我长话短说。这事啊,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喻少宗主被一幻妖蛊惑,害了前任宗主。所以,温缇仙君就将喻少宗主关在她洞府里,叫她闭门思过。结果呢,那位二少宗主呀,心疼姐姐个不行,竟将人放了出来,惹下大祸。因此,温缇仙君就将她赶出妙音宗,叫人历练去了。” “原来如此,那姓秦首徒呢?我记得喻宗主可是将她当下任宗主培养的。” “她啊,给那位二少宗主求情,也被温缇仙君赶出妙音宗了。” “啧,温缇仙君这不就是胡乱找借口,鸠占鹊巢嘛。” “你可别瞎说,被人听了去,小心被温缇仙君找上。” 众人说到这,面面相觑一瞬,自觉换了个话题,再次闹哄哄讨论起来。 与边上另一张静悄悄的八仙桌,形成鲜明对比。 第127章 这张八仙桌上就坐了一个蓝裙女子。 女子独自喝着茶,清冷绝尘的气质,将她与周遭一切分割开来。 许久,两个头顶纱笠的女子出现在客栈里。 她们走到蓝裙女子身边,停住了脚步。 “雪仙子,人给你带来了。” 其中,身着黑裙的女子向蓝裙女子俯首作揖,语气恭敬。 雪青姝看她一眼,起身,回以一礼,与对方道:“帮我谢顾少宗主一声。” 黑裙女子闻言,回了句:“仙子客气。” 然后,她就将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留下,自己一人走出客栈,消失在外面的茫茫夜色中。 “走吧。”雪青姝收回看黑裙女子的视线,与另一人道。 那人轻轻“嗯”了声,跟在雪青姝身后,上了二楼一间房。 房中,布置很简单。 黄裙女子取下纱笠,放到桌案上,露出真容。 “阿姝,我回来了。” 喻缘看向面前发丝一点点变作银色的女子,笑得有些酸涩。 雪青姝对上喻缘的眼,也露出一抹微微有些发酸的笑。 “阿缘,我终于见到你了。”她走上前,紧紧抱住喻缘的腰。 喻缘垂眸,看雪青姝埋在自己怀中的脑袋一眼,忍住眼泪,回抱住对方。 “嗯,终于见到了。”喻缘声音有些哽咽道。 这一刻于她们而言,等了整整三年。 如今,再次重逢,她们有太多话想说。 可到了开口时,却又只有一句:“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 二人沉默了会儿。 雪青姝松开喻缘,先回答了这个问题:“阿缘,有你给我的水月簪在,我过得很好。” 水月簪,黑市之主的信物,一开始是顾笙送喻缘的。 五年前,顾笙为杀上一任黑市之主,受了重伤,幸得喻缘所救,捡回一条命。 顾笙为偿还喻缘一分恩情,便送了她这支水月簪,说凡是黑市之人,看到这水月簪,就会出手相助。 黑市之人鱼龙混杂,在整个修真界虽说没有占据半壁江山这么夸张,但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喻缘清楚雪青姝在这修真界处处受限,就是因为妖族地位低。 所以,三年前,回妙音宗时,她怕雪青姝因身份再陷入困境,便把水月簪送给雪青姝,给她留一张底牌。 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琴酿会把顾笙送去天衍宗关押,又直接遇上顾笙,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那你呢,你这三年过得如何?琴酿可有欺负你?” 雪青姝将这三年与顾笙交易的事说给喻缘听后,又问对方。 喻缘闻言,想起琴酿这三年日日说她是她妻子的事,面色稍变,但又很快恢复正常,与雪青姝道:“她没有拿我怎么样。” 雪青姝看着喻缘的眼睛,确认对方没说谎后,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 话落,她想起喻缘被琴酿剥夺的记忆,于是又问:“你记忆恢复得如何?” 喻缘抬手,露出手腕上的锁灵骨,回对方:“有你给的记忆珠,恢复得很好。” “记忆珠?”,雪青姝目光落在锁灵骨上,不由失笑,“顾少宗主就是用这个说辞,哄你把血珠吃下的?” 喻缘颔首。 血珠由雪青姝的心头血所化。 在隐玉京时,喻缘说,怕自己又失忆,忘记雪青姝。 于是,她就叫系统将自己的记忆又备份了一份,封印进锁灵骨里。 而破除封印的法子,就是吃下这血珠。 因此,顾笙她们将这血珠说为记忆珠,其实也不为过。 说完这三年的事。 二人在桌案边坐下。 雪青姝给喻缘倒了盏茶,推到她手边,问:“你逃出来,琴酿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喻缘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道:“现在应当还没有,但再过几日,她想必就会发现替身傀儡的事了。” 替身傀儡。 三年前,回妙音宗时,二人向席孟皎借的。 “那你呢?你逃出浮生塔,可有被温缇的人察觉不对?”喻缘又问雪青姝。 雪青姝摇头,“顾少宗主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在浮生塔的也是个替身傀儡。” 她话落,抬眸对上喻缘的眼,二人相视一笑。 虽然三年前出了意外,但如今,她们所准备的一切,还是一步步派上了用场。 唯一的缺憾,也就只剩下二人之间空白的三年…… 想到这,喻缘心忍不住一沉。 她看着静静坐在面前喝茶的女子,沉默了会儿,然后道:“阿姝,等把这些事解决后,我们办一场婚礼,好不好?” 她问的突然。 雪青姝一怔,下意识松开手里的茶盏,茶盏掉到地上,滚落到一边。 “阿缘,你刚说什么?” 她愣愣看着喻缘的眼。 喻缘浅笑,重复前面的话道:“我说,我们办一场婚——” “好。” 第62章 灵乐宫内, 乐声阵阵。 九峰九谷的长老弟子齐聚一堂,目光都落在上首的那方宗主宝座上。 “唉,没想到最后是温缇仙君成了宗主。”一弟子压低声音, 捂嘴与身旁弟子道。 那弟子睨他一眼,垂首回他:“有什么想不到的。两位少宗主还有大师姐都不在宗内, 仙君又把持三年宗内事务,这宗主之位不是她坐, 还有谁能坐。” 第128章 “老宗主夫人呀。夫人出身临余沈氏, 又是我妙音宗上任首徒, 合适得紧,还有小沈长老,她也合适啊。” “嗯——这我就不清楚了。” 两个弟子静了会儿,旋即话题又飞到温缇仙君本人身上。 殊不知, 身后, 一个弟子听着他们对话, 面色越来越沉。 “温缇拿阿言威胁我娘, 还有我表姐。”那弟子与身侧人传声,语气肯定。 身侧人闻言, 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安慰:“很快就结束了。” 她话落,乐声倏地止住, 温缇仙君走进灵乐宫。 “诸位——” 温缇仙君开口出声, 声音自带一股威压,让先前讨论得正欢的两个弟子呼吸一紧,不由噤声。 而温缇仙君视线从他们身上划过, 满意敛眸, 继续道:“今日是本君的登位大典, 还请诸位自觉约束自身言行。” 她说着,不紧不慢走向灵乐宫最高处。 灵乐宫最高位处,是一方由玉石所筑的宝座。 这宝座是妙音宗宗主的象征,只要坐上去,温缇仙君便不再是她妙音宗的长老,而是妙音宗名正言顺的宗主。 温缇仙君看着那宝座,眉眼间尽是笑意。 毕竟,觊觎近百年的位子现在就在眼前,换做是谁,都很难不高兴。 只可惜,温缇仙君没高兴多久,整个灵乐宫的景致就骤然一转,变作囚妖阁。 温缇仙君:?! 她瞳眸骤缩,心下浮上不好的预感。 “谁?是谁破坏本君大典!” 温缇仙君怒喝出声,袖下飞出一道灵刃,试图破除囚妖阁影像,却无济于事。 “磨磨蹭蹭的,难怪做不成事。”一个脆生生的女音在耳畔响起。 众人一个激灵,下意识将视线从狂躁的温缇仙君身上挪开,落到发出那女音的地方。 “这就是囚妖阁里的牢房吗?”人群里一个声音响起。 旋即,就又另一人回他:“想必是。看看就清楚了。” 说罢,所有人便不约而同屏息凝神,安静了下来。 牢房里。 发出女音那人的手里握着一把灵剑。 灵剑直直贯穿一个人的身体,血正顺着剑身淌下。 “温缇,以后做事利落些,别给自己惹事。”女音的主人露出了脸庞,是个年轻的姑娘。 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个银发银眸的女子。 “这不是那幻妖吗?这人怎么喊她仙君的名字。”人群里,窸窸窣窣又响起一声。 但很快,这人就被另一人捂住了嘴。 “安静点,这些事轮不到我们瞎说。”那人提醒。 与此同时,独立于人群外,站在大殿中央的温缇仙君脸色煞白。 “这、这是哪个混账编造的!竟敢污蔑本君!” 温缇仙君抬脚准备冲进影像造出的牢房里,将这影像毁去。 却不想,一长老蓦地出声,阻止了她:“温缇,这影像看完了再说。是真是假,我长老会自有定夺。” 温缇仙君:…… 她看喊她那长老一眼,到底是有所顾忌,没再上前,只得眼睁睁看着牢房里的事情,继续发展。 牢房里。 银发银眸的女子听年轻姑娘这般说她,并没有面露恼色。 相反,她毕恭毕敬俯下身,向年轻姑娘说了句:“是,主人。” 话落,她再抬首,模样就倏然一变,变作了温缇仙君的样貌。 而她面前那个胸前被灵剑贯穿的人也露出了模样。 “这、这不是老宗主?!”人群里一人惊呼出声,又赶忙捂紧自己的嘴。 霎时,满大殿只剩下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片刻后,放完的影像自行消散,大殿恢复原样。 温缇仙君站在殿中央,数不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意外,有鄙夷,也有憎恶。 “温缇,对这影像你作何解释?”先前阻止温缇仙君的长老再度出声。 三年前那块留影石她也瞧见过一眼,却不想,这后边还有后续。 温缇仙君对上那长老的眼,心虚握紧了拳,但嘴上还是狡辩:“莫凡长老,这定是有人见本君要登上宗主之位,眼红嫉恨,给本君下的套。” “下套?” 莫凡长老还没来得及接温缇仙君的话,人群里又一女声响起。 紧接着,一张叫人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宗主?” 长老和有些弟子认得喻缘姐妹,却不知这是喻缘,还是喻言。 好在,喻缘也知众人分不清。 所以,她先向长老们行了个礼,又向大殿其余弟子颔首,致以一礼后,便自我介绍:“诸位,我是喻缘,老宗主女儿。” 她说着,视线一转,落在温缇仙君身上,眼神瞬间冷下道:“而温缇,是我的师尊,也是杀害我爹的帮凶。” 至于真凶,喻缘想起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底一阵恶心。 但很快,她又将矛头重新对准温缇仙君。 “温缇,你为做宗主,杀害我爹,也该偿命了。” 喻缘走近温缇仙君一步,与她对峙。 温缇仙君对上喻缘的眼,虽不知对方是怎么逃离的琴酿,但有一点她心里清楚。 那就是:绝不能让喻缘破坏她的大典。 因此在回神后,她便当即冲喻缘声嘶力竭喊道:“混账,你在胡说什么!杀你爹的明明是雪青姝那低贱的幻妖!而你,你才是帮凶,幻妖的帮凶!” 第129章 温缇仙君开始加油添醋说起喻缘和雪青姝的关系。 最后,她道:“你就是心里有那幻妖,舍不得那幻妖死,才编造出这些来污蔑本君,想让本君替她背黑锅!” 喻缘:…… 她任由温缇仙君将这些说完,没有做出阻止。 而温缇仙君见喻缘这个态度,反倒是心里没底,止住了声。 “怎么不说了?”喻缘在温缇仙君静下的同时,问她。 温缇仙君闻言,双眸微眯,盯着喻缘,有些拿捏不准对方。 与此同时,先前制止温缇仙君的莫凡长老也在这时候将目光放到了喻缘身上。 “少宗主,你可有话要说?”莫凡问。 喻缘抬眸,对上莫凡长老的眼,颔首,翻手拿出一块留影石。 “先前给大家看的便是这留影石里的东西。而留影石想必是不会骗人的。” 说罢,喻缘手一挥,留影石便落在莫凡长老手里。 莫凡长老垂眸,看留影石一眼,又将留影石递给身侧几位长老。 她们细细查看这留影石一番,面面相觑点点头。 “这留影石没有作假。”一长老道。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附和,随即看下首温缇仙君的眼神一变。 温缇仙君敏锐察觉到长老会的偏向。 她视线划过四面角落里蠢蠢欲动的长老暗卫,袖下的手微并,一把短刃就握在手里。 “喻缘——” 温缇仙君眸底杀意乍现,心知这宗主之位自己算是坐不上了。 于是,她手腕利落一转,准备挟持喻缘,先逃离妙音宗,再让其为自己的宗主之位赔命。 怎料,就在她举起短刃的刹那,手腕猛地脱离她控制,短刃直直朝她胸口刺去。 温缇仙君:?! 她想起一直只出现在自己口中、却没出现的那人,心跳骤停。 “雪、雪青姝?!” 温缇仙君早该想到:既然喻缘会出现在这,那雪青姝定然也会在。 只可惜,她想晚了一步。 她眼睁睁看着短刃一点点抵到自己胸膛上,接着,一寸一寸往血肉中钻进。 “不、不要——” 温缇仙君抖如筛糠地盯着那柄短刃,想逃开,却脱离不了控制。 不得已,她只得咬牙,用尽所有力,向一人求助:“莫、莫凡——” 对方虽偏心喻缘,但对妖的态度,还是深恶痛绝。 所以,温缇仙君选择同对方服软,先保住自己这条命。 却不想,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莫凡长老回应。 温缇仙君:…… 她黛眉微蹙,正当莫凡长老宁愿帮一只妖,也不肯帮她时,忽地发现她手里的短刃停住了动作。 温缇仙君:?! 她短暂意外了下,然后,试着动了下自己的手腕,结果发现,她只是被定住了身体。 温缇仙君抿唇,想让莫凡长老解了定身术。 但她余光一撇,突然发现整座大殿的人,好像都被定住了。 紧接着,大殿外,一个人影出现,落在她脚下。 “阿缘,为什么要逃?” 琴酿抬脚,跨进大殿,目光从温缇仙君身上划过,落在喻缘身上。 “告诉我,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来这?” 她走近喻缘,全然没去管温缇仙君。 温缇仙君也清楚自己对琴酿来说,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因此,她自觉闭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喻缘见琴酿出现,又见四面众人被她控制,当即手捏一张幻化符,变出横刀握住。 “离我远点。” 喻缘举起手中横刀,刀刃抵在琴酿脖间。 琴酿侧眸,瞥那横刀一眼,接着,目光在大殿乌泱泱的弟子里一转,停在一处,眸光微沉:“又是为了她吗?” 她眼底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喻缘见状,心乱了一拍,紧跟着,手下横刀就往琴酿脖间靠近一分,划开了对方肌肤。 琴酿:…… 她感受了下脖间细密的痛,不紧不慢抬手,手直接握住横刀。 “阿缘,光凭这,你就想杀我吗?” 她轻嗤,下一瞬,手下一个用力,横刀就断在了她手心。 与此同时,雪青姝也一个闪身,从人群中消失,转而,站到喻缘边上。 “肯出来了?”琴酿视线一转,看向雪青姝。 雪青姝沉默,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向琴酿飞去的光刃。 又是这一招。琴酿心底嗤笑雪青姝一声,旋即一个侧身,干脆利落躲开。 “设定是花瓶,还真当自己有本事了。” 琴酿抱手,看雪青姝的眼神里带上几分嘲讽。 可下一瞬,一道光刃就倏地从她背后浮现,狠狠贯穿了她的身体。 “如何?”雪青姝看着眼前一个踉跄、半跪到地上的人,面无表情问。 琴酿闻言,吐出涌上喉间的一口腥甜,重新站起身,对上雪青姝的眼,笑着回答:“甚好。” 她说着,后退几步,与二人拉开一段距离,然后,重新看向喻缘。 喻缘目光落在琴酿肩上的血洞上。 那血洞半个拳头大,依稀间,甚至可以看见白骨。 喻缘见此,眉头忍不住再次蹙起,看琴酿的眼里也多了一分复杂。 琴酿也注意到了喻缘眼神的变化。 第130章 她眉宇间浮上半分喜色,又很快掩去,转而与对方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跟她走,跟她继续在城主府那方天地里生活。 喻缘皱眉,移开她看琴酿伤处的眼,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琴酿见状,笑笑,摊开掌心,掌心琉璃玉笔浮现。 “你若不跟我走,我便让整个妙音宗再次变作尸山血海。”她威胁。 数不清的刀剑在她声音落下后,于大殿中浮现,抵在所有长老弟子脖间。 喻缘:…… 她袖下的手蜷拢,沉默片刻,然后问:“我和你走,你就放过他们吗?” 琴酿颔首,看向喻缘身边站着的雪青姝,道:“此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雪青姝得和危皓然乖乖走剧情。” “危皓然?”喻缘太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字。 她侧眸,和雪青姝对视一眼,又与对方一道看向从大殿外走进的人。 危皓然是被琴酿抓来的。 他瑟缩着肩,走到琴酿身后,抬眸小心翼翼看雪青姝一眼,又看琴酿一眼,垂下了头。 这种场面,百分百是要有人祭天的。 危皓然藏在袖下的手,悄摸合十,暗暗祈求,这人是谁都可以,但千万不要是他。 危皓然窝囊的样子落在每个人眼中。 琴酿睨他一眼,握琉璃玉笔的手微紧。 这样子的蠢货,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将他写成男主。 简直丢脸!琴酿压下心底直冒的火气,重新看向喻缘,言简意赅道:“你跟我走,雪青姝跟他走。” 她说完,就要上前。 但喻缘先她一步,走向了她。 琴酿一怔,脚下停住,问喻缘:“你当真愿意跟我走吗?” 喻缘对上琴酿的眼,神色淡然道:“妙音宗于我,是不可放下的责任,我没有选择。” 话落,她已经走到琴酿面前。 “不是要走吗?走吧。”她提醒还站在原地的人。 琴酿没想到喻缘会这么轻易答应。 她心下生疑,天生的警惕叫她当即后退一步,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一道水光在她眼前闪过,紧接着,带着透骨凉意的液体就洒在她手上,让她紧握在手心的琉璃玉笔发出一声脆响,旋即四分五裂。 琉璃玉笔被毁,整座大殿的人都有了行动力。 她们身前,那些虚无的刀剑也在顷刻间就变作空气,消失在眼前。 “还不快跑!”喻缘向他们喊了一声。 下一刻,雪青姝身后就浮现数千光刃,攻向琴酿。 光刃带着无限灵压,来势汹汹。 琴酿惊讶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抬手抓住要逃跑的危皓然,将人挡在自己身前,叫对方替自己挡下了这海潮般的光刃。 光刃刺穿身体。危皓然痛得尖叫。 喻缘看着浑身被光刃打成筛子的危皓然,强忍住恶心,退到雪青姝身边。 二人身后,几位长老刚看了这么一遭,也清楚喻缘和温缇仙君的事,已经不是她们可以插手的了。 于是,她们赶忙疏散大殿里手足无措的弟子们,趁琴酿还没反应过来,带人离开了灵乐宫。 灵乐宫里霎时就剩下四个活人,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危皓然。 雪青姝收了光刃,琴酿也将危皓然丢到一边地上。 “说吧,用了什么手段?”琴酿捏了个清洁术,消去满身危皓然的血,问面前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喻缘答:“化水胶。” 化水胶,与凝水胶相对,可毁去一切法器。 三年前,二人猜到琴酿用凝水胶修的是琉璃玉笔后,同莫昭买的。 “琴酿,你的局做的不算漂亮。”喻缘翻手握住一把横刀,刀尖对着琴酿。 琴酿看着那横刀,笑笑,望向喻缘的眼,突然问对方:“阿缘,这三年你对我,可曾有过一次心动?” 如果有。 琴酿想,那她为对方放弃一切,永远困守在这无趣的修真界,也未尝不可。 但喻缘却毫不留情回了她两个字:“从未。” 从未……琴酿的笑倏然酸涩。 可她嘴角依旧上扬着,目光也还紧紧钉在喻缘身上,“既然如此,那阿缘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得不到的东西,只有毁了,才能清净。 琴酿看向还在一旁举着短刃捅自己的温缇仙君,幽幽说了句:“阿缘,其实你做的局,也不漂亮。” 话落,她脚尖一转,就站到了温缇仙君身侧,狠狠掐住了对方脖子。 喻缘见状,莫名不安,想要上前。 可下一瞬,一股强大的灵压就骤然压在她和雪青姝身上,将她们逼退三步。 与此同时,灵压之后,被琴酿掐住脖颈的温缇仙君发出一声哀嚎。 随即,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人飞快干瘪,在几息之间,就只剩下一具皮包骨的尸体。 “这是夺灵术?!”喻缘很快认出。 琴酿点头,轻笑说了句:“阿缘真聪明。” 然后,她就毫不留情将温缇仙君的尸体丢开,转而,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危皓然身上。 危皓然此刻,就剩一口气吊着,全然不知危险的靠近。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正以为自己能保全一条命时,一股强大的力倏地捏住他的神魂。 第131章 危皓然:?!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和温缇仙君一样,在瞬间断了气。 “这样也就差不多了。”琴酿舒了口气,视线落到雪青姝身上。 雪青姝对上她的眼,手指下意识掐进掌心,嵌进肉里,却浑然不知。 “动手吧。”雪青姝直接道。 琴酿慢条斯理“嗯”了声,旋即,一道冰冷至极的威压就赫然冲二人压下,大有不将人毁于其中,就罢休的架势。 所幸,雪青姝的反应也很快。 只见她心念一转,精神力控制的屏障就赫然抵上琴酿释放的那股威压。 两厢对峙,时间在这一瞬像是停了下来。 喻缘站在雪青姝身旁,可以明显看到雪青姝的额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而她对面,琴酿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喻缘见状,呼吸一滞,意识到琴酿还在用夺灵术。 夺灵术,一种几乎可以无止境吞噬人灵力的术法。 雪青姝哪怕妖力再强,也只能撑得了一时。 喻缘心下一沉,短暂思考了会儿,然后做出了决定。 三年贪欢,总不能所有便宜都让她占了去。 喻缘想着,指尖狠狠掐入掌心一处穴位,下一瞬,她的眸色就转化成了墨绿色。 仅存的理智让她将雪青姝推到一边,又用一道禁制定住了雪青姝的身。 “阿缘!”雪青姝意识到喻缘要做什么,急呼一声,却已来不及。 只见喻缘抬手,掌心一道带着血色的灵压就朝琴酿重重劈去。 两股灵压猛烈碰撞在一起。 琴酿目光落在被喻缘牢牢护在身后的人,心有不甘:“又是为了她!你又是为了她!三年了,我付出的明明不比她少!” 琴酿喊着。 话音刚落,蓬勃的灵气就猛地灌进她身体,像关不住的水闸,疯狂充盈她全身,接着拉扯、扭曲她的神魂。 夺灵术无止境吞噬人灵力。 但琴酿作为容器却未必有福消受。 喻缘看着撑不住倒下的琴酿,冷笑一声:“爹,我给你报仇了。” 旋即,她也整个人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她的隐脉断了。 隐脉连着心脉,喻缘知道,她以后再也见不到雪青姝了。 “阿姝,放下我吧,别再为我做傻事了。” 喻缘倒在一个人温暖的怀中,神魂控制不住地破碎、消散、融进一阵冬日寒风里。 第63章 隐玉京, 十二月街。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整条长街上格外突兀。 但长街的主人却一声没听到,依旧沉浸在梦乡中。 “神仙醉,嘿嘿嘿, 神仙醉……”易老头抱着酒葫芦,砸吧着嘴。 怎料, 下一刻,他小院木门就“砰”的一声, 倒下了。 院门外, 一个银发银眸的女子抱着一个女子, 匆忙走进易老头的小院,然后又一脚踢翻了他的屋门。 “易仙人!”雪青姝的声音在屋里倏然响起。 易老头一个激灵,从桌案下边弹起,脑袋在桌底猛地磕了下。 “哎呦喂!”易老头吃痛捂脑袋, 手里的酒葫芦滚到地上, 里面的神仙醉洒了一大半。 易老头:…… 易老头:?! 他愣了下, 很快反应过来, 忙爬出桌案,要去捡他的酒葫芦。 可就在这时, 一个人突然挡在他身前。 “易仙人!”雪青姝终于找到易老头,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一半。 而易仙人一个抬眸,看向雪青姝, 却是没看清人。 “姑娘, 你哪位啊?”易老头眯眼问。 雪青姝闻言,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那副叆叇上,忙将叆叇拿了, 递给易老头。 易老头接过, 谢雪青姝一声, 将叆叇戴上。 然后,他就看清了他屋子的惨相。 易老头:…… 他小小的眼睛写满大大的疑惑。 “老朽这是遭贼了?!”易老头惊呼一声,旋即一个抬眸,对上了雪青姝的眼。 而雪青姝见易老头总算是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忙与对方道:“易仙人,我是来寻你救人的。” 她说着,看向怀里紧闭双眼,像是睡着了的女子。 易老头顺着雪青姝的视线,也看向她怀里的人,随即整个人愣住。 “这丫头怎么了?!”易老头连忙爬起身,抓住喻缘的手腕,去探她的脉象。 怎料,生机全无。 易老头倒吸一口凉气,松开喻缘手腕,瞬间明白雪青姝来意。 “走。”他简单说了一个字。 下一瞬,三人就站在了炼骨池旁。 炼骨池一如既往的静,池中,当初浑浊的水,在多年的更替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放吧。”易老头侧眸,与雪青姝道。 雪青姝望着那炼骨池,机械点点头,将人放进了炼骨池中。 “易仙人,阿缘能救回来的,对不对?”雪青姝痴痴望着池水里没有一点生气的女子,突然问易老头。 易老头看她,沉默了会儿,答:“好好守着,大抵是能救回来的。” 说罢,他就陷入彻底的沉默。 雪青姝也没再多问下去。 隐玉京也已经到了初冬。 瑟瑟寒风中,易老头站了半晌,忽地出声:“幻妖丫头,老朽给你二人准备的婚房还在,明年开春,你们可得住进来,莫要食言。” 第132章 他收回看池中女子的视线,抬眸望向碧蓝如洗的天。 雪青姝闻言,眸光微晃,许久,才控制住她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回了句:“易仙人,多谢。” 易老头偏头,又看雪青姝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冬日匆忙的夜笼罩大地。 易老头与雪青姝又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雪青姝盘腿,在炼骨池边坐下,阖眸,准备融进无边黑暗中。 可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她耳畔响起,“npc说了,女主要好好守着宿主,所以,请女主不要闭眼睡觉。” 声音落下,两只软乎乎的小手蓦地放在雪青姝脸上,去扒拉她的眼睛。 雪青姝一惊,睁开了眼,看向对她动手动脚的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 梳着两个翘起来的麻花辫,一身灰黑色的裙子拖在炼骨池里,被浸湿了大半。 小姑娘和喻缘有七八分像,但神情木然,说话时,语气里也没有一点情感,就好像一个机器人。 雪青姝:“……” 她眉头微紧,看着小姑娘无言片刻,然后肯定道:“你是阿缘那只灵宠。” 小姑娘盯着雪青姝,点头承认,“没错,我是宿主的系统。” 喻缘死后,系统被主系统强制召回。 但系统逃了。 她用尽所有能量,变成一个小姑娘,跟着雪青姝进了隐玉京。 而隐玉京天然的磁场屏蔽了系统的气息,因此,主系统也找不到她了。 “女主,请全神贯注陪伴宿主,宿主很快就会回来的。” 系统和雪青姝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会儿。 雪青姝控制住系统的两只小手,问:“阿缘真的很快会回来吗?” 系统挣脱雪青姝不得,停下手,点头回答:“没错。” 系统在逃进隐玉京时,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也跟着进了隐玉京。 所以,她十分肯定以及确定。 “宿主一定会回来的。她保证过,永远会陪着系统的。” 系统神色坚定。 雪青姝看她一眼,松开手,将人放开,没有说话。 系统见状,抱手疑惑:“女主,为什么不说话?系统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雪青姝:“……我不是女主。” 系统若有所思:“那我就叫你雪青姝吧。宿主说,喊你宿主老婆不礼貌,因为你有自己的名字。” 系统说着,在雪青姝身边坐下。 雪青姝看她一眼,又看向炼骨池里静静躺着的喻缘,松了口气。 阿缘能回来,就好…… * 三个月后,十二月街张灯结彩,喜乐声阵阵。 易老头脖子上挂着一个酒葫芦,两手各牵着一个小姑娘。 “小锦儿,浴桶,你们两个今天可都得乖乖跟着易仙人,不许乱跑。”易老头语重心长交代二人。 但两个小姑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喻桶?你叫喻桶?”小锦儿震惊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很是意外。 她知道喻缘不靠谱。 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靠谱,竟然给人取这样一个名字。 不过,小锦儿见小姑娘举手投足都和雪青姝很像,就又多了几分欣慰。 还好,还好没完全长歪。 小锦儿想着,挣开易老头的手,拉住系统的手。 系统看小锦儿一眼,想纠正自己叫系统,不叫浴桶。 不过,她分析对方神情,见人已经认可了她这个名字,便也不多费口舌了。 小锦儿拉着系统,甩开易老头,跑去十二月街头。 十二月街头的一间小院里,分外热闹。 两个身着喜服的女子笑意盈盈,正被姜竹樾还有繁锦一左一右拉着。 “你看看,我这喜服做得多好,多合适!”繁锦单手叉腰,向姜竹樾炫耀。 姜竹樾睨她一眼,哼了声,道:“那也得亏我送她们那一卦,要不是我送那卦,还有那几句提示,你这喜服哪会有用武之地。” 繁锦“哦”了声,冷笑道:“是吗?” 姜竹樾未察觉不对,脱口而出:“那自然是。” 繁锦松开她抓雪青姝的手,又将姜竹樾从喻缘身上扒拉下来,怒吼道:“既然你算的卦象准,那惜玉怎么还不肯见我!整整三十七年零一个月了,你给我算的那卦,怎么还没应验!” 这三十多年,姜竹樾这个孤寡王有老婆了,喻缘和雪青姝也办婚礼了。 而她,至今连见惜玉一面都难。 繁锦惆怅。 她边上,姜竹樾沉默了下,随即反抓住她的手,努力保持微笑道: “繁锦掌柜,你三十六年前,三十三年前,三十一年前,还有二十五年前,二十年前,就最近的一年前,这一年年的,你到底为什么没追到惜玉掌柜,你心里没数吗?” 繁锦直言:“没数。” 姜竹樾便将人拖到一边,翻出一个小册子,开始念。 “三十三年前,惜玉掌柜答应见你一面,结果,你非要爬窗见面,摔断了腿,失了约。” “三十一年前,惜玉掌柜允许你进玉食楼,结果,你天天包场,直接违背了惜玉掌柜开玉食楼的初衷。” “还有二十五年前……” 姜竹樾拉着繁锦,将对方这三十六年追妻失败的经历一件件说出。 第133章 一旁,喻缘和雪青姝对视一眼,浅笑将注意力放到院门口。 院门口,小锦儿牵着系统正好进来。 系统看喻缘一眼,点头示意了下自己的存在,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小玉儿去了离宴席几步外的梨树下,荡秋千玩。 两个小姑娘自顾自去玩了。 喻缘拉着雪青姝也想躲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去静静待着。 但二人刚准备走,院门口,一个如黄鹂般婉转的女声就将喻缘喊住。 “姐姐!”喻言挥舞着手,小跑进院子。 她身后,秦北陆手里提着三个红色喜盒,不紧不慢跟着。 二人与喻缘性质一样,也是死过但又复生的存在,所以,她们也能自由出入隐玉京。 “姐姐,我给你带新婚贺礼来了!”喻言笑着,从秦北陆手里接过东西。 “这样是我与秦北陆送姐姐和雪姐姐的,是一支可千变万化的钗子,由两股簪子合在一起,姐姐与雪姐姐一人一支。” 喻言将最小的喜盒放进喻缘手里,将盒盖推开。 一支做工细致的鸳鸯钗就出现在二人眼前。 二人谢过收下。 喻言就继续介绍手里剩下两个喜盒:“这个是娘和表姐送姐姐和雪姐姐的,说是临余新出的临光锦,遇水不湿,遇火不燃,做裙衫最好。” “还有这个,这个是席孟皎和莫昭给姐姐和雪姐姐准备的,不过里面是什么,她们没说,只说姐姐务必要在洞房花烛时打开。” 喻言介绍完,将两个喜盒,分别一人一个,放进喻缘和雪青姝怀里。 “哦,对了,还有长鱼鳞和易越!” 喻言忽地想起喻缘托二人打听的消息,忙道:“她们也知道姐姐和雪姐姐的婚事了。她们送的贺礼被席孟皎放进了她们送的那个喜盒里。” 喻缘闻言,疑惑:“为何放一起?” 喻言摇头,“不清楚,席孟皎就说,这两样贺礼合该放一起才相配。” 她话落,院门外易老头抱着酒葫芦,正好冲进来。 “浴桶和小锦儿呢?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等等老朽!” 易老头说着,就要找系统和小锦儿。 但他视线一转,目光就落到了喻言身上。 易老头:…… 他双眸微眯,看了眼喻言,又看向喻缘,长叹一口气:“老朽真是老了,都眼花了。” 说罢,他就要去抓梨树下的小姑娘,教育二人“尊老”这个道理。 怎料,喻言一句:“易越说要带着她娘住到胥海去。” 一下子就把易老头给勾去了。 “缘丫头,你刚说易越要什么?”易老头一个闪身,站在喻言边上。 喻言被她吓了一跳,躲到秦北陆身后,看向喻缘。 “姐姐,这人是谁?”喻言问。 喻缘琢磨了下,解释:“是隐玉京的主人,年级大了,对什么都好奇。” 喻言:“这样啊。” 她看向易老头。 易老头也没说穿他和易越的关系,只是问喻言:“易越怎么了?” 喻言看喻缘一眼,又看向易老头,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易越要带她娘住到胥海去。” 易老头闻言不解:“住到胥海?为何?” 喻言回答:“长鱼鳞与易越定了终身,去胥海办婚事。” 易老头沉默一瞬,旋即笑道:“办婚事好啊,办婚事好。有个人陪着,老朽也就放心了。” 易老头话落,抬脚,慢悠悠走向几步外的梨树,开始抱着酒葫芦喝酒。 喻言和秦北陆则是被翻完旧账的姜竹樾和繁锦拉去闲聊。 这场婚礼请的人不多,流程也没有太繁琐。 入夜,哄闹的院落就安静下来,只剩下主屋亮着两盏红烛。 “阿缘,这是什么?”雪青姝盯着喻缘拆开的喜盒,眸底划过一丝疑惑。 喜盒里,放到是几串大小不一的珍珠,三本画册,还有些布料用的不多的衣衫。 雪青姝拿起一串珍珠,放在手里,很是不解长鱼鳞送这作甚。 但拿起画册,草草翻完一本的喻缘,却已经清楚了用法。 “阿姝,今晚我教你用,如何?” 喻缘认真挑选一条衣衫,又拿起一串珍珠,红着耳朵,与雪青姝道。 雪青姝闻言,目光落在喻缘红了大半边的脸上,皱眉:“好是好,不过,阿缘,你的脸怎么红了?” 她不明白,就一戴在手腕上的珍珠手链,有什么好害羞的。 但夜半,当那珍珠串在锦被中流连时,她也红了半边脸。 “阿姝,我们永远留在这隐玉京,好不好?” 一束皎皎月光洒落在床榻上,喻缘手下一顿,突然出声。 雪青姝紧闭着眼,双手搭在喻缘肩上,声音断断续续地应了声:“……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