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但丧尸来了[末世]》 第1章 《打工，但丧尸来了[末世]》作者：又见春山【完结】 文案: 本文又名：《外包大战东三旗》/《惊魂后厂村》（以上地名均为胡编乱造请勿代入） 身为大厂外包运营的陆停停每天都想裸辞。 所谓大厂外包，就是工资只有正职的一半，福利只有蹭到的冷气，工作内容琐碎繁杂不成体系，裁员时第一个被要求走人，找下一份工作时简历会花掉，只有在社交软件上发工卡工位照片时才有一丝优越感的，冤种岗位。 但生活所迫，第二天还得战战兢兢起床上班、勤勤恳恳摸鱼搬砖。 直到那一天，鲜血与残肢铺满了工区的地面，昏暗燥热的会议室成了求生的孤岛。 好消息是精通pua、热衷甩锅、自私自利的同事们，变成了可以被合理合法爆头的丧尸。 坏消息是陆停停和工作搭子被遍布楼层的丧尸堵在了高楼会议室中。 咸鱼社畜陆停停：不装了！ 面对老板的逼逼赖赖：从前我唯唯诺诺！现在我重拳出击！ 面对同事的亲切示好：从前我保持距离！现在我收入囊中！ 面对小男友的亲亲贴贴，从前我：“工作场合！”，现在我：“不服憋着！” 耍心眼子？直接爆锤！ 乘虚而入？直接发卖！ 陆停停求生小分队：我们的格言是！好的明白收到（划掉） 人生苦短！不服就干！ 力有不逮？从头再来！ ** 在高楼林立、人口密集、占地宽广的大厂园区中，你将如何求生？ 以鲜血？以勇气？以智慧？ 打工人：以okr！以roi！以绩效！ 用运营策略赋能打丧尸战略！ 用产品思维助力抢资源心智！ 外包人外包魂，外包也是人上人。 1、末日群像文，普通人的智慧与勇气 2、暂无 内容标签：末世 现代架空 轻松 群像 主角:张湉 视角:陆停停 配角:何子璇 江亚美 赵小伊 一句话简介：外包大战东三旗惊魂！ 立意：人类的求生欲能够创造一切 第1章 不普通的周一 2024年7月1日星期一早十点半 提着早饭的陆停停溜溜哒哒到了工位。 陆停停是个大厂外包运营。 所谓大厂外包，就是工资只有正职的一半，福利只有蹭到的冷气，工作内容琐碎繁杂不成体系，裁员时第一个被要求走人，找下一份工作时简历会花掉，只有在社交软件上发工卡工位照片时才有一丝优越感的，冤种岗位。 但对于陆停停而言，不求晋升、不求上进，工资尚能糊口、内容尚可接受，于是也就这么做了下来。 主打一个，人在心不在，无情打工人。 此时万里无云、惠风和畅，完全看不出，仅仅十分钟后，人类社会将会天翻地覆。 到工位、开机、倒水、剥鸡蛋、玩手机。 如果非要说这个早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那应该是信号不好。 陆停停的手机摆在桌上，怎么也刷不出大眼热搜。 崩了？ 然而陆停停接连换了几个社交软件意图吃瓜摸鱼，却个顶个地卡。 “什么毛病？亚美，你手机信号好吗？” 陆停停边问同事，边试着重启移动信号。 “信号吗？还行诶。”正忙着写周报的江亚美回道。 江亚美和陆停停是目前娱乐号运营组里唯二的外包同学。 娱乐号运营组，是饭厂运营部下属一个三级子部门。 饭厂，互联网大厂之一，主攻内容生态平台，副业遍地开花，以其食堂的饭格外丰富好吃，被厂人们尊称一声饭厂。 陆停停刚毕业就进了饭厂做运营外包，到现在已将近一年。 然而一年中经历多次部门变动、老板调整、架构变化，到目前，陆停停已是一副打工人老狗姿态。 但江亚美和躺平咸鱼陆停停不一样。 在前不久的裁员大潮里，陆停停的幸存完全是因为她薪资最低，且负责的是整个部门的合同流程提交和项目进度统计。 少了她，打杂没人管，表格没人理，多少有些麻烦。 而江亚美，作为一个已经在这干了三年的资深外包同事，拿着不足正职一半的钱，干着最繁重最难的活，甘之如饴地吃着hr“下一个转正hc就是你”的大饼，堪称卷王。 上一波裁员过后，作为唯二的外包，只有她俩过着没有过节礼盒、没有下午茶、没有饭补房补的日子，关系自然而然地好了起来。 好比此刻，部门的所有正职都去开大周会去了，只有她俩，排除在外。 不过对于陆停停而言，不参与他们的周会反而乐得清闲，不过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而已。早日被裁，拿一波赔偿走人，也未尝不是好选择。 重启后的手机信号依旧不好，陆停停默默叹了口气，低头两三口吃完早饭，起身扔掉包装袋。 也正是在此刻，楼下似乎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喧嚷声。 什么情况？ 陆停停她们组的工位在7号楼的13层，位于整个饭厂园区的西南角。 西边是个老小区，但因为身处几个互联网大厂的园区附近，租金价格居高不下。 东边则正对着饭厂的其余办公楼。 第2章 由于身处整栋楼的顶层，哪怕园区空地上办什么娱乐活动时，她们能够听见的声音也是微乎其微的。 今天是怎么了？ 陆停停没有多想，起身往茶水间走去，打算整杯免费咖啡，开启下打工人的普通一天。 然而这一天注定是不普通的。 一切开始于，一声电梯到达本层的提示音。 紧接着，求救声、惊呼声、尖叫声，伴随着腥臭味与腐臭味一涌而出。 陆停停握着手机呆在原地。 鲜血与残肢瞬间铺满了地面。 背着双肩包的中年人捂着伤口跌跌撞撞，穿着洞洞鞋的青年软着四肢跌倒在地、身下渐渐蔓延开一阵水迹，长发的姑娘想要爬出电梯，却被身后的丧尸扑倒，撕咬下一片脸颊上的肉。 快跑！快跑！ 陆停停往后跑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摔倒。 脑海中激荡着的念头驱动着四肢。 电梯已经沦陷了！楼道口在另一个方向！ 来不及了，绕不过去的。 丧尸并没有专注于享用已有的餐点。 显然，跑动着的、充满生气的肉，在它们眼中是更具吸引力的美食。 怎么办？ 陆停停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她冲回工位抓起还不明所以地向电梯的方向张望的江亚美。 “快跑！”陆停停几乎是半拖半拉着她冲向最近的会议室的方向。 “怎么了？” 江亚美很快不问了。 因为发生的事情太过荒诞，而眼前所见的一切，毫不给人否认或怀疑的余地。 就在二人奔跑至会议室门口时，电梯的方向已有三四只丧尸正向这个方向冲来。 陆停停甚至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在同一层办公的风控组同事。 他的身上布满了红色的鲜血，脸颊上的肉已经不见了，下巴向一侧歪曲着，空洞的嘴中流出暗红的液体，小腿亦是扭曲的，白色的骨头从一侧穿了出来，还挂着些细碎的血肉。 但他仍然一瘸一拐地前倾着向她们冲来。 陆停停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剧烈地颤抖着，握着江亚美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恰在此时，会议室斜对面的洗手间内走出了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孩。 是隔壁组的张亚。 她掀起洗手间的门帘向外走，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看见陆停停和江亚美时，张亚笑着小声说道：“里面有人在哭诶，一大早的……” 声音戛然而止。 洗手间内跳出了一个面色青黑、双目翻白、衣着完好的丧尸，一口咬在张亚的脖颈上。 吱呀—— 红色的液体溅上了天花板。 陆停停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动脉被咬破时，鲜血会飞到那么高，而人的颈骨被咬碎时，发出的是这样的声音。 江亚美反手将陆停停带进了会议室，抖着手锁上了门。 几乎就是下一刻，嘶吼声已到了门边。 彭！彭！彭！ 会议室的门不过是普通的木质门。而为了满足文明工区的要求，园区的所有会议室朝向走廊一侧的墙面用的都是中间模糊、上下透明的玻璃墙。 那只扑倒张亚的丧尸正在她们门口冲撞，从电梯追来的三四只则在玻璃外盘旋。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会议室的桌子挪向门边，用背部抵住，竭尽全力避免丧尸破门而入。 丧尸很快离开了。 但不是因为她们的努力使丧尸意识到在此处纠缠只是徒劳。 而是因为其余奔跑着尖叫着的人，用新鲜的□□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尖叫是短促的，奔跑的人踩在铺着布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跌倒却是沉重的。 不知过了多久，回荡在13层的哀嚎声渐渐停了。 陆停停收回抵在门上的手，重重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身旁的江亚美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示意她透过玻璃墙透明的下方看出去。 是张亚。 它站起来了。 被血染红半边的裤子和板鞋。 尽管半侧脖子已断，它依旧成为了它们的一员。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又多了一道。 沉默和绝望漂浮在会议室的空气中。 陆停停半蹲着拿回了搬桌子时扔在地上的手机，江亚美见状，也反应了过来。 两个人第一时间拨动了给父母的电话。 江亚美的听筒里，音乐周而复始，循环着惹人心焦。 她咬着牙挂断，编辑了一条警告短信发送。 陆停停的电话则拨通了，父亲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咋了？” 陆停停低声说着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快回家，躲起来，离开人群，不要出去。 电话那边的人一开始还有些摸不清头脑，然而却仿佛是被女儿的连声警告刺激到了，连声答应。 “别担心我。” 挂断电话，陆停停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倚靠在江亚美身边，两人紧紧地缩成一团，试图汲取彼此的力量。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陆停停的男朋友张湉发来了消息： “姐姐！你没事吧？” “姐姐，看见请立刻回我，我这里暂时出不去了，等我找到方法，我马上过来找你。” 第3章 张湉也在饭厂工作，不过是技术部门。 陆停停的泪水涌了出来，她飞速地回复：“我没事，我在会议室里，别过来，注意安全。” 没有时间悲伤了，她们必须赶紧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分工明确，陆停停检索社交软件，江亚美则登陆了工作软件，看园区大群内是否有任何消息。 大眼热搜上仍是风平浪静，但实时广场却已经遍布人间地狱的写真。 所有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为什么？ 但没有答案。 组内工作群仍然挂着早上周会的线上链接，而周会的会议室在7号楼的5层。 江亚美接进会议链接，那一侧传来的是带有回音的凌乱脚步声、痛苦的悲鸣与尖叫。 是在楼道里。 是奔跑下楼的声音。 人群的撞击和摩擦，沉重的喘息。 由远及近的嘶吼，渐渐靠近的呼喊。 一阵撞击的噼里啪啦。 手机的主人跌倒了。 依旧开着麦克风的手机被摔落在水泥地面。 “啊——” 二人一直听着，直到手机的那一头，再听不见一点人类的声响。 距离那一扇仿佛地狱大门的电梯到达13层，是否已过了十五分钟？ 陆停停不断地刷着实时消息。 然而方才还动辄99+的实时广场也渐渐慢了下来。 陆停停猜测，其中的一部分人正忙碌于求生，而另一部分人很可能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不再拥有恐惧与惊讶。 身边的江亚美拍拍她的肩膀，将手机递给陆停停，示意她看消息。 二手闲置兼聊天摸鱼群里，最早的迹象出现于早上十点，上班的高峰期。 最先，是有人说，地铁上出现了恶意伤人事件。 随后，好几人附和，前来上班的路上看到警车和消防车呼啸而出，大早上的真是不消停。 然后是一张图片，拍摄于园区大门口，内容是一个人躺在地面上，旁边是一片血迹。 下面有人问咋了。 发送图片的人说，打卡闸机处有人想暴力闯闸，跟保安打起来了。 一切有迹可循，又无可避免。 嘟——嘟—— 正在飞速浏览信息的两人一愣，她俩的手机同时响起。 是一条来自运营商的短信。 是来自国家的消息。 未知病毒全球性爆发。 这种病毒通过鲜血与□□传播，会使人变异成如同幻想小说中的丧尸，没有生命迹象、与人类现知的所有生物特征全不相符，不知疼痛、没有理智与情感，从接触、传染到变异，只需要短短五分钟。 病毒的来源与作用机制仍在研究中，但目前显示，被感染的人无可挽回。 政府与军队已在努力恢复秩序并保障民生，希望所有民众能够团结起来，共渡难关，寻找食物与庇护所，等待国家力量的救援到来。 信息的用语克制而简练，力求精准地传递信息。此外，短信还提到了截止至发送时已有的对丧尸的特征研究。 除嗅觉、听觉外，丧尸依旧保有微弱的趋光性视觉，且只有攻击脑部，才能真正地让丧尸失去攻击性，真正死去。 陆停停和江亚美靠在抵着门的桌子后看完了消息。 人生真是仿佛一场玩笑。 上帝掷骰子，便决定了一个世界的命运。 会议室外，游荡的丧尸三三两两、拖着步伐，每当有丧尸靠近，两人都默默屏住了呼吸，甚至连手指都不敢在屏幕上滑动。 嗅觉、听觉、和微弱的趋光性。 陆停停意识到了什么，她支起上半身，双膝着地，跪爬到窗边，拉下窗帘。 而仍在原地的江亚美似乎从她的动作中意识到了什么，伸长了手，关掉了会议室的灯。 徘徊在玻璃墙外的丧尸真的朝着另一侧晃荡去了。 陆停停深呼了一口气，回到江亚美身边，坐下来，紧紧地握住了江亚美的手。 昏暗的会议室里，两人的手不住地颤抖，脸上都是一道道的泪痕。 “我们还活着。” 陆停停喃喃自语，是安慰，也是一句劫后余生的自我确认。 第2章 打工人的美德 生存是个复杂的议题。 当务之急是理清头绪。 然而—— 悄无声息地。 走廊的灯熄灭了。 断电了。 陆停停和江亚美半蹲着转移到会议室的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望出去。 园区的地面上多是一团团暗红色。 约莫有几十个丧尸正游荡在地面上，几处还有聚集着享用残尸的丧尸群。 眺望出去，远处的街道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车辆，几处店面均是一片狼藉，甚至可见更远处有几处着火的烟雾直升而上。 透过窗可以望见1号楼和3号楼的灯光也熄灭了，1号楼上标志性的饭厂logo亦是暗淡的。2号楼与4号楼被3号楼遮盖，5号楼与6号楼是相连的，位于园区的东北角，与7号楼相距最远，看不清楚。 二人很快得出结论，不只是她们，而是整个园区，甚至整个片区、整个城市都停电了。 这里可是京城啊。 停电并不可怕，然而停电背后的讯息才是值得思考的。 以目之所及的情况，电力系统难以维系是意料中的事，但园区是有备用电力的。现在迟迟没有开启，只能说明运维团队也无法正常运转工作了。 第4章 江亚美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小声说道：“信号也断了。移动信号和园区的无线网络，都不见了。” 停电后的大楼内部是昏暗的，整个13层只能依靠窗户透进的日光照明。 停电之后，没了增压器，高层的水也会很快就断了。 之前，由于工作时，太阳光反射在电脑屏幕上的光照得人眼睛疼，很多人都会选择把上下式窗帘拉到一半。加之北边的工区没有投入使用，那半侧的窗户是敞开透亮的。 这就使得现在，丧尸都乐于在更为明亮的北侧晃荡，徘徊在陆停停二人藏身之处周围的丧尸也少了许多。 她们俩也因此才敢小声说话。 信号断得这么快？ 陆停停在心里想到。 信号来自于附近几处移动基站，后场街是互联网大厂的聚集地之一，附近有不少移动基站覆盖服务。停电后的移动基站都是有备用电源的，按常理来说不应该信号断的这么快。 唯一的解释就是，移动基站内也没有工作人员可以帮助切换备用电源了。 这佐证了短信上的内容。 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两人的心情愈发沉重，但好在此刻，她们还有彼此可以依靠。 “我还没有说谢谢。” 江亚美突然说道，声音依旧是压低的。 “谢我什么？”陆停停有些莫名其妙。 “谢谢你回来救我，你不是一定要过来拉我的，但你还是做了。”江亚美说道。 她面色苍白，声音有些低哑，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正在和姚远电话。他自己的周报数据让我来跑，跑完了还要找我问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所以会议那边吵闹起来，他们喊着快跑的时候，我其实有问他怎么了，但他什么也不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姚远是她们俩的直属上级，一个凭借着会舔领导和会pua下属而履遭提拔的职场老油条。 “他就是这样的人。”陆停停拍拍她的肩膀，回道，“你忘了？之前部门福利抽奖抽到我，他还跑到行政那边去说，外包不能领。人家压根没限制呢，他上赶着屁颠屁颠地给人分三六九等。” “我知道他是个自私自利的王八蛋，但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连一句话都不肯说！我给他做了那么多东西…这脑残连okr都让我写……”江亚美的声音中带了哭腔，显然是积蓄良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连带着方才的惊恐和压抑。 “唉。”陆停停叹息。 “不过…讲个地狱笑话，从刚刚听到的周会链接来看…恐怕走楼梯跑下去的那一批人，都凶多吉少了。总之，没叫你逃命的王八蛋，大概率已经先一步赶着往死路上跑了，这样说有没有开心点？” 江亚美愣了：“确实好地狱…不管了，浅浅乐一下。” “乐吧乐吧！打起精神！” 俩人收拾好了情绪，一人拿着一根马克笔坐在会议室的白板下方，准备头脑风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和todo。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首先，基于刚才的通发消息，国家机器显然没有瘫痪，且正在迅速重整内部、整合资源，准备救援中。后场街地处东三旗，不远处还有几所高校。救援的第一中心，肯定会放在战略资源的抢救上，粮仓、医院，这些地方会是重中之重。而我们这里，恐怕只能等待救援队伍循序渐进了。”江亚美率先开口。 “同意。两三天内恐怕是等不到救援的，但我们毕竟是身处京城，这里会是全国救援力量最集中的地方。我估计…五六天吧，最迟不过一个星期。那时哪怕没有救援队，也肯定会给一波补给的。”陆停停补充。 “也就是说，保守估计，我们需要在这里生存五天。” 俩人望着空空如也的会议室，面面相觑。 在忧郁和悲痛里沉浸了五分钟后，决心节省身体每一丝能量的两人平躺在地毯上，漫无边际地聊天。 “你说，园区还有多少人活着？”江亚美开口。 陆停停：“至少…我男朋友还活着。” “挺好的。活着的应该还不少，刚刚还有信号的时候，我刷到好几个人报地点的。” “有我们这层的吗？” “没有……” “五天会饿死人吗？” “没有水的话，三天就是极限了。” “水…你是不是跟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新闻上说，地震的时候，被压在下面的幸存者靠着喝自己的…” “别说了！”陆停停一个翻身爬起来，“我不想喝尿，更不想都喝尿了还活不下去。” 江亚美缓缓起身：“加一。” 陆停停振奋精神：“达成共识，等死不如出去杀几个丧尸！” 江亚美捧场：“说的没错！我们和丧尸最大的差别是什么！我们有脑子！” 写文档吧！定okr*吧！把所有困难都拆解掉！把所有卡点都列出来！ 陆停停站起来，在白板顶端写下：o-生存！ kr1：安全避难所 停顿了一会儿，陆停停在后面画上一个√。 会议室虽然不是最理想的地点，但有门有窗，可以提供阻隔，也是不错的地方了。 她接着写了下去。 kr2：食物 kr3：水 江亚美来到她身旁，低声说道：“这两个其实可以合二为一。以五天考虑的话，我们不需要长期维持的生活用水。” 第5章 “你说得对。”陆停停擦掉了3，“很好，所以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去哪里找食物。” 江亚美拔开笔盖，边说边接着陆停停的笔迹写了下去。 “以园区为单位考虑，食物最充沛的地方是园区地下一层的生活区、五号楼一层的小食堂，以及2号楼一层的便利店。除此之外，园区中央的露天咖啡馆也会储备一些饼干面包。再有，就是每栋楼每层的茶水间。茶水间的冰箱是各层自用的，不一定储备有食品，但茶水间里的自动售货机是稳定补货的。” “结合以上情况，我们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也只有这难度最小的一个，现在是可以尝试的。”陆停停补充道。 “是的，”江亚美在茶水间上画了个圈，写上一个名词，“我们必须去茶水间。” “很好，目标明确！不愧是我们。”陆停停在白板的空白处画上了本层楼的简略地图。 长方形的楼层空间，四台电梯在最中央，两两相对。东南西北各自散落着几排工区桌椅，会议室、洗手间、楼梯口，围绕着穿插其间。 茶水间位于地图的右上角，而陆停停她们此刻所在的会议室则正处茶水间下方，中间夹着一条约五米长的走廊和之前张亚走出的洗手间。 “茶水间是开放式的，没有门和墙壁。否则我们一鼓作气冲过去躲着就好。”江亚美忧心忡忡地说道。 陆停停考虑了片刻，走到玻璃墙旁蹲下身来，借着窗户的光观察外面的丧尸动向。 “你来看。”她边说边向江亚美招手，“丧尸都聚在靠北的地方，那边更明亮，在我们附近走来走去的丧尸其实数量不多。” “但如果我们到达茶水间，收集东西一定会有声音，也会让丧尸毫无阻拦地闻到我们的气味。刚才的信息上不是说丧尸同时有听觉和嗅觉吗？”江亚美补充道。 陆停停：“确实…但我很好奇，丧尸的嗅觉到底有多灵敏？如果是一点点的味道也可以轻易捕捉到的话，那这压根没法打了，我们只要出去就会被围攻。” 江亚美咬紧了牙：“那我们试试吧。” “啊？” 江亚美越说越兴奋：“ab实验*！不用找技术，也没啥平台，自己做个ab实验看看丧尸的嗅觉到底灵敏到什么程度。” “亚美…你不愧是卷王。”实在没想到能在这种环境下听到熟悉的词汇的陆停停，表示甘拜下风。 “基操、基操，已经刻进dna了。”江亚美摆摆手。 “嗯……”陆停停环视一圈会议室，指了指角落边的绿植——万年青。 万年青——居家旅行好伴侣、吸收甲醛好伙伴，危急时刻还能贡献出自己的身体和土地。 江亚美眼睛一亮，跟陆停停一起围到花盆边。 陆停停用手戳了戳花盆里的土：“实验组1可以用泥土，尝试涂满手臂？” “嗯……”江亚美沉吟道：“然后实验组2可以把叶子碾碎了涂抹。 “除此之外，”江亚美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锵~锵~” 是一个还剩一半左右的一毫升香水小样。 “你随身还带香水的？太都市丽人了吧？”陆停停大为震惊，毕竟她的上班哲学是——穿衣服来上班已经证明我很有素质了。 “哈哈，香水都是五步散，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转角就是人生的重要时刻，当然要时刻准备着！这不就用上了！”江亚美大笑道。 当然了，对于江亚美来说，人生的重要时刻就是被老板关注到，噫，好一个吃苦耐劳业绩优秀的好搬砖工，然后美美转正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陆停停微笑着用头顶了顶江亚美的肩膀，说道：“亚美小天才~”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三个气味实验组，配上啥也不涂的纯人味儿，就是四个。” 经过了井罗密布的排阵演练以及陆停停精选的防晒衣的倾情贡献，江亚美和陆停停两人撅着屁股蹲在门边。 为了让两人有地方大显身手，原先堵门的桌子被抬到了一边，上面一一摆放着实验组道具：被大卸八块的防晒衣、被拔下来的万年青叶子、香水小样和盛着泥土的花盆。 “目标锁定：红衣服丧尸小姐。”陆停停指了指刚摇摇晃晃路过的一只丧尸。 根据她们的潜心观察，红衣服丧尸小姐的行进路线为固定的从她俩门前路过后转至拐角，在拐角往往会停顿一会儿，有小概率会从左边绕一大圈后重新回到会议室面前的走廊上，但基本上会选择原路折返，到达电梯转角后返回，继续路过会议室的门口。 “时间记录：2024年7月1日早11:30. a实验组1号，十秒后投放。” 预定行动时间，正是红衣服丧尸小姐向电梯转角行进、距离会议室约三米远、且其余丧尸均距离她们至少十米远的时候。 一、二、三。 陆停停在心里数着拍子。 动！ 说时迟那时快，江亚美手掌往下一压，会议室的门悄无声息地露出一条缝隙，陆停停飞快地伸出一条裹着一层涂满泥土的防晒衣的手臂，停顿三秒后，又迅速撤回。 尽管基于大厂运维安全性的良好传统，两人已经留有了紧急制动的提前量，防止丧尸直接回头扑杀。但近距离接触丧尸依旧是一件让人紧张的事。 江亚美顺势关上门，两人密切关注者红衣服丧尸小姐的动向，只见她继续往前行进，毫无异样。 第6章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喜。 第3章 脑子很重要 在经历了几轮的实验后，两个已经麻木地重复“开门-伸手-撤回-关门”数次的人，终于在白板上记下了本次实验结论。 首先，在三种材料对丧尸嗅觉的影响效果上，香水＞泥土＞植物汁液。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距离数据上。 丧尸大约在五米左右的距离上可以闻到人类□□的味道，当然，这仅是一只手掌对丧尸的诱惑力。 而在使用不同材料涂抹后，香水和泥土的效果近似，可以在和丧尸相距两米及以上时，遮掩住手掌的气味。植物汁液的气味就要更弱一些。 三十分钟的实验过程过去，俩人背靠着桌子盯着白板上的实验数据，手上还残留着好几道没擦干净的泥土和汁液痕迹。 会议室里没有水也没有湿巾一类的，只能勉强靠餐巾纸擦了擦。 “几点了？”江亚美问。 陆停停支起上半身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回道：“十一点五十五。马上就到饭点了呀。” 江亚美：“你再看看两个手机还有多少电？” 停电后，两人都开了省电模式，随后降低了使用手机的频率。 “我的还有百分之53，你的，71。” 陆停停看完后又坐回江亚美旁边。 “你饿了吗？”陆停停问道。 “饿啊，”江亚美摸了摸干瘪的小腹回道，“如果能重来，我一定早饭吃得饱饱的。如果能活下去，我以后再也不减肥了。什么辣妹装什么标准身材…都没有碳水脂肪蛋白质重要！” “别提了，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好歹得带把菜刀上班。”陆停停应和，“来吧，趁还有体力，速战速决。” “目前我的思路是，把一部手机调到音量最大、设置闹钟，在丧尸游荡的间隙，速速出去把手机放到洗手间里去，等闹铃响起，吸引所有的丧尸进去，我们立刻关门，把它们锁在里面！” “方案我说完了！评审吧！”陆停停双手抱胸，自信道。 “嗯……”江亚美沉吟片刻，开口：“首先我要说这个方案非常具有独创性且肉眼可见地能够极大赋能我们的……” 陆停停扑上去捂住了江亚美的嘴，恶狠狠地说：“啊啊啊停！不是真评审啊不要张口一股班味儿！” 江亚美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但是确实，最大的问题在于你这方案颗粒度不够细啊。你怎么保证洗手间里没有任何漏网之鱼？又如何确保所有丧尸都能够被声音吸引？洗手间的门又该怎么锁？” “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手头没有任何的武器或者装备，一旦丧尸靠近，我们只能逃跑，正面对抗是下下策。” 午间的阳光透过会议室的窗户蔓延在地面上，恰好停在了江亚美的脚边。 “但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了。所以就试试吧。” 陆停停猛地转头看向江亚美，只见她把手伸到陆停停面前，淡淡道：“不成功就成仁。” 2024年7月1日正午十二点半 经历了三轮方案改进的陆停停和江亚美，站在会议室的门边，互相给对方打气。 陆停停身上穿着的防晒衣外涂满了泥土。她露出来的脚脖子、双手、以及脖颈处都裹着一层土，江亚美几乎把花盆里所有的土壤都往她身上招呼了。 对于谁来做那个出门放手机的人、谁来做去锁上洗手间门的人，她俩很是辩论了一番。 一个鲜明的结论是，这两个出门任务最好由同一个人承担，因为她们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掩盖气味的材料，分散用在两个人身上的效果存疑，不如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突然能够理解非要流量资源集中的老板了呢。”打工上头的江亚美如是说道。 而在争论了一番后，还是陆停停胜出，为自己争取到了出门者的危险角色：“首先，我吃早饭了；其次，我穿的是宽松长裤，安全性至少比你的裙子高。” “所以你就乖乖待着吃姐姐的软饭吧～”陆停停拍拍江亚美的头，得意地说道。 “可以，咱活着下来，以后我都管你叫姐。”江亚美没有阻止陆停停脏兮兮的手摸自己的头发。 几乎是在红衣服丧尸小姐路过洗手间三米左右距离的瞬间，陆停停从半开的门缝中嗖的一声钻了出去，边大跨步边压低了身子，手臂摆动，随即一个转向，钻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内，陆停停跨过门口的血泊进去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对，有东西！ 隔间内的丧尸或许是嗅到了陆停停掩藏在泥土和香水之下的味道，或许是听到了声响，开始疯狂地撞起门来。 就在陆停停准备下一秒就转身拔腿就跑的时候，她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丧尸不会开门！ 洗手间隔间的门是朝内开的，必须要先拉一把，里面的人才能出来。 而丧尸显然没这个先退一步的脑子。 陆停停大喜过望，匆匆把手机放到最里面的隔间死角。 随后转身迅速返回会议室，期间还在洗手间的拐角顺手抄了两把拖把。 走廊中，隐约可以听见隔间中的丧尸撞门的声音。 依旧还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溜达的丧尸小姐似有所感，但在她回过头的时候，却只有空荡荡的一条走廊。 丧尸小姐灰蒙蒙的双眼眨了眨，抽了抽鼻子，疑惑得歪了歪头。过了片刻，还是继续向前行进。 第7章 而与此同时，正在会议室中疯狂大喘气的陆停停，一手把两根拖把杵在地面上：“轻而…呼哧呼哧…易举啊…呼呼呼。” 都怪打工。 陆停停在内心抱怨，要不是打工导致她没空锻炼身体，也不至于跑了这么几步就喘成这样。 江亚美走到陆停停身后，一边替她顺气，一边不住地夸奖姐妹。 陆停停摆摆手，递给江亚美一根拖把：“来吧，准备重要时刻了。好歹手里有点家伙。” 江亚美接过，幽幽说道：“怪不得...你男朋友叫你姐姐...姐姐真的好有安全感...” 陆停停：“嗯？亚美酱？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们这里的一夫一妻制不是可以同时拥有一个男朋友和一个女朋友的意思啊！” 俩人插科打诨，缓解着内心的焦虑紧张。 江亚美看着两人仅剩的一个手机上的计时：“三、二、一。到了。” 嘹亮高亢的铃声响彻整个楼层。 呀啦嗦~~~这就是青藏高高高高~原~~~ 整个楼层所有的丧尸瞬间躁动起来。成型的、不成型的、被啃到一半才异变的、已经只能靠双手攀爬的，纷纷向着声源扑来。 陆停停和江亚美捂着嘴持着拖把杆，蹲在玻璃墙背后密切关注丧尸的动向。 青藏高原唱到第二遍的时候，涌进洗手间的丧尸已密密麻麻地塞进了隔间，甚至有不少踩着前面的躯体玩起了叠叠高。 卡在隔间死角里的手机依旧放着响亮的铃声，勾引着这些没有心智的血肉机器。 确认走廊两边都不再有丧尸跑来后，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深呼吸，一鼓作气地冲出会议室的门。 陆停停一马当先，当着最后几只丧尸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只听见里面立刻传来了嘭嘭嘭的撞门声。 显然有不少丧尸已经闻到听到了两人的动静，转换了目标，开始冲起了门。 洗手间的门也只是普通材质，不一定能够顶多久。如果丧尸真的一涌而出，到时候还没有返回藏身处的两人就完蛋了。 “第四遍铃声响起的时候，不管找没找到东西都立刻回来！”陆停停沉声又嘱托了一遍。 江亚美点头，两人立刻分开，奔向两边。 毕竟手机和洗手间的门都是不可再生物品。 在方案规划阶段，意识到这一次能够出去收集物资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很可能没有第二次的时候，两人就决定了，她们不只需要茶水间的食物。 撇开远处的别组工区不提，至少在会议室南边的这一片、她们自己组的工区里，天生社牛且精于和所有正职打好关系的外包天才（aka打工皇帝）-江亚美知道谁有储藏小零食的习惯，知道谁网购了一箱牛奶放在工位，知道谁怕冷、备有小毯子和小坎肩，知道谁有健身的习惯，座位旁有一个装备齐全的健身包。 这些对于她们而言，都是珍贵的战略物资。 远的不说，只要收集几瓶夏日必备花露水，她俩的气味遮盖大法就能有充足的储备材料，以后的安全性也可以上一个台阶。 在江亚美冲到工位旁边大搜特搜的时候，拎着拖把的陆停停一路向北冲到茶水间，却在路过电梯拐角的时候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挑战。 是那只一条腿骨折的丧尸。 没有神志也没有痛觉的丧尸不会顾惜自己的伤势，来回的运动使它的腿部更加恶化，那根歪折的小腿骨几乎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透露出一股邪性至令人作呕的气息。 是他。 陆停停发现他的瞬间，这只因在黑暗的电梯轿厢内专心啃食残肢而没有被勾引至洗手间的丧尸，也嗅到了新鲜甜美的味道。 身后是开放式的茶水间，喧哗的闹铃声还在回荡，夹杂着丧尸的撞门声。 陆停停默默抓紧了拖把杆。 一瘸一拐的丧尸朝她冲来，嘴里发出“嗬嗬”声，露出被染成红色的牙齿。 陆停停压低身子，双手用力一挥。 拖把杆打在丧尸的下半身，原先就摇摇欲坠的骨折小腿彻底断裂。 然而这依旧没有消灭丧尸的捕食欲。 它靠着双臂与一条尚能用力的腿在地面上抽搐着爬行，甚至试图向上跳起，扑倒前方的猎物。 躲闪了几次后，又用拖把杆抽了好几下丧尸的陆停停看着它，皱起了眉头。 没完没了了还，哪来的时间陪你闹腾。 就在陆停停考虑绕开他先去茶水间的时候，两个身影从茶水间的柜子里冲了出来。 陆停停一惊，险些就要甩出拖把杆，但好在她立刻认了出来，这是两个人类！ 活着的人类。 穿着饭厂保洁阿姨制服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厚实的编织袋，和一身亚麻长裙的年轻女孩配合默契。 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用袋子套住了还在地上跃跃欲试的丧尸，限制住了它头和手的动作。 陆停停立刻意识到了两人的意图，她放下拖把杆，抄起放在茶水间最外侧的椅子，朝着编织袋下的头颅就是砰砰两下。 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浸染开来，它不动了。 陆停停长抒了一口气。 “那是你做的？”年轻女孩直起身来，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向陆停停问道。 陆停停这才发现，女孩是娱乐号运营组的法务bp*，何子璇。 何子璇和陆停停是差不多同期进的饭厂。组里的合同流程签署、合同文本调阅，何子璇都要和陆停停沟通交流，一来二去两人就建立起了大头兵的革命友谊。 第8章 “璇儿！是你！你咋在这！”陆停停又惊又喜。 何子璇面带悲痛：“我来找你对材料…” “先不说了，快跟我来。”陆停停打断了她，急匆匆地拉起两人，“收集所有食品和水，洗手间的门不一定能扛住丧尸多久。” 保洁阿姨听罢，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了大号垃圾袋，好让她们承放物品。 何子璇打开冰箱，将所有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往袋子里塞。 陆停停则捡起了拖把杆，一下打碎了自动售卖机的玻璃，开始疯狂扫荡。 “所有东西能带就都带上，快快快！” 三人手脚麻利，不仅席卷了柜子里的餐巾纸储备、垃圾袋、胶带、纸箱和一次性纸杯，甚至连咖啡机里的豆子和牛奶也没有放过。 三分钟后，三人两只手都是满满当当的一袋子，保洁阿姨甚至推来了带滚轮的大号垃圾桶，把里面半满的垃圾袋倒光后，用来安放颇有重量的瓶装饮料和桶装水。 “都差不多了？走走走。”陆停停给两人带路，一行人迅速往会议室赶。 丧尸砸门的动静越来越响亮。路过时，陆停停甚至已经看到了门框上出现了清晰的裂缝。 大包小包的一行人刚一进门，陆停停抬眼就发现江亚美还没有回来，当即心急如焚。 好在下一秒，江亚美带着两个手里提着巨大包裹的黑衣服男生出现在了拐角，往会议室小跑而来。 就在陆停停招呼他们进门、转身锁门的瞬间，洗手间的门终于承受不住丧尸们不要命的撞击，轰然倒下。 来不及大喘气的江亚美从胳肢窝下掏出一瓶夹着的花露水，对着会议室的门缝门框就是一顿喷。 嘶吼声与□□碰撞的声音传到了六个蹲在昏暗的会议室中的人耳朵里，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地等待这一波丧尸蜂拥而出，四处游荡，寻找着狡猾的猎物。 等待一切都重归平静。 第4章 猫砂拯救世界 2024年7月1日正午一点 等一切都重归平静后。 会议室的窗帘被拉起了一小半，七月正午的太阳光正猛烈，穿过玻璃将室内照亮。 陆停停摊在地上，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然后从垃圾袋里扒拉出几包怪味花生豆、小面包和瓶装饮料，摆在中间，招呼大家边吃边说。 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个早上，显然有不少人都是真饿了。 何子璇坐在陆停停对面，拆开一个小面包就往嘴里塞，边塞边哭，哽咽着下咽。 坐在何子璇身边的江亚美无声地叹了口气，拧开了瓶盖，将矿泉水递给她。 情绪是具有传染力的。 保洁阿姨也默默地抹起了眼泪。 “停停！你也还活着呜呜呜呜呜呜......”跟着江亚美回来的两个男生其中一个人高马大、剃着寸头的壮实青年靠着陆停停的腿就开始嚎。 他还不敢大声嚎，只能幽幽怨怨地呜咽，和高大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陆停停拍拍青年的肩膀，从边上的垃圾袋的掏出餐巾纸，给在座的各位都分了分。 个子高但胆子小的青年叫江志刚，被陆停停尊称一声刚子。 别看他身材魁梧还留着寸头，但内心确是相当柔弱且胆小。陆停停最开始和他熟络起来，还是在一次游戏聚会上。 饭厂内部的单机游戏群组织的线下游戏会上，只有陆停停和江志刚是忠实的恐怖游戏粉丝。 但陆停停是大心脏的技术流玩家，而江志刚则是人菜瘾还大的真实写照，每次都被一丁点风吹草动吓得翘起兰花指咿咿呀呀乱叫。 陆停停不止一次问过刚子，为啥不换个游戏玩，然而刚子说，他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 陆停停的男朋友张湉在参加过一次他们的游戏局后，就一边喊着他是绿茶，一边和陆停停闹别扭。 但最终江志刚以一个秘密安抚了他的游戏好搭子的幼稚男朋友。 他是gay，还是0。怕张湉不信，江志刚发毒誓自己对陆停停只有浓浓的钦佩之情和深深的姐妹之谊，否则就让他一辈子找不到男朋友，至死都是处男。 张湉看着江志刚仿佛机车黑老大的外表，内心奔跑过无数只羊驼，最终还是相信了。 在恐怖游戏走进现实的当下，刚子又扑在陆停停身边嘤嘤乱叫。 这让她有种现实与回忆交错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一个普通的周末，痛快打上一下午游戏，美美地出门吃饭。 而另一位黑衣瘦麻杆男生，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志刚，这是你女朋友啊？” 江志刚抬起头，认真说道：“不是的，这是我好姐们儿。” 在场的人无不嘴角抽搐。 何子璇甚至短暂地忘记了哭泣。 “咳，”陆停停尴尬地给大家做介绍，“这是风控部的江志刚，这位是？” “我是运营部的，明星运营组的商务，大家叫我聪聪就好了。我认识亚美，有过几次工作上的交流。”瘦麻杆男生染着一头金发，耳朵上还挂着叮叮当当的装饰。 江亚美点点头，说道：“我是在搜工位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的。两个大男人蹲在会议室里看着我，要不是我去敲门，他们两个还不敢出来。” 在场的四个女人纷纷向他俩表示：啧啧啧。 聪聪艰难开口：“我在上厕所呢，一个大哥突然进来洗手，洗着洗着就开始抽搐，然后就要咬人。” 第9章 “我吓个半死，跑出来就看见志刚，他也在被丧尸追，我们就一起跑进了一个空的会议室。” “我的手机也落在洗手台上了，我不敢出来啊也没有武器......” 江志刚看向陆停停：“我去厕所没带手机。不过我不找借口，我胆子小你是知道的。” 在场知道陆停停有男朋友的江亚美和何子璇，纷纷将视线转到了别处。 好久没闻到这么纯正的绿茶了... 姐妹好像在玩危险的游戏，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假装看不到并且帮她瞒着。 陆停停：…… 被陆停停拧了一把的江志刚委屈：“好吧，事到如今也不用顾虑工作场合了。我是gay来的啦！” “咳咳咳...”这是何子璇被呛住的声音。 “啊...”这是保洁阿姨和江亚美不由自主的声音。 聪聪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种似曾相识感。没事的志刚！我们明星运营组的男生就没几个直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金发男生身上。 莫非你…… “但我是直的，而且是唯一的直男...” 江亚美和陆停停：这样的吗，平常看你们组完全看不出来哇。 “那你们呢？”解决完一边的事情，陆停停转向了何子璇与保洁阿姨，“这位阿姨怎么称呼呢？” 穿着饭厂统一制服的保洁阿姨搓了搓手，“赵小伊，我叫赵小伊。你们叫我赵阿姨就好了。” “阿姨你平时负责的是13层的卫生吗？我感觉好像没有看到过你。”几乎跟本层所有人都加过微信的社牛江亚美问道。 “我是前天才做完培训上岗的，原先负责这几层的老张辞职了。” 平静下来的何子璇擦干了哭花的脸，说道：“多亏江阿姨救了我一命。” “我过来找停停拿版权材料。等电梯的时候，我听见有好几个人在讨论，大门口有好几个疯子乱抓人咬人。但我也没想太多。 早高峰电梯很挤，我站在最靠门的地方，都没办法转身，电梯几乎上一层就要停一下开门。然后，在大约11层还是12层的时候，身后突然开始打斗和吵架，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遇到了色狼，但是很快...” 何子璇抖了一下，继续讲述。 “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因为有人开始尖叫了，然后有血的味道，所有人都在往前挤，到了十三层的时候我几乎是被推了出去。” “我回头去看到底怎么了。” “人吃人...那个，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在啃食另一个人的头......” 何子璇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坐在她身边的江亚美默默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我立马跑，但是那个东西不只一个，很多、很多，有人被抓伤了，有人被拖进了电梯。” “因为我站得最靠外，我没有被抓伤，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跑...四面八方都是丧尸...幸好赵阿姨拉着我，我们躲进了茶水间的储藏柜。” “赵阿姨把水桶踢到外面，让我们能够钻进去，然后从里面把柜子卡住了。那时候外面还有很多人在逃跑，丧尸没有追着我们，很快就转移了目标。” “我们就一直躲着，一开始，我用手机还能够联系到外面，我也收到了政府的消息。但是没多久，信号也没了，我不敢看手机，怕没电了就完了。” “直到安静了很久之后，我们听见铃声，然后又听见有人打斗的声音，就猜到有人出来打丧尸了。” “躲在柜子里是活不下去的，我们就，索性冲出来帮忙了。” “没有想到是你们，真的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 何子璇说着说着，又回忆起了锁在柜子里，面对着一片漆黑，听着外面肆虐的丧尸践踏人类的声音时，那种刻骨的绝望。 江亚美拍了拍她的脊背：“好了好了没事的，现在我们都在一块儿了呀。” “你们说的政府消息是什么？我们俩的手机都不在身边，啥也不知道。”聪聪问道。 赵阿姨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后递给他俩。 一字一句地阅读后，江志刚和聪聪沉默地看了一眼彼此。 江志刚开口道：“挺好的，国家没有不管我们。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穿越了，穿越到恐怖游戏或者无限流，那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到此时，陆停停也略讲了讲自己和江亚美的经历，以及她们最终如何做到硬控丧尸十分钟，争取出了搜集物资的时间。 其余四人：星星眼.jpg 不愧是你们！ 经历了一早上的惊心动魄，现在终于有了可暂且歇息的安全地带，六人此时都有些疲惫。 尽管，生存的压力还隐约悬在心头，对亲人朋友的担心也无法缓解，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在此时表现出来。 在见过了那么多熟悉的生命逝去后，所有普通寻常的事物都显得弥足珍贵。 江亚美示意聪聪从背进来的大包里搜刮出了几条毯子，分给大家，垫在地上，可以躺着睡一会儿。 也确实是午休时间了。 在略微垫了垫肚子后，几人或是聚在窗边观察外面的景象，或是在会议室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铺上了小毯子，准备让紧绷的神经暂且放松下。 五分钟的静谧后。 一道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 “有没有人...想上厕所啊...” 第10章 是江志刚的声音。 “我是在去厕所的路上遇到丧尸...然后憋到了现在...” 何子璇支起身子：“其实我也有点...” 赵阿姨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亚美把毯子从头上掀下来，兴奋道：“我就知道这东西是有用武之地的！” 随后她淅淅索索地开始在带进来的大包中扒拉：“锵锵~” 两包猫砂。 “不知道是哪个养猫的姐妹囤的货，还没来得及带回去。我也一起塞进来了。” 五分钟后。 在用桌子制造的隔离空间内，在江亚美友情提供的猫砂、湿纸巾和赵阿姨倾情奉献的小号垃圾袋的帮助下。 众人面如纸色地一个个排队进出，回来后都是一副“灵魂被抽干”的死鬼样。 陆停停：真好，人一多怎么都显得热闹。 第5章 共建一下 2024年7月1日下午三点。 日头正烈。 在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厕所体验后，众人此时都有些不敢和彼此对上眼。 靠在窗边的聪聪忽的和大家招手：“快来！有人！” 几人立刻停止发呆、停止走神、停止假寐，小碎步凑到窗边。 会议室的窗户边立刻挤满了脑袋，下排三个蹲着，上排三个弯着腰。 只见在几乎能够蒸得人发晕的日头下，三个男人正在狂奔着向园区中央的咖啡馆冲刺。 聪聪小声说道：“他们三个是从树上跳下来的。” 恐怕是在上班高峰期遇到了丧尸爆发，进不了楼，只能上树躲开丧尸袭击。 楼上的一行人都为了他们的动向捏了一把汗。 三人竭力摆动着手臂向前奔跑。 陆停停若有所思道：“其实距离他们最近的是3号楼和4号楼的入口，但他们都没去，反而选择了相对较远的露天咖啡馆。” “这说明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一楼入口聚集着大批丧尸，危险性比距离较远的露天咖啡馆更高。”聪聪接话补充道。 这其实是不难推测的事。 从何子璇的经历来看，丧尸爆发时一楼的电梯口聚集了大批的人，且事发时是上班高峰期，一楼的大门敞开着，没有一点阻隔空间，丧尸进出无阻，只怕此时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露天咖啡馆虽然叫露天，但其实只有一半的桌椅摆放在外面，备餐和仓储区域在一栋三面玻璃的木质小屋内，除了正面入口外种有一圈月季等植株。 江亚美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对准了露天咖啡店的窗户，双手拉大了焦距。 手机屏幕内显示，露天咖啡店里隐约有人影闪现。 是丧尸还是人类？ 陆停停沉默片刻，说道：“大概率是丧尸，如果是人，咖啡馆的窗户不可能不关上，门口也没有安放挡门的阻隔。” 心跳随着三人奔跑一起加快的江亚美咽了口口水。 那三个人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周围的丧尸。 园区空地上游荡的丧尸向他们聚集，三号楼和四号楼入口内也有几个丧尸冲了出来，在三人身后紧追不舍。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五六秒内的风云变幻。 一马当先的男人已经冲进了露天桌椅区，抄起一把凳子对着蜂拥而至的丧尸当头一棒。被击中的丧尸连带着身后的几只一起跌倒，又很快再次向鲜活的人类挥舞四肢。 紧随其后，另外两个略瘦弱些的男人冲到玻璃门边，发现里面堵着两只不会拉门、出不来的丧尸，直接一咬牙、绕到旁边半开的窗边往里爬。 在外面抄着凳子给两人创造机会的男人已经左支右绌、肉眼可见地开始疲惫了。 楼上窗边围观的六人都屏住了呼吸，何子璇不吭声地站起来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屋里的动静只能通过摄像头看到一些窗户中透出的人影。 一阵打动声后，窗户里探出来半个身子，朝着正奋力驱赶丧尸的男人喊着什么。 “成了！”江志刚压低声音说道。 听见声音的男人靠着桌面和丧尸拉开了一段距离，冲着窗户奔去，一个跨步就跃了上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紧随其后的丧尸朝着窗户攻击，用它们毫无知觉的双手、用头颅毫不留情地撞击木质窗框。 从手机屏幕可以看到，里面的三人很快反应过来，速速用扫帚杆、凳子腿等等撞击丧尸，将它们往里探的肢体打出去，再用桌子层层堵住了门。 “活下来了。”聪聪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或许是因为在见证了一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产生的震撼。 “是啊......”赵阿姨同样感慨道。 然而陆停停心里却有不好的揣测。 从远处目睹的打斗过程中，陆停停有几次看见丧尸的手碰上了逃命的三人，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伤痕。 在此时受伤的话... 陆停停的心微沉，但她没有说出自己的观察和猜测，只是跟随大家一起低声欢呼庆祝。 似乎是被他人的胜利鼓舞了，会议室内的六人此时都从磕碜的生活条件和夏日午后的闷热中缓过了神。 然而好景不长。 一直留心着露天咖啡馆的陆停停第一个发现了动静。 她的异样很快引来了其余人的注意，将视线汇聚到了那边。 之前集聚着围攻三人的丧尸群已经散开了大部分，仅有四五只依旧在附近游荡。 第11章 另一扇先前完好的窗户被打开，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丧尸连同椅子一起被丢了出来，随后屋内的人迅速把窗户关上。 从衣着上来看，那只椅子上的丧尸正是之前爬窗进屋的二人之一。 “他被丧尸抓到了。”陆停停正用江亚美的手机放大观察。 何子璇和江志刚站在窗边，没有出声，只是眼神中都透出了惊讶和悲伤。 其余人凑在了陆停停身后，和她一起看着手机屏幕内的景象。 “七分钟，”看了一眼时间的陆停停继续开口，“从他们堵窗到现在，一共七分钟。” 屏幕内，被绑在椅子上的丧尸侧倒在地上，由于绳索和椅子的限制而无法动弹，只能来回挣扎，妄图摆脱束缚。 “他的手，他的手上有块肉被削掉了，”陆停停将手机聚焦到了椅子上的丧尸身上，“那应该就是他被伤到的地方，他们很果断，从衣服上的血迹来看，还是鲜红色的，应该是进去没多久就削掉了被咬伤的地方，把他绑到了椅子上。” 在没有麻药没有纱布的情况下削掉一块肉是多大的痛楚，在座的人都不敢想象。 然而和生命比起来，依旧是值得尝试的事情。 可这样坚决的尝试依旧没能挽救他的生命。 “如果之后，我被丧尸抓了咬了，我也希望你们能把我绑到椅子上。我不想被丧尸吃掉，所以不要让我作为人类死去；但我也不想吃人，所以就这样绑住我，也挺好的。” 是何子璇的声音。 她站在窗边，面色雪白，额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汗珠。 陆停停抬起头，放下了手机。 室内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接话。 “如果真的有那一刻的话...”江志刚低声说道，“不，我还是不要想死掉的事情，太像flag了。” 亲眼见证之前还在拼尽全力求生的人就这样逝去，实在是过于冲击幸存者的神经，仿佛死亡就在他们身后跟随，不知道会在哪一个转角遇上。 赵阿姨叹了口气，把方才众人为了观察三人而掀起大半的窗帘放下，遮住了毒辣的日光。 “别想了。” “我比你们都大一轮，我就托大说几句。” “有今天没明日的日子，怎么过都得过、怎么活还得活。伤心也是一天，高兴也是一天。” “我出来上班，是因为家里的小孩生病了，不然我这把年纪，也不来吃这个苦。” “我以前也从没想到，癌症是这么轻易降临的事情。说生病就生病了，就跟现在似的，说什么丧尸、什么吃人。” “命这个东西真的说不好的，算命的说我命硬，我就真的能抗事，生病了就看病，没钱了就赚钱，丧尸来了就打丧尸。” “怎么过都是一天。” “信号还有的时候，我给我小孩发短信、给她外婆发短信，都没回。” “我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也不敢想，但我劝你们也别想。” “到我这个岁数你们就知道了，命运降临的时候，说来就来了，你能怎么样呢，就是接着。” “你以为自己接不住，其实你试试看就知道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失败了就是脑袋一颗，所有人都是这样。” 何子璇早在赵阿姨讲到一半的时候就走上前去，揽着赵阿姨的肩膀。 江志刚的眼圈也红了：“是啊，不想死，那就得活。” “废话。”江亚美白了一眼江志刚。 “那也是正确的废话。”江志刚回敬了一个标准的白眼。 陆停停噗嗤一声笑了：“小学生不许拌嘴。” “咳咳，”陆停停清咳两下，平复情绪，“同志们，咱们该制定下一步的计划了。” “坐坐坐。”聪聪把午睡垫子拉到了会议室的大白板前，示意众人坐下。 一行人围坐在白板下。 陆停停：“亚美，先给大家讲下我们之前的预期吧。” 江亚美：“我和停停之前制定了兵分两路夺取物资的计划，这个计划建立在这样几个前提上的。” “首先，救援一定会到。” “大家应该都有这样的共识吧？仅凭我们，在没有热武器的帮助下，清剿丧尸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们的生存计划能、也只能建立在求生期限最长一周的前提下，单凭我们自己，是无法逃出园区的。” “其次，我们决不是救援的p0。” p0，指的是最高优先级。 何子璇在赵阿姨耳边小声解释。 “在这种人类生死存亡的关头，互联网园区绝不是什么不可或缺、不可再生的资源。真要论保存有生力量，大学校园的人才储备也会被放在我们前面考虑，山区的移动基站也是重要的战略要地。总之，我和停停一致认为，第一波、甚至第二波第三波救援，不可能优先给到我们。” “但是我们毕竟是在首都，周围也有数个军事基地，因此，我们折中了一下，认为救援最可能会在五天至一周时间内到达。” “到那时，就算没有救援队，也至少会有物资投放。否则，整个城区内的生存率，恐怕会进一步降低。政府不可能考虑不到，普通家庭的食物储备在一周后告罄的可能性极大。尤其现在是夏天，停电的状态下还有食物腐烂的问题。” 几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12章 聪聪补充道：“其实我有个猜想。在救援来之前，信号和电力说不定会先恢复。” “基站和电厂肯定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而且就现在看到的丧尸情况来看，它们只追逐人类的血肉，除此之外没有极大的破坏欲，甚至智商低下，连拉门也不会，最大的威胁就是恐怖的传染性、聚集起来之后的破坏性。” “所以，重要的基础设施不一定受到了难以挽回的攻击，更大的可能是，操作人员团队失控了，目前也没有后续人手补充。” “这种情况，只要救援队能够清扫基站和电厂内的丧尸，加上专业人员的修理和维护，一定就能够尽快恢复电力和信号。” 江志刚点点头，补充道：“聪聪说的很对，从刚刚窗户看出去的景象也可以发现，虽然有失控的汽车撞上电线杆的情况，眺望出去的城区内也有几处可以看见黑烟和火焰，但实际上，整座城市的电力设备没有成片地受损，毕竟丧尸不是火箭炮。” 陆停停：“的确。但我们也要考虑到，目前还只是丧尸爆发后的几个小时，事态的发展很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何子璇双手抱腿，把头放在膝盖上，说道：“所以目前，我们的大方向依旧是白板上写的食物。” “没错，”陆停停站起身来，“除此之外，我们需要能够维持最低生活质量的资源，毕竟人不是真的只需要食物。” 她拿起马克笔，在“kr1食物”下写到“kr2 建联”。 “在食物之外，我们需要思考的是，怎样和外界取得联系。这个外界，一，指的是救援力量，怎样让他们知道这里还有活人，二，” 陆停停停顿片刻，说道：“我不相信园区只有我们还活着，但很显然，我们现在都被丧尸困在各自的楼层。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和园区里的其他幸存者建联是很有必要的。” “统筹资源，共建一下。”江亚美条件反射般地翻译成大厂黑话。 “没错！” “支持！” 零零散散的声音属于聪聪和江志刚。 “那么，下一步，我们来清点资源吧！” 第6章 物资与星星 陆停停看末世文和天灾文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囤货部分，会给人一种莫名其妙代入的满足感和安心感。 就好比人类对碳水化合物的执念，是刻在dna里的。 先前陆停停和江亚美兵分两路带回来的几大包东西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墙边，两队人各自清点着物资，在纸上列下了密密麻麻的清单。 江亚美已经写字写得生无可恋了：“好想念excel！” “以前做数据表快做吐的时候，可想不到这辈子还会想念excel...”江志刚跟着吐槽。 不过物资清点工作带来的满足感还是能够抵消这一部分的枯燥繁琐。 至少当大家最后一起坐下来盘点物资的时候，气氛还是十分活跃且愉快。 何子璇：“无糖可乐8罐...” “法式小面包6个...” “方便面4桶...” “纯净水2桶...” “临期牛奶一升半...爱喝奶的朋友们抓紧时间哦，天气热，马上就要变质的。” “......” 除了食物和饮料外，还有餐巾纸、垃圾袋、胶带、纸杯等等生活物品，不一而足。 茶水间物资清单完毕后，江亚美清了清嗓子，自豪地开口：“本次行动收获颇丰，具体如下： 5个充电宝，经检查里面有两个是充满了电的，一个充电宝大概可以给手机充满三次电，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正常使用手机，不用太省。 8张小毯子，4张已经垫在地上了，还有4张干净的。 2包猫砂，咳咳，这个是已投入使用的重要战略物资，不给大家展示了哈。 5瓶花露水，不过都只有半瓶左右的量。 电子产品有4台笔记本电脑，2个平板电脑，5个公用工作手机。我们还拔了一些很结实的hdmi线。刚刚研究了一下，电脑都有锁屏密码，大概是用不了了，平板是我和志刚自己的，还能用。 此外，还有11瓶纯牛奶、4包薯片、一盒鸡蛋糕、两包红枣干。 最后的重头戏是，我们收获了一把消防斧！来自墙边的消防物资盒，里面还有消防水带，但是当时时间太紧张了，我们没给它拆下来。” 啪啪啪啪。 大家一起海豹鼓掌。 何子璇和赵阿姨大概计算了一下食物量，总结道，如果每个人每天两顿，一顿只吃半饱的话，目前的这些食物储备已经足够他们支撑五天左右。但如果是按照每个人吃饱来算的话，也就只有三天的分量。 有了这个结论，大家的心至少都踏实了不少。分配食物的工作被大家一致同意交给了赵阿姨。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计较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的，只要是食物就得踏踏实实地吃完。当然，互换和分享食物还是大家乐于进行的。 2024年7月1日下午五点整。 七月的下午五点其实还是和正午没什么两样，至少太阳完全不见半点要收起威力的样子。 聪聪嘴里含着半颗红枣尝味道，手上甩着牌：“三个3带一对4。” 超级会找乐子的年轻人们已经用纸笔自制了扑克牌，围在地上开展，赌注也从金钱变成了此时最要紧的资源之一：红枣干和无糖可乐。 第13章 江亚美露出威胁的笑容：“聪聪，你再赢下去，当心今晚夜黑风高，我和刚子一起把你搬到门外去。” 江志刚配合地发出几声奸笑：“桀桀桀~” 聪聪无所畏惧。 聪聪成为了无糖可乐大户。 “停停你看他！”这是江亚美告状的声音。 “停停你看他~”这是江志刚告状的声音。 跟何子璇一起认真研究园区地形图和楼层地形图的陆停停：你们小学生...... 无糖可乐大户被邪恶的资本家陆停停打劫了。 资本家用纸杯给每个人都分了两口可乐，妄图用糖衣炮弹迷惑广大群众。 广大群众欣然接受。 邪恶的资本家终于又可以专心投入开拓商业版图的研究中去。 在大家吸溜吸溜品味可乐的声音里，赵阿姨和何子璇一起给陆停停画的地形图提意见。 何子璇虽然只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年左右，但因为老板频繁变动的原因，她也跟着接连更换工作范围，前后做了不少业务部门的法务bp。 做bp，就得和业务打成一片。故而何子璇为了对齐合作内容、为了参与业务周会、为了拉着财税一起给业务提建议，经常往不同的业务部门跑，对园区的多数大楼布局都很熟悉。 而赵阿姨，虽然她才入职了不到两天，但保洁阿姨的工作本身，就能够让她拥有和员工们不同的视角。 更不用提，仅仅是和赵阿姨相处了几个小时，陆停停就能够感觉到赵阿姨的稳妥和细心。 举例言之，陆停停和何子璇等员工平时绝不会关注保洁工具的所在，也不会清楚茶水间的每个柜子里都放着什么，但对于赵阿姨来说，这些确实如数家珍。 事实上，赵阿姨帮助陆停停完善地形图的时候，陆停停和一同听着的何子璇都感受到，尽管是在同一栋大楼里工作，但她们与赵阿姨的轨迹仿佛是平行的，又或者说，她们选择性地忽视了保洁阿姨们。 这个发现让陆停停觉得很内疚。 假如没有这个契机，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保洁阿姨们运送楼层垃圾只能使用货梯，垃圾集中运输处在地下三层，楼层里还有专用的工具存放间和机房储藏室。 在赵阿姨和何子璇的帮助下，陆停停最终完成了有着密密麻麻备注的地形图，并用江亚美的手机拍照备了份。 此时已经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赵阿姨将一份份食物配额摆在了椅子上，让大家自取。 下午六点左右，对于互联网的员工们来说，正是下午放风的时候。吃完饭，再在园区里溜达几圈，抽个烟、聊个天，再晃晃悠悠地上去干活到深夜。 然而现在的园区内能放心晃悠的只有丧尸。 小学生三人组喝完陆停停强制大家分享的可乐后就也干正事去了。 江志刚用手机放大了焦距，充当望远镜，在太阳光没那么强烈、窗户玻璃反光没那么强的时候，观察附近的几栋楼内是否有人类幸存的痕迹。 最终一无所获。 江亚美则拉着聪聪合作，把大家下午生产的猫砂小垃圾袋全部放到一个大袋子里，扎紧了口子，趁着丧尸四处晃荡的空挡，聪聪把着门，江亚美眼疾手快地把装着不可描述的牢固袋子往走廊尽头一甩。 “我感觉这把过去，咱真的是过命的交情了。”聪聪关上门道。 “我也觉得。”江亚美掏出消毒湿巾递给聪聪。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和第二个人做这种勾当了。 人生的际遇啊...... 两人同时在脑海里为彼此奇怪的友谊点了根烟。 暮色四合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八点了。 六个人都吃完了晚饭，聚在窗边分享着何子璇友情贡献的半袋怪味豆，享受着最后一缕阳光。 有风吹进来，扑在陆停停的脸上。 江亚美伸手，把黏在她脸上的发丝往后拨。 陆停停闭上了眼，专心享受这一刻的清凉和静谧。 对于当代网瘾青年来说，这个夜晚注定是难以忍受的。 停电的夜晚，窗帘被全部拉开，一行人靠着暗淡的月光分辨事物，难免磕磕碰碰。 尽管手机的电量短时间内不是问题，但考虑到会议室的一整面玻璃墙压根不存在找东西挡住的可能性，一旦点亮屏幕很可能会引来趋光的丧尸，谁也不敢去碰手机。 窗户边偶尔会有微风吹进来，在这漫长的夏夜里也只是聊胜于无，无法缓解六个人的闷热。 更别提的是洗漱条件了。 六个人共享2桶纯净水，最终大家达成的共识是每个人每天三杯水，饮料随餐发放，至于这三杯水是要喝了还是留着洗漱，全看个人意愿。 在这样的天气里不能洗澡简直就是反人性的事情。 更不用说白天还有不少人都是近身和丧尸打过交道的，不稍微清洗一下，先别说会不会引起众人的控诉，压根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于是所有人都选择了留一些水晚上洗漱用，但也只限于能够打湿了湿纸巾擦擦而已，多换几张湿巾都觉得自己是奢侈到不行了。 窗帘一放，男女各自一边，连阻隔都不用，压根是两眼一抹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时不时就会发生一些，你摸啥呢，这是我的腿，不是你的腿之类的事情。惹得周围的人吭哧吭哧地低声偷笑，然后下一回就发生在看热闹的人自己身上。 第14章 洗漱过后，窗帘又被拉了上去。 漆黑的夜里，为了抢占窗边那一丝丝偶尔的风，几个人勾心斗角花样百出，最终陆停停以武力镇压了所有人，一拳一个小学生，把最好的位置给了江阿姨，自己睡在了江阿姨旁边。 此时也不过是九点出头而已。 一排人挤挤挨挨地躺着，两个男的分别睡在了最左边和最右边，大家也都不在意什么距离不距离的了。 革命友谊战胜所有。 六个人不敢大声说话，但小声聊天的声音依旧叽叽喳喳，让陆停停想起中学时的宿舍夜话。 那个时候，他们躲的是宿管阿姨，一看到门上的小玻璃窗露出一点手电筒的光亮，就立刻噤声。 等宿管阿姨过去了，又开始悉悉梭梭地笑。 江志刚在旁边大讲特讲他玩过的丧尸类恐怖游戏还有看过的丧尸电影：“有一部叫末日之战的，是布拉德皮特演的，那个时候他已经老了，这部电影里没那么帅了…” 江亚美一手拎住他的领口：“讲重点！” “好啦好啦，总之我记得，那部电影里的丧尸跟普通的有点不一样，虽然依旧没有理智，但他们并不吃人，咬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传播病毒，扩大丧尸群体，非常有种族繁衍的特性。也是因为这个特点，这部电影里的丧尸是不会攻击生病的人的，在它们眼里，老弱病残是不值得被转化为丧尸的。 我还看过几部…” 那边还在分享不同文艺作品里的丧尸种类。 陆停停则透过窗户看向月亮的方向。 今夜的人类沉寂了，而星星却格外地亮。 作为一个在上进和上班之间选择了两手抓且上香也不能落下的年轻卷王，江亚美很是研究过星座啊命数啊塔罗啊之类的事情。 等大家的谈话歇了一轮了，她指着天上的星星如数家珍，小声地讲着星星的故事。 “先找到最亮的北极星，从北极星出发....” 在她轻柔的声音里，陆停停一下一下地耷拉着眼皮，最终睡在了这夏夜的风里。 第7章 晚来风急 夜半时分，晚来风急。 从窗户中扑出来的雨，打湿了陆停停的睫毛。 她在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只见窗外，厚实的乌云掩盖了星月光辉，密密麻麻的雨丝伴着隐隐的雷声落了下来。 京市的雷阵雨，往往多发于炎热的午后，很少产生在凌晨。 满布于高空之中的云层互相摩擦，发出连绵不绝的低沉轰鸣。 闪电将天空映照出蓝紫色的光辉，定睛一看，能够发现如蜘蛛网般的脉络。 雷雨声和闪电的光芒似乎刺激到了那些已经沉寂许久的丧尸。 会议室的门外隐约可以听见嘶吼与碰撞声。 假如外边的声音足够大的话，这些丧尸会撞破玻璃一一跳楼吗？ 陆停停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这时候她抬起头，往左右看了看，发现了江阿姨也醒着，正盯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眉目温柔的赵阿姨此刻的神情却有些悲伤。 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深夜里，被雨声勾起了思念。 陆停停的心也仿佛蒙上了一层乌云。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向远处，想起不知是否听了她的劝告的爸妈，想起天南海北的朋友们，想起园区内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张湉。 又一阵轰鸣声响起，除了她们俩，四周的人都还睡得安稳。 这是好事。 毕竟一睁眼，尽管有彼此的陪伴，他们熟悉的世界还是一去不复返了。 赵阿姨也察觉到陆停停醒了，她们俩对上视线，在闪电的微光帮助下，赵阿姨指了指桌子，示意陆停停跟她一起过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起身，生怕吵醒了同伴的美梦。 赵阿姨摸黑在黑暗中抽出了两个干净的纸杯，打开了一罐旺仔牛奶，倒在了杯子里，递给陆停停：“假公济私一下，先从午饭里赊了请你喝。” 香甜的乳制品味道涌入舌尖，熟悉的味道又勾起了她的诸多思绪。 “您来北京多久了？”不舍地抿着旺仔牛奶，陆停停小声问道。 赵阿姨的目光依旧流连在窗外的雨上：“快一年了吧，白驹过隙呀。” “停停，你去过南方吗？为什么来北京工作？” 没有等陆停停开口，赵阿姨继续说道：“我最不习惯京市的地方，就是京市老是不下雨，只有夏天，偶尔有几场雷雨。我老家，一年四季都有雨声。 京市的雨是不一样的，就像今晚，又急又快，下雨的声音都是急促的，下完了，不耽误工作也不耽误上下班。可是我老家的雨，细细密密，要下到人骨子里去。 从前，我老是抱怨，又下雨了，一下就是好几天，衣服也晒不干。可是来到京市后，我总是怀念缠绵的雨声。” 陆停停沉默地听着，江阿姨嘴里是在讲雨，但她听得出来，赵阿姨是想家了。 “我是在中原长大的孩子，从没有去过南方。不过，等这次之后，我应该会立刻去看一看您嘴里的雨是怎样的。” 轰隆！ 一声巨大的雷鸣。 聪聪和何子璇似乎被雷声惊扰，一个翻了个身，一个伸手挠了挠肚子。 赵阿姨和陆停停都关注到了她俩的动静，不禁露出了微微笑意。 “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 第15章 陆停停猝不及防被夸了，都有些不知所措：“您也是很好的人啊，白天您说的话，真的鼓舞到了我们。” “傻孩子，”赵阿姨露出了温柔又和蔼的笑容，目光深深，仿佛在看向远方的孩子，“阿姨在来京市之前，当了二十多年的代课教师呢，教语文的，对付你们这些小朋友，还是挺有一手的吧？” 陆停停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赵阿姨伸出手，揉了揉她刚爬起来还翘起的头发，柔声说道：“像你这样的孩子，总是容易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要把一切都看做是自己的责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已经很厉害了。” 陆停停仿佛是被戳中了，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当然敏感地察觉到了大家对她的依赖。这使得她不自觉地就想做得更好，做得更多。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担得起大家的信赖。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我从来不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我也不喜欢这里的工作内容，我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去哪，所以得过且过。 可是现在，活下去是我唯一的目标，一切都有了动力，也有了压力。 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只需要闷头干就好了，一旦有了选择，就也有了纠结和困惑。” 陆停停的声音轻轻地，回荡在这个深夜的楼层里。 赵阿姨身体前倾，亲昵地拍了拍陆停停的手：“没事的，一切都有解法。” “如果没有解法，那你就把卷子撕了。” “睡吧。” 赵阿姨伸手，两人的纸杯轻碰，将杯中剩余的牛奶一饮而尽。 “好。” 陆停停入眠的时候，隐约听见，窗外的雷声雨声，都渐渐平息。 湿润的空气荡漾在城市里，酝酿着第二天的闷热。 2024年7月2日早晨6点。 清晨的阳光是明媚的，少了炎炎日头的咄咄逼人，多了些照耀大地的温暖。空气中仍然带有雨水的泥腥气。 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在这个时间起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第一个从睡梦中醒来的聪聪，轻手轻脚地将窗帘半掩，以免日光影响到了仍在沉眠的人。 但没多久，睡在不熟悉的环境中的众人也接二连三地醒来了。 然而清醒过来的众人也并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收拾了地上铺着的毯子、领取了各人的早餐后，几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地面上，专心致志地啃着小面包。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早的园区。”何子璇将嘴里的松软的小面包嚼啊嚼，直到品不出一点儿甜味才下咽。 “这说明你的工作还不够饱和呀，”聪聪笑嘻嘻地说道，带着点自嘲的味道，“去年有一次，明星这边要搞一个演唱会独播的活动。明天物料要出街了，前一天晚上说艺人不同意海报设计，于是抓着设计的同事熬了个大夜，然后给人家赔罪、给人家买早饭。” 江亚美哈哈笑道：“我还没有到早上过，最多就是凌晨吧，三点是极限了。第二天上班，脑子都是浆糊。” 生活的秩序感被打破了，又在一字一句中重建。 江志刚：“你们这群工贼！这有什么好比的！” 聪聪白了他一眼：“工作啊大哥，要养家糊口的。” 江志刚：“你成家了？” 聪聪叹息道：“养了三只小猫咪。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自己翻到猫粮袋子，停电了，自动喂食机也没办法工作。” “如果有信号的话，我还能问问我室友在不在，帮我照看它们一下。但现在......” 在座的人都没有说话。 江志刚伸出胳膊，在聪聪的肩膀上拍了拍。 随着日头高升，会议室内的温度也随之上升。 不少人的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个个找了各种各样的方式降温。 陆停停将窗帘完全拉了下来，正是白天，会议室的玻璃墙透射进来的光和不算严实的窗帘透进来的光线，足够大家分辨彼此。 陆停停决定做一件事，但她并没有把握，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 在她站在窗帘边纠结的时候，她看见赵阿姨鼓励的眼神，也对上了何子璇的双眼。 何子璇并不知道她内心的紧张和忐忑，但依旧条件反射似的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嘴角抿出了一个单边的小梨涡。 陆停停顿时就觉得心里有了底。 她不是要向一群陌生人做一个天花乱坠的宣讲，她只是诚实地阐述自己的想法，寻求大家的意见。 陆停停走到了白板边，两手不自觉地抓起了马克笔，紧紧握着，示意大家聚过来。 是和昨天如出一辙的位置和姿势。 五个人围坐在白板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陆停停抿了抿唇，开口道：“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大家讲一下我的想法，如果大家不同意也可以提出来，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 江亚美插话道：“所以我们是要开会？” “那我来做记录吧。”赵阿姨自告奋勇，“论起打字我是不如你们，但写字速度肯定还是我略胜一筹。” 何子璇贴心地起身帮江阿姨拿来了纸和笔。 聪聪：“会议主题？” 被大家轮番打岔的陆停停此时也放松多了，往地上一坐，说道：“主题的话，收复本层的可行性吧。” “首先我要说，这个计划是不完美的，等待大家帮助完善的。其次的话，在这件事的动机上，我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第16章 “昨天我们不是提了要尽量和其他幸存者取得联系的吗？”陆停停伸手指了指白板上的记录。 “我的男朋友也在饭厂工作，当然在座的朋友们有的也认识他。他最近在跟好几个组的测试项目，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昨天早上是在哪栋楼的哪层工作。丧尸爆发后他给我发过信息，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有...” “所以，在不威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我还是想尝试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 江亚美皱了皱眉头，张口道：“这其实不算什么私心，如果我们要试着和其他幸存者联系、互换信息的话，能够找到他当然是最好的事情。只能说一举两得。” 江志刚：“我也觉得，停停，你不要有负担。” “好，”陆停停继续说道，“在如何建联这件事情上，我目前的想法是，收复本楼层。” “换言之，打丧尸。” 第8章 大战之前 沉默了几秒，没人说话。 在经历了昨天的惊心动魄和生死惊魂后，半天的安逸让那种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感觉远去了。 此时，提起要正面打丧尸，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怔愣。 何子璇在这时开口道：“这件事其实我也有想过。” 她起身，将昨天下午陆停停完成的楼层地形图拿了过来，摆在众人面前。 “我先说我的角度哈，稍后也辛苦各位老师补充。” “停！”江志刚猛地伸出手来，示意大家听他说。 “我先提个意见，大家，虽然我们嘴上说是开会，也有在做记录，但这毕竟不是什么kpi、okr、dau完成指标拉齐会啥的，所以大家，放轻松！” “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横向部门！没有老板！只有姐们儿哈。” “谁有班味儿，我们就上缴他的可乐份额！” 其余人都忍不住偷偷笑了，只有金发美少男聪聪默默地举起了手：“还可以有兄弟。” 江志刚：“好好好。” 何子璇轻咳两声，继续说道：“那我就先说了。” “我认为，收复本楼层是有必要的。” “昨天帮停停一起画图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件事了。 首先，我们之前对第一波救援、或者物资的到来时间，预估是在一个星期左右。但是，可能是法务的职业病吧，就是习惯谨慎一点，先考虑到最悲观的情况。所以我泼个冷水。” 何子璇停顿了片刻，左右看了看大家：“我认为我们至少应该收集有十天左右的物资。我们目前储备的食物只能说是勉强足够支撑一个礼拜，这个会议室也只是刚好足够我们六个人生存。但三四天后，慢性饥饿会使我们的身体变得虚弱，长时间困在这个小屋子里，也会造成生理和心理上的负面影响。我们需要外面的东西。 其次，现在外面的形式还不明朗，甚至不排除到时候会有需要我们自行前往支援点的情况，如果我们待在这里裹足不前，一个礼拜之后，我们还有力气吗？当然，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说明政府也已经没有能力来顾及每一个人了。” “现在是我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最好的时刻，如果我们不得不做，那么现在行动，才是最好的时间点。” 何子璇说完后，忐忑不安地看着大家。 “同意。”聪聪第一个接话道，“其实如果不是中途遇见了我们，只有停停和亚美两个人的话，物资是完全储备充足的。” “我们享受了她们的成果，但没道理让她们因为救了我们而受苦吧？” “现在已经不具备之前调虎离山的条件了，如果我们准备得当的话，把本层的丧尸清理干净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支持这件事，也愿意主动出力。” 聪聪的话斩钉截铁。 江志刚也伸起手来表示：“加一。” 场上已经有一多半的人都同意了战略大方向。 陆停停没有急着定下结论，她指了指摆在地上的楼层图，给大家一一讲解：“除了璇儿说的理由，我想来想去，想要和其余楼层、还有别的楼里的人取得联系，能够在本楼层自由活动是一个必要条件。 我们可以在四周的玻璃上贴上色彩鲜艳的纸，留信息给外面的人。只在这会议室里的话，是做不到的。 还有一点，大家都知道为了防止跳楼，园区的时候办公楼窗户都是封闭式的。但是如果我们可以从13层到达天台，就可以从天台往外传东西了。” “天台？”江亚美疑惑道，“天台确实是视野最好的地方，但是去天台的门也得通过楼梯间，而且我们也没有钥匙。” “赵阿姨？”陆停停把话头递给坐在一旁的赵小伊。 “除了楼梯的门之外，保洁工具间有一个往上的通风口，可以直接爬上去。那里的出口也挂着锁，但是是那种老式的挂锁，用斧子敲一敲就能打掉。”赵阿姨字斟句酌地说道。 江亚美喃喃自语：“这样看起来，收益还是很高的……” 江志刚：“而且能够到天台还有一个好处，在天台上放点亮眼的东西，让救援队更快地发现这里有活人！” 江亚美一锤定音。 “干吧！” 2024年7月2日上午九点半 事实证明，在确定了收益大于风险的大前提后，大家搭建行动计划框架的速度是惊人的，也是令人大开眼界的。 第17章 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大家从战略到装备各方面的头脑风暴。 “我想念word了。”江亚美发出了打工人对效率工具的呼唤。 但是破解不出来几台笔记本的密码，江亚美只能含泪把纸垫在电脑上继续手写。 陆停停直击要害：“根据昨天的洗手间调虎离山计划，本楼层的丧尸大致在25到30只左右。” 聪聪体贴细致：“我们在工位搜刮的时候有拿几件长袖的外套，行动时大家全部换上，防止受伤。” 江志刚脑洞大开：“除了这个，还可以用胶带缠一些坚硬的东西在手臂上，不止防咬防抓，还可以充当对敌武器。” 何子璇若有所思：“饮料瓶剪开就能用，多缠两层，还可以考虑剪两条毯子，缠在脚脖子、咽喉这些地方。” 赵阿姨淡定开口：“可以，这些我都会做。你们再想想还有什么好办法。” “我来给您打下手，力气活全找我。”江志刚立刻主动请缨，“就让这健身房里的速成肌肉来经受一下现实的挑战吧！” 江亚美伸手锤了这活宝一下：“你是出柜了，不是出家了，注意下自己精神状态。” 随机亚美正色道：“工具上的话，我们现在有一把消防斧，两根拖把杆。我想了想，如果我们都要参与行动的话，可以用斧子把桌子腿劈了，大家不能没有手上的工具，总不能跟丧尸肉搏吧？” 陆停停拿纸巾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接话道，“我们肯定不会直接冲出去大喊决战，这风险太高了。虽然之前的调虎离山是不能用了，但是说不定可以声东击西呢？” 江志刚的眼睛顿时放亮了：“展开说说。” 陆停停翻了个白眼：“说啥呀！就是一个想法，如何能将外面的快30只丧尸控制流量，好让我们逐个击破？” 聪聪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地开口：“我倒是有个想法。” “没事儿，说吧，大家一起完善。” 聪聪两手交叉，自信道：“其实思路还是一致的，用声音或者气味勾引一定范围内的丧尸到特定地点，速战速决！” “特定地点...”何子璇拿起了地上的地形图仔细查看，“其实仔细想想，说不定还是洗手间最合适。” 她越说越笃定，将地形图摆在大家面前，示意大家来看。 “现在丧尸的大队伍都集中晃荡在一南一北两个工区的窗户附近，剩余的几只四处游荡的，路线也比较固定。洗手间距离我们所在的会议室很近，方便布置和撤退。” “而且，我们不是还有工作手机吗？” 手机...闹铃战术再现...一边控制丧尸规模，一边声东击西... 陆停停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璇儿，我的聪明宝儿，不愧是你！” 陆停停抄起一根马克笔就在白板上画了个楼层草图，对着那个称之为洗手间的小长方形大讲特讲，还连带着手舞足蹈、精神焕发，面对偶尔的提问和疑惑也是有来有回。 在来回几轮的细节勾兑和动线拉扯中，终于完成了最终战术的定稿。 虽然又疲惫又口干舌燥的，但几轮的头脑风暴下来，众人的神经都还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吃午饭的时候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细节，简单的午休之后就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毕竟现在是在给自己打工。”江亚美锐评道，“roi不打正的话，是会没命的。” 在赵阿姨的指导下，江志刚论起消防斧，把会议室的木桌大卸八块，整出了四根桌子腿，原先的桌腿和桌面连接处，还特意保留了一些桌角，劈出了锋利形状，用于增加杀伤力。 干完了最重的体力活，江志刚气喘吁吁地干了半杯聪聪友情提供的可乐。 接着江志刚就收到了赵阿姨递过来的一块白纸大桌板：“小刚，劈成细细的木条或者木片都行，慢慢做，不着急。” 江志刚双手接过：“好嘞，您放心。” 然后等赵阿姨一转身，江志刚就捂住了自己酸软的肱二头肌，在心中流下了宽面条般的泪水。 那一边，何子璇和聪聪相互搭把手，比着手腕脚腕的尺寸，把小毯子剪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尺寸，誓要把所有人武装到牙齿。 陆停停和江亚美则开始了先期准备工作，像她们之前曾做过的那样，趁着丧尸游荡的空挡，遮掩住自身的气味，随后拎着一小包一小包的东西存放在洗手间，几瓶饮用水、巧克力、为大部队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第9章 高收益，高风险 2024年7月2日下午六点 经过一个下午的战术推演和装备训练后，六人整装待发地站在会议室门口，做着最后的准备。 几人从下巴到脚脖子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手臂和小腿上还用胶带缠着塑料瓶壁和从桌子上砍下来的木条，确保就算丧尸近身咬上来，也压根下不了牙。 陆停停和江志刚被指定为战斗第一线人员，分别拿着消防斧和一个用桌子腿削出来的锤子状武器。 这两个主要战斗力的挑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停停以超出在场人类平均值的力气和略微出众的战斗技巧率先入选。 “中学的时候成绩不好，练过一段时间武术。”陆停停表示。 “武术？少林吗？”何子璇好奇道。 “不是的，更近似于散打，跆拳道之类的也都有接触过，不过后来还是吃不了苦，没有坚持走体育生的路子。” 第18章 虽然陆停停尽量谦虚地描述了自己的武力值，但其余众人还是很快呜呼呜呼地围着陆停停摇摆吹嘘。 第二个跟陆停停一起守门的人选，则是在其余五人中以掰手腕力气胜出的江志刚。 江志刚的获奖感言：“这说明健身房和蛋白粉催化的肌肉除了造型美观，也还是有点作用的。” 除了他们俩之外，聪聪和江亚美手持两根桌子腿担任第二战线，何子璇和赵阿姨则作为主力干扰的机动部队，一手拖把杆一手编织袋。 六人身上都喷涂了浓浓一圈的花露水，只差一点儿就可以腌入味儿了。 临出门前，陆停停转过身来，环视了一圈大家，沉声道：“我们的口号是！” 异口同声：“没有蛀牙~~” 陆停停咳嗽一声，重新说道：“我们的口号是！” “安全至上！” “我们的战略是！” “敌进我退，敌傻我打！” 众人的表情都掩藏在了厚厚的口罩和布条包裹下。 陆停停：“话不多说，晚上请大家喝可乐，记我账上。” 聪聪欢呼道：“老板大气！” 江志刚立刻反应过来：“叫老板！也要扣你可乐！” 几句拌嘴，让大家紧绷的心情都略略放松了些许。 “要走了哦~” 陆停停站在第一个，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 没人说话，大家都用眼神示意，准备好了。 陆停停在心中默默倒数。 当走廊前游荡的丧尸路过会议室门口后，陆停停猛地一按门把手，何子璇和赵阿姨鱼贯而出，迅速冲刺到丧尸身后，趁着这一步一颠簸的崴脚丧尸没有反应过来，两人配合默契，直接一个编织袋套头，限制住了丧尸的动作。 与此同时，江志刚一个箭步上前，气沉丹田，用桌子腿猛击袋子下的头部，几声闷响后，粘稠的液体落地，袋子里的丧尸软趴趴地倒下，没了动静。 三人对视一眼，将丧尸踢到过道一边，抽起脏兮兮的编织袋循环利用，随后速速闪进了洗手间里。 在他们三个开展闪电战的同时，聪聪和江亚美一人怀揣两个设置好了闹钟和音量的工作备用机，向左右两边冲刺。 地上的布质铺盖吸收了所有脚步声。 聪聪越过了被三人围攻的丧尸，往前狂奔至走廊与电梯间交汇的路口，及时刹在了阴影里，差一步就会将自己暴露在四周的丧尸视野里。 他蹲下身子，双手一摆，将两个充作诱饵的工作备用机稳稳地漂移了出去。 一个向前，一个则转向电梯间，都pia地一声撞到墙壁安全着陆。 聪聪确认了一眼手机的位置在预期范围内，立刻转身和大部队汇合。 此时，最后一个出门的陆停停反手带上门，确认了两边的任务都正常推进后，落后聪聪和江亚美一步进了洗手间。 没有窗户的洗手间内，众人只能靠着门口的自然光源视物。 一行人的汇聚显然引起了隔间里那只丧尸的注意。 恰在此时。 “叮咚~叮咚~嘟嘟嘟~嘟嘟嘟~” “啪啪啪叽叽~~啪啪啪嘀嘀~” 音量不高不低的闹铃声响起。 何子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低声道：“一号机、三号机正常。” 被安放于位于楼层最北端和最南端的两只手机准时地开始工作。 被特意设置为音量适中的闹铃声吸引了一南一北两片玻璃墙附近的丧尸。 这群没有智商的血肉生物蒙头转向地四处周旋，妄图寻找着轻快灵动的声音来源，同时渴求着新鲜血液的抚慰。 也是在这一阵铃声的掩护下。 洗手间内。 陆停停用消防斧砰砰两下解决了藏有丧尸的隔间门板。木质薄门板向前倾倒，冲出一只裤子还挂在脚脖子上的丧尸。 在里面待了一天半的笨丧尸显然也没有这个先拉上裤子再行动的文明意识，直直地往前冲的后果就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从门板上滚落。 手持武器严阵以待的江志刚和聪聪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幕，但很快两人抓住机会，趁着丧尸还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两人如同打地鼠似的彭彭下手。 桌子腿打在丧尸的后脑勺上，几下过去，腥臭的液体涌了出来，丧尸的四肢也不再挥舞。 聪聪露出来的上半截脸都白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干掉丧尸，但没有了编织袋的阻隔，直接击打在丧尸□□上的触感和视觉冲击，依旧让江志刚的肠胃也翻滚了起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 但显然现在也不是能够搞个心灵抚慰谈话会的时候。 赵阿姨持起拖把杆，把地上的尸体往洗手间的最里面挪，好为了接下来的行动留下足够的空间。 江亚美也很快上前帮忙。 众人行动间都没有避开地上的血迹，很快，红色的脚印遍布了地面，但忙忙碌碌中，压根没人会在意这些小事。 陆停停如法炮制地卸下了其余几个隔间的门板。 聪聪和江志刚在她身侧，两人配合默契地将门板用先前准备好的布条固定结实，接着横放到了门口，卡在墙壁边，人为竖起了一道七八十公分高的门槛，充当战斗的一道阻隔线。 第一阶段已经差不多完成了，重头戏就要开场。 第19章 洗手间台面上存放着一袋又一袋先前陆停停和江亚美轮流合作放进来的物资。 何子璇密切关注着时间，听着外面的铃声。等到大家都完成了各自的第一阶段任务，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可乐，打开盖子，递给身边的江亚美。 亚美默默接过，拉下口罩，灌了两大口，在心底说了声爽，又接着递给身边的同伴。 昏暗又闷热的洗手间里，刚刚进行了一番大动作的众人全身都是汗，身上黏黏糊糊的。 咕噜咕噜冒泡的碳酸饮料简直就是天堂。 可乐转了一大圈到了陆停停手里。 时间差不多了。 何子璇举起手机示意众人。 陆停停仰头，几口喝尽了剩余的饮料，抬手将瓶罐往走廊左边用力一扔。 叮~叮~叮！ 差不多同一时刻。 “咕~皮昂皮昂皮昂~嘟嘟嘟~~” “皮卡皮卡！蹦蹦蹦！皮卡皮卡！蹦蹦蹦！” 一南一北两道最先响起的铃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活泼动感的声音。 北边的铃声在电梯间附近响起，声音较小，而南边的铃声则更为嘹亮，已被安置在更靠墙的位置。 “二号机、四号机正常。” 原先已经聚集成两团的丧尸再次闻声而动。 南边的一群丧尸更为紧密地挤挤挨挨在一起，在工区的桌椅间碰撞，被掩藏在地面死角上的手机勾引得稳稳当当。 而靠电梯的那一侧，北边工区的丧尸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开。一部分沿着走廊向南汇聚而去，另一部分则游荡在电梯间周围。 “用不同的音量把丧尸分化成不同的团体。它们被铃声勾引得来回移动的时候，就是我们诱敌深入的时候。” 何子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停停目光坚定，手持消防斧，和身边的江志刚对视一眼，等待着路过的第一个倒霉蛋。 在他们身后，聪聪和江亚美手持着一米左右的桌子腿，严阵以待。 何子璇蹲在洗手间门边，伸出了一条胳膊，用手上的手机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来了。”她撤回手，把手机往另一边的墙角一放，打开手电筒，直直地照着天花板，给众人提供良好的视野，又不至于晃到眼睛，同时，还能勾引路过的丧尸。 选择从洗手间门口这一条走廊往南边的嘹亮声源前进的丧尸，无疑是选中了通往平静的第一班列车。 不过对它们而言，或许还是别样的幸运。 至少在第一个照面时，这四五只各有丑态、歪七扭八的丧尸，无不伸长了脖子、露出了獠牙，对着出现的猎物流下了长长的涎水。 “嗬、嗬、” 两只丧尸首当其冲，在路过她们精心制作的厚实门槛时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往前扑倒。 聚精会神的陆停停和江志刚立刻抓住机会，一人几下重锤，脑浆飞溅到了天花板上。 三只丧尸完全吸取不到前辈的教训，依然直勾勾地就是往里冲。江亚美和聪聪手持桌子腿，重击在肢体上，把它们往后逼倒，避免一股脑涌入的丧尸让前锋应接不暇。 没有痛觉也没有脑子的丧尸可没有成熟的战略，但它们的可怕之处也在于此。 一只扎着两根麻花辫、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丧尸双目赤红，往前一个猛扑，眼看就要跳到江志刚身上。 这时候斜着冲出来一根拖把杆，一下把它杵在了地上。 有先前的两只脑浆子已经被打出来了的丧尸做垫子，这只碎花丧尸连停顿都没有，伸手就是一个向两人的猛虎掏心。 陆停停还在和聪聪配合着，两人一戳一砍，削掉了后面一同扑来的一个平头丧尸的脑袋。 余光瞥见地上的动静，陆停停脚上一个飞踹，碎花丧尸的手臂登时往内弯折。 江志刚则是速速一个小跳，避开了丧尸的手，转身站稳就是几下重锤。 几人配合得当，一分钟内结束了战斗。 然而，这阵声响吸引了不远处电梯口的丧尸，新的一波血肉机器很快朝这游荡过来。 第10章 虚惊 但好在，电梯间内新的一轮铃声响起，及时吸引住了丧尸的注意力，给作战间隙的人类创造出了一些修整的空间。 “还好吗？”陆停停低声问身后的众人，和大家一一确认。 好在，这一小撮丧尸主要消化在陆停停和江志刚手里，第二波防线和机动部队并没有消耗太多力量。 此刻众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血迹和污渍，尤其是最前面的陆停停和江志刚，几乎半个身子都浸透了血液。 他们不适地伸展着手脚，但无法缓解汗液和血液叠加的黏腻，只能尽力平复着呼吸，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何子璇看了一眼时间，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距离新的一轮铃声变换，还有三分钟。 满头大汗的江亚美放下武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阿姨和聪聪帮着赶紧将门口的丧尸尸体往外搬运，堆在洗手间的前后，又是两道天然战壕。 休息了片刻，何子璇掏出准备好的花露水，冲着洗手间上上下下喷了一圈，避免下一轮气味吸引来过多的丧尸。 聪聪则询问了所有人一圈胶带和布条松了没，要不要再缠两圈。 江志刚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刚刚碎花丧尸差点抓到他的腿，实在把他吓了一跳。 第20章 聪聪示意他直接站着吧，别折腾了，说着就蹲下身夸夸两下，两边都缠了个严严实实。 这么一通紧锣密鼓地休整下来，三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叮咚~叮咚~嘟嘟嘟~嘟嘟嘟~” “啪啪啪叽叽~~啪啪啪嘀嘀~” 一号机和三号机再次运转，四号机铃声终止，二号机铃声持续。 第三波铃声设置，几人计算好了此时的丧尸动线。 上一轮铃声的重心在最南边的工区，大批丧尸亦汇聚在南侧，仅有少量被电梯侧的铃声牵制停留。 而这一波铃声响起，南边靠玻璃墙的三号机再次牵引住一批丧尸，但更多的丧尸则被北边两道声音一起响起的动静吸引，开始晃晃悠悠地迁移。 选择洗手间门前的路往前行进的，正是这一批的猎物。 如法炮制，陆停停几人严阵以待，斧子和桌腿齐飞，肢体碰撞的声音与嘟嘟嘟的铃声交错。 这条走廊的鲜血已经顺着浸染了大半过道的地毯。暗红色的液体染遍了六个人的衣衫。 这一批丧尸比众人想象的要多，解决了先行的三只，后面的四五只一齐摇头摆尾地冲上来，所有人的武器都抡得起了火花。 把丧尸击倒在地，只要不是把脑子打开花，或者干脆一斧子身首分离，丧尸都能立刻重整旗鼓再来，可人的力气是有限的。 随着一个个丧尸的倒下，众人的动作不可抑制地滞涩了起来。 前面四只被彻底打趴了，后面三只又有了空间和人类亲密接触，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 一只白衬衫丧尸被一杆子击倒后，落在同伴的尸首上，又猛地往前一张嘴，咬在了江志刚的小腿上。 他嗷呜一声，立刻单腿蹦跶，被攻击的那一条腿不住地甩动，想把丧尸甩开。 看见这一幕的众人都大惊失色。 聪聪上前一棍子将它往前锤，但这只丧尸格外顽强地支撑住了牙口。 陆停停低声说道：“别动。” 说着就是眼疾手快地一斧头，直接对准了脖子就是一下。 江志刚没了丧尸挂住他的那股劲，一屁股往后坐去。 丧尸还在攻击，聪聪立刻补上江志刚的位子，避免丧尸往里面来，届时张牙舞爪地更难控制。 赵阿姨立刻过来，蹲下身确认江志刚的状况。 这会儿惊魂已定，江志刚那不住抽动的腿被赵阿姨一下按住。 “诶？”江志刚瞪大了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不痛诶。” “因为没咬到你，牙齿卡在木头块上了。”赵阿姨如释重负。 前面不住地往后张望的几人也放下了心。 江志刚更是瞬间大起大落，一瘪嘴就想嚎啕大哭，但是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赵阿姨默默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拖把杆掉了个头，用细的一侧把还卡在他腿上的丧尸脑袋给撬了下来。 等他们这结束，陆停停几人也已经爆了最后几只丧尸的脑袋了。 这一轮总算结束。 几人身上都被浸透了，早已经闻不出味儿来。 抓紧时间，收拾战场的收拾战场，看时间的看时间，还有点儿空的就从旁边的物资袋里掏出干净的纸巾，擦擦脸上的血和汗。 这会儿大家都跟乞丐窝里爬出来似的，谁也别嫌弃谁，轮流简单擦了擦，喝了点水，一个个席地而坐。 何子璇示意大家还能休息五分钟。 当初定闹钟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多给自己留点休息的时候呢。 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手机的电量是有限的。万一时间拖得太长，手机唱着唱着没电了，他们也就歇菜了。 江志刚被几人安慰了一番，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聪聪主动提出下一轮跟他换个位置，江志刚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再撑一轮，最后一波换聪聪的位置。 陆停停低垂着头，小口小口地用嘴巴呼吸。她这会儿已经一丁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 坐在她身边的江亚美抽了两张纸，给她擦了擦额头上涌出的汗，小声问道：“还好吗？下一轮我来顶一波吧？” “没事的。”陆停停小小地摇了摇头，“这一波比我们想象的多，那下一轮肯定会稍微轻松一点。” “11个，”方才和赵阿姨一起搬运的聪聪接话，“加上上一轮的5个，一大半已经没了。” 默默地听着南北两边的铃声，聪聪突然说道：“好想抽烟啊。” “待会儿去找，”江亚美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知道有个老哥在工位放了几包软中华。” 聪聪眼角抽搐：“我抽葡萄味的电子烟的。” 额。 江亚美：“这时候你就别挑了！” 三分钟转瞬及逝。 铃声转换。 按照众人的预想，也是最后一次的声东击西。 幸好这一次，选择从他们门前经过的丧尸不多。 前两次战斗下来，堆在洗手间门口的丧尸越来越多，这道战壕被众人设计得堆满了前面的大半条过道，只留下约一人的身位，专门用来诱捕丧尸。 单只进，还不是羊入虎口、咔咔被砍。 不过他们的略施小计很快就被一身蛮力的丧尸打破了。 只要确定了前面有新鲜的人类血肉，丧尸可不会顾及是不是有一座同类的尸体堆成的小山，闷头就是撞、张嘴就是咬，伸长了脖子往前探，很快就把聪聪他们故意堆成的战略阻挡给冲塌了。 第21章 但这也不影响战局。 “八只。” 江志刚数完了，回来随着闭目养神的众人说道。 “终于......”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是啊，终于......” 有人附和。 “等搞完了，我要洗澡，我真的要洗澡，朋友们。”江亚美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也。”陆停停附和。 聪聪：“洗，干这么狠不就是为了过得舒服点儿吗，我们之前看到水架子上好几桶纯净水呢，就是那时候来不及都搬了。” “洗澡...”何子璇暗淡的眼睛又开始发光了。 赵阿姨看着他们因为能够洗澡，又开始焕发神采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啊，就是得有点盼头。 有了这个盼头，休息不过五分钟，几个人就开始起来活动手脚。 “速战速决。” “我要我的葡萄味儿香烟。” “我要我的手机！我的手机还在工位上！” “我！要！洗！澡！” 下一波，是最后几只丧尸。 此时已经不需要等待外面的铃声响起了。 声东击西，是战术，但此时已经可以吹响胜利的号角。 确认了众人都已经重整旗鼓，决定把最后一点儿力气一股劲消耗掉，就此迎来黎明。 何子璇沉默地掏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打开了音乐软件，放出了一首缓存好的歌。 “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hi！” “好应景的歌。”陆停停吐槽道。 江亚美跟着震惊：“子璇你平时写合同都听这？” “不来点动次打次的歌，怎么平复我日常被***、***、***的业务气得想****、***、***的心。” 一长串的屏蔽词飞过。 江志刚伸手摸了摸耳朵，很难想象就在刚刚，何子璇顶着纯洁美好的小白花外表说出了限制度十级的话。 “打工啊...要不主动发疯，要不被动发疯....”聪聪叹息。 这时候大家都已经恢复了正常音量。 毕竟，都已经放歌主动吸引楼层所有余孽了，还不是说得越响越好，越嗨越好。 很显然，打了这么多丧尸，现在大家都有点驾轻就熟，见怪不怪。 不就是丧尸吗，跟谁没给过几棒子似的，一斧子下去还不是都会死。 本着这样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心态。 “呼哧、呼哧、”陆停停一斧子砍在地上。 “结束了。” 江亚美手里已经斑驳的桌子腿落地。 “结束了。” 何子璇把拖把杆往墙边一放。 “我！要！洗！澡！” 第11章 战果与惊喜 马上洗澡。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尽管众人都已经疲乏到了极点，他们还是拖着身体，首先检查了本楼层的各个角落。 每一个会议室、每一个电话间、每一张桌子下面、每一个柜子。 好消息是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坏消息是，本楼层的所有幸存者，只有他们六个了。 陆停停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他们这一层的生存率大约在1:6左右。 然而这还是因为他们是顶层，且有将近一半的工区没有投入使用，更有本工区一半的人事发时都在楼下开会。 恐怕其他楼层的情况只会更差。 在细致搜索了一遍楼层后，他们停在了楼道门前。 停电后的电梯无法使用，楼梯是目前唯一可供上下楼的通道。 园区的楼层通往楼道的门是统一安装的铁质消防防火门，厚实得很。门上有两道狭小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门的另一边，是密密麻麻的行尸走肉们。 光是这么看上一眼，就足够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了。 这个门是往楼道开的，不懂得如何进行“拉”这个动作的丧尸无法突破这一道防线。 可陆停停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和聪聪一起找了结实的hdmi连接线，在两个楼梯门的门把手上严严实实地缠了几圈，又打上了死结。 hdmi线是他们从电脑和楼层电视的后面薅下来的，胶质、且有手指粗细，比一般的麻绳都结实。 希望不会有事。 直到现在，能够再次悠闲地走在这熟悉的走廊上的时候，她才隐约想起，刚刚那场血战中，似乎有一些熟悉的面孔。 可以分辨，但不想分辨，更无从回忆。 陆停停又隔着玻璃窗向外望了一眼。 人影幢幢。 那里面肯定有她认识的人，也有她曾擦肩而过的人。 然而现在，他们却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 老虎可以吃掉人类，人类也可以将老虎当做观赏动物展出。 食物链的上下游，并不是决定猎人或者猎物角色的关键要素。 “停停？弄好了我们走吧，洗澡水弄好了，赵阿姨还找到了。” 为了维护良好生活环境，拖着疲惫的身子，江志刚和江亚美一起用小推车和滚轮垃圾桶把洗手间门前堆积成小山的丧尸都拖进了会议室。 大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过道上被血浸透的走廊，还有沾满了污浊的墙面，是实在没办法收拾了。 他俩把会议室的门一关，踉踉跄跄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了对着楼道门发呆的陆停停，赶紧招呼她快去洗澡。 第22章 陆停停这才反应过来，听见赵阿姨在茶水间叫唤他们一块儿过去的声音。 等他们到了，只见赵阿姨和何子璇已经拎了两桶水在茶水间等候。 赵阿姨给大家分了各自的毛巾——勉强用刚拆封的抹布充当一下。 然后是干净的衣服——存放在储藏室的文化衫，不知道是哪个活动剩下的。 然而有干净的衣物可供替换已经足够让大家欢呼雀跃了。 江亚美还掏出了两瓶洗发水：“感谢健身人士的倾情奉献，他们的勤劳让我们有头可洗。” 互联网大厂的作息就是这么癫狂的反人类，有不少人为了防止hr或者老板在晋升、打绩效等关键节点回差打卡记录，就算手头已经没有工作了，也得消磨消磨时间，随大流一起在深夜下班。 健身房就是他们的优选。 不过现在这些人的健身房便携装备就便宜了他们啦。 何子璇声音轻快，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两人一桶水，都给你们拿好了，毛巾在这、衣服在这，自己拿合适的尺码。” 随后又对着两个男生说道：“我们在茶水间洗，你们俩自己找个会议室吧，干净的水桶那边就有。” 说罢就把东西一把塞到他俩怀里，催促道：“快去吧快去吧，我们没说好之前不许过来啊。” 聪聪带着江志刚默默转身。 “走吧，”江志刚垂头丧气，“一颗橘子夹一瓣蒜，就蒜挤进去也还是橘外人。” 噗嗤。聪聪笑了一下，把毛巾和衣服都甩到江志刚手里，瘦削的臂膀扛起一桶水就大步向前了。 “快走吧你，等人家脱衣服了，我看是你的尖叫声响还是女生们的尖叫声响。” 江志刚小碎步跟上：“聪聪呀…有没有人说过你好男人味儿...” 两个男生打打闹闹地找地方去了。 把茶水间的百叶帘往下一拉，何子璇立刻一马当先地拆起了手上的胶带和布条，显然是已经对身上的脏污忍无可忍了。 有了洁净干爽的衣服摆在一边，身上的黏腻一下子变得不可忍受起来。 几人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一边互帮互助地拆去身上的防护措施。 清水拂面。 外面的风吹起百叶窗，窗架打在窗框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一小块阳光透过窗叶，在地上时隐时现。 这个澡一洗就是两个小时。 盛夏天气，用常温的纯净水洗漱也并不算贪凉。 两个人一桶水的配置如此奢侈，几人都知道，之后肯定不会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了，因此都分外珍惜。 身上的黏腻被一点点擦去，水池里的水从清澈变为淡红。 四个女人将倒了小半桶水在水池里，两两地把头浸下去。 “哇塞…” “爽翻了…” 一番鏖战之后，尽管在准备阶段也用东西缠起了头发，但也早在剧烈搏斗时散了架，或是沾上了飞溅的鲜血与黏液。 何子璇的手机在一旁轻声地放着歌，是轻快悠扬的旋律。 打湿了头发的陆停停和何子璇往头上倒了好大一坨洗发水，蹲在地上一边搓头发一边快乐地跟着哼唱。 “我还买了月底的票呢，去看他的演唱会。”何子璇用手拧出一团泛红的泡沫甩在一边，低着头说道。 江亚美和赵阿姨也蹲下来加入了她们，赵阿姨顺手拿下来洗发水瓶子，往何子璇伸出的手上再挤了一团洗发水。 “你抢到票了？”江亚美惊讶地抬起眼，“我蹲点抢都一张都没抢到。” “嗯哼，开了三个手机，还拜托了好几个朋友帮我一起抢。”何子璇的声音愉悦又飞扬，似乎心已经飞向了远方。 “年假我也请好了。不过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她的声音低落了下来，空气里只剩下四个女人搓揉头发的声音。 “好后悔呀，其实两个月前上海的那一场，同担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的，她有多的一张。可是那时候太忙了，每天是开不完的会，我就拒绝了。” “所以，”何子璇挤出了一团白色泡沫放在手心，往空气中一吹，“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要等待，时间是狡猾的骗子。” 歌曲也在此时放到了高潮部分，回荡在茶水间中的男低音婉转而悠扬，唱着草原、唱着鲜花，唱着陆停停写在长长的旅行计划上，却还未启程的地方。 “你说的对。”陆停停回答。 “但是从现在开始也不晚。” 做想做的，不要等待。 2024年7月2日晚九点。 星月夜。 北边的一排窗帘都被拉开了，月光如水，毫无阻隔地流淌在歪七扭八的几人身上。 一个长长的洗澡之后，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和尘埃一起流走了，唯有疲惫一点点从骨髓里渗了出来。 这是漫长艰辛的一天，也是硕果累累的一天。 至少现在，他们可以拉出角落里的行军床，在别人的午觉神器上安安稳稳地躺平，旁边还放着两个用充电宝供电的便携式小风扇。 真好啊。 几人穿着相同款式的文化衫，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团体了。 洗漱完之后，几人略翻找了些零食饮料和打发时间的手机和自制纸牌，就一个个瘫倒在了行军床上。 搜索物资和制定计划之类的事情，就留到明天去做吧，总要让人肆意享受一下得之不易的成果。 第23章 人在精疲力尽之后，反倒会不太吃得下东西，躺着也是越躺越精神，索性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做。 但碳酸饮料还是一如既往地抚慰心灵。 现在也不用顾忌引来丧尸而不敢照明了，点着手电筒，江亚美和聪聪一起联手开斗“地主”江志刚，把他欺负得嗷嗷叫，死活要耍赖，不肯给说好的赌注。 何子璇自称铁血i人，虽然很喜欢大家但最近一直在一起实在有些社交过载，随后闷头进毯子里看起了缓存的小说。 “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略略略～” 这还不给他气个半死。 江志刚委屈地跑到了陆停停身边：“停停给我做主啊———” 陆停停正和赵阿姨聊天呢，就被赵志刚抱上了手臂，她一把掀开这个嘤嘤怪叫的大人，把他拎到了纸牌边上。 “不许欺负小孩儿。” “就他是小孩儿呀，我也是小孩儿呀停停～”江亚美立刻作可怜状，露出了闪闪的狗狗眼。 聪聪挥舞着纸牌说道：“停停跟我们一起玩吧？把志刚踢出去！” “四个人也能玩啊！我们再做一副牌嘛！”江志刚提议道。 “诶，”江亚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等着，我去拿个好东西。” 说完她就兴奋地冲向了走廊那边。 体力真好啊… 只感到身上处处都喊着酸痛的陆停停如是想到。 但很快她也精神焕发生龙活虎了。 因为江亚美拎着个小箱子神神秘秘地返回。 锵锵~锵锵~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陆停停发出由衷的感慨： “你们上班的时候都在干嘛啊！” 第12章 麻将与玻璃 一副麻将。 一副粉红色的、精美雕刻的、时下最火的咧嘴小猫ip联名的麻将。 陆停停大为震惊，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上班天天摸鱼，结果你们背着我玩这么大的吗？” “想啥呢，”江亚美看了一众人睁大的眼睛，甚至何子璇的脑袋也从毯子下伸了出来，“这可不是我的，是大老板爱丽丝之前收到的礼物。” 陆停停、何子璇、聪聪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呜呼”的声音。 “爱丽丝是运营部的大老板，总裁的减一。”江亚美对赵阿姨和江志刚解释道。 加一、减一，都是互联网大厂常用的黑话。 小a是小b的加一，意思就是小a是小b的领导，或者是小b的汇报线上级。 减一同理。 赵阿姨想了下问道：“爱丽丝？是真名吗？” “不是的，大老板们都爱给自己取个洋气的名字啦，托马斯啊、杰弗逊啊、郭靖黄蓉啥的，就是得脱颖而出呗。”江志刚解释道。 陆停停突然笑了一下：“其实我想吐槽很久了，爱丽丝就爱丽丝，有些人非要叫爱总，爱总前爱总后，神经病啊哈哈哈哈哈。” 聪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实不相瞒，因为当初带我的mentor叫美美，组里其他的人都给自己取叠字的昵称，亮亮啊明明啊，于是入职第一天，我就痛失本名，成了聪聪......” “那你真名叫啥？”何子璇在后面好奇地探头。 “张文聪。确实不咋洋气。”原先就认识他的江亚美嘴巴一张，就把聪聪的底细给曝光了。 “干啥呢！干啥呢！”聪聪顶着蓬松的金色脑袋叫嚷道，随即又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习惯被叫聪聪了。” “做商务呢，就是要脸皮厚嘴巴甜，我每次一张口，‘您叫我聪聪就好了’，就感觉自己切换了人格。” “所以你怎么知道爱丽丝有这个礼物？”聪聪话锋一转。 江亚美嘿嘿一笑，对着陆停停说道：“你猜是谁送的？” “姚远！” 没等陆停停回答，江亚美就迫不及待地揭晓了答案。 接着她又眉飞色舞地给其他不认识姚远的人介绍道：“是我俩的无良老板，世界上最大的工作垃圾生产商，现在很可能已经变成楼道里的丧尸了。” “总而言之，过年的时候这个联名麻将不是很火吗，他大年三十那天叫我去排队买，他好趁机送老板拍马屁，结果爱丽丝才看不上，说放她办公室就好了，过完年再说。人家忙着呢，压根没拆封。” “当时还是我帮他拎过去，果然还在！” “便宜我们喽！” 聪聪和陆停停一拥而上，帮着江亚美拆封。 粉红色半透明的麻将背后还是金色流麻的设计，映照着手电筒的灯光好看极了。 “好美啊...”陆停停感叹道。 “来来来，放这打。”江志刚眼疾手快的把别人工位上的升降小桌板拿了过来，往行军床中央一摆，手电筒往小桌板上一放。 “你来吗？”在看到麻将的那一刻手就痒了起来的陆停停和聪聪心照不宣地带着零食饮料，迅速抢座。 “我不会，先看你们打两把。”江志刚搬着小板凳坐在了聪聪和陆停停中间。 江亚美转身看赵阿姨和何子璇。 “我也不会，你们来吧，我看热闹。”何子璇带着自己的小毯子挪到了他们旁边。 “赵阿姨？” 赵阿姨微微笑着：“三缺一了，那我来吧，手生了，你们多包涵。” “完蛋了。” 陆停停在一边朝着聪聪和江志刚小声嘀咕，“这么说的人都是深藏不漏的，待会儿记得互相帮助啊，给我喂喂牌。” 第24章 果不其然。 陆停停打了两圈，别说胡牌了，就压根没有听牌的机会，打得她两眼发直、魂飞天外。 再一看左右两边的江亚美和聪聪，也没好多少。 只有赵阿姨，盆满钵满，面不改色。记在她账上的饮料已经可以绕桌一圈。 麻将牌上的咧嘴小猫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陆停停痛苦地捂上了双眼。 “你来不？”她颤颤巍巍地跟身边的江志刚说。 江志刚心有戚戚焉，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陆停停认命了。 然而很快，他们的娱乐活动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打断了。 最先发现动静的人的何子璇。 在悉悉索索的麻将声里，她看了一会儿牌之后就钻到了午睡床上，靠着玻璃看小说。 因此，当斜对面的楼层发出隐约的光亮和声响时，何子璇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等会儿，你们听。” 大家的动作都冻住了。 陆停停抬手，关掉了众人中间的照明手电。 楼内的光源熄灭后，外界的光线更加敏感且瞩目了起来。 在陆停停所在的7号楼斜对面，挂有大大的饭厂logo的1号楼高层中，隐约可见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但他们还来不及确认，那光就熄灭了。 陆停停眉头一皱，站起身来，蹲坐在何子璇旁边，一同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希望能收到一点与光芒同行的好消息。 紧接着，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夏日的风，也带来了几声沉闷的声响。 咚！ 咚！ 屋内的人无不屏气凝神。 哗啦！ 突的一声巨响，今夜月明星稀，通过隐约的月光可以看见，1号楼高层中，有一扇窗被打破了。 高层的钢化玻璃都是特质的，需要极大的力气和讨巧的工具才能锤破四角。 与普通玻璃不同的是，这类夹胶的玻璃尽管碎裂，也不会四处飞溅，还会保持原有的轮廓。 此时，斜对面的高层，一扇玻璃被人打碎后，又被人用东西猛击玻璃与窗框的边沿。 很快，已经碎裂成细密蜘蛛网状的玻璃与窗框分离，顺着力道飞入了黑夜里，发出咚的一声落地声。 陆停停他们无法清晰地辨别1号楼都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和凝滞。 因着黑夜中的巨响，园区内的丧尸似乎都活跃了起来，地面上有一团团人影闪过。 他们在干什么？ 陆停停只能继续观察。 玻璃掉落后，从敞开的窗口中，迅速爬出了两个人。 “天哪…”何子璇感叹道。 透过夜色，7号楼的众人只能隐约观察对面的动作。 他们似乎已经估计过窗户与空调外机隔板之间的距离，一步跨过后，顺着logo图形，压低身子，手脚并用地攀爬到了平缓处。 “我知道了…” 陆停停喃喃自语。 饭厂的logo是一副经典的圆框眼镜，象征着注视，代表了饭厂的视频平台发源地。 1号楼朝北，面向广阔马路的方向，于高层处安放有一个巨大的圆框眼镜logo。 为了瞩目，也为了一些拟人的趣味性，1号楼整体采取的外观设计是最上面两层刷黑色外漆，底下全部是嫩黄色外漆，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锅盖头长方体人带着一副夸张的眼镜。 为了让这个设计更生动，1号楼的两个侧面都增添了眼镜腿的设计。 此时，那两个人正是打破玻璃后，跨过空调外机栏杆，跳到了眼镜腿上，一路爬到了平缓的镜架上。 “重点不在于他们俩打破窗户逃出来，而在于，怎么让丧尸也逃出来。”陆停停冷静地说道。 果然，等二人站稳，他们跳出来的窗户口瞬间涌出一大波手舞足蹈的丧尸。 这些没有理智的嗜血生物可没有掉入陷阱的意识。 被破窗声吸引而来的它们，只知道一味往前冲，冲入一片虚空，前赴后继地，消失在了夜色了。 只听得见咚咚的沉闷声响。 甚至随着底下垫底的丧尸逐渐增多，这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引诱战术，很聪明呢。”聪聪在后面说道，话语中带着佩服和期待。 “人少，所以利用地形优势，不费吹灰之力。”何子璇接话道。 “是啊，”江亚美想了一会儿，揉了揉脑袋，“但是这一招也真的很险，假如他们打不破玻璃怎么办？假如他们撞玻璃的时候，声音先引着丧尸破门而入了怎么办？” 陆停停摸了摸眼前的玻璃，开口道：“现在是丧尸爆发的第二天晚上，已经过去一天半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恐怕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方案了，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奋力一搏吧。” 约莫二十秒后。 窗口中不再有丧尸落入陷阱。 但那两人没有立刻回去。 从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发出的光照在窗口上，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地明亮。 趴在窗户上的陆停停六人，同对面趴在眼镜腿上的两人，一同无声地等待着。 旋即，夜风吹荡的窗口，默默晃悠出了一只丧尸，一脚踏空。 三分钟的寂静后，那两人动了，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紧握着空调外机的栏杆，翻回了屋内。 直到此刻，7号楼的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第25章 “真刺激啊…”江志刚感慨。 聪聪则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我们也不差呀，浴血奋战！” 说着摆了几个幼稚的pose，惹来了江亚美的白眼和轻飘飘的“你的贡献值也就跟我差不多，真要打还是看我们停停”。 聪聪默默闭嘴，沉默不过三秒，又突然说道：“凭什么是你们停停，那也可以是我的啊，我们就是一伙的！” “好幼稚啊你们…”江志刚现在有资格说风凉话了，“初中生都不会争谁跟谁是最好的朋友了。” 随后被两人的重拳镇压。 江志刚又开始嘤嘤呜呜地怪叫着抱陆停停大腿。 陆停停：…… 很好，很有精神。 不过。 “你说，他们看到我们了吗？” 第13章 传闻中的张湉 陆停停的问题很快得到了回应。 捏着小毯子的何子璇想了想，歪头说道：“肯定看到了吧？我们之前点了那么久的小手电。” 赵阿姨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从她们的角度能完整的看到对面的求生路，那先前他们在这里悠哉悠哉的时候，或许对面也看得一清二楚。 1号楼空荡的窗口里似乎仍然有隐约的光，但看不分明，无法确定。 那两个破釜沉舟的人，钻回去后就不见了，或许是急着去找食物充饥，或许是谨慎地排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无论如何，知道彼此的存在总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这个空荡寂静的园区里，他们不是唯一的孤岛。 “你会怕吗？”陆停停的问题有些突兀。 “现在，面对这个，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地方。” 她问的有些不知所云，但何子璇依旧领会了她的意思。 “嗯…….” 何子璇沉吟片刻，回答道：“会啊。不过，最害怕的时候，躲在柜子里、感觉一切都天崩地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陆停停笑了笑，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曾经有一个周末，陆停停来公司拿落下的充电器。 整栋楼没有一个人，走廊的灯是熄灭的，可工区的白织灯却不知为何开着。 是每日重复着见的景象。 但在空无一人的时候，却显得那么陌生。 这就是陆停停现在的感受，日常且荒诞。 她没有多说，也并不想将自己的复杂心情传递给别人，在这种时候徒增他人的烦恼。 赵阿姨将麻将牌一个个摞回盒子，抬手揉了揉她俩的头发，小声说道：“嘘…不带他们，阿姨请你们喝可乐。” 何子璇朝着赵阿姨露出了甜甜的笑，眼睛也完成了月牙状。 而输光了可乐又被赵阿姨施舍的陆停停，自然是五味杂陈了。 白天运动过度、太过兴奋，又目睹了园区的另一队幸存者精彩纷呈的壮举。 尽管身体已经十分疲乏，但六人却始终没能入睡。 是的，尽管此时已经有了一整层楼供他们横着睡竖着睡站着睡都行，但六个人还是自发地把午睡床拼到了一起。 赵阿姨镇压了所有人乖乖躺下，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排排睡好，但安静躺了一会儿后，还是抵不住众人分外活跃的脑细胞。 先是江志刚和聪聪在小声嘀咕，接着江亚美坐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为啥就是睡不着呢？” 陆停停双手交叉在后脑勺，看着天花板说道：“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静不下来。” 何子璇：zzzzzzzz 好吧，众人都压低了声音。 磨蹭到最后，陆停停坐起来一挥手，示意睡不着的朋友们跟她走。 江亚美第一个响应，聪聪和江志刚紧随其后。 令人惊讶的是，赵阿姨也起了身。 在众人询问的目光里，赵阿姨摇了摇脑袋，无奈地低声道：“年纪大了，觉少。” 于是除了心宽体胖的何子璇美美地进入了梦乡，其他人都跟着陆停停来到了茶水间。 “反正睡不着，”陆停停从茶水间旁边的两台打印机下方柜子里取出了一大叠白纸，彭的一声放在桌上，“天太黑了，现在探索天台不安全，所以…我们来做海报吧。” “大半夜的打工吗……”江志刚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 江亚美立刻回道：“想睡就去睡啦，睡不着才找点事做啊。” “知道啦…我也只是说说嘛…心里还是很愿意干活很积极的！”江志刚小声嘀咕，换来大家的偷笑。 他们很快商量出了传递信息的海报的各种形式。 聪聪从赵阿姨手里接过了一卷胶带，先剪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胶带备用。 江亚美和江志刚走遍了本楼层的会议室，收集了所有的马克笔。 ——当然，他俩刻意跳过了存放着所有丧尸尸体的那一间，他们也不想在入睡后再被噩梦惊醒。 尽管手里的马克笔只有黑蓝红三色，但对于纯粹为了传递信息用途的海报来说也够用了。 毕竟，现在也不是有设计部门或者外部供应商可以随意提需求的时候。 一切从简。 为了让信息足够鲜明、足够醒目，他们商量的结果是，可以在本楼层所有对外窗口上贴上a4纸。 一张纸只写一个大字，确保远处的人能够清晰地看见。 “除了有人之外，还需要写啥？”江志刚问。 第26章 陆停停沉吟片刻，回复道：“我们的生存小窍门？” 这也太抽象了。 江亚美偷笑两声，说：“抱个能打的好大腿。” 江志刚跟着说：“居家旅行带停停。” 聪聪跟着他俩后边偷笑。 但陆停停却若有所思，接着回道：“我写个大名吧，陆停停，三个字。等明天挂在天台上吧。” 嗯？ 江亚美一怔，想了两秒，明白了她的心思。 “你是想让张湉看到？” “传递一下我还活得好好的。让他安心点，别来找我。” 江志刚却说道：“他看见了肯定更有动力来找你了。” “那个醋精。” 江志刚每回和陆停停约游戏局，张湉都会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来，停停前停停后地端茶倒水。 在江志刚没和他讲自己的性取向前，在陆停停看不见的时候，张湉三秒钟就是一个飞刀白眼，恨不得刀刀扎向江志刚的心口。 就算江志刚跟他讲明白了游戏搭子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张湉还是只要有时间就黏在陆停停身边。 江志刚认识了陆停停多久，就对张湉的醋精属性有多深刻的认知。 “老实说，你俩这两天没见，我估计他就得委屈死。”江志刚调侃道。 刚认识陆停停的聪聪不明所以：“所以停停的男朋友是谁？” 江志刚心有戚戚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我真的没见过这么黏糊一男的。” 陆停停听着他们的调侃，耳朵也不由热了起来：“他就是那样的啦。” 江亚美凑到她耳边：“家有小娇夫的乐趣，我们是不懂啦～姐姐～你也看看我们呗，不要见异思迁呀～” 陆停停一个反手捂住她的嘴：“再说，我要翻脸了。” 江亚美敏锐地捕捉到陆停停的脖子都红了，跟聪聪和江志刚挤眉弄眼，惹得陆停停起身要抓他们才连连求饶。 赵阿姨边整理纸张顺序，边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不由感慨，年轻人啊，真是有活力。 毕竟还是有正事要干，几人很快安安份份地各司其职。 写了好几份“有人”、“陆停停”的纸张。 除此之外，就是大家自由发挥的空间了。 赵阿姨不愧是语文老师，马克笔也挡不住字体的端正雅致：“精诚合作，戮力同心。” 团结最重要。 赵阿姨如是说。 虽然江亚美很怀疑园区这帮日常手撕计收口径、强占排期资源、为了个流量位能吵个一下午的人能不能领会合作精神，但还是默默地表示了尊重。 江志刚捞了几张纸，专门挑了红色的笔，写下了“后场街vs臭丧尸”几个大字，还在旁边画了几个简笔画风格的ko场面。 “看不出来啊，多才多艺。”江亚美感慨道。 “嘿嘿。啥都会，就是找不到男朋友。” 旁边的聪聪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事包在哥们儿身上，等出去了就给你介绍，我们部门好几个基圈天菜。” 江亚美、赵阿姨和陆停停交换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聪聪这家伙真的是直的？ “啊等等，”聪聪说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 做介绍也得这些天菜们还没变丧尸啊… 眼看气氛又要往沉重的方向滑去。 这些天来，他们六人打打闹闹，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生死的话题。 远处的人、近处的人。 他们不能接触亦无能为力，只能强迫自己把心思都放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上，不去想熟悉的人还活着吗，不去想亲爱的人还在吗。 江志刚配合着打哈哈：“单身挺好，看见臭男人就烦。” 几人默契地一笑了之。 江亚美放下手中的笔，颇为自傲地让陆停停来看她刚写下的标语：“打头！” “精辟。”陆停停锐评。 “我再补充几个关键词，香水！花露水！挡住气味浑水摸鱼！”收到鼓舞的江亚美活力满满。 几人头脑风暴了一波海报内容，兴致勃勃地讨论、书写，再在楼层的各大窗户上一一张贴。 夜也深了，暑气退去后，细微的寒意占据了夜晚的战场。 早已睡下的何子璇接连换了几个姿势，但依然沉在梦乡中没有醒来。 打着哈欠的聪聪放下了手里的胶带，拖着疲惫的步伐跟着众人一起回到午睡床边，捞起属于自己的小毯子，默默盖好，随即头一歪，几乎是立刻陷入了睡眠。 旁观的陆停停和江亚美忍俊不禁。 等赵阿姨和江志刚也躺好了，陆停停伸手，熄灭了照明的灯光。 “晚安。”她小声说道。 夜风吹过。 月光似水。 被胶带封住了四个角的a4纸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 陆停停盯着黑暗中的那一小块地方，思绪渐渐模糊。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但陆停停绝没有想到，新的一天是这样开始的。 “停停！醒醒！有人找你！” 第14章 点亮新地图 谁找我？ 闪过陆停停迷迷糊糊的小脑袋的第一个念头。 但理智回笼，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现在又不是周末在家睡大觉，能有谁找她？谁能找到她？ 兴奋的何子璇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到其他还在熟睡中的人，急切地推搡着陆停停。 第27章 “我醒了，我醒了，怎么了？谁找我？”陆停停一边揉眼睛一边回道。 “你自己看！” 手舞足蹈的何子璇双手抱着陆停停的手臂，将人拖到另一侧的窗前。 在昨天晚上贴的a4纸间隙，可以看到对面3号楼的天台，天台周边围了一圈的铁丝网，旁边还有一条被甩出来的横幅。 横幅是经典的红色款式，正面是白色的“决战618，电商一起拼”，反面则竖着手写着陆停停三个大字。 是张湉。 陆停停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赵阿姨之前提过的保洁工具间跑。 她们俩的动静也吵醒了其余的人，几人一看这场面，也是连洗漱也顾不上，江志刚和江亚美凑到了窗前，啧啧称奇：“还真就是缘分啊！昨天刚放的鱼饵，今天就上钩了！” 赵阿姨则连忙帮陆停停打开了保洁工具间的门，搬出了一些杂物，好方便陆停停动作。 一手抄起熟悉的消防斧，对准了微微生锈的铁质挂锁，陆停停手起斧落就是快准狠地砰砰两下。 聪聪凑到她身边，接过摘下的挂锁扔在一边。 陆停停一手掀开上方通道口的正方形门，经久未清理的敞口通道上满是灰尘和垃圾，顺着通道口的敞开往下落，惹得工具间内的三人都接连咳嗽。 都等不到赵阿姨和聪聪放好人字梯，陆停停仰头，脚蹬着几个没来得及搬出去的水桶就借力蹿了上去，两手握住了通道中的铁质单侧梯，轻轻松松地往上爬。 赵阿姨和聪聪：哇...... 来到门口的剩余三人：哇塞...... 不过他们也没功夫感慨了。 点亮新地图的诱惑，和与别的幸存者交流的诱惑，促使他们顾不上收拾，人字梯在通道口下方放稳了，他们就跟着往上爬。 陆停停两手一撑，钻出通道，还不忘接了身后的聪聪一把。 一个接一个。 “原来天台是这样的吗...”最后一个探出头的何子璇感叹道。 大厂的高压工作环境势必造就许多打工人不稳定的心理状态。安全第一的考虑下，不仅园区的窗户是装有细密的防护网的，连天台周围也竖着约两米高的铁丝网，生怕有人想不开。 但当陆停停站在7号楼的天台上，期待地朝挂着横幅的方向张望时，出现的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看到了陆停停一行人，发现了幸存者的寸头青年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和他们打招呼。 陆停停高悬的心沉了沉，失去了刚才的迫切和喜悦。 “那是张湉？”不明所以的聪聪也抬手回应对面楼的寸头男，随即悄悄地戳了戳江亚美的胳膊。 江亚美担忧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陆停停，摇了摇头。 “呼！” 叹了一口气，陆停停低下头，难以抑制地瘪了瘪嘴。 除了他，还有谁会写她的名字呢？ ...... “陆停停！” 一声呼唤。 陆停停立刻抬起头。 寸头男的身边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看见陆停停的瞬间，一通小跑着过来的张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方向，趴在铁丝网上手舞足蹈地叫喊着陆停停的名字。 张湉留着细软的黑色短发，肤色白皙但身材高大、阳光俊朗，一双圆溜溜的下垂狗狗眼，每次撒娇时都让陆停停忍不住心软。 “陆停停！” 又是一声呼喊，这一次，包裹着几乎要满溢的快乐和兴奋。 张湉一手撑在铁丝网上，另一只手不住地挥舞，像摇晃在身后的小狗尾巴。他身边的寸头男都退后了一步，扶额笑。 江亚美扭过头，对着聪聪说道：“这才是张湉。” 陆停停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凑到铁丝网前，两人隔着六七米的距离，透过铁丝网的缝隙看对方。 张湉用轻快的声音大声呼唤：“姐~姐，你~还~好~吗？” “别拖着说话，我听得见。”陆停停也提高了音量。 “噗嗤，”他俩身后的江亚美忍俊不禁，跟众人吐槽道，“像不像《情深深雨濛濛》的大结局，依萍和书桓在车站，在众人的包围下亲啊亲...” 她的描述太有画面感，脑补了那场面的众人都看着陆停停的背影偷笑，还不敢让她发现，毕竟，被武力担当镇压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你怎么样了”、“你没受伤、没饿着、没渴着、没被欺负吧”的小情侣对话后，两人终于想起来给身边的人做介绍。 3号楼的天台又陆陆续续地上来几个人，加上张湉一共五男两女。 分隔在两栋楼的天台，众人只能抬高了音量说话，互相认识了一下，顺便交换了彼此的求生经历。 与陆停停他们不同的是，现在在3号楼天台上的这一帮人，包括张湉在内，都是为了用户增长部一个界面优化更新迭代的需求工作的项目组成员。 两个用户增长的产品：寸头男和齐刘海女。 一个da(数据分析)：花臂大哥。 一个前端：张湉。 一个后端：黑框眼镜男。 两个测试：马尾辫女和二次元男。 事实上，对面的人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名字。 然而，相隔六七米的高空，实在很难记住这些模糊的发音。 一一点过头后，何子璇在背后低声问大家记住了吗。 全场沉默。 第28章 众人寄希望于当过老师的赵阿姨，希望老师记住学生姓名的记忆力能够发挥作用，救他们于水火。 然而赵阿姨也面露难色。 好吧。 陆停停：“就记外号吧！他们肯定也记不住。” 确实，3号楼天台的幸存者们也暗地里给陆停停小队起了一系列诸如金发男、卷发女、乖乖牌之类简单高效的代号。 除了张湉，他认出了江志刚和江亚美——前者是他咬牙切齿许久的假想情敌，后者是跟陆停停共事已久的工作搭子。 张湉在早晨七点的晨光里断断续续地讲着他们的经历，寸头男和齐刘海女时不时地补充。 这一群人的相逢不是意外，丧尸爆发时，他们正汇聚在3号楼7层的会议室内开产品文档评审会。 只不过会开到一半，就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断了。 探头出去看的寸头男很快被吓了回来，关了门跟大家一起在云里雾里中瑟瑟发抖。 透过会议室的窗户向下望，一个个的猎杀现场由不得他们否认现实。 尽管荒诞。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话及此处，张湉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又接着叙述下去。 在众人慌乱着打电话、报警、浏览信息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嘭嘭嘭的敲响了。 离门边的最近的寸头男咽了口口水，和他们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咚咚咚，更加急迫，伴随着呼喊的声音。 寸头男心一横，把门打开了半个缝，窜进来两个人。 两个浑身浴血的人。 第一个钻进来的人身上的白t恤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半边，他捂着自己的右上臂，踉踉跄跄的两步后，跪倒在地，抽搐着。 第二个人则一进来就反手关门，随即钻到了墙角，瑟瑟发抖。 被他们吓了一跳的众人先是条件反射似的避开了浑身是血的两人，尤其是坐在靠门一侧的黑框眼镜和马尾辫，几乎是登时就跳了起来闪避。 但随即，看着第一个人痛苦的神态，他们还是弯下腰，缓缓地凑近，试图弄明白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帮助他。 但也幸好，他们没来得及靠得太近。 因为，那个人的抽搐停止了，他不再疼痛，不再痛苦。 它从此之后只追逐一项事物——人类的血肉。 它暴起的瞬间，黑框眼镜和马尾辫连连后退，但地形受限，很快就跌倒在地，无处可躲。 幸运的是，寸头男抄起凳子将它击倒到一旁。 它一次次爬起，一次次被击倒。 直到众人终于意识到，不彻底地杀掉它，是无法使这没有神志的东西停止的。 于此同时，一进来就钻到墙角的第二个人，目光呆滞、颤抖不停地那个人，也开始了如同第一个人变异前的抽搐。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他的眼睛被一种诡谲的灰覆盖。 来不及了。 他们最终还是动手了。 木质的椅子靠背击打在头颅上。 一击打不破，于是第二下、第三下。 外面的尖叫声还在继续，沉默蔓延在整个会议室中。 “那之后，”张湉说道。 “我们也收到了政府的信息。商量了一下之后，大家拆了椅子当武器，扛着桌子，在走廊上跟丧尸控制好距离，且战且进。 幸好许多...放了丧尸进去的会议室都关着门，我们需要面对的主要是过道上的一些。” 他说得简略，然而7号楼天台上的人也都是经历过鏖战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和凶险。 但张湉一律略过了。 第15章 行动准备 “总而言之，我们把7楼的丧尸解决完之后就开始想，接下来该干嘛去。 7楼全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工位没有安排在这一层的，茶水间的东西也不够我们吃的。 我们也想到了贴讯息跟别人取得联系，但是我们在7楼，视野实在有限，所以自然而然，想到了上顶层。 产品的工区就在3号楼，根据他们的了解，3号楼顶层是老板的办公室，还有两大间会客室，平时人很少的，这个时候应该比较安全，也可以顺路上到天台。 楼梯是走不通的，实在太多丧尸堵路了，真的要一棍子一棍子打出来，恐怕我们得先累死。” “所以我们就想到了电梯。找东西充当撬棍，把四扇电梯门全打开了，还好，几架电梯没有全停在一层，我们就顺着电梯里的维修梯往上，一直到顶层。” “幸运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有安排，行政在这里的会客厅有放矿泉水和茶点。” “昨晚我一上来，就找到横幅写了你的名字，往这边放，希望你能看到。” 他的声音清凌凌的，回荡在半空。 陆停停也笑着回道：“可惜我们昨晚在另一边点灯打麻将，不然昨天你就能找到我了。” “你们还能打麻将？”黑框眼镜男惊讶道。 江亚美嘿嘿一笑：“当了两年牛马，老板有啥不喜欢的礼物堆在哪个角落，我还是知道的。” “你们还能爬电梯？”江志刚难以置信。 “生活所迫啊，做了好久心理建设，还绑了消防水带做安全绳。”花臂大哥搓搓手指，两天没抽烟，已经快憋疯了。 等陆停停也简单介绍了他们的经历，两边的对话就更精彩纷呈了。 第29章 二次元男：“跟你们比起来我们真的好简单粗暴啊...不服就是干...昨天抡凳子都快抡出火花了，我今天手臂都抬不起来。” 齐刘海女：“也是因为我们当时要打的7楼丧尸不多的缘故啦。7楼本身就是一个个会议室，只要把门关上，就能先对付走廊里的，等走廊的几只全部解决了，再一个个会议室清扫过去。” 聪聪则回应道：“因为我们的武力担当只有停停呀，只能动脑子搞点战术了。” “呜呜呜，”张湉在铁丝网的另一边哀嚎，“姐姐辛苦了，我在姐姐身边就好了，我可以帮姐姐冲锋的。” “好啦好啦，”陆停停无奈安慰，“我要求不高，你活着就好啦。” 聪聪：啧。 赵阿姨：啊。 何子璇：啧啧。 江亚美：啧啧啧。 江志刚：啧啧啧啧。 3号楼天台众人：没眼看。 寸头男轻咳两声，语带调侃，声音清脆：“诶呀~是谁天天喊着，吊桥效应！说不定再过两天，亲爱的女朋友就要被同生共死的伙伴们勾引走啦，是不是呀？” 马尾辫女接上：“是谁呀？排查完顶楼，我们去找东西吃，有的人呢，扯了横幅就跑上天台哦~” 江志刚转身对身边的众人说道：“啧，我就说吧？” 张湉：脸红但理直气壮。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是不会懂的。” 江志刚仗着张湉现在也打不着他，大喊：“我们当然不懂了，毕竟我们也没有好姐姐呀~” “好啦好啦，”眼看着张湉已经支支吾吾，脸红到了脖子，陆停停赶紧出来打圆场，“太阳出来了，太热了，我们都先回去吧。” 陆停停转身推着大家往回走，又回头说道：“有事儿叫我啊，或者在往玻璃上贴留言。” 张湉一蹦一跳地积极回应：“好的姐姐，要注意身体哦，别太累了。” 在江亚美揶揄的眼神里，陆停停余光瞥见对面天台的张湉还对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她停住脚步，尽管羞涩，但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张湉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 不去管江志刚和江亚美是怎么在哀嚎着“狗粮好撑啊”，也不去看聪聪和何子璇惊奇又含笑的眼神，在赵阿姨“好甜蜜啊”的感慨里，陆停停大步向前，一马当先钻下了通道。 就在她马上就要跳到人字梯上的时候。 “等会儿，停停。”赵阿姨过来叫住了她。 陆停停仰头：“怎么了？” “你的小男朋友说，我们楼下有人。” 有人？ “他们刚要下去的时候发现的，你快上来。” 陆停停立刻手脚麻利地原路返回。 “怎么了？”她匆匆来到众人身边，恰好听到对面的花臂大哥正说着什么。 “你们楼下，稍等我数数啊，”花臂大哥点着手指来回数了两边，“九楼，是九楼没错。靠我们这边的窗户边上有人朝我们招手呢。” 但没有声音。 陆停停确认，没有人呼喊的声音。 九楼的幸存者们只能用挥舞的动作试图引起对面楼天台上的人的注意。 这说明他们仍受困于丧尸，不敢高声呼救。一旦音量过大，别人会不会救他们先不说，大概率丧尸就会先冲破房门，把他们给咔嚓了。 同在一栋楼的他们根本看不到天台上的陆停停一行人，只能通过3号楼天台上的人迂回地传递消息。 “九楼有几个人？”江亚美急冲冲地询问道。 黑框眼镜男已经机智地掏出手机对准了九楼的玻璃窗放大，更清晰地观察里面的人比划。 “两个，两个女生。” “你再问问她们，他们楼层总共有多少丧尸，能有预期吗？能有个大概的取值区间吗？” 江亚美一急，一些班味儿又冒出来了。 “这是啥意思？”3号楼的天台叽叽喳喳地，众人都挤在铁丝网前，观察着楼下的动静，猜测着那两个女生比划出来的意思。 “四十多个，是不是？是就举双手，不是就别举手。” “就是四十多个！” 信息以一种曲折的方式传递着。 此时太阳也已经升到了半空。 2024年7月3日上午九点半。 日头高悬，没有遮挡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天台上的两群人身上，众人的额头都是密密麻麻渗出的汗珠。 有人下去拿了瓶装饮料上来，分给众人。 也有人要了纸笔，默默写写画画，念念有词。 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我们下去吧。 ...... 陆停停的脑子飞速旋转着。 两个已经饿了将近两天的女生，躲藏在游荡着四十多只丧尸的楼层中。 电梯？楼梯？ 不可以，这个数目的丧尸，就算他们能够像张湉那样通过电梯成功到达九层。光凭他们几个人，拿着粗制滥造的冷兵器，要一次性对付四十多只丧尸，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 张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冷静而克制：“还有一个点，四十多，这个数量是不是准确，建议还是留一点提前量。” 其实何子璇和聪聪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们还没有说出来，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在此时说出来。 求生是本能，为了更快地得到救援而对实际情况做一些修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30章 这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只不过是从暗面考虑的因素。 救不救？ 怎么救？ 救她们是否会让自己陷入到更大的危险中去？ 这困境锁住了7号楼天台中所有人的喉咙，让他们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停停咬着笔，手指不住地点着空空如也的白纸。 这个决定怎么做？ 假如他们是在相邻的楼层，那么找到对应的窗户，一斧子敲破了窗，绑上绳子，把人带上来也就是了，但偏偏，从九楼到十三楼，除非是蜘蛛侠，否则怎么高空救援？ 陆停停一咬牙，站了起来。 为了让对面天台的人也能听到，她特意抬高了音量：“我只说我的意见，不代表任何人。 人，要救，眼睁睁看着别人饿死，我做不到。 但是不可能是我们一路打下去，或者把她俩捞上来。这根本办不到，我们也不是神。” 这个结论其实是相当明显的。 只是在一个团队中，必须要有人第一个站出来，承担下决定的责任。 而做决定是沉重的。 江亚美第一个表态：“我同意。” 对面的张湉看着陆停停凝重的表情，开口安慰道：“停停，这不是你的义务，在这个时候，为了陌生人尽己所能，就已经足够了。” 生死有命。 聪聪也点头道：“我们只能试着送东西下去，让她们努力撑到救援来的时候。” 这个决定似乎已经得到了众人的默认。 九楼等待着的幸存者们是如何想的？ 陆停停不知道，对面天台上的人也没有再描述。 但无论她们是感激，抑或怨恨，都无法改变陆停停的决定，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至于执行层面的问题，赵阿姨第一个提出了疑问：“我没问题。可是怎么送？从电梯通道下去，她们也无法绕过一个楼层的丧尸来取。” “我们没办法过去，但是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尽管说！”寸头男大喊道。 江亚美抬了抬手，示意这边听到了。 “还记得昨天晚上看见的吗？”聪聪若有所思。 何子璇接话：“打破玻璃...然后让丧尸自己跳楼？” 第16章 各显神通 “打破玻璃...然后让丧尸自己跳楼？” 江志刚抿了抿唇，说道：“但是我们这楼可没有让他们在窗外躲藏的地理优势。” 7号楼窗外就是垂直的墙面，哪怕是空调外机，也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赵阿姨也补充道：“而且，两个饿了两天的女生，手里也没有利器，拿着凳子砸窗户，到底是窗户先砸破，还是丧尸先顺着声音找到她们？” 这似乎是无解的局面。 全封闭的楼层内，要想传递东西，必须有打破窗户，可打破窗户，就会先引来丧尸攻门。 “通风系统呢？这个有没有可能性？”聪聪又提出了新的方向。 就像特工电影里经久不衰的情节，身手敏捷的男主角身穿黑色紧身衣，嘴里咬着手电筒，爬行在银色的通风管道中，到达一个个不可能的任务地点。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了解空调新风系统的赵阿姨给打了回去。 赵阿姨摇着头：“不可能的。空调管道是有阻隔网的，园区的清洁计划里有通风管道的清洁工程。” 似乎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声东击西呢？我们用过的招数，再来一遍。”陆停停轻声提出。 她一边在白纸上画着圈，一边细化这个方案：“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东边的会议室，我们从西边用绳子降一个东西下去，用音乐或者光源，吸引丧尸的注意，然后让她们砸窗，尽量缩小砸窗的声音对丧尸的吸引力。” “只要窗户能砸破，之后的一切都好说。” 赵阿姨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着烈阳打在地上的深色影子，开口说道：“如果要做，只能现在做，越拖，她们会越没有力气。” 何子璇也表示同意：“等不到晚上了。” 江亚美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这个计划风险很大，我们在外面放音乐，对楼层里的丧尸的吸引作用能够保持在一个怎样的程度？ 之前我们自己尝试的时候，也总有一些丧尸是没有被音乐声吸引住的。”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聪聪面带犹豫，艰难地说道：“只能多放几台手机了，一起放音乐。”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对面天台上的朋友们沉默地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事不宜迟。” “张湉。” 陆停停起身唤道。 “告诉九楼的女生，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开始行动，我们从西边往下降落手机，尽量大声地放音乐吸引住丧尸，让她们做好准备，音乐一响，就开始砸窗，不要砸中间，往四个角上砸！用力砸！” “这应该就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 陆停停的声音回荡在燥热的天台上。 “听明白了吗？” 尽管隔着六七米的距离，就算隔着两道铁丝网的阻隔，张湉还是紧紧锁住了陆停停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陆停停冲他笑了一下，不再记挂着信息传递的事。 江亚美推了推她的肩膀：“走吧，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还有一堆事要做呢。” 第31章 往下爬的时候，几人争分夺秒地安排起了分组和分工。 赵阿姨思路明确：“我去收集整个楼层的物资，翻柜子、翻工位，整理清单，看看在保障我们生存的前提下能够给九楼受困的人送点什么。” 何子璇当即说道：“赵阿姨，我跟你一起。” “最重要的不是看我们能分给他们什么，只要窗户打通，后续再送几次都可以，我们还要关注，第一次送下去的得是她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聪聪补充道。 何子璇立刻跟上了思路：“水、高热量食物、充电宝，如果有药也可以看看，消暑药、维生素什么的。” 停顿了片刻，她又补充道：“还有垃圾袋。” 众人沉默了。 这事儿不能细想。 一想就会回忆起使用了猫砂的自己。 除非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否则，谁也不知道，生活的尊严是不是比生存本身更敏感一些。 一脚踏在了十三楼的地板上，陆停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我去找绳子，行动前得准备一根能够从天台够到九楼的绳子，还要让对面楼的人帮着看看，什么长度能够刚好垂在九楼外面。” 江志刚主动提议：“我帮你，待会儿还要把梯子也带上天台，不然绕过两米多高的铁丝网也很难操作，踩着梯子会好点。” 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陆停停：“亚美，手机的设置还是你来负责吧，我们现在有的都可以用上，应该都是有电的。” 江亚美点头应允：“好，这个很快，弄好了我去帮江阿姨她们清点物资。” “还有聪聪，我们还需要一个能够放手机的容器，不能阻挡音量、也不能限制音乐传播，得挂的上绳子，还得足够安全，不能让手机半空掉下去。” 手机可是当前最珍贵的战略资源之一了。 聪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先找找有没有符合条件的现成容器，不行我就用矿泉水桶做一个。” 江志刚积极推进：“等我整完这边的就来帮你，我知道怎么做简单的扩音器。” 聪聪一手勾住江志刚的脖子，哥俩好地拉了两下。 “好！没有卡点！”陆停停拍了两下手，给大家加油鼓劲，“抓紧时间，go！go！go！” 几人一溜小跑。 赵阿姨边跑边不忘嘱咐众人：“天气热，注意别中暑啊，多喝水。感觉不舒服的来找我，我给你刮痧，掐几下就好了。” “好~” 赵阿姨给人的感觉，像邻居家经常给你塞零食的亲切阿婆，安心且温暖。 陆停停冲到工位，犹豫了三秒，第一时间往消防物资储存点奔跑。 先前江亚美在这里拿了消防斧，按常理，消防物资储备点肯定是有水带的。 消防水带结实、可靠，只要长度足够，就是最好的选择。 再不行，也可以看看物资柜中有没有求生绳。 只能寄希望于行政的良心了，能不能采购一些装备齐全的消防物资。 从天台到九楼，陆停停站起身打量着楼内的高度，用自己的身高做对比。 天台的铁丝网高两米，每层楼内高约三米左右，加上建材的厚度，要从天台垂到九楼，陆停停在心里飞快地做着简易算术题。 至少需要一条20米左右的绳子！ 幸运的是，饭厂在消防设施上的确花了对得起大厂名字的价钱，陆停停成功地在消防物资柜里找到了一根标准长度25米的消防水带。 橡胶里衬，包裹着亚麻编织，前后两头是金属连接口，一看就靠谱得不得了。 但为了能够把消防水带和物资袋、和放着手机的容器相连，陆停停和江志刚扛着水带就往其余众人的位置跑。 先是跟何子璇和赵阿姨对接。 第一批传下去的东西里肯定少不了水，赵阿姨还奢侈地拿了功能饮料，因此，想要避免物资袋在半空中就散架了，袋子势必要选最结实的。 赵阿姨连续扯了好几个，用手试过了材质，才最终选定。 “中老年人的爱好就是囤袋子。”赵阿姨塞进去遗憾落选的选手们，关上柜门，掩上满满半柜子各式各样的袋子。 陆停停扛着消防水带赶到的时候，她俩正动作敏捷地收集着所有有必要第一批传下去的东西。 何子璇甚至贴心地放了两片卫生巾进去。 “万一需要呢？假如真的在这个时候来了经期，楼下的姐妹也太惨了...”何子璇向来是体贴且善解人意的。 一看到陆停停和江志刚扛着消防水带出现，赵阿姨立刻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 显然，这比手臂都粗的消防水带象征的就是满满的安全感。 陆停停把消防水带往地上一放，蹲下身来抽出带着金属接口的一端。 “得想下这个怎么能和物资袋接上。” “是呢，不能倒时候滑落了，那可太心疼了。”何子璇凑到了陆停停身边。 赵阿姨瞥了一眼地上蹲着的三人，微微一笑：“我去找找药，你们弄这个吧。” 聚精会神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嗯”了一声，乖巧得像三个排排坐分果果的小学生。 陆停停盯着金属接口和布袋的把手看了两秒，用手摆弄了两下，思索道：“从接口伸过去打个结？” 干净利落。 “试试看。” 第32章 演示了两遍，三人都感觉可行，于是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项工作。 何子璇跟上了赵阿姨，开始用龙卷风的速度和蝗虫般的精细度，扫荡每一个工位，从文件柜到抽屉都摸得干干净净，可谓寸土必争。 其刚强勇毅的作风与平日的温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陆停停和江志刚大为震撼。 受到冲击的陆停停抱起消防水带，带着江志刚去找奋斗在手机容器上的聪聪。 果不其然，聪聪确实没找到任何一个适合存放手机的容器。 为了让手机不掉出来，就得保证容器有一定的牢固性，不能是大敞口的篮子筐子。 但为了让音乐能畅通无阻地传播，密封盒子也是行不通的。 他俩提着消防水带赶到的时候，绞尽脑汁的聪聪，正手持大号美工刀和矿泉水桶做斗争。 他用两条腿艰难地卡住矿泉水桶，一手抓着桶口，一手拿着美工刀，在水桶壁上划出一个个方便声音传出的小孔。 高难度的姿势和炎热的天气使得聪聪的鼻尖上都是汗水，看见她俩的到来，忙不迭松了一口气，把矿泉水桶往地上一放：“刚子快来，帮我拿着这个。” 第17章 铁锅炖大鹅 聪聪挑选的矿泉水桶不是办公室常见的15升容量款。 他也试着把美工刀往那种大号矿泉水桶上比划过，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水桶壁太厚、美工刀刀刃太薄，压根操作不了。 于是在江亚美的启发下—— “去老板办公室找，老板不喝我们打工人的水，有专门的伦敦水备着呢，你试试看那个桶。” 聪聪很快在老板办公室找到了一个6升的小号水桶，桶壁的材质和常见的矿泉水瓶一模一样，美工刀一划就是一个口子，好操作得很。 没等江志刚和聪聪把水桶壁的通音口都弄完，等着比划长度的陆停停先拿着消防水带的接口试了试。 “朋友们让我先——” 6升的矿泉水桶是个圆润的圆锥体形。 许多商家都会在桶口处做一个塑料把手，方便顾客拎取。 然而不知是伦敦水过于高级导致设计压根不考虑顾客需要自己拎水的情况，还是给老板送水的打工人已经贴心地取掉了碍事的把手。 此刻，陆停停三人只能看着桶口纠结。 江志刚接过美工刀，在桶口下方比划：“要不，往这里划个口子，把水带塞过去？” 陆停停否决：“不行，吊着的时候只能用这里承力，桶口受力变形，顺着口子裂开就糟了。” “但是，”聪聪有些纠结地开口，“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在这里划个口子塞手机进去的，这样一说确实是不够保险......” 三人的脸皱成一团，紧紧地盯着矿泉水桶，像是要凭空盯出一个洞来。 最后还是江志刚先想到了完美方案，他一溜小跑会工区，很快提溜着一个篮球回来。 当然，重点不在篮球，而在于盛放篮球的工具，一个编织网兜。 “用这个是不是就没问题了？”江志刚把篮球往边上一放，拿着网兜坐了下来。 “看，网兜的口子不大，也挺结实。矿泉水桶的下面开个口子，把手机塞进去，用胶带把口子封住，防止在半空中手机掉出来。 然后用网兜兜住水桶，消防水带可以直接和上面的兜口绑在一起，也不会阻挡传音。” “完美！解决！”聪聪一搂江志刚的肩膀。 “好，”陆停停起身太急，脑子一阵晕眩，“刚子你帮聪聪划口子吧，亚美那边的手机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我先上天台试绳子长度。” 得到了俩人“包在我身上”的眼神，陆停停马不停蹄地赶往天台。 把沉重的消防水带往腰上一绑，再往肩上一带，陆停停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踩着梯子往天台上爬。 水带拖着她的身体，每一个迈步抬腿都如此困难，仿佛是在重力加倍的世界里艰难跋涉。 好想吃铁锅炖啊...... 这个念头突然闪过陆停停的脑海，让她想起了上周的某一天。 具体是星期几，已经记不清了。 总之是一个漫长的工作日结束之后。 疲惫的她一手揉着麻木的肩颈，一手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跟张湉控诉着无理取闹的组长姚远。 无理取闹到什么地步呢？ 明明是八点就可以准时下班的，姚远非要在七点五十的时候把她叫过one on one，什么近期工作、什么统筹回顾、什么晋升机会。 她俩都心知肚明，饭厂运营部多少年没有外包转正的事出现了。 但这是个好用的大饼。 也是一套通用的话术。 可能是最近老是准点下班，碍了他的眼了吧。 陆停停漫不经心地想着，嘴上“嗯嗯好的收到明白”地应付着。 然而似乎是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了姚远。 他的语速加快，带上了京市口音，语气也变得挑衅而不自知。 “......你觉得等合同到期了我们还会再续吗？我现在就可以跟人力说换人的，你不觉得自己没有摆正你的位置吗？” 陆停停白了他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已经20:17的时间，直接走出会议室打卡下班了。 她也懒得想会不会被辞，会不会被穿小鞋，干不下去就不干呗。 她只是好饿。 第33章 对着电脑屏幕一整天，只有到下班的时候，才仿佛重拾了感官和肢体。 饥饿的感觉、肠胃蠕动的感觉、眼睛的酸涩、肩颈的不适。 一切感觉都涌了上来。 于是她拿出手机，戳张湉出来吃了一顿火热的铁锅炖。 木质锅盖掀开的一瞬间，所有的烦恼都远去了。 收拾好心情的陆停停做好了被辞的准备，甚至畅想起了离职后的美好生活。 结果第二天，姚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派活，继续摆着leader的架子。 搞笑呢这不是。 陆停停的双手撑在天台的通道口边，细碎的沙石带来细密的疼痛，但她浑不在意。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晚上的事情？ 应该是那天的铁锅炖大鹅太香了。 一定要再吃到才行。 “停停！” 看见她从通道口里出来，把消防水带重重地甩在地上，3号楼天台上孤零零盘坐着的张湉连忙喊道。 陆停停朝他挥了挥手，又重新顺着通道爬下，去取垫脚的人字梯。 不过这一回。 “停停给！” 江亚美把设置完成的手机交给了聪聪和江志刚，在加入赵阿姨的物资清点大军前，先来看看陆停停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好在她来了。 弯下腰接过江亚美递上来的梯子，陆停停神情温和：“亚美，如果各小分队都准备好了，就叫大家都过来吧，差不多了。” 江亚美比了个ok的手势，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张湉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陆停停将梯子搭在铁丝网边，试了试梯子会不会摇晃，再一步步爬上去，垂下了消防水带。 “怎么样？能不能够到？”陆停停一个人支撑水带的重量并不容易，她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可以的！”张湉的声音也急切了起来，“稍微多个二十公分，对！刚刚好。” 陆停停趁着自己还没有力竭，反身用胳膊夹住水带，一手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马克笔，咬掉笔盖，在方才试好了的位置上做下标记。 “行了。” 陆停停喃喃道，两手把水带往回撤。 日头高悬，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蒸腾。 晕眩的感觉传来，陆停停拿起不知是谁先前喝剩的矿泉水，仰头就是一通灌。 张湉看着这一幕，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却又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7号楼与3号楼的天台相距六米而已。 却如天堑。 天台上的动静引起了3号楼其余人的注意。 一个个脑袋从通道口钻了出来，寸头男、齐刘海女...一个个顶着大太阳站在了铁丝网边，为这场即将展开的行动无声地加油鼓劲。 “停停？”第一个从通道口爬出来的江亚美注意到了蹲坐在阴影处的陆停停有些发白的脸色，连忙一路小跑过来。 “中暑了吗？”她摸了摸陆停停的额头和后背，打开顺路带上来的小包，掏出冰凉的矿泉水打开瓶盖，递到陆停停嘴边。 “亚美帮忙拿东西呀。”江志刚把安放着手机、外裹网兜的矿泉水桶放在地上，抱怨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在看见陆停停的脸色时，江志刚也花容失色，一路小跑到陆停停身边。 身后的赵阿姨从口袋里掏出了藿香正气水，插好了吸管递给了陆停停。 陆停停一口喝掉：“我没事，刚刚用力过猛了。” “是我不好...应该是我上来试的...水带那么重...”江志刚的脸皱成了一个小老头，配合着高大的身躯格外好笑。 陆停停抬手，比了一个stop的手势，江志刚的嘴立刻合拢。 陆停停坐直了身子：“闹钟设好了吗。” “嗯，十点一刻的。”江亚美回道。 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点亮，看了一眼。 还有十分钟。 在大家紧锣密鼓地筹备下，半个小时就把所有准备工作完成了。 “那准备吧。”陆停停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却被江志刚压住了肩膀。 江志刚神色认真：“坐着休息吧，我们来。” “偶尔也要给我们一些表现机会啦。”聪聪在江志刚身后，露出半个脑袋。 “嗯。”何子璇应声，掏出纸巾擦了擦陆停停额头上的汗。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好吧。 陆停停屈服在了大家的一致同意下，抱着充满电的便携式小风扇坐在了阴凉处，看着大家有条不紊地行动。 2024年7月3日十点十分。 西边铁丝网下的梯子已经架好。 江志刚站在梯子上，将消防水带垂落至陆停停做好标记的位置，多余的部分则缠在他的手臂上。 聪聪在地上扶稳梯子，一手抓着消防水带的末端，以防万一。 东边，3号楼天台上的幸存者小队已和9楼的受困者达成了一致，不时同步着时间和进展。 赵阿姨和何子璇就在陆停停身边，攥着准备好的物资袋，不时确认着陆停停的状况。 江亚美则奔波在东西两边之间，同步着时间。 无声的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回荡在天台上。 十点十三分。 十点十四分。 十点十五分。 铃声响了。 第18章 数量和音量都远超过以往几次的铃声响彻云霄。 第34章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停停似乎听到了丧尸骚动的声音。 腐烂的身躯摩擦扭动。 涎水和血液交相滴落。 江亚美几乎用上了他们找到的所有手机。 最大的音量，最响亮的铃声。 园区空地上的丧尸被半空中的铃声刺激，发出了“嗬嗬”的渴求声，却只能无望地追逐。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一时刻。 3号楼天台上的人们大吼一声“砸！” 陆停停一众看不见楼下的情形，只能通过他们的表情和言语猜测。 情势不容乐观。 此时已是丧尸爆发后的第三天正午。 48小时的食水不进和过度惊吓磨光了9层受困者的力气。 尽管她们尽全力尝试。 陆停停只能从嘹亮回旋的铃声中捕捉到一些微弱的敲击声。 铃声能够持续二十分钟。 可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假如在五分钟内，受困者依然无法打破窗户的话，这说明她们已经没有从内部打破窗户的力量。 那么就算铃声能够把所有丧尸都牵制住，也于事无补了。 一分钟。 两分钟。 撞击声越来越微弱。 但还在持续。 陆停停靠着何子璇的手撑起了身子，几人一起走到天台边。 3号楼天台的幸存者们紧盯着下方的动静。 张湉抬头，和陆停停交换了一个眼神。 咚。 咚。 不要伤心。 咚咚。 你已经尽力了。 咚... 日头晃眼。 从起床起就开始奔波的他们还没来得及正经吃上点什么。 曾经看到朝夕相处的人微笑着被咬断了脖子，鲜血喷上天花板。 曾经看到奋力求生的人一着不慎，忍痛切除肢体后依旧变成了丧尸。 可是，似乎都没有此刻，这样缓慢而直白地，体会到生命的流逝。 是因为从前的人是根本无能为力的吗？ 是因为现在的人是尝试后又失败的吗？ 陆停停眼眶有些湿润。 ...... 三分钟。 四分钟。 何子璇侧身，抱住了陆停停，把她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靠，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何子璇在陆停停的耳边轻声说着：“我们尽力了...” “你们看，3号楼下面有人。”赵阿姨突然惊道。 或许是受到铃声的吸引，3号楼4层窗户前也出现了几个人，正朝这边看。 恰在此时。 砰！ 一声巨响。 哗啦。 砰。 随后又是几声撞击声。 她们成功了？ 然而3号楼天台上的人惊愕的表情，无声地诉说着并非如此。 “八楼，她们下面，有人砸破了八楼的窗户！”寸头男激动得语无伦次。 “成了吗？我们现在拉上来？”江志刚在背后吼道。 江亚美：“等等！” 陆停停只能等着他们的转述，而在3号楼众人眼里，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是那么不可思议。 齐刘海女扒在铁丝网上语调轻快地转播：“八楼钻出来一个姐妹，拿着斧子，刚刚应该就是她破窗的！” 盛夏的正午。 罗菲清理干净窗户边的残渣，探出了头和大家打招呼：“好热闹啊！” “干啥呢大家？大中午的不睡觉放啥音乐啊？” “救人——” 3号楼众人七嘴八舌地同步情况。 “明白了，”罗菲搞清楚了情况紧急，钻回去吼了一声，“来人啊——来个梯子——” 寸头男接着跟陆停停她们播报：“她又回去了——” “祖宗你又怎么了。”长发男扛着一架跟陆停停她们同款的、全饭厂统一的人字梯滴溜溜地过来了。 “正事，救人呢。” “啥？是这铃声？” 罗菲没管长发男的疑问，把人字梯往窗边一架，人就拿着消防斧爬了上去，上半身探出窗外，吓得长发男赶紧过去抱住了梯子和罗菲的腿。 花臂大哥接过了转播信号：“她又出来了——在窗边架了个梯子！” “里面的人往后退！” 罗菲深吸一口气。 尽管梯子弥补了高度的不足，但从下方去够上面的窗户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来啦！” 她竭力伸长了手臂，肌肉绷出了弧度，大腿用力，撑起了身体。 彭！ 感谢饭厂行政！感谢园区物业！感谢建筑物设计师团队！为了采光，把窗户做的如此之大，便于后来人隔楼打窗。 “破了！破了！” 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过，听着转播的7号楼天台众人加入了欢呼，连刚刚听明白发生了什么的3号楼4层人也小声地庆祝了起来。 很快，钢化玻璃被9楼受困者清理干净。 消防水带被拉起，手机关停，换上满满当当的物资袋，从东边放了下去。 最后的最后，抽回空荡荡的消防水带，江志刚把水带往地上一甩：“呜呼！” 仿佛一场大梦。 激动到忘记了饥饿和疲惫。 《末世之我在大厂当救世主》 ...假的。 但是。 江志刚捡起了地上的消防水带，卷回原状，走到陆停停身边：“这比游戏通关的感觉好了一百倍。” 第35章 陆停停：“废话。” “姐姐！干得漂亮！”对面的张湉吼道。 “谁姐姐？姐弟俩一起打工？”罗菲又好奇地伸出头来打量，但角度受限，压根看不到天台上的陆停停。 “不是亲姐姐，是情姐姐。”花臂大哥淡淡道。 陆停停：...... “哦~~”罗菲上道地跟着起哄，“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大哥？要是也有的话，你帮我问问你旁边的寸头哥。” 长发男一把拽回了罗菲：“不好意思啊她刚被劈腿就末世了，打不到渣男现在有点被逼疯了。” “好的。” “没事。”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花臂大哥的耳朵红了半截。 咳。 大中午的，众人也不能一直在日头下晒着。几波人招呼彼此，约定了联络方式，就各回各家。 *** 2024年7月3日下午一点。 午觉时分，窗帘半掩，遮出半室阴凉。 但吃饱喝足的众人依旧沉浸在方才紧张刺激的行动计划中。 何子璇给每人发了一根棒棒糖。歇不下来的赵阿姨拿着一张长长的纸走到他们身边：“物资都理完了，我给大家念念。” “赵阿姨辛苦了~”众人齐声道。 “我有什么辛苦的，你们上午都是体力活，才辛苦呢。” “首先是最要紧的食物方面。 搜了一遍所有工位，发现了九桶矿泉水，一箱纯牛奶、半箱干脆面，一箱华夫饼干，一袋吐司，大半箱紫米面包，五盒巧克力饼干，还有一些小包装的瓜子辣条之类的，加起来也有一箱左右。 ” “辣条？”聪聪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子。 何子璇说道：“没错，辣条。本来冰箱里还有些水果和便当的，但是停电到现在，还是不要冒风险了。” 赵阿姨继续清点：“结合之前在茶水间找到的食物，我们在这过一周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就算接济了楼下的受困者，也还算是富余。” “呜呼~”江志刚率先海豹鼓掌。 “可以来一包辣条奖励吗？”聪聪眨巴着眼睛试图迷惑何子璇。 “咳，”何子璇轻咳一声，“我和赵阿姨的想法是，小零食就放着大家自取好了，可以充当主食的就还是赵阿姨统一发放。” 众人都表示同意，于是关于食物的部分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 赵阿姨继续：“电子产品方面。 我们找到了十三个充电宝，几乎都只有一半左右的电量；笔记本电脑二十一台，还没有来得及测试密码；手机十三部，这是除去了你们自己的手机之后的数字。 ” “生活用品。 纸巾湿巾这些就不赘述了，大家随便用吧，只要不是挥霍，肯定是足够的。此外我们还找到了三瓶花露水和两把网球拍，网球拍的质量很好，如果之后遇到丧尸的话会是不错的武器。 ” 赵阿姨说完了，何子璇补充道：“这些是比较重要的部分，其余一些零零散散的就不统计了。如果大家有需要就来问吧，只要是找到过的东西我们都有印象。” “辛苦了。”江亚美大大地敞开怀抱，给了赵阿姨和何子璇一个隔空抱抱。 “等等，我们还有个重头戏呢。”何子璇神神秘秘地开口，把视线转向了陆停停。 恢复得差不多了的陆停停愕然。 “锵锵~锵锵~” 是一对对讲机。 江亚美第一个叫唤了起来：“啊——是之前出的麦记套餐玩具！这一款马上就被抢光了！” 初夏的时候，著名连锁快捷餐饮品牌麦记，在其招牌套餐上出了一对玩具——食物造型的对讲机。 小学生觉得幼稚，但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对大厂员工来说则是完美。 套餐一出，当天就卖爆了，饭厂园区附近好几家麦记的玩具都陆续售罄。想要的人只能在网上收二手。 食物造型的对讲机不只是可爱而已，也相当实用——虽然在有手机的时候确实还是观赏性居多。 但在当下，用两节电池供电的一大一小两个对讲机，可以实现十米距离以内的对话自由。 谁见了不说一声是从蒸汽时代跨越到信息时代的巨大进步！ “有了这个，某些人就可以和某些人聊天啦~”何子璇凑近了陆停停泛起红晕的脸，正大光明地打趣。 作为在场唯一恋爱人士的陆停停：...... 第19章 吃饱喝足的众人此刻显然都很有八卦精神。 江志刚故作疑惑：“那么我们要怎么把另一个对讲机送到某人手里呢？” 江亚美紧随其后：“两栋楼，六七米，扔也扔不过去呀~” 陆停停摸了摸微烫的脸颊，镇定道：“这说明对面的某人和这个对讲机没有缘分，不如就给楼下的姐妹吧，一栋楼就该守望相助。” 何子璇把手放到了陆停停的肩膀上：“真的吗停停？真的这么大公无私吗？” 陆停停一个用力，反手把人按在午睡床上挠痒痒：“你说呢！” “我错啦我错啦！”何子璇登时求饶，然而已经恼羞成怒的陆停停才不会放过她，任凭她怎么扭腰也逃不过大魔王的手掌心。 大家都哄笑成一团。 何子璇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正色道：“好啦好啦，我们先留着吧，给楼下的姐妹们，也不在有效通话距离内啊。” 第36章 聪聪表示同意：“嗯，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派上大用处呢。” “比如？” “比如...我们的下一个行动！”陆停停故作悬疑。 下一个行动？ 其实到了现在，如果他们就这样守在这里，也不是不可接受的选项。 食物不再是问题，有人和自己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眼前的一切已经是难得的安稳美好。 但是阴霾始终存在。 为什么会产生丧尸？ 人类真的可以消灭丧尸吗？ 这些问题对于曾经的他们来说太遥远了，温饱都没有解决的人，又何谈思考这些深奥的问题呢？ 可是现在，似乎到了该决定方向的时候。 何子璇犹疑片刻，开口道：“其实今天行动前，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栋楼没有别的人回应我们呢？ 是他们自己也身陷囹圄？ 还是不想出来参与？ 又或者，这栋楼除了我们就没有别的幸存者了？ 你救下我和赵阿姨的时候，我其实还挺乐观的。 那时候我的想法是，我们这样的战五渣都能通过精心设计的计划消灭丧尸，园区有那么多人，一定也有很多人能够活下来。 可是现在来看...好像不是这样。 ” 中午那样大的阵仗，截止到目前，这邻近的两栋楼内，确认存活的也只有7号楼的13层陆停停一行人、9层的两个女生、8层的罗菲一行，3号楼的张湉一行以及今天新发现的4层幸存者。 甚至她们还不清楚3号楼4层和罗菲所在的7号楼8层具体有多少幸存者。 放眼园区，他们现在清楚的也只有露天咖啡馆内有两个幸存者成功跑入、昨晚的1号楼有两个人成功用“跳楼”陷阱脱困。 细数起来是不少了。 可是整个饭厂园区占地宽广，共有七栋高楼，有着将近一万人的员工。 幸存者九牛一毛。 赵阿姨抬手摸了摸何子璇的头发：“这说明我们很幸运。” “是的，”江亚美喃喃道，“我们很幸运。” “如果那时候没有停停来拉我，我早就变成丧尸了。” 聪聪和江志刚对视一眼：“如果没有你，我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鼓起勇气从会议室出来。” 何子璇含笑打趣：“好了，大家不要谢来谢去了。” 陆停停转了转眼珠，表示赞同：“感谢的话留到以后再说。怎么？说句谢谢就完了？当然要请大家吃饭啦！” “好啊，我先预定，请大家吃火锅。” “啊，你抢我的！我也要请大家吃火锅！” “那你请重庆火锅，我请京市铜锅喽？” ...... “今天周三？” 七嘴八舌的打趣中突然掺杂了一句有关日期的询问。 江亚美侧头去看聪聪：“嗯，怎么了？” “我说呢，怎么总感觉有事情忘了，周三该写周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仿佛咽下了苍蝇似的开始尖叫，坐在聪聪身边的江志刚和江亚美转身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重锤。 “太不吉利了！” “呸呸呸！” “我错了！”聪聪大喊，“啊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亚美露出危险的神色，跟江志刚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要聪聪说出一丁点儿想念上班的话，速速绞杀！ 很有求生欲的聪聪：“假如末日求生是一张答卷，大家觉得我们做得怎么样？” 没有什么娱乐方式的众人也非常配合聪聪天马行空的问题。 答案五花八门，但总的来说，大家对目前的状况都还算满意，毕竟，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聪聪：“我突然想起周报，不是因为我真的皮痒痒，就非得被资本家的效率工具压榨一下…” “是想到了复盘和总结。”陆停停接话道。 “没错，”聪聪点点头，“难道今天早上的事情没有启发到你们吗？” “这话真的很像心灵鸡汤，”何子璇不自觉地揉捏着衣服的一角，“但是，我们一起帮助楼下的女生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很强烈的幸福感和使命感。” 江亚美点点头。 “就像是，找回了对生活、对命运的掌控感。”陆停停一字一句地说道。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赵阿姨补充道，“最深奥的道理也最简单。” “谁能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被困在这个破地方，我们还能干成这样的大事。”江志刚双手往后一撑，眼睛亮闪闪的。 聪聪：“比谈下来一个难搞的艺人还舒坦。” “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okr吗？”陆停停提起了那块白板。 o-目标：生存 “生存不只需要柴米油盐，人总得有点精神追求吧？” kr1：食物 “我们已经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只要配上适当的战略，也可以取得更多的食物。” kr2：建联 “只有合纵连横，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十三层的我们只能帮助九层吸引丧尸，八层的人就可以直接打破九层的窗户。” “所以…我们也去开电梯门吧？” 这是从张湉那里得来的灵感。 “看一看， 7号楼究竟还有多少人活着。有多少是朋友，有多少是敌人。” 第37章 “陆停停。”江亚美的声音紧接着陆停停响起。 “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 嗯？ 众人的小眼睛纷纷偷瞄着。 “直到现在，我才感觉我真正地认识你。” “跟你干了，做你嫡系。” 陆停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狡猾的女人！”江志刚怒吼，“我才是停停的第一个小弟！” 聪聪：“这是在干什么！我不要当大头兵啊！我也要做嫡系！” 陆停停扶额，就不该对这些人抱有幻想。 比起争权夺势，还是可乐和辣条更能激起大家的斗志。 隔着纷闹的众人，赵阿姨微笑着向陆停停俏皮地眨了眨眼。 末日让7号楼13层成为了孤岛。 但孤岛之上，只有心甘情愿做幼稚园小朋友的人。 “好啦好啦。” 陆停停打着圆场，但借题发挥的众人沉浸在“谁才是陆停停最好的朋友”的斗争里根本脱不开身。 假如这是漫画世界的话，就能看到陆停停的额角爆出一个小小的青筋。 碰碰！啪！ 一手一个小朋友的陆停停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正色道：“大家还有啥正事要说不？” “正事”两字上加了重音。 已经是美好的午休时间了，趁大家都在可以快速同步，然后就该睡午觉的睡午觉，该聊天嗝屁的聊天嗝屁，还睡不着的就去撬电梯门了。 “我有！” 何子璇仿佛真的小学生上身了，说话的同时还伸出了右手。 只不过手掌心内，放着一盒药片。 粉红色的包装。 短效、口服、避孕药。 在场唯二的男生面部表情慢慢凝固，小腿不自觉地朝外移动，呈现出了想要逃跑的趋势。 女生们却很快明白了症结所在。 经期。 “天呐，”江亚美欲哭无泪，“你提醒我了，我应该就快要来了。” “是的。”何子璇表情凝重。 “我跟赵阿姨收集物资的时候只找到了几包已经开封的卫生巾，数量不多、而且只有日用的。” 江亚美的表情都快要石化了。 13号楼已经投入使用的工位一半是运营部在用，另一半则是江志刚所在的风控部。 娱乐号运营部的女生比例大约有三分之二，个别组还能再高一些，但风控部的阳盛阴衰就比较严重了。 而且，即使一些女生备有卫生巾，也不会在工位放太多，有个半包以备不时之需就足够了。 这就导致————— 何子璇：“之前还给楼下的女生们送了几片。预估来看，剩余的只够三个人度过一个经期的了。” 江亚美已经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循环中。 何子璇：“亚美是最近几天，我的话刚来过。” 赵阿姨和陆停停先后回答。 “大概下周。” “半个月的样子。” “嗯…”何子璇沉吟片刻，“那目前看来我们的储备勉强可以支撑。” 她把药盒转手放进兜里：“避孕药先放在我这，要避开经期的话得提前大半个月开始每天吃一颗。大家之后有需求找我。” “还有，现在已经是丧尸爆发的第三天了，说不定之后救援就回来，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什么场面，我们会不会分开，我和赵阿姨下午会整理几个随身小包裹，放一点食物和紧急备用物品，到时候大家来取。” 性格中天生的优势和专业中锻炼出来的细致严丝合缝地结合，造就了何子璇独一无二的体贴与坚韧。 此刻在场的女性兴致都不高。 聪聪和江志刚越缩越紧，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经期意味着身体乏力、腰背酸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还有盛夏里不可避免的黏腻。 还不算痛经的上吐下泻、站都站不稳。 陆停停仰头看天，明亮的双眸都黯淡了下来：“丧尸末日来了，没有异能、没有空间、没有系统就算了，能不能进化掉经期啊。” “末日题材爽文可从来没有女主一边痛经一边打丧尸的吧。”江亚美跟着感叹。 第20章 冷冰冰的现实在众人脸上狠狠地拍，但消沉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 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在三个usb小电风扇的加持下，一行人聚在一起，或睡或躺。 在这样的天气里，斗地主或者打麻将，都是过于激烈的活动。 睡一个迷迷糊糊的午觉，半梦半醒间不知天地为何物，只想缓缓地伸个懒腰，发出几声绵软的哼哼。 又或者是随便捡一本不知道是谁所有的杂志来看，读完每一个夹页里的市井笑话。 闲暇的时光短暂而珍贵。 2024年7月3日下午三点半 优哉游哉的时间结束了，陆停停专门上天台找了张湉问撬开电梯门的小窍门。 这回谁也没有跟她一起上去，大家都默契地留给这对小情侣一些私人时间。赵阿姨还悄悄往陆停停手里塞了一把遮阳伞，惹得她哭笑不得。 陆停停撑着黑胶遮阳伞走到铁丝网边的时候，正巧张湉也看到了她刚贴的白纸讯息，一路小跑着上来了。 “休息得怎么样了？”张湉的声音急切又紧张。 陆停停因中暑而身体不适的时候，他就在相隔七米的地方，却无法靠近，不能为她擦汗，不能给她遮阳，不能为她倒上一杯水。 第38章 “姐姐下次不要逞强了，你为别人着想，也要为我着想一下呀，你知道我看到你那么难受，我的心也揪成一团了。” 陆停停当然只能说，现在依旧好全了，没有问题了。 因为就算有问题，说出来也只会徒增彼此的担忧。 张湉早就知道她的倔脾气，轻轻抿了抿嘴，认真地说道：“姐姐，我打算和乔治新一起去地下一层。” 乔治新？ 地下一层？ 陆停停的脑袋被按下了暂停键：“等等，乔治新是谁？黑框眼镜吗？” “额，”张湉也顿住了，他还以为陆停停会先骂他一顿，“就是那个，头发很短的、黑色polo衫。” 陆停停明白了，寸头男。 她示意张湉继续说下去。 “乔治新的妻子刚生了孩子，还在家休哺乳假。周一正好是月嫂下户的日子，家里只有母女俩，他放心不下，决定找几个人，一起去地下停车场找找结实的车，开回小区去。” 饭厂的地下一层是生活区，有各式餐馆、便利超市、水果店、甜点店等等。地下二层和三层则是停车场。 张湉继续说道：“所以我想，我可以帮他一起到地下去，穿过地下一层，到你这边来。” 地下一层是全打通的设计，可以利用地下一层直接穿梭各楼层，不必上到地面。 陆停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问道：“只有你们两个？” 张湉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摸了摸耳垂，喃喃：“嗯……” “你也中暑了吗？我不同意，你也别来。”陆停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姐姐……” “你知道现在地下一层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丧尸？到了那里，你怎么保护自己？你怎么应付丧尸群？” 很显然，张湉也还没有找到答案，他只能说，现在乔治新和他也还在楼里寻找幸存者，寻找出于各种理由，愿意一起去地下的人。 陆停停看着他倔强的神色，心里也不禁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想过来跟我在一起。可是，你担心我，我也是一样的心情。” “我郑重警告你，你要是变成丧尸了，我分分钟让江志刚给我介绍一米八男模。” 这话比什么劝告都有用，张湉立刻“好的收到没问题”，恨不得立刻证明自己身体比谁都棒，精力比谁都旺盛。 话至此处，天台上的陆停停遥望远方被弃置的小轿车和斑驳的血迹铺满的街道，有心想让张湉提醒寸头男，现在外面可不是光有汽车就能通行的。 然而心念一转，她又把话憋了回去。 难道他们看不到眼前的疮痍吗？ 不过是关心则乱，选择了接受风险而已。 “张湉，”陆停停盯着对面那个被铁丝网分隔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身影，“别让我伤心。” 张湉沉默片刻，郑重回答：“好，我一定等有把握了再行动。” “我不会让你难过的，姐姐。” 你最好说到做到。 陆停停抓着伞柄的手指微微用力。 最后聊了几句关于撬电梯和爬电梯井的小窍门后，两人依依不舍地各自下楼。 刚踩着垒起的杂物箱子落地，陆停停就看见江志刚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 “咋了？” 江志刚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陆停停一眼，委屈地张口：“我哪有一米八的男模介绍给你？要是有这好资源我不得先给自己整几个？” “张湉肯定更不待见我了，停停，咱俩以后是打不了游戏了…” 事实证明， 13层和天台相邻，两人在天台上的对话，自然也会透过窗户朦朦胧胧地传到下边人的耳朵里。 陆停停的脸蹭的一下蒙上了一层红纱，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走过，还拍了拍江志刚的肩膀：“没事，我保护你，他们人呢？” “你俩说第三遍再见的时候，聪聪就跟赵阿姨先去找张湉说的那个撬门很好用的铁杆了。” 咳。 陆停停红着脸加快了脚步。 *** 咕咚！ 砰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陆停停顺着走廊来到电梯过道上时，聪聪等人刚好收工。 铁质的撬棍还在聪聪手中攥着，但他顾不得放下，就和旁人一起，急匆匆地探出头去望黑洞洞的地铁口。 楼内一共四架电梯，其中一架电梯轿厢正好停在13层———正是带上来何子璇和最初的丧尸传染源的那一架，此刻仍有一具被啃食到一半的无头尸体躺在其中。 众人默契地忽略了那极具侵略性的恶臭味——夏天炎热，腐烂的□□上爬满了蠕动的蛆虫。 陆停停余光瞥了一眼，就感觉肠胃翻滚。看见人类尸体的冲击感，是击杀再多的丧尸都无法缓解的。 空荡荡的电梯口，隐隐有呼啸的风穿过，带来一丝腐臭的气息。 仿佛是那黑色的洞口天然带着令人畏惧的气质，众人围绕在电梯口边，却不约而同地缩在墙边，两手把着墙壁的边缘，尽管离电梯口还有三步之遥，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缩。 陆停停也有些发怵。 她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照亮电梯井。 目光可及之处，确实如张湉所说的那样，电梯井壁上装有简陋的焊接铁梯。 有点危险，但能爬。 “有人吗——” “有人还活着吗——” 第39章 “我们在十三层——” 几人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通道里，带来一阵微弱的共鸣。 咚...咚... 微弱的声音。 屏息凝神。 咚...咚... 真的有声音。 有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不多时，用身兼数职的消防水带把身体像小萝卜一样串起来的众人终于敢稍稍靠近些洞口，把头探出去张望。 只听哐哐几声之后，电梯井下方无尽的黑暗里稍稍冒出了一片光亮，接着是一排向上往的脑袋。 “哈喽——好热闹呀——” 熟悉的台词。 是那个八楼的女生！ 两排小脑袋很快就互通了姓名和经历。 不过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两边互相看过去就是一个个背光的小黑脑袋，什么也分不清楚。 一番交流后，陆停停她们成功地知道了八楼的女生——罗菲，一位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泡在舞室里的奇女子，因为跳舞而练出来的体力和肌肉在末世有了大用处，因为被劈腿产生又因为被丧尸堵在楼里而无从发泄的怒气更是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丧尸的脑袋和脖颈上。 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 “亚美！你也还活着！” 是的，江亚美，当之无愧的社交小天才，饭厂百事通。 陆停停：不愧是你！ 属实是i人不懂的世界了。 江亚美：嘿嘿！ 在罗菲的描述中，八楼的幸存者人员构成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罗菲，以及当时刚好找她一对一、因此被罗菲保护下来的老板长发男； 第一批从楼上跑下来求生的小队伍共五人； 同楼层另一个部门的幸存者共十三人。 整整20人。 陆停停很是疑惑他们是怎么达成的高存活率。 罗菲身边的小黑脑袋额头上冒出几颗陆停停看不见的汗珠，讪讪道：“诶呀，这事还要从这个月的指标说起。” 7月，q3*开始了。 各条业务线开始通晒上季度业务完成度。 上季度超额完成的开始探索新的方向，上季度不尽如人意的开始想方设法粉饰可怜的数据。 但这可不是最关键的部分—— q3 ，如何决定各条线背多少指标？ 这可不是个先来后到的逻辑。 整个部门总共要跑100%的业务量，一个组背得多、其余组自然压力小，完成可能性更高。 可老板又要想了，花一样的钱养一样的人，别人能抗你不能抗？那你走吧。 因此，背多背少，立不立军令状、怎么立军令状，都是一门学问，组长能不能研究好这门课，往往比实际努力重要得多。 于是就在7月1日，各组大混战开始了—— 八楼的部门找了个大会议室开指标会。 阴阳怪气、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吵得那是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然后就在这激战里，忽略了外面的动静，压根就没人关心外面在闹什么，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全身心地沉浸在文档和舌战里。 等到他们终于缓过神来，把注意力放到外面的时候，最开始的动荡期已经过了，这一群没有急冲冲往下逃的人，反而活了下来，有了更充足的时间思考丧尸对抗战术。 尽管这位小黑脑袋没有明说，但陆停停分明听出了他言语中不乏“不如每个组发几个丧尸，看看谁打得快”的意思。 陆停停：...... 陆停停身后的众人： ...... 这就是卷王的世界吗？ 第21章 在这就业越来越难的年代里，有个笑话是这样说的： 丧尸爆发了怎么办？ 很简单，告诉大学生打一个丧尸加一个学分，杀得多了还给实习报告，没多久丧尸就绝种了，甚至还得花钱抢丧尸名额。 陆停停寻思，这些大厂卷王也整出了类似的效果。 不过抛开这个问题，罗菲还带来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那一对九楼的受困者，在安全绳索的帮助下，被罗菲成功从窗户运到了八楼，因为长期未进食而身体虚弱，现在还在休息中。 能够和一群人在一起，显然是更加安全的选项。 除了张湉之外，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和其他幸存者队伍接触。 但或许是因为罗菲原先就和江亚美认识，或许是她们一行人看着就安分守己的很，加之，罗菲和她们一同参与了九楼受困者的救援行动，两边的对话保持着友好和善。 比起陆停停六人，八楼的二十人团队是更有攻击力和主动性的队伍。 罗菲很快有意无意提起了她们接下来的计划，包括九楼，她们希望能够将附近楼层全部过滤一遍，清扫丧尸、收集物资。 这也是必然的选择，一个二十人的大队伍，每天的食物消耗相当可观，恐怕他们已经在物资告罄的边缘了。 陆停停敏锐地捕捉到了罗菲的信号。 对方是无意中提起下一步的计划的吗？ 不。 罗菲在试探，对7号楼中的资源，陆停停小队是否有相应的企望——— 资源是有限的，欲望可以是无限的。 陆停停停顿片刻，声音显得轻松愉悦，表情中却并无笑意：“没问题啊，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喊我们。” *** 第40章 友好交流过后，向后退了几步的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感觉，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江志刚期期艾艾地开口。 是的，他们的交流友好但不失客套，话语却有意避开了诸如是否衣食无忧？是否该见个面？等等真正重要的消息。 “唉，”陆停停面无表情地叹气，“好像是我过于天真了。” 比照着黑暗森林* ，园区中似乎也可以来一个黑暗园区理论。 这是一栋荒芜沉寂的大楼，物资有限、空间有限、有着致命的限制——丧尸。 你知道楼内肯定有人也活着，但不知道他们人数几何、力量大小。 由此，你也不由得心生揣测，如果他们发现我们，会不会掠夺我们的物资、结束我们的生命，以换取更大的生存可能。 文明世界的规则已经模糊了，即使社会秩序重建，也不可能一一追究这段蛮荒岁月里的每一桩血案。 与张湉一行人碰头的顺利使他们忘记了，丧尸爆发后的人际关系，已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模式。 他们是天生的竞争者，这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陆停停的话使在场的人都感到了隐约的窒息———他们的乌托邦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江亚美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我印象中的罗菲，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在饭厂干了四年———名副其实的元老了，今年刚刚转管理岗，和几个大老板关系都不错。” “而且她不是那一种，只会让底下人冲锋陷阵、自己摘桃子的领导。她的作风，你们可以理解为，护短、但能拼能干，所以在部门里的风评也很不错。” “如果是她的话，”江亚美皱了皱眉头，“和平相处应该是没问题的。” 确实，从罗菲肯帮助九楼的受困者这一点来看，她不是一个抛弃了良知和道德的人。 “其实我觉得现在的逻辑是这样的，”聪聪索性也畅所欲言了，“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好几倍，所以刚才停停也只能说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干，就算我们反对，甚至我们只说要留几层我们自己去搜，我们有和对方拍桌子的能力吗？” 这也是陆停停当时的心情。 他们有什么底气和对方说，不行，你得给我们留点。 维持表面的友好是最好的办法。 等救援队一来，大家都按人头分配，相安无事。 但如果救援队迟迟不来…或者是先投放一批物资…占据了顶楼和天台的他们会登时成为众矢之的。 危机感一瞬间涌上了众人的心头。 “今晚开始安排守夜吧？” 陆停停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电梯井长着黑乎乎的大嘴，吞噬着一去不返的田园诗歌式安宁。 陆停停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一眼，心头涌上了忐忑和焦虑。 何子璇见状，挽起陆停停的手臂，安慰道：“没事的，迟早的事，大不了就是我们加入他们呗，可能没有现在这么舒坦了…但是只是暂时的呀！” 陆停停也适时地露出一个笑脸，心里却隐约打鼓。 楼内…真的只有八层拥有足够多、足够横行的幸存者吗？ 那些暗处的人，才是她如芒在背的理由。 他们从前太天真也太嚣张了...... 陆停停和张湉在天台上交流的时候，是否有别人正凝视着他们，嘲笑着这一对末世里的爱情鸟？ ...... 这一天实在太漫长了。 从清晨的意外相见，到上午的物资传递救援行动，再掰开了电梯门，真正和其他队伍打了照面。 现在回想起来，陆停停只觉得早晨见到张湉时的欢欣雀跃都仿佛已经远去了。 趁着天色未晚，陆停停拉着何子璇帮忙，在大大的a4纸上写了几句告诫对面小心的话。 看见张湉的身影出现在天台后，陆停停沉默着将a4纸循环放了一遍。 张湉很快从只言片语中领会了她的意思。 下午六点的天依旧是亮堂堂的，从天台往下望，看得见葳蕤树影，也可以看到其间游荡徘徊的丧尸。 张湉咬了咬牙，比了一个稍等一下的手势，转身向后跑去，不多时又带着白纸回来了。 至、少、相、信、我。 高高竖起的铁丝网能够阻隔下面楼层的人向上张望的视野，楼层的高度使他们仰头也无法望见上面的人在做些什么。 只有平视着彼此的人，能够看到纸上的字。 有很多想说的话憋在心头。 说不了，能够这样安静地陪伴彼此也是好的。 可是。 倚靠在铁丝网上的时候，一股愤怒的冲动突然涌上了陆停停的心头。 凭什么呢？ 在这个园区了当着最底层的小工蚁这么久，天天看着别人勾心斗角，只做一个置身事外唯唯诺诺的干活机器。 结果末日爆发了还要战战兢兢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凭什么？ 谁不是死里逃生，我的男朋友就在对面，凭什么我们说一句话还要思前想后？ 就说！ 爱听就听！咱就是有着成熟而健康的爱情的成年人！ 不服憋着！ 陆停停就要开口的瞬间。 一阵微弱的啸声顺着风传进了她的耳朵。 什么声音？ 在耳朵反应过来之前，痛觉先唤醒了陆停停的战斗本能。 第41章 “停停！” 伴随着张湉凄厉的喊叫，几道抓痕裂开在陆停停的左臂上，带来刺骨的疼痛。 鲜红的血珠瞬间滚落，染红了半边衣裤。 疼痛使她本能地缩肩后躲，身体向左侧转的一刹那，陆停停对上了一只诡异的空洞眼睛。 时间转回三秒之前—— 在寂静的天台只有风过树梢的婆娑声，而陆停停的心绪如岩浆般翻滚着叫嚣着要涌出、要燃烧的时候。 一只捕食者，正自远处而来。 城市的寂静，给了山林中真正啖食生肉的野兽们机会。 道路中黏稠凝固的血液被7月1日夜间忽至的暴雨冲刷，丧尸在黑夜中仰头，灰白的双眸转向闪电雷暴爬满天际的方向。 大雨浇过丧尸的躯干，浇过死去的人。从发丝到下颌，从肩颈到四肢。 下水道中满布的蛇虫鼠蚁，抖了抖身上的水渍，奔逃向各个方向。 一只疏林间的松雀鹰，抖了抖棕白相间的皮毛，轻巧立在松树顶端的枝丫上，目光锁定了一只泥土中的田鼠，转瞬飞速滑翔而过，尖利的喙叼起体型小巧的猎物，享用起这一顿饭后甜点。 只不过很快，这只身披白斑的灰褐色松雀鹰，便后悔起了靠近城市边缘的决定。 不知名的病毒攻击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刺痛传遍了每一寸羽毛覆盖的皮肉。 当松雀鹰再次翱翔在天际，它睁开灰蒙蒙的双眸，将视线投向了城市中腐烂的□□。 “停停！” 陆停停对上松雀鹰那灰色的重瞳，怔愣的一瞬间，忘记了疼痛的侵袭。 但理智回笼，眼见着依靠本能捕猎的天空刺客张开羽翼顺风转弯—— 陆停停的右手捂住伤口，黏腻的血液瞬间盈润了她的指缝。 她紧紧盯着松雀鹰飞来的方向，全神贯注，连续两次与捕食者锐利的爪钩擦身而过，分不出一丝心神给对面天台上心急如麻的张湉。 “快跑！” 又一次撇过了松雀鹰的尖爪，行动间有目的地靠近天台出口的陆停停一边大喊，一边敏捷地闪身进了通道口。 天空中的捕食者无法进入、也不会进入狭小的通道口，在一声尖啸过后，挥舞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这座城市早已变成了猎手的天堂。 而用右手紧紧攀着铁质单侧梯的陆停停在失血过多的影响下，已头晕目眩。 听到动静的众人奔跑而来，最前面的江亚美握住了陆停停颤抖的小腿，扶着她落地，缓缓倚靠着墙边坐下。 “赵阿姨！”何子璇在看到陆停停衣服上血迹的一刻，迅速转身，带上身后惊诧的赵阿姨，径直去取急救箱和先前搜出来的药物储备。 “别动！” 江亚美怒吼道，她的脸上早已遍布泪水，抖动的手撕不动身上的衣服，索性脱了t恤，紧紧地包裹着陆停停鲜血淋漓的左上臂。 陆停停在疼痛和晕眩中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先把我绑起来。” 第22章 “绑什么绑！”江亚美带着哭腔朝陆停停喊道。 急救箱和一兜子药品很快被送到了陆停停身边。 何子璇抖着手，确认着每种药物的适应症，心急如焚，眼泪几次模糊了视线。 “我来。”赵阿姨努力维持着镇定，转到陆停停左手边的位置，打开急救箱，一一取出了纱布和消毒酒精。 然而陆停停却抬手拒绝了赵阿姨的靠近。 “先把我绑起来。”她的嘴唇泛白，话语轻声却异常坚定。 江亚美的眼泪大颗大颗打在地上，朝门外急得团团转的聪聪和江志刚大喊着：“去拿绳子和椅子，快点！” 直到布条将她的脚踝和肩膀捆死在电脑椅上，陆停停才将受伤的手臂递给了赵阿姨。 何子璇已经抠出了两颗缓释胶囊，使唤着聪聪去拿干净的矿泉水过来，先给陆停停咽下。 胶囊的止痛效果起效慢，但吃了总比不吃好。 江亚美松开捂着陆停停伤臂的手，赵阿姨掀开已被染红一片的衣服，露出其下的伤口。 之前见到的那个虽然割去了伤口的肉，却依然丧尸化，被同伴们从露天咖啡馆的窗户里扔出来的身影，在众人的脑海里徘徊。 三道利爪划过的伤痕，皮开肉绽，中间一道最深，但好在方才的按压止住了出血。 ...还好，只是抓痕，比他们预想的咬伤要好得多。 “忍着。” 挤不到陆停停身边的江志刚拆开一块崭新的抹布递给江亚美，示意她塞进陆停停的嘴里。 事实证明这是很有必要的。 消毒酒精洒下的一瞬间，陆停停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汗如雨下，不自觉地紧咬牙关，喉咙缝里挤出了痛苦的呜咽。 随着酒精的刺激，伤口又开始流淌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从指尖滑落，滴在先前拿下的污衣上。 自受伤开始，陆停停就在心中点起了一个滴答滴答作响的闹钟。 多久了？ 过去五分钟了吗？ 丧尸病毒通过血液和□□传播。伤到她的是松雀鹰的利爪，而非尖喙。 但这还不能让她悬着的心落地，利爪上是否有猎物的血迹？是否有抓过腐烂尸体留下的污迹？ 赵阿姨在陆停停的呜咽声里重复着第三遍消毒的动作，一丝不苟、沉着冷静。江亚美则用纸巾给她擦拭着额头至脖颈的汗珠。 第42章 何子璇给陆停停喂下止痛药后就站起身来，去茶水间拿了两个红糖糖包，用矿泉水搅拌至融化，打算等待会儿消毒和包扎完成后，给失血过多的陆停停喝下，补充能量。 没事的。 会好的。 何子璇在心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端起杯子回到陆停停身边。 江阿姨结束了消毒，正用洁白的纱布一层层包裹住伤口。 五分钟的感染时间早已过去。 一旁的江亚美要帮她解开绳索，但陆停停却摇头拒绝了：“再等等吧。” 万一因为伤口中的病毒量太少，而使得她变异的速度变慢，最终伤害到别人的话，她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何子璇小心地扶着杯子，喂她喝下了一整杯糖水。 聪聪则在背后把电脑椅的靠背锁打开，让她可以往后仰躺着，至少舒服点。 对面楼的张湉早就在窗边喊破了喉咙，这会儿众人终于有空搭理他一下，简单同步了下状况。 赵阿姨收拾了脏污的衣服和用具。 江亚美换上了聪聪递来的干净的文化衫，一手拿着小电风扇对着陆停停吹，另一只手捧着纸巾，时刻关注着陆停停的状况。 好像一瞬间，众人都没有了插科打诨的心思。 13层从没有如此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为了不打扰陆停停休息，何子璇和赵阿姨拎着急救箱和药品储备来到茶水间，一个个地核对是否能够给陆停停服用。 在工区储备的不过是一些基础的广谱消炎药，能吃、但是不一定能够有多少效果，最好是能够找到一些对症的外伤药膏。 然而事实上，她们先前翻找物资的时候就对找到了哪些东西心中有数了，此时再一一核对，不过是心有侥幸。 ...... 但最终还是只有两盒基础广谱消炎药可以给陆停停用。 带着能量饮料和药品，何子璇回到陆停停身边，和江亚美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停停...待会再睡，先把药吃了。” 从疼痛中缓过一阵后，陆停停的脸色好了一些，只是仍有些苍白。 咽下药片，陆停停有了些精神：“是不是该到晚饭的时候了？” “是差不多了呢。”江亚美配合着回道。 于是所有人都默契地聚到陆停停身边，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了约一个小时，这一回江亚美帮她解开布条，陆停停没有拒绝。 虽然只是一些饼干面包配小零食而已，但特殊时期，他们一直对入口的食物保持着珍惜的态度。 可是现在，赵阿姨看着食物储备，面上不显，心里却默默叹息。 炎热的天气、短缺的药物、没什么营养的饮食。 陆停停自己倒没有想那么多，捧着小面包啃得很欢快。 “想要哪个？”赵阿姨把零食箱捧过来任她挑选。 “哇塞！”陆停停故意作出了受宠若惊的夸张表情，“这就是病号的待遇吗，爱了爱了。” 但却没人接她的话茬。 陆停停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你造出丧尸的？”江亚美像吃了枪药一样，张嘴就是叭叭叭。 “那当然不是我，没那本事...我应该更小心一点的，结果...擅自受伤。” 在大家需要她的时候。 “好了，”赵阿姨给她挑了几个肉干一类的，放在陆停停腿上，“多吃点。” 江亚美：“快吃吧，好好恢复！再说我就要生气了！你有什么错呀？你就是倒霉！” 江志刚帮腔的同时不忘给张湉上眼药：“就是！你是平白无故去天台的吗？还不是为了和某人谈恋爱！” 陆停停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聪聪：“而且我们也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呀。” 动物也可以丧尸化。 陆停停的经历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乐观地期待着救援的到来，不是三五天，就是一周后。而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存活和等待。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文明的秩序被一点一点摧毁，代表着暴力的机器却仍未到来。 只有忐忑和焦虑与日俱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天空中的意外，园区附近并没有什么动物园之类的危险源。 认真咀嚼着从前最讨厌的干巴肉条，陆停停突然转头看向了窗外。 江亚美见状，轻哼了一声：“已经跟他说过你没事了。” “不是啦。”陆停停哭笑不得。 “我是在想，你们说，动物可以感染丧尸病毒，那植物呢？” 众人一时怔愣。 何子璇：“不会吧...人和动物好歹是差不多的生理构造，可是植物...” 谁也不敢下定论，毕竟丧尸病毒本身就是突破人类认知的东西。 夕阳西下，金光铺地，拉长了葳蕤蓬松的树影，那阴影也仿佛抚上了众人的心头。 ...... 危机感推着众人行动。 赵阿姨收拾了食品包装和空瓶，其余几人则各司其职。 聪聪和江志刚去拿了先前大战丧尸时制作的武器。 确认楼层中已经没有丧尸后，除了消防斧被擦拭干净了之外，那些沾染了血迹和污渍的武器都扔在了存放丧尸尸体的会议室门外。 第43章 何子璇先盯着陆停停吃了药，接着又抽了张白纸，和江亚美一起讨论晚上排班守夜的事。 为了防止一个人的时候睡着，或者有什么突发状况应对不及，她们预计至少得两人一起，还得考虑平均分一下各守夜小组的武力值。 陆停停打算起身给她们倒杯水，结果却被江亚美一个眼刀给钉在了椅子上：“不许动！” “这两天你什么也别干，需要什么就说话，我和子璇肯定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 陆停停心头一暖：“怎么？我上厕所也跟啊？” 何子璇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只上厕所，今天晚上你也别洗澡了，我和亚美给你擦身。” “不要真把我当成重病患了呀...”陆停停本想抗议，话语却在二人的注视下渐渐息声。 “好吧。”自觉理亏的陆停停躺平，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暮色四合。 在细碎的准备工作里又找回一些安定感的众人，还没来得及确定今晚的守夜人选，就听到了电梯口的动静。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人，包括手臂还固定着吊在脖子上的陆停停，都紧张地往电梯口汇聚。 “亚美？停停——” 是罗菲的声音。 漆黑的电梯通道里仍然只有他们两层的门是开着的。 “之前好像听到上面有声音，你们还好吗？” 陆停停没有探出身子，只是故作轻松地回答：“在天台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好被铁丝划破了手，把他们吓坏了。” “那就好。” 罗菲的声音也没有起伏，不知道她是否取信陆停停的说辞。 “我们下午顺着窗户往下看了几层的情况。七层、六层，没有人活动的迹象，满层的丧尸。” 这话一出， 13层的众人对八楼小队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能够在几个小时内迅速摸清状况，他们手上大概率有着高效有力的助力装备。 安着手机的遥控飞机？或者干脆是无人机？ 互联网行业的人往往兴趣广泛，无人机发烧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过，有件事，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一下——” “你们认识姚远吗？” 第23章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江亚美和陆停停对上了彼此难以置信的眼神。 姚远还活着？ 罗菲认识江亚美。 罗菲肯定知道姚远就是她们的上级。 沉默太久，会被人察觉出端倪。 江亚美深吸一口气，回复道：“认识啊，我老板，他还活着？” 罗菲的声音变得轻佻且富有深意：“活着，活得还不错呢。” “一个小时前，我们盘点了七楼和六楼的状况。从窗户看进去，七楼和六楼都挤得很，大约有个五六十只丧尸。无人机绕了一整圈，没发现活着的人——当然了，除非有人躲在卫生间之类的死角。” “无人机继续往下，在五层，我们发现了姚远。” “姚远和爱总在一起呢。” 惯会拍马溜须的姚远和运营一把手爱总。 真是毫不意外。 “你知道我们这个电梯通道里，电梯停在七层吧？” 言外之意是，八楼至十三楼的人可以通过这个电梯通道交流。 但不排除七层及以下的人听见动静的可能性。 “姚远可能现在就在听哦~”罗菲的声音清脆调皮。 “在听可以吱个声——”她突然加大了音量喊道。 当然没有回应。 来者不善。 陆停停靠在墙边，沉默不语。 罗菲这是阳谋。 以姚远的性格，在罗菲和姚远的接触中，比起和谐相处，他们之间更可能是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是姚远也不是傻子。 他对罗菲不客气，这本身就是他现在颇有底气的信号。 鹬蚌相争。 可他们六人不是渔翁。 他们是岸边水洼中的小鱼，逃不掉、躲不开。谁赢了，谁就能吃掉他们。 陆停停示意江亚美继续说下去。 “哇呜，那他真的还挺幸运啊，丧尸爆发的时候，部门除了我们两个，其余人都在楼下开会呢。” “是啊，”罗菲接茬了，“低楼层的丧尸那么多，很厉害呢。而且他还很喜欢我的无人机哦，如果你把3号梯的门打开，就可以加入我们的群聊了， 3号梯的轿厢在3层停着呢。” 1号梯的轿厢正在13楼，轿厢内是那具腐烂的尸体。 2号梯正是此刻他们交流使用的电梯通道，轿厢停在7层。 4号梯则正停在1层。 后二者都是罗菲同步他们的信息。 “我们待会儿试试看吧。”江亚美不置可否。 罗菲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但紧接着，谈话变得步步紧逼：“爱总跟我讲，他们也在考虑什么时候可以重回13层。” “他们知道你们还活着。” “也知道，你们只有六个人。” 姚远有太多的方式可以获取他们的信息。 早上在天台上的交流、午间在电梯通道里的信息交换。 或许他们从前还考虑着或许13层已经沦陷，纵使地理位置绝佳，但清理丧尸总是需要成本的风险行为。 但是现在，姚远知道了，13层只有他们。 一块肥肉。 第44章 罗菲轻笑一声：“所以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吧？” “我就直说了， 13层你们守不住的。而现在我和爱总都想要，就看谁本事大呗。” “为了减少无谓的伤亡，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一下吧。是我还是爱总。” “那，我先给自己拉拉票，你让我们上去，13层的物资我们分文不取，之后大家就一起行动，有多少全部平均分。” “我们已经合作过一次，我也相信亚美了解我的人品。” 罗菲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仿佛笃定了13层进退两难的众人会选择她，而非自己的顶头上司。 “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再补充两句，关于楼下的爱总。” “你知道我是八楼的话事人，但是我不是八楼职级最高的人——我老板还在这呢，我也不是这里自己人最多的人。” 话事人。 陆停停在这个时候还不由自主地出神想到，这是个粤语用词，罗菲来自广东还是香港？ “我能在这里代表八楼跟你们说话，是因为我最能打，同时也有脑子。” “没有冒犯大家的意思哈。”罗菲还转身回头跟走廊里的人迅速来了一句，换来一众人抽动的嘴角。 “但爱总那里不是这样啊。你厉害，还得按职级排队。你拿多少东西，跟你出多少力没关系，你明白吧？” 这是在明晃晃地上眼药了。 罗菲也压根不在乎是不是当面戳了爱总的肺管子。 从前抢流量资源和排位的时候要多心狠手辣、眼疾手快，现在就得加倍来。 江亚美侧头看了一眼陆停停的表情，又环视了一圈众人凝重的神情，没有贸然回复。 倒是陆停停先动了。 她的左手仍被吊着，无法移动，因此也怕失去平衡，没有探头出去说话，只是提高了声量。 “让我们考虑一下吧。” 罗菲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玩味地挑了挑眉，但并没有就此放弃。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但陆停停并没有被她轻易唬住。 “既然这么笃定，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上来？” 罗菲噎住了。 “因为你也知道，我们虽然只有六个人，但守一个电梯口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件事不需要太多的武力值，我们还有之前打丧尸留下的武器，上面渗满了丧尸的血，你觉得有人能挡得住这一下吗？ ” 两边的对话凝滞了。 片刻后，罗菲打破了沉默：“你杀过人吗？” “没有吧？” “那你怎么知道你下得了手呢？” 陆停停反而笑了：“所以你要把你们的人命堵在我敢不敢动手上吗？我是不介意你们上来试一试我的良心的。” “让我们想一想吧，你也不想鱼死网破吧？” 陆停停并没有把话说死，罗菲也见好就收，二人的谈话到此为止。 *** 而与此同时，五层的电梯口—— 四个电梯门都大开着，在爱总的示意下，所有人都噤声，支起耳朵听上面的声音。 尽管间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但园区寂静一片、没有杂音，封闭的电梯通道形成了良好的传音，听清上面的对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爱丽丝，原名不为人所知——起初是因为她在入职饭厂的时候身上还背着别家互联网大厂的竞业协议。 混到了她这个层级，跳槽实际上是业内人人皆知的事情。 竞业协议向来防的是大头兵和小领导，挡不住这些早就混熟了“大鱼吃小鱼”规则的巨头们。 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纠纷和争议，她在入职的时候依旧用了化名，爱丽丝，后来变成了众人口中的爱总。 爱丽丝年愈五十，留着未经染烫的及肩发，从不化妆，是个说话斯条慢理的人。 第一次见她的人都会忍不住忖度，这样一个温吞的人是怎么在互联网生态中厮杀出来的。 不过，但凡听她多说两句话，就会知道这个女人与生俱来的本领就是洞察人心、挑动野望。 天生的野心家与领导者。 好比此刻，听着罗菲毫不留情地吐槽她的“官僚”作风，旁边的人都不由得往她脸上打量。 只有爱总自己，毫不在意，甚至有心情淡淡点评道：“初生牛犊。” 她不关心不重要的人对她的评价。 爱总身边的背心男推了推姚远的肩膀，嘴角一咧：“怎么样啊？想好了没？” “我...”姚远瘦弱的肩膀缩了缩，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不行的...我会摔下去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爱总，希望得到大老板的指点和拯救。 但爱总并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听着上方的对话，此时正是陆停停开口问罗菲是不是要和她赌良心的时候。 “这个就是你们组的吧？” 姚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是的，是的，是我们组的外包。” “那你就更应该负责说服她们了。”爱总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姚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组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看笑话吧。” 这个“别人”，指的自然是旁边的背心男。 如果江亚美和陆停停在这里，此时就会认出，这个背心男正是经常和姚远别苗头的头条运营组组长。 13层众人没有预料到，姚远此时在五楼的日子并不好过。 第45章 丧尸爆发的7月1日中午，坐在门边的姚远前去查看情况，他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奔逃的人群，舍弃了身后一整个会议室等着他回音的人。 跑到楼梯口的姚远透过消防门上的玻璃见识到了楼梯间宛如地狱般的场景——很难分辨那时是因丧尸攻击而亡的人多，还是死于踩踏和推挤的人多。 于是他转身东躲西窜，靠着在求生者中拉踩别人，一次次躲过了丧尸的唇齿。 而就在一个转身后，他看见了整个大周会的人，就在玻璃墙的背后，直面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还是活下来了，尽管鄙夷他的举止，但爱总让所有前来敲门求生的人都进来了。 被孤立是必然的局面，而他在组内的风评一向不好，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撑一个声名狼藉的人。 他已经推过别人进丧尸的口，自然不会犹豫推下一个。 在局势稳定之后，众人很快组织起了反击丧尸、清理楼层的活动。 心思活络的姚远又开始了汲汲营营，却始终没能再近爱总的身边。 直到顶楼传来声响，他在窗后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是有人在叫喊——陆停停！ 姚远一下子意识到，他可以凭此和爱总聊一聊——是他的组员在占据13层，爱总想要的13层。 在心底，他甚至感激起了陆停停和江亚美的存活。 但他显然没想到—— “上去吧。” 背心男把粗绳往他怀里一扔：“自己绑安全绳，省得怪我没绑好。” 姚远颤抖着嘴唇，嘴里咬着手电筒，哆哆嗦嗦地迈向了漆黑的电梯井。 第24章 就在姚远在电梯井的铁质梯上艰难跋涉的时候。 与罗菲的对话结束后，离开了电梯口的一行人并没有走远，而是就在电梯旁边的过道上围成一团商量了起来。 江志刚：“我们怎么成香饽饽了？” 聪聪垂头：“什么香饽饽？明明就是软柿子。” “所以你们怎么想？”陆停停询问道。 现在有几条路可以选？ 第一，像陆停停说的那样，强硬地守住电梯口，13层就是他们打下来的地盘，谁来也别动。 “但是这样一来，很可能会把罗菲和爱总推向同一阵营。一旦我们成为了两帮人的共同目标，他们很可能达成合作，到时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何子璇忧心忡忡，忍不住啃着指甲。 陆停停补充道：“没错，而且，虽然我对罗菲放狠话的时候是很自信，但实际上，撇开停在我们这层的轿厢，想要上来的人有可能选择2、3 、4号梯的通道。我们只有六个人，就算强守，难道真的能24小时无休地在这里打地鼠？” 而且，就像罗菲说的那样，他们六个人，谁也不是能狠下心将武器对准人类的人。 第二条路，选择罗菲，让他们上来，共享13层。 何子璇：“好处是人手多了，安全性有保障。” 聪聪：“坏处也是人多了，纠纷就多了。这么多人，肯定就会有分工，那又是一系列谁出力、谁分配食物、谁一线打丧尸的问题。” 江志刚点点头：“而且我们是半路加入的，更容易被排挤。” 第三条路，选择爱总和姚远。 “好处的话…”江亚美期期艾艾，“和爱总接触的机会多了，方便升职加薪？” …… 一时间众人都投来了无语的眼神。 江亚美挠挠头：“那你们说还有什么好的方面？” …也确实是想不出来什么。 和已经当众给过“优待承诺”罗菲相比，爱总似乎只有一个工作职级的优势。 但眼下说这个升职加薪的问题，也太虚无飘渺了，就好比末日来了不先囤货，反而冲向黄金期货一样好笑。 而赵阿姨此时指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对于五层的人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有多少人、人员构成、物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 陆停停点头赞同，但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老实说，只要姚远在那里，我就不想和他们一起行动。” 江亚美痛苦地狂点头。 就在隔壁组、但不知道姚远本人居然如此令人避之不及的聪聪：“这么离谱的吗？” 江亚美摇头：“你不懂，如果说加大工作量是物理攻击，和他共事确实已经达到了魔法攻击的程度。” “就这么说吧，一般人遇到问题，第一反应都是怎么解决问题，而姚远的思路呢，则是先反问下属，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是不是你没做好。 甚至在和财税法这些横向部门配合的时候也是。之前他要签一个音乐素材供应商，税务告诉他对方是小规模纳税人，开不出对应的发票，肯定有税损的存在，问他这个税损是业务承担，还是供应商承担。 你知道姚远说什么？ 他搞不定供应商，也不想增加自己的成本，所以他追着税务问，怎么他在前公司从来没听过要开发票的事，凭什么开不出来发票，凭什么要考虑税损，这税法是谁规定的！给税务老师气得呀！ ” 聪聪大为震惊，还可以这样做事？ 不过很快，在场好奇且同情的四人就可以亲身体会了，因为———— 3号梯的电梯门被敲响了。 深夜、漆黑的走廊、围成一团的众人、突然响起的敲击声。 在江志刚和何子璇的尖叫响起的一瞬间，凑够了恐怖片的所有要素。 第46章 惊诧过后，陆停停打头，江志刚和聪聪抄起了家伙，何子璇紧紧地抱着赵阿姨不放——本来她是冲着陆停停扑过去的，不过在半途中想到了陆停停的伤势，于是硬生生转了个向。 陆停停一步一顿，紧张地朝着发出声音的电梯门移动。 这日子就已经足够难过了，再来些神神鬼鬼的，还要不要人活了。 “江、亚美…陆停、停……” 伴随着敲击电梯门的咚咚，还有呼哧呼哧的声音叫着他俩的名字，陆停停顿时汗毛耸立。 不过很快，她就发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开门…听见没啊…” 就是姚远！ 警报解除，陆停停向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江亚美来跟姚远交流。 比起她自己从前踹也踹不动的咸鱼姿态，姚远使唤亚美的次数要多得多，也和她更为亲近些。 江亚美比了一个“啊？我吗？”的表情，含泪接过了重任。 “远哥？你还活着啊？太好了！” 众人： ...... 咱们就是说，装也装的像一点啊。 电梯井里的姚远从五层到十三层，爬了漫长的距离，早已感觉手臂和大腿都已经麻木了。 他终于顺过了气，听到江亚美这么说，恨不得当场跳下去——你们不是早就听罗菲说他还活着了？ ！ 但身负任务而来，他也只能压抑下自己习惯性的抱怨和指责，努力轻声细语地说话：“对啊，真是太好了，咱们还能再见，你们快把门撬开吧，我快没力气了。” 听到他这么说，江亚美把耳朵凑近了电梯门，一会儿转过头来朝众人比手势。 里面只有姚远一个人。 那这事情就好办了。 江亚美挂起阴暗的笑，声音却故意矫揉做作了起来：“远哥，不太方便吧？我们都睡下了，男女授受不亲啊，您明早再来吧？” “噗嗤——” 江志刚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众人神情各异，陆停停朝江亚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下姚远也知道里面的人打定主意不会给他开门了。 毕竟，都末日第三天了，大家也不是什么傻白甜。 姚远再次压下了愤怒的情绪：“好，那我长话短说，免得打扰你们。” 糖衣炮弹啊。 江亚美挤眉弄眼的，惹得大家纷纷笑场。 “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我知道罗菲也在和你们联系，你们也没搭理她，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有一杆秤的。” 这就开始捧上了。 但不得不说，从姚远这张只会pua的嘴里听到这些话，感觉还真不错，怪不得他从前在职场上如鱼得水呢，真是能屈能伸的一把好手。 黑暗的电梯井里，姚远还攀在铁质梯上继续“宣讲”：“13层本来就是我们的工区，虽然丧尸爆发的时候我们不在13层，但是这个道理是不会变的呀。” 这是第一层，晓之以理。 “再者，比起罗菲，你们肯定更相信我们呀？就算我们之前有过摩擦，那也是我们组内的事情，对外肯定是要统一战线的。楼下的就是我们同事，都是媒体运营分部的，大家都认识的。” 第二层，动之以情。 “还有呀，有个好消息要同步你们！爱总和我们在一起，她亲身指挥坐镇后方。爱总也知道是你们一起收复了13层，还和我夸你们呢！虽然年轻，但是很有本事。有大老板背书，你们转正，甚至是晋升，不是就指日可待了。” 第三层，诱之以利。 陆停停用完好的右手支着下巴，心里不住地赞叹着，这流利的一张嘴。 看来以前姚远不是不会好好说人话，是她们不值得姚远好好说话。 怎么回？ 江亚美甩了一个疑问的眼神给众人。 继续侃呗。 江亚美会意，捏着嗓子回道：“远哥，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但是这件事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众人大为震惊，这又是什么剧本？ 别管什么剧本，总之江亚美演的是很开心。 “你放心！我肯定尽力说服大家，肯定是跟你在一起更有安全感嘛！我明白的！” 她都这么说了，姚远也不能继续逼她表态，只好再次故作诚恳地发表了一通感天动地的同事情。 确认他已经从铁质梯原路返回后，众人又聚到了一起，为了这复杂的局面头疼。 “要不投票？”陆停停提议道。 目前的情况下，除了第一条死守13层的选择可能会带来伤亡之外，其余两条路，都只是对现状不同程度的改变。 无论是罗菲还是爱总，不管她们的作风是宽松还是严格，陆停停都愿意相信，现在还没有到人命如草芥的地步。 “我会选罗菲。”江亚美先举起了手，“理由很简单，我打赌，要是他们上来了，姚远立刻会把自己包装成为重返13楼的大功臣，然后借此邀功...我再也不想忍受他一星半点儿了。” 这话出自从前任劳任怨、来者不拒的卷王江亚美，足以见得，末世的到来让许多人都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生活。 聪聪第二个举手：“罗菲。理由很简单，八楼的人比较杂，但听上去五楼的人大多数都是你们媒体运营的...我觉得可能后者的环境更容易导致我们被抱团排挤。” “加一，”何子璇也默默加入，“姚远上来找我们肯定也是在爱总的示意下的吧？可是你们看，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讲过，他们上来之后，原先这些我们自己收集的东西怎么办、地方怎么分，直接就把我们划归为他的下属了。” 第47章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何子璇一锤定音。 “所以目前是三对三，”陆停停将视线投向了赵阿姨和江志刚。 赵阿姨：“我听你们的。” 江志刚：“选择恐惧症...但是被你们说服，那就罗菲吧。肯主动帮救援的人，应该不会太坏。” 做了决定后，众人并不打算立刻通知罗菲——在姚远的谈话之后立刻下结论，也显得他们太上赶着了，不利于掌握后续的主动性。 再者，在和另一群不熟悉的人汇合前，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江志刚和聪聪去把他们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但不限于午睡床、小毯子、干净衣物、纸牌麻将等等，都搬到了一个有窗的小会议室中去。 人数一多，睡在工区的窗边就显得不那么方便了。 这也是他们讨论好的事情，无论罗菲是否会另做安排，他们不打算接受被打散、被重组的可能性。 江志刚的原话是：“我觉得吧，我们六个人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再重新融入一个新的团体，也不可能有我们这样的共同经历和信任程度了。我可以把性命交给大家......” 聪聪锐评：“吊桥效应。但是不可以爱上我哦~” 江志刚情感充沛的演讲顿时暂停，恨不得对着聪聪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尽管话没有说完，大家还是准确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天的经历，让他们成为了真正的集体。 这是不可复制的。 而在男生们搬运东西的时候，何子璇和江亚美也忙碌地穿梭在走廊上，运送着先前安放在茶水间的食物和水。 还有药品——陆停停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人也挺有精神，但何子璇还是很担心。 没有感染丧尸病毒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但野生动物的利爪上很可能带着其余细菌和病毒，而他们只有最基础的药物准备。 想要帮忙的陆停停被强行按在了电梯过道边，美其名曰是和赵阿姨一起守着，以防万一。 赵阿姨还特地塞了一瓶甜牛奶在她手里：“补充营养，听话喝掉。” 被完全当成了小孩的陆停停：...... *** 而与此同时—— 五楼的电梯过道上。 三号梯、四号梯的门前，分别站着几个装备齐全的青年。 拿着桌椅拆下的木棍、上肢裹得严严实实、还有两个人甚至带着护目镜。 姚远瑟缩在后面，想要靠近爱总的身边，却不得要领。 他刚从电梯井回来，全身酸软乏力，爱总就示意他到一边去，别碍事。 姚远不明白，他是没有得到江亚美的准话，但显然这事还是能谈的，可爱总怎么一副毫不在意他的样子。 双手环在身前的爱总当然不会和姚远解释自己的计划了。 在手机的照明下，她扫了一圈准备出发的几人，点了点头：“越过八楼时注意隐蔽，要是罗菲发现了你们，不要恋战。 你们只有一个任务，速战速决、夺取顶层。 ” 第25章 13层的众人仍像小蚂蚁一样来回忙碌，浑然不觉两个漆黑的电梯井内，正有人无声地行动着，准备一举夺下他们的领地。 有着小推车的帮助，搬运物资并不艰难，十分钟的功夫，几人就完成了准备工作，回到了电梯过道上。 见人齐了，赵阿姨抛出了问题：“今晚叫罗菲还是再等等？” 江亚美托着下巴，神情认真：“还是悄咪咪地告诉罗菲吧？要是我们直接喊话，五楼的人听到了，鱼死网破应该不至于，但随便捣点乱，也有够糟心的。” 很有道理。 “唔……”陆停停沉吟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几口干掉了甜牛奶，歪了下头：“璇儿，那个麦麦对讲机还在吗？” “在啊，”何子璇不明所以，“怎么了，你想给谁。” 陆停停：“送到3号楼去。” 3号楼和7号楼之间只隔了六七米，只要两人在同一层的窗边，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接收到信息的。 “罗菲不是有无人机吗？得想个办法...让她主动帮这个忙。”陆停停喃喃自语着，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和大家解释，“这不是恋爱脑发作啊！” 何子璇微笑：“我们还没说什么呢。” 江志刚：“懂啦，人多了，你们确实不太方便隔空传情了~” 尤其是在天台上出现了丧尸鹰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陆停停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开始认真地解释：“如果我们和罗菲的队伍之后相处得不好，或者有什么别的突发情况，对面可以是我们的一个退路，或者帮手。 ” “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做的。” 陆停停笃信张湉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以她为先。 众人对于对讲机的分配都没有意见。 但陆停停言语中流露的信号显然让恋爱苦手何子璇很是羡慕：“你们谈了多久了？” “呵，”江志刚冷笑一声，提起了自己的惨痛经历，“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张湉，他可以连续三小时不间断地讲他和停停的爱河是多么的宽广辽阔。” 曾经还不了解张湉的本性、也不好意思出柜的江志刚，因为自己惹了张湉吃醋，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直到张湉第n次不经意地提起他和陆停停是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基础、多么罗曼蒂克的爱情经历，以及是如何天造地设的一双。 第48章 麻木的江志刚意识到了，不和张湉说明白，他可以做一个永不停止的复读机。 “打住！打住！”陆停停右手按住好奇的何子璇的肩膀，左脚踹了踹正要开始滔滔不绝的江志刚。 “先干正事。” 13层像个香软小蛋糕一样吊在罗菲和爱总中间，属实不是长久之道。 未免夜长梦多，陆停停决定今晚就解决掉这个问题。 大家一致同意江亚美的提议，计划偷偷向八层的人传递信息。 至于传递方式，自然是———— 万能的消防水带再上场！ 用二十五米长的消防水带接上胶带缠着的小盒子，盒子里放有一张a4纸，内容大意是，让他们趁夜里先上来几个有战斗力的人，等第二天天一亮，一切已成定局，剩下的人员和物资，就慢慢转移。 这样大家都安心。 同时，陆停停还在纸上给罗菲卖了个关子，有个情报可以告诉她，但需要她帮个小忙。 至于情报的真貌，陆停停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伤口。 动物丧尸化可是件大事，园区里也没有动物出没，除了倒霉的陆停停遇到了丧尸化的松雀鹰，其他人没有途径得知这个情报。 用一个独家情报换一次无人机的出动，想来罗菲不会拒绝的。 2024年7月3日晚九点。 2号梯通道井中正缓缓下降着放有信息的小盒子———聪聪用会议室里的高档纸巾盒改装的。 江志刚趴在电梯口，向下一截一截放着消防水带。 水带放到了头，不多时，江志刚就感觉到另一端有动静，再过了一会儿，那一端传来两下有力的拉扯，是可以返回的信号。 悠哉悠哉的他们不会想到，就在消防水带在2号梯中缓缓上升的时候，在他们背后，那两扇紧闭的大门背后，也有人步步逼近了。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江志刚前一秒收上来水带，正撕扯着被胶带缠住的盒子，下一瞬，背后的两扇电梯门几乎同时传来了铁棍哐当的声音。 有人撬门！ 惊吓过后，反应过来的众人抄起老伙计———拖把杆、桌子腿、消防斧。 幸好白天他们早早把家伙事儿放在了趁手的位置。 电梯门内传来的撬棍和门碰撞的声音仍在继续。 聪聪拿着桌子腿，反手用力，砰地一声甩在门上，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层中。 “干嘛呢！”他故作凶狠，高声喝道。 除了左手受伤的陆停停，其余人都拿着武器分散开站位，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式。 但显然，这一声警告并没有吓住通道内的人。相反，他们加快了动作。 3号梯和4号梯，是爱总。 难怪爱总只派了一个姚远上来跟他们谈，人家压根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面的劝说不过是吸引他们的注意，缓解他们的紧张，也让罗菲放松警惕。 真正的大动作在这呢。 只要今晚突袭成功，占据有利地形，接下来罗菲干什么也没用了。 思及此处，两手空空的陆停停迅速凑近了2号电梯口，张嘴就是大喊：“罗菲———人家直接上手摘桃子啦———快点————撑不住啦—— ——” 她这一通乱喊，电梯通道里撬门的人登时加快了速度。 八楼的罗菲则一个激灵，本来还在收拾过夜的东西，现在拉了几个人，木棍武器什么的往后裤腰一别，抬脚就往铁质梯上冲，跟猴子似的蹿蹿蹿就上去了，连长发男叫她绑安全绳的声音都没听见。 电梯门外表滑溜溜的一片，要说打开还可以使用杠杆原理撬门缝，可强行要合上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两手往门上一按，往中间挤压，还没等门动呢，手就先滑过去了，根本是做无用功。 因此两扇电梯门外的几人只能拿着武器等待他们撬开缝后，再用暴雨梨花般的敲击捶打让他们知难而退。 “里面的人听着！” 被众人挡在身后的陆停停只能发动言语攻击。 “强行破门是没有出路的！门里面只有沾着丧尸血的斧头伺候！” 这话是假的，拿武器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掠过了消防斧，毕竟这个东西一下搞不好是真的会让人开膛破腹的。 也不知爱总给这些人下了什么迷魂药，都这样说了，撬门的动作依旧不停。 很快，左边的3号梯先行打开了一个拳头似大小的缝。 没给他们继续撑大的机会，聪聪手持拖把杆，灵巧地换了个方向，将细端插入门缝，手快速地上下摆动。 拖把杆左右突刺，有好几下都发出了闷响，显然是结结实实打在了里面的人身上。 形势大好，江亚美眼疾手快地塞了一根沾满污渍和血迹的木棍头进去，还不忘叫喊着：“都别动！这是真的丧尸血！谁动我打谁啊！” 眼见着3号梯这里算是把人暂时唬住了， 4号梯却突生异变。 显然， 4号梯的撬门小队有着高强的学习能力，吸收了隔壁友队的经验教训。 他们用撬棍插进了电梯门内侧的缝隙后，没有急着利用杠杆效应，而是等了几秒后，二人一起用力，一下撑开了一个三十厘米的口子。 何子璇手持拖把头刚要往里捅，就见缝隙下半截嗖地溜出来一条腿，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盖上。 “唔…” 第49章 何子璇闷哼一声，拖把杆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她也摔在了地上。 旁边的聪聪余光瞥见这一幕，脸霎时白了一半。 “子璇！” 他抽不出身来帮她，但好在江志刚愤怒地一棍打在那条黑色长裤包裹的腿上，疼得里面的人顿时往里一缩。 江阿姨和陆停停连忙扶起何子璇，查看她的伤势。幸好，那一脚并不重，只是让她失去了平衡，但并没有伤到骨头。 江志刚一人左支右绌，应对着裂口里不断伸出来的手脚，很快就有些力不从心。 一个不察，一个青年趁机抓住了他的棍子，往前一带。 江志刚往前一步，青年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咳咳咳...”江志刚捂着胃，几欲作呕。 陆停停转头正看见这一幕，顿时一股怒火从心头烧到了脑壳。 虽然在阻拦他们上来，可是他们六人从头到尾连真正能见血的家伙都没用，可这些人呢？ 真是不把人当人看了。 何子璇摔倒之后，在守3号梯的江亚美和聪聪下手就重了很多。毕竟，真要受伤了，也是他们自找的。 “马上到了——”背后传来罗菲的声音。 陆停停冷着一张脸，起身的同时抄起了何子璇掉落的拖把杆。 江志刚倒地后，那个手脚不干净的青年已经钻出了4号梯的门，此时第二个人正往外爬。 两步之遥，陆停停右手使劲，一个箭步窜出去，细长的拖把杆身重重地敲击在青年的腰腹上，彭地一声断裂开来，一段跌落在地，另一段仍握在陆停停右手中，露出断裂后锐利的尖端。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青年捂着腰半蹲在地，隔着一步的距离，用力过猛的陆停停顺着惯性越过他，一脚踢在了正欲从电梯门缝隙中往外钻的人身上。 “啊...啊！”受到攻击的男人双手紧紧地扒在电梯门上，好悬没有掉下去。 一脚过后，陆停停顺势转身，将断裂后的拖把杆那尖锐的一端直直地比向倒地的青年的脸上，缓缓逼近，直把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青年的背抵住了过道的墙。 此时，木头的尖端距离青年的眼睛只有两厘米。 陆停停看着他恐惧的眼神，冷笑了一下。 “站起来。” 在陆停停恐吓般的语气下，青年瑟缩着爬起来，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又被陆停停的冷脸给吓了回去。 “进去。” 陆停停的右手稳稳地举着一端锋利的武器，仿佛下一刻就是一个标准的突刺。缓过劲儿来的江志刚也拿起了木棍，此时正虎视眈眈地守在电梯门边。 大势已去了。 青年咽了口唾沫。 “快点！”陆停停快没耐心了，不满地用拖把杆大力戳了下他的肩膀，惹得青年连声说好。 等到他在陆停停的逼迫下钻进了电梯门。 “呼哧...呼哧...我到了...” 三分半。 2号梯钻出来罗菲大汗淋漓的脑袋。 第26章 罗菲抵达13层的时候，战局已定。 眼见着2号梯通道口陆续钻出一个个后援，在爱总的支使下前来突袭的人意识到大势已去，纷纷识趣地放弃了行动，原路返回。 “好牛啊...”罗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看着地上断裂的拖把杆，不由感叹道。 跟罗菲一同上来的还有几个健壮青年，都老实地跟在罗菲后面。罗菲简单地介绍了姓名。 紧绷的神经放松后，众人都疲惫异常，也没有精神同人寒暄，只是简略点头打招呼。 喘息一阵后，江亚美和聪聪跟赵阿姨一起检查了何子璇和江志刚的伤势。 何子璇的膝盖处有一处淤青，但好在行走和弯曲都是顺畅的，没有感觉到扭伤或是骨裂。 除此之外，她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裤子，说什么也不让赵阿姨和江亚美检查刚刚着地的屁股。 “现在没感觉了！说明就是皮肉伤！”何子璇红着脸，异常坚持。 江志刚的情形却要复杂一些。 刚才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腹中位置。 肌肉消解掉了一些力道，只是皮肤表面有些淤青。唯一难办的是，他的胃也受了些力道，导致了他之前反酸呕吐的症状。 胃是脆弱的器官，从外部受到重击很有可能出现胃出血甚至胃穿孔。 江志刚安慰众人，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但内伤靠肉眼是分辨不出来好坏的，眼下也没有检查的条件，只能先观察着看看。 一时之间，六个人负伤了三个。 “停停，你的手怎么了？” 陆停停偷偷摸摸地把左手往身后藏，但还是被眼尖的赵阿姨抓了个正着。 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刚才耍棍的时候，不小心用力了。” 人在心无旁骛的时候，很容易顾忌不到旁的事物。 打斗的时候太激烈，虽然没有用上左手，但全身的肌肉一同紧绷用力，也不由得刺激到了左上臂的肌肉拉伸，导致包扎好的伤口又有些渗血。 赵阿姨不由分说地拉着陆停停到一边重新包扎去，陆停停还不忘了叫上罗菲。 罗菲：？ 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赵阿姨熟能生巧地给陆停停酒精消毒，好在伤口的渗血不多。 跟在她俩背后的罗菲瞥见了那三道一看就是动物利爪造成的伤痕：“诶？” 第50章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情报。” 陆停停侧头跟罗菲说话，不去看消毒上药的地方。尽管赵阿姨已经尽力克制力道和手法，酒精渗到伤口中，依旧牵动了痛觉神经。 “动物也可以变成丧尸。” “这个伤，就是白天在天台上的时候，我被一只丧尸化的鹰攻击了。” 罗菲的表情也严峻了起来。 这座城市不乏动物园、水族馆，更遑论越来越多人都开始将宠物当成了家庭成员。 还有城市以外的山林原野…… “动物也可以传染丧尸病毒？” 罗菲问得婉转。 “我躲得快，没有被咬到，”陆停停摇头，“但我猜，应该是可以的。” 陆停停回忆起了那只松雀鹰泛着不详灰色的重瞳眼。 “这可真是伤脑筋啊……确实是来之不易的消息…”罗菲感叹着，看着陆停停的眼睛问到，“所以你打算让我怎么回报？” 一圈又一圈洁白纱布裹上了陆停停的左上臂，伤口包扎好后，赵阿姨又给她的脖子套上了固定的布条套子，叮嘱道：“不许动了，没那么多纱布天天给你换。” 陆停停学着张湉的狗狗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罗菲却插话道：“没事，我们那也有急救箱，我待会儿让他们一起带上来。” “不急，先把这个忙帮了。” 陆停停抓着罗菲穿过走廊，向何子璇要到了麦麦对讲机。 食物造型的对讲机上仿佛还残留了一些油脂的香气，令这些吃了三天干粮的人食欲翻涌。 但比起造型，更吸引罗菲的是它的功能。 对讲机，这可是珍惜的战略装备，当然了，还是比不上她的无人机。 陆停停伸手：“用无人机帮我们把它送到3号楼天台，我们就两清。” 罗菲挠了挠头：“3号楼，哦，你男朋友在3号楼。” “行吧，”她答应的很是痛快，“不过，要是对面有什么情报告诉你，要和我们共享哦，大家现在都是一层楼的蚂蚱。” 陆停停毫不迟疑地回答了，原本她也没想着使用对讲机可以避开所有人。 罗菲的效率很高，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抽出遥控设备，回到电梯口让长发男帮她把无人机放在电梯轿厢上。 几下操作，无人机嗡嗡地飞起，不多时来到了罗菲的手中。 她显然是无人机的老手了，操作娴熟无比，在狭窄的电梯通道上依旧能顺畅自如。 “哇呜——” 比起已经见怪不怪的八楼人士，陆停停六人都忍不住欢呼着海豹鼓掌，给了罗菲极大的满足感。 “嘿嘿，小爱好，小爱好。”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她自豪的表情可一点没收敛。 阻止了陆停停想要跟着一起上去的动作，罗菲只给了她一个放松的眼神，就三两下爬上了天台。 很快， 13层的人就能听到上方的呼喊：“哇塞——好久没见到这么宽阔的天了，好爽啊——憋死我了——” 陆停停笑出了声，朝着通道口喊道：“快点吧，当心引来丧尸鸟。” 罗菲的动作很麻利，三分钟后，她就夹着无人机下来了。 “ok，让他们去取吧。” 窗边。 “张湉——” 江志刚最先吼道。 “出来啦——有事找你——” 声音回荡在半空，响彻了半个园区。 罗菲摸摸下巴上的痘痘，突然想到，爱总肯定也听到了，这会儿肯定也知道，13楼已经被她带人占了。 诶呀呀，也是时移世易了，放以前，谁敢跟爱总抢东西呢。 但不得不说，赢的感觉真好。 罗菲露出了一个“诶嘿嘿”的微笑，惹得一旁的何子璇不明所以地瞟了她一眼。 江志刚出声后的没几秒， 3号楼的窗边就亮起了手机微弱的光亮。 “怎么了——停停还好吗——” 张湉的声音中带着担忧和焦急。 而江志刚坏心眼地不告诉他：“去天台看看——有东西给你——” 光亮消失了。 显然张湉二话不说就出发了。 何子璇冲着陆停停摇了摇另一个配套的麦麦对讲机，打开了开关放到她手心。 明明只是一对小情侣即将通话，可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期待了起来。 沙哑的电流声呲呲咔咔地回荡在安静的13层。 陆停停捧着对讲机放在玻璃，心里既有期待，又同时在安慰自己，没事的，很可能距离太远，是会收不到信号的，要接受这种可能。 看着陆停停认真又乖巧的神色，赵阿姨和江亚美挂上了“磕到了”的迷之微笑，一向对张湉不假辞色的江志刚也有些焦灼了起来。 “停停——” 夹杂着电流声的呼唤传来。 “是我。”陆停停立刻按下了说话键，回复道。 “哇——” 众人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欢呼，几个刚从八楼上来的人在此之前压根不认识陆停停和张湉，但在此时，也不由得被这难得的相聚和团圆氛围感染了。 有谁没有想过这一瞬间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所有牵挂的、想念的、遗憾的、未完的。 都可以有再来的机会。 “你还好吗？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张湉张口就是询问陆停停的身体，尽管江志刚白天都已经和他同步过了，可他只有亲耳听到陆停停的声音，才能真正地安心。 第51章 “包扎过了，没有大碍。” 众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把窗边的空间留给了陆停停，各干各的去了。 罗菲刚从八楼上来，底下的人和事还有许多没有收拾安排的，但爬下爬上实在太累人了，因而她就蹲坐在电梯口边，使唤长发男忙前忙后，偶尔回答楼下的问题。 虽然有了较私密的空间可以对话，陆停停和张湉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短短的三天时间在他们的生活中划下了巨大的沟壑，将此前的人生与此后截然分割开来。 你还好吗？ 你现在安全吗？ 你有足够的食物吗？ 这些都已经确认过了。 丧尸爆发之前他们在讲什么？ 陆停停突然想到，7月1日前一天晚上，她和张湉还吵了一架。 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着？是因为张湉做菜不放辣椒，被她说了也不改吗？ 陆停停嗜辣如痴，又是易上火体质，张湉总是偷偷摸摸地给她塞清淡的饮食。 还是因为他们总是对未来养什么狗意见不统一？ 陆停停喜欢大型犬，萨摩耶或者伯恩山，在她的梦想里，以后回到老家生活，有一个大大的院子可以让狗狗痛快撒欢。 但张湉更倾向于小型犬或者猫咪。 “有了大狗狗以后，姐姐就不会再喜欢我了！”他总是那么说。 “姐姐在想什么？”张湉突然问道。 “我在想，突然好想跟你吵架，但是舍不得。” “我们哪有吵过架！我们明明是两个成年人之间合情合理地探讨事情……顶多算争论！”张湉停顿了一下，“为什么舍不得？” “因为某人现在不在我眼前，我怕我看不见你，说着说着就没有分寸，把你说哭了，没有人给我们甜甜擦眼泪，不是要难过死了。” 甜甜是张湉的小名。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住在一条街的两边，张湉从小就喜欢找停停玩，因为停停的名字是叠字，他也强硬地要求爸爸妈妈把名字改成张湉湉。 爸爸妈妈不答应他，他就闹腾，于是大人们只好说，好吧好吧，以后我们就叫你甜甜，这也是你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和姐姐一样了！” 他执拗地叫陆停停姐姐，只是因为四五岁的时候，男孩子发育迟缓，而停停从小就高挑。其实他们明明是同岁，甚至张湉还大了几个月。 “姐姐…”张湉轻轻地叫了一声，“要是你不在旁边，我才不会哭呢。” 眼泪是张湉的武器，陆停停心知肚明。 她的耳朵尖悄悄红了起来，咳嗽一声：“好啦，不说了，节约电量。” 张湉连忙问道：“那姐姐之后可以给我每天报一次平安吗？” “早上八点？” 八点，一起打开对讲机。 “不见不散。” 第27章 按上对讲机的开关，陆停停遥望漆黑的夜色。 繁星如灯，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人造光源，一入夜，镇子就安静了下来，路灯也是昏黄的。 身后的罗菲正带人接应背着物资爬上来的人，另一边还有人正收拾着东西。 转身往回走的路上，正摸着脑袋的陆停停撞上了风风火火的罗菲。 罗菲一愣，反手一捞，把人稳住：“怎么了？不舒服？” 陆停停摇了摇头：“有点累了。” “早点休息吧，今晚我会安排人守夜的，”罗菲关切地说着，“你们六个一间，记得锁门，现在这个时候，多一层防备不会错的。” 陆停停有些惊讶罗菲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就是明晃晃地点出他们得防备八楼的人了吗？ 对上陆停停惊讶的眼神，罗菲是第一天认识陆停停，却也很是坦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多了哪能没几个刺头。” 陆停停弯了弯嘴角，谨慎是现在永远不嫌多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张湉曾说过的话，问道：“你们有人说过想出园区，想办法回家吗？” 罗菲一怔，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当然了。” “好几个有家小的人，最开始的那一天，情绪都很不稳定。吵闹着要回去，我把他们按在楼道看，这么多的丧尸，怎么出得去。” 罗菲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了嘴唇，在摸了个空后又搓了下手指，显然是烟瘾犯了。 没有烟，她又继续讲道：“还有人给他们讲道理，就算出了园区，路上全是堵着的车，怎么办？走回去？还不是......” “...我用无人机出去转过，带回来的手机录像显示，附近的两条路都堵死了。全是混乱的汽车，还有一些游荡的丧尸。” 罗菲说着说着，语气带上了沉重。 “...大家都在等，等救援、等消息。但说真的，再过几天...如果还是没有一点突破性进展...恐怕我也按不住他们多久。” 她撵着手指，略有些悲伤的眼神转瞬即逝，对着陆停停笑道：“过一天是一天呗。” 说罢，罗菲推着已经累得有些懵懵懂懂的陆停停，一路送到了会议室门口，喊江亚美来接收。 “人就交给你了。” 她转身，继续处理那一大摊子事情。 江亚美和何子璇配合着，像摆弄洋娃娃似的把一只手被封印了的陆停停洗洗擦擦，再换上干净的衣服——感谢没发完的文化衫，让她们得以奢侈地脏了就换。 第52章 等大家都咸鱼瘫在熟悉的午睡床上，众人不禁美美地长舒了一口气。 何子璇和江志刚还在摆弄着手机，微弱的光扩散开来，玻璃窗上映出陆停停的轮廓。 是不是瘦了些？她皱了皱眉。 这一天内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繁杂，一切都安静下来，会议室的门削弱了外面的声音，只是隐隐地有谈话和走动的声响，但并不嘈杂，相反，这声音充当了白噪音的作用，催人入眠。 真的该休息了。 这个念头一出，一直撑着陆停停的那一口气仿佛也散了一半，一瞬间，太阳穴突突地跳、眼珠子涨得疼，包扎好的伤口似乎也隐隐做痛了起来。 陆停停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每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胸闷气喘和压制不住的咳嗽。 睡吧。 耳边传来了聪聪的鼾声。 睡吧。 脑袋靠着垫枕的一瞬，黑暗刹那间将陆停停淹没。 *** 夜半急雨。 凌晨时分，一声闷响砸在天边，雨珠淅淅沥沥地落下，汇聚成流，蜿蜒而下。 一场雷雨。 与上一个雷雨夜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雷声没有了银瓶乍破水浆迸的气势。相反，它更沉闷，也更遥远，仿佛是从城市的另一边传来，带着土腥味的水汽。 睡梦中的何子璇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鼻尖是泥土的气息，耳畔是连绵不绝的雨声。 口干舌燥。 她没有继续沉入梦乡，而是被身体的本能唤醒。 借着窗外闪电的一刹，她睁开双眼、左手试探了两下，摸到手机，点亮屏幕，借着光直起身子，去够地上摆着的矿泉水。 “嗯……妈……” 口齿不清的声音，是有人在说梦话吗？ 何子璇并没有放在心上。 人的适应力是强大的，仅仅两晚过去，她就习惯了听着聪聪的鼾声，还有不知是谁的磨牙声、梦话声入眠的日子。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这些烦人的声音本身就意味着陪伴，而这让她感到安心。 但是这一次—— 何子璇放下矿泉水，收回手臂，手机屏幕习惯性地往下一撇。 嗯？ 她眼中闪过惊诧，晃了晃还不是很清醒的脑子，借着屏幕的光凑过去看旁边陆停停的脸。 停停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额头上挂满汗珠，眼皮不停地颤抖着，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反应过来的何子璇来不及下床穿鞋，直接踩在地面上凑过去试陆停停的体温。 额头是滚烫的，颈窝也布满了汗珠。 发高烧，是伤口发炎了？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何子璇当机立断，叫醒了所有人。 几人都还有些懵懂，她一一摇了摇，最后点亮了手机的手电筒，直直的光打在天花板上，照亮了四周：“聪聪去拿药箱，江志刚，去问问罗菲有没有退烧药，我们只有布洛芬，停停已经吃过了，没用。” 话语间，何子璇又口干舌燥了起来：“亚美，找个小盆，倒点矿泉水，拿几个干净的抹布。赵阿姨，先拆了停停的纱布看看，很可能是因为伤口发炎了才会发高烧。” 一通紧张有序的安排下来，刚从梦中苏醒的人很快弄明白了情况，三两下拾掇好自己，各自忙碌了起来。 赵阿姨接过何子璇给陆停停擦汗的动作，嘱咐她先去把鞋穿上。 何子璇茫然地低头看了眼脚趾，才发现自己忘了这回事。 清水咕噜咕噜地倒在水桶里，两条刚拆封的抹布被江亚美扔进水里，揉搓两下，拧干。 一条递给何子璇，一条沾湿些搭在陆停停的额头。 江亚美和何子璇交替着给陆停停擦拭汗水，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聪聪拿来了他们自己的药箱，翻找出了布洛芬和广谱消炎药。 下午的时候陆停停都用过了，现在恐怕也很难有什么效果，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急匆匆出去的江志刚又带着长发男急匆匆地回来，后者还拎着一袋子药品。 今夜正是他带人值后半夜的班，听到江志刚匆匆地出来求助，二话不说就拿了药过来。 一整个塑料袋塞得满满当当的。 “看看你们需要什么。”长发男望了一眼高烧不退的陆停停，把袋子往江志刚面前一放。 着急的众人立刻过来一起清点药品，清瘟胶囊、感冒药、下火药……大多数都是普通病症的非处方药，没有什么作用，就在这时，橘色的美林颗粒落入众人眼帘。 “我去泡药。”何子璇立刻起身，旋风似的跑向茶水间拿一次性纸杯去了。 这盒美林大约是之前流感高峰期的时候有人吃剩下的，只剩下没几包了，何子璇翻看盒子上的剂量提示，狠狠心直接冲了两包。 而会议室中，刚刚揭开绷带的赵阿姨和边上打光的聪聪看着微微化脓的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必须得用外伤药，最好是云南白药粉，那个消炎愈合最管用。”长发男凑近看了一眼，下了定论。 然而被丧尸困在7号楼的他们就是一座孤岛，到哪儿去找有效的外伤药？祈祷有员工突发奇想，在办公桌上放一瓶，而他们又刚好搜到？ 等他们打光了丧尸、搜完了整栋楼，陆停停也离鬼门关不远了。 长发男带来的一兜药品中也没有对症的伤药，可总不能放着伤口化脓不管。 第53章 赵阿姨摇了摇牙，让聪聪给她打下手，用棉签配着消毒酒精一点一点清理陆停停的伤口。 湿润的棉签头碰到伤口，宛如慢刀子割肉，刚刚擦拭干净的额头和脖颈很快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人也不自觉地扭动起来。 聪聪赶紧按住她的手，避免二次伤害。 简单的消毒过后，赵阿姨让身后的长发男帮她拿了广谱消炎药。 聪聪欲言又止，下午停停已经吃过这个了，恐怕没有效用。 但赵阿姨却一粒粒抠出了胶囊，扭开胶囊外壳，将细腻的白色粉末均匀洒在三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上。 “希望能有些用。”赵阿姨叹了口气，收拾了手边的胶囊壳和空包装。她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只能凭着一些简单的常识帮助陆停停。 这一回，为了方便查看伤口状况，同时也是防止正是包裹得太紧才使伤口恶化，赵阿姨没有将伤口再次包裹上，而是仅在上面盖了一层纱布，以免灰尘靠近。 江亚美眼中带着担忧，再次拧干了一根抹布，给陆停停拭去汗水，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在场的众人面色都不好，仅有数面之缘的长发男指了指门外：“我跟他们就在电梯前面，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江志刚说着感谢，却咧不出一个笑容。 长发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 7月1日那一天发生的生离死别太多了，他们以为自己在见过那么多尸体后已经可以面对生死。 但看见身边的人遭受苦难，与突降的灾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悲伤。 他与何子璇擦肩而过。 端着纸杯的何子璇脚下步履不停，稳稳当当地端着药回到了陆停停身边。 江亚美拍了拍停停的肩：“停停？先醒醒，把药喝了再睡。” 迷迷糊糊的陆停停皱了皱眉，只感觉置身在冰煮羊火锅里，身上一半冷一半热：“...热...开空调...” 第28章 江亚美苦笑，继续哄着劝着，直到陆停停肯睁开眼。 眼看人有了意识，何子璇熟练地一手扶起停停的脑袋，一手将药剂喂她缓缓喝下。 刚躺下，嘴巴里黏腻奇怪的味道让陆停停忍不住皱巴着脸，张嘴要水喝。 几人不约而同地去倒水，动作慢了一步的就围在陆停停身边，在陆停停不适地比划的时候，防着让她别伤到碰到左手。 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等她终于安生地睡下，赵阿姨也嘱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她来守着陆停停。 几人都说自己来，但赵阿姨执拗地坚持，让他们天亮了再来换班。 这眼见着是一场持久战。 为了能有充足的精神和体力来应对未知的明天，大家都强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然而有多少人一夜无眠，就不可知了。 后半夜在一阵忙碌后变得格外安静。 赵阿姨支着脑袋坐在陆停停床头边，听着窗外潺潺的雨声，每隔一小时给陆停停测一次体温。 这一次的退烧药似乎有些作用，温度降下了些，但仍没有到退烧的地步。 天边的第一束阳光照进园区的时候，用不着闹钟的提醒，几人都默默起身。 借着阳光，赵阿姨再次掀开陆停停左手上的纱布看了看伤口的发炎情况。 依旧不容乐观，虽然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有消肿的趋势。 而他们连冰敷的条件也没有。 再给陆停停喂了一次退烧药后，江志刚看着又陷入昏睡的陆停停，咬了咬牙：“我去健康站找药，这样下去不行。” 园区的健康站备有多种急救药品和常见的药物，外伤药应当也有储备。 “怎么去？”江亚美抬起了头，露出微红的双眼。 赵阿姨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活动着僵硬的四肢，拿了些吃的分给众人。 “先吃点东西。” 大家将面包饼干握在手里，迟迟没有开封。 “您休息吧，我们出去说。”何子璇带头说道，聪聪放下了窗帘，江亚美给陆停停新拧了一根毛巾放在额头上。 门一关上，仿佛沉闷的气氛也加重了。 聪聪：“去茶水间？” 过道上不断有昨晚八楼上来的人好奇地打量他们，而众人此时完全没有心情寒暄。 “怎么去医务室？”落座后，聪聪迫不及待地发问。 何子璇抿了抿唇，在一边的物资柜里抽了几张白纸，又掏了两只笔。 黑笔一横一竖，勾勒出穿梭园区的两条主要道路，几栋大楼错落在园区内，用黑色方块代示。 接着她换了蓝色，直接在简易地形图上叠加地下一层的道路。 园区地下共有三层，二层和三层都是地下停车场，只有地下一层是生活区域。 多个餐饮区域、便利超市、健康站、健身房，以及阅读书屋都在这一层。 与地下二层和三层开阔挑空的空间不同，地下一层店铺众多，过道走廊也略显逼仄，在用餐高峰时常有人挤人的趋势。 园区所有楼层的电梯和楼梯都可以直达地下。各个楼层在地下一层均可互通，围绕着园区形成了一条回字形长廊，店铺就分布在长廊的两边。回字形的最中心则是统一的餐具清洗中心。 7号楼正处园区的西南角，从电梯下去就是回字形的左下拐角处。 第54章 而健康站、健身房和阅读书屋正一一排列在7号楼正下方朝北的过道中，与餐饮区域有一段间隔。 何子璇圈起了那一段距离，搁下笔：“不远。” 聪聪：“我们可以通过电梯通道下楼，从2号梯下到8层，换成1号梯，可以直达地下一层。” 因为四个电梯分别停在了不同的位置，他们得以穿梭在电梯通道间，到达想去的楼层。 “地下一层的情况会怎么样？”何子璇不自觉地咬着指甲，自言自语，“十点半......员工肯定已经在上班了......除此之外还有吃早饭的人，但应该不会太多......” 虽然这么说，可是到达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依然是风险极大的事。 江志刚皱着眉头：“管不了这么多了，先下去了再看情况吧。” “等等，”聪聪叫住他，“可以让张湉来帮我们吗？” 他指了指图上3号楼的方向。 3号楼正在回字形下方过道的正中间，和健康站分处在7号楼的两个方向。 “让他拿个手机或者别的什么照明的、有声音的，在3号楼下面吸引丧尸，我们再行动。” 这听上去是可行的计划。从电梯出去，还得开一道防火门才能到达过道，让张湉把手机扔出防火门，设好定时，自己在电梯过道里躲避，也不会太过危险。 江志刚立刻站了起来，回会议室拿了对讲机，在窗边呼唤张湉。 身影很快出现，在江志刚焦急的话语里，张湉一口答应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的对话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昨晚刚从八楼上来的人很多都与他们素不相识，也没有打过照面，此时正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处。 江志刚没有心情顾及他们，只是匆匆走过。 然而一个男人拦住了他。 “你们要去地下一层？” 带着婚戒的男人不住地抠着手指。 或许是他眼中的忐忑和焦虑，江志刚没有转身就走：“嗯。”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江志刚皱眉：“为什么？” “我得回家......我老婆身体不好......家里也快没药了......” 江志刚在心底无声地叹气：“我们只去地下一层，你要出去的话，得自己找车。” 而且外面也开不了。 “没事的！我家就在旁边的小区里，我自己过去过去！三天了...我等不了了。” 江志刚抿了抿唇：“你可以跟着下去，但是我们帮不了你，你得自己找车，自己出去。” 得到了江志刚的答复后，男人如获至宝地点头，收拾起了为数不多的东西。 不远处的罗菲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没有再劝阻。 拦不住的，大家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花露水、消防斧、防咬的装备和胶带......所有东西准备下来，又花去了不少时间。 好在两天前打丧尸的所有装备都还在，现在不过重拾起来。 他们已经三天没出过13层了，想扔也没地方扔。 赵阿姨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在得知他们的计划后一言不发地帮着准备。 所有东西都带好了。 赵阿姨坐在陆停停旁边，正给她带着药。 她仍有些低烧，伤口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江亚美探进一个头来，不想被陆停停看见她装备齐全的胳膊和腿。 但陆停停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 “人呢？” “你们干嘛去？” 她靠着赵阿姨的手臂，勉强坐直了身体，脸色一沉：“都进来。” 一个接一个，一连串小葫芦被陆停停的低气压吓了出来。 陆停停一看，都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别去了，我会好起来的。” 她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再睡一觉吧，赵阿姨会陪着你的，”何子璇回道，“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回来了，我保证。” 嗯。 其余三人也点着头，露出了笑脸来活跃气氛。 但陆停停的眼泪却下来了，好像病痛和疲惫也削弱了她的心理防线，“都好好地回来，不然我单手也要把你们暴打一顿。” 他们出去了。 不留flag ，也没有什么“临走前再干点什么”的戏码。 但江志刚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贱：“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楼下给你拿几个药。” 陆停停破涕为笑。 但是当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一切又显得如此寂静而空洞。 赵阿姨拍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 电梯门前。 江志刚探了探身子，试探着伸手握住了简陋的铁质梯。 不少人都汇聚在此处，看着他们行动。之前提出要和他们一起顺路走一段的男人也已经默默站在了队伍中，还带了两个决定一起出去的人。 罗菲站在人群中。 行动前，她给了江亚美一把网球拍和一把水果刀。 “斧头我得留着防身，这两个给你们，比木头好使，水果刀直接插进后脑，比砸烂脑袋快。” 都是罗菲的经验之谈。 说感谢也显得浅薄。 江亚美在江志刚身后问道：“没问题吧？” “没事。” 江志刚背着个双肩包打头阵，包里塞着水和几包饼干，还有些应急用品和两部手机，消防斧的柄直直地伸出来。 第55章 一个接一个。 漫长漆黑的通道里，脚下八楼敞开的电梯口是唯一的光亮。 一步接一步。 呼吸慢慢变得粗重，汗水也从鼻尖流淌了下来。 “停一下。” 江志刚对着上面说道。 何子璇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 “汗流眼睛里了，我擦擦。” 何子璇：...... 这段小插曲倒是显著减轻了大家的紧张，在下面的过程中也偶尔交谈几句。 “还好吗？” 八楼换电梯通道。 最先到达的江志刚一个个搀扶着所有人下来。 “还行。” 最后面的三个准备出去的二男一女始终很沉默，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他们也能够理解，大家只是顺路同行一段。 江志刚打开对讲机，张湉那一侧一直开着机，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怎么样了？” 江志刚：“在半路上，还得一会儿。” “好，我已经到了，准备好了叫我。” 补充了水分，休息了三分钟，几人再度出发。 这一次，心里数着楼层的江志刚停在一扇紧闭的电梯门前。掏出手机，照亮，旁边的标志显示确实是地下一层。 上方的江亚美从背包里拿出撬棍，攀着铁质梯来到江志刚身侧，两人一起顺着缝用力。 哐、哐、哐… 电梯门撬开了一条十公分左右的缝隙，随即，腥臭味和腐烂味便顺着风扩散开来。 透过手机的光可以看见。 一双双灰白的手探出了缝隙，饥渴地想要抓住些人类的血肉。 挂在梯子上的他们则是吊在空中的肉。 第29章 江亚美眼尖地看见，那狭小缝隙中伸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一开始她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直到定睛一看。 黑色是散乱的头发，而发丝间，是一只灰色的眼睛在骨碌碌地转动。 江亚美的心跳砰地乱了一下。 那颗脑袋被杂乱的长发糊着，还粘着已经凝固的血液和脏污。 没有痛觉的脑袋像其他挥舞的手臂一样，只知道离鲜活的人类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于是它使劲地往前伸，耳朵和头皮摩擦在电梯门上，刮擦下一层血皮。 江志刚咽了口唾沫。 缝隙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多的丧尸正往前挤。 二人一手牢牢地攀在铁质梯上，另一只手分别紧握着撬棍和消防斧，再上面的人则屏住了呼吸。 电梯门越开越大，最前面的丧尸往前冲刺跳跃—— 还没有够到两人，就先顺着电梯通道砰的一声砸在了最下面。 十米左右的高度，足够丧尸摔断脖子了。 毫无意外，也并没有什么弹跳力超群的丧尸出现。 丧尸一个接一个如同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坠落。 江志刚用手机往外照了照，又轻轻敲击电梯门，确认电梯间的丧尸已经下干净了，这才往里一跳，又来搀扶众人。 电梯间内已经清理干净，他们不敢直接向外照射光线，生怕引来一众丧尸。 而地下一层只有人造光源，此时就是满眼漆黑，只能看得见大致的轮廓。 四人半蹲在电梯间与过道相隔的门前，观察着外面游荡的丧尸的多少。 江志刚弯着腰，一手扶着门，一手握着没有放进包里的消防斧柄。 谁也没有关注身后的三人在干什么。 当一只手突然握上消防斧柄，江志刚感觉到了力道，他下意识地握紧，本就弯曲的身体却被那后撤的力道带着一同后仰。 黑暗中看不见旁人具体的动作。 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又多了两道。 两只手死命地抠着他的手指，留下一道道血痕。 江志刚反应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了右手的消防斧上。 唔... 抢夺不成，有人泄愤似的往他身上踹着。 聪聪和江亚美这时反应了过来，冲上来一人抱着一个施暴者的腰往前俯冲，直把人掼在了地上。 何子璇扶起江志刚，低声问：“还好吗？” 将人压到在地上，聪聪愤怒地往身下人脸上甩了一拳。 恰在此时，门外游荡的丧尸似乎听到了些许动静，停在了门前。 电梯间和外面的过道的门依旧是往外开的，零星的丧尸进不来，可一旦聚沙成塔，冲破门也只是时间问题。 场面僵持住了。 江亚美上前搀起聪聪，同他们三人拉开了距离。 “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要点武器...我们三个这样出去...肯定没办法的......” 两个小时前他恳求江志刚同行的时候，也是这样温顺而老实的声音。 另一道低哑的女声响起：“我们也不想的...但是我小孩还在家等我...你们行行好。” “呵，”何子璇冷笑一声，检查着江志刚的伤势。 想要武器，在楼上的时候就可以说，他们不可能将仅有的杀伤力武器送给别人，但用斧子砍一些桌椅自制却不是不能帮的忙。 不过是想等到僻静处再下手捏软柿子。 江志刚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后背被踹了两下，没有伤到内脏肺腑。 “滚。” 四人紧盯着他们，不敢再将后背留给陌生人。 第56章 聪聪手中的水果刀摆明了态度，那三个人只能不甘地前往地下二层。 江志刚抹了一把汗，没管身体上的酸痛，掏出对讲机：“张湉？我们到了。” “三分钟之后响音乐吧，你记得躲好点，我可不想陆停停找我要人。” 他沉默着分给众人花露水，往身上哐哐就是一顿喷，一点露出的皮肉都不放过。 口罩、头巾、围脖...... 严严实实地包裹一番后，音乐响了。 节奏感很强的电子音乐动次打次地回荡在漆黑的地下过道。 所有丧尸都朝着3号楼的方向狂奔而去，没有关注到，拐角处的一扇门轻轻地开了一个小缝，溜出了四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顺着墙壁往前。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游走，打头的聪聪摸着墙壁快步向前，几次差点被地上凌乱的立牌和一些他不想分辨是什么的柔软物体绊倒。 尽管磕磕绊绊，但浓重的花露水味儿阻隔了丧尸的嗅觉，音乐掩护着他们的脚步声，一路向前，在黑暗中穿行。 也不是没有阻碍。 异变前已经被丧尸啃食腿脚的半身丧尸在地面上爬行，吓了江亚美一跳，聪聪眼疾手快地一刀下去，饱受折磨的躯体才终于得到了永恒的静止。 路过几家店面，玻璃门里传出丧尸嘭嘭嘭的敲击声，早晚会破门而出，令一行人不由得加快脚步。 又好比此刻。 墙面到了尽头，一个通往洗手间的分叉口过后再过一段距离就是健康站了。 聪聪先探出头去，果然，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映入眼帘。 消防斧手起脑袋落，剩下的一只扑上前来，也被江亚美和何子璇联手砸烂了后脑。 继续向前。 开门，检查安全，闪身进入。 好消息是健康站内没有人盘踞，也没有丧尸闯入。 锁门后，聪聪和江志刚拿着武器守在门口，其余二人打开背包向后追寻。 但坏消息是，已经有人来过，后屋内的货架凌乱一片。 不过，点亮手机后，屏幕光源让江亚美首先注意到了进门左手边桌上的一张白纸。 纸上字迹凌乱，显然是在紧急是留下的：“少拿点！还有后来人！” 是一个贴心的前辈。 江亚美向何子璇展示了纸上的信息，又将白纸放回原地。 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来过了健康站，从地面凌乱的红色脚印来看，应当有不只一波人前来找寻过药物。 靠着手机的照明在一个又一个货架间搜寻，何子璇意识到，无论那张纸条是什么时候写的，后来者都用行动遵循了。 货架上的药物有多有少，几个常见的品类留下的量显然少些，但至少都给后来的人留下了些库存。 退烧药…消炎药…外伤敷料…白药…碘伏和纱布。 两人汇合，一一清点，确认没有遗漏后立刻找到聪聪和江志刚踏上回程。 陆停停还等着，现在不是有空搜集其余物资的时候。 健康站的一点光亮再次熄灭，见证着园区里一批又一批人的挣扎求生。 外面的音乐已经不知道放到了第几遍，和丧尸身处在毫无间隔的空间里，江志刚也不敢用对讲机联系张湉。 两部手机被遗留在地上，江志刚故意将它们踢向了距离健康站更靠北的方向。 再往北，就是健身房了。 屏息凝神的众人并不知道，黑暗中的健身房内，有几人正趴在玻璃墙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真的不能叫他们吗？” “人家是来找药的，你现在出声，把丧尸引来怎么办？你出去帮他们打啊？” 建议被否定的青年瘪了瘪嘴：“好想和别人聊聊天啊…外面怎么样了…” 其余人：“怎么！只有我们陪你聊天真是委屈你了？” 青年：嘤。 江志刚并不知道他们的出现引起了地下一层的幸存者们又一次对外界的好奇。 顺着音乐的方向，一路出现的丧尸越来越多。 众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与丧尸交错而过。 实在无法避开的，则尽量小声快速地处理。 回程的路途显得快很多，已经走过一遍的路是畅通无阻的。 “呼......” 终于回到7号楼电梯间，几人拆掉脸上的防护，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气。 脖子上的布条也已被汗液浸润，但此时还不是拆的时候。 江志刚掏出对讲机：“张湉？还活着吧？” 呲呲——呲呲—— 电流声过后，那端传来对话的声音：“找到药了吗？” 江志刚：“拿到了，我长话短说，我在最靠北的地方设置了两个手机，定个闹钟，到时候听到声音，丧尸散开了，你就趁机跑过来，听到没有？” “什么？” 这是计划之外的安排。 江志刚：“你不想上去看停停吗？现在不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亚美凑上前：“手机反正是收不回来了，你待会儿动作快点啊，我们给你开门。” “好。” 答复过后，四人经历了刚才的行动，现在都疲惫地东倒西歪坐在地上。 何子璇捏着身上粘着污血的衣服，无语地小声吐槽：“衣服快没得换了，真是的。” 聪聪：“还活着就不错啦。就算比起八楼新来的那些人，我们可算够干净了。” 第57章 还没等几人聊几句，左侧传来了一阵铃声。 闹钟响了。 四人凑到门前。 丧尸响应音乐调度的脚步声、肢体碰撞的声音。 第一波聚集的丧尸蜂拥而去之后，剩余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只有半截身子的、或者不知怎的对音乐不敏感的，则慢慢悠悠地老大爷过街似的晃悠，看得四人心急如焚。 但下一秒。 咚、咚、咚。 是健全的人类奔跑的声音。 吱呀—— 张湉闪身进门，随后反手压住门，阻挡几步之遥的丧尸尾随。 彭！ 彭！彭！ 丧尸撞门的声音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同伴，冲击着防火门。 江志刚背起双肩包，让聪聪三人先一步爬上电梯井，随后招呼着张湉快来。 堵着门的张湉一咬牙，一个箭步冲向电梯口。 防火门晃荡的动静更大了，门上的玻璃被锤碎，伸进了数只鲜血淋漓的手。 ...... 一行人稳步向上爬，动作间牵扯肌肉，酸痛不已。 约莫两层楼后，地下一层的空间传来一阵巨响，防火门倒下了。 而他们早已人去楼空。 茫然的丧尸挤满了电梯间，等待着下一次活人的动静，唤醒它们。 第30章 陆停停又睡着了。 病痛使她浑身无力，肌肉酸软，脑子也昏昏沉沉。 间歇醒了几次，多是赵阿姨给她喂了点水和松软的面包。 罗菲也来看过两次，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他们似乎在组织搜寻其余楼层的活动了，会议室里能够隐约听到外面的商量计划的声音。 蒸蒸日上，朝气蓬勃。 生病的人会格外敏感一些，陆停停嚼着小面包的时候就非常想吃咸蛋黄嫩鸡披萨。 松软的、香甜的、热乎乎的。 咽下小面包，再喝两口水，在赵阿姨的搀扶下，她继续躺下。 闭上眼睛，不知是一个美梦还是噩梦。 *** “停停——” 有人在叫她。 好吵。 不知道别人在睡觉吗。 “停停——” 手上的伤口被牵动了。 好多人在叫她。 陆停停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不断闪动的人影。 赵阿姨坐在左边，正给她重新消毒、上药。 赵阿姨一脸认真，一边上药还一边碎碎念：“这个外伤药可好用了，以前我有个学生，运动会摔倒，那时候还是石子跑道，磨了一大块皮，也是用的这个，没几天就长好了......” 而右手边—— 是张湉。 张湉的头发乱糟糟的，从额头到脖子都是汗珠，脸上还有没平复的红晕和几处污迹。 眼睛却格外闪亮。 他也瘦了。 “你怎么来了呀？”陆停停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我就是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张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目光紧紧地定在陆停停脸上。 都说自己很好，都是小骗子。 他伸出手向碰碰她，又想起自己还没有洗过手，于是背过手抹了抹眼泪。 都回来了。 陆停停一一看过所有人都在，这才安心下来。 “地下的情况怎么样？” 何子璇靠在窗边回道：“丧尸不算特别多，主要是地下的员工，有好几间店都是门窗紧闭的，我猜应该有幸存者，但是没有接触。” “还有那个健康站！”江亚美仿佛春游回来的小朋友，凑在陆停停身边笑道，“健康站里有人留了纸条，让大家只拿需要的份量，留一点给别人。” “前几个人都很克制，我们去找的时候，还是有将近一半的库存呢。” “感觉又可以相信人类一下了，唉。” 陆停停敏感地捕捉到了信号：“怎么了？” 江志刚一下子就来气了，站起身来给陆停停展示他背后的几个脚印：“之前有几个人说要一起下去，他们去停车场找车。那反正同行，我就同意了，谁知道到了下面，就要抢我们东西，幸好我反应过来了！” 双手环在胸前的罗菲靠在门边，听见这话，惊讶地挑了下眉：“他？这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罗菲也并不认识他，他是跟着别人一起从楼上跑下来的，原先跟罗菲并不认识，可是他一向低眉顺眼，且一开始就急着要出园区的也是他。 罗菲倒没想过这样的人会起抢东西的心思。 但转念一想，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事不可能的呢。 他们交谈的间隙，张湉向陆停停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先出去一下。 在得到了陆停停的点头后，张湉悄悄起身，到门边又拉了没说话的聪聪一起出去。 不明所以的聪聪：？ “聪聪，”张湉往后捋了一把头发，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互通了姓名，“有水吗？我想简单收拾一下。” 聪聪愣了，这就是你的急事？ 但他没有多问，带他到了茶水间，指了指用来洗漱的矿泉水，又找了新的抹布和文化衫。 “谢谢。” 聪聪：“你还挺爱干净。” 刚上来就要洗漱。 张湉接过，准备找个地方拾掇自己，但瞄到聪聪金灿灿的脑袋，还是补充了一句：“久别重逢，要给停停留个好印象。” 第58章 这会儿药的问题解决了，陆停停的精神头也眼看好多了，醋精的本性又开始作祟了。 聪聪：......我就多余问！ 张湉回到陆停停身边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清扫其余楼层的事。 罗菲兴致勃勃：“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你们可以自由分组，谁负责楼层，物资就归谁，你们要是和其他组合作的话，就平分。” 江志刚正在“找点儿事干”和“吃饱了撑得不好吗”之间摇摆，就看见焕然一新的张湉走了进来，挤开江亚美蹲在陆停停旁边。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意，几缕发丝翘起，乖巧的同时又有些俏皮。这会儿穿着宽松的文化衫，倒显得很年轻，像个大学生似的。 江志刚：...... 狐媚！ 单手扶额的江志刚没眼看那边牵手的小情侣，询问着在场的朋友们有没有意向去清扫楼层。 陆停停这两天肯定还是不能活动的，但他们这些人，老待着也没什么意思，麻将和斗地主也不能老打，不如打打丧尸、找找物资。 确认了他们都愿意参与，罗菲点了点头：“好，倒时候抓阄分楼了我来叫你们。” 临出门前，她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你们的晚上值班我也一起排进去了，今天晚上的前半夜和明天晚上的后半夜，至少四个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陆停停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也是罗菲看在她还是个病号、赵阿姨年纪又比较大的份上，否则哪还有最少几人的说法，当然是人人都得出份力。 她的手一放下来，又被张湉捏在了手里，按着手指一个个地捏捏。 陆停停身材匀称，却有一双和身材不符的小肉手，不管她的体重如何剥夺，小肉手却从未变过。 软乎乎的指节，还有一个个小肉窝，捏成拳的时候，就和哆啦a梦的小圆手一样。 张湉老喜欢举起陆停停捏成拳的胳膊，嘴里哼哼着哆啦a梦动画片里，机器猫掏出道具时的配乐。 然后陆停停就会反手一拳。 小手虽圆，打人一样疼。 此时已是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吃了些东西后，众人也都歇了打闹的心思，只是掏出了麻将牌开始了娱乐。 至于之前那副自制纸牌，则被他们贡献给了八楼的同志们。 去送牌的聪聪一去不回，何子璇还在想这人是不是被三缺一给留下了。 过去一看，回来的时候满头黑线：“有人找到了一个游戏机，不知道是谁偷偷带来上班的，这会儿好多人围着看，还为了谁能玩下一局吵呢。” “幼稚的男人。”江志刚哼哼，完全没有意识到它的话把自己也扫射了进去。 在场的另一个男性朋友张湉则完全不在意，而是兴致勃勃地跟陆停停讨论粉色流麻的美丽麻将。 “这个好看诶，之后去看看有没有定做的吧？你不是特别喜欢那个蓝色刘海的猫嘛？就要蓝色的，再放猫咪形状的亮片......” 他说得滔滔不绝，仿佛笃定了明天就能去下单，所以现在要把一切细节就敲定。 陆停停默默听着，有时点头赞同，有时则提一些修改意见。 等确定聪聪被游戏迷住了，在场的赵阿姨、江志刚、江亚美、张湉，刚好四个人一张桌。 手伤了的陆停停，只能坐在张湉身边充当幕后军师。 至于何子璇。 她在吃完饭后就给大家打了预防针：“别管我，我社交能量没了，我需要独处充电一下。” 随后就往午睡床上一躺，拿着手机看小说。虽然物理上还在同一空间，但还是真正做到了精神意义上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他们坐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一回头，就能看到光线中缓慢起舞的灰尘。 这间会议室现在安放这了六张午睡床——张湉来了之后又在陆停停的旁边垫了纸板和小毯子，现在是七个床位了。 会议室的桌子被用来安放纸箱，几个纸箱子堆放着分类的食物，到现在，他们的食物也还是一起储存、由赵阿姨一起分发。张湉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双肩包，这会儿都是在吃陆停停的软饭，不过他保证在之后的搜寻工作里加倍劳动。 除此之外，散乱的背包、零星的衣物、小桌板上的娱乐道具，使这间会议室和它原本的功能相距甚远，反而有了几分大学宿舍的氛围。 “吃。” 赵阿姨打牌安静得很，不像吵闹的江志刚和江亚美，赢了输了都要大吼大叫一番，牌好牌坏都摆在了脸上。 张湉打麻将则是另一种风格，你看他漫不经心，是不是和陆停停说两句话，出牌速度也快，好像是没过脑子似的，可牌运就是还不错，也时不时能胡一把，比在赵阿姨的高端技术下寸草不生的江志刚和江亚美好多了。 几节麻将下来，江亚美和江志刚又找回了被赵阿姨统治的感觉。 哀嚎之际，聪聪推门进来了。 他摇了摇手上的纸条。 “我顺路把签抽了。” 大家都转头看他，等着一个结果。 聪聪反倒卖起了关子：“咳咳，想不想去打丧尸？” 这话说得，倒像是他们有选择似的。 但众人还是一一配合。 张湉：“迫切期待。”他总不能老吃软饭吧？ 江志刚：“马马虎虎吧。” 第59章 输得头晕脑胀的江亚美：“来两只丧尸清醒一下。” 聪聪轻咳了一声，宣布道：“12层，有一半是我们的了。” “罗菲总共选了两层， 12层和11层，每层楼十个人左右的配置。 13楼不能没人守着，所以两边要交错下去。我和那个长发男约好待会儿一起商量，哦，”聪聪补充道，“ 12层还有半层就是那个长发男带着三个同事。” “说起这个，”江志刚若有所思，“之前我们去地下一层的时候，打开电梯门，隔间里的丧尸就直接往下跳。” 聪聪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再来一遍？” 一边的何子璇坐起了身子，加入了谈话：“比起让丧尸从电梯跳楼，还是让它们从楼外面掉下去更好吧？” 看得出来，她对那天晚上1号楼举重若轻的行动计划大为赞赏。 陆停停晃晃脑袋：“同意。而且我们要想，电梯通道总共就那么大，底下铺满了丧尸，再掉下去的要是摔不死，倒时候顺着电梯通道一群群爬上来.... ..” 在场的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张湉又侧身去握陆停停的手：“很有道理。就算不考虑丧尸爬上来这件事，丧尸，无论死的还是能动的，堵住了低层的电梯通道的话，我们之后在想和低层联系也挺麻烦的。” 话说到这里，关于让丧尸自己跳电梯井的提案算是被否决了，不过两边的人一起行动，行动计划也要一起看过才好。 是以，众人很快转换了话题。 “咳咳，”江亚美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神神秘秘地问道，“为什么多出来一个小分队跟我们一起啊？有没有什么八卦？” 第31章 说起八卦，这可就来精神了。 聪聪回头看了一眼，确保门关严实了，蹑手蹑脚地拖着把椅子凑到他们的麻将桌旁边来。 何子璇也放下了手机，赶紧下床，生怕错过了一字半句的。 …真的很有大学宿舍的氛围。陆停停在心里偷笑。 聪聪显然是充分发挥了商务的社交本领：“是这样的，我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情势搞明白了。” 江亚美催促道：“讲点实在的。” “记不记得，之前罗菲和我们说八楼是三波人汇聚起来的？ 罗菲和他老板，那个长发男。 ” 长发男的本名叫什么似乎也不是秘密，但是大家就是很有默契地按照特征来称呼。 “他俩还比较正常，虽然现在是下克上，罗菲以力服人，但长发男也没有不满什么的，还经常帮罗菲干事情呀管人啊。” “但是另外两帮人，乐子就大了。” 聪聪喝了一口何子璇递过来的水，继续滔滔不绝。 “从楼上跑下来的五个人里面，有两个人跟有仇似的，平时一句话都不跟对方说，具体是因为原先就认识，还是逃跑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另外三个人也三缄其口。但是吊诡的是，因为只有他们五个不是原先八楼的人，导致只有他们虽然看不惯彼此，但抱团又抱的挺紧的。 ” 唔…… 众人脑海中都开始脑补能有什么事儿能造就这种复杂离奇的场面。 说有仇，也不是血海深仇，那应该不是什么推人喂丧尸的事情。 但要是小事，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以前拌两句嘴的摩擦还过不去吗？ 不懂。 聪聪继续八卦：“好，接下来是重头戏。” 说着他摊开了双手，手掌朝上，朝众人拢了拢，示意总得来点小费吧。 江志刚顺手塞了个麻将牌在他手心里，给他推了回去：“不说今晚没饭吃。” 聪聪故作委屈地皱着眉，西子捧心做哀伤状：“好吧我继续。” “之前罗菲不是说过，那一个部门的老板们和小组长都因为在会议室里吵架吵得太上头了，以至于完美闪避开最危险的第一波混乱期嘛！ 但是这事还有个背景。 他们的部门大老板是前不久才换的。 原先的大老板可能是宫斗被整走了吧，咱也不清楚高层的情况，总之，这一位来了之后，把原来老板的嫡系都一一清扫替代，裁的裁，没裁员名额了就边缘化，把好几个骨干给塞到了一个小组里，什么产研资源也不给，让人家自己孵化项目。 ” 江亚美摸摸下巴上的痘痘：“局势很危险啊这。” “所以他们能吵个底朝天呢，”聪聪配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重点来了！原先的嫡系也不是傻子，以前的时候，职级高一级压死人，我不能跟你对着干，现在丧尸爆发了我还听你的？空降的新老板带着新的小领导们，原先的嫡系拉拢了干活的大头兵，然后两帮人就开始闹腾了。” “说真的，很庆幸这些人里面没一个能打得过罗菲的，否则很难想象八楼的生态环境会恶劣到什么程度。” 大家都笑了起来，都是经历过好几次架构调整的职场人了，心里对局势也有一杆秤。 也幸好他们部门内部就是你死我活地斗着呢，谁也看不了对面上位，所以这个局面才能维持稳定，明面上是武力值最高的罗菲做主，底下暗流涌动。 一旦一方占了上风，人海战术也能拖住罗菲。 但是有了陆停停他们在这，场面又不一样了。 罗菲是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占了13层的人，八楼众人或多或少都要念她的情。 第60章 再有，她和陆停停七人的关系也还不错，算是一个守望相助的盟友，勉强威慑一下蠢蠢欲动的好斗派。 在铺垫了一堆背景后，聪聪进入正题了。 “这一次定的去下面几楼清扫，罗菲定的是十个人左右负责一层。但是在那三个不要脸的人自己去了地下一层时候，十三楼的局面是这样的： 罗菲和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的长发男，还有之前罗菲和我们一起配合救下的那两个女生。 从楼上跑下来的小队伍只剩四个人了，我打听清楚了，走的人跟我们一起下去的三个人里的那个女的。 另外那两个男的原先就是新老板带来的小领导，走了之后，他们那一边只剩五个人了；而老嫡系加上小孩们，六个人。 ” 聪聪一口气说完，连喝了两大口水。 江志刚：“牛啊，游戏没白打。” 这社交本领，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抹去嘴角的水滴，聪聪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打什么游戏呀，连游戏机也没让我摸上，光顾着聊天捧哏了，这些人是真不客气。” 这就是收集信息付出的代价了，总是要付出一点情绪价值的。 江亚美追问道：“所以长发男要带哪三个跟我们一起去？” 最重要的信息忘了说了，聪聪开口道：“一层楼10个人左右的队伍，两个内斗部门的小分队都在争取只有4个人的外来求生小队。 结果是年轻人占多数的老嫡系们赢了。 ” 聪聪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那当然了，要是我也这么选，你们见过那个新老板吗？” 众人纷纷摇头。 聪聪露出一丝自得的微笑，揭秘道：“新老板的心胸宽不宽广我不知道，但显然，他的肚子完全可以装下对三胞胎。”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江亚美听着聪聪的神奇描述呛到了。 张湉：“这么夸张？” 聪聪：“真的有这么夸张！可以并排塞下...至少两个半的我！横排的！” 哇呜。 众人都忍不住想象这得是多壮实的一个人。 “他的身材，要不是运气好在会议室里，我估计是很难活下来的......” 因为跑也跑不动。 那四个从楼上成功逃生的人肯定知道敏捷的身手是多么重要。 何子璇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你别吓我，他不会要和我们一起去吧？” “不不不，”聪聪拨浪鼓似的摇头，“那两个小组定了一起去之后，长发男主动去协调了新老板那边，是他们的三个小领导跟长发男一起行动，我下午也见到人了，看着还算正常。” “毕竟大家都要吃饭的嘛，”聪聪补充道，“坐吃山空是没有前途的！” 这又是制衡之道了。 那两边有结盟的可能，那就得扶一把第三方，一家独大就不好整了。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陆停停突然一怔，才意识到，自己也被班味儿腌入味儿了！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陆停停反手抓住张湉的胳膊，把自己的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搁，默默叹了口气。 张湉眼中闪过惊讶，但随即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陆停停的脑袋顶：“安啦。” 这个下午过半的时候，长发男带着那三个要和他们一起行动的空降小领导过来商量事情。 果然如聪聪说的那样，看外表都是普通人。 “这是徐倩。” ——带着无框眼镜的中年女人伸手示好，充满了高知的气质，优雅知性。 “孟楚。” ——典型的二次元宅男，甚至连刘海都保持着完美的眉上一公分，完美融入公司的程序员大军。 “丁阜宁。” ——五分裤壮实青年，开口就是一股儿化音拉满的本地爷味儿。 面上点头打招呼，陆停停迅速在心里给三人取了代号——高知姐、刘海男、五分裤。 没有办法，一个个出现的人实在太多了，实在相当考验人的记忆力。 别管在场的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很亲切友好地交流。 高知姐率先发言：“大家都坐吧坐吧。” 事实上现在也只有他们四个新进来的站着，聪聪和江亚美很有眼色地站起身来，把凳子让出来，有拉着陆停停和张湉坐到床边，硬生生让在场的人全部坐下了。 陆停停：……行吧。 这边是人挤人的小朋友，那边是一人一张椅子的老板们。 别人心里怎么想，陆停停不知道，但反正她自己这会儿是有点儿发怵。 不为别的，这也太像正式开会了！ 眼前的这三个人，工作阅历可比他们的段位高多了，职级连她的上级姚远也比不了。 当然在座的高职级还有长发男，但长发男和罗菲实在是有点平易近人的本事在身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距离感。 大家都没说话，场面一时之间凝固了。 陆停停右手一伸，戳了张湉一下。 条件反射的张湉：“你们好。” 绕了一圈一一介绍了众人之后，张湉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两圈，开口道：“虽然大家之前不认识，但这么艰难的时候，能在这里见面也是缘分，你们在八楼是怎么清扫丧尸的？” 接受陆停停同志的指示，先声夺人！ 职级不职级已经是翻过去的篇章了，现在的实战还得是谁强听谁的。 第61章 五分裤双手交叉在身前，微笑道：“还能怎么打丧尸，不服就是干啊，哐哐几下，谁都得倒。” 不就是丧尸吗，谁没打过似的。 聪聪搓了搓手指：“哈哈，我们之前还在商量呢，讨论了好几种战术，一起看看呗？” 怎么？力气谁没有？脑子你有吗？ 陆停停：……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火药味儿怎么浓起来了？ 第32章 眼看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话里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长发男赶紧打圆场。 “下午的时候罗菲用无人机下去转了一下，从返回来的录像来看，12层的丧尸大概在40只左右。 但好消息是，分别有十只左右的丧尸被分隔开，困在大会议室里，应该是当时就被一锅端了。外面的只有二十多只。 ” 这个数量，只要控制得当，风险应当不会很大。 长发男又接着补充道：“早上你们去地下了，没接到消息，十点多的时候，爱总让人上来传了个消息，让大家都避免引丧尸进电梯井。” 爱总占据5层，上下开拓也是在低层范围内，如果电梯井出现问题，最先受害的肯定是他们。 江志刚的脸顿时就绿了。 他可刚干完这事。 江亚美同情地拍了拍江志刚，甩了一个放心吧没人举报你的眼神。 干都干了，事态紧急，也没有回头路。 然而长发男接下来说的话才是真正地引爆了全场。 “爱总的人在三楼遇到了变异鼠群，我们猜测，老鼠可能是通过楼梯和电梯井在各楼层流窜的。” 如果电梯井里的丧尸越堆越高，老鼠攀着尸体，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穿梭。 “老鼠？！” “变异鼠？！” “丧尸鼠啊？！” 面对众人惊讶又恐惧的眼神，长发男沉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小队，只回来了一个。” 丧尸鹰只要远离天台就可以躲避，甚至就算暴露在天空下，也可以鲜明地观测并远离。 可是变异的老鼠无孔不入，门缝、管道、孔洞，顺着下水道四处流窜的病菌传播者们势力范围一再扩大。而一旦被抓伤，人就没有机会了。 陆停停愣住，心中生出巨大的惶恐。 如果当时也把动物丧尸化的消息给到爱总，是不是就能避免…… 她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被担忧的张湉一把握住。 江亚美挪动到陆停停旁边，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你也控制不了的，就算我们知道动物会变成丧尸，也没人预料得到，变异老鼠会这么快就泛滥成灾啊。” 饭厂园区的卫生程度是很高的。赵阿姨也开口补充了两句，根据她的了解，园区里从没出现过老鼠。 这就说明，现在肆虐的丧尸老鼠是从无人看管的下水道来到这里的…… 这个猜想更是让众人不寒而栗。 如果连三四楼都已经有变异老鼠的身影，那么地下一层的幸存者们，岂不是日夜和这个巨大的隐患共存？ “罗菲和爱总商量过了，12层会清出来给他们住，11层和12层的物资我们拿，下面几层都不要了。等他们上来了，就把12层往下的口子全部封住。” “等等。”高知姐出声。 “已经打开的电梯门怎么办？” 关不上的，众人早就尝试过。 长发男面色冷峻：“只能用东西封住，我们初步考虑的是先用编织袋和胶布贴一层，在用桌面挡上，堆东西抵住。” 江亚美：“什么时候？” “13层的电梯门遮挡动作等你们收集物资回来之后就可以进行了，12层的等爱总带人上来，看他们的节奏。” 江志刚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也就是我们得尽快收拾丧尸、清点物资了。” 长发男无奈地笑笑：“是的，11层定了半个小时之后行动，你们可以商量下，最迟不要过明早。” 等等！ 陆停停突然想起来，他们今晚还有前半夜的值班呢。 那就只有…… 张湉：“宜早不宜晚，等他们上来，我们就出发。” 这边的六个人都点头了，长发男也无不可，剩下的三个人自然只能跟着走了。 眼看着大家都紧锣密鼓地动起来了，陆停停扯了扯张湉的衣服，用手指了指楼下。 她还没张口，张湉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行！你不能去！” “忘了伤口是怎么恶化的？老老实实待着。” 这一回除了陆停停，大家都要去打丧尸，留她一个人在楼上。 陆停停微眯着眼，威胁似的瞟了瞟张湉。 见他转过了视线，陆停停只好用右手食指不停地戳他的腰：“那你快点回来。”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单手砍几个丧尸完全没问题，但下去了，别人还得时刻留神她关注她，还是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张湉弯下腰来避开她的手，摸了摸陆停停的脑袋，一个劲地说好。 停停很少这样粘他。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为了分别的时间胆战心惊。 属于小情侣的黏糊时光完全没有被周围你来我往的环境破坏，但陆停停还是很快放开了张湉，让他去跟大家一起商量战略，收拾装备。 然而困难的时刻从现在就开始了。 谁打头阵？ 第62章 两个组一起行动，大家不是一条心，也压根没打算一条心，谁担的风险多谁担的风险少，就是很值得琢磨的事了。 有很多心眼子但不打算用的聪聪打了直球：“你们准备谁站前排？” 不能引丧尸下电梯井，等于他们到时候得偷偷撬开电梯门溜进去。 ——楼梯间是绝没可能的，都没那本事过刀山火海，而破窗而入，那也得考虑之后物资怎么带上来的问题，反正爱总之后也是从电梯井上来，所以这扇门怎么都是要开的。 可是问题就来了。出了电梯门，两边就是宽阔的过道，连一个阻挡的隔板也没有，几块肉活生生暴露在丧尸面前，只能主打一个且战且走。 几个人简单讨论了一会儿，这场战的重点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前排人能不能挡住第一波攻击。 挡得住，找到据点，有了阻隔，众人轮换着砍丧尸，这事情就好办；挡不住，那直接一起完蛋。 会议室内唯三坐在椅子上的空降三人组面面相觑，还是靠在墙边的长发男先举了个手：“算我一个。” 四比六的人数比例，总要再出一个才行。 刘海男和五分裤互相看了一眼，高知姐倒是气定神闲。 “…我来吧。”十几秒的沉默后，五分裤最后张口了。 “行。”江志刚一锤定音，“我们这边，我和张湉还有聪聪第一排，亚美和子璇backup，赵阿姨负责支应。” 阵型一明确，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怎么从电梯门溜进去？溜进去之后要先干什么？选择哪一处作为据点？有没有备选？第一排出现缺口时怎么办？ 一系列的问题解决下来，很快外面又吵吵嚷嚷了起来。 前往11层的人下去了。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面对丧尸，这几天下来心理承受能力也锻炼得都还不错。 针对这一点，陆停停觉得很可能是从前高压工作环境的功劳。从前是适应不了就辞职，现在是适应不了就死。 怎么不算是一种有始有终。 罗菲站在电梯口跟他们一一打招呼，说了些注意安全、平安回来之类的话。 这一瞬间，他们要下去打丧尸的事更有实感了。 喧闹告一段落，罗菲忙着盘点和安顿13楼的人和事。他们也投入了细碎的准备工作中。 检查武器。 换上先前的脏衣服、重复利用的护腕木条和布条。 一层一层地装备上。 江亚美正在让江志刚帮她用消防斧把木棒的前端削得尖一点，突然脸色一变，拉着何子璇就出去了。 陆停停一看见她急匆匆的样子，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过来，默默去药箱那里拿了布洛芬，又找赵阿姨要了一个暖宝宝和白糖包。 面如纸色的江亚美回来，就看见陆停停贴心地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她吞了一颗布洛芬，又灌下一杯糖水，把暖宝宝留到晚上再用，豪情壮志地表示，有止痛药加持，她还能大战一番。 但何子璇和陆停停都心疼地拉着她。 “要不别去了？”陆停停试探着问。 但江亚美执拗地摇了摇头：“阵型都拍好了，少一个我，也少个战斗力。” 亚美一向都是很拼的个性，但她停顿了一会儿，讪讪道：“还有布洛芬吗，我再来一颗吧，保险一点。” 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有休息好，吃的也是潦草的面包饼干，营养跟不上，万一这一次她的痛经反应特别强烈呢，还是未雨绸缪一下吧。 两人站在旁边，也劝不了她。 比起在丧尸堆里还要应对痛到昏厥、上吐下泻的经期反应，多吃一颗止痛药的副作用也算不了什么了。 江亚美吃完，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留下何子璇和陆停停在背后心情沉重。 可难受是改变不了现状的。 现实就是吃止痛药也要努力拼搏着活下去，甚至有药可吃的她们还是幸运的。 陆停停不跟着下楼，却穿梭在众人之间，帮着这个递东西，帮那个搭把手，再紧急训练指点了一下江志刚用消防斧的动作。 消防斧是一层楼只有一个的珍稀战略武器，八楼的那一个当然也被带上来了，罗菲让下去打丧尸的人交错使用，此时正在11层浴血奋战。 至于之后，因为长发男表示自己拿水果刀更顺手，八楼的这一把消防斧则会给五分裤使用。 是以，陆停停在给江志刚开小班辅导的时候，五分裤也在另一边探头探脑。 陆停停余光瞥见两次，索性让他也一起过来，她一起教了算了。 这三个空降小领导一开始还想试着摆摆架子，但在发现陆停停一行人压根不买账之后，就开始试图走亲民路线了。 陆停停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态度好坏都不会少块肉。 但江志刚却因今早的经历有些ptsd了。 时间一份一秒地过去。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会议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站在桌前的江志刚把消防斧往桌上一甩，斧刃正对着长发男四人。 “丑话我先说在前面，”江志刚的声音很严肃，让陆停停有些不习惯，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江志刚这段时间都没有主动搞怪逗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就是从她生病的时候。 “有什么不满的，大家上来解决。” 第63章 江志刚言辞激烈，脑海中却回忆起了今早，在漆黑一片的地下电梯隔间。 他拼命地弯腰附身，背上是雨点般的踹击，他没躲，挡住了消防斧，不让人抢走。 “等到下去了，要是有谁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江志刚轻笑了一声，“爱总不让人丢丧尸下去，那我就丢活人下去。” 第33章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长发男和刘海男几乎同时笑了一下，段位高的人说话总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审视——尤其是当他们试图表现得亲切可人的时候。 有的时候陆停停会想，这是不是小领导和真正的老板们之间的分界线。 职场食物链顶端的老板们基本就是两种极端，要不就是装得天衣无缝了，要不就是干脆装都不装了。 但他俩的微笑又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长发男举起右手发誓，绝对做不出背后捅刀子的行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丧尸面前，这是很明显的道理。 但刘海男却双手环臂，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在心理学上，这个动作意味着防御和抵抗。 长发男很想用力摇一摇他的脑袋，把他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你都打不过人家，这一趟指不定还要沾别人的光，这会儿硬气什么呢？ 张湉倒是很机灵地一手搭上江志刚的肩膀，一副给他撑腰的架势。 这下刘海男也看出来了，人家就是一条心，还真说不定能干出毁尸灭迹的事情出来，于是也只好点点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知道了。 还是高知姐站起来打圆场，缓和了两边的氛围，指着长发男，说让他当见证，谁少出力，谁有小心思，物资上就相应扣减。 这样的态度一摆出来，大家也都好接受一些。 陆停停左右看了看，一一检查了防护装备的质量情况，再嘱咐张湉和聪聪，记得关注下亚美的身体状况。 时间也差不多了。 会议室的大门敞开着，众人穿过过道来到电梯口， 11层小分队正好上来。 别管私底下怎么看不顺眼，同伴的存活总是好事，抱成团才能有更大的生存可能性——当然这也不影响他们在抱团的同时内部斗争一下。 留守的人们第一时间上去接应，关心地问候，由衷地高兴。 话里的兴奋和喜悦不是假的。 陆停停也在这样的氛围里自然而然地软了嘴角，短暂地忘记了焦虑和紧张。 张湉勾着她的手指，跟她一起站在人群的一边。 所有人都背着扛着大包小包上来，一落地就气喘吁吁，扒开防护装置往地上一甩，人也往那儿一躺，胸膛上下起伏地喘着粗气。 罗菲站在门边，搀着每一个人站稳落地。 而排在队伍中间的两个人没扛物资，却是背着另外两个人，艰难跋涉。 “这是怎么了？”一时间大家都胆战心惊了起来，生怕是被丧尸给咬了。 还好，先上来的人喘顺了气，及时解释道：“在楼下把脚给崴了，差点白给丧尸当自助餐。” “两个都崴脚？” “哎呦哎呦，”被人搀扶着从背上下来的青年不好意思地讪笑，“我踩在丧尸身上，没站稳给摔了，还带倒了前面的……” 众人无语凝噎，但还是挥了挥手：“快休息吧，别跑了。” 眼看着这一群人都上来了，罗菲一边忙着叫人清点物资，一边招呼着12层小分队准备准备可以下去了。 眼看着已经五六点了，折腾到太阳下山之后再行动就不太方便了。 唯一留守的陆停停站在过道里，一个个目送这些人下去。 打头的江亚美仗着这个时候陆停停不会和她计较，踮起脚尖拍了拍她的脑袋。 扛着消防斧的江志刚俏皮地比了个飞吻；何子璇露出了有着小酒窝的微笑；赵阿姨指了指她的手，让她记得吃药；聪聪背着双肩包，洒脱地挥了挥手。 还有最后的张湉。 张湉什么也没说，露出的眼睛朝她轻轻眨了眨，然后弯下了眼角。 陆停停熟悉这个人到完全能够想象出他口罩后面的样子。 这会儿，她很想和她们一起下去，很想说她手痒了想打几个丧尸来玩玩。 人影都没入电梯井了。 罗菲拍了拍陆停停的肩膀：“老母亲别看了。” 陆停停没跟她计较：“你怎么不下去？” 说完，她转身抽了根凳子往电梯口一坐，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势。 如果没有左手挂着的绷带影响视觉效果的话。 罗菲转身提醒了那些四处横躺休息的人早点起来，小心着凉，随后压低声音说：“关固原不是去了嘛。” 关固原就是长发男的名字。 “怎么？他能代表你？” 陆停停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罗菲笑了笑，半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轻嗅。 在八楼的人眼里，关固原恐怕是天底下最好说话的老板，甘心给下属打下手，不争不抢。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控制着没让身后那些人听见：“前男友。” 陆停停眼中闪过惊讶：“他就是你劈腿的前男友？” “哦，”罗菲怔了怔，“该叫前前男友了。” “你俩谈的办公室恋爱？”陆停停斟酌着问道。 第64章 罗菲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谈办公室恋爱的。他那时候有个跳槽过来的机会，我说，你要来这干就分手，我受不了工作和生活交织在一起。” 罗菲在饭厂是名副其实的实权骨干，而关固原比她还要再高一级，这个年纪能在这个位置上，在广泛提拔年轻人的大厂中也是不多见的。 “他要来，我们就分手了。” 她的话轻飘飘地砸在地上。 “结果今年，组织架构调了又调，他变成了我老板，你说好不好笑。” 陆停停不知道该不该笑。 罗菲：“啀，你是怎么谈的恋爱？” 陆停停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和张湉的关系更像是水到渠成，因为从小就认识，进入青春期后也很快开始了偷偷摸摸地早恋，异地过几年，但毕业后迅速开始了一起生活。 她当然确信自己喜欢他，但确实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瞬间——除了这两天。 陆停停纠结再三，回答道：“没有考虑过不和对方在一起的可能性。” 罗菲笑了。 是那种，在路边见到可爱的小三花在落叶堆中踩来踩去时，会露出的笑容。 而与此同时，正在电梯井通道中一步步攀爬的十人，也到达了终点。 江亚美首先掏出花露水，往电梯门缝上上下下一顿喷，随后抽出撬棍，和身后的江志刚一起配合用力，压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撬棍碰撞电梯门的声音显然引起了一些丧尸的注意。 江志刚左手一伸，示意所有人安静。 库库——咔咔—— 时间一秒一秒砸在众人心头，眼看外面安静下来了，江亚美屏息，抽出手机点了两下，随后一个用力，将手机从电梯门的缝隙中向右前方甩去。 十秒过后，声音大作。 江志刚双臂发力，电梯门应声而开。 撬棍一甩，他俩身后早已严正以待的张湉和五分裤举着绑在一起的矿泉水桶架子一跃而下，牢牢地将右边的丧尸挡住。 这一批丧尸刚被声音调度到右侧，这会儿反应了过来，朝着跳出电梯口的行走美食扑来。 而他们特制的矿泉水桶架子就是专门为了这个场面而设计的。 轻巧牢固的铁质架子，带在电梯井里也不显负担，两个绑在一起刚好有五十公分左右，稳稳地隔开了人和丧尸。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人和丧尸比持久力，那真是死路一条。 他们也没那么傻。 张湉和五分裤身后，江志刚和江亚美接连奔出。 几秒间的功夫，手持消防斧的江志刚和拿着网球拍的聪聪在前面开路，朝着电梯左侧下方的方向行进。 长发男和江亚美则与他们背对着，防备着过道前方的来客。 “走！”何子璇一声大喊。 听到信号的张湉和五分裤咬紧了牙，脚下发力，一鼓作气将阻隔的架子往前推了半米，随后两人一同放手，丧尸和架子一起倒下。 他们俩则立刻转身狂奔着与众人汇合，同时不忘了反手抽出双肩包里的武器。 眼下十个人形成了三角队形，全速朝着预定的目标前进。 江志刚和聪聪打头阵，江志刚在脑海中回忆着陆停停的教导，马步扎实，腰腹用力，看准了丧尸的脖子一挥，一道污血从空中撒过。 长发男关固原和江亚美守着后方，与赶来的张湉和五分裤汇合，一边注意着两边蹿出的意外，一边狂奔前进。 其余四人则在他们两波人的中间。 此刻， 12层所有的丧尸都已知晓不速之客的到来，正扭曲着攀爬着朝他们涌来。 被困在会议室里的丧尸则哐哐哐地撞击着玻璃墙，流下了深红的液体。 一时之间，整个12层风云涌动。 然而到了走廊的尽头，刘海男看着空荡荡的工区，骂了声脏话。 原先他们的计划里，预定的战斗据点是左下角的工区。 这么多人的行动，还找会议室，就有些捉襟见肘。且会议室的优点在于隐蔽，他们现在可没那个条件玩引诱和控流。 ——这么大的目标从电梯口跳下来，再一路狂奔，就算丧尸的脑子是个摆设，也知道要追着肉跑，而不是傻乎乎地凑到音乐边上去。 如此一来，他们在考虑战斗据点时，得出的结论就是，得整个掩体。 掩体的作用，倒不是让他们躲起来，而是让丧尸慢下来。 只要能拖住丧尸的脚步，让它们一小撮一小撮地靠近，那几人配合之下，安全程度就高得多了。 因此，他们原定的据点是左下角的工区，只要翻倒文件柜堵住两边走廊，丧尸要过来得先翻过柜子，再穿梭在布满桌椅的密集区域，这么一通就足够他们见缝插针、逐个击破了。 但是—— 意料之外的事情来了。 12层工区这一边没放文件柜。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嗬嗬——呜呜—— 丧尸的嘶吼声近在耳畔了。 第34章 来不及了。 最后侧的张湉左手拿着木棍击退一个狂奔向前的秃头丧尸，右手手起刀落，直直插入左侧丧尸的后脑。 江志刚一个急转身，扯来一把电脑椅直直地推向右前方，绊住那个方向冲来的丧尸，同时吼道：“搬桌子——” 江志刚和聪聪向前两步，俯下身子稳住重心，鼻尖都是尖锐的腐臭味，配合着打退第一波袭来的几只丧尸。 第65章 现在根本分辨不了哪是头、哪是手，铺天盖地是张牙舞爪的肢体，只能一概狂砍狂锤。 身后，赵阿姨和何子璇飞速行动起来，扯着桌子椅子往过道上拖，刘海男和高知姐也一人一张桌子，横七竖八地挤满了过道。 与此同时，丧尸大队伍正在赶来，一左一右两条过道边守着的人都只能且战且退，防止被丧尸淹没。 何子璇满头大汗，眼看两边过道的桌子都堵得差不多了，她一手撑桌跃上桌面。 “快过来！” 高亢的声音伴随着激烈的乒乒乓乓回荡在半空。 眼看着两边的前锋人员都往回撤了。 张湉那一侧有四个人，这会儿张湉和五分裤勉强挡着压力，让江亚美和长发男先爬上了桌子，在几张桌子之间跳跃着往回奔跑，随后他俩也一跃而上，极速撤回。 而江志刚那一边，两个人守着一个过道，左支右绌、十分勉强。 何子璇咬了咬牙，快步跳过几张桌子，搬起桌上的电脑和书立就往下砸，给他们创造喘息的空间。 “子璇，接着！”赵阿姨远远地将网球拍抛给了她。 何子璇接住，转身居高临下地砰砰下手。 聪聪先侧着身子跨上了桌面，站稳后一手搀住江志刚，一手拉着何子璇的手腕，三人摇摇晃晃地抓紧时机加速撤退。 潦草的战略阻隔还是生效了。 丧尸没有敏捷的身手，也没有好使的脑子，它们只会用蛮力推挤，可桌子横七竖八地排列，中间还有几张高耸的电脑椅阻隔，桌椅卡住了墙面，单纯用力完全冲撞不开。 丧尸也没有一点一点清理阻隔的理智，它们只知道向前冲。 有的选择攀爬上桌，可又无从应对桌面高高低低的杂物，也做不到跳跃和跨步，于是绊倒彼此，一团一团的肢体纠缠在一起，它们依旧不在意，只是用手勉力支撑着向前爬行。 有的则顺着桌下的空隙推挤着攀爬，在桌腿和椅子之间碰撞摩擦，连带着桌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好不容易汇聚的几人来不及确认彼此的安危，就投入了新一波的战斗。 最前面的几只丧尸已经快从桌椅阻隔区探出头来。 手持水果刀的张湉和扛着消防斧的江志刚当仁不让，喘着粗气的五分裤看了看他俩的背影，提了口气跟了上去。 手起头落，重点是打准要害，避免无谓的体力浪费。 江志刚这会儿已经麻木了，根本想不起陆停停跟他讲的用力技巧，只知道顺着手感怎么舒服怎么来。 三个人解决了一批，新的一波丧尸又挤了出来。 污血铺满了凌乱的地面，隔音毯上氤氲开了深色的痕迹。 放下水杯，江亚美抄起撬棍颠了两下，和剩余的人一起上前帮忙。 赵阿姨和何子璇抓紧时间排兵布阵，将剩余的工区桌椅调整方向，不给丧尸留下任何能够横冲直撞的空间。随后也拿起武器从旁协助，避免犄角嘎达里伸出来的黑手给了聚精会神的人们一击。 随着丧尸的不断冲撞，楼层的桌椅很快渐渐位移，但好在仍然顽强地阻隔在众人和丧尸之间。 最艰难的一波已经过去了，张湉抹去了溅到下颌上的污渍，随手抽过桌上的纸张抹了抹脏污的刀身，站直身子向前张望。 数量不多了。 长发男大跨步向前，跃上桌面，仗着机敏穿梭在桌椅间，眼疾手快地收割着那些卡在桌椅缝隙间的丧尸。 战局已定。 江志刚收回了力道，消防斧哐的一声砸在地上，他刚坐下，又想起了什么，把斧子踢到了自己腿下。 他想擦汗，却发现双手沾满了血污，愣了一下，只能把头埋在臂间磨蹭两下。 聪聪和刘海男在前方转了一圈，又围着整栋楼层绕了一圈，最后回到他们身边：“解决了，除了几个关着门的会议室里还有几只。” 高知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怎么办？会议室里的要不要解决？” 张湉瞥了一眼长发男。 这件事做不做都行，影响不了他们收集物资，顶多就是给爱总留下点小麻烦。 就看罗菲和爱总之前是怎么谈的，现在又是如何打算的了。 长发男举起手活动了下肩颈，拉长了语调：“顺手干掉吧，速战速决。” 说着他指了指聪聪和刘海男：“你俩跟我一起吧。” 聪聪没有意见，打丧尸，少一只是一只，他们收集物资时也会更安全。 刘海男毕竟是还要在罗菲手下过两天日子的，也不会主动跳出来反对长发男。 于是这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时间紧迫，简单休息两分钟后，一行人开始分配任务。 收集物资的事较为敏感，长发男出发前给他们分了队。 原则就是两边两两组合，一起搜一个区域，避免到时候出现什么藏了东西的纠纷，影响和谐。 没人有意见。 太阳开始西移，日头渐渐衰减，远处的天空依旧碧蓝澄澈。 赵阿姨充分发挥职业优势，从各个工具间找出了结实的垃圾袋分发给众人。 何子璇和高知姐一起，负责的是较为复杂零碎的工区，翻遍每一个抽屉、拉开每一个双肩包，基本时有什么拿什么，毕竟今天之后，电梯口就会封住，再一次搜集物资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66章 手机、充电宝、电源线、零食、糖果…… 张湉和江亚美以及刘海男则包揽了食物和水的收集工作。 三人默契地忽略了茶水间中央隐隐散发着异味的冰箱——在炎热的夏季，停电了三天，想也知道里面的场景会有多么“引人入胜”。 没开封的矿泉水桶被堆放到电梯口，等待届时一起搬运。 自动售卖机的玻璃被打碎，里面的饮料、面包等一一装袋。餐巾纸、a4纸、马克笔……但凡有用的东西就没逃过这蝗虫过境般的搜索。 三人完成，又加入了搜索工区的工作。工区更大，细碎的空间也更多，花费的时间自然翻倍。 江志刚在适才的战斗中用力过猛，这会儿还有点脱力，他把消防斧给了继续清扫丧尸的聪聪，让赵阿姨帮他检查着腰腹的肌肉有没有拉伤。 这一天下来，江志刚爬上爬下，打丧尸的同时还被人从背后袭击，确实筋疲力竭了。 他们就在工区的旁边，也正是因此，当长发男三人表情凝重地从过道的另一端返回，他们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 “怎么了？”半趴着的江志刚伸出擦干净了的手，拉了拉聪聪的衣摆。 这会儿，楼层的丧尸都已经清扫干净了，聪聪也拉起了长袖的袖口散热，放下了护住下半张脸的布条，不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也因此，他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露在赵阿姨和江志刚眼中。 “怎么了？”江志刚又问了一边，这会儿却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是出现变异丧尸了还是看见老鼠群了？ 各种离奇的玄幻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不远处的物资搜集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缓缓靠近。 还是长发男先开口了：“会议室里的丧尸都处理完了。” 那不是很顺利吗？为什么如此严肃？ “那边有个会议室，我们进去的时候，”聪聪终于张口，说了一半又顿住，像是不知如何组织语言，“里面有一具尸体。” 刘海男声音低沉地补充了聪聪的话：“他是饿死的。” 衣着完好，没有伤口，蜷缩在会议室的角落。 他是不幸的。 那间会议室面向外侧小区，与园区各楼层间断绝联系，否则之前3号楼的人就会发现他。 而他的表情。 聪聪不知道如何描述，他也不打算惹起其他人的好奇心。 或许那就是绝望的具象化。 聪聪自问，如果他是一个人，他会有勇气出去面对丧尸吗？ 还是就像那具尸体一样，在饥饿和口渴中纠结彷徨，最后失去了选择的勇气和力气。 这是一个庸人自扰的问题。 因为他不是他。 面对何子璇担忧的眼神，聪聪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金发在空中折射出夕阳的轮廓。 …… “走吧。”何子璇轻轻碰了碰江亚美的背。 “还好吗？” 江亚美点点头。 两片止痛药下去，她现在精神焕发、朝气蓬勃。 电梯井里似乎能听到下方的喧闹和声响。 爱总的队伍已经在准备上来了。 人手胸前背后一个双肩包，几个男生背后还挂着几层塑料袋绑着的矿泉水桶，负重累累。 长发男帮着所有人稳稳进电梯通道、上梯子，最后环视了一圈金色余晖下的12层，转身没入漆黑的电梯间。 …… 而在上方。 一马当先的张湉冒出头来，扒着电梯门把身后的负重甩在了地上，对着陆停停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准时吧？” 第35章 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呈现出海水交融的色彩，一半已近黯淡，凸显出繁星的色彩，而另一半还有着薄薄光雾，氤氲出云朵的层次。 7月4日夏夜，是由清凉、气泡饮料和恐怖怪谈组成的。 擦洗了一日奔波的黏腻，换下了血迹板结的脏衣。 晚风清凉。 没有谁呼唤，只是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工区的一角，搬开桌椅，铺上小毯，赤足踩了上去，招呼三两好友去拿上吃的喝的。 人越聚越多，落地窗前的这一片空地越扩越大，人们的身后架起了充电宝供能的小风扇。 陆停停仰躺在张湉的腿上，脑袋靠在膝盖上，由着张湉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给她通头发。 适才赵阿姨又拆开她的伤口看了一遍，白药果然十分有效，这一会儿，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 赵阿姨还要让她再喝一袋药，但陆停停连连保证，自己这会儿神清气爽，一丁点儿不适也没有。 他俩旁边，江亚美和聪聪正拉着罗菲追问无人机的操作技巧，何子璇自顾自地玩手机，江志刚靠在窗上喝着碳酸饮料、休养生息。 没人提议，但赵阿姨默默地带了麻将牌过来，几个屡战屡败的年轻人，有的看天，有的看地，就是不接茬。 不过很快就有别的人惊呼这是什么！然后愉快地加入了赵阿姨的碾压局。 陆停停抬手挡住了张湉的动作，直起身来挑了两个糖果，一颗塞张湉嘴里，一颗自己吃。 “怎么了？”张湉含着糖果，含含糊糊地问道。 陆停停若有所思：“人都在这里了。” 是的，13层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第67章 那两个从九层救出的女孩专门过来和他们道谢。她们的气色仍不是很好，显然，两天的饥饿和煎熬带来的痕迹不是那么快就能抹去。 罗菲给众人发着烟，连聪聪也凑过去要了一根。但她又执拗地不允许所有人点燃，连有人说去天台抽的建议也被她驳回，并毫不留情地用丧尸鹰吓唬所有人。 陆停停笑看着罗菲怎么威慑全场，让所有老烟鬼们只能老老实实地闻烟解馋。 但这个时候，她又瞥见，长发男悄无声息地从后面绕过来，坐在了罗菲旁边的空地上，放下了手里的椰子水和罐装美式，用纸杯自制了一杯简易的椰青美式，递给罗菲。 罗菲看也没看杯里是什么，直接喝了几口又递回长发男手中。 哦豁。 陆停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而张湉关注到陆停停的视线停留在长发男身上，不满地凑过来亲她。 得知了重要八卦后无从分享的陆停停一把挡开他的脸：“别闹。” “姐姐——”张湉作势黏她黏得更近，“他们俩有什么好看的，郎情妾意？” 陆停停惊讶转头：“你怎么知道？” 她特意压低了身子，生怕旁边的江志刚等人听到。他们俩谈过恋爱的事是罗菲私下告诉她的，她不能未经允许传播出去。 “这还用猜？”张湉翘起嘴角，“成年男女，还是上下级关系？没点意思，会用一个杯子喝水？” 原来他只是看出了他们俩有一腿。 陆停停勾了勾他的手指，点头称赞：“真聪明！” 不明所以但觉得自己被骂了的张湉：？ 陆停停笑而不语。 那边的麻将局传来熟悉的哀嚎声，显然是又有三个人被赵阿姨秋风扫落叶了。 有人百无聊赖地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不时响起欢呼和起哄的声音，还有人大声地叫嚣着玩不起！玩不起！ 这样置身于人群中，和张湉静静相偎，就像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聚会。 有人光明正大地亲吻，有人在玩耍笑闹中手指轻触。 但很快，三三两两交谈的人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声音，笑闹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个故事是我的亲身经历...” 罗菲的声音故作沉静。 鬼故事局开始了。 “我刚来京市的时候，暂住在一个朋友的出租屋里。那是个没有电梯的老式小区，最高楼层只有六层，我朋友租的就在顶层。” “住进去的第一天，我就开始做梦...” 她的声音将所有人代入了那种诡谲的氛围，老式特有的水泥楼梯、墙边刚到腰间的绿色油漆、门边斑驳的春联痕迹。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罗菲创造出的世界中。 只有陆停停注意到，在所有人都随着罗菲的讲述一惊一乍的时候，只有长发男的嘴边嘱着一抹笑。 为什么？ 陆停停的眼中闪过了疑惑。 罗菲的故事讲到了高潮。 “我拿着那张照片给朋友看...” 在悬念就要解开的时刻，罗菲拿起中间照明的手电，放在了自己的脸下。 白光在她的脸上折射出阴影和高光。 “可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照片上面的人...” “ ...跟我有着一样的脸。”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江志刚早在听到一半时就不着痕迹地往陆停停的方向移动，这会儿更是一下子就蹿了过来，一把抱住陆停停和张湉，嘴里还支吾乱叫着。 陆停停听着张湉和江志刚的斗嘴，一边习以为常地安抚着两个幼稚鬼，一边用余光瞥着长发男的动静。 果然，他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跟罗菲一起因众人的反应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鬼。 陆停停下了定论。 “好啦好啦，”用一个故事终结了鬼故事大赛的罗菲站起身来，“都休息去吧，早点休息。守夜的同学留一下。”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 罗菲走到他们身前，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值班要做的事情。 电梯门前堵着的塑料膜、编织袋、桌板和重物都已经安置好了，守夜的工作并不繁重，主要还是为了小心谨慎。 几人散开的时候，陆停停瞧准时机，拉着罗菲落后了几步，悄悄问道：“那个故事你是不是跟关固原讲过？” 罗菲摇摇头：“没有，怎么这么问？” “我看他一点也不惊讶，也没被吓着。” “噗嗤，”罗菲笑了，“那是因为...他就是那个朋友。” 刚来京市的时候，我暂住在一个朋友的出租屋里。 这句话一出，长发男就听不进去这个故事了。 那你是不是故意的呢？ 陆停停带着笑意向罗菲挤挤眼，换来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 值夜只说了要求最少四个人，但七个人还是一个不落地出现在了电梯口前，带上了少许零食和铺盖。 几个人或躺或坐，聊着天消磨时间。 为了节省电量，他们也没有安放照明的手电，只是间歇点亮手机，看看时间。 晚上21点。 还有三个小时。 在有各种娱乐设施的时候，三个小时，尤其是晚间的三个小时，像飞一样快，拿起手机、放下手机，也就过去了。 第68章 但在漆黑的夜里，一点一滴都被拉长了。 翻来覆去的话题、珍贵的人生故事、上一段恋爱经历……能说的话题被挑了个遍。 聪聪还在小声叭叭的时候，就听见江志刚不客气的呼噜声响起。 众人一愣，起初是闷笑，接着是毫不客气地咯咯咯笑成一团。 他们刻意控制着音量，白天过于疲惫的江志刚依旧沉沉睡着。 “要不要叫他？” “让他睡吧，等我们回去了一起走。” “好，我去给他盖个毯子。” 黑暗中晰晰梭梭的声音响起又熄灭。 张湉拉过陆停停，试了试她的体温，确认了没有再烧起来，低声道：“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陆停停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开口道：“不用，白天睡太久了。” 楼层中的其余人应当都睡下了，此时这里寂静到空旷，显得十分寂寞。 坐在电梯口，他们仿佛能隐约听见顺着电梯井传上来的楼下的声音。 爱总的团队今天刚搬上来，恐怕还在收拾和整理。 想起一层楼板之隔的人，想起变异鼠群，又想起今天已经是丧尸爆发的第四天。 跟众人相处时忘却的烦心事，又翻涌了上来。 陆停停贴在张湉身上，从他的手臂肌肉往上抚到脖颈。 张湉一把捉住她调皮的手按在怀里，不许她乱动。 陆停停被锁住了，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身后的江亚美小声地跟子璇讨论着楼下收集到的几个手机怎么解锁的问题—— 灯光大作。 啊！ 一声尖叫。 啊—— 光亮刺进众人的眼睛里，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先是惊讶，再是捂上了被骤然强光刺激得流泪的眼睛。 “是不是来电了？” 江亚美激动得声音都要飞起来了，谁也顾不上是不是会吵醒别人。 “就是来电了！”何子璇忍着糊满眼泪的双眼，跑到开关前确认。 中央空调发出呼哧呼哧的开启声，一股夹杂着灰尘味儿的冷气扑出。 “来电了？！” “灯亮了？” “来电了！” 类似的对话在园区的各个角落响起。 睡梦中的江志刚揉了揉双眼，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用不着别人回答他，他稍反应了一会儿，就兴奋地一个箭步下床乱窜。 “来电了——” 13层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一扇又一扇门扉开启。 在他们奔走相告的时候，楼下也传来了集体大声的欢呼。 是电。 是人类文明的曙光。 落地窗前挤满了人。 很多人刚从地上翻起来，没有穿戴整齐，头发枝丫乱翘，却压根没人在乎这个。 京市再一次被点亮了。 星光湮没了，但生机正闪闪发光。 第36章 今晚注定是难眠之夜。 而在灯火辉煌的京市，骤然亮起的灯光吸引了夜间游荡的丧尸朝着光源的方向聚集。 病毒扩散的范围内，山林中的动物群们望向了灯火辉煌的城市群。 但无论黑暗中的危险源作何反应，对于人类而言，这是值得庆祝的一晚。 东三旗后场街饭厂园区内。 地下一层猪脚饭店面内—— 突然被摇醒的女孩咋咋呼呼地喊着：“怎么了怎么了？老鼠又来了？” 激动的男声啪地糊在她脸上：“睡傻了？这是什么？这是光！有电了！” “有电了...”女孩还迷迷糊糊地没有反应过来，“我可以吃热的猪脚饭了！” 1号楼二层会议室的角落—— “你说我们是不是被世界遗忘了。”嘴里叼着支马克笔的青年又开始了每日例行的伤春悲秋。 “人类终将走向末路...这一切的一切，根源究竟是南极冰川融化带来的远古病毒，还是外星来客的先遣攻击......” 在他的絮絮叨叨里打着瞌睡的男人无语地望向窗外。神啊，把他收了吧。只要能逃离这个当代唐僧，让他干什么都行。 啪。 窗外的灯亮了，是熟悉的京市夜景。 男人以为某位路过的神明响应了他的愿望。 但下一秒，青年语调平稳的声音在他背后继续念着：“是电力恢复了，看上去是整个城市而不只是园区电力系统，真是太好了这说明......” 5号楼便利店内—— “齐哥，时间差不多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是不是能发了。”口唇开裂的中年男人弯着腰，伸长了脖子，请坐在沙发椅上的人指示。 “再等等。” 便利店内，玻璃墙边的窗帘紧拢，门被几根粗实的锁链紧闭。所有货物都被收拢在了侧门进去的储藏室内。 货架隔开了选购区，外侧，几个人正陪同沙发椅上的人打牌说笑。 黑暗中，货架内侧的几个人影瑟瑟发抖，手腕被绳索磨得发疼，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噤若寒蝉。 灯亮的一瞬，悠然自得的人双目刺痛，纷纷抬手捂住了脸，而内侧歪倒在地面的几人衣衫凌乱，眼角滑落了希冀的泪。 7号楼13层—— 没有人有心睡眠。 在试过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之后，兴奋的气氛凝滞了一秒，又很快复燃。 第69章 烧水壶咕嘟咕嘟地开始了工作，一桶桶热气腾腾的泡面被众人传阅，一人一口面、一人一口汤。 在物资充沛的年代，再困难的家庭也不至于连一口泡面也要争抢。 但在吃了三天干巴巴的面包饼干之后，一口醇香浓厚的红烧牛肉面简直是人间最棒的美味。 “少喝点、少喝点，给我留点！”拧着边上的聪聪腿上的肉，江志刚看着他上下起伏的喉结，恨不得直接上手抢下面桶。 “爽！” 聪聪大叫一声，几天来第一次感觉胃里暖融融的，顺着经脉流淌到四肢，浑身都懒洋洋地。 “幼稚。” 何子璇点评完男生们的争端，眼睛却没离开过陆停停面前的酸菜牛肉面。 江亚美：“好了没好了没？” 何子璇：“好了吧好了吧！” 陆停停：“才加水三十秒...” 但是她也馋得不行了，又憋了一分钟后实在忍不住掀开了盖子—— “哇——” 霸道的香气瞬间席卷了楼层。 伴随着面条的吸溜声，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关于救援和国家行动的畅想。 刘海男面带不真实的笑容：“肯定马上就来信号了，我们再等等。” 五分裤乐观异常：“照这个速度说不定明天就能出去了。” “出去？去哪？幸存者基地吗？” 聪聪插嘴道：“小说看多了吧你？肯定是收复城市，马上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啊。” 隔壁桌不认识的男人发出哀嚎：“不会吧——” “这不值得一个长长的假期平复心理创伤？” 有关上班的话题瞬间引爆了全场。 “你有什么创伤？我看你吃得香睡得香，晚上打呼噜比谁都响。” “让我上班我就辞职！” “支持！谁爱上谁上，我要回家陪爸妈了，人生太戏剧性了。” “等这事结束了我也辞职，我要去大理，找一家民宿，度一个长长——的假期。” 陆停停笑而不语，叫辞职叫得最欢的人往往待得越稳，闷不吭声的人倒指不定哪天就跳槽了。 张湉听见那些人的讨论，也凑过来问她：“等这边解决了，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哪？”陆停停含笑捏了捏张湉的脸颊。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张湉委屈地开口，又用上了自己屡试不爽的狗狗眼攻势。 “回家是可以，但是先说好，你去应付大人的催婚。”陆停停食指点着张湉的鼻子威胁道。 “好好好，”张湉点头称是，“哪回不是我去说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家的关系太亲近了，张湉和陆停停自以为是的中学生早恋完全没瞒过任何人。 倒不如说，从张湉在人嫌狗憎的十来岁男生时期都要死要活地跟着陆停停上兴趣班开始，他爸妈就猜到了，这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 于是，中学时期某个傍晚，假称和朋友去图书馆自习的两人，牵着小手吃着冰激凌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被两家一起去看话剧的父母撞个正着。 开车的停停爸爸非常促狭地把车停在了两人旁边，按了按喇叭。 然后四个大人都看到了张湉瞬间脸色爆红，捏着陆停停的手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倒是陆停停，非常淡定地问了叔叔阿姨好。 也正是因此，他俩大学毕业后，父母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总透露着，什么时候可以办婚姻大事的期许。 陆停停倒也不是对这段感情有什么不满，只是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小孩，不想年纪轻轻就进入婚姻殿堂，于是日常指示张湉搪塞两边大人的隐秘催促。 这会儿谈到回家住一段时间，经历了这段丧尸时期的大人们肯定又要抒发一下人生苦短、早日成家的感慨了。 “唉，”陆停停叹了口气，对张湉耳提面命，“我没说可以之前不许求婚，听到没有？” 张湉点头称是，顾不上旁人看他俩越看越奇怪的眼神，专心哄着可爱又霸道的停停姐姐。 “……” 谈话间。 一直摆弄手机的何子璇突然跳了起来，声音尖锐：“有信号了！” “什么？！” 闻声，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抓着手机检查，生怕慢了一步错过了亲友们的消息。 “没有啊...” “不是，”何子璇高声说道，“不是移动信号，你们连wifi，园区的wifi能用了！” “靠，”有人一边飞速操作着，一边喃喃自语，“运维团队太牛了吧...加工资加工资...这基础建设...不得当菩萨供起来。” 指尖飞舞，声音小了下来—— 电话打不通，但可以用通讯软件联系。 所有人都急着联系在天灾人祸中分离的亲人爱人友人，只是不知道那一头是否能够接收到。 有幸运儿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激动得喜极而泣，泪水砸在地上，红着眼眶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来自京市的消息回复得最多，外地的寥寥无几。 留给爸妈的信息始终没有收到回音，大学同学群里有不少人都跳了出来保平安，又有更多人的头像昏暗着。 张湉凑近了陆停停，挽住她的肩膀，试图传递给彼此力量：“没事的，京市肯定是第一批抢修完恢复电力的，再等等消息。” 第70章 他们的家乡在中原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再等等吧。 抱着巨大的期待，有很多人和陆停停一样在心底默念道。 极少有人收到来自外地的消息。 几个京市本地人大多联系上了家属或朋友，得知或喜或悲的消息。 有人盯着手机上的一行字，茫然地双目放空、嘴唇颤抖，身边的人默默地按住他的肩膀，无声陪伴。 有人心急如焚，看着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心里祈祷着一个奇迹的发生，不停地劝说着自己，或许是手机还在充电、或许是不巧wifi断了。 收到判决的人是少数。 更多的人在悬而未决的空白里怀揣着希望。 赵阿姨放下手机，接受了暂无人回应的事实，拆开几包纸巾让众人传递。 前半夜值守的时间也在高低起伏的情绪中过去了，此时已是凌晨。 “去睡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罗菲平淡的声音从工区的一角传出。 无论内心如何五味杂陈，人总是需要睡眠的，无论是酣梦一场，还是睁眼到天明。 而今晚，大概是后者居多了。 *** 陆停停第三次听见江亚美的叹气声。 何子璇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了起来，倚靠着窗户看着对面的灯火。 园区是没有定时开关灯装置的，那些丧尸侵占的楼层，灯火通明，像醒目的伤疤烙在楼身上。 “睡不着吗？”陆停停开口，她知道其实大家都没睡。 江志刚：“要不玩会儿手机？” 何子璇和聪聪的声音同时响起：“不想看手机。” 没有消息的聊天框，一遍遍地刷新，看得人烦躁郁结。 原先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时候，还能说服自己别去想别去猜，因为只是徒增烦扰。但现在，或许下一分钟下一秒，就能接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消息，反而让一切生离死别又真切了起来。 “亚亚，她有两个女儿。”江亚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只有陆停停知道她说的是谁。张亚，那个第一天在他们面前变成丧尸的人，此刻正躺在13层的那个紧闭门扉的会议室里。 “今年九月，她的小女儿就要上小学了。” 江亚美人缘最好，跟谁都能说两句，八卦什么的全都知道。 陆停停在心底叹息，最终也只能说一句：“睡吧。” 时间抚不平一切的。 那一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第二天一睁眼，就听见了何子璇的破口大骂。 “王八蛋！” 第37章 陆停停着实是个随遇而安、没心没肺的咸鱼。 她自己觉得自己是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但在其余六人眼里，陆停停说完睡吧之后，没过两分钟，她的呼吸声就渐渐均匀了起来，一听就是陷入了梦乡。 大家都知道在事情没发生前盲目担忧只会内耗，但能不受影响的人却少。 陆停停的心态惹人羡慕，也多少给了大家一些慰藉，仿佛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就又找回了被陆停停护在身后的安全感。 而第二天早上，清醒过来的陆停停还没来得及找回思绪，就听见了门外何子璇的怒吼。 “王八蛋——” 在7月1日之前，陆停停对何子璇的印象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专业靠谱的法务老师。 何子璇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哪怕是在应对姚远离谱且明摆着在违法边缘来回试探的需求时，也是慢条斯理地讲道理、讲风险。 虽说她俩对接的多了，她也在相处中感受到何子璇属于年轻女孩活泼开朗的一面，但总的来说，她温柔的本质是不变的。 不过，在7月1日之后，大家都在丧尸包围下挣扎求生，遇见了更多险情、渡过了更多同甘共苦的时刻。 高压之下，何子璇日常体贴沉静的同时，也难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但是这样失控地骂人还是头一次，陆停停晃了晃脑袋清醒一些，就出门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里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难道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事怎么不叫她。 陆停停微微活动了一下左手，用力起来已经完全没有痛感，锤几个脑子不清醒的人也不在话下。 她打开门，外面叽里咕噜的讨论声和争论声更加响亮，何子璇确实是在指名道姓破口大骂某个人，但并不是陆停停脑补的那样。 双手交叉靠在门边的张湉看她出来，拉着她确认了身体状况，又给她塞了一杯温水和一袋松脆饼干，小声科普了来龙去脉—— 昨晚在陆停停的带头作用下纷纷入眠的众人不知道，夜色中有了wifi的园区众人在联系亲友之后，也把注意力转向了fan的内网。 fan是饭厂内部的专用工作软件，功能集即时通讯、共享文档、办公工具、流程中心等于一身，目的是完全屏蔽其他大厂的办公系统，做到信息高度保密。 但此时，作为园区人均实名认证且实名可搜索到的软件，fan成为了顶顶好用的沟通工具。 好比—— 昨晚，罗菲第一时间建立了13层所有幸存者的群聊，然后又拉了整个7号楼的群——其实就是13层和12层。 此外，整个园区所有幸存者都在各种群里扑通扑通地跳消息。 第71章 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 你们还活着。 我们还活着。 朴实又搞笑。 但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信息。 有人求援。三两个人躲在会议室里，物资吃完后不敢再出去，三个人只剩一个手机还有最后的个位数电量。 在他们报地址之后，很快有周围的人发消息，私聊救援方案。 各大事业部很快组织了全员群报数，统计活着的员工。 有人求药。虽然没有被丧尸抓伤咬伤，但是打斗中难免有些磕着碰着，在这样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也难免有些三灾六病的。很快有人回复可以用物资换药，但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取，也有人指路，可以去地下一层或者各楼层一层紧急医药箱找找。 有人分享自己的求生故事。江志刚就在一个表情包群里刷到了1号楼爬“眼镜”装饰让丧尸自己跳楼的两位兄弟。 有像他们一样用手机闹钟调度闹钟的，有运动健将贴身肉搏的，甚至真的有人爬了通风管道，但受限于管道内的阻隔，最后悻悻退回。 有人疯狂宣泄情绪，群里的消息一刷就是99+，让人目不暇接。 pmo*和行政很快行动起来，组织建立了各大信息群，求生专项、物资专项还有人员统计报数群等等，把闲聊群留给了大家专门水群。 *** 比项目执行期还有紧锣密鼓的消息轰炸后，凌晨五点，一段视频再次引爆了园区的各大闲聊群。 发送视频的人叫雷子谦，一个ui设计*。他称自己在丧尸爆发后和同事一起躲到了会议室，窗边拍到了这段视频。 视频的开场，一闪而过众人熟悉的招牌，园区的便利店。 显然，拍视频的人一开始拍摄的目的是为了记录丧尸的出现，后续的镜头大多集中在园区的空地和草坪上，丧尸追赶人类、啃食人类、异化人类。 被咬掉了血肉的不幸者身下摊开一大片血迹，丧尸转移了目标，而当镜头再转圜回来时，血迹之上空无一人。 这段长达13分钟的视频伴随着拍摄者的惊呼、会议室内其余幸存者的崩溃和哭泣。而在视频的后半段，这些声音渐渐消失了。 或许是意识到丧尸爆发已经是全球性的事件，这段视频已不是值得传播的新奇事件，拍摄者放下了手机，但很快，目之所及的事件促使他再一次支起来手臂。 这一次，摄像头的中心对准了园区的便利店。 园区的便利店位于5号楼的一层，占据了整整半层的空间，从食品饮品到日常家居用品等应有尽有。 而5号楼和6号楼是园区仅有的两栋楼体相连的楼层，呈直角状垂直连接，这也是为什么视频拍摄者的角度能够完美拍到便利店的情状。 便利店有两扇门，一个大门朝西，另一扇侧门朝南，在高峰时段会限制人流量只能从大门进、侧门出。 而在视频中，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便利店向来干净透明的玻璃墙沾上了红色的血流，整齐排列的货架在推搡奔跑间物品散落。 但这并不是重点。 源源不断的丧尸正突破园区大门进入，追赶着惊慌失措的人群，便利店的大门从内部紧锁，求生的人群绝望地拍打着玻璃门，但里面的人显然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开。 丧尸迫近，扑倒了几个靠后的人，有人去拉他们，自己也陷入虎口，有人咬牙继续奔跑，进入楼宇内部，消失在摄像机的画面里。 便利店里的人搬运着货架堵住大门，又很快派人去守朝南的侧门，并一扇扇拉下玻璃窗的帘子，挡住丧尸的视线。 可他们的动作没有丧尸快。 大门处堆积的人类尸体引来了一批批饕餮，在享用美食的同时冲击着玻璃门，透过还没完全遮蔽的玻璃墙，能够看见里面的人正竭力堵着正门，反倒是侧门处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玻璃墙内穿梭而过一个人影，一把揪过了正在拉帘子的青年。 “靠...” 一声低语。 除了视频拍摄者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镜头中的动静，此时会议室内的其余幸存者也凑了过来：“怎么了？” 他们的处境也不算妙，但好在本层丧尸数量不多，这会儿没有破门而入的性命之忧，有功夫观察下园区的动静。 那高大的身影拉着青年的衣领，扯得人一个趔趄，跌跌撞撞了好几步。 他的动作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他要干什么，直到他一脚踢向青年的下腹，把人踢得撞翻在地、痛苦呻吟，又去解侧门的绳索。 他想把他丢出去，充当诱饵，引开正门处的丧尸。 有人骂了一句脏话。 事发突然，但在便利店里的人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就有两个女生上去拉扯，却都被高大健壮的男人甩到了一遍。 侧门开了一个小缝，用尽全力起身攀爬的青年被毫不留情地拉起，塞到了门外。 争执、指责、吵闹。 镜头没有再管便利店内的动静，而是将焦点对准了被扔出去的青年。 他捂着肚子回头看了一眼，全然放弃了有人给他开门的希望，脚步蹒跚地向另一个方向奔逃，躲避着身后闻声而动的丧尸群。 男人的计谋奏效了。 大门处的压力少了一半，很快就有人接上了青年先前的动作，放下了便利店玻璃墙边的所有帘子，他们再也捕捉不到里面的动静。 第72章 陆停停揪着眉心沉默地看完了视频。 十三分钟的视频最后，镜头转向了青年消失的方向。 丧尸追上他了吗？ 视频发送者雷子谦给出了答案。 “他跑向了5号楼背后，视频拍不到的地方。一天后，我的同事发现，游荡的丧尸中有一个和他穿的一模一样。” “我发送这个视频是为了提示所有人，大家都知道，也都等待着政府和军队的到来，但在有些混蛋眼里，人命从那天中午开始就已经不值钱了。” “大家小心。” 杀人犯。 除了管理员设置了置顶不允许发无关消息的群，这件事成为了所有人的话题。 人与人的摩擦和矛盾不会少，抢物资、占地盘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几乎不值得拿出来一说。 可这个视频最直观地表明，有的坏种只等着一个动荡的机会，就迫不及待地用别人的生命给自己铺路了。 多数人都在抨击、在害怕、在指责杀人犯的行径，也有几个自诩中立的人评论道，这也是紧急避险，情有可原。 陆停停往下翻，很快看到了何子璇的发言，噼里啪啦地怼着那些“情有可原”的言论，大骂这些人看了几个法律术语就在这装上理中客了，少给杀人犯洗地。 看时间，她一醒就投入战斗了。 放下手机，耳边的争执还在继续，何子璇红着眼眶，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平复。 亚美和聪聪陪着她义愤填膺，恨不得叫一帮人出去以多欺少打个群架，用暴力解决暴力。 “你认识他吗？还是认识便利店里的别人？” 有人问道。 何子璇抬头，目光执拗：“我非得认识他才能站出来说人话吗？” 第38章 “我非得认识他才能站出来说人话吗？” ——当然不是。 陆停停在心里回答。 天亮了，事件继续发酵，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陆停停坐在过道边的电脑椅上刷着手机，就看见右下角的小气泡数量咕噜噜地增长。 “我认识这个...” 很快就有不少人发消息说自己认识视频中的人。 被推出去的青年在数据安全部工作，上前帮他的两个女孩也是数据安全部的，一个叫钱小芯，一个叫董灿。 除此之外，便利店中其余一闪而过的人影也被一一辨识。 那个毫无心理负担、推人送死的男人，叫齐维山。现在他的头像和履历大概已经传遍了整个饭厂。 85年生人，做风控的，基本跳遍了整个互联网企业，去年年尾跳槽进的饭厂，带着自己的嫡系小组。 而另一件值得揣摩的事情是，通电至今已经十个小时了，还没有任何一个便利店内的人在线上说过话。 最初的视频拍摄者雷子谦表示，从那天之后，便利店大门和侧门都紧闭着，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出过。 便利店内的资源完全足够那么几个人使用的，既然丧尸没有攻入，人也没有出去过，就只能说明，便利店内肯定出了别的事。 陆停停揪了揪头发，能发生什么事。 一个人已经犯下间接杀人的罪行，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何子璇带头，有不少人都自己在试着联系钱小芯和董灿，但始终没有回音。 5号楼在园区的东北角，从地处西南角的7号楼看过去，小得像一颗瓜子。 这件事多少有些棘手，谁来沾边主持都不妥当，甚至有不少人都想着该等救援队到了，由警察来管。 但等是等不了的。 陆停停跟何子璇的意见一致，再等下去，人说不定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怎么办？ *** 罗菲拿着充满电的无人机，拉着长发男和几个自愿报名的人，上了天台。 电力恢复以来，通行无阻的饭厂又有了决策组织。原先的决策层成为了天然的利益共同体，斗得你死我活的运营部和电商部两大事业线老板突然就握手言和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那么多人买他们的账了。 管你职级多高，你说让我去冒险我就去？我的命是捡来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也是为了让已经半塌的金字塔结构在饭厂还能再存活一段时间——至少坚持到救援队来的时候，企业高层积极实施救援行动，挽救员工生命，能说出一个多好的故事啊。 总而言之，在爱总面前露了一手的罗菲也没躲过被抓免费劳动力的下场。自救计划一共包括两个部分，一方面收集受困者信息，传递给附近犹有余力的人，鼓励大家互帮互助。 另一方面就是排查幸存者情况，避免恶性事件发生——除了fan里正如火如荼讨论着的便利店事件，事实上还有不少事件被压了下去。 倒也不能说压了下去，只是有证据的先留存，作恶的人先观察，当场抓获的找个地方捆起来。 毕竟饭厂不是警察局，没有权力基础也没有审判资格。 罗菲主要参与的就是用无人机排查园区的楼宇情况，方便结合幸存者人数情况判断局势。 这件事她倒不是不愿意去做，只是这么一来，倒显得一切都是决策层的功劳，她又成了个打白工的，这多少让罗菲很不爽。 但再不爽还是得去做。 但在去天台的路上，陆停停拦住了她。 第73章 “聊聊？”陆停停拉着何子璇，示意罗菲跟她找个地方谈谈。 三人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陆停停掏了掏口袋，一人塞了一根棒棒糖。 “你怎么跟哆啦a梦似的，哪来的糖？”罗菲惊讶。这个牌子的棒棒糖不是园区茶水间售卖机会进的货。 “张湉找人换的。”陆停停一口带过，讲起了正事。 “你要去用无人机？” “嗯哼，”罗菲撕掉包装，把糖果塞进嘴里，“大老板发话了，不听不行啊。” 事实上饭厂ceo这段时间并不在园区，至于现在是否联系上了，他们这些小虾米也了解不到上面的事情。 罗菲和长发男倒是知道些现在决策层的变动，总的原则就是——谁还活着谁说话算数。 简单粗暴但管用。 反正据罗菲所知，爱总可又开始加班了。 陆停停单刀直入：“那你呢？你什么打算？” 何子璇用手撕了两下都没撕开糖纸，烦躁地直接上牙咬开了。 “打算？”罗菲目光幽深，“我能有什么打算啊...老板怎么说，我们怎么办呗。” 陆停停微晒，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我倒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听话，”陆停停转了转棒棒糖柄，“你不觉得吃力不讨好？活是你干的，功劳不计数。如果是去救人就算了。让你开着无人机做统计，真的有必要吗？” 罗菲嘴唇微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陆停停盯着她的表情，没有错过这个信号。 何子璇见状加码道：“无人机可以做很多事情，在充满电的情况下装载物资也不是不可以，这么重要的装备用不到刀刃上，我也觉得很可惜。” “帮你们去救便利店的人就算是用在刀刃上了？” 他们还没图穷匕见呢，罗菲就先掀桌了。 陆停停微微笑着，并不接她的话茬，只是继续问道：“关固原是怎么想的？你们商量过吗？” “我为什么要跟他通气？” 罗菲的语调拔高，声音中带着些许气恼。 这下何子璇也看出来了，不简单。 “他想顺着老板的心意走，而你不情不愿。你觉得计数真没意思，这个活根本用不到你，最重要的是，根本突显不出你的价值。 但是同时，你又没有想好是不是要跟他们对着干，因为你也不确定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人是不是会洗牌，甚至这个行业是不是会洗牌。 ” 陆停停直白得有些冷酷。 何子璇担忧地飞了一眼两人。 “你说得很有道理，”罗菲点头，话里依旧带了点锋芒，“你要是到我这边来工作，我一定给你转正。” 陆停停略过了这句话，她压根没把这份工作和未来挂钩过，因此从前毫不在意姚远的拿捏，现在也毫不在意罗菲的话刺。 “那就跟我们干吧。” 陆停停的表情很平静，全然没有忽悠人的自觉，却给何子璇一种手拿把掐的自如感。 “我们去救人，顺便把便利店抢了。” “咯咯咯，”罗菲笑了起来，“啊，陆停停，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的正义感就这么强？还是其实你喜欢的是她？为了让她开心怎么冒险都行？”罗菲指着何子璇瞧着陆停停，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陆停停和何子璇同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庆幸这话没让张湉听到吧。 “如果你说的是爱情的喜欢，我喜欢我男朋友，”陆停停澄清，然后解释道，“但我就是见不得女孩受苦。” “你当代贾宝玉啊...” 罗菲缓过劲儿来，沉默两秒，开口道，“喂，再给我两个跟你干的理由。” 陆停停沉思了一会儿：“嗯...物资可以都给你？” 罗菲笑得更大声了，走廊另一边的几个人都朝这探头了。 “不用了，按人头分吧。或者拿出来请13层的大家吃顿好的。” 罗菲点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你们现在有计划了吗？协商还是直接暴力解决？” “如果只有我们几个，这事会比较麻烦。”陆停停直接把自己小分队的人全算上了，虽然其实大家还没通过气儿。 “但现在有你，不就简单多了？”她一把勾住何子璇，声音也变得轻松俏皮了起来。 “想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 “十分钟后一起开个短会，你应该也还有事情要解决吧？”陆停停指了指罗菲身后探头探脑的长发男和一帮人。 “行。” 罗菲没说拜拜，直接走到了长发男面前，拿过了无人机往臂弯一夹：“我不干了。” “什么？” 长发男还没表示惊讶，他旁边的男人就一脸问号。 罗菲把头发往后一挽，盯着长发男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干了。你让他们找别人干统计吧，我要去做别的事情。” 长发男：“什么事情？” 罗菲挑眉：“抢东西。” 说完她转身，一口咬碎剩余的糖果，把棒棒糖柄往垃圾桶里一扔。 “关哥，这怎么办啊？” 原先自愿报名的这批人，包括高知女和五分裤等熟人，此刻都期期艾艾，没想到两个老板先闹掰了。 “唉，”长发男叹了一口气，“你们随意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发问的人拽住了手。 第74章 “那您现在干啥去？” 这派下来的活还干不干了？他们是跟谁啊？完不成会不会扣业绩？ 长发男愣了一下：“别拦着，我得给她帮忙去。” *** 来电了。 便利店内却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 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打下细细薄薄的亮条。 “不是你说的没关系的！现在怎么办？” “你慌什么...” 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他们在讨论如何脱身。 大亮的白炽灯让这些人意识到了末路来临，手机不停地闪烁震动，催命符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视频中出现的高大男人，齐维山，在转了两圈后恶狠狠地踢翻了椅子，转头揪过角落里不敢说话的男人，把一个布袋扔在他面前。 “把你手机挑出来。” 瑟瑟发抖的男人佝偻着背，从袋子里五六个手机里哆哆嗦嗦地翻找出手机递上。 “开机。” 男人接过他的手机，连上wifi，刷了下fan，露出了轻蔑的笑。 “你就在这待着，手机充上电，就在这刷手机，这帮傻逼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听到没有？” 男人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齐维山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听到没有？！” “听到、听到了！” 他威胁完，站起身来，窝进沙发椅。 “那两个女的怎么办？” “送去喂丧尸喽，吃得一干二净，我看谁找证据。” “那就晚上弄出去...” 四人抽着烟，屋内的空气浑浊。 角落里的钱小芯放松呼吸，轻手轻脚地在货架背后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一点、再靠近一点。 她被反捆在身后的手摸到了货架底下被遮住的货品，一点点抽了出来，压在身下拆开包装。 不锈钢水果叉，一袋两支。 把包装袋塞回货架底下，钱小芯用掌心试了试锋利度，又缓缓挪回原来的位置，背对着董灿。 钱小芯去够董灿的双手，手指相触的一瞬间，董灿的身体抖了一下。 钱小芯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攥了攥，随后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水果叉。 第39章 “所以计划是什么？” 罗菲点了点桌上的纸杯，环视了一圈桌前的人，开口问道。 陆停停率先举手：“等等，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会议室是个方方正正的长桌，这会儿一边坐着陆停停七个人，另一边是罗菲、长发男以及两个青年。 “呃，”刘海男指了指罗菲和长发男，“我跟着他俩来的？” 罗菲：“我跟他们说了我不干统计楼层情况的活了，我要出去打丧尸，很危险，但他们还是要来。” 胸口t恤上一个巨大猫猫头的青年点点头：“你们好！我是王晓靖！很高兴大家一起行动！” 众人：…好开朗的小伙子。 “你老板，”聪聪指了指刘海男，“还有你老板，”又指了指猫猫头开朗男，“都没意见？” “啊…”刘海男搓搓手，“我老板自从接到女儿的视频电话之后大哭了一场，现在立志吃素养生、看破红尘，已经打好离职信了。那我总得找个出路吧？反正我是抱紧菲姐的大腿了。” 在座众人的嘴角都不禁抽搐了一下。 陆停停想起他老板那庞大的身躯和肥硕的脸庞，深感对方能在丧尸时代活下来确实非常不易，确实该考虑考虑养生的事了。 而王晓靖清了清嗓子，兴奋道：“我老板没意见的，我干什么都行！” 刘海男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傻孩子，你老板是生怕这边有什么好事赶不上趟，才答应你呢。 陆停停敲了敲桌子：“既然来了，我先说下保密要求。无论这个会议室里的大家最后是否一起参与行动，我的要求是，不准对外面的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王晓靖眨眨眼：“为什么？” 陆停停没回答他，只是平淡地陈述，如果他需要和别人逐字逐句交代去向的话，就不要参与这件事了。 王晓靖挠了挠头，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离开的时候，他却点了点头：“行吧，不说就不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王晓靖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我也不是傻子，在这混没前途的，高风险才有高收益！” 这孩子大概以为他们要抢超市去，有物资心里才有底气。 陆停停完全没意识到她口中的“这孩子”其实比她还大。 “那就开始吧？” 何子璇动作伶俐地打开投影，连上了电脑。 一张地形图打在白板上。 “我们的目标——便利店。” 这话一出口，刘海男和王晓靖都瞪大了眼。 何子璇没管他们，继续讲下去：“攻克便利店的收益，首先，便利店有丰富的物资，能够极大地缓解我们现在食物种类的不足，尤其是还有各式的家具用品，在之后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也会是很好的交换物。 其次，托那个变态的福，现在园区所有人都知道便利店守着个杀人犯，但正因此，干掉了他们，园区里流传的就是我们的传说。而且这还是合法合理的，我是法务，我给你们背书！这就是见义勇为！ ” 何子璇站起身，讲得上头了，忍不住用马克笔敲敲白板。 第75章 “最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利店里不知道陷着多少人，丧尸爆发的第一天齐维山就敢推人送死了，不可能会相信他现在在便利店里搞民主决策吧。” 现在会议室里的人心里都明白了，最后一条才是重点。 要找物资，地下一层也有超市，不必大老远跑到园区的另一边去；要立威，参加救援受困者的队伍也是不错的选择。 聪聪开口：“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等听完行动计划了，”江志刚配合着露出了威胁的笑，“再说不去，我们也把你绑上带走。” 刘海男和王晓靖在两人的围攻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们想想？” 这会儿这两个来自不对头的团队的小伙子又开始统一阵线了。 陆停停：“没有待会儿，现在决定。” 王晓靖立刻一声巨吼：“我加入！” 刘海男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他。不是，说好想想，你就想两秒啊？ 王晓靖面上带了几分坚毅：“这才是男人应该干的事情，天天勾心斗角，我早腻了。” 完了。 陆停停在内心痛呼，这是惹到真的热血小孩了。 箭在弦上了。刘海男咂摸两下嘴，沉重点头：“跟了。” “但我有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多找点人？” 纵观整个会议室，总共十一个人，真正的顶级战斗力还得看陆停停和罗菲——是的，虽然陆停停手伤了，但她一人守电梯口的英姿依旧被社交天才聪聪和江亚美宣扬了出去。 虽然现在左手受伤了，但在赵阿姨和张湉的悉心养护下，陆停停已经好了个七八成。 关固原和张湉勉强在她俩的基础上打个八折，刘海男自认只能勉强和江志刚的战斗力差不多，都属于有点蛮力，但全无战斗意识。 面对他的疑惑，何子璇在电脑上点开了fan，给他看刷屏的消息。 “这件事讨论到现在，没有身处便利店里的人出来说过一句话，这说明什么？” 她也没指望别人接话，直接讲了下去。 “说明齐维山控制了便利店里的所有人。 他们在便利店里面，物资充沛；有人可以证明便利店的前后门都没有被丧尸冲破，安全可以保证。 这样的据点，手机和电都不可能缺少，但是到现在也没有人和外界联系，说明他们不能。 ” 聪聪往后一靠，仰头看天，说道：“如果那段视频没有流出来，我猜这个时候，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便利店里知道他罪行的人。” “经常处理尸体的人都知道...”江志刚玩了个烂梗，“尸体是最难处理的，可是现在有丧尸，他只要往外一扔。现在救人还来不及，谁有哪个闲心，去查一具具尸体的死因？” 张湉点点头：“齐维山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全园区都在审判他的行为。” 他的视线从刘海男转到王晓靖身上，审视的目光相当冷静。 “他，或者他用别人的手机，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窥屏，想知道外面的人打算做什么，政府力量什么时候来。我们不知道他能用谁的手机登陆fan ，保险的做法是严格控制消息。” fan上刷消息义愤填膺，说要采取行动的人不在少数，真真假假，也能帮着起到烟雾弹的作用。 江亚美鄙夷道：“说真的，他现在狗急跳墙，我也不觉得奇怪。也就是现在丧尸围城，他跑不掉罢了。” 罗菲伸手敲敲桌子：“还有一点，一个人怎么控制得住那么多人？” 何子璇点开那个已经看了无数遍的视频，将进度条拉到中间。 窗帘还没拉下的时候，分明能够看见里面有十余个身影，其中好几个穿着店员制服。 “要么，他厉害到能够以一打十，”罗菲提出了这个可能，接着又自己否定了，“但看上去不像，他攻击那个人的时候也只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上风，真论身手，不像是练过的样子。” “要么，”陆停停接了下去，“就是他有帮手。” 何子璇点头，肯定了这个猜想。 “我一直在刷群里的消息，有几个人一直没露正脸，但还是有人认出来了。是他的三个下属。” 何子璇指着视频上模糊的人影道。 “诶，”罗菲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在座众人道，“我们中有人和他对接过吗？或者他们部门？” 众人摇头，只有一个人默不作声。 罗菲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是坐在自己身边的关固原。 长发男长叹一口气，开口：“架构变动前我在做商业化的时候和齐维山有对接过，当时我的一个下属和供应商有些不清不楚的账目，廉政和风控一起来查这个事。” 江亚美目光炯炯：“然后呢？感觉怎么样？”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人。”关固原回忆着一年前的情景，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过我听说，他和商务一帮人玩得很好，是走得很野的那个商务团队。” 他说得隐晦，但是大家或多或少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商务往往是内部交易的高发区，做风控的和商务走得近，本身就有些不太妥当。更别提...个别商务团队很有些为了签单什么都干的风气。 光是陆停停就听说过好几个拉着客户直奔商k的事情。 聪聪立刻举起了手：“不是所有商务都是那样的！也有我们这种勤勤恳恳伏低做小的！” 第76章 陆停停失笑摇头，眼角瞟见何子璇瞪了一眼聪聪，示意他赶紧放下手。 话归正题。 长发男解答了罗菲的问题后，罗菲歪着头沉思了几秒，烦躁地啧了一声：“难度不小啊。” 确实，眼看着齐维山和三个下属沆瀣一气，现在也在消息的轰炸下有了防备心。而他们还得顾及便利店里的人质和到处都是的丧尸。 “璇儿。”陆停停叫了一声，“讲讲你的计划吧。” 何子璇收到信号，比了个ok，点开ppt，进入放映模式。 职场人，什么叫自信，什么叫时刻准备着。 拿出晋升汇报的劲头，何子璇沉着开口：“这次计划分为三个阶段，我一一讲下。” *** 这边在紧锣密鼓地推敲着作战计划，而园区的另一角—— “干什么呢？” 源源不断的信息让齐维山的心情更加恶劣，他指了指地上掉落的充电线包装，阴鸷地教训着手忙脚乱的人。 “这点事儿都办不好，我找你们干嘛使的？嗯？去喂丧尸啊！” “算了，齐哥，过来吃点东西。” 身后的白衣男人过来拉他，递上热气腾腾的小火锅。 “一帮废物。”齐维山恶狠狠的表情没消，但也没冲着自己的兄弟发脾气。 “接着收拾吧，麻利点。”劝完人的白衣男朝着蹲在地上的店员叮嘱道。 店员唯唯诺诺了几声，不敢抬头。 捡起了不小心落在地上的东西后，他继续搬着几个摞在一起的盒子，帮齐维山一行整理着行李。 只是在路过角落边的货架时，不着痕迹地蹲了下去，从一个盒子中抽出一截丧尸的小臂，塞进了货架底。 便利店内经历过丧尸搏斗和人为的惨剧，地面是抹不干净的血污。 腐烂变质的一截小臂，顺着力道骨碌碌地翻滚，无声地停留在了钱小芯旁边，被她一把攥住。 第40章 双眼注视着窗帘的缝隙，凝望着外界翠绿的草坪，钱小芯凝神听着齐维山一伙人的动静，确保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之后，偷偷戳了戳董灿，示意她转过身来。 董灿挪动着酸痛的肢体，轻手轻脚地和钱小芯面对面。 她俩的头发都散乱着，因为长久没有进食，而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齐维山一天只让那个充当跑腿的店员给他们送两顿饭，量也只够吊着人暂时死不掉罢了。 丧尸爆发的那一天，在齐维山推出去了一个替死鬼后，窗帘被拉下了，噩梦也降临了。 便利店里除了他们一伙四个人，还有三个店员、董灿和钱小芯。 人数占优势的齐维山完全把便利店当成了自己的一言堂，恨不得在封建王朝里狠狠地过一把皇帝瘾。 董灿和钱小芯嘶声力竭地指责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杀人，店员们表情凝重地在一旁帮腔。 吧嗒。 一个耳光。 董灿的左耳嗡地一声，到现在还是听不太清。 年岁较长的女性店长第一时间上来帮忙，另两个人愣了一秒钟也赶忙上前。 可是体能优势之下，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 为了实现少数人的管理和虐行，他们被分开了。 店长一丝不苟的灰白发丝乱了，她的腿骨不自然地弯曲着，跟店员们一起被关在了储物间内，不见天日。 直到齐维山意识到，他们需要一个免费劳动力，承担所有繁琐的清扫和整理工作。 于是一个总是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店员被放了出来，顺从着恶棍的所有指令，但也会偷偷地在递送食物时夹带些东西。 而她们，两个年轻女孩在乱世里是多么扎眼的存在。只是混乱暂且代替了秩序，人就可以变成资源，变成滋养草地的鲜血，变成地上的泥巴。 钱小芯用脚将店员递来的丧尸小臂从货架下一点点踢出，最后移到两人中间。 锋利的不锈钢水果叉浸润着丧尸的血液。 董灿手腕用力，顺着小臂的断面将水果叉切入，让刃面和腐烂的皮肉充分摩擦。 叉子拔出，带出一股灰绿色的脓液。 她的眼神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钱小芯活动着侧躺久了麻木的半边身体，担忧地望着董灿。 她们不是好朋友。 在7月1日之前，她们甚至算不上朋友。 同期入职的校招生，哪怕并没有明说是优胜劣汰的晋升机制，但相处间总也透露着些微妙的比较。 钱小芯伸出手，摸了摸董灿的耳朵，那里残留着些许血渍。 还疼吗？ 她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董灿看懂了她的嘴型，轻轻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两人在彼此的掌心一笔一画地交流着求生的计划，像忙碌的蚂蚁。 今天？ 今天。 齐维山已经在准备后路了。 而在他们行动之前，一定会解决掉她们。 钱小芯和董灿都明白，没有蛰伏的余地了。她们在昏暗中紧紧地握着彼此的双手，交换着勇气和信心。 *** “你在干什么？” 一声呼唤让窗前的陆停停回过了头，正看见何子璇从走廊边转过来，揉着酸痛的脖子。 “都拟好了？”陆停停问道。 何子璇的手中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她自己的电脑早在奔逃时摔坏了，现在用的是陆停停的。 第77章 “嗯，”头发一丝不苟地扎起的何子璇点点头，“调整了三遍，希望执行时不要出差错。” 陆停停搭上她的肩膀，推着她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些能量。 从早上到现在的数个小时，何子璇奔波忙碌、绞尽脑汁，疲惫早已写在了脸上，但又倔强得不肯休息。 趁她吃东西的功夫，陆停停倒了一杯温水摆在桌上：“就算是几百个人的项目组也做不到面面俱到的，不要强迫自己了。” 很难想象外表柔美的何子璇有着如此强烈的正义感。 “你不知道，”何子璇揉着酸胀的手腕，语气平缓，“我学法的初衷是想做检察官，打击犯罪。” “可是毕业那一年，我查出来有桥本甲状腺炎，不是大病，但是过不了公务员体检。” “于是沦落到这里天天给各条业务线写合同、看风险哈哈哈哈。” 她自嘲地笑。 从前她们没有聊得这样深入过，何子璇不知道陆停停本科学的是什么、不知道陆停停身手一流，陆停停也不知道，何子璇的理想和遗憾。 法务的工作是很枯燥的。 如果说每天拉报表的工作是重复得无聊，那何子璇的工作应该是重复得糟心。 每天是各种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的业务来问能不能做、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别人都在做为什么我们不能。 她一一解释，还要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给业务降低风险、寻找方案。 然而就算是这样，职能部门也落不着一点好处。 部门内斗严重，陆停停并没有听何子璇在嘴上抱怨过什么，但只看她的负责范围变了又变，就知道处理人际关系和向上管理是一门多么高深的学问。 陆停停握着她的手，眼神真挚：“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会帮你、帮她们的。” 何子璇感受着陆停停掌心的温度，沉默着点了点头。 2024年7月5日正午十二点—— 王晓靖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嘴中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时不时唉声叹气几句。 罗菲在背后盯着他的电脑界面，百无聊赖地晃着没有移动信号的手机。 在园区的wifi里热热闹闹的还是这帮饭厂员工，说来说去不过是那些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不跟着老板们干了，她也懒得再看消息。 王晓靖倒是在罗菲的凝视下颇为紧张，战战兢兢地点开一个又一个聊天窗。 这也是他们商量好的迷惑战术。 如何遮掩一滴水？将它放入大海。 如何掩盖一颗星？将它摆上银河。 fan上多的是义愤填膺的人，私信去骂的也不在少数，但真正采取行动的人还是少。 王晓靖被安排的任务就是东点一把火，西洒一把油，在罗菲的指导下，他成功引得好几个聊天群的人都热火朝天地安排起了计划和方案。 当然了，这个手段也不是老能成功的，毕竟现在是人人自危的时候，哪来那么多人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有这么些人肯兴致勃勃地关注这件事，恐怕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互联网企业的员工普遍年轻，多数都是三十以下的小孩，还没忘光象牙塔里教的勇敢和正直。 于是迷惑战术的另一板块，就要靠罗菲来弥补。 人员极好的她迅速联络了好几个信得过的人，让他们在公开群里拉帮结派，煞有其事地建起了执行群，谁来都给听，谁来都能看。 浑水摸鱼、以假乱真。 水越混，真正要行动的他们才越安全。 哪怕有几个混淆计划还真摸着了他们的边，也没关系。 毕竟。 罗菲摸了摸下巴，想到了何子璇制定又推翻、循环往复的重重战略计划。 最重要的还是执行的人，而不是详尽的计划。 2024年7月5日正午十二点半—— 张湉坚持着给陆停停的左手上臂上了严严实实地木条防护，现在陆停停连把左手贴紧身体都做不到。 “好啦好啦，没问题的。”陆停停软着声音和他讲道理，但张湉根本听不进去。 张湉：“你活动看看。” 陆停停上下晃了晃手，又弯曲了两下手肘，像奇怪的机器舞。 “这里还得再调整一下……” 张湉捏着布条上下比划，陆停停叹了口气，只好随他去了。 出乎意料地，张湉对于她也要去便利店这件事接受良好。 便利店远在园区的另一边，从这里一路穿行过去再回来，变数太多。与其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两人再度分离，倒不如把她紧紧地拴在身边。 陆停停转着圈给他看还有那里没防护严实的，配合着安抚他的焦虑不安。 2024年7月5日下午一点—— 陆停停扛着消防斧扫视了一圈人等。 长途跋涉，自然要轻装上阵。 罗菲嚼着口香糖，落在最后。身前的长发男背着双肩包，装着水和快速补充热量的食物，还有最重要的，罗菲的无人机。 再往前，何子璇正帮赵阿姨整理着颈间的碎发，江亚美和江志刚难得没有拌嘴，而是安安静静地一块儿说话。 聪聪拉着刘海男和王晓靖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悄悄话。陆停停挑眉，心想这三个人居然说到一块儿去了。 然后就是张湉，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里面是他们两人的物资。 第78章 13楼内其余的幸存者三三两两地分布着，他们并没有凑上前来，但陆停停还是能够感觉到那隐约窥探的视线。 为了计划不被泄漏，他们只说是去收集物资而已。 “出发了。”陆停停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同时朝前看来。 2024年7月5日下午一点半—— “就是这里？” 最下方的陆停停将别在腰间的消防斧抽出来，眼睛望着斜下方的角落，轻声询问上面的江志刚。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陆停停轻手轻脚地探出身子，将自己甩在地下一层的电梯间内，一个翻滚泄力，同时右手持着的消防斧已经闪速向前，收割了前方丧尸的头颅。 陆停停站起身来轻轻跳跃两下，将仅两天的将养身体，让她的关节都生锈了，这么活动两下，反而觉得浑身舒畅了起来。 第一个站点，地下一层。 尽管已经有了电力供应，但先前的丧尸潮依旧对园区的设施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电梯就是个例子。 他们还是只能通过电梯井内移动。 很快，身后的人一一跳落，上前与她一同战斗，为后方下来的同伴撑起安全的屏障。 呈回字形分布的地下一层，间隔着十数间店铺。 白色的光亮照明下，倒与昨日江志刚等人下来时的地方恍若两地了。 暗色的污渍铺洒在地面上，隔几步就有令人不忍直视的残肢和血沫残碎。 墙角的装饰性植物还脆生生地立在那里，但桌椅凌乱，店铺内极少有声响。 电梯间与过道走廊之间的门在上一次他们下来找药时就被丧尸冲破了。 在快速地解决了电梯间内的丧尸后，一行人在门前铺设下了几层各式花露水和香水的气味墙，随后蹲在视觉死角里，看着罗菲熟练地操纵着无人机飞旋而出。 第41章 “是我的错觉吗？丧尸似乎……虚弱了很多？” 看着飞旋而出的无人机带回的影像，陆停停犹疑道。 方才打斗中她就感觉到了，丧尸的力道和速度似乎不如从前。但她休息了两天，也不知道这种感受是不是自己太久没锻炼身手的缘故。 她这样一说，倒让众人也若有所思了起来。 回忆起几次和丧尸交手的经历，似乎确实能够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丧尸的力气和速度每况愈下。 互相交流了几句，确认了这不是一两个人的幻觉后，江亚美的表情显得十分兴奋：“这说明生物学还没死！丧尸也不是什么永动机！” 她激动得都快压不住自己的音量了。 从返回的视频来看，地下丧尸群中的差异十分明显。除了几只显眼的仍在游荡外，剩下的似乎开启了待机模式，木愣愣地或蹲或坐。 好消息。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 “啊！” 一声尖利的叫喊，如利刃刺入安静的地下一层。 陆停停转头去看，何子璇白着脸跺脚，甩开了一只皮毛斑秃的黑褐色老鼠。 那老鼠身上遍布着溃烂和恶疮，一看就是数不清的细菌病毒的温床。 旁边的王晓靖机灵地一棍将老鼠砸在了墙角，老鼠撞在墙面又落在地上，下方蔓延开一滩血迹。 来不及顾虑声音是否会引来丧尸，陆停停疾声问道：“伤到了吗？” 但幸好，何子璇惊魂未定地摇摇头：“没有，脚上缠得厚。” 所有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裹着布条，这是他们最开始和丧尸打交道时就有的习惯，虽然麻烦繁琐，但不能否认确实非常有用。 何子璇的目光撇过墙角的老鼠尸体，尽管隔着鞋子和布条，但脚背上被爬过的触感、被老鼠利齿摩擦的触感，依旧如蛆附骨。 来不及思考老鼠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罗菲手中飞速摇动几下，让在外的无人机悬停住，匆匆说道：“快走，丧尸过来了。” 之前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丧尸，待机模式的丧尸迅速进入了狩猎状态，拿出了全部气力追逐着人类。 在电梯间里待着只会被瓮中捉鳖，身手再好的人也无法在车轮战里独善其身。 计划赶不上变化，几人迅速整装出发。 陆停停打头阵，一跨出门框就看见左右两边的丧尸正在以各种猎奇的姿势迅速靠近中。 她顿了一秒，带着人右转，右手抽出消防斧，手臂微伸，迎着最近的丧尸冲了上去。 噗嗤几下，解决掉最近的隐患后，陆停停不再恋战。 她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都跟上了之后，迅速大步穿梭在丧尸群间，挡路的丧尸就一脚踹倒，看着挺有攻击性的丧尸就一斧头一个。 身后的张湉和长发男很快加入了陆停停，给队伍理出了一条路来。 奔跑在地下一层的回廊上，穿行在丧尸间的几人保持着队伍的稳定，罗菲选择了落在队伍末尾，一边关注着手机上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一边防止有人掉队。 “怎么办呀？” 刘海男呼哧呼哧地问道。 原定的计划里，在地下一层，他们会通过健身房里的幸存者的帮助和无人机的引诱，将丧尸调度到另一侧，他们则可以安全通过。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临着走廊的店铺里，桌椅抵着玻璃门，但里面享用下午茶的幸存者们正刷着手机，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他们想着，不过是又一队来地下找东西的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79章 然而很快，一行人背着双肩包啪嗒啪嗒地跑过，身后还坠着一群奇形怪状的丧尸。 店铺里的人正对上江志刚的眼神，后者抱歉地笑了笑，还有点不好意思打扰到他们休息的意思，紧接着又比划了几个手势。 看里面的人不明所以的样子，江志刚这时候也不用担心会不会引来丧尸了，毕竟整个地下的丧尸应该都已经在他们周围了。于是他索性大声喊道：“秘密行动，p0级别，别说出去啊——” “说出去啊———” “出去啊————” 回声在地下一层来回碰撞。 幸存者们：………… 奔跑到回廊尽头的拐弯处，陆停停和长发男刚配合着把一个身着健身背心的肌肉丧尸断首，站稳身体就看见左边的走廊上空空荡荡，灯光明亮、阳光从回廊的出口撒入，如果不是地上的血迹，倒真有几分从前的模样。 然而正是因为地上蔓延的血痕和眼下这紧迫的情状，才显得这份宁静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诡异。 陆停停止住了脚步，身前是离奇的状况，身后是迫近的丧尸群。 时间紧迫。 陆停停咬牙问道：“王晓靖，你联系的人有行动吗？” 王晓靖脚下不停，手指飞速刷动了几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没有发出指令，约定好的幸存者们也没有贸然吸引丧尸过去。 陆停停：“罗菲？是不是无人机？” “没有啊，悬停在过道门口，从视频来看……”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疑惑，又乍然清晰，“哦！” “前面！前面也有一队人！” 陆停停蹙眉，这时候必须得尽快抉择，既然不是龙潭虎穴，向前总比停留在这里被丧尸淹没好。 “冲冲冲！” 她一马当先奔跑在亮堂的过道中，思忖着前面的人是敌是友。 然而在绕过打卡闸机之后，形势豁然明朗起来。 6号楼通道口就在右手边，打开电梯门，解决了电梯口前徘徊的丧尸，就可以畅通无阻。 前方，依托酸菜鱼店面为阵地，几个从头到脚武装起来的人挥舞着菜刀和剪刀，用桌椅充当战壕，正源源不断地消耗着丧尸的有生力量。 从玻璃墙望进去，里面还有好几个人正负责后勤工作。显然，这一群人不是从别处过来，而是之前就困在酸菜鱼店面中的人。 “需要帮忙吗？” 陆停停喊道，成功吸引了几只丧尸摇摇晃晃地向他们冲来。 经历了四五天的奔波，这些地下丧尸没有得到充足的食物，虽然依旧神志全无、全凭本能追逐人类，但已经不似一开始勇武。 “没事！” 听到对方回绝，陆停停没有迟疑，推开了过道门，配合着解决了里面的丧尸后，队伍最末尾的罗菲也抓着无人机进来了。 呼哧呼哧。 几乎所有人都在平复呼吸，从刚才的逃命中恢复气力。 身后的丧尸群猛地蹿到门前，何子璇灵巧地关掉了电梯间内的灯，门外的丧尸撞击声逐渐降低，似乎往四边散开了。 “王晓靖，”陆停停忽然想起了什么，“给他们发消息，放音乐吧。” 他们几乎引了所有地下的丧尸过来，此时脱身，丧尸群大半都会转向前面的酸菜鱼店铺，陆停停生怕对方挡不住。 “行。” 休息了片刻后，江志刚和江亚美率先站起身来，再次亮灯，观察着四周。 透过楼道防火门上的玻璃窗，江亚美不经意对上丧尸的双眸。 被困在楼道中的丧尸多数形体残缺、面目狰狞。 逃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推挤，丧尸和被感染的人混杂期间。指甲、牙齿、肢体，抓挠、撕咬、踩踏。 到现在，楼道门内无不堵满了残肢和血肉，挤挤挨挨在一处，昭示着这里从前发生过怎样的惨剧。 然而这一扇门内有一个例外。 它的头发整齐雅致地拢起，盘成脑后，几缕故意遗留的发丝垂在脸侧，和细长形状的耳环一同摇摆。 她的面容平静而柔和，没有多数丧尸的狰狞，也没有死亡前的恐惧和绝望。 如果不是隔着玻璃窗望到对方身处丧尸群中不悲不喜，如果不是望到那双变色的眼睛。 江亚美收回视线，转向电梯门。 而令人疑惑的是，四扇电梯门中有两扇已经被打开了大半，留下空洞的景色。 聪聪壮着胆子上前，手扒在墙面，探出头去，随后收回，说到：“两架电梯都在上面，看不清具体楼层， 2号梯上有好几层电梯门都开着， 3号梯则只有二层的电梯门开着。” “要不要把另外两扇门撬开？”江志刚惦着撬棍跃跃欲试。 何子璇会想起神出鬼没的老鼠，打了个冷颤，“别了吧？” 大家一致同意。 于是众人的视线转向了3号梯。 不需多说，罗菲将无人机放在了3号梯内，无人机倏地一下飞旋而上。几人则聚在了罗菲身边，看着手机传回的影像。 空荡的楼层、凌乱的桌椅摆设、杂乱的地面，还有少不了的血迹。 但没有丧尸。 相反。 镜头拍到了几个人类。 正围坐在地面上吃东西的几人惊讶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嗡嗡的无人机。 一个手臂布满纹身的壮汉站了起来，拿下嘴边的烟，轻挑眉毛，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 第80章 他动作敏捷，抬腿伸手一个轻跳，眼看就要触碰到无人机。 但罗菲手掌翻飞，动作间一个盘旋，让无人机轻飘飘地飞舞而过，顺着原路返回。 无人机回到罗菲手中的时候，一道男声也从电梯井传来。 “嘿朋友，上来见一见吗？” 众人面面相觑。 第42章 陆停停和罗菲对上了眼。 如何？ 躲是躲不过的。 那就去吧。 陆停停比划了几个手势。 雄赳赳气昂昂，那是不可能的。 陆停停接过张湉的双肩包，示意自己和他上去，其他人在下留守。 江志刚想了两秒，自豪地展示了自己健身房练出的肌肉线条，无声地表示自己也可以去撑场面。 张湉悄无声息地挡在陆停停面前，不经意地隔开了两人，但也没有阻止江志刚跟上。 张湉带头，陆停停居中，江志刚最后。 众人攀爬电梯井的动作变得娴熟而老练。 “嗨。” 张湉抬头，对上了三双好奇的眼睛。 除了方才视频中显眼的纹身男，视频中一扫而过的两个人也伸出了脑袋。 ……等等。 张湉眨了眨眼，轻轻晃了晃脑袋。 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左边：“我们是双胞胎。” 右边：“你没看错，不要怀疑自己。” 张湉讪笑。 对方没有阻止他们一个接一个从电梯井跳出来的动作。 三人站定，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有了几分尴尬。 邀请他们上来的纹身男率先打破了沉默：“别站着了，快来。” 说着就招呼他们往茶水间走。 陆停停和张湉双目相对，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跟上了步伐。 “喏，”纹身男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在桌上，又抽了几个一次性纸杯，“资源紧张…我们就分一瓶吧。” 咕嘟咕嘟。 陆停停看着手里的水杯，抿了一口，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什么时候清理的这一层呀？”江志刚先按捺不住了。 双胞胎之一：“一个小时前。”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假如是早早清理完二楼的丧尸威胁，怎么也该收拾物资找一个高层落脚。 二楼离地面太近了，如他们一般的不速之客、暗处窥伺的丧尸老鼠…… 这又说明了，纹身男三人也是从别处过来的，说不定也是通过地下一层，所以下面的电梯门才会开着…… 几个念头闪过众人心间。 “只有你们三个？”江志刚惊讶问道。 纹身男并没有回答，而是笑吟吟地回道：“只有你们三个？” 沉默再一次席卷了这个小小的角落。 陆停停斟酌片刻，开口说着：“我们需要绕路，从这里，到五号楼去。” “你们要去便利店？” 纹身男的手指在一次性纸杯的边缘打转，目光紧盯着陆停停，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旁边的两个男生。 陆停停一笑，索性承认了。 “对。” 二人目光相接，分毫不让。 陆停停带伤的左手摆在桌面上，虚扶着纸杯，右手则悄没声儿地按上了膝盖边的双肩包。 消防斧就在包里。 陆停停目光不让，但脑中已经在思索动手起来的胜率。 右手出斧…横在对面脖颈… “那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纹身男咧嘴，率先移开了目光。 “哥……” 还没等陆停停几人有什么意见，双胞胎先劝说了起来。 纹身男态度坚决，且强硬地不要双胞胎跟他一起去。 陆停停：“为什么？” 纹身男并没有登时给出答案。 “总要给一个理由吧？不然你半路捅我们一刀怎么办？”张湉的话用一种轻松调笑的口吻说出，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是认真的。 纹身男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他也心知肚明，给不出一个正当理由，这些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带一个陌生人一起行动的。 纹身男垂着头，用手揉着后脖颈，表情中露出几分颓丧：“我妈妈在便利店。” 陆停停皱起眉，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中闪烁的身影，最终定格在几个身着统一制服的店员上。 显然江志刚也想到了一块儿去：“你妈妈是便利店的店员？” “是的…那家便利店是我老板的亲戚承包的，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一手把我带大。我在京市买了房子之后就把我妈接过来住。她闲不住，非要找点事情做，我就让她去便利店应聘店长，轻松一些、我也顾得上她…” 日子平常地过，直到丧尸来袭、音讯全无，好不容易能够联系上园区里的人，却又发现妈妈成为了一起谋杀案的旁观者，和杀人犯陷落在一个密闭场所中。 “那他们俩？”张湉指了指双胞胎。 纹身男：“我团队的成员。” 能够在这个时候陪着一起行动，应该是感情很深厚的朋友了。 但转念一想，他们不都是这样。 不一定是为了什么切身利益才能有所行动。 既然说开了情况，陆停停拿出手机招呼楼下等消息的朋友们上来，江志刚自觉地去电梯口接人，双胞胎则不安地瞥了他们一眼，蠢蠢欲动地试图说服纹身男。 第81章 但纹身男主意已定。 而且在陆停停看来，多带一个人，情况还算可控。哪怕纹身男真是演技过人，他们这么些人也总制得住他，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但三个陌生人…就不一样了。 是以，让陆停停松口双胞胎加入是绝不可能的，纹身男如果真是诚心只想找人，自然知道怎么选才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 罗菲等人到位的时候，纹身男也成功安抚了双胞胎，劝说他们原路返回，和大部队一起待着会更安全。 至于他——见招拆招、保持联络。 双胞胎扫视了一圈这只五花八门的十一人小队，不情不愿地屈服，委委屈屈地带上东西从电梯口下去了。 看来他们对自己的身手还挺自信的，两三人也有信心在楼栋间互蹿。 陆停停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给纹身男和其余人做了介绍。 寒暄和招呼都被省略，计划同步之后，众人迅速踏上了旅途。 来电之后，在楼层中穿梭打丧尸的活计也没那么艰苦了——有空调的凉爽轻风、白炽灯的照明。前两天在昏暗的楼道中大汗淋漓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恍惚。 这些大厂人从前连下午茶的面包品牌不对都要和行政手撕几轮，现在却轻松地被现代科技的最低保障满足了。 六号楼和五号楼之间是垂直连通的设计。纹身男简要介绍着之前他们已经完成的行动。 三人人手有限，他们从电梯口上来之后，首先隐蔽身形和气息，先将五号楼和六号楼之间的消防门卡上，随后才放手清理六号楼二层的丧尸。 这也就意味着—— 罗菲指了指六号楼的消防门，示意身后的人全部做好准备。 吱呀一声，消防门大开。 5号楼二层的丧尸怔愣了一秒，像是不敢相信美食从天而降。 当然，丧尸的小脑瓜是没有相不相信一说的。 等缺少能量供给的神经系统反应过来，带动着肌肉和经络活跃起来，展开一次次捕猎行动，主动出击的人类也动了。 对付了这么多次丧尸，大家对于打丧尸都有了点心得体会。 对于陆停停而言，这就好比魂类游戏，瞄准脖颈、重点击破，手熟了就像本能一样，大脑还没反应呢，斧头就先挥出去了。 对于江志刚而言，他做不到每一击都恰好在点上，只好一力破万会，打不到脖子就先锤躯干，一遍遍来总有抓得住机会的时候。 对于罗菲而言，战斗的重点是灵巧，纵使力气不足以破千军，但丧尸怎么也抓不到她，而她滑溜溜地在丧尸群中穿梭，爆头的效率也不低。 …… 十分钟过去，五号楼二层本就不多的丧尸被攻克。几人没有对本层进行彻底的大搜索。他们的目标不是物资，虽说蚊子再小也是肉，但眼下还是保留体力和精力更要紧。 赵阿姨和何子璇给每个人发放着巧克力和能量饮料。补充能量且不会造成负担。 简单休憩后，聪聪和王晓靖、刘海男三人先在整个二层巡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卡在什么地方的丧尸会趁着他们全心全意关注便利店的时候从背后窜出来。 加入这只小队后，纹身男倒显得话少了许多，服从指令、观察大家的行动，非常符合一个新加入者的形象。 但在最重要的攻克便利店阶段，他还是积极参与了行动计划的调整。 说实话，一路走来的计划同出发前几人的计划早有了很大的不同。 地下一层出没的老鼠、六号楼二层先到一步的纹身男。原先的声东击西、里应外合、调虎离山，统统没有派上用场。 相反，众人秉持着一鼓作气、勇往直前、所向披靡的精神和“来都来了”的指导思想，也毫发无伤地闯到了这里，并增了一员大将。 是的，纹身男不仅纹身显得十分“社会”，打起架来也十分“社会”，挥舞凳子的气势一看就是从前身经百战锻炼出来的。 但到了最关键的节点——攻占便利店，一切就不能这么草率了。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便利店？ 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这个问题是众人纠结的核心卡点。 便利店位于五号楼一层。 从地面上一路跑到便利店墙外？他们恐怕没这个体力和整个地面的丧尸群作斗争，还没到地方，就得先淹没在丧尸海洋里了。 从地下一层绕路，直接从五号楼地下电梯通道爬到一楼？一楼的尸山尸海可以想见。 以上两个方案还有个共同的问题——便利店三面都是玻璃墙，无论是从外面还是从一楼内部进入，但凡不是瞬间杀到便利店内，都会打草惊蛇。想也知道齐维山和手下不可能束手就擒，拿人质要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陆停停靠在窗边看着一号楼的大眼镜外观，来了灵感。 一号楼的大眼镜让深夜求生的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干光了一层楼的丧尸。地形优势，五号楼也有啊！ 五号楼和一号楼同属靠主马路的北侧，算是饭厂的门面。也是因此，一号楼采用独特的外形设计，而五号楼的便利店在装修中大量使用玻璃，透亮而整洁。 不止如此。 五号楼的楼形还有一个相当独特的挑空设计。五号楼的大堂高度足有两层高，且顶部直接安装一整片的天窗，来客仰头就能看见湛蓝的天空和飘浮的云朵。 第82章 也就是说——从五号楼的二层中央破窗而出，可以立刻到达便利店门口。 第43章 也就是说——从五号楼的二层中央破窗而出，可以立刻到达便利店门口。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从七号楼十三层一路下到地下一层，又绕了一整圈来到五号楼二层。 在六号楼二层和他们相遇的纹身男显然是抱着类似的想法。 而对他而言，最好的情况是能够搭上一辆顺风车——无论是谁，无论目的是救人还是找物资，只要能让他跟着一起进入便利店，怎样都可以。 他加了很多计划救援群，但都以各种方式付诸东流，没一个成形的。 ……但他并不知道，fan上层出不穷的救援队伍，多数都是陆停停她们放出的烟雾弹。 王晓靖摸了摸鼻子，显然对于自己的行为耍了这个真心救援的人，感到不安和愧疚。 倒是纹身男什么也没说，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还有心情感叹，他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这么多条路，他偏偏选中了真正的救援队伍会来的那一条。 陆停停倒是没什么不安的心情，甚至颇为认同纹身男的幸运言论。 不光是对想要救妈妈的纹身男，遇到纹身男对于他们而言也很有帮助。由于母亲是店长的缘故，纹身男在母亲排到夜班的时候，经常趁着没人过去搭把手、充当免费劳动力。 便利店后仓库的布局、几个储藏室工具间的位置，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信息为他们的计划添砖加瓦、丰富细节。 2024年7月5日下午两点整。 众人聚在五号楼二层中央，面前就是围着大堂的三块整面玻璃墙，从这里已经能够俯视楼下大堂中挤挤挨挨的丧尸群。 从现在遗留的惨状来看，不难想象几天前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悲剧。 即使是对于身经百战的他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丧尸现场。 令人震颤的不是仍在游荡的丧尸，也不是鲜血或肢体，而是一层又一层的尸块。 堆砌着、零乱的、互相啃食的。 以人类身份死去的尸体被撕咬得面目全非，变成难以辨识的骨架。 当时的逃生太过惨烈，太多人四下逃窜，想要进入便利店，但没有人给他们开门，于是就这样倒在门前。 一些被啃咬到一半的人变成丧尸，留着半截身子蠕动着，张嘴咬食一切够得到的东西…… 尸体和丧尸层层叠叠，尸山血海间，分不清是什么在动。 江亚美自认已经百毒不侵了，看着丧尸吃饭也不在话下，但在这副场面下，还是忍不住本能的肠胃翻滚。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这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场景。怎么在尸山血海里穿梭？怎么打开那扇被残肢堵至三分之二的门？ “能不能…比如说我们不落地，”聪聪的声音也在飘忽不定，“从这里翻下去，在玻璃门上面打个洞，从洞里钻进便利店？” 他越说声音越低，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这个主意相当不靠谱，从二楼到一楼本来就够危险了，再说要精准翻进便利店，大家又不是练杂耍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想不出什么办法。 …难道真的还是只能从外面的侧门进吗？ 陆停停摸着眼前的玻璃，感受着手下坚实的触感，心里多少有些急躁。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距离速战速决的目标越来越远。 ……不能再等下去了。 得出这个结论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的队伍足有十一人，对付三四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绰绰有余，最重要的就是不给对方劫持人质的机会。 只有速战速决，只能速战速决！ 下定决心后，陆停停上下打量了一圈相对位置，选中了楼下便利店最内侧的位置。 “王晓靖，”陆停停确认了身上的防护装置都还稳稳地绑着，沉着开口，“联系雷子谦，让他们准备吧。” “我来打头阵，打碎便利店靠内的玻璃，先挤进去。前几个人和我一起快速控制里面的人，全部放倒，绑起来再分辨谁是谁。最后还需要三四个人守玻璃墙，避免丧尸涌入。” 一连串的安排噼里啪啦，陆停停不是不知道这计划的简单和草率，但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我没问题。”罗菲起身，淡淡说道。 在这支小队里，要论话语权，倒还真不是陆停停的一言堂。虽说民主投票的话肯定是她这边的人多，但现在也不是这个逻辑。 罗菲的同意也至关重要。 “我可以。”在看到便利店外的场景后，纹身男显然也是心急如焚了。 紧急排兵布阵后，聪聪、长发男、刘海男，还有江亚美，被赋予了最重要的殿后守门任务——守不住就大家全玩完。 在楼外传来隐约的声响后，王晓靖挥舞着手机从走廊另一边蹬蹬蹬地飞奔回来，示意大家雷子谦已经开始勾引战术了。 这是他们出发前就联络好的任务。 作为最初的视频曝光人，雷子谦是最不可能帮助齐维山的人。 “走。” 陆停停砰地一声用斧刃敲上玻璃，何子璇立刻配合着用准备好的木板清理残存的玻璃碎片。 罗菲率先跨出栏杆，反手抓紧，看准目标往下一跳，稳稳落在松软的尸群上，几个踢脚甩开地上的威胁。 第83章 陆停停紧随其后，张湉上半身探出栏杆，紧紧揽着陆停停的腰。 她的左手上臂仍有伤，右手需要紧握武器，不方便攀爬。 “放！” 陆停停出声的瞬间，张湉毫不迟疑地松手，在看到陆停停轻巧地落地后，他也立刻反身向下。 张湉落地，陆停停和罗菲已经砸开了便利店靠内的一扇玻璃墙，纯凭着自己防护严实，顶着玻璃渣就往里冲。 时间转回到两分钟前—— 外界传来叫骂声的时候，齐维山等人第一时间抓起了菜刀，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侧门边，却只敢掀起一小块窗帘向外望。 六号楼的一扇窗被打开到最大，雷子谦和几个朋友架起了超级无敌大喇叭，在动次打次的音乐节奏里大声喊着齐维山的名字，加上各种五颜六色酸甜苦辣叮铃咣啷的消声词，招呼他的亲朋好友远亲近邻。 而这响彻半个园区的道具大喇叭，还要感谢罗菲女士的倾情奉献。 当然，罗菲没有广场舞的爱好，但她认识园区行政，在短短一小时内成功联系上人、找到了司庆时遗留的道具、用无人机隐秘交到了雷子谦手上。 齐维山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窗外，没有注意到身后角落里，董灿和钱小芯手脚麻利地缩起身，帮助彼此解开绳索。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带走一个是一个。 两个女孩的眼中闪过复仇的火焰，灼热到无以复加，足以焚烧此处的罪恶。 在嘈杂的指控声和辱骂声的压迫下，齐维山首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地一拳锤向玻璃，胸膛不自然地剧烈起伏。 身后两人上来劝他，另一个白衣男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失控地怒吼道：“还站着干什么！拿东西走啊！” 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逃跑的包裹，只是心里仍有一份侥幸。 齐维山沉默不语，另两个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间徘徊，最终一咬牙，拉着齐维山一起行动。 但暴怒的男人甩开了他的手。 “看不起我…狗东西…”他口中喃喃自语着，在一边的杂物堆里翻找着什么。 一根木棍。 角落中的钱小芯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动静，此时嘴角不由泛出一丝冷笑。 只知道在弱者身上找优越感的废物点心，不过是个懦夫而已。 她将双手掩在身后，做出一副仍被束缚着的样子，和董灿一起畏缩着往墙边挪。 齐维山瞄准了钱小芯的脊背，但就在那棍棒即将落到她身上的时候，身下虚弱的女人突然往前一扑，一手扣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紧握着沾染着丧尸污血的叉子，精准顺着空隙刺进齐维山的腰间。 “啊！” 男人吃痛，脚上用力一踹，钱小芯顺着力道滚到墙边。 “哈哈，上面沾了丧尸的血的，等死吧你！”钱小芯笑得畅快肆意。 站立着的男人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伤口。 其余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着看向这里。 …手中的红中带黑的血迹彻底刺激了齐维山的神经。他的躯体开始颤抖，口中哆嗦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 董灿看着他的丑态，几乎是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在命运的虚妄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啊。 他的同伙之一想上前，但被白衣男拉住了。 齐维山进入了否定之后的阶段，将绝望和恐惧发泄到一切可以发泄的地方。 钱小芯的腹部受击，她痛苦地蜷缩起身躯，等待着下一次反击的机会。董灿扯着齐维山的脚，但虚弱的身体挡不住男人的力气。 ……不行。 齐维山是活不了了，但是还有三个王八蛋却要跑了。 那三个人连把注定会变异成丧尸的齐维山弄出去的打算都没有，他们马上就要撤离了。 董灿勉强支起身子，猛冲两步将齐维山带倒，接着转向冲刺，右手紧握着小巧的利器。 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想要攻击到三个体格健全的男性，还是过于勉强了。 董灿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熟悉的疼痛并没有使她难过，相反，是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占据了她的心。 为什么碰不到？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为什么连一换一都做不到？ ……外面的叫嚷仍在继续，齐维山被推倒后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两个女孩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像一场无法继承血量和体力的游戏。 “走吧？”白衣男笑道。 砰。 玻璃墙破了。 白衣男的笑脸凝固，凝滞着、扭曲着，犹如漫画般，被陆停停有力的腿脚重重地踹击，一侧的肉堆挤到另一侧，五官歪斜，再也不能惺惺作态。 第44章 率先冲进便利店的是陆停停和罗菲。 张湉在外砍了两个动作灵活的丧尸，稍稍耽搁了几秒。 顶着一头玻璃渣子，看见室内的景象，陆停停想也没想，一脚踢过去先把白衣男踹趴下。 一时间风云变幻，气定神闲的白衣男趔趄着爬起来，还威胁似的活动着手腕脚腕，差点没惹得陆停停笑起来。 另两个男人想过来帮忙。一个被身后的罗菲拦腰摔在地上，另一个抽出了腰间别着的水果刀，目带惊恐地挥舞了两圈，罗菲右手往后一伸，抽出网球拍，看准机会啪地一下打在他的手腕上。 第84章 男人吃痛，水果刀落地，罗菲看准时机一拍子抽在他腰腹部，紧接着一脚过去，把人踹翻在地。 等到张湉和身后的人鱼贯而入，战局已定。 陆停停都没有来得及暴打白衣男，他趔趄着跑到柜台处，陆停停也没有拦他，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能整些什么花样。 白衣男抽出了一把刀刃锋利的西瓜刀，掂了两下。 紧接着大部队就到了。 众人包围下，白衣男很快识时务地掉转了方向，西瓜刀被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白衣男规规矩矩地表示，自己是受胁迫的。 没人管他嘴里的絮絮叨叨的求饶。 赵阿姨和何子璇钻进便利店后的第一时间小跑到董灿和钱小芯身边，带着药物和食水。 两个女孩还没有从惊变中回过神来，看着何子璇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奇，但董灿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把他绑起来，他马上要变丧尸了。” 她指的是地上死狗般的齐维山。 罗菲听见了女孩的声音，一挑眉：“你们干的？” 两个女孩默默点头，在何子璇和赵阿姨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靠坐在了椅子上，更方便后者为她们检查身体和上药。 罗菲：“牛啊。” 其实女孩们不说，张湉和江志刚也立刻找绳子把四人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除了已经开始抽搐的齐维山，另外三人一边努力蠕动着身体、试图远离出现丧尸征兆的齐维山，一边嘴里不停叨叨着求饶啊推卸责任啊之类的话。 但纹身男可没这么好脾气。 他左手拎起一人的脖颈，右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除了齐维山，其他三个人都没幸免。 “人呢？其他人呢？” 三个人唧唧哼哼，像是被扇晕了，还是钱小芯期期艾艾地开口：“里面…里面还有个贮藏室。” 纹身男闻言，抬脚就往里冲。 … 便利店内的场面得到控制后，张湉和陆停停就加入了门口第二分队阻挡丧尸的行动。 好在此时六号楼的诱饵声还没有停，在大喇叭的加持下，雷子谦和朋友们招呼了齐维山的上下几代人，不重样地吧哒吧哒着，吸引了一大波丧尸的火力，聚集在六号楼前。 被他们入侵便利店的动静引来的丧尸数量自然就少了许多。 长发男和聪聪在前，收割着扑上来的丧尸头颅，刘海男和江亚美在后，见缝插针、针对着尸堆中不时冒出的丧尸残肢口器。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原先就颇为壮观的尸山血海又蔓延开了一些。 陆停停和张湉一露脸，给了四人撤退的信号。 前排的长发男和聪聪疲惫的身体立刻又有了力气，动作重新变得敏捷而迅猛，在几秒间或推或杀，在人类和丧尸间清出了一片一米多宽的真空地带。 不需要言语，陆停停和张湉先送江亚美和刘海男钻入便利店，随即顶上了前排的位置，让长发男和聪聪往回撤。 速战速决，陆停停眼疾手快地劈了几个丧尸的脑壳，跟着张湉且战且退，最后一个后撤步进入便利店。 里面的人早有准备。货架和桌椅被第一时间堆砌上来堵住玻璃墙的裂口。 几瓶室内香薰顺着桌椅间的缝隙往外一砸，落地溢出浓郁到熏眼睛的气味。 光是这样还不够。 没有更好的引诱，尝到甜头的丧尸不会轻易散开。 罗菲的无人机再次启动了，带着网兜装着的脏衣服和一个手机，从刚被打开的侧门缝中钻了出去，沿着外墙绕了一圈，最后回到大门外。 哒哒哒滴～哒滴滴哒滴～ 歌声清脆，伴随着无人机的上下摆动，衣物上残留的人味儿显然起到了迷惑丧尸群的作用。 这群躁动的生物跟着无人机走出五号楼大门，随即那已经变异的大脑立刻忘记了另一侧正追逐着的猎物，只能关注到当下感官返回的信息。 撅着屁股蹲在墙边，凑在窗帘缝边偷窥外面动静的江志刚长抒了一口气，向众人比了个手势。 警报解除。 室内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又流动了起来。 便利店内所有的桌子和货架都被堆叠在了玻璃墙裂缝和周围，单凭蛮力要闯入，不花费一番功夫是不可能的。 至少当下，这个空间还算安全。 罗菲没有急着将无人机飞回，而是操纵着机器停在了丧尸够不着的窗口。 啪嗒。 室内的灯被点亮。 凌乱的地面，四处散落的货物，还有五花大绑的四个人。 不对，现在已经是三个人，和一只丧尸。 齐维山的眼睛不再聚焦，呈现出灰白的色彩，口齿外漏。手脚被捆绑，他就用腰背的肌肉收缩在地上移动，一点点靠近旁边瑟瑟发抖的三人。 方才引开丧尸时，为了防止这三个人出声，他们的嘴里塞了地上随便找的垃圾，这会儿在齐维山的迫近下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 胜利。 但胜利的同时还有从前的灰烬。 纹身男背着发丝凌乱的店长从狭小的贮藏室出来，在身后店员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将店长放在铺好的毛巾毯上。 “妈，这儿疼吗？” 纹身男跪在地上，一点点检查着店长的左腿骨骼。 店长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仍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没有见到儿子的惊喜。 第85章 她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境，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的梦，所以不惊不喜。 两个店员一高一矮。矮个儿的正是先前被齐维山等人使唤着鞍前马后的中年男人，他的名牌还挂在胸前，写着冯守两个字。 他们需要冯守干活的时候，会让他从贮藏室出来，扫地、整理垃圾、弄点吃的，等干完了，又会把他锁进贮藏室，跟店长和高个儿青年一块儿在黑暗中等待。 高个儿的青年叫徐熠，瘦麻杆儿一样的身材，人虽高，看着却晃晃悠悠地，脸色也惨白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实际上，除了地上捆着的四个人之外，所有人的虚弱无力从面色都能看得出来。 经历了长途跋涉和战斗，所有人都需要真正的放松和休息。 但四下望去，目前的便利店杂乱无章、连一块干净躺到的地方都没有。 陆停停和罗菲很快达成了共识，给大家列了几个提高休息标准必须得干的任务，自愿认领。 打扫地面、整理堆砌的货物、扒拉一些现在用得上的东西。 男生们多数选择了体力活，只有纹身男放心不下店长，守在身边，用赵阿姨带来的陆停停受伤时用剩下的白药，细细地涂抹。 便利店幸存的人们也安坐着，陆停停和何子璇贴心地烧水、挑了几种不伤胃的米糊和速食粥，还有快速补充能量的巧克力。 两个女孩子换了衣服、简单洗漱后沉默地进食，检查身体和上药被安排在了饭后，否则她们摇摇欲坠的样子真是令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晕倒。 至于两个没什么伤的店员，倒是最情绪化的人，一边发泄似地啃咬着面包，一边簇簇地掉眼泪。 整理柜台的聪聪理出了一袋子手机，思绪一转就知道是谁的，当即来到桌边分给各人。 刚刚被解救的震撼还没有来得及缓解，心脏就在大起大落间摇晃。 尽管被告知了现在还没来信号，许多地方连wi-fi都没有修好，很少人能够联系到家人，四人还是第一时间颤颤巍巍地开机、充电。 打电话、发短信、留言。 这几天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听着听筒那边空洞的忙音掉眼泪。 董灿的右手颤抖着端着电话，左手接连抹去两眼渗出的泪水。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有了实感。 原来以为走不出的地方，就这样被打碎了。 她们都活下来了。 钱小芯的手伸过来，就像从前躺在黑暗里肮脏的地板上时一样，紧紧握住她的手。 … 四个人都没有收到回音。 但这是所有人的常态，于是也没有悲伤和失望。相反，吃完这顿饭，原先的沉闷一扫而空。 两个男店员积极地和所有人打招呼聊天，连看似社恐的徐熠也眨巴着眼睛穿梭在众人间，有空的地方就搭把手。 上完药的店长在喝了几口温热的糖水后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人已经清醒了过来。 见到纹身男，店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下一秒，就立刻哭喊着儿子的名字拥抱在一起。 陆停停刚刚和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分享了好消息，也和罗菲通气，在几个大群里放出了消息——既是安抚，也是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而等店长平复完心情后，她的话立刻给忙碌的众人带来了新的惊喜。 “小徐，你带他们去看一下冷藏车里的东西坏了没有？” 店长的话给了徐熠灵感，他立刻拉着冯守往储藏室里钻，没两秒后，跑出来活泼地喊着：“没呢！还能吃！” “什么还能吃？”江志刚第一个探出了身子。 “便当饭！” 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嘴巴不受控制地分泌唾液，脑海中涌出了一幅幅画面：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晶莹剔透的五花肉…… 按理来说，停电五天，便当饭、饭团寿司这类物品早该坏了。 确实如此， 7月2日凌晨，齐维山就指着货架上隐隐散发出臭味的冷鲜食品，让冯守出来收拾干净。 但这一批恰好是留待上架的，被封在贮藏室的冰柜里，暗无天日、也没人开启。靠着那么一点残留的冷气，竟然保存到了现在。 意外之喜来的很快，在一一分类了所有便当盒饭和饭团后，徐熠又想到了新的东西——关东煮。 便利店的关东煮全是速食产品在店里热出来的，连汤底也不过是调料包勾兑，远远没有看上去的健康清淡。 但这工业时代的速食产品正好便宜了当下的他们。 江志刚和王晓靖兴冲冲地就奔着关东煮机器去了。 大概只有角落里的三人一丧尸没有欢笑的心情，但也没人在意，在被堵上嘴后，这三个人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只有在有人路过的时候，才会顺手踹上一脚。 在一众兴致勃勃的人里，何子璇悄无声息地带着董灿和钱小芯到了后面的贮藏室，掩上门。没过两分钟，赵阿姨看似不经意地起身，提着一个小袋子闪进了贮藏室。 没什么人关注到这一幕。 而关注到的人，也选择了默不作声。 第45章 陆停停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天高云阔，湛蓝如洗。 人类的活动停滞了，但世界并没有停住步伐，相反，风景独好，甚至是更好。 张湉戳戳她的肩膀，示意她再吃点东西。 第86章 但陆停停摇摇头，于是张湉也不再劝，在消灭了她的剩饭后，在货物堆里东翻西找，把口袋塞满陆停停喜欢吃的饼干和糖果。 手机在她指尖旋转，陆停停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罗菲在这个时候坐到了她面前。 货架被用于堵门后，整个便利店的空间显得开阔许多。尽管窗帘还紧闭着，但灯光明亮，室内的地面也在众人的收拾下变得整洁，再加上几张凉席、几条毛毯，还有一些凳子和靠垫，已经是相当舒适的环境了。 这有赖于这家便利店的货品丰富多样。做为园区唯二的综合商店，这家便利店不仅有各种零食饮料。 因为饭厂有时会直接将便利店的大额储值卡当作员工福利或年节礼品，便利店在生活百货的品类中也是进货多多，从剃须刀到床品，应有尽有，甚至在特殊节假日还会安排上礼盒装的食品日化等，提供给有需要的员工。 好比此刻陆停停坐着的多功能躺椅。 罗菲和她独占了一小块区域，离叽叽喳喳的众人有一段距离，又能够听到那边在整理货物堆时仿佛寻宝般的快乐欢呼。 “手怎么样了？” “没事，”陆停停闻言，下意识地抚上左手臂，“没有裂开，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 罗菲照样摆弄着手里的烟，也不点燃，只是闻闻味道。 陆停停眼尖地看到，这不是她之前的那个香烟牌子，应该是刚在便利店里找到的。 “接下来还回去吗？” 罗菲和陆停停的对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直入主题。 还回不回去呢？ 陆停停露出了无奈的笑，没有直接回答：“你就不能先享受一下眼前的快乐吗？” 这才消停下来不到半小时呢。 “你消停了？”罗菲挑眉，浅笑着，“我看你想的也不少。” “让他们自己定吧。”陆停停表示自己没办法替所有人做决定。要下来便利店救人是所有人的决策，现在事情结束了，要去哪里，也看大家各自的选择吧。 在电力供应恢复后，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既紧密又疏远了些。你可以隔着好几栋楼联系相熟的朋友同事，也可以运用各种手段相聚，丧尸的威胁远不如兵荒马乱的最初。 没有谁会一直在一起的。 话虽如此，陆停停十拿九稳，只要他们小分队里有一个人说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剩下的人绝对会跟上的。 说抱团也好，情谊深厚也好，总之她就是这样笃定。 她们的话题从去向上一带而过，聊起了便利店里的货物，话不过三句，何子璇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环视了一圈，悄悄停在陆停停身边。 陆停停往旁边挪了挪，挤出半张椅子，示意她坐下。 便利店里冷气挺足，挤着也不会觉得热。何子璇紧紧挽着陆停停的胳膊，汲取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怎么了？”陆停停轻轻拍了拍何子璇的脑袋，垂下了眼帘。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何子璇的声音低哑且沉闷：“我只是……很难过。我和赵阿姨，给她们上了药。所有的衣服都封装起来了，还有伤口照片，不管会不会用到吧。” 从陆停停的角度只能看到何子璇的发旋，黑色的头发固执地往一个方向扭转，顽固得可爱。 “我觉得很愧疚……我不知道……我觉得你会明白。” 陆停停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何子璇的脊背，没有回答这句话。 罗菲亦保持了沉默，两手一点点剥着香烟的纸皮，将烟丝碾碎在手指间。 陆停停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确认道：“我们的药物储备里没有紧急避孕药吧？” “没有。” 何子璇的声音开始哽咽。 避孕药品分不同的种类，她们在13层时翻到的是短效口服避孕药，需要连续服用较长时间，才可以起到避孕作用。 而她们此时需要的，是即刻生效的事后避孕药。 陆停停头皮发麻：“还有什么办法吗？园区还有什么地方会有……” “亚美？”陆停停立刻扭头去喊社交天才江亚美。 正跟亚美研究游戏的聪聪看了靠在陆停停身边的何子璇一眼，也想跟过来，但被陆停停微微的摇头给挡了回去。 江亚美蹲在她们中间：“怎么了？” 陆停停：“你知道谁有，或者哪里有紧急避孕药吗？” 江亚美脸上的轻松愉悦消失了。但在大脑里检索了一整圈，她还是白着一张脸开口：“没有线索……” 这是太敏感的药品，关系再好，也不会和同事分享。 何子璇：“那怎么办？” “不能赌…太残忍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菲突然起身，去背包里掏了掏什么东西，又折返。 “我来找。”她一屁股坐下，手指在屏幕上翻飞。 “有希望吗？”江亚美伸长了脖子期待地问。 “只要园区有，我就肯定给你找到。”罗菲的话掷地有声，让其余三个人悬着的心登时落了一半。 “行了。” 接近五分钟的极限操作，手指在几个聊天界面之间翻飞舞动、来回穿梭，罗菲深呼一口气，把手机往怀里一扔。 “有消息马上叫你。” 这句话是对眼睛红红的何子璇说的。 第87章 “子璇……”江亚美蹲在她们身边，拉住何子璇的手，轻轻揉搓着。 “我没事，我很好。” 何子璇站起来，双手像海豹洗脸一样在面上来回搓了搓：“我去看看赵阿姨那边。” 短暂的颓废后，她又恢复了精神。 然而刚迈出没两步，她又蹬蹬蹬小跑回来，面色认真地嘱咐着：“待会儿灿灿和小芯和大家在一起的之后，让他们都不许提！” 顿了顿，她又补充着：“但是也不能不和她们说话！要恰到好处地亲切友好！” “好。”陆停停给她打了包票，保证给所有人思想工作做好，至于做不好的，那就打到听话为止。 何子璇这才放心地去贮藏室了。 然而这时候陆停停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那三个人怎么办？” 角落里还五花大绑着三个恶棍，连带一个丧尸的添头。 “杀了吧？”陆停停轻声提出了一个可能性，“留着多碍眼啊。” 江亚美愕然：“啊？” 罗菲轻笑：“她开玩笑的。” “真的吗？”江亚美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晃动，头像个拨浪鼓似的来回摇摆。 陆停停：“真的。” 但江亚美怀疑地眯起了眼：“陆停停，你可不许做什么危险动作。” “知道啦知道啦。”陆停停打着哈哈，起身把江亚美推到了聪聪等人正激烈角逐的游戏边，自己也顺势坐了下来。 江亚美仍有些狐疑，但也在动感的游戏打击声里放松了神经。 “讲了什么这么久？”张湉从旁边凑过来，熟练地拆开一包小饼干塞在陆停停嘴里。 咸蛋黄味小圆饼，陆停停的最爱。 她拽了拽张湉的手，示意他再去拿个饮料。 张湉早有准备，从身后抽出了一盒豆奶，插上了吸管送到她嘴边。 “在这里比上面也不差，至少你想吃的东西多一些。” 陆停停吸溜了两口巧克力味豆奶，轻声问道：“那你想留在这里吗？” 闻言，张湉把脑袋往她脖颈间蹭了蹭，撒娇般指责着：“你个小没良心的。” “你去哪我就去哪。” 陆停停抬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好。” … 晚餐时分。 星月刚刚在天边闪现。 这场丰盛的晚餐被摆在两张拼凑在一起的桌子上。咕咚咕咚翻滚着的关东煮机被搬到了中央。 左半边是传统经典关东煮，萝卜、鸡蛋，还有各式各样的丸子在其中沉浮。右半边则是从自热火锅里拆出来的调味包煮着泡面和火腿肠，麻辣鲜香。 除了这道热气腾腾的“主菜”，旁边还摆满了各种即食便当，从麻婆豆腐盖饭到豆角焖面，从芝士年糕到寿司饭团。 整理分类了所有从贮藏室冰柜里拉出来的东西、收拾掉变质的食物和过期的食品，满载而归的人们决定好好奢侈一把。 “来来来，快坐啊。” 董灿和钱小芯夹在何子璇和陆停停中间，肩靠肩，享受着热热闹闹的氛围。 “喝什么？啤的还是白的？冰的还是常温的？可乐还是雪碧？”江志刚两手捧着五六瓶饮料，绕着桌边一溜烟儿地问下来，给每个人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王晓靖来回看众人：“有人要说两句吗？” 其实大家都已经开始动筷子了，但他还是意思一下问一嘴。 “谁说？谁说我削他？快吃！”纹身男难掩高兴的神色，不住地给身边腿脚不方便的店长夹东西。 坐在他左边的徐熠和冯守本想说两句话，表达一下自己对大家的感谢，这会儿也笑着加入了大队伍。 店长下午在儿子的搀扶下洗了头，又在赵阿姨的帮助下洗去了一身的尘埃，这会儿又恢复了发丝一丝不苟的模样。有了精神劲儿之后，甚至崴伤的脚也没那么疼了，早就兴致勃勃地指挥起了整理货物的工作。 “有别的想吃的吗？我去给你拿？”何子璇询问身边的董灿。 董灿摇摇头：“这样就很好。” 一顿热火朝天的饭后，都是速食包装，众人连碗也不用洗，垃圾袋一裹，趁着夜色往侧门外一放。 唯一需要清洗的关东煮机被自告奋勇的江志刚拿到水槽，三两下解决干净。 而等到人们都用清水拾掇干净自己，地上宽大的毛毯也铺展开来，当代年轻人丰富多彩的夜间活动，在这个限制颇多的夜里，依旧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这边是一个狼人杀局，那边是赵阿姨背了十三层楼也要随身携带的麻将牌。 享受宁静的人自得其乐地在角落里玩着手机，还有热爱社交的人这边插一脚、那边说一嘴，左支右绌，嘴皮子都要忙出残影。 唯一能让众人保持清醒的，是玻璃墙外的嘶哑声音。 每当丧尸靠近，快乐会暂时凝滞，但又很快继续流淌。 在经历了悲伤和痛苦之后，仿佛所有人都更懂得如何专注当下了。 …直到夜深了。 暮色沉沉。 多数人都睡着了。 绝大多数。 或许是因为睡前实在说了太多话的缘故，亦或许是因为，几天没享受过在冷气里入眠，这会儿反倒有些不适应空调间的气候，江志刚睁开了眼，口干舌燥。 去喝口水吧。 第88章 这样想着，他轻轻直起身，生怕吵醒左右的人。 可他看见，有一个人影停在贮藏室门前。 除了冷柜外，贮藏室里还有什么？ 晚饭前，在强塞了些确保他们饿不死的面包之后，他们将碍眼的三人一丧尸，关进了贮藏室。 思索间，那个人影动了。 他/她打开了贮藏室的门。 他/她进去了。 第46章 他/她进去了。 是谁？ 江志刚心中升起疑影，往左右两边看了看，试图分辨是谁在夜里偷偷起身。 但床铺凌乱、身型相似，看不出是哪里少了人。 漆黑的夜、储藏室里捆绑的三个仇人，还有一只伺机而动的丧尸。 董灿和钱小芯还在这里吗？ 他吞了口唾沫，脑海中冒出两个女孩在晚餐时被热气模糊的脸，越想越心惊。 不行。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 套上鞋，江志刚放轻脚步来到储藏室门前，可当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时，一只手同样搭在了他的肩上。 谁？ ！ 他就要惊呼出声，但陆停停反手捂住他的嘴，用气声说道：“别叫，是我。” 江志刚放松了挣扎的力道，心悬起又落下，惊出了半身汗。 江志刚：“有人进去了……” “我知道，”陆停停的声音清幽，“你去睡吧，我进去看看。” 江志刚不放心，也想跟着，陆停停没多说什么，默认他跟在身后。 储藏室的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心下一沉。 高高的窗透入清亮的月光。 园区的路灯在夜间吸引丧尸的同时，也为眼前这一幕蒙上了一层淡黄的光纱。 钱小芯的头发披散，蹲在三个瑟瑟发抖的人身前，手中的叉子尖端沾染着血迹。 而最边上的齐维山还在蠕动着试图靠近鲜活的人类，给这一场景添上了荒诞的恐怖气息。 室内的空气并不好闻。 三人的嘴巴被塞住了，可眼睛却睁着，眼睁睁地看着钱小芯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掏出锋利的钢质水果叉、精准捅进齐维山的胸膛又拔出，接着手持那把叉子靠近他们。 三人发疯似的抖动着，手臂在身后挪动，但储藏室就这么大，他们在自己制造的脏污里挪动了半天，钱小芯两步就跟上了。 她蹲下身欣赏着这些人的恐惧和哀求，轻蔑地撇了撇嘴。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开了。 储藏室的门没有声音，但空气流动着，告诉钱小芯有人来了。 该抓紧了。 可出乎预料的。 陆停停并没有冲上来拦住她，也没有通过叫喊让她住手，更没有灌输正义的道理。 于是在动手处理面前三个肉猪之前，钱小芯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转头，看见陆停停略显平淡的脸，和江志刚忐忑的表情。 陆停停不说话，钱小芯也不说话。 江志刚在她们的面面相觑间，找到了一些自己存在于这个场景中的意义。 “小芯，别……” 可他又噎住了。 能说什么呢？ 杀人是不好的？ 杀人是犯法的？ 扪心自问，假如他是钱小芯，他会放过罪魁祸首吗？ 他的内心有个答案，让他不知如何劝说钱小芯。 “别杀人。”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是陆停停。 她说出了江志刚没说完的话。 “杀人……”钱小芯蹲累了，索性站了起来，面对面，“如果我是坏人、或者是像他们一样的恶人，我就会留他们一条命。我会让他们每一天都品尝到和我们一样的痛苦。绝望、看不到希望、日复一日。” “但是我是好人，”钱小芯歪了下头，“所以我只想要他们的命。” 和她说生命的珍贵、说程序正义的价值、说剥夺生命的代价，都是行不通的。 陆停停转念：“你杀了他们不要紧。我也不拦你，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你先前动了齐维山，但是那不算犯罪，”陆停停停顿了一下，在这个不熟悉的领域中组织语言，“因为那个时候你们在齐维山的暴力危险之下，你的举动，算是正当防卫。” “但是现在你动手杀了这三个人，你想让我们怎么说？” “让我们的证言送你进监狱吗？” “还是让外面的所有人都为你撒一个弥天大谎？” 陆停停借着月色观察着钱小芯的表情，斟酌道：“你肯定会觉得不忿。” “他们进监狱，说不定没几年就出来了。” “但是日子还长，小芯。” “这世上合法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也有很多。” 江志刚心情忐忑，目光在这两人间穿梭不定。 啪嗒一声。 钢制水果叉被扔在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钱小芯没说什么，默默走出了储藏室。 危机解除了？ 江志刚和陆停停对上眼神。 虽然是三个王八蛋的命，但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逝去的可能性，还是让江志刚的心中震颤而慌乱。 陆停停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让江志刚胃里翻腾的蝴蝶安静下来。 临走前，陆停停环视了一圈储藏室内的景象，目光一滞，随即关上了门。 第89章 …… 下半夜格外安宁。 但陆停停却睁着眼睛、听着其他人均匀的呼吸声，始终没有睡意。 直到黎明的光模模糊糊地透过缝隙打在地板上，陆停停才浅浅入眠，随即又很快被起床的众人吵醒。 她也睡不下去了，索性起身，研究了一会儿便利店里的胶囊咖啡机后，给自己冲泡了一杯浓浓的美式，又从冰柜里拿了一瓶鲜榨橙汁，混了一壶橙c美式。 简单，且草率，但意外地，味道不错。 而且提神醒脑。 江亚美来她旁边蹭了一杯，又调侃道：“一大早喝什么牛马饮料呢？” 陆停停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沉痛地吸了一口酸酸苦苦的打工人必备。 “没睡好么？”江亚美好奇地问。 他们在地上、行军床上都睡过了，这会儿有了空调，环境还好了一些，总不至于是认床的缘故。 “因为人太多了？”江亚美随意猜着，啜饮了一口美式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还有点儿想念这个味道，不由感慨万分。 “可能吧。”陆停停打着哈哈，没有解释太多。 钱小芯也起来了，在咖啡机旁和她们擦肩而过，没一会儿又折回来，拿着一个一次性杯子：“可以分一点儿吗？” 陆停停没二话，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然而咖啡壶刚放下，一声尖叫响起—— “啊啊啊啊———” 陆停停把杯子砰地一放，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王晓靖站在储藏室的门前，手指紧紧地扣在门把手上，胸膛不住地起伏着。 “怎么了？” 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刘海男叽里呱啦地揉着王晓靖的肩膀。 陆停停三两步赶到的时候，王晓靖还惨白着脸在门外。 他紧扣在门把上的手被拉了下来，有人急切地问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王晓靖终于回过了神，对着刘海男试探着要去开门的手，喊道：“别开！” 刘海男像被蜇了一下似的撤回手，露出惊恐的眼神。 “到底怎么了？” 王晓靖的眼神流露出后怕，像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似的支支吾吾着：“他们…他们…他们在……” 陆停停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做好准备，轻轻压下门把手，快速往里瞟了一眼，又立刻压上门。 门里迅速传来彭彭的撞门声。 陆停停：“都变成丧尸了。” 王晓靖：“他们在互相吃……” 陆停停的脑海里映出方才一幕。 储藏室的地面都是抹开糊开的血迹，几乎把地面变成了血池，除了齐维山还保留着完好的躯体，其他三人，要么胳膊和腿上被撕开了长长的口子，要么腹部漏出了腐败的器官。 不难想象在无人关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 丧尸手上腿上的绳索，在它契而不舍的挣扎下松脱了。 饥饿的丧尸猛扑向三个鲜活的移动美食。在享用了第一个□□的时候，病毒传播，猎物变成了猎人，一齐转向了剩余的盛筵。 坑坑洼洼的四肢，碎裂崩塌的表皮。 陆停停穿过人群，看见董灿和钱小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她们视线交错。 *** 除了目睹惨状的王晓靖以外，这件事对于其余人的冲击并没有那么大。 对于腿脚和肠胃都仍在恢复过程中的店长、店员们、还有董灿及钱小芯来说，这四个人最后以这种方式结束，不失为一种狗咬狗的圆满式结局。 而对于其他人而言，最多不过是增添了一些需要堵门的工作量，和少了一个封闭空间的不便。 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件事被定性为一个意外，且很快被多数人遗忘。 除了江亚美和江志刚。 江亚美偷偷地将陆停停拉到一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是你干的吗？” 昨天说这三个人碍眼，不如杀掉。今天他们就没了。 陆停停失笑，摇头。 江亚美放心下来，拍拍她的肩。 “那就好…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我也只能帮你瞒着！会憋死我的！” 陆停停俏皮地眨眨眼：“放心啦。” 而江志刚，则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凑到正在挑早饭的陆停停旁边，挤开了怒目而视的张湉。 “停停。” “别看我，就装作我们挑东西呢。” 江志刚紧张兮兮地，陆停停却在心里默默吐槽：什么叫装作挑东西，我确实是在挑东西呢。 “你觉得是钱小芯干的吗？” “昨天晚上我也没注意，你说是不是她把齐维山的绳子给放松了？” 陆停停手下一顿：“没进去储藏室检查过，我给不了你确切的答案。” “不过我的建议是，”陆停停选定了面包口味，还顺手给张湉也拿了一个，“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那么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陆停停笑了：“为什么不是呢？” 第47章 陆停停笑了：“为什么不是呢？” 可以是。 也可以不是。 全看你要信哪一种。 江志刚侧头，望向正与言笑晏晏的钱小芯，心里有了计较。 于是，尽管各人心中的想法不一而足，这一桩案，便以意外为名定论。 第90章 这一日的清晨除了一声尖叫引发的罗生门，也有令人心安的好消息。 罗菲顺利地收到了回信，药找到了。 无人机飞在早晨湛蓝的天空下，盘旋而过，速去速回，用紧缺的生活物品，换来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钱小芯和董灿郑重道谢，和着水吃下药。 一个沉重的包袱被放下了。 而这件事也给了罗菲新的灵感。 “你说……我送外卖怎么样？” “什么？”陆停停差点没呛着。 罗菲把她拉到一边问了这个含义不明的问题。直到她重复了两遍，陆停停才相信自己没听错。 “送外卖？” 罗菲翻了个白眼，手上拿着副扑克牌耍弄。这就是她刚刚送出去的包裹里放着的东西，两副扑克牌。 她拉着几个人在分类好的货物里找到了牌，用无人机送出去两副扑克的同时，自己也拆了一副玩。 “不是真去送外卖。” “我的无人机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再加上便利店里的货品，确实大有可为。”陆停停赞同。 可是一边的江亚美开口问道：“那你的收益是什么？” 要钱？不好吧，而且罗菲也不缺钱，不至于为了三瓜两枣干这个。 要名？倒不是不行，只是多少有点大材小用了。 倒是罗菲听到这个问题，眼睛都亮了：“天呐！” 江亚美和陆停停都是一惊，还以为她要活出什么不得了的计划。 但没想到，罗菲惊诧道：“我居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多久没有抛开收益看问题了吗！” 陆停停：…… 江亚美：…… 没有打断罗菲非同一般的生命体悟，陆停停和江亚美交换了一个低级牛马才有的惺惺相惜的眼神。 不过，无论罗菲要不要开始她的外卖大业，有一个问题倒是不能再拖了。 在聪聪的招呼下，嘴里啃着华夫饼的刘海男、锻炼身体中的张湉和江志刚、专心刷手机的王晓靖、清点店内资源的店长和店员……所有人都聚在了桌边，一一落座。 陆停停和罗菲早已等待多时。 江亚美：“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朋友……” 扑哧。 一声偷笑。 何子璇忍笑失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挡住脸。 聪聪跟着打趣：“谁生日？谁生日？” 张湉：“还好桌上没酒。” 董灿默默地把自己放在桌上的纯牛奶盒子拿下来，捧在手心。 钱小芯看见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江亚美人畜无害地眨着眼睛，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好啦好啦……”自己点的火还得自己来灭，江亚美双手压低，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今天的会议议题是，”江亚美说到一半，自己都有些恍惚，脑海中闪现过从前会议室里噼里啪啦打字记录会议纪要的时候，又想起几天前在7号楼13层开过的小会。 “下一步的计划。” 室内陷入了寂静，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发言。 陆停停：“大家可以讲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和罗菲，都可以保证，无论我们是一起还是分开，这里的物资都是我们平分，具体怎么处理都可以商量。” “没错，”罗菲应道，“这是我们出发前承诺过的。” 不过事实上，张湉、江志刚、聪聪、赵阿姨、江亚美、陆停停和何子璇，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心安才从7号楼长途跋涉而来。 而罗菲和长发男，也全不是被物资打动才加入他们的。 何子璇第一个举手发言，又被聪聪提醒，把手撤了下来。 “我先说吧，我没计划。” 直白得可爱。 “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想，最多再过一两天就会来信号了……到那时候再看吧，有没有救援、有没有回家的可能。” 何子璇抿了抿嘴唇。 “在那之前去哪，我也不是很在乎，留在这里可以，回7号楼去也可以。” “随你吧。” 何子璇转向陆停停，依旧是那个依赖且信任的表情。 江志刚立刻开口：“我也一样。” 陆停停刚刚升起的感动情绪被打断了，好笑地看了一眼江志刚：“不要偷懒。” 江志刚：“真的是这样呀！” 聪聪：“是这样的没错。” 他们这一帮人的去向似乎没什么悬念了。 “好，”陆停停点头，“既然大家没什么想法，我们就现在这呆一两天。” 张湉握着陆停停的手，轻轻捏了两下。 除此之外，罗菲速速表态：“我会留在这里。” “我打算在这里做两天以物换物的交易，用我的无人机往返，还可以帮达成了交易意向的人做一下物流服务。” “什么？！” 反应最大的，居然是关固原。 长发男是个酷哥。 这是所有人对他的统一印象。 在陆停停的记忆里，他在人多的场合很少说话，完全不符合人们对一个高阶管理职级的刻板印象。 几乎是罗菲去哪，他就去哪，罗菲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罗菲管理，他就敲打每一个刺头；罗菲砸玻璃，他就去找斧头和锤子。 第91章 一改原先沉默寡言的风格，长发男说完之后，立刻大踏步绕过桌子，来到罗菲身边。 陆停停拽了拽张湉的衣袖。 张湉以为是陆停停让他做好一起拉架的准备。 但没想到，陆停停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瓜！吃瓜现场！ 此时，桌上显然有不少人都品出了这两个人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江亚美默默咬上了指节，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叫出来。 赵阿姨上下打量了罗菲和关固原一遍，心说这两人外表还是十分养眼的，罗菲眼光还可以。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眼神里，关固原不负众望地动了。 他蹲了下来，和椅子上的罗菲面对面：“为什么不事先和我说？” 罗菲挑眉：“你谁啊？” 关固原沉默了三秒钟，在各种答案里摆出了杀伤力最大的那个：“我是你老板。” “哦，”罗菲从口袋里抽出香烟，拆开一根，“那我现在通知你，我辞职了。” “你！” 长发男气得跳了起来。 陆停停用尽全身力气没有笑出声来，使劲儿咬着脸颊的肉。 她这会儿恨不得自己和其余人都变成透明的，以防这两人突然反应过来，这可是众目睽睽。 长发男很快冷静了下来，又蹲了下去：“没用，你就算现在递辞职信，我也等到三十天再批。” “你现在还得服我管。” 罗菲抬眼，凝视着关固原的双眸：“我从今天开始请假，请三十天，请到法律规定你必须批的那天，怎样？” 她越说越上头：“我的年假、全薪病假、福利年假、调休假，还有去年没用完的假期。加起来三十多天了吧？我就请到你批离职手续的那天，剩下的直接折现吧。” 罗菲说着就要拿出手机提流程，关固原伸出了手，又不敢真的去抢罗菲的手机，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对不起……” 罗菲的手指停住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质问你。” “你想去哪都想，想干什么都可以。” “我不会阻拦你，你也可以不告诉我，但你别不让我跟着。” 陆停停不知道罗菲现在什么心情，有没有被关固原感动，但她知道，她激动得都快要把张湉的手给掐烂了。 这是什么，训狗现场。 陆停停：学到了。 张湉：不过如此…… “关固原，”罗菲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我真的要辞职了。” “本来想这个礼拜说的，谁知道遇上这码事。” “但事情已经定下了，我没和你开玩笑，沪市的一家游戏出海公司挖我，待遇比现在好，内容比现在做的有趣，我答应了。” 没事。 沪市，不远。 长发男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罗菲：“你想去哪是你的自由，别拿我做借口。” 砰。 陆停停好像听到心脏爆炸的声音。 同一间屋子，喜怒哀乐各不相同。 陆停停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一直掐着张湉，这会儿放松了力道，内疚地揉了揉掐出的红痕。 张湉咧开一个笑，把另一只手按在了陆停停的手上，玩起了叠叠乐。 关固原沉默很久了。 他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没再发言。 众人面面相觑，这场谈话还是要继续下去。 刘海男支支吾吾地开口：“额，菲姐，如果有机会可以内推我吗？” ……荒诞得什至合理了起来。 王晓靖第二个求抱大腿，但不是在工作方面：“我可以跟你一起做外卖吗？听上去还怪有趣的，而且我加了很多群，应该会帮你拉到很多客源的。” 刘海男表示自己可以承担货架整理和需求整合的工作。 罗菲颔首。 陆停停瞟见某人的眼眶更红了。 啧啧啧。 董灿和钱小芯倒是很明确地表示，两人共进退，虽然很遗憾没有打丧尸的机会，但两人都不想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只想在这里等到救援队伍到来。 倒是纹身男，他和店长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带店长一起回原先的楼层。 那里有他并肩作战的朋友在等他。 而徐熠和冯守，则在纠结过后，选择追随店长前往更安全的楼上。 第48章 分别的时候很快就到来。 下定决心后，纹身男迫不及待地收拾行装。 长发高高梳起的店长把纹身男和两个店员指挥得团团转。 他们那一份物资加起来可真不少，兼以离开后不一定是什么光景，还能不能再回来，几人都一致地希望应装尽装。 行李袋被大大地敞开，东西噼里啪啦地往里装，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裹在墙边排列开来。 纹身男和几人交流着离开之后的事，还谈及自己的朋友已经出发，可以和他们在二楼接头。 这些事陆停停等人就不方便听了。 几人在热火朝天地收拾东西，其余人知情识趣地靠边休息。 衣食无忧，自然考虑的就是玩乐了。 婉拒了赵阿姨的麻将邀请，陆停停把张湉推了过去填上三缺一的空，自己跟董灿和江亚美斗地主。 结果她的脸上被贴了几张白条，倒是麻将场上有来有回。 陆停停气结，看透了自己在牌桌上确实没有天赋。 第92章 不过没什么赌注，几人都没把输赢放心上，相反，趁着麻将和扑克的掩护聚在一起说说小话，才是真正的乐子。 八卦当事人正分散在便利店的两端。 关固原双手抱臂坐在侧门边，盯着窗外面色凝重。 会议结束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过，真正贯彻了冷脸酷哥的人设，但经历了刚才的事，所有人心里都另有一番计较。 而罗菲则是若无其事，拉着王晓靖和刘海男在柜台边，自顾自地列着计划。 江亚美突地踩了陆停停一脚，给她使了个眼色。 罗菲站起来了，正往侧门的方向走来。 麻将碰撞的声音都停滞了一瞬、货品收拾的声音都凝固了片刻。 董灿已经一分钟没出牌了，没人催她，三个人都暗戳戳地眼神飞瞟。 一步。 两步。 陆停停的心都提起来了，结果…… 好吧，罗菲停在了她们身边。 “有位置不？” 三个人能斗地主，四个人也是一起玩儿，多加一副牌的事儿。 噼里啪啦的麻将声继续。 罗菲在“碰！”“吃！”的声音里轻轻开口：“我是不是该问你们要门票费？” 音量控制在只有这张桌上的人能听清的程度，让陆停停无由觉得自己低了半头。 “咳咳，”江亚美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可以出三根棒棒糖。” 罗菲扯了个笑脸，顺手甩出三带一，接着又是一副顺子。 “三根棒棒糖可不够，三包烟钱还差不多。” 江亚美：“去挑吧，我的份额都给你。” 陆停停好奇问：“罗菲，你总是拿着香烟，但我好像从没看过你抽过？” “嗯，戒烟呢。” 陆停停震惊。 普通人戒烟都是连看也看不了香烟，一看就犯病、一看就忍不住。 罗菲用的却是脱敏疗法，天天看、日日面对面，直到一点儿不心动为止。 江亚美：“怎么突然要戒烟？” 江亚美和罗菲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从前倒没这么熟，但也记得，只要是在室外，罗菲总是烟不离嘴。 江亚美也有很多抽烟的女性朋友，多数都爱爆珠款、薄荷味、红酒味，甚至是各种水果味儿的电子烟。 但罗菲钟爱的是焦油味儿很重的纸烟，非常独特。 罗菲从口袋里将烟抽出来，打开看了看里面还剩多少：“决定换工作的时候也决定戒烟了，对身体不好。” “年纪上来了，还是养生要紧。” 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老气横秋地这么说话，带着些过来人的谆谆教诲，古怪得可爱。 董灿好奇：“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罗菲：“你也想试？” 董灿点头。 于是罗菲起身，把牌倒扣在桌面，警告这几个人都不许作弊，随后去柜台那随意翻找两下，拿了个打火机回来。 “喏。” 罗菲点燃一根烟，摆到董灿嘴边。 “吸一口，让烟进到你的肺里，污染肺部、影响思绪，然后再吐出来。” “新手肯定会呛到。” 罗菲好整以暇，看着董灿试探着将烟嘴含入，果不其然呛到了。 她笑了，抽过董灿手指间的烟，把猩红的烟头捻灭。 “试过就算了，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过得没有任何宣泄方式了，你再自己买吧。” 罗菲这样说着，面目平静，又拿起了纸牌。 神奇的第六感击中了陆停停，让她把视线从牌面挪开，细细打量着罗菲的神情。 在7号楼时似乎还不是这样的，这位前前男友和罗菲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算了。 陆停停收回视线。 太过八卦会被反噬的。 “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陆停停抬头看江亚美，大为震惊，真是什么都敢直球啊。 但罗菲意外地坦诚：“以前好过，现在不好了。但他似乎没搞清楚情况。” 言简意赅。 “就是这么回事呗。” 江亚美和董灿都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比她俩知道的多一点儿的陆停停却眯起了眼。 有的人真的决定离开了，有的人还故梦难醒。 罗菲的上一段恋情分手就在前几天，但她却在之前就做好了离开京市的准备。 由此看来，这位前男友恐怕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不是被劈腿，罗菲应该也会找个理由甩人。 值得深思的是这一对早已分手却藕断丝连的人。 陆停停化身人类观察专家，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线索，但败在了罗菲密不透风的外表下。 罗菲抬眼，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挑眉。 想听八卦？ 没门。 陆停停心更痒了。 一场牌局结束，她心思不在正途上，输得顺理成章，脸上又多了三张白条。 “不来了不来了。” 董灿率先起身，钱小芯已经在等她一起去锻炼身体了。 眼见众人都起身干自己的事情，还有不少人凑到纹身男那边，寒暄着招呼着。 大家一起走过了一这段路，而今日一别，还不知道有没有再会的机会。 陆停停一把拉住罗菲，没让她走：“快说，我真是要被你憋坏了。” 罗菲坏笑，拍拍她的手：“怎么这么喜欢听别人的情感故事？你自己的不就够童话了。” 第93章 “哦对，你是都市童话，我呢，是职场情仇。” 陆停停托腮：“你不要他了？” 关固原明显死心塌地着呢。 罗菲笑了：“妹妹，我教你个道理。” “感情很重要，谈恋爱也很有意思，跟人推拉的体验确实很棒。” “但是呢，我永远不做委曲求全的人。” “我的未来比一段悬而未决的关系重要太多了。” “你也该想想了，等这事儿结束了，你想去哪儿？总不会一直在这儿做外包吧？” “倒不是说外包不好，但是，你总得有一个足以称之为事业的东西，干得好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陆停停捂住脸，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罗菲拉着陆停停去和纹身男打了个招呼。 要离开的人已经整装待发。 罗菲的跑腿小铺也开了第一单——来自纹身男，雇佣罗菲的无人机在楼外勾引丧尸，减轻他们出门的压力。 对应的报酬则是三袋浓缩咖啡，生椰味儿的。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簇簇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压在玻璃门缺口边的货架被挪开，一条绳索顺着二楼玻璃墙的破裂处甩下，上面露出双胞胎之一的脸。 “哥！” 纹身男摇摇手充作回应，护着店长系上绳子。 “拉！” 周边的丧尸涌上，被张湉和江志刚挡下。长发男手持消防斧一人搏斗在前，气势汹汹地见谁砍谁。 二楼的人闻声用力，纹身男在下面张着双臂，谨防意外。 但好在一切顺利。 双胞胎满头大汗，将腿脚不便的店长安置在旁边，随即将绳索甩下。 物资和人交错着上二楼，节奏紧张但不慌乱。 最后一袋东西接上去了，纹身男一手抓住绳索，向后借力两步，一个猛冲踏在墙面上，转身顺着消防绳攀住栏杆，最后翻身入内。 “朋友们，后会有期！” 一声疏朗的问候。 “后会有期！” 陆停停在门口接应了所有人进来，照旧堵上门，用布条封住亮光和气味儿。 结束了。 明明只是走了四个人，室内却空荡了不少。 叮咚。 聪聪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他打开一看，双目放光：“我们告别啥呀！有wi-fi啊！刚上去呢，又来消息了。” “等等……” 聪聪的声音变得疑惑不解，紧接着就是高亢和激动，和着何子璇几乎同时响起的呼喊。 “有信号了！” 什么？ 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怔愣。 但很快，这群刚进来的人甩开手里的棍棒斧刀，怪吼怪叫着四处找自己的手机。 陆停停这回没出去，直接从后裤兜里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几个数字。 “嘟，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陆停停的手开始颤抖，换了爸爸的电话号码开始拨，却怎么都按不对那一串数字。 身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按着她的手，输完了那串数字。 陆停停熟稔地靠在他肩膀上，等待电话那头的审判结果。 在漫长的嘟嘟声后，是熟悉的旋律声。 《故乡》。 这首曲子的名字。 周围的声音都淡去了。 只有梦中的旋律在回响。 旋律终止了。 “喂？停停！” 陆停停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第49章 情绪会传染，好的坏的都是。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一句“我们都好”是最好的安慰。 张湉踟蹰着，陆停停直接帮他问了出来：“叔叔阿姨呢？我和张湉在一块儿呢。” “哎呀！他们收丝瓜去了！等等！” 画风突变。 “你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出城的路上。你说了不要出去，我们就折返回家了，回去的路上就看到车乒乒乓乓地撞到一起去，再晚一步马路就堵死了。凑巧，遇上甜甜爸妈，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哎呀真是吓死我了，活了五十多年真是什么都见到了！ ” 妈妈一激动，话就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往外蹦。 陆停停带着莫大的感激倾听妈妈的每一句话。 “老陆，别哭了——去叫人呀！孩子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一片兵荒马乱的声音，但陆停停和张湉头靠着头凑在一起听，额角相贴，不时交换一个含笑的眼神。 张湉的眼中也含着一汪泪，他抽出纸巾擦干净陆停停的脸，两人和对面的四个家长有说不完的话。 比起他们两人，家长们的日子显然过得更为舒心。 7月1日中午，陆停停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行驶在出城高速上，在听到陆停停的凄厉恳求后，深觉不安的两人立刻折返回城，也幸好他们先行了一步，很快，道路上就堵满了冒烟的车辆，阻塞难行。 巧的是，就在快进小区的时候，他们在路边接上了正夺命狂奔的张湉爸妈。 张湉的父母就在小区外的街道开了一间茶室，在听闻隔壁的喧嚣后，东西也顾不上了，两人立刻起身回家，谁知道路上也都是四处袭击人的丧尸。 车辆穿梭在兴奋的丧尸和奔逃的人群之间，有惊无险地驶入车库。 第94章 惊魂未定的几人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发现车库的大门正好卡着两只丧尸的身上。 陆妈妈第一个反应过来，抖着手下车，拿上园艺剪刀，把门下的两只丧尸都戳了出去，把车库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之后几天，他们四个都没出房子。 独栋别墅组成的小区，人人家里都有个小院子。陆爸爸酷爱园艺和种田，把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几天里几人靠着新鲜蔬菜和储藏的食物，过得也还不错。 “而且呀停停，”陆妈妈神神秘秘地说道，“居委会可厉害了。” 据陆妈妈所说，丧尸来临的当晚，小区南北两个出口就被居委会安排人用大卡车给堵住了，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神通。 这就不得不提他们小区居委会的能耐了。作为一个中产阶层为主的社区，这一片儿的居委会竞选竞争相当激烈，可谓卷出了各种花样。 身家清白、乐于助人是基本要求，还得有一两个不可替代的特点或者特长，再弄到十张小区居民的推荐，才有竞选资格。张湉的爸爸退休后就试着去过一回，结果折戟沉沙。 但显然人家卷是真的有卷的道理。和平时期能治安管理和绿化垃圾一把抓，到丧尸爆发了也不忘职责，第一天封小区堵丧尸，第二天就重返广播室，天天循环播放注意事项。 接着就是组织丧尸清剿。居委会带头，加上小区里的青壮年，两天时间里把公共道路上的丧尸全部清理干净，大家在小区内行动，至少有了些安全保障。 得知父母一切都好，陆停停和张湉都安心了，心里高悬的最后一块石头都落地了，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感激和庆幸。 因为他们的幸福是那么扎眼。 以至于二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几乎生出了些许愧疚。 有人的悲痛正肆无忌惮地发泄。 江亚美捂着嘴缩在墙角，将头颅埋在双膝间，肩膀不住地抖动。 有人的茫然正丝丝缕缕地蔓延。 他们还没有拿到明文的审判结果，可没有消息本身就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何子璇正四处散发着纸巾。 陆停停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加入她，但她心里只有无限的逃避和恐惧。 她无法面对别人的悲痛。 张湉把陆停停的头往自己怀里塞，试图为姐姐隔开所有风霜雨雪。 *** “晚上吃什么？” 大概只有这个经久不衰的命题，才能重新串起人和世界的联系。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肿的，纸巾用了一大摞。 陆停停偷偷掀开了窗帘的一角，趴在桌子上仰望着瑰紫色的夏夜傍晚。 夕阳、云彩、晕开的霞光。 何子璇在她身边坐下，摆出了和她如出一辙的姿势，试着去看到她眼中的风景。 “晚上吃什么？” 陆停停没有抬头，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回答道：“想吃泡椒凤爪。” “这个有，随便一找就是。” 陆停停：“还想吃妈妈炒的豌豆尖。” “那就暂时吃不到了。” 这段简单的对话很快结束。 陆停停捧着箱子跟在何子璇身后，给每个没力气没精神的人发点小面包和纯净水。 赵阿姨自从接到电话后便一直保持着沉默，不悲不喜。但何子璇倒宁愿她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 …… 傍晚之后，夜幕降临。 趁着夜色的掩护，罗菲的无人机配送开始了线上接单。 从1号楼窗口接到一个笔记本电脑，送到6号楼三层。 单主称自己在逃跑的时候忘了拿电脑，但现在急需电脑帮助修改简历——在逃跑的时候怒怼了按资排辈的老板，闹掰了，再也合作不了一点儿。当然要趁着还早，积极修改、更新完善项目信息，等市场经济一恢复立马投身求职大军。 这个晚上还有好几个寻求物资的单子。 多数想要的都是一些零食和糖果——便利店富余的物资，确实其他楼层稀缺的资源。 还有一单，想要的是卫生巾，一整栋楼的女孩拼起来凑的一单，这倒给了罗菲灵感，她索性统计了园区所有幸存女孩的人数，把便利店仓库里的几大箱库存全部按需分配了出去。 至于报酬。 罗菲自己是不在乎这个事儿的，但王晓靖和刘海男都跟着她干，还有便利店里许多其他人的物资也都许她分配取用。 她征求了所有人的意见，结果得到了统一的答复。 不能收，一旦收了东西，这性质就变了，多少有些奇怪。 于是眼下的就成了纯无偿的公益行动。但王晓靖和刘海男还是干的很起劲，在线上线下都活跃得很——他俩还是要在饭厂混下去的，现在多结点善缘，可不就是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比写一百个文档还强。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长发男自己找上了罗菲。 陆停停正在罗菲旁边剥瓜子，闻言本想回避一下，但罗菲一把抓住了她。 于是她也只好顶着关固原的视线留守原地，面上写着抱歉，心里刷着弹幕。 “爱总给我发信息了。”有第三人在旁边，长发男一点儿私事也不提，直接开门见山。 罗菲：“什么？” “物资要到了，官方的救援物资。” 陆停停的眼睛霎时放光。 第95章 ……不对。 陆停停：“爱总怎么会知道？” 长发男瞟了罗菲一眼，看她没反对，开口解释道：“饭厂园区的楼顶是周边为数不多地形方便的地方，我这里收到的信息是，官方会考虑以饭厂园区为辐射点，投放物资安排到周边的数个老旧小区。” 啧。 罗菲和陆停停同时在心底啧了一声。 官方已经和园区高层取得了联系。 看样子，上面一帮人为了建立良好关系、抢占有利位置，又要开始新的一波勾心斗角了。 丧尸这样来了一轮，物理层面消灭了一波人、精神层面又放走了一帮人。剩下的人是少了，可全天下最不少的就是汲汲而求的人，位子就那么几个，空出来一些，自然就要立刻填满一些。 罗菲抬手拍拍桌子：“那她叫你干嘛？” 长发男：“我同时接到了爱总和长洲的信息，都让我过去帮忙。” 长洲是广告事业部的老板，关固原的老板。 罗菲冷笑：“老王八还活着呢？” 长发男：“是啊。” 陆停停默默剥瓜子，不声不响，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换来吃瓜的好机会。 长洲也是广告事业部老板的“花名”。大厂间跳来跳去的人，为了躲避竞业，个个都花样百出、能耐得很。 而更搞笑的是，在这种畸形制度下，你给他打了几年功，不够活络的还不一定知道老板真名叫什么——嫡系就另说了。 陆停停早就听说长洲在底下人里的风评不太好。许多人匿名上网吐槽他作风浮夸、不干实事，整天只知道和横向部门拉齐这个、拉齐那个，但说起真正影响kpi完成度的重要板块，倒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罗菲：“那你怎么想？” 长发男顾不上陆停停还在旁边，抓住每一个机会和罗菲沟通：“你想让我怎么办？” 罗菲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什么叫我想怎么办？你是我老板啊。” 第50章 罗菲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什么叫我想怎么办？你是我老板啊。” “那你还没正式离职呢，再给我出出主意怎么了吧？” 陆停停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瓜子，竭力压下自己翘起的嘴角。 这是在说好话了。 罗菲：“你跟长洲和爱总，差别都不大。长洲脑子有点毛病，但跟ceo更熟，你多给他卖几回好，他也不会亏待你。” “爱总嘛，跟着聪明老板会累一点，但好歹能学到东西，跳到文娱板块去也不差，看你自己。” 长发男显然不是想听到这些：“那你觉得我该选哪个？” “你？” 罗菲抬手把垂落的头发撂倒耳后。 “跟长洲吧，把别人当傻子耍，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长发男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层。 “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陆停停在心里叹了一声，这都是什么爱恨情仇。 “我怎么跟你说话了！” 两人都站起来大小声，只有陆停停恨不得把脑袋塞到桌子底下去。 长发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陆停停的眼睛盯着桌面，耳朵高高地支起，心像奔腾的骏马，得儿哒得儿哒。 “我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罗菲的声音中带着真切的不解和困惑，“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是，可是……那，”长发男还是顾及着周围的环境和人，没有把话说明白，“那之后的事情算什么呢？” 唉，陆停停一个旁观者都要叹息了。 罗菲：“你的道德标准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罗菲的话把长发男击溃了。 他一言不发，很快离开了这里。 陆停停抬眼看了一眼长发男的背影，平白透出几分颓丧。 陆停停分给罗菲一半瓜子仁：“不喜欢了？” 坦白地说，长发男也很符合陆停停的审美，微蜷的中长发不显得脏乱，特殊的气质使得他留这样的头发也丝毫不像九十年代的古惑仔，倒有几分古典美的味道。 “喜欢啊，”罗菲很坦诚，“不喜欢我才不会睡他。” 陆停停晒然一笑：“但你之前不是还有男朋友？” 罗菲仰头：“两个都喜欢喽，放心，没脚踏两条船，反倒是我被绿了。” 没等陆停停说什么，罗菲收起自嘲的笑，很快正色道：“男人哪里都有，你也别在这搓磨了。” “我？” 陆停停手指朝向自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做外包？不是因为你的小男朋友？” 罗菲：恨铁不成钢！ 陆停停失笑：“不是的呀……” 她领会到了罗菲的意思，罗菲是觉得她是为了和张湉一起才来饭厂工作的。 但其实不是这样。 “他是为了我才过来工作的。” 陆停停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垂着头组织了一下思绪：“我本科毕业的时候，有想过考研，也考虑要不要出国读书。但最终还是觉得，不喜欢这个专业，没必要为了学历强迫自己再学几年。于是就开始找工作。 211文科也不算差，但是真的找起来才知道文科真是就业地狱。我也不想去限制比较强的地方，饭厂外包已经是我当时拿到的好offer了。 ” 第96章 “张湉他，本来是想去读研的，但是我说要工作，他就瞒着我跟过来了。” “我们俩还为了这件事吵了一架。” 罗菲摇头：“恋爱脑要不得啊。” 因为说起了张湉，陆停停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他的身影。 倒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正在和江志刚说话的张湉也侧过头来，两人若无旁人地交换了一个带笑的眼神。 罗菲看见这一幕，也懒得给自己找不痛快，而是话锋一转：“既然不是为了他，你也该想想自己想干什么。” “你工作的时候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吧？” 陆停停思索片刻，总结了自己的工作态度：“到点就下班，有空就摸鱼。交代的工作认真完成，但其余的我就不会去主动做。” 罗菲点头：“挺好的，但你这样在饭厂是没有前途的。” “你要么像亚美，真的享受在这里工作，广结善缘，做做影响力，也总有一天会有回报；要么去拍上面的马屁，混成某人的嫡系。” 陆停停目光投出些许茫然：“你说的我也想过，进饭厂的第一个月，我就开始刷裸辞的博主，一直刷到了今天，眼看都快一年了。一直没下定决心。” “而且，”陆停停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有时候我看着亚美，真的很羡慕她。虽然我们会一起吐槽工作、痛骂老板，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喜欢这份工作，她跑数、写方案做得比正职还认真。” “但是我不一样，我明确地知道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又不知道我喜欢怎样的职业。” 陆停停只觉得疲惫而憔悴。 “唔，”罗菲点点头，“你猜我大学读的专业是什么？” 没有等陆停停回答，她自己接了下去：“历史学。” 陆停停惊讶，但又有点儿意料之中的感觉，她都习惯罗菲的出人意料了。 “毫不相关吧？” “我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失去研究所工作，研究清史。其实是很舒服的岗位，早九晚五、清闲自在。” “但是我发现我不喜欢，我喜欢历史，但是不想做这份工作，之后我陆续换了很多行业，用hr的话来说，我就是那个极度不稳定的人。” “到了现在，我又要跳槽啦！” “嗯，跑题了，”罗菲晃晃手，继续说着，“非要一下就选中一辈子的职业方向，真的太难了，从我的本心来说，我既钦佩，又很同情那样的人。” “所以如果你没有生存压力，就只管去试错好了，这个年代是饿不死人的，多做几份，自然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陆停停挂着笑脸，语气却很认真：“那我要是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工作，只想每天旅游休息呢？”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在古代，你可以成为流芳百世的旅游家，写写札记，把自己的名字留在族谱上。” “但是在现代，我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是的。”罗菲点头。 陆停停掀开了一点窗，正对上一只丧尸腐烂了一半的脑袋：“但是谁在乎呢。” “我既想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又放不下真正想得到的生活。这才是我纠结迷茫的原因。” 罗菲：“世人都这样，都看开了你就该去追求宗教了。” “不说了，真把你劝出家了，我还能不能顺利去下一份工作呀？”罗菲笑言，指了指张湉的方向。 她们的笑谈中夹杂着思考和八卦，还提起了伴随官方物资产生的问题。 信号大面积恢复后，官方最新通知和相关消息立刻蔓延开来。 治安管理、丧尸战斗指南、物资保存、区域内的互助组织、丧尸动物的存在，各类消息让人应接不暇。 有了信号，人类文明的优势一下子尽显无疑。危急关头勇敢奉献的典范人物、街道村庄组织救援自我管理的范例，稿件和许多工作一起复苏了。 就他们所知，已经有不少能够线上工作的人被征调进了城市重建工作中，就从信号稳固开始。 也是因此，便利店中的气氛并不显得绝望或阴郁，大家都看到了新世界的光芒。 人皆有喜怒哀乐，但成年人都学会了在命运的接踵而至中掩藏自己的伤痕。把友善留给他人，在黑夜中独自舔舐伤口。 轰隆！ 这样宁静的环境里，一声轰鸣显得格外响亮。 不止他们，外界的丧尸也躁动了起来，向四面八方嗅探着人类的气息。 便利店内，陆停停登时半蹲下身，手掌熟稔地按上腰间的水果刀。 进入便利店后，物资不再是限制，众人的装备纷纷鸟枪换炮，至少水果刀是可以一人一把了。 但轰鸣声后，随之而来的并无什么大动静。 早在声音传来的瞬间，距离电灯开关最近的聪聪就一把按下了开关，店内漆黑一片。 陆停停按着记忆挪动到窗边，罗菲背对着她绕到了正门边的玻璃窗。 两人默契地掀开窗帘，露出外面的景色。 “靠……” 刘海男控制不住地骂了声脏话。 店里恢复后，除了一片杂乱和雨水洗不去的血迹和残肢外，园区灯火通明的样子令人十分熟悉——毕竟现在可没有行政人员每晚一层层地关灯。 也是因此，在一楼便利店的他们晚上开灯也不显突兀，不会吸引一群丧尸围攻。 第97章 而现在，在各层灯光的照映下，1号楼外晃荡的人影显得十分瞩目。 除了他们之外，园区应当有不少人都关注到了这个窗外悬吊的男人。 他从1号楼顶层靠东的窗口跳出，身上系着用专业手法捆绑腰臀部的消防绳。 刚刚的声响正是他破窗而出的声音。 显然，这不是什么紧急逃生，而是一次计划好的行动。 因为男人挥舞着双臂，秀着右手握着的消防斧，嘴中还不停冲丧尸吼着污言秽语组成的脏话。 男人正靠着绳子晃悠在十层的窗前，而在顶层的窗口，几个人探出了身体，喊着兄弟牛逼。 陆停停望着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张湉早在事件突发的时候就跑到了她身边，这会儿和江亚美一起挤在她左右两侧。 “没必要啊兄弟……” 是聪聪的声音。 大家都在窗前观望。 丧尸病毒仍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这些丧尸曾经也是他们日夜相处、朝夕与共的人。 尽管官方也鼓励群众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参与剿灭丧尸，但清理是一回事，侮辱又是另一回事了…… 此时的园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在背后看着他们， fan的好多群聊上也迅速刷屏了相关的话题。 或许是觉得终于吸引到了足够的注意力，晃在窗外的男人一个转身，扒住十楼外的墙体，右手用力，斧头砸开了玻璃窗户。 里面早已被他的动静惹得躁动不安的丧尸有了突破口，窗户在丧尸的拥挤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很快就被推落，和不知道退后的丧尸一起，变成了一声沉闷的咚声。 第51章 一声又一声。 男人躲在窗外的墙体后，用声音不断引诱着十层的丧尸跌落，在1号楼下积起了厚厚的尸堆。 一层，又一层。 最下面的落地就成了爆裂的烟花，砸在地面上，溅开好大一滩奇形怪状的红色。 而渐渐的，随着底下垫底的丧尸越来越多，硬地的冲击力减缓，砸在别人柔软分割的肢体上的丧尸，茫然地想支起身子，但发现自己的手脚已散落在不同的地方，于是只好靠着脖颈和肩膀挪动着身体。 它没有动出多远，就被从天而降的肉块掩埋，在血肉模糊的残肢地狱中，和同类一起变成了残破的碎片。 上方的欢呼还在继续，在男人的张扬笑声里，十层的丧尸一个接一个地自投罗网，在高度差中彻底失去早已变质的生命力。 江亚美的眉头皱成一团，眼中闪过挣扎和不解。 被他们的行径鼓舞，高楼中此起彼伏地传来叫好声。 “牛逼——————” “张老板冲啊！” 可只有底层的人才看得见，跌落后的丧尸在地上组成了一幅怎样的画卷。 悬吊在外的男人和他的朋友们显然并不满足于区区一层丧尸。 在他人的摇旗助威下，自尊心在膨胀。 志得意满的男人挥舞着手臂，松开紧抓着的十楼墙体，让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晃悠，像是正在对着欢呼和掌声谢幕的演员。 但这只是幕间休息而已。 很快，他带着轻狂的笑示意上方的人送一段绳子，将他又往下送了两米。 早就被喧闹声刺激着聚集在窗前的丧尸愈发激动，望着近在咫尺的猎物流下口涎和粘液。 砰！ 如出一辙的计谋。 接连不断的躯体在空中划过，又再次划过，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抛物游戏。 这一次，铺满地面的血肉和肢体迎来了新的一波补充。 有了充沛的缓冲物，幸运的丧尸晃晃身体，挤出了同类的包围圈。不幸的丧尸被压入血肉堆里，但很快拖着残存的躯体出现。 这一切失去了它原先想达到的目的，变成了一场怪物秀。 陆停停眼看着那一片血迹和碎肉组成的图案越扩越大，又被具备活动能力的丧尸拖出了数条交错的痕迹。 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袋。 “老鼠……” 她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张湉。 “变异老鼠，喜欢血肉成堆的脏污。” 夏天的高温、蝇蚊、蛆虫、腐烂的肉。 话音刚落，仿佛是一道预言，陆停停幻听般地侧过头，似乎听到了那无孔不入的吱吱声。 但那是不应该、不可能的。 吱吱。 屋外的喧哗还在继续，屋内也交织着密密麻麻的讨论声。 吱吱。 不可能的。 吱。 陆停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速左右扫视了一圈店内，又神经质般地检查了大门和侧门的防护是否完好。 “停停？你怎么了？” 人们好奇又担忧的眼神。 吱吱。 和无孔不入的老鼠声。 陆停停闭上眼，大拇指按着太阳穴，深呼吸了几遍。 一双熟悉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脖颈上，顺着经脉张弛有度地揉捏。 是张湉，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 她没有拒绝。 冷静下来陆停停。 她对自己说。 吱吱。 陆停停刷地睁开双眼。 “我们换地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张湉连一分钟的犹豫都没有，答应道：“好。” 外界进入了新一轮的鼓掌和喝彩，更衬得室内的气氛凝滞。 第98章 “停停怎么了？”何子璇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 “没什么。” 陆停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大家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说。” 她远离窗边，在一个略微僻静些的地方，招呼大家。 有人心存疑虑，有人无所顾忌。 很快，陆停停咽了口唾沫，视线从左到右，和所有人紧盯着她的双眼对视。 “我们要离开这里。” 江志刚不解：“为什么？” 陆停停无力地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开口，停顿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有个预感，老鼠要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变异老鼠？” 在信号互通之后，互联网上也有很多关于变异动物的故事和经历。 和陆停停短暂相持的丧尸鹰。 家里的宠物不慎跑了出去，再一次见面时，已经浑身覆血，变成了不认识的模样。 附近的动物园逃出的大型猛兽，在变异后占据了好大一片领地，在捕猎人类的同时也驱赶杀戮丧尸。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丧尸鼠是其中最瘆人的一种。 因为它无孔不入。 曾经爬过何子璇的脚背，曾经在7号楼猝不及防地夺走人的生命。 只要有管道，只要有空间，哪怕再狭小逼仄，它们也能顺着一点点缝隙穿梭在楼群和小区间。 一只丧尸鼠或许算不上什么。注意下防护，严实地裹起身体，就能够应对。 可当成群结队的变异老鼠出没，顷刻间将人类变成骨架时，没有人会不心生畏惧。 聪聪率先举起了手：“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呢？” 陆停停很难解释自己的预感，但她还是尽力说服众人。 “园区有变异老鼠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是之前爱总的队伍遇到的情况，还是我们昨天在地下一层时，子璇的突发状况，都证明了，园区早有丧尸鼠出没。” “昨天刷到变异动物的话题时，你们记得有几个帖子是怎么说的吗？” “老鼠善于打洞、啃咬，攀爬管道不在话下，狭窄的水域也挡不住它们。嗅觉非常发达，变异鼠更是闻声而动。” “而且，人类丧尸对人类丧尸的血肉没有兴趣，但丧尸鼠却乐于啃食所有腐肉和血食。” “你们看外面那一堆血肉。” “明天天亮，太阳一照，温度上升。” “我没有确切依据证明毁灭性的丧尸鼠潮一定会来。” “但我真的有不好的预感。” 陆停停的话说完，沉默接手了便利店内的气氛。 “唉。” 江志刚揉着脑袋，双手从前往后拨着头发，又从后往前理顺。 刚安生下来不到一天，就又要重新去寻找新的落脚点。 陆停停的心里也充满了不安和焦虑。 江志刚叹完气后，抬起头来直视着陆停停，皱着眉头。 陆停停等着他开口，没有挪开一点儿视线。 在场的人都等着他开口。 江志刚的眼中闪过纠结，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问道：“我可以带上关东煮的机器吗？” 聪聪：我就知道！ 江亚美：猜到了，拿捏。 陆停停失笑点头：“可以，我们会想办法的。” “那我就没有问题了。”江志刚往后一仰，俨然一副自在潇洒的模样。 江亚美双手合十：“我也没有。” 她是不讨厌折腾的，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折腾，不好好折腾，就不算好好活过一遭。 何子璇和聪聪都表示没有问题，换地方就换地方吧，反正都是这一波人，大家也不是第一回 找据点了，换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总不是一件坏事。 已经沉默了很久的赵阿姨也投了赞成票。 张湉更不用说。 剩下的几人已经成了少数派，他们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先开口。 “我有问题。” 罗菲模仿着何子璇和江志刚经常做的举手动作，开口道。 “刚刚你说话的时候，我把你的意见概括了一下发到了fan上。” “有的人听进去了，有的人说我们纯粹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有的指责我是不是羡慕嫉妒恨。”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罗菲的话成功地让好几个人都掏出手机查看了一圈外面的动向。 1号楼行动实施者和他们的簇拥者显然不接受这个没有实证的揣测，也对“去高楼、封通道”的建议嗤之以鼻，认为这就是无稽之谈。 有人出来说自己确实在园区里看到过老鼠，也很快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与之相对的，也有人听进去了她们的意见。 “我的问题是，能不能尽快。”罗菲指了指外面那滩肉，“说实在的，一楼的生活体验确实欠佳。” “到时候发物资，也是从上往下，咱们不说抢占先机，但也别太落后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只有五人还没表态。 董灿和钱小芯对视一眼，立刻下了决定：“一起走。” 和大部队在一起，是她们的安全感。 没啥好说的了，罗菲直接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王晓靖和刘海男自然是跟着罗菲跑，且现在这个局面，傻子才会执意留下来。 第99章 而长发男？ 罗菲：谁啊？不在乎。 张湉拍了拍长发男的肩膀，送上了一些浅薄的同情，随即毫不留情地离开。 还有大把工作要做呢。他多做一点，陆停停就轻松一点。 屋外的狂欢还在继续，但在五号楼一层的店面内，没人有闲心关注外面浮夸扭曲的表演。 所有人都要迁移，这时候也不用管物资的分配，应装尽有、能装都装。 所有大号编织袋和补货用的塑料箱全部被用上，胶带和剪刀数层落在地面上。 江志刚和张湉主管整理行囊，带着好几个人忙得团团转。 另一侧，陆停停拉着赵阿姨坐下，又叫上了罗菲和江亚美，一同研究更重要的问题。 ——去哪？ 第52章 陆停停心里有数，在天底下成千上百个被丧尸困在一起的人群中，能像他们一样高效运转、目标一致的队伍并不是多数。 而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 前期准备阶段已经如火如荼了，最重要的目的地还没有选出来呢。 陆停停咬着指甲：“得尽量找一个高一点的楼层，而且最好是电梯门关着的。” 这其实并不容易。 现在多数人在楼层间穿梭用的方式就是电梯通道。毕竟楼梯间里全是密密麻麻、毫无阻隔的丧尸群，没有必要的话，谁会置身其间呢？ 光滑的电梯门一旦打开就再难合上，找一个已经被清理干净丧尸的楼层，势必就难有电梯门紧闭的安全环境。 江亚美提议：“直接去顶楼？” 陆停停：“上边有人吗？” 罗菲抽出手机：“我打听打听。” 手指无声地飞舞，罗菲很快找到了答案。 “五号楼上面还没有被占，但六号楼那边已经被占领了。” “他们没有顺路过去清理？” 罗菲停顿了两秒，显然是又询问了对方几个问题，随后才回答道：“我问了六号楼顶层的幸存者，里面有我以前的财务预算bp 。他们当时用手机把大多数丧尸都引到了五号楼那一边，然后锁起了中间的消防门。” “多少只？” “大概六七十左右。” 江亚美惊讶道：“顶楼哪来的这么多人？” 罗菲扶额：“财务全员会……” “六七十个……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陆停停揉着脑门。 “六号楼顶层确实不错，一劳永逸。”罗菲言简意赅，显然是倾向于这个选择的。 可那么多丧尸毕竟听上去是有点吓人了，赵阿姨试探着提出：“回七号楼去？” 陆停停和罗菲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的默契。 “不太好，我们带着这么多物资，穿过地下一层再爬十几层楼，太吃力了。” 这是嘴上说着的理由。 可实际上，陆停停也在想，13层现在应该已经被爱总接管了。 他们带着所有物资回去，不亚于重金过市，要回去看别人脸色，反倒落了下风。 还是一层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人的楼层好一些。 这样一看，顶楼除了丧尸多些，几乎完全符合他们的所有要求。 陆停停一拍脑袋：“那就是这里了，干了？” 江亚美：“干。” 谈话的重心变成了如何从一楼上到顶楼，且不打开顶楼的电梯通道，以及上去之后，怎么对付密集的丧尸群。 张湉和江志刚穿梭在便利店里，步履不停。 小到袜子和指甲钳、大到食用油和收纳箱，都得一一看过是不是要带上、要带上多少。 他们也不是开着小卡车来回，所能依靠的不过是自己的两条腿罢了，再努力，能带上的只有那么些东西。他们是在逃命，风险和压力担在肩上，只能带上最要紧的东西。 尽管便利店里摊开了一堆堆的货物，几乎都让人没地儿下脚了，张湉还是七拐八拐着时不时地往她们的桌上送着水和零食。 一会儿是几杯飘浮着金银花干的温水，“清热解毒的，都试试看。” 一会儿是几袋各式各样的小零食，还都是陆停停爱吃的口味，“都拆封了，带上不方便，吃点儿吧，省得浪费。” 江亚美见怪不怪：“听见没有？不吃就浪费啦。” 陆停停已经锻炼出了厚厚的脸皮，只装作听不见。 一口小饼干、一口奶酪条，趁着几人吃东西的功夫，陆停停总结现在提出来的几个方案：“一，去和五号楼顶层的人商量，我们从电梯通道上到顶楼，通过他们的消防门过去。” 江亚美摇头晃脑：“优点是线路简单安全，缺点就是，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这就是人情世故的问题了。哪怕有着罗菲的面子，大包小包地从人家那借路经过，不可能不意思一下。 陆停停接着说下去：“第二个方案，我们从电梯通道上到顶楼下方，翻一层窗户上去。需要多清理一层楼的丧尸，还需要考虑带物资翻窗的危险性。” “第三个方案，我们想办法把楼梯给疏通了，之后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但到底怎么实施，还没有思路。” 她总结方案时特地抬高了音量，就是为了让分散在便利店各处忙碌的人们都能听到。 江亚美问：“有啥意见不？同志们？” 聪聪举手：“我有。我觉得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不只有打丧尸。我们现在才粗略整理了一半的东西，就已经有这么多了，路上的负重也会把我们压垮的。” 第100章 蹲在地上打包的江志刚大汗淋漓着说道：“聪聪说得对，你们看，这些东西至少要来回跑两三趟才能带上。” “而且，”张湉皱眉，“我们已经尽力削减行囊了。” “好吧。”陆停停叹息，“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转向桌边的赵阿姨，神来一笔：“赵阿姨，您能找找有没有行政那边修电梯的师傅的联系方式吗？” “我先找找这个型号电梯的修理指南，之前在二层的时候我就看过，这边的电梯有两个都是密闭的，没有被丧尸波及到。现在既然来电了，应该只需要重启就可以用了。” 何子璇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你确定吗？” 陆停停安慰道：“放心吧。如果真是我们自己摸索着修，那我们就不上人，只让电梯送送物资。” 夜色深了半截，董灿上完厕所后从仓库的一角绕出来，用湿纸巾擦干净手，顺路透过窗边时，向外探了一眼。 喧闹的氛围和捧场的人似乎冷淡了些许，但1号楼的演出还在继续，碎裂的双层玻璃整块剥落，像几大块疮疤落在地面。 丧尸的碎屑已经几乎晕红了整片地面，也即将蔓延到仅隔着一条五六米宽的小路的便利店。 董灿不敢细看，只是飞快撇过奇形怪状的丧尸组成的血肉山。然而似乎是陆停停的话使她心有阴影，她也仿佛感觉到了，阴影处正有鬼鬼祟祟的小身影蓄势待发。 她打了个寒颤，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回到朋友们身边。 几分钟后，翻了两圈手机的赵阿姨给陆停停展示手机屏幕：“找到了。这个人回我了，你试试问问。” 陆停停在等待的时间里也拜托了聪聪去联系行政的同事，但还没有收到回音，现在赵阿姨这里有了突破，一时喜不自胜。 fan明明是所有饭厂员工的专用办公工具，但保洁阿姨和维修师傅、安保人员等都不在上面，只靠对应的接口人员通过别的联络软件联系。 许多保洁和安保、维修工作，都是外包给其他公司，或者是招进来之后把劳动关系挂在别的公司名下。 明明是每天都擦肩而过的人，想联系时却怎么都找不到方法。如果没有赵阿姨加过几个同事的微信，他们不知道还要找多少人问才能真的联系上干活的人。 信息发了几个来回，对面的状况应该还不错，很是热情地发了好几条60秒的语音消息过来，一步步说明了电梯的重启流程，以及每一步所需的工具。 陆停停详细地记录下来，在表达感谢后，对着本子勾勾画画，总结了操作步骤，又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几遍流程，立刻收拾东西就要出发。 眼看这边进展顺利，整理物资的人们都多了几分活力——能带上更多东西，还不用自己背，可不是更快乐了。 “你打算一个人去？” 陆停停抬头，才发现自己收拾装备的时候，江亚美拧着眉头开口问她。 亚美和张湉是肯定要劝她的，包括罗菲也说，一个人不行，好歹得有个搭档，递递东西、挡挡丧尸。 陆停停绕着玻璃窗走了一圈，这里看几眼，那里观察一下，最后得出了结论，一个人还真有点不行。 1号楼的动静小了很多，半小时没观察，高层中破碎的玻璃又多了几扇，地面多了一批批缺胳膊少腿的丧尸。 从刚刚维修师傅给的操作指南来看，她需要先去一楼的工具间找到电梯的维修箱。 维修师傅所属的公司不只负责这个品牌型号的电梯的维修工作，而且为了防止别人误触，每个电梯维修面板有不同的钥匙。 这个习惯现在倒便宜了他们。 去一楼的维修间的路上最大的威胁就是丧尸，但陆停停从便利店的仓库里翻出了一个神器——遥控车玩具，且是会发出酷炫光芒和动感音乐的高级遥控车。 这玩意儿能帮助把1楼内的丧尸往外勾引一下，帮助她节省在过道中花费的时间。 遥控车的操作器被陆停停塞给了罗菲：“来吧，无人机玩得这么溜，这个肯定不在话下。” 在1号楼的人这样弄过一出后，地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障碍物。要让遥控车行驶在这样的地面上，且成功躲过丧尸的围剿，拖到足够的时间，可不是轻松的活。 罗菲的全身都在表示拒绝，但最终还是捏着鼻子担起了这个重任，在便利店堆满物资的地面上先试验了起来。 至于和她一起出去的人—— 陆停停环视一圈，问了聪聪和刘海男谁现在有空。 张湉：？ 第53章 张湉：？ 看着张湉难以置信的表情，陆停停一把揽过他的脖子：“已经给你算上一个位子了，不许憋嘴！” 张湉立刻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恨不得把尾巴摇出残影。 聪聪和刘海男对视一眼。 聪聪：“我晚上吃的挺饱的，要不…你去？” 刘海男支支吾吾：“我吗？” 最后这两个全不想吃狗粮的人用剪刀石头布决出了胜负。 刘海男：死里逃生。 聪聪：这是我的命运我明白。 三个人一边穿戴整齐，裹上用便利店的物资升级之后的防护装置，用干净袜子和口罩等换下了布条。 陆停停几句话交代清楚了任务目标，想了想又要走了赵阿姨的手机，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时，可以直接线上请教一下。 第101章 “走吧。” 三个人勾肩搭背，在众人的目光下从侧门闪出，趁着夜色穿梭而过。 几个闪步间，大门近在咫尺。 陆停停特意选择了这一条路，避开了玻璃墙洞和大门前的污七八糟，省下了挪东西的时间。 但代价就是—— 左一个高抬腿踢开丧尸，右手一个下劈鲜血淋漓。 三人配合默契，借着身上花露水的掩护，无声无息地沿着墙角进了大门。 虽然遇到了挡路的丧尸，还好在外面的声响吸引了不少丧尸去凑热闹并被砸成烂泥，因此门内的丧尸数量倒不多。 陆停停轻巧地顺着走廊找到了工具间，一按把手，坏了。 工具间的门锁着，钥匙孔沉默地嘲笑着他们的天真。 张湉脚步轻快地越过陆停停，小跑到走廊尽头左右看了看，回身比了一个手势。 有丧尸，数量还不少。 陆停停咬牙。 不能在这里久留，一旦被围攻就麻烦了。 好在工具间的门是最普通的材质。 她招手让张湉过来，又示意聪聪让出位置，随即斧头哐哐两下，在门上凿出了一个大洞。 聪聪会意，仗着身形清瘦，踹开木板钻入工具间。 金属与木头交接的重击声回荡在走廊中。另一侧的张湉反身打开了最近的会议室门，拖了两把电脑椅出来，横放在过道中，正巧堵住了第一波闻声而来的丧尸。 张田立刻返回工具间，接过聪聪递来的工具箱，一手顺着力道将他拉出工具间，三人即刻开始狂奔。 目标：电梯间。 大厂最爱标榜自己的环境开放。 桌子与桌子之间没有间隔，和他们对资源和信息的高高壁垒，形成了鲜明对比。片区与片区之间也没有阻隔，仿佛这么一来就能消弭那无处不在的上下级关系。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陆停停也懒得骂这些设计虚伪，她只是非常急迫地希望，从哪儿都好，走廊上或者电梯间门口，能够出现一扇门，阻挡住身后那些追赶而来的丧尸。 她一边跑，一边翻看着工具箱，翻找其中最重要的东西。 有了！ 陆婷婷眼睛一亮。 但就在她庆幸好歹这趟行动拿到了电梯操作板的钥匙时，身后的两人却达成了默契。 张湉和聪聪拉住正想原路返回的陆停停，语速飞快：“你去动电梯，我们俩把丧尸引开！” 没等到陆停停反对，两人把陆停停推到电梯间旁边的小隔间中。 对视一眼，在原地站了两秒，等到丧尸更靠近两人拔腿狂奔，同时嘴里高声喊着什么，还用两根木棒咚咚锵锵的敲击着。像两只活蹦乱跳的猴子，引着一群形态各异的丧尸，顺着走廊转弯，跑向了远离电梯间的方向。 反应过来的陆停停顾不上去追那两个自作主张的人，只是遗憾自己没有把杀伤力最强的消防斧塞给那两个人。 没时间为他们担心，陆停停抄起工具箱，探出头确定附近的丧尸都被引走了之后，她动作飞快地来到电梯前，不甚熟练地用钥匙打开操作板。 面前是一堆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按钮，陆停停回忆着师傅所说的操作步骤。 首先确认电梯状态…… 随后重启电机…… 确认制动装置运转…… 怎么还不动？ 陆停停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又顺着师傅所说的步骤重新来了一遍。 还是不行。 她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要上到天台的轿厢总控制室使用总电源开关才行。 可那样就来不及了。 手指噼里啪啦地点着，给电梯维修师傅传过去讯息。 可仅凭她的描述，聊天窗对面的人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陆停停蹲在三号电梯紧闭的门前，思索了三秒，决定先去和张湉聪聪汇合。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总不会把人饿死。 实在不行就把物资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等他们人上了顶楼安全之后，再让罗菲用无人机多跑几趟，反正现在可以充电了。 胸口憋着一股气，陆停停刚站起来—— “叮咚，一楼，到了。” 伴随着熟悉的播报声，面前的电梯门平滑开启。 电梯的播报声还是那么稳重又温柔，但陆停停看着空空荡荡的轿厢，又左右看了两眼面板上鲜红的数字1 ，几乎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好了？ 她没有贸然上去，而是探身入内，随便点击了几个楼层数字，又撤出上半身。 电梯向上，显示屏中跳出了几个数字，表示电梯正常运行。 陆停停略略放下心来，把工具箱靠墙放好后，她收拾好东西，顺着张湉和聪聪消失的方向赶去。 而另一侧，大吼大叫着把丧尸引走的两人并没有陷入苦战，而是非常机智地运用老祖宗的战术策略：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两人灵活地运用游击战术，把丧尸溜的团团转，千方百计地让丧尸的活动范围远离电梯间的方向。 他们的行动确实很有效，陆停停一路顺着走廊奔来，遇见了零零散散的丧尸，还看见了绕着茶水间和会议室的正门侧门不断来回勾引丧尸大部队的两人。 张湉和聪聪用尽了所有技巧，像猴子、像大象、像开屏的孔雀、像水中伏击的鳄鱼，就是不与丧尸正面对抗。 第102章 两人跑出了一身的汗，就在他们娴熟地唱着跑调的歌，将过道另一头绕得晕头转向的丧尸引到身前的时候，陆停停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一大群丧尸的背后，陆停停扛着消防斧气定神闲地走来。 为了防止气味引起丧尸的注意，她没有靠近，远远地比了几个手势，确定两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后，陆停停后撤几步。 她腼腆地观察了左右的地形，右手蓄力起势，左手扶着胸膛清了清嗓子。 随即，一道歪歪扭扭的声音在5号楼一层回响。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她唱的并不十分响亮，但声音却相当魔性的有穿透力。 声音响起，张湉和聪聪抓紧时间拔腿就跑。 大喘气的聪聪：“这唱的是个啥呀！” 呼哧呼哧的张湉：“哆啦a梦的主题曲啊！这都没听过？” 怀疑耳朵的聪聪：“你是怎么听出来的？靠爱情滤镜吗？” 一边是悄没声就没影了的两人，一边是在原地慢悠悠唱歌的猎物。 丧尸很快调转方向将矛头对准了陆停停。 她一边缓缓后撤，一边谨慎地转头，观察，这两边和身后是否有突然袭击倒。 好在，不过四五秒的功夫，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左边。 陆停停噤声，刚刚还在和丧尸玩相持，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丧尸还在原地慢悠悠地靠近这会儿到显出几分呆萌来。不过很快又呲着个大牙、流着口水追了上来。 三人一路夺命狂奔。 途中，聪聪还不忘追根究底：“停停！你唱的是什么歌？” “哆啦a梦的主题曲啊！” 陆停停斩钉截铁。 “怎么可能！”聪聪表情扭曲，“哆啦a梦的主题曲怎么会是这么唱的呢？你们两个看的是哪个次元的哆啦a梦？！” 还没等他们纠结出来，三人仗着自己身手灵活，一路给后边的丧尸制造障碍，居然真的靠这两条腿跑过了大部队。 在他们靠近玻璃墙的时候，一直焦急地等待着的何子璇就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把侧门打开。 跑了个八百米的三人闪进门，还没等喘过气来，何子璇一把按上门，用自行车锁接连上了好几道。 就在丧尸接踵而至，不甘地撞击着侧门的时候，门外的空地上，一架红光闪烁、舞步摇晃、音乐激昂的变形金刚开始行动。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内置背景音乐，变形金刚的一举一动还有模拟的机械摩擦声作伴。 等一套动作进行完，变形金刚换了个模样，一个清新幽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朋友，你喜欢这套动作吗？快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小朋友们喜不喜欢这套动作，暂时是得不到解答了。但无疑，丧尸非常喜欢。 陆停停抬头，罗菲摇晃着手中的遥控器跟她打招呼。 人到中年的员工多数有子女、有家庭、有相应的需求，便利店才会进货玩具商品和家居用品。他们才有了这么多丧尸喜爱度极高的好装备。 感谢饭厂没有裁掉所有35岁以上的员工吧。 陆停停在心里给了资本家一巴掌。 第54章 江亚美兴致勃勃：“停停，你能不能再唱一遍？” 陆停停丧着脸，转到了一边，把头塞到了张湉怀里，不想理这些坏人。 聪聪回来之后大肆宣扬了一番陆停停的“哆啦a梦”小调，陆停停不信邪地哼了一遍，换来了一圈人忍笑到扭曲的表情。 “就是哆啦a梦。”张湉伸手捂住陆停停的后脑勺，含笑示意所有人收敛点。 玩笑过后，电梯成功激活的消息引起了众人的欢呼雀跃。 “我们也收拾完东西了，出发？”江亚美跃跃欲试。 此时已是深夜。 沉沉的云朵坠在天边，星星和月亮若隐若现。 “今晚出发吗？” 刘海男放下最后一个编织袋，揉着胳膊问道。 罗菲环视了一圈，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疲色。 现在已经不早了。 经历了这几天丧尸之灾下的作息，若是寻常，这会儿大家都该准备休息了。 陆停停跟张湉窃窃私语了几声，环视了一圈，犹豫片刻，还是下了决定。 “我们先休息吧，明天早起行动。” 她心里是更倾向于今夜就走的，免得夜长梦多。 但显然，拖着疲惫的队伍去面对一路上的风险和可预见的顶层丧尸，不是一个好选择。 行李和物资沿着墙一字排开，几人草草合衣而眠。 对于饭厂园区的人类而言，这个紧张刺激的晚上落幕了。 可对于暗处的一些生物，这正是它们寻找食物、繁衍生息的好时候。 ……吱吱。 陆停停这一个晚上始终没有睡好。尽管做下了天亮再行动的决定，可玄妙的感觉始终充斥着她的脑袋，却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依据说出口。 不知道从梦中惊醒了多少次，又不知道在半梦半醒间下坠了多少次。 一脚失足的坠落感将她唤醒，陆停停平复着呼吸，一摸脑门，一手黏腻的汗。 她坐了起来，双手扶额，揉搓着汗湿的面孔。 角落里靠近的灰色身影停住了。 在陆停停不知道的时候，一场小小的对峙正在发生。 第103章 …喝口水吧。 陆停停起身，路过呼吸均匀的同伴。 江志刚一次次把手搭在聪聪身上，又一次次被甩下来，两人在睡梦中打着架，与白天如出一辙，又在最后达成微妙的平衡。 陆停停穿过所有人，抓了一瓶墙角的矿泉水，走到窗边观察着外面的天色。 似乎要下雨了。 空气潮闷得不像话，天空沉沉的，像是氤氲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雷雨风暴。 有着暗红色眼睛的灰色身影往里移动了两步，躲在一处桌腿背后，窥伺着会呼吸的新鲜食物。 ……可是那个活动的猎物太碍事了……要先吃掉才好…… 陆停停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落枕了，或许这就是她怎么也睡不好的原因。 空调的风吹过她汗湿的后脖颈、光滑的脚踝，带来一阵凉意。 陆停停不由打了个喷嚏，在一次性灌下半瓶水后，她绕过歪七扭八的众人，回到床铺。 也正是在她坐下的一刻，视线不经意对上角落中层层叠叠的双眼。 小小的、红色的双眼，一只又一只，一个又一个。 陆停停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地下一层的呼喊和悲鸣。那属于人类的惊惶透过建筑材料向上蔓延。 …… 她正搭在毯子上的双手缓缓下移，将袜子往上提了提。 下一个瞬间，这场沉默的对峙被打破。 鼠群冲破了安全距离，向着鲜美的食物发起进攻，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起床！！老鼠来了———” 紧迫地呼喊出声，陆停停左手捞过毯子，右手抄起桌腿，顺势起身，右手外旋，将桌面对准了地面的大部队，重重砸下。 吱呀—— 小块的身体被碾压的声音和触感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都起来啊———” 陆停停的左手挥舞着毯子，扫开接二连三靠近床铺的游兵。 “啊——” 被打斗和呼喊唤醒的众人一睁眼就是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传染了所有人。 刘海男咽了口口水，抽出了床下的水果刀，却不知如何下手。 他们睡前都没脱衣服，但也没有换上外出的装备，这会儿眼耳口鼻和脆弱的关节处等全部露在外面。一旦靠近，老鼠们实在是一咬一个准。 罗菲和长发男默契地抄起了灭火器，干粉大范围扑出，逼退了一波老鼠，给众人留下了一些喘息的空间。 很快装备好的江志刚套上了口罩还有自行车头盔，提起消防斧顶上了一线的位置，聪聪和王晓靖紧随其后，用桌椅击退扑出的老鼠。 鼠群不知疲倦、源源不断，装备好的张湉趁着江志刚等人吸引火力的时候，顺着墙绕到了鼠群背后。 厚底的靴子踢飞地面的匍匐者，手中的网球拍阻挡着弹跳力惊人的飞扑老鼠。 ……果然，先前在玻璃墙中凿出的洞被老鼠扩大了，超出了他们用厚纸壳、桌椅板凳堆砌出的阻挡，成为了老鼠畅通无阻的道路。 张湉往后招了招手，很快长发男和陆停停扛着拆卸了的货架板上来，铁质的洞洞板顺着墙面卡进原先的阻物堆，挡住了老鼠入侵的缺口。 彭！彭彭！ 货架板被撞击，外面的老鼠们前赴后继地铺在货架板上，他们的牙齿足以咬穿木头，却对钢铁无能为力。 确认了老鼠暂时突破不了这层阻隔后，三人松了口气，开始处理屋内四散的鼠群。 在众人的合力下，很快便利店内恢复了平静。 劫后余生的庆幸里，陆停停挨个确认了所有人是否受伤。 这些诡异的老鼠通过管道神出鬼没，即使不是丧尸病毒，也够人染病发烧了。 但好在陆停停警告得够早，除了何子璇起身时崴了下脚之外，其余人都第一时间开始躲避和反击，这会儿最大的伤口就是心理创伤。 刚才神勇无比的江志刚呆滞着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恐怖游戏才会有的桥段…不对，是恐怖游戏都不会给的剧情杀……” 江亚美掏出剪刀，把睡觉的毯子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让所有人都再仔细检查有没有防护不严实的。 ……他们要出发了。 不需要指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共识 堵着墙洞的钢板仍不时发出被撞击的咚咚声，一点一点敲击在人的心上。 没有时间设置详细的战略了，和留在这里对付鼠群比，到上面去消灭六十只丧尸都成了不错的选择。 “都准备好了吗？” 陆停停背着硕大的登山包，扛着血迹斑斑的消防斧，回头扫了一圈众人。 大家的口鼻都掩在重重的阻隔背后，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不方便说话，于是有人点头，有人抬手比这ok的手势。 出发。 便利店的侧门被打开，沉闷的夜色中，积蓄了多时的云层终于砸下一颗硕大的水珠。 与此同时，在契而不舍的撞击和咬噬下，扑通。 便利店内脆弱的玻璃往侧面裂开，出现一个狭长的裂口，无数身影从中钻出，细密的牙齿撕咬着店内剩余的物品。 他们来不及搬走的，就这样淹没在了鼠群中。 陆停停抬手抹去泳镜上的雨水，重心下沉，弯腰带着众人从丧尸群的左侧穿梭而过。 天地间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紧张之余，她还有空走神——不知这该是一场多么大的雨。 第104章 穿过五号楼正门，陆停停比了个手势，聪聪从队伍中间跃出，穿过所有在前方阻挡丧尸和一楼流窜的老鼠的人，抢先按下电梯开关。 挡住电梯门，他伸手接应着所有人卸下身上的大包小包，排列进轿厢。 陆停停的斧刃划过丧尸的后脑勺，跟罗菲配合默契，应对着电梯间右侧的丧尸。 然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 四架电梯中有两架都停在上方，恐怕是在那些被丧尸占据的楼层中卡住了门。 聪聪正往2号梯中搬运着物资， 3号梯则正从地下一层上来。 是谁？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陆停停双手持斧，击退了一个力道惊人的精瘦丧尸。 “叮咚～一楼，到了。” 无论是丧尸还是人类，抑或那些在地面伺机而动的老鼠，都停顿了一帧。场面凝滞了一秒钟，电梯门滑开，倒下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和一群血迹斑驳的老鼠。 他身着厨师套装，双手和面部血肉模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衣物下，一小块一小块地隆起，灰色的皮毛穿梭在衣领和袖口间。 他抽搐着，发声器官在被啃食，说不出一句话来。 手起斧落，陆停停站直身子，地面上多出了一滩血迹。 老鼠们仍在穿梭。 从这个无法躲避的食物身上汲取着梦寐以求的能量和养分。 陆停停推了呆滞的聪聪一把，示意他上电梯。 快走。 还有几人被她推上电梯。 江志刚和长发男摇头，示意自己要和她一起留下，陆停停一人甩了一下后脑勺。 “上去，去清上面的丧尸，我们马上就过来。” 透过层层口罩，她的声音沉重低哑。 雨幕落下，在地面砸起一个个小漩涡。 你们不上去，我们在下面守再久也没有意义。 第55章 满头大汗的江志刚向左重重地挥出木棍。 失去平衡的丧尸跌倒在地，又立刻向前挣扎着匍匐前进，试图撕咬江志刚的腿，后者一脚踩在丧尸的肩背上，手臂发力，重锤丧尸的后脑勺几下，直到流出腥白的液体，脚下的躯体也没有了挣扎的力道。 陆停停一把扯住江志刚：“走吧。” 倾盆大雨带来的土腥气和水汽阻挡了园区空地上丧尸的嗅觉系统；雨声如轰鸣，像古典乐一样演奏着，为汲汲求生的人创造了喘息的空间。 没有了外界源源不断的丧尸进入，一楼的局势稍稍可控，最大的威胁反而是无孔不入的老鼠。 2号电梯口被罗菲清出了一小片空档，陆停停在清理丧尸的间隙一个个地抓着人进去。 这场大雨给她们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机会，必须尽快送一波人上去。 等到雨歇，被吸引到园区的丧尸回笼，那时就完了，他们会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丧尸中。 电梯承重有限，无法承载所有人。必须有人在外排除丧尸和鼠群的干扰，否则电梯门永远也合不上。 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谁能心安理得地站上去。 气喘吁吁，陆停停捏着身上唯一一块干净的衣角擦拭着泳镜上的雨水和飞溅上的血珠。 “…张湉，你也走。” 雨势不停，每一颗雨珠落地，砸下一个深深的坑。地面像是沸腾的锅炉，波涛连绵。 天边的惊雷落下，轰在心头。 “我不走。” 张湉的话很平静也很笃定。 他没有转身，依旧帮罗菲清理着电梯口的鼠群，身上浸满了鲜血。 汗水从发丝滑落到肩颈，浸透在湿润的衣领中。陆停停手中的斧头支着地面，她喘息着盯着两米远处正慢慢爬起来的两只丧尸，开口道：“你得上去，上面还有一层的丧尸要清理，你去帮他们。 ” “别人都可以上去，我留下来帮你。” 陆停停发狠向前，从侧面收割了这两个丧尸的脑袋：“你怎么说不听呢？你留下来帮我什么？你打架很厉害吗？你不是从小就要我救你？” 陆停停希望张湉能上去，他们分开行动，至少不会一起团灭。 所有人噤若寒蝉。 “我不走。” “拖你后腿我也要在这里。” 陆停停：“听话。你先去上面清理丧尸，到时候我再上去，是一样的。” 老鼠越来越多了，漏网之鱼钻进了轿厢，被众人手忙脚乱地围追堵截。 “上去。”陆停停的声音变得冷漠而镇静。 张湉转过身来看她，眼泪在脸上交错成了一道又一道。 从小到大，这是他在陆停停面前最拿手的本领。 “上去。” “我听你的，”张湉握紧了手中的网球拍和水果刀，“我等你。” 罗菲敲了敲电梯门：“快点。” 接连几个人被陆停停点名，收束了战斗，钻进轿厢。 长发男拉住罗菲的手，又被后者甩开。他定定看她两秒，不说话，走进了电梯。 陆停停没有往电梯的方向看，她沉默地背对着众人，守住北面的口子，不让一只丧尸靠近。 电梯门关了。 踢腿，抬脚，挥舞手臂，仿佛已经刻进身体的动作。 身后有人一步步靠近。 “对不起。” “骗过你了，姐姐。” 陆停停左手一翻，以力带力，推倒了两三个前扑的丧尸。 第105章 她迫不及待地转身，一把抱住身后的人。 那么用力，像是要融进身体。 行尸走肉和遍地血肉里，相拥的两人。 我们说过不会再分开的。 罗菲用指节敲击墙壁，从包里换了个西瓜刀，试了试手感：“好了，我来对付丧尸，你们去弄老鼠。” “比起打地鼠，还是砍丧尸舒服。” 江亚美：“那我也来吧。” 陆停停：？ 罗菲：？ 张湉：？ 罗菲试用西瓜刀，顺畅看下一只丧尸的胳膊，惊讶喊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一直在这啊，”江亚美满头雾水，指了指右边过道，“我在那打老鼠呢。” “我以为你们是特意没叫我的，我还想，哇，我可以一起垫后，我这么牛。” “结果，是你们把我忘了。” 江亚美的声音幽幽响起，惹得陆停停和罗菲良心一痛。 “哎呀，没有没有，就是特地把你留下来的，没有亚美我们可怎么办呀。”陆停停哄小孩相当熟练。 江亚美冷哼一声，但身体却很诚实地靠近了他们。 四人分组，张湉老老实实地接下了没人想干的打老鼠大业。 鼠群的尸体已经在电梯口堆成了一座小山，众人的鞋靴也多了密密麻麻的齿痕。 但老鼠的数量依旧不见减少。 陆停停和罗菲一前一后守住电梯间的两个过道口，江亚美则机动支持，给她们同步着一楼的丧尸动向。 经过了先前十来分钟的苦战，这会儿一楼的丧尸数量得到了有效控制，两人还算应付得过来，只是要同时关注总是偷袭的老鼠。 2号梯一路平稳往上，电梯显示板跳到了6后，便不再动弹。 江亚美等了十数秒，去按电梯上行键，但电梯却并没有动弹。 “卡住了……” 显然，顶层的丧尸也不是好对付的，战斗之中，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行李或是丧尸的肢体卡住了电梯门。 眼下只有几只下肢残缺的丧尸在地面扑通着前进，陆停停环视一圈，招呼三人：“快走，上面也是一场硬战。” 陆停停快步走进3号梯，鼠群爬过，那具厨师服的尸体早已不成样子，身下是一片浓稠的血迹，露出几点森白的骨头。 她用斧柄挂住衣物，将尸身彻底拖离电梯间，随即右手抽出水果刀，两手并用，清理着轿厢内的鼠群。 差不多了。 “快进来！” 但随着三人跑入，无处不在的老鼠也跟着进来，源源不断的鼠群跟着人类的方向，哪怕边上堆起了同类的尸体，也甘之如饴。 张湉蹲在门口不断收割着涌入的鼠群，江亚美不断按着关门键，但鼠群接二连三，电梯门合到一半又感应到物体经过，于是又打开。 这么接连了好几次，陆停停果断伸手挡住门：“不行，我们去二楼。” 先前纹身男等人上去的时候，二楼的栏杆绑着的绳索并没有撤去。 陆停停快步走出，顺手收割了几个在地上蠕动的丧尸的脑袋。 果然，绳索还好端端地挂在那。 罗菲伸手拉了两下，确认足够结实后，她后撤两步，一个冲刺上跳，攀住绳子，快速上攀两下后够到了栏杆的下端，随即翻身进去。 陆停停垫后，防着地面的鼠群扑起。 好在此时地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众多丧尸的尸体。老鼠可不挑食物是腐肉还是新鲜的肉，这会儿正吃得痛快。 老鼠越来越多，几乎铺满了瓷砖地，又有一小群一小群地聚集在丧尸□□边。 罗菲在上接应着两人，等他们都成功着地，陆停停将斧柄插进双肩包内，灵活地手脚并用，三两下晃荡在空中，反手握住栏杆。 张湉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翻跃栏杆的时候护着她的身体。 二楼清净许多，丧尸不见，四处流窜的老鼠却仍少不了，这会儿见了他们，见猎心喜地蹿来。 江亚美已经按下了3号电梯的上行键。 一楼轿厢内，没了鲜活的人类留在电梯内，老鼠很快对冰冷的钢铁笼子失去了兴趣。 电梯门顺利关上，又在二楼打开。 这一回，四人亲眼看到老鼠是怎样侵占楼层的。 它们从敞开的电梯通道中爬出，从通风管道探出身躯，从洗手间的方向爬来。 趁着它们还没有大肆侵占二楼，陆停停等人抓紧时间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还是有两只老鼠溜进了轿厢。 罗菲一脚一个，对着黏腻的脚感忍不住撇了撇嘴。这恶心的视觉冲击和如蛆附骨的触感，处理了再多老鼠也无法麻木。 好在除了这两个漏网之鱼外，电梯门顺利地关上。 感受到失重感，陆停停手脚飞快地从双肩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扯下遮面的口罩和挡巾，灌了两口，递给身边的人。 四人喝光了一瓶水。 陆停停背好双肩包，抄起消防斧，略略恢复了一些体力。 “叮咚～六层，到了。” 清亮的播报声响起，电梯门滑开，露出熟悉的景象。 被播报声惊动，丧尸张牙舞爪地袭来。 六层的丧尸显然没有太多捕猎的机会。和它们相比，反倒是轿厢内的四人浑身浴血，更显脏乱。 啪嗒。 陆停停将空水瓶从轿厢内扔出，落在地面，反弹两下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106章 咚咚咚。 一只五分裤丧尸挥舞着有利的臂膀扑来，陆停停两步跨出轿厢，给身后的人流出足够的空间，随即俯身闪过丧尸的扑咬，另一只手上紧握着的斧头紧紧地嵌进丧尸的腰腹。 扑哧。 斧头拔出，溅起一波血渍。 四人奔出电梯，左边是一群口涎直流的丧尸跃跃欲试，粗略看去就有二三十只，压迫感极强。 陆停停看了一眼，登时带领三人往右飞奔，路上零星有几只丧尸堵路，罗菲上前，配合着陆停停处理干净。 江亚美四处张望，找到了墙上的消防地图，如获至宝地详记。 罗菲一边动手一边问：“我们去哪？” 江亚美语速飞快：“前面是茶水间和两件小会议室。洗手间和工区在我们后面。” 去哪？ 身后的追兵步步紧逼，过道随时窜出几只丧尸挡路。 陆停停左右张望，心里提出一个个设想，又被自己一个个划去。 而更重要的问题是—— 先上来的人呢？都去哪了？ 第56章 人呢？ 这个问题她从到达顶楼的时候就想问了。 在陆停停的计划里，或许电梯门打开是一片战斗的场面，或许激烈或许惨烈，总归不至于是人间蒸发了。 刚刚上来的时候她也张望过2号梯的方向，物资还在电梯内没有搬出来，一个大头朝下的丧尸的腿卡住了电梯门。 ……不对。 飞速思考间，陆停停伸手机械地砍断一只丧尸的臂膀，两步穿过两米长的过道向后张望了一眼。 果不其然。 顶楼所有的丧尸几乎分成了两群，一堆正跟在他们身后，另一堆就聚集在西北侧的大会议室门口，锤击着房门和玻璃墙面。 他们被困住了。 陆停停还来不及思考他们怎么把自己送进了陷阱，就意识到自己四人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已经完全暴露在丧尸的视野和嗅觉中，所有转移注意力的小把戏都没有用武之地。 战。 或者死。 三十多只丧尸挤在过道中追击，凑出一幅诡异的拼贴画，压迫感极强。 除非现在天上掉下来一个手榴弹或者机关枪，否则他们就算有四只手也搞不定一拥而上的丧尸。 ……往哪？ 也找个会议室躲起来？ 陆停停现在明白楼层对角会议室中的同伴们了。不是不知道躲在会议室里只会被瓮中捉鳖，而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除非能长出翅膀破窗而出。 等等。 陆停停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刚刚瞟了一眼的楼层消防图：“亚美，杂物间是不是在前面。” “对。”江亚美咽了口唾沫。 四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屋外的倾盆大雨还在继续，天地间全是混沌一片，雨声仿佛已经成了这个夜晚的奏鸣曲。 水滴冲洗着地面的污渍和血迹，水声掩盖着钢铁森林内微弱的呼喊和哀嚎。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没人知道。 天什么时候会亮？没人知道。 …… “走，”陆停停眼神坚决。 因为5号楼和6号楼是连在一起的设计，这栋楼内的空间划分和她所熟悉的7号楼很不一样。 茶水间、洗手间、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和工区划分，一致的装修风格和不一致的格局划分给了四人很强的晕眩感，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离奇的迷宫。 ……但如果她没想错的话。 方位可能不一致，但功能总是相同的。 陆停停拔腿狂奔，带着四人奔向前方的杂物间。 罗菲的西瓜刀挥舞在身边，清扫着前方零落的丧尸。陆停停双手持斧，一刻也没有停顿，径直砍向杂物间的木门。 噗嗤。 斧头拔出，又是一下。 张湉拉过陆停停，自己上前两步顺着斧痕在木门上踹开了一个大洞，接着伸手向前，从里面打开了门。 果然。 看到熟悉的铁质梯的时候，陆停停从心里抒了一口气。 假如这里没有通往天台的路，他们就真的只能浴血鏖战了。 感谢赵阿姨，感谢园区物业，感谢建筑师。 陆停停在心里默念，和张湉默契地搬出人字梯。 “亚美，你先上。” 江亚美没有推辞。 丧尸已经堵到了门口。四人一人背着一个装着必备物资的双肩包，在狭小的杂物间里进退维谷。 罗菲和张湉反身关上了门。 被破坏过的木质门挡不住丧尸的冲击，已经摇摇欲坠，而门上的大洞则成了丧尸往里钻的突破口，罗菲的西瓜刀在那里来回穿梭，鲜血刷刷地飞溅，肢体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 就在陆停停腹诽这辈子恐怕都吃不了鲜鸭血和脑花的时候，“砰砰！哐！” 水汽和污渍枯叶从头顶坠落。 江亚美砸开了锁，掀起了头顶通往天台的窖门。 雨点砸下，仿佛是自由的气息。 “走！” 陆停停三两下爬上铁质梯，斧头挂在背包上，她手脚并用，飞快向上，给身后的人留下空间。 罗菲和张湉对视一眼，紧随其后，最后守门的张湉握住通道铁质梯底端的瞬间，遭受了太多压力的门终于顶不住力道，沿着门框裂成了木片。 第107章 大批丧尸涌入，占据了这个狭小的杂物间，利齿和撕咬近在咫尺。 张湉的手臂攀上了铁质梯，两腿一蹬，将人字梯推向涌入的丧尸群，自己借力往上，将将逃离。 越往上，雨点击打在身上的触感越真实。 从头顶、到发丝，隔着衣物，却仿佛真的击打在了皮肤上。 往上爬的那两步里，下方丧尸的叫嚷和摩擦都远去了，只有大雨变得越来越真切，张湉想起了和陆停停一起看过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那是高中的时候了，小情侣在书城的二楼，共享一副有线耳机，在教辅书的掩护下，用平板电脑看着屏幕中的安迪，在雷声的掩护下砸破下水道，在激昂的水流中找到救赎之道。 他仰头，雨点砸在他的鼻梁。雨幕连成线，遮住了视野。 但一个人影出现，撑起了小片空间。 陆停停朝他伸出了手。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四人齐聚。 大雨打湿了发丝和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陆停停畅快地仰头，一手扯掉脸上糊成一片的护目镜，感受着雨点击打在身上的触感。 活下来了。 这是生者才会有的感觉。 四人面面相觑，笑出了声，像一群傻子，前俯后仰，激动得手拉手，在楼顶跳着转圈。 陆停停抬起双手，在雨里发泄着这一天的压抑和迷茫，把所有痛苦和纠结都释放。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做一只海边的猴子，大吼大叫、跑来跑去，只有自由。 只有自由。 路过敞口的天台口，她瞟了一眼下方像蠕虫一样纠缠盘踞的丧尸，一脚踹上了天台的门。 只有自由。 雨夜的天台，地面的积水映出深深浅浅的光亮，伴着周围园区大楼各楼层的灯光，像忽明忽暗的舞台，飘摇不定的灯光。该有一首节奏轻快的探戈，配合陆停停交错的步伐。 还有爱情。 她划过张湉身侧，先是抓着他的手，随即往上，向上拂过他被打湿的头发，发丝往后拨，一小点水珠洒在两人的呼吸间。 第一次接吻时，电视里放着里约热内卢马拉卡纳体育场的奥运开幕式。暑假的客厅，屋外有着低哑的蝉鸣，手下的红木沙发是坚硬的触感。而他不敢睁眼睛，眼睫毛闪个不停。 这一个夏天，雨夜的蝴蝶翅膀轻轻触碰，陆停停一触及离，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但张湉手上用力，距离拉远又缩进，他目光沉沉，盯着陆停停的眼睛，眼睫毛上挂满了雨珠，不肯错过每一个生动的表情。 这是我们活着的证明。 …… 发泄过后，还有正事要商量。 四个人抹了一把脸，在雨幕下抬高音量试图沟通，却发现实在很难，于是在天台的中央空调总机和不知是什么的设备边找了个避雨的小角落，挤挤挨挨在一起。 借着周围大楼的灯光，四人清点着背包里的物资，吞咽了食物和水，给奔波操劳了半夜的身体一些能量补充。 抹去手机屏幕上的水渍，江亚美向几人示意。 凌晨四点二十了。 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陆停停拧着眉心走到天台的铁丝网边向下望。她的脚下，一层钢铁水泥的间隔，就是被困在会议室中的众人。 “联系上了！” 江亚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几条错落的语音消息。 急促的声音，掩不住的惊惶，背景音里错落的撞击声。 …花露水和关灯都没用，丧尸群聚在门边不肯散去。 …他们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赵阿姨被咬了。 “阿姨是为了救我，她拉了我一把，自己被咬到了。”董灿哭着这样说，“按照她的要求……我们把她绑在了椅子上，赵阿姨变成了丧尸了对不起……” 陆停停沉默着听，抹掉脸上参差的水渍。 好像已经到了末路。 江亚美啜泣了两声，沉默再次接管了这个角落。 “怎么办？”罗菲问。 “我们去救他们。”陆停停回答。 蹲在地上的江亚美仰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停停，像是怀抱着巨大的希望，又像是畏惧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失去。 罗菲眯着眼，烦躁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支正想用配套的火柴点燃，突然意识到，烟湿了，火柴也湿了。 “……那就去吧。”她回答。 陆停停一屁股坐在地面上，顾不得地面的湿滑脏泞，反正他们早就浑身血污了。 “我们，”她从背包里掏出了两卷消防水带，停顿了一会儿，积蓄起气力，继续说道，“我们用这个，绑上天台的柱子，另一边往下垂，悬到他们的窗边，一个一个拉上来。” 罗菲：“没了？” 安全性怎么保证。 四个人怎么接应。 要不要下去一个人帮助系带。 万一掉下去有没有安全措施。 有没有替代方案。 陆停停：“没了。” 一卷消防水带足有三十米长。 张湉伸手，把打结的绳索顺开，说着：“够长了，两条一起绑，一边断了还有另一边接着。” 真是粗糙的方案啊，罗菲叹服。 “好吧，”可是她说，“那就这样吧。” 第108章 第57章 大雨倾盆。 天台上忙碌的四人已经麻木。 消防水带绕着水泥柱子绑了两圈，打上了繁复的绳结。 张湉伸手拂去脸上的水渍，用力拽了拽绳结，湿润的手和粗糙的水带编织面摩擦，带来一阵钝感的疼痛。 绑好了。 他向铁丝网边的陆停停招手示意。 陆停停收到信号，拽了拽绳子，理清纠缠在一起的水带，接着高高一抛，水带末端顺着力道越过两米高的铁丝网，穿过雨水，坠落向下。 一层楼之隔，会议室的门和玻璃墙被敲得砰砰作响，堵在面前的桌椅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心理安慰。 刘海男反手持斧，砸碎了高层玻璃，和聪聪一起手足并用，将网格状碎裂的整块玻璃往下推倒。 漫长的对峙消耗尽了所有的忐忑和焦虑。 在屋外砰砰作响的威胁下，刘海男甚至心如止水，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他喘着粗气，和聪聪比了个手势，接着探出半个身子，堪堪抓到了垂落的水带下端。 在天台的救援小队忙碌的时间里，他们也没闲着。 所有人一致决定让女孩们先上去。 门破只是时间问题，江志刚守在门边不敢懈怠。而在高空拉人上去，只能是靠上方四人的力气罢了，总归是体重小的女生保险一些。 他们也想过，或许就学前夜的人，挂在窗外让丧尸从高空坠落，但这个主意很快被否决。 无他，他们有这么多人，只怕一个个串成糖葫芦似的挂在窗外，不知道是丧尸先掉下去，还是这条串珠的绳先断。 刘海男和何子璇围着董灿，两条水带严严实实地将她的腰臀部裹得严严实实，绕过大腿，捆了好几个结。 董灿面色惨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往下看。 斜飞的雨水偶有飘到她的脸上，钱小芯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嘱咐着：“放松，别朝下看，怕就闭着眼睛。” 董灿胡乱地点着头，实际上都不知道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她咽了口唾沫，知道现在没有时间留给她做心理准备，后面还有这么多人要逃生。忍下了紧张和焦虑，她带着慌张，紧闭着眼，一步踏空。 腰臀上瞬间收紧，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但紧接着她就控制着自己放松身体，尽量让上方的人拉得容易些。 “一、二、三！” 江亚美喊着节奏，四人扯着绳子往上拉。 陆停停仰头，让雨水冲刷面颊。 疲惫从肌肉的每一寸溢出，紧绷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提示着力竭的讯息，呼吸变得艰难，胸腔像破了个呼呼刮风的口子。 董灿是健康体重，娇小的女孩并不算难拉，铁丝网外出现了人影，陆停停示意三人继续，自己上前，隔着铁丝网指导董灿抓紧铁丝网的空缺。 董灿缓缓上爬，最后跨过铁丝网上端。陆停停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将人拖了下来。 落地的一瞬间，董灿才骤然有了腿软的实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高空飘荡了几分钟。 但她也没空沉浸在劫后余生中，水带解绑后立刻重新扔下。 下一个是何子璇，她将绑着赵阿姨的电脑椅送到了会议室的墙角，用木块卡住轮椅。 椅子上灰白双眸的人已经不认识她了。 何子璇红肿着双眼，扯出了一个惨白的微笑：“我先上去，阿姨再见。” 转身，踏空。 失重感让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而天台上。 “罗菲！” 陆停停的心跳也停了一拍，重重地呼喊出声：“罗菲！” 随着人体的重量绷直的绳子刚好卡在罗菲的小腿肚边，绊得她趔趄向前，消防水带润湿后格外粗糙的表面和皮肤摩擦，磨出去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雨水润着粉红色，汩汩下流，汇聚在地上看不见变成五颜六色的反光。 三人不敢松手，咬着牙，提着一口气上拉。 陆停停张嘴，吃进一口雨水：“你怎么样了！” 董灿立刻小跑着上前搀扶，罗菲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接着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扛起了水带。 “——痛死老娘了！” 董灿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了件干净的衣服给她简单裹了一下伤口，接着也加入了拉绳的纤夫小队。 五人合力，卷着水带一步步往上。 何子璇落地的瞬间，陆停停和江亚美放松了已经麻木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停停……”何子璇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哭吧，”陆停停拍拍她的肩膀，“下雨呢，眼泪可以随便流。” 何子璇埋在她颈间的头摇了摇：“我不哭。” 她肿着眼，却非常有说服力。 江亚美揉了揉何子璇半湿的脑袋：“走，一起去拉绳。” 张湉默默地把水带理顺，重新扔了下去。 “你先去休息！”陆停停路过罗菲，把她拽到了唯一能躲雨的地方，又把自己的双肩包塞给她。 “里面有止痛药和外伤药，你自己消毒，快点儿。别等我们弄完了，你在这失血过多了。” 罗菲龇牙咧嘴地点头，蹲下身解开包裹伤口的衣服，靠着微弱的反光给自己上药。 除了伤员外，所有人都加入了拉纤小队，江亚美在队伍的最前，喊着口号统一用力的节奏，眼看着效率提高，一个个人影穿过漆黑的夜，翻过细密的铁丝网。 第109章 钱小芯、王晓靖，再是刘海男。 陆停停放下了水带，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活动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肩颈，询问着下面的情况。 正抖着手解绳子的刘海男闻言摇头，让陆停停的心沉下去了半截。 “不太好。我上来的时候，门已经被砸破了半截，现在全靠桌子堵着，他们三个堵在门边，进来一点砍一点，但是也……” 刘海男喘着粗气，没再说下去，陆停停也懂了他的意思。 “除了门呢？玻璃墙还顶得住吗？” “可以，玻璃墙没啥受力点。而且门破了一块之后，所有丧尸都涌到这边来了，他们顶不了太久。”刘海男急着甩开水带，来不及整理好塞到张湉手里，就先扔在了地上。 他抖了抖背包表面的水珠，从里面掏出了包在衣服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是通话界面。 点亮免提。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响。 斧刃砸在骨头上。 西瓜刀穿透肢体。 网球拍锤击皮肉。 “好巧啊！又见面了！聪聪宝贝儿快跟大家说哈喽。” 江志刚的声音，气喘吁吁。 “滚。”聪聪的声音模糊在背景音里。 陆停停不住地咬着手指上的死皮，眼睫毛落满雨珠，争分夺秒地转着思路，可大脑的一个角落却开着小差，心想，还有力气开玩笑，可见还能多砍两个丧尸。 三个人守门，几十只丧尸的冲劲，他们肯定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可一个个撤离也没有办法了。但凡一个人撤后，剩下两个人恐怕会登时被丧尸淹没。 陆停停的脑子里闪过聪聪的小金毛，还有江志刚吱哇大叫的声音。 罗菲挪到了她身边。 “让他们一起上绳子吧。”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与其坐等丧尸攻破，不如搏一把，三个人一起跳起来抓绳子，让丧尸跃过窗户，坠落。 如果一切顺利，这就是最好的方案，可—— 风险太大了。 雨势似乎又急了一些，斜飞的雨丝密密麻麻。 一旦行差踏错，三个人够不到消防水带，就会先丧尸大队一步坠下高楼。 而没有防护措施，单靠三个人抓着水带，把他们一路拉上来的过程中，只要脱力，就是坠入万丈深渊。 天台一片沉静，陆停停转头，征求罗菲的意见。 为了避免引起什么会飞的丧尸动物的注意，天台上没有亮手电，所有人需要照明了都是临时开一下手机屏幕。 此刻，陆停停看不清罗菲的脸，也无从辨别她眼中的情绪。 “我没有意见。”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笑意，聪聪：“我们也没有。” “嗯。” 扑通。 水带表面上还沾染着罗菲的血迹，又一次从高楼甩下， 陆停停恢复了冷静：“待会儿抓紧点儿啊。”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扛起了两条水带，两边站好。 “你俩先，我最后。三、二、一——” 不给另外两个人说话的机会，电话那边，江志刚话音刚落，呃呃——丧尸嘶哑的声音立刻贴近。 天台上的人们看不到下面的场面，只能通过凌乱的脚步声猜测情形。 雨点刷刷地落，脚步声渐远，随着就是重响，堵门的桌子在地上拖出沉重的摩擦声，还有交错的肢体碰撞声。 一条水带瞬间绷紧。 张湉熟练地左手环绕一圈，穿过肩颈，扛起一个人的重量：“这边有了！” “这边也是！” 电话那边除了丧尸的声响，再没有别的动静，陆停停心急如焚，落后一步的江志刚够到了没！ 楼下传来坠响。 陆停停的耳边轰得一声，心脏重重地一跳，她不敢置信地握着手机凑到铁丝网边，趴在上面往下看去。 根本看不到的。 她知道，但那声似幻非幻的声音，就这样在她耳边循环播放。 “……你们听见了吗？” 她跪在铁丝网边，手机屏幕的光自下而上打在她的脸上，惨白如纸。 没有人回答她。 第58章 所有声音都从她耳畔消失了。 雨声。 风声。 天台上九个人的呼吸声。 世界一片寂静，放得无限大，眩晕感充斥着她的脑袋，防止全世界都是细密的针尖，放大，又紧缩到一个小小的孔，试图将她揉碎了吞没。 有人在叫她。 “停停！” 是谁呢？ “停停！” 世界从一个光点开始复苏、膨胀，渐渐放大到整个视野和空间。 雨，落了下来。 “停停！快来！”是张湉在叫她。 “不是他！你快来，你看，绳子更重了！” 遥远的通通声还在响起。 坠楼的不是江志刚，而是跑赢了他的丧尸。 四十二秒前—— 江志刚紧随二人身后，眼看他们一人抓到了一条水带，然而轮到他时，事情陡然棘手了起来。 夜来风雨，聪聪和长发男抓着消防水带，竭力向上，给江志刚留下空间。 风过高空，吹得两人摇摇晃晃，连带着垂了重量的消防水带也左右不定。 江志刚屏住呼吸，一个左闪，躲过了身后扑上来的丧尸。向前冲刺的丧尸被虚晃一枪，直直地坠落高楼。 第110章 这还没完。 江志刚捏紧了手里的消防斧，一个转身，大开大合地挥舞几下，清了身侧五十厘米的空间。 然而丧尸不是知痛怕死的生物，同类的惨状无法对它们形成半点威慑，只知道前方空了，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聪聪和长发男像两只风干的腊肠般挂在窗外，谁也帮不了他。 江志刚一秒也不敢停，再一次闪过两只丧尸后，助跑两步，看准了水带摇晃的方向，奋力起跳。 ……风没有辜负他。 挂在半空的三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全部身心都放下了手下的水带上，双臂紧绷，腰臀发力，指节拧得泛白，轻微调整着姿势，让水带顺着大小腿绕上两圈，再用两腿锁住。 天台上，感受到手下绳索进一步紧绷的张湉咬紧牙关，吼出了齿间的名字。 不怕消防水带粗糙得磨伤手，只怕它被雨润湿后太滑。 陆停停惊醒后立刻加入了这场一边倒的拔河比赛。 顺着彻夜不停的风雨声，从地面传来的扑通声像是伴奏，听得众人身心愉悦。 虎口处被磨出了一排水泡。江亚美不敢换手，只能忍着疼痛，一咬牙发力，磨出了混合着组织液的粉红血迹。 直到铁丝网的那一边，缓缓提上来三个人影。 他们全部扒住铁丝网的瞬间，靠近边缘的几人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扶着几人慢慢跃过铁丝网的上沿，两步摔在了地上。 脊背靠地的时刻，聪聪乱糟糟的金发甩在耳侧，这才感觉到血液经流四肢，让手脚有了温度。 这辈子都不会去攀岩了。 他张开嘴，让雨水润湿干燥的唇舌。 “嘿！” 有人挡在了他的上方。 聪聪睁开眼。 何子璇笑眼盈盈地蹲在他身边：“受伤了没？” 雨天有个好处，眼泪不会被发现。 聪聪抬起手，搞怪似的把自己从头到脚拍了个遍，最后说道：“报告长官，完好无缺。” 她俩旁边，是狂哭不止的江志刚。 “呜呜呜，呜呜呜，我真的吓死了，”江志刚打了个隔，继续在雨里坐着哀嚎，“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们了啊啊啊，我都想好了没办法我就跳楼吧，但是我不想变成丧尸我也不想变成一块一块的呀呜呜呜……” 被江志刚紧紧抱着的张湉朝身边的陆停停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又在看到陆停停也在偷偷擦眼泪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陆停停没躲，她默默地站着，平复着心情。 路过的江亚美收拾了捆绑在水泥柱子上的消防水带，啧啧称奇，这场面，还真像一家三口，恩恩爱爱的俩口子，和他们那动辄哭闹不休的大儿子。 长发男倒是最沉稳的一个，靠着铁丝网坐着，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让罗菲说，他也就是表面装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指不定这会儿也在重新审视人生呢。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她走到旁边踢了踢长发男的腿：“怎么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关固原并没有抬起头来。 沉默了几秒后，罗菲抿了抿嘴，蹲下身来，歪着头朝着他脸上看去。 关固原默不作声地哭了。 察觉到罗菲的视线，他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水渍，轻咳了两声，坐直了身子。 背后的江志刚还在接着嚎呢。 罗菲没有站起来，而是相当难得地耐心问道：“你还好吗？” 这其实不是一个好问题。 当你问某人“还好吗”的时候，预设的答案就是“很好，谢谢关心”，说出与此不同的答案是需要打破的勇气的。 这就像英文课本里的经典对话一样，几乎成为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约定俗成。 在罗菲的设想里，大概这会是非常体面的一次对话，她礼貌地问候，而他客气地回答。 不过此刻，关固原还是沉默着，让罗菲几乎耗光了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或许他不愿意和她说话吧。 罗菲站起身来，打算给他留下自己缓缓的空间。 但关固原扯住了她的衣服。 “别走。” 声音轻飘飘的，拉着她衣服的手倒是稳稳当当，看来还能多杀几个丧尸的。 罗菲这样想着，倒是也安安静静地蹲着没走，过了两分钟，觉得蹲得脚麻了，索性坐了下来，反正身上也都淋湿了。 还好是七月，不然要冻死人了。 罗菲漫无目的地想着，倒和陆停停想到了一处。 “冷不冷？”陆停停晃了晃她和张湉牵着的手。 坐着湿哒哒的地上，就算是夏天也要小心。 张湉还没回答，倒是江志刚抽抽搭搭地回答：“是有点。” 于是陆停停一手一个给他们拉了起来，推着众人往唯一能躲雨的屋檐走去。 十来个人挤挤挨挨地缩在一个小小的屋檐下，分食着背包里的饼干和功能饮料，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 江亚美：“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待会儿吧，我再休息休息。”江志刚捂着心脏。 “你别去了，”陆停停把包里的干毛巾递给他，“休息吧，楼下的丧尸不多了，我们处理掉就好了。”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见到了终点。 黑夜和漫无边际的悲伤都压在心底，嘴上说的却依旧是柴米油盐的琐碎，仿佛抓住了生活的常规，就能假装秩序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111章 但陆停停并不讨厌这样的方式，日子总要过下去，他们依旧会提起赵阿姨爱吃的口味，虽然所有人都明白，已经走的人不会再回来。 就像这七天里不断复现的死别。 “我决定了！” 在众人细碎的话语里，陆停停突然出声，语气坚定。 张湉收拢了按在她肩头的手。 所有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转头看她。 “我要辞职了。” 江亚美：“诶？” 失去了工作搭子的她第一个跳了起来。 “为什么？！”还没定陆停停说话，她又蔫了下去，“算了算了，早走早好。” 何子璇揉了揉江亚美的头发，却是在对陆停停说话：“挺好的。我也要辞职了。我打算，回家好好陪陪爸妈。” 聪聪接话道：“不离职也行。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会有好一段时间给大家休养生息的，真有事儿就居家办公呗。” 罗菲啧啧：“你高估了资本家的品格。信不信，接下来一段时间，丧尸清扫、基础设施重建的时候，大批人只能在家刷手机，这就是互联网平台抢夺用户的最好时机，不让你们立刻返工就不错了。” 刘海男两眼一翻：“不打工了，上不来一点班。” 罗菲：“现在市场形势不好，丧尸灾后多少企业都关门了呀，你出去是找不到好工作的。现在失业的人这么多，里面不乏名牌大学毕业的，你的工作年限也不长，还未婚未育，你怎么和他们竞争呀……” “师父别念啦！” “啊啊啊啊啊！” 天台上一片地狱笑话带来的欢声笑语。 停息过后，罗菲揉了揉酸痛的脸颊，问陆停停：“你想好要去哪了？” 陆停停一晒：“我准备投身实体经济。” “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哈？”的表情。 不怪众人反应大，实在是，实体经济的典型代表——餐馆。十家餐馆六家赔，一家赚钱三家亏。 陆停停：“健身房？拳击馆？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大家对锻炼身体的热情应该会高点儿吧。” 毕竟是身后有利齿的赛跑。 “或者是咖啡馆？甜品店？小资到底。” 她跃跃欲试，话语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挺好的，”罗菲接话，“接受入股吗？我可以投几万。” 江志刚：“我也可以！” 陆停停失笑：“开什么都没想好呢？” 不过很快她就转过了思路：“说不定我该去非法集资，看你们这一个个的。” 她扯了扯张湉的胳膊，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你呢，给不给？” “不是早就给你了吗？” “什么？” 张湉：“工资卡。” “呜————” 身边的一圈人立刻开始怪叫。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快乐，陆停停难得地充满了逗他的兴致，一挑眉毛：“那你就没有私房钱了？” “嗯…”张湉故作沉思状，想了想回答，“只有我自己了，你把我也带走吧。” “……废话。” 怎么可能不带呢。 “诶。” 江亚美拍拍何子璇的肩：“你牙疼吗？” 何子璇神色认真，捂着一边儿的牙齿：“有点儿呢，酸的。” 就相隔两步的功夫，但陆停停懒得穿过雨帘教训这两个坏人，哼了一声，惹得那边的欢声笑语更响亮了。 四点四十了。 江亚美感受到了困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抬头瞧了瞧夜色。 或许今天可以看到日出。 如果云消雨歇的话。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眼角捕捉到了一抹天边的光亮。 什么？ 她以为是自己缺少睡眠到眼花了。 但眨了眨眼后，江亚美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快看！” 雨停了，不知何时。 天边泛起了朝霞。雨云变成了空气分子散射的温床。光晕染开来，模糊了天与地的边界。 日与夜正在重新划分领地，而仍属于黑夜的那一边，一点小小的亮光穿过了黑夜，像黎明的引领者，像无畏的先锋军。 一架军用直升机，正朝他们飞来。 “装着吧，总会用得到的。” 离开便利店前，在收拾每个人的随身行囊时，赵阿姨拆开了十几套野营手电筒，一个个地塞进他们的背包。 “万一呢？”赵阿姨板起脸，于是没人敢说一句不带。 手电筒的光亮笔直地朝着直升机闪烁，在墨色的夜里挥舞。 远远望去，舱门打开，探出半个身子，朝他们招手，示意在天台上手舞足蹈的他们给直升机让出一片停机的空地。 直升机的身后，霞光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