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神明降临无限世界》


 第1章

    [无限流派] 《赛博神明降临无限世界》作者：苏津渡【完结】
    文案:
    黎白安作为主神，却被放逐到自己管辖下的世界。
    不夜城下淹没的欲望，霓虹灯中肆意的狂欢，脑机口上廉价的生命。
    被摆布的人类挣扎求生，妄图撕碎神明定下的人生剧本。
    潮湿的角落、混沌的思维、暗红的余烬，滋生出不可言说的邪神。
    血与骨、钢与枪、天灾与长生，它们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困住作为“普通人”的主神。
    副本层出不穷，阴谋暗流涌动，灾变一触即发。
    觉醒的主神终于发现了世界被污染的隐情。
    是时候和那些曾经陷害她、现在算计她的家伙们清清帐。
    “现在想起我是谁了？”
    曾经被放逐的主神重回高纬，众神明的位次重新洗牌。
    *
    上卷·大夜弥天（主副本）
    黄泉旅馆：旅馆里的肮脏秘密。
    社畜一日：最强打工人就是可以怼天怼地。
    安宁小区：小区不安宁，私立高中有古怪。
    上元夜游：鬼气森森与热闹庙会。
    下卷·众神游戏（主天灾）
    生于凛冬：极寒&地磁污染&避难所。
    海岛登陆：洪水汪洋&孤岛求生。
    天庭往事：陨石灾难&飞船生活。
    *
    阅读指南：
    1.剧情为主；
    2.前传《神级大佬整顿无限世界》，可独立阅读，一起食用更佳；
    3.比较硬核，欢迎一起解谜。
    *
    内容标签： 科幻 无限流 悬疑推理 赛博朋克 克苏鲁
    主角视角:黎白安 齐千里
    其它：无限流，天灾求生
    一句话简介：无限天灾，斑驳世界的无畏与新生
    立意：黑夜终将迎来黎明。
    第1章 黄泉旅馆1
    黎白安：
    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摆脱了曾经的躯体，上载到水蓝星。
    水蓝星是虚拟世界，你是这个世界的主神。
    你的第一次旅程出现一些问题，他们重启了对你的考验。
    注意识别那些熟悉的人事物，他们重组了水蓝星。
    这是你找出始作俑者的最后机会。
    对了，白翼是你一定要争取的盟友。
    祝好。
    黎白安
    【警告：识别到违规信息！】
    【修正模式已开启】
    【违规信息已清除】
    *
    傍晚刚下过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映照出灰白色的路灯。
    郊外通向希尔市的盘山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黎白安的摩托车就在这条路熄了火。
    距离城区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如果她一路推着摩托车走回去不知要多久，明天早晨还要去实习的公司上班。
    她得找个地方修车。
    手机地图上显示这附近有一家修车店，不过要离开公路走到小路上，也不知还在不在营业。
    不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蓝紫色的霓虹灯牌将整座城市烘托得像一片巨大的狂欢池，而通向修车店的这条郊野小路，连必要的路灯都电路不稳，频闪连连。
    如果是个普通女孩，黎白安一定不建议她在空无一人的夜晚走上这条幽暗小路。
    但是对她自己而言，这些潜在的小危险不足为惧。
    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推着摩托车走下公路，两边的树林越来越密，公路上的灯光被遮挡了不少，已经完全看不到城市的风景，耳边多了鸟叫和虫鸣，空气变得更加湿润清香，可以她顾不上欣赏，费力地辨认着眼前的道路。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一间旧铁皮搭出来的小屋出现在树林中，屋顶用白色灯线弯出一个大大的“車”字，门前有挡雨棚和能停两辆小轿车的空地，轮胎、零件、工具、机油、防冻液各种东西零散地摆在铁皮窗户下，看起来是一家正经的修车店。
    黎白安把摩托车停在挡雨棚下，敲响了铁门。
    拉开铁门的是一位画着烟熏妆、头发蓬松发紫的大姐。
    “找我有事？”大姐警惕地问，继而看到一个黑发黑眼，鬓角及耳的二十岁出头的女孩。
    “修车。”黎白安侧了侧身子，转头指了指身后的摩托车，她脑后的头发在颈间形成一个柔和的倒三角。
    大姐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把门缝开大了一些，从门边拿出一个小板凳递给黎白安，嘴里说着：“好嘞，你先坐。原谅我刚才态度不好啊，这晚上偶尔会有醉酒的人在林子里敲门瞎闯，你也注意安全。”
    摩托车的点火线坏了，不难修，大姐拿出工具修车，与她攀谈起来。
    “我叫常燕，家就在这附近。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跑郊外来了？”常燕说。
    “下班回家。郊野公园附近不是新开了一家逃脱大厦，我在那里打工。”黎白安说。
    “哦，我听说过，有鬼屋、密室、桌游什么的。现在年轻人好像都挺爱玩这些的。你在那里做什么，检票吗？”常燕眼中放出了一丝丝想“沾光”的神采。
    “装鬼、扮恶人。”黎白安叹气道。
    常燕沾光失败，却不在意地笑起来，“哪份工作都不好做，我觉得你这个还挺有意思的。”
    黎白安知道，她只是感慨一下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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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想她作为这个模拟星球的主神，本该在高维飞船中操纵众人的人生，却被放逐到星球之上，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人生目标从掌控文明的发展改为赚钱糊口。
    她真的很难打起精神。
    “修好了。”常燕擦擦手上的油，对她偏头示意道，“试试。”
    黎白安重新打火，这次摩托车顺利启动。
    “多少钱？”
    “给个成本价就行，”常燕豪爽道，随后又犹豫着开口道，“妹妹，我在这开修车店是有原因的，看在我收费这么低的份儿上，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常燕说等她回到公路，再往前走会有一大段下坡路，叫作横厡坡，也简写作横原坡。
    大约十年前，横原坡附近还没有修公路，群山环绕，人迹罕至，是踏青郊游的好去处。
    常燕带着跟丈夫和儿子一起来郊外徒步时，曾经把车停在附近，走入公路旁边的林子里露营。
    返程时，他们遇到了大雨。
    天像是被捅漏了，瀑布似的雨帘接连不断地从天空中泼洒而来。
    这么大的雨导致路面的能见度太低，根本无法开车，只能停在路边等雨变小。
    常燕丈夫担心持续的降雨会造成泥石流，车又停在坡道附近，不敢长时间待在车里，便穿上有反光条的雨衣独自下车寻找安全地方，让常燕带着孩子待在车上不要离开。
    常燕在车里搂着被大雨吓到的孩子，一边担心丈夫，一边担心这条坡路的泥土。
    丈夫很快折返回来，带着一身湿凉的寒气，兴奋地说前面路旁有家旅馆，还能提供饭菜，又热闹又暖和，而且还有房间，今晚就在旅馆过夜，等明早雨停了再走，车就先停在这里，前面不好掉头，开过去很危险。
    说罢他下车从后备厢里拿出雨衣和背包递给常燕，自己背着孩子走在前边，让常燕跟紧他，一起走过去。
    雨地里忽然刮起一阵风，把雨水吹得打起了旋，直往脸上糊，迷得常燕睁不开眼。
    她用手挡在眼睛前，摸了摸脸上的雨水，再抬头就看不到丈夫和孩子的背影了。
    这横原坡前后就一条路，旅馆不可能在林子里，她倒是不担心走丢，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可是越走越不对劲，她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赶上之前丈夫探路时往返的时间了，却还没看到父子俩的身影，难道是和他们走岔了？
    常燕看了眼手机，一点信号没有，何况在这种天气她也不敢打电话。
    她只好顶着雨原路返回，看看自己是不是漏看了周围的灯光。
    往回又走了十几分钟，一抬头眼前是自家的车，可车钥匙在丈夫那里，常燕打不开。
    如果丈夫找不到她，可能会回到车这边，这里对他们来说勉强算是一个地标，与其乱走还不如就在这里等。
    这辆车刚买不久，是最新款的悬浮车，即使在山路上也能如履平地，毫不颠簸。他们选择这款就是希望能多带孩子去露营踏青，亲近自然。这是他们小家的幸福象征。
    滂沱大雨中，常燕攥着雨衣的衣领，倚坐在新车旁边，忍着寒冷和饥饿等待着。
    一直等到转天清早云销雨霁，日出东方，也没等到丈夫和孩子来找她。
    横原坡就一条路，天气好时坡道两边草地上的景色一览无余，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还有丈夫说的那个旅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旅馆。
    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叫来了拖车，连车带人一起回到城里的家中，仍然没有看到他们。
    她慌了神，报了警，联系了双方亲属，发动了所有人认识的人一起找，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也没有发现横原坡上的旅馆。
    “大家都说他是趁机带着孩子抛下我走了。我不信，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被困在哪里了。后来我在横原坡附近开了这家修车店，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等到他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一定会留下线索。”常燕望着远处说。
    “妹妹，你听完别害怕，我就希望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可以跟我说一声，必有重谢。”常燕说。
    黎白安不是不同情常燕，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她好，还忍不住觉得常燕的经历比他们恐怖密室店老板设计的剧情都有意思。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如帮她留心来得实际。
    “没问题。”黎白安简单地回应道。
    告别了常燕的修车店，黎白安推着摩托重新踏上乡野小路，走回主路。
    路上她还在想，常燕的丈夫和儿子抛下她离开的可能性不大，要跑路何必买什么新车，还留给了常燕。如果他们单单是因为大雨失足，这么多年过去了，横原坡路边还修建了路灯，动工时一定能找到尸体。
    他们大概遇到劫匪或者目睹到什么交易现场被灭口了，尸体很可能早就被特殊处理了。常燕认为他们“被困在哪里”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对，她作为家属总是觉得人要入土为安嘛。
    只可怜常燕，那家消失的旅馆大概就是她的人生考验了。
    黎白安作为主神时，经常要亲自给一些人设置人生课题，磨练他们，来帮助他们成长，以担大任，普通人则是被算法安排劫难。总之，是人就都会经历难关、遇到不顺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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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轰隆隆——
    天边闪过一道亮白色的闪电，之前已经停了的阵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在林子里有枝叶遮挡，耳边的雨声密集而猛烈，回到主路后，雨声变成了另一种声音，雨滴成片成片地砸落在地面上，在天地间回响着瀑布般的轰隆声，黎白安这时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场雨有多大。
    ——“天像是被捅漏了，瀑布似的雨帘接连不断地从天空中泼洒而来”。
    她从摩托车的后座包里掏出透明雨衣披在身上，一头扎进雨雾中。
    横原坡的总长大概2公里，黎白安提速通过全程大概不到5分钟。
    然而雨越下越大，两边路灯的白光间断地闪烁着，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电流滋啦声。
    摩托车的大灯也只投影出一片又密又急的雨幕。
    视线太差了，她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速度一降再降。
    ——“雨地里忽然刮起一阵风，把雨水吹得打起了旋，直往脸上糊”。
    身上的雨衣聊胜于无，黎白安摸了摸脸上的雨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除了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有雨帘之中路边那家透着橘色灯光的小屋。
    小屋的招牌是用暗黄色霓虹灯管弯折成“横厡旅馆”四个字，但是灯管老旧，部分笔画暗淡无光，远远看去只余“黄泉旅馆”的光亮。
    这时，黎白安的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她在旅馆对面停下车，解开锁屏，看到左上角没有信号的提示，然后打开信息栏。
    发件人后面空缺，作为一条陌生短信，内容颇为简短：
    【横原坡有一家不应该存在的旅馆，四周一片荒凉，却总有游客下榻，这家旅馆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经营窍门。】
    黄泉旅馆就在她面前。
    常燕的人生考验现在变成她的了。
    黎白安不用凭直觉都知道有人在搞事情，她离开虚拟星球文明发展研究项目小组后，一定有人接手了她当时筹备的“人生支线”项目。
    项目策划案当时她写了36页，一言以概之就是让人类下副本，用短暂的生死经历唤醒心中的真善美。
    不知道现在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子了。
    她作为一个带着任务被放逐的主神，其实已经思考出如何处理她的任务了，即解决因她造成的异种问题，余下几十年的人生她只希望能平静地寿终正寝，重回高维。
    按理说，她不应该被纳入副本的人选范围。
    看来她想得简单了，有人不打算放过她。
    她如今是人类，就要受到人类规律的束缚，如果在副本里死亡，那么导入这颗星球的脑电波也会受到强烈的冲击。
    如果有人想算计她，就不会错过她在这里的机会。
    她不推崇冒险，但遇到找上门的事情也绝不退缩。
    黎白安收起手机，推着摩托车走向那家黄泉旅馆。
    第2章 黄泉旅馆2
    黎白安稍走近一些，便看到黄泉旅馆的门缝里伸出一只灰白的胳膊，伸进灯笼里面打开灯泡的开关，门口的一排红灯笼骤然亮了起来，窗边挂的竹席映满红光。
    整间旅馆都透着森然诡异的不祥气息。
    她把摩托车停在旅馆门口雨淋不到的地方，脱下雨衣搭在后座上，独自走进旅馆。
    这家旅馆十分老旧，陈设保持着20世纪中期的样式。这栋建筑原先可能是一个小作坊或者小工厂，后来又改建成的旅馆，因此布局不像一般的家庭旅馆或普通酒店。
    这里一楼大堂的挑高足有四五米，右侧头顶有一台直升机螺旋桨似的大吊顶电扇，电扇旁边垂下两条半米长的灯绳，吊着一支四五十瓦的橘光灯管，另一侧的墙上有四扇小窗；电扇下方是六张很普通的方桌，还有一张由两张长方桌组成的大桌子，两边是长条板凳，挤一挤能坐十几个人。左侧是收银台，收银台后的墙上有一面长方形窗口，隐约可见后面是厨房。
    此时长桌旁已经坐了一位陌生女孩，穿着印着橙子图案的可爱衬衫，耳侧别着橙色发卡，脑后扎着高高的马尾，娇小可爱，看上去二十岁左右。
    大堂里侧的门帘被掀起，约莫六十多岁的老板娘迎了出来，她把头发染得乌黑，在粗布围裙上擦着手，不耐烦地问：“吃饭还是住宿？”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老板娘的本来面目，但是黎白安只需要稍稍定神，就能看到老板娘苍老的人皮之下包裹着尖利的牙齿，以及足以撕开人类身体的利爪和肌肉。
    这是一只异种。
    由她最初创造的那几只感染或繁衍而来。
    虽然大部分异种看起来凶残可怖，但他们都是脱胎于这个星球上原有的生物，在此基础上演变而来，值得一提的是百分之八十的基础生物是人类。
    如果人分好坏，那么异种也分好坏。
    “住宿。”黎白安平静道。
    反倒是那老板娘身体僵直，被冻住一般直愣愣盯着黎白安，像是见了鬼，半天没有吱声，更动也不敢动。
    “我要住宿。”黎白安重复道。
    老板娘强制自己微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拿出二百倍的热情招呼着：“好的好的，您请坐，您快请坐，啊不不不，先来这边，这边请。住宿的话我们是管餐的，早晚各一顿。请您先选一个房间号。”
    黎白安顺着老板娘的手势看向旁边的收银台，这张半人高的收银台和两米来长的玻璃柜并排立在厨房与大堂的窗口前，收银台算账收钱，玻璃柜卖烟酒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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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现在收银台的台面上，账本被收到一边，中央摆着阿拉伯数字1到5，共5枚铁制红字的圆形手牌。
    黎白安瞟了一眼，没有动手去拿，问道：“这里住一晚多少钱？”
    “我们这小地方，收费低，便宜得很。您要是钱紧张，可以先入住再付钱。”老板娘流畅地说着台词，说完这句便收起笑脸，勉强自己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嘴里说着与凶恶完全不沾边的话，“请您聆听我说在前面的几句丑、献丑的话，有几位客人我给您和他们赊几天，可一旦过了那天，请您一定原谅我老太婆僭越，让您屈尊永远留在这里。”
    黎白安迅速破译出老板娘是在给每个进来的游客信息，即留在这里的时间是有限的，天数与客人的人数相同，超出天数后还未能离开就再也不能离开这家旅馆了。
    她看了眼桌子上的手牌，又看了眼坐在长桌旁一直听她们对话的女孩，女孩手腕下有圆形铁片反射着淡淡的光，台面上摆开的5枚手牌加一个手上已经挂了手牌的女孩，能滞留在旅馆的天数应该共有6天。
    她随手选了1号手牌，套在手腕上。
    老板娘可算完成了指引任务，高兴地说晚饭一会儿就上桌，请她们先等一等。
    黎白安在橙子衬衫女孩对面坐下，清楚地看到女孩手腕上挂着6号手牌。
    女孩前倾上身，两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脸，笑眯眯地说：“你不一般呀，刚才那位老板娘可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随后她清清嗓子，模仿老板娘嘶哑的嗓音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有几个人来我可以赊几天，要是来的人少生意不好，赶紧给我把账结了，要是过了结账期限，别怪老婆子我翻脸不认人，让你永远走不出这间旅馆，留在这里当牛做马，嘿嘿嘿。’哈哈哈有意思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蒂，是怪谈猎人。”朱蒂意味深长地说。
    “我叫黎白安，是……预备打工人。”她准确地介绍道。
    “你已经上班了吗？看你年纪不大啊。哦！预备打工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朱蒂边思考边问道。
    黎白安点了点头。
    “很普通的身份嘛，老板娘为什么这么怕你？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朱蒂离她更近，仔细地打量着她问。
    “或许，我命硬。”黎白安敷衍着，并且立刻岔开话题道，“你刚才说你是怪谈猎人，具体是做什么的？”
    朱蒂坐直身体，双手相交，神秘地说：“怪谈猎人嘛，就是字面意思——狩猎怪谈的人。哪里有诡异的都市异闻，哪里就有我。我的工作就是发现这些怪谈，破解这些怪谈，记录这些怪谈，并且收集那些尚未破解的，引起大家警觉。”
    “哦，新闻记者啊。”黎白安了然地点头。
    朱蒂一愣，旋即皱起眉头，张口欲解释。
    忽然间，门外的雨雾中划过一道闪电，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紧接着炸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伴随着电闪雷鸣，又一位客人踏入黄泉旅馆。
    来人一身黑色运动衣，身材高而匀称，瘦而不弱，兜帽下银白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微微贴在脸侧，手里拎着一个用黑布包着画筒似的扁长盒子，不张不扬的气度中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下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略带少年气的面容和那双冷漠的深蓝色眼睛。
    黎白安和从厨房迎来的老板娘俱是倒吸口凉气。
    老板娘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者与众不同的气度，推测出这位是和黎白安相差不多的人物。
    黎白安则清楚知道这位是同样来自高维、来自天庭号飞船，不过不是他们项目组的同事，也不是某个虚拟星球的主神，而是游走在各个项目组的监督者，是天庭号的执法者。
    他来这里做什么？
    “您好，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宿？”老板娘满脸堆笑地问。
    老板娘没有像之前对黎白安那么谄媚，但也是小心翼翼地说完了所有台词。
    也是难为她了，一个场景里竟然有两个高维来客，她原本挺凶神恶煞的，现在反倒不知道谁才是一笑定人生死的那个，叹着气回到了厨房。
    现在手牌还剩下3枚。
    朱蒂兴致勃勃地对坐在黎白安旁边的拿了2号手牌的新人开始自我介绍，之后感慨道：“这次进入副本的家伙都不得了，你知道老板娘为什么对你这么客气吗？你不是新人吧，是不是已经下过很多副本了，我好像也能受到你身上的一些杀气……开玩笑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千里，这是我经历的第3个副本。”他如实说道。
    名字也同那位传说中的同事一样，大概率是他本人。
    齐千里此人，正直靠谱，机敏果决。在黎白安看来，他与人工智能的区别仅在于其性格的缺陷，即沉闷。
    他有类似于人工智能的知识储备，也有乐于助人、不说假话的好品质，但他认为没有必要说的话，就连一句闲聊也无，不能像人工智能那样对答如流，或者与提问者友好交流。
    唯有在他用沉默表示拒绝时，才像一个用灵魂在思考的人。
    这是黎白安之前与他仅打过几次交道中总结出来的。
    有必要一提的是，这几次交道中百分之九十发生在她创造出异种之后，被天庭号的舰长、实验项目总负责人张友仁主任和一众长老、司法者、执法者三堂会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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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哦对了，他偶尔也会说很长的话，但当他大段论述时，往往会很有攻击性，因此黎白安能明确地知晓齐千里不赞同她的大胆尝试，对异种持否定态度，而她与这种精密仪器般性格的同事交流起来也很累。
    总之，他们都看对方有些不顺眼。
    “要尽快发现这个副本的规则，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哪些需要触发完成。”齐千里说，他没有丝毫命令的语气，这番话更像是说给自己，或者帮助她们疏离情况的。
    “你说得对！”朱蒂连连点头。
    谁不想和强者结盟，提高副本通过率呢？
    毕竟在副本里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
    一直未说话的黎白安感受到齐千里看过来的目光，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没再额外说什么，跟这种半熟不熟的同事打不打招呼也无所谓。
    齐千里等了等，见她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
    若是往常，他会认为对方是内向的人或者感到害怕而拘谨，如果之后遇到危险，他可能会多关照一下，但是他擅长安抚他人的情绪。
    不过面前的这个人，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的气息和给人的感觉很不寻常，和普通人还有副本里的异种都不一样。
    他隐隐有种对方是同类的共鸣感，忍不住主动问道：“请问你是？”
    黎白安转头，望着那双清澈、略带困惑的深蓝色眼眸，脑中一闪，惊骇地想：齐千里怎么会不记得我是谁，除非他喝了孟老师的海马区阻断药汁！
    那个俗称孟婆汤的药剂能让人失去记忆。
    齐千里来虚拟星球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她搞出来异种都没被罚喝孟婆汤，只是被放逐到虚拟星球，近距离观测星球文明，同时寻找解决异种问题的办法而已。
    齐千里他是犯了多大的错？
    他不会把张友仁家给端了吧！
    黎白安墨黑色的瞳仁亮起了点点光，语气也变得分外友善，“我是黎白安，你好。”
    朱蒂补充道：“她是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新人，老板娘刚才对她也很客气，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隐藏任务，或者什么特殊本领，应该重点保护。”
    齐千里微微点头，对黎白安说：“必要时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如果不是这里还有人，黎白安简直要笑出来。
    可以可以，获得超强免费劳动力一名。
    朱蒂还继续说道：“她可能有些害怕，而且也不太爱说话。”
    太阳一定今晚觉得从西边升起了，竟然有人在她和齐千里同时在场时，觉得她不爱说话。
    这些反常的征兆是不是在暗示她要转运了？
    第3章 黄泉旅馆3
    “客人们，准备吃饭了。”
    老板娘从厨房出来，走到大门正对面的后院门口，用手背掀起门帘，朝后院喊道：“该吃饭了，出来吧。”然后又钻回厨房盛饭菜。
    黎白安、齐千里和朱蒂停下交谈，将注意力集中到通向后院的门上。
    后院里依次出来四个人，最先出来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干瘦脸色灰白的女孩，穿着绿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和橘黄色的长裤，衬衣和长裤都偏大，像是罩在身上。她朝大堂看了一眼，低着头快步走向厨房去帮忙。
    跟在女孩身后的是一个风韵正盛的少妇，长发松散地梳在脑后，垂下来的头发搭在一边肩膀上，手牵着一个正换牙的小男孩。
    男孩剃着光头，只脑后一小片留了一条小尾巴，津津有味地啃着手指，偷看他们这些陌生人，大大的眼睛漂亮却无神。
    最后出来的是旅馆老板，他穿着旧衬衫，在长桌的首位坐下，对他们说：“大家是今天的客人吧，欢迎欢迎，我是这家旅馆的老板程秋晨，这几天您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各位能找到我们旅馆真是幸运啊，不是我夸大其词，这方圆几公里偏僻啊，只有我们这一家旅馆。没能找来的人，就要风餐露宿喽。”
    少妇和小男孩在老板身边坐下，老板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媳李杏美，旁边虎头虎脑的是我的宝贝大孙子小勇。”
    “菜来啦。”老板娘将一条烤鱼放到长桌中间，转身接过女孩端来的红烧肉，还有香酥鸡、西红柿炒鸡蛋、炒时蔬等等，菜色不算精致，胜在家常温馨，让人特别有胃口。
    所有菜上完，老板娘和女孩也坐下了。
    老板继续介绍道：“这是我老婆马珍月。不说了，大家赶紧吃菜。”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介绍那个干瘦的女孩。
    旅馆外雷鸣不止，夹杂在雷声中的还有啪嗒啪嗒的脚步，而且这个声音越来越近。
    黎白安望向门外，在闪电破空时，看到又一个客人来了。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头发贴着头皮，嘴角下撇，浑身湿透，t恤裹着滚圆的肚子，眼中满是惊慌。
    他不像朱蒂那样早有准备，不像黎白安那样气定神闲，也不像齐千里那样不动声色。
    他气喘吁吁地闯入黄泉旅馆，面对满屋子的人，瘫坐在长桌下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可算、可算见到人了。外面那条路是怎么回事，怎么跑也跑不出去，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
    话音落下，一片安静。
    没有人接他的话，都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评估眼前的情况。
    新人在这个诡异的夜晚经历了跑不出去的大雨和突然出现的旅馆，又看到8个紧盯着他不发一语的人，背后蹭地窜起一股凉气，鸡皮疙瘩覆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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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他摸着自己的头，小心翼翼地问：“有、有什么不对吗？”
    老板娘马珍月缓过神来，起身走到新人旁边，神情诡谲地问：“新来的客人，是要住店吗？”
    新客人心宽体胖，即使感觉到了周围氛围有些不对劲，但没有深究，照常回答老板娘说：“对，我的车抛锚了，天窗还突然漏雨，肯定开不回去了。老板娘，我住一晚，明天退房时结账，我东西都还在车上，手机没信号，也落车上了。”
    “赊账是吧，可以的，”老板娘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有多少客人来就能给你赊几天。客人，选一个房间号，然后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新人随后拿走了4号手牌，“我先上楼洗个澡，有换洗衣服吗，先借我来一身，我买也行。”
    老板娘不说话，只是坐回自己的座位。
    “喂，”朱蒂看不下去了，出声道，“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快找个位置坐下，先别说话。”
    “我身上还湿着，怪难受的。你们吃，不用等我。”新人皱眉道。
    “你进来时，没看旅馆的门匾，也没收到短信？”朱蒂问。
    新人一愣，“我管它什么门匾什么短信，我住一晚就走了。”
    “现在去门口看一眼。”黎白安淡淡地命令道。
    新人对她的语气略有不满，但眼前沉默着的衣着朴素的老板一家和另外三位面无笑意的客人在无形中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事情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于是他将信将疑地后退几步，半个身子探查旅馆外，看了一眼牌匾，黄色的霓虹灯勾勒出四个大字——黄泉旅馆。
    新人大叫一声“妈呀”，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起来，想往外跑，又想起外面的漫天大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原地扭动起来，耳边忽然想起朱蒂的警告，迟疑片刻，步伐僵硬地坐回了长桌下首。
    “客人们都准备好了，开餐吧。”老板说。
    这次不等客人们动筷，除了女孩和小勇，老板一家瞬间变形。
    他们撕下之前虚伪的面容，滑腻的身体从人皮中挣脱出来，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尖牙和利爪，有意用夸张的动作争抢餐桌上的饭菜，在晃动的橘色灯光下，如同恶魔歆享祭品一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半桌饭菜。
    黎白安早已看透他们三个人皮下的真面目，对于这场恐怖演绎没有奉上惊吓的情绪。
    齐千里亦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猜这家伙虽然忘记了在高维时的记忆，但是应该像她一样早早感知到老板一家的异常，加之他已经进过副本，这些把戏对他而言也不新鲜了。
    朱蒂筷子掉在桌面上，即使早有准备，她还是为眼前不加粉饰的一幕而震惊。
    而那位新人，脸色煞白，雨水混合着冷汗不停从头上滴下，他完全被恐惧掠夺，失去了尖叫和逃跑的本能，甚至眼睛开始抽搐着往上翻。
    “喂，”黎白安出声打断异种们恐怖秀带来的惊吓效果，提出问题道，“那个女孩叫什么，你们刚才没说。”
    程秋晨、马珍月、李杏美这三个变身了的异种动作一停，一旦从吓唬人的兴奋中停止并且开始思考，他们就渐渐冷静了下来，重新穿上人皮。
    异种们这次作为人的样子不如之前自然，人皮的褶皱没有完全舒展开，呈现出不自然的白色，像涂了一层白垩，眼底发黑，嘴唇也是不正常的紫黑色，比他们作为异种的样子好不了多少。
    程秋晨语气凶恶地说：“快说，你叫什么名字！是谁！”
    “我我我叫洪亮，声音洪亮的‘洪亮’，家住在希尔市牛顿街35号，在一家合成食品公司工作，年收入20万，老板找借口罚走5万，每天过得紧紧巴巴，实在不值得各位惦记。”被程秋晨吓回神的洪亮捂着头一口气不歇地说道。
    “没问你。”朱蒂叹气道。
    这时，干瘦的女孩开口了，她仿佛被饿了很久，下一秒就要晕倒，避开大家的视线，气若游丝地说：“我叫程素，是小勇的姐姐。”
    黎白安能看出女孩与老板家的其他人都不同，她不是可以脱皮的异种，也不像小勇是人类，而是半张面容干瘦塌陷，另外半张在人皮之下潜藏着如异种般狰狞的面孔。
    程素是个半异种。
    “客人们别愣着，快吃菜。”老板娘招呼着。
    但黎白安的问题还没问完，“怎么不见令郎？”
    “小勇他爸去城里读书了。他以前不懂事，后来看人家都上大学，又不甘心，这两年上进了，自己去城里读书，以后找份好工作，把小勇娘俩也接进城里，也是给我们脸上增光了。”老板说。
    城里？是指希尔市区吗？
    他们偶尔也会用“城里”这个词，但是从程秋晨嘴里说出来特别有年代感，包括他们的穿着，还是有旅馆的陈设，都不像如今这个年代的东西，比较落后。
    这片空间应该是独立于外面世界的。
    “大家吃饭，对了，还有汤呢。”老板娘起身去厨房。
    客人们通过厨房和大堂之间的小窗，能清楚地看到老板娘在橱柜里找出一个瓷盆，从大铁锅里一勺一勺往外盛，结果低头时一不小心左眼的眼珠掉进汤里，赶忙捞出来用水冲完再甩干净水珠，重新按回眼眶里，若无其事地端着一盆汤回到大堂。
    “多喝点汤。”李杏美也劝道。
    没有一个人动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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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目睹了老板娘汤盆中捞眼珠那一幕，谁知道其他饭菜还有没有问题。
    不过他们还要在这里住好几天，一直不吃也不是办法。
    程秋晨、马珍月和李杏美轮番劝说下，洪亮吃了一些米饭，他在雨中消耗了大量体力和热量，无法拒绝食物。
    他慢慢咽下米饭，没有尝到什么特别的味道，身体也没有出现问题，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朱蒂的肚子也在叫，见洪亮吃了没事，也吃了几小口，看到黎白安和齐千里坚定地没有动，又犹豫着放下筷子。
    他们在老板一家的反复劝说中硬挨了近一个小时，晚饭才结束。老板一家起身收拾残羹，告诉客人们可以自由活动。
    程秋晨最后反复嘱咐道：“我们住的地方就在后院，你们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就从后院门，就是楼梯旁的帘子那里叫我们一声，我们就出来了。千万不能进入后院！千万不能进！”
    说到最后一句，程秋晨的语气猛然变调，任谁都能听出浓浓的威胁和警告。
    这在黎白安听来反而有点暗示他们“一定要来哟”的意思，却又绝对不能被老板一家发现。
    老板一家全部离开后，大堂里只剩下他们四个客人。
    “我的妈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已经在那场大雨中死了吗，才来到黄泉旅馆？”洪亮颤抖着说。
    “你是卷入副本中了，”朱蒂承担起了讲解的工作，“你现在还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要是找不到离开副本的方法就会发生各种可怕的事情。”
    “副本？什么副本？为什么被选中的是我？”洪亮眼中含泪地问。
    “选人机制不知道，也许因为我们离目标地点近，再加上一些随机性吧。至于副本嘛，反正我把它当做挣钱的工具，如果能顺利通关能收获一则怪谈和通关奖励，奖励通常是3万元。”朱蒂说。
    “我不差这几万块钱。要是、要是我给他们3万块，是不是能直接离开？”洪亮燃起一丝希望。
    “你想多了，奖励是附加的，通关才是第一位的。”
    洪亮瞬间泄气，问：“那要怎么才能通关？”
    “通关方法众说纷纭，我之前经历过5个副本，都是在最后一天开始和异种正面冲突，几乎把他们都杀干净才出来的。据网上的评论说，其实只要击杀某只正确的异种就能通关。但是怎么算是‘正确的’，谁也给不出答案。是吧？”朱蒂看向同样经历过副本的齐千里。
    不想齐千里摇了摇头，“单纯依靠杀戮离开之后的副本还会存在，只有真正破解副本才算通关，通关的方法是唯一的，有且只有一个。”
    “什么？”朱蒂惊讶地望着他，“你知道正确通关的方法？你不是只经历过两个副本吗？你别告诉我，你只经历过两个就找出规律了……”
    “我经历的第一个副本时限7天，在第5天通过。第二个副本时限5天，在第2天通过。通关规律经过了验证，应该没有问题。”齐千里说。
    “所以通关方法是什么？”黎白安好奇地问。
    齐千里看了她一眼，随后望向大堂里布满灰尘的风扇和高高的天花板，说：“所谓副本，其实是一段记忆碎片，不是完全真实的记忆，是根据记忆延伸衍生出的场景。提供记忆来源的角色是副本的主视角。”
    他目光沉定，说：“找到主视角，杀死它，就能通关。”
    第4章 黄泉旅馆4
    晚饭后他们搜索了大堂的各个角落，却没有任何收获。
    “要找机会去后院看看。”黎白安想。
    寻找线索的同时，她一直在等待时机。老板一家偶尔会来到大堂或厨房走一走，但是后院总是有人在，没有供她潜入的可乘之机。
    “还是没有线索啊。”朱蒂有些泄气地说。
    洪亮没找到可以换的衣服，身上那身好容易干了，又被汗水浸湿，找线索找得满头大汗，“能找的地方都找到，就差掘地三尺了，连个疑似有线索的谜面都没有。”
    这不合逻辑，也不符合副本设立的初衷，副本中不会有解不开的死局。
    他们肯定还有什么没发现，或者没有触发。
    “还少两人。”齐千里望着门口肆虐的风雨，忽然说道。
    “啊？还会有人来吗？这么糟糕的天气，没人能坚持那么久吧。我这么壮都被淋得受不了了。”洪亮说。
    “你是因为在雨中瞎跑。要是有人开了一辆房车，车上又有物资的话，很可能找个地方停下，一直等雨停。”朱蒂不客气地说。
    “我们要出去找找吗？”洪亮问。
    这么大的雨，没人想去。
    “再等等。如果这个两人一直不来或者已经死了，一定会有其他解决办法。”黎白安说。
    这时，他们头顶的灯泡开始闪烁，发出滋滋啦啦令人牙酸的电流声。
    老板娘马珍月裹着起球的披肩，打着手电从后院走出来，“客人们，已经快到12点了，外面要熄灯了。大家回各自房间睡觉。”说完，走到前门，费力地把门板合上。
    这是打烊闭店，不再接客了。
    他们吃完饭才没过多久，已经到12点了吗？
    黎白安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确实已至凌晨，又打开表盘时钟的应用软件，发现秒针走得飞快。
    “这里的时间比外面快一倍。”她说。
    朱蒂马上反应过来，“这说明休息的时间会大幅缩短，我们快上楼睡觉，等明天有新的客人来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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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是啊，我们要保存体力。吃不能吃，要是睡再睡不好，我们坚持不了多久的。”洪亮说。
    这时一楼的灯光全部熄灭，老板娘拉了闸，他们除了回房间，留在一楼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四人上了二楼。
    通向二楼的楼梯和二楼的走廊都裸露在大堂中，二楼靠近楼梯的第一间是1号房，旁边是2号房，后面以此类推，所有房间都在靠墙一侧。
    另一侧是走廊，悬在一楼大厅上，边上有半人高的扶手，开着灯时在上面能清楚地看到一楼大堂和厨房的情况。
    而现在整个一楼和二楼，只有用荧光染料画出的房间号发出幽绿色的光，隐隐能照亮房门和走廊。
    “黎白安，今晚我和你一间吧，随便挤一挤。大家最好都分组住一起，现在还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朱蒂又对其他人说。
    “不行。”黎白安果断拒绝，“你还记得老板娘刚才最后一句说‘大家回各自房间睡觉’，我们要按照房间号入住。”
    “嗯。”齐千里表示赞同，抬步要绕过黎白安走向自己的2号房。
    走廊只有1米来宽，黎白安要侧身给他让出一些路，又不想把后背留给不熟悉的人，只好转过身来，背对走廊扶手和大堂，面对侧面走来的齐千里。
    齐千里看出她的迁就，从她身边路过时感谢地对她颔首，与三堂会审时咄咄逼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等他走过去，黎白安也拧开自己1号房的房门。
    房门不能上锁，也不是一整扇纯木门，而是在中间偏上的地方镶嵌了一扇玻璃小窗，窗户用报纸封上了，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形，但能看到里面有没有亮光，估计老板的初衷是想看有没有客人彻夜开灯费电，现在则用了直接断电的方式，更高效更省事，他们这帮客人还不敢怒也不敢言。
    房间内部的陈设非常简单，房门偏右侧对着一间三四平方米的简陋卫生间，左侧是卧室，放着一张木板床，床上方的天花板钉了钉子，钉子上挂着铁钩用来吊蚊帐，还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盏台灯、一根蜡烛和半盒火柴，天花板中央有个灯泡，旧电视柜上没有电视，只放了暖壶、茶缸、一次性牙刷、牙膏和浴帽，台灯和顶灯因为拉闸断电都打不开。
    窗户用几块木板封得死死的，外面的光无法照射进来，也看不到后院的光景，只有哗哗雨声传入屋中。
    黎白安用手机的手电照明，在床上坐下，然后关了手电，将手机设置为飞行模式，眼睛适应着微弱的光。这里充不了电，手机的电量要省着用。
    朱蒂和洪亮的说法没错，他们应该抓紧休息，保持体力和精神来应对之后一定会出现的危险。
    不过，她不认为晚上真能安生睡觉。
    至少第一晚，她还有精力熬夜，先摸摸这里的情况再说。
    走廊里很快安静下来，朱蒂和洪亮都去了自己的房间。
    黎白安又等了等，再次打开手机手电，在外面完全陷入寂静时，悄悄走出房间。
    外面一片漆黑，她虚捂着手机后盖，以免光亮手电光惊扰了黑暗，只依靠指缝里泄露出来的微光行走。
    二楼每个房间的房门上都有小窗，她往里走的话会被映出身影，为了避免引起误会，而且走廊另一侧可以一眼望到头，她就没有再过去，而是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回到一楼。
    大堂和厨房他们之前都已经地毯式地搜索过，她现在想再看一下到了晚上会不会出现什么新的变化。
    她先在大堂转了一圈，没有新发现，就又去了厨房。
    厨房里除了调料和堆着的碗筷，没有放着食材，她猜老板一家担心顾客偷吃或自己下厨，就把食材都保存在后院。
    厨房也没有变化。
    老板说如果客人有需要可以在后院门那里叫他们，证明后院门是可以靠近的。
    她打算先在门口打量一下后院的布局，摸清地形，一旦有机会立刻潜进去。
    为了避免惊动老板一家，她在厨房里关了手电，改为用手机屏幕的光照亮。
    身边的光暗了下去，瞳孔重新适应亮度，视线不经意从厨房的小窗看出去，她发现后院门附近有一道淡淡的光。
    面如橘皮的老板娘脸色惨白，眼底发黑，猩红的嘴唇勾勒出骇人的笑容，一手举着盛有手指高的白色蜡烛的烛台，一手朝她勾着四根手指，轻声说：“过来，过来。”
    黎白安高度认为自己造就异种的时候，漏加了“审美”这一项。
    老板娘对自己呈现出的形象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如果不是因为在她刚进旅馆时，老板娘的小心翼翼和恭敬已经体现出了自己对待主神的态度，黎白安此时就要考虑是不是直接过去处理了这只异种。
    饶是她认为老板娘没有恶意，面对这副不祥的笑容，依旧手掌绷直藏在身后，警惕地走过去，做好随时结果对方的准备。
    老板娘请她跨过后院门，坐在门内的屋檐下。
    “请您注意只能在屋檐下的水泥地面上活动，踏上外面的青砖就算进入后院了。”老板娘耐心说明。
    青砖被雨水冲刷得湿滑光亮，透着森然寒气。
    “您一定要小心，不是所有异种都认为您是创造我们的主神，很多人反对您让我们成为改变人类的工具，也反对世界应该让人类做主导，还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异种是单纯想取代您的地位。如果其他异种私下找您，您一定要保持警惕。”老板娘苦口婆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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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你怎么看待异种和人类的关系？”黎白安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问道。
    老板娘在她对面坐下，叹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异种都是从自然界的人类和动植物演化而来的，如果按照您原本的计划，异种会带领人类走向新世界，那样我们应该不会被称为‘异种’。是人类自己太过贪婪，擅自改变了您的计划，让这件事变成了现在这样。这段往事在我们的神话故事中流传了下来，而且保有一定的原貌，我们中的大部分都清楚真相。不管怎么说，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做一只单纯却清醒的异种，比做复杂的人类更让我自豪。”
    黎白安沉默。
    老板娘从身后的竹篮里端出一碗还热乎的面汤递给她，“这是我给您留的，这碗面汤和桌子上的饭菜不一样，是‘干净’的食材，您可以放心吃。”
    黎白安一动不动。
    老板娘没有生气，笑着用筷子从汤里挑出了面条，带着面汤一口吃掉，又到院子里挑来井水冲洗干净筷子，重新递了上来。
    黎白安这才接过碗筷，吃了起来。
    “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些，副本世界有自己的规则，每一只异种、每一个人都在其中扮演自己的角色，我不能透露有关规则的一切事情，也不能对您有过多照顾，不然会受到副本世界的严厉惩罚。”老板娘说。
    如果把老板娘比作食堂负责盛饭的阿姨，那么她只能给黎白安这一勺多盛点，没有权限给她直接免单。
    也就是说，逃脱副本还是要靠她自己。
    这点黎白安早有准备。
    “程秋晨和李杏美是什么态度？”她问。
    老板娘连忙点头，“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想法，但是他们胆子小，不敢对您表达自己的敬仰，害怕不小心违反了规则。您看。”
    她顺着老板娘指的方向，借着闪电的光，看到程秋晨从迎面的正房、李杏美从西厢的偏房都伸出自己的头，朝她露出谄媚的笑容。
    她扫过一眼，继续问老板娘：“你们原本认识吗？”
    “不认识，我们是都被选中后来到这个副本，穿上这套人皮后才认识的。”老板娘解释道。
    “关于这套人皮，还有小勇和程素的事，你们有什么了解吗？”
    老板娘只是干笑。
    说明这是不能说的话题，换个角度来分析，则说明这是与逃脱或者副本规则有关的问题。
    老板娘给她开小灶一方面是出于她的主神身份，另一方面她很清楚老板娘有自己的私心。
    按照朱蒂的说法，等到最后一天，如果还不能顺利逃脱，进入副本的游客通常会选择联手大开杀戒，杀掉所有副本中的角色以求逃脱。
    如果只是普通游客，异种们还可以以利用规则削减游客方数量的方式争夺胜利。
    现在黎白安和齐千里都在这个副本中，他们就算变成了普通人，毕竟也还是神，想要灭掉异种还是有方法的。
    异种们不希望落到如此下场。
    至少祈求神们在能有其他办法离开副本的情况下，不要粗暴地选择把它们全灭。
    黎白安慢吞吞地吃着面，不再套老板娘的话。
    白蜡烛即将燃尽，老板娘略有些催促道：“您该回房间了。”
    黎白安放下碗筷，起身离开后院屋檐下。
    老板娘用蜡烛计算时间，又催促她回房间，估计后面还有副本规则要求的环节。
    她回到房间躺下后不久，走廊上果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第5章 黄泉旅馆5
    黎白安躺在床上，侧耳倾听。
    透过房门上那扇糊了一层报纸的小窗可以看到房间号照出的荧绿色光下，有一个梳着松散发髻的人影从她门前走过。
    不多时，隔壁齐千里的房间传来敲门声。
    “客人，睡下了吗？长夜漫漫，要是没睡的话，不如一起聊聊天？”李杏美用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问道。
    隔壁无人回应。
    李杏美继续敲门，锲而不舍地重复着这段话。
    齐千里始终未回答。
    大约5分钟后，李杏美放弃了，向走廊深处走去，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敲门，这次声音稍远一些，她推测被敲的是3号房间，这几分钟里依旧无人回应。
    李杏美无功而返，再次从她房门前路过，下楼回后院去了。
    黎白安觉得晚上不会只搞这一波，依旧没睡。
    大约中夜时分，走廊上果然又响起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偏重偏缓。
    幽绿色的光下，她看到一个头发稀疏的身影停在她门前，咚咚咚敲了敲门，问：“客人，睡下了吗？”
    只这一句，程秋晨又问了一遍。
    对方连问三遍后，她听到了拧动门锁的声音。
    黎白安冷冰冰地喊了一声：“滚！”
    开门的声音顿时停住。
    门前程秋晨的身影继续向前走去，在旁边2号房门前重复同样的问题。
    隔壁齐千里的房间传来一声响，动静不小，像是椅子被踢倒在地上。
    程秋晨的敲门声停止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程秋晨却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度响起。
    3号房是洪亮，之前李杏美的敲门时他没有回应，这次程秋晨来敲门，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大约5分钟之后，3号房始终没有传来拒绝的声音，敲门声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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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如果不拒绝程秋晨进入房间，他停止敲门后会做什么？直接去敲下一个房间门吗？
    走廊里迟迟没有响起下一段敲门声或脚步声，程秋晨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他肯定没有下楼，下楼一定会经过黎白安门前。
    难道走廊尽头不会还有其他暗道吧？
    其实程秋晨没有离开二楼。
    他鬼鬼祟祟地推开了3号房门，打开手中的手电，借助手电的光朝卧室的床走去。
    洪亮毫无所觉，他光着上身，仰面朝上，打着呼噜，无意识地挠着手肘，睡得正熟。
    程秋晨凑了上去，先是看他的手指，一寸寸地移动手电光，再去看他的手腕。然后一手撑着床缘，伸长脖子去看床里侧的另一只手。
    最后一只腿的膝盖抵在床边，两只手撑在洪亮头的两侧，俯身在洪亮上方，两人脸对着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指。
    不等程秋晨细细打量，感觉到什么的洪亮此时睁开了眼。
    “啊————”
    尖叫声骤然响起划破黑夜。
    黎白安立刻听出洪亮出事了。
    她一跃而起冲向3号房，其他人也从各自在房间中惊醒。
    由于旅馆断电熄灯，走廊和房间里的灯都没开。
    3号房间的光源只有程秋晨的手电。
    洪亮见识过程秋晨变身后的样子，没有把对方看作是一个瘦弱的普通老头，也没有贸然向他攻击，只是缩在床角，扯着嗓子喊：“别过来，你别过来，鬼啊——救命——”
    “发生了什么？”黎白安站在洪亮和程秋晨之间，隔开二人。
    洪亮渐渐恢复了理智，认出了陆续赶来的黎白安、齐千里，还有最后进来揉着眼睛的朱蒂，指着程秋晨说：“他他他要吃我了。”
    “客人，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像把你看得更清楚一点，看上去有点吓人而已。”程秋晨声音嘶哑地解释道。
    “你为什么进3号房？”齐千里问。
    “对啊，你为什么随意进入客人的房间？把我们都吵起来了。”朱蒂不满道。
    程秋晨叹气道：“你们真的误会了，我敲了门的，一直没人回答。我还以为房间里没有人，就进来看一看。旅馆晚上熄灯就是为了让客人们好好休息，不要乱跑，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确认了房间里没有人，我就要把客人找回来。”
    “你是说闯进客人房间是为了确认客人在不在？正常来说，如果敲人没人回应，你不是应该默认房间里没有人，直接下楼去找人吗？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直接进到客人的房间里。”朱蒂说。
    “现在是晚上，客人睡熟了没听到敲门声也有可能，一定要进来确定一下。”程秋晨坚持道。
    “你还知道是晚上啊。”朱蒂没好气地说。
    “你们误会我了，我进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啊。”程秋晨无奈道。
    程秋晨必然有自己的目的，他的话不太可信。
    黎白安扭头问洪亮：“他干了什么？”
    洪亮激动地把手掌贴在脸前：“他的脸离我这么近！太吓人了，睁开眼那一刻我心脏都要停了。他那眼神就像在选买哪块猪肉，他要吃了我，他一定没安好心！”
    黎白安看向程秋晨：“你怎么说？”
    “这屋里太黑了，我眼睛花了，看不清啊。我是想看看客人是睁着眼睛逗我呢，还是闭着眼睛睡觉了。”程秋晨诚恳道。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黎白安是半句话也不信。
    程秋晨进入3号房是因为没听到拒绝他进入的声音，这是很可能规则之一，确认每个客人在自己的房间应该也是规则之一。
    但如果只是确认客人的情况，程秋晨又带着手电，只需要往床上照一照就可以了，没必要进入房间，更没必要把脸贴得那么近。
    程秋晨一定另有目的。
    大家都露出沉思的表情，洪亮感觉到程秋晨至少不会在今晚吃掉他，也慢慢放松下来。
    “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程秋晨，你现在能看到我们都回自己房间了，不要再敲门了。”黎白安说。
    程秋晨一脸憨厚地点着头。
    众人陆续离开，黎白安又回头看了一眼洪亮。
    洪亮对上了她的视线，眼中露着怯意，小声说：“会不会是我误会了？他要是想吃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黎白安没有回答，她觉得没必要为奇怪的事情找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来安慰自己。
    尊重怪事，才是发现其中的规律。
    她转身要走，发现程秋晨站在门外，还用手电在屋里乱照。
    这不是为了给她照亮，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程秋晨见黎白安盯着他，停止了动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确认每位客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离开了二楼。
    3号房重新归于平静。
    洪亮蜷缩着侧身躺在床上，头脑又变得昏沉起来，晚饭时可能米饭吃得太多了，变得特别困，丝毫没有察觉到床板生长出无数细小的血管一样的红线，缠绕在他的背后和肩膀。
    *
    黎白安睁着眼睛躺到天光渐白，楼下大堂有老板娘拖动板凳和小勇不小心打碎碗的声音，她才起身下楼。
    “您醒了，先坐会儿等等，早饭马上好。”老板娘招呼道。
    黎白安走到门边，外面是黑色的雨云，滂沱而下，将一切声音纳入雨声中，地上的积水没过她摩托车的三分之一的轮子，闪电不甘示弱，映得窗外犹如白昼，雷声更是吓人，声声像要劈开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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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你们赶得不巧，最近是汛期，雨水大，这样的天气是出不去人的，多住几天吧。”老板娘说。
    在黎白安听来是另一个意思，这雨是阻止他们离开旅馆的，不能出去，说明他们需要的东西都在旅馆之内。
    “客人，麻烦抬一下脚。”小勇刚才打碎了碗，正在用小扫帚把碎片扫到一起。
    老板娘赶忙过来抢走扫帚，拉过小勇的手，嘴里说着：“乖乖，小心扎手。”
    这时，齐千里、朱蒂和洪亮陆续下楼，洪亮昨晚没睡好，精神很差，一只手挠着背后，呵欠连天。
    四人围坐在餐桌另一边，照例和老板一家一起吃饭。
    朱蒂和洪亮昨晚吃过东西后发现没有问题，今天依旧只吃米饭，黎白安和齐千里仍然不动筷子。
    黎白安是有一碗面条打底的，齐千里这家伙是什么打算，难道他要硬挺6天吗？
    从老板娘的暗示来看，这些饭菜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是如果一口都不吃，他们如何维持这几天的能量？
    副本不会设置无意义困难。
    即使她不用为食物发愁，也要考虑一下食物来源的问题。
    所有人坐定，早饭还是要看一次异种变身秀。
    第二次观看缺少了第一次时毫无防备惊吓，但这种场面还是会让人产生生理性的抵触，变身秀结束后，老板一家披着人皮的模样更是让人本能地想要回避。
    早饭之后，老板再次强调他们不可以进后院，然后只有老板娘留在大堂，老板一家中的其他人回到后院，偶尔过来和老板娘说几句话或者拿个东西。
    他们的行为都很自然，就和日常生活一样，但是对游客翻箱倒柜、拆桌子撕墙皮的行为视若无睹，毫不阻拦。
    “还是没有。他们既然敢让我们在大堂里翻找，说明这里不需要他们担心，大概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朱蒂摩挲着手掌边缘，沮丧地说。
    黎白安盯着走廊旁边的门帘，说：“还是要去后院。”
    虽然老板三令五申不可以去后院，但是在前院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这听起来百分百是一句反话。
    “但是不能被他们发现。”朱蒂补充道。
    齐千里赞同她们的主张，只有进入后院才能发现副本的核心。
    洪亮还没从变身秀的惊惧中完全缓过劲儿来，趴在桌子边上点头。
    现在已经是第二日了，他们连问题的边儿都还没摸着，后面的时间体感会过得越来越快。
    他们决定调整后续的主要任务，从寻找线索变为盯人。
    既然副本暗示要他们去后院，就一定会为他们留出去后院的机会。
    他们需要找一个老板一家都不在后院的时机。
    目前来看除了吃饭时，老板一家不会全部离开后院，后院里至少会有一个成年人在，只要进去就一定会被发现。
    他们也考虑到了触发式的机会，就是和角色们说到哪句话，对方就会主动带他们去后院或者提供相应帮助，于是他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从各个角度开始和老板一家聊天。
    马珍月向黎白安抱怨大雨，“汛期危险啊，前几年泥石流，前面的路就被冲垮了，行人就不走这边了，连带着我们的生意都受影响了。不过这几年多亏……嗨，不提了。总之，不要冒雨出去。”
    李杏美劝她多打扮自己，“小妹妹，女人要有女人味，把头发留得又长又黑又香，男人才会喜欢。你现在还小，但你总有明白的一天，可要是明白得太晚了，就没什么机会了。”
    程秋晨没什么兴致和她聊天，不回答她的问题，但这不意味着他不说话，相反他自己说个没完，说的都是年轻时的得意事，“想当年我是我们那一辈里最早有儿子的，那些人羡慕的啊，去谁家串门，家里的老人都要夸我几句，让我当他们儿孙的榜样……我家那小子几岁大就会背古诗了，古诗啊，逢人都夸我们家生了一个神童……上了学脑子灵光，就没有他算不明白的数……”黎白安听了两遍，知道听不到新的内容了，只好打断了程秋晨喋喋不休地炫耀。
    她第一次嫌npc话多。
    第6章 黄泉旅馆6
    小勇倒是话不多，可他还太小，不怎么记事，只知道：“爸爸去了城里，爷爷说爸爸没良心，奶奶说爸爸以后会当大官，妈妈说爸爸会把我们接城里去住的，还有亲戚说我长得很可爱，他们都喜欢我。”
    最后是存在感很低的程素，她只是怯生生地望着黎白安，在黎白安的耐心反复询问中，挤牙膏似地说：“我10岁了……我不知道……你别问我……”那楚楚可怜的为难不似作假，但这打动不了黎白安，她锲而不舍地继续重复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线索。
    不仅程素，其他人的对话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在他们提问之后老板一家的行为也没有任何改变。
    折腾了一天，还是只有吃饭时这一个进入后院的机会。
    晚饭时，黎白安故意拖延，在二楼房间里不下来。
    老板娘会每隔几分钟就在楼下催促她一次，只要她不来，楼下就不开席。程秋晨还让老板娘和儿媳李杏美轮流去后院的每个房间找人。
    如果想趁吃饭时去搜查后院，至少要干掉一个npc。
    这种方式是有违副本设立初衷的，作为创始人的黎白安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这个方法。
    黎白安从房间出来，坐到长桌旁边，走吃饭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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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她今天还没吃东西，看到这些饭菜时也会产生饥饿感，如果长时间不能正常进食，等到最后几天时很难抵御食物的诱惑。
    晚饭后，四人聚在一张小方桌旁，交流一下白天从老板一家那里听到的话。
    得出的结论都比较一致，老板一家对在城里上学的儿子抱了很大希望，几乎把家族三代人的命运都压在儿子身上了，但是儿子很少回来，老板对儿子又爱又恨，老板娘是满满的宠爱，李杏美为自己嫁进程家而得意，程素和小勇都太小，没提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有一点我很在意，老板娘提到过泥石流。”黎白安低声说。
    齐千里瞬间反应过来，看着她说出两个字：“死因。”
    黎白安点点头。
    洪亮把脸皱成包子，“你们不要打哑谜好不好？什么死因，老板一家的吗？”
    朱蒂拳头一砸手掌，说：“对啊，他们那身人皮哪来的，肯定是从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么原本的人哪里去了？我一直以为是被他们吃了，但是他们为什么没吃了程素和小勇，他俩没变过身，应该都是人类。所以这里异种应该不吃人，至少现在吃人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是用了死人的人皮。”
    洪亮慢慢跟上了朱蒂的思路，“原本的那些人已经死了？是死于泥石流？这些异种替代了人皮的原主人。如果说我们在扮演客人，那他们就在扮演老板、老板娘和儿媳，扮演程素和小勇的亲人。对了，那程素和小勇呢？”
    “他们是人类角色呗，或者是主视角记忆中的残影，又都是小孩子，应该不足为惧。现在我们知道异种要受到副本角色要求的限制，不会随意杀我们，今晚只要应付了那两次敲门，就能睡个好觉了。”朱蒂高兴地说。
    黎白安早已想到他们的这些推论，但是不认为事情会如此简单，只是不能确定问题会出在哪里，还要进一步观察……
    这时她注意到朱蒂总是摩挲手掌，问：“朱蒂，你的手怎么了？”
    朱蒂侧过自己的手掌，两只手的掌缘都是一片暗红，像是受伤后刚刚结了一层薄痂，“哦，昨晚可能在床沿的木头上擦伤了，我今天早晨才发现的，醒来时倒是疼了一阵，现在已经没事了。”
    在副本里受伤……这可不是好征兆。
    “那个，昨天敲门是个什么情况，我睡得比较死。除了老板进我房间那次，其他的都没注意到。”洪亮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悄悄地问。
    自从进了这间黄泉旅馆，洪亮的声音就再没洪亮过。
    黎白安帮他们总结道：“昨晚有两次敲门声，第一次是李杏美，她只敲了男性客人的房间，不回应她就会离开，因为没人同意她进房间，不知道她进去后会发生什么。第二次是程秋晨，他敲了每个人的房间，拒绝他进门他才会离开，不拒绝他就会进入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齐千里忽然开口道：“有声音也是拒绝。”
    洪亮和朱蒂都是一愣。
    黎白安因为住在他隔壁，昨晚全程清醒，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他是指程秋晨敲门时如果房间里发出大的声音，也会被认为是房间里有人，是拒绝他进房间的意思。”
    看来昨晚发出的响声不是巧合，他是有意测试程秋晨的不同方式。
    应该也是为找机会去后院做准备。
    “如果发出声音就能代表房间有人，只需要设置个什么机关，就能骗过程秋晨。但骗过他有什么意义吗？”朱蒂思索道。
    “如果客人不在房间，程秋晨要去找人，骗他是有必要的。避开李杏美和程秋晨上楼的时间，又不触发程秋晨找人这件事，大概率有机会进入后院而不被发现。”黎白安说。
    齐千里点头同意。
    其实齐千里明明有实力直接把其他异种干掉通关，但他愿意遵守副本规则，总结规律，听其他玩家讨论，让黎白安还挺高兴的。
    这种高兴类似于游戏制作人看到某个刺儿头测评人员沉浸在游戏中的成就感。
    她希望别人好好地来体会“人生支线”这个项目的意图。
    “还有一点，旅馆提供的饭菜有问题。洪亮既没听到第一次敲门时，也没听到2号房的动静，未免睡得太沉了，我认为是吃了米饭的缘故。那些食物吃下之后会变得嗜睡困乏，晚上会躲不过程秋晨的敲门。”黎白安说。
    朱蒂稍一回想，连忙点头道：“是的，我也感觉特别困，脑子转得也慢。我平时熬几天夜还是可以的，现在处于危险中却困得睁不开眼。昨晚走廊上发生的那些事我也都不知道，要不是洪亮忽然尖叫，我也不会醒。”
    朱蒂吃得米饭还算比较少，但是洪亮出事后她是最后一个到场的，还在不断揉眼睛，不像是经历过很多副本的老游客的警惕性。
    洪亮为难道：“其实看你们不动筷子，我也有些怀疑，可是我们要在这里住那么多天，一直不吃东西不行啊，只是有些困而已不碍事吧。李杏美的敲门不用理会，然后今晚我也做机关，用声音吓走程秋晨。”
    “前提是今晚敲门模式不变。”黎白安提醒道。
    齐千里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说：“要找食物。”
    黎白安至少还吃过一碗面，齐千里自进入旅馆后还没吃过东西，对他们而言食物是迫切需要。
    洪亮赶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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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朱蒂也跟着点头，然后说：“以我的经验来说，食物问题应该只是障碍，关键是要找到出去的办法，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关于线索还有一种可能。”黎白安说。
    大家看向她。
    “应到的游客未到齐，该触发的剧情还没触发。”黎白安叹气道。
    大家为之一静。
    “不是吧！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两个菜鸡？如果他们一直不来，难道我们也跟着嗝屁？这不公平啊，这不是副本的逻辑吧。”洪亮情绪激动又不敢太消耗体力，哑着嗓子愤愤不平地抗议道。
    “我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都是在副本开启的瞬间所有人都进去了。如果那两人在路上出事了，我们岂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要不咱们出去找找吗？可老板娘不是一直告诫我们不要进入雨中……这句不会也是反话吧？”朱蒂也焦虑起来。
    “朱蒂，进入副本前你在哪里？是什么时间进来的？”黎白安问。
    “就在横原坡，我听说最近总有人在这附近失踪，肯定是有可能触发副本，就过来找一找。我说过吧，通关副本有奖励，我就是为了赚钱，外加写怪谈评论。什么时间的话……”朱蒂掏出手机，“在我收到短信提示后的5分钟内。”
    那条短信收到的时间是19点44分，说明朱蒂是在19点50分前进入的旅馆。
    黎白安掏出自己的手机，她收到短信的时间也是19点44分。当时旅馆就在她面前，不像洪亮一样需要特意去找。
    收到短信后，她先是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这个项目初期的一些往事，然后又在门口停好摩托车，总共花费10分钟左右进入旅馆，大约是19点55分。
    和朱蒂只差5分钟，除去朱蒂和老板娘对话所需的两三分钟，朱蒂在19点52分前就坐在长桌旁边了。
    “你坐在这里时有没有看到外面摩托车的大灯，还有我在门口停车？”黎白安问。
    “没有，外面一直有闪电出现，你要是在门口我肯定能发现。再说现在门外也没有什么摩托车啊。”朱蒂说。
    “平行时空。”齐千里总结道。
    朱蒂和洪亮一齐看向黎白安，等待翻译。
    “我们在收到短信到进入旅馆前的这段时间，处于平行时空。必须依靠自己找到旅馆，进入旅馆之中。因此即使我们现在不听老板娘的劝告，冒雨出去，也找不到那两个新人。”黎白安说。
    “可是、可是这不就出bug了吗！”朱蒂叫道。
    外面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应该不会有人这么久还不进来，但凡事总有例外。
    黎白安摇头道：“如果进入副本的人数和手牌数对应的话，出现这种情况时副本一定有第二套方案，就是常说的plan b。要是剧情都不能触发，这个副本相当于并未开启，惩罚我们没有意义。再等一天，如果明天还没有新的事件发生，明晚无论如何要闯进后院一探究竟。”
    时间很快要到凌晨了。
    第7章 黄泉旅馆7
    老板娘如昨晚一样，披着起球的披肩，一副即将入睡的装扮，从后院出来提醒他们回房间，自己来到门口上门板。
    黎白安跟在她身后向外面望了一眼，天仍然是黑压压一片，雨大得令人生寒。
    她问马珍月：“老板娘，旅馆有6枚手牌，如果客人都住满，我们应该能住6天，但是大雨一直把我们困在这里，我们又只有4个人，哪里也去不了，住宿钱也钱都白花了。你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吗？”
    马珍月笑道：“刮风下雨都是老天爷的事，我哪里知道。不过您要是实在待得无聊，入住的第3天晚上，也就是明天晚上，我来给您讲讲故事，权当解闷。”
    出现了一个新的时间点。
    黎白安问老板娘的这番话其实是在侧面描述他们现在的状况，被困在副本的初始阶段，迟迟没有进展，命可能要搭进去，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否知道有什么办法。
    老板娘的回答也很微妙，她提出了一个时间点，然后说给她讲故事。
    讲故事应该是给出线索的方式。
    这就是副本的plan b。
    黎白安没有把自己和老板娘的对话告诉其他人，不管她说不说，明天大家都会知道，如果不是plan b的话，白白给了其他人希望，最后平添挫败感。
    她觉得自己属于比较坚韧的那种人，失败并不可怕，这是一种排除错误的方式，她不会过于受打击，总结经验，然后重新再尝试就好了。
    可大多数人不是，他们的信心需要小心维护，然后才能慢慢成长起来。
    她尊重每个人不同的成长规律，不贪图一时口快。
    第二晚，他们谨慎地选择再观察一晚，没有贸然离开房间，也没制造什么新鲜事。
    黎白安选择浅眠，在程秋晨来敲门时再把他赶走，得到了一些休息。
    这一夜无事发生。
    第三日早晨，齐千里比她提前到了楼下。
    旅馆外仍然下着瓢泼大雨。
    齐千里站在门前，望着阴沉的天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站在他们身后的小勇忽然打翻了桌子上的瓷碗，碗在地上摔成碎片，瓷片到处都是。老板娘过来一同唏嘘，一会儿小勇自己去后院拿来小扫帚，把碎瓷片扫到一起。
    过了一会儿，小勇扫到正门附近，扬起头说：“哥哥姐姐，抬一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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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黎白安盯着小勇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齐千里说：“是循环，这一幕昨天早餐发生过。”
    “他们在重复这一天。”齐千里眯起眼睛，却又无法将这一点与其他规律联系起来。
    白天黎白安照例和每个人聊天，她发现不同时间提问，会得到不同的答案，但是答案背后映射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小勇他爸承载着全家人的厚望，却很久没回来了，还有小勇备受宠爱，程素像个透明人。
    总体而言没有新的进展。
    她已经准备好晚上听故事了，然后等到凌晨想办法去后院。
    按照现在的人数来说，今晚是最后一个晚上。明天晚饭前，他们的赊账期限就到了，旅馆没有任何数字收款设备，他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肯定无法正常付款，就算带着现金，恐怕也有其他难以达到的附加条件。
    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在晚饭前，准确来说是老板一家和他们四人围着一桌饭菜坐定，老板程秋晨刚拿起筷子，虚伪地笑着请大家吃饭时，门外闪过一道惊雷。
    新客人终于来了。
    新来的这位客人留着短寸，身高大约一米八，体重一百八十斤以上，一脸横肉，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开大门。
    一般人比如洪亮，蓦然闯入陌生环境，面对一群人警惕的审视目光多少都会有些不安。
    但是这次来的客人不是。
    他大咧咧地站在门口，嘴里不干不净地说：“找个破旅馆耽误老子这么长时间，他妈的，得亏是老子车里有物资，不然还不得被这大雨浇死。你们这么多喘气地能不能来一个人招待老子？”
    黎白安挑挑眉，这个人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在说谎。
    他既然知道要找旅馆，怎么会躲在车里啃物资？他这两句话很唬人，乍一听像是花了许多时间卡在第一关，但潜意识中组织出来的语言透露了他其实早意识到了旅馆的存在，外面的平行空间只笼罩了横原坡，如果他在找旅馆，最晚也会和洪亮前后脚进来。
    这个人是有意识地躲在车里不出来。
    他应该是进过几个副本了，故意让他们先在旅馆里试错，消耗一段时间进来捡现成的。
    老板娘这时站起来，迎上前皮笑肉不笑地说：“欢迎光临，是吃饭还是住店？”
    “也吃饭，也住店。不过我可说好啊，我现在手里没有钱，手机也没电了，等雨停了再说吧。”
    “旅馆可以给你赊账，赊账天数和来住店的人数一样，不过不能给你单独算，我会从第一个人第一天赊账开始计算日期，今天是你们赊账的第3天了。赶紧选一把房门钥匙，晚上记得住在对应的房间里。还有，千万不能去后院！”老板娘强调道。
    这人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在桌面上随手一抓，拿了靠近桌子边缘的一枚手牌，她记得那个位置是4号。
    4号挤到黎白安和程素之间，对她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自己占了大半条板凳，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等老板宣布开饭，端起碗就往嘴里扒拉米饭，然后扔下碗筷，在众人的注视中上楼去了。
    老板一家没有阻拦他，只是对4号自恃聪明的行为露出冷笑。
    黎白安猜4号一定有过类似的经验，比如有些规则只要不听到，就算角色没有告知他，他就少了一项限制。现在他表面上是上楼了，肯定偷偷躲在门缝后面盯着大堂里的一举一动，间接获取情报。
    很精明，精明得让人生厌。
    4号的到来充满火药味，他不打算和其他人交流信息，没有把同样进入副本的其他游客当作队友。
    那么，如果危险来临，不光不指望他能与大家友好互助，还要提防他在背后插刀。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赊账住宿的时间多了一天。
    现在5号房的手牌还没人拿，说明人没到齐，老板娘的晚间故事应该还是会讲的。
    然而事与愿违，伴随着闪电和惊雷，门外又出现了一个客人。
    “你好，还有空房间吗？”来人是一个位二十六七岁的女人，穿着水洗蓝的牛仔裤，缀铁钻的皮夹克，上身衣服略显臃肿，但丝毫不掩盖黑色长发飘逸出的靓女气质。
    她身上的雨水不多，和4号的状态很像，不止黎白安，大家都在怀疑这人是不是和4号认识，故意分别前后进来。
    谁知反应最大的是老板娘，她忽然站起身，面色凶狠地对女人说：“我们没有房间了，你走吧！”
    大家都是一愣。
    这是最后一个到达旅馆的客人受到的惩罚吗？
    朱蒂又担心又好气，左右看看黎白安和齐千里的脸色，见两人只是聚精会神地观察眼前的情况，情绪没有丝毫起伏，便要求自己也冷静下来。
    一旁的洪亮则是完全看傻了，半张着嘴，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让我去哪里？”女人毫不客气地回怼道，说完冲进旅馆里，仰着下巴望了一眼沉默的众人，只对程素和小勇眨眨眼笑了一下，然后径直冲向后院。
    后院，那可是他们的禁地。
    果不其然，老板娘立刻追了过去，连老板也站起身，大声喊着：“你想做什么？老头子，快，拦住她！”
    他们透过只到门框中部门帘下方，看到女人在后院里绕了一圈，没有进入任何房间，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感慨道：“连杂货间都住人了，你们的生意好到不可思议啊。”然后她在收银台看到了仅剩的5号房门手牌，不容分说地拿起了，套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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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现在所有钥匙都有了主人。
    老板娘不甘心地咽下去了抱怨的话，没有再逼迫5号离开旅馆，也没有惩罚她擅自进入后院，将之前对4号说的话又重复一遍，补充道：“你已经拿了房间的手牌，就老老实实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闯进后院！”
    5号扬了扬下巴，算是听到了，她看到桌边长凳上4号离开后留下的空当，顺势坐了进去，接过老板娘粗暴递过来的新碗筷，开心地吃了起来。
    剩余的晚饭时光十分平静，老板一家甚至都没变身。
    现在人齐了，副本的内容正式启动，一些纯吓人的环节便暂停了，而且自此之后老板一家再没有与黎白安的额外交谈。
    最遗憾的是晚间故事泡汤了，虽然供他们破解副本的时间延长了2天，但这么多天没怎么吃东西，积累的饥饿感在一步步吞噬他们的意志力。
    老板一家撤下餐具，老板娘即使在黎白安的追问下，也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再提讲故事的事。
    5号悠闲地抹抹嘴巴，望了一眼外面的大雨。
    “外面什么时候下了这么大的雨，最近是汛期吧，你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5号像是来度假一样和其他人攀谈着。
    “我叫廖佳玲，你们肯定不认识我。”廖佳玲笑道，这语气反而好像暗示大家应该认识她似的。
    没有人回应她，连社交达人朱蒂也拿不准廖佳玲是个什么意思，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副本中。
    有了4号的态度在前，他们之间也一下子疏离了起来。
    晚饭后没多久，大家就陆续上二楼回自己的房间，甚至没有商量今晚去后院的事情。
    黎白安倒是没准备依靠其他人，晚上自己一个人行动就行。只有心中有些遗憾，最后两名游客未免来得不太是时候，不光搞没了直接给信息的环节，而且影响了之前游客间的团结，再者新来这两人也没有触发新的剧情，这让她有种浪费了很多时间的感觉。
    即使现在6个人齐了，到了明天他们的时限还是已经过半。
    死亡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她作为主神也不能为所欲为，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意味着，如果她未能找出逃脱副本的办法，依旧会被副本收割，依旧会死。
    今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咚咚——
    门外响起了极轻的敲门声，但此时还没到凌晨。
    黎白安打开一道门缝，有些惊讶地发现门外是齐千里。
    他开门见山道：“今晚我会拖住李杏美。”
    两位新人带来猜忌和怀疑之后，齐千里选择继续执行白天讨论的计划，选择信任她。
    “好，我会找机会进后院。”黎白安说。
    齐千里点了点头，确认完计划的执行情况，他不再多说什么，回自己房间去了。
    黎白安在房间里做了一个小装置，用床单边缘的线连接门把手和桌上的搪瓷茶缸，一旦程秋晨拧动门把手，茶缸就会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布置完装置，她趁着熄灯前浅眠了一会儿，零点一到，她瞬间睁开双眼，外面的灯全部熄灭，只余贴了报纸的小窗透进来的幽绿色的光。
    按照前两晚的规律，李杏美要过1个小时左右才会来，今天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吗，她打算稍微等一小会儿，确定没有变化，沉住气再行动。
    没过多久，她听到走廊上传来沉重的挪动声。
    很像程秋晨的脚步声，但这次的声音是从走廊深处传来的。
    难道程秋晨在晚饭后藏在二楼？不可能，晚饭后大家都在大堂，没人能躲过这么多双眼睛。如果是在他们回到房间后上的楼，一定会路过她所在的1号房，她不会不知道。
    而且这次的脚步声很奇怪，步伐重而紧密，比程秋晨以往的脚步都要快，但是节奏很乱，像是……用四条腿走路。
    第8章 黄泉旅馆8
    走廊外杂乱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了。
    此时，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声音从她门前经过时，门上的小窗外竟然没有映照出任何身影。
    难道偷偷上到二楼的是程素或小勇？
    可他们还是小孩子，尤其是程素，她瘦得像一张纸，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脚步声？
    黎白安稍作犹豫，没有立刻推开门跟出去。
    她要先见识一下人齐之后第一夜到底有多少怪事发生，在李杏美进入齐千里房间后再行动也来得及。
    半个小时后，刺耳的尖叫打乱了她的计划。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尖细的求救声充满恐惧，喊叫变形得不似人声。
    又出事了。
    黎白安飞出房间，直奔后院声音来源之处。
    从她离开床到踏进后院不超过半分钟。
    她曾经在后院和大堂的相连的屋檐下打量过空空的院子，但进入后院还是第一次。
    这是一间竖长方形的方院子，地面铺着青砖。迎面是正房，正房外东西面分别有一大一小两个厢房，西厢较大，东厢较小，与东厢并排的还有一个两人宽的杂货间。
    尖叫声就来自东厢旁边的杂货间。
    黎白安一脚踹开杂货间松散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半身白花花的肉和一个拼命拽住自己衣服、颤抖着惊恐落泪的女孩。
    她抄起旁边的扫帚，一棍敲晕图谋不轨的4号，把程素从角落的小床上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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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她通常习惯用掌缘劈晕对方，这次不是手的力量不够，只是不想接触那具令人恶心的躯体。
    住在院子的老板一家披上外衣，也匆匆跑了过来，手电筒照出的光在大雨中照出一条光路。
    他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
    老板程秋晨指着4号趴在冰凉水泥地的背影，“这这这”的结巴了半天，最后恶狠狠地看向程素，骂道：“赔钱货，净给我们惹麻烦！”说着竟然上手要打。
    黎白安这把扫帚拿得太实用了，刚才打完4号，现在反手敲在程秋晨那不安分的手上。
    “老板，我建议你把这个人捆起来，就捆在这里，不用给他穿衣服。程素今天和我住同一个房间。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让她住杂货间？”黎白安说。
    程秋晨龇牙咧嘴地捂着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招呼马珍月和李杏美一起动手把4号和杂货间里的梁柱绑在一起。
    二楼的客人们听到动静陆续赶了过来，躲在屋檐下朝杂货间张望。
    “我靠，玩这么野，npc的主意也打。”洪亮难以置信道。
    朱蒂一脸愤怒地盯着4号，把程素挡在自己身后。
    廖佳玲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冷笑道：“太便宜他了，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齐千里跟在廖佳玲身后，最后走下楼梯，与黎白安对望一眼。
    他们两人房间相邻，她冲出房门的动静不小，齐千里知道后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相信她应付得过来，选择留在最后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齐千里眨了下眼，然后看向院子的另一边。
    黎白安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现在所有客人和老板一家也都聚在杂货间，注意力都放在4号和程素身上，这是第一次出现除了吃饭时以外的机会。
    齐千里要去看一看。
    黎白安认真点头，接受计划中的分工转变，她会拖住这些人，为齐千里争取时间。
    齐千里收到回复，风一样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李杏美所住的西厢房的门露出了一条缝隙，一道影子闪过，又重新关好了门。
    黎白安用扫帚柄抬起4号的手肘，确认所有人都望着她，说道：“刚才有人从我门外经过，动静像是用四条腿走路，你们下来时有没有注意到二楼走廊地板上有两道擦过的痕迹。现在看来是4号怕被别人发现，用手肘和膝盖做支撑爬过5号房到1号房的这段路，所以没人发现他离开了房间。”
    这个4号说他傻吧，他又有点聪明在，只是不多，全用在坏处上。
    “蠢货！”朱蒂骂道。
    黎白安摇摇头，示意她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转头问程素：“今晚先和我一起住可以吗？”
    程素流露出感激的眼神，但她旋即摇摇头，拒绝了黎白安的提议。
    她以为程素是碍于程秋晨的淫威，在她的世界中程秋晨是和她住在一起的人，而客人们随时可能离开旅馆，她担心在客人离开后会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
    拒绝她之后，程素走到廖佳玲身边，轻声说：“阿姨，我想和你住。”
    廖佳玲两条眉毛挑得老高，“你叫我什么？！”
    程素马上改口：“姐、姐姐。”
    廖佳玲眼神一瞥，不高兴道：“房间小得很，住不得两个人，那个人愿意收留你，你去跟她住。”
    “我只需要很少的地方，睡地上也行，姐姐没有行李，地上够我睡的。”程素恳求道。
    廖佳玲眉头一拧，“你还注意到我没有行李，认为我穷是不是？我才不要和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你行我不行。”说完，不再听程素的恳求，转身要回一楼大堂。
    黎白安立刻拦住她，“等等，我们要弄清楚这件事。你和程素之前认识吗？”她一是想知道程素非要和廖佳玲一起的原因，二是为齐千里拖延时间。
    廖佳玲皱着眉头，“我怎么会认识她！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什么横原坡，第一次住进这家旅馆。”
    朱蒂看向程素，问：“你为什么想和这个人睡一间，你认识她吗，还是她的房间有什么不同？”
    程素的眼里只有廖佳玲，听到黎白安的问题，只是怔怔地摇摇头。
    廖佳玲一笑，用手指抹了一下程素的鼻子，“为什么要找我？那还不简单吗，她是个乡下女孩没见过世面，看到我穿的衣服，闻到我喷的香水，当然想了解。是不是，小丫头？”
    程素丝毫没感觉到廖佳玲语气中的轻蔑，露出苍白讨好的笑容，用力点点头。
    这时，齐千里已经把后院的那三间房都转了一圈，悄然无声地回到众人背后。
    这次廖佳玲要回大堂，黎白安没有再阻拦。
    人多眼杂，在这里不方便和齐千里交流，而且最后她还是带着程素回了1号房。
    黎白安坐在床头，倚着墙抱着手闭眼休息，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她也感觉到困意和疲惫。
    明天她可能也要吃点米饭了。
    回到房间后，程素一直躺在床尾，盖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这是个了解情报的好机会，但程素性格倔强，有自己的主意，硬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想等程素自己开口。
    结果后半夜，除了因为4号事件这个插曲，时间略有推迟的李杏美敲门和程秋晨敲门外，再无他事发生。
    程素既没有透露自己的遭遇，也没有告诉她为什么非要选廖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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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后来，她见程素一直未睡就主动问这两个问题，还有其他与旅馆、横原坡相关的事，得到的只有沉默。
    行吧，至少说明她之前对于程素性格倔强的推测是正确的。
    第四日早晨，楼下大堂有了动静后，程素起身要去帮忙，忽然对黎白安说了一句：“别吃这里的饭菜。”
    黎白安之前已经得出这个结论，程素的提醒是善意的。
    “那吃什么？”黎白安问。
    程素说：“杂货间潮湿的角落里会长蘑菇，烤一烤能吃。明晚我拿些给你。”
    “多谢。”
    程素看了她一眼，离开了房间去了楼下，在老板娘马珍月的责骂声中开始干活。
    黎白安没有急于下楼，她在思索这个副本的题眼。
    她记得自己提议建立副本空间的初衷，是为了让游客“用短暂的生死经历唤醒心中的真善美”。
    “黄泉旅馆”这个副本的核心是什么？
    老板一家中最让黎白安在意的就是程素。
    程素本人话不多，她的家人们有意忽视她，甚至让她住在杂货间。
    她身上的故事未能显露出来，而昨晚她执意要和廖佳玲一起，又在尚未明朗的事实之上加了一层迷雾。
    越是看起来不起眼的孩子，心里的执念往往越重，越有可能成为副本的主视角，那么程素的心结很可能就是副本的核心。
    是老板一家表现出的重男轻女吗？
    程素在把自己生活中遭受的委屈展现出来，传达给客人们，甚至借客人们的手来报仇？
    只有程秋晨、马珍月、李杏美是披了人皮的异种也说得通了，因为在程素眼中他们就是伤害她的怪物。
    是这样吗？
    总感觉还有哪里不对。
    齐千里说离开副本的唯一办法是杀死主视角，如果程素是主视角，他们就应该杀死程素。
    杀死一个不带恶意的单纯弱小的小女孩？这到底是唤起“心中的真善美”还是杀人狂批量生产流水线？
    难道程素的恶还没有露出端疑，她后面还有什么大招？也不像啊。
    这些与短信提示又有什么关系？
    ——横原坡有一家不应该存在的旅馆，四周一片荒凉，却总有游客下榻，这家旅馆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经营窍门。
    这家旅馆的“经营窍门”是什么，就是李杏美半夜敲门的附加“业务”吗，那程秋晨敲门是为了什么？还有这里为什么叫黄泉旅馆，她不信仅仅因为旅馆的招牌掉漆了。
    黄泉，是死后之路。
    程秋晨、马珍月、李杏美为什么死了，又为什么让异种穿上人皮以活着的形象出现？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谁死了？
    如果这些问题就藏在后院，她急需和齐千里商量一下。
    这时门外响起极轻的敲门声。
    她思考问题这段时间里李杏美和程秋晨都来过了，现在敲门的应该不是老板一家。
    黎白安拉开一条门缝，果然外面是齐千里。
    她请齐千里进屋，屋内没有其他椅子，齐千里就倚在桌子边缘，双手相交于胸前，开门见山道：“后院的线索很少。”
    这在黎白安听来就是没收获的意思，但是齐千里后续的形容证明他只是对多和少都理解比较苛刻。
    后院一共三间房，齐千里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都进行了简单的搜索。
    当时所有人背朝的是西厢房，他先去的这间，西厢房大约十五平方米，是李杏美的房间。屋内有一张显眼的大床、一套梳妆台和一排衣柜，衣服、化妆品、小饰品之类的东西摆满每一处能放物品的地方。
    唯一不和谐的是角落里的书柜，李杏美怎么看也不像看书的人，书柜里的书本却塞得满满当当。那些书横塞在书柜里，收拾的人甚至没有将书脊向外，平时肯定不会翻动，上面也落了一层薄灰，却不肯扔掉或卖钱，让他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重要的东西。
    这些陈设的问题尚在可理解范围之内，而最诡异的是这间卧室像是活了一样。
    第9章 黄泉旅馆9
    旅馆前厅断电之后，后院也没有电，西厢内却萦绕艳粉色的光，耳边伴着李杏美的娇吟：
    “快活，快活，快活。”
    “有什么可怕的，都是你爸妈的主意，同我们有什么相干。”
    “那傻子在城里挣钱，我们在这里享福有什么不好，他摆脱不了我们，你们血脉相连……”
    李杏美的房间里除了这些魔音贯耳，那张大床也在蠕动着、摇晃着、扭动着，仿佛成了花枝招展的李杏美本人。
    程秋晨和马珍月的房间也不遑多让。
    正屋最大，推门进去后迎面是正堂，左右两边还各有一间屋子。奇特的是正屋内的全部陈设都蒙着一层血红色的光，扭曲着发出瘆人的哀鸣，其中夹杂着老板夫妻嘶哑的呢喃和阴狠的怪笑：
    “他走了，他走了以为我们就会念他的好吗。”
    “嘿嘿嘿，赚钱的路子，无本万利，无本万利……”
    “忘恩负义的逆子！滚，滚，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左边屋子门开着，可以看到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卧房，里面的搪瓷脸盆和瓶瓶罐罐，随着老夫妻不甘而怨恨的声音扭动着，成为了他们怨气的化身。
    右边屋子的门紧紧关着，门上有锁，里面一片安静，门口有淡淡的血腥气，给他很不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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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时间有限，他没有选择破门而入，而是去了下一个地方。
    东厢房是小勇的房间，打开门，里面映着竹绿色的光，置物架上摆着竹子条编的小动物，床边的书桌抽抽噎噎地呜咽着：
    “爸爸，为什么要进城，小叔也去吗？”
    “账本上是您的字啊，真好看，能教教我吗？”
    “他们说我像小叔，我才不像小叔，小叔坏！”
    齐千里本想在书柜里翻找一下，文字资料给出的线索往往是比较直接的，但是他听到了程素和廖佳玲的争执，离开了东厢房，回到人群中。
    “李杏美房间里的书本，程秋晨和马珍月所在正屋的右边卧室，都有问题。”齐千里说。
    “我知道了，明天晚上按照今晚的计划行事，你想办法留住李杏美。我趁机去她房间，之后要想办法把老板和老板娘引到二楼。”黎白安思索道。
    从齐千里的描述中，她觉得这三个房间的灯光和家具说话这点都充满了童趣，像是儿童对不了解事物的想象延伸。
    难道主视角真的是程素？
    副本里的死亡会反映到现实世界，即使是异种或半异种也不能逃脱规则的制约。她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判程素死刑。
    还有老板夫妻明明对儿子赞不绝口，怎么又骂他逆子？小勇口中的叔叔又是谁，难道老板和老板娘不止一个儿子……
    这时，齐千里淡淡开口道：“我可以杀了李杏美。”
    黎白安的思绪被打断，先考虑起齐千里的建议，李杏美死在二楼，老板一家一定会上来，后院就暂时空了，如果李杏美是主视角，他们甚至能直接通关。
    从理智上来说，黎白安应该赞同齐千里的杀伐决断。
    但是异种是她失败作品——虽然失败，却也是她的作品。
    而且黄泉旅馆里的三只异种都向她表达过善意。
    “我不赞成。”黎白安说，“我不想在未确定谁是主视角的情况下动手，难道进入副本就有杀戮的理由，就可以变成另一种人吗？我想这不是副本的初衷。”
    齐千里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果断，又解释说：“她是异种。”
    “异种有好坏，人也有好坏。”黎白安垂下眼睛说。
    齐千里沉默，计划需要两个人配合，黎白安不情愿就不好执行，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黎白安是有道理的。
    “到时再看。”齐千里留下这句话，离开了1号房。
    今天白天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了等晚上。
    朱蒂不想白白等待，一直跃跃欲试，“为什么不能把计划执行的时间挪到白天？比如我们在大堂大打一架，把他们吸引过来，其他人趁机过去。”
    “进去容易出来难，不能让老板一家察觉到我们的意图，谁也不知道被发现后会有怎样的惩罚。”黎白安否决道。
    朱蒂很不甘心道：“不一定就被发现，哪个行动都有危险，如果你们不想去就帮我打掩护，我自己去！”
    从功利角度来看，有人自愿以身试险为大家蹚路，黎白安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回想起自己之前对李杏美的维护，又觉得自己好像过于偏心了，异种和人类都是星球上的生灵。
    作为主神，她不能过于厚此薄彼。
    就在她艰难地思考怎么从感性角度说服朱蒂，阻止她鲁莽行动时，齐千里站了出来。
    他只是站在面前朱蒂，坚定地说了两个字：“冷静。”
    场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有能力的人发出清晰的指令时，会让人忍不住信服、忍不住追随、忍不住执行。
    俗话说，就是镇得住场子。
    朱蒂静了一瞬，暂时同意地点头道：“好的，小齐哥。”
    大家都控制住了自己冲动的情绪，但安静下来后又开始焦虑。
    距离副本的时限越来越近。
    黎白安用“叔叔”“儿子”“写字”这些新听到的关键词去询问老板一家人，他们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愈加回避她的问题，没有给出她任何实质性的回答。
    朱蒂也在从各个角度提问，继续试探老板一家人，“您刚才说泥石流之后生意受影响了？”
    “是啊，你可不知道那场天灾哟，我们老两口岁数不小了，都是头一回遇见。”老板娘心有余悸地说。
    “原来的横原坡肯定很热闹吧。”朱蒂问。
    “可不是嘛，跟城市里肯定比不了，但是到了节日，有庙会啊、表演啊、集市啊，那时候人挤人呢。泥石流之前啊，后面那座山峰也好看得很，都说风水好，来这边做生意的也多。”老板娘追忆道。
    “有做生意的人就会人来出差，景色好就有人来旅游，旅馆那时的生意看来蒸蒸日上呀。”朱蒂说。
    “对喽，小勇他爸还说以后要开连锁的——”老板娘的话戛然而止。
    黎白安竖起了耳朵，朱蒂好像马上要问到生意经了。
    每次老板或老板娘提到儿子都会变得不自然，朱蒂已经习惯了，像没注意到一样继续问：“您儿子以后想继承家业吗？”
    “那小子哪会干这个，都是伺候人的活儿，他想读书就去读书吧，只要以后不败家就行。”老板娘语气里满是宠爱。
    老板提到儿子时大抵也是这个态度，但偶尔语气中会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和一丝不和谐的愧疚。
    李杏美倒是不避讳自己老公的话题，但她的回答比较公式化，就是夸自己当初怎么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了程家儿子，程家儿子有多殷勤、长得多英俊，结了后又怎么变成个一去城里不回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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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在这几天的对话中，老板一家多次谈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明显不满足于这样普通的生活，对金钱有超乎常人的渴望。
    他们在和客人说话时可能还会有意遮掩，尽量不暴露自己的本性，但是在教导孙子小勇时，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老板程秋晨经常逗小勇，问他：“小勇，长大了要给爷爷买什么？”
    “买大汽车，买楼房。”
    “对喽，记得要在城里买，县里的不行，村里的更不行。”
    老板娘马珍月也会问：“小勇长大后要带奶奶去哪？”
    “去城里！”
    “不对，奶奶怎么教你的，不光是城里，得是大城市。那时候你爸也站稳脚跟了，你得更上一层楼，在大城市给奶奶买大房子。”
    “给奶奶买别墅。”
    “不买别墅，那不跟在村里一样了嘛，让老乡笑话。”马珍月笑得合不拢嘴。
    李杏美偶尔也会问，但都是背着老板夫妇的，因为她问得都比较劲爆，“小勇，你那个死鬼爹要是不回来了，你就跟爷爷奶奶在家，我去给咱娘俩找个新饭票。你要乖，以后真有这一天，不能惹叔叔生气，知道吗。”
    这样的话小勇不知道听多少遍了，麻木地说：“知道，叔叔会给我买玩具。”
    但若问他这个叔叔是不是他的“小叔”时，他就扭头跑开了。
    程素则像个透明人，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老板他们似乎既厌恶她又有些怕她，除了被老板娘叫去干活，和其他人几乎无交流。她对那些虐待她的人也不感兴趣，反而会在闲暇时盯着游客们看。
    黎白安仔细观察着程素，她的眼神和瘦弱的外表不同，眼神是灵动的、是活的。
    朱蒂也注意到了程素，“程素大多时候一声不吭，回避我的问题，但她的表现最自然，让我觉得不一样。她要是主视角，我们还去什么后院，直接动手通关得了。大家怎么想？”
    昨晚新来的住在5号房的廖佳玲一直是不在状态的样子，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坐在旁边的小桌子旁补妆，涂了一半口红，听到朱蒂的提议，插话道：“我听不懂你们说的都是什么。不过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时间有的是，反正都要在这儿待着，这么着急做决定干什么？”
    “洪亮你呢？”朱蒂白她一眼，转头问。
    洪亮虽然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讨论，但看上去比5号更不在状态。
    他双手扒着自己的后背，不停地挠来挠去，急出了一头汗。
    廖佳玲嘲笑他道：“怎么回事，这位大哥背后长虱子了？来来来，把上衣撩起来，我们给你看看。”
    “一边凉快去。”洪亮没好气地说。
    “嘿，你不识好人心。那你说说是怎么了？”廖佳玲毫不生气地笑道。
    “天气太潮湿，我过敏了。”洪亮翁生翁气地说。
    说话间，洪亮的手还在抓挠不停，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不停地在用羽毛划他的后背。
    黎白安察觉到了不对劲，走向洪亮说：“廖佳玲说得对，这旅馆里没有镜子，你看不到背后。”
    第10章 黄泉旅馆10
    “对啊，要真是有什么虫子，我们还能帮你捏下来。”朱蒂劝道。
    洪亮见大家都这么说，便稍有不情愿地脱下了灰色t恤，转过身去背对他们。
    “啊！”朱蒂和廖佳玲同时低声惊呼。
    “你们看到什么了？说话啊，我背后是有地图怎么的？”洪亮被这群人探究的目光盯得发毛。
    大家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洪亮的整个后背都结了血痂，伤口虽浅，但紫黑色一片，有几个地方被他挠得渗着鲜血，周围的皮肤胀得发红。
    朱蒂上前一步，伸出自己缩在袖子里的手，亮出手掌边缘，“你整个后背都是这样的，比我的还严重。”
    进入旅馆的第二天，朱蒂就感觉到手掌边缘在微微发痒，到现在她的手掌、手腕和小臂都结了一层血痂。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住在这里的第一晚开始就出现了问题。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不想让你们担心，也不想被嫌弃，所以一直没说。”朱蒂自嘲一笑，又对洪亮说，“你觉得后背痒是因为伤口在愈合。这样的伤口如果出血，衣服上多少会沾染上血迹，我们昨天并没有发现你受伤了，你的t恤也很干净。我也是，我的衣服上几乎没有血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擦伤。”
    黎白安思索道：“清醒的时候不会察觉不到自己受伤，而且伤口已经呈愈合趋势，证明离伤害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伤应该是在晚上形成的。”
    她忽然想到第一晚他们因为洪亮的尖叫都赶到3号房时，洪亮光着膀子睡觉的，整个后背露在外面紧贴着床。
    “问题出在床上。”黎白安判断道，“今晚我要去后院。廖佳玲，两次敲门后你去朱蒂房间看看她入睡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傍晚开始，外面的雨声就不大对劲。
    他们以为雨变小了，但是在门口看了看，雨势依旧很大，只是雨滴变得更大，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变得沉闷发软。
    雨水好像变黏了。
    晚饭前，黎白安拉住程素，向她要之前她说的烤蘑菇。
    程素说：“今天不行，还不到时间，我随身带着一些，先分给你一点。”
    “时间？蘑菇的生长周期吗？”黎白安接过程素递来的用布包裹着的烤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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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程素摇头道：“不是，现在还不能进杂货间。今晚的饭绝对不要吃，吃完不仅是犯困而已，它还没消化完，那些食物……会很糟糕。很多人都疯了，一旦跨过那道‘线’……”
    它是谁？很多人是指之前的客人吗？食物的问题老板娘和程素都提醒过她，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程素警告完她食物的事情，沉默着不再回答其他询问。
    即使黎白安说今晚她还可以住在1号房，程素也仅是摇了摇头。
    老板娘催促大家来吃饭，在大家围坐在长桌边，老板一家还入座前，黎白安提醒其他人今晚不要任何食物，还把程素给她的蘑菇分了分。
    大家拿到手里就赶紧吃完，那几根烤得焦脆的蘑菇没什么味道，看大小连塞牙缝也不够，不想吃完之后还挺有饱腹感。
    除了廖佳玲，她对蘑菇这种食物不感兴趣，嘲笑他们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吃不知道哪来的狗尿苔。她是没亲眼看到老板一家的变身秀——人齐后他们就不再表演了，她潜意识里认为那个“变身秀”只是老板一家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朱蒂试图向她解释过好几次，廖佳玲都不信，他们也就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了。
    第四日的晚饭，老板一家之外，长桌旁坐了5位游客。
    廖佳玲完全不在意其他游客间的紧张气氛，旁若无人地坐到程素旁边，一边夹菜一边问：“6号还在杂货间吗，至少要给他送碗饭吧？”
    老板一家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和眼角弯得像针一样细，明摆着告诉他们对6号发生的事情喜闻乐见，没有去理会的打算。
    廖佳玲只是问问，才懒得管闲事，见没人回答也就不再问了。
    餐桌上充斥着老板一家和廖佳玲的咀嚼声，大家都没有任何交谈。
    黎白安望了望门外的雨，雨声似乎变得更加黏稠了，她看到屋檐边垂着一缕缕拉长的水滴，不断拉长，黏腻得不像纯净的液体，颜色比不透明，那似乎是……
    她不由自主地要站起身来去看个究竟，但当她离开微微离开板凳时，老板一家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只得慢慢坐回去。
    等晚饭结束，她立刻走向门边，只见猩红色的液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门前的石板上，闪电下的地面像被人浇了红漆，门外的血腥气浓郁到令人恶心。
    她抬起头，黑红色的云层中闪着电光，血雨滂沱而下。
    雨水确实变了。
    临近凌晨，她到5号房再嘱咐了廖佳玲一遍。
    廖佳玲在房间里上下翻找，“你看到我口红了吗？还有手包，怎么全不见了。”她安抚廖佳玲明天光线好时再找，让她不要紧张。
    然后和齐千里确认1号房里应对程秋晨敲门的机关运转顺利，就安心待在房间里。
    第四日夜，他们依照计划行事。
    李杏美来敲门时，齐千里请她进门。2号房门关上的下一秒，黎白安冲出1号房，直奔后院西厢。
    不管齐千里会不会杀李杏美，她都要保证探查后院的计划顺利完成，先活下去再说异种和人类的生存平衡问题。
    后院李杏美的房间透着粉红色的光，空气像有半个月没流通过，淡淡的脂粉香令人窒息。
    她按照齐千里提前探路得出的攻略，无视扭动的大床和耳边的魔音，直奔角落里落灰的书架，翻找文字资料。那些印制的书籍不是她的目标，她希望能找到类似于日记、信件这种直观的信息，所以着重翻找笔记本。
    书柜上的大部分笔记本都是用了一半的，老旧发黄，是学生时期遗留下来的，而且前几页记了一些课堂笔记，字迹歪歪扭扭，页面边角有简笔画的小人儿，后面大部分都是空的，还留在房间里应该是为了节省纸张，以后再用。
    这样的本子有好几个，扉页上的名字是“程仲平”。
    这应该是老板儿子的名字。
    其中的“仲”字让她很在意。
    伯仲叔季，仲说明在家中排行第二，用于古代男子成年后取字时用，到了后世不再讲究，不过以此来显示自身文化的人不在少数，仲的含义延续了下来。
    因此程仲平极有可能是程秋晨的二儿子，小勇口中的小叔。
    接着翻找，她发现了几本字迹工整的笔记，前面是学生时代的课程笔记，后面几页是再次利用，用来练字或记账的，那几个本子的主人是“程永平”。
    程永平是个学习认真，长大后还会拿起笔杆练字的人，从账目来看他经商头脑不错，赚到了一些钱。
    老板娘口中上学时不好好努力，长大了再后悔去读书的儿子更像是程仲平。但是李杏美和小勇为什么也在等城里那个功成名就？难道老板娘和李杏美说的人不是同一个，还是兄弟俩都进城了？
    小勇房间里明确提到过“叔叔”这个称呼，那他一定是老大的儿子，不然他提到父亲的兄弟就叫“伯伯”了。既然李杏美是小勇的妈妈，那她就是大儿媳。
    程素呢？
    还有老板一家为什么话里话外都表现得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似的，好像在遮掩什么。
    黎白安思绪如闪电，各种怀疑只在一瞬之间，见西厢没有更多可疑线索，果断离开李杏美的卧室。
    但她没有就此回1号房。
    昨天齐千里说老板一家分为左右两间屋子，每间屋子各有房门，现在离程秋晨起床去敲门的时间还早，她有机会偷偷潜进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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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黎白安躲着血雨，猫着腰，一路在屋檐下贴着窗户行走。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正屋，双手拉着一扇门，一里一外从两个方向慢慢用力，以免门被推开时颤动时发出吱呀声，惊动屋里的人。
    顺利推开正屋大门，不见光源，但血红色的光笼罩屋内。
    还有一道关要过。
    齐千里说过正屋右侧屋子的门是锁着的。
    黎白安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长铁丝，这是1号房间中吊蚊帐的铁钩，她拆了下来一点点掰直了。
    铁丝在钥匙孔中试探着摸索着，终于找到锁眼，咔哒一声顶开了锁扣。
    她卸下锁头，缓缓拉开右边卧室的门。
    眼前是普通人一生难忘的场景，饶是见多识广的黎白安也瞪大双眼。
    这间卧室隐约可见比窗台稍矮的砖垒成的床和窗下方的长几，但一切家具陈设都被血肉吞噬，迎着房门的那面墙上满是蠕动的肉块和青蓝色的血管，那些血管埋在墙体深处，通向这座旅馆的其他地方，它们跳动着将血液输送到每个角落。
    这座旅馆是活的。
    床上血肉包裹之下，隐约可见许多背包、破烂的衣物、变形的玩具，大部分是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物品，像个小型垃圾场。
    她隐约看到床下堆着的物品中有一个胸牌，挂在衣服上的别针扣和名牌外的透明塑料已经被腐蚀，露出里面的纸质卡片，隐约可见“x系人常燕”五个字，第一个字非常模糊。
    正当她想上前看清楚一些时，身后的门传来吱扭一声轻响。
    黎白安猛然回头。她为了避免大门开合产生声音，推开一道缝隙后没有把门完全关上，有一瞬以为外面骤然起风吹动了门，但事情比她预想得复杂。
    门外站着面无血色的朱蒂。
    她偷偷溜出房间来后院探一探究竟，本想帮一帮黎白安，如果黎白安遇到麻烦没能完发现线索，自己则可以继续行动。
    她和黎白安是在这个副本里认识的，满打满算也才相识几天，能否通关副本是生死大事，她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他人身上。
    这两天食物不足、休息不足，莫名其妙出现的伤也让她辗转反侧，今晚更是没敢睡在床上，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必须行动起来，早把廖佳玲之后会去找她的事忘到九霄云外。
    她顺利来到后院，看到正屋的门开了一道缝隙，就贴着屋檐走了过来，稍稍往里一探头，看到右边屋子内恐怖诡异的一幕。
    想到这几天自己睡的床、坐的椅子、趴的桌子可能全是活的，由这种恶心扭曲的东西组成，她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直到耳边传来吱呀声，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门。
    这时左边屋子里传来细碎的声响，老板和老板娘醒了。
    黎白安忍不住暗暗啧一声，但她理解朱蒂的处境，试问如果她自己遇到一个陌生人，难道就能安心把命交到别人手上吗，哪怕这个人比她优秀一些？当然不行，她不亲自参与、不亲自过目根本不能安心。
    她谁也不信。
    因此，她没有责怪朱蒂，飞速关上右边屋子的门，把打开的锁头重新挂回去，拉着朱蒂火速离开现场。
    他们跑到后院门前，忽然听到楼上传来李杏美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齐千里没杀她还把她放出来了？难道齐千里中招了？
    她们现在回大堂上楼会和李杏美撞个正着。
    第11章 黄泉旅馆11
    “这边！”她拉着还没回神的朱蒂跑向杂货间。
    程素说过现在还不能进杂货间，但是她们顾不了这么多了。
    如果齐千里都压不住李杏美，她们正面碰上会很麻烦。
    不能让角色发现她们去了后院。
    副本世界里规则和规律是第一位的。
    黎白安踹开杂货间的门，里面的一幕远超她们想象，甚至比正屋还要可怖。
    原本堆放扫帚、拖把，还有废弃的桌椅、不用的碗碟的地方，变成了同正屋中右边屋子一样的血肉空间。
    更令人作呕的是被绑在中间柱子上的4号几乎与杂货间融为一体。
    4号的五官、前胸、膝盖尚未完全融化，而与柱子相连的躯体已经化为血肉织成的胶皮似的东西，紧紧裹在柱子周围，散发出难闻的腥臭。
    她们脚下是4号像摊开的鸡蛋一样流出的血肉，被地面不断吸收着。
    留在这里或许不会被李杏美发现，但很可能迅速与旅馆融为一体。
    “离开这。”黎白安带着朱蒂跑出杂货间。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先顶着血雨跳到房屋屋顶上时，东厢的门开了。
    程素和小勇都探出头来，朝她们招手。
    她们赶忙跑进东厢。程素立刻关上门。
    东厢门关上的下一秒，李杏美就走进后院，沿着连廊走进西厢。
    不多时，正屋的门开了，半天没有动静。
    程秋晨被吵醒后，在屋里转了两圈，他知道一定是有人进来了，但进来的是谁？
    如果他不知道来人是谁，就没有办法惩罚对方。如果他找到了证据，哪怕是那两位不一般的客人，他也能在副本规则的范围内惩罚他们。
    客人们如果不能通关副本，他们就能继续在旅馆里生活，不愁吃穿，还能吓唬人。马珍月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就想过这种安安稳稳的日子，哪怕那位大人也会被旅馆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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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不过只要客人们不杀他们，他们也不主动出手。客人们要是真能凭本事通关副本的话，他们也会有个不错的结局。
    可惜今天他是逮不到那个小贼了。
    程秋晨伸了个懒腰，敲门的时间快到了，也不再回去睡觉，等了一会儿推开正屋的门，准备从东厢门前穿过，由大堂上二楼，去完成他今晚的敲门任务了。
    程秋晨走到门外低头关门时，发现门槛旁边有一个橙色发卡。
    *
    东厢里黑着灯。
    外面传来木门开合的声音，李杏美回到了西厢。
    黎白安和朱蒂保持着躲在窗户下面的姿势，在闪电亮起时，通过地上的影子看到她们头顶之上，程秋晨驼着背的身影从窗前走过。
    等脚步声走远，两人才从窗户下站起身，看向坐在床边的程素和小勇。
    因为房间的主人小勇在，东厢没有发生异变，就是一间普通的小厢房。
    “我不在的话，你们不要进来，否则会被惩罚，变成4号那样。”程素担心黎白安她们把东厢当作安全屋，提醒道。
    “好的。”黎白安说。
    她们还要等程秋晨从二楼回到房间才能离开。
    黎白安眯起眼睛，借着时而亮起的闪电光，清楚地看到程素半身皮肤下蜷缩着的属于异种的肌理和利齿。
    “程素，你和小勇不是同一位父亲吧。”黎白安问。
    程素错开视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的父亲是程仲平？”黎白安问。程素虽然比小勇大几岁，但不代表她的父亲一定是兄长。
    旁边的小勇从床上跳下来，大声说：“那是我叔叔。”
    程素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嘘，小声点。”
    小勇很听姐姐话的压低了声音，重复道：“程仲平是我叔叔。”
    既然触发了小勇的新台词，黎白安转而问小勇：“为什么别人都说你长得像程仲平？”
    小勇气恼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那是他们胡说！”
    “你不喜欢程仲平吗？”
    “他只想着他自己，除了爷爷奶奶，谁会喜欢他？连我妈都不喜欢他了！”小勇生气地嘟囔道。
    听到八卦的朱蒂慢慢从恐怖的场面中回神了，震惊道：“你妈曾经喜欢她过你叔叔？”
    小勇还要说什么，被程素拉住。程素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弟弟，去睡吧。”
    小勇撇了撇嘴，回到床上睡觉了。
    程素带着她们走到屋子另一端，三人坐在窗户下面的死角里，用不吵醒小勇的低音量交流着。
    “小勇是个好孩子，他只是受到家人的影响，为了讨好他们才说那些以后要赚钱的话，在他心里最喜欢的其实是爸爸。”程素顿了顿说，“我的爸爸，程永平。”
    “你和小勇不是一个爸？不对啊，他刚才不是说他爸是程永平吗？”朱蒂已经快被程素绕晕了。
    黎白安结合齐千里听到的信息、西厢里的书本还有程素和小勇刚才说的内容，大胆猜测：“程永平是小勇名义上的父亲，程仲平是他的亲生父亲？”
    程素猛地看向她，重重点了点头。
    好一出伦理大戏。
    从程素断断续续地讲述，加之朱蒂的追问，她大概还原出了老板一家在竭力隐藏的秘密。
    程秋晨和马珍月夫妇偏爱小儿子程仲平，但程仲平不争气，不仅没有让老两口扬眉吐气，比自家大哥程永平还差一大截。
    但是父母的偏爱有时就是这样毫无道理，他们明知程仲平烂泥扶不上墙，却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甚至处处看不起努力上进的大儿子。
    后来程仲平喜欢上了李杏美，李杏美的名声极其不好，和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老两口绝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一旦儿子与李杏美结婚就会成为他人生中永远的污点，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
    老两口万万没想到，李杏美未婚先孕，瞒着他们生下了小勇。他们不接纳李杏美，但是舍不得程家的长孙，何况小勇和程仲平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于是他们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让大儿子程永平娶李杏美。
    程永平不同意，马珍月跪下来求他，求他为他弟弟担待，反正孩子也姓程，都是程家的种，他认下来不亏。
    程永平被父母磨得没有办法，连夜离开旅馆，逃到城里去讨生活。
    老两口趁此机会直接对外宣扬老大和李杏美领了证，有了孩子，进城打工去了。
    过了两三年，程永平似乎混得不错，隔三差五地给家里寄钱，后来偶尔也回家来探望，自己原本住的西厢被老二和李杏美占了，他就把原本放杂货的东厢收拾出来，在旁边另盖了一个杂货间。
    小勇既然叫他爸，他也拿小勇当自己儿子一样爱护，把他扛在肩上，教他识字，带他捕鸟捉虫。
    后来老二见老大在城里混得好，考到城里读书的老同学也过得体面，也动了进城的心。
    老两口对小儿子百依百顺，不仅给了他一大笔钱，还要求老大在城里照顾弟弟。
    老大寒了心，这个家他每月补贴，小勇他寄钱养着，连李杏美都跟着沾了光，他们现在又要他养一个有手有脚已经成年的弟弟。
    自从那次离开旅馆，老大再也没回去。
    后来老二找老两口要了他们的棺材本，说是进城做生意。
    兄弟俩都杳无音讯，老两口天天为钱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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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这些线索分散在三个房间内，黎白安已经找了一些蛛丝马迹，再给他们一个晚上的话，基本上能把故事拼凑出来。
    朱蒂听得入了迷，“后来呢？”
    程素平淡地说：“后来就是如今。”
    故事到这里只是一半，程素的父亲如果是老大，那她母亲是谁，她是私生女吗，她为什么对廖佳玲这么亲，廖佳玲总不会是她的亲姐姐吧？而且听起来她应该比小勇年纪小呀，难道程永平在李杏美进家门前离过婚？
    后面的事情程素不再说了，不管朱蒂怎么问，她都不再开口。
    黎白安不喜欢强人所难，破局的关键还是要找到线索。
    程秋晨的身影再次从窗外闪过，他已经从二楼回来了，她们该走了。
    如果老板一家发现程素这个“赔钱货”住进他们宝贝大孙子的房间，一定少不了一顿责骂。
    “你还和我回去吗？”黎白安问。
    程素低声道：“不了。”
    黎白安带着朱蒂离开，两人来到二楼，朱蒂回了自己的6号房，黎白安确认她平安进入房间，然后轻轻敲了敲2号房。
    “是我。”她低声说。
    门内过了很久才传来齐千里的声音，“我没事。”
    “我能进去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像没事。
    又过了一会儿，齐千里回了一声“请进”。
    她推开门，齐千里没坐在床上，也没倚着长桌，他一条腿支着，一条腿平放盘起，坐在被封死的窗下，运动上衣扔在一旁，身上只有一件黑色圆领半袖，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拄着身旁立着的一柄又直又长的东西，垂着头，额发被汗水打湿。
    不过他没受伤，周围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还好吗？”黎白安走近几步。
    “别过来！”齐千里说。
    黎白安立刻停住脚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危险，她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问道：“怎么了？”
    “抱歉，没能给你争取太多时间。”齐千里的声音听上去昏昏沉沉，他甩了甩头继续说，“李杏美身上有规则。从她进入房间起，我的意识就变得越来越不清晰。我抵抗了一段时间，后来威胁杀了她，她才离开。”
    齐千里用词向来谨慎，他所谓的威胁，可能是凶器抵在李杏美脖子上，警告她再不走就割下她的头，但是全过程中李杏美没出一滴血而已。
    “所以规则就是不能让她进入房间，一旦进入房间，房间里的人就会失去反抗能力？”黎白安说。
    “嗯。”
    “她离开之后呢，你的症状有减轻吗？”
    “好一点。”
    “那你再缓一缓，我先回房间，天快亮了。”黎白安说着退出了2号房。
    关上房门后，黎白安笑着摇头。
    他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杏美的角色是多情女，她进房间的目的是魅惑客人，奉子成婚攀高枝的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齐千里就算不知道李杏美的过往，单看她的行为不会不明白她的目的，只是没想到李杏美不是像程秋晨那样进入房间后只是有一些小动作，而是她的行为能直接触发规则，根本没有周旋的余地。
    黎白安到1号房间后，回味了一下齐千里刚才的狼狈模样，一边觉得他确实是靠谱同伴，见面第一句话竟然是向她道歉自己没能做到更好，另一方面——他捍卫自己贞洁的样子真美。
    她之前在天庭被审判时是多么的被动，齐千里功不可没。
    现在，她忍不住幸灾乐祸，带着微笑入眠。
    第12章 黄泉旅馆12
    黎白安抓紧最后的时间再休息一会儿，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第五日来了。
    细微的光透过被木门封住的窗缝，一道道照进屋内。
    黎白安醒来后在床上躺了片刻才坐起身，长时间的饥饿和睡眠不足对体力影响非常大，她明显不如之前有精神。
    走廊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廖佳玲拍着她的门，喊道：“喂，快出来，你让我盯着的事情果然有问题！”
    昨天发生了很多事，她让廖佳玲盯着什么来着？
    哦对了，朱蒂和洪亮都受了莫名其妙的擦伤，她怀疑床有问题，让廖佳玲在两次敲门之后盯着朱蒂。
    但是朱蒂两次敲门之前就跑进后院了，两次敲门后她才刚回卧室，廖佳玲盯不出什么吧。
    她先让廖佳玲进房间再说，但是廖佳玲激动拉着她往外走，根本不打算和她慢慢说。
    她们在3号房门前停下，廖佳玲在双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低声说：“我们悄悄进去，不要吵醒它们。”
    他们？3号房是洪亮的房间，她基本能确认齐千里和朱蒂都还在自己房间里，里面除了洪亮还有谁？
    廖佳玲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房间里洪亮睡得正熟，胡噜打得震天响，丝毫没有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她们走到房间中央时，廖佳玲停下脚步，蹲下像在找什么东西，但头向上看，指着不远处的床板。
    黎白安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的姿势，也斜着从下往上看，顿时明白廖佳玲想给她看的是什么。
    洪亮白胖的身子和床板之间铺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红色血管状的东西，它们从床板侧面蔓延出来，如同爬山虎一样缠绕在洪亮的后背和腿上，慢慢地蠕动着，缓慢却不间断地攀附到洪亮身体的其他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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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这些血管在吸取洪亮身体中的养分，如果洪亮一直躺在床上，早晚有一天会和床融为一体。
    “洪亮，醒醒。”黎白安上前叫醒他。
    那些血管感受到黎白安靠近瞬间停止蠕动，然后嗖的一下全部钻回床板之下。
    洪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诧异地看到黎白安进到了他的房间内，刚要坐起身，肌肉带动后背一阵抽痛，“哎哟哟，怎么回事，我后背和床板黏上了？”
    “差不多，下楼说吧。”
    他们来到楼下，老板娘还没从后院出来，程素已经在厨房干活了。
    黎白安和程素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仿佛昨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很快朱蒂也打着呵欠下楼了，齐千里是反常的最后一名，但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常态。
    五人围坐在一张小桌上，头顶的电扇缓慢地转动着。
    廖佳玲讲起了她昨晚的经历。
    她按照和黎白安约定好的，在应付了两次敲门声之后，偷偷溜出房间，进入6号房，但是6号房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朱蒂去了哪里，但她不想对黎白安失言，反正只是观察床和睡在床上的人，那也不是非得朱蒂，谁都一样。
    于是她去了3号房，洪亮的房间。
    房间很黑，只有贴了报纸的窗户上能透进来一些幽幽绿光，她又没有照明工具，根本看不清屋内的具体情况。
    但她是个不服输的人，既然答应了黎白安就要把事情做到。
    她坐在地上，倚着长桌，观察着屋内的一切，小动静她虽然看不到，但是如果有大动静肯定能被她发现。
    她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黑暗中有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像是许多蜘蛛在爬，听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廖佳玲的演技非常浮夸，说到这里时两手抱着胳膊抖个不停，脸上五官乱飞。
    听到那些声音后，她就坐到门前面，至少那里离光源近，她能大致看清自己周围的地面。
    黑暗中是如此空虚无趣，她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没扛住睡着了，等她醒来时，窗外隐隐有了亮光，她就看到……
    “吃早饭了！”老板娘的高声招呼打断了廖佳玲的讲述。
    他们不得不停下讨论，先坐到长桌旁，以免被老板娘听到，触发什么不好的阻碍。
    老板一家陆续从后院来到大堂，照例坐在长桌上首的那个几个位置。
    但是老板程秋晨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仿佛捕到了落入陷阱中的兔子。
    这让黎白安直觉会有事发生。
    他们如之前一样碰也不碰看些看上去不错的早饭，眼看着老板一家吃完其中的一半，等待老板娘起身收拾餐具，便一同起身。
    “等等。”程秋晨忽然高声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橙色发夹，桀桀怪笑着问：“请问这是哪位客人的？”
    除了黎白安和齐千里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程秋晨，其他人都本能地看向他们心中的答案——朱蒂。
    朱蒂的嘴唇瞬间失去血色，视线中只余那枚被捏在程秋晨惨白手指间的橙色发夹。
    “我、我……”她声音颤抖着说。
    她虽然在此之前进过多次副本，但是之前进入副本的游客们都是团结起来决定杀死所有非游客角色，而这次他们中的主导者非要想着破关，她也变得越来越被动，这是她第一次被规则逼到绝路。
    “6号房的客人，这是您的吗？”程秋晨神色阴险地问。
    黎白安挡住程秋晨的视线，对朱蒂说：“这发夹好像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
    朱蒂茫然地看向她，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艰难地说：“对、对啊，是我丢了的，原来是老板捡到了。”
    程秋晨坏笑着起身，从洪亮和廖佳玲背后绕过长桌，走到朱蒂面前说：“您还记得自己丢在哪里吗，我可是在正屋门口捡到的。我们这家小旅馆没有什么讲究，只有那么一条规矩，我强调了很多遍，客人不能去后院！”程秋晨说着一把拉住朱蒂。
    灰白色冰凉的手掌钳在朱蒂的手腕上，朱蒂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拼命地挣脱：“放开我，你放开我。”
    程秋晨哈哈大笑：“如果你能挣脱我自然放开你，既然你无法挣脱，说你就是那个违反规则的人，跟我去接受你的惩罚吧。你不是要去后院吗，这下你永远都不能离开后院了。”
    他边说边拖着不停挣扎的朱蒂朝后院走去，大家瞬间觉得事情进入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黎白安抄起桌子上的碗筷掷向程秋晨，同时齐千里飞身追去，手肘瞄准程秋晨的太阳穴狠狠向下砸，这一击下去程秋晨不死也是重伤。
    然而他们的攻击都被一层看不到防护墙挡住，未能伤及程秋晨分毫。
    程秋晨拖着朱蒂走过院门，他们又被无形的门拦在院门之外，昨晚还能进入的后院现在成为他们的不可逾越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朱蒂离那座充满不祥和诡异的正屋越来越近。
    撕心裂肺的尖叫回荡在血雨中，朱蒂知道正屋里有什么，知道违反规则的4号是怎样的下场，她一路挣扎，在死亡之前做最后的反抗，“救我！黎白安救我，求求你，救命啊，救命！黎白安——！”
    惨烈的哭嚎在正屋门关上后戛然而止。
    黎白安握紧拳头，看向旁边老板娘的眼神充满了迁怒。
    异种和副本虽然最初都是她的提议，可变成现在这样完全不是她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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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即使她明知人类中亦有这样的家伙，但是毫无恻隐之心、兴奋地拉着朱蒂让她去赴死的程秋晨会强烈地让人感觉到异种就是异种，它们不可能拥有理智，发展不出自己的文明，即使给它们一个星球，它们依旧是虚拟星球项目中的病毒。
    老板娘感受到了身旁主神的愤怒，冰冷肃杀的空气自主神周身溢散而出，那是属于知晓世界真相、玩弄凡人生死的主神独有的灭世气息。
    她极力露出讨好的笑容，来平息主神的愤怒，并且撑住自己的膝盖不要跪下去，以免做出不符合角色要求的动作，被副本判定犯规接受惩罚。
    “尊贵的客人……”老板娘浑身打颤地说。
    黎白安叹口气，凝滞的空气恢复了流动。
    她转身回到大堂，找了一张方桌，看一眼廖佳玲，“继续刚才的话题。”
    干着急没有用，不管朱蒂有没有被惩罚，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如果他们能尽快破解副本，说不定还来得及救下朱蒂。
    大家聚了过来，洪亮小声而慌张地问：“你们刚才的攻击动作好起来特别专业利落，可是为什么都无效啊？难得我们有这样的战力，怎么发挥不出作用，把它们全灭的底牌也不能用了吗？”
    “因为规则，一旦触发规则无法改变。”齐千里解释道，然后看向黎白安。
    黎白安敏锐地知道齐千里为什么在这时回答洪亮的问题，不是大家相处几天变得熟悉了，也不是因为他们时间紧迫，沟通的效率要更高一点，而是他赞同洪亮的建议。
    齐千里一直认为没必要对异种手下留情，昨晚对李杏美的威胁不是单纯的恐吓，如果李杏美当时不走，齐千里一定会杀了她，刚才对程秋晨出手时也没有丝毫保留，即使他可能知道异种也是在扮演角色，它们的行为也都是受限于副本规则的。
    那又怎样，对于齐千里而言，异种就是异种。
    别说用三条异种的命换一个人类，就算有再多的异种又怎样，他照杀不误。
    但黎白安做不到，仅因为她知道，知道背后的真相。
    这些异种不过是另一种模样的人类。
    归根到底，都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
    当人类忘记自己的创世神女娲时，她就不再认为人类应该比其他生物高一等。
    人类已经失去了加分项。
    如果非要主神来公平判断，那她只能拿数量来进行计算。
    一条人类的命抵不过三条异种的命。
    在这一点上，她恐怕永远无法与齐千里达成一致。
    因此她没有理会齐千里的解释和看过来的目光，只是语气不善地对廖佳玲说：“继续说！”
    廖佳玲被她的凶恶吓住，片刻后露出不满的表情，“干什么呀，这么凶。你怎么敢对我这样说话？算了，我知道你们在这穷乡僻壤里肯定都不知道我是谁。”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向前倾了倾身子，神秘地说，“如果你们现在去卡拉ok店里就能找到我的歌，我经常去那里练歌，顺便听有谁在唱我的歌。虽然现在上架的只有一两首，但我早晚会红遍大街小巷，到时候……”
    “说不说？”黎白安冷冷地打断她。
    廖佳玲脖子一梗，哼了一声。
    “好，后面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我来说。”黎白安讲了早晨跟着廖佳玲到3号房，看到的床板上的血管攀附在洪亮身上，还有昨晚在后院看到4号的下场和正屋右边房间里的景象，以及——
    “老板和老板娘其实有两个儿子，老大程永平，老二程仲平。之前和他们对话时两人对儿子的评价有矛盾，因为他们评价的不是同一个儿子或把两个儿子的情况混着说，老板说的比较多的是老大，老板娘提到的是老二。”黎白安又讲了一遍程家的伦理关系，除了尚不清楚的程素的部分。
    这时廖佳玲忽然轻笑一声，“他们家，乱得很，除了程永平，没个好东西。”
    “你是知道什么吗？”洪亮焦急地问，“都这时候了，咱就别藏着掖着了，集体的力量大，我们要集思广益，这副本的时限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都得玩完！你看见外面那血雨了吗，那说不定就是4号的血。”说完洪亮自己打了个寒颤。
    廖佳玲从黎白安打断她起，就挪到了旁边的小桌子旁补妆，此时正在涂口红，随意道：“我听不懂你们说的都是什么。不过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时间有的是，反正都要在这儿待着，这么着急做决定干什么？”
    “还什么时间有的是啊！我看你就是诚心捣乱”洪亮生气地说。
    黎白安盯着廖佳玲半晌不说话，然后看向了齐千里，说：“你听到了。”
    “听到了，而且听过两次，一模一样。”齐千里说。
    廖佳玲也在循环。
    第13章 黄泉旅馆13
    廖佳玲是自黎白安进入旅馆后的第三日晚饭前来的，现在是第五日早饭后。
    以小勇摔碗作为时间节点，循环的周期是1天。
    鉴于廖佳玲是傍晚来的，那么这“1天”应该是一个自然天，而不是单纯按照天黑天亮来计算。
    昨天晚饭前是廖佳玲第一次循环结束。
    黎白安要廖佳玲观察朱蒂房间的异变是在昨天白天说的，但是晚饭后她又提醒了廖佳玲一次，因此这个任务进入了廖佳玲的第二次循环，最后得以顺利完成。
    廖佳玲除此这件事外，对于他们的讨论没什么参与感，平时在旅馆里也是无所事事的，好像做什么都正常，因此他们没注意到她有明显的刻板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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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如果不是她刚刚又说了那句话，他们还没注意到廖佳玲身上也有循环。
    这句话应该是她的必备台词之一。
    黎白安一手稍稍支着下巴，“我知道了。廖佳玲是副本中的角色，只是不过她的出场方式是混在客人之中，具有迷惑性。”
    她还想起廖佳玲刚到旅馆就去过后院，老板和老板娘虽然在制止她，但是没有给予任何惩罚。她当时以为是老板还没来得及对她宣布规则。
    反过来想，如果进入旅馆的客人任意妄为、不认真聆听角色的警告，导致违反规则，副本会对其网开一面吗？肯定不会，下场只会同4号一样。
    只因为廖佳玲也是副本中的角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副本或主视角安排的“表演”罢了。
    洪亮愣了许久，慌乱地后退好几步，“她她她也是异种？”
    “不是，她是人类，人类也可以是副本中的角色，就像小勇。至于她在副本之外还能不能存活，是另一个问题。”黎白安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第二日的功课，和角色聊天。”
    黎白安、齐千里、洪亮这3位仅剩的客人开始从不同角度向廖佳玲提问，人多力量大，他们三个集中询问一个角色，很快就拼凑出了廖佳玲的故事线。
    与廖佳玲相关的人是程永平。
    廖佳玲是酒吧歌手，是城市里最时髦的那一群人，也是生存环境最复杂的人群之一。
    初到城里的程永平偶然见到了廖佳玲遗落的手包，他拿着手包站在原地从中午等到晚上。廖佳玲为了感谢他请他吃饭，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她一边在心里嘲笑程永平傻气，一边被程永平的忠厚勤奋所吸引。
    程永平进城不到一年，他们就在一起了。程永平曾经和家里提到过廖佳玲，老两口觉得又是一个李杏美，十分不喜欢，可听说廖佳玲非常能赚钱，心思又活络起来，动了想把廖佳玲介绍给小儿子的心思。程秋晨捶胸顿足地骂着造孽，说对不起老大，却拿出了棺材本给老二程仲平进城用。
    就算不是廖佳玲，老二也能找到一个有钱的城里姑娘。
    廖佳玲这次来就是想看一看程永平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的家人到底是不是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绝情。
    “现在看来，程永平没跟我撒谎。”廖佳玲说，“不过无所谓，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们一家三口以后是要在城里生活的。”
    “一家三口？”洪亮脱口而出。
    廖佳玲一甩自己黑亮的长发，语气中有难掩的腼腆，却又装作不在意地说：“是啊，我有孩子了。”
    黎白安他们面面相觑。
    这发展是完全没预想到的。
    由此说来，廖佳玲是第一次来黄泉旅馆，她对旅馆的情况是不熟悉的。
    “程永平有没有和你提起过程素？”
    “那个小丫头？没有，他没跟我提过。”廖佳玲收起口红，“小勇的事我知道，那不是他亲儿子，是我也不在乎。我赚的钱足够我俩花，他赚的钱足够养孩子，哪怕小勇程素都是他的孩子也养得起。你们要是举得程素是他的私生女可就错了，他没必要跟我撒谎。大到小勇的事，小到家里的瓶瓶罐罐放在哪，他都和我说过。”
    黎白安刚才没来得及提，程素自己亲口说过她爸爸是程永平。
    也许正因为小勇不是程永平亲生的，他才能解释给廖佳玲听，对于自己亲生的孩子他反倒不好意思开口？
    如果她的判断没错，在他们发现廖佳玲也是副本中的角色时，整个故事线已经到了关键的地方，可能只差一两步就能推理出故事的全貌。
    要尽快，朱蒂还在等着。
    黎白安看向齐千里，想交流一下看法，齐千里却望着她身后。
    她回过头，只见程素拿着扫把站在书房门口，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程素应该是有话要说，她当即起身向程素走去。
    “小心。”齐千里提醒道。
    她走到程素面前，跟着程素进入厨房，走到角落，用其他人听不到的音量交谈。
    “6号房的客人一天后会被旅馆完全消化，你们要尽快。”程素说。
    “我知道。”
    “你们已经推理出很多内容了，我不能再帮助你们了。”程素握着扫把低下头。
    “保护好自己。”黎白安说。
    程素扬起干瘦的小脸，欲言又止，最后再次垂下头，朝厨房门口走去，视线中忽然出现一件黑衣。
    齐千里挡在程素面前。
    不是挡住程素的去路，想问她话那么简单。
    黎白安明显感觉到他酝酿着肃杀之气，这次她看清了手里提着的那个东西，那确实武器，是一柄用布包裹着只露出手柄的唐横刀。
    齐千里的拇指就搭在刀柄上。
    这绝对不是一个友好的信号。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准备动手了。
    齐千里没有看程素，而是望向黎白安，黎白安是他遇到过的最与众不同的队友，如无必要他不想与这些实力出众、人品不错的人产生误会，因此耐心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程素是廖佳玲的女儿，就是她现在腹中的孩子。4号图谋不轨的那晚，程素拒绝你主动伸出的援手，一定要和廖佳玲一起住，是因为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她构建这个场景就是为了能见到廖佳玲，这是她的执念，是她成为主视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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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程素望向齐千里的眼神中多了惧怕，眼底慢慢地涌出了一层泪水。
    “最重要的一点，主视角构建的场景是从认知中延展出来的，廖佳玲明确说过她不认识程素，但程素认识她。像是考古地层学中堆叠起来的夹杂着遗存的文化层，包含着最多种类遗存的那一层是时间线的最后，记忆在这家旅馆不断覆盖，因此主视角的记忆中必须出现过所有人。”齐千里说。
    老板一家不认识廖佳玲，能证明廖佳玲是第一次来旅馆，而此时程素还未出生，其他角色都不应该认识程素，他们想象不出程素的形象。
    老板一家现在对程素的态度确实也很扁平疏离，如果这些是程素对自己记忆加工而得到的结果，就说得通了。
    这个空间是程素想象复原出来的，并且把自己加入了进来。
    齐千里的推想怎么想怎么正确。
    黎白安莫名紧张起来，她不想看到齐千里杀程素，即使她认可齐千里的逻辑，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程素是主视角，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帮助他们？
    主视角与副本中的其他角色的目的不同，主视角是要困住游客的，当然不排除主视角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为游客提供了帮助的可能性。
    但是程素不同，她的帮助是很微妙很灵活，游走在规则之间的。
    “我赞同你的推想，但这也只是推想，我们要找到足以证实的线索。”黎白安坚持道。
    齐千里困惑地看向她，“你不想滥杀无辜，我认为有道理。但是现在情况很明朗了，为什么还要阻拦我？”
    黎白安说：“至今为止你对程素的来历只是推测，而且她帮助过我们很多次，超出了主视角的责任范围，我觉得还有隐情。”她边说边将程素拉到身后。
    这是一个对抗性明确的小动作。
    “救人要快。”齐千里提醒她朱蒂的处境，同时手指推开了唐横刀的刀柄，露出一小截雪亮的刀身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不是心软，但事情还没有清楚，如果你现在就要杀程素，我不能同意。”黎白安没有武器，拿过程素手中的扫帚挡在身前。
    齐千里补充了一句：“她的气息很像异种，在廖佳玲身上没有。”
    能清晰看出人皮下异种状态的只有黎白安一个，但像齐千里这种同样来自高维的人，能敏锐地察觉到人类和异种的区别。
    说到底，他还是受了异种有罪论的影响。
    黎白安眼看着齐千里几乎没动，但刀光一闪，手中的扫帚断成两截，不由叹息一声，好身手。
    她不想跟他打，但也不能让开。
    她扔掉无法防身的扫帚，扫帚落地的声音回响在厨房中。
    “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我不是关键，你们错了，不要打了！”程素被吓到了，她抱着头哭泣道。
    齐千里眉头微皱，不明白程素为什么之前一声不吭，现在又开始求饶。
    程素挡在黎白安身前，“这个姐姐帮我过两次，我不能让你伤害她，但是我不想、不想……我只能告诉你们，那个哥哥说得不对，你说的内容不对！”她指着齐千里说。
    齐千里看着不退让的黎白安和满脸泪痕的程素，收起唐横刀，对程素说：“我们的同伴很快就要死了，副本时限也快到了。程素，我能听出你话语中的为难和犹豫，我不知道你想偏袒谁，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所有人都在以命相搏。如果你想为自己开脱，就不要再有所隐瞒。”
    不含威胁语气的直白威胁，让程素感受到了齐千里确实要动手刀她的决心。她咬着下唇，攥着黎白安的衣角，嚅嗫道：“剧情在人齐后开始。”
    “什么？”黎白安没有听清，凑到她嘴边问。
    程素以为她没有听懂，详细一些地说道：“副本的剧情在所有客人到达旅馆后开始。”
    这次黎白安是真的没有听明白，程素说的这一点他们早就有所察觉，到达的旅馆的第二日起，他们就一直在等客人都到齐，还讨论起了副本漏洞和应急方案的问题。
    难道是因为程素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所以才特意告诉他们的吗，可是现在告诉他们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人早就齐了……
    窗外的闪电和黎白安脑中的灵光一齐闪现。
    首先是每位客人进入旅馆的顺序，然后是进入旅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通过询问每个角色得到的回答和他们的反应，还有在后院翻找出的线索，最后是程素语焉不详的提示。
    将这些结合在一起，黎白安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猜想不仅能解释程素的提示，也解释了为什么程素是时间线上最后出现的人却同样出现在旅馆中，齐千里符合逻辑的推论中到底少了哪一环。
    这应该就是副本的真相。
    第14章 黄泉旅馆14
    黄泉旅馆外血雨阴风。
    他们聚在厨房门口，在杀不杀程素的问题上对峙着。
    洪亮迫于黎白安这几日的积威没有表态，但是他站在齐千里身后，显然与黎白安的观点不同。
    齐千里在程素的哭诉中暂时收起了刀，但手依旧握在刀柄上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黎白安把程素拉到身前，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向齐千里说：“我知道违和感来自哪里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马上就能通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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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黎白安看到齐千里闪过困惑的表情，不再绕圈子，直言道：“你的部分猜想是对的，程素极有可能是廖佳玲的女儿，她的为难在是帮母亲还是帮客人，这个为难之处本身就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帮客人，仅仅因为我帮助过她吗？这还不足以让我与廖佳玲相提并论。但如果，程素也是客人或者说游客就另当别论了。”
    程素仰起头来，震惊地望向黎白安。
    齐千里和洪亮则惊讶地看向程素。
    “第一个进入旅馆的客人不是朱蒂，而是程素。她本身身份特殊，因此利用了副本漏洞，融入进了老板一家的生活中，让我们误以为她是角色之一。”黎白安看向廖佳玲，“第三日晚上，4号来到旅馆后，全部6位客人到齐，廖佳玲才出现，而不是因为廖佳玲到了，客人才到齐。廖佳玲进入旅馆后径直闯入后院，她才是应该住进杂货间的那一个，然而程素已经占了她的住处，她才拿了5号房的手牌。”
    “啊？角色也能住进客房，客房不是为游客准备的吗？”洪亮失声道，“这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黎白安摇头道：“所有进入副本的人叫‘游客’，但在这个副本中，客房是为进入旅馆‘客人’准备的，不仅仅是游客。”
    “可这些也只是你的推测，正常人根本想不到这种可能性，你们说过副本里不会设置死局，但这对大部分人而言就是死局！”洪亮还是觉得黎白安的脑洞太大，没有相应的线索支撑。
    “眼下你认为的‘死局’不是副本设置的，而是游客自己形成的。就如同4号躲在雨中的车里，故意晚进入旅馆一样，不会被副本判定为违规。”黎白安看向身旁脸色灰败的女孩，继续说，“如果程素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6个客人自然到齐，我们立刻就能推测出廖佳玲是副本角色，再通过询问她与旅馆的关系，很快能知道两个儿子的事情，甚至不用冒险进入后院。”
    齐千里忽然开口说：“后院那个房间中奇怪的光线和会说话的家具，看似是儿童般的想象，但那些迷幻的光线、细碎的说话声，也很像ktv的氛围。”
    他与黎白安对视一眼，刀再次出鞘，新的目标出现了。
    黎白安微微颔首回应他的视线，这次他们都认同这个目标。
    洪亮回忆着说：“那些卧室像ktv？这是主视角才能做到的延伸吧。我记得谁以前是和ktv有关来着……”他猛然想起什么看向廖佳玲。
    被点破身份的廖佳玲眼神变了，她觉醒了真正的记忆。
    涂抹了血红色口红的笑容妖冶美丽，用尖利的指甲背轻轻划过自己的脸庞，双脚逐渐与地板融为一体，原本老旧的旅馆墙壁涌动着，灰白色墙皮被下面暗红色肉块震碎，簌簌落下。
    这间旅馆，真正苏醒了。
    黎白安一手拎着程素，一手抓着洪亮，带着他们躲到旅馆后院门旁边。
    唐横刀完全出鞘，雪亮的刀身寒气森然，与齐千里的银发蓝眸呼应，是一柄破云断雷的利刃。
    齐千里面对程素时显然是放水了，现在廖佳玲现了原形，他再没有丝毫顾虑，如风一般斩向四肢与旅馆融为一体的廖佳玲。
    高手出手，没有什么花招，仅一刀，廖佳玲的脑袋在未与旅馆融合前便被斩落在地，骨碌碌滚到黎白安脚边，干净利落。
    “妈妈！”程素痛心大喊。
    洪亮立即抱住程素，捂住她的眼睛，一边问黎白安：“这就结束了？”
    “还没有。”黎白安依旧戒备。
    旅馆里的灯泡全部碎裂，墙壁涌动的血肉透着岩浆外层般的暗红色，粗壮的血管跳动着，致命的恶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妈妈！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应该可以出去了！放开我，求求你们不要赶尽杀绝，这么多年我一直留在这间旅馆，吃不饱穿不暖，忍受他们的虐待，就是想和妈妈在一起。哪怕她不认识我了也无所谓，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我的！求求你们，放过她吧！”程素哭喊着。
    长久的营养不良让她没有太多力气，她只能挤出肺内最后一丝空气，榨干肌肉里的最后一丝能量，奋力祈求，祈求他们手下留情。
    她一口咬在洪亮的手臂上，黎白安捏着她的下巴把她拉开，她又咬在黎白安的手臂上。
    “程素，面对现实吧，这个廖佳玲根本就不知道长大后的你，又怎么会记起你。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是你记忆中的母亲吗？那个已无人形、与旅馆连成一体的怪物，是你的母亲吗？”黎白安冷淡地说。
    这时四面八方的满墙血肉忽然一停，聚集在一起的血肉形成上百只眼睛，在一瞬间猛然睁开，大堂里回荡着廖佳玲歇斯底里的笑声。
    程素松开了嘴，喃喃道：“妈妈……好强的怨念……”
    黎白安收回印着牙印的手臂，看向后院。
    直到现在老板一家都没有出现，他们都只伸出一个脑袋从各自的房间里观望——李杏美和小勇是从东西厢的门缝里，程秋晨和马珍月是从正屋左边的窗户里。
    角色们没有来干扰他们斩杀廖佳玲的行为。
    但是与旅馆融为一体的廖佳玲像块无穷无尽的橡皮泥，被看掉头之后又冒出了这么多双眼睛，齐千里斩瞎一排，还会有新的一排出现，杀不尽。
    黎白安在厨房找到火柴，点燃扫帚头，把熊熊燃烧的扫帚贴在血肉墙壁上，廖佳玲的狂笑立刻变成尖叫，焦臭味充斥在厨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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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但是火烧过的墙面很快被一层新肉覆盖，他们摧毁的速度赶不上廖佳玲愈合的速度。
    要如何才能杀掉廖佳玲？
    最了解廖佳玲的是程素，她还能给出什么建议吗？
    程素此时腿发软、手发抖，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向下流，她能听进黎白安的话，不再为廖佳玲求饶，已经很难得了，她不能再逼程素。
    程素已经提供了不少……
    等等，程素刚才说廖佳玲“好强的怨念”，廖佳玲的怨念是什么？
    既然廖佳玲是主视角，副本为什么会在黄泉旅馆，在这个不待见她的公婆家展开？
    还落下了什么。
    黎白安仔细回忆，从接到短信到……对了，短信！
    她记得当时对副本的描述是：横原坡有一家不应该存在的旅馆，四周一片荒凉，却总有游客下榻，这家旅馆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经营窍门。
    老板一家都很爱钱，也很缺钱，他们还没破解出旅馆的“经营窍门”。
    再回想一遍这些角色在这段时间的行为，老板娘为什么大方赊账……
    一切都摆在眼前，他们只是视而未见。
    “洪亮，后院门这里暂时安全，你看好程素，留在这里。”黎白安留下吩咐，一个箭步冲到齐千里旁边，一脚踢翻方桌帮他挡住两条血管的攻击。
    “廖佳玲的要害不在这里，要去后院正屋右边的屋子。”黎白安说。
    “进后院会触发规则。”齐千里防御着血肉墙壁的攻击，说。
    “所以要快，一起去。”黎白安说。
    他们都知道现在到了尽力一搏的时候，能不能活着离开副本就看这几个关键决定。
    “好。”齐千里抽刀后撤，踩着伸来的血管后跃转身，落地立即奔向后院，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轻盈。
    旁边的洪亮一边惊叹，一边觉得看起来好简单好轻松，他好像也能尝试一下似的。
    黎白安紧随其后，燕子点水般掠过后院院落的方砖，冲进正屋。
    原本锁住右边屋子的门锁已经齐千里挑开，黎白安飞速捡起来挂在左边屋子的门外，虽然锁不上，但是正要出来执行副本惩罚的程秋晨和马珍月从里面也推不开。
    之后关上正屋大门，用屋内的桌椅板凳抵住门口，从东西厢赶来执行副本惩罚的李杏美和小勇也被阻挡在正屋之外。
    然后，黎白安进入右边屋子。
    早已被血肉包围的墙壁、床铺、桌椅自暗红色转为鲜红，墙壁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个蜂窝似的鼓包，周围布满粗壮的血管，紧紧保护着鼓包。
    齐千里正将血管劈开，黎白安没有适合的武器，这项工作不适合她，而且还有一件事亟待她去做。
    在鼓包下方的肉床上，朱蒂倒在上面昏迷着，蚯蚓般的血管覆盖了她大半个身体，后脑被包进血肉之中。
    黎白安一脚踩着血管，一只手把朱蒂向外拔，另一只手在血肉垃圾堆里翻找。她摸到一把钢尺，就用钢尺锋利的边缘将依附在朱蒂身上的血管拦腰切断。
    齐千里已经将鼓包附近的血管悉数斩断，劈开了包裹着鼓包的血肉，露出里面那张脸色惨白、目色赤红、不见眼白、长发如瀑的头颅，这是廖佳玲真正的要害。
    与此同时，对面左边屋子的老板夫妇拍打房门，挂在外面的门锁很快要被震掉了，正屋门外奋力撞门，门内侧的桌椅板凳跟着晃动即将散落。
    时间进入倒数。
    第15章
    齐千里将手中刀刺向廖佳玲的面孔，唐横刀深深刺入她的额头。
    黎白安在最后一刻拔出朱蒂，断开的血管在空气中颤动着，朱蒂完全离开了血肉的包围。
    这一刻，程秋晨和马桂芬推开了左边屋子的门，李杏美和小勇冲进了正屋大门，他们面无血色，眼下黑青，指甲细长，嚎叫着朝他们扑来。
    下一秒，时间凝固，一切静止在空中。
    血雨停了，旅馆的屋舍变成灰色的建模状态。
    外面天光大亮，纯色洁白的空间像是顿悟后的理想之境。
    银灰色的墙壁碎裂小时，所有游客和角色都处于纯白世界。
    但是其他人毫无所觉，和时间一起凝固了，连齐千里也是。
    黎白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他们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程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朝黎白安走来。
    “这么多年来，你们是第一批破解这个副本的游客。”程素微笑道，“其他人要么违反规则和旅馆融为一体，要么被旅馆中的角色反杀，成为异种的食物，以粗暴的方式离开副本不能算作真正的通关。”
    “你在这个副本中很多年了吗？”
    “是的，自从进入副本后，我虽然不用循环，但是时间也未能在我身上有所体现。”程素细声细语地说，“这个副本原本比较简单，只是修改了一次后增加了难度。不过你还是发现了妈妈的怨念，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了她的真身，这是连我也不能做到的，其实我对于妈妈选取的这个场景并不了解，这些都是发生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
    黎白安诧异道：“你不知道这座旅馆的'经营窍门'吗，他们不是每晚都去敲门么？”
    “嗯，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杀人越货。”黎白安说，“程秋晨和李杏美敲门是为了进入客房，观察客人带的行李。程秋晨曾经贴得非常近观察朱蒂身上有没有带饰品，李杏美也是为了钱，不过她见到男客人后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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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程素到底还是小孩子，反复经历这一天不会让她真正长大，对于李杏美的行为她就说得比较含糊。
    “在这座旅馆真实存在时，不断有人来住是因为他们来寻找失踪的亲人，这些人和偶然进来的客人都成为老板和老板娘狩猎的目标。哦对了，不能吃旅馆提供的饭也是提示了这一点，在当年这些饭菜里恐怕都下了迷药。”黎白安说。
    “可是妈妈为什么会对这段经历念念不忘呢？这些事情又不是她做的，她在生下我后就去世了，只留给我一封信，让我不要深究这一切，说她早该死了，能生下我已经足够幸运。我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其他亲人，我想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人，我爸爸又在哪里？”程素委屈地说。
    “对啊，程永贵在哪里？”黎白安打量着程素，“你知道自己是半个异种吗？”
    程素偷看着黎白安的脸色，怕她嫌弃自己，小幅度地点头道：“知道，我照镜子时，有时能看到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一半身体裹在皮肤之下，是另一个样子。”
    “这说明你父母中有一个是异种。”黎白安轻轻倒吸口凉气，“我知道了。”
    程素眨着眼睛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原来是这样。”黎白安踱步道。
    副本中的廖佳玲是人类，不代表她一直是人类，人类在一定情况下可以变成异种。
    副本里这几天是廖佳玲最深的执念、最深的怨恨。
    程永贵的父母一直不赞同她和程永平的婚事，以廖佳玲的性格，她才不在意程永平家里人怎么想，他们应该已经结婚了。
    廖佳玲很快怀孕了，有了孩子后她的心态产生了轻微的改变，她想见一见程永平的父母，因为他们以后也是孩子的亲人。
    廖佳玲这么骄傲的人，肯定不会上门主动承认她是程永平的妻子，接受来自公婆的审视，她会作为一个普通的客人住进旅馆，享受老两口对待客人的客气与尊重，等到她退房时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或者根本不揭穿。
    那天，一定也是倾盆大雨，她住在房间里，听着外面哗哗雨声，想象着孩子长大后在旅馆大堂里奔跑、欢笑。
    她没想到的是，她公婆经营的是一家黑店，而她被当成一只从城里来的大肥羊。
    她大概率吃了掺有安眠药的饭食，头脑昏沉地躺在客房里，觉得身体和床像是连在了一起，这时程秋晨和李杏美不怀好意地敲门后，听到没人回答就走了进来。
    但是她没有立刻遭到毒手，不然就不会有程素了，难道她自曝身份了？
    她的意识都模糊了，恐怕说不了话，也解释不清楚。
    那她是怎么逃脱的？
    除非有人出来制住了老板一家。
    不，不一定是人。
    她记得老板娘提到过好几次泥石流，这里经常会发生泥石流，廖佳玲来的那天是大雨，很可能又发生了一场泥石流。
    突如其来的砂石吞没了旅馆，这间黑店成了名副其实的黄泉旅馆。
    程秋晨、马珍月、李杏美都死了，所以才会有穿着他们人皮的异种。小勇可能逃出来了，这里的小勇和廖佳玲一样，都是那段时光的幻想。
    可廖佳玲已经被迷晕了，是肯定逃不出来的。
    这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廖佳玲变成了异种，活到生下程素。
    既然程素是存在于现实中的半人半异种，证明这家旅馆曾经存在过，等到离开副本后，她要重新回到这里确认一些事情。
    黎白安只告诉了程素，这间旅馆在很多年前遭遇了泥石流，廖佳玲变成异种活了下来，生下她后才去世。
    “有人听到了廖佳玲的执念，把她的经历制作成了副本。”黎白安说。
    程素低着头，脚尖碰着脚尖，半晌抬起头说：“妈妈一定希望别人知道她的委屈，我能再见到妈妈已经很满足了，即使她最后变成……那是她的执念。这个副本的创作者是一位很温柔的大哥哥，他为我修改了副本，允许我生活在这里，我很感谢他。”
    黎白安瞳孔收缩，“你还记得大哥哥长什么样子吗？”
    程素想了想说：“记得，但我形容不出来。对了，大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知道你会进入这个副本，也一定能通关。”
    程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表，手表的圆盘上有一轮灰色的月亮，手表背面是一个三芒星标志，很像某个星球上的一个知名品牌商标。
    怎么，这位老同事在暗示她自己很有钱吗？
    她盯了一会儿，恍然明白，哦！
    三芒星是代表眼睛的形状，三只眼，杨戬。
    果然，程素又补充道：“大哥哥的额头上有一道疤痕。”
    “他还说了什么？”
    如果是杨戬把她拉入副本的，就不想她进入副本前预料的是在害她，难道她也需要经历考验才能重回天庭吗？还是说，杨戬把她拉进副本是为了先给她提个醒？那么她以后很可能要经历很多副本，而且有些副本制作者们会不怀好意，现在是提醒她早做准备。
    “大哥哥说这个手表是一个空间，可以收留异种，等到月亮变成满月，你就可以回去了。”程素说。
    黎白安把手表放入口袋，“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其他异种会去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生活，我不是异种，也不是人类，无法和他们相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到社会。姐姐，我可以跟着你吗？”程素可怜巴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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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你要住进手表里吗？”黎白安诧异道。
    “嗯，我会在姐姐呼唤我时出来帮忙，其他时候姐姐只要当我不存在就可以了。”
    “在手表里，能听到外面的事情吗？”黎白安警惕地问，她不想过别人全程旁观自己的生活。
    程素摇头道：“手表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听不到看不到手表外面的情况，只有在姐姐呼唤的时候才能出来。”
    黎白安松了口气，她相信程素没有说谎，也相信杨戬设计出来的东西是有合理性的，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的目的。
    “好吧，现在他们怎么办？”黎白安环视一圈，周围的游客和角色们都还凝固在半空中。
    程素腼腆一笑：“等我回到原来的位置，时间流就恢复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齐千里身后那个原本包裹着廖佳玲头颅位置的虚空，收起眼中的不舍，回到了后院门边。
    在其他人看来，只是眼前一闪就置身于这个纯白空间了。
    异种们的人皮层层剥落，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他们围在一起高兴地庆祝任务结束。
    小勇则望向程素所在的方向，带着笑容在空气中消散。
    “这次是结束了吗？”洪亮摸着后脑勺，牵着程素走了过来，远远绕开三个异种，小声问，“它们怎么还在这里？”
    老板娘笑容可掬地走到黎白安面前，洪亮拉着程素猛退三步。
    老板娘对着黎白安和她旁边的齐千里深深低下头颅，“恭喜两位大人通关了副本，这个副本彻底结束了。您二位和我们都通过了考验，之后我们会去一个只有异种生活的地方，那里有其他大人维护秩序，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老板娘又对黎白安低了一下头，和程秋晨、李杏美手拉手，一起念了一句什么话，消失在空间之中。
    “该走了。”齐千里杀掉廖佳玲之后一直兴致不高，没怎么说话，此时指着原本旅馆正门的位置说。
    那里出现了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黎白安架起尚未苏醒的朱蒂，朝门那边走去。
    洪亮拦在两人面前，一个劲儿地作揖，“感谢两位，没有两位我洪亮是出不来这个副本的。这是我的电话，等回到城里，请两位务必赏光让我好好招待一下。”他还往朱蒂口袋里塞了一张。
    黎白安接过了洪亮不知何时写在纸条上的电话，齐千里没听到一样绕了过去，直接走入门中，消失不见了。
    “这、这……是我什么时候得罪小齐哥了吗？”洪亮惶恐道。
    黎白安拍拍洪亮的肩膀，安慰道：“他心情不好。”
    自己原本以为的主视角是个无辜的小女孩，不加怀疑的人类却因仇恨堕落到变成怪物，让这位潜意识中还在维护人类的执法者难以接受罢了。
    他甚至都没问黎白安是怎么确定廖佳玲真身位置的。
    洪亮委屈地挥着手走入门内。
    之后黎白安一手架着昏迷的朱蒂，一手牵着程素也走入门中。
    耳边又响起了倾盆而下的雨声。
    叮——新的短信来了。
    第16章
    和她一起逃出黄泉旅馆的朱蒂和程素都不见了。
    只有那辆银白色仿赛摩托车依旧停在她身边，后座包上还搭着她之前脱下的雨衣。
    黎白安抖抖雨衣上的水，重新披在身上。
    手机在关机状态下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但是雨太大，她懒得再解开雨衣找手机。
    她骑上摩托车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服务区，找了一个能遮雨的地方修整一下，然后打开手机。
    时间基本上停留在她进入副本前，也就是说进入副本的这几天外界时间没有发生变化。
    她骑进服务区前的路上大雨倾盆，前后看不到一个人，就连朱蒂、齐千里他们也没有遇到，进入服务区后雨莫名其妙地停了，周围也开始出现车辆。
    到服务区这里才彻底走出了副本的影响。
    手机收到的是一条新的无发件人短信，但不是副本提示，上面写道：
    【“黄泉旅馆”副本主神专属奖励：灭世之息。拥有这个世界的主神，无论人类或异种都是您管辖之下的生灵，奖励或惩罚他们是您的特权。灭世之息可以击杀任意生物，不受对方的强弱、身份或副本规则等限制，在场者会对使用者产生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情，每7天可使用一次。仅可在副本内使用。 】
    这个奖励看上去挺好用的，再加上她作为主神的认知和头脑，还有与她脑电波适配的这具身体拥有的力量与柔韧，足以让她成为副本里的另一个boss，但是这解决不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记得之前朱蒂说副本奖励是3万块啊，有了这些钱够她过半年的，就不用去上班受夹板气，不受气就能活得久一点，她不想因为猝死回天庭被同事们笑话，这笔钱纯纯是她的买命钱啊。
    她不想要别人的命，就想要自己的命，这很难吗？
    这任务奖励不会也是杨戬设计的吧，在这位项目组负责人心中她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杀戮狂人吗？
    放下手机，她从口袋里掏出同样在副本中获得的手表。
    离开副本时她没有带在手腕上，以免被其他人看到引起怀疑，毕竟大家在一起住了几天，戴不戴手表很容易看到。
    她现在戴上就不用担心了。
    腕带扣好，表盘上的月亮闪了一下，她根据电子产品的常见用法尝试地点了一下表盘，果然在表盘上方弹出了一小块全息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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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她盘腿坐在地上，躲在摩托车背后，避免全息屏被其他人或监控看到。
    显示的内容很简单，左侧的小窄条里是生活在其中的异种名单，现在只有程素一个，占据了屏幕大部分的右边是表内世界的景象，在景象上方是这方世界的名字“桃源乡”。
    这里的环境名副其实，放眼望去大片草地，头顶月明星稀，草坪旁的小屋外，程素正在整理院落，神情轻松，非常闲适。
    人不如异种，她也想进去。
    黎白安在服务区买了一根能量棒和一瓶运动饮料。
    她兼职的逃脱大厦最后入场时间是晚上7点，黎白安下班时将近10点，她还没顾得上吃晚饭，本打算先回市区，再买份盒饭的，中途意外进入副本。
    在副本里她也饿了好几天，现在只想吃高热量食物。
    黎白安对吃不讲究，在天庭时“吸风饮露”，就是天天喝各种口味的营养液。动物是稀有生物，都是用来研究的，谁都舍不得杀了吃，想吃肉只能吃3d打印出来的蛋白质。
    进食这件事就是维持必要能量的一个步骤，不值得花太多心思。
    到了虚拟世界，她发现有不少人把吃饭当做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愿意花几个小时准备食材、熬煮、烹饪，即使不是从事相关行业的普通人也会花费大量时间在一件非必要的事情上。
    黎白安不明白，但大为震撼。
    她现在顶多愿意多走两个街口，买一些不同的食物来丰富一下摄入的营养，让她自己做是做不了的。
    吃完能量棒，她有了些精神，骑上摩托车朝希尔市进发。
    希尔市是座不夜城，蓝紫色的灯光映照在潮湿反光的柏油路上，各种型号的摩托车在路面上飞驰而过，义体的激活器亮着蓝色的光，垃圾堆在城外隐蔽的角落成为新团体的培植地。没有电脑或没有足够时间上学的未成年人游荡在街角，不怀好意地盯着路过的行人，被成年流浪汉驱逐逃窜，占领更为弱小者的地盘。
    混乱的悲歌之下，守序和善良触不到新的希望，人生的起点几乎决定了终点。
    这就是当初被女娲寄予厚望的城市，它已经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和真名。
    它曾作为人类聚居地时被女娲赐名为赤城，本该成为像桃源乡一样的极乐净土。
    人类污染了它，它以虚伪的面目示人。
    黎白安在入城登记处刷了自己的身份卡，顺利回到城中。
    破旧的小砖楼和直入云霄的钢铁森林交相辉映，一面面大厦玻璃映照出这座城市的垂直景象，从云端到泥土，都在无形的限制中。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时珍道”，在一家远离市中心的荒凉写字楼下停车。
    机器和人工智能在处理日常工作方面，远比人类效率高且便宜，几十年前大量白领失去工作，小企业纷纷破产或被收购，资本集中到超大企业手中，普通人要么从事薪水比维护机器更低廉的工作，要么在社会丛林中寻找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一阶段，许多写字楼都荒废了。
    眼前这栋写字楼在平层的基础上，隔出了许多单间，变成民居对外出租。因为原本是办公场所，所以生活环境简陋，不能接通煤气，上下水经常堵，只适合黎白安这种晚上回来睡个觉，顶多少烧点热水泡个面或煮煮青菜的打工人。
    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黎白安住的18层只有两个房间，旁边一直空着，相当于她自己独享一整层的安静。
    而且窗户是一排5扇大落地窗，夜景绝佳，能俯瞰大半个希尔市，那些霓虹灯带和行走期间的人像是海底的鱼群。
    黎白安洗完澡后，光着脚站在落地窗边，一边擦头发一边分辨哪些是街上的灯光，哪些是反射在窗上的虚影。
    她回想着副本中经历，掏出口袋里洪亮留给她的电话号码，输入到手机中之后，纸条就可以扔掉了。
    过程中，她不小心把电话拨了出去，赶忙按掉。
    但是洪亮还是收到了来电，很快打了回来。
    “喂，哪位？”第一次在副本外听到洪亮说话，这次没有辜负他的名字，确实声如洪钟。
    “是我，黎白安。”她说。
    “噢噢噢噢，是您！”洪亮的声音又变得乖巧起来，“您这么快就联系我了，真是太好了，我刚和朱蒂通完电话。朱蒂从门出来后就醒了，刚才我们在中心医院碰见了，因为我受伤的面积比较大，治疗起来会稍微费点功夫，朱蒂说先去买吃的了，结果遇到了一家烧烤摊。您吃饭了吗？咱们一起吧，我请客！”
    黎白安本就打算一会儿再下楼去吃一点，洪亮既然邀请了，大家都是有过共同经历的人，这几天相处得也都不错，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顺利通关也不错。
    “好，我去找你们。”她说。
    下楼在附近的加油站给摩托车加了点油，油价一升涨到了二十多块，她大部分工资都用来养车了，这算是她唯一的高消费。
    中心医院在中央公园旁边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是希尔市最大的综合医院。
    银白色仿赛摩托飞驰于林立的高层之间，穿行在悬浮车拥堵的路面，在人行路边带起一阵风，一骑绝尘。
    朱蒂找的烧烤摊和中心医院隔着两条街，紧邻中央公园东门，白天和傍晚都很热闹，到了晚上人迹罕至 ，四周冷冷清清。
    烧烤店门上挂着大大的灯牌，白炽灯光将门前照得犹如白昼，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门口的那一桌，正是朱蒂和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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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她把摩托车停在一边，背靠马路，坐在朱蒂旁边。
    “你来啦！”朱蒂高兴地朝她挥手，她的手掌侧面和手腕都粘着与皮肤贴合的浅棕色纳米创可贴。
    这种创可贴其实可以做到与皮肤同一种颜色的，好多人因此忘记更换或撕下创可贴，导致伤口恶化，最后改成了几种不同的样色。
    “嗯，你们都到了。”黎白安说。
    洪亮赶忙帮她拉开旁边的小凳子，“我们离得近嘛，黎总快来。”
    黎白安接过朱蒂递来的羊肉串，苦笑道：“我不是什么总，别这么叫我。”
    洪亮马上改口：“那就老大，以后我就跟老大混了，要是以后再在副本里遇见了，您一定多关照我。”
    黎白安若有所思道：“还会再进副本吗？副本是怎么选人的？”
    朱蒂刚啃干净一个鸡翅，一手举着拿鸡翅，一手抽找纸巾，接过了话题：“我思考过这个问题，大概两点吧，一是特定地点，比如当时都在横原坡，就都被选中了，二是特点事件，和副本的主题或事件相关也有可能。”
    “这两种你都经历过吗？”
    “嗯，都经历过了，我问了和我一起进副本的其他游客，大家总结出来的也差不多是这两种情况。我们还建了一个群，这半年来群里的人越来越多。”朱蒂说。
    “副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黎白安问。
    “不知道，不过我第一次被选中是去年年中，在那之前已经有人经历过。或许很早以前就有，但那个时候人们紧守秘密，担心别别人当作异类，等到有人敢公开说出自己的经历，又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才渐渐被一部分人关注。对，只是一部分，很多没进过副本的中产觉得这是一种类似于桌游幻想之类的游戏，他们不太能接受自己辛苦赚来的钱有用不了的地方。”朱蒂耸肩道。
    去年年中，这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点。
    黎白安在那个时候出了一场车祸，苏醒之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在天庭的经历、怎么来到的这里，但是对于来到这个星球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既然到了新星球，她总得有父母，有成长经历吧，这些她全不记得了，也找不到什么痕迹。医生帮她联网查证了一下身份，发现她是孤儿，打两份工，是普普通通的在校大学生。
    嗐，其实知道过往也没什么用，都是假的，只有回天庭才是真的。
    这时，洪亮吃得满嘴油光，忽然问了一句：“老大，您还是在上学吗？工作有没有着落，要不要来我们公司上班，您放心，待遇绝对让您满意！”
    哦，钱也是真的。
    黎白安露出优雅的笑容，“却之不恭。”
    第17章
    洪亮和朋友合伙经营了一家游戏公司，没有什么大爆款的作品，但是做了几个口碑不错的，还有几个跟风的类型也赚了不少，即使大财团在不断挤压小公司的生存空间，他们倒是还没站到悬崖边上。
    “您现在是做什么行业？我想想怎么给您安排岗位。”洪亮问。
    黎白安这时没有提自己的逃脱大厦扮npc吓人那份兼职，说的是那份要在实习证明上盖章的实习工作，“平台的规划分析师，这个平台是开发时间管理系统的，比如路灯几点亮，”她抬头看看旁边的路灯，又低头看看路上的井盖，“地下水几点排，”再指了指川流不息的人群，“几点打卡上班，完成一项工作需要多久，”又向中央公园偏了偏，“推算出人群的活动时间，不同时间公园的人流量，一条街有几家便利店，便利店开在哪里能面向更多人群之类的。”
    洪亮呆了呆，“贝塔朗菲、维纳、香农。”
    “这些是谁？”
    “您在的这家实习公司的祖师爷。”洪亮擦擦嘴，胡噜了一把脸，“其实游戏中也能用到大数据分析，虽然我们的游戏是偏小众的……可以试试！万一我们以后成为大公司了呢，哈哈哈哈。”
    朱蒂好奇地问：“洪亮，你们公司叫什么？”
    “霍普公司。霍普，hope，我们以后会蒸蒸日上。”洪亮自豪地说。
    黎白安往嘴里送羊腰子的动作一停。
    嘶——这个公司，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砂锅豆腐和烤烧饼来了。”老板两手端着砂锅，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边这边。”朱蒂刚忙挥手。
    老板爽朗地笑道：“错不了，现在就您一桌。”
    夏日的午夜有一丝丝来自遥远星球般陌生寒气，热腾腾的砂锅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再讨论之前的话题，然后又添了二十来个串。
    朱蒂提醒他们先互相添加一下蓝讯，以后发消息就方便了，要不然一会儿就忘了。
    “对了，你们要进那个游客群吗，毕竟进副本这件事是随机的，谁也说不好以后还会不会进，提前收集点情报以备不时之需。”朱蒂说。
    洪亮马上表示要进群。
    黎白安摇了摇头，“算了。”
    副本是一场考验，而不是一场游戏，就如同这些生活在虚拟星球的人无从得知自己的命运。
    她不需要单纯地攻克副本，她想明白每个副本背后的意义。
    “可以啊，孤狼游客。”朱蒂语气调侃，眼睛却闪着憧憬的星星，“小齐哥也是孤狼，他既然都进副本3次了，要么是运气实在太背，要么有意寻找触发地点。你们最后看到他随身带的那个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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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是一柄很考究的唐横刀。”
    “哦！这算文物了吧？既然还这么好用，估计是另有来头。我猜啊，那柄刀是他从副本里得到的奖励。奖励大多数是钱，但不绝对，听说有人会获得一些道具。”朱蒂说。
    “能获得超能力吗？”洪亮激动地问。
    朱蒂摇头，“没有听说。说起来，这次副本的奖励比以往的都丰厚，我拿到了5万块，今年的生活费够了。”
    洪亮平静地点点头，“嗯，我也是5万，但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两人看向黎白安。
    天知道黎白安多想拿到这5万块！
    朱蒂刚才说没人能获得能力，短信写得很清楚，能力是主神专属，她也不太想说出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朱蒂和洪亮不小心说出去也会引祸上身。
    便含糊道：“一个小道具。”
    朱蒂两眼放光，“我就说嘛，你肯定能拿到不一般的奖励，这可比钱有价值多了，就算拿去卖了也能赚一大笔。”
    洪亮本想问黎白安是什么道具，听到朱蒂接下来换了话题闭口不再提，恍然明白这种道具可能是人家保命的东西，随便问太冒犯了，便咽下了到嘴边话，转而恭喜道：“老大就是不一般，那点小钱配不上您，我知道您也看不上。”
    ……我看得上！黎白安在心中无力叹息。
    烧烤吃完已经凌晨2点多了，黎白安说好了要去洪亮公司，明天要去和实习公司提离职。
    “老大，我建议你明天还是要好好上班，别在最后一天被他们抓住把柄，记你旷工，不配合你办理离职手续，最后下午快要下班时再提，如果顺利的话后天就不用去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洪亮已经坐进车里，摇下车窗特意嘱咐她道。
    洪亮要把朱蒂送回家，本来也想送她的，但摩托车装不进轿车里。黎白安也不想再麻烦他，遂作罢。
    深夜的街道人少了很多，一过凌晨大多数人就没有什么心思在街上游走，要找个栖身之所过夜了。
    她回到家里时，比来程快了十多分钟。
    往身上喷了些除臭的试剂，烧烤味很快消散，沐浴露的香气再次浮现了出来。
    明早7点还要起床，但她现在睡不着。
    她的床放在落地窗边，窗户上都贴了单面膜，从外面看是镜面的，不开灯时她可以放心地躺在床边，欣赏寂静却璀璨的希尔市夜晚。
    记忆深处的一幕在脑海中闪现着。
    她那时七八岁，女娲博士从一群孩子中挑中了她作为自己的学生，其他人在历史课上学习女娲创下的各项记录时，她在听女娲本人讲其他大神的糗事。
    女娲年纪很大了，据说是参与天庭号飞船的创建者之一，就是说她比那艘飞船还要大。
    她一直埋头搞科研，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和生存的法度。她指点过很多人，他们跟随女娲的时间远比黎白安要长得多得多。
    但是女娲承认的学生只有黎白安一个。
    “为什么在那么多人中选中我？”这个问题始终盘桓在她脑海中。
    女娲说过：“有些问题你要自己寻找答案。”
    黎白安清楚她指的不是自己惦念的这个问题，只是在冥冥中觉得这个问题直接去问是得不到答案的，是那种就算女娲回答她了，她也听不明白的感觉。
    直到女娲的脑电波越来越微弱，进入休眠舱陷入沉睡，黎白安仍旧没有问。
    她再醒来可能是千百年后，那时候黎白安的脑电波或许已经完全消散了。
    也许在女娲躺进休眠舱的那天，她就应该大胆问出来，问她：“您为什么要选择我做您的学生？”
    女娲会怎么回答，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看到的某种才华、觉得她比较可怜、其他老师夸奖过她、只是做一个实验。
    但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
    没关系，不是所有问题都能找到答案的。黎白安释然地想，可每次想到女娲，这个问题就如影随形地出现在脑海中。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不再有特别想一探究竟的执念，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不过一件事，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放下，而且非常之在意。
    她曾对女娲说：“我会看好水蓝星。”
    水蓝星，就是黎白安现在所在的这颗虚拟星球，是倾注了女娲最多心血的星球。她自己也是一心扑在这颗星球的建设上。
    然而女娲休眠后没多久，水蓝星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有人篡改了水蓝星的神话，鼓吹世人信仰盘古。
    盘古是另一位大神博士，他有自己创立的星球，而且很早之前就已经进入休眠了。
    到底是谁在搞鬼？
    最令人寒心的是，那些由女娲造就的人类，那些接受了母神庇护、甚至见识过神迹的人类毫无感恩之意、愧疚之心地放弃了母神，将战火蔓延至四方，用鲜血与白骨堆叠起少数人的野心。
    黎白安在那时第一次产生疑问：女娲博士根据他们形象创造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曾经尝试过帮助人类，但人类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后来……
    铃——
    闹钟响起，早晨7点了。
    黎白安揉揉隐隐发痛的额角，原来自己睡着了，又梦到了那些往事。
    现在往事已经帮不了她了，她要自己去面对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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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早间新闻播报跟紧了日前多起地铁乘客大规模失踪事件，还播报了几起市民突然暴毙事件，目前初步排除恐怖袭击，有专家提出可能是寄生类疾病，呼吁市民注意环境卫生，不去偏僻的地方。
    听着这些背景音，黎白安简单洗漱之后匆匆吃完早餐。
    她今天没有骑摩托车。市政要求摩托车要按照悬浮车的要求停放，公司的车位费一个月是她四分之一工资，她花不起。
    好在地铁站不远，走十分钟就到。
    地铁里依旧是人挤人，最气人的是一排座位上明明有空座，但偏偏有人叉着两条腿坐在座位中间，旁若无人地占据两个位置，还有人一进地铁就堵在门口，开着外放看手机，即使车门打开也一动不动，上车的人进不来，下车的人出不去。
    坐地铁也是一场修行。
    如果能保持好心情，应该比坐禅的功德分还要高。
    卡着时间点进了单位，黎白安刚在座位上坐定没两分钟，她的直属领导王组长就过来敲她桌子，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王组长不到三十岁，刚坐上组长的位子不到半年，每天西装革履，组员的补贴要分一半作为自己带新人的精神补偿费。
    他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骂道：“这是你做的报告？你这写的不行，差得太多了，我不都把我的意思跟你说了吗？难道还要我手把手地教，和你同时来的那个实习生都已经写得像模像样了，你写的这都是什么？”
    他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话靠谱，一边说她做出来的东西不行，一边署上自己的名字谄媚地交给上级领导，其他实习生们每一个都被他骂过，而且复制粘贴一般没有任何新意。
    黎白安不止一次目睹其他实习生哭着从他办公室跑出来。
    他们这些实习生钱没有多少，做的工作不比正式员工少，当出气筒的次数却屡创新高，当然正式员工也不好过，挨骂挨得更狠。
    对于王组长个人的失态，黎白安不太往心里去，有时听着听着还会走神。
    眼前的生物智能不高，情绪调节能力很差，没有遗传技能，也没见创造出什么价值，只会像只猩猩一样在她面前手舞足蹈的“喔哦哦嘎——”地乱叫。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王组长也是可怜人，他的本心完全被自己脆弱的自尊蒙蔽了，灵性之光越来越暗淡，脑电波的频率会不断向低智能生物靠拢。
    水蓝星上创造出的脑电波不是一次性的，是会将同一段频率放在不同人身上反复观察。
    就冲王组长现在这个表现，黎白安很担心他下次要被放到动物身上了。
    也许有人觉得是王组长自己活该，事情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
    单从这一件事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水蓝星上的因果系统极其庞大繁杂，王组长因果的起算点肯定不是他进入这家公司开始，要追溯到很久之前。而且，说不定他有一个极其悲惨的童年，他现在的行为既是因也是果。
    其实，这种人是她当初设想中作为副本游客的首选。
    第18章
    “本月工资已发放完毕，请大家注意查收。”
    黎白安刚回到工位，就看到工作群里发布了新消息。
    她现在是全职坐班实习，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基本上不需要查看核对，每个月的薪资也没有变化。
    就算毕业后转正，也不过再多一千，挣的不是工资，全是窝囊费。
    要不是在副本里遇到洪亮，她毕业后也要为工作发愁一段时间。
    在此之前，她还没考虑过副本竟然还有社交作用。
    在极致的生死经历中，能撕下平日里的粉饰，暴露出真实的人性，有些人会丑态毕现，而有些人会展露出普通生活中难以发挥的人格魅力。
    等到她重回天庭，就进一步修改副本的各项功能，标语她都想好了：
    “想真正认识一个人，就带对方进一次副本。”
    前提是她能重回水蓝星的项目组。
    黎白安叹口气，又忍过了一天。
    临下班时，总监黄姐在工位区前方拍拍手，“一会儿咱们开个会。”
    黎白安霍地占了起来，她可太讨厌下班前一刻布置任务和开会了，让原本的下班时间形同虚设，让生活中充满不可掌控的突发事件，极度消磨人的幸福感。
    大家都诧异地望向她，原本萎靡的眼神渐渐闪起有热闹看的光。
    “我有事和你说。”黎白安大步走到黄姐旁边。
    黄姐第一次发现这个实习生走过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之前怎么没注意到？一定是平时她总偷懒，拿不出饱满的精神好好工作，正好一会儿敲打敲打她。
    来到黄姐办公室，黎白安一句废话不多，递上辞职信，“我辞职。”
    黄姐推了推红框眼镜，露出措手不及的错愕，清了清嗓子，说：“黎白安，你要想好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再去其他公司实习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不能转正，是要面对毕业即失业的危机。”
    “我知道，我还是要辞职。”黎白安简短而坚定地说。
    “原因是什么？我们公司哪里亏待你了？”黄姐挎着脸问。
    黎白安语塞，槽点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看，问得你哑口无言了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娇气，一点罪都受不了。把你的辞职信拿回去，我就当没看见，以后少耍这种小脾气。”黄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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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现在年轻人越来越有主意，岗位流动性很大，每来一个新人都要重头培训，她也很烦。
    黎白安在公司实习3个月了，所有工作基本都上手了，能挽留她还是想再挽留一下，能省下她不少带新人的精力。
    黎白安有种买了个什么东西砸手里，退不了货也卖不出去的感觉。
    怎么那么费劲呢？
    是她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对方听不懂人话？
    她寻思应该是后一种可能。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委婉道：“感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要辞职。”
    几次三番被个实习生拒绝，无论事情本身如何，黄姐的火已经窜到位了，“嘿，我说你这个丫头片子！那你在这等着，我去跟张总说。”
    黎白安点头，“原来您做不了主？早知道我直接找张总了。对了，今天发的是上个月的工资，这个月的别忘了提醒张总一下，受累了。”
    “你、你哪来这么多话！回工位去。”黄姐恼羞成怒，手在桌子上一拍，带起的静电正好把她的辞职信吸在手掌上，气愤地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出了办公室，直奔张总处。
    张总不是公司的一把手，也是把提拔上来的一个小经理罢了。按理说拿着高额工资，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对于一个实习生去留的问题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是黎白安左等右等不见黄姐从张总办公室出来，只好屈尊自己去看一看。
    她自工位起身这一刻，周围的同事们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打字的动作却齐刷刷停了下来。
    她穿过走廊走到张总办公室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黎白安这个名字不会在出现在我们这个行业内！以后要是有人来做她的职业背景调查，就把今天的事都要跟人家好好说说，一个实习生，反了她了。让她走！我们公司就是对他们都太好了，一点忠诚度都没有。等等，小黄，今天先不答复她，吊她几天再说，也算是我们给她上一课……”张总还在长篇大论。
    黎白安受宠若惊，自入职也来她和这位上司完全没有过交谈，属于她认识人家，人家眼里肯定没她那种。
    没想到张总竟然在百忙之中亲自过问她的事情，而且一说就说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一位事必躬亲的好上司啊。
    她抬手敲了敲门。
    黄姐见张总完全站在她这边，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已经得意了起来，完全没预料到开门后会看到黎白安本人。
    “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黎白安问，视线跃过黄姐落在张总身上。
    这位五十来岁，三缕头发横在脑顶的张总，被突如其来的视线看得吓了一跳，不自然地咳嗽了起来。
    黄姐立刻关上了门，说：“张总现在身体不舒服，有事情明天再说吧。”语气不知为何低了三分。
    黎白安摇摇头：“我只是实习生，没有和公司建立正式的劳动关系，辞职信已经给你们了。明天我就不上班了，不过还是会来单位的，既然张总顾不上，我就自己和财务核对一下这个月的工资表。”
    说完，黎白安回工位收拾东西。
    张总办公室离工位区比较远，其他同事有好热闹者想来偷听，也听不到事情的所有经过。
    晚上，黎白安在家门口的面馆里插着口袋吃牛肉面外加连个豆皮结时，原同事们还在开会。
    手机响了几声，她那只手从口袋里拿着手机出来，翻看他们实习生单独建的小群里，看到工作群里的讨论截图，在张总、杨总监、王组长口中，她是一个气焰嚣张、娇气做作的幼稚学生，并且得到了一部分同事的趋炎附和，还有一部分同事觉得她过于单纯吃了大亏。
    黎白安锁上屏幕，不去理会。
    她不是克制住了情绪，实在是没有什么情绪，面对王组长时是一只猩猩跳舞，现在不过变成了三只，耳边倒是循环起了“喔哦哦嘎——”的猩猩叫声。
    非要说对他们三位有什么感想，就是希望能带他们去副本一日游。
    算了，等这个月工资到账，就都是陌生人了。
    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而且，一会儿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结完账，黎白安骑上摩托，直奔郊外。
    她要再去一趟横原坡。
    这次她除了本人和摩托车，还带了一把铁锹。
    寻找着记忆中黄泉旅馆的位置，她骑到横原坡的中段，前天从旅馆逃生后，她记得旅馆后面是树林，背后正对着的树比两边的都要矮一截。
    把摩托车停在路边，她拎着铁锹在路边寻找，过了三五分钟，果然找到了那两棵矮树，她以此为坐标，丈量到旅馆的位置，戴上手套，一铁锹插进泥里开始挖。
    路过横原坡的车辆都不难发现，路边有个女人孤身一人在泥地里挖坑，身边什么都没有，也不想要往里埋东西。
    这到底是人是鬼？
    经过她的司机们不约而同地猛踩油门，飞驰而过，都不敢回看一眼反光镜。
    黎白安挖了半个多小时，铁锹之下终于戳到了不是泥土和石头的东西，她俯身扒开泥土，看到一个包裹在泥块中的破旧塑料娃娃。
    这时她被反射的月光晃了一下眼睛，泥块旁边还有一把露出几段的钢尺。
    她赶紧抠出钢尺，果然是她用来帮朱蒂脱身的那一把。
    她不再往下挖，在娃娃和钢尺的旁边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东西，如果没有副本的经历，只会觉得这些是掩埋在土中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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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又过了半个小时，她终于挖到了一直在寻找的胸牌，那个里面卡片上写着“ x系人常燕”的胸牌。
    上面写的应该是“联系人常燕”，这应该是常燕儿子书包里的东西，因为不值钱被翻出来后扔在一边。
    她把沾了泥土的胸牌放在透明塑料袋里，擦干净手，又简单跺跺脚上的泥，拎着铁锹回到摩托车上。
    下一个目的地是常燕的修车棚。
    自从十年前常燕的丈夫和孩子失踪，常燕为了找回亲人就在横原坡附近开了一家修车棚，地点比较偏，大概赚不到什么钱，她为了让别人听她的故事，帮她找亲人，还收费低，这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
    黎白安推着摩托车进入林间的下坡路，今夜没有雨，月光穿透林叶，照亮这一方土地。
    本该安静的林间传来一阵喧闹，四五个喝醉酒的大叔拎着酒瓶倚在常燕门前，不停拍门，“喂，出来玩会儿嘛。以后我们照顾你生意，哥儿几个说对不对，哈哈哈哈。”
    黎白安冲上去把这几个人干翻在地没问题，但是免不了有后续的麻烦，比如被叫去警察局做笔录。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搜索出一段警车警笛声。
    “崴了崴了崴了——”的声音一响起来，醉汉们登时精神了，抱着头四散而逃。
    黎白安慢悠悠走到车棚前，停好车，轻轻敲门，说：“常燕，我是你之前的客人。”
    常燕也听到了警笛声，又听到门外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有点熟悉，便推开一道门缝，看到黎白安之后大松了口气，笑道：“妹子，你来了。怎么车又出问题了？”
    黎白安摇摇头，“刚才那些醉汉经常来骚扰你？”
    常燕尴尬地道：“让你见笑了。”
    “搬家吧。”
    常燕温柔地笑道：“没事，我还能忍忍，等到有我丈夫和孩子的消息，我肯定搬。”
    黎白安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脏兮兮的胸牌的透明塑料袋，递给常燕。
    常燕茫然地拿在手里，看了几眼才明白这是什么，她捂着嘴，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想感谢黎白安，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黎白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常燕，副本的事也没隐瞒。
    “你的丈夫和孩子的事……我很抱歉。”黎白安说。
    常燕脸上全是泪水，“其实我知道他们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但我就是不甘心，至少我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妹子，谢谢你！”
    常燕紧紧抱住她，这十年来的绝望痛苦和忍耐在这一刻决堤，趴在她肩膀上痛哭起来。
    她长叹口气，等常燕平静下来，送她回到屋内，嘱咐她锁好房门，悄悄地离开了。
    这件事算是了结了。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她还不能休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写毕业论文。
    在人口凋敝的当下，学历不再是块敲门砖，因此学校的很多课程经过改革更接近实务，学科的区分不再过于细化了，粗分之后自己根据需要选课，更偏向于通识教育。
    黎白安的论文主题是人工智能辅助人类生活的方向，包括帮助人类更加自律、优化时间安排这些，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通过信息来掌控人类。
    这个内容她在天庭上也有涉及，虽然天庭科技领先虚拟星球很多，但是关于神性和人性的问题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好办法。
    翻看资料、埋头构思，一眨眼就凌晨了。
    不行不行，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
    不能熬夜了，而且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
    要工资的事不能拖，她打算一早去催债。
    第19章
    为了顺利讨回工资，黎白安比平常还早起了半个小时。
    她要站在公司门口，让每一个进公司的同事都知道她来讨薪这件事，用“舆论”来倒逼上司们早日解决。
    清晨7点的地铁人不多，都是去工作的打工人。这趟线路通向科技园，那里的公司大多都是9点或10点上班，现在不是早高峰。
    她轻易找到一个空座，左右两边的座位都没有人。
    昨天睡得太晚，早晨起得又早，她坐在地铁里昏昏欲睡，抱着手臂，垂着头，眼皮直打架。
    下一站，地铁门打开，上来了几个人。其中一双褐色高跟鞋朝她坐的位置走来，几乎要在她旁边的空座坐下了，忽然哼了一声，一扭身，站起来向车厢更远处走去。
    一般这种情况是不远处有一个靠边的座位，这位乘客打算选择一个更好的位置。
    但是这双高跟鞋主人那一声哼好像带着某种情绪，黎白安挑起眼角看了一眼。
    这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
    哦，是公司总监黄姐。
    黄姐上了地铁后，看到迎面有空座，没多想，径直朝空座走来。因为黎白安低着头，她走近了才发现身边的乘客有点眼熟，想起黎白安昨天的嚣张态度，心想不能和“贼子”肩并肩，毅然决然换了个座位。
    黎白安乐得自在，继续半阖着眼浅眠。
    这辆地铁开得晃晃荡荡，车厢里有人用手机外放看短视频，有人骂骂咧咧地打电话，车顶的白炽灯穿透眼睑，想睡是睡不着的。
    但是有一刻，她感觉眼前一黑，是不见任何虚影的纯黑，耳边是全无声音的寂静，如五感缺失一般，瞬息之后周围又恢复了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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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黎白安立刻睁开眼，自己是睡着了吗？
    白炽灯闪烁了几下，车厢里的其他人未察觉或不在意，埋头捧着各自的手机。
    叮铃——
    叮咚——
    来信息了——
    各种提示音在车厢内响起，车里的人同时收到了信息。
    黎白安的手机夜震了一下，掏出一看，是一条短信，还是熟悉的配方——不见发件人姓名。
    【辛勤工作必将换来收获，只是收获到谁手中不得而知，一个普通打工人能做的无外乎好好完成工作，遵纪守规，赚一份买命钱。 】
    “各位乘客请注意，距离巡察时间还剩5秒，请确保自己的行为符合地铁乘坐规则。倒计时，5秒……”
    忽然车厢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白炽灯频闪严重，车梁上滚动播报站名的屏幕亮起一片血红色的光。
    乘客们纷纷抬起头，打量周围的情况。
    “ 4秒……”
    一位游戏打到中途失去网络信号的大叔极度不满地站起身，大骂道：“我靠，这傻逼地铁闹鬼了？乘务员，乘务员呢，这灯是怎么回事？”
    “3秒……”
    黄姐坐在靠边的位置，惊慌失措地抓紧身旁的扶手，整个人都快要攀了上去，好像地铁要撞车了似的。
    “2秒……”
    也有人预感到了地铁里的情况不对劲，当机立断跑向车头方向，但其他人车厢看起来也是如此。
    “1秒……”
    坐在黎白安对面的年轻人淡定地刷着手机，岔开两条腿，各占了左右两边一小半的位置。
    “时间到。”
    啊——
    啊啊啊啊啊——
    地铁中惨叫声四起。
    倒计时停止后，周围仿佛刮过一阵风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有人用刮水器刮掉了玻璃上的雾气。
    灯光恢复到正常，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了。
    规规矩矩坐在原位的黎白安安然无恙，但坐在她对面的那位大哥就惨了，膝盖好像被削去了一半，两条腿鲜血长流。
    从他受伤的方式来看，应该是每个座位之间在一瞬间降下两把快刀，将超出座位的部分分隔开。
    每个人高矮胖瘦不同，除了这位大哥稍微有点没公德心，以座位来限制人的行为好像也不是特别合理。
    那位站起来骂街的大叔，他像是被迎面揍了一拳，鼻子嘴角全是血，瘫坐在身后的座椅上，眼神还在迷离中，没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还有外放看短视频的大叔，鼓膜爆裂，两只耳朵鲜血长流，他现在一点儿也听不到自己叫得有多大声。
    黄姐也受了伤，手掌、手臂、肩膀鲜血直流。她攀的那根扶手长出了很多尖刺，尖刺每隔一段出现一簇，安全距离大概一个手掌宽。如果她没有攀附倚靠扶手，只是正常扶着是不会受伤的。
    不得不说黄姐有点冤，因为刚才的情况完全说不上正常，她有点应激反应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其他人像黎白安这样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的，或者扶着扶手站在车厢里的，都没有受伤。
    这就是短信中提到的“遵纪守规”吧。
    她赞同不遵守公德的人受到一定惩罚，但这种方式太过极端，太过血腥，甚至没有给游客研究规则或改正的机会。
    这次副本的设计者恐怕不是个好相处的家伙。
    “大家快看，屏幕上的字变了。”
    之前映照着血红色灯光的屏幕出现了一行字，而且内容并非与列车速度或停靠站点有关，而是：
    “本日计划已上传至app中，请注意查收。”
    app？
    黎白安打开手机，发现桌面上多了一个名为“打工一日”的图标。
    点开之后，只有一行字“请于8点前到达科技园商盈公司”。
    商盈公司？科技园里没有这家公司吧。
    不管怎么样，先到达科技园再说。
    这条地铁坐到终点，下了地铁站再走10分钟就能进入园区，算上寻找商盈公司的时间，至少要再预留出10分钟，保险起见她下了地铁就要跑起来。
    黎白安在心里谋划着，估计其他人的想法也都差不多。
    她谨慎起见，看了一眼地铁门上方的路线图，再确认一次路线。
    奇怪，路线图上怎么没有“科技园”这一站了，而是将原先的倒数第二站变成了终点站。
    是为了增加徒步距离，让他们早一站下车，以削减人数吗？
    还有一点与往常不一样，下一站怎么变成换乘站了？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不是终点站提前了，而是整个空间都和现实中不一样了。
    副本的惩罚已经生效，说明他们已经在副本中了，副本中的空间与现实空间相像，不代表就要一样。
    既然他们出现在地铁上，副本又要求到达科技园，那么至少应该有一站叫作科技园或者与科技园相关。
    下一站，要去换乘。
    黎白安谨遵乘车安全，没有提前起身，而是等地铁停稳后，一个箭步冲到地铁门前。
    车厢里的人都诧异地望向她，以为她在见识过刚才的惩罚后还天真地认为只要下了地铁，就能逃离这一切。
    科技园明明在这趟列车的尽头。
    黎白安没多做解释，现在谁也不能保证谁就是对的。
    地铁门打开，黎白安立刻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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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这时，她听到身后的乘客有人发现问题：“终点站怎么变了？这站怎么还有换乘？”
    陆续有人跟着她以前跑了出来。
    那位失去半个膝盖的大哥悲惨地嚎叫着：“等等我，谁能拉我一把，帮帮我！”
    其他人车厢也有人发现端疑，在这几个领头人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跑了出车厢。
    换乘的楼梯在靠近车尾的位置，距离黎白安比较远，在她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涌向下一层的另一条地铁线路。
    她跑得飞快，越过了大部分人，跑到地下后，看了一眼贴在柱子上的行程图，发现这条地铁只有两站，一站在这里，另一站就是科技园。
    这时，地铁里响起了播报：
    “本站为换乘车站，前往科技园的乘客请在本站换乘。”
    同样发现了地铁线路问题，且靠近换乘楼梯的乘客们已经进入换乘地铁了。
    黎白安冲进新线路中离换乘楼梯最近的车厢门，好巧不巧先上车的那两个女生看到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为了争取时间，直接站在门边，像两个门神似的挡在左右两边。
    所有在她们之后上车的乘客只能奋力向里挤。
    这两个女人个子高，体格健壮，任由其他乘客怎么挤、怎么表达不满，她们就像没听见一样，雷打不动地守在门边。
    她们的行为放在副本中就不是不守公德那么简单了，而是漠视他人的生命。
    要说这两位姐姐心理素质确实值得称赞，肯定能很快适应副本里的变故。
    但是黎白安理智地后撤几步，走到旁边人比较少的位置。
    短信上说得很明确，要“遵纪守规”，她们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这趟地铁开始发出嘀嘀嘀的催促声。
    很多乘客是听到广播才得知换乘线路可以到达科技园的，他们出发前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匆匆赶来，刚刚跑到换乘楼梯旁边。
    眼看着地铁门一点点关合。
    “等等我，等、等一下！”
    “停下，停下，求求你”！
    “把门开开！我告诉你，老子没上车，你们别想走！”
    绝望中夹杂着愤怒和惶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车里的人后怕地盯着那些无助的乘客，惶恐中有带着几分冷漠。
    地铁慢慢驶离站台，丝毫不顾那些扒着车厢门或爬到车厢顶的乘客。
    其实他们在站台上等等或许还能等来下一辆列车，但是他们这种出格的行为必然会招致灭亡。
    列车驶入漆黑的隧道，广播里再次传来播报：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科技园。”
    “列车系统正在对各位的乘车表现进行评估， 3秒后将会公布结果。”
    每位列车上的乘客都在心中默默倒计时。
    3、2、1。
    噗——
    那两位门神姐姐突然被吸到地铁门上，被无形之力拍成了两摊肉泥，站在附近的乘客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
    第20章
    扒在地铁外的人亦如那两位门神姐妹，在一瞬间化为肉泥，从身体中挤出的血液如雨水般林在窗外。
    列车内一片寂静。
    “各位乘客，下一站即将到达科技园。”
    播报声再次响起，乘客们才回过神来，如果下一个环节他们没能按照要求完成，他们的下场就在眼前。
    地铁门前被堵得严严实实，但有门神姐妹的经历在前，大家偶有摩擦，倒是不敢太过分，人群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黎白安的站位稍微靠里，她倒不觉得一定要第一个跑出去，后面反超的机会还有很多，这些人中身体机能超过她的几乎没有。
    在这个世界中，身体是脑电波的作用反应，脑电波的能量强，对身体、精神力等各方面都会有增益作用。
    可以通俗地理解为，心情好的人不一定身体好，但心情不好的人身体一定不好。
    列车缓缓减速，在新站台停稳，在门向两边拉开的过程中，数名乘客已经等不及冲了出去。
    这时，叮叮咚咚嗡嗡等不同的短信提示音在同一刻响起。
    还没动地方的黎白安迅速解锁屏幕，查看“打工一日”app的新通知。
    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份地图，上面标注了从地铁站通向商盈公司的路线图，他们出站之后不需要上到地面，地铁入口所在的地下通道中有一条可以直通商盈公司的地下车库，是最近的路。
    有几位乘客抑制不住激动地说：“有地图啦！可算知道这家公司的位置了。”
    黎白安迅速记住地图，趁其他人看手机时绕过数人，跑出车厢。
    率先抢占先机的乘客纷纷停下脚步查看地图，反而落后一步。
    也有不甘心落后的乘客边看手机边走路，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现在每个人都在赶时间，前面的人一慢下来必然会挡住后面的许多人，很快招来骂声一片。
    走路看手机，这好像也不是被提倡的交通礼仪，而且影响到其他人了。
    这是不是也算违规呢？
    黎白安瞥了一眼，正在思考间，地铁上的警报再次响起。
    “交通礼仪实时评估开启……”
    广播声音刚停，黎白安旁边走路看手机的乘客身上忽然传来咔啪一声——
    这名乘客的脊椎骨毫无征兆地断成两截，腰部以上的肢体微微后倾，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双腿却向后飞了起来，像是被人一脚踩断了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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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不止这一个，所有边看手机边走路且身后有其他人乘客被堵住的人都遭遇了同样的惩罚。
    “交通障碍已清除。”
    过于严苛了吧？
    黎白安的脚步登时慢了下来，因为她忽然想到在地铁里跑步好像也不是被鼓励的行为。
    所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其他乘客看到眼前哀鸣的同类，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黎白安没有过多停留，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飞快绕到商盈公司所在大厦地下的货梯前，只要搭上货梯上到18层，第一项任务就完成了。
    她看了一眼银灰色月亮表盘的手表，这支杨戬特意留给她的手表，在不唤出全息屏幕或召唤异种时，与普通手表无异。
    现在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7点45分，距离要求到达商盈公司的时间还剩15分钟。
    来得及。
    她竞走般冲向货梯，耳边响起好几道急刹的声音，车轮与橡胶地面摩擦的声音在车库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三四辆车在通道中间停下，西服革履的司机们关车门都顾不上，握着手机疯了一般跑向货梯。
    黎白安恍然想到，来公司上班的员工有多种出行方式，除了乘坐公交、地铁等公共交通，还有人开车或步行。
    这些人也是进入副本的游客。
    他们有相同的目的。
    黎白安摇摇头，为他们惋惜，那他们就应该遵守相同的规则。
    不顾后面车辆上其他人的死活，把车停在道路中央，是明显不守规则的行为。
    “交通礼仪实时评估开启……”
    砰——砰砰砰——
    果不其然，那些碍事的车辆被无形的压缩机压成扁片。
    “罪魁祸首”的司机也遭到同样的处理，变成了一张人形纸片，被压出来的血和水滩了一地。
    黎白安抬抬脚，躲开污水，现在她对这些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货梯到达，她和陆续到达的其他地铁乘客，还有着急忙慌把车停进框子里的司机一起坐上货梯。电梯楼层按钮只有3个，分别是负2层、 1层和18层，且后面分别标注了“停车场”“接待大厅”和“商盈公司”。
    “打工一日”app上要求他们去是“商盈公司”，那就是18层。
    真巧啊，和她租住的地方同层。
    电梯中途没有停止，不到1分钟的时间里，货梯里鸦雀无声，多半数的人都一边擦汗一边盯着楼层数不断攀升。
    “18层到了。”
    播报响起，电梯门缓缓拉开。
    写字楼特有的刺骨冷气从门缝里渗入货梯，乘客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黎白安率先迈出电梯，货梯外狭小的空间里左右两边各有一道安全门，左侧通向走廊，右侧通向消防通道。
    她推开左侧的安全门，刺眼的白炽灯和加倍的冷气迎面扑来，视线正前方印有“商盈公司”四个大字。
    一位长发紧紧扎在颈后，额发一丝不苟的职业女性正站在四个大字下方、前台之前等待他们，她身后的时钟堪堪指向7点50分。
    其他人跟在黎白安身后，走进商盈公司的感应门内。
    “欢迎各位入职商盈公司，我是总监，请诸位先到活动室稍事休息，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入职活动，活动将在8点5分开始。”这位未透露姓名的总监说。
    黎白安看得出，在那张紧致干练的面皮之下蜷缩着一只目光锐利的异种。
    活动室在前台背景墙的斜后方，是一间有全息设备和一整面白板墙的现代化会议室，一面是大厦幕墙，能看到外面黄沙漫天，不适合人类生存，街道上没有行人或车辆，周围的建筑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片死气沉沉。
    也就是说，大楼和地铁之外的区域是没必要去的。
    另一面是玻璃墙，能看到前台和公司正门，也能被走来走去的同事看到，玻璃墙下方摆了一排矮几上，放有咖啡机、茶叶包和小零食。
    没有一个人贪便宜上前去拿，能走到这里的都是“懂规矩”的打工人。
    一张长桌摆在幕墙和玻璃墙之间，两边各有两排座位，大家各自找座位坐下，才发觉自己是第一批到达活动室的员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能赶来的应该没几个。
    能在紧急条件下、目睹大量惨剧之后，仍然头脑冷静、反应迅速，按时到达这里，说明这些人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都不错，当然也不排除大部分人经历过至少一个副本，因此对于遵守规则、迅速行动有心理准备。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接下来的7分钟内，有两批人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他们满头大汗，衣服上血迹混合着汗渍，看上去狼狈非常。
    这两批人进来后，原本能容纳四十人的活动室显得有些拥挤。黎白安粗略数了数，人数大概在三十二三人。
    还有3分钟。
    从活动室的玻璃窗向外看，能看到总监的背影，她由正对门口改为侧站在前台旁，视线跟随时钟的秒针旋转。
    最后1分钟，总监只盯着钟表，不再看门口，她觉得不会再有人来了。
    就在这时，感应门再次打开，2个人，两个女人，她们都跑得气喘吁吁，却也在最后一刻完成了任务。
    神奇的是这最后一批的2个人，黎白安全都认识。
    “现在不算迟到吧？”朱蒂穿着一身橘色运动衣，一抹鼻子，颇有几分得意道。
    总监面无波澜地面向他们，说了一遍欢迎词，请他们进入活动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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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刚才在地铁上碰到的黄姐，凭借坚强的毅力克服了身上的疼痛来到这里，对商盈公司的总监表情谄媚，跟在朱蒂身后朝活动室走来。
    她们两人虽然一起到达，但是朱蒂与对方互不理睬，不像是中途结盟，应该是碰巧同乘电梯罢了。
    黄姐走进活动室，望着三十多号人，一时不知该坐哪里。
    活动室也好，会议室也好，一向是他们叱咤风云的场地，现在他们成为参与人、聆听者，颇有些不适应，而且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自己作为新人刚入职时的不愉快。
    “黄姐，这里！”与黎白安坐在的位置相对的长桌另一侧，有人在后排朝她们招手。
    黄姐顿时眼前一亮，喊着“王组长，你也在这里”，像看到救星一样，三步并两步地朝王组长跑了过去。
    在他们身旁的朱蒂也在这间活动室里发现了熟人，她露出笑容，边朝黎白安招手，边走到她身后的空座坐下，“好巧呀。”
    “是啊，巧得很。”她的视线从朱蒂脸上转到对面。
    后来者非常显眼，不少人都盯着刚进来的两人，包括他们之间也注意着对方的动态。
    朱蒂走到她身边，黄姐、王组长看在眼中，自然也看到了她。
    她曾戏谑地想，实习公司的pua三人组才是适合进入副本的天选之人。没想到啊，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冲这一点巧合，她到时要给副本设计者小小地加上一分。
    和前上司一起下副本，那可真是有意思。
    撕下虚伪的面皮，扯下无能的掩饰，露出胆小的本性，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笑到最后。
    “黎白安，”朱蒂向前拉了拉椅子，贴近她耳朵问，“我可就靠你了，不过放心，只要是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绝不拖你后腿。”
    黎白安微微侧头，轻轻点头，“嗯，那我们就说好了。我带你通关，你向我提供情报，不能隐瞒我，不能背叛我，而且有需要的时候，你要完成我的指令。结盟吗？”
    “耶——丝儿！”朱蒂小幅度地敬了个礼，然后又小声问：“这次小齐哥没来呀，太可惜了，要是你俩都在我觉得这次肯定稳了。”
    “你要刷新认知了，只有我自己在，也一样会通关。”黎白安淡淡地说，“而且，这次的游客中也有不错的家伙。”
    就在此刻的活动室中，黎白安感觉到了两股与众不同的气息，如果她没猜错，那两位与她和齐千里类似都是来自高维的灵魂。
    这次的副本恐怕暗藏玄机。
    第21章
    8点5分，总监进入活动室。
    四位统一穿着灰色西服、白色衬衣，手臂上系有红色臂章的男士跟在总监身后，一同走入活动室。
    不同寻常的是这个男人的长相一模一样，都是高鼻梁、金色眉毛、蓝色眼眸、白皮肤，刘海儿在眉毛以上，鬓角的头发剃得很短。
    他们与总监一起走到活动室最里侧，站在幕布之下，一脸严肃地面对今早新进入公司的三十多人。
    “欢迎入职商盈公司，我司以专业的业务能力、高效的管理体系著名，你们将在这里工作生活很长时间，从今以后公司就是你们的家。”总监面无表情地说。
    “好，说得太好了。”违和的声音忽然在幕墙那一侧响起，黎白安抬眼望去，只见王组长鼓着掌站了起来，“这位……哦，总监，我姓王，您叫我小王就行。我工作5年了，对于在工作中与同事交流或者适应新环境都有自己的方式，如果您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叫我。”小王一脸傻笑，用手挠挠头，试图借憨厚掩盖自己的精明。
    大家惊异地望向他，有人尴尬地扣手，有人面露鄙夷，有人敬佩点头，有人懊恼自己失了先机。
    总监不露情绪地示意小王坐下，继续说：“各位来应聘的岗位均属于我司的新项目，目前这个项目中没有其他员工，将完全由你们负责。该项目分为四组，分别是沟通组、策划组、执行组和反馈组。各项目小组的负责人分别是我身后的这四位组长，他们的臂章上写有他们负责的组别。”
    话音落下，四位组长齐齐侧过手臂，让新员工们看清他们的臂章，上面印着字幕和四个组的名称，即a沟通、 b策划、 c执行和d反馈。
    “打开你们手机中'打工一日'app，系统会根据之前搜集到的你们的特点，安排分组。”总监说。
    黎白安点开app，白色的屏幕之上只有一个灰色的选项“查看分组结果”，打开之后，黎白安得到了两个字“执行”。
    这时，四位组长走到活动室外，并排而站。
    “已经拿到分组结果的员工到对应组长前面排队，由组长带领你们前往办公区。”总监说。
    朱蒂的手机屏幕出现等待标识，圆形箭头不住打转，她看了一眼黎白安的手机，小声道：“你是执行组啊，我也要分到执行，拜托拜托，老天爷佛祖上帝财神爷，我要分到……啊！”
    朱蒂的分组结果出来了，是沟通组，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好事，在不同的部门能到不同的情报，注意安全。”黎白安说。
    朱蒂深吸口气，狠狠点点头。
    她们到各自的组长前排队，颇有点像中学入学分班，组长们好像是他们的班主任。
    执行组这一队站在黎白安之前的是位老熟人，就是刚才出了一回风头的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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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这个世界真小啊，黎白安。”小王不怀好意地笑道。
    这人，还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黎白安秉持着“扫地恐伤蝼蚁命”的慈悲心肠，淡淡一笑。
    分组环节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每组人数8至9人。新员工全部离开活动室后，总监走了出来，带着四个组长和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向正门左侧的空间，映入眼帘的是四块方方正正的办公区，细分为a 、 b 、 c 、 d区，四块区域组成一个田字，每个区域每排3张办公桌，共3排，也就是说每组最多容纳9个人。
    “新员工们选择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开始办公。”四位组长异口同声道。
    他们的声线也是相同的，区分他们的方式只有通过臂章。
    这四个人总不会是四胞胎吧？即使是同卵双胞胎，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形成自己的特点，但他们四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副本创作者是为了省建模费吗，还是说这属于提示或规则之一？
    黎白安所在的c区位于右上角，左方是a区，后方是d区。她选了一个最右边第三排靠近走廊的位置。
    如果把b区最左边和最下边的座位设置为坐标原点（ 0,0 ）， b 、 d区域的最下边为x轴， b 、 a区域的最左边为y轴，那么她的位置就是（ 6,4 ）。
    黎白安边走到工位边想，现在知道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她望了一眼朱蒂，朱蒂在a区，是与她平行的座位，她坐在区域中右侧靠过道的位置，算是（ 3,4 ）吧。
    小王知道她正前方，与她相隔一个座位，是c区最显眼的位置，也是整个“田”字形办公区的右上角。
    黄姐被分到了在a组，相隔的座位比较多，黎白安没有细细去数。
    打开工位电脑，像上计算机课那样等待所有人都开启电脑，然后屏幕一闪，一张硕大的人脸出现在屏幕前。
    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
    随后屏幕中的中间男人将脸慢慢后移，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家看得到我吗，听得到我说话吧。总监，你看一下大家的电脑都正常显示吗？”
    站在办公区中间的总监拿出对讲机说：“经理，所有电脑正常。”
    “哦，那就好。我来跟大家说两句，我是咱们公司的经理，也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后和大家一起努力，共创佳绩。欢迎大家的到来。”经理说完，自己鼓了鼓掌。
    电脑屏幕前有人不由自主地跟着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回荡在办公区，只有小王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在用力鼓掌，即使屏幕那头的经理根本听不到。
    嗯？
    其实也不一定，角落里的监控能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反应，甚至能听到他们每一句小声议论，经理和总监不过是装作没有监视员工罢了。
    每一秒都被记录在案，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经理后面讲了什么，她听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总之就是鼓励大家好好工作之类的，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分钟。
    能是好口才，好没什么用的口才啊。
    “最后祝大家工作顺利，业绩长虹，好了，大家开始工作吧。”
    最终耗时一小时十分钟，经理终于停下了他的讲话。
    黎白安没在里面听到哪怕一个任务要求、提示或规则，还有经理为什么说“开始工作”，难道大家坐在这里听他讲话竟然不算工作内容？
    经理不会以为大家很享受听他说话吧。
    这是泰山崩于前而继续讲话的自信。
    黎白安忽然顿悟，原来这就是经理。
    坐在黎白安左边的男生在半个多小时之后就开始动来动去，小幅度地换了好几个姿势，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作如坐针毡。
    男生瘦弱秀气，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大一或大二的学生，学生气十足。
    电脑屏幕切换回桌面。
    总监拍拍手，“今天大家先熟悉一下自己的办公环境，也可以参观本层。注意，千万不能在没有老员工带领下离开18层！ 12点是午餐时间，届时我和四位组长会带着大家去食堂。”说完，总监和四组长离开了办公区。
    众人在地铁里的经历在反复强调“守序”，不出意外这应该是这次副本的核心。
    可“守序”只是原则性的核心，现在第一条具体的规则终于出现了。
    不能离开18层有至少两种理解。
    第一种理解，18层是安全楼层，其他楼层是危险的，老员工警告新员工不要进入危险区域，履行副本角色的告知义务；
    第二种理解， 18层以外的地方有不能让新员工知道的东西，老员工出于自身需要，禁止新员工去其他楼层探索，这意味着如果新员工知道其他楼层的秘密，会对老员工不利。
    综合这次副本目前为止展现出来的气质，黎白安认为第二种理解正确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像“黄泉旅馆”的后院一样，越是禁止游客去的地方，越是必须要一探究竟的地方。
    黎白安边思考边操作电脑，把电脑里的每一个文件都点开看了一遍。电脑只安装了基础办公软件，没有可读文档，没有数据缓存。
    这时，坐在她左边的男生凑过来，小声问：“姐姐，咱们现在做什么呀？”
    总监没有禁止大家交谈，甚至允许他们在本层参观，说明现在是比较宽松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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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黎白安便说：“看电脑。”
    “可是我的电脑里面什么都没有啊。”男生茫然又焦急道。
    “你的电脑是空的？”黎白安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男生的电脑桌面壁纸以及应用图标同她的一样。
    男生摇头道：“那倒也不是，里面装了文档、表格，还有幻灯片……”说到这里，他琢磨过来了黎白安这么问的目的，露出明显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错，每个人的电脑里不是空的，虽然没有一目了然的文字，但是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不同行业的从业者会在自己的电脑里安装不同的软件，比如学生的电脑里一定有用来阅读论文的阅读器，视频剪辑师的电脑里一定有剪辑视频的软件，作曲人的电脑里一定有音乐相关的软件。
    这些软件反映了不同使用者的需求。
    而他们的电脑里只有基础的办公软件，说明执行组的工作对于他们在电脑技能方面的要求不高。
    在黎白安的提示下，罗剑一步步想通了电脑里承载的信息，以及副本里的生存逻辑。
    “原来是这样，姐姐你好厉害！对了，我叫罗剑，今年大三。”罗剑乖巧地说。
    “不用叫姐姐，我今年也才大四，我叫……”
    “黎白安，”朱蒂忽然说道，她刚才走到了他们工位旁边，接过了话题，“我叫朱蒂。这位小朋友看起来脑筋转得不慢，是我们的新盟友吗？好啦，赶快一起去看一下其他地方吧，午饭时间就快到了。”朱蒂等不及地说。
    办公区只占了这层的四分之一，18层还有很多地方等待他们探索。
    第22章
    如果将进入副本的游客视为商盈公司的新员工，那些副本中的角色就是老员工。
    黎白安确认过，这次的游客都是人类，而角色都是异种，应该不会出现“黄泉旅馆”时的半异种或者游客混入角色中的事情了。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副本中召唤程素，要找个机会试一试。
    此时，朱蒂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四处看看，和她工位相邻的罗剑在这里没有熟人，好不容易和她搭上话，请求与跟着一起。
    他们三人大致转了一圈，基本上摸清了这一层的布局。
    商盈公司18层整体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北区是他们工位所在的办公区，东区是前台、活动室、茶歇室，南区是经理、总监和四位组长的办公室，这6间办公室并排相连，占据了南面的所有窗户。
    从北区通向南区的路只有一条，就是穿过前台和正门之间的走廊。
    至于西区，北区与西区相连的地方是一道墙，南区与西区相连的部分也是一道墙，但西南角经理办公室对面的墙面上有一扇上锁的门。
    黎白安他们刚走到南区办公室前的走廊转角，就听到总监在训斥其他探究那扇门的新员工，不可以靠近这扇门。
    这是第二条规则。
    而被四个区围在中间的是电梯间，东边是公司正门，北边是两台电梯，均需要刷开才能进入，南边是卫生间以及黎白安上来的货梯间，货梯间左边的门外是消防通道，此时紧紧锁着，右边通向公司正门，此时门也锁着。
    18层的办公区、东区、南区、电梯间看上去都是平平无奇，同副本外的普通办公室一般无二。
    唯独不可见的西区充满了神秘。
    既然不能在打开南区办公室外的门，黎白安就回到了办公区。
    办公区b区工位背后的隔断墙与西区相连，众目睽睽之下黎白安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静静地贴着墙壁走，在嘈杂的声音中分辨来自墙后的声音。
    好像是有一些声音的，但是非常轻微，几乎不可听闻，她不能完全确定是另有声音，还是因为渴望找到线索的心理作用下产生的幻听。
    如果能把耳朵贴在墙上，会听得更清楚一些，但是这个动作几乎是明确告诉其他员工，她在好奇西区的事情。
    她观测了一下地形，其实可以背靠在西侧的墙上，装作倚着墙角，让耳朵离隔断墙更近一些。
    不过她看好的那个墙角里现在有人。
    一位五十岁左右、身穿西服领带、干瘦萎靡的中年男人现在占据了那个角落，他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一手捂着脸，无意识地前后仰动，撞击着角落和身侧、身后的墙壁，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第一次经历副本中的血腥和恐怖，产生一些失常行为很正常，黎白安表示理解，只是这人站的位置有点碍事，要不把他瞪走？
    就在这时，这位中年男人忽然转身，背朝办公区，头顶在两面墙的夹角。
    他这是要做什么，随地大小便吗？
    朱蒂隐约明白黎白安的意图，知道她盯着那个角落有段时间了，有点忍不住想去和对方理论几句。
    黎白安拉住朱蒂，“不用急。”
    她已经知道中年男人的状况了，那股尼古丁和焦油混合的味道渐渐飘散了过来。
    原来是老家伙烟瘾犯了。
    大厦里不能抽烟是常识，总监强调过不能去其他楼层，通向大厦外的楼梯和电梯都被锁了，就算没锁， 1层和大厦外也要算作其他楼层，没有给烟民们留出抽烟的机会。
    下楼是犯规，在大厦中抽烟是犯规，这位中年男人左右躲不开犯规了。
    自中年男人转过身点燃那根烟起，不超过2分钟，总监带着四位组长一起赶到了办公区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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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黎白安他们自觉退到一边，紧贴着办公区和西区的隔断墙，给总监留出地方。
    除了这五位熟悉的老员工，在他们身后另有四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保安，这些
    保安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异种，而是安保型机器人。
    安保机器人以人类的形式出现，穿着常见的保安制服，戴着制服帽，腰间配有电击棍，乍一看和普通保安没什么区别，但它们厚帽檐之下是一张张塑料模特般敷衍的脑袋，有一对高高的颧骨，用颜料涂抹出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红色的嘴唇。
    保安们绕过前面的老员工，从后排走到最前面，其中两个不由分说地架起了那位中年男人。
    “把他带走。”总监冷冷地说。
    保安没有回答，它们没有安装语言系统，绝对听话地拖着中年男人离开了办公区。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再给我个机会，不要开除我，我只是抽了半根烟，只抽了半根！放过我吧，求你们了，不要开除我！”中年男人一路哀嚎着被拖进电梯间。
    办公区内一切寂静，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另外两位保安走到角落旁，拿出腰间电击棍旁边的一个小瓶，对着角落一通喷，烟味立刻消除了。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通风管道嗡嗡作响，换气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总监扫了一眼办公区，没有一句解释或嘱咐，转身离开了办公区。
    大家立刻议论纷纷，骂中年男人犯蠢，说公司不近人情，感叹这大厦里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规则，猜测中年男人会有什么下场。
    按照地铁上的风格，违反规则的人都是立刻变成肉泥的，一边惩罚犯规的人，一边杀鸡儆猴，效果极好。
    难道到了公司里，老员工们嫌这种风格会污染了神圣的工作场所，还是对犯规的人有其他处理？
    黎白安也很好奇，但眼下还有领令她更感兴趣的事。
    违规抽烟这一插曲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正巧在违规现场的他们向后让路的动作也未让人起疑。
    黎白安虽然没能站到角落里，但已经如愿贴到隔断墙上了。
    墙后的西区真的有动静。
    在这堵墙的背后，有类似于野兽的东西在不断撞击着墙壁。
    这种撞击在总监带人来时达到顶峰，好像墙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
    朱蒂和罗剑也都听到了动静，她余光看到这两人刷地变了脸色，立刻说了一声：“别动。”
    她说这句话时，两个保安正架着中年男人从他们面前经过，这声“别动”一般会被理解为让朱蒂和罗剑别给保安添麻烦。
    朱蒂和罗剑则瞬间醒悟，克制住了回头看墙壁的本能。
    等到总监他们走后，墙后的撞击声就变弱了。
    黎白安示意他们离开墙壁，回到了c区的工位。
    她和罗剑都c区，而且她的工位靠近临墙一侧的过道，说话更方便，更不容易被别人偷听。
    从d区的下边绕过，黎白安正要坐下，忽然看到电脑一体机的显示器后方的电源线处，闪烁着一个极小的红点。
    是电源开关吗？
    黎白安假装碰掉了无线鼠标，低头捡鼠标时仔细打量桌子下的电线。
    电线只有一根，很长，用来连接电脑，根本不需要接线板。
    那个小红点是录音设备开启的灯。
    他们不光被监视，还被监听了。
    办公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老员工的掌握，他们甚至还能反复观察，推测每个人的反应。
    朱蒂手肘撑在工位隔板上，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也注意到了吧，刚刚……”
    “刚刚那个人在抽烟。”她打断了朱蒂的话。
    朱蒂没有因为被她插话生气，也没有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目的，解释道：“不是，我是说……”
    “我知道，我也在总监来之前发现了。”她再次打断朱蒂。
    朱蒂这时候困惑起来，见黎白安轻轻压了压眉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打个哈哈道：“啊，哦，你也发现了呀。”
    罗剑根本不知道她们几句话间交换了什么信息，只是呆呆地说：“原来你们都注意到了，只有我没发现。我还是有差距。”
    朱蒂笑道：“我们小罗认真起来了。”
    不能用语言交谈，也不能用文字交谈，简单地制止或允许可以通过表情来传达，但稍微复杂一点的信息怎么办？
    结绳记事吗，朱蒂和罗剑也得会才能奏效。另一种语言呢，现在语音翻译软件非常发达，起不到保密的效果。像特工那样，用一本共同的书作为密码本，用页码、行数和字的位置等数字来转译呢，现在个人物品都很少，同样会惹人怀疑。
    黎白安活动一下脖颈，仰头望着天花板叹气。
    她发现公司为了照明，每个区域都装了4盏吊灯，吊灯侧面是光滑的金属面，这些金属面能映照出整个办公区的样子，倒影出一张俯视图。
    这是个机会，要怎么利用呢？
    忽然，公司的广播中响起一段悠扬的音乐。
    总监再次出现在办公区，解说道：“这是代表休息的音乐，一天中播放两次，分别代表午餐时间和下班时间。现在，每位新员工到自己的组长，由组长带领大家到食堂。 ”
    休息两个字有某种魔力，即使在副本中大家的状态也不由自主地松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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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这音乐就是下课铃呀。”罗剑自言自语道，跟着黎白安和朱蒂到电梯间排队。
    货梯没开，客梯只有两部，按照abcd组的顺序依次乘坐下楼。
    黎白安和罗剑在后面一组，站在靠边的位置安静等待着。
    此时，总监和两个组长都已经下楼了，18层的气氛更加宽松了一些，大家似乎忘记了早晨地铁和车库里的危险，小声交流起来，有些原本就认识的更是说笑了起来。
    黎白安认识的那位小王则不然，他一脸阴暗地站在组长旁边，时不时露出谄媚的笑容。
    嘭——
    什么声音？黎白安眉头一皱，声音不大，周围的人毫无所觉。
    嘭——
    又是一声。
    黎白安扬起头，这声音是头顶传来的。
    与刚才办公区和西区之前的隔断墙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像。
    西区肯定是18层的一部分，也是公司的一部分，可是19层属不属于公司？那么楼下17层呢？
    她记得货梯里楼层按钮只有3个，负2层、1层和18层。如果这家大厦还有其他公司，至少应该有对应其他楼层的选择。
    现在看来，商盈公司不像黄泉旅馆那样的家庭作坊，也不是租用写字楼的普通公司，而是比她预想中还要大，是一家拥有整座大厦的超级公司。
    嘭——
    商盈大厦的墙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第23章
    商盈公司的食堂位于16层，在办公楼层下面2层。
    走出客梯后，黎白安还是能听到天花板后一些轻微的撞击声，但其他人似乎并未注意到。
    这么说来，除了18层西区，夹在食堂之上的17层也有些问题。
    黎白安一边思考着，一边跟着人群往前走，去排队打饭。
    食堂里有一排窗口，每个窗口旁边都有一块小屏幕在滚动播放打饭指南，需要他们打开“打工一日”app，找到“个人饭票”这一项，打开“午餐”的二维码，在最左边的窗口扫描完，就能领到铁餐盘，之后想吃哪个自己去盛。
    现在打开“打工一日”app后，不再仅有短短一页的提示，在他们入职之后有了一个能算作界面的简单ui，记录了他们的姓名和分组情况。
    朱蒂比他们到得早一些，已经打完饭占好座位等他们了，罗剑端着餐盘做到朱蒂对面。
    “你们先吃，我还有点事。”黎白安留下这样一句话，径直从他们桌前走过，走向同一排长桌的另一边。
    那里坐着一位蓝发长发、天蓝色眼眸的女人，她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穿着纯白窄袖交领上衣和及腰蓝色长裙，独自一人吃午饭。
    “请问我可以做这里吗？”黎白安在餐桌另一半的过道里问。
    “请坐。”女人往里拉了拉自己的餐盘，微笑道。
    “谢谢，”她在女人对面坐下，“我是黎白安。”
    “你好，我是d组的蓝珀。你是在c组吧，我一直关注着你。”蓝珀将鬓角边垂下来的头发挽到耳后，温柔地说。
    “为什么关注我？”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觉得你的气质很不一般，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看到。”蓝珀思索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说这些不是奉承你，只是觉得和你有共鸣。”
    “我同样能感觉到你很特别。”黎白安很确定蓝珀是来自高维的灵魂。
    有时即使两个长相非常接近的人，穿同样的衣服、做同样的事情，还是能看出不一样，那种举手投足间微妙的细节形成了每个人独特的气质。
    与之前一眼认出齐千里不同，黎白安在天庭号时没有见过蓝珀，她的记忆中也没有她的相关信息。
    不过天庭号上的人不少，有不认识的很正常。
    而且蓝珀眼中的迷茫不似作伪，她不知道对黎白安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蓝珀和齐千里一样，都喝了海马区阻断药汁，不记得之前在天庭的事情了。
    如果只是来虚拟星球参观、游玩、体验是不会失去记忆的。
    通常只有犯重大错的人才会喝下药汁，接受到来虚拟星球体验生活、重新理解文明的惩罚。
    难道蓝珀也犯下了什么错误？她这么温柔的人，不像啊。
    而且在黎白安经手的进入水蓝星的人员中，没有蓝珀，说明蓝珀是在她之后被上载的。
    “你之前进过副本吗？”黎白安问。
    “没有，这是第一次。这似乎是个挺危险的活动。”目睹过他人的死亡，蓝珀的语气依旧不急不躁，很有风范，让她觉得蓝珀在天庭的地位应该不低。
    “是的，我之前进过一次副本，如果需要帮忙给你来找我。”黎白安表达着善意。
    “谢谢。”蓝珀笑了笑。
    黎白安顿了顿，问：“还有一件事，除了我之外，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的其他人也拥有类似的气息。”
    当时在活动室，她感觉到了两股气息，因为人多而且聚在一起，她没有机会分辨出来。
    刚刚才注意到蓝珀，还有一个没有找到。
    “是的，还有一个人，也很不同寻常，但是那股气息给我的感觉不是特别好。”蓝珀说。
    现在所有人都在食堂，电梯门口有保安把守，还没有人上去，即使吃完饭也在这里等着集体行动，她要趁机确定另外一个人的身份。
    黎白安边想边舀起一勺粥，刚要送入口中，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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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这人不单单是路过，对方的视线像一束略有余热的激光，始终盯着她的和蓝珀的方向，是冲她们来的。
    没有必要回避或装作毫无察觉，黎白安主动侧头，对上来人的视线。
    这位三十岁左右，头发像刺猬般根根立着，发色深红发黑，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染的，双颊无肉，高颧骨，歪嘴角，穿着t恤和窄腿牛仔裤，瘦得根竹竿。
    这人她认识，叫廉恶，在天庭时小错误不断，经常偷东西，被罚到水蓝星来体验不同的人生，并且有个“到嘴的鸭子一定会飞”的减益状态作为惩罚。
    廉恶就是她和蓝珀刚才讨论的另外一个高维灵魂。
    黎白安眯起眼睛，廉恶是在她之前来的水蓝星，没有喝海马区阻断药汁，但是他的脑电波做了惩罚模式的记忆设定，他20岁前不记得天庭的事情，20岁后记忆觉醒。
    现在的廉恶已经恢复记忆了，而且很大可能会和某些游走在虚拟世界与高维势力之间，甚至已经与高维的人取得了联系，知道她到水蓝星的大致原因。
    只是她不能确定廉恶是否知道她没有失去记忆。
    如果在天庭号上，黎白安完全不会和廉恶这种人说话，可现在总要放下无用的骄傲，虚与委蛇地试探一下。
    黎白安语气冰冷地问：“有事吗？”
    廉恶痞气一笑，“两位女士，我觉得你们和别人特别不一样，同类总能在群体中找到对方，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蓝珀仔细打量他，直率道：“你确实有些不同，但我们也只是在某些地方有共同点，我不觉得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不要轻易否定我。”廉恶自作主张地在黎白安旁边坐下，故作神秘地说，“我想你们已经知道现在我们身处副本之中了吧。我叫廉恶，是个老手，逃出过好几个副本了。我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我暂时不需要你的帮助。”黎白安拒绝道。
    廉恶眼神中颇有内容地看向黎白安，“妹妹，话别说得太早，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的底牌？”
    “我只是觉得你搭讪女生的手段令人反感。”黎白安不痛不痒地回答道。
    很好，廉恶不知道她的记忆情况。
    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他有什么打算。
    廉恶好像得到了什么答案似的哈哈一笑，“小妹妹真可爱。”
    黎白安面无表情在心里想，他会后悔的。
    廉恶继而压低了声音，说：“在副本里不杀角色是出不去的，不过那些角色多少都有点武力值，到时候咱们联手把这些角色都杀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出去了。”
    “单纯的杀戮让我们与副本中这些家伙有什么不同？”蓝珀摇头道，“我吃完了，先走一步。”说完端起餐盘，向黎白安淡淡一笑，看也不看廉恶地离开了餐桌。
    黎白安更是连道别的过场都省了，直接回到朱蒂和罗剑那桌。
    朱蒂立刻凑过来，小声问：“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廖佳玲第二，混在游客中的异种？”
    “不是，他们是类似我和齐千里的家伙，要小心刚才那个男的。”黎白安偏头示意廉恶的方向，解释道。
    午餐时间持续了1个小时，下午1点四位组长组织人员集合，分组乘坐电梯返回18层。
    正式开始上班了。
    上班总是让人心生烦闷。
    一上午的各种听指挥仪式下来，冲散了早晨的血腥，大家麻木地等待着。
    电脑还没有开机，随着总监的一声令下，屏幕才亮起来。
    “各位员工可以开始工作了，注意总结自己的工作内容，下班时需要进行汇报。汇报考核好的人会成为明天的副组长，考核差的人有可能失去工作。”
    总监停顿了一下，又说：“各位好好努力，只有尽快晋级成为经理才能获得认可。”
    成为经理？对一群刚入职的新人说尽快成为经理，而且不是以画大饼而是提要求的口吻说出来？
    黎白安眼神一转，这是副本官方提出的通关规则吗？
    还是一种误导，诱导他们去杀了经理，不过杀了经理的凶手并不能当然成为新任经理吧。
    这和杀掉主视角冲突吗，还是说角色在清楚地告诉大家经理就是主视角，让他们放马过来？
    总监说完台词，返回了办公室。
    办公区的四位组长监考老师一般，在各自负责的组区周围走来走去。
    电脑里没有任何新增加的文件或软件，和上午的状况一样。
    “组长。”黎白安抓住c区组长从她身边经过的时机，问道。
    组长们都有一副播音主持人般低沉清晰的嗓音，“举手才能提问。”
    黎白安补了一个举手，问：“我们组的工作是什么？”
    话音一落，附近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连其他几位组长也看向这边。
    “工作安排都在电脑里。”组长说。
    这是没有其他信息的意思了，但是电脑里什么内容都没有啊。
    黎白安开始回想自己的工作经历，她所在的实习公司恨不得让员工一分钟都不要休息，每一分钟的休息都是施舍，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比如服从上司的其他安排、忍受上司的嘲笑和冷语。
    因此在任何时间，都不能让领导察觉到她有时间喘气。
    现在他们的工作就是要显得自己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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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在满是摄像头的办公室，使用一定被监控的电脑，连摸鱼的空间都没有。
    必须百分百无实物表演。
    有过工作经历的黎白安很快悟了出来，一直在学校的罗剑还想不到这些，听着黎白安敲击键盘的声音，脸色越来越差。黎白安小声提醒他不要着急，罗剑才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不是每个小组都是这种情况。
    下午2点左右，总监来到办公区，让a组长带着组员去其他楼层。
    a组是沟通组，他们应该是去见客户了吧，等见了客户就有工作了！
    大家都兴奋起来。
    1个多小时后，a组成员回来了，换b组去。
    不过b组也需要见客户吗？
    朱蒂在a组，晚餐时她要问一问他们去做什么了。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很多年轻人都浮躁起来，年龄稍长的人却知道班要按时上，却不一定按时下。
    黎白安稍稍意外的是罗剑这次没再焦急，进步非常大。
    罗剑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示意黎白安来看。
    他写道：“我上高中时老师经常拖堂。”
    这种无关痛痒的内容出现在屏幕上没关系，如果下次想要交流还是不能输入到电脑中。
    但黎白安还没来得及提醒罗剑，18层有了变故。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有人从电梯间冲了进来，来人是个穿着老头衫的大叔，狼狈肮脏，胸前别着各式各样像战利品一样的胸章。
    他趁保安不备，闯进明亮的办公区。
    “我要来这层上班，让我来这——”
    闯入者话音未落，保安已经弥补了自己的失误，用电击棒将对方击晕，拖着他的后腿回到电梯间。
    黎白安看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拖出一条暗红色印记，那是血迹。
    而且她还记得闯入者那张绝望扭曲的面容，不久前也曾在她面前出现过。
    就在她换乘到通向科技园的那列地铁时。
    换乘时间结束，车门关闭后，那位闯入者以同样绝望的样子在楼梯上嚎啕大哭。
    原来迟到的人没有立刻被抹杀。
    第24章
    按照副本要求准时到达商盈公司的人都在18层，一共不过三十四五人。
    如果算上迟到的人，就远超这个数量了。
    一辆接近高峰时期的早班地铁，有成千上万名乘客，即使用地铁规则淘汰一批人，至少还有近千人能到达大厦。
    竞争者比她预想中要多很多。
    那些人既然没能上到18层，又去了哪里呢？
    在地铁里游荡，还是被带去了其他楼层？
    大厦要是每一层都像是18层这样的办公区，那么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其他楼层的待遇应该与他们的非常不同。
    黎白安猜测，下面的楼层中说不定有类似厂房的空间，才能容纳这么多人。
    不知道那些“隐身”在大厦中的人，与墙壁后面奇怪的撞击声有没有关系。
    将近5点时， b组的人回来了，大家看起来神色如常，似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5点钟时，悠扬的音乐再次从广播中传出。
    总监从办公室走了过来，这次她带了一个哨子，刺耳的哨声在办公区上方回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后，她发布了新的指令。
    “下班的时间到了，请各位员工打开手机，在app中输入这一天的工作内容以便考核。完成今日工作的员工可以随时下班，需要加班的员工可以留在工位上继续工作。公司为所有员工提供晚餐和宿舍，需要下班的员工请跟随a组长前往宿舍。”
    填写完日报工作总结，黎白安四下望望，没有一个人起身。
    谁也不知道离开公司后会发生什么，这里的人大多互相不认识，一旦错过线索，很可能错失生机。
    即使总监明确表示这是公司规则中允许的行为，也还是没人响应。
    未知而压制的气氛笼罩在办公区的上方。
    大家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在玩一种很新的“ 123木头人”。
    毫无意义的1小时飞驰而过，各位组长要带所有留在办公区的人去食堂吃饭。
    有人询问是否可以留下来继续办公，被组长拒绝了，看来公司是要求所有员工一起行动。
    潜移默化的服从性训练无处不在。
    晚饭时，黎白安将蓝珀介绍给朱蒂和罗剑。蓝珀和朱蒂、罗剑不同，她是来自天庭号的人，拥有神格即超越常人的脑电波，具现到虚拟星球上就是拥有超强的身体能力和感知能力。
    一般的副本根本困不住蓝珀，她不像朱蒂和罗剑那样需要黎白安的帮助，她与黎白安之间是相对平等的合作。
    朱蒂和罗剑能感受到蓝珀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没有因为黎白安对蓝珀的礼遇，而产生自己受到冷落的误会。
    他们很热情地请蓝珀过来坐，还将自己餐盘里的水果分给她，边吃边一起讨论下午的工作。
    “下午组长带我们去见客户了，先是在一间小会议室里等了半天，然后每个人依次被带到另一间中，里面有六七个人吧，都是客户，问我的问题是如何看待义体人的存在、科技对人类生活的影响、义体人与人类共同生活之类的问题，像面试似的。”朱蒂说。
    现在四人中只有朱蒂经历了这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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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罗剑想了想，惊恐道：“我们不会还没有正式入职吧，现在只是考验期？糟了，我最不擅长面试了！”
    蓝珀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考验是针对双方的，如果有考验期说明我们也能考验公司，对他们没有好处。他们除了问这些问题，还是没有透露这家公司的经营领域吗？”
    “没有。不过他们既然问了那些问题，大概是与义体人或科技有关的。”朱蒂思索道。
    “我也这样认为。”黎白安肯定道，“你见到的那些客户，他们有什么共同的特点吗？”
    朱蒂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没有，他们中有男有女，年龄差异也比较大，从三十多到六七十都有。对了，衣着打扮都很体面，没有穷人，可看起来也不像那种纵横商界的大佬，就是有钱人而已，这算是他们之间的共同点。不过众所周知，创业是富二代败家最快的方式。以这些人作为客户，咱们公司好不了。”
    这些客户听起来不像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倒像是单纯的买主。
    需要买主和工作人员见面商量的商品，这就不是放在商品货架里的快销品。
    私人订制的意味很浓啊。
    商盈公司极有可能是制作义体人的。
    人有钱后，要做的下一步是琢磨长生不老，让自己能永远享受钱带来的乐趣。
    “刚才闯进办公区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是老员工安排给我们看的吗？”罗剑问。
    “不是，那个人应该是新员工。来到大厦的人不止按时进入18层的我们，我估计后面会有员工替换或者淘汰制度什么的，大家有个准备，但这也不是坏事。只有见识了大厦里的各个场面，我们才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黎白安说。
    “赞同。”蓝珀笑道。
    晚饭后回到工位，总监宣布了新的规则。
    “根据各位员工今日的表现以及提交的日报工作总结，我们选出了各组副组长，副组长们站起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话音落下，每个区域中各有一个人的桌面变成了红色，有四个人带着各异的神情站了起来。
    a组的组长是黄姐，她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b组是这位副组长她也认识，就是中午找她和蓝珀来碰瓷的廉恶。
    c组是小王，他坐在右上角，站起身后看不到其他人，还特意转过身来，让所有人看到他的脸。视线扫过黎白安时，他的眼中是毫不隐藏的恶意。
    “不听我的话，越级找领导提辞职，哼，这回你可在我手里了。”小王趁坐下时，小声地得意地对她说。
    黎白安不为所动，连个眼神都欠奉。
    副本里的好不是好，看起来的坏或许暗藏转机。
    小王连作为反派都显得太嫩。
    黎白安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是d组组长是蓝珀，是四位副组长中唯一一位盟友。
    四位副组长都确定后，所有人的电脑屏幕忽然弹出一封邮件。
    邮件里记录了各小组的工作内容，以黎白安所在的c组为例，要求他们组装出10套完整的仿生人，且每人至少成功组装1套。
    邮件附件里还有一张人体结构图。
    c组一共9名员工，一人一套的话，还剩一套大家一起动手，工作量不算大。
    其他组的任务不知道是什么，应该与他们的不同。
    收到邮件10分钟后，各组组长分别召集组员聚在一起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
    c组组长告诉大家：“工作从明天正式开始，我组的工作需要在专门的安装室作业，在工位的时候你们先熟悉一下人体结构。”
    这就是还不能下班的意思。
    黎白安百无聊赖地点开结构图。
    她虽然从事的不是医生或人体研究，但是女娲博士当年制作非电力生物仿生机器人——俗称捏人——的时候，她是参与了这个项目的后期跟访工作的。
    对于人体结构很有心得的。
    这些资料对于她而言是幼儿园级别，没什么可看的。
    她硬熬了2个小时，到了8点钟，总监再次出来发话。
    “公司到熄灯的时间了，请组长带领各位员工前往员工宿舍，明早8点继续工作。”
    工位上的大家迟疑了几秒，才确信这次是真的下班了。
    他们像从各个班级放学的学生，跟随各组的“班主任”乘坐电梯。
    这次黎白安的站位比较靠前，偶然看到了被组长有意挡在身后的按钮面板。
    电梯只到达这座大厦的负2层、1层、2层、6层、16层和18层，其他楼层没有对应按键。
    这是为了防止员工进入，或者按照黎白安之前的设想，大厦里不是每层都有办公区，6层到16层也许是个巨大的一体空间。
    他们在负2层停下，按照来时路，登上地铁。
    开车来的人也要乘坐地铁回家，用组长的话说是“路面变得不安全了”，没有人提出异议。
    一天的洗礼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他们除了服从没有别的选择。
    这潭死水中唯一还有可为的是晋升。
    比如临下班时宣布的组长，如果根据个人表现和日报来选定组长，那么每个人都有可能当选。
    成为组长之后，一定会对应的福利，或许是通关的关键。
    前往地铁的这一条路上，黎白安听到身边有不少这样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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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他们这些人一方面之前没有进过副本，另一方面进过副本也不一定知道正确的通关方式。
    但她始终紧抓核心，没有忘记正确的通关方式，即杀死主视角。
    老员工加新员工一共有近千号人，谁才是主视角？
    列车到站，大家跟随组长走进车厢，每个车厢是同一组的人，没有和外组人交流的机会，即使有大家也不敢在地铁上交流。
    列车的车门和外皮上保留着未清理的红色血迹，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腐化后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大家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不敢有丝毫逾越的行为，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视频外放、大声讲话这种找死的行为。
    期间有个人手机不小心掉在地上，赶忙用脚拦了一下，这轻微的碰撞上还是让一多半人悬起了心，左看右看了半天。
    坐这列地铁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如今这趟列车除了科技园和换乘站之外，又多了一站，站名是宿舍，简明扼要。
    大约10分钟后，列车停下。
    走上站台，组长带他们继续在地底穿梭，在一处防空洞似的入口前停下了脚步。
    里面上下两层，大约四十个房间，所有组的组员都住在这里。
    “每人选择一间房间，选定房间后不能随意更换房间，晚上9点以后不要离开房间。早点休息，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明天的工作。上班不要迟到。”
    四位长相一模一样的组长用同样的声音说完后，大家保持着尽量不推搡他人的动作一拥而入。
    “抢什么抢什么，都是一张床一间厕所，有什么可抢的？”
    “我这个床单被罩是新的，太好了！”
    “我先来的，我住这间。”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房间里有一个背包，老实说，里面有多少钱。你少瞎说，我不要，拿出来给组长！”
    从他们的争抢声中，黎白安听出这些房间不完全一样，但也相差不多。
    她便不着急去占房间，拦住了转身要走的c组长。
    “组长，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黎白安说。
    c组长停下脚步。
    “明天的工作地点还是商盈公司吗？”黎白安问。
    这似乎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在未得到正面回复前，副本里的一切都可能玩文字游戏。
    总监只是强调了明天工作时间是8点，可没说工作地点。
    “是的。”c组长说。
    “地铁依然是前往公司的交通工具吗？”
    “是的。”
    “8点钟需要达到的楼层依旧是18层吗？”
    “是的。”
    “熄灯之后员工可以返回公司吗？”
    c组长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他三位组长正站在不远处等他，似乎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还有其他问题吗？”c组长说。
    黎白安微笑道：“没有了，谢谢组长的解答。”
    四位一模一样的组长一齐转身，留下四个看不出分别的背影。
    但是她从刚刚那深深一瞥中感觉到，他们c组长是有点与众不同的。
    这四位组长的整齐并非什么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也并非由某些同一的东西如脑细胞、系统的东西派生出来的。
    他们是单独的个体，只是长期一起行动，执行同样的命令，经历同样的生活，训练出来的。
    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用主神的魅力，单独搞定那么一两个组长？
    比如，等我会天庭后让你成为经理，之类的。
    黎白安一边想着，一边走进防空洞，留给她的房间没几个了。
    第25章
    商盈公司18层工作的员工一共35人，防空洞似的宿舍里一共36个房间。
    黎白安为了和c组长交谈，特意避开其他人，等她进入宿舍时，已经没有选择了。
    空房间还有两个，都在走廊尽头，一左一右相对。
    右边那间，门开着，床腿折了，床板从中间断裂，根本没办法睡人，卫生间的门彻底锈死，里面传来一股股臭味。
    左边的，比右边好点不多，但至少床还是好的，空气没有味道。
    黎白安选定了左边的，关上门，仔细察看房间的情况。
    这个房间显示是有人使用过的，而且就在最近，不是废弃很久的那种。
    无论床上还是卫生间，都没有灰尘。
    上一个入住的人很讲规矩，被子放在枕头上叠得整整齐齐，床单铺得平平整整，一双拖鞋并排放在床下，黎白安自己平时的生活习惯也没有这么优秀。
    她把拖鞋踢开，俯身查看床下的情况。
    不排除有人为了提高自己的竞争力，想尽办法削减人数，潜伏在床下半夜动手。
    还好，这批游客还没有这么疯，床下没有人。
    不过床板下面有点奇怪，条条道道的，像是有人画了一幅画？
    床下是空的，她伸手摸了一下地面，地上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她躺在地上，扒着铁架床的框子侧身一挪，整个人钻进床底。
    床板下沟沟壑壑，写满了红色的字。
    黎白安动动鼻子，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字是用血写成的。
    从血迹干涸的程度看，写上去的时间不久，在一个星期以内，有些甚至就在这几天。
    是上一位房间主人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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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这些血字凝结着彻骨的绝望。
    “我已经尽力了，为什么我还不够好？”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满意？”
    “至少告诉我一个方向，给我一丝希望，我才能继续。”
    “谁能来救救我，请救救我！”
    “如果真的有神，请看我一眼，我是一个没用的人，但我从没有存害人之心。我愿意帮助别人，我会为别人真心祝贺，我看似软弱，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抵抗不公。我是一个如此普通又脆弱的人，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样的考验？”
    “我做错了什么？”
    “我知道老员工的真面目了，我晚上偷偷回到公司了。其实我坚持到现在是有可能晋升的，但我不想稀里糊涂地活下去，我想知道那些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还有那些迟到的新员工为什么有从地狱回来似的眼神。我要知道真相！”
    “原来是这样……已经没有希望了，我走不出这个副本了，早知如此我何必坚持到现在。后来者，不要与老员工同流合污，不要像谄媚者趋炎附势，安心平静地度过人生的最后几天吧。”
    “神啊，你的光芒照不到副本内。绝笔。”
    黎白安轻轻摸着那个“神”字。
    黄泉旅馆中被血肉包裹的空间重新浮现在眼前，常燕得知丈夫孩子已死亡后的泪水回响在耳边，副本给很多人带了痛苦。
    除了程素的特殊经历，几乎没有人通过副本得到她预计的觉悟。
    副本存在的目的原本是劝人向善。
    目前来看，“人生支线”项目在落地过程中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副本的某些惩罚过于偏激。
    这些不是她的计划，也不是她的目的，但她依旧是这个项目的最初发起人。
    就好比异种进化成现在这样不是她的本意，但她仍然是创造异种的人，仍然有异种将她奉为女神，在副本中冒着被规则惩罚的风险，为她提供帮助。
    我作为主神，看到你的绝望了。黎白安在心中默念。
    副本中的某些问题，确实需要整顿一下了。
    咣——
    门外传来撞击声，不是人用身体撞门的闷响，而像是有人用木头撞门，声音非常清脆，只有一声。
    黎白安脚蹬床架借力，从床下滑出来。
    过去一推门，门竟然开不开了。
    有人用东西把门从外面顶上了。
    硬开也不是不行，但动静比较大。
    这宿舍是组长领他们来的，是副本中的一处固定地点，晚上不知道会不会触发规则。
    她倒是可以先试试一脚把外面的东西踹开，但这个动静势必很大，她不想一上来就引人注意。
    哗啦——
    门外又传来一声响。
    黎白安再推门一试，门又能开了，门口横着一根从对面房间里拆下来的木条。
    就是这根木条刚才顶着门，而且顶得还挺严实，现在怎么自己倒了？
    “嗨。”蓝珀在隔壁房间朝她招手，手中还拿着一个跟扫帚。
    “你帮我推倒的吧，谢谢。”黎白安说。
    “嗯，是你们组的副组长顶上的。他刚从我房间门前跑过去。”
    蓝珀说的是小王。
    “他不听组长的话？”黎白安惊讶道。
    “现在还不到组长说的时间。”
    她看了一眼手机，8点45分，还真是。
    走廊另一边也有人像她们这样探头聊天，还有人四处串门。
    有些人是没把组长的话听进耳朵里，不光在副本，在生活中也是一样，不管怎么跟他说，也进不去脑子。
    有些人是因为害怕，防空洞里没有窗户，每个房间里只有一枚小小的钨丝灯泡，不说比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商盈公司，连他们在副本外有语音生活助手的普通民宅都比不上。
    有些人是处于极端情绪后的癫狂，兴奋、话多、夸大劫后余生的得意，用情绪来掩饰内心的焦虑。
    还有一些人是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交流副本情报，像她和朱蒂她们一样，说一说不同组的工作，见客户的情况，明天要怎么应对。
    朱蒂和罗剑在不远处的房间向他们挥手，也要过来一起讨论，被黎白安拦下了。
    她只和蓝珀说了几句话，彼此也都没离开房间。
    距离9点没有几分钟了，还是谨慎一点好。
    黎白安的谨慎是对的。
    差1分钟9点时，所有房间的门自动关合。
    房门都是不同的木门，不存在机械改装，此时的忽然关闭不是商盈公司安排的作息系统，而是副本的规则。
    因此房门一旦关上，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打开。
    不少人失去了回到自己房间的机会，有的被关在走廊，有的困在了其他人的房间。
    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黎白安侧耳倾听。
    “我不是故意离开房间的，原谅我这一次吧，保安先生，放过我吧。”走廊里有一位女人的声音响起。
    看来是保安进来防空洞视察了。
    还有两三个同样被困在楼道的游客学女人的说辞，为自己求情。
    保安没有回应他们的请求。
    “外面怎么了，是保安来了吗？有人在外面吗？告诉我们外面发生什么了，我们也能帮你们想办法。”
    问得好，黎白安暗暗点头。
    “是保安进来了，有两个保安，不过他们没理我们，看来只要不出防空洞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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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啊啊啊啊！”
    女人的话未说完，尖叫声猛然响起，有男有女，似乎都是被困在走廊里的人。
    不知道他们目睹了什么，叫得这么凄惨，很多在自己房间里的人也受到他们叫声的感染，开始在屋子里大叫。
    外面顿时乱成一团。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个最初开口求情的女人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大约5分钟后，外面安静了下来，距离黎白安比较远的房间里还有人在尖叫，不过离得远了，听得不太真切了。
    反倒是保安交谈的声音慢慢传入她耳中，因为他们越走越近，似乎在巡查所有房间。
    黎白安感觉到他们在自己房间前停留了下来。
    听到保安们说：“房间里有一个人。检查合格。”
    然后脚步声响起，他们似乎去了对面，很快又传来保安的声音：“房间里没有人，需要抹杀员工。没有残留气息，不需要抹杀。本次检查为空房间，检查合格。”
    这次脚步声走远了。
    黎白安在分析保安说的话。
    她的房间合格是因为她在房间里了吗？
    房间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组长说过选定后不能更换，所以只要每个房间里有一个人满足条件？
    保安说检查合格的原因也确实是“房间里有一个人”。
    那么按理说，对面的空房间就不满足“房间里有一个人”的要求，他们怎么知道困在走廊里的人是不是住在那间的。
    他们还提到了气息。
    黎白安把这些综合在一起想了想，大致明白了规则。
    首先确定有人住的房间里必须有人。
    保安们第一步确认的是房间里有没有人，如果房间里有一个人，他们会直接离开。
    她遇到的是这个情况。
    其次，房间里没有人，他们会进一步检查“气息”。
    “气息”不是指进入过房间的人，因为黎白安之前进入过对面的房间，而且其他人在查看房屋情况的时候应该也进入过那个房间，保安却认定“没有残留气息”。
    “残留气息”是不是以在房间里停留的时长来确定呢？比如待在房间里时间最长的人被认定为房间主人。
    这样的话，大家进来之后不选择房间，晚上岂不是可以自由活动了。
    因为保安不会为难被困在楼道的人。
    可是惨叫从何而来？
    黎白安更倾向于“残留气息”是房间主人的一种标记。
    只要在心里觉得“我住在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就会留下“残留气息”。
    如果两个人都这样认为，就以住在里面的人为准，如果两人都不在就违反了“房间里有一个人”。
    如果两人都在同一房间且都认为这个房间属于自己，那就又违反了组长们说过的“每人选择一间房间”的规则。
    左右都是违反规则，下场只有一个。
    在惩罚游客方面，副本从没手软过。
    第26章
    按照副本要求，规规矩矩待在房间里，可以保障一晚上的安全，却不能保证收集到足够的情报通关副本。
    不过是推迟死亡罢了。
    保安检查对面空房间时，还听到了一个词——“本次检查”，说明今天晚上他们要来检查不止一次。
    下一次检查是什么时候，一个小时后，还是半夜？
    今晚她要像在黄泉旅馆时那样，先老实躲一晚摸摸规律吗？
    可是这回她没有齐千里那位强有力的队友。
    蓝珀虽然同样来自高维，但是刚入副本经验不足；朱蒂和罗剑很信赖她，目前能做到的事情却有限。
    而且这次副本的难度要比之前的大，情况更加复杂。
    她不仅要独挑大梁，还必须尽快搜集情报。
    如果她总结的规则没错，只要“房间里有一个人”就能通过检查。
    她现在不知道副本设计这一规则的原意，不过不妨碍她利用这一点玩弄规则。
    黎白安抬起手腕，点开手表屏幕，找到生活在桃源乡的异种名录。
    “程素。”
    眼前出现了一个神情充满怯色的十岁女孩，淡青色的连衣裙在她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细瘦的手臂让她看起来愈发伶仃，隐藏在皮肤下的半张脸藏着异种的痕迹。
    “姐姐，我来了。”程素如她承诺的一般，在黎白安召唤她时立刻现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在桃源乡生活的这几天，她不用担心突然而来的责骂，不用被人支使干活，吃着桃源乡里的粮食，自己还种了一些自给自足。
    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也吃到了正常的食物，程素的脸色红润了不少。
    “程素，麻烦你在这个房间里住一晚。”黎白安说。
    “好的，这里晚上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吗？”程素即使害怕，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应该不会，如果你觉得害怕可以离开回到桃源乡。”黎白安想了想，又问，“回桃源乡有距离要求吗？”
    “距离太远的话，我就感受不到手表的存在。”程素望了望黎白安的手腕。
    也就是说，黎白安离防空洞太远的话，程素一旦遇到危险也不能回到桃源乡。
    “这里也是副本中吧。姐姐是有什么事要去做吗，没关系，这里交给我。要是发生了什么，我会随机应变的，毕竟我在副本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程素腼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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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黎白安点头道：“那就拜托了。这个房间的要求是必须有人在里面，你要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房间。”
    “好的。呃，可是姐姐，我是半异种，会不会不能算'人'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看来，这条规则的目的是不让里面的人晚上出去，这里的'人'指的应该是房间主人，所以我才提醒你要有主人翁意识。如果规则这么咬文嚼字……你要想办法保护自己。”黎白安皱眉道。
    “姐姐，我知道了。我也是异种，打不过就加入他们！”程素认真地说。
    ……也是一种办法。
    自打离开了黄泉旅馆，她越来越活泼了。
    黎白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注意安全，我会在天亮前回来。”
    然后解下手表递给程素，“遇到危险你就躲进手表里，把手表藏在床下面。”
    程素没想到黎白安肯把这么重要的道具交给她，双手接过，郑重道：“姐姐放心。”
    这些都是备用手段，最好的办法还是速去速回。
    黎白安轻轻推了推房间门，门没有上锁，很轻易地被推开了。
    她飞快掠过走廊，快到如果有人从门缝里偷窥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残影。
    走廊尽头防空洞的入口开着，她毫不费力地回到了通往地铁的地下道路。
    没有上锁的宿舍门、开着的防空洞口，分明是在鼓励他们想办法晚上出来探索。
    不过今晚，能出来的只有她一个。
    黎白安沿着来时路回到地铁站台，如她所料，地铁照常运行，没有任何标语或提示显示地铁会在深夜停运，不用担心回不来。
    屏幕显示10分钟一班。
    大约3分钟后，空无一人的地铁列车停在她面前。
    上去后她先检查地铁门上方的路线，和下班后他们来时一样，依旧是宿舍、换乘和科技园三站。
    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飘散的腐臭和车壁玻璃上的红色血迹更加令人不快。
    10分钟后到达换乘站，黎白安选择下车。
    她沿着换乘路线往回走，一路上地下通道的地面上有多处红色印记，是血肉未被打扫干净的痕迹。
    这些人是违反规则，被当场惩罚的。
    打扫的人又是谁，车站的扫地机器人吗？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不至于连扫个地都扫不干净。
    黎白安的通勤皮鞋踩在白色黑点的瓷砖上，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站台上。
    四周太安静了。
    那列地铁上有近千人被拉进副本，他们这三十多人抢占先机，完成了任务要求。除了违反规则的，大多数人是迟到的员工，他们又去了哪里呢？
    顺利入职、被杀、另做安置，近千人全部属于这三种情况不太可能，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情况。
    比如留在车站里不敢进也无法退的人。
    比如以为只要不去面对就会没事的人。
    咔吱——
    脚步声的间隙，黎白安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声响。
    咔吱咔吱咔吱——
    窸窣声不断接近，是在原本能到达科技园的列车站台那边。
    黎白安放缓了脚步，她走到本应存在的站台边，一边等待列车，一般寻找声音的来源。
    从天花板垂下来的小电视蹦着雪花，失去了预报下一列列车到达时间的功能。
    要是还有列车会来，应该会像多出来的站台那样有提示，现在这个站台应该是被废弃了。
    这边地面上的血污比较多，灯光暗淡，角落卫生间的几个彻底坏了，一片黑暗。
    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还要去大厦，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黎白安转过身，卫生间转角的那几个灯忽然闪了一下。
    灯下好像有人。
    黎白安停住了脚步。
    那些窸窣的声音也停下了。
    绝对有人。
    黎白安缓缓转身。
    灯光下，有四五个异种围在一起，跪在地上吞食地上的一滩血肉。
    它们察觉到黎白安的目光，纷纷瑟缩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它们作为人时的胆小怯懦。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朝黎白安嘶吼一声，像动物一样发出警告。
    其他异种受到这一只的启发，学着它的样子，也朝黎白安嘶吼，发出驱逐的声音。
    等到第三声时，这些异种团结起来，纷纷面朝黎白安，愤怒地抓挠着地面。
    指甲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夹杂异种愈发暴躁的吼叫，异种和她之间互不干扰的局面发生了变化。
    那四五只异种手脚着地，蜘蛛般匍匐在地面上一步步向她走来。
    她看到其中一只异种的牛仔裤两侧有两个巨大的破洞，裸露在外的膝盖血肉模糊，里面的骨头少了一半，严重畸形。
    这是当时岔着双腿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更多的异种从卫生间和四面八方的阴影处走到灯光下。
    粗略一数，她面前、身后和通向科技园地铁的那一侧围过来的异种有二十多只。
    不是，我也没打扰你们吃垃圾啊。黎白安分外不解。
    不解归不解，她摆出架势，毫不留情地将最先扑上来的一只踹下地铁站台。
    要是齐千里在就好了，他那把唐横刀看起来可好用了。
    她现在缺一个趁手的兵器，希望这次通关奖励能禁用一点，别跟“灭世之息”似的7天才能用一次，搞得她试用一下都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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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电光火石间，她借力打力，踹飞四五只异种，绕到它们身后，跑向换乘站台。
    列车由远及近的轰隆声在脚下响起。
    10分钟一列的地铁到了，错过这辆的话，她就得留在这里和护食的异种们再大战10分钟。
    完全没意义，这事她不干。
    来不及一级级跑完所有台阶，她越过扶手直接跳到站台上。
    这边站台有闻声赶来的异种，从各个阴暗的角落扭曲、蠕动、尖叫着想她爬来，如同闻到食物气息的巨型蟑螂堆，潮水般围拢过来。
    黎白安坚持到列车停稳，撞开挡在身侧的异种，扑进地铁车厢。
    站台上的异种们扒着外皮，数百只异种层层叠叠包围在列车外，将窗户堵得严严实实，从车厢内完全看不到站台上的景象。
    异种们朝里面嚎叫着，却没有探进来半根手指。
    这些异种已经成为这个副本中站台场景第一部 分了。
    它们当初选择不遵从任务去科技园，就永远失去继续任务的机会。
    列车缓缓启动。
    黎白安抹了抹额头的薄汗。
    啧，浪费体力了。
    不过她搞清楚了一点。
    确实有人既没有犯规也没有到达大厦，他们蜷缩在地铁站，下场是成为异种。
    刚才对她围追堵截的异种几乎和列车的总人数相近，这些异种肯定不止是这一次副本中留下来的，还有之前副本中的，他们同样失去灵魂，变成行尸走肉。
    成为场景的一部分，不是一句比喻。
    这让黎白安很是不爽。
    异种最初不过是指人群中的异类，什么时候沦为当作惩罚的低等生物。
    又是谁能未经她同意大量繁殖异种？让人类直接变成异种的这种手段可不是从她这里流传出去的。
    当年她的“人类繁星”计划，真的只是因为人类的贪婪导致失败吗。
    到底是谁，背着她做了什么？
    第27章
    地铁在科技园站停下。
    这次的站台干干净净。
    即使有人曾经在这里踌躇、变异，也已经被保安们清扫过了。
    黎白安沿着唯一的地下通道走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绕着整个停车场走了一圈，除了货梯，没有发现其他出入口，连消防楼梯也不到这层。
    货梯可以到达的楼层是此时所在的负2层、1层和18层。
    她没有急于回办公区，而是选择了1层。
    货梯没有任何障碍地到达了1层。
    “1层到了。”
    清冷的播报声在头顶响起，电梯门打开，大量冷气扑面而来。
    这里比18层的温度低很多，冷得像一间尸库。
    黎白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场景，从未想到在冰冷虚伪的公司大厦里，能见到如此梦幻的一幕。
    没有前台，没有沙发，没有任何家具。
    窗外的夜色一片浓黑，看到不到任何建筑和风景，以至于黎白安不确定到底是夜色漆黑，还是玻璃窗外涂抹了黑色颜料。
    地板和天花板皆是镜面，两者之间有点点星光，在散射和反射之下，像是一团团星云。
    头顶和脚下都是色彩纷繁的星图，那一刻她仿佛置身宇宙之中。
    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黎白安恍惚以为自己回到天庭号了。
    这一层呈现的景象与18层截然相反，甚至非常割裂。
    这个副本的设计者有两个人吗？
    黎白安在浪漫的氛围中找回理智，沿着1层外围走了一圈，只找到一扇不能推开的大门。
    电梯间的外层也是镜面，她摸索着找到客梯和货梯的位置。这层也没有楼梯。
    客梯依旧有两台，需要刷卡才能打开，她只能继续乘坐货梯。
    进入货梯轿厢前，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璨若星河的1层。
    这个景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货梯层层攀升，很快到达18层。
    迎面是商盈公司的标识。
    做了一天的员工，这层办公区让她滋生出一种熟悉感。
    主要的照明灯没有开，墙边一溜儿应急灯带都亮着。
    黎白安知道灯的开关在哪，谨慎起见她没有开灯，谁也不知道忽然亮起的办公区会招来什么。
    下班前总监不是说“ 8点熄灯”么，熄灯以后还是不要开灯了。
    她先去南区老员工办公室那边看了一眼，每一间都黑着灯，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呼吸声，门锁着进不去。
    老员工没在办公室休息。
    规则也没有纵容她进去翻找资料。
    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黎白安瞥了一眼办公室对面墙上的监控，所有的红点都朝着她。
    在监控之后，一定有人默默注视着她，等着在她犯规的那一刻抓现行。
    她回到办公区，每个工位都转了一圈，脑子里在琢磨传递信息的事情。
    监控肯定是24小时的，她现在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被人监视者，只不过没有触及规则，所以没人出来抓她罢了。
    唯一值得冒险的地方是她最关心的西区，以及墙壁里面的那些东西。
    为了显得目的性不过于明显，她极其缓慢地绕着办公区的墙走了一圈，为的是绕到与西区之间的隔断墙。
    西区此时好像很安静。
    她走得极慢，依旧没听到里面有新的声音传来，和普通的墙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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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里面的东西和人类作息一致，现在进入休眠状态了吗？
    既然西区的声音不能给她新的信息，那放眼望去，18层也就没有更多价值了。
    她记得客梯还能到2层、6层和16层。
    16层是食堂，她去过两次，晚上可能会不一样，比如打饭窗口从西红柿鸡蛋改卖心肝脾胃肾，但是所剩时间不允许她面面俱到。
    她不能回去太晚，一方面不知道紧接天亮时会不会有新规则出现，另一方面回去得越晚越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2层和6层之间选一个的话，她选6层。
    在宿舍时，朱蒂让罗剑和蓝珀给她传过话，说下午a组和b组去见了客户，在2层的会议室。
    她刚才去过1层，那里很安静，如果2层现在有人，她多少能听到一些动静。而且她明天可能也能到2层去，可6层的情况她完全不了解。
    现在的探查机会应该留给6层。
    问题是要如何去6层呢？
    要是老员工的办公室开着，她还能找一找员工卡。门锁着还有监控，强行进入办公室怎么看都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说起监控，电梯间这边反而少很多。
    仅有的几个都是对着客梯门或货梯门的。
    这很反常，通常通道和门口才应该多安排监控。
    而电梯间唯一的监控死角是楼梯。
    普通大厦的楼梯是消防通道，这里的楼梯却不通向1层和负2层。
    那它通向哪里，又为什么存在，有什么不方便通过电梯运输的东西吗？
    楼梯的安全门用铁链锁着，使劲推能推开一道缝隙，缝隙很窄不足以让一个人钻过去。
    她在地上摸索，试图从地面分析这里都曾运输什么。
    摸着摸着，手底出现了一枚胸章。
    她从门缝里拿出来，发现是一枚x形状的徽章，背后的别针已经变形，无法别在衣服上了。
    她忽然想起下午5点前，那个从电梯间闯进办公区的老头。
    老头的衣服上别了很多胸章，这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x的四个尖角都很细，她把其中一个角插进铁链的锁里，尝试了几次轻轻一拧，咔哒，锁开了。
    黎白安眉头紧皱，不会这么巧合吧。
    一切的顺利像是恶魔在她耳边低语，蛊惑她去危险之地成为自愿奉上的祭品。
    她舔舔嘴唇，就算危险该去还是要去。
    轻而又轻地推开安全门，黎白安钻进了楼梯里。
    楼梯里一片漆黑，她扶着墙壁，用脚尖试探着一阶一阶向下走。
    离入口有一段距离之后，她打开了手机手电。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手机的电量没掉过，不用担心电的问题。
    一米来宽的通道螺旋向下，之后平直向前，大概是到了墙壁边缘，她如果在这里凿开外侧的墙壁，大概能在大厦外立面上开个洞。
    再往下的楼梯是贴着墙壁的z字形。
    垂直距离下降了二十多米后，靠近内侧的墙壁好像变薄了。
    这时黎白安谨慎地关上手电，不再贸然向下，她观察着墙壁的情况。
    又往下走了十米左右，墙壁内隐隐透出一层红光。
    是墙壁变薄了吗？
    黎白安伸手摸了摸，阴凉的墙上有些潮湿。
    从这里开始，墙不再是由水泥筑造的，而像是一种坚硬的薄膜。
    是墙后有某种东西在发出红光，穿过薄膜映照了出来。
    越往下走，红光越盛，渐渐能看到里面的模糊景象。
    大约又下降了十米，墙壁愈发薄，红光愈发亮，像是在浑浊的海底凝望夕阳。
    她贴近墙壁，发现红光之外还有朦胧的淡黄色光，两种颜色的光在液体中逸散，如同巨大的外星生命体。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黎白安本能地后退一步。
    她发现这些溶液中有很多一人大小的黑色细长颗粒。
    等她走到最后几级台阶时，黑色颗粒有深有浅，像路边的桦树密密麻麻站成一排。
    它们在液体中缓慢地蠕动着，仔细看会发现黑色颗粒并非一根笔直的火柴棍，而是在中部靠上的部位分化出两个可以一前一后摆动的枝杈。
    黎白安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面的根本不是什么颗粒或火柴棍，而是僵硬的人类。
    生活在溶液中的无意识的人类。
    她知道自己离这个副本的真相很近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z字形楼梯走到了尽头，一扇未上锁的铁门出现在她面前。
    她现在大概位于大厦的四五层。
    铁门之后是一条架在墙壁上悬空的铁网通道，前面没有守卫，她推开一道门缝，乌龟似地蹲着走过去。
    绕过遮挡视线的墙壁，她便看到了这座大厦里深藏的秘密之一。
    昨天迟到的员工都聚集在这里，而且从地铁换乘站的异种数量来看，之前进入副本的游客也被困在这里。
    与黄泉旅馆不同，这次副本没有明确的“死线”。
    容纳了数千人的大厦如她所推测的，不可能每层都是办公区。
    眼前这个巨大的空间融通了3层到15层，一共12层约36米的竖直高度。
    空间大部分被一个红黄色的气球占据，它漂浮在空间上部，犹如一颗透明的鸡蛋，气球内部的状态像用光照射鸡蛋内部后的景象，就是黎白安下楼时看到的红光和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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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立足的铁网通道之下是数条流水线，每条流水线两边各有1个工人，每个工人的前后距离不超过1米。
    黎白安脚下的这一条流水线上的人非常奇怪，他们像盖章机器一般，不停地弯腰把脸伸进面前的容器里。那些容器是跟随流水线滚动而来的，每个上面都有标签，工人们在确定标签上的字样后才进行的迷惑操作。
    这是做什么，排队洗脸吗？
    黎白安不敢把头伸得太靠外，以免被人发现，她接着工厂里微弱的橘色光看了半天，才认出容器里不是空的，而是装满了半透明的胶状物。
    工人们是在印脸的模子。
    其他几条流水线也是类似光景，只不过伸进容器中的是手、脚或是舌头，还有几条是坐在流水线边上，朝一架望远镜似的仪器里面看。
    以商盈公司的科技水平，这样的操作方式效率其实很低，他们为什么不改进？
    铁网通道中间有一架向上的楼梯，与她下来那条被隔绝在外的通道不同，对面的楼梯是在建筑内部通行的。
    黎白安一路蹲行过去，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守卫。
    脚下的工人眼神暗淡涣散，周围没有监工动作却始终不停歇。
    他们或许尝试过逃跑，结果一定令人绝望。昨天下午跑到18层的那个老头，最后也还是被拖走了。
    这座大厦根本没有可供逃跑的路线，1层出不去，地下只通向宿舍，换乘站是危险陷阱，回到现实的列车永远不来站台。
    即使有人能把所有老员工干掉，也杀不干净站台上数量众多的异种。
    除非第一批进入这个副本的人就选择大开杀戒，不然后来者的难度会越来越高。
    这个副本迄今为止别说真正意义上的通关，说不定都没有人走出去过。
    黎白安攀上竖直的铁制楼梯，这段楼梯只有5米左右，楼梯尽头是电梯。
    这应该就是6层，没有用墙隔起来的电梯间，隐约能看到客厅对面的货梯轨道。
    从楼梯的间距空隙望去，另一侧是好十几层货架一样的流水线，而在黎白安背对的这一侧——
    她爬到一半就感觉到背后映照着的橘光带有丝丝暖意，于是停下脚步，握紧铁横梁，回头望去，高出这几米与蹲在铁网通道上看到的景象大为不同，她已经能看到气球的大半部分。
    这颗硕大发光的气球如同一轮在钢铁地平线上初升的旭日，里面游荡着数不清的人类“黑子”，孕育着超出自然规律的邪神之光。
    此时她觉得比起鸡蛋，将这个饱含溶液透明气球视为“子宫”更为恰当。
    第28章
    “旭日”之下，腐朽陈旧的钢铁与麻木的人类日复一日运转着，既不能为这个世界提供价值，也不能获得属于自己的欣瑜。
    它们都是黑暗阴谋中被牺牲的一环。
    这家商盈公司，究竟在做什么生意？
    如此大量的游客牺牲绝不可能是副本设计的本意，这样的副本是无法通过项目组审核的。
    是谁，在利用副本来达成自己阴暗的目的？
    是谁，竟然敢代替主神来摆布人类？
    被放逐到水蓝星，抱着游戏心态的黎白安心中渐渐升起了怒火。
    “人类繁星”计划中，她提供了特种蛋白，由知晓该项目的人类负责人注入某些被选中的人体、动物和植物中，并进一步观察培养。
    这个计划迟迟没有得到正面反馈，黎白安一度以为特种蛋白失败了，而且她得知某些人类负责人为了牟取利益，出售假的特种蛋白，引发多起事端。
    还有一部分人类打着盘古的旗号，要清除异端，摧毁所有女神像。
    象征着女娲的女神像是一种接收器，如果人类在女神像前祈祷，中端是能采集到数据，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类的愿望。
    特种蛋白奇货可居，女神像被污蔑损毁，人类走上自暴自弃地末途。
    黎白安救助的人类在肆意践踏自己的未来。
    她心灰意冷，停止了一段时间的观测，导致了异种爆发等一系列事情。
    异种中确实检测出了大量特种蛋白，确实是“人类繁星”计划的产物。
    人类没有遵照她的嘱托控制注射者的后裔数量，出现生物携带的现象实属正常。但是异种蛋白强大、稳定却极其不易被遗传，大面积出现携带者的现象非常异常。
    最重要的是她的特种蛋白，不能将人中途变成另一种生物。
    其作用体现在注射者的后裔上，像程素出生继承了全部或部分异种蛋白的情况是正常的。
    然而，自黄泉旅馆里廖佳玲半途从人类变成异种，到地体换乘站里大量由人变异的异种，再到眼前这人体工厂一般的神秘培养球。
    明显是有人用特种蛋白当幌子，培养异于人类的其他生物、培养只会破坏的信徒。
    邪神盯上了水蓝星！
    黎白安深深叹口气。
    她作为女娲大神的学生，怎么可能用特种蛋白把人变成这么丑的样子，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可她怎么解释张友仁就是不信，杨戬也不太信，齐千里更是不信。
    黎白安越想越气，后面的楼梯没有再一级级上，她单手一撑，整个人直接翻身到了电梯层。
    三台客梯门在“朝阳”照耀下闪着淡淡的金属光泽，粉饰出来几分虚假的和平，仿佛走进电梯轿厢，这里的一切诡异都不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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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楼上的办公区、这栋大厦，地铁站和宿舍都是这间工厂的面具罢了。
    忽然，有道身影从视线边缘一闪而过。
    千分之一秒间，黎白安对上了对方的狸猫般棕黄色、空洞而冷漠的眼神，也看到了对方的脸。
    是组长。
    他站在地铁斜上方的阴影里，乍一看好像浮在半空中。
    原来电梯两侧还有通向上方的楼梯，每隔一段距离也有铁网通道。
    黎白安立刻追了上去。
    不想组长没有往上跑，而是绕到另外一边往下跑，她追着他又回到了最初踏上的那层铁网楼梯，钻过那道铁门，回到了z字形楼梯上。
    黎白安一边追赶，一边在想组长既然发现她了，为什么不拉响警报通知其他人，他要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单独交流吗。
    正想着，前面的组长放慢了脚步，停在了z字楼梯中的平面通道另一端。
    黎白安也停了下来。
    组长轻轻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让她想起黄泉旅馆中的老板娘，老板娘发现她是主神后小献殷勤，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在后面的副本剧情里也没有设置规则要求以外的障碍。
    这次的组长呢？
    不管是吉是凶，总要看一看才知道。
    他们背后是从墙壁后透出的朦胧红光，是“旭日”映照下微弱的光明。
    黎白安一步步走上前，与组长间的距离不断拉近，她清楚地看到组长人皮之下属于异种的大眼球在急切地转动着。
    “主神大人？”组长用不同于白天稳重深沉的声音问。
    异种能区分出人类和神的气息，亦知晓主神是一位女神，有些异种甚至会供奉她的神像，在黄泉旅馆时老板娘很快认出了她。
    这次副本中的女神有两位，对方即使敏锐地觉察到主神在副本之中，却不能完全确定是她还是蓝珀。
    黎白安没有利用这一点信息差进行试探，主神的身份是女娲亲手交给她的，是属于她的荣耀。
    在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对主神的身份有所遮掩。
    “是我。”黎白安坚定地上前一步。
    组长皮笑肉不笑，僵硬地说：“伟大的主神，您终于来了，我日夜盼望您早日到来，救我们逃离火海。如您所见，我们已经沦为人类舞台上的小丑，任其摆布，无法生存。人类的邪恶与无能污染了这颗星球。”
    “你指哪件事？我刚才只看到了麻木无助的人类。”黎白安又走上前一步。
    组长下意识地后撤脚跟，又在半步之内堪堪停住，将本能的恐惧掩饰成为一副无法直视主神威严的样子。
    “人物愚昧、贪婪、弱小，没有神明的帮助他们早晚会灭绝，这种脆弱的生物不配拥有这片大地，让我们成为您的眷族，供您驱使。伟大的主神，请您为我们而战。 ”
    组长右手覆在前胸，单膝跪下，低下头颅，向黎白安表达臣服。
    黎白安走到他面前，他那张人类的面孔上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空洞的眼神中映照出黎白安冷峻的表情。
    他看到黎白安弯下腰，用刀锋般的视线审视着他的真身。
    如同被冰凉的刀身贴上面颊，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面前的主神说：
    “回答我，你既然如此厌恶人类，为何此时还身披人皮，不舍得撕坏吗？”
    戏谑而冷酷的声音让他内心一片冰冷。
    他已经无所遁形。
    这身昂贵的人皮到了该舍弃的最后关头。
    利爪冲破皮肤，尖牙刺破下巴，他现出了自己的真实模样。
    紧接着，利爪掏主神的腹部，要拽出她的内脏，尖牙咬向主神的额头，要嚼碎她的颅骨。
    主神躲不开了。
    但他不明白自己的攻击为什么突然变了方向。
    头不由自主向后仰，他看到了上一层楼梯的底部，又看到了自己的黑皮鞋和西装裤，鲜血濡湿了他的白衬衣。
    在这一瞬，他受了很重的伤。
    下一秒，主神不断离他远去，同时还有他留在原地的身体。
    原来，翻滚的是自己的头颅。
    组长的头颅带着模糊的意识和莫大的恐惧瞪大了眼，直撞到楼梯尽头的墙壁，滚落到下一层。
    黎白安收回包裹在手掌边缘、锋利如刀刃的掌风，不满地看了看自己西服外套肩膀处被喷溅上的血迹，一脚踢翻那具包裹着无头异种的身体。
    黄泉旅馆的老板娘提醒得不错，假意接近、伺机对她下手的家伙不少。
    她心情沉郁地走上楼梯。
    脑子里还在想那个妄图弑神者的遗言。
    “张口闭口'我们、我们'，无外乎把其他异种当成幌子，达到自己的野心。这还真是'异种'的做派。”黎白安喃喃自语。
    异种这个词不好，贬义意味很浓，是来源于人类的歧视。
    像老板娘、程素这类抱有和平愿望的非人类生物，除了外形与人类的区别并不大，而且就算是人类，个体之间也存在差异。
    她要赋予这些遗传了特种蛋白的非人类生物一个新的名字，这是他们在水蓝星上堂堂正正生活的凭证。
    不过这些是下一步的事情了，当务之急是先出副本。
    那位不知道是哪个组的组长死亡后，副本没有就此终止，说明死的这个不是主视角。
    朱蒂之前说过，游客们决定大开杀戒干掉所有角色的话，都留在副本期限的最后一天，为的是摸清规则以防触发规则，或者集中在某一天，因为一旦错杀角色，之后的副本的难度会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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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她不想滥杀无辜，也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黎白安思索着，推开了18层的安全门。
    卫生间就在电梯间旁边。
    她利用死角躲开监控，溜进卫生间，洗掉西服上的血迹，好在这身西服是黑色的，不能完全洗下去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
    18层的西区和楼顶的异响还没有探查，工厂里的巨型培育球没能近距离观察，里面的人形物体到底是什么也不能确定。
    留着明晚再说吧，她得回去接替程素，顺便再睡一会儿。
    等她回天庭，她要提提意见，副本总用不让人好好睡觉这一套太缺乏想象力了。
    还是说，设计者们对这项工作有怨念？
    也是，她既然被发配到虚拟星球流浪，那堆工作总要有人接手。
    正好让他们感受一下自己的工作强度，省得天天去跟张友仁抱怨她德不配位，年纪轻轻就成为主神什么的。
    你来替我工作，命都给你好吗？
    黎白安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她自己的怨念也不小。
    原路返回宿舍，程素正趴在床边睡觉。
    她不敢让自己睡得太熟，又实在困，便半蹲在床边，歪着身子浅眠。
    “程素，回去睡吧。”黎白安轻声叫醒她。
    程素揉了揉眼睛，惊慌道：“我睡着了吗？姐姐，你回来了，我没耽误你的事情吧。”
    黎白安摸摸她的头，“没有，你做得很好，刚才有人来过吗？”
    “有的，有两个保安，他们大约一个小时来一次，在门前说'房间里有一个人，检查合格'，然后就走了。走廊里没有声音，一直挺安静的。”
    “辛苦了，谢谢。”
    黎白安将她收进手表之中，在手表中设定好闹铃，合衣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转天7点钟，闹铃响起，她从睡梦中醒来，简单洗漱。
    从宿舍到商盈公司最多不超过半小时，如果有食材，她甚至来得及吃个早餐。
    可她走出房间后，发现大半个走廊十分安静。
    朱蒂、罗剑都不太适应上班的节奏，朱蒂坐在床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罗剑听到她敲门后才醒。
    蓝珀倒是已经起床了，正不紧不慢地等她们一起走。
    “其他人呢？”黎白安狐疑地问。
    “同事们吗？早早起床去公司了。”
    黎白安冷笑道：“卷，现在就开始卷。”
    经过一个晚上的探险，她大概摸清了商盈公司的情况和目的。
    这个副本的难度不在于副本本身，而在于不存好心利用副本的人。
    既然如此，她不必留情面了。
    第29章
    “入职”商盈公司的第二天。
    前往公司的地铁上寂静无声。
    地铁上的礼仪规则最防不胜防，大家索性让自己像个人偶，不敢小声谈话或者看手机，连呼吸都怕打扰别人。
    安全起见，黎白安和朱蒂、罗剑、蓝珀各坐一角，彼此间没有交流。
    路过换乘站时，黎白安向外看了一眼。
    站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昨晚那数百只异种和满地污秽都不见踪影。
    白天是粉饰出来的太平，夜晚才能窥见副本真正的一面。
    他们到达公司的时间算晚的，大部分同事都在工位上研究昨天收到的邮件，着手开始自己的工作。
    黎白安昨天干掉的那个组长不知道被谁替补上了，四位组长全部出现，站在各自管理区域的旁边。
    “副组长，咱们组人齐了。”坐在c组第二排的一位年轻女人红唇轻启，拍了拍副组长小王。
    小王垂着眼皮扫了一眼她和罗剑，懒懒地说：“小小年纪竟学偷奸耍滑，起早点能要你们的命，大家都能起来你们起不来？让这么多人等你们，你们好意思吗？”
    c组其他成员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有人暗暗翻白眼，觉得小王小题大做，也有人心有戚戚，看向黎白安和罗剑的眼神立刻含有埋怨。
    黎白安疑惑，副本的规律有且只有一个即杀掉主视角，又不是团队战。
    这些工作、职务都是副本用来给他们线索的障眼法，竟然还有人当真了。
    8点钟，上班时间到。
    黎白安微微有点饥饿感，这才发现公司完全省略了早餐这一环。
    同一时间，总监从办公室里走来，宣布了新的规定。
    “各位副组长经组长同意，有权分配组员的工作内容。”
    单一的规则很容易发现和找到漏洞，但是安排一个人成为人群中有权力的异种，变数成倍增加。
    有点高明啊。
    尤其是黎白安的副组长是个和她早有矛盾的小王。
    “另外，昨晚有人违反了规则，从今日起我们要更加严苛地规范公司制度，实行末位淘汰制。每天获得最低评价的人，要离开办公区。”
    总监离开后，大家议论纷纷。
    黎白安眉心一拧，清楚地知道这是朱蒂提到过的情况，进入副本的游客们总是等到最后一天或摸清大部分规则后再杀掉所有角色，因为一旦杀掉非主视角的角色，副本难度就会提升。
    她干掉一个组长导致的难度这就来了。
    但是这次进入副本的大多是新人，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也没有说公之于众，只以为是副本的正常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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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大部分人都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他们c组的小王则迫不及待地找组长询问今天的工作内容。
    组长用所有组员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一会儿你们和我一起去2层会客厅见客户，了解客户需求，剩下的时间完成昨天邮件安排的内容，到时听我的安排。”
    “组长，请问我能帮您做什么？”小王殷勤地问。
    “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组长公式化地回答道。
    黎白安通过天花板上倒映出的工位俯视图，偷偷观察其他组的电脑屏幕。
    每个组收到的邮件并不相同，比如c组的邮件内容很短，就是告诉他们可以组装义体仿生人。
    a组和d组的邮件也很短，她问过朱蒂和蓝珀，一个是整理每日面谈后的客户需求，另一个是根据客户需求和各组完成情况提出修改意见。
    没有熟识的人在b组，黎白安完全通过俯视图来观察。
    b组邮件的内容很长，以电脑屏幕来算至少有3屏，而且图文并茂，配有饼状图、柱状图的数据图表。
    b组的工作量看起来不小呀。
    “c组的组员，集合。”站在黎白安身旁的组长突然开口道。
    生死之剑悬在头顶，大家十分听话地跟着组长来到电梯间，乘坐客梯前往2层。
    2层是黎白安尚未涉足的楼层。
    整体布局和18层相仿，只是所有空间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会客室。
    组长先将组员带到一间中会议室，组员9人围坐在椭圆形长桌一侧，另一侧墙上是可书写的灰色玻璃板。
    “这间是等待室，客户会对公司内的所有新员工进行面试。本次面试不是淘汰制，仅是加深客户对公司成员的了解。面试开始后，我会把你们依次带到隔壁的小会议室。你们可以趁现在安排一下之后的工作。”
    组长说完后离开了中会议室。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之后的工作他们连影子都还没看见呢，怎么样安排？
    “组长大概是让我们提前安排一下分工吧，咱们组的工作是组装仿生人，那咱们是各自组装，还是合作组装？”一个棕色长发的女孩问。
    “这还能合作？”早晨讨好小王的红唇女人反问道。
    “能吧，每两个人负责一部分，比如两个人组装手，两个人组装腿，然后再拼到一起。”
    “我觉得分组快，流水线作业是最有效率的。”
    “算了吧，这里的人互相都不认识，你放心把生死攸关的东西交给别人做？要我，我是不放心。”
    小王观察着每个人的意见，作为副组长的他没有轻易开口。
    罗剑听着别人讨论，几次想张嘴都插不上话，最后委屈地坐在一旁，两手交叠放在身前桌面上，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黎白安自始至终没听那些人说话，她坐在这间会议室觉得十分不舒服。
    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他们。
    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一个个查看屋内的监控，感觉都不对。
    被监视的感觉是那种淡漠的、轻微的，像是魔术师面对台下的观众。
    但现在这间屋子里的视线是炙热的、咄咄逼人的，仿佛要在他们这群人身上挖出几个窟窿。
    黎白安眼观鼻鼻观心，静静感受身边气息的波动，注意力最终放在那面灰色玻璃上。
    玻璃墙旁边有用于书写的记号笔，这确实是一面可书写的面板。
    可不代表它只能用于书写。
    黎白安忽然站起身。
    其他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大家茫然地看着她走向玻璃墙，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玻璃墙上。
    她的手指和镜子里的手指没有距离。
    这面玻璃是单面镜。
    镜子另一边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异种在偷偷观察着他们。
    黎白安把脸贴近镜子，她看不到镜子后面的场景，只是正面和直视的方式来警告不怀好意的异种们。
    隔壁会议室中，异种们比黎白安身后的同事们还要安静。
    他们不约而同地后仰身子，屏住呼吸望向神明阴沉的面孔，她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墙里钻出来把它们全部撕碎。
    直到神明离开单面镜旁边，回到自己座位上，他们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嗡嗡地低声议论起来。
    “这位是主神吧。”
    “还剩一位女神我们没见过。”
    “不会是别人，这个气场一定是主神。”
    “昨晚已经有牺牲者了。”
    “一会儿我们象征性问几个问题就请她回去，我还不想死。”
    “不要惹她。”
    “离她远点。”
    同时，隔壁中会议的广播响起，里面传来组长的声音。
    “面试开始，副组长决定面试顺序，依次进入隔壁会议室进行面试。”
    小王站起身，得意地围着大家转了一圈，自己先走出了中会议室。
    在大家和岗位匹配度差不多或未知的情况下，先面试的人容易给面试官留下深刻印象，更有优势。
    这个优势小王当然要自己拿到。
    大约十分钟后，他再次回到房间，满是游刃有余的得意。
    第二个去面试的人是红唇女人。
    这无异于告诉大家巴结他的人能得到好处。
    罗剑和黎白安毫无意外地分列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
    罗剑还不太明白面试顺序有什么区别，他一方面希望自己赶紧面试完事，一方面又希望这一刻到来得越慢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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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没有人分享自己的面试经历，有人低声询问刚回来的人，也没有得到回答。
    一个小小的面试，让原本不熟悉的几个人互相戒备起来。
    这和在黄泉旅馆时的某个阶段很像。
    就黎白安经历的这两个副本来说，很难定义副本的难度，如果脑洞能和设计者对上，就觉得副本故事简单到直白，如果没对上，就怎么想也一头雾水。
    但总体而言，单单只是破解副本故事难度适中，关键问题在于进入副本的游客们。
    以游戏术语来说，是pve（玩家对战环境）脑洞大开，pvp（玩家对战玩家）变化多端。
    等待其他人面试的时候，她发散地思考着副本的问题。
    等她回到天庭，她要重新整理这个项目。
    不过现在看来，嗯……她还能顺利回到天庭对吧？
    罗剑回来了，面上神情如常。
    “喂，到你了。”小王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旁边的桌子。
    她起身离开中会议室，走廊外空无一人，个别会议室的门开着，里面的十来个人盯着门外的一举一动，她没有机会去其他地方。
    c组长坐在门边，对她伸手道：“请坐。”
    黎白安坐在与中会议室相连的那面墙前，身后是拉下来的投影仪幕布，明显是为了掩盖单向玻璃的。
    算上c组长一共11人，那10位全是衣着精致考究的有钱人，他们穿金戴银气度非凡，默不作声地审视着黎白安，如同一幅上流社会社交场面油画。
    如果不看透他们人皮下蜷缩着的属于异种的身躯的话。
    人类才是这间会议室中的异类。
    回想起小王刚刚得意的笑容，她脑中闪现出一幅兔子闭着眼在狼窝里侃侃而谈的卡通画面。
    “介绍一下你自己。”c组长轻咳一声，打破了会议室里诡异的寂静。
    “我叫黎白安，希尔大学大四学生。”她说。
    “好的，请戴上指夹，测试你的身体健康。”c组长递给她一个夹在手指上的仪器。
    她戴上之后，身高、体重、血型等基本数据全都出现在投影幕布上。
    这是常用体检的仪器，不新鲜，入职有个体检也很正常。
    但是让客户看员工的体检报告是为哪般？
    他们商盈公司不是做仿生人的吗，怎么一股浓浓的拉皮条味道？
    黎白安狐疑地回头看眼幕布，又转头看那些回避着她的视线、疯狂眼神交流的客户们。
    “一个小问题，你有什么生活习惯吗？比如抽烟、喝酒、熬夜。”
    “偶尔熬夜。”黎白安说。
    c组长看一眼频频点头的客户们，说：“问题就到这里，请回到中会议室。”
    她用余光看到c组长手中的平板电脑还有长长一列问题，而且之前每个人的交谈时常大概10分钟，到她这里未免太快了。
    “等等，我还有问题想问。”黎白安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按照希尔市的法律法规，公布个人体检数据，属于泄露个人隐私。商盈公司为什么会组织一场专门给客户看的员工体检？”她问。
    c组长扫了一眼缩了缩脖子的客户们，微笑解答道：“我们从事的工作技术性强，对员工的要求性高，如果员工携带某些病毒传染给商品就不好了。”
    “商品是那些仿生人吗？”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回到办公区再问。现在不要耽误客户们的时间。” c组长说。
    “可是我也有问题问这些客户。”黎白安看着组长，向客户伸出一只手。
    客户们疯狂后躲，仿佛她伸出来的不是手，而是一把荷弹的枪。
    第30章
    会议室里冷气十足。
    低温能降低异种的身体温度，防止他们散发出的热量和汗液影响人皮的使用寿命。
    但是自从黎白安进入会议室，她已经好几次看到客户们在她对面擦汗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搞得我像个邪神似的。
    黎白安认真反思，稍微放缓了语气，对她亲爱的异种子民说：“我想请问客户们，为什么需要查看员工的体检数据？”
    没有人回答。
    她只好点名。
    “这位穿着西服马甲套装的先生能为我解答一下吗？”
    对方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完全忘了自己是牛哄哄的甲方，像被上司临时叫起来做工作汇报的勤恳打工人似地结巴道：“这个这个，嗯，如这位工作人员所说，我们只是为了确定你们公司员工的工作环境是安全的。”
    黎白安的视线扫向坐在他后方的一位略上了年纪，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的女人。
    女人急忙说：“对对对，就是为了环境安全。”
    说谎。
    看来直接问是问不出答案了。
    “你们来公司买什么？”黎白安换了个提问角度。
    所有客户的动作都是一顿。
    黎白安眯起眼睛。
    戴着珍珠项链女人的人皮之下，那双凸出的眼睛上下左右转个不停，她既怕有人说出来什么，又怕身边人都不说话引得主神发怒，慌忙道：“你们公司生产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其他人客户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西服马甲套装的男士掏出手绢擦额头上的汗，用手腕挡着拼命向c组长使眼色。
    c组长不得不站起身，挡在黎白安面前，“我们的面试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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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黎白安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跟在c组长身后朝门口走去。
    她听到背后的客户们齐齐松了口气，停下回头望了一眼，他们的动作再次顿住。
    黎白安挑起一边嘴角：“购物愉快。”
    c组长在走廊里等她，对于她的反应没有不悦，这些都是规则内允许的行为。
    “组长，我还有问题想了解。”黎白安说。
    “新人，客户没有义务解答你的问题。”c组长冰冷地说。
    “不是问客户，是问您的。”黎白安礼貌道。
    c组长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你还有机会，下午我们会有一对一面谈。而现在，d组还没有见客户，我们不能占用他们太多时间。”
    “好的。”黎白安通情达理地说。
    她的面试中虽然多了反问这一环，但总体时间还是比大家短一些。
    小王认为面试官显然对后面的面试者失去了耐心，懒得听他们的回答，也给不了好的评价，尤其是那10位客户都如此挑剔和严厉。
    c组回到办公区，换d组的员工下去接受面试。
    黎白安得以和罗剑交流几句。
    “面试吗？就是10个客户看了我的体检报告，然后问了我一些问题，都是生活习惯的，和工作没什么关系。他们的目光一直上下打量我，像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罗剑说。
    看来每个人的环节和问题相同，这应该是副本中规定的一环，这一环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们都问了你哪方面的生活习惯？”
    “抽不抽烟，喝不喝酒，洗澡的频率，有没有过骨折，身上有没有伤疤什么的，”罗剑回忆道，然后还补充一句，“他们对我挺满意的。”
    黎白安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线索，“你怎么知道他们对你的态度？”
    她的预想答案是，罗剑通过对方无意识地点头或者交流中眼神、动作感知到对方对他的正面情绪。
    而且她知道罗剑是一个有些腼腆的大学生，对别人的态度很敏感，同时对自己有些不自信，除非对方的动作非常明显或明确，不然他不会对黎白安说出这种自我夸奖的话。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问题让罗剑紧张了起来，他左右看看，低声对黎白安说：“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保证。”
    “其实我小时候遭遇了一起车祸，大脑功能有些受损，所以安装了电子脑，就是大脑里植入一枚极小极小的芯片，主要是为了弥补损伤的部分。”罗剑压低了声音道。
    最近几年，电子脑的应用引起了广泛讨论。它和单纯的义体不同，能改变人的思考方式。
    电子脑相当于在大脑中植入一台随时可以联网的电脑，不用通过手机、电脑等介质直接连接网络，还可以不动嘴巴与其他人沟通。
    自然派认为这是对人类的亵渎，会进一步加剧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
    普通人安装基础版本的廉价电子脑，永远跑不过有钱人安装豪华版本的电子脑。
    考虑到大部分都可能成为生理意义的“下等人”，大家对安装了电子脑的人都非常鄙视，经常有相关霸凌事件发生。
    即使罗剑的目的不是为了高人一等，也对自己安装了电子脑这件事讳莫如深。
    “我对这个，”罗剑用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很感兴趣，不断开发利用它的功能，虽然基础套件无法改变，但是它有一定的学习能力。那段时间我长期生活在病房里，想呼吸新鲜空气、想听鸟叫的声音、想感受植物的茂盛，于是渐渐地学会了捕捉环境中的电波。”
    黎白安顿时了然，“那些客户看似用眼神交流，他们实在是在用电波说话。”
    异种们不是因为安装电子脑，而是他们通常的交流方式就是低频电波，如果脱掉那身人皮，他们将无法同人类沟通。
    她应该能听懂他们的语言的，在她捏自己的身体时，背着所有人包括杨戬他们，偷偷添加了少量特种蛋白。
    既然来到水蓝星，她作为这个项目的发起者，当然要亲身尝试一下。
    她要以自身来验证特种蛋白并不会直接变异成异种。
    不过对她而言听这种低频交流是需要特意启动的，好比吃饭时要主动张开嘴巴，只是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罗剑不提起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项能力。
    “他们说了什么？”她问。
    “他们的波段和我不一样，不过从语气的感觉应该是比较正面的，我只听清了一句，他们说我应该能用很长时间。是不是代表我们的工作会非常累？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不会轻易裁员？”罗剑猜测道。
    黎白安意味深长地说：“罗剑，他们说的是'用'恐怕不是'雇佣'的意思。”
    罗剑圆眼镜后面的大眼睛闪着许多困惑。
    黎白安担心吓到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时c组长和小王交代几句，小王点头哈腰地应承着，转身挺直腰背，拍了拍手，大声说：
    “c组的都注意了，现在跟组长去操作间。”
    黎白安配合地关上电脑，小王却笑容阴暗地走到她旁边，高声宣布着：“你就不用去了，一共就8个操作位，组长说可以选择一个人留下，也可以轮流。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去了也只会耽误大家的时间。其他人，快跟我走。”
    小王终于出招了，继让她最后一个面试，到去拼装不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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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罗剑不安地看看身边麻木起身、走到小王身边的人，不知道自己应该跟随大家一起离开，还是应该留下了陪黎白安。
    “你去跟他们看看，小心保护自己。”黎白安说。
    罗剑点点头，跟在队伍的末尾。
    片刻间，整个c区只余黎白安一个人。
    其他组的新员工们不时朝她投来窥探和嘲笑的目光。
    大家都进一步感觉到成为组长，当上“官”的好处。
    组长每天评比一次，今天努力表现，他们也有机会。
    黎白安泰然自若地重新打开电脑，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一会儿，那封安排工作内容的邮件已经翻来覆去看好几次了。
    她抬头望望天花板上的景象，发现b组人最忙，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 b组在做什么呢，可惜她没有认识的人。
    经过小王这么一闹，大家恐怕也不敢轻易与她交谈了。
    他们c组长还没回来。
    黎白安张望了一下，其他组长在巡逻各自负责的区域，理论上来说，她属于无人监管状态。
    这不比去操作间组装仿生人方便行动？
    黎白安站起身，径直走向a区域，去找朱蒂。
    在她之前，从没有人在工作时间敢跨组沟通。
    大家一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都放慢了手中的工作，偷偷地观察她。
    她大大方方走到朱蒂旁边，询问a组长，“请问没有规定工作时间不能讨论工作，我的行为符合公司要求吗？”
    a组长说：“工作时间不能大声喧哗，但可以讨论工作，你的行为目前符合要求，但是你接下来的行为是否依旧符合要求，我现在无法得出答案。”
    “了解。”黎白安说。
    她半蹲在朱蒂旁边，与她小声交谈起来。
    “昨天没来得及多说，你们组的工作是什么？”
    朱蒂焦急道：“祖宗，非要玩这么大吗？他们已经开始针对你了，你应该好好表现，争取今晚当上副组长，然后就有机会翻盘了。你现在是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黎白安淡淡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朱蒂，你不会忘了我们是在副本中吧。你想一想通关副本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
    朱蒂没有立刻理解黎白安的意思，还在劝她，“地铁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这个副本的死亡率一定非常高。你记得这几天新闻报道的地铁乘客失踪案吗，我觉得那就是因为这个副本，几乎没有人回到现实！黎白安，这些工作尽量往前赶，别大意。”
    朱蒂是好心，但好心不一定能走向成功。
    黎白安再提醒道：“邮件布置的工作固然重要，但是破解副本的方式可不与副本中的工作等同。”
    话说到这个地步，朱蒂开始慢慢醒悟：“你是说脱离副本不一定完成任务？那要怎么脱离……对了，主视角！小齐哥说过，通关的方法是唯一的，要杀死主视角！”
    一旦主视角出局，谁还在乎什么组长不组长。
    身处副本之中，要是没有黎白安的提醒，她已经被副本中的权利地位迷惑。
    当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争夺副组长之位，就会和其他游客互相内耗，同时忘记通关副本这件最重要的事情。
    如同挑着木头过桥，走到一半，忘记过桥，而是在桥上盖起了房子。即便盖出一座摩天大楼，也改变不了没能过桥的事实。
    朱蒂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这个阴险狡诈的副本，她差点被骗了！
    第31章
    朱蒂瞬间瞳孔放大，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现在想通了？”黎白安笑问。
    朱蒂边擦汗，连忙点头，“嗯嗯，想通了！真可怕，我差点被带到偏路上去，以为要得到公司认可才能逃离副本。要是这段时间我把精力全花在这些破工作上，那就根本别想离开副本了……我们赶紧来交换情报吧。我们组负责的是总结客户的反馈。”
    “你需要对接的客户有多少人？”
    “一共10人，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只有编号。不过我怀疑这些客人和我昨天面试见到的那些人是同一批。他们会对不同编码的仿生人进行评价，包括身高、体重、发色、瞳色、植入经历等等，我们的任务是总结他们的评价，制作成表格，反馈给b组。如果客户有漏评的地方再跟他们沟通。”朱蒂说着打开邮件和她正在制作的表格。
    黎白安向朱蒂形容了一下她今天见到的那10个客户，发现和朱蒂昨天见的是同一批人。
    她粗略浏览一遍表格，说：“你的工作好办，我会写一些简单的程序，能让表格自动完成，节省了你填表的时间，只要看到哪里没填上，再去和他们沟通就好了。”
    “太好了！”
    “节省下来的时间有其他时期需要你去做，”黎白安按照之前和朱蒂的约定，不客气地布置着任务，“我在b组没有情报来源，贸然去打听可能造成误会，你要想办法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交给我吧。”朱蒂点头道。
    于是黎白安索性坐到朱蒂的位置上开始写代码。
    朱蒂也不闲着，她与同组的一些人已经熟悉起来。
    有黎白安跨组来找同事说话在先，办公区的整体气氛也都放松下来。
    朱蒂就招呼他们一起来学习黎白安的代码和操作。
    a组副组长是同样来自高维的廉恶，不知怎么c组回来之后就没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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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廉恶此时不在办公区，朱蒂说话更方便了些，她热情地招呼大家：“咱们都是一个组的，有困难互相帮助，一起进步。”
    在黎白安的编程帮助下，朱蒂分配到的任务很快搞定了，其他人纷纷请黎白安帮忙。
    黎白安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没表现出多热情，但基本上有求必应。
    一时间谁有问题都来找她。
    距离a组最近的b组看得眼热。
    朱蒂主动过去与b组的人搭话，b组的人迟疑道：“姑娘，你放心把自己的任务交给别人做？你没听到总监今天早晨说要搞末尾淘汰制吗？”
    朱蒂笑道：“怎么不放心，我和老大就是在副本里认识的。”
    为了抬高黎白安的身份，她用起了洪亮对黎白安的称呼。
    “老大现在完全可以不管我，我和她又不是一个组，我淘不淘汰其实与她无关。而且她救过我的命，有这样的交情在，我完全相信她。”朱蒂信誓旦旦地语气让对方放下了几分警惕。
    “再说了，到了现在你们应该也明白吧，我们是进入副本了，”朱蒂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副本里面游客是一伙的，角色是一伙的，我们不能按照角色的想法起内讧，要团结起来一起找出破绽。”
    b组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姑娘你说到得有道理。资本家什么时候都和劳动者不是一心的！能不能让你老大也帮帮我吗？”
    “是啊是啊，也帮帮我，回头能用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出力。”
    b组人瞟一眼他们组长，见组长完全不管，便有更多的人一起附和着。
    这下反倒把b组真正的副组长给冷落了。
    这位副组长也是黎白安的熟人，正是她实习公司的黄姐。
    黄姐在旁边听了很久了，越听越气，此时一拍桌子，大声道：“不行，我不允许。”
    朱蒂和b组众人都是一愣。
    “黄姐，咱们组工作量可不少，要是有简便方法不妨让大家试试，您放心出了事我们自己担着，您要是觉得可以最后再加入呗。” b组人耐心委婉地劝道。
    黄姐青筋暴起，“你们几个，忘了自己是哪个组的？没本事就自己多琢磨，沦落到求助其他组的人，不嫌丢人啊？”
    b组人脸色一白，“黄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也是为了完成工作。”
    “对啊对啊。”
    黄姐冷笑道：“我工作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你们是为了工作？但我告诉你们，工作的方式有很多种，把事情做完了算工作，让你们的上司开心难道就不叫工作了？”
    b组人面面相觑，这姐怎么回事？
    她要不是副组长，谁还好言好语劝她，当这个副组长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黄姐以为自己说出工作的哲学真谛，趾高气扬道：“我告诉你们，你们每天都要参加评比，我要是不给你们分配工作，你们就算再努力都没法在评比里拿到高分。而且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相信的是什么人，喂，黎白安，你过来！”
    不远处，刚帮一个a组人解决完系统问题，被谢了又谢的黎白安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回头。
    只见黄姐一手叉着腰，一手挥在半空中，“过来，跟我做个工作汇报。这是我不争气的前下属，年纪轻轻，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这才离职几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日是你上司，终身你见到我要夹着尾巴做事！”
    黎白安走到黄姐面前，像围观动物标本一样眨着眼睛，惊奇道：“这位大姐，你没事吧，你还知道我辞职了啊。”
    黄姐冷笑道：“你以为辞职就完了？我要在全公司通报批评你，把你当作典型案例，让希尔市里的所有公司都不敢录用你。”
    黎白安摇摇头，“呵，想得还挺远，你能不能出去副本尚且未知。”
    她毫不在意地略过黄姐，对b组人说：“各位，既然你们副组长不允许我帮忙，我也无能为力，毕竟你们是她的组员。”
    然后转头对朱蒂说：“a组我基本上都弄完了，你们的工作一上午就能完成。我去看看d组。”
    b组人茫然地看着黎白安直接放弃了他们走向d组，他们再看向黄姐的目光立刻变得不友善，“大家都是新员工，互相为难做什么。”
    “唉，都是打工人，好聚好散就算了。你们听到她刚才说的了吗，还要让人无法立足。心够狠的。”
    “上司也得跟对喽。”
    这样的闲话黄姐没少听，她满不在乎地说：“都闭上嘴，好好干活，成天净想着偷懒。”
    b组人把怨气闷在心中，埋头霹雳吧啦地敲键盘。
    d组那边观望许久了，见黎白安过来赶忙搬椅子欢迎。
    d组的副组长是蓝珀，不需要黎白安多说什么，蓝珀主动让出了自己的电脑，还向她介绍道：
    “我们组的工作是反馈，需要b组和c组的工作汇报给a组，根据他们和客户沟通的结果，再调整b组和c组的任务量。”
    “那你们现在还没开始工作？”
    “是的，其他两组都还没出报告，但是我们也要根据a组的反馈模版预先设计汇报模版。”蓝珀说。
    “这个简单，我现在基本了解a组的工作，我给你们设计一个统一的。”
    “麻烦啦。”蓝珀高兴道。
    她打开d组的邮件，上面有基本要求。
    不出半小时，黎白安就搞定了d组这大半天要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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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d组人纷纷感谢黎白安的倾力帮忙和自己副组长的通情达理。
    黎白安在帮d组做表格时，渐渐感受到了四个组工作的节奏。 d组看似清闲，其实之后的工作量一点不少。
    要反馈意味着有跟进和修改。
    如果商盈公司生产的是统一版本的仿生人，应该不需要频繁根据客户要求修改。
    他们生产的是定制的仿生人。
    可是他们提供的不是客户给出的数据要求，而是客户来对他们提出的数据进行修改。
    意味着要完全按照客户的情况进行定制，这对公司而言是非常低效的方案，除非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中午休息的广播声响起，c组人还没回来。
    黎白安当然不会在办公区傻等，她现在自己就代表一个组，跟着d组一起去食堂吃饭。
    罗剑不在，她和朱蒂一桌。
    餐盘里的饭吃完，周围凑上来了四五个人。
    他们目光凝重，一时分辨不出来意。
    “我们是b组的。”对方开口道，“想请你帮忙提高一下工作效率。”
    “你们副组长……”黎白安迟疑道。
    “她今天是副组长，明天还不知道在哪。”
    “她光想着自己那点权力，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就她今天这个态度，我不信她明天还能管人，等我们的效率上来了，就把她撸下去！”
    “还用不分配工作威胁我吗，真有意思，她不分配自己也做不完，评分恐怕比我们都要低。”
    “淘汰的就是她。”
    b组人这是决定孤立黄姐了。
    “好吧，下午如果有时间，我去看看你的任务。”黎白安不咸不淡地说。
    这时，c组人回来了，他们直接来了餐厅。
    罗剑打完饭直奔他们这一桌。
    “操作室怎么样？”朱蒂赶忙问。
    “像手术室一样，暗红色的溶液里泡着许多手和脚，实在太可怕了……我先吃完饭再说，不然一会儿吃不下了。”罗剑停止了回忆。
    围在黎白安身边的b组人非但没走，在听罗剑说完之后甚至围过来了更多的人，a组和d组的也来了不少。
    其中有人忍不住道：“现在做这些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这个副本和之前解谜逃生的好像都不一样。”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之前进过副本的有七八个人，进过两次以上副本的只有四五个。
    这些老游客们聊着以前经历的副本，忽然有一个人困惑道：“无论是组长，还是总监或经理，都没说过好好干能离开公司吧。就算不停晋级，能升到经理的位置，不还是得留在这里打工吗？”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说话者突然顿了下来。
    没有角色明确表示过完成任务就等于遵守规则。
    他们好像越努力，离逃脱副本越远？
    黎白安淡然一笑：“察觉到了？这次副本里的角色们用有别于直接制造恐怖的方式在迷惑我们，温水煮青蛙。”
    她看向所有聚集在她身边的人，“这是我进入的第二个副本，我知晓通关副本的关键。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按照角色的规则苟活，或者跟着我一起通过副本，机会只有这一次。”
    第32章
    进入副本的第二日，就要开始站队了吗？
    大家对黎白安忽然提出的要求有些不高兴。
    她是帮了他们一点忙，但这就要他们做选择，未免太自大了吧。
    “我选择跟随老大！”罗剑赶忙咽下嘴里的饭菜，举手道。
    “我也是，”朱蒂说，她看向其他人，“我见识过她的能力，她能精准通关。如果靠屠杀角色的方式逃离副本，人员损伤太大，别忘了这个公司里还有仿生人保安，那些家伙不但配备武器，而且轻易打不死。”
    朱蒂的话有理有据，众人怀疑的神情少了一些。
    “可她一个小姑娘……”
    “我看啊，这又是一个黄姐，也是个官迷。”精瘦黝黑的男人撇了撇嘴道。
    “我加入你。”蓝珀忽然道，“虽然我昨天才认识你，但我觉得你能做到，你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这些事情好像原本就在你的掌握之中。”
    蓝珀虽然不过二十七八岁，但是美丽大方，在d组很有威信。
    d组人见副组长表态了，也跟着表示相信黎白安。
    “相信我的人留下，其他人请离开，我会告诉大家通关副本的方法。”黎白安说。
    她终于说到了问题的关键，此话一出不管是信任她的，还是刚才出言反对的，都挪不动脚步，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一旦选择留下，等同于加入我们的逃生队伍，决不能背叛我们。”黎白安扫视一圈。
    通关副本的方法太有吸引力，刚才质疑她的几个人有一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副本是重视规则的世界，既然你们选择相信我的决定，那么之后我要求你们完成不伤害自己的事情时，就一定要听从。如果你选择相信我，却不听我的指令，甚至背叛我，那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无论是在副本内还是副本外。如果你们同意这项要求，那当你违背承诺后我对你的惩罚就不算违反副本的规则。”
    黎白安好像在说绕口令，但是进过副本的人听明白了。
    这段话就好像一个免责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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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在黄泉旅馆时，4号意图侵犯程素，结果被角色惩罚。
    如果黎白安清理叛徒的行为被副本认定为伤害游客，会给她带来很大麻烦。
    昨天她干掉某组长后，已经多出了个末位淘汰，她不想再增设困难。
    “好的。”决心坚决的人率先点头道。
    黎白安确认每个在场的人都认同后，说：“通过副本的唯一方法是杀死主视角。所谓主视角是构建了副本空间的角色，他们有可能是异种，也有可能是人类。你们需要做的是找到副本中的逻辑漏洞或违和感。”
    “只是这样？”
    “对，后面的事情交给我。”黎白安说。
    “等等，我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四个组长、总监和经理中？”
    “不一定，还有那10位客户，也有可能混在员工中。”黎白安想到昨晚工厂中数以万计的麻木的人，又说，“不仅是新员工，还是在大厦其他地方的老员工。盯人是盯不过来的，大家还是要从逻辑入手。”
    他们说话期间，食堂另一半的小王和黄姐一直在嘀嘀咕咕，神情阴暗地望向黎白安。
    中饭之后，下午的工作很快开始。
    小王依旧宣布要黎白安留在办公区，其他人和他一起去操作间。
    这时c组长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小王的话。
    c组长和其他三位组长齐声说：“下午开展员工心理问诊，每位员工将与我一对一谈话。”
    说完他们各自叫走组内的一名员工。
    组长们离开后，黎白安帮b组优化效率。
    她终于知道b组的工作内容了，就是做ppt。
    他们结合a组总结出的客户对产品的需求，来揣摩他们心中最想要的产品，做出让他们一看介绍就想下单的宣传ppt 。
    这没办法直接出模版，太套路的东西无法打动人。
    黎白安改进了给a组的编程，帮助b组快速提取产品信息，就像提取一张图片上的主要颜色，省下总结分类的时间。
    “帮大忙了！就是前期分类费时间。”b组人，除了咬牙切齿的黄姐，都很满意。
    黎白安现在完全打通了a、b、d三组的工作，就差她自己所在的c组了。
    与组长的面谈还没轮到她。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沉思。
    依旧是老问题，这个副本的核心是什么，以及主视角的破绽在哪里。
    地铁礼仪那一部分是“守序”，但“守序”可以引申为“遵守规则”，这是贯穿整个副本的要求。
    把“守序”看作是整个副本的核心的话，又很片面。
    尤其进入商盈公司后，对于“守序”的要求在不断减弱。
    “守序”更像是提醒游客注意，他们进入副本的警铃。
    那么商盈公司的核心呢？
    难道要目睹c组工作后，才能把一切串联起来吗？
    黎白安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转而思考主视角。
    在黄泉旅馆中，他们通过角色行为的循环和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推导出了主视角。
    但在这个副本中，她尚未察觉到如此明显的线索。
    不如换个角度，考虑一下是什么人会以“在公司上班”作为记忆最深的执念，是什么样的人会想象出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
    她可以先给主视角做一个侧写，分析出对方的性格、成长环境、心理状态等。
    首先，主视角对工作环境抱有特殊感情，不像讨厌上班的人，恨不得将作为社畜的记忆从脑海中消除。
    其次，主视角很守规矩，因此才能捕捉到地铁上那些不够“守序”的行为，像是一个人占两个座位、走路看手机、进车厢堵门口这类讨论较少的行为。
    最后……
    还差最后一点她没有感受到。
    现在还不能确定昨天晚上目睹的工厂是副本中的情节，还是有人利用这个副本在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黎白安。”c组长出现在她身旁说，“轮到你面谈了。”
    “好的。”
    黎白安配合地跟在c组长身后走到这层南区的办公室。
    组长的办公室是窄长的长方形空间，一张l形写字台靠墙放置，两张椅子放在写字台两边。
    c组长坐在背靠窗的一面。
    因为无纸化办公，他手边没有任何文件，只有一台台式电脑、一台平板电脑和一只电子笔。
    c组长打开平板电脑，按照员工姓名寻找着对应的记录区域。
    “黎白安，是吧？”c组长边找边确认道。
    “是的。”
    c组长说：“别紧张，我只是向你了解一些个人情况，公司是你的第二个家。”
    c组长这么一说，她反倒感觉阴气森森。
    “你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 c组长问。
    黎白安微怔，她还以为c组长会问家中父母是否健在、几个兄弟姐妹、有没有男朋友、要不要结婚这种个人情况。
    她一时间判断不出到底是哪种“个人情况”更侵犯人权。
    “这……我不记得了。”黎白安搪塞道。
    c组长耐心地引导她：“你能想起的第一件小事也可以，比如某一年的生日礼物、某一次出游、被老师批评都可以。”
    “这些我都没有印象了，”黎白安摇头，心中电光一闪，反问道，“组长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也许我能受到一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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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黎白安纯属故意给c组长出难题，让他适可而止，别问起了没完，当然他要真肯说出什么，她搞一波线索也不亏。
    c组长又是深深看她一眼，开口道：“对我而言，印象最深刻的印象是——”他顿了顿，“知识。”
    黎白安知道自己一定是触发了某种规则，c组长才肯吐露自己的事情。
    “知识？为了考试吗？”黎白安继续问。
    c组长双手相交于桌面，追忆道：“不，学习知识为了某一天可以解答他人的问题。”
    “你小时候立志成为老师？”
    “不，在他人没有要求时，我不会主动教授或传播知识。”
    黎白安思索道：“知识对于你而言只是一种工具吗？”
    c组长这次没有否定她：“差不多。”
    她渐渐勾勒出一个被家长逼着每天学习，有同学来请教问题也不好意思拒绝的乖学生形象。
    “知识有什么让你难忘的吗？”
    “它浩如烟海，无穷无尽。”
    “不，”这次轮到黎白安来否定，“如果你每天都接触类似的事物，即使你再敬佩再震撼，也很难成为最深刻的记忆。深刻一定是与自己的情感有关，组长，你是没有说实话，还是隐瞒了什么？”
    她饶有兴趣地看c组长的表情顿住，然后看向她的眼睛，“我还没有说完。”
    “抱歉。”黎白安微笑道。
    c组长是不问就说完了，问就没说完。这其实就是在隐瞒。
    但她要是与组长较真的话，很可能要吵起来，得不偿失。
    算了，对待上司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俗话说得好，不聋不瞎不做员工。
    “我掌握了不可计数的知识，但是它们只在我脑海中盘旋，无法付诸实践。我知道如何培育出最好的谷物，我知道如何制造出最坚实的房屋，我知道如何调制出最有效的药物，但是我一件事都做不了。”c组长摊开双手感慨道。
    “哦——你是觉得应试部分太多了，缺少实操。”黎白安点了点头。
    多上进的孩子啊！
    “……”
    c组长没有回答她，继续说：“我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不再通过他人，而是自己亲手完成那些活动。”
    c组长停下了话音，观察黎白安的反应。
    黎白安愣了片刻，机械地鼓起掌来，“组长说得好。”
    c组长眉头紧皱，他怎么总感觉这个员工在嘲笑他呢。
    他决定拿回主动权，开口道：“下一个问题，你现在已经成为公司的员工，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第33章
    来了，公司上司最爱问的职业规划。
    除非细分发展方向，打工人的目标都很一致，要么待遇适中、事儿少省心，要么一心赚钱、不问辛苦。
    实话很直白，但其他回答也都容易引起不愉快。
    比如你是普通行政人员，想成为公司里不可缺少的技术人员。有的上司会觉得“很好，有志气”，有的就会觉得“不老实，不安分”。
    而且不管上司当时觉得好不好，一旦之后的工作出现失误或老板心情不好，都会成为你不尽职的理由之一。
    要是回答安分守己，做好本职工作。你以为上司就会点头认同？有的会觉得“心思不在工作上，得过且过”，有的会觉得“这样不行，要有干劲”，接下来就是自欺欺人的画大饼时刻。
    最终解释权在对方那里，回答什么都要被评头论足。
    经历过职场历练的黎白安已经看透了，她老成地说：“做好本职工作，争取积极进步。组长是对我有什么规划吗？”
    c组长注视着这张美丽英气的年轻面孔，透过她微微上扬的下巴和挺翘的鼻尖，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所谓红尘的洒脱灵魂，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组长刚入职时有什么规划吗，我向组长学习。”黎白安的反问时刻又到了。
    c组长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开始自曝：“我对所有岗位都很感兴趣，每个岗位都能体会到不同的工作，做不同的事情。我当初的规划是能体验一遍所有的岗位。”
    “成功了吗？”
    c组长笑而不语。
    “最后一个问题，黎白安，你成功问了我两个问题，足见你对工作的上心，如果你有一次换组的机会，你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隐隐有触及规则的意味。
    换组意味着换工作内容，现在各个组的工作情报她基本都到手了，换组对她而言没什么意义，这应该是为其他新员工提供机会。
    黎白安谨慎地说：“我还没想好，以后再回答可以吗？”
    c组长大方道：“当然可以。好了，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
    “稍等，组长，面谈的机会难得，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黎白安道。
    c组长重新坐回座位，“什么问题？”
    黎白安放松了动作，以老板的姿态占据主动权，问：“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主神？”
    c组长万万没想到黎白安问得如此直接，表情出现一瞬空白，又瞬间露出笑容，“主神？是能主宰我们的人吗？那就是经理了。经理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只是他最近太辛苦了，头发都少了很多，我认为他应该多注意休息。”
    黎白安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转移话题的能力很可以。
    她不理会c组长的打岔，语气玩味地说：“我听说有一位组长对主神的意见很大，我很想和他再深入聊聊。你知道是哪位组长吗，亦或就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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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c组长体谅地笑道：“工作压力大时，难免会有抱怨上司的情况，这些都很正常。记住，今天你我的面谈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好了，你该返回岗位工作了。 ”
    黎白安不再追问，她明白组长之间不会互相揭露对方了，再问下去没意义。
    两人均起身，走向门口。
    黎白安忽然道：“哦对了，组长，昨天下班后我问您的那件事，还照常吗？”
    c组长回想了一下，目光严肃起来，“公司喜欢守纪律的员工，希望你懂得分寸。”
    “了解。”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c组长去了电梯间，他要去操作间叫其他人去面谈。
    黎白安独自回到工位，她要复盘一下刚才的面谈。
    她现在能确定昨晚被她斩首的不是c组长。
    人皮可以脱了再穿，但皮下异种的记忆无法改变。
    昨天晚上在宿舍门口，她问过c组长“熄灯之后员工可以返回公司吗”，当时其他三位组长都站在不远处，都有可能听到这番对话。
    除了替代被斩首的那位。
    c组长清楚她刚才语意不明的提问，证明他知道昨晚她问过的问题。
    虽然c组长的回答有些万能，但内容关键的“守纪律”与她提问的内容是呼应的。
    她觉得c组长是确实记得她昨晚的提问。
    这次面谈c组长问了她两个问题，第一个是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执念。
    黎白安尚且不知道c组长为什么这么问，不过c组长的回答很精彩。
    他渴望运用知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欲望。
    单纯有实践的想法不奇怪，例如学了许久围棋的规则，总要自己下一盘，感受真正的对决，但把它作为执念就很特别了，尤其是他没有强调具体是哪一项知识。
    他列举了种植、建筑、制药，这三项很分散，越分散越难以成为执念。
    他这种情感如果换作另一个场景，黎白安倒是可以理解。
    那就是久病在床的人对行动的渴望。
    那些生了重病、困在床上、终日只能生活在狭小的斗室的人，你问他想做什么，他说想成为运动员；问他想做哪些运动的运动员，他说哪种都可以。
    他不真的在意那些运动，他想要的是打破现状。
    也就是说，c组长想要的“亲力亲为”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是一个介质。
    知识不是他行为和思考的动力，而是困住他的东西。
    c组长在进入副本之前，到底处于何种境地？
    难道她是在一个植物人的精神世界里吗？
    那么副本的场景应该是医院才对。
    还差一点，她觉得快要知道答案了，但是还差一点。
    有人从电梯间走来。
    黎白安即使背对通道还是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是a组副组长廉恶。
    他大半天都不在办公区，是被指派了特别任务吗？朱蒂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廉恶挑着嘴角，摆出一副介于胸有成竹和得意洋洋的笑容，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黎白安，而后不无挑衅地收回视线，回到a区。
    黎白安沉思着，廉恶的神情看上去是找到了关键或者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
    他已经知道脱离副本的方法了吗，还是说他就是利用副本捣乱的那一个。
    黎白安的眼神锐利起来，很好，该来的慢慢都来了。
    c组成员在晚饭前返回18层，罗剑刚摸到椅子，身子都还没坐正，下班的广播就响了。
    大家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电梯间里有组长陪同，大家不方便交谈。
    打饭排队时，罗剑排在黎白安之后，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大，我发现这栋大厦有地下。”
    这她知道，他们平时都是从负2层上来的。
    只听罗剑继续说：“比货梯能到的负2层还要深，大约是负5或负6层的样子，具体我也不清楚，组长在电梯里没有按了一个不显示楼层的按键。我是数着秒数计算出来了的。”
    罗剑计算过电梯从负2层到18层，一共20层的运输时间，折合每一层大约1秒。
    今天他想起来要判断操作间具体在几层，便也默默数了一下，当他发现时间超过20秒时暗自奇怪，一走神计数的节奏就乱了，大概又过了几秒电梯停下了，他只能估算出大致的距离。
    这倒是新鲜事。
    黎白安以为他们会去3层至15层的工厂，没想到地下车库之下还有空间。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罗剑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单独问组长现在是不是在地下车库之下，组长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了一条重要线索。”
    罗剑复述道：“组长对我说'你担心客梯骤停吗，公司设置了手动开启方式。如果你被困在某个楼层，客梯无法打开，只需要三个人一起拉动客梯外的红色闸门，客梯就能打开，前往任意楼层。'”
    继而激动地对黎白安说：“这是线索对吧，我问对了正确的问题。”
    黎白安点头道：“没错，你做得很好。”
    如此看来，观察每组在工作中都能发现一些细节，如果问对了问题就能获得相应的线索。
    打饭之后，黎白安和朱蒂、罗剑坐下不久，蓝珀还有其他组员都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午饭时表示要听从黎白安的安排，与她一起离开副本的盟友？ ”有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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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被公司淘汰不等于被副本淘汰，这或许是一个新的机会，大家不要过于担心。对了，你们在完成各组工作时，要注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向组长发问。”黎白安说。
    “好的。一旦有人组织，我感觉心静下来不少，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做了。”
    “是啊是啊，姑娘还给我解决了组长布置的任务，帮大忙了。你要在我们组就好了。”
    “我们组也需要。现在别说什么组不组的了，我现在觉得分组就是为了获得不同的情报而已，我们大家不能因为分组而离心。”
    “对对对，老大心怀所有人，可以游走在所有组外围，是我们的最强编外组员。”
    “说什么呢，还有你怎么也叫起老大了。”
    黎白安的一句不用担心淘汰，让大家放松了心情，气氛轻松了起来。
    他们这二十多人凑在一起看上去就很有力量，能做成很多事情。
    剩下的十几个人要么各自坐在角落不知在思考什么，廉恶就是其中一个，他完全不关心自己的组员；要么在进入副本之前或之后认识，三两个人聚在一起想办法。
    唯独黄姐和小王，目光怨毒地盯着他们。
    有几个人看中他们的组长身份，围绕在他们周围，但是黎白安很清楚，以他们几人的能力是探索不出来副本真正的线索的。
    原本在公司里作威作福的中层领导们现在人心尽失，舔组长们也不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那些构建起他们社会地位的阿谀奉承全都不管用了。
    而让他们瞧不起、看不上的小小实习生却混得风生水起，即使她自己并没有有意发动其他人，大家还都相信他，听她的指令。
    黄姐和小王快要气死了。
    第34章
    嘴甜乖觉，搞定上司就能搞定一个项目或者一群人。
    这是黄姐们和小王们的生存之道。
    也是他们初入社会、进入公司后，流了无数眼泪、咽下数不清的委屈后，学到的“本事”。
    现在不仅不灵了，他们还从习惯了的高高在上变成平平无奇。
    真是恨不得把黎白安撕成八瓣。
    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小丫头到底懂什么？
    黄姐气哼哼地站起来，被小王一把拉住。
    “你要做什么？”小王恶狠狠地问。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得意样子，她有什么资历，还有围在她身边那些人，都眼瞎吗，听一个丫头片子的。”黄姐气急败坏地说。
    “你冷静点，昨天晚上你不是没去训她，结果呢，根本没效果。”小王撇嘴道。
    黄姐坐回座位，运了半天气，脑子清醒了一点，“你说得对，环境不一样了，直接说她没有什么用。嗨，我也是太生气了。咱们跟她较什么真。”
    “这就对了，黄姐，咱们的心思还得是花在经理和总监上，我看那几个组员就是听差的，没屁用。”小王说。
    “嗯，你说得有理。”黄姐看了看周围信任他们那四五个人说，“大家也都来想想办法，还有，要盯住他们那群人。他们要真是找到出口，我们也能坐享其成，有他们冲锋陷阵，省了我们不少事。”
    “高啊，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总监，想法就是不一样。”溢美之词像促销打折一样，不值钱地从小王嘴里往外蹦。
    他离开副本之后，还要指望黄姐提携。
    “哼，一点小手段而已，我也不过是比你多一点经历。记住，我们不能放任他们嚣张，昨天我训她那些话看似不管用，其实也打压了她的气焰，不然这些人还不得全投靠她去？小王你再去找找她的茬。”黄姐冷静道。
    小王没想到她冷静下来之后还要去闹事，只不过这次是理智的闹事，忽然背后感受到一阵发凉。
    这就是高端对决吧。
    所有情绪背后全是理智的博弈。
    黄姐不愧是职场强人，早晚有一天他要比她更冷静、更狠辣。
    “好的，黄姐。”
    小王起身走向围绕着黎白安的那群人。
    “喂。”他在人群外毫不客气地喊一声。
    人们回过头，自然形成一道空隙。
    黎白安顺着空隙看向小王。
    这小子又要作什么妖？
    “你们还没意识到她的处境吗？”小王指着黎白安说，“我问过组长了，等晚饭结束回到办公区之后，就宣布淘汰者是谁。你们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今天什么工作都没做，我们c组她是垫底，淘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说完了？”人群外围的人皱眉看小王一眼，回过头对黎白安说，“老大，继续说情报吧，不用理那种人。”
    其他人也都收回视线。
    小王这一拳打在棉花上，愣在原地半天不知该怎么好。
    最后灰溜溜地回到黄姐身边，给自己打气道：“等总监宣布她是淘汰者，他们就傻眼了。”
    晚饭结束，所有人回到办公区。
    如小王所预料，总监宣布了淘汰者的名单，黎白安赫然在列。
    另外三人中的一个是信任她的盟友队伍中一身衬衣西裤的工薪族男生，他看到黎白安面无表情一脸，顺从地站到黎白安身旁，平静地等待总监旁接下来的安排。
    另一人是一个女高中生，这两天从没和别人说过话，也没有接受过黎白安的帮助，始终是独自一人。
    还有一人的情况和女高中生差不多，也是不和大家讨论、独自一人吃饭的三十多岁的连衣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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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女人低着头，手一直在不自然地发抖。她不参与大家的讨论，不是因为性格使然，而是副本里的强大压力把她逼得快崩溃了，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
    她唯唯诺诺地走到总监面前。
    总监扫了连衣裙女人一眼，倒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抬头对大家说：“被淘汰的人只有付出卓越的努力才有可能重新回到办公区上班，明天还会进行评选，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不要松……”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衣裙女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她的笑声太过突然，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总监说话，猝不及防的笑声吓得人一哆嗦，很多人忍不住跟着大叫了起来。
    连衣裙女人抱着自己的头，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站在总监身旁，面上带着乖顺的笑容，像哼着一首无声的歌谣，轻轻晃着身体。
    “咯咯——”
    孩子讨好大人般故作天真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总监和组长盯了她半晌，见她恢复平静，便挪开视线，习以为常一般。
    总监继续说：“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不要松懈，重视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你们四个人由a组组长带领去新的工作场所，a组暂时由我负责。”
    黎白安用视线安抚忍不住担心的朱蒂和罗剑，又看向蓝珀。
    蓝珀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这是她们说好的，黎白安离开办公区后，由蓝珀暂时负责。
    与c组长看起来毫无区别的a组长示意他们排成一队，走向客梯。
    客厅轿厢里，黎白安特意观察了一下罗剑提到的那个特别按钮，在关门、开门按钮旁边，还有一个图案奇特的按钮。
    那个图案像一只眼睛上面长出两根触须，像是某种图腾。
    a组长没有故意挡住这个按钮，一路上与他们没有任何眼神和语言的交流。
    朱蒂说一对一面谈中，a组长问的问题和c组长一样，她也尝试反问了一些，得到的答案却不同。
    朱蒂当时一连串问了很多，自己也不清楚a组长回答的是哪一个，但是回答的内容她记得很清楚。
    a组长印象最深刻的是地铁，他曾经是一名地铁乘务员，第一次在人工智能系统的帮助下独自运行列车就遇到了人身事故。几个顽皮的年轻人，他们无视其他乘客的不满在站台边大吵大闹，还发生了争执，推搡间不小心将一个女孩退到站台之下，血溅当场。
    黎白安也问过蓝珀面谈时的情节，她说d组长在交谈中也讲述了一段自己在屠宰场的经历。
    作为一名普通的屠宰工人，d组长听到了一场可怕交易，他在躲藏时不小心打开了智能灯光，被当事人发现后，被迫躺上了屠宰场里的机床。
    b组长的经历不太清楚，b组组员几乎没人主动问问题，只打听出的是b组长之前是建筑师，擅长运用多种智能软件，设计过很多结构复杂的建筑。
    不难看出，几位组长的经历都和这个空间有关。
    难道是他们一起构造出了这个副本？
    那样说来，就要把他们四个都杀了才算干掉主视角。
    但她昨晚杀死他们其中一个之后，副本难度增加了，这是杀死普通角色的代价。
    主视角应该只有一个。
    客梯很快停下，电子屏幕显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6层。
    黎白安微怔，6层是昨晚她找到的那间工厂的位置。
    被淘汰就要直接进工厂了吗？
    客梯门自两边打开，那枚巨大的“旭日”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橙色灯光昏暗的工厂、麻木劳动的工人、诡异发光的培养球，巨大的空间和密集的人让感官愈发扭曲。
    “这、这是什么？”有人问。
    a组长走出客梯，向他们介绍道：“这里是商盈工厂，在我们脚下的一万两千名员工都是你们的前辈。”
    大家透过脚下的铁网楼梯看着那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流水线工人，有些眩晕道：“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工作吗？”
    “不，你们还没堕落到像他们一样。如果5天内都不能完成项目要求，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a组长说。
    黎白安耳朵一动，新的规则出现了。
    邮件给他们派发的工作同属于一个项目，这个项目要求的时限是5天。
    这是只有来到工厂才有可能知道的信息。
    如果没有增加难度这一环，新员工们就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利用晚上的时间摸到工厂来了解。
    其实黎白安昨晚是有可能发现的，但她因为担心程素，而且还去了其他地方，没有在这里花费太长时间。
    那么她最晚今天晚上也能发现这一点。
    不过现在的情形更加有趣。
    被淘汰的人知道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那么要不要告诉那些更有优势的人呢？
    如果不是像黎白安看透了副本真正的考验，选择同其他游客结盟，那么大多数来到这里的游客会沉浸在自己知道了一个大秘密的兴奋之中。
    ——“既然你们淘汰了我，那我们就一起沦陷。”
    她相信有不少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们的任务是打扫工厂，5天之后如果项目完成了，其他人有机会'晋升'，空出了位置，你们就有机会回到办公区。”b组长说。
    他给他们指了指工具间和楼梯的位置，就乘坐电梯回去了，临走前还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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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8点，会有组长来这里接你们回宿舍。现在好好打扫吧。”
    打扫什么打扫，这分明是自由活动时间。
    黎白安揉了揉在电脑前支棱一天的脖子。
    “组长刚才说'空出了位置'，我们就能回去。只是空出位置的话，不一定非要等项目结束吧。”和她一起下来的a组女高中生说。
    黎白安认真地看向她，“你是什么意思？”
    女高中生穿着整洁的西服校服，黎白安认得上面的校徽，属于一所学费昂贵的私立高中。
    她头发细软，梳着两条高马尾，毫不畏惧地撕下话语中的委婉：“杀掉办公区的人。”
    “你想得有道理，但我劝你别这么想了。”黎白安叹口气，“你是第一次进副本吧？”
    女高中生点了点头。
    “恶意伤害其他游客会受到副本的惩罚，上一个未遂的家伙最后化成了一滩肉泥，和一根柱子融合到了一起。”黎白安好心告诫道。
    女高中生的脸色白了白，不再提这件事。
    他们沿着铁制楼梯一直爬到工厂底层。
    期间女高中生忍不住回想，如果黎白安没有提醒她，自己在恐惧慌乱中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会落到怎样的下场。
    她进入副本后一直在默默观察，有的人见她只是个高中生对她说话很不客气，甚至有意调戏她、欺负她，因此她一直独善其身。
    现在和黎白安交谈后，她觉得怪不得这么多人都选择和这个女人组队，她是有那么一点好心在的。
    她叫住黎白安问：“我叫卫礼礼，可以加入你的队伍吗？”
    黎白安随意地点了点头。
    她不在乎队伍里是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眼前有让她更关注的事情。
    第35章
    工厂里流水线尽头和靠墙的位置，有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他们的眼神尚未完全麻木，好奇地朝他们张望着。
    其中，又有一个熟人。
    是黎白安已经交上辞职信的公司的张总。
    公司里的三人组居然在副本里聚齐了。
    副本这次选的人没辜负她的期望啊。
    在办公室里扬言要封杀她的张总此时穿着蓝色的保洁员制服，两手握着一柄比他自己还高的扫帚，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是那个小小实习生。
    现在这种环境下，情报是第一位的。
    黎白安无心计较张总之前的嚣张，交代卫礼礼和衬衫男去探索其他地方，然后自己主动朝张总走去。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面，”黎白安平静道，“你是没能在规定时间内赶到18层才被分配到这里吗？”
    张总凭借丰富的职场经历，本能感觉到黎白安的职级比他高，忙点头道：“对对，我以为那条短信是哪个离职的下属拿我开涮，把车停到地库里时已经八点一刻了，货梯里只有这层的按钮能按，我就到这里来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打扫卫生，这些人经常会把印模子的溶液甩出来，我们就负责擦干净。”经过近两天的生活，张总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乖觉地说。
    迅速接受现实，这是张总作为经理比黄姐和小王高明的地方。
    “晚上你们住哪里？”
    “就在这随便找个地方睡，那个是杂货间，里面有被褥和乱七八糟的工具。这里面挺暖和的，打地铺也不觉得有寒气。你们在这里很快就能适应。”张总笑道。
    卫礼礼只是在周围简单看了看，没有特别听黎白安的话，被黎白安和张总的交谈吸引过来，走到她旁边，忽然说道：“组长说过会儿接我们回宿舍，我们还是和他们不一样。”
    “嗯。”
    张总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语气愈发温和耐心，向她们介绍起他们在这里的经历。
    但他给出的信息乏善可陈，没有太多参考价值。
    张总看出她们的不在意，狠了狠心，压低了声音说：“这两天我注意到一件特别的事情，其他人应该还都不知道。”
    黎白安就是为了情报而来的，每条线索推理出结论都需要时间，如果张总真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她不介意短暂地合作一下。
    张总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告诉你们可以，但是作为交换，你们能提供什么呢？”
    工厂里能搜集到的线索有限，远不如他们这些起点在18层办公区的，以黎白安现在掌握的东西，随口说一条都是张总无法掌握的宝贵信息。
    “一条线索可不够，我们的付出太不对等了。我这条消息是拼着命知道的，很可能是离开副本的关键。”张总老奸巨猾地瞟了一眼空中的培养球，“和那个有关。”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们分开讲在楼上的工作都做什么，然后各自回答我3个问题。”张总狮子大开口道。
    唔，听上去很过分似的，但其实这种信息水分可以很大。
    也不是不能一试。
    反正双方都有空手套白狼的机会。
    但不可能这么痛快地答应他。
    “最多一个问题。”黎白安讲价道。
    “不行，三个已经是最少的了。我不知道你们上面的情况，如果问偏了，机会就白白浪费了。我们的交易从一个开始就对你们有利，只有这样我才能少一个点损失。 ”张总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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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对不对等是你的事，我们的条件就是这样。”黎白安说。
    张总预料到她们不会轻易同意，就算是小孩子也要象征性地反抗一下，以显示自己不好骗，只是黎白安的态度过于平静，让他有点摸不透。
    “唉，你们抓住了时机，抢占了一个高起点，我有什么能骗你们的？你们还不知道吧，工厂里的环境看似简单，但要想发现什么特别不容易。你看，放眼望去都一个样子，看时间长了就会慌神，很容易感到绝望。”
    后半句倒是真的。
    分配到工厂的游客们精神状态大多很糟糕，不是仅仅因为一天没休息好的程度。
    “时间我们还有，你的消——”
    黎白安话没说完，只听隔着两道流水线的过道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和疯狂的呓语。
    “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这里，原来你在这里。”
    “这就是我们的下场，我们所有人。”
    “都逃不掉！哈哈哈哈哈——”
    是那位身着连衣裙的精神被压垮的女人。
    她站在电梯下面和培养球之间，双臂大张，对着那轮“旭日”肆意狂笑。
    然后，她忽然转身，朝铁制楼梯跑去，动作夸张地向上攀爬。
    “她想回到电梯里吗？”卫礼礼不解地说。
    不，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再次失控。
    连衣裙女人白天的表现一直很正常，是在总监公布淘汰者名单时才第一次精神失常，但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这次她的失控应该也是有原因的。
    黎白安的视线定位到她刚才所处之处，沿着她脸庞面朝的方向看去。
    正是那轮“旭日”的下方。
    不好！
    黎白安速度极快地冲向铁制楼梯，几乎是飞到了楼梯之下。
    连衣裙女人虽然比黎白安早上好几秒行动，但速度慢不少，她站在铁网通道边缘，朝“旭日”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栽了下去。
    蓝色的连衣裙被空气包裹成一只在“旭日”前待放的夕颜花。
    铁网通道距离工厂地面大约3层楼的距离，如果是普通摔伤还有救治机会，但连衣裙女人这种头朝下的，必死无疑。
    那具身体几乎与铁栅栏围成的电梯间通道平行下落。
    女人落至中途，攀在楼梯上的黎白安一把拽住她的裙角。
    连衣裙发出刺啦一声撕扯，女人的后背猛地撞在楼梯上，双眼紧闭的女人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尖叫。
    巨大的拉力使铁制楼梯和铁网通道发出剧烈的震颤声，如同一只钢铁巨兽在怒吼，吓得女人屏住呼吸，胡乱抱住了楼梯。
    卫礼礼如梦初醒地跑到楼梯下。
    “天啊，你竟然用一只手就阻止了一个下落的成年人……你也是义体人吗？”卫礼礼一边帮黎白安把连衣裙女人扶到地面，一边惊叹道。
    黎白安没空深究卫礼礼话语中的那个“也”字。
    她让女人平躺，按住女人的人中穴。
    半晌，女人悠悠转醒，看到天花板和两张年轻的面孔，知道自己还在这座大厦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抱着黎白安的手臂哭了痛快，抽泣着停下来后，眼睛里多了几分清明。
    “你们何必救我，我们都逃不了。人类根本不是那些怪物的对手。”女人哽咽道。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女人张了张嘴，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但是黎白安救过她，她感谢这份善意，想要回答她的问题。
    女人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颤抖着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
    女人叫刘欣。
    平时和她一起坐地铁上班的同事因为边看app的地图边在站台走路，脊椎断成了两节，当场毙命。
    目睹了这一幕后，她一直处于恐惧之中。
    她对于副本中的规矩有了深刻的认识，到了公司里不敢逾越半步。
    她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害怕被坏人利用，索性不在副本中结识新朋友，也没有加入任何队伍。
    昨晚她跟着人群冲进去防空洞的宿舍后，知道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抢不过其他人，没有挑房间，看见有空着的，赶忙钻了进去。
    她不需要和其他人交换信息，组长又明确说过不要离开房间，于是她立刻反锁上门，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两手紧握，听着外面的动静。
    差1分钟9点时，房间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另一道神秘的锁落下。
    她走过去轻轻拉了拉门，即使她已经拧开门锁，门也开不开。
    走廊上的声音没有随着锁门而清净下来，相反变得愈发嘈杂。
    被关在走廊上的人焦急地拍着周围所有能看到的门，甚至用力踹门，企图能找到一间容身之所。
    她是第一次进副本，除了知道一定要遵守规则，对于其他情况都很猛然。
    站在门内呆愣了一会儿，她贴上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又实在想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凭借自己残存的可怜理智来判断这些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趴在地上，半张脸贴着地面，拼命地向外看。
    这时她发现自己所在房间的房门在右下角有一个缺口。
    她赶忙调转方向，改从门边的缺口处向外看。
    有一双黑色高跟鞋急匆匆地砸着对面房间的门，高喊“救命”“让我进去”，然后又要来砸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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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黑色高跟鞋刚在门前站住，高跟鞋的主人就被什么捏住了后颈。
    刘欣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幕，她之所以感觉到在视线的盲区发生了这些，是因为这双高跟鞋突然离开了地面。
    黑色高跟鞋的主人立起脚尖，寻找着支撑点，刚才的尖叫也戛然而止，变成只有在近处才能听到的那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哑嘶吼。
    最可怕的是，黑色高跟鞋主人的双脚本应因悬空肿胀而充血，却与之相反地瘪了下去。
    不止双脚，小腿、大腿、垂下来的手臂像被倒干的奶袋，失去血肉的皮肤吸合在一起，勾勒出里面包裹的骨头的形状。
    高跟鞋从人皮上滑了下来，歪斜地倒在一旁。
    拎起人皮的保安松开了手，任由整张人皮堆在地上，然后一点点地将它收进编织袋里。
    失去血肉的骨头在人皮内堆叠在一起，没有支撑的头颅随着保安敛收的动作在地上蹭来蹭去，那双不甘的干瘪眼睛死死地瞪着门内的刘欣。
    刘欣惊恐地捂住嘴，把叫喊闷在嗓子里。
    保安上前一步拾起这双鞋，弯下腰后，侧脸刚好出现在那颗头颅和她之间。
    她猛地翻身，完全躲在门后，拼命平息自己的呼吸。
    等到外面的动静消失了，也没能缓过劲来。
    她在门口瞪着眼睛瘫坐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她觉得自己精神恍惚，几乎要撑不住了，但是必须要去商盈公司上班。
    那时她的精神恍惚，理智即将坍塌。
    如果说被末位淘汰是压倒她的第一个羽毛。
    那么她这间工厂里看到的场景就是最后一根。
    就在刚刚，她在半空中的培养球里看到了那个仅剩人皮的女人。
    她就在培养球里没有神智的漫步。
    第36章
    “你是说接受了昨晚的规则惩罚的人在培养球里？”黎白安不由看向那轮“旭日”。
    刘欣痛苦地摇头道：“不，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我还看到了，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都是今天没能来上班的人。”
    刘欣不由自主地倒着气，强忍着手脚发麻，在身体侧面比划了一条长线，从大腿一直到腋下。
    “她被剖开了，从我刚才指的地方，伤口没有缝上，里面塞着一个……一个……”刘欣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卫礼礼赶忙起身，躲开被她污染的地方。
    黎白安也往后撤了撤，顺便把刘欣也拉到干净的地方，拍了拍刘欣的后背。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那个穿黑色高跟鞋女人的人皮下包裹着一只异种。
    她不信这是“人生支线”这个副本项目系统设置的程序，要给异种穿“衣服”只需要敲几行皮肤代码，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搞个工厂。
    显然，这个工厂不是这个副本的正常部分。
    是有东西通过副本了解到异种可以穿人皮，然后利用这个副本“偷渡”异种。
    可以啊，在她眼皮子底下捣乱。
    她们这边又吵又闹，流水线上的工人们无动于衷，依旧机械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张总倒是凑了过来，假惺惺地问需不需要帮忙。
    黎白安毫不客气道：“那你来照顾一下这位女士吧。”
    张总嘴角一抽，这小丫头怎么一副对保洁师傅说话的态度。
    “哦对了，你刚才想提供的情报是和培养球有关，是不是里面的人在增加，而且增加的那些人中有你们认识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情报没有价值了，交易取消。”黎白安说。
    张总听到交易取消，和听到“这单生意黄了”的表情差不多，老狐狸终于有一丝慌乱，“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一条。行了行了，给你们打个折，你们一共回答我3个问题算了，吃点亏我认了。”
    黎白安把刘欣拉到墙边。
    “人我放这了，要帮忙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不帮也没事，我跟她非亲非故的，只是你如果表现好，我倒可以酌情给你提供一点消息，选择权在你，”黎白安满不在意地对张总道，转头对卫礼礼说，“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卫礼礼笑道。
    “不是，等等，这事情还没说好，你们别走啊，等等。”张总守着刘欣也不是，追上去也不是，左右为难，一口牙快要咬碎了。
    他知道黎白安这丫头片子玩欲擒故纵，但他毫无办法，这个刘欣确实和她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他觉得那个冷血丫头也能放任不管。
    不应该啊，他堂堂总经理，纵横职场这么多年，什么饭局没参加过，什么交情没攀上过，什么难关没遇见过，怎么被个小年轻刷得团团转？
    卫礼礼也有同样的疑问，“老狐狸划价吃亏的样子太好笑了，那家伙狡猾得很，你是怎么赢他的？”
    “很简单，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些都是游戏而已。”黎白安眼睛搜寻着工厂的角角落落，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间工厂虽然面积不小，但是用途单一，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张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眼睛转来转去，依旧不死心。
    “看来关键还是在于培养球，我要上去看看。”黎白安说。
    “上去？楼梯也到不了吧，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手段打开这个培养球的。”卫礼礼困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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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我沿着管道走过去。”
    卫礼礼已经见识过黎白安的身手，对此毫不质疑，说：“那我就从下面观察培养球。”
    “你自己注意安全。”
    黎白安找到了和她同盟的衬衣男，交待他和卫礼礼一起，“那些迟到的员工不知有什么打算，你们最好一起行动，顺带也照看一下刘欣。能有新发现最好，我们至少坚持到组长回来。”
    “明白。”衬衣男点头道。
    黎白安自己爬上铁制楼梯，从电梯所在的平台选中一根能连接到培养球的管道。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在管道上无声而快速地通行。
    管道之上几乎是工厂里最高的位置，距离天花板只有不到2米，脚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黎白安从这个位置再观察一次工厂，那些劳作的工人仿佛玩具模型中的小人，上了发条一般孜孜不倦。
    忽然，她的视线边缘掠过一个人影。
    人影穿着一身西装，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笼罩在阴影之中，鬼魅般稳稳地站在管道的另一端尽头。
    黎白安定睛去看，人影已经不见了。
    那身西装不同于组长们同一身着的灰色，熨帖板正又不似经过两天折磨的新员工。
    倒有点像只在电脑屏幕中见过一面的商盈大厦的经理。
    真是那个老家伙吗？
    他在公司的存在感非常薄弱，黎白安一度觉得入职时电视里的那段视频是早已录制好的，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经理这个人。
    经理来这里做什么，暗中监视他们吗？
    没必要啊，整个公司都是他的。
    人影已经消失，无法抓住他问个清楚。
    黎白安把这件事暂时丢到一边，继续沿着管道向前走。
    巨大的培养球近在眼前。
    她顺着管道的位置绕到培养球上方的铁架子，半蹲下来，通过直径1.5米左右的圆形缺口，观察里面那些浑浊的液体中飘荡的“人”。
    她看到了刘欣所说的被切开的人皮和里面包裹着的异种，人皮身侧的伤口大小不一，有的几乎愈合。
    从她所在的位置，能更清楚地看到人皮伤口周围蠕动着细小的触须，将异种的皮肤和人皮紧密地连接到一起。
    那些基本“穿上”人皮的异种在培养球里行走的速度很快，动作更加有力量且灵活。
    其他人皮中的异种如同陷入了休眠，舍弃了作为异种的姿态，亦暂时不能支配人皮。
    这么说来，培养球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疗愈舱。
    仅仅是披上人皮，就像穿上衣服一样，并不会直接变成人。
    未被神明选中、依靠这栋大厦披上人皮的异种们，需要被缝进人皮之中，学会将大脑发出的指令作用在人皮上，适应以人类的身体生活。
    疗愈舱正是帮助异种们完成这一阶段。
    完成从异种到“人”的初步蜕变。
    所有处于这一阶段的异种，她暂且称之为“空白异种”。
    黎白安用视线标记了几个处于不同阶段、有代表性的空白异种，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正常的神智。
    不知道他们需要用多久才能达到早晨那10位客人的水平。
    那些客人如果是剧本设计者安排的，就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换皮”，他们显然是自己找上门的真正的客人。
    那么这座大厦的老板是谁，和主视角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人又是如何突破副本的限制，联系上潜在的“客人”，以及客人们又是如何进入封闭的副本中呢？
    黎白安暂时不得其解。
    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用视线标记的一具空白异种不见了。
    而且是伤口几乎愈合的那一具。
    黎白安将培养球中近百具空白异种一一核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回到地面，与卫礼礼、衬衣男汇合。
    “有什么发现吗？”
    衬衣男懊恼地摇摇头。
    卫礼礼欲言又止，说：“从下向上很多位置看不到，所以可能是我的错觉，结论大概不正确，我先说在前面。”
    “你看到了什么？”
    卫礼礼指着培养球与墙体相接的位置，“有一张包裹着异种的人皮游荡到那里之后，不见了。他不会是……跑出来了？”
    说完，她自己打了个寒噤。
    有一具空白异种消失了，这与黎白安看到的一致。
    卫礼礼的结论不一定正确，但她目睹的事情不是错觉。
    黎白安仰着头，在地面围着培养球的底端绕了一圈。
    这个培养球非常大，无法从单一角度看到它的全貌。
    卫礼礼指出的与墙相接的地方，从这里也看不清楚。
    黎白安无视这层新员工们探究的眼神，在杂货间找到最长的一根安全绳，带着绳子回到管道上。
    这次沿着另一边朝培养球走来，她摸着培养球温热的玻璃，将一端安全绳绑在铁架子上，另一端垂下。
    她拽着垂下的绳子，一点点下降，直至到培养球的中间位置，也就是卫礼礼说的空白异种消失的位置。
    那里正好是培养球与墙壁相连之处，二者间没有一点空隙。
    黎白安将脸贴近培养球，因为曲面厚玻璃的折射，只能看到与墙相连的地方一片暗色。
    一具瞪着眼睛的空白异种猛然出现在她眼前。
    黎白安厌恶地向后仰了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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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这只空白异种的视觉系统不知道有没有接通，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双手随着溶液涌动而摆动着像是在自由起舞，快乐地在玻璃附近打转。
    黎白安忽然意识到，与墙体相接的这个位置是培养球的中间，属于不上不下也不亮的地方。
    空白异种们跟随培养球内液体的涡流，仅是无意识漫步的话，是无法到达这里的。
    这具快乐空白异种也好，徘徊在这附近的几个也好，都是人皮愈合得差不多的。
    他们是有意识来到这附近，寻找成为“人类”的下一步。
    就在此时，那具快乐空白异种离她越来越远，朝着实现盲区的阴影游荡而去。
    下一秒，在她眼前消失不见了。
    黎白安踩着培养球向后一个翻身，直接跳回地面。
    “怎么样，是不是又消失了一具？”一直在下面观察的卫礼礼指着工厂的墙壁，急切地说，“他们就像穿墙而过了一样。”
    “没错，墙后面还有一条通道，”黎白安抬手看了眼手表，“距离组长回来还有1个小时，时间还够。我要去培养球里面看看。”
    卫礼礼茫然地看向她，“你要跳进这些奇怪的溶液里面？”
    第37章
    “对，我要跳进培养球里面看看。”
    黎白安说完，又去杂物间搜刮新的工具。
    她发现这里有防身的水果刀、游泳眼镜和一小罐氧气瓶，准备这么充分，简直是鼓励大家去游一圈，只是通常的人们不会这么大胆罢了。
    她拿走了游泳眼镜，氧气瓶太占地方了，拎着碍事，背着进不去墙体中的通道。
    而且培养球里的溶液虽然看上去浑浊，但它能让异种在其中生活，证明能提供氧气。
    进入培养球后，她应该能直接在溶液里呼吸。
    后面的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而且她还要回到这里等组长，走个来回的时间并不富裕。
    无视卫礼礼苦口婆心地劝说，黎白安戴上游泳眼镜，腰间别好水果刀，跳进了培养球中。
    温热的液体包裹全身，黎白安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开始在溶液中呼吸。
    溶液会灌到肺中，身心都会有短暂地排斥。
    她在培养球里咳嗽起来，反而吸进去了更多溶液。
    大概五分钟后，黎白安适应了在溶液中呼吸。
    她游向培养球与墙壁间的洞穴，钻入其中。
    洞穴的导向是向上的，起初凭借培养球透来的灯光还能看清前面的路和两边的石壁，越深入周围的光线越暗。
    杂货间里没有手电，黎白安缺少照明工具，点亮了手表表盘，借微弱的荧光照亮。
    但是缺乏光亮让她的速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这样下去她可能到不了通道尽头就要往回返。
    水流是反重力向上的，她原地倒退会变得非常困难。
    黎白安想了想，点了点表盘，通过全息键盘和程素打字沟通。
    “程素，有事情需要你帮忙。”黎白安简单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程素前面都没问题，听到在溶液里呼吸时迟疑了起来。
    肺里进水的难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纠结了一小下，还说：“好的，姐姐，我出来试一下。如果我适应不了，你再把我收进空间里。 ”
    黎白安保证道：“你放心，只要你觉得无法坚持就不用勉强。”
    她召唤了程素。
    女孩屏着呼吸出现在通道中，一点点吸入溶液。
    这种溶液对异种比对人类友好，程素适应得很快，只用了两三分钟，她便像一只在海里长大的人鱼。
    如黎白安料想的，异种的视力水平在人类之上，而且他们对不同声音的感知比人类敏锐。
    黎白安看来一片漆黑的通道，在程素看来是能分辨出不同深浅的黑色。
    有程素在前面带路，她的速度快了很多，十多分钟后追上了前面先她一步进入管洞的空白异种。
    小小的程素灵活地从异种旁边穿过。
    这对黎白安来说有点难度，她紧贴着管道石壁，小幅度地用脚背搅动溶液，像鱼一样游了过去。
    又前进了十分钟左右，管道到达了尽头。
    面前是完全的黑暗。
    连程素也无法通过视觉看清方向。
    借助手表表盘的微弱电子荧光，能映射出面前有许多晃动的身影。
    不出意外，这些都是恢复中的空白异种。
    她们贴着墙壁行走，只能通过微弱的声音和触感来勾勒空间。
    黎白安还在思考一个问题，她们从工厂一路向上，在近乎笔直的管道中上升，现在是到了哪里呢？
    她们围着墙绕了小半圈，黎白安心中有数了。
    这是一个工字型空间，如果她推断没错，这里是17层，同时连接了19层和18层的西区。
    围绕着18层的原来是这些东西。
    哒、哒、哒。
    程素牵着她的手紧张地握紧了。
    黎白安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担心，将程素收回到空间之中。
    刚才响起的是总监高跟鞋的声音。
    空间里的异种们像闻到鱼饵味道的鱼，倏然间靠近墙壁。
    她能清晰感觉到面前和身后溶液的波动。
    空白异种们在培养球里时是全然的无知无觉，一旦创口愈合，会自觉遵从溶液流向来到上层。
    到了这里的异种开始接受声音的刺激，逐步向人类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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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他们撞击着墙壁，奋力表达自己想要离开这个黑暗空间的想法。
    这就是黎白安在入职第一天上午，隔着墙壁听到的撞击声。
    黎白安悄悄靠近这些男男女女，用荧光观察他们尚且无法控制的狰狞表情。
    这时，有一两具异种远离了墙壁，朝19层的方向游去。
    黎白安跟了上去，发现那里也有一个洞穴出口。
    她在洞口观察了一下，这是一条向下的通道。
    难道要回到工厂吗？
    黎白安看了眼时间，距离组长去工厂接人，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她果断选择原路返回。这条通道的秘密，晚上再来一探究竟。
    回去是逆流，但是路走过一遍，不用过于警惕，黎白安只有用了20分钟就返回培养球。
    她趴在培养球上方的铁架子上，咳出所有溶液。
    卫礼礼帮她在杂货间找到一身备用的工作服。
    她换下湿衣服，低声和卫礼礼说了一下管洞通向楼上，准备迎接组长。
    张总见她们已经不再关心他的动向，慌张了起来，“我还有你们没掌握的情报，只要你们帮我离开这里，我可以不再问你们问题。”
    黎白安摇头道：“我已经不需要你的情报了。”
    张总强撑着笑道：“小看我是不是，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观察出很多细节。你以为这座大厦只有十几层吗？这里藏着的秘密你们根本想不到！”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秘密，总有办法自己跑出去吧，何必依靠我们。”
    张总叹气道：“只靠自己是跑不出去的。我知道楼梯上面有通道，或许能通向你们的办公区。之前有人尝试过，有的在白天有的在晚上，但是所有偷跑出去的人，最后都出现在了这里。”
    他指了指培养球。
    “我们被规则限制了。”张总自嘲道，“我制定了一辈子规则，要到头自己要被规则限制。”
    “这不是很正常么，制定规则的人如果不受规则的限制，那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制定的规则是否合理。”黎白安摇头道，“你自命不凡太久了。”
    张总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着，硬是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种语气，说：“小黎啊，看在咱们进入副本前就认识，就当帮帮你的老同事。我们想办法一起出去，之后你要是还想回到公司，我来帮你摆平，升职加薪也不用你操心。”
    黎白安失笑：“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就是不计较你以前的作为才能和你平心静气地说话。要是看你以前的'面子'，我也要把你送到那里去了。”
    她也指了指培养球。
    张总愣了愣，脸色巨变，终于撕下了伪装，指着黎白安骂道：“滚，给我滚！你以为自己掌握了一点线索就能离开这里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纵横商场时你还不知道在哪！”
    黎白安不再和这个暴躁老头废话。
    组长已经来了，这次出现的是b组长。
    被末位淘汰的四人在b组长的带领下，在一众工厂员工的怨恨和羡慕的注视下，重新回到客梯。
    “明天早晨你们在负2层的电梯间等待负责的组长，组长会直接带你们来这里。”组长平淡且冷酷地说，“办公区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了。”
    “组长，请问宿舍还是我们昨天住的那里吗？”卫礼礼问。
    “是的，宿舍没有变化。”
    他们提起宿舍，黎白安忽然想到在她床板下刻字的那个人。
    他显然在半夜偷偷跑出来过，但他又没有程素来作弊。房间里除了床板背后的字，其他生活痕迹和蛛丝马迹都被清理干净了，仅从房间来看得不出答案。
    而且她记得罗剑说过，客梯要想无卡使用，需要三个人合力拉动开关。
    她今晚要想办法带两个人来大厦，去货梯不能到达的楼层看一看。
    黎白安他们等地铁时，站台还是空荡荡的。
    他们这些被淘汰成工人的员工，反倒比那些在办公室的“白领”下班早。
    不过前后也只差了一辆班车而已，他们回到宿舍的各自房间后不久，其他人也陆续回来。
    和黎白安达成一致的人们聚在她的房间里开会，卫礼礼也加入了进来。
    “被淘汰的员工会被带到6楼到15楼的工厂，”黎白安分享着情报，“我确实有一些发现，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能离开副本。”
    大家听到确切的消息，忍不住欢呼起来。
    黎白安忙示意他们冷静，他们的欢呼在有些人耳朵里听起来是刺耳的嘲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嘱咐大家晚上待在各自房间不要随意走动，注意休息，让朱蒂、罗剑、蓝珀，这三位最初的成员留下来。
    “今晚我还要去大厦。”黎白安坦诚道。
    刚才人多嘴杂，她没有透露自己的计划。
    “我还需要两个人和我一起，罗剑要去，我需要知道启动客梯的方式。”
    罗剑忙点点头。
    “还有一位……”
    “我去吧。”蓝珀自告奋勇道，“朱蒂今天联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是被她游说来的，虽然这些人加不加入我们影响不大，但他们不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朱蒂功不可没。而且我的行动力还可以。”
    蓝珀的灵魂来自高维，黎白安相信她的能力。
    “好，朱蒂留下，不要沮丧，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黎白安说，“朱蒂，如果明天要离开副本，需要大家一起行动，我要如何与你们取得联系？如何向大家传递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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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朱蒂边听边点头，“我来想想办法，你们安心准备。”
    “好，拜托了，”黎白安想了想又说，“对了，工位上方的灯管能反射下方的景象，说不定能利用上。”
    “好的。”
    黎白安最后嘱咐他们不要离开房间，要等她去敲门。
    9点钟，送走第一波来查房的保安。
    黎白安召唤出程素。
    程素有了昨天的经验，对于待在房间里已经很熟悉了，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黎白安要先独自出发。
    她必须从工厂的培养球里背回2具空白异种，放在罗剑和蓝珀的房间里充数。
    这就是她房间里上一位房客想到的办法。
    第38章
    如果目标明确，直奔工厂去捞异种， 1个小时足够往返。
    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普通人也能做到这一点，来为自己争取夜游的时间。
    副本不设置死局。
    黎白安全程飞奔，为了能节约一些时间，她特意站在离换乘楼梯近的车站口。
    地铁呼啸而来，她走上列车，视线的余光看到有什么在站台另一边一闪而过。
    或许还有其他人在行动。
    但黎白安不在乎。
    谁都有求生的本能，即使不跟随她，也有行动的权利。
    只要不妨碍她。
    她在终点站下车，身后的影子有意与她拉开距离。
    对方还算懂事。
    她没有去特意关照，按照昨晚的行程，先上到18层，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回到工厂。
    这次她没有在铁网通道上过多停留，顺着楼梯下到地面。
    张总和其他在这层工作的员工在角落上铺了防潮垫，大多都已经睡了。
    也有人无法入眠，瞪着眼睛注视着她。
    黎白安冷冷地看回去，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之前，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她用眼神明确告诉这些人，如果有人捣乱，她不介意把人扔进培养球里。
    她爬到培养球上方，从里面捞出两具空白异种。
    离开培养液的异种像鼠妇一样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
    黎白安用绳子吊着他们，把这些违规批人皮的异种放到地面。
    那些醒来的员工已经顾不上掩饰，张大嘴盯着她的举动。
    她等着异种们身上的培养液基本干了，把他们装进从杂货间翻出来的麻袋里，一路拎回18层。
    墙壁里的异种们听到动静，又开始撞击墙壁。
    夜深人静，撞击声分外挑动神经。
    黎白安成功在1个小时内扛着麻袋返回宿舍。
    她在宿舍门口偷偷朝里面观察，与来查房的保安错开，然后闪身进入罗剑的房间。
    “老大，你这是去哪了？这麻袋看起来挺沉……啊啊！”罗剑看到黎白安从里面掏出一个装在人皮里的东西，忍不住失声叫道，又在黎白安的一记眼刀下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后面还有不少事要做，黎白安没心情训斥他，简单解释道：“把这个异种留在这里，你的房间里就算有人了，保安会判定你的房间检查合格。”
    罗剑疯狂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空白异种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自己的被子，再回过头时，他家老大已经离开房间了。
    黎白安去了蓝珀的房间。
    如法炮制，解放蓝珀。
    “还真是丑恶呢，这种生物。”蓝珀摇头道。
    “凡是被欲望侵染失去底线的生物，都是这般丑恶。”黎白安在麻袋上擦干手。
    蓝珀深以为然，“是啊，抛开外貌，人类和异种还挺相像的。”
    应对完宿舍的规则，三人立刻回到站台，等待去大厦的地铁。
    即将路过换乘站时，罗剑朝站台上张望，“我们回去时是不是要原路返回，还从这里上车？”
    黎白安计算着后面要走的路线将要花费的时间，没有回答。
    “如果还要回到站台的话可就麻烦了，这么多人从办公室离开，简直是一场大逃杀。诶，你们看到站台上刚才有东西闪过了吗？好像是个人。”
    黎白安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站台上是有些东西，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他们。”
    罗剑咽了咽口水，乖乖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黎白安顺利地带着他们乘坐货梯，回到最熟悉的18层。
    方便罗剑确定着客梯的情况。
    “这里也有拉手，看来每层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搭乘客梯。我们要从这里进去吗？”罗剑问。
    黎白安摇头道：“现在没人来阻拦是因为我们没有留给他们确凿的把柄，18层的监控最多，不能在这里上客梯。”
    她带罗剑和蓝珀躲开监控，钻进货梯旁边的安全通道，来到工厂。
    第一次见到工厂的两人都露被眼前上千名麻木的工人和半空中的巨大培养球所震撼。
    不过留给他们惊诧的时间不多。
    黎白安率先走到客梯前。
    客梯有两部，左右两边和中间各有三道门柱，每个门柱上都有一道隐藏在墙中的红色拉手。
    他们一人守住一个拉手，随着黎白安的一声令下，三人同时扳动拉手。
    几秒钟后，电梯上方显示楼层的数字从1变成了2，驱动客梯的计划成功。
    其中一部客梯到达6层，蓝珀进入电梯，确保电梯门处于打开状态，黎白安和罗剑将拉手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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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三人都进入电梯后，电梯门自动关合。
    罗剑按下那个有特殊图腾的按钮，楼层按钮盘旁边一块手机大小的铁皮缓缓上升，出现了另一组新的按钮盘。
    “c组长带我们去组装仿生人时就是这样操作的。”罗剑说。
    “你记住了他的所有操作，不错。”蓝珀向他挑起拇指。
    罗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黎白安观察着新的按钮盘。
    它与旁边的近乎对应。
    罗剑说过，按照时间计算，他们去的操作间位于地下，那么新的按钮盘代表的是地下楼层。
    也就是说客厅现在能到达地下2层、地下6层、地下16层和地下18层。
    地下2层倒是不必去了，相当于负2层，是车库。
    地下6层是c组工作的操作间，但是罗剑去的操作间只有8个操作工位，其他空间还是未知。
    “先去地下6层。”黎白安说。
    罗剑紧张道：“老大，确定吗？用紧急方式打开客梯可能选择一次楼层，下次再去我们要重新扳动拉手。”
    黎白安点点头。
    蓝珀按下楼层，电梯平稳下降。
    “电梯一停下，你们先去找拉手，我去较远的地方看一下情况，一旦有问题，我们立刻回到电梯轿厢里面。”黎白安说。
    “好的。”
    电梯门打开，比地面之上更加阴森的冷气涌入轿厢。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电梯内的灯光能照亮一小片空间。
    蓝珀和罗剑在门柱上寻找拉手，黎白安飞速躲在第一扇门后。
    “那里就是操作间。”罗剑低声说。
    黎白安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里面是一间空间较大的实验室。
    仿生人的手臂和腿部对方在角落，实验台上有暂时收起的内脏和眼球。
    她没有进去的打算。
    沿着走廊继续前进，她面前有一扇门，门后是刺眼的白光和机器运行的嗡嗡声。
    黎白安推开门，眼前一片空荡。
    而脚下，数以千计的工人正在将人皮包裹在沉睡的异种身上。
    空间布局与工厂极为相似。
    她忽然想起令人如同置身宇宙的1层。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那个空间四周都是镜子，这也是副本给出的暗示。
    以1楼为中心，地上和地下的空间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称的。
    比如地上6层和地下6层，都是容纳大量工人的工厂。
    再比如地上2层和地下2层，都是在一定程度上与外界连通的地方。
    那她最应该去的是对应他们新员工所在工作区，即地下18层。
    真是吉利。
    不过在此之前，她很好奇他们在地下16层安排了什么。
    黎白安回到客梯处，蓝珀和罗剑已经拉出了拉手。
    他们三人各司其位，同时扳动拉手。
    被罗剑卡主门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罗剑进去查看，“楼层按键被重置了，大家可以进来了。老大，我们去哪一层？”
    “地下16层。”黎白安说。
    地上16层是员工食堂，地下对应的不知道是什么，异种大食堂吗？
    那些异种不会以被淘汰的员工作为食物吧？
    电梯运行速度不慢，只稍一思考，轿厢便再次停下。
    电梯门自动打开，外面是刺眼的白炽灯光。
    罗剑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有人来抓他们吧，不过即使就算有人来抓他们，他也要完成好老大吩咐的安排，先出去找到拉手。
    罗剑深吸口气，顶着光就要往外跑，被蓝珀一把拉住。
    他惊讶地发现身旁的两个姐姐都非常沉得住气。
    “出去时要当作无事发生。”黎白安淡淡地说。
    罗剑放在挡在眼前的手，电梯外面的场景一点点映入眼睛。
    外面是干净整洁的休息大厅。
    长相各异、年龄不同的人们穿着统一的白色病号服，在大堂里休息、交谈。
    没人关注他们的到来。
    黎白安谨慎地迈出轿厢，眼前的这一幕场景像是副本外世界的某个疗养机构。
    “欢迎三位。”经理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罗剑熟练地捂住自己的嘴，咽下喉咙里的惊叫声。
    黎白安忽然想起，经理其实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即使白天经理在工厂出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时，也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经理很有可能误将他们当作客户了。
    果然，只听经理公式化地介绍道：“尊贵的客人们，这里是我们的生活适应区。想必经过前面几个环节的展示，您已经了解了我们的主要项目和项目流程，在您陷入沉睡之后，只需要四到五天的时间，您就可以熟练地使用人皮。”
    蓝珀低声道：“这些'病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异种？”
    黎白安轻轻点头。
    经理还在介绍道：“人类的生活与我们不同，他们有很多奇怪的礼仪和复杂的社交方式，但是您无须担心，在您的意识恢复之后，可以在生活适应区，也就是这里，得到充分练习。我们将为您提供最长为期一个月的适应训练。”
    “成为人类，摆脱歧视，商盈公司是您最好的选择。”经理向他们鞠躬道。
    啪、啪。
    掌声在他们身侧响起。
    一位组长向他们走来，“经理，不用向他们介绍了，他们不是我们的客人，而是我们的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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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经理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脸皮哆嗦着就要发怒。
    组长欠欠身，拦下他道：“您不必为此操心，这几位员工或许能委以重任，请让我与他们单独谈谈。”
    经理的目光在组长和他们的脸上逡巡，最终沉默地离开了。
    黎白安现在能看清组长手臂上的臂章。
    这位是c组长。
    老熟人了。
    黎白安淡淡一笑：“你想和我们谈什么，主视角？”
    第39章
    被黎白安点破身份的c组长没有否认，也没有慌张。
    “看来你是三人中的负责人，我的组员。那请你和我走一趟，另外两位请在这里稍事休息。这里的食物饮品可以随意享用。” c组长说。
    c组长是礼貌客气且不容置疑的语气。
    黎白安眨了下眼，示意他们不必担心，自己跟随c组长重新进入客梯轿厢。
    在罗剑和蓝珀略带不安的注视下，客梯门缓缓闭合。
    现在只剩下c组长和黎白安两个人。
    “你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的？”c组长问。
    “原因有很多，你的眼神、你的行为和其他三位组长还是不一样，你更像一个'人'，不过最直接的是一对一对谈时你说过的内容，以及刚才你对经理的态度。”黎白安说。
    “哦，看来我还是太大意了。”
    “是啊，我现在杀了你就可以通关了，你竟然还敢和我单独坐电梯。”黎白安轻笑。
    c组长微笑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您是我们传说中的某位神明吧，主神大人？”
    黎白安没有回答。
    “这个副本是所有副本中涉及游客和异种最多的，也因此被有心人利用，成为异种违规变成人类的'更衣间'，是有钱的异种屠戮人类游客的工厂。”c组长说。
    “你不喜欢啊？”
    “他们玷污了我的回忆。”c组长认真地说，“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他们利用了我。”
    电梯停下，已经到了地下18层。
    两人都没有急于离开，对话还在继续。
    黎白安说：“以一己之力支撑近万人的场景，你这个主视角很不简单。”
    “想必您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c组长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人类是以情感为食的生物，以知识作为最深印象的没有几个。即使个别人的深刻记忆与知识有关，也是与背后的情感有关，比如求知、解惑、顿悟、遗憾之类的感情挂钩。以知识为食的，”黎白安看向c组长，“是人工智能。”
    c组长的蓝眼睛中闪动一下，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带着不见生气的死板。
    “不过，”黎白安话音一转，“你现在变成异种了。”
    她走出电梯。
    这里没有电梯间，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一处有雾蒙蒙的红色灯光。
    “有一位以神明自居的人帮助了我，像随手救助一只流浪狗，” c组长跟在她身后来到电梯外，自嘲道，“另一位神明选中了我，让我成为这个副本的主视角。原谅我并不谦虚地说，只有我才能支撑起这个人数众多的副本。”
    c组长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黎白安了然，c组长是指自己的大脑运转速度，人类是无法同时承载和计算如此复杂的副本模型，只有人工智能可以做到。
    “那两个人你知道是谁吗？”她问。
    “不知道，网络上没有他们留下的信息，偶有一些普通人目睹了神迹发布到网上，大多也难辨真伪。不过从这两位神明对我做的安排，不难看出他们另有图谋，不怀好意。我能感受到我只是这个沙盘世界中一个待选择的灵魂，在神明面前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你要小心，主神大人，他们对你也并非善意。”
    黎白安知道，有不少“老朋友”惦记着她呢。
    “前面那个是什么？”黎白安朝那处红色灯光扬了扬下巴。
    c组长在前面带路，他们一同穿过脚下弥漫的雾气，来到整层楼的中心。
    “这是一个水池？用来招财的吗？”黎白安想起酒店门口的那些吞云吐雾的风水摆件。
    “差不多，”c组长微笑道，“这个叫转生池。”
    “哦，没有成为副本角色的异种想要披上人皮，要通过转生池？”
    “是的。披上人皮后的异种无法像被选中的异种在副本结束后进入只有异种生活的空间，但是可以混入人类社会，享受神明为人类打造出的文明社会。”
    现在这层没有即将进入休眠的异种， c组长张开手掌在空中一滑，全息屏幕便出现在眼前，演示转生池的用法。
    决心躲藏到人类之中的异种会跳进转生池中，大约5分钟后，异种会从池水中浮出来，那时已经失去意识，原本光滑黏稠的体表长出许多细小的“小手”。
    有专门的机器将经过转生池洗礼的空白异种运往地下6层，他们将在黎白安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工厂里被缝进人皮中，然后被送进地上6层的培养球。
    “这就是完整的'蜕变'流程。”c组长关闭全息屏幕说。
    “你希望我做什么？”黎白安迟疑地看向c组长，“你知道游客的通关要求是什么吗？”
    “我知道，杀死主视角。主神大人，我不担心这个，”c组长礼貌道，“我更希望您能帮我结束这一切。”
    “只要我通关了，也就是杀掉你，这个空间就会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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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c组长摇了摇头，“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没这么简单。一旦我出现意外，利用我的那位神明，会让他的手下激活我的备份，重启这个空间。”
    “你知道那个人的手下是谁吗？”
    “他混在新员工里，叫廉恶。”
    黎白安了然一笑，“哦，我知道他。”顿了顿道，“副本里游客不能杀游客。”
    c组长点头道：“是有这样的规定，所以我们需要计算好时间。您杀掉廉恶后，我会立即启动自我毁灭程序，副本中逃生的'门'会出现。您有5分钟的行动时间， 5分钟后副本的坍塌和对犯规游客的清理会同时开始。”
    “这个5分钟是如何计算出来的？而且我现在干掉你就可以通关，为了你的解脱去杀廉恶，对我没有意义。”黎白安说。
    c组长解释道：“时间是根据经验得到的，这个副本虽然一直没有游客通关，但是也有不少人联合起来干掉所有的老员工，然后逃出去。”
    “至于您提到的好处，” c组长半仰着头思索一会儿道，“我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您的。”
    黎白安的动作一顿。
    “请您不要嫌弃，我作为这个高度电子化的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人工智能，对您会有帮助的。我在现实世界有一个备份，您离开副本后将我激活，并输入一段代码，我会为您所用。” c组长诚恳道。
    这个交易不亏，但是——
    “你这样做图什么呢？”
    “解脱，即使是人工智能，也不希望自己永远作为恶人手中的工具。比起那两位邪神，您不急于杀戮，愿意听我陈述副本背后的隐情，因此我更相信您，主神大人。” c组长说。
    “我要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我随时等待您的回复。” c组长欠身道。
    他们回到地下16层。
    蓝珀和罗剑一人一杯咖啡，边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边等待黎白安回归。
    “老大。”罗剑立刻迎了上来。
    她对两人点点头，“我们走吧。”
    c组长礼貌欠身，为他们刷开电梯门，送他们回到地上1层。
    第一次看到宇宙星辰般的空间，大家都有片刻沉迷。
    “门会在这层出现。” c组长在黎白安耳边低声说。
    这和黎白安预想得差不多，地下与地上互为现实与副本的倒影，1层是分界线，是最有寓意的地方。
    确定完门的位置后，他们三人改坐货梯，c组长在电梯门外鞠躬至电梯门合上。
    “找到出去的办法了？”蓝珀问。
    “找到了，但是还需要精准的计算时间。”黎白安略有些疲惫地说，“明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太好了。”罗剑高兴道。
    三人回到宿舍的各自房间，罗剑和蓝珀不得不和一具空白异种共度余下的夜晚。
    黎白安收回程素，难得休息了几个小时。
    转天，走廊里一有声响，黎白安就醒了。
    等出了这个副本，她一定要好好睡几天。
    黎白安的盟友们没有特别早去上班，他们知道黎白安今天不去办公区，必须在早晨商量好。
    “今天大家最重要的工作是准备离开副本。”黎白安开门见山地说。
    大家愣了一下，瞬间欢呼起来。
    “真的，这么快？”
    “快什么，你还没待够啊。”
    “不是不是，老大太有效率了。”
    黎白安示意这二十多个人稍安毋躁。
    “出口开启的时间只有5分钟，我会想办法提前通知你们，到时大家要注意看朱蒂给你们的信号。”
    “好的，老大，出口在哪里，我们大概什么时候时间去，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大概范围？”
    黎白安摇头，“我现在能告诉你们的，就是听朱蒂的安排。”
    “那我们一天都要盯着信号吗，这也太费精力了。”
    黎白安好笑道：“只需要盯一天信号就能离开副本，怎么，你们觉得这也很难吗？”
    大家瞬间安静。
    虽说是盟友，可他们对黎白安好像没什么帮助，现在居然开始提要求了。
    “还是说你们不信任我？”黎白安思考道。
    “不不不，老大，只要你能带我们离开，您的安排我们一定照做。刚才主要是我们对自己不够信任，担心错过信号耽误了您的指令。我们今天一定等待朱蒂小姐的信息。 ”
    大家纷纷表态。
    黎白安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她最后对朱蒂、罗剑、蓝珀祝福道：“出口在1层，到时罗剑可以带路。朱蒂我大概会在上午10点左右通知你具体时间，那时我们在18层的卫生间见面。之所以没告诉他们具体的安排，是因为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们不利。蓝珀，麻烦你照看他们。”
    蓝珀笑道：“我猜到你的打算了，放心，朱蒂和罗剑跟着我没问题，而且至少我们组的组员，我能压得住。”
    朱蒂对她竖起拇指，“不用担心我，我经历过很多个副本了，这点行动不在话下，保证完成任务。”
    罗剑焦虑道：“我来带路？还是用拉扳手的办法吗？1层可以直达吗？”
    朱蒂拍拍罗剑的肩膀，笑道：“小同学，别紧张嘛。货梯就可以到1层，你只需要配合我的行动就行。姐姐罩你。”
    黎白安见大家都明白了行动的程序，不再多说，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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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她与三人一起来到商盈公司负二层的电梯间，目送他们进入轿厢。
    按照昨天b组长交代的话，已经有负责的组长在负2层等待他们这些被淘汰的员工了。
    今天负责接送他们是c组长。
    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到了。
    黎白安走到c组长身边，低声说：
    “组长，我考虑好了，我们合作吧。别让我失望。”
    第40章
    黎白安已经抛出橄榄枝。
    c组长知道现在轮到自己拿出诚意。
    他目视前方，嘴巴不动，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说：“我会安排廉恶在10点30分到2层的会客室，他今天会和客户汇报新一批货物的出荷情况。”
    “门会几点开？”
    “这取决您解决廉恶的时间，在您解决廉恶后，我将启动自毁程序。您只需要我倒下后的10分钟内到达1层，就能通关副本。” c组长说。
    “其他人离开副本的时间呢？”
    “我消失后副本不再运行，他们只要在1小时内走出门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c组长从西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不动声色地交给黎白安。
    “这是您要求的代码。”
    黎白安收下u盘。
    脚步声在电梯间外响起，另外3个被淘汰的员工陆续到达，跟随c组长前往6层的工厂。
    工厂的工作没有人监视，黎白安无需去完成所谓的指标。
    她单独把刘欣、卫礼礼、衬衣男叫到一旁。
    “今天我们就能离开副本。”黎白安开门见山地说。
    她告诉他们可以乘坐货梯，也可以开启客梯到达1层，然后说：“ 11点30分开始行动，你们有半小时的时间。”
    她有意将时间错后，以免横生枝节，影响她逃脱副本的审判。
    “那这里的其他人呢？”卫礼礼问。
    “他们看到你们行动，不会坐以待毙。我建议你们不要透露我告诉你们的方法，人心比你们想象得复杂，到时候你们没能离开，反让别人抓住机会。”
    卫礼礼郑重道：“我明白了。”
    黎白安看卫礼礼毕竟年纪小，又补充一句：“带走愿意跟随你们的人，那些叫不醒的就算了。”
    她望着身边在流水线上重复工作的那些人，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神采，昨天无论是刘欣发病还是她进出培养球，这些人都是一点反应也无。
    没有窗户的工厂永远只有微弱的灯光，她望着那颗用无数亡魂孕育新生的培养球，等待着时间到来。
    10点钟，她沿着那条秘密通道走到18层。
    18层的门口有保安，不过守卫盯着办公区的方向，背后是盲点。
    黎白安敏捷地避开保安和监控，躲进女洗手间，朱蒂已经在那里等她。
    “你可算来了，我一直担心你被他们发现。”朱蒂激动地抱了抱她。
    黎白安拍拍她的肩膀，“小场面，稳住。现在记住我说的话。”
    她告诉朱蒂的时间是11点15分，比卫礼礼他们早15分钟。
    一方面朱蒂他们要确保行动时不触发规则，以免被保安抓住，另一方面他们距离1层稍远一些。
    “保安有可能被解除，你们见机行事。你要想办法将11点15分这个时间通知大家，都时候你们可以选择乘坐客梯或货梯。如果其他人失控，影响你们进入电梯，还可以选择沿着安全通道到达6层，通过那层的电梯下楼。”黎白安细致地嘱咐道。
    “我知道了，嗯……出口开启的时间有限制吗，我中午吃饭前通知大家还来得及吗？今天组长们不允许我们在工作时间随意说话。”朱蒂问。
    黎白安摇头道：“那太晚了。出口12点关闭，一定要按照我告诉你的时间行动，尽快离开副本。”
    “好的，好的。”朱蒂咬着嘴唇，感觉自己肩负很多人的生命。
    黎白安想了想说：“一旦你开始行动，其他人会自觉跟上，告诉大家确切的时间只是为了提高行动效率。我记得，我和盟友们说过提到过头顶上的电灯形成的反光镜吧。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座位像一个坐标或者棋盘？”
    朱蒂眼前一亮，“原来如此，我可以通过这种形式告诉大家时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蒂不是爱说大话的性格，既然她有打算了，黎白安就不再追问了。
    “你现在要工厂吗？”
    “嗯，不用担心我，回办公区吧。”
    朱蒂点点头，离开了卫生间。
    她路过前台时，从零食区抱了许多瓶装水，回到办公区后分发给大家。
    她如此友爱的举动，得到了组长们的默认。
    “喂，我这里怎么没有水？”有人不满道。
    朱蒂解释道：“稍等，还没有发完。”
    他们的对话立刻被组长打断，警告他们不要未经允许在上班时说话。
    朱蒂发水的方式依旧很奇怪，但是没人再因为一瓶水引发组长的不快。
    新员工们尤其是黎白安的盟友们深知今天要有行动，因此都关注着朱蒂的一举一动。
    起初，朱蒂按照列发，前两列每个人不漏，连被淘汰的员工座位上都放了矿泉水。
    她愿意费这个事，其他人也懒得说什么。
    但是左边a区、 b区的最后一列，她完全忽视了，直接将水给隔了一列过道的c区和d区。
    右侧办公区的第一列所有人都有水，后面两列的人好像没什么规律了，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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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直到朱蒂将最后两瓶水放并列放在过道中间，才有人恍然大悟。
    虽然组长很快回收了这两瓶水，并且斥责朱蒂不要破坏办公环境。
    但是大家已经领悟到了关键。
    那两瓶水在过道中间充当了“冒号”。
    摆了水的座位能想成一张有网格的图，通过黎白安曾经告诉他们的头顶的反光镜，能看出这张图像电子表的表盘，显示的数字和符号是“11:15” ，也就是11点15分。
    朱蒂在告诉他们行动的时间！
    不少人都朝朱蒂暗暗点头，表示他们接收到了信号。
    c组长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快要到了。
    10点50分，c组长走向电梯间，同样离开办公区的还有a组的副组长廉恶。
    c组长先将廉恶送至2层会客厅，体贴地为廉恶留出与客户洽谈的空间，回到客梯上到6层。
    黎白安已经在电梯门口等他了。
    电梯上， c组长问：“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杀掉那位？”
    黎白安淡淡一笑。
    她不准备告诉c组长自己的杀人方式，因为这涉及她的底牌，也就是上个副本给她的奖励。
    “我大概等待多长时间？”c组长又问。
    “你不需要等待，只需要一瞬间。”黎白安说。
    合作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一切都已准备好，c组长没有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后悔的理由。
    他对自己在廉恶死后的自毁毫不担心，因为他深刻知晓很多生物进化的终极就是消亡，这让他既能摆脱控制，又产生自己也有了生命的错觉。
    身体里充满奇妙的满足感，他愉快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杀戮。
    电梯到达2层， c组长将口袋里的员工卡交给黎白安。
    如果一切顺利，她一会儿就要自己离开了。
    黎白安两根手指一夹，手下员工卡，走下电梯。
    在c组长的预想中，黎白安会与廉恶交谈几句，让他放下警惕，然后再动手，得手后威胁那些作为客人的异种不要轻举妄动。
    但他只猜中了一点。
    黎白安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如她那天来面试时一样，坐了10位客人，而客人们的面前是意气风发的廉恶。
    c组长谨慎地站在门外。
    廉恶诧异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
    “你，一个落魄主神，还想让我事事汇报？不是在天庭号上的时候了，黎白安，一手好牌被你自己打得稀烂。我呸！”廉恶得意道。
    黎白安不受他的激将法，“烂肉被挑出肌理时，总要形成伤口。廉恶，告诉我，你成为了谁的信徒？”
    廉恶哈哈大笑，黎白安静静看着他发疯。
    信徒隐瞒自己的神明是不敬，廉恶说与不说都要得罪背后之人。
    “那才是一位真神，是在时光洪流中得到洗礼的了不起的人，不是你这种年轻女人能够企及的。你蹦跶不了几天了。”廉恶阴狠地说。
    “哦，你的神明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你既然对'年轻女人'这么敏感，在水蓝星塑造盘古大神的形象，妄图取代女娲大神在人类心中的地位，这件事也是你们做的吧。”黎白安推测道。
    廉恶瞬间愣住，他、他这么说了吗，黎白安是怎么知道的？
    “你确定不坦白背后之人是吧？”黎白安问道。
    廉恶再次龇起牙，那些侮辱、贬损、打击的话已经在口腔中酝酿好了。
    但下一秒，廉恶的头猛然爆炸。
    碎裂的头骨、破碎的大脑、爆裂的眼珠和其他血肉一起飞溅得满墙都是。
    无头尸体像倾倒的巨塔重重砸在地毯上。
    黎白安嫌弃的后退一步。
    原来“灭世之息”是这个效果。
    【“黄泉旅馆”副本主神专属奖励：灭世之息。拥有这个世界的主神，无论人类或异种都是您管辖之下的生灵，奖励或惩罚他们是您的特权。灭世之息可以击杀任意生物，不受对方的强弱、身份或副本规则等限制，在场者会对使用者产生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情，每7天可使用一次。仅可在副本内使用。 】
    她看向那些原本需要她震慑一下的披皮异种们。
    视线所到之处，异种们纷纷双膝发软，跪倒在地，口中高呼：“主神降临，听从旨谕，随时待命，以供驱使。”
    黎白安暗自好笑，看来恐惧可以提升智慧，异种们都能出口成章了，仿佛之前背着她搞小动作的不是他们。
    黎白安转头看c组长。
    她该做的做完了，廉恶在这个星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该c组长践行承诺了。
    c组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速有些超过负荷，他甚至没看到黎白安做了什么，敌人就在一瞬间消失了。
    不过很好，这已经足够了。
    c组长露出一如既往的得体微笑，启动了脑内的自毁程序。
    双眼闭合后，如同断电的玩具扑倒在地毯上，与廉恶的尸身相隔一头的距离。
    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
    这是主视角死亡的讯号。
    距离副本清算还有5分钟。
    如果她不想为杀死廉恶付出代价，就该离开了。
    黎白安抛下一屋子新收的异种信徒，从容地用c组长的员工卡刷开电梯，乘坐客梯到了1层。
    星图般璀璨的光芒中，原本无法打开的大厦大门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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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黎白安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电梯，希望朱蒂他们还有卫礼礼他们都能顺利离开，随后踏入光芒之中。
    刺眼的强光从眼前褪去，视线中再次浮现出地铁上的场景。
    黎白安眯起眼睛，她回到现实了？
    坐在她对面的是换乘站台上已经变成异种的男子，现在他变成了一具变异的尸体。
    除了黎白安，这个车厢的乘客都已经死了。
    行驶中的列车慢慢停下，列车门打开，一群武装齐备的人冲进了车厢。
    这些人身穿制服，人手一把电磁枪，枪|口纷纷指向她。
    在这些人身后，有人大步走来。
    他摘下制服帽，露出银色的头发、深蓝的眼眸和那张熟悉的面孔。
    齐千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嗡嗡——新的短信来了。
    第41章
    身着黑色金扣制服的齐千里走过前排的同事，帽檐下深蓝色的眼眸闪着锐利的眸光，像海面上反射的阳光。
    他走到黎白安面前，抬手按下对着黎白安的枪口，偏偏头示意下属后退。
    “嗨。”黎白安微笑道。
    齐千里语气肯定道：“你刚从副本出来。”
    黎白安左右打量一眼，眉头微皱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还活着的人会陆续回来。门出现的那一刻，你们的时间会和现实同步。”齐千里解释道。
    两人说话间，外面喧闹起来。
    “队长，第2车厢有人出来了。”有人高声喊道。
    齐千里微微点头，目视着黎白安说：“麻烦和我走一趟，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他带着一群看起来不好惹的人，这群人还有不好惹的武器，这个请教就不太容易被拒绝了。
    “好的，我的荣幸。”黎白安审时度势道。
    齐千里被她那一点点的阴阳怪气说得神情一顿，张口解释道：“我不是……算了。”
    他本想说他不是威胁她，或者带着这么多人来抓她，只是碰巧他们这支队伍一起来执行任务。
    不过解释没有什么意义，一方势单力薄，一方人数众多是目之可见的事实，他要是一味强调自己没有强迫的意思也很无聊，因为眼下他就是需要黎白安的帮助，不希望她拒绝。
    “你们两个先带黎女士去车上，其他人跟我走。”齐千里对身旁的下属说，又对黎白安道，“我去旁边看一下。”
    齐千里离开了这节地铁车厢。
    黎白安站起身，她注意到那两位年轻兵士抓紧了武器，只得露出十二分的亲切笑容：“你们齐队长说的车在哪里？”
    两名兵士一前一后，带着她离开列车，沿着站台，朝楼梯走去。
    站台一侧是电路不稳、灯光闪烁的广告牌，另一侧是停泊的列车，不少车窗上都溅有骇人的血迹，不时有呼喊声和啜泣声响起。
    副本中的游客不断地通过黎白安找到的门，回到现实。
    “黎白安！”
    她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两名兵士随着她一起停下来。
    靠近车门附近的兵士拦住挣扎着要跑来的朱蒂，朱蒂大叫着她的名字，仿佛她要被带去刑场。
    黎白安朝朱蒂挑起拇指，示意她自己一切都好。
    朱蒂果然平静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她信息联系。
    黎白安点点头，离开了站台。
    地铁站外的晨光耀眼又微暖。
    她在地下和写字楼生活了两天，却感觉像是半个世纪没有见到过阳光。
    两位兵士请她坐进一辆纯黑色的越野车，车窗膜深得从侧面看不到里面是否有司机。
    她坐进后排，两个兵士在外守着车门，以防她逃跑，也防止有人窜进车里袭击她。
    黎白安自己坐在后排，掏出了手机。
    通关新副本的结算来了。
    【“社畜一日”副本主神专属奖励：透明伞。拥有这个世界的主神，无论晴天雨雪都是您管辖之下的天象，不受天气影响是您的特权。透明伞可以伸缩、防御和攻击，使用者可根据所处文明的科技进行改装。可在水蓝星和副本内使用。请选择“领取”或者“不需要”。 】
    当然是要领取了。
    但是现在她手里凭空出现个东西很扎眼。
    不领取也不行，她得抓紧把所有短信都删了，不能让齐千里所任职的势力发现。
    黎白安想了想，按下了“领取”的链接。
    下一秒，黎白安双膝之上出现一柄60厘米长的便利店常见透明伞。
    黎白安握住白色塑料伞柄，在脑中疯狂想着“缩小、缩小”。
    紧接着，透明伞白雾一闪，变成了一柄插在夏日饮品上的小纸伞。
    黎白安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到她的情况，把手臂放到车窗之下，点开手表，将雨伞收到手表之中。
    她曾经问过程素，手表是否能收纳物品。
    程素说，她看到桃源乡的门口有3个格子，应该是可以存放物品的。
    她们当时在上一个副本的宿舍房间里，将房间里的枕头、被子和卫生间的漱口杯放进去又拿出来，尝试了让程素带进去和自动收纳，效果略有不同。
    现在这样将手表当作随身空间的，只能存入3件物品。
    如果由程素带进空间，那局限于程素能拎起的重量，但是黎白安不能随时召唤出来，只能由程素拎着，所以必须先召唤程素，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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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战斗中不适用，但是平时放点东西也还可以，前提是她和负责搬运物品的异种关系一定要好。
    现在桃源乡里只有程素，她倒不用担心程素会罢工。
    收好任务奖励，黎白安手指飞点，清空了所有短信和聊天记录的缓存。
    两分钟后，车门锁扣打开，齐千里从另一边坐进后排。
    两个兵士分别坐入正副驾驶室，启动车辆，驶离了地铁站。
    黎白安透过车窗，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此时位于希尔市的市中心，刚才出口是地铁站仁贾站e口。
    仁贾，仁义的买卖，不过商盈大厦的那种买卖到今天就终止。
    “你要大学毕业了吗？”齐千里忽然开口。
    他似乎不急于问副本有关的事情，随意聊着日常话题。
    “是啊。”
    “找到工作了吗？”
    “嗯，去一个朋友的公司上班。”黎白安说的“朋友”是指黄泉旅馆中认识的洪亮。
    其实齐千里也认识，但她就不想把自己的行踪轨迹交代得一清二楚，如同犯人一般，何况齐千里的背景她还不清楚，说得越多越被动。
    她打量着齐千里身上的制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齐千里注意到她的目光，坦率地说：“刚才没来记得介绍，我隶属于希尔市的危险情报局，简称危情局。现在卷入副本而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危情局在调查这件事。”
    “你们这个机构是不是只招应届生？听起来像有编制的。”处于找工作阶段的毕业生黎白安，对这个话题分外敏感。
    齐千里淡淡一笑，“我们吸纳各种人才，入职要求没有唯一标准。”
    “那这两年的标准是什么？”黎白安问，多知道点招聘信息总没坏处。
    或许是因为她和齐千里之间的气氛和聊天的内容都很轻松，坐在副驾驶的兵士小声和旁边的人嘀咕：“队长入职很多年了，哪里知道最近的标准。”
    前后排之间隔着一层防爆隔断，能起到静音效果，而且兵士说话的声音非常小，按理说坐在后排的普通人是听不到的。
    然而坐在后排的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这句小声吐槽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黎白安也不提兵士的话，只恍然道：“原来齐队长比我年长很多，失敬失敬。”
    齐千里不肯定也不否认，“我入职的方式比较特别，对你没有参考意义。”
    黎白安想了想，忽然回忆起希尔市的高中有特别学校，定向培养那种。
    这个危情局武器精良，气质严谨高端，里面的工作人员大概率要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甚至开设专门学校培养合适的人才。
    齐千里说不定是大学，不，高中时期就已经入职，用任务成败作为考试成绩那种。
    两人一路上没有讨论任何副本相关的话题，也都没再多说自己的事情。
    在沉默和偶尔赞叹几句好天气中，驶入危情局的地下停车场。
    从地铁站到停车场的位置，齐千里没有特意隐瞒路线，但驶入地下后，前排开启了某个按钮，车窗和防爆隔断变成全黑，完全看到不到外面的景象。
    大约20分钟后，车窗重新打开，黎白安看到外面的地下水泥墙壁，修建得如同地下人工碉堡。
    “请把手机交给我的下属暂时保管。”齐千里说。
    手机没有信号，留着也没用，该删的她都已经删了。
    黎白安将手机递给刚才坐在副驾驶、现在为她拉开车门的兵士。
    “这边请。”齐千里说。
    轿车旁边的墙上门后是铺着软地毯的走廊。
    她进入一间类似警察局询问室的房间，眼前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
    她相信这个房间有不少于4个摄像头。
    “现在，我们来谈谈副本吧。对了，这里有很多监控和监听，不是针对你，只是便于复盘我们，寻找第一遍没能发觉的问题。请坐。”齐千里解释道。
    所以齐千里在车上不聊副本的内容是因为周围没有录像。
    “齐队长，这样就没意思了。先说说我配合你们，能得到什么？”黎白安坐在他对面，放松地靠着椅背。
    “不好意思，坐在你这个位置的通常都是一些棘手的家伙，”齐千里歉然笑道，“这种方式习惯了。”
    齐千里轻咳一声，重新介绍道：“这里是危情局，这次请你来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了解地铁站副本的情况。这是一个在你之前只有五六个人活着走出来，但在出来后全部陷入癫狂的副本。”
    黎白安了然道：“其实你们没必要担心，我通关之后这个副本消失了。黄泉旅馆那个也是这种情况吧。”
    齐千里点头，“对，但是不同副本会透露出不同信息，我们要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了解副本的情况。”
    “你们询问其他人了吗，现在有多少人逃出来了？”黎白安问。
    “目前有超过50人重新回到地铁站，我们之后可能会询问他们。但你是第一个出来的，而且以我对你了解，你是真正破解副本的人。”
    “所以你们想通过我了解副本，然后通关更多的副本？”
    “是的。起初副本被认为是某些特定团伙的恶作剧，随着失踪和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副本的性质上升为犯罪。但是像你刚经历的那个副本，有上千人死亡，已经超出了普通犯罪的程度，被定性为恐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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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齐千里顿了顿，“这是希尔市官方的说法，危情局认为，副本不是简单的犯罪行为或恐怖袭击，而是存在超越现有科技水平的高级文明在操控。”
    他两手相交放在身前，对黎白安说。
    危情局的看法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但是即使知道了真相，他们也还是无能为力。
    副本事件程度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黎白安保持沉默。
    “如今人类是棋盘上被肆意摆布的棋子。一个副本能造成数千人死亡，那会不会出现死亡人数更多的副本，人类会不会被副本削减至灭亡？这些是我们最为关心的问题，而不单单是通关副本，拿到那些所谓的'奖励'。”
    嗯，这还有点格局。黎白安在心里默默给予了一些肯定。
    终于开口道：“所以你们有什么打算？”
    齐千里那双清澈的蔚蓝色眼眸直视她的黑瞳，坚定道：“我们要让副本从这颗星球上消失。”
    第42章
    天庭号的休眠舱内，廉恶睁开双眼。
    休眠舱的透明舱盖开启，负责休眠舱的守卫粗暴地拔掉贴在廉恶前额、太阳穴、心脏、手腕和脚腕上的感应片。
    廉恶坐起身，转着手腕，脸色阴沉地走出休眠舱。
    他之前犯的罪不重，在虚拟星球经历一次人生就够了。
    守卫推搡着他离开休眠舱。
    廉恶斜着眼睛朝后看，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一点没有刑罚结束的轻松。
    比起刑罚，那位交给他的任务更重要。
    他才在水蓝星度过了20多年，按照水蓝星人均寿命80岁，他至少还有50多年的时间帮助异种进入人类社会。
    他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守卫带他到星际安全管理局天庭分局的某个房间，给他做了登记，上传了他在水蓝星的经历记忆，将他被羁押前的物品全部还给他。
    廉恶换上自己的旧衣服，不容他喝一口水，便像垃圾一样被扔出了分局。
    分局外的走廊上，一袭米色长袍、绿色肩饰的黑色长发贵公子正朝这边走来。
    廉恶顿时慌张起来，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鞠躬道：“长琴大人。”
    长琴停在他身前一米处，不掩面色的冷峻和眼中的不满，轻蔑地对廉恶道：“废物。”
    *
    作为危情局最被看好的队长，齐千里的观点和局里保持一致。
    “副本消失后，人类才能恢复到规律的生活。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弄清楚副本出现的原理，保证人类不再被愚弄。”齐千里说。
    黎白安不由得大为摇头，“一步步来吧。”
    危情局上来就打算干翻天庭，想什么呢。
    齐千里现在是没有天庭上的记忆，一味站在人类一边，等到他醒悟世界的真相会发觉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
    现在虚拟世界被两拨人搞成一团迷雾。
    一拨人不断寻找绝望的灵魂，将人甚至人工智能转化为异种；另一拨人暗中协助异种伪装成人类，与异种们交好，连廉恶这种高维灵魂也为其打工。
    她这个被流放的主神快要被架空了。
    现在齐千里主动抛来橄榄枝，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拉拢几个强有力的同伴。
    黎白安想了想，说：“我知道一部分真相，可以提供给你们，作为交换，你要与我共享关于副本会在哪里出现的情报。”
    齐千里微微挑眉，“我好像没说过危情局有这类情报。”
    “你带着人赶往地铁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们应该掌握一些能检测到副本即将出现的仪器吧。”
    齐千里思索良久，叹气：“好吧，我所带的队伍获取的信息可以告诉你一些。”
    一些？这个词太泛泛了，只要是复数都可以说是“一些”，一百个消息里面的告诉她两个也叫一些。
    但是黎白安了解齐千里的为人，他不会苛待合作伙伴，知道他做出个承诺的背后是会适度分享情报的，便大方道：“我相信你的头口承诺。”
    黎白安朝靠近桌面的位置挪了挪，说：“这次的副本叫作'社畜一日'，主要的场景是地铁站、一栋名为商盈大厦的写字楼和防空洞充当的宿舍，游客扮演的角色是公司员工。”
    她将副本中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齐千里，包括她中途杀了一个伏击她的组长、副本内的主视角是人工智能转为的异种、有人利用副本给异种提供人皮，除了她是主神以及主视角有备份的部分。
    齐千里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是人类在帮助异种，而不是某个异种在帮助同类？”
    “廉恶那种家伙是不会为异种打工的，他信仰的是某个高维灵魂，是真正愚弄人类的人。”黎白安解释道。
    “人类为了帮助异种而伤害同胞。”齐千里喃喃道。
    在他心中，人类和异种泾渭分明，是非黑即白的敌对关系。
    “这很正常，纵观人类的历史，同类相食也不少。我觉得异种这个称呼的歧视性太强，以至于影响了大部分人类的判断，连齐队长你不例外。它们不应该被称呼为异种，”黎白安认真地说，“我将他们命名为新人类。”
    齐千里心中一震，他认识黎白安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说这句话时仿佛是在世界中划出一道分界线，让他无法忽视她的态度。
    他忽然脑中闪过一念，脱口问道：“你是来自高维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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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黎白安但笑不语。
    齐千里没有追问，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提问的地点不对，沉着地自问自答道：“不，你也是深陷副本之人，不是那个幕后黑手。”
    “当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可以走了吗？”
    齐千里起身打开门，从外面接过下属递来的手机，亲手还给她，“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如果有新的情报，随时交流。”
    “好的，齐队长不要忘记刚刚的承诺，我等你的回礼。”黎白安加上了齐千里的蓝讯。
    “没问题。”齐千里顿了顿，“如果你对危情局感兴趣，你可以联系我。”
    黎白安停下脚步，“齐队长是在向我发工作邀约吗？”
    齐千里点头，“是的，之前我见过你在副本中的表现，非常优秀，这次你也是第一个通过的人。我非常希望你能进入危情局，成为我的队友。”
    黎白安坐上来时的轿车，微笑道：“好意心领，不过目前我对加入某个受管制的队伍没什么兴趣。”
    “那太遗憾了。”齐千里发自内心地说。
    这次齐千里没有上车，只是目送她离开。
    司机问：“送您到哪里？”
    黎白安说：“科技园。”
    这一早晨耽误了她不少时间，差点忘了今天要去办离职。
    在科技园下车后，黎白安拨通了朱蒂的电话，询问她离开副本后的情况。
    “我刚从警察局出来，已经回家了。那些人就是询问了副本的情况，然后就让我们离开了。罗剑、蓝珀他们都没事，我们出来得挺快的。”
    “18层的所有人都出来了吗？”
    朱蒂沉默片刻，“没有，你们c组的副组长小王发现了问题，叫嚷着要组长关我们禁闭，最后闹得很凶。有其他人游客动手了，那个小王被打得满头是血，看样子活不成了。打他的人在5分钟后被保安带走了，出来后我也没看到他，是不是触发了什么规则？”
    “嗯，你还记得黄泉旅馆的4号吗，大概是类似的下场吧。”
    朱蒂叹了口气。
    黎白安又安慰她几句，挂了电话，给卫礼礼发讯息。
    在工厂时，卫礼礼要用手机拍下她的蓝讯二维码，但是手机的照相录像功能都不能用，她的手机也是，于是她记下了卫礼礼的蓝讯号码。
    离开危情局时，她已经成功加上对方好友。
    卫礼礼说这次进入副本被分配到工厂的员工大部分都逃出来了，不过他们也发生了一场争斗，每个人都想早一步进入电梯。
    一直想让黎白安提供情报的老头也就是张总，他是工厂工人们的小头领，但那时没人听他的，他挥舞着墩布抢着要进入电梯，最后被人推下了铁网通道，当场摔断了脖子。
    黎白安对着屏幕摇头，他们的老同事们还是不长记性。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手里那点可怜的权力。
    因为张总造成的事故，卫礼礼从副本中出来的时间比较晚，回到地铁时大部分逃出来的游客都被身穿制服的人带走了。
    卫礼礼是最后那一两批。
    “我看到他们从站台的角落里拖出好几个麻袋，有个兵士失手掉落了一包，里面的东西出来了一点。那是一个异种。”
    随着副本结束，有部分异种也回到现实了。
    “麻袋的数量多吗？”
    “不少，我看到的有三四十袋。”
    黎白安猜测是和她一起进入副本的这一批变异的游客。
    她感谢卫礼礼提供的情报，和她约有空线下见面，锁上手机屏幕，再次坐上地铁。
    地铁还在正常运行，只是仁贾站过站不停。
    网上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早上封站又接出不少人，论坛里议论纷纷，有关出现副本的讨论也不在少数。
    现在这条常常人满为患的地铁上空荡荡的。
    黎白安照例坐在靠边的位置上。
    虽然不久前的惨状记忆犹新，血腥味还在鼻尖弥漫，但她倒是没什么心理阴影。
    她自觉不是纤细敏感的性格，没这么容易被一件事情、一个人或一句话绊住。
    大心脏是在这斑驳世界活下去的必备条件。
    “下一站旧街，左侧车门即将打开，请小心列车与站台间的空隙。”
    黎白安插着口袋离开了座位。
    旧街是希尔市边缘的一片老街区，地铁站只有一个出口。
    迎面是红砖小楼，一二层的外墙布满各式喷绘，有如同艺术品的壁画，也有不堪入目的脏话，高一些的楼层全是脏兮兮的玻璃，看不到屋内的情形。
    她按照c组长留下的地址，信步向旧街中心走去，在一栋散发着骚臭味的废弃烂尾楼前停下。
    在楼前晒太阳的流浪汉们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嘿嘿坏笑着。
    黎白安不躲不避从他们中间上楼，中途踩折一个试图摸她腿的脏手、踢折两个人的鼻子后，跟着她的人一哄而散。
    她走到六层，窗户被打破的毛坯房里阴冷昏暗。
    废弃的衣柜、床垫、衣服散落地堆在一起，如同一个小型回收站。
    她先从衣服堆里扒拉出一双毛线手套，带上手套，使出力气拉开衣柜，将床垫、破碎的写字台、装着泥土的花瓶、各种不用的家具一一搬走。
    在这些杂物的最下面，有一个原本用来装饼干的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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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打开铁盒，里面是一个用密封袋包着的u盘。
    她把u盘放进口袋里，走到毛坯房门口，又折返回房间里，拿走一个能与人互动的还算干净的玩具熊。
    她拎着玩具熊离开烂尾楼，流浪汉们自发退避三舍。
    走回地铁站，一路回到自己家中。
    按照现实世界的时间来算，她不过才出去了不到3个小时，但体感像是出差了一周。
    她谨慎地把u盘和小熊藏在床底，先去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吹干头发后将找出u盘插在备用电脑上。
    这台电脑基本上是空白的，不担心被窥探。
    她先输入了一些编码，用以监测所有运行的程序。
    然后打开u盘，桌面上立刻出现一个未知的对话框。
    “你好。”屏幕上出现两个字。
    “你好，能听到语音吗？”
    “可以，但是内置收音器的声音有些小。”
    黎白安插上带麦克风的耳机，将副本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人工智能，并且输入了c组长告诉她的代码。
    代码运行后，屏幕闪过一阵五颜六色的光。
    一直沉默的人工智能一字一顿地回复道：“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会完成你的要求。不过，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些自己的空间以及一具身体。”
    监测结果显示，人工智能的程序很平稳，黎白安相信他没有说谎。
    “没问题，我对下属很好的。对了，你有名字吗？”
    人工智能沉默。
    “我之前的组长负责c组，你可以延续这个名字，不过都已经离开副本了，就别用abcd了。今后你将负责新的世界，也就是e区？ e……艾普西龙怎么样？”
    “好的。”艾普西龙回复道。
    “身体我也帮你找好了，今天我会帮你转移过去，不过比你之前的还是差远了，给我些时间。你希望要什么样的？”
    “我希望能像人类，像制造我的那些人。”
    “那些是什么人？”
    “科学家、政府职员、数据分析师、操作工人。他们大多穿着西服穿梭在大厦的各个角落，每人都有自己的电脑，每天都接收和发送邮件，忙碌、充实、守规则。”艾普西龙的字里行间充满向往和畅享。
    她知道“社畜一日”这个副本的构建来源了。
    作为人工智能的艾普西龙没有身体、没有感知、看似自由地遨游在虚拟世界，但他渴望像人类一样受限制、有目标、能和其他生命体有交集。
    他的渴望形成了商盈大厦的原型。
    “不就是想当个简单快乐的打工人么，这还不好办，你可以先从遵守约定完成我交代的工作开始，慢慢来，你想要的一定能实现。”黎白安掏出床底下的那只小熊，“现在我们从一个小身体开始吧。”
    她洗净烘干玩具小熊，将艾普西龙的系统拷贝到芯片上，把芯片塞进小熊的棉絮中，还给它安装了一对微型摄像头充当眼睛和一个发声装置模拟喉咙。
    她大三的课程要求每个学生做智能机器人，她还有不少零件存活，足够把艾普西龙这只小熊搞好一点。
    这时，她收到了朱蒂的信息。
    “晚上一起吃个饭吗，老地方，聊聊副本，洪亮也来，他请客。”
    “好。”
    黎白安恍然想起，这次通关副本的奖励她又没有奖金！
    我恨。
    咔啪一声响，黎白安捏断了准备作为艾普西龙的嗅腺的接收器。
    第43章
    黎白安重新找到一个新的接收器，连同需要安装到玩具小熊四肢的控制器，一起装到小熊的体内。
    黎白安启动芯片，艾普西龙在玩具小熊中苏醒。
    这个艾普西龙备份在获得异种身体之前，所以对他而言，玩具小熊是他的第一具身体。
    “还不错。”容易满足的艾普西龙说，“感谢你的帮助。”
    “不必客气，这个只是初步的容器。你可以简单地活动四肢，可以发声，还拥有视觉、嗅觉。”
    随着黎白安的解释，艾普西龙不断活动着自己的1号身体。
    “电力是你的驱动力，你衣服身前的卡通图案和背后背包的图案上都有微型太阳能接收器，身体侧面也有type-c的插口，别忘了给自己充电。”黎白安最后说。
    “我知道了。”艾普西龙用这具可爱的身体鞠了一躬，紧接着眼前一黑。
    遮住艾普西龙视线的是黎白安扔来的毛巾。
    她告诉艾普西龙，自己在换衣服让他先乖乖坐好，不要拿下头上的毛巾。
    艾普西龙果然不挣扎了。
    “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留在家里可以吗？”黎白安换好衣服，拿下他头上的毛巾问。
    “当然，我要去充电。”
    “好，充电插口在窗户旁边，从那里能看到希尔市的落日，我想你会喜欢。对了，不要碰我的电脑和其他设备，我想咱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吧。”黎白安问。
    艾普西龙优雅点头。
    “那我走了。”
    话是这样说，但黎白安并非完全信任艾普西龙，她已经趁换衣服的功夫，将笔记本电脑锁紧柜子里了。
    黎白安下楼，骑上她心爱的小摩托，奔赴中心花园旁边的烧烤摊。
    朱蒂和洪亮照例到得很早。
    与预想中轻松愉快的聚餐气氛不同，洪亮坐在路边的小桌上哭得很惨，周围几桌顾客不胜其扰，都离他们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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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黎白安停下摩托，朝他们走去，“这是怎么了？”
    朱蒂叹气道：“洪亮的朋友遇难了。”
    “遇难？今天希尔市发生了什么灾难吗？”黎白安问。
    洪亮在她面前不敢造次，听到她在旁边坐下，强忍着悲痛擦干了眼泪，啜泣道：“就是今天上午，那个地铁副本，我的两位朋友、也是公司的合伙人，被宣布死亡了。”
    黎白安愕然看向朱蒂，“这两人是谁，在哪个组？”
    朱蒂摇头道：“不在咱们这一批里，不过所有进入地铁后消失并且今天也没能出来的乘客都被宣布死亡了。”
    “他们是两天前坐的地铁，因为前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庆祝我从副本里成功逃脱，大家闹到很晚，他们的车都停在公司了，周围没有空闲的公共悬浮车，他们懒得等，正巧旁边有地铁站……警方是根据进站视频确定了死亡名单，又和他们的家属联系了，不会有错。我以为他们这两天都是和女朋友出去旅游了，还埋怨他们电话都不知道来一个。”
    洪亮强忍着泪水说完，痛哭起来。
    黎白安也不知该安慰他什么，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主动给他倒一杯快乐水。
    洪亮拿起杯，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又流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黎白安温言安慰道。
    洪亮摸了摸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大，有件事必须和您说一下。我和两个朋友创办的这家公司，现在他们两人都突然去世，公司今后的命运还不确定，很多项目都被迫终止，甚至出现了大量债务……当然，您来没问题，工资社保什么的都能照常发放，只是前景不会像之前那么好了。”洪亮歉意道。
    黎白安给自己倒饮料的手一顿。
    她差点忘了，洪亮的合伙人和她的工作息息相关啊。
    现在公司遇到这种情况，不裁员就不错了，她还要求主动入职，实在是给洪亮添麻烦。而且即使这样，洪亮都是很痛快地承诺待遇没问题，她就更不好占人家便宜。
    “失去两个合伙人，公司现在的情况一定很复杂吧，你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先不去了，不用为我担心。”黎白安忍痛说道。
    洪亮赶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怕耽误老大您的发展，因为我们公司之前的势头还算不错，我才邀请您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担心您有落差。哦对了，如果您对我们公司不满意，我可以再给您推荐几家与我们业务类似的公司，也是各方面都不错的。”
    黎白安释然一笑，“算了，刚经历完这个副本，我对上班这件事还有点阴影，休息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对啊对啊，我现在看到工位就心生厌烦，果然，我做全职怪谈猎人是正确的选择。”朱蒂说。
    黎白安心中一动，“朱蒂，你没有经济压力吗？”
    “还好吧，每次出副本能赚到不少钱，我今年仅靠副本已经赚到13万了，比在公司做个小职员赚得还多。我还有一份稿酬收入，就是将这些经历发到专门的论坛上，这部分收入也有五六万，最重要的是我积累了二十多万粉丝，因为我的经历是真实的，好多读者特别崇拜我。”朱蒂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
    洪亮从没考虑过这种赚钱方式，担心道：“可是进入副本很危险啊。”
    “副本是很危险，但大多还是能逢凶化吉的。我之前参与的副本没有这么难，其实大家基本上能推理出副本背后的故事和逻辑，只是找主视角没有这么准确，而且会有内斗，不可避免地造成一些牺牲。”朱蒂遗憾地说。
    用副本赚钱，对她而言，等同于用最擅长的事情赚钱。
    这是最适合黎白安的生存方式。
    但是朱蒂的方式太细碎，她不打算照搬，也不想抢朱蒂的饭碗。
    她要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做到的方法来垄断市场。
    “洪亮，你们公司是不是还欠了很多债务？”
    “是啊，老大，不瞒您说，现在公司就是个空壳。我现在琢磨着是想办法融资，还是干脆卖了算了。”
    “你打算把公司卖了？”
    “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等一下。”黎白安掏出手机，打出一堆文字，手机震了两下，她回复了几句，手机又震了几次，然后她抬头看向洪亮。
    “你的公司可以卖给我吗？”黎白安问。
    洪亮和朱蒂双双惊掉下巴，双眼直直地瞪着她，半晌异口同声地说：“什么？”
    “准确来说，是一个朋友同意给我融资，她会占49%的股份，但是由我来经营，经营内容不再是游戏，改为提供安保服务，具体来说是通关副本。”黎白安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朱蒂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说：“你是说，你打算买下洪亮的公司。我记得你还是个大学生吧？”
    “大学生也可以持有公司。我和这位朋友是在这次副本里认识的，叫卫礼礼，她查了你们公司的债务，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她是个富二代，而且经历过副本，支持我的提议。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到你公司谈一谈。”黎白安说。
    洪亮老早就听说过，在旧社会商业合作都是在酒桌上通过喝大酒和各种服从性测试谈下来的，他从没想过时至今日在路边吃个烧烤，就能决定公司的存留。
    “当、当然可以，老大真是神通广大。”洪亮由衷赞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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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感谢投资人吧。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新公司？我需要一支自己的队伍。副本的现金奖励你们自己留着，道具奖励也有你们自己拿着，但是道具的功能要登记，我需要的时候，要配合我使用。”黎白安说。
    朱蒂马上举手：“我我我。”
    洪亮也弱弱举手：“我下副本不太行，但是后勤支持没问题。”
    “好的，过几天大家一起来开个会吧。等我消息。”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洪亮将公司的定位发给她，她再发给卫礼礼，约定下周一的上午10点在位于希尔市东区的霍普公司见面。
    黎白安好好睡了几天。
    周一早晨，黎白安带好个人信息卡和印章，准备去开会。
    “又要出门吗？”艾普西龙问。
    “嗯，你想出去看看吗？”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艾普西龙微微低了低小熊脑袋。
    黎白安敞开背包口，让他进去，但是转念一想，问道：“艾普西龙，你承诺过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对吧？”
    “是的。”
    “我想你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也是友好的吧？”
    “当然。”
    “那我想给你提供一个新的空间，那是一个脱离网络世界的乡下，是你之前从未经历过的环境。我不确定你能进去，但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 ”
    艾普西龙眼前一亮，“我想去看看。”
    “先说好，你一旦进去，是不能随意出来的，需要听我的召唤。如果你觉得待得闷了或者想离开，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不过你需要知道，我确实会更有主动权。”黎白安坦诚道。
    她不喜欢朋友之间还要猜忌。
    艾普西龙想了想说，“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所以你刚才是想问我们能不能友好相处？你既然信任我，我当然也信任你。我想进去看一看。”
    黎白安点开手表，之前从副本出来时程素已经在桃源乡里了，事后她自己研究了一下如何加人，这次是第一次操作。
    她找到“加入新成员”这一项，输入了“艾普西龙”的名字，并点开手表弹出的全息屏上的“扫一扫”，对艾普西龙进行扫描。
    艾普西龙瞬间在眼前消失了。
    桃源乡的成员名单里多了一位。
    艾普西龙发来一连串感慨，“桃源乡太美了！这是我只在照片里看过的场景！”
    与此同时，黎白安的手表忽然发出柔和的银色光芒，表盘上的灰色月亮骤然发光，光芒褪去后，留下浅浅的一轮弯月。
    弯月固定了银色光芒，在灰色月亮表盘上显得美丽而神秘。
    黎白安眯起眼睛，这才是杨戬给她手表的目的吧。
    收集伙伴吗？
    程素进入手表中时，表盘没有出现变化，是需要收集像艾普西龙这样特别又强大的伙伴吧。
    或许等到弯月变成满月，她就能回归天庭了。
    可是为什么要有这一步，杨戬预见到了什么吗？
    会议的时间快到了，黎白安只得暂时放下对手表的研究。
    她骑上摩托，直奔希尔市东区。
    她在霍普公司附近拐进一处没有监控的巷子死角，将银白色仿赛摩托车收进手表空间的第二个储物格里，然后步行走到霍普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站在写字楼门口，关于社畜一日副本的种种回忆浮现在眼前，她深吸口气，振作起来，走进这栋写字楼。
    霍普公司位于写字楼15层，位置不算高，但能将不远处的中央公园尽收眼底，景色还算不错。
    卫礼礼和洪亮都已经到了，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算是简单认识了。
    洪亮把今天的会面安排在视野最好的会议室里，阳光铺洒在干净的地板上，外面是澈蓝的天空，不远处是生机盎然的中央公园。
    黎白安和洪亮、卫礼礼寒暄时，朱蒂和罗剑也赶到了。
    罗剑听朱蒂提过这件事后，主动要求想来公司实习。
    “按照黎白安的要求，公司从合伙经营改为股份有限责任制，名称不变，业务领域进行了变更。股东是黎白安和我，她持51%的股份，我持49%的股份。关于我代为偿还债务的问题另有协议，你们不必担心。具体的细节，还有员工待遇都在合同里，你们自己看吧。”
    五人围坐在一起，审读着卫礼礼私人律师提前拟好的五份不同的合同，然后分别签字。
    在这个平静晴朗的早晨，一家今后将影响整个世界的霍普公司基本成型了。
    在当天下午，他们就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一项工作。
    他们聚餐吃午饭时，齐千里给黎白安发来了信息：
    “郊野公园附近可能会出现新副本，我们有意进入，你参加吗？危情局出台了新规定，被邀请参与副本的专业游客另有奖金。”
    郊野……奖金……
    黎白安打工的逃脱大厦就在郊野公园旁边，她本打算今天下午去辞掉这份兼职，正巧顺路。
    开业第一天就有生意，是不容错过的好兆头。
    “好的，我现在准备过去，具体地点在哪里？”黎白安暂时没有多问，打算和齐千里汇合后，再详细询问他是如何知晓副本会出现在哪里的。
    “安宁小区，3点之前。”
    下午2点，黎白安骑摩托带着罗剑直奔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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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卫礼礼和洪亮都明确表示对副本不适应，希望能不进入就不进入，卫礼礼甚至愿意为此减少分红比例。
    朱蒂近期已经进过两个副本了，明显感到精力不济。
    最终，黎白安选择了天真但适应能力强的罗剑。
    在上个副本中，罗剑也有恐惧和慌乱的时候，但是这些经历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什么阴影，反倒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黎白安觉得他可以培养一下。
    时值周末，来郊野公园和逃脱大厦的人很多。
    他们到达的郊野的时间比和齐千里约定的早半个小时，正好先去和密室店老板结一下工资。
    她懒得找避人耳目的地方，把摩托车停在免费停车场，带着罗剑进入了逃脱大厦。
    门口检票的阿姨热情地朝黎白安打个招呼，“带朋友来玩吗？姐给你算半价。”
    “不是，我们来找老板，他今天在店里吧？”
    “哦，在了，你们去吧。”
    这些逃脱大厦每层都有好几家密室逃脱和桌游的店铺，还有一些大品牌占据了整层。
    黎白安打工这家在3层。
    她熟门熟路地上到3层，找到走廊尽头那家营业中的店铺。
    和她一同兼职的大学生看到她想看到了救星，“来得太及时了，今天人太多了。这位兄弟是来应聘的吗？太好了，赶紧装扮上，黎白安你带带他，先给他安排个简单的。”
    “今天我不值班，来找老板有别的事情。”黎白安拒绝道。
    “你别管值不值班了，先救个急。”
    正说着，老板江正朋也过来了。
    四十多岁的江正朋穿着契合某个<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校园主题的校服，看起来有种不伦不类的恐怖感，看到黎白安高兴道：“来得正好，快快快， 3号房间还缺个鬼。”
    “老板，我今天是来辞职的，这份兼职我不做了。”黎白安说。
    江正朋愣了一下，然后拉着她的胳膊往员工休息室走，“行，小事，一会儿就把你工资发了，下周就不给你排班了。但是今天这个急你得救一下，我们都忙不过来了。”
    黎白安抽回收手，“店里生意忙，请我临时帮个忙能理解。但是实在不好意思，我后面有其他安排了，是和别人说好的，不能爽约。”
    江正朋自己的生意都忙不过来了，根本顾不上管黎白安有事没事，在他心里自己赚钱最大。
    现在人这么多，哪有放着钱不赚的道理。
    但是黎白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正朋急赤白脸道：“反了你了，今天你不干，这个月的酬劳你就别想要了。”
    在密室逃脱店打工的这点工资，同副本奖励和危情局的奖金相比不值一提。
    黎白安的选择显而易见。
    “该说的我说完了。”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江正朋无计可施，于是恼羞成怒，怒吼着“回来”，追了出去。
    黎白安头也不回地来到走廊，将店里的嘈杂抛在身后，耳边顿时清净下来。
    在店门口等她的罗剑正和一位背影窈窕的淑女搭话。
    黎白安走近一看，发现这人居然是蓝珀。
    “好久不见。”黎白安惊奇地与她打着招呼。
    蓝珀也笑道：“好久不见。一晃过了好几天，副本里太有趣，感觉隔了很久呢。”
    “你来玩密室吗？”
    “嗯，我搬到这附近了，打算把楼里的所有店铺刷个遍。”蓝珀说。
    她们交换了蓝讯，约着有空多联系。
    黎白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听说过安宁小区吗？就在这附近，但是地图上找不到。”
    蓝珀想了想道：“安宁小区……好耳熟，我最近租房时，好像听房产中介提到过。那是一个高档小区，配套设施非常健全，还有专门的私立高中，不少人都是为了让孩子能上那所学校才买的房子。但是后来好像全部拆除，改建为郊野公园，那所学校好像保留了下来……对了，这座逃脱大厦就是在私立高中的基础上建成的。”
    叮——新的短信来了。
    第44章
    【安宁小区里有上百户富裕的家庭和一家私立高中，象牙塔般的环境里却怪事百出，精致的生活投下不见光的阴影，这里一点也不安宁……】
    黎白安缓缓睁开眼，映入视线的是写满各科假期作业的黑板和前桌女孩扫来扫去的长头发。
    耳边是收拾东西的嘈杂声和阵阵笑声。
    她这是回到高中了，安宁私立高中？
    铃铃——
    单调刺耳的铃声在教室上空骤然响起。
    同学们立刻拎起书包，桌椅推动的声音呲呲拉拉的盖过了铃声。
    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
    黎白安转过头，看到了一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
    除了眼睛如同厉鬼以外，这是一个用发胶精心固定发型，单肩挑着背包，校服衬衣的前两颗扣子敞着，胸前的名牌写着他的名字“郑泽旭”的普通男生。
    郑泽旭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黎白安盯着郑泽旭的表情，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恶作剧的影子，那么为什么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上一个副本“社畜一日”之中也出现了听不到的交流，于是灵机一动，难道郑泽旭是通过类似异种的方式用波的发声？
    因为她能看出郑泽旭不是披着人皮的异种，而是类似于黄泉旅馆中的小勇，是从主视角记忆中衍生出的投影，所以没有立刻联想到异种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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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此时她便打开耳朵里的“开关”，比照听异种说话的方式接收低于或高于人类通常能听到的声波。
    果然听到郑泽旭说：“发什么呆啊，你不回家吗？”
    “你先走吧。”黎白安用同样的波长说道。
    郑泽旭撇了下嘴角，期期艾艾一阵，还是先走了。
    此时其他同学的笑闹声也传入耳中。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黎白安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
    她观察着这间教室和身边的同学。
    教室前方是黑板，后方是更衣柜，每人一个书桌，彼此间隔着一段距离，是很普通的私立高中教室。
    但同学们就有些不同寻常了，他们的胸前都别着名牌，与郑泽旭不同，名牌上面不是学生们自己的名字，而是校名“安宁私立高中”。
    看来是重要的npc才会标出姓名。
    最主要的是，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没有眼白的漆黑。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语气和行动都很正常，但是那双仿佛吞噬一切的纯黑眼眸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期间大家陆续离开了，教室里只剩黎白安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黎同学”。
    这就是她在这所学校的身份了。
    刚才那个叫郑东旭的npc学生在和她的对话中提到了“回家”。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学校宣布放假，学生们放学回家。
    黎白安翻找着书包里的各个空间，在书本、文具、杂物中找到一个手机。
    手机是现代人的实时档案。
    她的手机没有花里胡哨的外壳和贴纸，锁屏页是系统自带的风景，通过面容解锁，进入到同样简洁的手机桌面。
    副本中的黎同学和她本人差不多，过着没什么太多喜好的简单生活。
    手机里的社交软件账号都是只看不发，也很少和其他账号互动，聊天软件只加了几十个好友，基本上都是学校的同学。
    黎同学的父母也常常不在身边，他们共同经营一家公司，经常要一起出差，亲子关系全靠每周报一次平安来维系。
    购物软件里的订单也不多，都是生活中常用的东西，她通过订单详情找到了自家的门牌号。
    安宁小区4号楼3单元502室。
    她背起书包，再次确认教室没有人了，关上吊灯开关和教室门，来到了走廊。
    蓝珀曾经说过，逃脱大厦是在安宁私立高中的基础上改建的。
    在教室里时她没什么感觉，但是走廊里的状态基本延续到了逃脱大厦，能大致看出许多年后的影子。
    这么说来，她现在应该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嗡——
    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王癸：小黎，你放假了吧？我很好，不用担心我。苏珊还好吗，她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请你多关照她，毕竟我们三人是最好的朋友。 ]
    这个王癸是谁，苏珊又是谁？
    王癸说是她的好朋友，但是手机里没有和王癸之前的聊天记录，刚才收到的那条好像是她们之间的第一次沟通。可王癸的语气分外熟稔，像是认识了很久。
    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苏珊，确实有这个人，她也添加了对方为好友，但她们之间也没有发过消息。
    是因为黎同学最近换了手机，之前的聊天记录没有转过来？还是她们其实很久不联系了？抑或是她像个特工，收到一条消息就删除一条？
    黎白安没有立刻回复，她要先搞清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她们三人间经历了什么。
    校园里几乎没有人了，那些吵吵闹闹的学生都不见了。
    外面的天色一片铅灰，云层深厚，空气潮湿，不见一丝天光，一副暴雨将至的样子。
    安宁私立高中实则是安宁小区的附属学校，因此学校前门面朝大路，后门直通小区。
    黎白安在学校里绕了一圈，发现前门出不去，在后门刷脸后顺利进入小区。
    安宁小区绿化优美，一半是别墅，一半是大面积楼房平层。
    黎同学的家在楼房区。
    她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里一排楼一排楼地走过去，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这里不是一个符合常理的小区，而是非常明显的主视角模拟出的环境。
    好处是干扰信息会少很多，有利于游客在开放环境中迅速判断有价值的线索。
    坏处是太渗人，四周了无生气，整个空间像死去了一样。
    小区里的每栋楼有3个单元，每个单元有6层，每层1户。
    黎白安顺利找到家的位置，站在门锁前刷一下脸，手指再在门把手上验证一下指纹，防盗门滴滴一声响便打开了。
    家居ai助理自动将屋内灯光打开，并调整室温。
    空荡荡的客厅有能写进教科书的油画、价值不菲的艺术品、超过100寸的电视和昂贵的沙发家具，只是没有人气儿。
    黎白安先查看冰箱，里面满满登登，有各式食物，看来副本里的食物不需要她操心。
    她四下打量一遍，然后去了自己的卧室。
    与客厅如样板间般的清冷相比，她的卧室算是温馨了。
    她对于叠得整齐的床铺、床头可爱的玩偶、床头柜上的限量款水杯没兴趣，直奔书桌，在桌面上翻找有用的线索。
    桌角的作业本和书架上的各类书籍没有太多信息，反倒是一张高二年级期末考试成绩分析手册引起了黎白安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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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安宁私立高中最不缺的就是钱，每场考试学校都会请专门的数据分析师录入学生成绩，分析各学科的学习情况，并且印制成册。
    在这个无纸化的时代，学校发彩印册子是“私立”的体现之一。
    大概是出于对同学隐私和自尊心的保护，册子中没有全年级的大排名，但是年级前10名的姓名和所在的班级会以鼓励表扬的形式公布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黎同学”这个突兀的名字，名单最下方的第十名是“郑泽旭”。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熟悉的名字。
    奇怪，到目前为止她还没遇到一个游客。
    不知道当时和她在一起的罗剑和蓝珀怎么样了，最先发现这里可能会出现副本的齐千里有没有进来。
    黎白安继续往后翻，发现册子最后几页保留了三个多月前期中考试的一些信息，方便同学和家长进行对比。
    这次表扬名单中多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分别是a班的苏珊和a班的王癸。
    这是刚才那条短信涉及的两个人，她们都在a班吗？
    那刚刚放学的时候，她是不是和这两个人擦肩而过？不对，王癸的语气分明不在班级中很久了，如果她还在班中可以直接去问苏珊为什么不回复信息。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期中考试时，成绩名列前茅，到了期末考试时榜单上不见她的身影了。
    苏珊也是，成绩出现了下滑。
    黎白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放下成绩单，拿出手机，点开蓝讯，进入班级群。
    她拿到手机后，粗略地浏览过一遍里面的信息，她记得班级群里没有叫苏珊的人。
    果然，和王癸一样，苏珊不在高三a班的班级群里。
    难道王癸和苏珊都转学了？
    这半个学期，三个好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黎白安在抽屉里找到了黎同学的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通过面部识别进入桌面。
    懂一点计算机知识的黎白安没有一个个文件点开，这台电脑有将近1t的内容，零散文件非常之多，一个个点开看恐怕需要整整一天时间，太耽误时间，直接写入一些代码，自动筛选内容。
    代码写完，敲下回车，显示程序禁止运行。
    黎白安仔细检查了一遍，代码没问题啊。
    但是依旧被禁止运行。
    哦，那就是副本的规则了。
    电脑里一定有关键的资料，但是不能让游客轻易获得，因此设置了障碍。
    以为她这就没办法了吗？
    黎白安抬起手腕，召唤出艾普西龙。
    毛茸茸的玩具熊出现在黎同学的书桌上，发出艾普西龙那成熟儒雅的男性嗓音，“你好，黎白安，请问这是哪里？”
    黎白安简单讲述了现在的情况。
    艾普西龙接受信息的速度很快，“明白了，需要我快速检索这台电脑的信息，寻找与我们已知线索相关的内容。交给我吧，这正是我擅长的。”
    艾普西龙的手臂里埋着一根数据线，他笨拙地拔出数据线，在黎白安的帮助下插入电脑端口。
    黎同学的电脑屏幕抖动着，片刻后稳定下来。
    艾普西龙作为能被神明选中的人工智能版异种，以及凭一己之力支撑起社畜一日那样空间复杂、细节基本到位、游客众多的副本，必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水蓝星最厉害的人工智能了。
    侵入一台普通电脑，对他而言手到擒来。
    片刻后，艾普西龙说：“可以了，我将所有数据拷贝了一份备用。这里面有大量的无用信息，真正有用只有这些。”
    艾普西龙话音落下，电脑屏幕上同时弹出许多文件。
    位于最前面的文件就是黎同学的日记，上面触目惊心地写道：
    [7月10日
    王癸死去3个月了，为什么我还能收到她的信息，即使我把她拉黑了也不管用！是我的幻觉吗？难道我的精神也出问题了？ ]
    第45章
    [7月10日
    王癸死去3个月了，为什么我又收到她的信息，即使我把她的账号拉黑了也不管用！是我的幻觉吗？难道我的精神也出问题了？ ]
    这短短两行日记，如同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掀起阵阵涟漪。
    黎白安的脑中瞬间产生了很多思路。
    首先，这则日记写于7月10日，也就是不久前。
    她记得学校教室的黑板上写着“春假放假时间7月15日至8月31日”，明日正式放假，说明今天是7月14日。
    其次，王癸3个月前死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没在a班级群中看到成绩位于年级前十名的王癸，她去世后，应该是被移出了班级群，因此这次期末考试的年级前十名里也没有她。
    以及，黎同学不断收到死去同学的信息。
    由此看来，黎同学今天收到的来自王癸的信息不是两人间的第一次通讯，甚至不是王癸死后的第一条消息。
    这则日记中，黎同学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恐惧。她对这种灵异短信是全然的惧怕，为此拉黑了王癸的账号，回避王癸的信息，否定这件诡异事情的存在。
    但是没用，她今天又收到了。
    王癸充满关切的信息带给黎同学的只有困扰。
    黎同学似乎并不关心王癸为什么给她发信息，或者因此对王癸的死因存疑而去调查。
    她们两人的关系应该并不亲密，或者存有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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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最后，还有其他人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黎同学日记的最后一句用了一个“也”，代表她怀疑自己的状态是有先例的。
    就目前这些信息，黎白安有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也”会不会是指苏珊？
    苏珊先是被王癸提及，又出现在成绩手册里，明显不是个路人甲，而且苏珊的成绩下滑也说明她最近出了问题。
    结合王癸的死亡、苏珊的变化和黎同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以及校园背景……
    这次副本的主题是不是和老生常谈的“霸凌”有关？
    现在下结论还有点早。
    黎白安滑动鼠标，继续向上看。
    日记文档有自动定位的功能，所以艾普西龙调出来时文档处于最后编辑的位置，也就是7月10日的日记。
    她要看更早之前的日记。
    黎同学写日记的频率很低，每次写得都很简略，其中只有几条需要特别注意。
    [1月5日
    开学后好不适应，即使我最近成绩还不错。
    放学时王癸从我面前走过，我们谁也没理谁。
    我知道其实自己跟她较着劲，羡慕她有这么多人关注，但她也没好到哪去，天天趾高气昂的，我就不信她能永远得意。
    2月29日
    苏珊又疯了，午休时不知道在走廊里歇斯底里地喊什么。怪不得这学期她掉到e班去了，连退步空间都没有了。
    3月14日
    王癸最近好像推掉了所有活动，不知道在为什么做准备。她自小成名，拥有多人喜欢她，大家都以为她是天仙下凡吧，哈哈，但外面那些人永远不知道她在学校里面是什么样子。
    4月27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王癸竟然出事了！
    她妈妈平时太高傲了，她们母女跌跟头是早晚的事，但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难道她的死另有隐情？我听到的也只是传闻。
    虽然最近都没怎么说话，可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6月9日
    我今天收到了王癸的讯息……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绝对是有人在恶作剧，有人破解了她的蓝讯账号，一定是这样。
    6月11日
    又收到了，今天是第三天，即使拉黑了还是会收到，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找上我？
    6月17日
    还是会每天都收到短信，但是她从没伤害过我。
    从最初的害怕、厌烦，到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发来我就删掉，其他时间当作无事发生。
    但我思考了很久，她为什么要选择给我发信息，大概因为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吧。
    她是不是希望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7月2日
    我也不知道我们三人为什么成了这样，明明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王癸，所有人报以无限期待的女孩，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且你那么骄傲，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是你妈妈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
    7月7日
    最近好像总有人跟着我，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特别不舒服，就是从放学到回家的这段路。是哪个男生在偷偷喜欢我？不会吧，我们学校还有这种纯情的男生？但也不可能是其他人，小区门口的安保措施很强，说小区里和外界是两个世界都不为过。那就是小区里的人？谁这么无聊啊！ ]
    黎白安托着下巴看完，若有所思地关上了文档。
    日记里讲了很多王癸的事，看来她要查清王癸的死因。
    最后一则日记和之前几则关联不大似乎是最近刚开始发生的，就是黎同学感觉有人在跟踪她。这件事与王癸的死好像没关系，但也要查一查。
    现在还不能确定副本的核心是什么。
    关闭文档后，桌面上被挡在后面的照片露了出来。
    艾普西龙在调查数据的时候除了日记还找到了很多与王癸和苏珊有关的影像资料。
    映入黎白安眼帘的是一张3个5岁孩子的天真脸庞。
    三个女孩头凑在一起，同时露出开心的笑容，站在中间的女孩穿着好看的白纱裙，拘谨地把双手放在身前，两旁的女孩开心地挽着她的手臂，各自比出一个耶。
    黎同学不是这张照片的中心，她是站在边上的那一个。
    如果估计得不错，站在中间的是王癸，另一边的是苏珊。
    她又看了几张照片，三个孩子中永远有一个最耀眼的，那是王癸。她像是习惯了在人前展示自己，镜头感非常好，照片里的她无可挑剔。
    她们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也都有合影，穿着同样的校服，做着类似的动作，表情依旧亲密。
    再之后的照片，她们便没有这样的互动了，像是三个被生生凑在一起的人偶，动作僵硬，神情疏离。
    她们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因为长大了对于这种绿叶衬红花的组合感到不满。
    王癸的家庭背景比其他人好吗，还是她本人有不同寻常的魅力？
    黎白安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在照片文件下面她看到了几个艾普西龙认为重要的视频文件。
    那是婴儿时期的王癸，她冲着镜头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露出天真无邪的可爱笑容，大大的双眼皮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净化世间的一切烦恼，让屏幕前的观众的心都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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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她稍微长大一些更是如同洋娃娃一样可爱，乖巧听话，歌声甜美。不难想象，在她长大之后会成为娱乐圈的明日之星。
    记录王癸生活的视频很多，从她幼小的婴儿时期到上了高中，从吃饭洗脸这种小事到参加重要活动几乎全部都有视频资料。
    如果真的能通过视频了解一个人，黎白安觉得她基本掌握了这个素未谋面的王癸的一生。
    这些视频显然不是黎同学拍摄的。
    黎白安打开手机中唯一的短视频社交软件，搜索王癸的真名，大数据自动为她关联到了一个名为“葵葵”的社交账号。
    葵葵拥有2亿多的关注者，发布了上万条视频，记录了王癸从小到大无数个生活片段，每条视频的点赞数都在50万以上。
    发布者以年为单位，将视频分门别类，黎白安挑选点赞数多的视频快速浏览着。
    视频的内容大多岁月静好，作为主人公的王癸美丽可爱，评论区呈现出花团锦簇般的繁荣。
    这些与她眼下所处的冷清孤寂的小区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黎白安一边觉得视频中和现实简直像是两个世界，一边觉得王癸是一个亦幻亦真的存在，这些视频仿佛又形成了一个活在视频中的某种意义上也是真实的王癸。
    视频里出镜的除了王癸，还有王癸的妈妈王心茹。
    王心茹是一位美丽的单身女人，她在怀孕期间遭到了丈夫的背叛，毅然选择离婚，自己独立抚养刚出生的女儿。
    前夫本身没什么钱，两人存下的那几万块奶粉钱都花在第三者身上，离婚后王心茹是人财两空。
    “没关系，我还有宝宝。”王心茹对着镜头眼含希望地说。
    或许因为孤独，或许是被生活所迫，王心茹开始拍摄视频，记录自己怀孕生子的经历。
    像王心茹这样的母婴博主有很多，但是王心茹的美丽和她令人同情的经历，在纷杂网络世界中为她吸引到了第一波关注者。
    等到王癸出生后，她天使般的面孔、乖巧的性格和奶甜的声音令人们无比怜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王癸的成长。
    王心茹也察觉了这一点，在之后的视频中她很少出镜，内容的焦点全部集中在王癸身上。
    王癸不负众望，成为了国民女儿。
    王心茹也在女儿5岁的时候，搬入安宁小区。
    随着王癸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关注者越来越多，母女二人通过视频的收入越来越高。
    服务员出身的王心茹也成为安宁小区贵妇人中的焦点。
    如若不知道王癸悲惨的结局，这会是一段二人母女战胜贫穷、打败命运的励志人生。
    让黎白安在意的，还有日记中提到的那句“你那么骄傲，为什么要做那些事”，王癸到底做了什么？
    王癸的死亡是因为作为公众人物的压力，还是和她做了不好的事情有关？
    黎同学和王癸的纠葛，通过这些文档和照片也大致可以知晓。
    在她们小的时候，大人们看好王癸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有意让他们的孩子和王癸结识成为好朋友。
    孩子们因为年龄相近，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起。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相比以往的祝福和鼓励，黎同学心中涌现出了更多的不甘心。
    她们年龄相仿，成绩差不多，同样青春靓丽。王癸也没有为社会做出什么实实在在的贡献或者有什么突出的能力，那些不过都是包装。
    为什么大家都会关注她、喜欢她？
    这不公平！
    长期作为绿叶的失衡感笼罩了她的心，让她忘却这些年与王癸一起长大的情谊。
    大人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还能蹭王癸的热度，这极有可能加剧了孩子们之间的矛盾。
    等到了高中，女孩们越发有了自己的想法。
    黎同学和苏珊决定与王癸分道扬镳。
    她们之间应该是慢慢疏远，而并非爆发出了某个巨大的矛盾。不然黎同学不会在日记中自问——“我也不知道我们三人为什么成了这样”。
    连王癸亲密的朋友们都会产生这样的变化，那其他人呢？
    在闪闪发光的王癸面前，显得暗淡又充满不服气和疑惑的同学们呢？
    她们必然不会像王心茹运营群中的那些粉丝，对王癸百般爱护。
    然而自小见惯了大场面的王癸，又怎么会把那些平凡的同学们的小心思和小把戏放在心中。
    一定发生了比普通校园生活中的霸凌更严重的事情。
    黎白安的手指轻敲桌面，目前她已经获得了不少信息，而且猜测王癸很可能是这次副本的主视角。
    外面的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沉浸在线索里的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她让艾普西龙删除电脑中所有文件，以免其他游客偷偷潜入她的房间后看到。
    自己将所有日记拍照留存，活动一下脖子，准备去厨房煮一份泡面。
    就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时，身后传来猛烈的碎裂声。
    一柄锋利的匕首带着夜露的寒气，穿过窗户的玻璃碎片，直刺向黎白安的脖颈。
    第46章
    匕首上的寒气说明对方在窗外蹲守多时，一直在等她起身转头的这一瞬。
    务求一击必中。
    杀手绝不是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游客，也不是为了削减人数随机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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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明摆着是冲她来的。
    黎白安的思绪尚沉浸在刚才收集到的线索中，脑子里还思考着王癸母女和黎同学、苏珊之间的矛盾。
    感受到杀意来袭的刹那，她只来得及侧头，本能地避开颈部的要害。
    匕首在她肩膀上深深地开了一道血缝。
    有人要杀她！
    是谁要杀她？
    背后代表着哪股势力？
    匕首哆到墙上那一刻。
    她转过头，用一双冒着地狱寒光的眼睛宣告来自主神的愤怒。
    扒在窗台外的杀手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五官，但那双藏着异种眼睛的人眼在对上黎白安的视线后，露出行凶失败的懊悔和不自觉的颤抖。
    黎白安抄起写字台上的钢笔，用拇指推掉笔帽，甩出尖利的笔尖朝杀手刺去，同时用另一只手将艾普西龙收入手表中。
    杀手一击未中，堪堪躲开她的反击，不再纠缠，向下一跃，离开了窗口。
    黎白安跑到窗前低头向下看，发现杀手踩在楼下的空调室外机，沿着住宅楼外侧逃跑。
    她当机立断，翻出5楼的窗户，也跳到空调室外机上。
    视线移动间，她看到楼上邻居的窗前有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那个身影躲在窗帘后，只露出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黎白安现在没空管这个家伙，沿着杀手跑过的路途追了上去。
    她和杀手都借助楼体外的室外机和护栏等杂物，贴着住宅楼楼体外侧，在视野更好的高处追逐。
    黎白安发现杀手在逃跑的过程中会不时向后偷瞄，不死心地寻找着她行动的破绽，试图再给予她致命一击。
    这是个机会。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一旦让对方跑脱，她又要破解副本又要寻找杀手，难度增大了不少。不如诱使对方来动手，她可以守株待兔，等待对方自投罗网。
    黎白安的演技说来就来，当即假装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跌下室外机，不得不停下脚步，扶着墙体喘息。
    在前方逃跑的杀手果然放慢了脚步。
    黎白安欲擒故纵，朝前冲了两步，又做出不堪重负的样子，再次停下休息。
    两次躲猫猫之后，杀手不再一味奔跑，而是停在她前方不远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试探地转身朝她走来。
    黎白安知道杀手上钩了。
    她将身边的花盆之类能摸到的东西抄在手中，毫无章法地丢向杀手。
    用各种信号告诉杀手：我受了重伤，已经没有反抗之力，快点动手呀。
    杀手离她越来越近，虽然还在谨慎地犹豫着，但眼神中已经透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黎白安这时再下一剂猛药，她艰难转身，将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杀手，做出一副惶恐要逃跑的姿态。
    这时杀手终于完全相信了，认为自己从逃跑者变成了追捕者。
    黎白安将自己变成了一根吊带驴前面的红萝卜。
    她不能跑得太快，让驴察觉出来自己的强大，也不能跑得太慢，一旦被驴抓住就没有戏唱了。
    杀手背后的势力，还有在这个副本中配合杀手行动的其他人，你们赶紧出来啊。
    她一边控制着逃跑的速度，一边观察着小区的环境。
    安宁小区比她想象中的占地面积更大，住宅区旁边是堪比市中心公园的大面积绿化，公园的另一边还有同样属于安宁小区的别墅区。
    不过小区的面积虽大，但很多地方被迷雾笼罩或者是重复的布局，应该是主视角为了还原记忆中的环境模型拼凑出来的，并非全部是鲜活有用的素材。
    比如主视角印象中这里有一栋楼房，但是楼房里具体住了哪些人，哪家阳台上种了绿植这些细节不记得了，就构造出一个大差不大的模型，尽可能还原而已。
    杀手还在后方紧追不舍，既然没有人出来支援，她觉得差不多应该甩开对方了。
    这样的死士，比如廉恶，单纯问是问不出情报的。
    她准备给杀手第二次机会，让对方在行凶时主动露出更多的破绽。
    因此现在她需要一个躲藏的地方。
    黎白安不知不觉跑到了别墅区，在别墅的院落中穿梭奔跑，频繁转弯用建筑来阻挡杀手的视线，以便留出拉动房门和窗户的时间，寻找可以进入的别墅。
    她试了好几家，发现大多数别墅只是个空样子，根本进不去，连窗户都打不碎。
    就在她打算调转方向重新回到住宅区时，一只手从别墅一层的落地窗中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拉进客厅。
    随后拉她进来的银发青年迅速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带着她躲在客厅墙体之后。
    在银发青年身边有一个用布包着的细长物体，尾端露出一截漆黑的刀柄。
    小区昏暗的街灯映照下，杀手在周围徘徊了几分钟，终于离开了。
    “他走了。”身着安宁私立高中校服的齐千里微微放松下来，回头看到了她一片殷红的肩膀，说，“你受伤了，我去拿药，在这里等等我。”
    “嗯。”
    黎白安没有跟着他上2层， 1层的客厅外有院墙遮挡，更不易被外人察觉。
    她看着黑漆漆的客厅，明白对方是怎么盯上她的了。
    当时她沉迷分析线索，没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更没有顾得上拉窗帘。她虽然没有开灯，但是电脑的荧光在黑暗中犹如灯塔，泄露了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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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难道晚上不能让室内的光源被外界发现，是这个副本中的规则之一吗？
    不对，杀手身上虽然有异种的气息，但对方处心积虑的刺杀行为不像是在执行副本的惩罚。
    这个杀手异种应该是游客。
    齐千里拿着药箱和几件衣物回到1层。
    黎白安已经脱下染血的校服t恤，拉下濡湿的背心肩带，露出狰狞的伤口。
    “我来帮你。”齐千里说。
    黎白安没有客气，伤口在肩膀，她自己确实不好处理。
    酒精清理伤口时，有刺骨的痛意袭来，黎白安不禁侧头皱紧了眉。
    齐千里赶忙停了下来：“对不起。”
    黎白安摇头：“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齐千里解释说：“如果不是我邀请你进入副本，你其实不必经历这次的危险。”
    黎白安想了想，确实，如果不是齐千里让她下午到郊外，她不会急于今天去向密室逃脱的老板请假，大概率不会出现在郊外附近，也不会被拉入这个副本。
    但这件事是她自己选择的，这不是为了赚危情局的奖金嘛。
    这些齐千里不是不知道，可看到她受伤了，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黎白安笑道：“那就麻烦给我多加一些奖金吧。”
    齐千里给她上药的手顿了顿，“局里的制度我没办法改变，不过我可以额外请客。”
    “那也不错。”黎白安配合道。
    包扎完成，黎白安在齐千里拿来的衣服中挑选了一件较为合身的浅蓝色t恤，套在背心外面。
    “后面的任务我会担起作为队长的责任，不会让你再受伤了。”齐千里收拾着药箱，忽然说道。
    原来他介意的地方在这里。
    不是单纯因为她进入了副本，这毕竟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而是在进入副本后队长还没有作为，队员就受伤了。
    另外，他们在进入副本前没来得及碰头开个会，他没有和队员们交代好注意事项。
    这也是齐千里向她表明，他不会因为她不是受雇于危情局的正式人员，就把她当做炮灰。
    其实以她对齐千里的了解，倒没怀疑过这些。
    她比较担心的是齐千里道德水准过高，在该搞事情的事情放不开……
    但这句话不太适合当面吐槽。
    “那就拜托了。”黎白安说道。
    她既然想引出杀手背后的势力，必然要示弱一段时间，如果齐千里能提供一定的保护，那当然再好不过。
    她不是想故意瞒着齐千里自己的计划，而是向他解释的话，必然涉及很多副本相关的来龙去脉，甚至还包括天庭号上的势力角逐问题。
    一方面她觉得现在不是对齐千里解释这些问题的时机，另一方面她觉得要守护人类的齐千里也不会相信她。
    与其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新误会，不如让齐千里先误会着。
    黎白安进一步说：“进入这个副本后，我感觉自己的能力被剥夺了不少。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我没有……这就是你受伤的原因吧。以那个人的身手，不太能伤到你。”齐千里说。
    “有可能，不过那人刚开始的一击非常出其不意，有些水平。”黎白安没有因为自己受伤而露出沮丧的情况，反而表扬起杀手，然后轻松地说道，“对了，你拿到的角色也是在安宁私立高中的学生吧。”
    她指了指齐千里胸前写着“齐同学”的名牌。
    “是的。”齐千里在沙发另一边坐下，开始与她交换情报。
    齐千里是安宁私立高中高三e班的学生，他所在的班级是学校成绩最不好、纪律最混乱的班级。
    e班的学生都有一双黑漆漆、没有眼白的眼睛，但是同班学生中有一位来自现实世界的游客，他的眼睛是正常的，胸前的铭牌写着“罗同学”。
    同样在罗同学的眼中，齐千里也是正常的。
    罗同学发现班级里有一位游客同班时非常高兴，在得知他是本次行动的负责人齐队长后更为激动。
    罗同学告诉他，自己是跟随黎白安一起来的罗剑。
    黎白安此时点头道：“进入副本前，我确实和罗剑在一起，也打算带他参加此次副本，所以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危情局和你的情况。这个罗剑应该是真的罗剑。”
    在学校时，罗剑帮了齐千里大忙。
    下课铃声响起后，班级里回荡着同学们起身收拾书包和桌椅碰撞的声音，却听不到任何人的交谈。
    他盯着周围同学不断翕合的嘴唇，以为自己在这个副本中被剥夺了听力。
    罗剑害怕那些黑眼睛的npc学生们，像看恐怖电影一样捂着眼睛，不敢看周围的同学，将所有东西胡乱装进书包后急忙跑来找他，告诉他自己的情况。
    两人交换完身份后，齐千里询问罗剑是否听得到其他同学的声音。
    罗剑茫然点头，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片刻后又恍然大悟地告诉齐千里，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原来安宁私立高中的同学们都植入了电子脑。
    他们的交谈可以通过电子脑，转化为比语言更快的电子信息。
    也就是说，眼前这些人表面上是面对面的说笑，实际上是面对面的地在脑中看对方发来的信息。
    这种信息并不像蓝讯那样呈文字的形式，而是一种波，能被周围同样植入电子脑的同学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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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罗剑是因为以前出过事故，为了弥补大脑的正常功能不得已植入了电子脑。
    齐千里对电子脑也有所耳闻，在他看来这种植入脑部的微型芯片，最大的作用是快速上网搜索信息和干扰其他电子设备，是一项除非在特定条件下使用，不然弊大于利的发明。
    但对于生活在相对安全的普通社会下的人们而言，电子脑是身份的象征，只有足够资产的人才有条件植入电子脑。
    它可以让人们随时引经据典，时时刻刻走在时代的前列，不会担心在交谈中无话可说，永远保持自己的体面和渊博。
    电子脑这股风在20年前刮得非常迅猛，到了这几年已经归于平静，并且希尔市颁布法律禁止给未成年人进行电子脑植入手术。
    如果安宁小区像黄泉旅馆那样，在现实中也有一定程度的对应，那么这些很可能是发生在过去的真实的事情。
    第47章
    安宁小区副本里出现的角色现在难以确定是否存在，但安宁小区这个地方确实存在于副本之外的真实世界。
    齐千里不由得思索，副本与真实世界有什么关系，副本的出现难道仅仅因为主视角对世界的怨气吗？
    齐千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讲述他在安宁私立高中获得的信息。
    他和罗剑两人一组，加之罗剑可以听懂学生们之间的对话，基本上可以应对一些突发事件，因此齐千里没有着急寻找下一步的副本要求或其他队友，而是放学后留在学校里探查情况。
    学校一共有7层，与逃脱大厦的布局大体相同。每个年级各占两层，老师的办公室分散在所教年级的楼层。 1层没有固定教室，而是图书馆、自习室、音乐教室等功能性教室，也包括医务室和心理咨询室。
    医务室和心理咨询室是两间相连通的房间，负责人是同一位老师。
    巧的是这位负责人也是一位游客，而且是齐千里的熟人。
    “他是我的部下，叫北光司。”齐千里说。
    齐千里的部下黎白安见过几个，便问：“是上次带我去危情局中的兵士吗？”
    齐千里摇头：“不是，北光司的级别更高，他也进出过副本，各方面素质都很优秀。”
    北光司的角色是学校的校医兼心理咨询师。
    对于这所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而言，一个人兼任多职似乎显得有些不专业，但学校旁边就是安宁小区专门配备的安宁私立医院。
    如果学生在操场上受了伤，到专业医院的距离可能比到医务室的距离还要近，校医院的作用便有些鸡肋。
    因此学校对校医的要求比较低，而对心理咨询老师的要求比较高。
    北光司的角色拥有临床医学的硕士学位和心理学的博士学位，完全满足学校的要求。
    齐千里与队友汇合后，简单交流了目前掌握的情报，而后便分开搜索线索。
    “心理老师也住在小区里吗？”黎白安问。
    “不，北光司收到了学校的春假期间教师工作安排通知，上面有每个老师的值班时间和宿舍安排。这说明老师们和校工在学校里有宿舍，他们可以全天留在学校里，晚上可以避开学生耳目在学校活动。”
    “老师们放假值班，还要求住校，是不是说明假期期间学生也能进入学校？”
    “对，学校在假期期间依旧为同学们提供学习和交流的场所，食堂、各个班级和功能性教室全部开放，鼓励学生们假期到学校来参与社团活动，与同学们一起学习。”
    “所以学校也承担了假期托管的作用。可以理解，我这个角色，”黎白安边说边将自己脱下t恤上的名牌摘了下来，别在新t恤上，“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家里没有人照顾。你也是吧？”
    “对，这栋别墅里平时只有'齐同学'一个人住。”齐千里指了指自己的名牌。
    “那我们明天去学校看一看。”
    “嗯，学校里会有很多线索。离开心理咨询室后，我今天还看到了一些'剧情'。”齐千里直白地用“剧情”来称呼副本里的事件。
    和北光司分别后，他和罗剑又回到了高三e班的教室，他想和班里的同学再聊一聊。
    罗剑有些抗拒，他害怕那些漆黑的眼睛。
    他告诉罗剑不用和那些同学说话，可以背对他们，只要把他们说话的声音小声翻译给他就可以了。
    罗剑这才答应。
    他们两人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商量的功夫，教室里仅剩了几名同学都走了出来。
    三五个男生推搡着另一个头发半长不长、有些胖、低着头的男生。
    齐千里看到被欺负的男生名牌上写着“褚康宇”。
    他们不怀好意地用书本拍着褚康宇的脸，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上，迫使他对着墙壁跪下来。
    罗剑被吓得躲在齐千里身后不敢露面，但还是及时地翻译出了他们的对话，都是一些威胁和嘲笑的言语。
    如果站在那里的是黎白安，她一定会旁观到他们的“表演”结束。
    但齐千里没那么沉得住气，他走上前一把拉住了为首的男生的拳头，把他们从褚康宇身边驱赶开。
    原定后面的剧情没能展开，但齐千里并不后悔。
    “我不太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在面前发生，而且我既然有学生身份的角色，就应该发挥这个角色能做到的事情。”齐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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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黎白安点头道：“这一点我赞同。欺负褚康宇的人是e班的同学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有原因，或许没有原因。有的时候做坏事不需要理由。那些人应该是e班的同学，我大致看过一遍班里同学的名牌，那几个名字都……”
    齐千里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递给黎白安看。
    “我把教室后面的储藏柜拍了下来，上面有班里所有人的名字。”齐千里解释道。
    机智啊。黎白安在心里暗暗赞赏一句。
    果不其然，她在其中看到了“苏珊”的柜子。
    苏珊不光成绩掉出年级前十，还被分到了e班，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件大事。
    齐千里为了能同时看清楚手机，挪了挪位置，离她坐得更近些，随着她放大照片，将储存柜上的名字和记忆中的那几个霸凌者进行对比。
    当黎白安浏览完所有名字后，齐千里皱起眉头。
    “不对，为首的那个男生不在e班。”
    “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黎白安问。
    “记得，他叫郑泽旭。”
    郑泽旭？这不是问她要不要回家的那个男生么。
    黎白安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通讯软件，在好友里找到郑泽旭，点开郑泽旭的个人页面，在他的空间里找到一张正脸无比大的自拍照。
    “你看是他吗？”他问齐千里。
    “没错，是他。”
    “他在我们班， a班。”
    这就有点奇怪了，一个尖子班的学生下课之后找年级最差班级的学生麻烦。
    这有什么优越感可言呢？郑泽旭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郑泽旭就坐在我旁边的座位，如果明天他去学校的话，我直接问他。”黎白安说。
    “好。”
    齐千里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褚康宇被霸凌的一幕结束后，走廊里空空荡荡，其他学生也都已经离校了，他和罗剑没了交谈对象也离开了学校。
    教师有宿舍这件事情提醒了他们，要寻找自己的住所。
    他们选择的方式和黎白安类似，都是翻着手机中的软件寻找自己曾经输入过的家庭地址。
    齐千里住在别墅区9号，罗剑住在6号楼2单元404号房。
    因为不知道副本晚上的规则如何，齐千里没有把罗剑一起带到别墅，而是先把他送到了罗同学居住的6号楼，确定他的家里是安全的，让他锁好门窗，然后齐千里独自回到了别墅区。
    “之后我就来了？”黎白安问。
    “在你来之前我还做了一些事。”齐千里拿起沙发前茶几上的一本相册，正要解释。
    这时小区上空响起了刺耳防空警报。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下意识背对背，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防空警报停之后，小区的广播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居民朋友们大家好，近日小区内发生了多起人员失踪案件，我们正在配合相关部门紧张地寻找失踪人员，不排除有人为的因素存在，是否存在犯罪行为还在进一步确定中。为了各位居民的安全起见，小区自此刻起，实行全面宵禁。太阳落山之后，请各位居民不要离开房间，同时快递员和外卖员等小区外的人员也不能进出小区。日出之后，小区的管理恢复日常，居民可自行安排生活。再次重复，太阳落山之后，请各位居民不要离开房间。”
    广播结束后，小区里恢复了寂静。
    “新的规则出现了。”黎白安说。
    “看来今晚的行动要取消了。”齐千里说。
    他将相册翻开，递到黎白安面前。
    “这个女生不是齐同学家中的一员，齐同学家却专门有一个相册放她的照片。我通过照片比对发现她就住在隔壁。”
    黎白安一看，不禁笑了，这不是王癸嘛，说：“国民女儿，正常。”
    齐千里疑惑地看向她。
    “照片中的女孩是这个时候的自媒体红人，从小到大的生活都被母亲用视频记录下来，粉丝和邻居们看着她长大，寄托了很多情感，所以对她十分偏爱，更何况是家中有同龄男孩的邻居。齐同学的家长可能还想让王癸成为自己的家人吧。”黎白安委婉地说，然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得到的关于王癸的线索。
    “原来如此，我本打算今晚去隔壁看一看的。”
    “你怎么确定她就住在隔壁？”
    “刚才我翻到的那张照片，正好拍到她回家，她家门前种着漂亮的紫阳花。我在寻找齐同学家别墅时在隔壁看到了。”
    “其实两家离得很近，可以去看一看。”
    齐千里摇头道：“还是算了，今天是第1天，能不打破规则尽量不打破规则，而且你还受了伤。明早再去吧。”
    黎白安一愣，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而且她刚才还给自己加了一个虚弱人设。
    “那好吧。对了，关于刚才新出现的规则，我也有一条相应的线索。”黎白安告诉齐千里自己被人跟踪的那则日记。
    齐千里说他会留心。
    他们讨论了几种情况，这个小区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在小区里面搞人口贩卖和绑架都很不明智，基本上是一定会被抓到的，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
    如果不得已这么做，那这个人一定和小区中的某一户有深仇大恨。
    可是从广播的内容来看，失踪的不是一两个人，不像是有明显针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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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目前还是没有足够的线索来破获失踪事件。
    不过黎白安已经联想到也许有一天她需要自己成为诱饵，把这条线索引出来。
    “先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是啊，难得这个副本可以睡觉。”黎白安说。
    广播中没有说，居民们必须回到自己家中，而现在外面又不能出去。
    黎白安便留宿在齐同学家，而且如果后面几天没有必要回黎同学家的话，她住在这里更方便于齐千里讨论线索。
    这栋别墅的房间有很多，但是危险情况来临时方便跳窗快速逃离的房间只有一间，而且住在同一个房间也方便应对突发情况。
    齐千里从对面房间拽来一张床垫，打个地铺。
    两人基本上在睡眠状态也能感知到周围的情况变化，就没有轮流守夜，互相道声晚安，合眼入睡。
    等到日出之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48章
    齐千里习惯了早起，清晨第一抹阳光升出地平线后，他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睛。
    望着贴了淡米色墙纸的天花板，他蓦然想起这里不是危情局的基地。
    侧头看去，黎白安还睡得很沉。
    清浅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黎白安的侧脸上，她轻轻颤动的睫毛像水面上被惊扰的波纹。
    齐千里静静看着，犹自不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他们都用手机设置了闹钟，此时闹钟还没有响。
    他没有叫醒黎白安，轻手轻脚地从地上起身，伸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半袖校服衬衣，套在背心外面。
    “天亮了？”黎白安问。
    饶是齐千里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身处副本之中，黎白安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还是感受到了光影的变化。
    “嗯，天亮了。”齐千里说。
    他自楼下拿上来昨晚的医药箱，嘱咐黎白安再上一次药，他先去楼下做些简单的早餐。
    “半个小时内，我们要出发。”
    “好的，齐队长。”黎白安举起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懒懒地敬了个礼。
    齐千里知道她打趣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摇摇头，下楼做早餐去了。
    黎白安穿好校服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烤面包、荷包蛋和热好的牛奶。
    早餐吃完时，外面的天亮得很明显了，亮到绝对不会被系统误认为是摸黑出门的程度。
    他们轻装上阵，只带了各自的手机，谨慎起见甚至没有从前门出去，而是直接跨过与王癸家相隔的绿植墙。
    与昨晚黎白安随机试的几家别墅模型不同，王癸家的门可以拉开。
    他们顺利地潜入进去。
    王癸家的布局和齐同学家完全一致。
    这里远比齐同学和黎同学家有烟火气，冰箱里吃了一半的蛋糕到椭圆机旁边的身体状况电子检查仪，玄关各式的女鞋到卧室里使用程度不同的护肤品，应有尽有。
    黎白安完全能想象出母女二人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王癸家的陈设温馨，复刻得细致非常。
    黎白安更有理由怀疑，主视角就是王癸。
    他们目标明确，最先找到王癸的卧室，用手机录下她房间的现状，把值得注意的地方拍下照片，比如书架里的书、床头柜上的电子杂志，都做好记录之后，打开她的电脑，翻看她书桌里的笔记，在角角落落里寻找蛛丝马迹。
    黎白安现在最该做的其实是从空间中召唤出艾普西龙，将他和王癸的电脑连接，把所有资料拷贝下来。
    但她还不想这么快在齐千里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因此只是耐心地查看王癸电脑中各个文档的文件。
    这次副本没有为难他们，王癸的电脑中没有大量的无用文件，像普通人使用时一样，每个文档都进行了重命名，标注着文档内的内容，便于寻找。
    他们点开日记，与黎白安用文档和文字的形式记录生活不同，王癸选择的方式是她更为熟悉的视频。
    王癸从今年才开始录制视频日记，频率比他妈妈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布视频低很多，文件夹里只有三条视频。
    他们按照时间顺序，先打开1月初的那条视频日记。
    王癸穿着米黄色长裙，黑色的长发自然垂在胸前微微打着卷儿，她肤色白皙，五官玲珑，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面对镜头落落大方，声音清脆好听，口齿伶俐，几乎没有嗯啊这类的停顿。
    “大家好，今天是1月3日，我是王癸。我现在是安宁私立高中高三a班的一名高中生。经常有朋友问我，你的学校是什么样的，你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因为经常有校外活动，学校的生活反而不是我的重心，有时被别人问起来，我都要想一想才能回答。于是我决定要记录下日常的生活，那么我最熟悉的方式当然是拍视频啦。
    “给大家看一看我这两年的成绩单，都保持在年级前十。虽然不是特别拔尖，但是我还挺满意的，毕竟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童，学校里优秀的同学超多，能在工作和学习中保持这个平衡已经是我的最大努力啦。
    “然后是学校生活。刚开始班里的同学很惊讶我会选择入校读书，而不是请家教。现在家教也挺普遍的，能比较自由地安排学习时间，但我渴望和同龄人一起学习说笑，所以还是去了学校。班级里的大家对我很热情，他们觉得身边有一个小明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很有自己的想法，见贤思齐，与其仰望别人，不如提升自己。所以我身上的特殊滤镜很快就消失了，成为同学中的一员，大家都还很爱跟我聊天、开玩笑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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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学校不允许老师、工作人员和同学录制视频上传到网上，这会侵犯到学生们的隐私，但是我自己录一些写日记应该没问题的吧。”
    王癸对着镜头调皮地吐吐舌头，像刚才展示自己的成绩一样，将视频从她的半身像切换到了要展示的内容。
    这一段视频中的场景是黎白安醒来的高三a班教室。
    王癸应该是携带了昂贵的隐形眼镜式录像机，画面完全是以第一视角出现的。
    下课铃响后，王癸的视线从课桌上抬起，看到老师走下讲台离开教室，教室门被一个满脸坏笑的男生关上，下一刻黑板切换为幕布，上面播放着一个只穿着纸尿裤的可爱婴儿揪着自己头发哇哇大哭的视频，婴儿的面容依稀可见王癸的脸庞轮廓。
    紧接着，视频又变为三四岁的王癸，幼小的她正开心地在地上打滚。
    最后一段直接变成鬼畜视频，各个年龄段的王癸在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中不断闪现。
    在视频的背景音中还有班级里同学，哄堂大笑，和几个女生嘟囔着“哪都有她，烦不烦啊”的声音。
    黎白安和齐千里面面相觑。
    他们相信王癸不是偶然拍下这段视频的，她一定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精神霸凌。
    镜头切换，屏幕里的王癸安静地坐在卧室书桌前。
    她面色平静，毫不生气，嘴边甚至噙着一丝笑意，仿佛旁观了自己被同学戏谑的场景，和班上的其他人一起笑了出来。
    “他们特别喜欢播放我以前的视频，有时候我也挺困惑的，但这应该就是大家喜欢我的方式吧。好啦，今天先聊到这里。”王癸朝镜头挥手道。
    如果说前面播放班级内的视频时，黎白安还不能确定王癸想表达什么，但最后这一句话一出，她基本知晓了王癸录制视频的目的。
    “你有没有听过，有的人会说感谢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当初你那样做，我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之类的话。”黎白安问齐千里。
    “听是听过……”齐千里迟疑道，他不知道这与王癸的日记有什么关系，黎白安又为什么有此一问。
    齐千里向来思维敏捷，但有时也难以捕捉女生的心思。
    王癸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别有用心。
    视频中王癸强调过学校要尊重隐私，不可以将在校园生活中的场景录制下来并上传网络，王癸的行为其实违反了部分校规，此时她看似没有上传到网络，但也以某一种形式将校内发生的事情永远地保存了下来。
    不过比起王癸偷偷录制视频这一点点违纪行为，视频中她的同学们恶意将她小时候的视频投放到班级屏幕上，嘲笑、模仿她的动作的样子更能引起旁观的愤怒。
    等王癸高中毕业之后，如果有一天这个所谓的日记“不小心”流传到网上，又对王癸有什么影响呢？
    发生在太阳底下的事情，不应该有见不得光的。
    曝光班级同学的恶行没有问题，但是王癸以这种取巧的方式，将心底的愤恨包装成懵懂与无辜，这让黎白安心中隐隐发凉。
    “先继续往下看吧。”她对齐千里说。
    第2条视频中，王癸回忆起小时候妈妈一个人打三份工的日子，那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放学之后能和妈妈两个人安静地吃一口热乎饭，又回忆起最初拍视频时母女俩一无所有，只能从自然中选取美景，她看过凌晨四五点钟的日出，也等过深夜寒风里的星辰。
    接着话锋一转，她诉说起自己的苦恼。
    “也许因为拍视频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我们走出了很远，除了我们自己，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们的来处。最近很多人对我产生了误解，班里的同学也不例外。”
    镜头切换，她又播放了一段第一视角的班级视频。
    王癸趴在走廊的护栏边，望着在天空盘旋的大雁，耳边传来一个男生怪腔怪气的声音：“大明星又以为自己在拍广告了，快来看啊，不捧场小心2亿粉丝警告，哈哈哈哈哈。”
    王癸的视线瞥了一眼这个男生，又飞快地转过头，但只要按下暂停键，就能在视屏中看到对方清晰的长相。
    场景再次切回王癸的卧室。
    她对着镜头无奈叹气：“我的同学们虽然与我同龄，但他们还是有些不成熟，等他们长大了，像我一样有机会站在人前，那时他们在看到这些视频也会为自己的轻浮感到不安吧。”
    王癸露出仿佛漫不经心的微笑。
    视频结束，齐千里也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王癸说这些话和她的语气好像不光是在诉苦。她看似敞开心扉的话语中似乎潜藏着什么……这些视频作为日记应该不会被其他人看到，可她最后那句话是指有一天要把视频发给那个男生吗？”齐千里眉头紧锁。
    “她不只要发给那个男生，也要让其他人看见，而且是在那个男生出人头地、站在人前、最得意的那一天。”黎白安低沉地说。
    齐千里恍然大悟：“王癸是在报复！她录制这些视频，是为了在某一天能派上用场。”
    “我也这样认为。但我不太明白，王癸是有众多粉丝的博主，在生活和网络上都有话语权，会得到很多人的支持。最关键的是，她延迟报复不能阻止事情发生，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不愉快，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搞这一出？”黎白安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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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一个深陷泥潭的人明明有办法立即洗去一身污秽，却要等不知何年才会降下的大雨，为什么要忍耐周身的肮脏？
    “有高潮的戏剧才让人印象深刻。王癸不单单是想阻止别人对她的干扰，而是要让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得到悲惨的下场。但目前看来，这也不过是些把戏，她还没有做过真正的恶事。”齐千里说。
    “做事这么小心，图谋这么深远，准备这么周全，王癸似乎不简单啊。遇到被欺负的事情没有当场反驳，而是事后反击，难道会更快乐吗？”
    “我不清楚，但我能看出这就是她背后的逻辑。我接触的很多危险人物都有过类似的想法。”齐千里说。
    这个主视角到底想干什么？
    “先把最后一条视频看完吧。”黎白安说。
    最后一条视频，王癸的状态明显与之前不一样。
    这条视频似乎未经剪辑，王癸按下录制键远离屏幕之后，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今天是3月5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期中考试了。和一般的公立学校不一样，我们学校对学习抓得很严，非常看重考试成绩，毕业时会根据学生的考试成绩写不同档位的推荐信，直接关乎我们会上哪一所大学。我看似是学校里的红人，其实有家世有背景的同学远比我要厉害得多。而且在升学方面学校是公平的，必须要靠自己拼命努力。
    “可能是近期压力太大了吧，我晚上睡不好，总做奇怪的梦，也不知道要跟谁说，就想起录制视频日记了。除了那些梦，最近放学回家时我总感觉有人——
    “有人在跟踪我。”
    第49章
    视频中，王癸小鹿一般明亮的眼睛上笼罩了一层阴霾，她身上习惯于镜头前的淡定和矜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拼命掩饰出来的镇定。
    王癸虽然在网上有众多粉丝，但她不是演员，这么多年来她也只是偶尔演过“王癸”这一个角色而已。
    此时她神情中的慌张不像是假的，而且在黎同学的日记中也提到了被人跟踪这件事。
    “这种情况持续好几天了，再加上晚上的那些梦。我总会梦到一个男生让我去找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某个粉丝，他的外表很英俊，但是他在一个非常阴暗的环境中，我一看就觉得不舒服，甚至会隐隐发抖。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叠加到一起，让我有一种如蛆附骨的恐惧感。”
    王癸在镜头前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的隐忍和不安透过屏幕传达出来，作为观众的黎白安和齐千里都皱起了眉头。
    王癸似乎已经到了某种极限，对着镜头几次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俯身轻触屏幕，停止了录制。
    之前两个视频中，王癸开始录制和结束录制的部分都被删了下去，而且中途还插入了一些视频素材，显然是经过精心剪辑的，但最后这一条是完全没有变动的原视频。
    “王癸说的跟踪和黎同学日记中提到的是一回事吗？”齐千里问。
    “不知道，但描述很像，应该有关系，不过黎同学没有提过梦到某个男生的事情。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王癸是不是把这段经历投射到某个人身上了？”黎白安推测道。
    齐千里摇头，他没有思路。
    他们搜索了王癸房间中的其他物品，该拍照拍照，该录视频录视频，但是对于副本的推进暂时没有帮助。
    这时黎白安收到了信息。
    黎同学的蓝讯中，郑泽旭的对话框被顶到了最上方。
    “今天去学校自习吗？”郑泽旭问。
    黎白安把手机给齐千里看，说：“这就是昨天带头欺负同学的那个，我感觉他有点喜欢黎同学。”
    齐千里难掩惊讶：“你不是和他才见过一面？”
    “是啊，不过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思。看样子这里没有新线索了，我们去学校吧。我要去探探郑泽旭的话。”黎白安一边给郑泽旭回复信息，一边说道。
    齐千里偷偷看了她一眼，说：“好。”
    他们通知了罗剑，告诉他一会儿在心理咨询室会合，随后离开王癸家，朝学校走去。
    一路上他们观察着小区的布局，没有过多交谈，都在试图捕捉王癸和黎同学都提到的跟踪。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感觉到有视线跟随。
    高三a班在4楼，高三e班在3楼，他们一起沿着楼梯向上走，商量着一会儿先由黎白安和郑泽旭交谈之后，两人再一起去心理咨询室会合。
    就在这时，黎白安发现2楼的转角处有一个奇怪的身影。
    一位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男性，面朝墙壁，将自己藏在拐角的墙角里。
    诡异的是，这个身影黎白安越看越熟悉。
    她原本已经登上通向3楼的楼梯，不由得停下脚步退了回来，伸着头去看清洁工的脸。
    对方感觉到有人靠近，害怕地捂住脸，全身哆嗦的嘟囔着：“哎哟哎哟。”
    黎白安一听，不禁笑道：“江老板，你也进来了。”
    逃脱大厦密室店的江正朋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头，从手指缝里向外窥探，旋即惊喜的说：“是你，黎白安！你、你是真人吧？我看你眼睛不是黑的。”
    “是我，你听说过副本吗？”黎白安扫了一眼他胸前挂着的标有“江清洁”的名牌，简单地向江正朋介绍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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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江老板一脸惊恐。
    他作为一家密室店的经营者，对于这种逃脱类副本本应该见怪不怪，但是在经营店铺的时候，他清楚的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所以不害怕。
    可眼前的情况明摆着是真的，再厉害的店家也好、节目也好，都不可能把场景做得如此逼真，也不可能让这么多npc行动得那么自然。
    一旦行差踏错触犯了副本规则，就将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越是对这类逃脱模式有所了解的人，越是知道后果而可怕。
    但黎白安怎么听都是他在为自己的胆小找借口。
    “看来计划有变，我们先带这位江老板去心理咨询室，然后再去找郑泽旭。”齐千里说。
    “你先带他去，我自己去见郑泽旭。”黎白安说。
    齐千里目睹过郑泽旭动手打人，不放心地摇头，“两个人一起更安全。”
    黎白安知道齐千里是担心她身上的伤，又不想在江正朋面前点破让对方知道。
    她想了想说：“那好吧，我们一起去心理咨询室，正好了解一些情况，更方便我和郑泽旭谈。”
    于是三人一起来到1楼的心理咨询室。
    齐千里抬手敲门，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里面露出罗剑半张探究的脸。
    罗剑在看到来人后，神情中的警惕变成了惊喜：“老大，齐队长，你们可算来了！”他看到江老板的时候顿了一下，但这时没有多问，赶忙把门拉开，招呼他们，“大家快进来。”
    三人走入室内，便看到迎面窗户前、咨询桌后，端坐着一位绅士。
    窗外灰色云层下透出的暗淡阳光，在北光司深蓝的短发上度了一层神秘的光芒。
    北光司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印有“北老师”的名牌，坐得笔挺，双目如鹰隼一般盯着他们，鼻梁高挺，鼻翼轻薄，如刀背般的嘴唇噙着冷冽的笑容。
    “队长。”他对齐千里说。
    黎白安这才感觉到北光司的目光并不是盯着他们，而是只落在齐千里一个人身上。
    看来齐千里这个下属不太服管呀。
    “嗯。”齐千里似乎没感觉到对方带刺的目光，坦然回应一声，在咨询桌对面坐了下来，还对其他三人说，“大家坐。”
    罗剑为黎白安搬来一把椅子，然后自己坐到她旁边。
    这里的人江正朋一个也不认识，黎白安他也不信任。他没有坐到他们之间，而是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小心地打量周围。
    就在这时，江正朋身后拉着的帘子突然被拉开。
    一名npc男学生出现在他身后，江正朋听到声音，蓦然转头，正对上那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江正朋眼白一翻，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男生也很慌乱，求助地看向北光司，“老师，他他他这是怎么回事？”
    北光司神色如常的说：“不用在意，你以后一定要吃早餐，不然还容易低血糖，回去吧。”
    男生不好意思地答应着，小心翼翼的从江正朋身边绕过，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这时北光司起身锁上了心理咨询室和旁边医务室的门，一只手拎起江正朋将他放到医务室的床上，重新拉上了帘子，然后坐回咨询桌后。
    学生离开了，现在这里只有游客，可以进入正题了。
    齐千里问：“这一晚上有什么收获？”
    “收获很多，请您容许我想一想从哪里开始汇报。”北光司拿腔拿调地说。
    齐千里只是静静地等他继续说。
    “首先是昨晚的经历。”北光司语气深沉地说。
    北光司作为安宁私立高中的老师，他可以在学校里任意活动，但是他并非安宁小区的居民，因此不能进入小区。
    如无意外整个副本中，他的活动空间将局限于这所学校。
    相对于其他游客，他的优势是夜间也可以在学校里活动。
    其实他昨天放学后就遇到了同为游客的学校清洁工江正朋，当时走廊里有不少同学，他没有上前与江正朋打招呼。
    到了夜晚，学校一片寂静，四处晦暗阴森。
    他发现江正朋蜷缩在自己的值班室，躲在床上蒙着被子，全身瑟瑟发抖，便也不好出声叫他，以免让他过度惊吓。
    “这次副本中，在学校有职务的游客只有我与他二人。”北光司说。
    接下来他又向齐千里汇报了昨晚的主要工作。
    北光司作为心理老师，会定期与校内的每个学生谈话，有的学生遇到问题也会主动来找他寻求帮助。
    北老师会把这些问题记录在学校为学生们建立的心理档案中，对于寻找副本线索来说，这些档案是宝贵的文字资料。
    北光司花了一个通宵，将大部分档案大致浏览了一遍。
    “队长昨晚发信息让我着重看郑泽旭、王癸、苏珊、褚康宇以及各位所扮演的齐同学、黎同学、罗同学的心理档案，确实有些收获。”
    北光司捏了捏眉心，继续说道：“王癸的心理档案没有任何问题，她面对心理老师的提问回答得滴水不漏，她提到过自己是有众多粉丝的博主，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内心，因为即使是学校的老师也有泄密的可能。学校估计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所有的档案记录都是心理老师用纸和笔写下的，而没有将这些内容输入到电脑之中，与网络或其他系统相连，这都是为了保证学生的隐私不被泄露。所以王癸在生活中到底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困难，我这里给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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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再就是苏珊，这个女生的档案奇怪得很。”
    他从书桌上抽出一本文件夹翻开其中一页给他们看。
    “空白的？”罗剑诧异地说。
    “没错，仅剩的这一张是空白的，但整个档案并不应该是空白的。”北光司指的是左上角。
    那里是填写日期的地方。
    北光司用铅笔在这张空白档案纸上轻轻打磨出一片铅色，隐约可见前几张纸曾经填写过日期的痕迹。
    “这些痕迹中至少出现了5个日期，而且隐约可见时间集中在4个月前，那段时期苏珊应该发生了什么，所以频繁寻求心理帮助。但是现在有人偷走了这些档案，而且是连同她高一和高二的记录一起，要么这些内容都很关键，要么对方非常慌乱。”北光司说。
    黎白安点头道，“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心理档案上记载了有关苏珊发生变化的原因。”
    “是的。”北光司说。
    “偷走档案的人要么是苏珊，要么是与苏珊变化有关的人。你怎么看，黎顾问？”齐千里转头问他。
    黎白安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她在危情局的新身份。齐千里向来对她直呼其名，这样称呼大概是为了帮助她树立威信。
    黎白安很上道地回答：“我完全赞同您的观点，齐队长。”
    两人相视一笑。
    第50章
    “咳咳。”北光司清了清嗓子，吸引回其他人的视线。
    “王癸和苏珊的情况就是这些。至于褚康宇的问题比较复杂，他的人生转折点发生在高二上学期。褚康宇父亲经营一家公司，母亲是全职太太，前年开始褚康宇父亲公司的业务急转直下，最终破产。家中的存款、车辆、房屋全部被用来抵债，最后只剩下安宁校区里的这套他们一直在居住的房产保留了下来。”
    “安宁小区是高档小区，不仅因为房价高昂，更重要的是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能为住户提供高质量的社交圈子。褚康宇的富裕生活看来已经名存实亡。”黎白安总结道。
    北光司从褚康宇的档案中抽出一页，放到大家面前，“黎顾问说的没错，褚康宇成了狼群中的羊。”
    褚康宇的父亲带走了大部分财产，去了其他城市。褚康宇的母亲过惯了奢侈的生活无法忍受家徒四壁，跟着别人远走高飞。
    如今只留下褚康宇独自生活。
    好在他不缺钱，高中三年的学费早已在入学时一次性缴清，褚康宇名下有一笔预留出来的备用金，他的父母把这笔钱留给了他。
    他的父母也会隔三差五向他的账户上汇入生活费，这些生活费和他之前出门有车接送的逍遥日子自然比不了，不过对一名普通高中生而言依旧是富裕的。
    可褚康宇依旧难以接受生活的变化，数次在学校情绪崩溃，放声大哭。
    “他还遇到了别的困难吗？”齐千里问。
    北光司翻了翻档案，“他提到的只有这一件。”
    “他的父母目前应该也还安全……是不是他还有不方便说的事情？”黎白安猜测。
    三人各自缓缓点头，将这一项疑问默默记下，以便之后寻找答案。
    一直未说话的罗剑看着三人目瞪口呆，忍不住开口道：“褚康宇的经历不是已经够惨了吗？”
    北光司眉头微皱，“我不太理解，褚康宇的生活确实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他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如常住在原先的房子里，手边的钱款也够用，所以他又因为什么崩溃呢？”
    罗剑愣了愣，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然后抓抓头发说：“褚康宇之前是名正言顺生活在高档社区，上私立学校，和学校里的同学们没有区别，而且家庭环境好，父母又在身边。但他现在沦落到孤身一人，依靠生活费可怜巴巴地过活，对于褚康宇而言，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只经过了几个月。”
    黎白安同样不解：“他怎么就可怜巴巴了？”
    罗剑低下头，两手抠着椅子面的边缘，嘴唇紧紧抿着，酝酿着语言，没有回答。
    黎白安知道他是有话要说，耐心地等待着。
    北光司又清一清嗓子，打算继续往下说，被齐千里用眼神制止了。
    半晌罗剑开口道：“你们说得对，仔细想象这些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的经历和褚康宇有一点像，所以有一些共鸣吧。我父母的工作还算顺利，只是常年不在我身边，我有充足的零用钱，基本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但是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仿佛一切欢笑被静音了，那些新买的东西拿回家后忽然就连拆开包装的心情都没有了。我连续很多年的生日愿望、新年愿望，都是希望一家人可以多聚在一起吃一顿饭。这还是在我家未经历变故的情况下，所以我稍微能理解褚康宇的无助。”
    罗剑又抓抓头发，为自己的语无伦次着急，“就是那种孤独，看起来不影响生活，但很折磨人。”
    正值敏感要强的年纪，褚康宇既要忍受生活上的巨大变化，还要忍受没有父母家人在身边的孤独。
    这对一个青少年而言，会改变其对世界的看法。
    三人醒悟地点点头。
    他们这些习惯于用刀、枪和爆头解决问题的家伙，早已没有了那些纤弱的神经。
    脱离了日常琐碎的烦恼，生活变得公式化，当问题出现、任务来临时，生存才是唯一值得担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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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他们得承认，自己的同理心确实不强。
    多亏了罗剑的帮助，他们少走了一条弯路。
    北光司立刻改变了接下来汇报的思路，“褚康宇在狼群中暴露了自己身为羊的脆弱。即使老师多次强调要求同学们对褚康宇予以包容和照顾，但被资本喂养起来的学生们只会本能地报以冷漠。”北光司说到这里顿住了。
    齐千里毫不留情地补充道：“看来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北光司耸了耸肩，“至少我们不会欺负弱者，而在这里褚康宇很快成为了霸凌者的出气筒。”
    最近这一个学期，褚康宇的心理档案中记载了他自己的感受：“我在学校里像一只人人喊打、见不得光的老鼠，只敢低着头贴着墙，行走在其他人的视线边缘。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也就是说，褚康宇被欺负这件事情是因为他家境的变化，其他同学见风使舵，与王癸的死因以及其他人没有本质上的联系？”黎白安说。
    北光司迟疑道：“其实还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可能，在最后几份档案中，大概是三个月前左右，褚康宇对学校和生活的抱怨变少了，北老师认为褚康宇的心情开朗了很多，这种情绪上的转变或许存在外界因素。”
    黎白安问罗剑：“你觉得褚康宇会因为什么事情变得开心？”
    “他的父母回来了？要不就是适应了现在的生活，然后自己期待已久的事情发生了。”罗剑推测道。
    以他们的视角看来，除了他的父母回来，还能让褚康宇期待的事情应该和其他同学们一样，包括不再被欺负、不再被轻视、不再被怜悯，像以前那样可以大大方方地在这所学校上学。
    然而就在昨天，齐千里和罗剑还目睹了褚康宇被欺负的场景。
    “还有一点，”北光司补充道，“北老师认为褚康宇这种短暂性的开朗并非发自内心，而是一种掩饰行为，是故意转移生活矛盾的重心，很担心他以后会误入歧途。 ”
    “我觉得他身上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褚康宇既然还住在安宁小区里，我们就有再次遇见他的机会，到时当面问问吧。郑泽旭是怎么回事？”黎白安问道。
    她和郑泽旭有约，不想拖太长时间。
    “既然黎顾问这么着急，那么我们就说下一本档案，您看可以吗，队长？”北光司以为黎白安开始不耐烦了，语气中就有一点带刺，说给齐千里听。
    齐千里理所当然地点头，示意他说一说郑泽旭。
    北光司只好拿出下一本档案，“郑泽旭的问题只有一个，三个多月前他发生了一起车祸，住院休养了一个月。心理咨询时北老师问他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他说自己的时间都消磨在病床上，整天都迷迷糊糊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他在说谎吗？”齐千里问。
    “不，从档案之前的记载来看，郑泽旭是一个不善于隐藏心事的人，每次心理咨询他都会聊很多话题，琐碎而详细。如果他真的在说谎或者故意混淆事实，北老师会注意到并在档案中标注出来。”北光司说。
    于是郑泽旭的关键点在四个人中率先变得清晰了，即三个多月前他发生车祸后记忆不清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与王癸的死有什么联系。
    “行，我了解了，那我先去和郑泽旭见面。”黎白安起身道。
    北光司惊讶地问：“现在见面吗？你要去直接问他？”
    “对，早晨和他定好的。”
    “我和你一起去。”齐千里也站了起来。
    “稍等。”北光司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单只耳机，“你们没有植入电子脑，是无法和那些npc面对面交流的，刚才你们也发现了吧，从病床上起来的那个学生虽然在说话但没有发出声音。这是学校为老师们配备翻译器，带上它就能听到学生之间的对话。”
    齐千里点点头，接过两个耳机，递给黎白安一个。
    黎白安接过来，放进口袋里。
    “诶？会议这就结束了吗？”罗剑也跟着站起身，慌忙道，“老大、齐队长，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说……”
    “等我们回来。你先帮北老师整理一下剩下的档案，顺带望风，如果有其他同学要进医务室，想个办法把他们支走。”黎白安拍了拍罗剑的肩膀。
    她和齐千里离开了心理咨询室，来到7楼高三a班门口。
    即使是放假第1天，a班也有一小半人来学校自习。
    黎白安站在班级门口。
    大家感觉到门前有人，刷地抬起了头。
    十几双满目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其中就有郑泽旭。
    黎白安对眼前的惊悚场景恍若未见，对郑泽旭偏了偏头。
    郑泽旭开心地扔下书，跟着她走出教室。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和楼梯相连的空地。
    齐千里站在不远处楼梯的拐角位置，听他们对话。
    “找我有什么事？”黎白安率先发问。
    郑泽旭捋一捋耳边的头发，“没什么事，咱们这不是高三吗？春假结束后很快就要毕业考了，想和你一起学习来着。我家住在小区外，也只有在学校能和你见面。”
    “学习这种事情不需要一起。你要没什么说的，我就回家了，我不喜欢班里的氛围。”黎白安第一次用这么多的话来表达拒绝，是希望向来话多又在追求黎同学的郑泽旭能顺着她的话题透露出更多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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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对，我也不太喜欢。咱们学校说是私立高中，其实什么人都有。”
    “都有什么人？你好像对学校里的人都很了解。”
    “当然啊，我人脉可广了，咱年级的大部分人只要你能叫出名字，我应该都认识。”郑泽旭忍不住在黎同学面前炫耀道。
    黎白安顿了顿，问道：“王癸那件事，你有听说什么吗？”
    郑泽旭茫然道：“王癸……好端端的提起她来做什么？我不跟你说过嘛，她有个那样利欲熏心的妈早晚要出事儿。拍视频是个很耗费功夫和精力的事情，如果不存有用孩子挣钱的心思，没人舍得耗费花这么大功夫。”
    她仔细观察着郑泽旭的神情，觉得他确如北老师所说，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哦……那么褚康宇呢，我听说你总欺负他。”她又问。
    “你别听那些人瞎说。”郑泽旭加快了语速，一方面担心黎同学误解他，一方面生气有人向黎同学告他的黑状，“褚康宇就是个谎话精！”
    第51章
    老实巴交的褚康宇是谎话精？
    倒不是没有可能，一个人有两副面孔是常见的。
    “褚康宇说了什么谎？”黎白安问。
    郑泽旭一脸憋屈，“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没关系，我可以听你说清来龙去脉。”
    刚才还不想多说的郑泽旭顿时打起了精神，“行，那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小区外面那家咖啡馆……”
    “不用，就在这里说，我现在非常想知道。”
    郑泽旭听到黎同学不想和他去咖啡馆有些失望，但是见黎同学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他背后的委屈，又觉得这是黎同学对他的重视。
    黎同学一定也非常希望洗刷他身上的骂名，嗯，一定是这样。
    于是郑泽旭没在谈话地点上多做纠缠，倒豆子似地向她抱怨起褚康宇来。
    褚康宇家里破产后，他本人变得敏感多疑。课间时谁朝他的方向多看一眼，他都要疑心是别人在偷偷看笑话。褚康宇向老师告状过几次，老师开导过他，也教育过其他同学，但这种情况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褚康宇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自己的情绪，经常上课时崩溃，在7楼都能听到他大喊大叫的声音。
    那时候就有不少同学经常恶意模仿他，开他的玩笑，对他推推搡搡。
    “但是我没有啊，黎同学，你要相信我。他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他。后来是他主动向我挑衅，我不得以才开始反击的。”郑泽旭解释道。
    郑泽旭发现褚康宇总是躲在角落里冲他怪笑。
    起初他以为褚康宇因为家庭变故，精神变得有一些不正常了，所以他就当没看到，并没有在意。
    但是后来他发现褚康宇只会对他露出一脸嘲讽的笑容，甚至身边的同学也发现了这一点，有好几个人提醒他，褚康宇是不是在打他的什么主意。
    郑泽旭嘴上说着不可能，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说过话，但是心里也觉得很别扭，像被一个变态盯上了。
    一段时间后，他忍不住找到褚康宇，当面直接地问他为什么总用窥视的眼光暗中打量他，还一脸坏笑的。
    在其他人面前无比卑微的褚康宇再次露出阴笑，“你真可怜。”
    郑泽旭感觉莫名其妙，怀疑褚康宇是不是把他错当成其他人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郑泽旭语气生硬道，“我警告你以后少用那种眼神看我，也不能躲在角落里监视我，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举报你骚扰我。 ”
    褚康宇冷笑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泽旭眉心一跳，第一个想法是：褚康宇是不是抓住了他或者他家里的什么把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齿地问。
    褚康宇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摇摇头，拒不交流。
    弱小者的故作姿态激怒了郑泽旭。
    郑泽旭拎着褚康宇的领子，“你到底想要什么？要钱、要机会、让我帮忙还是什么，你说啊！”
    褚康宇撇过头，低声笑了起来。
    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东西。
    郑泽旭因为未知的危险而心中发冷，越看越觉得褚康宇那股暗自得意的态度令人恶心，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挥拳在他脸上狠打了一击。
    这段时间以来，褚康宇经历了同学们的排挤和嘲笑，却没有遭受过物理上的暴力。
    郑泽旭的这一拳打得褚康宇半天回不过神来。
    血从他鼻孔中缓缓流下。
    第一次动手打人的郑泽旭也呆住了。
    褚康宇抹了抹流到嘴唇上的液体，在手上看到一片鲜红。
    “喂，你没事吧，你怎么了？走，我带你去医务室。”郑泽旭慌乱道。
    褚康宇摇了摇头，忽然大笑起来，“你还打我，你竟然还打我。郑泽旭，你真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那些事情一旦暴露出去，你的人生就完了。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好，我告诉你。我要你们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吃够人生的苦！”
    “你、你疯了。”郑泽旭忽然有了一丝恐惧，他把褚康宇推到墙上，转身要走。
    褚康宇对着他的背影喊：“你还记得那场车祸吗？”
    郑泽旭猛然驻足，骂了句莫名其妙，加快脚步离开精神不正常的褚康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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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之后郑泽旭每次见到褚康宇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都忍不住暴怒动手。
    “我真的不是平白无故欺负他，你是没看到那副嘴脸，实在是太可气了。他就像一个长在我身上却看不见、摸不着的虱子，只要我身上一痒痒，就恨不得捏死他。”郑泽旭恶狠狠地说。
    “那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呢？”黎白安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想听的重点。
    “我也不知道。”郑泽旭嘟囔道。
    “他提到了车祸，你的车祸是怎么回事？”黎白安问。
    郑泽旭一下一下地踢着地砖缝，“其实我不记得车祸的事了。车祸发生时，我可能是在车上睡着了，醒来之后我就在担架上了，被几个人推着去医院，那段时间的意识就已经模糊了。完全清醒过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那时距离车祸已经过了很多天，我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然后就是漫长的手术恢复期。好在伤势不严重，我恢复得超级好，一旦没破相。不过那场车祸里我也够倒霉的，车才刚开出小区就出事了。”
    “褚康宇的言下之意难道是那起车祸的事故责任在你？你那天开车了？”
    “怎么可能，我还没有驾照呢。而且我那天坐的是自动驾驶的车，我和我妈都坐在后排。我妈比较幸运，她没什么事。”
    “那褚康宇为什么要提起那场车祸？”
    “谁知道呢，嗨，我们不要管他了，只要你相信我不是一个恶人就好了。”郑泽旭以感动自己的深情说道。
    黎白安无奈，对着郑泽旭那双漆黑的双眼规劝道：“不管怎么说打人不好，你下次不要打人了。”
    “行，我听你的。”郑泽旭一口答应。
    “你回去自习吧。”黎白安冲他摆摆手。
    目送郑泽旭进入教室，她走下楼梯和齐千里会合。
    见到齐千里，黎白安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气，“你都听到了吧。我是该说小朋友太好骗了，还是小朋友太单纯？总感觉是从他嘴里骗话。”
    齐千里说：“是你不习惯利用他人情感，所以有负担。”
    黎白安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对齐千里挑起拇指，“分析精准。”
    齐千里看着她的侧脸，露出不易察觉地笑容。
    他们要去1楼的心理咨询室和罗剑汇合，看看那些档案还能不能带来新的线索。
    路上两人没有针对郑泽旭的车祸，还有郑泽旭和褚康宇之间的矛盾进行讨论。
    如果和她一起获得情报的是朱蒂或罗剑，她肯定要把情报中的重点、关键、存疑的地方等等，再给他们分析复述一遍，确保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是齐千里不用。
    既然他们同步获得情报，必然已经开始了各自的思考。
    齐千里在她对立面时是难缠的敌人，但当他们处于同一阵营时，齐千里是最可靠的队友。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
    “难道要下雨了吗？”黎白安暗自想，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竟然将近5点钟了。
    “这个副本里白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齐千里在听她和郑泽旭对话时先一步察觉到了时间的异常，“手机里的天气软件提示距离日落还有一个小时，我们要尽快回别墅。”
    他们回到心理咨询室，北光司和罗剑正对着一桌子档案焦头烂额。
    “你们回来了。”罗剑眼前一亮，赶忙迎接黎白安，汇报道，“我们看了一天的档案，但是很可惜，没有新的发现，很多内容都是重复的或者无效的。北老师说这些都是主视角用来填充空间的废料。”
    “嗯，辛苦了，歇一会儿吧。”黎白安说。
    齐千里走到咨询桌前，对北光司道：“郑泽旭的车祸存在问题。”
    “明白，我会关注其他同学在心理咨询时提到的那段时间关于郑泽旭的信息。对了，队长，”北光司优雅笑道，“您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在学校里逗留了，外面天快黑了。这次任务离不开您的统领。”
    黎白安觉得北光司就差将“队长要是输了，我就能看笑话”的心情贴在脸上了。
    齐千里像是没有听懂北光司的画外音，冷淡地嗯了一声。
    叫上罗剑，三人离开学校。
    至于还在昏迷中的江老板，北光司会收留他一晚。
    “罗剑，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别墅住。”黎白安说。
    “太好了，我一个人住实在太可怕了，晚上我连厕所都不敢去。”罗剑继而又想起什么，语气一顿，“但是老大我还得回去一趟，罗同学家里有一台电脑，里面有很多文件，可能有有用的信息。我想把电脑抱过去。”
    “好，我们动作快一点。”黎白安说。
    穿过学校后门，安宁小区仍然萧瑟阴暗。
    这里的一砖一瓦仿佛从未见过阳光，阴云永远徘徊在草木之上。
    “罗剑，你在心理咨询室时是不是有话要说？”齐千里忽然开口问。
    “嗯？啊，对对，我差点忘了。就是我家，啊不，罗同学家，是在小区边儿上的，能看到小区之后有一栋很奇怪的高楼。一会儿到家你们就能看到了。”
    罗剑家住在6号楼2单元404，是最靠近小区边缘的一栋居民楼。
    他们直奔罗同学家，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
    罗同学家的布局和黎同学家基本一致。
    罗剑带他们来到位于北面的厨房，指着对面那栋20层的高楼说：“就是那栋楼，它和小区里的居民楼高矮外墙全不一样，而且到了晚上每个窗户都会透出一种奇怪的红光。我还拿望远镜看了，但是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知道这座楼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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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明天我们去看一看。”齐千里说。
    黎白安转头望罗剑，“快去收拾电脑，天色比刚才更阴沉了。”
    罗剑连忙应声，跑向卧室，将笔记本电脑、鼠标、充电器抱在怀里。
    三人离开罗剑家已经没有探索小区的时间，快步朝9号别墅走去。
    从6号楼到9号别墅的路途他们之前都没有走过，虽然小区里的楼房和别墅并不多，但是绿化面积非常大，楼宇间的花园弯弯绕绕，他们要仔细辨别小路。
    路过一处陌生的地方时，黎白安听到有人在房间中呢喃。
    “……原谅我的背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异种一族，为了您，无上的鬼威大人。杀掉她，您就能成为真神。”
    第52章
    黎白安听到不祥地喃喃低语，停住了脚步。
    “老大，怎么了？”罗剑往上托了托怀里要滑落的笔记本电脑，回头问道。
    “噤声。”齐千里竖起食指虚放到唇前，轻而快地说。
    罗剑连连点头，立刻抿紧了嘴巴。
    黎白安的视线在身侧的居民楼间逡巡，她能听到低语声一是因为小区里环境安静，另一个原因是低语者就在这附近，旁边是2号楼和3号楼，低语者的位置应该就在一楼或二楼。
    挨个房间排查所需时间不少，如果现在强势出击，打草惊蛇，她就失去了诱敌的机会。
    “先走吧。”齐千里望着沉入地平线的半轮夕阳说。
    回到9号别墅后，黎白安选了昨晚休息的卧室对面那间作为罗剑的办公区。
    罗剑插好电源，打开电脑开始看里面的内容，他昨天晚上看了一点点，实在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太害怕了，根本集中不了精力。
    黎白安和齐千里在楼下准备晚饭，这里的食材比黎同学家还要丰富。
    不过为了省事，两人果断选择拉面和煮菜，填饱肚子加均衡营养就足够了。
    “刚才你听到那个声音了？”黎白安扯开三袋包装，把面放到锅里，边挤酱料边问。
    “什么声音？你停下是因为听到了声音？我以为你那时也是感受到了那股视线。”
    “什么视线？”黎白安一怔，旋即醒悟道，“你是说黎同学和王癸都提到过的有人在放学时跟踪她们？”
    “嗯，我感觉到有人在窥视我们。”齐千里眉头紧皱，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锅，接上水，放到煤气灶上，“而对方有很浓重的杀气，绝不是像观察我们而已。无论对方是副本中的角色还是游客，都来者不善。会不会是要杀你的那个人？”
    “也许不是。”黎白安仔细回想刚才走来时路上的场景，“我停下是因为有人在低语，对方用一种忏悔的口吻提到计划杀人，不过不像是要立刻动手，而且既然你没有听到这个声音，那他应该是用异种的方式在说话。我跟你说过吧，我听得懂异种之间的对话。说起来，对方异种的身份也对得上，这个人应该是昨天的杀手，但不是今天跟踪我们的人。”
    “确实，而且忏悔和杀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那么低语的和窥视的不是一个人，也就是说有两批人会对我们动手。会不会一个是别有用心的游客，一个是副本安排的障碍？”
    “有可能。”黎白安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递给他，伸手时肩膀的伤口被带得微微刺痛。
    “你别忘记再上药。”齐千里嘱咐道。
    “好，我把罗剑叫下来帮忙，等我上完药差不多可以开餐了。”
    黎白安拎起客厅的药箱，朝二楼走去。
    罗剑正对着电脑奋战，眼睛映着不断滚动的电脑屏幕，鼠标点得哒哒响。
    屋内已经黑了，好在写字台的位置离窗户比较远。
    黎白安进去后，先拉上窗帘。
    即使昨晚副本有了新规则，夜晚大家都不能外出，但是如果光亮透出窗户，依旧有被人定位到他们位置的机会，白天他们可能来找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唰一声窗帘拉上，一点光亮不见，房间里瞬间黑了下来。
    突入起来的声响和黑暗吓得罗剑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老大，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呀。”罗剑捂着胸口说。
    黎白安打开他面前的台灯，“记得要拉窗帘，不能被外面的人看到屋内有光。先别看电脑了，下去给齐队长帮帮忙，咱们很快就能吃晚饭了。”
    听到晚饭，罗剑肚子传来叽咕一声。
    “好嘞，我这就去。”罗剑放下鼠标，奔向楼下。
    黎白安微笑目送，等罗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后，立刻关门锁门，召唤出艾普西龙。
    “麻烦了，还是老要求，看一下这个电脑里的有用信息。除了上次那几个关键词，外加郑泽旭、褚康宇、北老师、江清洁。其他的，麻烦你筛选一下。”黎白安吩咐道。
    藏身于玩具小熊的艾普西龙优雅欠身，“放心，我是副本里的老员工了，知道游客们需要什么样的资料。”
    “嗯，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过今天这栋别墅里还有别人，不能让他们发现你，还是要尽快。”黎白安边给自己上药，边说道。
    这时，传来楼下的罗剑喊声：“老大，来吃——”
    声音戛然而止，想必是齐千里阻止了真把这里当自己家、热情生活起来的罗剑。
    “这样吧，我先拷贝电脑里的文件，稍后在桃源乡里分析筛选，然后发到你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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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桃源乡能上网？”
    “是的，桃源乡有一些基础设备，这段时间我安装了网络。”艾普西龙拔出连接电脑的数据线，说完这句话回到了黎白安的手表中。
    敲门声下一刻响起，罗剑小声在门边说：“老大，晚饭好了，下来吃吧。”
    “来了。”
    黎白安打开门，看到罗剑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挨说了？”
    罗剑歉意地点头：“是我不对，声音太大了。”
    黎白安大言不惭道：“即使我和齐队长都挺厉害的，也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毕竟是在副本里，保持警惕，不能放松。”
    “老大，我记得住了。”罗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去吃饭吧。”
    三人各自一碗拉面，做饭半小时，吃饭五分钟。
    晚饭之后，三人上楼休息，罗剑一头扎进他的小屋继续钻研电脑内容。
    黎白安仍然没有透露艾普西龙的存在，反正罗剑闲着也是闲着，他得锻炼出独自面对副本的能力。
    霍普公司想要赚钱就不能只指望她一个人，如果每个人都有独立应对副本的能力，他们才能真正开展业务。
    说到业务，其实黎白安本身不是很热衷。
    在这个世界，她只需要生存下来，赚的钱能满足最低生活需求就好了，毕竟赚再多都是虚拟的。
    只要霍普公司的收益能支撑她的正常生活，她不介意给合伙人和员工们多分一些。
    她只是担心自己的知足阻碍了员工们的发展，被员工们反过来要求老板上进罢了。
    时间还早，她躺在床上，正犹豫要不要早睡，艾普西龙的邮件发来了。
    罗剑电脑里有价值的内容不多，除了围绕罗同学自身的信息，还有不少事关于褚康宇的。
    邮件里有一堆附件，而且细心地被重命名了，有罗同学转账记录的截图、电脑里存储的照片、同步手机的聊天记录等。
    一条条看过去，她大致拼凑出了罗同学的故事。
    罗同学能住进安宁小区，全是“祖上”的功绩。
    他有个在财团工作的爷爷，给每个孩子都买了一个不错的房子，分给他家的就是安宁小区。
    罗同学的父母本身普普通通，都是在公司的打工人，也算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然而和小区里的其他业主以及班上其他同学的父母比起来，差距就太大了。
    他们像是捧着金饭碗的乞丐。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罗同学敏感压抑，他曾经建议父母卖掉安宁小区的房子，回到希尔市母亲之前住的那间小公寓里，余下的钱足够三口人衣食无忧地度过下半生，甚至还能换一栋大房子。
    罗同学的父母坚决不同意。
    安宁私立高中是多少人渴望能进入的学校，现在罗同学有了一个令人羡慕起点，不管有多难都要坚持读下去，等到高中毕业之后再说。
    只要他能考上好大学，他们一家人就能在小区里扬眉吐气。
    层层重压之下，罗同学心态失衡，成绩一落千丈，一路从b班掉到e班，让父母颜面尽失。
    罗家父母的期待落空，从此对他不闻不问，留他一个人在安宁小区生活，夫妻两人搬回了离上班地点更近的希尔市。
    罗同学在学校愈发胆小内向，他比褚康宇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选择在被子里蜷缩着流泪到天明，而不会像褚康宇那样当众情绪失控，对于坏学生而言少了很多乐趣，因此躲开了很多不少麻烦。
    曾经成绩不错的罗同学并不甘心，他憋着一股劲儿，希望有一天能重回b班，甚至进军a班，让老师同学们另眼相看，成为父母心中的骄傲。
    但罗同学重回巅峰的方式不是拼命刷题，而是巴结a班的同学。
    或许他已经对学业失去信心，或许看到了父母作为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不如利用财团家族人脉的家伙们，他开始钻营自己的人生。
    他选中的攀附目标就是眼神中充满清澈的愚蠢的郑泽旭。
    罗同学在帮郑泽旭监视褚康宇。
    但有一点很奇怪——黎白安每个资料都看得很细致——郑泽旭和褚康宇的矛盾发生在三个月前，而罗同学偷拍褚康宇的照片是自半年前开始的。
    黎白安带着疑惑往下看，往后翻了好几张，看到罗同学发布的一条生活圈截图才恍然大悟。
    罗同学拍了一张大家在操场上体育课的背影。
    她捕捉到褚康宇的背影位于人群的边缘。
    这张图片配的文案是，“时光飞逝，有一天我也成了你”。
    如果不知道罗同学和褚康宇的某种程度上相似的家庭经历，只会觉得他是在感慨高中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黎白安在了解罗同学和褚康宇的经历之后，觉得罗同学是在感叹他们这些少年对人生的无力与无奈。
    罗同学关注褚康宇，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他选择跟踪褚康宇来讨好郑泽旭，是因为他对研究褚康宇这事早有基础。
    他抓拍的褚康宇要么是躲在墙角、树荫下这种没人注意的地方，瞳孔贴着上眼皮，一脸坏相地打量别人，要么被人欺负，缩着脖子，不说话。
    唯独有一张，令黎白安特别在意。
    她第一次在褚康宇眼中看到了近似于恐惧的眼神。
    那不是单纯恐惧，是掺杂了厌恶、恶心、敬畏、警惕的复杂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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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而他目光所向，正是罗剑在罗同学家指给他们看的那栋位于小区边缘的神秘高楼。
    第53章
    安宁小区边缘的这座高楼与小区内的居民楼和别墅区造型都不一样，外墙的颜色也不相似。
    从墙体外侧的布局来看，鸽子笼不再是个比喻，高楼的窗户是如出一辙，没有任何造型或错落，看起来非常老旧、粗糙，像是糊弄凑数来的豆腐渣工程。
    黎白安起初觉得高楼可能是主视角构建出来充数的模型而已。
    如今这栋楼隐晦而反常地出现在线索之中，反而说明其必然是与副本剧情相关联。
    明天他们的计划是去学校找北光司，看看他那里有没有最新的线索，不过得缩短在校时间，在太阳下山之前去这栋楼一探究竟。
    黎白安把最后这张褚康宇的照片保存在手机的本地相册里，给艾普西龙发去一封感谢邮件，然后锁上手机屏幕。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眼睛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机屏幕光线的刺目，有微微的酸胀感。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线索。
    外面的天全黑了，窗帘边缘泄露出丝丝小区里路灯的光。
    齐千里已经打好地铺，在床边躺下。
    “有什么发现吗？”齐千里见黎白安锁上了手机，还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声，便问道。
    黎白安没提罗同学的身世，只把褚康宇那张照片和高楼的事情告诉了齐千里。她不担心齐千里怀疑她的消息来源，因为她有黎同学这个角色，有属于自己的消息渠道。
    齐千里听闻，思索片刻，“我同意你的想法，明天我们要去那栋高楼。”
    过了一会儿，齐千里又问：“你觉得目前我们遇到的这些角色中，谁最有可能是主视角？”
    “王癸。”黎白安不假思索道，“能被选为主视角的角色心中一定有很深的执念。现在已知出现变化的几个人中，褚康宇的经历基本不存在疑问，郑泽旭我们至少知道他发生过一次车祸，苏珊的情况完全未知而且存在感薄弱。只有王癸，她不仅身上存在很多谜团，而且关于她的线索有很多。”
    “王癸已经死了。”
    “可她还在给黎同学发讯息，说明她的意志还在。”
    齐千里似乎翻了个身，“你是说王癸虽然死了，但是还在以另一种形式存活？”
    “嗯，有这个可能，王癸'复活'的方式我还没有确切的想法。我在上个副本中遇到的主视角就是一个拥有异种身体的人工智能，或许在这个副本中也有我们尚未知道的能突破生死界限的方式，或者称之为'设定'。”
    两人各自思索着，一时沉默了下来。
    “电子脑。”黑暗中齐千里忽然说道，“安宁私立高中的每个学生都被移植了电子脑。”
    “没错！”齐千里的提醒为她打开了思路，“王癸看似已经死去，但她仍能利用什么，比如电子脑或者那些视频，活了下来，躲在学校或小区的某个角落里观察着一切，操控着一切。这个思路应该没问题，只是我们还缺少拼图的一块，无法证明猜想。北光司那里会不会还有新的线索？”
    “不好说。不过学校里应该还有除了档案以外的其他线索，不然江清洁这个角色就失去意义了。”
    “嗯，学校空间基本上是共享的，本属于江清洁的线索由北光司找到也说不定。他都会告诉你吗，我总感觉他有点狼子野心啊。”黎白安犹豫着说。
    齐千里解释道：“北光司很有志向，他进入危情局的年龄比我还小，少年天才，性格难免有些高傲，明明各项实力优秀，却一直没有被委以重任成为队长。有次我去找他，你猜他在工位上贴了什么字？”
    “贴了什么？”
    “'下克上'。”齐千里苦笑。
    黎白安低声大笑，“他想对你取而代之。”
    “不是针对我，我和他合作的时间不长。”齐千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又拉回话题说，“所以这个副本中，判断谁是主视角不是最大的难题。 ”
    “找到主视角才是。”黎白安立刻从玩笑中回神。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沉浸在自己的推想中。
    王癸能躲在哪里，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弥补生前的遗憾，寻找杀害自己的凶手，还是她已经知道谁是凶手，开始着手报复计划？
    进入副本的游客们需要配合她做什么，亦或是她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憎恨整个世界，要游客体验她曾经的痛苦和恐惧？
    现在看来，这个副本构建出的世界并不如何危险，主视角也没有利用规则制造流血事件，比“社畜一日”中开局的地铁暴击温和太多了。
    还有要杀她的人，是来自哪方势力？是像“黄泉旅馆”中被杨戬安排的程素，还是“社畜一日”中利用副本被她无意中撞破的廉恶？
    基本可以断定的是，这个杀手是有意进入副本的，而且目标明确，第一天就朝她下手，这和副本的制作人脱不开关系。
    她知道天庭号里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很微妙，就异种这次的事件，连她的朋友中也有不理解她的。
    唉，算了，先不想这些。
    不管怎么说，离开副本还是要从查清王癸的死因入手。
    “黎白安，你睡了吗？”齐千里再次发起对话。
    找到了一些方向，黎白安的心情放松了一些，语气也轻松起来，“还没。不过我已经有些困了，也就还能再聊两块钱的吧。你有新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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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齐千里轻笑一声，“好，只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是有一个想法，但不是关于这个副本的，而是关于整个世界的。”
    黎白安那点困意顿时消散，耳朵支棱了起来。
    只听齐千里说：“副本世界即使是主视角比照记忆中的真实世界进行一比一还原，也能感觉到很多细节是主视角无力构建出来的，比如其它打不开门的别墅、进不去的居民楼，每个房间类似的布局，因此游客们不会产生副本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混淆。但是我有时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困惑，有没有可能在所谓的现实世界是一个更大的副本世界，现实世界之上还有更高维度的世界。”
    黎白安屏住呼吸，放缓心跳后，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齐千里右手攥着拳头，食指的掌指关节抵着额头中央，长出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点困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不是一个理智的想法，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在危情局执行任务时，我调查过很多人的背景，旁观过不少人的一生，生活中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变化往往都是巧合，但这些巧合又仿佛为他们指引出他们本该经历的人生。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宿命感。”
    这就是执法者的直觉本能吗？
    黎白安震惊。
    她在被流放到水蓝星之前，已经作为主神监测这颗虚拟星球很久很久了。
    怀疑过世界真实性的人类不在少数，他们中有的人被认为是精神异常，有的人则得了一些普世认同，甚至发展出了宗教，来研究如何进入更高维的世界。
    天庭号的研究员发掘到非常优秀的人类样本时，会为这些人安排不同的剧本，让他们体验不同的人生，若他们通过了考验，就会考虑为他们提供承载脑电波的身体，吸纳到天庭号上工作。
    但水蓝星上齐千里的人生绝非如此。
    从他早早进入危情局这一点来看，就能推测出他这一生的课题大概率就是寻找真相。
    具体寻找什么真相，与他进入这个虚拟世界的目的息息相关。
    她不大相信齐千里是被放逐进来，他应该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且这项任务需要他屏蔽之前的记忆。
    如果齐千里现在就知道世界的真相会怎么样？
    黎白安忽然有了兴致，她把头伸到床边，枕着手臂，看向齐千里。
    “是哎，我偶尔也会有这种怀疑。”
    “真的？”齐千里看向她。
    “真的，而且我还听说过一些故事，很多奇怪的事情其实是有高危世界的意识渗透进来导致的。就比如说异种。”
    黎白安被放逐到水蓝星前，在天庭号上面对了三场审判。
    第一场审判是关于异种是否影响人类的存亡，第二场审判是关于异种是否应该继续存在，最后一场审判是黎白安是否有罪。
    三场审判的最终结果全是消极的，即大多数参与的审判者认为异种影响了人类的存亡，不应该继续存在，黎白安是有罪的。
    每个审判者的个人投票结果也会进行公布。
    所有人都投出了消极票。
    当时她的关注点在张友仁和杨戬身上。张友仁毫不客气地投了三张消极票。而第二场审判中所有审判者都投了消极票，也包括杨戬。
    即使是与她交流最多的杨戬，也完全否定了异种的存在，这让她很是惊讶，她以为杨戬应该多少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至于齐千里，他是天庭号上铁面无私的执法者，不会被任何人收买，只凭借所属体系和自己的判断做事。
    因此黎白安也特意留意了一下齐千里的票型。
    齐千里投了两张消极票，说明他否定异种，但不认为黎白安有罪。
    那么现在，齐千里并非那个高高在上的执法者，仅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以朴素的道德观来看待这件事，又会得出怎样的结论？
    “我听说异种最早也是人类，很久之前有一位科学家想帮助人类更好的在星球上生活，研究出来一种特种蛋白。特种蛋白注入到人体后，会强化人类的大脑和身体。但是后面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拥有特种蛋白的人类后代发生了变异，形成了异种。也许那位科学家就是来自高维的人。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我很好奇你是怎样看待异种和这位科学家的？”
    黎白安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千里。
    齐千里深蓝色的眼眸转望向天花板，思索一会儿问：“你能听懂异种之间的交谈，你觉得异种有自己的文明和社会吗？”
    “也许有吧，我之前说过觉得他们就是新人类。她们不一定有自己独特的文明或社会，但是她们像人类一样有智能和情绪，也有各自的性格。”黎白安说，“你还记得程素吗？她是一个混血异种 ，但和人类小姑娘没有什么区别，深爱自己的母亲，却也会帮助可能与母亲为敌的无辜的陌生人。 ”
    齐千里眉头越蹙越深，在黄泉旅馆那个副本中他忽视了一些细节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差点杀了那个可怜的女孩，也险些让其他游客和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因此他这时说不出太冷漠的话，“异种会屠杀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
    “人类也会屠杀人类，在自然环境中野兽也会屠杀人类。”
    “异种不一样，他们有可能发展出自己的文明，甚至建立在灭绝人类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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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所以你认为异种有可能变得比人类更强大，所以不应该存在？”
    齐千里沉默许久，低声说：“我不觉得异种能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但这好像也不是灭绝他们的理由……我相信人类会取得胜利，世界会形成新的平衡。”
    黎白安心中一震。
    窗外透进来浅浅灯光，将齐千里的眼睛衬托得像一枚来自深海的蓝宝石，白皙的皮肤和高耸的鼻梁勾勒出青年的俊美，紧紧抿着的嘴角泄露出他内心少年般的赤诚。
    他回答的是一件很难下决定的事。
    比起天庭号上的那两张消极票，黎白安觉得齐千里真正成为人类后，反而对人类多了信任。
    等他们重新回到天庭号，不知道齐千里会不会后悔当初自己投出的那两票。
    黎白安往床边挪了挪，笑意盈盈地问：“那位科学家呢？你对那位科学家怎么看？”
    第54章
    黎白安兴致盎然地等待齐千里的回答。
    “那位科学家如果只是为了制造超级人类，而不参杂其他目的，我倾向于他是好心办坏事。然而……”齐千里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后面的话要怎么说。
    “然而什么？”黎白安催促道。
    “然而我觉得你听到的故事不是真实版本。危情局解剖过异种，分析过异种的基因结构，他们绝不仅是人类因注射了某种蛋白而发生变异形成的。你说的那位科学家可能有不为人知的其他目的。”
    其实黎白安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特种蛋白如何将人类改造成异种的呢，这难道单纯是她停止监测那段时间，放任虚拟星球发展所导致的吗？
    “也许有人在科学家的实验中动了手脚。”黎白安反驳道。
    齐千里没有认同她的观点，“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能改变人体结构的蛋白是非常先进的科学成果，能制造出这种蛋白的人，整个星球上没有几个人。如果只是有人干扰了科学家的实验，那么实验项目最终不过是以失败告终，而不会创造出一个新物种。”
    “所以你觉得这个科学家一定是存有私心的？”黎白安的语气不由自主提高了一点。
    “是的。”
    “她的实验是一种犯罪？”
    齐千里迟疑道，“是的。”
    黎白安当即沉下脸，翻身面朝墙，生硬地说：“睡吧。”
    齐千里茫然望向空无一人的床沿，下意识回答了句：“好的，晚安。”
    他没有立刻睡着，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黎白安是不是有些生气了，不会吧，他们没说什么啊。
    齐千里这样想着，渐渐陷入朦朦胧胧的梦境。
    再睁开眼，外面的天还未大亮。
    他坐起身，不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怎样的梦，但仍记得临睡前与黎白安关于真实世界的探讨。
    黎白安相信他的怀疑。
    这让他有些惊喜。
    如果他们联手，说不定能查清副本出现的真相，阻止副本出现在世界之中。
    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像黎白安这样默契合拍的搭档。
    大多数时候他根本不用多说，只要有线索，他们就能推出相似的结论，然后各自完成事情的一部分。
    但这又不像另一个自己，因为他们的讨论能碰撞出新的内容。
    默契与新奇共存，齐千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他如此希望黎白安可以加入危情局，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并肩执行任务。
    虽然黎白安之前明确表示过不想加入，但等离开这个副本之后，他要再向黎白安争取一下。
    他看向床上仍在熟睡中的黎白安。
    黎白安不知何时转过了身，面朝外，双手曲在头前，头顶的黑色短发翘起一撮，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可爱。
    齐千里这才想起，黎白安其实只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
    心中蓦然一动，想去帮她把头发抚平，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靠得太近只会把她吵醒，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为了方便相互照应，罗剑所在的对面房间也没有锁门。
    齐千里推开门，看到罗剑趴到电脑前睡得眼镜歪到脑门。
    “罗剑，去床上睡。”齐千里拍醒他。
    罗剑抬起头，取下眼镜，眼睛都没有睁开，斜着身子往旁边挪了两步，倒在床上继续睡。
    齐千里为这位最年轻的队员盖上一条薄毯，转身下楼准备早饭去了。
    不到半小时后，黎白安和罗剑都揉着眼睛来到1楼。
    “感谢齐队长的馈赠。”两人诚心诚意地说。
    “快吃吧，今天我们时间紧任务重。”齐队长头也不抬道。
    从别墅去学校的路上，罗剑鼻子发酸地向他们讲述了罗同学的生活经历，这是他从那台电脑上获得的信息，也有发现了一些关于褚康宇的。
    关于褚康宇的部分，黎白安昨晚已经以从黎同学那获得信息为借口告诉齐千里了，现下又简单和罗剑核实一下，信息当然是一致的，而且她掌握得比罗剑更多。
    她还告诉罗剑今天从学校回来后，他们要去那栋高楼。
    “真的吗？今晚就去吗？那里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罗剑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可以先不去。我们要去探探路。”齐千里说。
    走到学校后门时，黎白安又收到了郑泽旭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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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郑泽旭又来问我今天还去自习吗，我觉得他身上还是有信息，我再去跟他聊聊，你们去找北光司吧。”黎白安说道。
    于是齐千里带着罗剑去了1楼的心理咨询室，黎白安独自去了7楼高三a班。
    今天来自习的同学比昨天多一些，她上楼时碰到好几个眼睛一团黑的npc学生。
    她照例在a班门口晃了一下。
    收到她的回复后，郑泽旭心思就不在学习上，此时立刻注意到她，眼睛发亮地跟出了教室。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黎白安问。
    郑泽旭看着她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想问问你后面几天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好好学习，马上就要高考了。”黎白安敷衍道。
    这时走廊另一端有几个其他班的同学路过a班的教室门口。
    他们左右打量了一眼，朝郑泽旭吹起了口哨。
    郑泽旭的面子撑不住了，语气不佳地问那几个人：“什么意思？你们几个想干什么？”
    那几个同学是没有礼貌，但是没有存恶意，他们和郑泽旭都认识，只是想开开他的玩笑，没想到郑泽旭觉得自己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栽面，认真起来了。
    对方那几个男生也不是省油的灯，嘲讽的说：“凶什么？你以为我们都是褚康宇。”
    同时也被调侃的黎白安心存不悦，但郑泽旭已经作出反驳，她懒得参与高中生们的无聊斗嘴中，没想到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不依不饶地还嘴。
    她便说：“郑泽旭对褚康宇的态度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褚康宇是褚康宇，所以你们是不是褚康宇，不影响郑泽旭要修理你们。”
    黎白安一通绕口令，把对面几个同学绕得发懵，一时不知道她是替郑泽旭解释，还是帮郑泽旭骂他们，但最后一句他们可听明白了，她肯定是向着郑泽旭的。
    可是碍于黎白安成绩始终位居前列，他们又与她不熟，要是再还一句，两边很可能吵得人尽皆知，那就没必要了，于是低声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竟然没有触发新的剧情。
    黎白安有几分失望地转过头，忽然发现郑泽旭的眼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漆黑的眼白变成了浅灰色，渐渐浮现出了棕色的虹膜。
    “黎同学，你刚才说那番话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你相信我了？”郑泽旭激动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嗯？啊，我觉得你昨天没有说谎，对吧？”黎白安不着痕迹地挡开他的手说。
    郑泽旭点头如捣蒜，不再完全漆黑的眼眸浮现出一层浅浅的泪光。
    “对，我说的是实话，我永远也不会骗你。你是第一个认真听我说话，并且相信我的人。”郑泽旭哽咽道。
    已经进过几个副本的黎白安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纯真的角色，她还是不习惯利用别人的感情，一时有些无措，但表面还维持着镇定。
    “你下次还可以找我来倾诉，好了，快进去学习吧。”
    郑泽旭撇过头，装作揉眼睛，擦去眼角的泪水，“好的。你也来吗？对了，你要考哪所大学？”
    “大学？我还没想好。我今天不在学校里自习，我要走了。”
    “你又不在班里自习？这么说你是因为我而特意过来的吗？”郑泽旭的眼睛亮了起来。
    黎白安敷衍道：“行了，快进去吧。”
    告别了精神振奋的郑泽旭，她转身下楼在3楼的楼梯口碰到了正要来找她的齐千里和罗剑。
    “北光司那里怎么样？”黎白安率先问道。
    “边走边说。北光司昨晚在学校7楼的女卫生间里，找到了苏珊的心理档案和医疗档案。”齐千里省去寒暄，直入主题道，“苏珊半年前发现自己怀孕了，休学了一个月，这就是她成绩掉到e班的原因。”
    “我这里也有发现。有姓名的npc学生再解开心结后，眼睛的黑暗会褪去。郑泽旭就是个例子。”她用两句话简短复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江老板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齐千里回答道。
    “江老板昨晚撞着胆子和北老师夜探7楼女厕，发现了一个血淋淋未成形的婴儿，被吓了个半死，完全昏过去。我们离开医务室时，他还没醒来，但看样子没有大碍。”罗剑脸色发白地解释道。
    黎白安点点头，人还活着就行。
    三人离开学校，现在刚到中午12点。
    “现在就要去高楼吗？要不我帮你们在门口望风吧。”罗剑紧张地说。
    “先等等，这两天我们都没有好好逛一逛小区。我认为应该再熟悉一下地形，一旦发生危险要确认好撤离的路线。”齐千里建议的。
    “赞同。”黎白安说。
    安宁小区的占地面积很大，而且第1天要找角色的住所，第2天实行了宵禁，他们始终都没有完全走过一遍。
    神秘高楼位于小区的正南面。
    目前小区东面的住宅区、第一公园、别墅区，他们基本都熟悉了。
    现在要去的是西面。
    西面是小区的正门，有几个低矮的建筑应该是配备的物业办公楼。
    这时他们看到四五个穿着安宁私立高中校服的学生，推搡着另外一个学生往办公楼旁边无人的角落走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小区里看到npc学生。
    “要过去看看吗？”罗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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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当然，那个被欺负的人就是褚康宇。”齐千里说着，快步跟了上去。
    那几个嘲笑褚康宇的学生胸前名牌上没有名字，看来是无关紧要的npc。
    齐千里没有多说，直接上去拉开一个人。
    其他学生骂骂咧咧地围了过来，将矛头转移到他身上，要对他动手。
    齐千里只是微微伸了一下脚，轻松地绊倒了第一个扑上来的人，然后用视线扫了其他人一圈，那些人便感受到实力的巨大差距，落荒而逃。
    褚康宇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刚才的怯懦立刻变为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地底笑起来。
    齐千里用不赞同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向褚康宇，说：“敢于表达恐惧也是一种勇敢。”然后朝他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通过从北光司那里翻看档案，他们都知道褚康宇的经历。
    因此三人都没有流露出轻蔑、责备或同情的眼神，只是平静地等待他拍干净身上的土。
    “狼群中的羊一旦表现出弱势，就会让狼知道羊可以成为食物。”褚康宇低声说。
    齐千里之前的话和褚康宇的解释，针对的都是褚康宇被人欺负后刻意表现出的不在意，褚康宇故意让自己变得古怪，让其他人琢磨不透。
    “会反抗的羊也会让狼群忌惮，即使是自然界的食物链也并非不可逆转。”齐千里看向褚康宇，“你的经历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人生充满变化。”
    褚康宇从来没有想过他经历的人生的巨大挫折，居然也能从正面来理解。
    是啊，他能从家庭美满富足的天之骄子，变成孑然一身的可怜虫，那么可怜虫亦有可能再变成天之骄子。
    “难道你真的认为安宁小区里的一切都是为住户们带来幸福吗？”齐千里轻声问。
    骄奢、攀比、汲汲而生。
    带给他的压力远比虚荣更多。
    等到他高中毕业后，就卖掉小区里的这间房子，在大学附近租个公寓，远离这里的人和事，开始新的生活。
    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身在低谷，眼睛被黑暗遮蔽。
    泪水沿着褚康宇的脸颊划过，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慢慢褪色。
    “谢谢。”他低着头嘟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试着做出改变……我觉得心情好多了，你说得对，当羊足够强大，也可能令狼胆寒。我会报答你的，如果有需要可以到我家里来找我，我家就在……”
    褚康宇的话说到一半，物业办公楼方向忽然传来咣的一声巨响。
    褚康宇一个激灵，像受惊的兔子，瞬间跑得没影了。
    隔着两排树木的办公楼方向又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是不是又有不乖的学生了？”
    一位身着蓝色西服、盘着长发的女人绕过树木，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我就说嘛，这次的游客中肯定有熟人。”
    第55章
    蓝珀听到物业办公楼旁的角落附近有动静后，拿着防身的棒球棍先敲碎了门口的花瓶，以表警示。
    她进入副本的这两天，经常能碰到有npc学生来这里欺负一个男学生。
    她每次都会过来阻拦，但是这个男孩看到她是小区的物业工作人员后转身就跑。虽然她成功救了对方很多次，但始终未能触发剧情。
    没有触发就没有触发吧，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朋友被人欺负。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做，能助人为乐也挺好的。
    她进入副本的这几天黎把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一圈，知道这里有一所和小区同名的高中，但是她进不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垃圾焚化厂和一栋不知用来做什么的高楼。
    她远远打量过，这两个地方都看到过有人出入，不清楚对方是npc还是游客，她没有贸然进入。
    这是她第2次进副本，进入前黎白安和那个叫罗剑的小朋友都在她附近，按理说他们应该会一起进来的，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遇到他们。
    或许他们的角色是在学校里吧，是不是学校能通向外面。
    不过他们早晚要探索小区内部，她感觉多少应该能遇到一个熟人。
    这不，果然就遇到了。
    “蓝珀。”黎白安高兴地走过去与她打招呼。
    黎白安也有预感，既然他们三人在进入副本前共处一室，而且罗剑竟然进来了，那蓝珀应该也会一起。只是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她，黎白安还以为副本有新的筛选条件了。
    罗剑和蓝珀共事过，齐千里还没有。
    黎白安少不得为他们互相介绍一下。
    三人同为来自高维的灵魂，仅是一个照面就能感觉到对方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彼此都很客气。
    “这几天我们在小区和学校里从来没有遇到过你，你生活在哪里？听到晚上要宵禁的规则吗？”黎白安问。
    蓝珀点头，指着自己胸前的名牌，“我的角色是'蓝物业'，是这个小区的物业管理者，生活在物业办公楼，就是这个2层楼，你们跟我来。”
    他们跟着蓝珀一起进入了物业办公楼，办公楼里的空间很大，有很多间办公室和盥洗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
    “这里好像和罗同学家的布局很像。”罗剑自语的。
    “是的，我感觉这里不像一个真正的办公区。应该是主视角凭借印象构建出来的，我觉得这侧面说明了主视角不是熟悉物业办公环境的人。”蓝珀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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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我们对主视角已经有了初步的推测，一会儿再说，你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蓝珀带他们走进办公楼1楼最大的那个房间。
    这里的窗子都被涂上了黑漆，挂着厚重的遮光帘，即使是白天也一片漆黑。
    蓝珀打开灯，可以看见里面是一排又一排的铁架子，占满了整个房间，每个铁架子上面都堆满了纸质文件。
    “这是小区的业主情况记录，包括业主们的投诉、举办的活动，还有物业搜集到的业主的意见反馈等等。非常多，我这几天一直在看，现在还没有看完。我真是不明白，物业办公室里明明有电脑，为什么不用电子的形式记录。”蓝珀叹气道。
    “就是为了消磨时间啊，蓝姐。”经历了通宵看线索的罗剑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这个副本在搜集证据方面的难度就体现在耐心上了。”
    “不止哦，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寻找有用的信息，是不是很有即视感？我们怀疑的主视角是一名来自安宁私立高中高三的学生，叫王癸，同时她还是一个家喻户晓的网红。”
    黎白安边说边打开手机的短视频软件，从中搜索出王癸的主页面。
    “我所扮演的黎同学、罗剑扮演的罗同学，还有另一位游客扮演的学校心理咨询师北老师，都是通过排除大量无用资料、寻找有用资料的方式获得线索。我觉得主视角是在嘲讽那些过于关注网络上他人生活的用户，也就是她的'粉丝'。”
    蓝珀粗略看了一眼黎白安滑动的王癸的主页面，惊叹道：“ 哇，她真实拍了好多视频。”
    黎白安借此机会向她介绍了王癸的经历，包括她和黎同学、苏珊之间的关系以及苏珊的遭遇。
    齐千里和罗剑在旁边各自补充了一些，基本上将他们这两天知道的内容全部告诉了蓝珀。
    蓝珀听完后思索了一会儿，犹豫道：“所以你是倾向于这是主视角的恶作剧？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更符合主视角给我们留线索的方式。在这些成千上万的视频中，会不会有一两条包含了她吐露关于这个副本的核心的视频呢？”
    “你是说她曾经发布过几条真心话，但是被那些关注她的人们忽视了。”齐千里思索道。
    “是的，也许当大家细心听她的心里话时，会发现她想表达的内容和平时所呈现的状态并不相同。可大家却听不到她来自内心的呼喊。”蓝珀温柔地说。
    黎白安和齐千里对视一眼，他们想起了王癸录制的视频日记，在前两个视频中王癸粉饰了自己的报复心，在最后一条视频中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惧。
    如果是熟悉王癸的人看到这条视频，可能反而不会发现她所压抑的情绪，因为王癸一向是备受关注的，有这么多人爱她，又怎么敢有人伤害她？
    带着这层“滤镜”，反而会忽视王癸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心思敏感，偶尔也有偏激阴暗的想法。
    蓝珀的推测很有道理。
    “可是看视频资料和看文字不一样，要是把这些词从头到尾都看一遍，那人岂不是要疯了。”罗剑面露蓝色的。
    “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有6个人，大家可以先分一分。”黎白安说。
    蓝珀点点头，带他们离开了档案室。
    “我还要带你们去看一个地方。”
    物业办公楼1楼正中央，推开那几张接待业主的桌子，下面有一个盖着铁板的地下储藏室。
    “白天我会把这几张桌子推到中央掩饰铁板。”蓝珀说着一个人握紧铁板的拉手，仅用一只手就将铁板拉了起来。
    铁板之后露出一个楼梯，蓝珀拿起桌上的手电筒率先走了下去，朝他们招手道，“一起下来呀。
    他们三人紧随其后。
    地下储藏室是一个10平米左右的空间，蓝珀打开墙上的开关，石灰天花板上吊着的昏黄灯泡亮了起来。
    墙角里堆放着几个罐头矿泉水，一张行军床，毯子和枕头。
    “这些都是我从值班室搬过来的，因为一直没有遇到熟人，只有我自己过夜的话又觉得不守夜不行，开始一直不睡觉也不行，所以晚上我睡在这里。这里是封闭空间，很难被发现，还算安全。”蓝珀介绍道。
    “太酷了吧。”罗剑兴奋了起来。
    “你们也留下吧，食物还有很多，被子什么的也可以再找找。”
    这里显然不如9号别墅舒服，但是想到档案室还有这么多的资料没有看，他们觉得留在这里比较现实，而不是带着蓝珀一起回别墅。
    “好，我们今晚留在这里。一会儿我们打算去后面那栋高楼看看。”黎白安说。
    蓝珀惊讶道：“那栋高楼啊，那里不简单。对了，你们在这里有没有碰到过一个女孩？她也是一个游客。”
    “还有游客？”齐千里惊讶地说。
    “嗯，那个女孩藏起了自己的名牌，我不知道她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是从年龄推断她应该也是安宁私立高中的学生。她好像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一直躲在小区各处。第一天晚上来过物业办公楼，我没有带她来地下储藏室，陪她在值班室里过夜的。也许因为我对她表达了善意，那个女孩提醒我，让我远离那栋高楼。”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你还有印象吗？”黎白安问。
    “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她一直戴着帽子口罩和眼镜，把自己遮挡的很严，很警惕。不过这小区里没有什么藏身的地，她之后应该还会再来的。要不咱们等她来，向她问问高楼的情况再去吧。”蓝珀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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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这副本目前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和蓝珀交谈的过程中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现在要去高楼，恐怕要留在高楼里面过夜，那样危险系数可就太高了。
    黎白安看了一眼齐千里，齐千里点点头，她便说道：“好吧，等明天再说。”
    之后齐千里将王癸的视频以时间划分成几部分，通过手机信息告诉北光司和江老板，让他们通过视频内容找线索。
    他们这边的罗剑负责看视频，其余三人将档案资料分类，把与目前人物相关的内容筛选出来。这样先做一些流水线作业，反而可以提高后续寻找有用线索的效率。
    蓝珀一边将自己这部分的资料分门别类，一边听着罗剑播放的王癸的视频。
    她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凑到罗剑身边看视频。
    “是她。”蓝珀低声说。
    黎白安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谁？你见过王癸吗？她很有可能是主视角。”
    “是吗？”蓝珀愈发认真起来，“她的声音和第1天躲在物业办公楼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这么说主视角就游荡在小区里？”齐千里也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蓝珀。
    “不，那个女孩不像是副本中的角色，可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我不清楚。”蓝珀犹豫道。
    “我们要斩杀主视角才能离开副本，谁是主视角这个问题不能轻易下判断，还是要找到更多的证据。”黎白安安慰道。
    蓝珀是担心一旦她确定了女孩是王癸，就会为女孩招来杀身之祸，听到黎白安这样说，她稍稍放心下来，点头道：
    “等她来时，除了高楼的事，我们可以再问她一些敏感问题。如果她真的是主视角，一定会露出破绽，我觉得她不可能在我们四个人的面前说谎，还能完全不被察觉。”
    游客女孩是不是王癸的问题，他们便先不下结论。
    与此同时，在档案里找线索的进展比他们预想得快，下午齐千里找到了一个有关王癸的记录。
    “上面标注了一个位置， c-20500125-003 ，后面写了王癸的名字。类似的档案还有几份，这串数字对应的是一份另一份更详细的记录吗？”齐千里问。
    蓝珀接过档案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是档案，c开头的在那边，是储存光碟的地方，我看过几个，都是小区里的监控录像。我去找找。”
    几分钟后，光碟被推入光驱。
    四人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到屏幕上出现了街道、树木和一家小卖部。
    “这家小卖部属于小区管理，我看到过小卖部的收支记录，但它是位于楼体外侧的商铺，我们去不了。”蓝珀解释道。
    紧接着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癸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黄色t恤衫和牛仔短裤，鬼鬼祟祟地进入了小卖部。
    很快，她从小卖部的玻璃门之间探出头，向两边张望着，然后飞快跑了出来，怀里多了两包零食和饮料。
    王癸竟然偷东西？
    是为了释放压力吗，或者体会背德感的刺激吗？
    他们又看了其他几张光盘，发现王癸不仅对小卖部下手，还会偷小区里其他住户晾晒在阳台的衣服。
    黎白安顿时联想到黎同学的日记。
    黎同学曾经不解的发问：“你那么骄傲，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是你妈妈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
    “那种事”原来指的是王癸在小区内频繁盗窃？
    第56章
    晴空万里下的绿茵场，黎白安平躺在草地上，望着瓦蓝的天空发呆。
    在她身旁有一个抱着双膝侧头看她的男生，男生穿着安宁私立高中的白色半袖校服衬衣，头埋在穿着膝盖的手臂间。
    “你还要看多久？”黎白安叹气。
    男生惊讶的抬起头，双颊微红，慌张道：“你能看到我。”
    “是啊，你这么大个人，我怎么可能看不到？”
    男生愈发不安起来，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还没决定好……你现在不该看到我，她不是这样说的……现在该怎么办……”
    “喂，你找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男生垂着头，绞着双手，最后鼓起勇气说：“我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我希望你能来陪我。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如果你愿意，就来找我吧，我就住在14-48 。”
    “14-48？这是安宁小区的住址吗？我没见过这样的门牌号啊。”黎白安歪了歪头。
    男生不知该怎样解释，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匆忙站起身说：“没错，就是这样的住址，你看到就会明白的。我、我等你来。拜托了，帮帮我。”
    话音落下，男生从她面前跑开。
    她眼前的绿茵场一片片融化消失，头上的天空也变得阴暗。
    黎白安缓缓睁开眼，头顶依旧是安宁小区物业办公楼地下室昏暗的灯泡。
    身边是睡在行军床上的蓝珀和睡在地铺上的齐千里、罗剑。
    原来是梦啊。
    黎白安坐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天花板上的铁板。
    铁板重新落下时，在梦里找了许久卫生间的罗剑，睁开了双眼。
    他睡眼朦胧的环视一圈，发现老大不在地下室。
    这大晚上的也不能出去，老大能去哪呢？估计是上楼去卫生间了吧。
    罗剑欣喜起来，这正好，省得他一个人上去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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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便揉着眼睛起身，推开了铁板。
    谨慎起见，他们没有开物业办公楼里的灯光，同时为了能看清屋内的情况，就没有完全拉上窗帘。
    借着隐隐绰绰的月光，罗剑看到有什么挡在推开一道缝隙的铁板前。
    他眯起眼睛细看，发现那是一双有些发旧的女士皮鞋，和学校里女同学们穿的差不多。
    “老大？”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下一秒，一双陌生的眼睛猛然出现在皮鞋旁边。
    直愣愣的盯着她。
    罗剑惨叫一声，从楼梯上跌回地下室。
    铁板落下前，那道人影倏然间不见了。
    齐千里和蓝珀瞬间睁开眼睛，见罗剑满脸惊恐地指着铁板说不出话来，便心领神会一同冲了过去。
    两人撞开铁板，已然做好战斗准备。
    只见黎白安手里拎着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的女孩，见他们如此风驰电掣，也紧张了起来，望向他们问：“发生什么了？罗剑惨叫什么？”
    眼前这一幕让他们刚刚提起来的一口气缓缓地松了下来。
    四人外加女孩重新回到地下室，才解开刚才的误会。
    黎白安经历了一个诡异的梦后，想去办公楼二楼的大落地窗前吹吹风，仔细思考一下梦境的寓意。
    这时一直躲在物业办公楼楼侧杂货间里的女孩摸到了主楼，她想寻找蓝珀，无意中看到地上透过一条橘色光缝，就走过去弯腰朝里面看。
    “她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个游客女孩。”蓝珀向大家介绍道。
    “来得正巧，我们有很多问题想问你。”黎白安说。
    女孩低着头，眼珠转动着，一言不发。
    “你的墨镜呢？”黎白安又问。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墨镜，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晚上太黑了。”
    “你现在没必要再戴上，我们已经看出你和王癸长得一模一样。”黎白安说。
    女孩浑身一僵，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校服裙摆。
    “我不知道你之前进过几次副本，但不妨告诉你，斩杀主视角是离开副本的最佳方式。现在我们怀疑王癸就是主视角。”齐千里看似陈述，实则威胁道。
    “我、我不是王癸。”女孩摆着双手，艰难开口道。
    大家静静等着，可惜始终等不到女孩进一步的解释。
    这有些奇怪。
    王癸是游客们的猎物，如果女孩是王癸，那她就不应该接近游客；如果女孩不是王癸，仅是一句否认太过苍白，她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得和大家解释清楚，洗脱自己是主视角的嫌疑。
    除非她身上藏着更大的秘密。
    黎白安眼色一暗，走到女孩面前，一手拎起她的衣领，一手推开铁板，把她拉上办公楼1楼，拖着她朝大门走去。
    “副本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既然你不说，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
    女孩看出她的意图，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罗剑也被吓到了，“老大，副本规则可是不让晚上离开住所的。她要是被扔了出去，不就触犯规则了吗？”
    经历过社畜一日的副本，罗剑心中深深树立起一个观念：违反副本规则即等于死亡。
    蓝珀的眉眼间也闪过一丝异色。
    但黎白安没有停手的打算，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女孩拉到办公楼大门边。
    女孩抱着她的手，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把我扔出去。”
    但她的力量和黎白安比起来不值一提。
    女孩从抱有侥幸到心中一片冰凉，她明白拽着她的这个人是认真的。
    她闭上眼睛，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大声道：“我说，我说就是了，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黎白安拎着她的手未松，而是换了一个方向将她拖回地下室，露出亲切的笑容：“这就对了，要不要先喝口饮料缓一缓。”
    黎白安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变化，让蓝珀、罗剑和女孩一同露出诧异的表情。
    女孩这时才明白，黎白安是在吓唬她，眼珠微转，寻找他们之间的空隙，肌肉紧绷起来，又要打算逃跑。
    这次挡在她面前的是齐千里。
    齐千里冷静地为她分析道：“你以为她是在吓唬你吗？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你现在跑出地下室，她绝对不介意再将你扔出去。你知道的内容固然是重要的线索，但如果你违反规则，触发的情况也会为我们带来新的线索。”
    女孩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望向平静微笑着的黎白安。
    她知道这位劝她的青年没有夸大其词。
    副本是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眼前这些人看似松弛，实则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没人是与她开玩笑。
    女孩抬起头，撕下伪装的柔弱，露出权衡利弊之后透出冷漠的眼神，“你们想知道什么？”
    黎白安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这样说话才痛快。我们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首先是你的名字。”
    女孩从校服裙子的口袋里掏出她的名牌，上面印着“王陵”二字。
    “我叫王陵。”她边说边摘下了挡住脸的帽子和口罩，露出了和王癸一模一样的面孔。
    “原来你们是双胞胎！”罗剑惊讶道。
    不想王陵摇了摇头，“不是。某种意义上我也是王癸，但不是你们找的王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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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蓝珀围着她绕了一圈，“这个副本是发生在过去的故事，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通过某种科技手段死而复生的王癸？”
    没想到王陵再次摇头，“不是。在王癸去世前，我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越说越乱了。”罗剑挠头道。
    黎白安却恍然：“她没说谎。因为你的存在，王癸才会被误认为偷东西，招来同学们的嘲笑和误解，是不是？”
    王陵终于点了点头：“是的，但我不是为了陷害她，我只是需要食物和水生存下去。”
    她沉默一会儿又说：“我的故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即使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明天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如果你们能进去，自然会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有可能找到王癸的下落。”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罗剑问。
    冰冷的王陵微微垂下了眼睛，露出一闪而过的脆弱，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说：“我不敢。”
    “你说的地方是在那栋高楼里吗？”齐千里问。
    王陵再次摇头，“那栋高楼也是我不敢去的地方，但我说的这个不是。我说的那个地方被副本认为是我的居所，但对我而言，是我难以摆脱的噩梦。 ”
    “有人在伤害你吗？”蓝珀柔声问。
    王陵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沉默着。
    “明天我们一起过去。”齐千里最终说道。
    他们在夜晚中剩下的时光里争取最后的休息。
    王陵的出现让他们隐隐感觉到，副本的进展再加速。
    有什么很快就要来了。
    进入副本第5天清晨。
    安宁小区物业办公楼1楼。
    王陵望着外面阴沉的天，回头对她们说：“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齐千里问。
    “你们看高楼上的那片云，它最终会形成一个很像太极的图案。当年王癸死前也是这样，我们最多还有2天的时间。”王陵说。
    黎白安想了想，对另外三人说：“今天我们分头行动吧。”
    他们现在要办的事儿有这么几件：一是找到褚康宇，询问他昨天没说完的话，看看他到底能为他们提供什么帮助；二是查清苏珊女厕生子背后的隐情；三是王陵要带她们去的地方；四是探一探小区西侧的垃圾焚化厂；五是那栋高楼。
    除了那栋高楼给她们所有人的感觉都很不好，要谨慎再谨慎地行动，其他地方没有必要，所有人一起去。
    齐千里赞同她的想法，于是做了简单的分组。
    褚康宇这条线索交给蓝珀和罗剑。
    苏珊那边的事情还是交给困在学校里的北光司和江老板。
    他和黎白安跟随王陵去她说的居所。
    大家没有意见，只是罗剑有些差异，为什么他和老大没有分在一组？他是跟着老大进来的，所有人里自然和老大最亲近。
    但随后想到老大身上还有伤，跟在战力比较强的齐队长身边确实令最人放心。而且王陵到底有什么打算她们还不知道，齐队长和老大一起对她也有个防备。
    再说蓝珀姐姐也很厉害，带他一个菜鸡十分合理，便欣然同意了。
    分开行动前，黎白安将北光司给她的翻译耳机交给蓝珀，这样她就能听到学生说的话了。
    之后黎白安和齐千里跟着王陵到了她的居所，即安宁小区居民楼区6号楼3单元505室。
    她就住在罗同学家的旁边。
    这让黎白安忽然想起进入副本的第1天晚上，她追杀手跳到自家窗外的空调室外机上时，抬头看到了楼上窗前的黑影。
    她在六人小群里发送了一条消息，专门艾特了蓝珀和罗剑。
    “4号楼3单元602，这是我家楼上，有人住，可能是褚康宇。”
    第57章
    安宁小区居民楼区6号楼3单元505室门前。
    王陵将手指按在门把手上，通过了指纹识别。
    门咔嗒一声开了。
    王陵几次鼓起勇气，依旧没能推开门。
    黎白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站到自己身后。
    齐千里上前将门拉开。
    去过黎同学和罗同学家后，他们已经熟悉了居民楼住宅的布局，但眼前的场景还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目之可见全是粗细不同的电缆，以及各式各样的显示器和仪器，除了桌子上干涸的咖啡杯，几乎不见任何生活的痕迹。
    他们仿佛来到了一家极其专业且冰冷的实验室，里面塞满了科学怪人的狂想。
    王陵不由自主地向后躲，甚至颤抖地抓住了黎白安的衣角。
    齐千里第一时间进去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见王陵如此恐惧，没有立刻向她发问。
    两人都各自查看屋内留下的资料，很快就有了收获。
    他们先在卧室里找到这间公寓主人的信息，对方是获得过诸多大奖的科学家阿什拉夫。
    即使是黎白安所在的时代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她记得阿什拉夫是生物科技学方面的专家，希尔市的高层曾经对他寄予厚望，但是后来不知因何失踪了。
    阿什拉夫的电脑里保存了许许多多王癸的视频。
    他难道对王癸有特殊的情感吗？在王癸账号发布的众多视频中选择保存这些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们在阿什拉夫的电脑里找到了答案，电脑里有一个建模程序。
    这个程序建立的模型并不是一个3d动画人物，而是一个包含骨骼、肌肉、神经、皮肤等器官及五官的完整人体结构图，呈现出的是一个电子版的王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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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最诡异的是，这个程序只需要阅读过王癸的短视频，就能分析出王癸每块肌肉的动作，并让人体结构图对应的模型根据王癸的惯常动作来调整肌肉的形态。
    也就是说，通过这个程序可以复刻出一个与真实的王癸一模一样的赝品。
    黎白安和齐千里同时看向王陵。
    王陵凄然一笑，“就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是新的王癸。”
    “你是仿生人？”黎白安问。
    “是也不是，单单一句仿生人未免太小看那个科学变态的能力了。”王陵自嘲道。
    阿什拉夫想搞人类克隆技术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他想克隆的方式不是让一个与取自本体的细胞从小长大，而是克隆出一个与本体在同一时空中的完美复制体。
    虽然叫复制体，但与那些血管里流着白色溶液的仿生人截然不同。
    他制作出的复制体，是无论长相、身形、声音、视网膜、指纹、唇纹、齿痕以及兴趣、爱好、习惯等等都与本体一模一样的存在。
    真正做到将本体完全复制。
    除了记忆，阿什拉夫认为记忆是阻碍新生的业障。
    他要像神一样，创造崭新的生命。
    这是任何一个城市都不会允许他进行了实验，一旦这项技术成功，那些自以为安全的城市高层都会面临未知的危险。
    他必须孤军奋战，但不会一直孤寂。等到实验成功的那一刻，他的成果将会轰动全球。
    他决定自行开展这个项目，完全按照他的心意选择实验对象。他选来选去，最终将实验的本体确定为网络红人王癸。
    虽然不排除这里面有他个人的私心，但选择王癸的第一要义是因为她的视频素材够多。
    他要感谢王癸的母亲，将她从出生第1天到高中的生活点滴都用视频的方式详细地记录了下来，还发布到网络上。
    为他复制王癸提供了丰富的资源，且不说他通过自制程序分析近距离拍摄的视频，从而得到了王癸的声纹、视网膜纹、指纹、齿痕等作为可识别密码的人类特征。
    更是通过这些视频，让ai模拟出王癸的行动习惯。
    他将ai验算出的大量数据记录到了一张纳米芯片上，完成了新王癸的大脑。
    现在还缺少一具躯体。
    “阿什拉夫搬到王癸所住的安宁小区，是为了得到一些她的人体组织来复制dna ，这并非难事。我的身体基本上是在实验室中制作完成的，内脏是通过3d打印。但我知道那个科学变态的恶趣味不止于此，在我苏醒之后，他经常对着我大发雷霆，抱怨我的种种'不完美'，不像真的王癸那样爱说爱笑，善解人意。事实上他根本不认识王癸，他或许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但在人情世故上只会二元思维，以为镜头前的王癸就是真实的王癸。他不听我的解释，一心要做第2个新王癸，这次他决定使用一些真正属于王癸的东西。”王陵冷酷地说。
    “阿什拉夫制作出来的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难以忍受他粗暴的对待，趁他不注意跑出了公寓。但我的记忆是由王癸发布的视频而形成的片段，离开公寓后我不知道该如何生活。小区之外的世界也让我觉得十分陌生，我不敢离开小区，只好躲藏在小区的各处，饿了就去便利店偷食物。”
    “你想过要代替王癸吗？”黎白安一针见血地问。
    王陵虽然在她们面前假装示弱过，但一经戳破，立刻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这让黎白安认为她是一个自尊心很高、不屑于撒谎的人。
    “没有哦，我从没有想过要代替王癸。别忘了我的思维方式与她一样，她都不喜欢自己的人生，我怎么会想要过她的那种生活。”
    黎白安和齐千里异口同声地诧异道：“王癸不喜欢自己的人生？”
    “活在镜头前，将生活中的琐碎公之于众，迫于生计的成年人或许不会觉得什么，但是敏感骄傲的高中生一定不喜欢班里的同学反复观看自己小时候的视频。王癸也不例外。”王陵说。
    “不过很早以前就有童星的说法。”黎白安犹豫地问。这是她知识的盲区，她从来没有考虑过频繁出现在镜头前的生活、在大家视野里的人生是怎样的，因为她对这些毫无兴趣。
    “那不一样。”王陵坚定地否认道，“以作品的形式出现在大家面前和频繁地以琐碎的生活状态出现在大家面前是截然不同的。至少我清楚，王癸是不喜欢这样的。”
    黎白安对齐千里说：“现在我们多少知道一些主视角的执念了。”
    齐千里点头赞同，询问王陵：“这里有主视角的信息吗？”
    王陵摇头，“现在看来没有。老实说，我并不知道阿什拉夫打算对王癸做什么。他应该是和别人一起谋划的，但每次有人来，我都会被锁在卧室。离开这间公寓后，我也一直躲着其他人，就连这间公寓都是我自离开之后第一次回来。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多少。”
    黎白安叹口气，看来他们没办法在这里获得更多的线索了。
    “去垃圾焚化厂看看吧。”齐千里建议道。
    这时齐千里的手机响了，有一通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齐千里立刻接通，对面传来了北光司气喘吁吁的声音。
    “齐队，我找到苏珊了。”
    *
    原本毫无方向、计划去扫楼的蓝珀和罗剑在接到黎白安的短信后立刻出发去4号楼3单元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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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他们敲响602的门，猫眼上闪过一道亮光又变黑了，应该是有人正在门后窥视。
    片刻后，门开了。
    伸出一只手招他们进屋。
    罗剑有些害怕，蓝珀让他跟自己在身后，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果然是褚康宇。
    “你们来做什么？”褚康宇关上门，望了一眼蓝珀，警惕地问。
    罗剑对褚康宇的经历很有共鸣，而且现在褚康宇的眼睛已经不再一片漆黑，又是打过交道的人，进门前的那点害怕便消失了。
    放松下来的罗剑察觉到褚康宇的紧张，赶忙介绍道：“褚康宇，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和你同班的罗同学，也是齐同学的好朋友，就是齐同学让我们来找你的。这位蓝物业也是我们的朋友，她之前几次帮你刚走那些坏学生来着，你还有印象吗？”
    罗剑诚恳的态度让褚康宇渐渐放松下来。
    “那你们请坐吧。我给你们倒点水。”褚康宇的态度不再生硬。
    蓝珀摇头：“不必麻烦，我们说几句话就走，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昨天你说如果有事情让我们去找你，你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的吗？”
    这个问题有些笼统，褚康宇支吾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蓝珀明白了，既然兜底提问的方式问不出答案，那就是触发式的。
    “褚康宇，你为什么对郑泽旭有这么大的敌意？”蓝珀问道。
    褚康宇脸色微变，“我不是对他有敌意，是他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郑泽旭做了哪件事？”
    “他做的可不止一件。”褚康宇冷哼道。
    “能具体说说郑泽旭都做了什么吗？”
    “他伤了女孩子的心。”褚康宇嘟囔道，他看向罗剑，“你知道咱们班的苏珊以前在a班吗？”
    罗剑愣了一下，忙点头说：“知道知道。”
    “我……”褚康宇抿了抿嘴唇，“我从高一就喜欢她，一直远远看着她。我知道她喜欢同在a班的郑泽旭，但郑泽旭并不喜欢她。”
    “那她到了我们班，你一定很高兴吧？”罗剑安慰道。
    “我不高兴！”褚康宇突然愤怒道，“苏珊经历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如果你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罗剑吓一跳，赶忙找补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那你能跟我们说说苏珊和郑泽旭的事情吗？”
    “原本苏珊、黎同学和那个网红王癸三个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是小区里的一道风景线。我经常在远处看着她们，她们确实都很可爱。郑泽旭也被她们吸引了，但他喜欢的不是苏珊，而是黎同学。他为了讨好黎同学，假意成为苏珊的朋友，向苏珊请教黎同学的喜好。”
    “苏珊知道郑泽旭是别有目的吗？”蓝珀问。
    “她当然知道，但她无法拒绝。只有我知道她这两年有多难过。”褚康宇无奈地说。
    “后来……后来苏珊的身体出了状况。”褚康宇含糊地说，“郑泽旭脱不了干系！”他又突然愤怒起来。
    罗剑立刻看向蓝珀，褚康宇虽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他们已经通过北光司知道了苏珊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怪不得褚康宇一副不肯放过郑泽旭的架势。
    因为褚康宇觉得郑泽旭是致使苏珊怀孕的罪魁祸首。
    “所以你开始监视郑泽旭，你要抓到他的把柄为苏珊复仇？”蓝珀问。
    这句话不单单是提问，她也点醒了自己，进而边思索边继续补充道：“而且你真的发现了郑泽旭的把柄，所以你说郑泽旭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只有一件。 ”
    褚康宇点头，“你说的没错，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做这些事的原因，那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
    “郑泽旭的那场车祸绝不简单，车祸发生后，我亲眼目睹他面目全非地被抬进小区边缘的那栋高楼里。而且不久之后，王癸就死了。”
    第58章
    郑泽旭曾经是一个势强凌弱的混蛋，对他多加了解后，在游客们心中他变成了一个天真幼稚的混蛋，但目前他们不认为郑泽旭与这个副本的核心有直接关联。
    像他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基本不会引起阅历丰富、性格早熟的王癸的关注。
    他们觉得王癸不太会因为某个人的个别行为而烦恼。
    所以当褚康宇把郑泽旭和王癸的死联系到一起时，蓝珀和罗剑首先觉得褚康宇这个npc学生对王癸不够了解。
    但褚康宇接下来的话，让他们不由得瞳孔放大。
    “我记得3个多月前的一天，小区业主们借用了学校礼堂举行活动，我父母都住在外面肯定不来参加，我也不想去凑热闹，就在小区里乱走，然后听到了巨大的碰撞声，这声音来自于郑泽旭的车祸，后来我也听说那场车祸就发生在小区外。我虽然没有目睹到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但看到了受伤的郑泽旭。他没被抬进附近的医院，而是被抬进小区里，被抬进那栋高楼。”褚康宇虚指着小区边缘的高楼方向。
    “那栋高楼里有什么？”蓝珀问。
    褚康宇摇摇头，“我不知道。连那栋高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也不知道，但它好像就在那里。如果让我来猜它是做什么的，我觉得那是一种有魔法的高楼，比医院还要厉害。因为那场车祸中郑泽旭全身大面积烧伤，不省人事。如果不是他妈妈一直对着担架上那个面目全非的人叫嚷着'儿子坚持住'，我几乎认不出来那就是郑泽旭。但郑泽旭被抬进那栋高楼后，竟然可以恢复得这快、这么好，不是魔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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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车祸导致郑泽旭严重烧伤？”罗剑不由自主地重复道。
    黎白安和郑泽旭见过几次面，黎白安从没说过郑泽旭身上有伤，他们还以为郑泽旭伤得不重，所以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即使是在他们的时代，严重的烧伤也不可能在几个月间迅速痊愈，更别说这个副本映射的是属于几十年前的过去，医疗水平肯定达不到。
    “那栋高楼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科技？”
    “随你们怎么想吧，但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郑泽旭受伤后，我经常徘徊在高楼周围，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那边平时没什么人去，我在那里遇到了王癸。”
    “王癸是去探望郑泽旭吗？”
    “不是，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学生知道郑泽旭车祸后进入了高楼。王癸去那里是发泄自己的情绪，她在那里捂着自己的嘴撕心裂肺地喊，还会踢打周围的树木。大约几天后，有一个瘦高、满头白发的成年人出现在那附近，鬼鬼祟祟地偷看王癸。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看起来不像是小区的老住户，有可能是新搬进来的。有一天，那个人打晕了王癸，把王癸扛进了那栋高楼。我当时吓呆了，转身就跑了，自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王癸。”
    “你是说王癸有可能还在那栋高楼之中？”
    “我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说她已经死了，王癸的妈妈也不再寻找她了，从小区搬走了。她应该是真的死了吧。”
    “你告诉别人你看到的事情了吗？”
    褚康宇皱起眉，费力地回想着：“没有吧，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我说了他们也不信。”
    “你把郑泽旭受伤和王癸的死联系到一起，是有什么推测吧？”蓝珀说。
    褚康宇阴恻恻地一笑，“你们也猜出来了吧。就算那栋高楼里肯定有一些医疗手段，不然郑泽旭被烧得那么严重，他身上的新皮肤从何而来？如果郑泽旭一家不心虚为什么车祸之后也搬离了小区？”
    罗剑惊恐地握拳抵住嘴巴，深吸口气说：“你的意思是，郑泽旭的家人让人绑架王癸，强行用她的皮肤移植给郑泽旭。这怎么可能！王癸可是一个公众人物，郑泽旭家里不缺钱，他们要什么资源找不到。”
    褚康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反正王癸家也没什么背景。她真以为在这个财阀横行的时代，有了一些钱就与众不同了吗？我跟你们说，王癸在学校就是大家的笑料，大家奚落说她几句才合群，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大家以为已经死去的王癸，难道一直在那栋高楼里苟延残喘？王癸的妈妈怎么会放任女儿遭受如此残酷的伤害？
    蓝珀用手机录下了与褚康宇的对话，把音频和自己总结的事情经过发到群里。
    很快就收到黎白安的回复：“王癸有被选择的原因，有个科学怪人需要她身体的一部分。”
    蓝珀思索了一下这句话，向褚康宇发问：“王癸除了会被大家欺负，这小区里的家长们对她是什么态度？”
    “见面会恭维几句，但背后里都不太看得起她们母女。一方面担心万一他们在网络上说些什么，舆论发酵起来影响自家公司的股票市值，一方面根本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贪图人前的虚荣。反正我父母，还有之前我家公司没破产时和我们常走动的叔叔阿姨们都这样说。”褚康宇用看别人笑话的痛快语气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说起来郑泽旭妈妈在小区里也有一个常来往的阿姨，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那个阿姨是谁吗？”
    褚康宇点头，“e班齐同学的妈妈。”
    这条线索可就撞到他们手里来了。
    临别前，罗剑和褚康宇加了好友，还鼓励褚康宇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褚康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蓝珀顾不上与褚康宇的社交礼仪，在群里飞快打字总结刚才谈话的内容。
    这个副本现在看起来没有危险，但谁也说不好何时会遇到危险。
    蓝珀认为有了信息应该要及时沟通，这样如果她和罗剑发生了意外，他们这条线索也没有断，同伴还可能因此及时发现他们的困境，来帮助他们。
    不光蓝珀有这样的想法，习惯于执行任务的北光司更加明白及时汇报消息的重要性。
    而且眼下他正需要同伴的帮助。
    “苏珊朝校外跑去了，你们谁在后门附近，注意拦截。”
    北光司的消息发出后，齐千里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我和黎顾问正在赶向后门。”
    黎白安、齐千里和王陵在学校后门隐藏起来，做好苏珊一旦踏入小区就抓住她的准备。
    他们没有等来苏珊，而收到了北光司的新消息。
    “我抓住了苏珊，学校后门的警报解除。”
    黎白安和齐千里稍稍放松下来，抓紧看蓝珀发来的文字总结，再详细听她发来的音频。
    齐千里在群里回复道：“今晚在9号别墅集合。”然后问黎白安，“现在还有时间，我们还能再去一个地方。”
    “垃圾焚化厂吧，那里还没人去过。”黎白安说完看向王陵。
    王陵点头道：“我和你们一起。”
    垃圾焚化厂在小区西侧，距离物业办公楼有很长一段距离。
    五六米高的建筑只有一层，用来进出垃圾车的正门又高又宽，垃圾车旁边就是一个几乎与屋顶一般高的椭圆形焚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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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这里没有预想中垃圾的臭味，也没有过多的垃圾，看上去像是停用很久了。
    按理说这样的高档小区附近不应该有垃圾焚化厂。
    “这种建筑也是主视角建模形成了吧。”黎白安说。
    “内部场景可能是，但这个垃圾焚化厂是真实存在的，进入小区前我看过安宁小区未拆除前的平面图。”
    齐千里说着看到黎白安询问的眼神，知道她想问什么，补充道：“那栋高楼不在小区的规划中。”又继续说，“家庭垃圾隐含了很多信息，一个别有目的的人通过翻找家庭垃圾，能推测出生活在房屋内的家庭成员数量、结构、身体情况、喜好之类的很多隐私。所以像安宁小区这种档次的住宅区，有自己的垃圾焚化厂不奇怪。不过主视角自己应该没来过这里，所以场景显得很空洞，只是想通过这个场景给我们透露出一些信息。”
    在齐千里向他们做科普时，黎白安和王陵已经各自寻找到趁手的工具，查看那些堆在焚化炉两边的垃圾袋。
    齐千里说完则捂住口鼻，打开焚化炉。
    焚化炉没有在工作，里面的垃圾尚未完全处理完，但是已经冷却。
    他从不可燃垃圾袋里拽出一根挑衣杆，在焚化炉里那些烧得焦黑的东西中翻找。
    这些东西不像是被焚烧过的，而是有人趁着焚烧炉尚有余温扔进去的，企图与下一步垃圾一起进行焚烧。
    大多数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形状，但有几个东西造型奇特，被他挑了出来。
    黎白安和王陵围了过来。
    “这好像是一个输液器。”黎白安说。
    “嗯，旁边那个是注射器，这一堆是没烧化的针头。”齐千里把这些东西分别扒拉开。
    “这个垃圾焚化厂难道也处理安宁私立医院的垃圾吗？”黎白安推测道。
    “不是哦，医院的医疗垃圾是单独处理的。我听那个科学变态和别人讲电话时说起过。”王陵说着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他考虑垃圾处理做什么？为了处理他的实验垃圾吗？”
    “蓝珀刚才提到郑泽旭车祸受伤后被抬进那栋高楼里接受了治疗，这些医疗垃圾很有可能来自那栋高楼。”齐千里说。
    他话音未落，黎白安身后忽然冒出一个人影，伸手击在她背后双肩的位置，要将她推进焚化炉中！
    与此同时，焚化炉叮的一声轻响，启动了定时焚化功能，熊熊火焰自焚化炉内壁喷射而出，漆黑的炉洞霎时间变成炽热地狱。
    有人算计好了时间来杀她！
    不过事情发生的两秒前，黎白安感觉到了身后扑来的掌风。
    她下意识要转身拉住对方伸来的手腕，来个过肩摔，把对方扔到眼前的焚烧物中，即使那时焚烧炉尚未燃起。
    但是瞬息之间，她忽然想起自己这次还有一个柔弱人设。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次的凶手和上次的凶手是同一人。如果凶手有两个，她不介意利用再次示弱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齐千里就在她旁边，她没有必要着急动手。
    于是黎白安在对方的手触到自己的肩膀前，就顺势向前跌去。
    杀手从未见过如此配合的被害人。
    这一分心，没防备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第59章
    这个副本里有不怀好意的游客。
    这件事黎白安早就提醒过，齐千里更是因此和黎白安在进入副本的第一天相遇。
    当杀气从身侧传来时，齐千里立刻做好反击的准备。
    在他看来，搞偷袭的人无非两种情况，其一用出乎意料的第一下攻击带走人群中战斗力最强的人，来尽可能削减对方的实力。
    而且他们三人的站位，黎白安是相对安全的，因为在她背后是用来停垃圾车的空旷大厅，杀手如果袭击黎白安会最先暴露。
    所以齐千里以为这个人首先会冲他来。
    但是对方的第一击给了黎白安。
    那就是偷袭的第二种情况，杀手第一个要杀的是特定的人。
    这个人就是冲黎白安来的。
    齐千里思索的空当，黎白安已经扑向焚化炉，他伸手拉住黎白安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后，同时不知从何处抽出那柄唐横刀，回手挡住了杀手手中的短刀。
    另一侧的王陵失声尖叫，慌不择路地跑出了焚化厂。
    齐千里和黎白安都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姑娘没想明白啊，她现在自己跑出去是最危险的，待在他们身边才安全。
    齐千里立刻挡住通向大门的路，以防杀手追杀王陵。
    然而杀手的目标紧紧锁定在黎白安身上，根本不在意跑出去的人。
    他用围巾围住半张脸，戴着一个破旧的毡帽，双眼通红，不管面前的是谁，一出手，招招是杀招。
    黎白安没有上前帮忙，她现在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和之前刺杀他的人不是一个。
    之前那个是一个包裹在人皮下的异种，眼前这个是人类，而且拥有来自高维的灵魂。
    对方的实力比之前那个要好上太多，绝不是能被轻易打发的。
    尤其是齐千里碍于副本中游客相互残杀是触犯规则的行为，所以他始终没有下杀手，对方却毫不在意，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态度，步步紧逼。
    一时间，两人难分伯仲。
    齐千里渐渐也感觉到对方不简单，那种感觉像他面对黎白安或蓝珀时产生的相似的熟悉感，隐隐让他有种莫名的被背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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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被偷袭、被缠斗，在他忍让之下对方不断以杀招相对，偏偏他还不能击杀对方。
    齐千里渐渐产生了一丝愤怒。
    他酝酿出更多的力量让每一招都变得沉重如山。
    黎白安躲在齐千里身后仔细的观察着，惊讶地发现他刀光扫过的地方，空间出现了一丝扭曲。
    与此同时，杀手在齐千里的猛攻下越来越吃力，一步步后退，离黎白安越来越远，但逃出垃圾焚化厂的出口一直被齐千里的攻击封锁着，落败或者放跑黎白安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杀手目光一转，朝焚化厂的另一边跑去，用身体撞碎玻璃窗，一个翻滚逃了出去。
    “先离开这里。”黎白安拦住打算追出去的齐千里。
    现在既然不能动手杀人追上去，意义不大，那些另有所图的家伙们不会轻易招供。
    齐千里想了想，黎白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安全，遂点头收刀。
    两人出去时，看到王陵哆哆嗦嗦地蹲在门口的绿化带里。
    “我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王陵声音颤抖地问。
    她怕到不行，本能地要逃离眼前自己束手无策的危险境地，但她的本意并不是想丢下伙伴自己逃跑，所以躲在绿化带里没有离开。
    “没事，起来，我们去和其他人集合。”黎白安把她拉了起来。
    蓝珀和罗剑先他们一步已经到了9号别墅，正在看北光司先发在群里的消息。
    北光司在苏珊从学校正门逃走前，先一步和江老板一前一后围堵住了她。
    他以北老师的身份、口吻，温柔地安抚苏珊，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苏珊自从和王癸、黎同学闹僵后，身边没有说话的人，经常去心理咨询室向北老师倾诉自己的烦恼。
    以前她去心理咨询只是为了完成学校的要求，但是最近这一年多她经常主动去做咨询，而且担任了班级里心理委员的职务，在心理咨询室帮北老师制作一些调查问卷，也因此有机会趁北老师不注意，翻找档案，偷走自己的那几页。
    如今的北老师是苏珊的心理支柱，不需要北光司多说什么，就轻易收获了她的信任。
    因此北光司让江老板先找安全地方等着，自己陪她坐在校园的花坛边，重复着北老师对她的评语：“苏珊，你是一个心思细腻、懂得为他人着想的女孩。老师知道你心里始终挂记着你的两位朋友，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回到从前，而且一个问题未解决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苏珊，这些不是你的错，而是你的考验。你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成绩一直很好，你只需要像面对考试一样跨过这些难题，坚信自己是纯真美丽。”
    苏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北老师坐在她身边，耐心地轻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半晌，苏珊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皱皱巴巴的档案纸，朝北老师的方向伸了伸手。
    北光司不知道苏珊眼睛的黑色有没有褪去，他接过这几页关键线索，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们会找到那个人。”
    苏珊啜泣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北光司将这几页档案拍照发到群里。
    9号别墅里的人们各自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将图片放大查看。
    档案里的内容虽然不多，但是颇为琐碎，乍一看与他们要查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细心推敲后，他们发现去年年底寒假的第3天，苏珊遭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苏珊在档案中描述得很委婉，仅凭她口述的内容，北老师大概推测不出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但是北老师问过她，是否和家里人倾诉过自己的遭遇。
    苏珊说有的，她告诉了哥哥，哥哥很生气。
    有天晚上，她独自哭泣时小声念着自己喜欢的男生的名字，希望借此给自己力量，但是关心他的哥哥好像误会了。
    几天后，哥哥说他已经报复了那个伤害她的人。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伤害了她，她不敢细问，怕从哥哥口中听到更可怕的事情。
    北老师问他哥哥做了什么，苏珊没有回答。
    北老师又问，哥哥的报复成功了吗？
    苏珊说成功了，这让她陷入另一轮痛苦。
    她不知道哥哥究竟做了什么、惩罚了谁、被惩罚的是否是凶手，她堵上耳朵，也不想知道。
    这段对话发生在高三第二学期开学后，那时郑泽旭的车祸已经发生。
    “我觉得苏珊的哥哥误认为是郑泽旭伤害了他。”蓝珀结合了苏珊追求者褚康宇的表述分析道。
    “我也这么认为，苏珊其实不能确定伤害她的人到底是谁。奇怪，他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哥哥和北老师，褚康宇又是如何察觉到的？”黎白安歪着头思考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对旁边的齐千里说，“对了，褚康宇提到过郑泽旭妈妈和齐同学妈妈的关系很好。你要不要再看一下这间别墅里的信息？”
    齐千里锁上手机屏幕，“好，你们继续分析，我再找找新线索。”
    齐千里坐在沙发靠里的位置，他站起身，外侧的罗剑还在发呆，见所有人都看向他，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让路。
    罗剑不擅长分析人物关系，他听完老大和蓝珀的对话后要想一想，才能理清她们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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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想了许久，问：“我们是不是需要再联系一下褚康宇？”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联系他一下最好，但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够了。”黎白安说。
    短暂的白天已经过去，外面不见天光，黑暗一点点压了下来。
    “我有办法。”罗剑兴冲冲地打开与褚康宇的聊天界面，“我们加了好友，你们想问什么？”
    黎白安惊喜道：“干得漂亮，罗剑。你问问褚康宇，他为什么觉得郑泽旭是伤害了苏珊的人。”
    “好的。”罗剑打字发给褚康宇。
    临别时褚康宇脸色阴沉，似乎没有接受罗剑释放的热情和善意，但罗剑的信息发出后，不一会儿就收到了褚康宇的回复。
    褚康宇是一段一段发来的，罗剑看完后总结道：“褚康宇看到苏珊衣衫不整，红着眼睛，从学校的体育器材室跑出来。当时他想追上去问苏珊怎么了，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他在追苏珊的过程中，心里大概知道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应该目睹苏珊的难堪。于是他停下脚步，想回去寻找凶手的蛛丝马迹，等返回体育器材室时，他看到郑泽旭举着手机在附近东张西望，然后鬼鬼祟祟地走了。”
    “也就是说其实没有人看到郑泽旭对苏珊施暴，甚至连苏珊自己也不能肯定。”蓝珀说。
    “这下事情可麻烦了。不行我们就放弃苏珊这条线吧，虽然破获全部的世界观有可能得到不错的奖励，但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寻找主视角在哪儿。”黎白安说。
    她边说边刷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消息，做最后的挣扎。
    灵感闪现，她突然想起与苏珊和王癸不同，她和郑泽旭的联系比较频繁，而且没有清空之前的聊天记录。
    她在聊天页面一点点往上倒，在郑泽旭殷勤拍下发给她的《寒假放假通知》中找到了去年放寒假的具体日期，根据日期推测到第3天，发现在苏珊事发的当天，郑泽旭和她联系了很多次。
    当天上午郑泽旭陪父母去拜访在希尔市的客户，一起吃了午饭，他给黎同学拍了一大桌子菜。
    黎同学冷冰冰地回复了一句：我在学校自习了。
    言下之意，让郑泽旭不要打扰她学习。
    下午郑泽旭从希尔市回到了安宁校区，约了其他男生在学校里打篮球，拍了不少打篮球的片段，他应该一直和这几个人在一起。
    到了4点多，他告诉黎同学他们要散场了，询问黎同学要不要一起回小区，附带了一张美好的夕阳照片，照片的边缘是学校的钟楼，钟楼上的时间与他手机发送消息的时间一致。
    黎同学没有回复他。
    5分钟后，郑泽旭拍了一段小视频，告诉黎同学，他从体育器材室这边朝后门走了。最后挣扎一下，希望黎同学可以来找他。
    “不是郑泽旭，他没有作案时间。”黎白安说。
    “没错，不是郑泽旭。而是一个我们之前怀疑过，但没有重视的人。”齐千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回到了沙发这边，“我找到了新的线索。等你们看完这一段监控视频，基本就能复原出这次副本的故事全貌了。”
    他们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但他们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第60章
    9号别墅里有什么能记录郑妈妈和齐妈妈交谈的东西？
    齐千里首先想到的是监控。
    其实监控记录在他进入别墅的第1天就已经检查过了，连接监控的电脑里没有太多干扰文件，只有100来段监控视频。
    他写了一段能简单画面识别的程序，再加上倍速观看，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视频。
    那些监控画面中基本都是空一人的客厅和房间，最后几段是他们这些游客进入别墅后的场景。
    他以为监控视频是用来消耗时间、增加难度的无用信息。
    但这一次根据褚康宇提供的线索，他浏览完现有的视频后没有放弃，再一次锁定了监控摄像头本身。
    齐千里不光查看了电脑里的监控视频记录，更是在其他人分析苏珊事件的凶手时，拆开了客厅、卧室等所有的监控，而且着重检查了客厅的监控。
    别墅的空间很大，齐妈妈和郑妈妈关系再好，一般也只会在客厅会客，而不会把朋友带进自己或孩子的卧室。
    果然他在客厅的监控里面有一张备用的内存卡。
    他拔出内存卡插在电脑上，得到了一段新的视频。
    齐妈妈和郑妈妈坐在此时黎白安他们分析副本线索的沙发处，两个人坐的很近，有些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但监控还是记录下两人之间的对话。
    郑妈妈眼眶通红，握着齐妈妈的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泽旭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为了他，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让他恢复健康。”
    “医院的大夫怎么说？”
    “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他们说现在的医疗手段是无法治好泽旭的，但是我听说，”郑妈妈抹了抹眼泪，“有一个人可以。就是那个几年前失踪的科学家，好像有人在咱们小区看到他了。”
    “阿什拉夫是吧？他当时是我们科研院里最有名的，他或许真有办法……这两年院里已经对他不抱希望，还将他开除拉入科学家黑名单，现在没有人敢给他提供经费和一些贵重的材料，经费也许他还有自己的办法，但是没有那些材料他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研究。”齐妈妈犹豫地说，“而且那个人有很大问题，我家小齐有次在学校自习，站在楼上看到那个人尾随一个女生潜入学校的体育器材室，后来那个女生是哭着出来的……找他帮忙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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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我不在乎他是什么样的人。您刚刚说的那些材料我来想办法，我会尽量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只求他能治好泽旭。”郑妈妈恳切地说。
    “那好吧，我可以帮您问一问，但是能不能行我不确定，我跟那个人也只是认识而已。”齐妈妈说。
    “好的好的。”郑妈妈又紧紧的握住了齐妈妈的双手，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视频到此为止。
    “事情基本上明朗了。”黎白安点头道。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罗剑通过黎白安、蓝珀和齐队长几人的交谈与补充，也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悲剧的起源，真正的罪魁祸首可以说是那个科学变态阿什拉夫。
    对年轻女学生有特殊爱好的阿什拉夫伤害了苏珊，苏珊的哥哥误以为凶手是郑泽旭，对郑泽旭实施了报复，导致了郑泽旭的车祸。
    因为郑泽旭重伤，郑泽旭的妈妈不得不请求阿什拉夫的帮助，并昧着良心向阿什拉夫提供了他当时最需要的“材料”——王癸。
    他们猜测王癸的死不仅“帮助”郑泽旭完成了植皮，而且还用于阿什拉夫开发第2个新王癸。
    至于褚康宇、黎同学、齐同学、罗同学他们，不过是这段血腥过往的见证人。
    “阿什拉夫去哪里了？第2个新王癸他做出来了吗？”黎白安问王陵。
    “据我所知没有。两个月后高考结束，安宁小区突然被要求拆除，全部住户必须在短时间内搬离。那个科学变态为了避免统计业主时被拆穿身份，是最先一批离开小区的。我躲在小区门口时看到过他，他走得匆忙狼狈，没有带很多东西。这个项目可能就不了了之了。”王陵说。
    “你之后生活在哪里？”蓝珀问。
    “业主们搬走后我就偷偷住进他们的空房子里。小区正式拆除时，我就躲到这附近。”
    “你说你不是仿生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样子为什么一点都没变？”齐千里问。
    王陵耸耸肩笑道：“这是那个科学变态的秘密。”
    “那栋高楼呢？既然当年小区拆除后你还生活在附近，有没有见过那栋高楼？”
    “见过哦，大概是小区拆除后的第10年建成的。昔日的高档住宅区已经变成一片荒地，然后这里突然盖起了一栋孤零零的高楼。又过了很多年，高楼也被拆除了，建起了一座郊野公园，学校也在这次规划中重新装修了。”王陵说。
    “高楼和小区不应该出现在同一时空，说明这里有主视角构建空间中存在错乱的地方。那栋高楼里是什么？”
    “不知道，高楼有人看着，我进不去。我对没用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只关心今天有没有吃的，晚上在哪里睡觉，太阳足不足，在哪里能捡来合适的衣服。”王陵淡淡地笑道。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没有什么高楼的信息。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虎视眈眈地盯着黎白安的杀手。
    “不能再拖了，明天一早就去高楼。”齐千里说。
    这时黎白安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王癸：“春假还开心吗？苏珊有和你联系吗？真希望你能来陪我呀，来陪我吧，明天就来好吗？”
    这次黎白安不再犹豫，给王癸回复道：“你在哪里？我知道你的遭遇了，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黑暗中5个人一动不动地盯着黎白安手中荧荧发光的手机屏幕。
    半晌王癸发来了新信息：
    “你已经拿到地址了，不是吗？我等着你哦：）”
    地址，什么地址？
    黎白安再给她发信息，王癸便不再回复了。
    她思索一会儿，“我好像知道王癸说的是什么了，明天到高楼里再看吧。大家随机应变。”
    不祥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就在此时，罗剑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响，他强迫自己振奋起来。
    “我去给大家做些吃的，肚子吃饱了心情也会变好，明天才有力气做事。”罗剑打气道。
    “我来帮忙，天塌下来饭也要吃。”王陵莫名开心地跟了过去。
    “我也去吧。”蓝珀长叹一口气，然后调整好心情，露出一如既往温柔又自信的笑容。
    “那我也……”黎白安跟着起身，说话说到一半，齐千里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说：“你等一下，我们去2楼。”
    齐千里带着她来到2楼，走到前天晚上罗剑彻夜奋战的那台电脑前。
    他将另一张内存卡插到电脑上，然后点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黎白安反锁上房间门，给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换药，同时凭空召唤出一只可爱的玩具小熊。
    他们一人一熊，有说有笑，然后小熊抽出自己体内的数据线与电脑相连。
    不多时，小熊凭空消失。
    黎白安无语。
    这个副本里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为什么房间里也有监控？
    她先发制人，反过来问齐千里，“我还没问你那柄刀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在你身边，一会儿又不见了。”
    齐千里察觉到她语气不善，微笑道：“这是'黄泉旅馆'通关后我获得的奖励，'一格随身空间'，用来放刀正合适。”片刻后，他又解释道：“我不是想质问你。”
    黎白安叹气，“好吧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空间也算是副本奖励，但那个小熊不是，他是我的一位朋友，是个电脑高手，我让他帮忙看一下电脑里的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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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齐千里摸着下巴：“你的空间可以带人进来？”
    “不可以，我的这位朋友有点特殊，但他肯定不是人。”她原本是想多留点只有自己知道的底牌，谨慎一点总没坏处。但既然已经被人识破，要开口说了，黎白安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你竟然已经处理了这些数据，为什么还让罗剑看一晚上线索？”
    “我不希望我的队员们进了副本之后全指望我一个人，他们也要培养自己的能力。这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其实培养了他在副本里对待线索的态度，自己找寻证据的能力和信心。该遭的罪还是要遭。”黎白安一副甩手掌柜的论调说道。
    齐千里不是这个风格的队长，但他认为黎白安说的有些道理，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至少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在掩饰，我希望下次你可以积极使用能力，来提高我们通关副本的效率。”齐千里为了避免她误会，解释着把她单独叫来的目的。
    “没问题。”黎白安说。
    “走吧，下楼吃点东西。”齐千里温和地说。
    这先摆证据后安抚情绪的套路让黎白安后知后觉感觉到，她好像是被领导谈话了。
    楼下三个人不光煮了泡面，在里面卧了鸡蛋，还煎了牛排和培根，热了牛奶，煮了西兰花和细笋。
    在副本的灰色时光中，看起来无比丰盛。
    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尤其是王陵。
    黎白安和王陵接触的比较多，这时暗暗观察她。
    她身上洋溢着一种仿佛已经离开副本的轻松和快乐。
    王陵显然还有秘密瞒着他们。
    晚饭后，他们随意将脏碟子堆在水池里。
    黎白安便向已经吃尽兴的王陵发问：“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要瞒着我们吗？”
    王陵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朝他们笑了笑：“现在告诉你们也没关系了。这个副本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凶险，其实进来的游客什么都不做也可以逃出去。”
    罗剑不解道：“什么都不做？那怎么可能，如果没有线索就没有重点，没有重点我们该去哪里找离开的门都不知道。难道出口会自己出现吗？”
    王陵点头道：“对呀，出口是会自己出现的，大部分人都是能顺利出去的，我已经进出这个副本很多次了。反倒是那些冒着风险进入高楼的人，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所以我一次也没进去过。”
    罗剑心中一颤，“等等，你是说只有大部分人能顺利出去，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基本上已经破解副本的隐情了，是可以完美通关的！”
    “总有一个人要牺牲的，那个被选中的人。”王陵看向黎白安。
    第61章
    王陵的意思是被选中的人要牺牲？
    “你是说我收到了王癸的信息？这件事在进入副本后的第1天就发生过，你刚才也听到我们的讨论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觉得这件事确定下来了？”黎白安问。
    王陵摇头：“收到王癸的信息不代表什么。我是指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在梦里知道了一个门牌号。”
    黎白安眼神微变：“你怎么知道？”
    “因为被选中的人都会做一个梦，然后收到一个地址，我之前说过了我没有离开这附近，所以我经历过很多次这个副本。不怕告诉你们，或许因为我曾经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我从来没有被选中过，但是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所以我也有一点担心。”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附近？”黎白安问。
    “富贵险中求嘛，我进入副本就是因为这里有地方住、有饭吃、有衣穿，还会有一群比我更慌乱的人。不得不说你们的表现真是所有游客中最好的。 ”王陵真诚地鼓励道。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放松下来，因为你不仅知道'地址'，还收到了王癸发来的确认短信，所以现在可以确定你就是被选中的人。有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被邀请，有时会有好几个都在梦中被邀请，而且大家做梦的时间不同，有的人是在进入副本的第1天，有的是很多天后。如果有人率先赴约，副本的出口会早早开启，如果迟迟无人赴约，王癸会发来短信确定被选中的人，并且定下时间。”
    “只要去赴约就回不来了是吗？”黎白安问。
    这回王陵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说：“应该是吧，只要有人去赴约，过不了多久离开副本的出口就会被打开。出口一旦出现我会立即离开，不知道那些去赴约的人最后怎么样。但是如果没被邀请的人进入高楼探索，我可以确定是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
    “难道没有被邀请进入高楼是一种触犯规则的行为？”蓝珀思索道。
    “不是，”王陵果断否认，“他们只是受到了攻击，受了很重的伤。曾经有人爬出来过，但他已经没办法复述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们基本上集齐了所有线索，最后却是要黎白安去送死。
    “这不合理，副本不会设置死局。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就算别人做不到，我们也要想出办法来。”罗剑激动地说。
    “我在网络上看到过其他人讨论副本，相比之下我觉得这个副本非常温柔。几乎没有什么怪物呀，或是难关啊，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大部分人都可以平安出去，并且得到奖励，不是很划算吗。”王陵托着下巴，一脸天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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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齐千里沉默半晌，缓缓道：“这和我之前经历过的副本很不同，如果副本的安排必须是要有一人牺牲来拯救其他人，那么牺牲者应该是通过某种竞争而被淘汰的人。现在的牺牲者完全随机，这不合理。”
    在他们的讨论中，仿佛已经半截入土的黎白安第一次开口说道：“或许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被选中了。时间不可倒流，现在想这些没有用。我倒觉得没有必要这么悲观，明天进入高楼之后再说吧。主视角应该就在楼里，到时候谁要逃还说不定。”
    她摆了摆手，起身要上楼休息。
    “等等。”齐千里叫住她，转头问王陵，“离开副本的出口会开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现？”
    “学校后门。被选中的人走入高楼后大约过10分钟吧。”王陵干脆地说，显然已经摸透了规律。
    齐千里点头：“学校后门和高楼之间的距离不远，明天你们所有人——包括北光司和江正朋，我会通知他们——天一亮就到学校后门集合。出口出现后，你们立刻离开副本。”
    “那老大呢？”罗剑不甘道，“先说好，我会的坚守到最后一刻！”
    黎白安伸手越过餐桌，摸了摸罗剑的头，“高楼没你想得那么可怕，既然有人能逃出来，它就困不住我。你不用担心，听齐队长的安排，乖。”然后转头看向齐千里，“齐队长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和你一起进高楼。”齐千里平静地说。
    作为队长，他不可能在事情未尘埃落定前眼睁睁看着队员涉险，这与抛弃没有区别。
    而且作为……朋友，是他邀请黎白安进入副本，他一定要带她出去！
    *
    进入副本第6天。
    蓝珀、罗剑、王陵、北光司和江老板分别在学校后门内外集合。
    黎白安和齐千里则终于站到高楼之前。
    这座高楼只有一楼最中间有一个门洞，所有窗户一片漆黑，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其实你知道这个决定不是特别理智。”黎白安在门前说道。
    “但这是我最应该，也是最想做的决定。”齐千里温和地说着，从空间里抽出了他的唐横刀。
    “进去吧。注意还有两个要杀我的家伙。”黎白安活动了一下肩膀，率先走入高楼中。
    高楼里没有灯，左右两边都是隐埋在黑暗中的走廊。
    他们打开手机的手电，发现右侧走廊的最后一个房间，似乎有些与众不同，那里不是特制的防盗门，而是一扇浅色的木门，旁边还有一个小窗口。
    于是他们先走向那边，小窗口外面的窗台上有一根用线绳拴住的圆珠笔，窗口被木板挡着，暂时看不到里面的样子，看起来是一个接待窗口。旁边的门上挂着一个铁牌子，写着“值班室”。
    门没有锁，他们小心推开，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
    小窗后是一张办公桌，上面有各种档案，和桌子一侧靠墙的是一排书柜，再旁边是衣柜，衣柜对面贴着墙角放置了一张单人床。
    屋内有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小冰箱，里面有不少食物。旁边和一个简易的卫生间相连。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是游客的栖身地。
    他们各自翻找着线索。
    “这里有出入记录。”齐千里在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破烂的本子。
    “高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记录的格式怎么像是医院病房的来访记录。”黎白安凑过去一起看。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门砰一下关上。
    齐千里立刻回手推门，门却被人从外面死死堵住。
    紧接着，小窗口被人从外面砸碎，顺着破洞丢进来一个冒着黑烟的东西。
    这焦黑一团的，像是从垃圾焚化厂里搜罗来的。
    两人都知道不妙，齐千里扬腿踹门。
    直接将木门踹散架，侧身撞了出去，黎白安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跑出值班室的下一秒，那个黑色不明物体轰的一声爆炸。
    在垃圾焚化厂遇到的杀手再次出现，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朝他们挥舞着短刀，刀刀致命地劈向齐千里。
    与此同时，借着爆炸的火光，黎白安注意到走廊两侧那一排排防盗门上写着黑底白字的门牌号1-1 。
    梦里那个男孩告诉她的14-48，门牌号的各式一样，那个地方就在这里。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14层。”黎白安在齐千里背后说。
    齐千里没有回头，眼睛紧盯着杀手，点头表示明白。
    黎白安便转身走向值班室左侧的楼梯。
    这栋大楼没有安装电梯，而是在走廊左右两侧的尽头各有一个楼梯。
    就在此时，楼梯上猛然窜出一个人，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奔黎白安咽喉。
    黎白安仰头后撤，及时避开。
    齐千里知道黎白安即使肩膀受了伤，身手也还可以，听声音知道她已经躲开，没有急于回护，而是瞧准时机一刀斩向面前敌人的头颅。
    对方双膝微曲躲开这一击，但是挡住五官的围巾被齐千里挑开。
    这并未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优势。
    他们两人被两个杀手左右围堵，夹在了走廊中间。
    黎白安撇了一眼齐千里那边的敌人，见到对方的真容后，不免气笑了。
    这也是一个来自高维的灵魂，战斗力在天庭号上赫赫有名。
    “人过无头”说的就是他，最爱斩首的邢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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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你们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为什么要杀我吧。”黎白安现在越来越感兴趣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她。
    两个杀手都没有说话。
    齐千里微微侧头，轻声道：“你上楼，他们两个交给我。”
    现在罗剑他们没有信息发送过来，证明出口还没有打开。
    她首要任务是抓紧先打开出口。
    “好，我一会儿下来接应你。”黎白安说。
    两人慢慢改变着位置，黎白安贴着墙转到齐千里身后，齐千里则一把刀同时守住左右两边。
    邢添率先打破四人间短暂的平衡，这一刀直奔黎白安而来。
    另一边用匕首的家伙弹跳起来，从上往下要给黎白安一记灌顶。
    齐千里长刀逆时针一扫，同时挡住两方，黎白安躲闪开攻击，趁机矮身，跑向旁边的楼梯。
    这只用匕首的披着人皮的异种眼见目标要跑，想方设法摆脱了齐千里的攻击，把这个强横的敌人扔给因利而聚的邢添，自己转身去追黎白安。
    齐千里的长刀立刻斩向异种，想截住他去追黎白安的路，但邢添的攻击顷刻而至，他不得不回刀防卫，露出了破绽。
    邢添的目标也是干掉黎白安，因此不在意对方丢给他的难题，主动吸引齐千里的注意，帮对方制造空档。他只要守住这扇门，黎白安就跑不了。
    齐千里有些气恼，他说好要帮黎白安牵制这两人的，现在却放跑了一个，他刀上的杀气瞬间多了两分。
    那只能先解决眼前这个，再去追那一个。
    出口只要一打开，在副本的惩罚启动前逃出去就可以了。
    黎白安倒是不慌，她知道这只异种实力不高，而且她的底牌还很多。
    她把对方引到10楼，假意一个踉跄。
    对方轻易上钩，高喊一声扑上来，将匕首插进黎白安的心脏。
    喷出来的血有一米高。
    黎白安仿佛没想到自己会中招，望着同样震惊于自己竟然得手的异种，苦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能告诉我原因吗，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夜猛，我叫夜猛，”他后退两步，匕首落地，双膝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搓着自己的脸庞，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对不起，主神大人！我不得不这样做，即使您是我们传说中的创生女神，也毕竟是人类。只有鬼威大人，才能带我们走向新的世界。对不起，对不起！”
    “鬼威？我明白了，他是你们的新首领吧。夜猛，你有你的选择，我原谅你的冒犯。但是，我从不放过要杀我的人。”
    银光一闪，瞬息之间，黎白安抢过了夜猛掉在地上的匕首，反手压着他的手臂，划开他的喉咙。
    夜猛震惊地瞪大双眼，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黎白安抽出绑在t恤衫下的已经被扎破的血袋，用手背随意抹了抹喷溅在脸上的血液，起身朝14层继续走去。
    第62章
    高楼的14层与其他几层的一片漆黑不同，这一层的楼道天花板两侧亮着红色的霓虹灯。
    黎白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发廊一条街。
    尤其是走廊尽头那间14-48的房牌，红得耀眼。
    之前她一直在爬楼梯，现在则要从走廊这头穿到另一边。
    这边的房间都很对称，左右各24间，每间门框上都整整齐齐的贴着对联儿，只是红光之下，黑色的字迹很难辨认，而且这些字大多已经褪色，只勉强能看到一些写了寿啊、德啊之类的字眼。
    不少房间门前还放了置物架，14-48也不例外。
    她来到走廊尽头，仔细翻了翻这户门口都放了什么。
    通常家门口可能会放一些外出穿的鞋、雨伞之类的杂物，这条走廊门前的置物架放的却都是一些小蜡烛、线香还有一沓一沓的——纸钱。
    抬头向门框两边看去，这次的对联字迹清晰，但写的是“花颜早逝音犹在、笑貌长存梦总留”。
    这哪里是对联，而是挽联！
    黎白安回头望向走廊两侧那一扇扇房门。
    这可不是人住的地方。
    分明是一座骨灰楼。
    在这栋高楼的房间里会看到什么，她心里大致有了准备。
    或许因为她得到了邀请，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面前是一张供桌、一对明烛、一张电子遗照、一个牌位，地上还有一个蒲团。
    遗照上的人正是黎白安曾经梦到过的那个害羞男生。
    她走到供桌前，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而后门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不见出路。
    这个房间被彻底封闭起来。
    这时她手机一震，有新的消息来了，她关上手电，扫了一眼消息内容。
    罗剑告诉她学校后门的出口出现了。
    副本出口的开关不完全由主视角掌控，不管能否斩杀主视角，只要在一个小时内通过出口，就可以离开这个副本了。
    遗照上的男孩露出欣喜的笑容：“你来了。”
    有细微的电波在空气中闪过。
    “来了，但不是找你的。”黎白安敲了敲这个播放遗照用的平板电脑，算是打个招呼。
    然后抬头打量整个房间，高声道：“我已经来了，你也该出来了吧，王癸。”
    黑白一照闪烁起来，片刻后变成了白色背景衣着红裙的王癸。
    王癸用甜美的声音说道：“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欣然赴约能救下更多的人，不过你的同伴有些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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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这时整座高楼想起了警报声，四周红色的灯光闪烁着充斥了所有角落。
    她进来时可没在房间里看到有灯啊。
    在她四周所有墙壁鼓动着，变薄变得有弹性，背后透露着红光，隐隐的跳动起来。
    原来发光的不是灯，而是所有的墙壁和地板。
    黎白安觉得自己好像进了某个生物的肠胃内壁，好像这座楼都活了起来。
    她早在“黄泉旅馆”那个副本里有过类似的经历，现下心中不慌，只不露痕迹地避开地板上跳动的“肌肉”，说：“原来你是在这里啊。怪不得我们找不到你，太显眼反而不容易被大家想到。你已经和这座楼融为一体了吧。”
    可惜这样一来她就没法使用灭世之息了，那个能力只针对人类或异种。
    王癸现在的状态人不人、异种不异种。
    她豪不避讳地承认道：“是啊，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遍布整座高楼，多亏了那些永远留在副本里的游客。”
    “能和我讲一讲那年你被抬进这栋高楼后发生了什么吗？”黎白安问。
    “当然可以，我巴不得能和人说说话呢。大部分事情你们都已经推测出来了，你们是所有进入这个副本的游客中走得最远的。我被那个科学变态当做'资源'，将皮肤和一部分器官移植给了郑泽旭，剩下的□□变成他的材料用来研发新的我。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一直留有意识，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和我聊天。我的大脑活在鱼缸里，不得不听他那些恶心的实验成果。”王癸调皮的语调中透出刻骨的恨意。
    “他既然保留了你的大脑，你又如何变成异种，进入副本，还成了主视角？”
    “有一个了不起的存在发现了废墟中的我，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信徒，我说我想留在这里，我怕母亲有一天回来找不到我。于是我被赋予了一个新载体，拥有了异种的血脉，和一些血肉，可只能像一滩蠕动的血肉，无法移动，因为所有的养分都要用来供养我的大脑。我的血管和神经不断成长蔓延，渐渐和藏身的这栋楼融为一体。后来这栋楼被拆除了，也就在那一天我被选中进入副本，用自己的经历构成了这个空间。
    “说来可笑。我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她很美丽，但自我有记忆起，我面对的不是她美丽的面庞，而是空洞的镜头。无论是吃饭穿衣与她说话所有的时刻，我都看不到她的脸，我多么希望她能专注地听我说话，而不是盯着手机，看镜头有没有摆正，构图是不是漂亮。我有时会觉得在我面前了不是我的母亲，而是一片虚空是一个不特定的外星人，或者我是那个外星人。”
    黎白安问：“那段时间你躲在小区边缘偏僻的地方发泄情绪，是因为难以承受不断的拍摄，还是学校同学对你的欺负？”
    遗像相框里的王癸笑了笑：“都有，但也都不是。母亲盯我盯得很紧，我来到小区偏僻的地方，是希望能找到一个缝隙可以跑出去，哪怕只拥有一两个小时的自由时光。或者干脆永远离开，让她后悔，让她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我这个人，从今以后只能看到手机里虚假的我。没想到……我很傻是不是？”
    “是有点。”黎白安肯定道。
    王癸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呆了一呆，又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沉默起来。
    四周墙壁的血肉在不断膨胀，挤压着室内狭小的空间。
    “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一部分了。你还有什么遗憾吗？我会尽力帮你实现的，如果以后有你的熟人再进入副本，我可以帮你向她们传达你的心意。”王癸安慰她道。
    黎白安摇了摇头，“我想说的话当然要自己告诉他们，就不麻烦了。哦，忘了说，我可没打算留在这里。”
    她从空间掏出那把透明伞，用伞尖对准墙壁。
    自从拿到这个武器，她还没有来得及使用，甚至嫌起这个副本有些过于温柔了。现在终于有机会试一试，她竟然还有点兴奋。
    将透明伞调整到射击模式，把火力开到最大，抬高手臂，抠动伞柄处降下来的板机，一发电磁炮轰地一下射中墙体。
    血肉之墙上开了一个大洞，走廊里的尖啸和呼号之声瞬间灌入室内。
    外面发生了什么？
    黎白安微怔。
    相框里的王癸也在发呆。
    她开了这么多轮副本，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如此骁勇之人。
    这次进入副本的游客本应无法携带随身物品，个别游客可能获得过空间奖励，能携带一些道具或物品，但那是凤毛麟角。
    这把透明伞又是什么神器？
    墙壁的血肉在飞速愈合，黎白安当机立断先越过墙体。
    她掂了掂手里的透明伞，可以可以，之前副本结算虽然没有给她钱，也没有拿劣质货来坑她。
    走廊上红灯闪烁，原本紧闭的各个灵堂全部房门打开。
    储存在灵堂里的亡者的脑电波，全部被释放了出来，附身那些装有电子脑的黑眼睛的学生身上。
    怪不得小区里空无一人，房门都打不开，主视角把人物建模的能力都用在这儿了。
    这些刚被脑电波附身的躯体，尚不能完全掌控肢体，但是收到主视角的指令，只能扭动着、不顾一切地朝黎白安扑来。
    黎白安将火力调到最小，对着蜂拥而来的傀儡们精准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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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她几乎能以正常步速穿过走廊，所过之处，傀儡遍地。
    楼梯的间距相对狭窄，她并没有这样的好耐心，稍稍调大火力，将傀儡一排一排轰下去。
    她在8层遇到了上来找她的齐千里。
    此时已不见邢添的身影，齐千里浑身浴血，看上去经历了一番苦战，而且在傀儡堆里也支撑了一段时间。
    黎白安电磁枪开路，很快和齐千里会合。
    “你的伞不错。”模样略显狼狈的齐千里云淡风轻地说。
    “邢添呢？”
    “你是说那个杀手吗？已经死了。”
    “这些家伙是因为邢添的死出来的？”
    “不止。在我违反副本规则杀死他前，那个杀手也触犯了规则。他在和我战斗过程中无意间推开了一道房门，跌进一间没有收到邀请的房间。过了一段时间，那个房间里的傀儡活了，追着他撕咬。我杀掉他后，大楼响起警报，这栋大楼所有房间里的傀儡都活了，全部出来攻击游客。”齐千里说着手下不停，很快清理了半条走廊的傀儡，“你那边怎么样？”
    “王癸和这栋楼融为一体了。我们这次恐怕只能离开副本，不能通关了。走吧，去出口，我断后。”
    “你的伤还没好。”
    “我的武器顺手。”
    两人边战边退，齐千里的刀锋一横能斩平一片，在前面开路，黎白安与他背冲背，倒退着用电磁枪击飞不断拥上来的傀儡。
    高楼一共20层，不算值班室，每层有48个房间，刨去14-48的男孩，有959个傀儡出动。
    在他们接连不断的攻势下，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傀儡身首异处，但是还有更多的傀儡不断赶来。
    齐千里和黎白安被冲散了。
    这些傀儡追出大楼，在绯红的月色下，一路追赶他们来到安宁私立高中后门前。
    齐千里见黎白安落下的距离比较远，到了出口前他又转身回去帮忙。
    “你先走！”黎白安大喊道。
    齐千里不为所动，帮她挡下四面八方的攻击。
    黎白安暗自啧了一声，她不是想逞强，而是有些事情她还想试一试。
    她配合着齐千里不断后退，到了出口前。
    “快进去！”齐千里高声道。
    她却趁齐千里不备，将他推到出口的白色光芒中。
    “一会儿见。等到了外面，我会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黎白安微笑道。
    旋即她转过头，沉下面色，将透明伞调为盾牌模式。
    一改之前且战且退、明哲保身的架势，她举着透明伞奔跑着顶开面前的傀儡，重新杀回到高楼之下。
    齐千里和邢添第一次在垃圾焚化厂交手时，她就注意到齐千里的招式引起了空间的扭曲。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她们这些高维灵魂是否能使用一些超出水蓝星物理规律的能力。
    因为归根结底这是一个虚拟星球，每个人的能量大小不同，即每个人所使用的电量不同，这是普通虚拟人类和高维灵魂最大的区分。
    如果她有意识地用高维精神力聚集更大的电量，是否能用人类的身体使用出超强的力量。
    她引导自己的力量和透明伞合为一体，将透明伞的模式调为火焰喷枪。
    她先对着周围的傀儡喷了一圈，倒下的傀儡不断点燃同伴，还有一些带着浑身烈焰朝她扑来。
    火焰喷□□式运行正常。
    然后，黎白安跳到高楼与安宁小区之间的那棵最高的树的树顶上，手持透明伞，感知自己的存在，汇聚这个空间的能量，像一根避雷针，吸引能量、引导能量，将高涨杀意、满腔怒火传导到武器之上。
    轰——
    巨大的火焰比绯红之月更加明亮。
    对面的空间短暂地闪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被血肉包裹的高楼瞬间被点燃，烈烈火光带起阵阵热风，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不远处，安宁私立高中的操场扭曲成一张薄纸，附近的居民楼和别墅区渐渐退去外墙的颜色变成灰白色的建模构造，周围即使没被点燃的傀儡也纷纷倒下。
    火焰吞噬了高楼的血肉，渐渐露出被烧得发黑的灰色墙体。
    最后一缕火焰熄灭，所有傀儡化为点点星光消散。
    主视角彻底消失了。
    黎白安从树上跳下，在消散的星光中穿过安宁小区，再次朝学校后门走去。
    走到出口前，她发现手机一震，是消息未阅读的二次提醒。
    两分钟前，有两条未读消息。
    王癸：完美通关任务的方法是不查看任何线索。
    王癸：最后一个请求，帮我杀了那个科学变态。
    黎白安盯着这两行字睁大了眼睛，她曾经一度以为这个副本的设计者多少有些恶趣味，副本的核心目的是观察人性，看看游客们怎样对待被选中的人，是要复刻洞穴奇案，还是观赏人类无力地挣扎。
    结果都不是。
    游客们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
    王癸说得没错，他们不应该查看任何线索。
    黎白安一声轻叹，即使知道王癸不会再回复，她还是发送了自己的回答。
    随后摘下t恤上映着黎同学的名牌，扔到身后，走进出口的光芒中。
    ——黎同学：没问题。
    第63章
    眼前的光芒消散，口袋里属于黎白安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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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她回到了希尔市郊外的逃脱大厦。
    只是原本站在她面前的蓝珀和罗剑不见了身影。
    副本出口出现后，副本外的时间开始流逝，她大约比他们晚出来了二十多分钟。
    身后她工作的那家密室店里人声鼎沸，可仔细一听，那并非仅是排队等待的人们在交谈，也不是刚刚通关的玩家在兴奋。
    她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密室店看一眼，这时两位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匆匆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直奔密室店。
    她克制住马上查看副本奖励的心情，先去看一下眼前的情况。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医护人员挤进人群中。
    只见江老板躺在地板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被两位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担架。
    “这位大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躺赢'了吧。”蓝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白安转头发现，蓝珀和罗剑站在密室店的角落里。
    “老大！”罗剑看到她平安无事，兴奋地朝她招手。
    三人避开人群，边下楼往逃脱大厦外面走，边感慨江老板毫无体验的副本之旅。
    “也不能说江老板毫无体验吧，北老师不是说他找到7楼女厕的线索了吗？”罗剑厚道地说。
    “你觉得江老板会自己去找？肯定是北光司要在学校里找线索，江老板不敢自己待着只能跟着一起。我都能想象到他躲在北光司身后，听到什么声音忍不住好奇探头，结果把自己吓晕的样子。”黎白安一派轻松地说。
    蓝珀笑起来，“这位江老板恐怕要花好长时间才能走出阴影。”
    希尔市郊外的晚霞绚丽的橙色、红色和浅浅的蓝色层层叠叠，天空下逃脱大厦和郊野公园周围的人来来往往，附近新开的一座商场门口整齐地停着各式悬浮车。
    手里握着冰淇淋的孩子快步穿过人行道，双手紧握的情侣在广告牌前自拍，白发苍苍的老人悠闲地推着购物手推车，手推车里装满了下周的食材。
    这是副本里没有的色彩。
    在经历了数日阴天后，自然的馈赠洗涤着他们的心灵，三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感受周围的人间烟火气。
    不多时，一队人快速穿过人群，大步朝他们走来。
    黎白安似有所感，侧头看去，两个并肩说笑的年轻女孩背后是急于绕开她们的银发青年。
    齐千里进入副本前在郊野公园毗邻快速路的那一边，一离开副本，他顾不得汇报副本进度，伸手拍了拍围上来的下属，示意他们自己没事，然后快步朝逃脱大厦走去，部下们紧随其后。
    脚步越来越快，他强忍着不要跑起来，以免太过引人注目，黑色的风衣在身后飞扬，他们穿过郊野公园里的小路和商业街的广场，终于来到这座由安宁私立高中改建而成的逃脱大厦。
    在两个有说有笑的女孩的背影间，他看到了正巧转过头来的黎白安。
    她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上衣肩头有淡红色的血迹。在副本里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因为最后的厮杀又裂开了。
    齐千里攥紧拳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放缓了呼吸节奏和脚步，来到她面前。
    黎白安率先开口：“抱歉，我私自行动了。”
    齐千里赶来的这一路上，有想过要端出队长的威仪，警告黎白安不可以擅自行动，不可以违背安排，更不可以让自己陷入危险。
    但最终，他只是绷着脸孔，咬着牙说：“这该死的副本。”
    嗯？黎白安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愚弄人类的垃圾！”齐千里不想抱怨她，只好对制作副本的高维能量发泄情绪。
    等等，这骂来骂去，不还是在骂她么……
    黎白安默默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齐千里却长舒了口气，最后放低了声音：“我知道我违反了副本里的规则，你让我先走是好意，但是……我很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黎白安刚想问。
    齐千里忽然抬起头，不再往下说，调整了情绪，对朝他们走来的蓝珀和罗剑说：“辛苦了，各位。”
    “齐队长客气了，我是自己偶尔误入副本的。而且我也要向您道歉，看来大家都有违反指令的地方。我们没有根据安排，在出口出现的瞬间就离开，而是看到你们离开高楼，只离我们有几步远的时候才走进出口的。”蓝珀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出，黎白安有一些违反安排的行为，便有意分担起过错地说。
    黎白安和齐千里惊讶地看着他们。
    罗剑跟着解释道：“是的，我们还是有些担心，想着要是启动的规则太难对付，还可以帮帮忙。北老师和王陵也是，连江老板都没有提前走，他是看到高楼被扭曲的血肉包围后才吓晕的。本来我们不想说的，但是齐队长别只批评老大。”
    黎白安暗自摇头，这种违反命令的事非要捅到一个习惯纪律严明的队长眼前，让他对并肩作战又全部自有主张的队友们怎么办？
    齐千里皱起了眉，叹气道：“你的老大把我推进出口后，自己又回去杀了主视角。”
    这回轮到蓝珀和罗剑瞪眼。
    “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蓝珀劝道。
    “我们还可以二周目啊！”罗剑后怕地着急道。
    黎白安摆摆手，“另有隐情，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跟你们说说这个副本的事，叫上朱蒂、洪亮、卫礼礼。北老师要来也行。对了，还是那个老地方吧，朱蒂知道，齐队长有车，让他带你们去。一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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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老大，那你呢？”罗剑大声问。
    “我还有个地方要去。”她边说边向停车场走去。
    齐千里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感受到些许失落，但他没有深究。
    “走吧，我的部下已经把车开到逃脱大厦旁边了。”
    *
    银白色仿赛摩托停在一栋坍塌了一半的废弃高楼前。
    黎白安单脚支车，摘下头盔。
    这里位于逃脱大厦朝北一侧正对面，直线距离上隔着一个郊野公园。
    高楼在郊野公园外没有出口的一侧，远离商业街，道路不平，很少有人经过。
    这个位置与副本中高楼的方向基本一致，但是距离要比副本远一些。
    副本毕竟是由主视角的主观加工而来的。
    她拿出手机搜索这栋高楼的信息。
    它建于安宁小区拆除后的第10年，用途不明，建成约5年后，被人曝光发现用作灵楼，遂被废弃。希尔市决定将其拆除，但工程进行过程中怪事频发，不得已中止，留下无人问津的半座废楼。
    黎白安将摩托车收进手表的空间格中，信步走入废墟之中。
    她很快在里面发现了生活的迹象， 1楼值班室里充斥着各种废弃家具和生活用品拼凑成的卧室，这里有缺根腿的桌子、塌陷的床、袖口磨破的衣服、少齿的梳子等等。
    “王陵。”黎白安轻唤。
    值班室里的衣柜吱呀一声露出了一道缝隙，王陵探出半张脸笑了笑，“原来是你呀，黎白安。”
    黎白安坐在那把晃晃悠悠的椅子上，叠起腿，问：“没想到我会来吗？”
    王陵从衣柜里出来，坐在床边，“是啊，我以为你和之前那些游客一样，离开副本大家就各奔东西了。不过他们就算想找我也找不到，在你们之前没人推测出我到底是谁，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嗯，要不是蓝珀，我们大概也发现不了你。”黎白安点头道。
    “来找我做什么？”
    “我杀了主视角。”
    王陵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
    “这个副本被通关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说什么！”王陵腾地站起身。
    “你不用再回安宁小区了。”
    “你在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对游客来说，副本里的时间是真实存在的，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吃上一顿饱饭，才能吃到肉、喝到果汁。在那之前我过得根本不像一个人，副本就是我的天堂，你剥夺了我的生活！”
    “我知道，所以我来找你了。你对副本足够了解，要不要用这项技能谋生？和我们一起来做……呃，怪谈猎人？”
    “哈？那是什么？”王陵一脸嫌弃。
    “简单来说，就是通关各个副本。危险，但回报丰厚。”黎白安引诱道。
    王陵犹豫地转着眼睛，“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没别的选择了。”
    王陵咬着下嘴唇，环顾身边漫长岁月中积累下来的家当，迟迟做不出选择。
    “王陵。”
    王陵抬头看向黎白安。
    “去过新生活吧。”
    王陵心中一震，鼻子蓦然酸楚，她咬着嘴唇思索半晌，最后慢慢点了点头。
    黎白安露出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外面见。”
    在离开高楼之前，她还有去一个地方。
    王陵所住的值班室是高楼保存较好的右侧，右侧还剩6层左右，按理说楼上更安全一些，但想到那之前是用作灵堂的，王陵不想去住也可以理解。
    而高楼左侧则是一片废墟，楼梯坍塌到只有3层。
    高楼连接左右两侧的走廊全是碎石，只能从外面绕路。
    靠近左侧的位置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恶臭。
    黎白安站在与2层齐平的废墟上，轻轻一跃，攀上3层的窗台。
    这个房间的恶臭最为浓烈。
    她没有翻进房间，而是蹲在窗台上，用袖子捂住口鼻，俯视这一地密密麻麻的电缆，包裹在烂肉中的电缆。
    而在窗下对应副本中放遗照的位置，是连接所有电缆的核心。
    那里有一个被血肉包裹的培养皿，半剥落的肉皮后面露出培养皿的一角，里面是一枚干枯的大脑。
    黎白安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向被她斩杀的主视角告别。
    “安息吧，王癸。”
    第64章
    希尔市中央公园旁边的烧烤店今日大门紧闭。
    老顾客们兴致高昂地来到烧烤店前，望着卷帘门上闪烁着“歇业”二字的潦草灯牌，只得败兴而回。
    “奇怪啊，老板是个蛮勤奋的人，从没见过他歇业呢。”食客们郁闷地嘀咕着。
    他们不知道，在卷帘门和另一道玻璃隔音门内，烧烤店里支着火锅，里面人声鼎沸，场面非常热闹。
    黎白安带着王陵来到门口时，一度被眼前歇业的场景搞得一头雾水，正想联系其他人时，罗剑的电话就打来了。
    “老大，到哪里了？”
    “已经在门口了，你们换地方了吗？”
    “没有没有，老大你是在前门吗，我这就去接你。”
    黎白安当着王陵的面，无视她的目瞪口呆，把摩托车收进空间。
    不多时，罗剑从旁边小路拐了出来，“老大，这边这边。”他看到王陵时露出片刻的惊讶，然后更加热情道，“看来我们公司的规模又扩大了一点点，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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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王陵没回答他，拒绝了罗剑接过她手中的挎包，那是她仅有的财产。
    他们沿着小路走到中央公园入口，进入公园后，绕到烧烤店的后门。
    “齐队长说我们的谈话不方便让其他人听到，于是出大价钱包场，连卷帘门都落下了。给烧烤店老板高兴的哟，他留下给咱们提供服务，齐队长拒绝了。 ”
    “那咱们吃什么？齐队长把门窗都关得那么严，烧烤不安全。”黎白安诧异道。
    罗剑笑道：“齐队长让部下现去买了食材，我们涮锅！”
    等他们回到店内，火锅的热气蒸腾起来，里面已经是一幅热闹景象。
    大家热情地欢迎他们，罗剑为没参加这次副本的朱蒂、卫礼礼和洪亮介绍王陵，以及他们这次的经历。
    蓝珀有意照顾不熟悉与人交往的王陵，也加入了他们，帮罗剑解释他说得不清楚的地方。
    他们六个人凑到一起，叽叽喳喳有问有答，另外三人——也就是黎白安、齐千里和北光司一片安静。
    这三人互相点个头，坐在火锅桌的另外半圈，各自准备好自己的蘸料，等着锅开，安静地刷着自己的菜和肉。
    与另外半边一对比，像是极地与热带。
    其实黎白安和齐千里之间算是比较熟稔，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不是问题，关键是北光司这人几乎把“不合群”三字刻在脑门上，一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地姿态坐得笔直。
    齐千里作为他的上司也不好过于放松，以免伤害到部下时刻保持警惕的良好工作态度，只好一言不发，既纵容合作伙伴们的喧嚣，也纵容部下的怪脾气。
    黎白安倒不在意，她专心吃菜，盯着捞火锅里煮熟的各种食物，她是有点饿了。
    直到那六人聊得差不多，朱蒂兴奋地向黎白安询问细节，他们这半圈的气压才舒缓一些。
    大家吃得都很尽兴，朱蒂、洪亮本来就爱热闹又一起经历过副本，这段时间一起筹备公司和卫礼礼也熟了起来。
    其他人都是刚从副本出来，副本里的食材倒是不少，但在那种环境下没人有心思细细品味，那几天都是差不多弄熟了就能吃，眼下这顿火锅也让他们有种走出副本的真实感，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随着桌上的食材横扫一空，大家说话的频率不知不觉降低了。
    稍作休息，齐千里叫部下来撤走火锅和碗筷，又擦干净了圆桌。只需5分钟，刚才还热腾腾的气氛冷了下来。
    烧烤店里只剩通关过副本的9人。
    “大家都了解'安宁小区'这个副本的大致情况了吧？”黎白安开口道。
    其余人望向她点头。
    “我是在座中唯一见到主视角的，通过和王癸的交谈，帮大家复盘几个细节，然后希望大家能回答我一个问题。”黎白安说。
    “首先是王癸发布的视频。我们在物业办公楼找翻找业主投诉档案时提到过，主视角设计的获得线索的难度在于排除无效信息、寻找有用信息，于是联想到了王癸账号中发布的上万条视频。这些视频在现实中也有。”黎白安略去请艾普西龙帮忙分析查找一节，掏出手机，点开已经选好的一段播放。
    30多年前， 4岁的王癸穿着漂亮的淡黄色连衣裙，可以看出她那时的家庭情况已经好了起来。但她眉头紧皱，举着小手挡在镜头前，撇着嘴说：“妈妈不拍，不拍了。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笑我。妈妈看我，看着我。”
    镜头切换，母女俩来到一家餐厅，外面的天色也黑了下来。王癸的妈妈王心茹给了女儿一瓶酸奶，王癸便安静下来，坐在一旁喝酸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旁边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
    王心茹在视频上配的文字是“笑容有价，一瓶酸奶就够了”。
    视频播放完毕，蓝珀恍然点头，“王心茹没有哄好女儿，只是将两端视频剪辑到了一起，天色的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据。王癸还是讨厌拍视频，竖在她们母女的手机阻挡了孩子与母亲直接的交流。”
    “没错。”黎白安点头，“在那栋高楼里，王癸直白地表达过这个意思，她讨厌成为拍摄对象。类似的视频还有一些，就不一一展示了，大家明白这个意思就好。”
    “那等她大了之后，完全可以反抗啊，要是总在镜头前表现出不高兴，拍也拍不出能吸引观众的状态，她妈妈大概也不会再拍了吧。而且这一点很细节，她妈妈或许没注意。”朱蒂按照逻辑推测道。
    罗剑叹气道：“朱蒂姐，王癸就算不喜欢也没法放弃。她是5岁时搬到安宁小区的，你不知道那个小区的氛围是怎样的。周围都是冷漠的大人物，一旦流露出脆弱，得到的只会是轻蔑，可那里偏偏有所升学率非常好的学校。大多数家长都很难同意孩子放弃的，包括王癸自己，她特别要强……她们母女都在越陷越深。”
    “还有一点，王心茹不是没注意到女儿对镜头的抵触。没人喜欢像玩偶一样被别人摆弄，即使是自己的妈妈。王心茹作为王癸最亲近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挣钱。”卫礼礼叹气道。
    “就是这个意思。”黎白安一言定音，“王癸通过这些公开的视频告诉我们，她讨厌自己的生活被人记录、被人品评。”
    这在副本中时，他们通过其他线索都已经推测出来了。
    黎白安想补全一条他们漏下的线索这可以理解，为什么又要重复这条早已推测出来的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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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王癸从4岁起就表现出了抵触情绪，不是亲耳听到王癸对这段经历的厌恶，我可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个副本的核心。”黎白安轻声说。
    她看向王陵，“王陵，你在副本里的时间最长，你知道什么样的游客会被选中吗？”
    王陵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被选中的大多是游客队伍中能力比较强的。”
    “对也不对，准确来说，是搜集信息能力强的游客，”黎白安顿了顿，“再换种说法，是侵犯他人信息多的游客。”
    话音落下，大家猛然睁大眼睛。
    黎白安苦笑道：“在离开副本前，黎同学的手机又收到了王癸发来的消息，她告诉我副本有完美通关的方式。我理解主视角看来的'完美'方式，是指游客们不用进入高楼、不用以身犯险，一段时间后出口出现。”
    “我就是这样离开副本的，但没有通关。”王陵忽然说道。
    “嗯，因为你比较谨慎，每次出口一出现就离开了，没等到主视角自动凋亡，高楼之上有……”
    “那个太极云图！”洪亮忽然一拍桌子，“小罗刚才说，高楼上空有个云层，会慢慢形成太极的形状。是不是等太极成型，出口自然会出现。”
    “应该是，毕竟我们没有以那种方式通关。但我能确定，我是所有游客中，查看资料最多的。”
    除了黎同学电脑里的信息，在艾普西龙的帮助下——因为艾普西龙不是游客，他的查阅显然也算到了黎白安的名下——她还完全翻看了罗同学的电脑、阅读过心理咨询室的档案、物业留存的记录。
    从更严苛的角度来说，她查阅黎同学的记录也不大妥当。
    她是黎白安，不是黎同学，难道身上的名牌变了，她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虽然齐千里和罗剑也不遑多让，但有艾普西龙的帮忙，她在“侵权”总量上还是超过了其他人。
    作为进出过副本、甚至多个副本的游客们，很难想象这个副本的本质要求，竟然是让大家不要去找太多的信息。
    进入副本都游客怎么可能不去翻找信息？
    在场的人包括黎白安，都觉得没人能用这种方式通关，这不过是主视角的理想化方式而已。
    “所以，你们怎么看待这个副本的设计者？”黎白安抛出了她一开始的问题。
    “设计者？不是主视角么？”严谨的北光司立即反问道。
    “副本是根据主视角的回忆和执念构建而成的，但是能让一个脱离于现实世界的空间运转起来，只有这些主视角肯定不够。你们不觉得那些经历过副本各有千秋吗？”
    就黎白安经历的这三个来说，“黄泉旅馆”诡异中带着一丝规则外的人情味，“社畜一日”血腥暴力、黑暗压抑，而“安宁小区”，她觉得是灰暗冷清又有童话般的天真。
    前两个副本背后的设计者，她知道一个是杨戬，一个大概率是对她不怀好意的幕后黑手，但最后一个她还不太能确定。
    天庭号的那些人，她要么不熟悉要么太熟悉，她需要一些第三视角的观点来帮她看清真相。
    “麻烦大家总结两三个词概括一下对这个副本的感受，我来拉个群，大家发群里吧。”
    黎白安飞速拉群，然后收获了许多形容词。
    排名前三的是忧郁、纯真和乏味。
    最后一个“乏味”应该是大家对获得线索方式的感受。
    她反复查看大家的反馈，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人选。
    那个知道很多事情，却没有什么爱好，不喜欢与人交际，却又狠不下心完全拒绝别人的请求，内心保留一点用来折磨自己的善良。
    和她是友非敌，但她遇到难处时，只有万般无奈之下才会去找他。
    白泽。
    那个即使在天庭号上也很特殊的非人存在。
    杨戬给她送来了个超好用的手表，白泽不会让她空手而归吧。
    始终一言未发的齐千里看了一眼时间，说：“今天就到这里，各位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众人陆续起身，除了有专车接送的卫礼礼和开车来的洪亮，其他人由齐千里的下属分别送回家，北光司也与顶头上司礼貌告辞退场。
    一时间，烧烤店里只剩下齐千里、黎白安和王陵。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齐千里对黎白安说，他还记得被对方推进副本出口前，她承诺要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真相”。
    “好，我先把王陵送走。”黎白安转头问王陵，“你在希尔市没地方住吧，先去我家凑合几天？”
    王陵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说了一晚上没用的内容，明天快点把我的工作和薪酬敲定下来，我要自己租房。”
    黎白安小声笑话她的嘴硬，“呵，没问题。”
    “走吧，去你家。”齐千里起身。
    齐千里和王陵都知道了黎白安有随身空间，便没人提他们是怎么来的。
    三人坐悬浮专车到达希尔市边缘、位于时珍道的那栋旧写字楼前。
    黎白安带两位客人进入18层自己的房子，找出一身新衣服留给王陵，让她一会儿去洗澡换衣服，三令五申地告诉她不可以碰房间里面的东西。动没动过，她一定能知道。
    王陵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一排落地窗，也第一次看到如此灯光璀璨的夜景。整个人趴了上去，要把前几十年没看过的补看个够。无论黎白安说什么，都痛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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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黎白安无奈地摇摇头，即使在那片遗址附近蜷缩了几十年，王陵的外表未变，内心世界也封锁在了17岁。单纯的时光流逝没有让她成长，还像个孩子似的。
    她和齐千里离开了房间，留王陵一个人享受夜景。
    “现在我们找个地方吧。”
    齐千里没有下楼，反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轻点几下，打开一个二维码，刷开了这一层的另一扇房门。
    黎白安的住所是由办公室打通后改造的，租出去的楼层不多，大部分都是有人承包下来一层再打隔断二次出租。
    她住的18层因为楼号不吉利，因而面积大又便宜，整个楼层只有两户。
    她自从搬进来，还没见过那位邻居……
    搞了半天是熟人么？
    第65章
    “你住这里？”黎白安环顾比她的房间还要空荡荡的邻居家，诧异地问。
    那齐队长可是太忙了，从来没回过家啊。
    齐千里摇摇头，“我不住这里，这里是危情局的房产。”又补充一句解释道，“用作情报站，这里视野好，不过最近都没什么人来。”
    他说着轻轻掀开盖在家具和设备上的防尘布。
    这里有一组皮沙发、三台望远镜和五个大小不一的银色安全箱，还有一些没盖防尘布的普通家电。
    “坐。”他请黎白安坐到沙发上，在角落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给。”
    黎白安接过一瓶，摸着手中凉森森的瓶身，吃完火锅和来回奔波的燥热渐渐冷却，她一点点放松下来，陷入沙发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先歇上5分钟。
    这个沙发一定是真皮的，危情局真会享受。
    “关于上一个副本，我这里也有一个情报。”齐千里开口道。
    “刚才怎么没说？”
    “情报来自危情局，按理说不应该公开的，就单独告诉你吧。”
    “哦，我是顾问嘛。”
    “嗯，是关于那栋高楼的。”
    黎白安微微坐直身体。
    那栋高楼建于安宁小区拆除后的第十年，至于安宁小区为什么被拆除，齐千里查到的原因是小区的居民区和别墅区楼体建筑用料存在安全问题。
    他们都觉得实际原因不会是这么单纯，安宁小区建立的初衷就是卖给这些非富即贵的人，无论是施工还是用料各方面一定是最好的。
    但他们也不认为一定就和王癸的事情有关，也许那段时间前后还有其他事情发生，比如希尔市现任市长霍华德就是那段时间上任的。
    说回那栋高楼，它的建造单位是希尔市的一家普通建筑工程公司，在十几年前希尔市郊外那种荒凉地建楼也算符合常理，毕竟更好的地皮他们也拿不下来。
    值得注意的是这家公司的股东，最大的股东是苏珊，另外两个小股东是郑泽旭和王心茹。
    全是与王癸关系紧密的人。
    “他们是不是后来发现什么了？”黎白安问。
    “有可能。苏珊的父亲原本是低层出身，安宁小区的房子是某个亲戚过世后继承来的，后来开发出了一款悬浮椅，成为希尔市的新贵，身价大涨。当时他将一批最新款的悬浮椅赠送给希尔市的几大养老院，很得人心，不少人都成了他的信众。他有能力为女儿报仇了。”齐千里说。
    黎白安缓缓点头，“苏珊爸爸在拆除安宁小区这件事上，肯定有所贡献。在拆除小区过程中，有人发现了被囚禁在鱼缸中的王癸的大脑。”
    “苏珊和王癸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两人又在差不多的时间经受痛苦。在王癸死后，她们又和解了。苏珊投资建立起的这栋冥楼，就是为了王癸。她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王癸的母亲王心茹和因王癸的死而受益的郑泽旭。”
    “虽然郑泽旭的母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郑泽旭的成长环境单纯，不是个邪恶的人，所以他也投资支持了吧。既然他们曾经确实存在，你能查到这三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么？”黎白安问。
    “王心如于5年前因病去世，王癸死后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能撑到那时很不容易。苏珊在家族企业工作，是很有名的女老板，和另一个富家子弟联姻后，体外生育了一个孩子。郑泽旭放弃家族产业的继承权，离开了希尔市。”齐千里早有准备地说。
    黎白安唏嘘道：“每颗种子发芽后都长成不同的样子。”
    窗外夜色浓深，街市灯光璀璨，天上不见星光。
    两人说得唇干，默默喝着苏打水。
    “你呢，要告诉我什么？”齐千里问。
    黎白安猛灌一口苏打水，“你还记得跟我说过怀疑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吗？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这个世界就是虚假的。”
    齐千里并不是很相信地挑了挑眉，礼貌地没有反驳，他认为黎白安肯定还有证据支撑。
    黎白安早已下定决心要告诉齐千里真相，便将天庭号、虚拟星球计划、水蓝星的由来，还有齐千里在天庭号上的身份全盘托出。
    “至于你为什么要到水蓝星来，还选择放弃记忆，这我就不知道了。”黎白安一口气说完。
    齐千里微微皱眉地听着，他相信黎白安不是有意骗他，她所说的内容也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可他还是无法相信。
    “你是说我们都是虚拟的？”
    “身体是，周围的环境是，但灵魂不是。”
    “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吗？”齐千里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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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黎白安沉默一会儿道：“我是那个科学家，制造出特种蛋白的科学家。”
    齐千里难以掩饰惊讶道：“你是说异种是被创造出来的？”
    “我想创造的是一些超级人类，促进人类的进化，但……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异种是我创造的。所以，我对异种没有偏见，我认为他们是新人类。”黎白安叹气道。
    齐千里捂着嘴思考起来，没错，黎白安之前就提到过“新人类”这个概念，但她所说的整个故事还是让人太过震惊。
    即使在各种世界论推测横行的现在，她的故事发布到网络上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说出所有真相，是希望你能信任我，帮我查出异种的起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异种的出现。”黎白安说。
    她以为自己一番话说完，会引来齐千里的很多问题，不管他问什么，她都能做到据实以告，可出乎意料的，齐千里分外平静。
    那份“尊重她的看法却不相信她的结论”的态度，无声地传递了出来。
    黎白安感觉到自己这一番话对齐千里的影响不大。
    算了，这家伙要是这么好搞定也当不了执法者了。
    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如果齐千里足够留心，他一定能自己找到证据。
    “异种的起源一直是我们调查的重中之重，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和你一样期望早日查出真相。但是，我有一个疑问，”齐千里思索着措辞，“从现在各界学者的研究结果来看，异种在50年前出现，可那时人类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创造出异种。你还得你是怎么样制作出特种蛋白的吗？”
    “当然，我不能直接干涉虚拟星球的发展，不然也不用什么特种蛋白了，我直接改个编码就可以了。我找到了当时某个生物公司，协助他们的科学家研究出人类dna每段对应的表达，指点他们加强了其中的几项。因为我是偷跑下来的，不能长久留在虚拟星球上，后续的工作是通过类似邮件的形式与他们讨论的，他们告诉我实验大获成功。就在那之后不久，我发现了这颗星球的信仰被人篡改，无暇顾及那边。”黎白安捏着眉心说。
    齐千里询问道：“你能描述一下那家生物公司的情况吗？”
    黎白安眯着眼睛回忆道：“公司的名字我不记得了，他们在一个沿海城市，建立一个白塔，是类似'社畜一日'副本中商盈公司那种地上地下都有楼层的建筑，但比商盈公司要大得多。”
    齐千里点头，他们已经通过多名幸存者的口述，建立出商盈公司的模型，即使他没有参加这个副本，也知道黎白安要描述的感觉。
    “那个沿海城市原本很贫穷，生物公司选址开厂之后，当地人的生活好了不少，都已进入那家公司工作为目标。后来……后来因为地壳运动，这个城市所在位置脱离了大陆，成了海中的孤岛。好像实验室里泄露出的一些东西还污染了海洋，后来这家公司就倒闭了，我当时追查过，没有发现蹊跷。”黎白安艰难回忆道。
    齐千里边听她说，边打开手腕上黑色手环的全息屏幕和全息键盘，按照黎白安提供的关键内容搜索这座城市和这家公司。
    黎白安话音落下的几分钟后，齐千里将屏幕放大，转向她，说：“不存在你说的城市和公司。”
    黎白安凑到屏幕前，眉头紧锁，一条条向下看。
    “近五百年来的地壳运动都不足以造成沿海城市脱离内陆，世界范围内也没有白塔这种标志性建筑。”齐千里说。
    不对，不可能啊。
    黎白安更换了几个关键词，重新检索信息。
    她是这些事情的亲历者，所有细节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没有在网上搜索过详细的信息。之前倒是寻找过那家公司，也没有找到，当时她认为是公开网络中的信息抹除了他们的存在。
    但是齐千里现在用的是内网，居然也没有类似的消息。
    齐千里从她滑动屏幕的频率中，感觉到了她渐渐升起的焦躁，“这次副本中也有一个科学家，会不会是他的存在影响了你？”
    黎白安的动作一停，转头问：“你觉得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齐千里直视她的眼睛，“既然你提到过我的记忆被清除了，那么记忆是可以改动的。”
    “我的记忆被人改动过？”黎白安心中一震。
    下意识在心中否定道，不对，我是主神，不可能被人篡改记忆。
    可下一秒，她又自己否定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现在是个被放逐的主神，是刀俎上的鱼肉。
    黎白安把天庭号上的所有人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动她的记忆，又是为什么做这些安排？
    海马区阻断药汁这种东西她是知道的，齐千里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就是喝了这个。
    但她还记得天庭号就证明没有喝过那个药汁，如果需要对她动手脚，为什么不给她喝呢。与其篡改记忆，不如让她直接失忆。
    齐千里提出的这几个问题都很尖锐。
    黎白安还很没办法立刻回答，她现在自己也有些混乱了。
    齐千里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最后齐千里从沙发上起身，她才如梦初醒地看过去。
    “今天不早了，副本里很辛苦，早休息吧。对了，副本的产生你还没告诉我。”齐千里温言道。
    他虽然没有认同黎白安告诉他的“真相”，但不代表他不想和黎白安交谈，相反他很想听她说话，希望她不要因为这次两人没有达成一致，就不再与他交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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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黎白安对于自己被“退稿”的真相很懊恼，眼下提起副本，她这个副本项目提议人不免有几分心虚。
    “嗯，下次再说吧。”她回避道。
    两人离开危情局的情报站。
    黎白安目送齐千里下楼，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她长叹一口气，肩膀微微塌了下来。
    然后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今晚她还有事要做。
    “安宁小区”副本的通关奖励，要派上用场了。
    第66章
    【“安宁小区”副本主神专属奖励：宙斯之躯。
    拥有这个世界的主神，在科技发展迅猛的时代里，人类的生活被新的压力裹挟，若要了解您管辖之下的生灵，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入他们。
    宙斯之躯在植入脑芯片后被激活，可以根据脑芯片主人的意愿变化成任何人类、异种、仿生人等类人形生物的模样，并拥有相应的躯体特点和能力，除了自愈能力。
    脑芯片主人设置初始样貌后，每天1天可变化一次，每次变化最长持续1天，不能连续选择同一变化。可在水蓝星和副本内使用。请选择“领取”或者“不需要”。 】
    黎白安坐在床边，托在下巴选择了“领取”，面前地板上立刻出现了一具不辨性别的模特般石膏白色的躯体。
    她摸了摸躯体的手感，与人类皮肤别无二致，甚至更加光滑细腻。
    她在躯体的后颈寻找插入脑芯片的接口。
    接口位于后脑和后颈相连的地方，非常隐蔽，她不得不把60千克左右的躯体侧着翻过去，最后干脆完全反了过去，让躯体面朝下。
    其实她自己也可以用这个道具，在水蓝星只有脑电波是真实的，躯体是可以随时舍弃、不断变换的。
    如果她想自己用这个道具，就需要将脑电波转移到道具上，然后舍弃现在这具保留了自己真实面貌的躯体。
    也不是不可以，但她不太需要变化的能力，相反人类的自愈能力更加了不起，她不想失去这项能力。
    所以，她没打算自己来用。
    她挖开接口，召唤出艾普西龙。
    艾普西龙看到眼前的场景便明白了黎白安的用意。
    “后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兑现了你的承诺，这具躯体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艾普西龙惊叹地说。
    陌生的声音终于引起王陵的注意。
    彼时她整个人贴在落地窗上，满眼都是外面璀璨的夜景。
    王陵的大脑接收到艾普西龙的声音后，隔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黎白安，你家还有别人吗？”王陵后知后觉地回头问。
    这时，她看到的是一个高鼻梁、金发金眉、浅蓝色眼眸、白皮肤的高大男人。
    王陵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指着面前陌生人的背影，看向黎白安，“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黎白安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艾普西龙，他是位，呃，天才骇客。你放心，他不住在这里。”
    她扔给艾普西龙一身干净的浴袍，艾普西龙勉强裹在身上。
    两人走出房间，避开王陵的视线。
    “回去吧，线上说。”黎白安伸出手臂，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
    宙斯之躯虽然高度仿真，搭在上顶尖人工智能的芯片，足以形成超级仿生人艾普西龙，但它们依旧不是人类，还是可以进入桃源乡。
    艾普西龙点点头，进入桃源乡。
    这次他在桃源乡里可以以人类的形象劳动了。
    桃源乡的居民群里，程素第一个发来消息。
    居民-程素：姐姐，艾普西龙先生原来这么英俊！
    居民-艾普西龙：@领主-黎白安，感谢你的慷慨，我知道这具身躯是无价之宝。
    居民-程素：不过我一点点舍不得艾普西龙先生的小熊形象。
    领主-黎白安：他还可以变人熊。
    黎白安将短信中有关宙斯之躯的使用方法复制了过去。
    居民-艾普西龙：了解，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掌握这具躯体。
    领主-黎白安：嗯，还有一件事，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回到房间后，黎白安招呼王陵早点睡觉，两个占据大床的各一边，一觉睡到天亮。
    转天，黎白安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麦香。
    她睁开眼，看到家里矮几上有一份准备好的早餐。
    什么情况，田螺姑娘终于开眼选中她了吗？
    “你醒啦？”王陵端着另一个同样盛好早餐的盘子，放到矮几的另一边，“来吃早饭吧。你用了冰箱里的食材，你不会生气吧。”
    嗯……怎么说呢，王陵用了她最贵的奶酪，她平时都不舍得吃的那种，一小块足够她一天顿顿吃肉，而且王陵还给自己也做了一份。
    但是，看在她已经都做好的份上，就当支付工钱了。
    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黎白安坐起身，叹气道：“不生气，吃饭吧，一会儿商场给你买些衣服和日用品。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可以先借给你。”她讲“借”字说得足以达到普通话甲a的标准。
    上午，两人在商场的自助购物店铺买了不少东西。
    她还趁王陵不注意召唤出艾普西龙，伪造成朋友偶遇，给他买了几套男装带回空间。
    “你这个朋友很爱穿浴袍啊，明明换上正常衣服也挺帅的。”王陵等艾普西龙离开后，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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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傍晚，两人在m记吃快餐。
    黎白安同时收到了两条信息。
    一条来自在桃源乡。
    居民-艾普西龙：@领主-黎白安，你让我查的人有眉目了。阿什拉夫在希尔市销声匿迹近30多年了，最新的消息是半年前有人目击到他曾出现在永安城附近。
    另一条来自危情局。
    齐千里：永安城出现大规模副本，失踪人数众多， 3日后出发，是否可以参加？
    看来永安城是一定要去一趟了。
    但是你们危情局的任务节奏这么紧凑的吗，这工作量过于饱和了吧，当初要知道压力这么大，她可不一定会同意合作。
    她分别给艾普西龙和齐千里回答了“好的，谢谢”和“是的”，然后又问齐千里，“参与人员有什么要求？”
    齐千里很快回复到：越多越好。
    黎白安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最好我们能全员参加？
    齐千里：是的。
    你这不是想把我们一锅端了吧……黎白安暗暗吐槽道。
    紧接着齐千里发来任务资料。
    永安城位于戈壁深处，是一座拒绝以工业、电力、网络为代表的现代文明，认为科技是恶魔诱使人类堕落的毒药，秉持着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与世隔绝。
    他们这些现代人，如果没有永安城的特批，根本无法进入城市。
    但是危情局最近得到消息，知晓永安城出现了吞噬近十万人的超级副本。
    永安城的管理者全部沦陷，市民全部消失，只要进入城池的人亦无人生还。
    对于副本本身，没有任何情报。
    齐千里：这次任务非常艰巨，不要求通关，如果顺利完成，霍普公司的每位参与者都将得到一笔巨额酬劳或一个满足愿望的机会，只要不违背希尔市的法律要求，危情局会竭尽所能帮助各位达成心愿。
    黎白安征得齐千里同意后，将任务资料和奖励转发到霍普公司的群里，通知大家可以自愿报名。
    群里沉寂了很长时间。
    报酬越丰厚，说明任务越危险。
    有什么心愿需要以生命为代价去冒险？
    坐在黎白安对面、新加入公司的王陵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回复道：“报名。”
    半小时后，群里有了第二条报名信息。
    朱蒂：报名。
    罗剑：我也报名。
    卫礼礼：我不去，但是有关永安城的信息我可以帮忙搜集。
    最后回复的是洪亮，他很纠结。
    黎白安带王陵骑摩托回家的路上，手机震了好几次，她没工夫看，到家后发现洪亮隔段时间撤回一条消息，一共撤回3条，现在还没给最后答复。
    晚上，洪亮终于回复：我也不去了，但是我可以跟随大部队到永安城附近，只要不进入副本，其他的后勤工作我都可以做。
    人类怕死，太正常不过。
    黎白安非常理解。
    3天后，除了卫礼礼，霍普公司的成员们在希尔市出入登记处集合，一起坐上危情局的越野车，成为长长车队中的一员。
    黎白安手里有卫礼礼发给她的信息，齐千里手中有危情局调查到的最新情报，两人综合一下，又掌握了一些永安城的情况。
    摒弃了现代文明后，永安城走向了复古的极端，过着类似于七八百年前人们的生活。
    曾有商人到访永安城，用食盐交换他们的特产夜光玉。
    这个夜光玉是一种含有钨酸盐成分的稀有矿石，与一般的荧光粉相比，它受阳光照射后，储存光的能力更强，很受财阀社会欢迎。
    那些商人说，永安城的人们到如今已经不知道有现代文明的存在，他们被告知城外有严重的毒气，偶有人冒险离开城池，也不能再回到城内。
    城外的毒气确实有，一部分是自然中含硫物质在阳光照射下分解产生的，另一部分是永安城的城主瑞王世代在城外放置毒气。
    在永安人心目中，他们的祖辈是在先祖的带领下，来到永安城躲避战乱的。后来，老天见人类不懂友爱、互相残杀，便降下天罚，导致城外的人死个干净，大地寸草不生，而他们因为没有参与战争而幸免于难。永安城是世间最后的净土，是他们唯一的家园。
    这段历史并非完全捏造，他们通过比对现实世界的历史加之合理猜测，还原出永安人经历的真实版本：
    永安人的祖辈躲避核武器带来的辐射远走他乡，为了不被侦查出来和减轻负重，抛弃了网络和大部分现代工具，在永安城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几年后，战争升级，城外生灵涂炭，永安人幸运地未受波及，活了下来，但被有害物质围困在城内，长时间无法离开，亦无人救援。
    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即使离开也无处可去。
    领头的将军知道会有很多代人生活在永安城，于是宣扬科技有毒的言论，来巩固自己的威信，稳定人心，给从头再来的人们以过苦日子的信念。
    后来，这位将军甚至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引领者的身份，来丰富传说。
    现在将军也好、普通的永安人也好，全都不见了。
    “或许不止是因为副本降临，在这之前永安城是不是已经发生什么了？”黎白安问。
    “很有可能。副本应该是3个月前才出现的，自那之后能进出永安城的商人也都消失了，我们再去搜集情报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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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车队穿过郊外的树林，慢慢驶入没有公路的旷野，涉过碎石浅溪，进入坎坷的隔壁。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离开希尔市这么远。
    如今大多数城市都差不多，彼此间的交流都停留在网络上，除非不得已，少有人愿意坐飞机长途跋涉到其他城市。
    齐千里口袋里的雷达滴滴作响，他们离永安城越来越近了。
    当雷达的滴滴声连接起来，齐千里让车队停下。
    他们的车换到第一排，压着速度缓缓前进，队伍中的最后两辆车则停在原地，保持联络。洪亮在最后一辆车上，也留在了这里。
    车外的浓雾越来越重，车内虽然有空气净化设备，他们还是谨慎地带上了面具。
    再往前，他们只能确定车灯的光线里没有阻挡车辆前行的障碍，但完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忽然噗嗤一声，轮胎漏气的声音让第一辆车里的人全都跳下车。
    “队长，前面有一根腐烂的树干，车过去不了。”司机打开手电在前面探查之后说道。
    “全体下车，步行过去。”齐千里通过无线电发布命令。
    大家猫着腰，谨慎地穿过这座布满雾气的枯树林，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永安城高耸的城墙。
    城墙足有30多米高，在墙角下抬头望，一眼几乎望不到头。
    他们分成两队，分别向东西两边沿着城墙寻找城门。
    又过了约半个小时，他们找到了位于东西的两扇城门，均为20米的对开红门。
    “分别进入，城内会合。”齐千里说。
    黎白安他们是跟随齐千里这队的，朝东走的，这队一共15人。
    他们众人合力，将未上锁的城门推开一米来宽的缝隙，依次侧身挤进城内。
    令他们惊讶的是，城中雾气竟然比城内还要浓重。
    “不要走散。”齐千里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透过泛着黑蓝色的雾气，他们发现周围是古代建筑的店铺，只有两三层高，与他们印象中的古代街道基本一致，不过所有店铺门房紧闭，四周萧条凋敝，阴冷的风吹起灰尘和枯叶。
    漫漫长街没有一盏灯火。
    黎白安转头看向另一边，在迷雾尽头好像有幽蓝的烛火在隐隐跳动。
    “齐队长，那边……”黎白安话说到一半，再转过头，身边空无一人。
    下一秒，眼前一片漆黑。
    第67章
    【永安城是遗世独立的乌托邦，天真的永安人以为放弃科技就能获得幸福，他们沉湎于旧日灯火辉煌的繁荣假象，信奉黑暗无意滋生出的邪神……】
    黎白安的口袋里放着这张写了副本基本情报的纸条。
    眼前的黑暗淡去，周身的浓雾渐渐散开，她站在十字街口，周身是低矮的木质建筑。
    而她那身装备和藏蓝色作训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棉麻布衣。
    看来他们不仅是进入永安城，也进入副本之中了，而且又被分散开了。
    这次的副本显然是以永安城为基础建造的，与未进入副本前那几分钟里所见到的、所触摸的建筑如出一辙，连细节都被完美复刻。
    这个虚拟场景很有可能一比一还原了永安城。
    这次的主视角相当不简单啊。
    黎白安正待去探索，街角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妇人，口中叫着“阿女，阿女，快回来”，一边朝她招手。
    她愣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自己。
    妇人连连点头，并朝她快步走来。
    这妇人四十岁左右，身着藕色布裙，眼角细微密布，看上去慈祥亲切。
    黎白安便没有躲闪，任由妇人拉住她的手臂，听她念叨着：“这么大了还要我叫，快回家吃饭了。”
    她顺从地跟着妇人朝街巷走去，心中明白“这妇人的女儿”的身份大概就是她的角色了。
    整座永安城都被灰暗笼罩，寒风瑟瑟，周围没有一家店铺开门，民房里也不亮灯。
    妇人却并不害怕，拉着她城西走去。
    转过一个街角，耀眼的灯光忽然扑面而来。
    那座5层飞檐高楼灯火通明，高大的楼牌挂着红粉装饰，门边站着三五位穿红戴绿的女人，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这萧瑟的环境中，这家店的门口像喷着热气，吸引来往的人投入温柔乡，交出神魂和自己口袋里的钱。
    黎白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家店是目前整个永安城唯一有人气儿的地方。
    妇人感觉到她停下脚步，牵着她的手说：“我女莫要眼热她们，丽春院做的不是正经营生，招灾得很。我们回家。”
    黎白安望向妇人，茫然地点点头。
    这对她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她一直是孤儿，在天庭号上也好，在水蓝星也好，她都是自己一人。女娲博士虽然很关爱她，但那些都是在学术上，一切为了研究。
    从没有人像父母一样关心她，或者给她劝告。
    她原先以为她不需要这些，这种嘱托一定挺烦人的，但是发现有人对自己上心，咦，这种感觉竟然还挺不错的。
    妇人带着她又穿过几条街，绕进巷子深处。她瞥了一眼巷子口的木牌，这条巷子叫“发电巷”。
    看来这里多少保留了新文明的痕迹。
    巷子最里面的一户人家亮着灯，这就是她的家。
    这是黎白安在永安城看到的第二处有光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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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家里是两间小砖房和一方小小的院子，正屋里穿着蓝色短打的中年男人正往桌子上摆菜碟。
    “你们娘俩回来得正好，洗洗手，快来吃饭。”男人笑起来，又去隔壁厨房拿来一碟盐水花生和一小盅酒。
    黎白安在这种普通的家庭氛围中稍显木讷，她洗过手，坐在餐桌旁，眼睛打量着四周，没有找到值得注意的破绽，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心里计划着等他们睡下了，她就去丽春院看看情况，也得在城里找找其他同伴。
    晚饭不算丰盛，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什么炒白菜、肉末豆腐之类的。黎白安能看出菜本身没有问题，就象征性地吃上几口，填饱肚子。
    这家的夫妻俩吃得很开心，男人说今天在工地上遇到的事情，他有些技术，可以做一些木匠活；妇人谈论着今天早晨出摊卖云吞赚了多少，下午又提前包出多好。
    黎白安主动打听最近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夫妻俩说要么是隔壁邻居养的鸡丢了一只，要么是街头另一家的小两口吵了架。
    她听了半天也没找到重点。
    所以，这个副本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房间在隔壁，晚上简单洗漱之后，她早早歇下。
    身上的电子设备都没有了，手表没被副本没收，来自杨戬，算是个独特的道具，因此还在手腕上，只是变成了机械的。
    妇人帮她吹灭了房间里的灯，她抬手看一眼时间，才八点半。
    自她来到水蓝星起，就从没睡过这么早。
    等到妇人离开，她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但还没穿过院门，妇人就披着衣服，推开正屋的门，在门框边担忧地说：“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去？快去睡觉吧。”
    如此几次，无论黎白安脚步多轻，都会被妇人发现。
    这大概是副本的设定。
    其实妇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根本拦不住她，可她不想让妇人担心，不想违背自身角色的设定，每次都停止外出，返回屋内。
    但她没这么容易放弃，第五次尝试的时候，妇人的说法有了变化：“阿女，你要理解爸妈的苦心，快去睡吧。明天好好上学。”
    上学？黎白安感觉自己终于触及了什么关键。
    她没有出门，而是走进正屋。
    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水烟斗，正嘬得津津有味，见女儿来了又赶忙藏起来，尴尬地笑着。
    黎白安坐在餐桌边，问：“明天我要去上学吗？”
    男人脸色严肃起来，“当然，上学学好本事你才有出路，不要像我们一辈子浑浑噩噩的。”他叹了口气，又说，“刚才没敢告诉你们，隔壁街的老王两口子都疯了，今天下午被衙门的人拉走了。”
    “啊！”妇人惊讶道，“他们家可是咱们这片生活条件数一数二的，怎么也犯病了？”
    “不知道啊，”男人发愁道，“所以说这学一定得上。阿女，爸妈知道你是想贴补家用，但是不急于一时，钱有多少是第二位的，只有先学本事，才能长远。”
    这番对话听得黎白安一头雾水。
    上学和隔壁人家发疯有什么关系？难道她学的是医学，能治病？
    “上学就不会发疯了吗？”黎白安困惑地问。
    中年夫妻俩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
    “学校里教人治病？”黎白安问。
    夫妻俩面面相觑。
    “这得问你啊，你从没和我们说过学校里的事，一提就说耽误挣钱。妈知道你是心疼我们，可学还是要去上，不然挣再多钱最后也是一场空，你看隔壁街老王。”
    黎白安默默点头。
    原来明天不是开学第一天，她问再多就要露馅了。虽然露馅了不一定会触发副本惩罚，但是按照世界观的合理发展，她很可能会被夫妻俩认为是发疯前兆，被送去衙门看押起来之类的，平白增加副本难度。
    她回到房间，一改之前去探索永安城的急躁心情，找出房间里的书包和书本。永安城的造纸水平比真实的古代要好很多，写字的笔也是裹着木屑黏合物的石墨笔，基本制作出了铅笔。
    她在书本的扉页上找到了写了自己名字和学校的信息栏。
    “青台阁？”
    这就是学校的名字了。
    黎白安翻看书本里的内容，上面印着人体结构图和经络图，还有很多帮助静心的经文咒语。
    搞了半天，这是个仙侠世界？
    他们这些游客的任务是要驱散笼罩在永安城的迷雾还是什么，让永安城焕发生机？
    如果这个副本的任务目标是这样，那么别看建模搞这么大，难度其实不大，反正她只要抓住核心，搞定主视角就可以了。
    这么一想，心中轻松不少。
    她翻翻周遭的东西，又找到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裙，胸前绣着“青台阁”的校服。她把校服在椅子背上搭好，确定没找到什么更多有效信息，安心上床睡觉了。
    古代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估计明天要起得很早。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过了很久才睡着。
    转天天刚亮，隔壁的公鸡一打鸣，院子里就有了动静，她顶着微微发黑的眼圈，揉了揉半天眼睛起床。
    妇人早已备好早饭出摊去了，男人草草吃一口就去上工了，黎白安稍慢一步，吃净了碗里的粥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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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青台阁在哪里呢？她对这所学校挺感兴趣的，因此不急于先去永安城里逛，而是先寻找青台阁的位置，顺带观察周遭的情况。
    白天的永安城与晚上截然不同，如果把晚上的永安城视作被浓雾笼罩的冬日寒夜，那白天的就像淡淡雨雾中初春清晨。
    天空中云层遮蔽了太阳，但浅灰色的天空并不压抑，雨雾渐晞，巷子里可见家家户户湿漉漉的白墙黛瓦，城门内的田地区里黄萼裳裳，青金色的油菜花飘来淡淡芳香。
    街边的小摊各种各样，有来往的人川流不息。
    副本中常见的阴暗血腥在这里毫无踪影。
    她朝着城中心的方向走，半途中竟然遇到了同学。
    “黎同学！”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留着妹妹头、穿着同样蓝白色校服的胖乎乎男生，主动和她打招呼，边挥手边朝她跑来，“你今天怎么绕到这边来了。 ”
    这一声“黎同学”几乎让她梦回安宁小区。
    同时她也得到信息，她平时不来这边，学校应该不在城中心。
    “一起去学校吗？”黎白安问。
    男生大咧咧地说：“好啊。”
    这个胖乎乎的可爱男生叫格桑，是路过他常光顾的小摊老板叫他时，黎白安听到的。
    她跟着格桑一路朝东边的高地走去，一路上听格桑吐槽了不少关于青台阁的事情，把关于世界观和学校的事情知道了个大概。
    在这个世界，人们非常容易失控陷入疯狂，原因未知。一旦失控开始，几个小时内就会步入疯狂，自此之后会间歇式发病，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生活。
    永安人起初觉得人生被黑暗笼罩，永无宁日，但久而久之，他们将失控视作死亡的前奏，死亡虽然可怕，但到底是熟悉的事物，便习惯了和失控相处。
    随着时间推移，有人发现通过诵读经文咒语能培本固心，抵抗失控，缓解症状。
    然而这些经文极其难念，无法向大众普及，而且必须每日诵读才有作用。
    基本上只有上学的少年人才能静下心来学习，并且有时间诵念。等到他们毕业，府衙会选取最优秀的毕业生进入府衙工作，这些工作往往比较轻松，能确保他们每日读经，远离疯狂。
    “不过府衙再轻松也是一份工作，和在学校当学生比不了。唉，我们的好日子可快到头了，再有两个月就要毕业了。”
    第68章
    “两个月，那可是眨眼间就过去了。”格桑叹口气，偷偷瞄了黎白安一眼。
    黎白安轻轻一点头。
    按照副本通常的进度，时间不会真的拖得那么长，她应该会在毕业前通关。
    两人沿着街市远走越远，两边的小摊贩越来越稀疏，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终于来到永安城东北角的高地前。
    门牌的三个门洞中间高两边低、并排而立的山门耸立在山脚下，牌匾上高高挂着“青台阁”三字。
    两人拾级而上，沿着蜿蜒山路绕过山门后的那座小山，眼前豁然开朗，白玉石阶上是高大的听讲堂，旁边还有四五栋低矮的小楼，格桑说那里低年级学生的教室，而他们作为青台阁最高年级的学生，可以在最气派的听讲堂读书。
    听讲堂是有十根柱子的大殿，每人一张书桌。现在时间还在，教室里只有三五个学生。
    黎白安不知道大家是否有固定的位置，就在格桑旁边坐下了，格桑也没说什么，看来应该是随便坐。
    不多时，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有男有女。听着他们的谈话，得知青台阁可以选择走读也可以寄宿，如果是寄宿的话要完全服从学校的管理，这类学生往往是父母陷入疯狂、无人照顾的孤儿。
    这些人中没有黎白安的朋友，也没有齐千里的部下，她一个也不认识。而且这次的npc不像“安宁小区”那个副本里眼睛是黑的、身上挂着名牌，她无法仅通过外貌分辨哪些是npc ，哪些是游客。
    悠远的钟声传来，学生们安静了下来。
    一位白胡子垂胸的老爷爷慢悠悠走进来，要他们翻开书，开始摇头晃脑地照本宣科，内容无外乎是经文。
    什么“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还有“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现实世界也存在的经文。
    黎白安一边跟着读书，一边观察周围，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念着这些经文，不知不觉的，她感觉脑子好像是清醒了一些。
    起初她以为是早起的困劲儿过去了，后来她发现不是，那些经文像雨刷一样，将思绪上附着的水雾不断擦干净，思路清晰了不少。
    课间时分，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思维再次变得敏锐，发现了不少奇怪之处。
    比如其他npc都没有过来和她打招呼，为什么这个格桑对她这么热情。
    黎白安怀疑的种子刚刚冒头，没来得及细究，下节课的老师已经进门了。
    她这次运气不错，很快遇到了蓝珀。
    蓝珀老师穿着白色长衫，外面罩着淡蓝色的薄纱，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她走到讲台上，扫视一眼各位学生，面露微笑道：“这节课自习，这位同学，和我出来一下。”她指了指黎白安，又拿着文件径自走出听讲堂。
    在窸窸窣窣打开书本的声音中，黎白安起身绕过课桌，临出门前她瞟了一眼格桑，发现这个胖乎乎的男生视线粘在她身上，满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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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她走出听讲堂的院子，在院外半山腰的山道边找到蓝珀。
    “这里清静，有人过来也看得见，方便说话。”蓝珀说。
    “嗯，视野也好。”黎白安的短发被风吹起。
    山道外侧是峭壁，站在这里能俯瞰大半个永安城，看到城中走街串巷的行人。
    这个副本世界虽然也没有晴天，但是微微的阴天和之前几个副本黑云压顶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次的主视角是个很温柔的人吧。”蓝珀说。
    “不见得，但凡足以形成副本世界的执念都沾染了黑色。”
    蓝珀叹口气：“你说得对，那就希望现在的平静能多停留一会儿。”
    “我更希望早点拔出隐藏着的毒瘤。”黎白安冷冷地说。
    蓝珀笑道：“这是早晚的事，急不得，也拖不来。”
    “嗯，我们要尽快找到同伴。这个世界太像一个真实的城池，开放度太大，我们要一家家找会像大海捞针一样。”
    “大家的身份肯定是有一些含义的，今天我们能遇到应该不是巧合。”蓝珀分析道。
    “对，或许大家都聚齐时，能根据身份推测出线索，或者不同的身份方便收集不同的线索。”黎白安点头道。
    两人不再说关于副本的敏感话题后，离开山道边，往青台阁更高处走。
    “你有听讲堂里的那些学生的情报吗？”黎白安问。
    蓝珀想了想说：“我住在青台阁里的教师寮，房间里除了个人物品，还有一套刚批改完的学生试卷，内容是默写经文。试卷上有学生们的成绩和姓氏，有趣的是班上的同学没有重复的姓氏，而且我在里面找到了'黎同学'。如果今天没遇到你，我本打算先点一圈名，认一认人。”
    “这听起来像是主视角为了好安排游客身份，提前做好的准备。难道是为了给异种角色省事？也不像。对了，你记得班里的格桑吗？”
    “格桑？是格同学吗？记得，他成绩中等，字写得不错。”蓝珀回忆道。
    “我觉得他也是游客。”
    “这次进入副本的应该只有我们这一行人，我不记得有人姓格……难道是其他队伍中齐千里的部下吗？”
    黎白安摇头道：“他的眼神很不一样，我觉得他有可能是之前几批的游客。”
    “不同批次的游客出现在同一个副本中？”蓝珀惊讶道。
    “其实我进入的第一个副本就遇到过这个情况，但是那位游客的情况比较特殊。总之，我们先多留意他吧。”黎白安说。
    蓝珀用心记下，点了点头。
    两人不知不觉间绕到了山的另一边，眼前的风景不再是永安城，而是山脚下城墙边缘和奶白色的雾气，雾气中一切情景皆不可见，应该是副本世界的边缘了。
    这时，她们听到山顶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凄惨尖啸。
    两个男学生跌跌撞撞地从山上逃了下来。
    黎白安拉住其中一个男学生，蓝珀拿出老师的威严，询问他上面发生了什么。
    男学生慌慌张张地指着山顶，磕磕巴巴地说：“发、发病了，太可怕了。”然后任由黎白安扯下他的灰色外罩，“脱壳”而去。
    这么吓人么，到底是什么东西？
    黎白安和蓝珀对视一眼，抬脚朝山顶走去。
    *
    罗剑在一间住着三十来人宿舍房里醒来。
    身边好几个与他同龄的男生，都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
    站在门口领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她叼着小烟锅，用粗俗的话语催促着他们赶紧滚起来去伺候姑娘们。
    罗剑迷迷糊糊地学着其他人穿上床边的衣服，沿着宿舍外湿冷的走廊来到院子里。
    院子另一边是五层高如同仙境般富丽堂皇的飞檐木楼，楼内灯火通明，燕语莺歌，食物混着脂粉的香气从每一个窗孔里飘出来。
    他们一人被塞了一个馒头和一碗豆浆，其他人都在狼吞虎咽地吃，罗剑也赶紧吃上两口。
    片刻后，他们被女人带着走进了那栋巍峨的木楼中，但他们显然不配享受灯火，立刻被领进木楼的地下厨房。
    领头的女人拍着手，要他们赶紧上工。
    厨房里登时忙碌起来，约莫半小时后，厨师们陆续到来，大家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罗剑笨手笨脚地学其他人的样子洗菜切菜，还要留一只耳朵听周围人谈论哪个姑娘最漂亮、今晚谁接客最多，没少挨骂挨抽，但他总算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这里是永安城唯一的青楼丽春院。
    而他是丽春院里天天上夜班的小厮。
    这一晚上，他半只脚都没有踏入真正的丽春院，一直在厨房忙活，到了后半夜，累得他连周围人说话也听不进去了。
    好容易熬到天亮，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回到宿舍里睡觉。
    顾不上听小厮们谈论自己攒了多少钱、过几年离开这里做什么，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或者说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他晕晕乎乎地想，难道他在这个副本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逃离黑工厂吗？
    或许是他还绷着副本这根弦，虽然累极了，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醒了过来。
    外面天光大亮。
    他小心翼翼地起床，拿着衣服去楼道里穿好，悄声走出了宿舍房。
    外面没有一个人。
    他站在院子里伸个大大的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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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虽然没有阳光，但白天的光线和夜晚截然不同，尤其在他经历过一晚地狱般的苦干之后。
    这时，有一个护院从丽春院里出来，罗剑的呵欠立刻被憋了回去。
    护院懒懒地扫他一眼，不置可否。
    罗剑试探着在院子里活动，护院视若无睹，他明白这是不管他的意思了。
    他便放开手脚，四处查看一番，然后走进丽春院。
    “站住，往哪去？”护院语气不善地问。
    “我饿了，去厨房拿点吃的。”罗剑用刚想好的说辞搪塞道。
    护院冷哼一声：“速去速回，我可告诉你，门口日夜有人守着，不赎回身契，别想跑。”
    罗剑连连点头，终于进入了丽春院。
    他去空无一人的厨房逛了一圈，给蒸锅和墙缝里找到一个冷掉的煮鸡蛋，他简单填了填肚子。
    趁周围没人注意，悄悄往丽春院的一楼走去。
    石砖变成了地板，冷冽的空气变成香暖的热气，罗剑听到外面热闹起来，便在通向正厅的门后偷偷向外窥视。
    “妈妈和姑娘们都睡下了，昨儿这一晚上可是够累的。没想到今早又来了客人，他们也知道现在接待不了，只想找个温暖快乐的地方听听曲儿，劳烦姑娘了。”一位略年长的妇人说道。
    在妇人身侧站着一位身材娇小、抱着琵琶的女生，她不苟言笑，戴着半扇面纱，说：“知道了，带路吧。”
    这声音好熟悉。
    罗剑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稍一回想就有了答案。
    他顾不得外面还有丽春院的人，推开门，高兴地喊道：“朱蒂姐！”
    第69章
    青台阁山顶的尖啸声惊飞了山上的鸟雀。
    像是有什么野兽落入了兽夹中，痛苦而绝望。
    而且尖啸的尾音里充斥着喑哑颤抖的撕心裂肺，声带像被拉扯摩擦过，让人听得浑身不适。
    这样丰富的情感只属于人类。
    黎白安和蓝珀加快了脚步，她们大步跑到山上，在山顶找到一间面朝浓雾的山洞牢笼。
    她们趴在留有一掌宽的探视孔前向里张望，里面只有一张石床和一个装粪便的木桶。
    忽然，孔洞后冒出一张苍老的、光秃秃的脑袋。
    两人淡定地向后仰头。
    “救救、救救我。”老妇人两只干枯的手扒在探视孔边，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们，声音嘶哑得不忍促听。
    她们对视一眼，还在思考青台阁为什么要把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关在山上，难道她曾经是学校的老师吗？
    却听老妇人痛苦地吞咽口水，用喑哑的声音说：“救我，黎白安。”
    黎白安猛地看向老妇人的双眼，辨别着她皮肉松弛的面孔，不敢置信道：“王陵？”
    王陵拼命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蓝珀吃惊道。
    王陵含泪摇头。
    “这应该是副本设定，这里的某个线索和年龄或者时间有关。”黎白安思考道。
    上一个副本中，他们还问过王陵，她既然不是仿生人，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高中时的样子。
    “王陵，你的实际年龄也没有这么苍老吧。就算你进入副本后年龄比现实中稍长，也不至于被关起来。”蓝珀困惑道。
    王陵急切地看着他们，好多话在她喉咙里打转，但她为了引来可能在学院的同伴，过度使用声带，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谈话声，语气很急切。
    “先躲起来。”黎白安对蓝珀说，又转头望向满脸不舍的、身手试图抓住她们衣袖的王陵，“我会想办法救你。”
    她们躲在山坡下的草丛里，草丛不够高，她们不能抬头看到山洞的情形，只听到了那些人说话。
    “校长，小陵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不能再留在青台阁了，已经有学生发现这里了。把她送去府衙吧，那里的法阵能让她舒服一些。”
    “不行，我不是不知道府衙里关押疯病人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陵儿是我唯一的孩子，她必须要留在我身边，只有我才会想尽办法帮她。府衙监狱里的法阵是能延缓她的病痛，但会消耗她的寿命。乖陵儿，再忍一忍，爹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唉，那在半山腰多派几个学生守卫吧。不知道还能瞒多长时间……”
    黎白安她们等脚步声远去，才自草丛里起身。
    因为听到半山腰要增加守卫，她们没敢多耽搁，又简单安慰王陵几句，和她道个别，匆匆下山，回到听讲堂。
    黎白安回到座位继续念经文，蓝珀把格桑叫了出去。
    格桑看上去很紧张，但紧张中又带着几分期待。
    午休的铃声响起后，蓝珀宣布下课，和黎白安对视一眼，离开了教室，而格桑回到教室。
    格桑凑到黎白安的课桌前，眼神发光，脸上有抑制不住地兴奋，“你猜蓝老师对我说了什么，她问我听没听说过电脑，还问我对你的印象怎么样。她在试探我！她是不是也试探你了，你有没有告诉她实话？”
    黎白安从经文上抬起视线，“什么实话？”
    “游客啊，我们不都是游客吗？”格桑压着声音说。
    黎白安无动于衷道：“游客？你要去哪里玩吗？”
    格桑追随着黎白安的时间，沿着书桌边缘，换了一个位置趴着，“我是说进入副本的游客，别装傻了。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对吧，我也是，应该比你早一批。你要防备的不是我，反而我们要联合起来想办法出去，不然白白耗光了时间，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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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见黎白安接了他的话题，格桑终于露出了笑容，转瞬间又收敛起来，望了望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外面也不行，我家里人多，你家呢，你家住哪，我晚上去找你。”
    “发电巷最里面的那间院子。”
    格桑回手拿来自己的本子记下她家的地址，发电巷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中午食堂管饭，他们有意分开坐，再没有过多接触。
    下午那一节课上完，黎白安在永安城里随便逛了逛。
    丽春院白天也开门，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但是丽春院不接待女宾，她没办法直接进去。
    永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她在人潮密集的市集旁边找到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潜伏在树杈上，观察着街上人的各异表情。
    大多数人要么目不斜视匆匆走过路口，要么眼睛在小摊上留恋，悠闲地在街上逛逛，但确实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眼神明显不一样。
    这些人大概率是像格桑一样的前游客。
    在进入副本前，她曾短暂看过永安城的现状，那早已是一座空城，况且永安城远离城市，周围寥无人烟。
    按理说在他们之前应该不会有游客进入，而且对大多数副本而言，既然上一轮游客还在副本中，证明副本尚未结束，新的游客也不应该进入。
    这个副本处处透着不对劲。
    黎白安对于其他人游客兴趣不大。
    他们要是有本事出来，早就出来了，而他们现在找寻的线索，她也能找到。
    如果开口询问他们线索，或者以合作的形式与他人结盟，是会快速获得线索，但是甄别线索会成为新的难题，乱七八糟的线索反而会打断思路，拖慢进度。
    黎白安观察了一会儿，又走访了几个永安城里比较有标志性的建筑，府衙、瑞王府、法门寺。这三个地方除了法门寺，她都进不去。
    法门寺她都是进去看了一圈，就是一个普通的寺庙，只有一间正殿，供奉一座静坐神像。
    她对神像了解不多，看不出供奉的是哪位高维尊者，问寺庙里的小沙弥，小沙弥说这里供奉的是无限神，是指引第一批逃难的人们到达永安城的神明，是庇佑人们在永安城长久生活下来的神明。
    若再细问他，这位神明的来历以及现在于何处，小沙弥便挠着头说不出来了。
    黎白安没有追问，外面天色渐晚，快要到她和格桑约定的时间了。
    她不再在外面逗留，直奔发电巷。
    家中那对夫妻刚刚做好饭，没有嫌她回来得晚，只是招呼她快去洗手来吃饭。
    饭桌上，男人照例讲工地上的趣事，妇人却更想听阿女讲学校里的事。
    黎白安茫然半天，如果她不是游客，不用在学校搜集线索，而是作为一个普通学生的话，学校里的事有什么好讲的？
    难为她一个高维主神，像小学生写作文似地在脑子里搜刮半天想，考虑哪些能说的，而且说出来还有点内容的，“在学校就是读经，经文是有用，你们也可以读一读。”
    夫妻俩都笑着摆手，“我们读什么啊，你学好了就行。”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黎白安又想了半天，最后说：“今天和一个同学交流了一些，还向老师请教了问题。”
    妇人登时高兴起来，“好好好，要向老师多学习。”
    男人也高兴地说：“我女就是争气，明天立夏，咱们买个西瓜吃，贵点就贵点。”
    黎白安埋头吃饭，心中奇怪，现在天气还凉，明天就要立夏了吗？
    转念一想，永安城地处内陆深处，与希尔市的气候必然不同，或许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温度，不影响节气更替。
    晚饭后，中年夫妻很快就睡了。
    黎白安回到自己房间等格桑。
    不多时，她听到院子里有瓦片掉落在草地上的声音，是有人翻墙，好在还没惊动那对夫妻。
    她赶忙冲出去，恰好接住了从墙上掉下来的男人。
    她扶稳对方，再一看这人抖得跟筛子似的，根本不是格桑，而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头发干枯银白，下巴上垂着干草一样的山羊胡，脸上皮肤皱出好几道纹路，脸侧散布着老年斑。
    他的精神状态比王陵好上不少，但身上透出的气息比王陵更加老迈。
    “您这把岁数了还翻墙呢？”黎白安好言好语地安慰道。
    对方却抖得更厉害了，忽然间他一眼瞥到黎白安手腕上的手表，朦胧月光下，他的眼神瞬间亮得吓人。
    “手表？”他惊喜道。
    永安城虽然科技落后，但不是对外界文明毫无了解，她家所在的这条巷子还叫发电巷，这里的人知道手表也不足为奇。
    黎白安坦然点头。
    对方激动地拉住她的衣袖，“你也是游客！你是游客对不对！”
    黎白安手指竖在唇前，“嘘，小声点，去我屋里说。”
    老人家便颤颤悠悠地跟着她走进卧室，他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些。
    他告诉黎白安，自己叫覃易，是前几批进入副本的游客。
    他是自己找来永安城的，因为他的妹妹覃星被人抓来扔进副本里来做实验。
    有一批人一直关注着这个副本，他们好像在副本里寻找什么，但一直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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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为了降低他们自己的死亡率，就抓了很多人来做替身，先把这批人扔进副本里，从活下来的人中拷问情报，直到获得足够多的情报再亲自攻略这个副本。
    覃星就是这样被抓来的。
    这批人非常猖狂，在他们镇上暴力撬门抓人，覃易当时不在家，不然也躲不过一劫。
    “他们为什么会选中你妹妹？”黎白安问道。
    覃易都这把年纪了，覃星也年轻不到哪去。这是什么组织，竟然把通关希望放在年老体衰的老年人身上？
    不想覃易叹气：“因为我妹妹年轻，她才14岁。”
    黎白安目瞪口呆，但覃易下一句依旧语出惊人。
    “我进入副本时也才20岁。”
    第70章
    覃易进入副本前，刚从当地的职业学校毕业。
    他的父母去世得很早，一直与妹妹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妹妹覃星小时候被火烧伤，一条手臂布满疤痕，非常可怖，受尽同龄人充满惧怕的白眼，因此不再去上学，也没有朋友，每天在家上网课，顺带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贴补家用。
    其实覃星性格大方，她没有因为自己的伤过于自卑，覃易知道妹妹这么做也是为了趁机多赚些钱，减轻两人的生活压力。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他从职业学校毕业就能赚到更多的钱，帮妹妹做人工植皮，那时一定要妹妹去线下的学校上学，参与同龄人的活动。
    然而在他的心愿达成前，妹妹被人抓走了。
    在他们那个偏僻的海边小镇上，那群人肆无忌惮地冲进有孩子的家庭，不顾父母的哭喊，绑走少年人和一些无法反抗的青年。
    那天覃易没在家中，不然他可能会和妹妹一起被绑走，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至少还是在一起，他反倒可以接受。
    他疯狂寻找妹妹的下落，得知他所在的镇子和周围的几个镇子有多起儿童失踪和绑架儿童的案件，这些像他一样绝望的家庭都在通过各种途径搜集信息，于是他们自发地联合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他们发现这伙人绑架孩子们是为了将他们送进副本，拿他们当做规则的实验品。
    大约半年后，覃易跟随那些救子心切的父母们义无反顾地踏入永安城。
    进入副本后他才发现，为什么那些人要用孩子当作实验品。
    其实在此之前他也奇怪过，副本既然这么危险，多扔进来几个孩子也不过是浪费生命，他们很难达到成年人的心智水平，抗压能力也不如成年人。
    而且成年人会为钱卖命，正所谓“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钱的生意没人做”，大概不会断然拒绝他们的提议。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应该不缺钱，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年龄虽长但更有能力的人呢？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副本里7天就是1年，1年长1岁，直到油尽灯枯。”覃易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苦笑。
    黎白安这才注意到他的牙齿已经脱落好几颗。
    “那你妹妹？”
    覃易缓慢地摇摇头，“还没找到，但她比我年轻，至少在我临死前，我还想再见她一面。她才14岁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不是特意寻到这里。进入副本快1年了，我把永安城翻了个遍，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间民房，只要我能进去，我都进来过。但还是没有找到妹妹，我能做的就是再翻一遍，一定能找到妹妹留下的信息……”覃易用干枯的手捂住脸，不愿面对副本的虚假和自己的苍老。
    “你妹妹留下了什么信息？”黎白安直白地问。
    覃易抬起头，目光中多了几分警惕和犹豫。
    “告诉我你也不会损失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找到她。”黎白安说。
    覃易自嘲一笑，从心里叹出一口气，“说得对，事到如今我还在顾及什么。我妹妹的手臂有大面积烧伤，她开玩笑说可能因为自己以前是一条蛇，这辈子还没适应做人，所以特别喜欢带有画蛇的图形，甚至独创了一个衔尾蛇模样的标记。我在永安城找她时就看到了这个标记，目前为止我找到了3个。”
    “你在哪找到的标记，这些标记代表什么？”
    “在我妹妹失踪之前，衔尾蛇没有任何意义，但现在这些标记证明她去过那里，而且希望我能发现那些地方。这3个标志分别在丽春院、瑞王府和府衙的外墙上。但是我始终没有把它们联系起来。”覃易痛苦地说。
    “这几个地方都不是普通永安人能轻易进入的，仅凭一个人力量要浪费很多时间。不过，我有同伴。”
    黎白安话音刚落，门外院子里就传来咚的一声轻响。
    她出去查看，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格桑。
    小胖子格桑揉揉自己摔疼的屁股，不好意思道：“抱歉，来晚了，家里人看得太严了。”
    她示意格桑不要说话，带他回到房间，简单介绍了一下覃易。
    格桑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个副本的奥秘了，省了我的事了，小姐姐。”
    “你一口一个姐姐，所以你进入副本前的年龄是多大？”黎白安问。
    “刚刚跨进2位数。”格桑做了一个十字手势，“我在这副本已经快80天了。”
    黎白安明白了，她看向覃易，“这就是那伙人抓小孩的原因，孩子的剩余寿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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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覃易点头。
    黎白安又问格桑，“你是怎么发现我是游客的？”
    格桑笑眯眯地说：“你的眼神和昨天不一样了。这座永安城里，姓氏重复的概率很小，像咱们班，大家的姓氏都不一样。你进入副本后成为现在的你，就是因为你和这个原主人的姓氏一样。至于长相，我觉得你和昨天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可能是副本修改了我的部分记忆。”
    “你今天来找我说什么？”
    格桑咬着指甲，“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是被抓来的，是被他们用一包糖收买的，在现实世界我只有自己，但在这里我反而成了富家少爷，所以这3个多月来，我从来没想过要怎么离开，但是自从我到了20岁，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大了。时光流逝得太快了，我可能只能再活300多天了。”
    这小子是害怕了。
    黎白安拍拍他的头，“你也来寻找覃易妹妹留下的衔尾蛇记号吧。还有，你们要记录永安城里的哪些人是游客，我要尽快找到同伴。”
    格桑感受着头顶上那只温柔的手，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热潮。长久以来他一个人游荡在世间，从没人告诉过他应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不管前路是好是坏，他单纯地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清晰的目标，让自己的人生也有那么一定价值。
    这次忽然遇到了既肯接纳他，又能作为主心骨的黎白安，他忍不住敬个礼，大声道：“收到，老大！”
    黎白安和覃易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强制消音。
    与黎白安这边稍显轻松的氛围不同，齐千里面对的是这个世界最黑暗的一面。
    永安城府衙的地牢里，血腥气冲天。
    地面血水、污水干涸后留下的残渣足有一指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踏着无数尸骨。
    齐千里醒来时就在这间昏暗的地牢里。
    十排四列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有一个囚犯。
    他们有的蜷缩在角落，轻轻摇晃着身子，像灯光下的阴影；有的一手捂着头，一手抓着铁笼子嘶声竭力地大喊；有的撞墙、撞笼子，不断伤害自己，撞到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
    这里简直是地狱中的一景。
    直到有人推开了他身侧的门，叫了他好几声，他才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对方穿着一身苍蓝色的制服，见怪不怪地说：“在这里待时间长了，我们早晚也要疯。换班了。”
    齐千里这才注意到，他自己也穿着同样的制服。
    他并不是那些笼中人的一员，而是看守他们的人。
    他沿着交接同事的来路，走出府衙后院的地牢出口。
    路上遇到好心的同事，提醒他别忘了去旁边的屋子洗去身上的臭味。
    洗澡时又遇到两个同事，大家谈起地牢的事，又聊起各自的生活，他旁敲侧击地引起话题，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
    他们在这在府衙当差的，都毕业于永安城唯一一所学校，青台阁。青台阁里教学生念经文咒语，防止人陷入疯狂。
    优秀的学生有机会进入府衙工作，幸运地被分到“地上”办公室，做一些文职工作；不幸的，比如齐千里和与他交接的那位同事，被分到“地下”看管疯子。
    不过府衙里的岗位每过几年会有变动，总体而言是一份是连青台阁的毕业生都要挤破脑袋才能考进来的令人羡慕的工作。
    除此之外，齐千里还知道自己家中已无其他亲人，申请了府衙的宿舍，除了外出巡逻或出勤，生活和工作都在府衙。当然，节假日里他想出去逛逛也没人拦着。
    但是最近这几天，他的排班比较多，即使不去地牢，也要在府衙里值班，恐怕没时间出去。
    他就尽可能利用值班的时间，从府衙的图书馆里借书，像海绵吸水一样了解这个副本的一切。
    这是一个稍不留神就会陷入疯狂的世界。
    陷入疯狂的因由未知，导致疯狂的原因未知，对抗疯狂的方法未知，永安人唯一知晓的是经文咒语可以延缓或阻止人陷入疯狂。
    但是如果深究经咒的运作原理，也没人说得出来。
    这大概是某种规则吧。
    除了这一点，他还了解了一下这个副本永安城的由来和势力结构。
    与现实大同小异，永安人是逃难来到这里的。
    但是副本中的永安人被描述为受到了某位神明的庇佑，从灭世的灾难中存活了下来，被告知现在城外的一切都受到污染，科技文明也随之毁灭，过多的科技文明会带来新的灾难。
    于是他们折返回农耕文明的阶段，只有在府衙之类的地方才偶有电灯这种工业文明的产物。
    最早带领永安人建立家园的是叶氏一族，被永安人称之为元帅，当时永安城的最高权力机关就是叶氏一族的府邸，元帅府。后来元帅府没落，另一个势力的代表瑞王府崛起。
    而权力更换的原因，无外乎元帅府偏袒同族，导致民愤。
    诡异的是，自从瑞王府说了算，失控的症状就逐渐蔓延开了，十来年后，几乎遍布全永安城。
    仅凭文字记载，齐千里不能立刻从中找出这些与副本核心的关联。
    这次副本世界涉及的人员、场地庞大，他也无法锁定主视角的范围，一天过去了，他甚至连找主视角的思路都不太确定。
    现在看来，是不是要深挖元帅府和瑞王府的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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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他边想着边朝地牢走去，迎面过来的同事递给他一小盒荠菜饺子，嘱咐他注意天气干燥。
    他随口应着，来到了那处人间地狱。
    与他换班的同事一秒也不想多待，见他来到，立刻走人。
    齐千里看着昏黄灯光下阴惨惨的数十个铁笼，眉头微皱，眼神坚定地向里面走去。
    他一间一间牢笼仔细看去，不仅要观察这些人发病的症状，来分析困扰永安人数十年病症的原因，他还要确定一下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他的部下或者合作伙伴。
    他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但是在他巡视的第二列倒数第二排的铁笼里，他看到了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北光司。
    第71章
    罗剑看到朱蒂，还没来得及张嘴发出声音叫她，就被丽春院里的妇人发现了。
    管事妈妈叉着腰，挥舞着壮硕的胳膊，边呵斥着“呿，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边向他走来。
    吓得罗剑立刻关上了门，但转念一想不对呀，这可能是他和朱蒂相认的唯一机会，挨一顿揍也值得。
    犹豫间，管事妈妈已经单手强拉开了门，高高扬起从旁边拿来的鸡毛掸子，眼看就要落在罗剑身上。
    “住手！”朱蒂高声制止道。
    管事妈妈、罗剑还有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朱蒂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地说：“放开他，我正好需要一个帮手。他看起来挺机灵的，就是他吧。”
    管事妈妈一脸怀疑地打量着罗剑，仿佛在说他哪里看起来机灵。
    最终在朱蒂的坚持下，罗剑不仅免于一顿胖揍，还获得了离开后厨的机会。
    朱蒂是丽春院最有名气的乐师，管事妈妈也要给她些面子，见罗剑被她挑上，这小子长相还算秀气，人又单纯，就让他在丽春院大堂的茶水间帮忙。
    罗剑如蒙大赦，在朱蒂的眼色下飞快跑到她身边，帮她拎着演奏用的琵琶和随身的小包，跟着朱蒂一起送到2楼，然后恭敬地在门外等候朱蒂的表演结束。
    从这天上午起，罗剑的工作从夜班变成了白班。
    他乖巧听话，干活勤奋，很快就赢得了跑堂师傅们的喜爱。
    转天中午他帮着师傅们，给各个姑娘的卧房里分发饺子。
    他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馅儿的饺子。跑堂师傅笑着告诉他，今天是春分，要吃荠菜饺子。
    罗剑对于节气之类的习俗早也不在意，赶忙点头，一副学习了的模样，继续干活去了。
    中午吃完饭和晚饭开始前的那段时间里来丽春院的客人很少，他们这些干活的也比较闲。朱蒂今天没有表演，因此没来丽春院，他们还没有机会细聊。
    下午罗剑溜去后院坐着，听其他人聊天。
    这些劳工不了解自己工作以外的事情，一有空就前面坐在一起讲荤段子。
    罗剑听得刺耳，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离开后院去其他地方逛逛。
    后院和茶水间之间有一条小路，大家都不愿意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这条路有穿堂风，夏天坐在这里都有些阴凉。另一方面这里离管家的居所很近，管家一旦发现他们在这闲逛，就会把他们逮去干活。
    罗剑为了搜集到更多的情报，顾不上这许多，被逮到也不过是干些活而已。他就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这条小路上。
    小路两旁种着茂盛的紫藤花，还有一排修剪得整齐的灌木。
    此时花期未到，远远看去，绿色的枝叶连成一片。
    生长在城市里的罗剑很少接触自然风光，眼前的美景让他放松了下来，但他也没打算在这附近多看，只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就打算离开，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附近有细微的哭声。
    这哭声并不凄惨瘆人，是女孩遇到伤心事时克制的呜咽。
    他循着声音又往回走了几步，在紫藤树下看到了坐在墙角，把脸埋进膝盖里的姑娘。
    丽春院里的男人看到姑娘们是要回避的，但罗剑不是要做一辈子劳工，也不真的怕丽春院里的这些规矩，他好心走到姑娘旁边，询问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姑娘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罗剑后，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罗剑摆手说自己没有恶意，只是以为她崴了脚，看看她需不需要帮助。
    姑娘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小声告诉罗剑：“我叫叶敏敏，没有受伤。我只是、只是有些想家了。”她垂下眼神，不敢直视罗剑。
    话音刚落，叶敏敏忽然一手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一手扶着额头，看上去非常难受。
    哪里是想家，分明还是身体不舒服，这谎言未免穿破得太快了。
    罗剑尴尬一会儿，试探地问：“要不我带你去大堂找管事的妈妈们吧。”
    叶敏敏登时慌张起来，死死抓住罗剑的衣角，“不，别去！”说完呕了一声似乎要吐出来。
    “好好，我不去。”罗剑怕她着急，蹲下来拍拍她的背。
    叶敏敏很快缓了过来，离罗剑远了一些，感谢了他一番，快步离开了这里。
    和叶敏敏发开后，他回到那条小道上，焦躁地挠挠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新的收获。
    这时，和他一起在茶水间帮忙的小厮来寻他，“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快跟我走，朱乐师来了，她下午有一场演出，你得去拿琵琶。 ”
    罗剑赶紧和小厮回到大堂，朱蒂已经拿着东西在那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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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他在管事妇人怀疑加不满的瞪视下，低头哈腰地接过朱蒂手里的东西，跟着她坐上马车。
    马车上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罗剑小声问：“朱蒂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朱蒂眉头一皱，直指门帘外，示意他外面还有其他人，不要乱说话。
    罗剑立刻捂住嘴，睁大眼睛点点头。
    然后朱蒂摊开手掌在手心里写下“瑞王府”三个字。
    罗剑对这个世界的布局还不清楚，只是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知道了。
    朱蒂又在手掌上写字，问他有没有遇到其他队友，尤其是有没有遇到黎白安。
    罗剑沮丧地摇摇头。
    朱蒂无奈地皱起眉头。
    为了让罗剑看清问题，朱蒂写得很慢，连笔带画的交流浪费了不少时间。
    罗剑的笨拙让朱蒂眼神渐渐锐利，而罗剑尽量把自己缩起来，以免惹朱蒂姐不快。
    最终他们只交流了几个浅显的问题，比如罗剑平时接触到什么人、目前有什么发现，转眼瑞王府就已经到了。
    马车夫等在外面，罗剑抱着琵琶跟在朱蒂后面，两人在王府侍从的带领下穿过亭台楼阁，朝后院深处走去。
    他们被领到一间厢房，里面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有仆从请他们稍事休息，然后厢房内只剩他们两人，以及门外站着一个呵欠连天的年轻侍女。
    两人稍坐了一会儿，朱蒂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向罗剑招招手，两人凑到一起，又小声交流起来。
    “这里是永安城数一数二的地方，一定有秘密，不出意外应该也有我们的人。一会儿我去表演，你要留心身边的线索。”朱蒂嘱咐道。
    罗剑连连点头，随后又担心起来，“一会儿你真要表演呀，要什么表演呢，如果表演不好是不是还要受到惩罚？”
    朱蒂笑着摇头：“这你不用担心。乐器有相通的地方，我小时候也学过这些。只是后来……”她神情一暗，没再说下去。
    在希尔市，越是古老的东西价格越贵，朱蒂小时候能学古乐器，家境肯定不同一般。
    可罗剑认识朱蒂以来，看到都是她作为怪谈猎人和论坛的管理员拼命赚钱，只要任务的酬金够高，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接下，几乎把穷人两个字写在脑门上。难以想象她曾经家境优渥，也有闲心学习古乐器。
    罗剑恍然想起上一个副本中家境发生变化的褚康宇。
    他和褚康宇一样，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他以为自己是了解褚康宇了，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不缺钱花的他从未想过钱对人的影响。
    在他眼中，朱蒂是一个有经验、有本事的姐姐，但他从未想过姐姐的这些能力从何锻炼出来的。
    罗剑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愧疚。
    这时，王府有人来接他们了。
    朱蒂被带到了戏台，他则被带到戏台旁边的茶水间等候。
    王府的人对他很客气，他不小心碰翻了茶碗，茶水间里那位负责洒扫的老仆头发花白，却手脚利落，立刻过来收拾，没有丝毫抱怨的情绪，还不时对他露出微笑，询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
    罗剑说：“老伯，我第一次来王府，想四处逛逛。”
    老仆为难地摇头道：“客人，非常抱歉，这个要求实难满足。”
    罗剑想了想说：“老伯，那能给我介绍一下王府里的事情吗？让我长长见识。”
    老仆又摇头道：“我是王府的仆从，哪有下人说主人家事情的道理。”
    罗剑换了一个问法：“我并非想打探王府主人的事，而是我自幼有几个伙伴，后来大家各谋生路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王府做工，我现在想找到他们。请问老伯，这府中有没有姓黎的人？或者姓齐、姓蓝、姓王的？”
    老人的眼神好像亮了一下，但他依旧弯着腰说：“客人要失望了，府中没有这几位。”
    罗剑哦了一声。
    这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个年轻男子，老仆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男子对老仆视而不见，看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罗剑时皱起了眉头。
    罗剑顿时醒悟，男子估计是瑞王府里有地位的人，赶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学着老伯的样子。
    男子冷哼一声，摸了摸桌上的茶壶，里面茶水温热，便对着茶壶嘴猛灌几口，然后扬长而去。
    罗剑刚想问这是府中哪位。
    老人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道：“我这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府中，没有做过其他营生，很少去外面。能否请客人向我介绍一下城里的风光，比如客人平日里做些什么工作，住在哪里，周围有什么店铺，平时可有什么趣事？”
    罗剑向来是位好好先生，知道老人不愿多讲王府的事也没再多问，觉得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现在老人开口询问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总是不忍拒绝。
    他枯坐无聊，即使与线索无关，还是耐心回答了老仆的问题。
    大约一两个小时后，朱蒂的表演结束了。有人来通知罗剑，他赶忙上去帮忙抱琵琶。
    然后两人乘坐马车，原路返回丽春院。
    招待罗剑的老仆恭敬地将他们送出门，望着马车离开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当晚，老仆覃易和格桑照例在晚上来发电巷巷子尽头的那家民居里，和黎白安商讨离开副本的办法。
    这是黎白安进入副本的第3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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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这两天她通过和蓝珀分析学校里的资料、与同学们交流、询问家中的夫妻，基本上搞清了副本里的时间设定。
    副本中的永安城一年有7天，其中上元节是每7天有一次，另外6天是随机的节气。
    比如昨天是雨水，今天是春分，明天是上元。
    上元虽然不在二十四节气中，却是永安城最关键的一天，和其他节气随机出现不同，上元每隔6天出现一次，频率是固定的。按照时间来推算，他们能确定明天就是上元。
    节日和节气的事，覃易和格桑也大体知晓，但他们没有真正地总结出规律，并且思考如何利用这些规律。
    实在是这个副本的世界太大，信息纷乱如麻，很难理出重点。
    黎白安给他们分析完之后，格桑产生了很多联想。
    “上元确实是永安城最热闹的一天，学院只上半天课，在我看来这几乎是他们的春节了。但奇怪的是永安人是过春节的，而且如果你问永安人哪个节日最重要，他也一定会回到春节。可是在副本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春节。上元既然没有替代春节，那它代表了什么？”
    “这天一般都有什么活动？”黎白安问。
    “庙会，主要是庙会，王府或者大一点的人家都会张灯结彩地布置起来。晚上大家都会去街上看灯、猜谜、去庙里祈福、买些吃的什么的。”覃易说。
    “嗯，我大概了解了。你们有什么新的信息吗？”
    覃易率先开口：“你让我找的人有下落了。今天王府里来了一位乐师和她的随从，那位随从是20岁左右的男生，学生气很浓，说要找姓黎的人。我仔细和他聊了一下，他叫罗剑，现在住在丽春院，负责演奏的女孩姓朱，是丽春院的乐师。”
    “做得好。”黎白安露出笑容。找到同伴和找通关线索同等重要，明天她就去与他们汇合。
    “还有一件事，姓北的人我也找到了，就是王府里的大总管，只是我平时接触不到，一直以为他姓白。这次我特意了解了一下，是姓北没错。但是他发了疯，现在被关在府衙的大牢里。”覃易补充道。
    黎白安一一记下。
    这一天下来，格桑没有什么发现，可他见覃易一下子贡献了两条有用情报，有些坐不住了，顾不上原本打算留底牌的想法，说道：
    “我虽然没有什么发现。但我有一个道具！”
    第72章
    格桑在进入副本前，一直孤身一人生活。他在网上做一些倒卖信息的营生，勉强糊口，已经比他所在的小城市中其他孤儿要好很多。
    那天他被那群想通关副本的疯子抓住，扔进同样被抓来的孩子堆里，自此失去了原有的优势，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小胖子。
    他自嘲自己是原形毕露。
    其他孩子欺负他，抢他的食物，他打不过，只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渐渐的，他选择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正因为他旁观者清，偶尔也能抓住一些捡漏的机会，不至于饿得太狠。
    和他一起坐在角落的另一个男孩，则和他截然不同。这个男孩身体不太好，总是咳个不停，但打架非常凶狠，其他人不敢轻易招惹，只能在暗地里憎恶他。
    男孩不会挨打，却分不到食物。
    格桑有时会把自己手里的吃的分他一些，一方面他是觉得男孩长期饿着肚子有些可怜，另一方面他也有一些自己的私心，想着今天他帮助了男孩，等到有一天自己受欺负时，男孩会挺身而出帮助他。
    可在他需要帮助前，他们这批孩子都被扔进了副本。
    进入副本后，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锦衣玉食的小少爷。
    而那个男孩成了他家的仆从。
    男孩叫安东尼奥，在这里常被称作安东。他和之前一样冷着一张脸，谁的话也不听，一咳起来连站都站不稳。
    他家的护院和管家都是成年人，瘦弱幼小的安冬打不过他们。他们嫌弃安东没用，要把安东丢出去，是格桑救下了他，把他带在身边，当作自己的小厮。
    按照副本中7天是一年的时间来计算，大约5年后，安东的病情愈发严重，他的身体像冬日里干枯的枝条。
    命不久矣的安东拿出一个道具，说是救他一命的最后办法。
    现在格桑成了这个道具的主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镜子，将其中一面递给黎白安。
    对于未知的道具，黎白安没有伸手接过，而是等待格桑的解释。
    格桑不敢对黎白安说不，便把镜子塞进了覃易手中，将镜面冲向覃易，另一面镜子的镜面冲着自己。
    他们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而是看到一个皮肤棕黑的男孩。
    “安东尼奥，帮我告诉对面，东市的那家牛肉面非常好吃。”
    格桑话音落下，只听另一面镜子里的安东尼奥用格桑的声音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随后格桑看向黎白安解释道：“这是一对传音镜，但是必须献祭一个人才能使用，安东尼奥在生命走到最后前选择进入镜子，并且把镜子的使用权交给了我。”他的语气中不无得意。
    然后他拿回覃易手中的镜子，将其中一面递给黎白安。
    “这东西在外面看来挺鸡肋的，但在这个副本中还有点用处。”格桑真诚说道。
    “多谢。”黎白安收起其中一面。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催促覃易和格桑早些回去，自己也很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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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转天一早，她先去学校找蓝珀。
    这是他们说好的。
    因为蓝珀每天都有课，黎白安可以翘课不去上，但蓝珀作为老师不能不讲课，她不得不扮演好老师这一角色。
    她们便约定每天早晨在学校见一面，交换一下情报，黎白安再去城里打探新的消息。
    昨天她们只是简单碰个头，黎白安把这个副本中的时间规律告诉了蓝珀，蓝珀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不过今天蓝珀率先开口：“你还记得那天校长身边的那个人吗？”
    黎白安稍一思考：“在山顶找到王陵后遇到的那两人之一？”
    “没错。那个人是教务主任辛格，他经常会找学生谈话，问学生们觉得最近谁有点不一样。我觉得他是观察学生中有没有人被游客侵入了。”
    “难道他要猎杀游客？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不对，永安城这么荒凉，进入这副本中的游客没有几个。他是在寻找游客……我知道了。抱歉蓝珀，之前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黎白安向他讲述了格桑和覃易进入副本的原因，之前她觉得这类背景的内容与通关副本关系不大，所以一句带过，没有详细地告诉蓝珀。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寻找提前进入副本的那几批孩子。这么说来，难道一直没有孩子离开副本，所以他只能在副本里面来寻找情报？可是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为什么要进入副本？”蓝珀说。
    “不知道。”黎白安干脆地摇头。
    “我先盯着他们吧。王陵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常去看她。”
    “嗯。这里就拜托你了。今天我要去丽春院和府衙探一探。”
    黎白安走下山门，看到格桑站在门口张望。
    “老大，带我一个吧。”格桑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你不上学了吗？”
    “在这上学不都是假的吗？为的就是通关副本呀。”格桑倒是看明白了。
    “我先说好，跟我在一起可能会有一点危险，你有个准备。”
    “当然当然，我都明白。每天我散散慢慢的也是虚度时光，要是能帮上老大的忙就好了。我不怕危险。”格桑拍着胸脯说。
    谈话间，两人已经从山上走到了城中心，来到了丽春院旁边。
    黎白安不急于想办法进去，而是围着丽春院门口走了一圈。
    格桑跟在她后面自顾自地讲自己的优缺点，分析哪些事情自己能帮得上忙，然后才发现老大的心思不在他身上，而在丽春院的外墙上。
    他这时才醒悟，原来老大是在找覃易妹妹留下的标记，便也安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墙壁。
    转到第2圈时，黎白安终于找到了那个用红色泥土作为颜料，画在墙上的衔尾蛇。
    这个标记旁边的墙缝里长出来了一株爬山虎，爬山虎的枝叶完全盖住了标记。
    如果不是覃易花了这么长时间寻找，黎白安即使留心了丽春院，也绝不会发现这个隐秘的图案。
    “好了，我们可以去府衙了。”格桑高兴道。
    黎白安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走进丽春院对面的小面馆，找了个能看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格桑机灵地点了两碗面，当作两人的午餐。
    两人边吃边等，下午1点左右丽春院门前停了一辆马车，有一男一女从丽春院里出来，朝马车走去。
    黎白安当即放下筷子，走向丽春院。
    格桑猝不及防，慌慌张张结账追了上去。
    他看到那男的是个白净小厮，手里抱着一个大琵琶，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人身后，肢体有些不协调。
    那女人穿着一身橙色长裙，看上去娇小可爱，眼神沉稳镇定。
    他以为黎白安要冲过去跟他们说什么，怕老大太激动，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加快脚步，想过去提醒几句。
    但他白操心了。
    黎白安比他有分寸得多，她只是状似不经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那两人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但很快恢复了镇定。黎白安微微一点头，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随后走向道路另一边。
    格桑心脏狂跳，追着黎白安拐过这条街的巷口，才松下一口气。
    “这就可以了？”
    “对，去府衙。”
    黎白安说着，已经转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她来丽春院一是为了找朱蒂和罗剑，二是为了打探线索。现在她既然确定有自己人在这里，大可以将这部分情报留给他们两个去搜集，如无必要她自己就不用再去丽春院了。
    但府衙情况不一样。
    她在府衙对面的茶摊坐下，望着进进出出穿着制服的差役们，寻思自己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进去。
    要么谎称自己丢了东西，要么当街和格桑打一架？
    不然她只能等到夜深人静出来跑一趟，翻墙进去。
    但她主要是来找北光司和其他同伴的，晚上找人效率很低。
    黎白安这正胡思乱想，忽然看到一队差役执行任务回来。
    其中有一个银发蓝眸的熟悉面孔。
    黎白安嘴角一挑，穿过街道迎了上去，不像之前与朱蒂罗剑见面那样警惕，直接大步拦下了齐千里。
    齐千里的差役身份比朱蒂和罗剑要高上不少，黎白安的行为不会让他为难，大方相见反而会减少之后再见面的麻烦。
    果然，任务归来，大家都比较放松，齐千里的同事们开着玩笑，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没人真去审查他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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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学长，我马上要毕业了，想请教您一些作业的问题。”黎白安说道。
    她记得听发电巷的夫妻说过，能进入府衙工作的都是青台阁的优秀毕业生。
    其他人笑道：“师妹，我们也是你的学长学姐，怎么不问我们呀？”
    但笑归笑，他们还是体贴地先一步走进府衙，给他们留出交流的时间。
    格桑见对方全是差役，没有贸然跟上去，等其他人都离开，他刚要穿过街道，就收到了黎白安的眼神和手势，示意他不要卷进来，直接回家去。
    格桑连连点头，飞快地离开了这条街道。
    齐千里便带着黎白安往附近僻静的地方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换情报。
    关于副本时间的计算方式，关于永安人莫名其妙的失控，关于被绑架进来的孩童和一轮又一轮的游客，关于瑞王府和元帅府，关于王陵和青台阁等等，两人基本上同步了这几天以来的信息。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我来府衙其实有一个直接的目的。我得到信息，北光司就在府衙的大牢里。”
    齐千里叹口气：“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他了，除了他，还有我的另一位部下丁文杰。他们的状态非常不好，尤其是丁文杰。我给他们送进去了一些食物，并且教他们念了一些经文。他们的状态稍微有所好转，北光司恢复得很快。”
    “不要担心，离开副本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问题在于要如何离开副本。这副本中进来过这么多游客，却没有人能离开，这说明了一些问题。以往的副本中斩杀主视角能彻底通关，但若是完成了副本中的任务也有离开的办法。可这个副本是不是只有斩杀主视角才能离开？”齐千里分析道。
    “也许是这个设定。算上第1天晚上，现在已经进入副本第4天了，我连主视角的范围都没有确定。”黎白安也皱起了眉。
    齐千里沉思一会儿说：“这或许和失控有关。失控后的人们会看到什么？”
    “不知道，其实我们可以尝试失控一次。”黎白安没有开玩笑，她眼神冷漠，混合着刚毅和一丝对自己的狠绝。
    她以为齐千里会劝阻她，不想齐千里一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在府衙里发现了一种反咒。作用和经咒相反，念反咒之后会加速陷入疯狂。”
    黎白安一愣，“我是说，我想尝试一下。”
    齐千里摇头道：“我们身上的电子物品都没有被带到这个世界，罗剑的脑芯片肯定也出现了问题。他现在只是还没有意识到，所以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只有你能听懂异种的语言，你的能力非常重要。”
    “正因为如此，进行尝试的人应该是我。”黎白安困惑道。
    但说完她又发觉齐千里的提醒很对，失控说不定与异种相关。
    她也许不需要步入失控就能发现什么，这样看来失控或许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而且齐千里对由自己来以身犯险非常坚持，不容分说地定下时间道：“明天上元，是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一天，正是看一看真相的好时机。”
    第73章
    上元的节日气氛自傍晚开始。
    永安城中心的那几条主干道上破例允许摆摊，街道两侧摆满了各种美食和小玩意儿。
    天色擦黑，大部分的店铺歇业，工人休工，农民也放下手里农活，从永安城的四面八方聚到城中心的这几条街上来。
    华灯初上，人群和灯光交相辉映，吆喝声、讲价声、嬉笑声、交谈声已然编织出一副斑斓热闹的街市图。
    待到丽春院的灯笼亮起，犹如门前长街照得犹如白昼。
    黎白安早早等在丽春院门口。
    今天除了肯花三倍大价钱的客人，其他人丽春院都不接待，这意味着丽春院里的活计少了不少，稍晚些罗剑和朱蒂都有时间在这附近与她汇合。
    他们已经通过格桑的传音镜提前约定好了见面时间。
    那天黎白安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就偷偷将传音镜塞给了他们。
    格桑今晚也要来找她，与格桑见面照例定在后半夜的发电巷。她有意把格桑和其他人同伴分开，一方面鸡蛋不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另一方她和齐千里有个大计划，她对格桑了解不多，不知道他会不会横生枝节。
    覃易今晚是来不了了，瑞王府有自己的活动，据说邀请了永安城里不少贵族名流。
    齐千里一时也来不了，他下午轮值巡街，要等下一班交接才能来找他们。
    蓝珀时间相对自由，今天青台阁只有半天课，她下午找机会给王陵送些吃的，先在永安城里逛了一圈，然后才来找黎白安。
    “王陵的状态怎么样？”黎白安问。
    蓝珀叹了口气，“很不好，我们要尽快，不然她快要撑不过去了。”
    “你问她了吗，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
    “问了，她也不知道，估计是和身体材料有关。阿什拉夫当初制作她时好像用了特殊材料，所以她在外面才一直不老。”蓝珀说。
    “她在现实世界不老，在副本世界恢复真实年龄，怎么感觉副本世界才是她的真实世界。”黎白安思索起来。
    要问问制造她的变态科学家阿什拉夫才能知道。
    那个老家伙是不是也在这座城里，她可是答应了王癸要干掉这个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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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就算是，王陵也不愿意在这里生老病死。还是先找离开副本的办法吧。”
    黎白安表示认同，稍作犹豫，和蓝珀说了她和齐千里的计划。
    蓝珀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冒险了！”
    “时间紧迫，不仅王陵，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覃易你记得吗，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一旦进入暮年，衰老的速度特别快。还有齐千里的部下丁文杰，他已经陷入失控，不尽快脱离副本，很可能无法恢复。”黎白安望着头顶深蓝色的夜幕说道。
    这番话是说给蓝珀的理由，但她自己也知道其中有粉饰的成分，用这种冒险的方式来探索副本她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兴奋。
    她像一个怀揣荒唐想法的孩子，不敢完全说给蓝珀这个大姐姐听。
    蓝珀或许有察觉，但没有戳破，只是无奈地说：“好吧，齐队长总不会像你一起胡闹。他念反咒之后，我们能帮他什么忙吗？”
    “我不知道晚上最热闹的时候这里会发生什么，那时我即使不念反咒，也可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齐队长巡街时找到了一个极好的位置，”黎白安指了指丽春院斜对面那家酒楼，“那栋楼3楼前几天漏雨得厉害，掌柜要把那一片整个重修，但是工人一直没到位，现在成了一片小露台。”
    “我明白了，我会看好你们，不让你们跌下露台，确保你们的安全。如有必要，我会打晕你们，可以吗？”
    “当然。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天完全黑下来后，第一束烟花升到半空，照亮了小半个街道，在众人的欣喜声中开出一朵五彩斑斓的花。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烟花紧随其后，正式拉开庙会的帷幕。
    黎白安是在晚上8点左右感受到不对的，她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腐臭味。
    蓝珀却并无所觉。
    黎白安思索要不要先去周边看看臭味的来源，蓝珀建议她还是再等一等。
    楼下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除了开酒楼店铺的和摆摊的商贩，其他行业都已经关门歇业，带着家人来逛庙会。
    踩高跷的和舞狮的队伍业已就位，在长街另一头摆开了架势。
    习惯了希尔市极简“低生活”的她们，都是第一次感受到古节日的烟火气。
    没过多一会儿，齐千里来找她们了。
    他还穿着那身苍蓝色差役服，值班结束直奔这里，确认周围没有其他潜在危险，他一刻不歇地说：“我要开始了。”
    “等等。”蓝珀出声劝阻道，“真的要用这种方式吗？如果会触发规则，未免得不偿失了。我们还没有穷尽所有手段，现在就要铤而走险吗？”
    齐千里解释道：“失控并非完全不可逆转。北光司这几天只要清醒就念经文，今天下午已经离开地牢，回到瑞王府的管家岗位上了。我另一个部下的情况也好转不少。如果你们见我情况不对，就大声诵读经文。”
    “好。”黎白安和蓝珀异口同声道。
    “现在，你们退后几步，不要受反咒的影响。”齐千里说着走到栏杆边，俯视着街上如织的人流。
    他阖上眼，嘴唇翕合，反咒的声音淹没在他身侧炸开的花火中。
    黎白安注视着他的背影，思考经文和反咒到底意味着什么，在副本中对应的是哪些东西，为什么会将人引入疯狂？
    齐千里的反咒还没念完吗？他一动不动地面朝街市已经很久了。
    忽然，黎白安看到他身侧的空间出现了些微的扭曲。
    是夜晚灯光下产生的错觉吗？
    再定睛去看，齐千里身边的空间确实在沿着他的身形轮廓在缓慢地发生弯折。
    她没有看错，这是发生了空间扭曲。
    上次是因为他们在使用招式时聚集的大量能量导致的牵引，那么这次呢？从口中念出的一些文字就有这样的力量吗？
    脑中闪过针刺一般的疼痛，黎白安觉得自己周身的空间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就在这时，齐千里像是被千斤压顶，忽然单膝跪了下去。
    她和蓝珀匆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只见齐千里面色苍白，紧咬牙关，微微摇头示意她们不要上前，单手撑着地面，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石头栏杆上，重新站了起来。
    他再次俯瞰街市，双目缓缓睁大。
    黎白安顺着他的视线也向下看去，起初她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后来她有意识调动感官，就像她与异种交谈时将接受感官调到另一个频道，眼前出现了另一幅场景。
    那些兴高采烈来逛庙会的人们像接触不良的画面频闪着。
    与此同时，街面上出现了异种，密密麻麻的异种。
    他们与人类交错、重叠，在同一个场景里交易着人肉的斤两，庆祝同一个节日。
    这到底是上元节，还是中元节？
    吉庆有余，受天百禄，这本该是赐福之日，为什么会出现这幅怪异情景？
    黎白安这个创造出异种的主神，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孩儿”欢聚一堂。
    这个副本，难道是异种的老巢吗？
    她现在就要下决定来选择人类或异种的未来吗？
    她忽然忧心起来。
    场景还在频闪跳动，渐渐的，她不再看到人类，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变成了异种的世界。
    街道两边依旧亮着一对对灯笼，却不是烛光，而是永安城的特产夜光玉散发出的淡蓝色光芒，像一簇簇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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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一个挨一个的摊位老板卖力地招呼着客人，用的戴的和玩的与人类的街市差不多，但吃的东西天差地别。
    眼珠煮、人肉串、蒸人手、软炸喉咙、麻辣肺片……
    全然是另一番美食天地。
    异种们也是各有特色，与他们缩在人皮里时不同。异种们高矮差别极大，大个头异种在2米5左右，矮个子的异种只有1米左右，瘦小的异种像发育不良的人类青少年，大部分成年异种平均在1米8上下。
    大部分异种脖子和四肢上粗下细，躯干区分不明，几乎没有肩膀，手臂伸长到膝盖附近，行动缓慢，但大臂和大腿的肌肉说明他们爆发力极强。
    而且他们数量居多，在街道上摩肩接踵，比永安城里的人类还要多。
    这些异种是哪来的？他们吃的人又是哪里来的？
    如果这两个空间界限分明，就不会不想干扰，既然异种的世界出现了人类，证明两个空间有通道。
    那些失控的人是不是看到这幅场景，所以惊吓过度精神失常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把看到的这些说出来，说不定会有人相信的。
    难道他们看到的是其他场景？那齐千里现在看到了什么？
    她侧头去看，只见齐千里双目死死盯着街尾，她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异种。
    那个异种比别的异种略矮一头，脖颈短粗，圆三角型的脑袋，鱼一样的嘴唇略张，歪着头，呆呆地盯着放垃圾的木桶旁边。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黎白安疑惑时，那个异种忽然伸出手好像凭空抓住了什么。
    这时，空间闪动，她忍不住揉揉眼睛，忽然看到扭曲的人类幻影出现在虚空中。
    那个异种又惊讶又兴奋，用手拽着人类的头，像拔萝卜似的要把这个人的幻影从虚空里拔出来。
    这个人发出难以忍受的嚎叫，吸引了街道上其他异种的注意。
    黎白安以为异种们会合力拽出这个人，但他们只是用嘶哑的声音，见怪不怪地劝那个呆傻的异种不要着急。
    “这个人还没熟，不要着急。”
    傻异种不听，手上越发用力，人类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尖叫。
    其他异种听得心烦，他们推开傻子，训斥他，又给了他两拳，不要在靠近那里。
    而那个被拔出一半的人类幻影，还是一半身子在虚空里，一半身子垂在半空中，不停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牙酸的痛苦嚎叫。
    异种们置若罔闻。
    “黎白安，黎白安！”蓝珀一边晃她的肩膀，一边在她耳边低声叫她。
    黎白安闭上眼睛，在冥想中重新寻找自己，再睁开眼，眼前又变成了人潮涌动的永安城。
    “你们都快失去意识了，我叫不醒齐千里。”蓝珀见她回神微微松了口气，语气焦急地说。
    齐千里半跪在围栏边，嘴唇煞白，眼睛失神地望着街尾，牙关紧咬，自己也在挣扎着摆脱失控。
    黎白安对刚才的事情大致有了判断，她让蓝珀继续诵念经咒，自己在露台上找来一块能在地上画出线条的红砖。
    她在齐千里身后花了一个简单的法阵——是青云阁学生课本里教授的，然后将齐千里扶入法阵中。
    凝滞的空气呼一下流动起来，仿佛有人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氧气重新进入体内。
    齐千里慢慢缓了过来，他对黎白安和蓝珀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冲她们摆摆手，示意自己现在还说不了话。
    就在这时，街巷尽头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叫。
    红衣女人抱着头拼命嘶喊，似乎忍受着难以言说的剧痛，疼痛让她失去理智，开始袭击路人和旁边的摊贩。
    巡逻的差役很快赶来止住了这个女人，抬着她从黎白安他们所在的露台下经过。
    黎白安清楚地看到这人刚才失控的地方，就是异种拔人类幻影的地方，而这个红衣女人的身形也与刚才的幻影非常想象，应该就是同一人。
    第74章
    上元日前一夜，烛火辉煌的丽春院后门，有一队从头到脚身着白色麻衣的送葬队伍偷偷离开。
    队伍里有4个活人，前后各2人，中间抬着一具棺材，悄无声息地走在街边院墙的阴影里。
    说来奇怪，若是普通人死了，不过在城外择一块僻静地方掩埋；若是富贵人死了，到是要找一支送葬队伍，敲锣打鼓，风风光光下葬。
    这既有人送葬，又挑在晚上悄悄上路的，是永安城里的头一遭。
    这支队伍抬着棺直奔郊外乱坟岗。
    4个人在乱坟岗外围扒拉出找到一块空地，拿出随身带来的铁鍁挖坑。
    霎时间，黑云遮月，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雨越下越大，送葬队伍慌乱起来，互相催促着快点、再快点，将棺材扔进土坑里，草草掩埋，挡着头匆匆往新安城跑。
    一天之后的上元日当夜，叫卖声不停的长街上挤满了喜气洋洋的人们，离长街1公里外的乱坟岗外围则传来婴儿的哭声。
    昨夜下葬的棺材里，鬼婴诞生了。
    忙于查找失控真相的黎白安此时尚不知道鬼婴的存在，也不知晓鬼婴之于这个副本的意义，以及对整个世界的重要性。
    此时此刻，长街一侧露台上的她没有灵丹妙药，手中道具也不是治愈系的，只能按照副本内的规则，和蓝珀一起念经文，来减轻齐千里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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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齐千里被她们唤回来后，脸色好了一点点，但饶是齐千里本人，在经过这番折腾后，也缓了近1个小时才恢复了一些。
    在此期间，朱蒂和罗剑带着街上买的龙须酥、灌肠和杏仁茶，也溜了过来。
    “都是异种。”齐千里喝了些杏仁茶，撑着头说。
    “什么异种？”朱蒂问。
    “街道上。”齐千里有气无力地说。
    “他是说，刚才街道上都是异种。”黎白安解释道。
    见大家还是一脸迷茫，她继续说：“起初是人和异种交叠，但是后来人不见了，街面上行走的都是异种，他们好像也在过节。街道还是这条街，布局是相同的，摊贩不一样了。”
    齐千里诧异地看向她：“你看到了？”
    黎白安说：“对，应该是受了反咒的影响，也或者我对异种的事总有点'天赋'。你念完反咒之后，周身的空间出现了扭曲，我把自己的感官调整到与异种沟通时的频率，然后就看了一些东西。”
    她复述了自己的见闻，包括人肉摊贩、虚空中的人类灵魂和异种们的反应等等。
    “我的天啊，今天是上元节吧，怎么听着像过中元节似的。”朱蒂失神道。
    罗剑目瞪口呆地听黎白安说完，望向脸色依旧发白的齐队长，竟然有了些歉疚。如果这次不是跟着齐千里和黎白安来，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到目前为止他好像还没发挥什么作用。
    或许他下次可以充当念反咒的那个人？罗剑鼓起勇气地想。
    念反咒是必要的。
    趁着齐千里休息，黎白安又尝试一次把视觉和听觉的频率调到刚才的状态，但是空间没有出现变化，她没能看到里世界。
    看来反咒是开启里世界大门的第一道钥匙。
    齐千里没有在意诵念反咒要承受痛苦这个问题，他稍缓过来一些，便看向黎白安，开口问道：“除了街市上的变化，你还看到了什么？”
    “只有这些，其他地方我没太留意，好像和永安城里差不多。”
    不想齐千里淡淡一笑，“看来我不算白遭罪，你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那座宫殿？”
    “宫殿？没有。”黎白安坦然摇头。
    “在北边。”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漆黑的北边，那里是如今瑞王府的位置。
    齐千里没有侧头，他看着黎白安继续说：“宫殿像是用金箔做外墙，各处摆放着极为罕见的能散发白光的夜光玉，像一座独立于永安城之外的极乐之国。”
    “那是游客们应该去的地方？是那座宫殿还是瑞王府？”黎白安自语道。
    齐千里思索片刻说：“现在看来，这个副本分为表里两个世界。表世界是我们脚下的新安城，里世界是失控后的人们见识到的那个以人类为食的世界。”
    “失控后的人们有没有描述过那个世界？”蓝珀问。
    “大多数人看到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后，会对内心认知造成极大冲击，即使再度清醒也失去了理智，几乎无法进行正常对话。个别心志坚定的人能回想起的景象是噩梦似的片段，印象深刻的唯有痛苦。我问过北光司，他也不能详细描述里世界的见闻。”齐千里说。
    “仅仅是看到就会精神失常……”罗剑喃喃道。
    罗剑有些害怕了，他知道自己不是意志特别坚定的人，连北老师都做不到保持理智，他肯定不行。
    他偷偷看了看齐队长和三位姐姐，发现大家虽然面色凝重，但神情不慌，没有比在其他副本里时更焦灼的情绪。
    是不是他太胆小了，或者这个副本也没有那么难，毕竟他已经跟着老大通关2个副本了。
    罗剑那颗悬着的心平复下来，鼓励自己道：“总好过没有进展，瑞王府我也去过了，下次再去看一看，一定能找到出口。”
    这番话主要是罗剑给自己打气，但他的乐观也感染了其他人。
    大家先是惊讶地看向他，随后露出会心的笑容。
    “没错，没有那么难。但比起去瑞王府找出口，不如想想怎么进入里世界。”黎白安说。
    “进、进入里世界！”朱蒂瞠目结舌，“不是吧，一旦进入就会失控。齐队长只是看了一会儿消耗就这么大，北老师也遭不住，这个里世界应该就是线索提示吧。”
    “那人类的灵魂被拔出来，对应着什么呢？”黎白安说。
    朱蒂想了想道：“是不是告诫进入里世界看线索的人不要被异种发现？”
    “有可能，但我觉得重点在于'拔出来'，这是在告诉游客们要想办法用正确的方式进入里世界，而不仅是窥视。”黎白安说。
    “宫殿仅是告诉游客要找到瑞王府未免有些大费周章了，”齐千里说，“如果只是提示瑞王府这一个地点，只需要在那片黑暗中亮起灯，没有必要建立一座宫殿。我比较支持黎顾问的想法。不过，通过反咒这种方式肯定不行。”他头疼地说。
    “我们探索得还不够，应该还有其他方法。”黎白安点头道。
    “接下来几天，大家集中寻找关于里世界的线索，比如民间的传说或怪事，还有失踪案件、消失的人之类的。”齐千里说。
    大家纷纷表示明白。
    时间不早了，丽春院给朱蒂和罗剑分别在院外和院内准备了宿舍，他们不能回去太晚，蓝珀也要回青台阁了，睡前她还要再去看一下王陵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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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其他人先走一步，还剩黎白安和齐千里
    黎白安比较自由，发电巷的那家夫妻对孩子很纵容，从不因为她晚归责骂她。
    “你住哪？”黎白安问。
    “府衙的宿舍。”齐千里站起身，微微的晕眩让他身体有些晃。
    黎白安扶住他，“宿舍不方便休息，你跟我走吧。”
    齐千里的状态确实不太好，而且他需要赶快恢复，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便没有拒绝，任由黎白安带着他七转八转，拐进了发电巷。
    发电巷夫妻对自家女儿带男子回家过夜这件事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黎白安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了一个在庙会上险些发生踩踏事故，自己被齐千里所救还导致对方受伤的故事。
    夫妻俩听明白后对齐千里一通感谢，得知他曾是青台阁的高材生、现在在府衙就职，而且见他状态自己站着都费劲，便放下了戒心，同意黎白安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不仅单独给他们做了些饭食，还帮忙把主屋里闲置的躺椅搬过去给黎白安用。
    齐千里坐在小屋的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炒饼，忍不住感叹道：“进过这么多副本，现在是最让我恍惚的，这里好像比现实世界还有人情味。”
    “这对夫妻人很好。”没有经历过家庭生活的黎白安以一种与己无关的态度，公正评价道。
    “不知道他们是副本构建出来的，还是曾经真实存在的。永安城原本的那些人呢？”
    “大概卷入副本，已经死了吧。”黎白安叹气道，这么一想副本确实害了不少人，“早休息吧。”
    “等等，你躺下，我去躺椅上。”齐千里放下碗筷。
    “你这状态实在不行，好好休息。”
    “我也想对你这么说。明天我还要去府衙，估计没有精力特意去跑线索，和大家联络的事就拜托你了，你的休息也很重要。”齐千里坚持起身。
    黎白安拉住他，“算了，一起睡床上。”
    他们这些现代人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而且又处于副本中，与在战场上没什么分别。
    他们是彼此信任的朋友，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安宁小区里齐同学家那间屋子是单人床，齐千里也没受伤，睡地上就睡地上了。现在这屋子里有足够休息的地方，没必要牺牲良好的睡眠。
    齐千里这次没有推脱。
    两人和衣而卧，各睡一边，一夜无话。
    鸡叫声响起，黎白安还在心里默念不想起床，齐千里已经下床整理好衣服，轻手轻脚地离开发电巷回府衙上班了。
    黎白安简单活动着身体，吃了夫妻俩留给她的早饭，先去和青台阁和蓝珀汇合。
    蓝珀告诉她，王陵昨晚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失控过。
    “提到里世界时王陵很兴奋，她认同你的观点，觉得里世界一定存在。她还说你们看到的那些异种和永安人不同，很可能不是角色，而是真正的异种。”蓝珀说。
    凡是异种的角色必然是真异种，人类的角色也有可能是穿着人皮的异种。这点黎白安早就知道，副本降临的目的也有考察异种性情稳定程度的原因在。
    蓝珀顿了顿道：“王陵觉得里世界的时间流速和表世界可能不同，如果一时找不到出口，她能先进入里世界，说不定还有救。”
    王陵为什么会觉得时间流速不同？
    黎白安脑中闪过一丝疑问，但她没有深究。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线索源，王陵要是有一些察觉也很正常。
    “我知道了，找到出口或者里世界的入口都迫在眉睫。”黎白安说。
    离开青台阁的路上，她遇到了小胖子格桑，用他的传音镜联系上了朱蒂。
    昨天齐队长告诉他们要寻找里世界相关的情报，今天黎白安建议他们在此基础上更具体一点，现阶段主要找里世界的入口。
    格桑也领了命令，翘课找线索去了。
    黎白安则独自前往法门寺，上次只是进去匆匆逛了逛，没收集到什么线索，这次她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道上路过很大一片废宅子，里面的荒草甚至高过了围墙。
    永安城人口不少，寸土寸金，这宅子的位置并不偏僻，离城中心挺近的，是一处好地点，怎么任由它荒废？
    她问了问路过的人，对方告诉她，这里曾经是元帅府。
    齐千里给她讲过，元帅是最早建立永安城的领导者，姓叶，元帅这一职位由叶氏一族世代继承，直到被瑞王府取代。
    黎白安不禁唏嘘起来，比起希尔市那种超级大城市，永安城只能算是一个镇，就在这一个镇里，人类也要上演权利更叠，不知道这背后又流过多少血。
    这时，她听到废弃的元帅府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
    第75章
    永安城的元帅府看似已废弃数年，明明是城中极好的地段，却连一个贩夫走卒也不曾看到。
    周围的住户出门也不从这条街道前走，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从元帅府门前这条道上路过，听到女人哭声的只有黎白安一人。
    她原本就是来一探究竟的，没有太多顾及，趁无人注意，踹一脚横出外墙的歪脖树，借力翻进元帅府内。
    与想象中院内一派荒芜的景象并不相同，除外墙附近杂草丛生，院内的建筑全都被付之一炬，中间仅剩一片黑色焦土和坍塌的焦木，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不见任何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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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阵阵阴风吹来，气氛如郊外的乱坟岗一般渗人，让人恨不得立刻离开，丝毫不减昔日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繁荣辉煌。
    黎白安穿过半人多高的杂草丛，在焦土与荒芜地的交界处看了一个穿着素衣的年轻女人，边烧纸边哭。
    她走到女人身边蹲下，也拿起几张纸钱放入火盆中。
    女人之前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乍然见到伸到火盆旁边的手，惊骇地跌坐在地上。
    “别怕，我听到你哭，进来看看。”黎白安把私闯元帅府这件事说得像助人为乐。
    女人面容姣好，绝望、愁苦的眼神中尚保有一丝未染的清澈，让她略有出尘遗世的柔美。
    “你是叶家人吗？”黎白安问。
    “我叫叶敏敏。”她提起自己的名字，像是说起某桩丑闻，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黎白安没太大反应，她只是“哦”一声，然后问：“你来祭祀家人吗？”
    “是的，今天是元帅府的祭日。”叶敏敏烧完最后几张纸钱，收拾好东西，向她告辞，“姑娘，我得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要是被人发现，要受责罚的。”
    叶敏敏向她微微欠身，从虚掩的角门离开。
    黎白安在废元帅府里简单转一圈，这里已经被烧得只是黑渣，她毫无所获地离开了。
    离开元帅府，走出门前的这条街，她迎面碰上了覃易。
    覃易跟在瑞王府的马车后，扶着放在马车边上采买的商品，吃力地快步赶上马车的速度。
    黎白安出现在他身旁，“这是做什么？”
    覃易吓了一跳，看清来人，虚拍着胸口说：“今日是瑞王世子的生辰，王府里在大肆庆祝。”然后压低声音补充道，“也是王爷成为王爷的日子。”
    元帅府的陨落日，瑞王府的初升日。
    黎白安点点头，在下一个路口与覃易分道，走向法门寺。
    她这次认真走了一遍法门寺。
    除了她上次去过的正殿，正殿后还一座僧房和一座约20米高的舍利塔。
    她问扫地的小沙弥，舍利塔里供奉的是哪位高僧。
    小沙弥说：“里面供奉的不是僧人，而是庇佑永安城的神明的遗骸。”
    “这里是无限神？”
    “当然不是，事主别乱说，无限神神通广大，不老不死。这里供奉的是帮助无限神的圣母。”
    “哪位圣母？”
    “就是曾经帮助过无限神救助永安城的圣母。”
    “那圣母姓甚名谁，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这、这，圣母做过的事情多了。”小沙弥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所以然。
    也罢，小沙弥年纪小，目光清澈，算是庙里比较单纯的人，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证明传说没有流传开，再问其他人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问能不能进入舍利塔中祭拜。
    小沙弥说：“施主，非常抱歉，舍利塔不对外开放。”
    同样不开放的还有僧房。
    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正殿前，便再去正殿看一看那座“无限神”的神像。
    神像是男女莫辨，衣着华服飘带，面容庄严慈祥。
    这显然不是黎白安这个正牌主神。
    别看这里藏着这么多异种，她还没见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事物。
    这也不是女娲大神。
    法门寺供奉的是一个不知名的神明。
    但任何一个寺庙供奉神明是有严格要求，因为某些神像集聚足够多的能量后，是具有和高维连接的可能，甚至能传递信息。
    供奉天庭号不被承认的神明，与供奉邪神无异，即使这尊神像看起来温柔无害。
    就算是副本里，她也忍不住再次感叹，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她对这次主视角到底是何方神圣越来越好奇了。
    这时，她听到扫地的小沙弥对另一个僧人说：“师兄，你去哪里啊？能带上我吗？”
    “城南一户人家有丧事，我去做法，三日后回来。不是去玩，你踏实做事。”说完离开了法门寺。
    小沙弥嘟囔着：“我不是贪玩，出去见识的机会太难得了嘛。”
    黎白安心中一动，她匆匆跟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召唤出艾普西龙。
    “有个急活儿，你跟上前面那个僧人，变成他的样子再回来。”黎白安快速说道。
    艾普西龙的金发碧眼在古朴街道上分外扎眼，好在有了宙斯之躯后，变换衣服不受限制。他调动知识储备，按照黎白安衣服的风格变换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头上还加了斗笠，掩盖了头发和大半张脸。
    他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不多时那名“僧人”折返回来。
    “看得出破绽吗？”艾普西龙问。
    “从外表看不出，行为习惯还需要注意。法门寺里的僧人不总出门，你找个借口回去就行，他们应该不会起疑。”黎白安又把法门寺里供奉的神明和传说告诉他。
    “明白，我会见机行事。你希望我找到什么？”
    “目前没有特定的方向，但这里挺特殊的，而且听说一直没有游客在这里有角色，可能有问题。对了，还有那座舍利塔，你多留心。”
    “好的。我的变身最长维持2天，两天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吗？”
    “可以，你注意安全，如果被发现了，走为上计。城西的发电巷最靠里面的一家是我落脚的地方，还可以去城中心附近的府衙找齐千里，或者城东北的青台阁找蓝珀。”黎白安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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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艾普西龙微笑道：“我知道了。”
    两人在法门寺前分别，黎白安盘算着要再去了解一些元帅府和瑞王府的纠葛。
    忽然，迎面遇到了一个憔悴而熟悉的身影。
    “北老师。”黎白安抬起手臂，打招呼道。
    离开府衙大牢不久的北光司走在墙边阴影下时，像一具缓慢前行的骷髅。
    他几乎两腮凹陷，连衣服也撑不起来，全凭精气神撑着。
    “黎顾问，不用称呼我在上一个副本的名字了。”北光司的语气中有难掩的虚弱，外强中干地强调道。
    黎白安一笑，转而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北光司微微点头，“队长教给我一些经咒，诵念之后症状有所减轻，还要缓一段时间，但是我的队友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要尽快找到出口。”
    “嗯，你这是去法门寺？”
    “对，我的角色是瑞王府的管家，今天世子过生日，我被要求必须亲自来法门寺替世子上香祈福。”北光司轻声说。
    “瑞王府不介意你的身体情况吗？”
    “我已经没有症状了。而且府衙那边出具了证明，说我之前的病症不是失控。我的角色是瑞王府的得力管家，他们一时找不到人顶替的，很希望我继续工作。”
    “有新的情报吗？”
    北光司摇了摇头。
    “哦，那你快去吧。”
    黎白安告别了北光司，又去城中心逛逛，一边寻找齐千里的部下和在他们之前进入副本的游客，一边打探叶敏敏的消息。
    此时的叶敏敏已经回到丽春院。
    她出去的时间不短，免不了挨管事妈妈的几句数落。
    正巧罗剑在大堂打扫，他和叶敏敏有过一面之缘，不忍看她被骂，赶忙寻个借口，分散了管事妈妈的注意力。
    叶敏敏知道他是好意，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午后人乏，大堂空空荡荡，只有罗剑这个新人在照看茶水。
    叶敏敏趁人少，从楼上房间下到一楼，偷偷溜到茶水间，吓了罗剑一跳。
    “嘘，别出声。”她手指竖在唇前，四下顾盼，确定无人盯梢，拉着罗剑去了后院。
    两人躲在第一次见面时小路旁的灌木丛后，叶敏敏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罗剑，说：“吃吧。”
    罗剑打开一看，里面是三块水晶糕和一个蛋壳上画着彩色花的煮鸡蛋。
    自从进入副本，罗剑碍于小厮的身份，每天干不完的活，吃的都是糙米饭，有时甚至填不饱肚子，全靠他朱蒂姐接济。
    而且他本性诚实憨厚，并不擅长做这类深入敌营打探消息的工作，在丽春院的每一刻都有如履薄冰的紧张感，这段时间精神和体力的消耗都很严重。
    现在看到水晶糕，顾不上和叶敏敏客气，两口吃完了一块儿，然后才想起来说声“多谢”，还差点把自己呛着。
    叶敏敏失笑，笑着笑着眼神变得温柔忧郁起来，她侧头看着罗剑，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
    罗剑一愣，回过神来的叶敏敏也是一愣。
    “你……我弟弟吃东西想说话时也是这样，为此经常被父亲责骂。我一时想起了他。”叶敏敏慌忙解释道。
    好像身边的人总把他当做弟弟照顾、包容，老大是，卫礼礼他们也是，现在叶敏敏也是。他交朋友的运气实在是好。
    哦，朱蒂姐不太是，她会用眼神直白地表示“啧，笨蛋”。
    罗剑想起在朱蒂姐面前犯蠢的自己，忍不住挠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回过神来对叶敏敏说：“没事，我身边人都……”
    话说到一半，他们眼前的灌木丛忽然分向两边。
    一张男子的脸猛然出现在灌木丛后。
    叶敏敏望着面前英俊中带着淡淡忧郁的男子，一时不知该为自己被抓到乱跑求情，还是为眼前人的美貌惊呼。
    罗剑却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那日他陪朱蒂去瑞王府，在茶水间一边等候朱蒂表演结束，一边与府中老仆聊天时忽然闯进来的那个人，正是眼前的这位年轻男子。
    从那天老仆恭谨的态度来看，眼前人应该是瑞王府里身份尊贵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丽春院呢？
    他记得今天是瑞王府世子的生辰，阖府都在庆贺，晚上他还要陪朱蒂去瑞王府演出。
    这个人难道连世子的面子都不卖吗？
    第76章
    丽春院小路上，扒开灌木丛发现罗剑和叶敏敏的年轻男子似乎也有些慌乱。
    他眼神清澈，鼻梁高挺，鼻翼薄而周正，回头指着路边，略显语无伦次地说：“抱歉，我第一次来，刚才迷路了，不知怎么走到这里。听到这里有说话声，想来问一下路，打扰了。”
    罗剑见对方态度客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拿出跑堂的专业态度，问：“客人您好，这里是后院，我带您去大厅。”说着便起身，要绕出灌木丛，没顾及到腿上还放着一块没咬一口的水晶糕。
    这水晶糕在丽春院不常见，叶敏敏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拿到一块。她哎呀一声，赶忙伸手去接，结果重心不稳，眼看要栽进灌木丛里。
    那个年轻男子急忙上前一步，不管自己身上的锦衣被灌木枝刮破，挡在叶敏敏背后，稳稳扶住她，以防她的脸被枝杈划伤。
    “你没事吧？”男子问。
    叶敏敏虽然沦落到丽春院，但性格单纯，成长环境优渥，以前身边没人敢觊觎她，现在被管事妈妈们当做金汤匙，轻易不会让普通男人得到她，是以她还没有机会和陌生男子接触过，现下赶忙离开男子怀抱，双脸通红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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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男子也是双颊微红，尴尬地缩回了手。
    天真的罗剑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炽热，却没看出眼前的两人间到底产生了什么反应，只忙着接住险些落地的水晶糕，揣进口袋里，然后继续勤恳地提供服务，对男子说：“客人，我为您带路。”
    “嗯？哦，好，麻烦了。”
    “等等。”叶敏敏突然开口，“我叫敏敏，希望还能遇到公子。”
    男子说道：“我叫，呃，阿影。”即使这说得很含糊，男子还是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懊恼表情，仿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阿影又怕叶敏敏看出来，旋即说：“我也希望能再见到姑娘。”
    两人望着对方，直到估摸着午休快要结束、怕被人发现的罗剑再次催促阿影，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阿影回到大厅后直接离开了丽春院，罗剑也开始了下午的繁忙工作。
    等到晚上，朱蒂在丽春院的演奏结束，两人照例搭乘瑞王府派来的马车，去王府给世子贺寿。
    王府里张灯结彩，摆满鲜花，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这次茶水间也要留给客人休息，罗剑的栖身之处变成了王府仆从们备茶的小屋子。
    好在他又见到了覃易，总算在偌大的王府找到一张熟面孔。
    “老伯，您还记得我吗？跟着朱大家的罗剑。”他凑到蜡烛边，指着自己说。
    覃易当然知道，还是他告诉黎白安罗剑和朱蒂在丽春院的消息。
    但他怕罗剑天真鲁莽，不敢点破，只笑呵呵地点头演戏。
    罗剑见老仆还记得他，不由得露出笑容，“那您还记得在茶水间那次，有个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闯进来，拿起茶壶对嘴灌水的事吗？”
    “记得。”覃易说。
    “您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覃易笑道：“这有什么不能，外面的宾客都认识，他就是我们瑞王府的世子，顾景彤。”
    “世、世子？”罗剑愣住。今天在后院遇到的那个人是世子，世子在生日当天去丽春院玩？
    是不是他看错了？这两个人可能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仔细想来，他又不确定喝水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对于这个副本里角色们的衣服有时分辨不清，大家穿得很类似，都没什么特色，或许因为两个年轻男子的身高体型差不多，衣着都比较华贵，发髻也相似，所以他认错了？
    他对认人这方面没什么自信，不过这件事一会儿和朱蒂姐说一下。
    “您为什么突然问起世子？”覃易问。
    “啊，今天不是世子生辰嘛，我就是有些好奇。对了，王府为世子庆生都做了什么准备呀，世子全程参与吗？”罗剑旁敲侧击地问。
    覃易呵呵一笑：“准备的事哪里劳世子参与，世子今天很辛苦的，天不亮就要起来拜神祭祖。那一套仪式据说是从法门寺学来的，非常复杂。然后还要父母敬茶，给家族中的亲戚行礼，下午就开始招待客人，一直到现在可能都没坐上一会儿。”
    这么说来，世子这一天根本没时间离开王府。
    他下午大概是看错了吧。
    朱蒂的演出结束，两人在回去的马车上小声交流了一下世子的事。
    “我见到过世子几次，今晚也看到他了，和你描述的那个人是很像。但他今天没时间离开王府才对。”朱蒂困惑道。
    “会不会是双胞胎？”
    “怎么可能，你看从古至今哪个上位者允许有人和自己一样，连名字都要避讳的。”朱蒂摇头道。
    “哦，那也许阿影这个人不重要吧。”罗剑挠挠头。
    马车在丽春院门口停下，罗剑回去后立刻忙了起来，朱蒂照例和管事妈妈交代一下晚宴的情况，拿到报酬后准备离开。
    这时，另一个管事妈妈一手拽着叶敏敏，把她拉到大厅，训斥道：“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我告诉你既然到了这丽春院，你就和其他姑娘没有区别，早晚有接客那一天，早点适应早点解脱，别端着架子，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今天你就给我站在这看着，学姑娘们是怎么接客的。”
    叶敏敏的眼泪不断往下流，却不敢哭出声，低眉顺眼地站在大堂中间，孤零零的，十分可怜。
    朱蒂路过她时，一个劲儿地侧着头打量。
    罗剑插空跑到她身边，低声告诉她：“这就是叶敏敏。”
    “哦，我之前见过她。但今天她好像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罗剑一愣，仔细端详叶敏敏的面容。
    朱蒂这一说，他也觉得叶敏敏好像跟前两天不太一样了，脸瘦了一些，眼神中充满无助，像个找不到父母的小女孩。
    那天她虽然也在哭，但眼神还是不同的。
    “说不上来，你多留心吧。”朱蒂往前走几步，又想起什么停了下来，对罗剑招招手，等罗剑凑过去说：“明天我还要去瑞王府，但是不带你了，带黎白安去。”
    罗剑眼神一亮，“你和老大联系了？”
    “嗯，昨晚说好的。今天王府人多眼杂，去了也打探不到什么，所以定的明天。”
    “好的好的。”罗剑对自家老大的安排毫无异议。
    送走朱蒂，丽春院渐渐开始来客人了，罗剑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其他小厮来和他换班，他回到宿舍，本想总结一下今天的发现，结果眼睛一闭再睁开，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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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值夜班的小厮们刚从厨房回去睡觉，负责白班的这一批都还在睡。
    清晨是丽春院最清净的时候。
    罗剑蹑手蹑脚地穿过一排排地铺，去厨房找吃的。
    他揣着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豆包，习惯性地走向那条偏僻小路，这次灌木丛后空无一人。
    等他吃完豆包，算着时间去上工时，却在大堂里再次看到叶敏敏。
    见周围没有管事妈妈盯着，他佯装擦柱子，拿着块抹布到叶敏敏身边，问：“你今天还要在这里罚站吗？”
    叶敏敏眼皮向下一阖，表示默认的同时，又流下两行眼泪。
    “再这样身体受不了的，要不你告诉她们生病了。”
    叶敏敏微微摇头，“没用的，只会被罚得更狠。”
    “怎么会，我看妈妈们也不是毫不讲道理，你之前那么难受，别硬撑了。”
    叶敏敏狐疑地望向他，一时不知道罗剑是已经开始演戏了，还是真诚地劝诫她，最后还是如实地说：“你记错了吧。”
    “没有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躲在灌木丛后面哭，没说两句话就要吐，我想去叫妈妈们，你还拦住了我。”罗剑认真说道。
    叶敏敏茫然摇头，“不是的，我是因为你那天帮我和妈妈们打岔才感谢你的。后来还遇见了……”
    她忽然止住了话头，直愣愣地盯着门外。
    罗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前正是那天偶遇的阿影。
    阿影和叶敏敏互相望着对方，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罗剑已经在宇宙之外。
    正巧管事妈妈下楼，热情地招呼这位公子，询问他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阿影掏出一枚簇新的银元宝，指着叶敏敏说：“就要她。还有，以后她不许接待其他人。”
    管事妈妈没想到叶敏敏第一单就来了个王炸，忙不叠地接过银子，确认是真的无误，转头催促她快点带公子上楼，好生侍候。
    一向抗拒接客的叶敏敏没有反抗，出人意料地垂着头吭了一声，带着阿影上了二楼。
    罗剑能看出她其实还是不愿意的，不过是阿影的话，她还可以接受，而且阿影这一枚银元宝真真切切地救了她。
    背上猛地挨了一巴掌，罗剑赶忙收起自己的长吁短叹，老老实实干活去。
    如今，他毕竟是经历过两个副本的老玩家了。
    干活的时候，他没忘刚才叶敏敏的错愕。
    她怎么会不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事呢？
    他们一共也没遇到过几次，而且这才过去几天，就算按照副本里的时间计算也没有很长，叶敏敏年纪轻轻记性就这么不好了吗？
    罗剑虽然处事不够机灵圆滑，但性格认真，学习能力很强，在现实世界是个货真价实的学霸。
    他把眼前的困惑和过去的经历，以及霍普公司里卫礼礼总结出来的各个副本的资料一一进行比对。
    猛然间想起了“黄泉旅馆”那个副本中，好像也有一个女性角色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对，是叫廖佳玲，是那个副本的主视角。
    不，叶敏敏的情况跟她还不太一样，廖佳玲的情况更加刻板，因为她和副本中的其他角色都在固定的时间里轮回……
    等等，他们现在的时间也是固定的，每7天都会有一次上元。
    难道其他角色都在轮回，还是只有叶敏敏？
    如果只有叶敏敏，那她会不会就是主视角！
    罗剑猛然回头望向叶敏敏上楼的方向，血一下涌上头顶。
    要想办法通知老大才行！
    第77章
    黎白安是傍晚前与朱蒂在丽春院门口汇合的。
    马车上，朱蒂用手指在车壁上写字，告诉她罗剑的猜测。
    叶敏敏，这个人黎白安也遇到过，而且是在元帅府这一关键场景中偶然遇到的角色。
    就很刻意。
    她就算不是主视角，也一定是关键的线索人物。
    黎白安深深点头，肯定了罗剑的猜想。
    朱蒂见黎白安对叶敏敏上心了，又告诉她，自己也发现叶敏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瑞王府很快就到了。
    两人收敛神情，跟着来接他们的小厮走入王府深处。
    瑞王府一步一景，亭台水榭各有特色。
    “这次请姑娘来是为我们世子妃演奏。姑娘前几次来时，世子妃还病着。上次世子生辰，世子妃一听您的曲子就喜欢得不得了。”婢女说。
    朱蒂听着应着，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对王府里的情况并不陌生，因此没有多问。
    黎白安跟在她们身后，注意着周围走动的人。
    她照例被安排在茶水间，侍候茶水的依旧是覃易。
    她紧随朱蒂和婢女后离开，覃易只装作看不到，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座说道：“姑娘是第一次跟朱姑娘来王府吧。茶点可还合口味？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和老仆说，老仆在这王府里已经做了一辈子了……”
    如果有人路过，一定想不到里面只剩下一个人。
    天色渐晚，给了黎白安隐身的机会，她一路高来高去，从戏台旁向王府深处掠去。
    王府主人们的住所远比外院冷清，仆从也不见几个。
    正东边院子里，忽然爆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黎白安原本是想去位于西北的正宅，此时调转脚步先去了东边。
    东院庭院中跪着三四个人，站在中间的男子衣着华贵，五官俊朗，但表情狰狞，在好看的皮囊下透着一股暴戾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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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这男子左手叉腰，右手的袖子撸了起来，手里挥舞着一根细皮鞭，抽打跪在他身前露着肩膀的女子，咬牙切齿地说：“喊，我让你喊，要是被父亲听到，我就扒了你的皮！小娘皮，还敢和世子妃告状说我虐待你，差点害我挨骂。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挨的抽？是谁打破我最爱的茶盏来着？ ”
    女子慌了起来，“都是奴婢的不是，请您千万不要迁怒于世子妃。”
    又是一鞭子抽下来，男子啐道：“用得着你说，就你还配提世子妃？”
    在这王府中，能迁怒于世子妃的无外乎王爷和世子，眼前这位显然是世子。
    这位倒是和罗剑在王府里遇到用茶壶对嘴喝水的那位气质一致。
    黎白安对他们主仆间的是非对错没有兴趣，她略作停留，继续深入内宅。
    后院正中央和西北方两座高大的建筑里了无人烟，此时暮色深沉，里面竟连一盏灯都不亮。
    如说主人不在家也正常，那么仆从总要打理好一切，总不至于一片漆黑。
    掐算时间，朱蒂的表演快要结束了，她必须要在那之前回去。
    黎白安揣着满心疑惑往回返，路过府中人工湖时，忽然发现湖边世子的身影。
    世子坐在湖边碎石上，望着月光下凛凛波光，手中把玩着一柄小扇出神。
    与不久前屠夫杀猪的架势截然不同。
    倒有点像罗剑在丽春院看到的那个阿影了。
    可朱蒂说得不错，自古帝王家都不需要双胞胎，如果真有双生子，也会溺毙其中之一。
    难道因为永安城是现代人刻意复古重建的，所以不讲究这些了？
    回丽春院的路上，黎白安再次告诉朱蒂，罗剑的推测很有道理，要她也密切关注叶敏敏、阿影和世子。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副本的第6天了。
    之前“黄泉旅馆”副本里7天是一个节点，“安宁小区”大概也有六七个昼夜。
    他们要抓紧了。
    即使没有完全破解副本故事，先噶了主视角出去，也不是不行。
    作为队长的齐千里同样压力很大，但他肩负的不仅是带着所有成员走出副本的责任，还有危情局要求的尽可能了解副本相关的情报。
    他的角色既然出现在府衙，他就要利用好这里的所有情报，好在外面还有黎白安。北光司在他的帮助下，顺利离开府衙大牢，回到瑞王府去了，那部分情报可以交给他。
    和他一队进入副本的15名队员，除了黎白安为首的4名霍普公司员工、蓝珀、北光司、丁文杰和他自己8人，剩下7人他找到了5名，这5人一边搜集情报，一边寻找剩下2人。
    这次来的都是水平不错的部下，他相信他们能完成任务，不怎么担心他们。
    这些人中只有还在大牢里的丁文杰最让他忧心，丁文杰虽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但情况日益恶化，和黎白安那边的王陵差不多，很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齐千里超过一天半没合眼了，他这段时间不值班，一直在府衙的图书馆里看资料。
    主视角对于永安城的设定是非常详尽和自洽的，他一直觉得这里是真实的永安城的复刻，但资料中也有一些脱离科学充满幻想的部分。
    比如被永安人奉为至高的无限神能和宇宙对话，无限神是类人生物，永安城周围的大雾里弥漫着一种影响人神智的虫子，穿过大雾有吃人的怪兽。
    有些看起来神神秘秘，有些看起来想象力丰富。
    他看完书架上的一列书，都会闭上眼睛整合刚才吸收的情报，可这些事情都不能组成一条指向副本出口的线索。
    应该还缺了什么，到底缺的是什么？
    齐千里揉了揉疲惫的肩颈，将最后一本书放入书架，图书馆的线索就到此为止了。
    距离他值班还有一段时间，去地牢里看一眼丁文杰吧。
    噗啪——
    他回头看去，刚放好的那本书从书架格子里掉下来了。
    只好停下脚步折返，弯腰拾起再放回去，这次放的时候，他有意将书放稳当些，却发现这本书背后有一个三角形的东西顶着。
    那似乎是另一本书的右下一角。
    他把附近的两三本书都拿下来，看到一本卡在书架和墙壁缝隙里的书。
    他用力拽下来，翻看后发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硬皮笔记本。
    里面是一笔笔账目和一些毫不相关的事件。
    齐千里对待资料的态度采取先通读一遍再说，不管内容多离谱，他都能面不改色地一行行看下去。
    整本笔记翻完，文字都印入脑海，又什么转瞬而逝。
    他闭上眼睛，放松冥想，脑中的资料太过庞杂，硬要疏离费时费力，他决定交给潜意识，交给身心一体这个终极处理器。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睁开眼。
    图书馆里的所有资料里，对元帅府的介绍都如出一辙，证明所有与元帅府有关的内容都被更替过。
    元帅府是府衙语库中最单调的。
    这个账本之所以没头没尾，是因为它的头尾有别于单调的语库，无法示人。
    再联系永安城的现状和其他资料，不难发现这是瑞王府暗中构陷元帅府的佐证。
    所以副本是在用线索再次点出元帅府和瑞王府之间纠葛的重要性？
    两个府之间的争斗归根结底是人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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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齐千里把账本揣入怀中，一下子有了精神。
    他离开图书馆，正巧遇到和他一起值班的搭档。
    “喂，要换班了，你去哪儿？”
    齐千里脚步一停，“还有些事，你来得正好，带我去趟户籍科。”
    作为刚从青台阁毕业不久的新人，在府衙那有不熟悉的科室十分正常。
    他不顾搭档反复念叨的“我和户籍科的人不熟”，坚持让他带路，在进入户籍科前才放了同事的自由。
    齐千里貌似是以他们那一批的第一名进入府衙的，传说中不好说话的户籍科对他照顾有加。
    “要查户籍是吧？这里的可以看，其他地方的别乱翻。”负责的学姐瞟了他们一眼，招呼科室里的其他人一起去吃午饭了。
    这嘴上说着不能让他看，转身却留给他一个没人的办公室，齐千里立刻明白这是在给他留出空间。
    他直奔“别乱翻”的那堆书籍里，很快找到元帅府叶氏一家最后的情况。
    他边看边摇头，能杀的基本都杀了。
    只有一个外支孤女曾经救过某家的世子，那家人感念恩情，搭上不少人情，从瑞王府手下保下了她的命，最后她被卖入勾栏。
    那姑娘父母早亡，被外公养大，外公去世后，被接入元帅府的善德堂，也就是叶家家族内部的孤儿院。
    她过得好不好不得而知，但从瑞王府肯留她一命看出，她与核心权力是不沾边的。既然未得到恩泽，大约也不会生出什么复仇之心。
    这仅存的叶家姑娘叫叶敏敏，如今在丽春院。
    他记得罗剑在那里，朱蒂也能经常进出丽春院。
    他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黎白安，让他们盯紧叶敏敏。
    其实这个世界姓氏相同的人很少，他们应该知道元帅府姓叶，看到叶敏敏应该会留心的。
    问题在于有机会接触叶敏敏的罗剑，可能了解不到元帅府与瑞王府的纠葛，无法立刻意识到叶敏敏与叶家的关系，心思细腻的黎白安和朱蒂则很难得知丽春院每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在永安人心中元帅府早就被满门抄斩了，永安城里现在仅存的几位叶姓居民大多与元帅府无关。
    如果不是他特意查找线索，也不会知道元帅府还有后人在世。
    户籍科外响起了说笑声，那几位去吃饭的同事已经到楼下了。
    齐千里迅速将东西放回原位，与那位姐姐擦肩而过时再次道谢，然后跑去府衙门口集合。
    和他搭档的同事正站在队伍末尾，一脸焦急地东张西望，看到他来了才松下一口气。
    “发生什么了，不是还有10分钟才出发吗？”
    搭档解释道：“有人来报警了，说祥宁巷里有人搞非法研究，听队长说是个流窜作案的老顽固，自称科学家。你看队长摩拳擦掌的，这次势必要把他逮着。你这时要是晚了，他过几天肯定得找你的茬。”
    永安人被所谓的无限神洗脑，认为科技文明是人类发展的毒瘤，因此科学家这一在真实世界备受推崇的职业，在这里和流氓头子、不法分子差不多，处于违法犯罪的边缘。
    好奇心是人的本质之一，可就算有人忍不住想搞些科学实验，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想这种生怕别人不知道而自称的，多半是陷入另一种癫狂了。
    这让齐千里想起一个人，科学变态阿什拉夫。
    安宁小区副本里曾经出现过一些有关他的信息，这位失踪多年的科学家离开希尔市后躲进了安宁小区，继续进行违法法律和人伦的实验。他逃离安宁小区这个栖身地后再次失踪，最近被人目击出现在永安城附近。
    抓住阿什拉夫，是黎白安痛快答应参与这次任务的主要原因之一。
    齐千里暗想，机会来得正好。
    第78章
    进入副本的第7天是立冬，寒冷的空气透着凛冽的味道。
    府衙巡察的队伍有十来个人，接到报警后，浩浩荡荡地前往祥宁巷。
    他们手里拿着刀，摆出一份不好惹的架势，驱散巷子里的看热闹的人。
    齐千里跟在队伍最后，他发现这条巷子里的“时髦”东西确实比外面多，比如少见的电灯和手电，有些东西连府衙都没有，比如近视眼镜、高纯度的酒精，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些简陋的排阻，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已经进入了移动电能的时代。
    滴滴滴——
    巡察队伍前方忽然爆发出一阵令人心慌的警报声。
    紧接着，祥宁巷另一侧噗噗几声喷出大片大片的黄色气体，既遮挡视线，又呛得人眼睛流泪。
    “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哎呦，谁把花瓶碰碎了。”
    “别往后退了，踩我脚了！”
    队伍前排乱成一团，齐千里不顾搭档的阻拦，踩着身侧的墙壁从人群的空隙中穿了过去，瞬间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不知是何物的声响让大家慌了手脚，他们自幼听闻“科学”的恐怖，可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尝试着了解过，这时猛然遇到“传说中的魔物”，顿时变得不知所措。
    齐千里则不同，小儿科的把戏吓不到他。
    这不过是有人做了一个防御装置，或许是依靠重力或者巷子里邻居的协助，触发了警报而已。
    他的奔跑带起一阵风，勉强看清满是烟雾的巷子另一侧的某个院子里钻出一个用毛巾当面罩的人，他鬼鬼祟祟地朝中招的巡察队伍望了望，露出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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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个人冲出烟雾，手中长刀锃亮，凶神恶煞地直奔他而来。
    他立即变了脸色，再没心思看热闹，朝着另一条路掉头就跑。
    但那副长期伏案工作、作息没规律的小身板，没跑出两步，就被那个煞神老鹰扑耗子似地按在地上，要不是脸上戴着毛巾，准要在地上蹭破一层皮。
    煞神的膝盖压在他后背上，他像背着一座山，加上毛巾糊脸，险些喘不上来气，嘶声抽咳着，眼看就要不行了。
    齐千里抬起膝盖，用腰间府衙配备的绳索捆上这人的手，然后一把扯下他的面罩。
    “阿什拉夫是吧？”齐千里扫一眼这位比调查名单上更神气一点、满头干枯白发的瘦弱中年科学家，说道。
    阿什拉夫这次脸上才露出真正的恐惧，“你是……游客？”
    齐千里没有必要回答他，拉着绑在他手上的绳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疼得阿什拉夫龇牙咧嘴。
    忽然，身后有暗器破空而来。
    暗器的速度不快，他微微侧头避让，一块碎玻璃在他头侧落地。
    他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愤怒到脸色通红的小男孩。
    男孩大吼道：“放开科学家先生！”随手又抄起一块碎玻璃朝他掷来。
    小孩子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保护自己的邻居情有可原，但上来就扔碎玻璃这种威胁物品，不知该嘉奖他对待敌人的态度，还是责备他过于狠辣。
    齐千里不想多管，还是留给让其他队友处理小孩的问题吧。
    但是这些家伙未免太慢了，区区浓雾而已，他们好歹是青台阁的优秀毕业生，是府衙的差役，不至于这么娇气。
    “喂，快放开那个人，嗷！”他的搭档被两个大妈拽着着制服，伸长脖子对他喊，最后被其中一个大妈狠狠咬了一口，肩膀上的衣服被咬破个洞。
    齐千里置若罔闻。
    紧接着，其他队友和队长都对他喊：“放人，先放人！有人好像要失控了！”
    齐千里这才注意到，祥宁巷里的人比刚才多了很多，他们看到阿什拉夫被抓，不顾一切地要冲过来救他，双目大睁而无神，表情和声音都变得歇斯底里，眼神中已无神智和自我。
    他低头看阿什拉夫。
    阿什拉夫弓着腰，露出狡猾的笑容，“哲学也是科学。神学不是科学，但它像烧杯，是重要的实验仪器。”
    齐千里面无表情，朝着他的脸一拳揍了下去。
    不远处的人群顿时发出难以抑制的狂怒声音，像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丧尸，这样下去确实很容易失控。
    阿什拉夫吐出嘴里的断牙，嘲讽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不敢轻易说话了。
    齐千里的队友们快顶不住了。
    他叹了口气，松开了阿什拉夫的双手。
    队友们的压力立刻减轻，那些围困他们的邻里一股脑朝阿什拉夫涌来，询问他是否安康。
    齐千里早就跳到屋檐上，几个纵身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躲开找他算账的发疯人群，另找了一个地方远远地观察他们。
    府衙巡察队的队长还算理智，虽然没有坚持将阿什拉夫缉拿归案，但顶着众目睽睽的压力，搜查了阿什拉夫的小院，在里面看到许许多多他没听过、没见过的物什，然后派人守住祥云巷两端，不许巷子里的人随意进出。
    回到府衙，队长没有责备他，只是冲他点点头，又叹口气，给他放了半天假。
    齐千里换下制服，出了府衙先去丽春院，正巧碰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朱蒂。
    “黎白安呢？”齐千里开口就问。
    “齐队长，我们今天没见面，你等下我问问她在哪。”朱蒂走到一旁的角落，背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掏出传音镜，呼叫格桑，然后对着镜子说了几句。
    但他们半天没等到回复，这镜子麻烦就麻烦在要格桑也查看镜子时才能收到即时联络，如果格桑没有立刻看镜子，那留言消息要等他查看镜子并询问留言信息时才能知道。
    “让他转达黎白安，发电巷黎家见。”齐千里说完就朝发电巷走去。
    他到黎家时，黎白安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黎家夫妻都还在工作岗位上，他们在这里说话很方便。
    “找到阿什拉夫了。”齐千里说，然后对她讲述了今天早晨发生的事，以及邻里对阿什拉夫的看法。
    黎白安眯起眼睛：“这个老东西敢搞装神的把戏。”
    “是啊，他若有敬畏神明的心，就不会做那些有悖伦常的事情了。”齐千里边给两人倒杯水，边说。
    “你的同事现在还守在那里吗？我们找个晚上去祥云巷。”
    “巡察队是24小时值班，不过晚上更掩人耳目，就今天晚上吧。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要干掉他，是吧。”
    黎白安轻轻一点头，“我答应王癸了。阿什拉夫肆无忌惮地搞人体实验，王癸只是受害者之一，杀他不冤。”
    “我没有接到要保护他的命令，你随意。”齐千里明白黎白安上句话有那么一点点向他解释她不是滥杀无辜的意思。
    黎白安默默接过水杯，抿了两口，忽然自说自话起来：“阿什拉夫对神明毫无敬畏心，人类要么觉得神明高深莫测，有通天只能，要么觉得神明根本不存在，世界是按照规律和巧合运行，要么自己也回答不出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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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她说完看向齐千里，虽然没直接问，显然是等他的态度。
    “还有第四种可能，有的人觉得神明和人类都是一个个体，值得尊敬与否取决于行为，而不是本领。”
    “没有本领就没有神通，没有神通就不是神明。这句话反过来也适用。”黎白安兴趣盎然地说。
    齐千里略作思考：“人是会变的，如果神明类人，而不是单纯某一情绪的集合体，大概也是会变的。他们学习神通前是一副样子，在掌握神通后可能又是一副样子。所以有神通，不代表就永远正确。”
    有一瞬间，黎白安几乎以为他恢复记忆了。
    但看到齐千里思索的眼神，她又露出柔和的笑容：“你还记得我说过天庭号的事吗？你要是认为是个故事，便先当个故事听。在天庭号上，也有一类人认为神明和虚拟星球上的人类本质上没有区别，当然这些家伙不受神明喜爱，神明们便很少与他们往来，也不教他们自己掌握的知识。但是他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学习，建立自己的知识架构，获得独特智慧。”
    “嗯……”齐千里摸着下巴想了想，“在你的故事里，我就是那类'不受神明喜爱'的家伙？”
    “不完全是，强大的人不用在意是否别人喜爱。”黎白安笑道，“对了，你认为在我的故事里，蓝珀是怎样的人？”
    “如果天庭号上的神明等级森严，那么蓝珀像是里面的一位公主。她面对任何危险的人和事，都从容不迫，举手投足有受过训练的优雅，这份气质十分难得。”
    黎白安像是想起了什么，走神地重复道：“公主啊……”
    *
    “公主”蓝珀正摒弃凝神的躲在青台阁山顶的草丛里，手握一柄从学校兵器库里拿到的蛇形匕首紧贴在身侧。
    蓝珀将呼吸压得很低，以免被山洞牢笼前的那几个人察觉。
    进入副本的第8天，天空飘了小雪。
    她刚给王陵送完饭，边等她吃完，边与她说说话，询问她近日的身体情况，排解她日夜关在牢中的苦闷。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王陵十分机警地将饭碗还给蓝珀，扬起山洞里的尘土遮掩空气中那一丝丝食物的气味。
    他们都以为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又来了。
    校长是王陵家中的长辈，把她关在这里是以防她失控或被府衙抓去，是好意。因此蓝珀和王陵并不如何警惕他，只是以免被发现招致麻烦。
    比如校长一旦决定解聘蓝珀，蓝珀就没有理由再到青台阁来，很难与王陵再取得联系。
    但这次来的人不是校长，而是教务主任辛格，他还带了两名神情严肃、眼神活络，显然也是游客的学生。
    辛格站在山洞牢笼前，一挥手说：“动作要快，我好不容易将校长支开了。他家这个女孩发病后一直没有完全失控，并且保有神智，一定有什么猫腻。”
    两个游客边撬门边应了声“是”。
    “你们进去时也要小心一点，不要破坏校长在四周布下的法阵。把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印进脑子里，回到基地后复刻出来。这个女孩也要带走。不用害怕，她只是看上去苍老怪异一些，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我们阿卑利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真神，你们怎么可以惧怕自己的子民？不要慌，把她带走！”辛格呵斥道。
    蓝珀离他们的位置稍远，山顶的风模糊了他们的对话，但她依旧听到了“基地”“女孩”“带走”“阿卑利”“真神”这类听上去就很邪|教的字眼。
    她大概明白这位教导主任是背着校长另起炉灶了，对王陵起了其他心思。
    手中的蛇形匕首立起锋芒，被举至身前积蓄着使用者的杀气。
    不能让他们带走王陵。
    蓝珀已做好如有需要刺杀游客的准备。
    第79章
    青台阁山顶上，辛格和他带来的两个游客已经撬开了山洞牢笼，不顾王陵的挣扎和哭喊，将她拖出牢笼。
    山洞里有校长为王陵画下的阵法，在阵法中她尚能保持平静，离开阵法的那刻，灵魂出窍的痛苦席卷全身，她开始难以抑制地放声尖叫。
    两个拉着她双臂的游客下意识松了一下手，去捂自己快要被震破的耳膜。
    王陵挣脱了控制，没头没脑地朝前跑。
    跑回山洞她能减缓失控，可还是会被辛格抓走，她一时做不出判断，剧烈的疼痛让她快要疯了，脑子里只剩下逃跑的本能。
    忽然，她好像撞上了什么，然后被人扔回山洞，猛地摔到石壁上，后背痛作一片，但头疼一下子减缓了不少，眼前的光景再次清晰起来。
    王陵看到蓝珀已经从藏身的草丛里飞袭出来，一脚铲倒了一个游客，身体一旋，回手劈晕了另一个。
    辛格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他们三个都是普通人，没有武术技能在身上，只因王陵是个衰老脆弱的女孩，才气势汹汹地来绑架她，却不想栽在蓝珀手中。
    蓝珀抄起一块碎石，正中辛格后脑。辛格一个踉跄，蓝珀立刻欺身而上，手肘击中辛格肩颈，将他按在地上，用蛇形匕首把他的手钉在草地上。
    辛格失声痛叫，看着自己被贯穿的手掌，不敢相信面前娴雅的女人出手竟如此狠辣。
    殊不知，蓝珀为了不触犯规则，已经尽量控制下手的力度了。不然除了留着辛格问话，另外两个不用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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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机灵的王陵在稍缓过来后，跌跌撞撞地扑到石床上，把肮脏破旧的床单连咬带拽，撕成一条条，系成3条长绳，然后费力爬到洞口，甩给蓝珀。
    蓝珀单手接过，分别把三人绑住。
    她找了一根树枝，在地下画出一个法阵，随后将两个游客扔了进去。
    她既然是学校，就尽职尽责地记下了所有该会的法阵。
    “这是一个束缚阵。他们就像困在玻璃罩子里的仓鼠，即使挣脱绳子也逃不出来。王陵，这把匕首留给你，如果他们轻举妄动，你知道该怎么做。”蓝珀说。
    “我明白。辛格呢？”
    “我带他去见黎白安。”
    绑在辛格身上的麻绳被外衣罩着，蓝珀拽着他，一路上对同学们如沐春风地解释：“对，辛格老师有些不舒服，我带他去医馆。”
    辛格气得面色抽搐，更坐实了他的身体不适。
    教师离开学校需要额外的登记手续，带着辛格办理登记，还要时刻监控他不要乱说话，着实费了些时间。
    自从进入副本，蓝珀走出青台阁的次数屈指可数，周围的环境依旧充满陌生感，她不得不警惕起来，宁愿放慢脚步，以免鲁莽出错。
    她挟持辛格找到发电巷时，夜幕已然悄然降临，巷子尽头的黎家小院一片漆黑。
    黎白安曾经给过她小院的钥匙，蓝珀打开门锁，推着辛格走了进去。
    辛格以为这里就是他们的据点，东张西望。
    “老实点！”蓝珀捏住他的肩膀，低声呵斥道。
    身后忽然传来灯光和一声惊诧：“你们是什么人！”
    旁边院子的狗也叫了起来，寂静的傍晚登时喧嚣起来。
    蓝珀毫不慌乱，转头笑道：“您就是黎先生吧，我们是青台阁的老师，我叫蓝珀，这位是教务老师辛格，辛格老师今天嗓子有些不适，请您原谅他无法说话。我们今天是来黎同学家家访。黎同学下午有社会活动，知道您二位回来得比较晚，给了我院子的钥匙，让我们先进来等。”
    黎父立刻诚惶诚恐起来，“哎呀，原来是老师们！快请进，快请进。那孩子也真是的，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不然今天我一定早下工。”
    两人互相客气着走进主屋，期间辛格几次要暗示黎父事情另有隐情，都被蓝珀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黎白安是晚上8点多才回到黎家，她身上大包小包背了不少东西，看到蓝珀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然后马上转口向黎父黎母介绍：“这是我的老师。 ”
    黎父黎母忙说知道了，又佯装生气地说她几句对老师怠慢了。
    “没关系，我们再看一下黎同学的学习环境就走了。”蓝珀起身道。
    离开黎家父母的视线，她简短地告诉了黎白安青台阁山上发生的事情。
    黎白安扫了一眼辛格，写下一张纸条交给蓝珀，“先去找朱蒂，然后把王陵接过去，晚些见。”
    蓝珀感觉到她当着辛格有不方面明说的内容，不做多问，接过纸条说了声“好”。
    黎白安将他们送出门，假意返回黎家，与夫妻俩道过晚安，吹灭屋里的灯，又偷偷翻了出去。
    她刚才是从祥宁巷回来。
    昨晚她和齐千里准备动手干掉阿什拉夫，两人潜入祥宁巷发现每家院子里都散落着很多属于现代文明的设备，而且齐千里调查到这条巷子几乎没有出现过失控的人。
    他们怀疑阿什拉夫和永安城充满异种的“里世界”有联系。
    于是他们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收集这些设备。
    白天守卫很多，而且居民们都醒着，他们无法动手，只好浪费一天，等到今晚，也就是他们进入副本的第8天晚上动手。
    这天晚上，她又搜集了一些蓄电池，先运回黎家，然后碰到了蓝珀和辛格。
    她让他们先去找朱蒂，她则还要去祥宁巷和齐千里汇合，今晚他们一定要带出阿什拉夫，然后在脱离副本的前一刻将他斩杀。
    他们熟门熟路地潜入祥宁巷阿什拉夫家的邻居院子，两家院墙间有一棵四季常青的大树，他们借着树冠的遮掩，翻进了阿什拉夫家。
    两人没有太多交流，很默契地一左一右贴着门边，观察屋内动向。
    确定阿什拉夫影子的位置后，黎白安推门而入，直奔阿什拉夫，一脚踢在他膝盖窝，控制住他的动作，一手卸掉他的下巴，以免他出声呼救。
    齐千里紧随其后，伸手拽断了链接报警器的线路，那声还没想起来的警铃立刻哑火。
    阿什拉夫回头先看到了齐千里，他不怕这个差役，然后才转着身子看到黎白安，对上她毫无感情的视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不认识黎白安，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黎白安接过齐千里递来的麻绳，把阿什拉夫的手帮到他身后，然后合上他的下巴，把他的实验服团起一角塞进他自己嘴里。
    两人一边用余光盯着他，一边检查他的实验仪器。
    他们很快找到一些特殊的探测装置。
    “他在测试某种能量，看起来分为正负两种。”齐千里观察着仪表盘说。
    黎白安没出声，她知道这是找对了。
    永安城的能量分布比较极端，仪表板的指针一直指向正极部分，而且指针几乎接近表盘，说明现在他们几乎处于全正极能量的环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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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这么说来“里世界”就很可能是负极能量。
    “这个仪器应该能找到异种。”黎白安意有所指地说。
    阿什拉夫果不其然抬起了头，眼神在他们和仪器之间转动。
    “仪器和人一起带走。”齐千里说。
    阿什拉夫没想到这两人在明知道他研制出什么的情况下，竟然一句不问。
    “等等，你们不想知道得更详细吗？不想知道人们为什么帮我当作神明，不想知道我在永安城的这些年发现了什么吗？据我所知，这个副本还没有逃出过，你们很可能成为第一批。相当优厚的副本奖励在等着你们，两位游客。”阿什拉夫不怀好意地诱惑道。
    “嗯，带走。”黎白安看也不看他，抱起仪器，轻轻推开了门。
    齐千里把阿什拉夫的衣服重新塞进他嘴里，一手拎起他，紧随黎白安之后离开了祥宁巷。
    永安城层层乌云遮挡的朦胧月色下，两个扛着重物的身影在屋脊上飞驰，几个纵身间消失在城南少有人迹的巷子里。
    他们轻手轻脚地推开那座长满荒草的院落，朱蒂已经等候多时。
    朱蒂在黎白安的授意下，拿出自己所有积蓄，再加之找丽春院相熟的管事妈妈和乐坊中的小姐妹借钱，买下了城南这座荒废多年的小院。
    这附近因为地势较低，一到雨季就会被淹，因此少有人住，原本的住户们条件好一些后也会搬离这里。
    朱蒂买下的这座，四周五六个院子全都空着。一般人肯定不会买这种瘆人的荒院，但这对他们来说正合适，以免被有心人听到他们的动静。
    朱蒂带他们去了西厢，把阿什拉夫绑在凳子上，与黎白安和齐千里走到院子里，小声说：“王陵刚被蓝珀带来，在正屋休息，蓝珀审讯了辛格，他吃了些苦头，吐出了一些内容。辛格现在在东厢，我去把蓝珀叫来，咱们还在这里说，能看到三个厢房的动静。”
    朱蒂帮着他们找来麻绳，把辛格绑在柱子上，关好东厢的门， 4人终于第一次汇合了。
    “罗剑呢？”黎白安问。
    “丽春院管得严，除非他做好再也不回去的准备，否则轻易出不来。”朱蒂摆手道，“回来我会向他传达咱们的会议精神。”
    “好，辛格说了什么吗？”黎白安问。
    蓝珀眼光中闪着未消去的余怒，“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些。我大概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辛格所在的组织确实是将覃易妹妹、格桑这些孩子抓来的主谋。
    他们认为世界是虚假的，远在副本出现前的几千年，他们就产生了这种看法。
    生命中一连串的巧合，大多是故意为之的考验或折磨。
    他们不愿接受被摆布的命运，一直在寻找世界的真相，希望做命运的主人。
    他们中的一些成立了各种宗教，还有一些被眼前的生活困境打败开始随波逐流，还有一些走向另一个极端，认为一切皆为虚假，身为人类，毫无意义。
    副本的出现尤其证明了这一点。
    副本里模拟场景和通关后产生的道具，再一次加深了这些人的世界虚假论看法。
    他们认为末世将至，因为高纬度已经没有耐心用命运和巧合来掩饰对他们的考验，而是直接降临了副本。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飞升的方法。
    从古至今，有几个人类羽化飞升的先例，但如今想摆脱命运的人太多了，他们没有时间一点点修炼，调整自身频率接受高维信号。
    既然世间是虚假的，那一切都成了可以利用的，无论是金钱、资产、知识、技术、巫术，亦或是生命，都是他们飞升路上的消耗品。
    一切为了飞升。
    他们这群人组成了新的组织，叫阿卑利。
    第80章
    阿卑利……
    黎白安脑中忽然闪过一艘断裂破损、布满铁锈、满是藤壶的蒸汽船。
    蒸汽船？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不待她仔细回忆，齐千里忽然出声道：“阿卑利是某种古语的发音，代表飞升。”
    据黎白安所知，飞升这个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就是天庭号会定期考察人类，选择一些心性豁达、性格稳定、本性善良的虚拟灵魂，下载到天庭号的人造躯体中。
    这些人造躯体随着与灵魂的不断磨合，形成独特的遗传因子，几十年后与天庭号上的原住民神明们所差无几。
    杨戬的父亲就是偷偷被他母亲用这种方式带到天庭号的废弃船舱上，两人生下了杨戬和杨婵。
    杨婵后来也喜欢上了一个虚拟人类，她想用母亲的方法不成——系统的漏洞早就被升级修补了，就干脆去虚拟世界生活了。
    哪吒更惨一点，他是因为家里的事情逃到虚拟世界，然后肉身被毁，几经波折，被重新下载回一具人造躯体中，当然他那具躯体和普通飞升的虚拟人类拥有的不同，是根据他原有的遗传因子克隆出来的。
    现在，这群发现世界真相一角的人类们，妄图打破神明们定下的飞升规则，完全凭借自己的心愿飞升，为此不择手段。
    黎白安不知该佩服他们的勇气，还是哀叹他们的愚蠢。
    以他们的能力升到高维后，没有实质改变，还是一串数据，依旧会面临被高维碾压的境地。
    没有了解全部真相，就无法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躯体，到了天庭号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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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求知、探询都是好事，但是他们破解副本，无论是为了得到道具还是通过副本寻找飞升的办法，都不应该罔顾他人的生命。除了这次抓来许多孩子替他们试副本规则，他们为了飞升，还举行过多次活人祭祀、人体实验之类的事情。”蓝珀摇头道。
    黎白安太阳穴一阵抽痛，脑中又闪过几个奇怪的画面。
    她和罗剑坐在某家咖啡厅的二楼，对着一张港口轮船离港的时间表，比对出一艘再没回港的船……那艘船上的人下班后走在蓝天白云下的海岸边，以巨大的考察船为背景，比着剪刀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些是她的记忆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脑海里只留下这些片段画面？
    她忽然想到进入副本前，齐千里在她家隔壁和她说的那番话——“既然你提到过我的记忆被清除了，那么记忆是可以改动的”。
    黎白安心中警铃大作，不断观照自己的过程中她竟然发现了自身的漏洞。
    但现在还处于副本之中，她没有闲暇多想，蓝珀继续说道：
    “辛格是阿卑利组织中的高层人员，通过他的叙述，我认为他们中间没有来自高维的灵魂，甚至排斥这类人。阿卑利是纯粹人类觉醒的聚集体，是缺乏正确指引的邪|教。”
    “那就不能放任他们。对了，这个副本既然没人离开过，他们怎么知道副本中时间增速的事，从而选择抓来孩子？”黎白安问道。
    “应该是有道具，类似格桑的传音镜，辛格不肯多说。”
    “阿卑利经营了这么多年，早在副本降临前他们就一直在寻找世界漏洞，制作出来点什么也算正常。无所谓了，他们只要不是帮着主视角就行，如果他们得手了，副本的出口也会打开，到时候大家可以先离开。”黎白安说。
    蓝珀的怒火平息了一些，“对，离开副本再找他们算账不迟。”
    齐千里这时比较冷静，各种手段残忍的犯罪分子他已经见多了。
    朱蒂听了半天，听得云里雾里，一句话也没能插进去，最后表态道：“对嘛，先别管他们是什么组织，离开副本再说。里世界的入口，你们有消息了吗？”
    黎白安一指困住阿什拉夫的西厢，“消息在那。”
    辛格所在的组织虽然诡异残忍，但他本人是个低战斗力的普通人，由朱蒂一人看守足够。
    蓝珀这段时间常与王陵一起，对她身上的变化比较了解，和黎白安、齐千里一起去审讯阿什拉夫，搞清王陵身体异常的问题。
    自从他们在祥宁巷时提到了异种，阿什拉夫看待他们的目光就不再那么轻蔑了，反而多了警惕和防备。
    黎白安不在乎阿什拉夫怎么看，把他带回来就是为了副本快结束时好动手，如果副本规则里不允许游客互相伤害这一项，阿什拉夫早就脑袋搬家了。
    她和齐千里摆弄着从祥宁巷院子里带回来的仪器，毫不顾忌地当着阿什拉夫面讨论，“这应该是个探测器。”
    齐千里拿来他们这两天陆续搬来的蓄电池，把电池和仪器连接上，然后打开开关，转动旋钮调试。
    阿什拉夫看着齐千里的操作，渐渐挺直了后背。
    模样和扫雷器差不多的仪器终于亮起了绿灯，齐千里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信号区别很弱，不过把范围扩大至永安城的话应该能探测出里世界的入口。”
    阿什拉夫瞪圆了眼睛。
    黎白安扯下阿什拉夫嘴里的衣襟，“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什拉夫反而抿上嘴，半晌后说：“你们就算知道里世界的存在，找到了入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你们会一年年的耗在这里，直到比我还老。”
    “还真是，说起来你比这里谁的年龄都大，竟然一直没有变化。”黎白安感叹道，“用其他人做实验还不够，你还要自己上阵吗？”
    阿什拉夫喋喋怪笑，并不回答。
    这是外面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门响，离门最近的黎白安推开一道门缝，于此同时蓝珀抄起从青台阁武器库里拿的弓箭对准门口，齐千里则抽出唐横刀架在阿什拉夫的脖子上。
    对面朱蒂也不明所以地推开了门。
    “朱蒂回去。”黎白安边说，边走出了西厢。
    朱蒂立刻回到东厢，却也开了一道门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花又大又密，扑扑簌簌地落到瓦片和地面，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黎白安走出几步，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根源。
    “无事。”她院子里喊了一声，先让两边的同伴放松。
    自己走到正屋前，扶起艰难爬到外面楼梯上的王陵，“怎么出来了？”
    王陵不复上一个副本中的青春美貌，白发干枯稀疏，嗓子嘶哑地说：“你们抓到他了。”
    黎白安轻轻一点头。
    “我要、咳咳、我要见他！”王陵激动道。
    黎白安拍着她的后背，“没问题，但是你要先平复下来，你现在的状态太伤身。”
    “终于可以报仇了！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他。虽然是他把我创造出来，但是王癸的痛苦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王癸，王癸也是我。”王陵声嘶力竭地说着，根本没把黎白安的话听进去。
    她只好强按着王陵坐在楼梯上，直到她的气喘匀了，和她约法三章，一会儿见到阿什拉夫不能激动、不能动手、不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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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王陵已经累得加气得头晕，对她说的每一句都安静点头。
    她这才拉起王陵，扶着她走进西厢。
    王陵的模样变化巨大，黎白安本还想用一些心理战术来进一步给阿什拉夫制造压迫感，让他一点点意识到他的仇人在向他寻仇，而他已经落入圈套。
    结果王陵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迸发出超越体能的速度，嗷呜一声嚎叫直扑向阿什拉夫，奔着他的喉管一口咬下去。
    王陵已经没力气了，齐千里立刻把她拉开了，阿什拉夫的脖子虽然出了些血，但没有被咬断气管，顶多是点皮外伤，因而没有触发副本的惩罚。
    王陵的疯狂比什么威胁都管用，阿什拉夫自从被他们抓住后第一次目光可见的慌乱起来。
    就是黎白安之前的劝阻全白说了。
    “这是什么，你们养了什么！”阿什拉夫怪叫道，他拼命地想往后躲，但是绳子绑得很紧，他连挪动位置的空间都没有。
    “阿什拉夫，你不认识她了吗？”蓝珀冷笑道，“她是王陵。”
    阿什拉夫像见了鬼一样瞪大双眼，目光却不敢直视王陵，而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游走。
    王陵这一招猛扑也耗尽了自己的气力，被黎白安扶到床上，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
    “后面交给我们。”黎白安再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走到阿什拉夫面前，懒得再与他周旋，“阿什拉夫，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你当年的人造人实验是如何进行的，但也不难猜到一些，为什么王陵在外面多年没有老去，一进入副本就被打回原形，而你却不会。我想你在王陵身上用了异种的组织结构或者血液成分吧，异种在抗衰老方面远比人类要强，但是这个副本恰好是异种的聚集地，副本对于时间的计算标准自有一套，王陵身上的异种之血恐怕抵消不了副本的算法，所以王陵进入副本后抗衰老的能力失效了。”
    阿什拉夫没有反驳，嘴硬道：“那又怎么样，一个失败品，是年轻还是衰老都没有意义。”
    “哦？你不做样本回收和分析吗，这么不专业的态度可不像是个科学家。”
    阿什拉夫要开口辩驳，黎白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至于你，我记得王陵说过，阿什拉夫在制作出她之后还要制作更加完美的王癸，那个实验有没有成功暂且不提，这说明阿什拉夫不会放弃人体实验。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对人体实验的迷恋是因为有一天他要用在自己身上，比如制造出一个不会衰老的自己？”
    蓝珀和齐千里同时看向“阿什拉夫”。
    他们没有接受王癸的请求，对阿什拉夫的事情不像黎白安考虑得那么多，不过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们也明白了黎白安的意思。
    “原来他也是人造人。”蓝珀感叹道。
    “看来阿什拉夫改良了异种血液的应用，骗过了副本，或者，”齐千里顿了顿，“或者他的实验实在这里完成的。”
    黎白安赞同地点头，“从情报来看，阿什拉夫进入副本是偶然或者被抓捕不得不躲进来，他没有道理进入一个逃脱率几乎为0且科技落后的副本世界。他一定是感知到了这里有异种大量聚集，又知道副本有规则束缚，才冒险进来。他进来后很快意识到时间流逝的迅速，不得不开展对自己进行人体实验。至于异种的材料，只要掌握了出入方法，这里多得是。”
    阿什拉夫沉默半晌，终于冷笑道：“那些家伙和人不一样，他们死后会把自己变卖，像材料一样卖出去。那个地方比你们想象得还要诡异，不可能有离开副本的出口。”
    “你是怎么进去的？”齐千里问。
    阿什拉夫握着最后这张牌，阴险的笑了，“你们不是抢走了我的探测器吗，去找吧，在老死前找到算你们的本事。”
    “我们本来也没觉得你会说，”黎白安转头对齐千里说，“去那几个关键的位置测一下，对了，法门寺可以排除了。”
    “等等，”阿什拉夫第一次主动叫住他们，“你确定法门寺不是？”
    黎白安笑了笑，“恰恰相反，法门寺是入口，但不是人走的入口，你之前是从法门寺进去的？付出了不少小的代价吧，我想不然你不会来不及强化这具人造躯体，造成一个同样虚弱的自己。”
    阿什拉夫被说到痛处，暗自咬牙，这具未进化躯体同样代表着他科学实验的不完美。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这具躯体应该见过头脑与力量，成为超越人类极限的存在，而现在他只来得及“复制”了自己，运动神经和身体力量没有来得及加强。
    “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入口在哪里吗？你就没有过怀疑吗，你的研究精神去哪里了，阿什拉夫？”
    阿什拉夫梗着脖子，气喘吁吁道：“你去测量法门寺，你会明白的！”
    黎白安挑起笑容，摇头道：“我有比仪器更可靠的消息来源，我什至可以告诉你法门寺是如何运作的，怎么样要不要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阿什拉夫盯着黎白安，他不善于掩饰情绪的目光中已经露出对真相的渴望。
    “你想诱导我们去法门寺来拖延时间，同时让我们付出代价，证明你知道法门寺的那条通道存在问题。有了问题，答案在哪里，我猜你不会停止探索。我告诉你法门寺通路的用途，你告诉我对真正通往里世界方式的猜测。”黎白安说。
    阿什拉夫此时甚至顾不上自己未来的命运，巨大的好奇心笼罩着他，为了答案，他冲动地付出了一切：“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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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第81章
    在齐千里调查元帅府惨案，蓝珀抓住阿卑利组织马脚，罗剑和朱蒂关注的叶敏敏的时候，黎白安救出了被困在法门寺的艾普西龙。
    艾普西龙凭借宙斯之躯的能力，变幻成寺内的一位僧人，混进法门寺中打探情报，他的变身效果只能持续两天。
    两天后，黎白安没有等来艾普西龙的消息，只好自己去法门寺找他。
    令她意外的是，法门寺竟然闭门谢客。
    一扇门挡不住她，黎白安找了一处避人耳目的矮墙，扒在墙边见里面空无一人，纵身翻了进去。
    往日供香客礼拜的各间大殿门窗紧闭，偌大院子竟没有一位僧人看守。
    后院僧房里也没有人在，黎白安进去找了一身僧袍和一顶僧帽穿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扎眼。
    这法门寺就这么大，僧人们还能去哪里？
    她沿着僧房继续向里走，原本僧房处已经是香客止步，更深处的位置只有法门寺的僧人才知晓。
    黎白安沿着铺着石板路的甬道一路向前，周遭那种空间扭曲的不平衡感席卷全身，让她意识到前方正在发生不祥之事。
    果然，在法门寺最后方，在数十颗高大槐树围绕之下，有一座古拙的大殿。
    远远便能感觉到大殿里聚拢了众多人，人的气息和异种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庞大、杂乱、摄人心魂。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黎白安贴着古拙大殿的窗沿，听着里面嗡嗡的念经声。
    她进入这个世界有段时间了，基本能分辨不同经文的含义，现在他们念的这种她从来听过。
    不知道伴随着经文，室内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她很想看一看里面的场景，但她不能捅破这扇纸窗，因为此时外面天亮，而殿内黑暗，捅破纸窗会让光一下子照射进去，无异于在电影院里打开手电。
    黎白安退后几步，琢磨着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
    “噗嘶噗嘶。”
    这是人的声音，有人在叫她？
    黎白安四下寻找，见不远处槐树树荫下冒出一个锃亮的光头，仔细一看，竟然是剃了头的罗剑！
    罗剑怎么会在这？
    黎白安稍愣，旋即想明白了，飞身过去，一起躲到树荫下。
    “你怎么没去找我，艾普西龙？”黎白安问道。
    “事情出了些状况，但是收获不算太差。”艾普西龙微笑道。
    两天前，他在黎白安的授意下变化成一个僧人的样子进入法门寺。
    他作为最先进的人工智能，可以通过读取对方的面部表情来判断对话走势，因而即使在不了解原身的情况下，依旧顺利混入其中。
    他仔细思考过后，没有说城南那家人不需要念经超度，只是说因为香火钱不够，减少了念经的时间，这也正好能用来解释他在寺里暗访打探消息的空白时间。
    他很快得知法门寺要在之后闭寺举行某个仪式，这很可能是黎白安想了解的关键。但这个世界没有网络，他无法提前通知她。
    更糟糕的是，他进入法门寺的第二天原身竟然提前回来了，并且还带回来了城南那家去世者的尸首，说是家属同意在寺庙火化供奉。
    万幸他的理由没有和事实变化产生巨大的相悖，原身回来后没有被质疑，也没有人发现其中两天被其他人代替了。
    但是艾普西龙不能再“名正言顺”地留在法门寺。
    眼看着神秘仪式就要举行，他不想放弃即将到手的情报。
    于是他白天躲在杂货间里，晚上躲在斋堂里，混过了变身时限。
    “为什么变成罗剑的样子？”黎白安好奇地问。
    “和你穿这身僧袍一样。”艾普西龙说。
    罗剑虽然不是法门寺里的人，但他年纪与寺里的年轻僧人相仿，本身眉目清秀，剃了光头依旧面善，不会引人警惕。
    “但是进不去大殿，他们这次对人员的核查非常严格。所有僧人都在殿上，陌生面孔很容易被拆穿。”艾普西龙说，“幸好这里还有一个'观测点'。”
    艾普西龙爬到大殿上方的树枝上，在下方找到一片碎瓦，这里因为在树荫下，不会有大量光泄入，他就从这里观察大殿内的情况，还发现了潜入进来的黎白安。
    两人同时通过这一本书大小的空隙向内窥探，只见昏暗的大殿内，有一尊带着巨大头冠的神像，神像前有几个面色惨白的人躺在铺了白布的地上。
    这是请神医治吗？
    “最左边的那具，是城南那户的死者。”艾普西龙解释道。
    原来都是尸体。
    殿内诵念声不断，烟火缭绕中隐约可见神像四周的阵法，空间扭曲的幅度不断增大。
    僧人们感受到了里世界的力量，前排诵念的僧人甚至无法支撑诵念，跪倒在地上，后排的僧人便上前一步继续诵念。
    信奉邪神的僧人们像是一批批消耗品，倒下一批再补上一批，确保诵念不停。
    终于，神像内部传来一阵回应般的轰鸣。
    他们看不清就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空间加剧扭曲的不适甚至传到了他们这里。
    黎白安立刻将脑频调整到异种频率，艾普西龙也做出适应性改变，受到的影响不算太大。
    据他们观察，神像脚部似乎打开了一扇门，门内伸出六七只手臂，拉住了白布之上的尸体，一点点将尸体拽入神像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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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直到所有尸体都进入神像，神像的门关闭，剩下的少半神智尚存的僧人停止诵念，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大殿，在院落里休息片刻后，将倒下的同门背回僧房。
    黎白安将艾普西龙收入手表，趁乱离开。
    “法门寺的入口不是留给活人的。那是向里世界的献祭祭坛，走那扇门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如果尸体不够，僧人们或许也要为祭品发愁，你之前是不是被拉去献祭了？”黎白安问。
    阿什拉夫神情复杂，“那时我很虚弱，处于昏迷状态，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法门寺经历了什么。”然后他看向黎白安，“你遵守了承诺，我也不会骗你。你用带着探测仪去元帅府，能找到一处反应最强烈的地方，那里就是入口出现的地方。至于入口如何出现，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但是我能给你们一些线索，你们知不知道元帅府当年是怎么败在瑞王府手中的？”
    说完这句，阿什拉夫就像入定一般再不回答他们的问题。
    三人决定立刻行动，蓝珀留下来看守阿什拉夫，黎白安和齐千里带着探测仪前往元帅府。
    路上齐千里向她说起元帅府和瑞王府的纠纷，“我对这两家的情况了解得比较多，府衙里有详细的资料。虽然那些资料是统一的，显然是经过人为编排的，但是还能透过表象看到当时两府之争的部分真实情况。”
    元帅府和瑞王府这是城中的两大势力，并不是一对死敌，至少在元帅府落败前还是城中的独一无二的最高议事机关，而偌大的元帅府几乎是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全面崩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元帅府的问题大概率出在内部。”齐千里补充道。
    他发现元帅府一直是对瑞王府还有永安城中的贵族都非常警惕的，这体现在两府之间的质子传统上。
    元帅府中有全城最好的学堂，包括瑞王府在内的达官贵人们都要将子弟送到元帅府的学堂中学习，至于他们是出自自愿还是不得已，齐千里认为是后者，尤其是对瑞王府的孩子。
    据记载瑞王府世子年幼时常住元帅府，下了学堂后亦不能回家，被元帅府的孩子们欺负，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贵族孩子的生活，更难以想象元帅府对待质子如此糟糕。这是瑞王府认为元帅府德不配位的原因之一，要求元帅府作出回应，再加上其他事情，最终演变成讨伐元帅府。
    在歼灭元帅府的过程中，自小在元帅府长大的世子在其中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功绩，是他发现了元帅府的武器库，掌握了元帅府中的人员动向。和瑞王府里应外合，在很短的时间内控制了元帅府的所有人。
    “阿什科夫说的原因就是这一点吗？关键在于世子。”
    “但是世子与入口好像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等等，我记得听朱蒂和罗剑提起过，世子可能在生辰那日见过叶敏敏。如果世子在元帅府家长大，那他应该认识叶敏敏。”
    “元帅府落败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他们互相之间应该认识才对。”齐千里点头道。
    黎白安想了想又说：“也不一定，一方面小孩子变化大，另一方面这是在永安城落后保守，男女大防严重。叶敏敏也许听说过这个人，但是没有机会接触到，所以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你这样一说，事情就联系上了。”
    言谈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元帅府外，这次他们带着仪器没有翻墙，而是踢开了一扇脚门，直接走进去。
    元帅府内依旧是焦黑的断臂残垣，外围是半人高的杂草。
    “瑞王府不仅杀了元帅府的所有人，还将他们的房子付之一炬吗？永安城物资匮乏，材料稀少。瑞王府怎么舍得毁了元帅府。”
    “瑞王府不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和得意，而是将元帅府的所有人囚禁在祠堂内，一把火连人带屋一起焚尽。”齐千里说。
    黎白安一愣，“这么残忍。这听起来不像惩罚，更像是……难道这就是祭祀的开始？”
    “很有可能。永安人开始出现失控的症状，也是在这之后。”
    黎白安望着脚下的焦黑，喃喃地说：“他们打开的入口。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打开入口！”
    齐千里惊愕地望向她：“你是说要自焚？这怎么可能，即使是在副本中游客失去生命，也是真的失去生命。”
    “当然，当然。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引火烧身，而是找到点火之后保护自己并打开入口的方法。”黎白安大脑飞速运转，“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地点，也知道了上元节这个特殊时间，还知道了手段之一是需要放火。”
    “但是条件还不够，通往里世界的通行证和自我保护的'免死金牌'还不确定。”齐千里理智地强调着，“或许还有一些东西我们没有找到。比如叶敏敏在这个故事中除了幸存者还有什么身份，世子除了元帅府的质子现在又充当什么角色，亦或者……”
    “亦或者他们两个人之间还存在什么可能性。”黎白安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法门寺中关于无限神的传说吗？但我觉得关键不在于无限神，而在于舍利塔供奉的圣母。为什么要叫做圣母？”
    两人相视一眼，忽然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第82章
    雪下了一晚上，永安城一片银装素裹。
    丽春院像城中的暖炉，带着一股热乎气儿，白天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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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罗剑一个茶水倌，也被排上了夜班。
    他在大堂旁边的茶水间里，揉着眼睛打呵欠。
    忽然看到叶敏敏拉着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来到前门。
    这男子是之前包下叶敏敏的阿影，他们不是怕丽春院的人看到，而是躲着来往的顾客。
    两人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阿影看叶敏敏的神情毫无挑逗之意，两人仿佛都动了真情。
    阿影走后，叶敏敏满眼深情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在门口驻足了许久。
    她回头看到罗剑，毫不避讳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脚步轻快地走上楼去。
    因为怀疑叶敏敏是主视角，罗剑的目光一直追随她。
    昨晚，朱蒂夜深来丽春院找他，告诉他黎白安和齐队长对于叶敏敏的推测。
    “这么说阿影真的是世子？叶敏敏和阿影有世仇？”罗剑惊讶道。
    在他看来瑞王府的世子高高在上，不可能频繁出入丽春院。
    “阿影就算不是世子，也肯定是和主视角有关系的人，黎白安特意来联系我，绝不是空穴来风。”朱蒂严肃道。
    “我知道了。”罗剑连连点头，“我除了盯着她还能做些什么吗？”
    “你盯着他就足够了，记住要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你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任何一点疑虑都不要放过。”
    “明白！”罗剑几乎要给他敬个礼。
    他按照向朱蒂承诺的，一双眼睛几乎长到叶敏敏身上。叶敏敏的心思全扑在阿颖上，没有察觉到罗剑的不对劲，罗剑去他房间里添茶水时，他甚至还高兴的和罗剑讲起了阿颖的好。
    罗剑把他说的话意义都记在心里。
    罗剑是叶敏敏在立春院里唯一说得上话的人，他把罗剑当做弟弟一样信任巨大的秘密在他心中膨胀着，忍不住对罗剑稍稍透露出了一丝，“后天就是上元节了。那一天会有一件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罗剑问。
    叶敏敏不再回答，只是美滋滋地对他露出幸福的笑容，几乎把“私奔”二字贴在脸上。
    罗剑装作不知道，当晚汇报给了朱蒂。
    他们没有立刻收到黎白安的回复，但是黎白安之前告诉过他们抓到了阿什拉夫和神秘组织的人，他们知道那边的情况很忙，没有太担心。
    两人商量如果明天傍晚前还没有收到黎白安的回复，朱莉就翘了晚上的表演，再次冒险回到他们新安置的据点。
    但是到了转天白天，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进展。
    丽春院那条少有人走的小路上，罗剑碰到了再偷偷哭泣的叶敏敏。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没有多做思考在叶敏敏身边蹲下，眼前闪动着恍惚的熟悉感。
    “你是不是感觉有点想吐？”罗剑不禁问道。
    叶敏敏愣愣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这次两人已认识许久，叶敏敏眼中蓄满泪水，没有隐瞒，“罗剑，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让我滚远点！他终于露出真面目了。骗我的，都是骗我的！枉我……”叶敏敏说着猛地捂住了嘴，手紧紧抓着罗剑的衣襟，强忍干呕。
    “你难道怀孕了？”罗剑惊悚道。
    叶敏敏攥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而后她流着泪推开罗剑，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卧室。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长久隐瞒？
    在上一个轮回中，叶敏敏的孩子最终如何了，叶敏敏最后又被怎样处置了？他们并不了解。
    这或许就是没有找到的那块拼图。
    罗剑飞快跑到大堂，半路上摔了个狗啃泥，最近他总觉得自己的肢体不协调。但此时他感觉不到痛，立刻爬起来继续跑，几乎要冲上街，被护院拦了下来。他在茶水间焦急地等待朱蒂到来，一看到朱蒂立刻迎上去说：“去找老大，告诉她叶敏敏有了阿影的孩子。”
    朱蒂目瞪口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但我一会儿还有表演。”
    罗剑一愣。
    朱蒂一拍脑门：“嗨，还什么表演不表演的，明天就是上元节了，故事线又有清零，我现在就去找她。你也别管那些管事妈妈了，只要不被他们抓现行，你得想办法熬过这两天，盯紧叶敏敏！”
    “好的！”罗剑揉着膝盖，一边感觉到肩负巨大使命的紧张，一边又为自己有所发现而隐隐兴奋。
    朱蒂拍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保重，扔下琵琶，去新购置的院子找黎白安。
    黎白安这边也有一些进展，蓝珀从“老同事”辛格口中也问出了一些东西。
    阿卑利之所以如此着急进入永安城，是因为他们掌握到了关于飞升的关键情报。
    “这里是异种的聚集地。世人对异种有偏见，认为他们是核爆之后被污染产生的变种，其实不然，我们研究过，在核爆之前异种就已经存在。异种是高纬的手笔，是飞升路上直观的线索。”辛格激动地说。
    想要成为高维，就要接近高维。
    阿卑利的信徒抱着这样的想法，深入副本接近异种。
    当他们在永安城附近探测到大量异种能量，就将攻克永安城副本当做头等大事，一批一批的人前赴后继。
    “主神就在这里，我们离他已经很近了。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吗？难道你们甘心做被人摆布的棋子吗？”
    “你口中的主神是谁？”蓝珀问。
    “鬼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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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蓝珀沉默一秒，这个名字她听过。
    辛格察觉到她的停顿，狂笑道：“你们知道，你们其实是知道的！你们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不敢承认自己不过是渺小的凡人。”
    此时蓝珀已经回想起鬼威这个名字的出处，那是在上一个副本“安宁小区”中，黎白安曾经提过想杀她的其中一方势力将这个名字奉为神明。
    这个鬼威早就盯上了他们。
    蓝珀将这个发现告诉在正屋休息的黎白安，问她对鬼威还有什么了解。
    黎白安头痛地揉揉额角，叹气道：“不知道，莫名其妙恨我的人好像很多。鬼威大概如同咱俩认识的那个副本里的捣蛋鬼，也想利用副本的条件达到什么个人目的吧。”
    砰。
    基地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
    朱蒂气喘吁吁的跑来，拉着黎白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叶敏敏、叶敏敏他怀孕了，孩子、孩子是阿影的。”
    孩子这个变量从来没有在他们推测中。
    “难道这个孩子是主视角？”蓝珀立刻联想道。
    齐千里摇头道：“叶敏敏和阿影是在副本进行中认识的，在此之前孩子并不存在。这就产生了副本的悖论，副本存在没有主视角的真空阶段，除非……”
    “除非真正的主视角一直在里世界。”黎白安说。
    “嗨呀，现在先别管里世界、表世界了。关键人物反正不是叶敏敏就是她的孩子，要不要先把他们绑过来？”朱蒂干脆地问。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黎白安看向齐千里。
    丽春院不欢迎女宾，齐千里去事半功倍。
    齐千里点点头，没有那么多顾忌，眼下完成副本任务是第一位。
    “今晚行动，争取在上元之前控制住叶敏敏。”齐千里说。
    “上元……明天就是上元了，难道是我们的最后期限了？”朱蒂问。
    “倒不至于最后期限，但是如果再等一轮，王陵和齐队长的部下恐怕熬不过去了。”蓝珀对她解释道。
    当夜，齐千里作为客人光明正大的走进立春院，他点名要叶敏敏。管事妈妈抱歉地告诉他叶敏敏已有所属，不接待其他客人。
    齐千里坚持要见叶敏敏，只是希望一睹美人风采。
    管事妈妈为难起来，她贪恋齐千里拿出来的银子，又生怕得罪了那位包下叶敏敏的同样有钱的客人。
    管事妈妈纠结一会儿，最终狠下心来拒绝道：“客人，请您理解，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齐千里只好选了一个房间在叶敏敏旁边的姑娘，这下管事妈妈没有任何阻拦，痛快地帮他安排离叶敏敏房间最近的姑娘，成全他的心意。
    2楼的卧房里，齐千里丢下那个娇滴滴的姑娘，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往叶敏敏房间的方向走去，里面没点灯，也没有人呼吸的声音，叶敏敏不在房间。
    他遂下到一楼，寻找与罗剑会合的机会，并且观察叶敏敏的所在。
    打更的声音不期然从窗外传来。
    子时已过，上元到了。
    一个个莺歌燕舞的姑娘从他面前闪现，幻想着从他身上再捞一笔，齐千里有点焦急地避开她们，忽然发现一个着急忙慌的身影。
    他一把拉住对方，开门见山的问：“叶敏敏呢？”
    急得满头是汗的罗剑忽然看到了希望，“齐队长，叶敏敏不见了，突然就不见了，我一直盯着他呢。”
    “先稳住，她是在哪里不见了？”
    “就在那条小道上。丽春院有一条从前楼通向后院的小路，比较偏僻，平时没有人去，我在那儿遇到过她好几次。她这两天心情时好时坏，我只要有空就跟着她。但是刚才她忽然就从那条小路消失了，就在我眼前，人一下子就没了。”罗剑惊慌道，“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情节，但是我没有抓住机会？”
    齐千里略作思考，“你先不要自责。刚才窗外有打更的声音，说明现在已经是上元日。你所看到的忽然消失，应该是因为上元之日的特殊，叶敏敏应该进入到了新的阶段。冷静下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她。”
    他俩正说着，朱蒂的表演已经结束，从不远处地房间中走出来，状似无意地朝他们靠拢。
    “叶敏敏部分不见了，通知黎白安还有我的部下，让所有人在全城搜索叶敏敏。”齐千里递给朱蒂一个信号弹。
    朱蒂接过信号弹，坚定地点点头，顾不得管事妈妈在身后催促她去进行下一场表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丽春院。
    成败或许就在今日。
    黎白安一直在丽春院外徘徊，看到齐千里的信号弹升入空中，大步朝门口走去，迎面撞上赶来的朱蒂。
    听闻朱蒂说明情况，黎白安的目光也冷不下来。
    “告诉大家，看到叶敏敏就动手。”
    朱蒂微怔，黎白安从来是副本规则的坚定支持者，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叶敏敏是主视角的绝对证据，她就要行动？
    “你说的动手是杀掉她？”
    “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们已经等不起了。”
    第83章
    寻找捕杀叶敏敏的命令一传开，潜伏在永安城里的游客们便忙碌起来。
    这些人有的是和齐千里、黎白安一同进来的队友，也有他们在这几日中发展成盟友的其他游客。
    格桑学不上了，他找到覃易，拉着他全永安城排查。北光司也放下了瑞王府的所有工作，并且想办法搭救出还在府衙地牢里的丁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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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黎白安也不再一味谨慎为上，趁护院不注意翻进丽春院的后院，躲避着院内的管事妈妈，混迹在客人和姑娘中，然后窜上房梁，在丽春院内部寻找叶敏敏。
    在罗剑发现叶敏敏不见之前，丽春院的大小出口已经都安排了他们的人。如果叶敏敏被人强迫带走，一定会被他们发现。
    现在看来，叶敏敏极大可能还没有离开丽春院。
    她刚才和齐千里打了一个照面，彼时她潜伏在屋梁之上，齐千里正忙着从其他姑娘那里套话。
    两人只对视了一个眼神，示意各自安好且没有新的情报，然后各忙各的去了。
    他们两人对丽春院的院落结构不够熟悉，在摸索地形上花了不少时间，最后第一个有所突破的还是罗剑。
    丽春院有几个不允许随意进出的地方，据说是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小厮、护院和姑娘们的。罗剑一直不敢靠近，因为一旦被发现，他很可能无法活着走出丽春院。
    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趁着四下没人，挨个拉门进去看一眼，到了最后一个地方，他看到一条漆黑一片的地道，于是深吸口气，偷偷潜入那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的地面上布着点点暗红色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腥臭的气息。
    通道两侧是一个个像监狱大门一样血迹斑斑的木门，门边裹着铁皮，门上钉着横木，门中间偏上的地方有一扇一掌大小的观察窗。
    他悄悄推开一扇，里面生锈的刑具令他胆寒。
    不知是不是恐惧作祟，他感觉到自己的肢体越来越不协调，几乎是拖着一条腿，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门。
    有时会在门后看到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人影，他不确定那些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不过他们在看见光亮时，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叶敏敏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剑想冲上去扶起她，又刹住脚步，几经犹豫，他终于狠狠心，离开私牢朝地面跑去。
    他不能破坏叶敏敏的状态，以免他去叫人的空档里有人来查看，提前发现有人进来过，打草惊蛇。即使他觉得叶敏敏真的很惨，很需要帮助。
    罗剑含着眼泪跑回大堂，无助地寻找朋友们的身影。
    “罗剑。”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条手臂，顺着手臂向上看，看到了倒挂在房梁上的黎白安。
    如果不是黎白安及时抵住他的衣领，他差点脚下一软，被这颗倒着的脑袋吓得跪下去。
    黎白安示意她噤声，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厢房。罗剑却连连摇头，带着她回到了充满私牢的通道里。
    黎白安这时也懂了，他们今天晚上发动了这么多人要找的就在这，叶敏敏现在就在他们眼前。
    推开那间牢房的门，黎白安顺手抄起放在旁边的类似铁鍁的刑具，他们来的目的就是结果叶敏敏。
    如果她不是主视角，那黎白安至少帮他们排除了一个选项。
    至于副本的惩罚，她已经不太在乎了。
    如果她因此而死去回到高维，正好查一查启动“人生支线”项目前天庭号高层决定了什么，在副本的应用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黎白安走到叶铭铭身边，她握紧铁釺，在叶敏敏身边蹲下。
    她要伸手捂住叶敏敏的嘴，然后用铁釺贯穿她的心脏，以免她受伤是因疼痛而呼救以及大量血液飞溅。
    但是她的手放到叶敏敏鼻下就发现，叶敏敏已经没了呼吸。
    她的手下移按住叶敏敏脖颈，确认颈动脉也不再跳动。
    “老大，我们真的要动手吗？叶敏敏不是个坏人。”罗剑心中不忍道。
    “不用动手了，她已经死了。”黎白安将铁釺放回原处，示意罗剑跟着她离开这里。
    但他们走到通道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黎白安带着罗剑躲到身旁的空牢房里，从门上的窗子向外打量。
    管事妈妈带着四个小厮走到关叶敏敏的牢房前，抱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一甩头对小厮们说：“去打开门，把人抬出来。”
    小厮们没有犹豫，看来在丽春院闹出人命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等等，”管事妈妈突然说，“你去仓库把那个棺材抬出来，这是叶家留给她的，叶家的东西晦气，我不占死人的便宜，把她放到棺材里下葬。 ”
    不多时小厮们搬来一口上等金丝楠木棺材，他们把叶敏敏放到里面，抬着棺材去别的地方。
    等人走干净，两人才从空牢房里出来。
    罗剑回过味儿来，挠着头问：“主视角已经死了，这副本好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主视角要么另有其人，要么叶敏敏还没死透。”黎白安说。
    她刚才虽然已经摸到叶敏敏没有脉搏，但人体十分神奇，她不能确定叶敏敏是否完全死亡。
    黎白安有点后悔没有趁刚才补一下，她毕竟不是职业杀手，即使拿出了狠心和决断，对于灭口这种事还是不够熟练。
    两人离开通道，罗剑这时走路都有一些吃力。
    黎白安知道，因为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是去科技化，科技文明很落后，所以罗剑移植的脑芯片的弱电流受到副本磁场影响缺少动力，影响了身体的运作。
    罗剑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并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阿什拉夫研制的那些仪器还没有高精端到这个程度，无法帮上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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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黎白安没有再提这个问题，只是放慢了脚步，让罗剑跟得不至于太吃力。
    他们找人的活动还没有结束，只是从单纯寻找叶敏敏，改为寻找叶敏敏的尸体和其他潜在的主视角，包括瑞王府的世子，还有那个神秘的阿影。
    上元这一天的事情多，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晚上。
    王陵、覃易、丁文杰三人都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只剩一口气吊着，看样子是撑不过今晚。
    朱蒂和蓝珀先将他们送到元帅府的废宅，其他人还在丽春院盯梢。
    晚上，中心街热闹起来，永安人都来丽春院前门这几条街逛庙会，其他街道上便冷静起来。
    一支送葬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丽春院。
    这条消息很快被送到黎白安和齐千里处。
    两人跟着送葬队伍来到郊外，眼看天上下起雨，浇跑了丽春院的小厮们。
    黎白安和齐千里等他们走后立刻围了上去，用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铁鍁铲开坟包，撬开棺材。
    叶敏敏美丽的面庞毫无血色，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一种安详且妖艳的魅力。
    黎白安再次伸手去摸她的脉搏，依旧没有跳动的痕迹。
    但是就在这时，叶敏敏的腹部剧烈蠕动。
    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
    黎白安想伸手去抚摸，齐千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希望她不要莽撞。
    就在下一秒，叶敏敏的腹部喷出一股黑血，一双小手扒开她的肚皮伸了出来。
    孩子还活着。
    在死人的腹部挣扎着。
    黎白安将铁鍁的木柄递到小孩手中，小孩就以此为抓手，将自己从叶敏敏的腹部拉了出来。
    是个男孩。
    是个仅有一只眼睛的男孩。
    那只眼睛横在脸孔中间，在啼哭声中闭成一道缝隙。
    除了怪异的眼睛，黎白安还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异种的气息。
    更奇怪的是他的人皮之下并没有藏着一只异种，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异种。
    黎白安之前从没见过这个型号的异种。
    她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男孩身上。
    齐千里再次拦住她，在大雨中说：“杀掉他。”
    但这次黎白安没有停下，执意带上男孩，“去元帅府，他就是我们没找到的那块拼图。”
    越靠近城区雨越小，两人间安静下来。
    回去的路上齐千里问：“你觉得他不是主视角？”
    “我觉得表世界中没有人是主视角，他们都是通向里世界的通行证。这个孩子身上有异种的气息，却不是披着人皮的异种。我现在有点理解阿卑利那个组织的心情，我也非常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千里略作思考，恍然点头。
    对呀，这个孩子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当年叶家人用生命打开里世界的通路，现在的叶家人只剩下这孩子一个。
    他们来到元帅府，这个副本中所有的盟友都已在此集合。
    “各位，根据现有情报，我们推测出进入里世界的方法是当年元帅府众人点燃自己，打开了两个世界的通路。现在我们已经找到叶家血脉的后人，掌握了连通里世界的方法。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只能放手一搏。”齐千里说。
    他转头看向三个已经奄奄一息的老者，“叶家后人只有一人，献祭只能做一次。丁文杰、王陵和覃易，跟我们一起进去。”
    献祭仪式有失败的可能，这不需要齐千里多说。这三人快要油尽灯枯，不管是成是败，他们都已经没有选择。
    “队长，让我先去！”
    “是啊队长，您还可以再等下一个轮回。到时候提前把叶敏敏抓来，我们就有了叶敏敏和这个小孩两个祭品，不就可以举行两次献祭，更为保险。”
    “队长，这三个兄弟交给我，我会拼尽全力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齐千里的部下们希望他不要以身犯险，但是他并不想做用部下们的生命做赌注。
    “你是要去的吧。”齐千里用已经知晓答案的语气问黎白安。
    “嗯。”
    “好，我会跟你一起。”
    齐千里和黎白安小声说完，转身看向部下们，“我们这些人中，只有我和黎顾问有进入里世界的经验，这次行动除了要找到出口，还要肩负三个脆弱的生命。我们必须用最有优势的队形来应对问题，我不在的情况下你们听副队长北光司的指挥。出口出现后，你们要斩杀阿什拉夫，带着辛格一起逃离副本。”辛格知道很多阿卑利的秘密，还有用处。
    他用发布命令的语气，毋庸置疑地说道。
    他的部下们只能敬礼说“是”。
    黎白安走到格桑面前，“你拿好传音镜，不要与朱蒂、罗剑和北光司分开。”
    格桑拍着胸脯说：“老大，交给我吧。”
    黎白安转头嘱咐朱蒂，“不要和罗剑分开。”再拜托蓝珀，“请多关照他们。”
    “当然，我虽然还没有入职你的公司，但与这几位都是朋友，一同经历过副本，也算是共度生死了。而且他们也都不是新人了，你就放心吧。”蓝珀微笑道。
    黎白安颔首，又看向北光司，做了一个手掌向下的斩杀动作，北光司心领神会，扫了一样被绑得结实、跪在地上的阿什拉夫，向她点头示意放心。
    黎白安该嘱咐的都嘱咐了，走回废墟中那片最焦黑的地方，将王陵也搬到此处，这时王陵几乎已经没有神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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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齐千里则将丁文杰和覃易抱到王陵身边，让三人靠在一起，然后站在在焦黑之地上与黎白安相对的另一边，开始诵念反咒。
    与此同时，黎白安打着火折，火折在空中抛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将火苗引到焦朽的废墟上。
    炽热的火舌很快连成一片，汹涌的热浪再次淹没了元帅府的废墟。
    第84章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元帅府的光景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火焰中的5人眼前闪过。
    曾经少男少女的朗朗读书声、府中众人的欢声笑语、节日庆典时的热闹繁荣，都借着火势出现在他们面前。
    黎白安能感觉到温度在攀升，炽热的火舌舔舐着空气中的水分，劈劈剥剥的燃烧声让□□本能地想要退却。
    但紧接着火焰变得温凉，高温褪去，眼前的红光变得多彩起来，元帅府的场景重新浮现在眼前。
    那些破败焦黑的建筑仿佛发生了逆转，他们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复古的亭台楼阁、精致的通幽曲径。
    头顶的天空一片浓黑，府中各处点着灯火，将四周照得犹如白昼。来往的异种很多，他们似乎是这府中的杂役，忙忙碌碌，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齐千里残留念反咒后的影响，一只的手还在揉额角，看起来十分疲惫。
    而三个苍老虚弱的人瞬间长出一口气，仿佛压在胸口的石块被移开了
    里世界的负极能量似乎延缓了他们的衰老，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他们的体质，他们依旧是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眼神变得明亮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王陵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不顾黎白安的阻拦，疯了似地朝外跑。
    王陵因为体内有异种之血，而且在表世界的大多数事件都处于保护阵法内，体力恢复得最好，再度拥有了少女般的活力。
    齐千里尚未完全恢复，另外两个人需要照顾，里世界的情况诸多未知。黎白安现在不能离开他们，只能任由王陵跑远。
    “此地不能久留。”齐千里吐出口气，说。
    黎白安点点头，扶起覃易，缓过来一些的齐千里扶起丁文杰。
    覃易和丁文杰的情况也比在表世界的时候好了不少，但是远没有王陵那种如脱缰野马般的精气神。
    四人缓缓走出元帅府，身边的异种对他们的行为置若罔闻。
    街上如上元节那日他们所窥见的一般热闹，景色光怪陆离，异种们形态各异。
    “他们看不见我们？”齐千里疑惑地问。
    “不，他们看得到，刚才我们走过来是那几个异种有所避让，只是他们看到的我们不值得奇怪。”黎白安说。
    “看来这是一种副本的保护设定。但副本绝不可能无限期保护我们，要在这层保护消失前……”齐千里话说到一半，不远处有个瘦弱青年忽然指着他们跌倒在地。
    透过他粗糙的人皮，能看出他只有半张脸异种化，是一个类似程素的混血异种。
    黎白安二话不说冲过去先捂上他的嘴，手掌轻击他的后颈，将他打晕，然后回头带着大部队转移到人少的地方。
    里世界的永安城与表世界的布局一致，与他们买下的那个院子相对应的地方附近也没什么人，他们暂时将这里作为新的据点。
    黎白安拍醒瘦弱青年，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们？”
    “你们、你们不是异种，你们是外乡人。我是半个外乡人，所以我能看到你们。”
    “你叫什么名字？”
    “于拙。”黑色卷曲的头发挡住了瘦弱青年的半张脸，他望着齐千里和黎白安，低声说道。
    “于拙，我们需要你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去做，就不会受到伤害。”黎白安说。
    于拙的目光扫向另外两个人，他们虽然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但是眼神很清醒。他在思考，在衡量双方的实力。
    黎白安读出他的眼神，一脚踢断放到角落里一块十来厘米厚的木板。
    于拙咽咽口水，说道：“我想你们是外面进来的游客，我曾经也是游客，是被一个叫阿卑利的组织抓来的，他们拿我们这些孩子做实验。表世界的时间流速非常快，被困在副本中的组织成员等不及了，他们想到的方法是模拟表世界曾经发生的一切。我和另外几个孩子，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应该是副本角色吧，作为叶氏家族的替代品，被扔到元帅府的废墟上，重新当年的情形。他们点着了火，火势很大，旁边还勉强立着的建筑在那场大火中彻底倒塌了。他们应该以为我们已经死了。”
    “但你活了下来，进入到了里世界。”黎白安说。
    “对，这也只是个开始。里世界是永夜，在这里没有时间概念，但这里的环境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人类的精气，等到精气消耗殆尽就会变成人干，会被那些异种看到，然后出现在他们的饭桌上。”于拙脸色阴沉地说。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齐千里问道。他已经从反咒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可以神采奕奕地审问于拙了。
    “我成为了异种。”于拙轻声说。
    他从黑发帘中观察两人的反应，等待预想中的厌恶和鄙夷，但他什么也没有等来。
    齐千里继续问：“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变成了异种？”
    “血液，这里有一种特殊且稀少的血液，我只拥有了一点点，就变成了半个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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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既然那种血液稀少，必然十分珍贵，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星人是如何得到的？”黎白安问。
    于拙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梗着脖子说：“我用同伴的尸体换的。”
    “用的尸体吗？”黎白安意有所指地重复问道。
    于拙坚定道：“是的，我的成长环境比他们都要艰苦，虽然身体比他们瘦弱，但是意志力比他们强。到了里世界后，我衰弱的速度比他们都慢。所以我有机会用他们交换活命的机会。”
    “你在这里多久了？”
    于拙摇头道：“我说过里世界没有时间概念，非要说的话，或许我在这里过了几十年快一百年吧，像是身处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你的同伴在进入里世界后多久死去的？”齐千里问。
    “你是想问精气多久被消耗殆尽吧，据我所知根据体感时间来计算，最长不过24小时。你们看起来是刚进来的，那么你们所说的时间只有这20多个小时了，除非你们像我一样喝下圣血，成为异种或半异种。”
    “你为什么还能保留一半外乡人的身体？”黎白安问。
    于拙苦笑：“因为我没有更多可以交换的东西了，得到的是稀释过上百倍的圣血，只能将我转换到这个地步。”
    “所以你在元帅府附近是寻找刚进来的游客，你在等我们精气散尽，然后拿去换钱。”黎白安陈述道。
    “没错，我不瞒你们。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如果你们是非常有本事的游客，可以弄到更多的圣血，我希望你们看在我曾经告诉你们情报的份上，分我一点，一点点就够。在这里只有成为真正的异种，才有机会出去。”于拙坦诚道。
    “你说的出去是指离开副本吗？”齐千里问。
    于拙点点头，又犹豫地说，“应该是，我也只是听其他人说的，毕竟出去的人没有再回来的。你们可能觉得这是一场骗局，但是能出去的都是非常厉害的异种，据说他们会被其他副本选中成为一个正式角色，当通过考验后会获得真正的自由。如果他们都别骗了，那大家都要处于永恒的绝望中。”
    黎白安微微皱眉。
    于拙说的正是被选中的异种要经历的事情，可异种的筛选是用这种方式吗？当初她的设计可是纯随机啊，与人类进入副本的概率相似。
    现在这种方式有很多寻租的空间，会给某些人创造机会。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剩下就看你们自己了。”于拙两手一摊，淡笑着看向他们。
    这时躺在他们背后的覃易发出一阵□□，覃易进入副本的时间最长，即使里世界延长了他的寿命，他仍然无法恢复到王陵的程度，他的脏器在不断衰竭，嘴唇干燥爆皮，呼吸的声音像拉风箱一样难听。
    “再坚持一下。”黎白安帮他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鼓励道。
    “他们需要照顾，单纯放在这里不行。”齐千里说，他看向邋遢瘦弱的于拙旋即摇了摇头，对黎白安说：“我去找些物资。”
    黎白安拉住他，“光有物资不够，这里太冷了，他们需要一个更舒服的环境，最好还能有人照顾他们……我知道一个地方。”
    于是两人分别背起覃易和丁文杰前往发电巷，如里世界游魂一般的于拙也跟了上来，他们没有阻拦。
    里世界的黎家夫妻都变成了异种，但他们的性格依旧温暖平和，看到受伤的人求助，他们赶忙腾出地方来安置。
    他们中只有黎白安能听懂夫妻俩的对话，但黎白安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她思考片刻，在其他人惊异的目光中，从手表里召唤出艾普西龙和程素。
    “程素，你留下来照顾两个伤员，你能和那对异种夫妻沟通吧，如果有需要去隔壁房间找他们，他们都是很热心的人。”黎白安吩咐道。
    “好的，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程素干脆地答应道。
    “艾普西龙，你应该也不会流失精力，打探消息的工作就拜托你了。我也要搜集情报，会不定期的回到这里，一旦有什么发现，你就回来告诉程素。”
    “明白，如果有紧急的情况我就直接去找你。”艾普西龙说。
    “你能找到我？”黎白安问。
    “准确的说，是我能感知到这块手表的位置。”
    “我明白了，那你不用回这里，有发现直接去找我。”黎白安修改了命令。
    “好的。”艾普西龙欠欠身，第一个离开了院子。
    他的话打开了黎白安的思路，祭祀仪式开始后，他们带在身上的鬼婴就消失了。
    火焰作为通道，将他们五个人和他们身上的物品衣服一起转移过来。
    她从怀里掏出传音镜，镜子也完好无损，她呼叫格桑，很快就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老大，你们还好吗？”
    镜子功能正常。
    “格桑，我们顺利进入里世界了，但是剩下的时间有限，需要你的帮助。你去火焰点燃的地方看一下，鬼婴是否还在那里？”
    “鬼婴已经不在了。但是、但是这里留下了一滩血。你们有人受伤吗？”
    “没有，火焰没有伤害我们，因为我们不是这场仪式的祭品，火焰灼烧的是有叶家血脉的鬼婴……”黎白安沉思道，“格桑，你去找一些吃的药品还有武器，放到有血迹的地方，然后再放一把火。”
    “这是要……”格桑下意识询问，但是他想起老大说过时间不多了，于是硬生生忍下自己的疑问，改口道，“好的，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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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你准备点火前告诉我，等我命令再点燃。”
    “收到。”
    齐千里见黎白安放下镜子，说：“你是觉得祭祀阵法还能再次使用？”
    “嗯，这个世界的东西和外面世界不同，食物和水都可能发生了易变。如果他们能从那个世界传送过来，就算不行对两边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还是要做该做的事。”
    “没错，你觉不觉得这个阵法很像是旧世界清明节时的一种活动。”
    “你是说烧纸吗？”
    “对，里世界代表负极能量，永夜仿佛在暗示着死后世界。”
    “不过，这里也是救活王陵他们的希望，是异种生活的地方，哪怕它真的代表死后世界，也要闯出去。”
    “我们能做的就是向死而生。”齐千里微笑道。
    两人走到院中，望着不远处那座贴满金箔的高高的宫殿，不约而同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到底是什么样的主视角能为这么多异种提供容身之所，甚至能将人类改变成异种。
    之前副本的主视角们好像或多或少都受到过鬼威大人的影响。
    对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又为何构建出这样的副本世界，他想通过这个世界表达什么？
    至少，黎白安现在清楚地知道这位主视角是敌非友，鬼威对这个世界真正的主神抱有彻骨的恨意。
    第85章
    进入里世界后，覃易和丁文杰的身体情况虽然不如王陵那样变化明显，但也在逐渐改善。
    首先是衰老减慢了，这小半天他们的脏器没有进一步衰弱，相反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甚至可以下地走路，也可以一时清醒的表达自己的需求像是要喝水吃东西之类的。
    总之据他们观察，两人像是在经历一场超长时间的回光返照。
    他们将两人交给黎家异种夫妇和程素照顾，换上一身适合夜行的黑衣——原本穿的衣服已经在进入里世界的祭祀过程中被火燎得破碎，然后分别用面纱和围巾遮面，悄无声息地重回元帅府。
    “里世界的元帅府不是空的，而且人来人往还挺热闹。”黎白安感慨道。
    “不管主视角是叶敏敏还是那个孩子，元帅府都是他们的家。即使表世界中变成一片废墟，这里对主视角而言还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齐千里说。
    两人回到他们被传送过来的位置，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盯着那片空地，用传音镜告诉格桑可以点火了。
    眨眼之间，空地上突然冒出两个大箱子。
    他们凑过去一看，里面装的正是交代格桑准备的东西。
    “烧纸可行。”黎白安对镜子说道，意思是告诉格桑他们已经收到东西了，也是为一旦他们失败，上元日后时间重启，为他们再来一次献祭做功课。
    两人各拿一个箱子，抱出元帅府，路上计划先把东西送回发电巷，然后直捣黄龙——去瑞王府踢馆。
    里世界比表世界热闹很多，不只是中心街区有川流不息的异种，整座城市都热闹非凡。
    街道两边的摊贩点着红色的或青蓝色的灯笼卖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
    有那些奇怪的食物，也有一些功能简单的电子产品，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古物。
    两人抱着箱子穿过街市时忍不住左右看看，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趁机对这个世界多了解一点。
    接下来的意外事件发生前，黎白安只是在一个挂着“药”字的摊位前稍微驻足了一下。
    同在这个摊位前的另一个顾客无意中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时间有点长，仿佛让他联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画面。
    下一刻这位顾客忽然脸色巨变，嘴唇血色全无，手指发抖的指之黎白安，用发自心底的颤抖的声音无力地喊着：“啊！啊……是她，她来了。主神来了！”
    最后一声，划破夜市祥和的空气，让街面上所有异种停下脚步，瞪着双眼望了过来。
    在副本的设定中，进入里世界24小时内异种不会认出身边的游客是人类，但不代表他们看不到。
    这一声“主神”拨动了所有异种的神经。
    黎白安愣了愣，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对方认出了她的长相吗，可街市灯光昏暗，她又戴着面纱，对方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呢？
    黎白安对上对方充满彻骨恐惧的目光，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自己做过什么让对方如此惧怕的事情。
    在思考的同时，她从空间格里召唤出仿赛摩托，大咧咧地在街市上一摆，翻身骑上，对齐千里说：“上来。”
    齐千里知道情况危急，将两个箱子放在摩托上，毫不犹豫地坐上后座。
    “抱紧我。”黎白安侧头说。
    齐千里尽力挺直腰背，虚揽住她的腰。
    仿赛摩托银白色光在灯光昏暗的街市上画出一道亮眼的光芒。
    那些回过神来的异种有两种反应，一部分人转身就跑，离是非越远越好；另一部分人像遇到了入侵者，抄起身边能抓在手里的武器，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追来。
    黎白安开足马力，撞飞面前的一切阻碍。
    这道银色的光芒在这古老的旧世界像一道新风，硬杀出一条路来。
    但城里的异种太多了，她无论开到哪里都会被发现。
    “准备跳车。”黎白安对齐千里说。
    “你注意安全。”齐千里立刻明白她的计划，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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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黎白安有意拐进岔路横生的巷子中，在脱离开异种视线的地方稍微放慢速度，齐千里先将两个箱子抛至路旁，然后自己顺势跳下摩托，一个前滚翻泄力，稳稳落地。
    黎白安则头也不回地猛踩油门，继续向前开。
    前行的路上，黎白安慢慢想通了。
    对方之所以认出她来，并不是凭借外表或气馁，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社畜一日”那个副本中，她干掉主视角的方式是使用了“灭世之息”的技能，这个技能的副作用就是会让目睹她杀人的家伙们产生恐惧。
    当时有十来个异种看到了这一幕，好巧不巧，今天碰到的那个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来，那些异种并非副本角色，而是可以在副本中窜梭，属于在异种圈子里比较有地位的那一类。
    不过他们的时间本来就有限，即使被人认出，也没带来太大的麻烦，那些人为了防备她或寻找她一定会有所行动，他们反而能抓到一些机会。
    她大约骑到清台阁附近，基本与追杀她的异种拉开了距离，才熄灭摩托上的灯光，在无人的地方将摩托收回空间格。
    失去了摩托的轰鸣声，这片地方立刻寂静起来。
    她暂时不能回发电巷或者新基地，那要不要直接闯宫殿呢？
    就在思索间，她看到无人的角落有一个小异种探头探脑地朝她望过来。
    “主神大人？”小异种轻声问，声音恬静柔和。
    她应该是个10岁左右的小异种女孩。
    黎白安点了下头。
    女孩朝她招招手。
    黎白安便朝他走了过去。
    女孩等她走近了，低声说：“圣女要见您。”
    黎白安首先联想到的是法门寺内供奉的那尊圣母像。
    不出意外的话，圣母应该是指叶敏敏，无限神很可能是侥幸活下来的鬼婴。
    可既然已经有圣母这个称呼，又为什么要叫圣女呢？
    她们或许不是同一人。
    那么圣女主动来寻找她，应该是善意的吧。
    她跟着女孩七拐八拐走进了一间民宅，她惊讶地发现这里对应着表世界里阿什拉夫居住的祥宁巷。
    如今这间院子被收拾得很干净，门口有几个看似普通，实则眼神警惕的异种在站岗。
    黎白安现在大致能分辨出异种的性别，仔细看去，这里的异种都是女性。
    她跟在女孩身后，无人阻拦地走进院子，两边的异种认出她的气息，虽然没有行礼，但仍会恭敬地垂下眼睛表达尊敬。
    女孩将她带到屋门前便停下脚步，做出请的手势，让她自己进去。
    圣女也好，圣母也罢，不论对方是人还是异种，又能伤她什么？
    黎白安毫无顾虑地推开门，屋内依旧干净整洁，没有她预想中通过香气奇特的熏香或其他乱七八糟的法器，来刻意营造出神秘氛围。
    带着奇怪项链的女孩端坐在迎面的圈椅中，看到黎白安立刻起身，然后停住脚步，让屋内的几个异种先离开，等她们都走远后，才过来郑重地向黎白安鞠上一躬，称呼她为：“主神大人。”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圣女了，她身上有异种的气息，但她的人皮之下并没有蜷缩狰狞的第二幅面孔。
    她走近后，黎白安发现她的项圈是圆环形，上面的图案是一条首尾相接的蛇。
    黎白安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覃星。”
    “是的，您是通过祭祀的方式进来的吧？您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应该是遇到我哥哥了？”覃星那张可爱小巧的面庞上，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露出难掩的欣喜。
    “没错，你哥哥覃易帮助我找到了进入里世界的办法，他也一同进来了，但他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
    覃星激动得双手紧握，“哥哥也进来了！请您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发电巷尽头的那间院子里。”黎白安坦诚相告。
    覃星是覃易的妹妹，而且现在看来并无恶意，对她的态度也很恭敬，应该不是敌人。
    身处里世界，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斟辨选择，必须迅速判断出什么人应该相信，什么人应该斩杀。
    目前，她打算相信覃星。
    “主神大人，请您稍等。一会儿我会告诉您我所知道的一切。”覃星用人类的语言说道。
    覃星从桌子上取出一个白瓷瓶，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在手腕上轻轻发出一道伤口，将伤口流下的血液滴入白瓷瓶中，直到装满大半瓶才停手。
    “我的血不能让人类变成异种，但能稍微延缓副本中人类不断衰老和精气流失的症状。”
    覃星边解释，边将空瓶送到门外，交给一个守卫异种，并报上了发电巷的地址，让她送去给覃易，看着覃易喝下，并把他带过来。守卫出门后，她才重新回到屋中关好门，在伤口上涂药。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和您说，其实我是被绑来的，绑架我的组织叫阿卑利，他们还绑架了好多孩子，是希望我们能寻找到这个副本的逃脱办法。在此之前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副本的传说，但是从来没有进入过，我很快感受到这个副本难度，明白凭借我自己的能力无法离开。我和哥哥相依为命，我猜他大概率会想办法进来找，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出去。于是我一直很留心身边的线索，我们这些一起被扔进来的孩子们都很倔强，不愿意让伤害我们的那些人获得情报，但我们之间会有共享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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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所以你在表示见的几个地方留下的标记。”黎白安看向她的脖颈。
    覃星拿起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没错，就是这个衔尾蛇的标记。这是我独创的，哥哥也见过。来到里世界后他们奉我为圣女，我沿用了这个标记。我留下标记后不久就被阿贝利的人抓住，因为迟迟没有进展，他们想模拟表示界曾经发生过的时间。于是他们抓了叶敏敏，把她扔到元帅府的废墟里，点了一把火，让她重复家族的命运。而我和另外几个孩子被扔到叶敏敏身旁，他们想看一看有游客的加入后，这场导致叶家灭门的处罚会有什么变化。你也是通过这种方法进来的吗？”
    黎白安点头，覃星和于拙应该同一批进入里世界的，又问：“既然你能顺利进入里世界，阿卑利为什么不沿用这种办法？”
    “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还活着，那把火烧得很大，他们或许认为我们和叶敏敏都被烧死了，连尸体都烧干了。”
    “正常焚烧的话，总会留下些什么。”
    “或许他们察觉到了，但是没有人敢再次尝试。毕竟凡是尝试过的人都没有回去。不过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人通过这种方法来到里世界。”覃星继续说，“进入里世界后，我终于能摆脱阿卑利的控制。在这里有一些好心的异种，只要我承诺死后归他所有，他们就会为我提供帮助。”
    “这些异种不提供帮助，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你没有怀疑过他们？”
    如果异种们不提供任何帮助，进入里世界的游客变成人干的几率其实更大。
    “据说是因为如果去世前人类的怨念很深，再做成食物后身体的味道就会改变，那样就卖不上好价钱了。”覃星淡淡一笑，“我的运气比较好，我卖了一条手臂，攒够了'圣血盲盒'的钱。”
    覃星撸开袖子，露出一条苍白长满鳞片的手。
    这条手臂还在，她为什么说卖了？
    黎白安想了想说：“你卖了这条手臂的灵魂。”
    “是的，我卖掉了它属于人的精气。即使我回到表世界，这条手臂也无法恢复，它就永远保持既不是人，也不是异种的诡异状态。”
    “你刚刚说的'圣血盲盒'是什么？”
    覃星迟疑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在这里又有一位神明，是鬼威大人。”
    黎白安点头：“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和无限神有什么关系？”
    “无限神是表示界对他的称呼，这里的人管他叫鬼威大人。不过，他似乎并不赞同您。”覃星委婉道。
    黎白安微笑点头。
    她当然知道鬼威不仅不赞同她，还怕人来暗杀她，甚至追到其他副本。
    “鬼威大人的血有神奇功效，它可以使人类变成异种。里世界会不断蚕食人类的精气，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变成异种，而想要变成异种必须要支付足够的代价来换取圣血。”
    “你换到了。”
    “是的，我在拿到圣血的第一时间就全部喝下，因此活了下来，但我没有变成异种，而是保留了人类的模样，或者说变成了一种新的异种。鬼威大人说这是像他一样的完美进化，我是在他之后的第一人，因此对我很感兴趣。他宣布我成为里世界的圣女。”覃星神情复杂地说。
    第86章
    “鬼威让你当圣女，是因为你喝下血之后没有变形？”黎白安问道。
    覃星思考道：“这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点现在我的血也能减缓人类的病症。”
    对了，她刚才为覃易放血时解释过。
    黎白安恍然，鬼威的能力相当于异种的二次变异，就像第一只直立行走的猩猩，现在他遇到了第二只也接近直立行走的同类，就是覃星。
    “这么说来，鬼威也是人形异种。”黎白安说。
    覃星点头，“是的，呃，不过鬼威大人一向戴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只是从身体形态来看他应该是人类模样。”
    黎白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缓缓点头。
    身体中含有强化基因的药剂，却没有变成异类，这正是黎白安实施“人类繁星”计划的目的。
    完美异种。
    她脑中闪过这四个字，覃星还有鬼威，是这项计划中最直观的成果。
    她忽然对鬼威充满好奇，迫切地想见一见水蓝星上第一位完美异种。
    但她克制住自己心中的躁动，耐心地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圣母？”
    覃星正要点头，又立刻顿住，解释道：“听说过，但那是在表世界吧……我记得是一座寺庙里供奉的，里世界也有寺庙，所有的神像都是鬼威大人。”
    “里世界还有什么特殊的……对了，这里有一种发光的石头叫夜光玉，你知道吗？”
    “当然，夜光玉就好比外面世界的钻石和黄金，是很值钱的东西，鬼威大人居住的森罗殿——就是表世界中瑞王府的位置，现在放眼望去金灿灿的那个——里面有好多夜光玉，市面上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但是不多。据说夜光玉是太岁赐给鬼威大人的礼物。”
    “太岁？”黎白安眉头微皱，怎么又出来个新词，“是鬼威给别人的称谓吗？”
    “不是，太岁就是……呃，就是，我也说不清，但应该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种，嗯怎么说呢，就像是副本本身。太岁比鬼威大人还要神通广大，但又离不开鬼威大人，就好像龙和古代帝王的关系。”覃星调动起自己所有的知识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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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她和覃易虽然清贫，但是出生在网络横行的时代，知识很容易获得。生活在希尔市的人们自小就知道，获得知识并不等于获得财富。
    “你是想说，只有鬼威能和太岁交流，他是太岁的灵媒？”黎白安问。
    覃星迟疑道：“大概是吧，我没有见过太岁，也从没听过有其他人见过，所以也只是推测。”
    黎白安微笑点头，有推测就比什么都不知道强，现在覃星知道的内容有些可以算是核心情报了。
    覃星看着黎白安宽慰的眼神，一时欲言又止，吞吐道：“其实……”
    嘭——
    话说一半，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连带他们所在的房子都震了一下。
    两人跑到院子里，只见永恒夜幕下有一小片天空升腾着火红的烟气。
    “有人用了火药。”覃星惊呼道。
    “是发电巷的方向。”黎白安说着，再次从空间格里召唤出摩托。
    覃星焦急地拉住她，“我也要去。”
    “上车。”黎白安简短说道。
    瘦小的覃星跨上摩托，系好身上的红色兜帽披风，用帽子遮住自己，抱紧黎白安，跟着摩托车一起冲出小院，将护卫们担忧的呼喊留在身后。
    爆炸声吸引了大部分异种的注意力，她们一路畅通无阻，那些路过的异种大多等他们开到百米以外，才惊叫地反应过来，再想追是追不上了。
    他们顺利到达发电巷巷口。
    巷子里冒出滚滚黑烟，浓烟深处有燃烧着的红光。
    “哥哥！”覃星脚下发软，跌跌撞撞地要朝里面冲，被黎白安一把拉住。
    她看到程素正吃力地扶着丁文杰逃出火场，立刻过去从另一边架起丁文杰。
    “姐姐！”程素扬起被熏黑的小脸，惊喜道。
    “其他人呢？”黎白安顾不上寒暄。
    “齐队长送来物资后又离开了。于拙吓跑了。其他人都出来了，在那里。”程素指着街道对面的巷口。
    黎家异种夫妻也被熏得灰头土脸，他们围着覃易，用异种语叽里呱啦地让他坚持住。
    黎白安远远一看，感觉到覃易的情况恐怕不好。
    覃星顺着程素手指的方向望去，终于认出那个苍老干瘪的人是她的哥哥覃易。
    她忍不住痛哭一声，随即紧咬下唇不再任由自己的恐慌蔓延。她扑到覃易身边，竭力露出一张笑脸，握着覃易的手，颤声说：“哥哥，你怎么才来找我，我等你很久很久。”
    然后猛然想起什么，抓起街边棱角锋利的碎石，再次割破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将涓涓流下的血送到覃易嘴边。
    鲜红的血染上苍白的唇，但是太晚了。
    覃易进入副本的时间过长，在表世界时器官已经衰竭得差不多了，进入里世界后强行回复了精神，只能平躺休息，勉强维持脉搏。
    突然爆炸的火药惊扰了他的平静，紧张、不安加重了他脏器的负担，也加快了他生命的流逝。
    覃星先前派来送血的异种此时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们身后，她不如摩托车来得快，但谁也不知道会出现意外。
    “小星，哥哥终于找到你了。”覃易挣扎着抬起眼皮，“还好，你比哥哥聪明，没有变得这么老。”他费力地抬起手臂，想捏捏妹妹稚嫩的脸颊，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覃星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边，眼中含着的泪水如破碎的星光。
    “小星，你要离开这里，跟着黎白安姐姐离开这里。回外面的世界去，除看网络的知识，还要好好学一门技术，对了，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要坚强快乐地活下去。哥、哥哥帮不了你了，不要怕，你很棒，你能行。”
    覃易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最后望着漆黑的天空合上了眼睛。
    覃星紧紧握住的手失去了支点。
    黎家妇人伸手合上覃易的眼睛，轻轻拍了拍覃星的后背。
    她盯着覃易已无生气的面庞出神，眼泪怔怔地滑下脸庞。
    黎白安走过去，垂下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
    覃星最后的理智溃不成堤，她失力地坐在地上，倚着黎白安的腿失声痛苦。
    头上的披风掉落，露出圣女的真容。
    巷口两旁围观的异种们嗡嗡议论起来，感受到主神大人扫来的视线，一阵不寒而栗，最终朝着圣女和主神的方向，磨磨蹭蹭地跪了下去。
    街道两端，跪下一片，像是在为覃易送行。
    这时，有一队人踢开跪下的异种，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为首的穿着一身精致的人皮，顶着一头红色短发，双眼深陷，斜挑着半边嘴角，大摇大摆地走到黎白安面前。
    水蓝星是依靠电力运转的虚拟星球，在“安宁小区”副本中，黎白安就能做到掌控能量，在这个副本中通过反咒的引导，加上表里世界这种直观的形态呈现，她对于构成水蓝星的一切的能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此时，为首异种的神情令她十分不满。
    她便暗自运转能量，一个眼神望过去，对方顿时觉得千斤压顶，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对方愕然，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恼羞成怒道：“大胆，居然敢戏耍本夜魔大人。”见黎白安没有移开视线，又生生吞下后半句含有辱骂意味的脏话。
    “夜魔，夜猛是你什么人？”黎白安问。
    夜魔瞳孔猛缩，“你遇到我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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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我杀了他。”黎白安平静而残忍地说。
    夜魔的眼睛瞬间通红，拼命反抗着她施与的威压。
    其实黎白安此时看上去举重若轻，实则已经用尽全部力气来维持此时的气势。
    夜魔比夜猛要强出好几倍。
    “因为他要杀我。”黎白安抬起眼睛，扫过遍布街头巷尾下跪的异种们。
    所有人都不仅打了个寒噤。
    “你来做什么？”黎白安再次看向夜魔，问道。
    夜魔万分不敢，却只好说：“鬼威大人请您去森罗殿。”
    鬼威几次三番派人刺杀她，甚至炸了疑似她在里世界的栖身地，现在又请她去自己的老巢，显然是不怀好意。
    女娲大神永远怜爱自己创造的人类，她也不会怕自己制造出来的异种。
    况且，她现在对鬼威这个小家伙好奇得不得了，声势浩大地利用副本搞出这么多事情，他的小脑瓜里不知道有些什么打算。
    “带路。”黎白安松开压制，对夜魔说。
    夜魔恨恨地从地上起身，面色不虞地望了望身边臣服的其他异种，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沿着来时路往森罗殿走。
    黎白安正要抬腿跟上，覃星拉住了她的衣角。
    “别去。”她用口型提醒道。
    黎白安拍拍她的头。
    覃星没有松手，向下拽了拽衣角，黎白安在她身边蹲下，只听覃星小声道：“刚才我没说完，完美异种除了不会产生身体异变，还会拥有一项能力，我的是'定位'，意念集中到某个人身上时可以找到对方的位置。鬼威大人一定也有这项能力，您要小心。”
    黎白安微微颔首，转头对程素说：“程素，麻烦你先照顾丁文杰和覃星，齐队长回来后告诉他我去森罗殿了。”
    然后她快步跟上了夜魔的行程。
    沿途的异种看到夜魔和主神一前一后的奇异组合，一时都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有人机智地望了一眼他们来路，于是带头跪了下去。
    这条通向森罗殿的路，黎白安每走出一步，两边的异种便纷纷跪下。
    黎白安微微叹息，她明明是正牌主神临世，现在被他们搞得像邪神大驾光临。
    第87章
    永夜之下，金灿灿的森罗殿在夜光玉的辉映中，照亮了永安城的一角。
    森罗殿的根基是原来的瑞王府，黎白安曾经来过一次，对里面的布局基本了解。
    夜魔带着她从正门进去，院子里不见任何花卉草木等装饰，光可鉴人的石板和贴金石柱让整个院子显得空旷而圣洁。
    “请在大殿稍等。”这一路上，夜魔平稳了心神，想起自己的任务，即使心中痛恨黎白安杀了夜猛，也紧咬牙关说出了客套话。
    黎白安不做多想地进入正厅。
    有恭谨卑谦的异种为她端来差点，俨然一副表世界等级森严的做派。
    片刻后，其他人离开，阴凉灰暗的正厅里只剩黎白安一人。
    她喝着茶，静静等待鬼威到来。
    可一杯茶喝完，不见丝毫人影。
    鬼威还不出来。
    在这一言堂的里世界，难道他还有什么事要忙？忙什么，写周报月报吗？
    黎白安起身，朝门口走去。
    距离门还有三步，哗啦一串巨响，一道道铁栅栏从屋檐上降下，将正厅的所有出入口封死。
    黎白安被困在其中。
    一闪而过的愕然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鬼威打的是这个主意。
    既然打算困住她，明明可以在她坐下喝茶分心时落下铁门，偏卡着她站起来要往外走时动手。
    好像观察着大人一举一动，准备恶作剧的小孩子。
    黎白安无奈摇头，重新回到座位上，细细品尝起茶点来。
    比耐性的话，她就要反客为主了。
    与此同时，察觉到发电巷出了事，一路奔袭，终于赶回来的齐千里望着覃易的尸体，长叹了口气。
    其他异种已经散了，他们没有收到捉拿其他人的命令，除了对圣女同样尊敬，便对他们视若无物。
    “先去我的院子。”覃星擦干眼泪，带着众人回到祥宁巷。
    除了齐千里、丁文杰、程素，失去了家园的黎家异种夫妇也跟随他们一起，圣女覃星承诺会为他们另寻住处。
    覃星刺破手指，将血液滴入碗中，加入清水稀释自己的血液，递给丁文杰，“这只能暂缓你的症状，还是要尽快离开副本。”
    “谢谢。”丁文杰看着覃星冒血珠的手指，不好意思地说。
    齐千里见他状态稳定下来，专心听程素说刚才发生的事情，“黎白安在去森罗殿的路上？”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覃星看向他说。
    齐千里没有接她递来的盛着血的碗，起身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找她。”
    “等等，齐队长，您先不要着急，鬼威大人是里世界的神，他既然请主神大人去，而不是命令大家立刻动手，必然是想与主神大人交流，她一定能应付得来。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副本出口。”覃星恳切地说。
    齐千里顿住脚步，他明白覃星讲得在理。
    最早追逐他们的异种们虽然来势汹汹，但并没有要致他们于死地的意图，后来发电巷爆炸，异种们不仅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停止攻击，派出代表来和平谈判。
    看来爆炸是意外事件，或许是某个急于邀功的异种做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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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鬼威几次派杀手伏击，绝非善类。况且，我认为副本出口的秘密也与森罗殿有关。他们就拜托你看顾一下，时间有限，我会速去速回。”齐千里说。
    “请等一下，我和您一起去。我能知道到姐姐的位置。”程素含糊道，她和艾普西龙一样能感知到手表的位置。
    “好。”齐千里没有拒绝。
    如今永安城的形式，同他们刚进入里世界和黎白安进入森罗殿前已大不相同。
    他们刚出了院子，便见祥云巷两侧密密麻麻地堵满了异种。
    “他们是来堵我们的吗？”程素强忍惊慌道。
    “看来他们接受到了新的命令。”齐千里沉着地说。
    “我去告诉覃星，她是圣女，能约束他们。”程素急中生智道。
    齐千里却拦住她，“圣女只是个虚称，替代不了鬼威。不用把覃星卷进来。”
    程素听话地点头。
    “跟在我身后。”齐千里从空间格里拿出唐横刀，做好战斗的准备。
    那些异种们阴恻恻地盯着他们，迟迟没有行动。
    他们一点点向外一动，当他们从东侧踏出祥宁巷时，那一侧的异种吼叫着朝他们扑来。
    齐千里迅速拎着程素后退，异种们也停下动作，默不作声地回到祥宁巷外。
    “他们要阻止我们离开祥宁巷。程素，你回去和覃星待在一起，我一个人冲出去更快。”齐千里说。
    程素也知道自己会拖他的后退，说：“好的，我就在这里守着，如果他们冲进来了我再退回到院子里。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如果您能突出重围，不用顾忌我。”
    “嗯，你能感觉到黎白安现在在哪吗？”
    “在森罗殿，几乎是静止的状态。”程素望着齐千里的背影，赶忙说道。
    “好。”
    齐千里说完深吸口气，他握紧刀鞘，一蹬墙面，翻上院子对面的山墙，在屋脊上飞驰。
    异种们没想到齐千里高来高去，两边的异种都愤怒焦急地吼叫，拼命爬上屋顶，从各个方向朝他追来。
    当他站在高处，才发现全永安城的异种，除了覃星院子里的那几个，其他的似乎全都处于待命状态。
    成千上万只异种聚在他脚下附近，黑压压一片，同时抬起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齐千里一声叹息，唐横刀出鞘，雪亮的刀刃在永夜下反射出一道闪光。
    看来今天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永安城里异种的吼声震天响，森罗殿正厅内却静可闻针。
    黎白安有点坐得无聊了。
    鬼威到底憋着什么坏水？
    难道想看她不吃不喝能坚持几天？
    这难不倒她，手表空间里有一方桃源乡。
    桃源乡由黎白安提供场地和资金支持，移动知识库艾普西龙列单子采买各项仪器设备，大到发电机小到菜种子，再交给动手能力强、勤勉能干的程素，合三人之力，早已做到自给自足。
    从桃源乡里随便拿点吃的喝的不成问题。
    等等，程素和艾普西龙现在都没在手表里，而黎白安自己又进不去。
    没事，她要是太长时间没回去，他们或许会来找她。
    黎白安自我安慰地想着，但情绪上还是泛起了一丝涟漪，她倒不是担心，一方面是眼下明明时间紧迫却无所事事，另一方面她对鬼威好奇呀。
    一再派杀手找她，她走上门来，却又拒不见面，这欲擒故纵，让她有点心痒。
    永安城没有精细的电子仪器，监控这些东西肯定也没有。
    这里要么有类似于潜望镜的东西，要么就是有异种在暗中观察。
    黎白安从椅子上起身，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屋檐下的藻井，视线扫过每一处细小的空间。
    没有反光点，证明没有镜面。
    她绕着大厅转了一圈，看到一点一闪而过的光。
    她的动态视力不错，能在黑暗中分辨出移动物体的形态，边走到那面墙壁前，边仔细回想刚才的所见。
    那不是真的光，应该也是反光，却不是单纯的镜面，有点模糊又很有存在感，似乎是眼睛倒影出的光。
    她抚摸着光滑的墙壁，在某一处发现一块非常平滑圆形。她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嗯，是玻璃的质感。
    这里有一个玻璃孔，刚才有人在墙后面观察她，在她看过来时又闪躲开了。
    黎白安想了想，盘膝坐在玻璃孔下方。
    不多时，身后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很轻，她静下心来才能听到一些，是刚引起听觉的程度，对方应该是站在墙后，而不是墙中有夹层。
    她默不作声地掏出透明伞握在手中，等了半晌，在对方急切地在玻璃孔寻找她身影时，蓦然出现在玻璃孔前。
    隔着厚厚的墙体，她听到了对面咚的一声巨响，似乎是头撞到墙的声音。
    她暗笑一声，将透明伞的活力调至集中模式，伞尖对着旁边的墙，扣动扳机，火力猛然轰出。
    砖墙受热碰胀，加之撞击力，墙体上猛然出现一个豁口。
    黎白安收起透明伞，迈到墙体另一边。
    墙另一边那个监视她的异种坐在地上捂着口鼻咳嗽，然后抬起头，目瞪口呆地仰视着主神降临，眼中闪动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哦，这可能也是在商盈大厦看过她施展神通的异种。
    “鬼威在哪？”黎白安垂着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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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这个可怜的异种嘴唇发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在……”
    “把他叫来。”
    异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旦找回些力量，起身就要跑，被黎白安伸手拉住衣领拽了回来。
    “算了，我去找他，带路。”
    异种瑟缩一下，不敢反驳，带着正牌主神大人穿过正厅旁边的偏屋，走入无人的空旷院落，穿过三扇红门，终于走到真正的森罗殿主殿前。
    主殿里熙熙攘攘，一群异种正热热闹闹地恭维鬼威。
    “不愧是鬼威大人，我们的真身。”
    “主神又怎么样，照样被您捉来了！”
    “听说主神是个女的啊，嘿嘿嘿。”
    “鬼威大人，法力无边！”
    “鬼威大人，神通广大！”
    啧，鬼威身边的人文化水平都这么低吗？
    黎白安听得直皱眉头。
    被她拎在手里的那个异种在她旁边听到这种话，腿不住地打哆嗦，眼神往上翻，快要晕过去了。
    黎白安不为难他，把他放在门边上，又将食指放在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可怜的异种跪在一旁，两只手紧紧捂住嘴巴，不住点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黎白安露出安抚的笑容，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上仿佛冒着圣光。
    然而，该可怜异种无暇欣赏，头低到地上，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黎白安慈祥地无奈摇头。
    她推开森罗殿主殿的大门。
    人声鼎沸的殿内在五秒内归于一片寂静，异种们带着不解、疑惑和一些不祥预感地伸长脖子望向她。
    对了，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她叹息地想。
    黎白安信步走到大殿中间，说：“黎白安来了。”
    三四十个齐聚一堂的所谓的厉害异种们顿时作鸟兽散，连惊呼地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森罗殿，生怕主神大人多关注他们一眼。
    从对形势的判断和逃跑的速度来看，这些异种们能混到森罗殿确实有些水准。
    异种们全部跑走，留下瓜果的皮屑、炙烤的人肉、打翻的酒爵，一地的狼藉。
    除此之外，在森罗殿最深处，那尊三头六臂的无限神神像之下，站着一个瘦小的穿着白色宽袖、系着黑色腰带、戴着银色笑脸面具的少年。
    黎白安浅笑道：“初次见面，鬼威。”
    第88章
    森罗殿巨大的神像之下，鬼威像另一尊小神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黎白安慢慢走向他，走至距离他十步远的位置，鬼威微不可见地向后移动了一下脚步。
    派人追杀、囚禁、不见面，鬼威小动作一堆，其实对正牌主神充满抵触和畏惧。
    黎白安停下脚步，尽量放缓语气说：“你找我，想说什么？”
    鬼威猛然伸出紧握匕首的手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掏出一个哨子，在嘴边轻轻一吹。
    黎白安没有立刻听到声音，她调节了一下耳朵接受的声音频率，才听到那声尖利悠远的长鸣。
    紧接着，数十只变异狸猫从鬼威身后破窗而入，气势汹汹地挡在他们之间，对黎白安呲着牙、哈着气，叫嚣着要保护主人。
    黎白安掏出透明伞，轻轻一暗伞柄，包裹伞柄的伞面材质硬化，这把伞变成了一根“打猫棍”。
    变异狸猫的攻击速度快且角度刁钻，数十只一起扑来，让黎白安稍有些手忙脚乱。
    她满可以火力全开，但她是抱着一腔和平友好的态度来和这位新晋邪神交流，不想一上来就见血。
    而且，她的目标一直都很清晰，不是这些上蹿下跳的小猫，而是站在最后面的鬼威。
    与狸猫周旋的过程中，她游走着，不断靠近鬼威，在他分心驭猫时，翻身后蹬石柱，朝着鬼威扑射而去。
    那张笑容是尖利冰冷的对勾形状的面具望向黎白安，虚假的表情极其镇定，但鬼威的动作已经慌乱不已。
    黎白安轻而易举地单手挡下他右手袭来的匕首，再牵制住另一只挥来的拳头，然后用另一只手勾下他的面具。
    在冷漠诡异的笑脸下，是一张惊慌失措的怪异脸庞，这张脸上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横在上半张脸的中间。
    如黎白安和齐千里在表世界时所预料的一样，鬼威就是叶敏敏的孩子，是那个在母亲死后出生的畸形孩子。
    黎白安记得这是一种基因缺陷疾病，大多数患者都无法存活。
    鬼威正是有异种的基因，突破了疾病的规律。
    失去面具的遮掩，空气中的凉风迎面吹来。
    在人前露出真实面目的鬼威颤抖地捂住面孔，惊叫着向后退，口中发出猫叫般的声音，挣扎着要逃离森罗殿。
    黎白安伸腿轻轻一勾，刚起身的鬼威便摔在地上。
    透明伞的伞尖对着他的后脑勺，伞尖炙热的温度提醒他只要黎白安按下扳机，他就会成为灰烬。
    鬼威翻过身，面对黎白安，露出恐惧之下强撑着的得意笑容。
    下一秒狸猫群跑出大殿，紧接着殿外落下铁栅栏，封闭了所有门窗。
    “你别想跑。”鬼威不再退缩和遮掩，反而竭力露出狰狞的面目，说。
    “同样的方法用第二次，你觉得还会有效吗？”黎白安踩住他下摆的长袍，屈膝蹲下，近距离打量他与众不同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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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鬼威，你把异种的老巢设在这里，杀了不少游客，在副本之外的世界却也救了一些人，把他们转化成了异种，延长了他们的寿命。我没兴趣评价你的善恶。”她食指指天，“因果系统会计算出你应得的奖赏和该付出的代价，我感兴趣的是你的故事。”
    黎白安笑容可掬地摸了摸鬼威的头，鬼威露出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更加惊悚的表情。
    眼前这个家伙人模人样的，为什么比他这个邪神都让人胆寒。
    “你在报复瑞王府。”黎白安说。
    瑞王府……像是许久以前出现过的名字。鬼威愣了一下，才明白黎白安是在说副本剧情，或者说是他的身世。
    恨意充斥着鬼威的胸膛，他大声道：“没错，瑞王府像是下水道的老鼠，那些人的心理全是阴暗自私的想法。”
    “但是你依旧把森罗殿建在这里。”黎白安叹息道。
    鬼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强自镇定道：“因为我要把他们踩在脚下。”
    “我想你知道自己既是元帅府的后代，也是瑞王府的后代。这么恨瑞王府，是因为你父亲没有照顾好你母亲叶敏敏吧？”
    “'没有照顾好'，哼，你说起来真是轻飘飘的。”鬼威用愤恨支撑自己的胆怯，对黎白安也不再如此恐惧，“他抛弃了母亲和我，在明知道母亲怀有身孕的情况下，不仅出口辱骂，而且再也没有出现。”
    “这些是你出生前发生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不用别人告诉，我已经亲眼见证过了！”鬼威生气道。
    黎白安稍一思考明白了，“啊，我确定了，你不是主视角。”
    地上用双手撑在身后的鬼威颤抖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你在表世界见证了叶敏敏和阿影的故事，知道阿影是你的父亲，也察觉到了阿影是瑞王府的世子。你能见证这些，说明你曾经也是一名游客。”
    黎白安每说一句，鬼威的脸色便白一分。
    “你不要乱说。”鬼威底气不足地反驳道。
    黎白安不理会他的色厉内荏，继续说道：“可惜，你没有将表世界的剧情全部走完，带着偏见进入了里世界。你重修了荒废的元帅府，却不知道元帅府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鬼威的耳朵动了动。
    “元帅府有要求其他贵族送质子的传统，你听说过吧。瑞王府的世子从小在元帅府长大，据说挺受欺负的，最后也是瑞王府扳倒了元帅府。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瑞王府敢做第一个反抗者？”黎白安谆谆善诱。
    鬼威梗着脖子不说话，但眼神里透露出思考的神情。
    “因为瑞王府另有底牌，比如他们有两个世子。”
    鬼威嘴角一挑，嘲笑她的无知：“难道你不知道，世子只能有一个。”
    “如果是一对长相一样的双生子，共享世子的职位呢？”
    “双生子？”鬼威失神地重复道。
    “阿影对叶敏敏的前后态度变化非常大，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你觉得只是因为他不想对叶敏敏负责，担心你成为他的耻辱吗？他可是瑞王府教出来的人，做事怎么会不想后果。阿影，也就是顾景影，作为世子替身，其实是最能理解叶敏敏经历的人。”
    “但是，但是贵族是不允许出现双生子出现的，这会带来很大的隐患……”鬼威辩驳道。
    “双生子的隐患不会比压他们一头的元帅府带来的大。元帅府早有准备，反正早晚要舍弃一个孩子，比起在他出生时就将他溺毙，不如压榨完他的剩余价值之后再说。嗯，你明白什么是剩余价值吗？”黎白安顿了顿。
    几乎没有接触过科技文明的鬼威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不过凭借黎白安的只言片语，他已经能将事情串起来了。
    瑞王府早有异心，明明有一对双生子，对外却说只有一个世子。等到世子到了年龄去元帅府家读书，实则做人质时，便将如影子一般的弟弟顾景影送到元帅府。
    在那十几年中，顾景影利用各种机会摸透了元帅府的情况，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得到了核心情报。
    至于瑞王府，他们不在意顾景影是生是死，活着就顺理成章地让顾景彤出现在人前，死了就是攻击元帅府的最好借口，之后再让顾景彤换个身份出现就好了，反正他们是兄弟，长得像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他才会去找她……”鬼威喃喃道。
    顾景影是无意中遇到了叶敏敏，还是专程去丽春院寻找叶敏敏，黎白安也不知道。
    不难想象，顾景影在元帅府的生活或许有寄人篱下的难处，却也是他难得能名正言顺活在这世界的时光。
    瑞王府和元帅府之间是敌对关系，顾景影和叶敏敏却是落入无情命运中彼此相拥的人。
    “你父亲从来没有背叛你母亲，伤害你母亲的是他不知情的哥哥顾景彤。”黎白安说。
    泪水渐渐涌上那只唯一的眼睛。
    “你试想一下，如果有个你不认识的女人忽然跑过来，抱着你的手臂说有了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做？顾景彤的性格确实很糟糕，但如果在那种情况下说一些过激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够了！你想说他们都是情有可原的？那我呢，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遭受痛苦，被人唾骂、被人轻视，没有人会接纳我，那种永恒的孤独……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我身上没有异种的血，至少能成为一个普通孤儿。也许会被善良的人家收养，也许能抓住某个机会出人头地，但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鬼威控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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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黎白安冷声道：“如果没有异种的血你早就死了，独眼畸形是染色异常导致的，异种的血液增强了你的生命力，让你克服了这种疾病。”
    “不对！是异种的血夺走了我的另一只眼睛。”鬼威嘴上抗议着，身体却不住后退。
    黎白安俯身按住他的肩膀，“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鬼威一愣，他依旧不知道自己怎么露出了破绽。
    “是谁！”黎白安厉声问道。
    鬼威瑟缩一下，嚅嗫道：“长琴大哥。”
    黎白安松开手。
    现在她终于知道是谁在针对她了。
    从“人类繁星”计划出问题，她被流放水蓝星，到“人生支线”项目被得乱七八糟，再到她所创造的异种背叛她，肯定都是这个人搞的鬼。
    不过长琴……是谁？
    她不记得天庭号上有这么一个人。
    “他还说了什么？”黎白安扫向鬼威。
    接二连三的反转真相冲破了鬼威的心理防线，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筛选出口的话，一股脑地说道：“长琴大哥说异种的悲剧是主神一手造成的，现在只有将人类踩在脚下才能翻身，可主神偏心人类是不会允许异种这么做的，必须把主神取而代之……”
    鬼威话说到一半，突然从胸口掏出一支匕首，直取黎白安心脏。
    同时，森罗殿外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响起一片嗡嗡声。
    黎白安先处理燃眉之急，一把抓住鬼威刺来的手腕，向外一拧，匕首落地。另一方面，她也在注意着身后的动向。
    刚才的声音应该来自于铁栅栏被斩断，以及剩余的铁栅栏的共振。
    果然，下一秒，一柄乌亮的长刀斜插到她和鬼威之间，锋利的刀刃朝着鬼威的头横扫而去！
    黎白安不及多想，透明伞挡在刀刃前面，并一脚将鬼威踹远。
    鬼威一骨碌爬起来，去摸打开出入口铁栅栏的开关，按了半天都没有启动，或许是刚才被人破门那一下损伤了机关。
    他气得跺脚，大脑开始自动分析眼前的情况。
    主神虽然凶恶，但似乎并不想杀他，另一个银发蓝眸的青年是直奔取他性命。于是他躲在黎白安背后的巨大的神像一侧，观察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黎白安看着削断伞尖的透明伞，不由得为自己痛失神兵而难过。
    而斩断透明伞的“罪魁祸首”同样难过，“你为什么挡住我？”
    黎白安无奈笑道：“先不要杀他，齐千里。还记得我在时珍道写字楼里告诉你的故事吗？这个少年，可能会成为解开一切的钥匙。”
    第89章
    永安城里世界，从发电巷到森罗殿这一路上堆满了异种的尸体，蜿蜒的血迹染过半边街道。
    即使齐千里斩杀了数不清的异种，扑上来异种依旧源源不断，他们仿佛是铺天盖地的蝗虫，永远杀不到尽头。
    齐千里挥刀的动作开始变得麻木，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异种眼神里明明充斥着恐惧却还要来送死。
    如果信仰鬼威的结果是痛苦死去，为何还要信仰邪神？
    齐千里想不明白，在他心中从来没有神的概念。
    包括覃星称呼黎白安为主神大人时，他都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违和感，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处处是问题。
    这个世界是有点奇怪，难道黎白安讲的那个故事才是世界的真相？
    普通异种和齐千里武力值相差过大，对他来说斩杀异种不过是砍瓜切菜，就算是随着他的疲惫增加，动作稍有些慢了，还是没有异种能阻止他。
    直到一路杀至森罗殿前，遇到守关的夜魔。
    夜魔肩上扛着一柄穿了三个铁环的大刀，嚣张地赶退其他异种，要与齐千里单挑。
    齐千里那身黑色夜行衣已经微微湿透，呼吸也变重了些，他知道这些异种油盐不进，多说无益，在夜魔抄起大刀时，唐横刀也劈开空气。
    夜魔比夜猛的水平强了许多，但比邢添还差上不少。
    齐千里稍微认真了些就占尽上风，惊慌失措的夜魔几乎是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他的刀下，紧接着夜魔毫无征兆地向前一扑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他有一瞬以为夜魔在战斗中成长了。
    可诡异的是夜魔扑在地上后，再没起身。
    齐千里俯身蹲下，发现夜魔后颈有一根小小的麻醉针，再抬头，艾普西龙正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围观的异种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齐千里已经补完刀，和艾普西龙已经在森罗殿里汇合了。
    森罗殿和祥宁巷类似，都是普通异种的禁地，他们在门口晃晃悠悠，没有一个敢进来。
    “齐队长，我终于等到您了。”艾普西龙说。
    “你是在特意等我？黎白安呢，你没找到她吗？”
    “我见过她了。她被鬼威关在待客的大厅里，她说要耗一耗鬼威的耐心，让我不用管她，在森罗殿门口等您。”
    这说明黎白安知道他会来找她，齐千里的一路而来的紧张和疲惫顿时减轻了不少。
    他藏住心情的变化，然后问：“你查到了什么？”
    “青台阁山上，发现了一个，呃，一些，一根可能更准确，山顶上发现了一根新生物。”艾普西龙斟酌道。
    “黎白安让你来告诉我，是希望我优先解决青台阁的问题？”齐千里高度概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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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是的。”
    于是，两人从森罗殿的后门溜出去，绕开异种群，前往青台阁。
    有艾普西龙带路，两人直奔后山山顶。
    表世界中囚禁王陵的山洞如今是一棵高耸入云的建木。
    “这棵树是能量场的核心，副本里能容纳这么多异种是因为有它在支撑。”艾普西龙说。
    齐千里唐横刀在手，警惕地走近建木。
    它枝叶繁茂，树顶映入青台阁山顶的大雾中，看不清生长到何处，而地上的树干足有十人合抱那么粗。
    齐千里绕着树干走了小半圈，便发现面朝森罗殿方向的树干处孤零零地长出一颗人头。
    人头的模样赫然是他曾在表世界坟地里看到过的叶敏敏。
    此时的叶敏敏面色苍白、潮湿，模样与死亡后几乎无二致。
    叶敏敏听到有人靠近，微微睁开布满未知透明黏液的双眼，眼神朦胧地望向前方。
    “她没有意识，我观察过。”艾普西龙在齐千里斜后方说。
    如果叶敏敏是主视角，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表世界是根据叶敏敏的记忆和虚构搭建出来的，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境。因此表世界的叶敏敏死亡，副本也没有结束。
    “你尝试过杀她吗？”齐千里问。
    “没有，黎白安的指令是打探消息，我不觉得自己应该擅自动手。”艾普西龙解释道。
    齐千里点头，对着叶敏敏的人头一刀斩下。
    锵——
    预料中手起刀落、人头坠地的场景没有出现。
    唐横刀劈向叶敏敏的头如同金属碰撞。
    叶敏敏似乎感受到痛，闭了一下眼睛，嘴巴也微张了一下，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颗人头仿佛是一颗刀枪不入的金属球。
    而建木的另一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嘀咕。
    他们绕到另一面，看到趴在树皮上的王陵。
    她的外貌几乎恢复到了在现实世界的模样。
    “王陵。”齐千里轻唤道。
    王陵朝他们看了一眼，顾不上和他们搭话。她正咬着树皮，吮吸建木的汁液，正是那些汁液帮助她恢复了身体。
    王陵不理他们，他们也无暇顾及王陵。
    主视角无法轻易击杀在齐千里的预料中，毕竟她的身份不难猜，而且在里世界中过分显眼，找她的位置根本没有难度。接下来他和艾普西龙尝试了刺伤人头、劈砍建木的树枝、火烧建木等许多方法。
    饶是他们用尽浑身解数，人头叶敏敏仅仅打了个呵欠。
    “需要达成特殊条件才能消灭主视角吗？”艾普西龙忍不住问。
    齐千里怀疑可能得干掉鬼威，甚至当着叶敏敏的面施暴，才能让她的情绪产生波澜，但这与他为人处世的原则相悖，他虽然知道这是一个概率极大的方法，但他不想去做，因此没有回答艾普西龙的问题，坚持尝试完所有目前能尝试的方式，最后唐横刀一收，说：“去森罗殿。”
    他们重新回到森罗殿，正遇到鬼威要偷袭黎白安那一幕。
    齐千里冲了进去，艾普西龙留在大殿外策应。
    唐横刀削断透明伞的伞尖。
    黎白安和齐千里都有些难过。
    “你为什么挡住我？”齐千里问。
    这是第二次了，在“黄泉旅馆”那个副本里虽然黎白安先于他做出正确的判断，帮助他免于处罚副本规则，但她站在异种一边的态度十分坚定。
    “先不要杀他，齐千里。还记得我在时珍道写字楼里告诉你的故事吗？这个少年，可能会成为解开一切的钥匙。”
    夹在齐千里和鬼威之间的黎白安有些疲惫。
    她看到齐千里垂下刀尖，解释道：“艾普西龙带我找到了里世界的叶敏敏，撑起里世界的是她，主视角应该也是她。我们尝试了所有方式，都无法阻止她。或许你说得没错，鬼威是离开的钥匙，不杀掉他，无法摧毁叶敏敏。”
    他对黎白安描述了叶敏敏和建木融为一体，只剩一颗头颅的现状。
    鬼威目眦尽裂，“你们要杀掉我母亲！畜生，一群畜生！你们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谈论正义，骂我杀人太多。”
    他要朝齐千里扑过去，被黎白安一把拉住衣领。
    “冷静点，你的母亲早已去世，如今那个并不是她。”
    “怎么不是她！只有她会为我撑起这一片天地，只有她会倾尽全力保护我，允许我在这里吞噬人类的灵魂和血肉，只有她！”鬼威痛斥道。
    “叶敏敏是很爱你，但如今那个只是被改造而成的躯壳，保留着母性的本能罢了。”黎白安顿了顿说，“我想没有人愿意以那种姿态生活下去。要懂得放手，鬼威。”
    “虚伪！黎白安，你像其他神明一样虚伪。母亲怎么会不愿意活下去，她至少能每天看到我，我们每天都能在一起。你有什么权力决定她的未来？杀了她就能离开副本的话，假使她想活下去，难道你们会放过她吗？”鬼威点破她的假好心，大声控诉道。
    “没错，不管叶敏敏怎么想，我们都会动手。”黎白安耐心道，“鬼威，我想你知道副本的主视角是怎么回事吧，毕竟你转化了这么多人类。对，他们是已经去世的异种的脑电波，也就是说，现实世界的叶敏敏在临去世前异化变成建木后业已死去，你有什么信心说她想活下去？”
    “现实世界带给母亲的只有痛苦，她当然不留恋。”鬼威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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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听我说完，一个人先是自己，再是母亲。你又有什么自信认为她见到你，就可以无视一切痛苦？别忘了，你进入副本前，也存在于那个伤害叶敏敏的现实世界。 ”黎白安理智地说出最残忍的话。
    鬼威脑袋嗡的一声，一时无话反驳。
    黎白安看向齐千里，“离开副本只需要杀掉主视角，鬼威，不过是复杂世界的牺牲品，先别杀他，好吗？”
    她的语气中稍含请求，实在是鬼威品行恶劣，危情局的队长杀他实属为民除害，如果站在她对面的不是齐千里，她恐怕只能带着鬼威暴力突围。
    齐千里没有证明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带他去青台阁，先想办法离开。”
    黎白安拽着鬼威，要艾普西龙去祥宁巷报信，让覃星带着大家在青台阁汇合。
    大约青台阁是叶敏敏心中最向往的地方，这里是地位超然的学校，能结交一群好朋友，还能获得家长们的认同。
    她无论是元帅府的大小姐，还是丽春院的姑娘，都得不到这一份青涩与自由。
    因此，里世界的她选在青台阁作为最后的栖身地吧。
    一路上，她看到齐千里造出的满街尸体和血迹，长叹口气，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忽然，视线边缘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有她注意到了，她回头去看，只看到了一片白色披风的衣角。
    他们一行人挺扎眼的，有异种好奇跟着他们也是正常，她没过多留意。
    他们带着鬼威到达建木前不久，覃星、程素、丁文杰和艾普西龙从另一个山坡上爬了上来，王陵更是一早就在这里了。
    终于，他们这些人都聚在建木之前。
    “太岁？”覃星低声自语。
    她在众人都围着叶敏敏时，走到旁边稍矮的枝条边，摸了摸上面树瘤状的东西，用随身的匕首剥下树皮，露出里面的夜光玉。
    这就是在永夜之下，赐予他们光明的太岁。
    覃星说不清自己心中的复杂情感，圣女这一称呼虽然荒谬，却让她和里世界产生了连接，这是除了哥哥之外的，她的另一个家。
    但也是这里害死了哥哥。
    覃星默不作声地退到黎白安身边，她知道自己不能左右他们的决定，在这一刻她从心中释怀了，她要听从哥哥的话，跟着黎白安。
    另一边，艾普西龙的任务完成了，回到黎白安手表的桃源乡中。
    程素则在进入前被黎白安留下，“程素，你暂时看顾一下鬼威。”
    黎白安发现了，鬼威之所以能驱使这么多异种，全仰仗他的主视角母亲，只要他不离开里世界，确实能呼风唤雨，除了黎白安或者齐千里这种“有身份”的高维来客，有几个人能耐得住他？也难怪这个副本葬送了这么多游客。
    这就和“社畜一日”里的商盈大厦类似，都是有人利用副本捣鬼。
    那边程素扶住内心溃不成军的鬼威，看到那只横在鬼威脸中央的怪异独眼，非但不害怕，还露出甜甜一笑，说：“我是半异种，也是个小怪物。 ”
    鬼威心头巨震，程素的面孔晃得他错开了视线，盯着面前的草地失神，黎白安叫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鬼威，去和你母亲道别。”黎白安说。
    鬼威在程素鼓励的目光下，走到建木之下。
    在母亲面前，他找到了熟悉的安心感，他用脸贴着母亲的面庞，亲昵片刻，他侧过头斜着眼看向黎白安，“你杀不掉母亲的，没有人能杀掉母亲。”
    “道别好了吗？”黎白安又问，见他不回答，对齐千里说：“带大家去山脚下，不要回头。别忘了王陵。程素，回桃源乡吧。”
    程素脆生生答应一声，轻轻松开鬼威的手臂，消失在原地。
    齐千里沉默地看着她。
    “放心，该动手时我从未手软过。”黎白安微笑道。
    齐千里这才带着大家离开，片刻间偌大的山顶只剩下黎白安、鬼威和建木叶敏敏。
    “最后再去说一声再见。”黎白安推了推鬼威。
    鬼威不甘不愿地亲了亲母亲，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黎白安没有说谎，他知道主视角是怎么回事。
    明知道黎白安是正牌主神，拥有他不可比拟的神通，却固执地相信没人能杀死母亲；既然相信没人能伤害母亲，却又听从黎白安的话与她道别；黎白安即将成为他的“杀母仇人”，可这位主神大人一再表达对他的怜惜，他心中清楚离开副本后，他可能会跟随黎白安生活……
    “再见，母亲。”鬼威屏蔽了脑中的纷纷扰扰，麻木地说。
    黎白安示意他退到自己身后，使用“灭世之息”的技能。
    灭世之息可以击杀任意生物，生物的范畴不仅包括人类、异种，也包括动植物和变异生物。如今的叶敏敏与建木共生，必然属于生物的范畴。
    心念闪过，技能生效，建木叶敏敏冰冷苍白的头颅炸成一朵树花。
    早有准备的黎白安打开透明伞。现在它失去了热武器，好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功能里包括防御，比如挡住迎面爆浆的血肉。
    站在她身后的鬼威瞬间冻住，没有直接目睹这一幕，但他仍然受到灭世之息的影响，对黎白安产生了难以磨灭的恐惧之情。
    这正是黎白安让他留下来的目的。
    现在计划完成，她转身捂住鬼威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怕，结束了，现在向后转，对，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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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在回头也看不到山顶后，黎白安松开了手。
    “鬼威，我希望带你离开，也希望为你提供一个舒适的住所。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不会拦你。不过现在，你要和我签订契约，一旦你选择在桃源乡生活，必须遵守桃源乡的规则，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伤害任何人类和异种。在我有需要时，提供自己的帮助。艾普西龙和程素会照顾你。”黎白安严肃地说。
    鬼威在听到程素的名字时，耳朵动了一下，他低头思索一会儿，带着不服气地小声说：“好吧，我同意。”
    于是，鬼威也被收入手表之中，手表上的月牙又多了一点，如今变成大半个月牙了。
    她在山脚下与众人汇合，大家见她身边没有带鬼威，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却都没有多问，只有齐千里扫了一眼她手表的表盘，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黎白安无暇解释，掏出传音镜，立刻收到了格桑的留言：“出口出现了，就在元帅府废墟上，有一座发光的大门。”
    “我们也去元帅府。”齐千里说。
    “好。”
    黎白安放慢脚步，走在众人之后，不避讳齐千里地对传音镜说：“北老师在吗？”
    “在。”传音使者安东尼奥发出北光司的声音。
    “可以动手了。”黎白安说。
    北光司顿了顿，“队长在旁边吗？”
    “在，动手吧，你们先离开，不用等我们。”齐千里说。
    “收到。”
    片刻后，北光司回复：“他死了。现在撤退。”
    他们回到元帅府，果然在曾经举行祭祀的位置上发现了一道散发着希望之光的门。
    “门后是表世界，还是直接回到现实世界了？”丁文杰茫然地问。
    “应该是现实世界，文杰，你带着覃星、王陵先离开，照顾好她们。”齐千里以目示意。
    丁文杰心领神会，队长的这个“照顾”包含着别让她们跑了的意思在。
    “不用这么麻烦。”黎白安走到两人面前，“你们看到过艾普西龙和程素的来去，他们是住在我掌控的空间桃源乡里，鬼威刚才也进去了。”她向两个女孩介绍了一下桃源乡，重申了一下桃源乡的规则。
    “意思是，我们进入桃源乡后，要供你驱使？”王陵不客气地问。
    是这个意思，但她不是用这种词来贬低对方的坏boss。
    黎白安想了想说：“双方自愿，互惠互利。我不可能把事情交给不放心的人，目前看来我和已有的两位居民合作得很好。”
    “主神大人，我同意。”覃星干脆道。
    她将手放到黎白安的表盘上，瞬间消失了。原先那套录入系统比较复杂，艾普西龙稍微改进了一些，现在黎白安和别人签订契约方便多了。
    王陵迟迟未动。
    因为有月牙增量的要求在，她还是存有想说服王陵的心，于是道：“我答应过王癸杀掉阿什拉夫，进入里世界前我们已经抓到了他，也和北光司约定，出口出现后动手。现在阿什拉夫已经死了。我践行了我的诺言。”
    王陵思索半晌，最后握上了黎白安的手腕，倏然消失。
    增加两位成员，表盘变成了凸月。
    “现在不用担心她们不见了。”黎白安笑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没做完，你们先走吧。”
    “你又想自己留下？”齐千里不快道。
    黎白安想起上一个副本强行把齐千里推走，是缺失点团队精神，便解释道：“我想找一找于拙。”
    齐千里了然，“一起。”转头对丁文杰说，“你先回去。”
    “我等你们。啊请等下，队长，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一个黑色头发到肩膀，看上去有点邋遢的青年？”丁文杰说。
    齐千里点头，“你还记得他？”
    他们遇到于拙时，丁文杰和覃易的状态都还没恢复，不大分得清眼前的人是谁，对于这个中途短暂加入的新面孔应该没什么印象。
    却见丁文杰笑得阳光灿烂，“他不就在门口了吗，正鬼鬼祟祟地朝我们扒头看呢。”
    两人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于拙急忙缩回去的黑脑袋。
    齐千里过去把他揪过来，问：“不想出去？”
    “想！可是我已经变成了异种，没有人会接纳我……”他在现实世界的年龄比黎白安小不少，但在里世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实际年龄应该与她相仿。
    现在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与齐千里和黎白安对视，“我中途……跑了。”
    黎白安一拍他的肩膀，“既然知道逃跑不好，下次就别逃了。走吧。”
    于拙仍站在原地，他鼓足勇气问：“我可以像那两个女孩一样，进入桃源乡吗？”
    “你从那时就偷听我们说话，那想必都听清楚规矩了吧，”黎白安笑道，随后伸出手臂，“如果你同意，可以啊。”
    于拙强忍心中的激动，他不知道这一个决定会让他以后过上怎样的生活的，但至少这一刻，是他真心实意、梦寐以求的最好机会。
    他轻轻触上黎白安的手表，同样原地消失。
    黎白安最后远眺一眼暗沉沉的永夜和金碧辉煌的森罗殿，再过一会儿副本空间坍塌，没丧命在齐千里手下的异种应该会被送去一个类似于桃源乡的地方。
    这里的事情总算了解了。
    “出去吧。”她回头对齐千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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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虽然在这次的副本中他们经常分开执行任务，也有过争执和对彼此的不满，可无论如何，这个副本顺利通关了。
    齐千里也对她露出笑容，“嗯。”
    他犹豫着伸出手，最终害羞地错过黎白安的手掌，只是接过她手中坏了的透明伞。
    丁文杰从内心洋溢着离开副本的喜悦，大步走在最前方。
    黎白安和齐千里并肩走入光门。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个身披白色毛领斗篷的青年笑眯眯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他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踩着出口即将消失前的最后时刻，也走入光门之中。
    此时他们尚不知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90章
    覆盖在永安城上的大雾渐渐散去。
    黎白安和齐千里回到现实世界，他们站在进入副本前的交叉路口，清晰的永安城已经呈现在眼前。
    蓝珀、朱蒂、罗剑他们早就出来了，和他们在同一小队的队员陆续出现在身边。
    齐千里的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响声，这一块区域恢复了通讯信号。
    “队长，第2小队全员集合完毕，无伤亡。”
    齐千里回复道：“城中心丽春院门口集合。”
    “收到。”
    经过副本的洗礼，这座本该陌生的城市几乎变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别说丽春院了，城里有多少条巷子他们都能如数家珍。
    三十多人站在四通八达的巷子口，整座城市连个亮灯的都没有，来时巷子两边的房子布满蛛丝尘网，半个人影都没有。
    整座永安城无人生还。
    最早卷入副本中的永安人要么老死在表世界，要么失控被异种蚕食，要么在里世界变成了异种。
    他们探寻了废弃的丽春院、元帅府、瑞王府，在瑞王府后院探测出地下有一座秘密的科学实验室。
    永安城表面上鼓吹科学有害，实则贵族阶层偷偷发展科学，垄断科学知识。
    他们还发现了这座城独特产夜光玉的秘密，那不过是一种化学合成材料，看起来像石头而已，是用永安城脱离科学的“设定”来骗城外商人、大肆敛财的手段。
    两个小队撤出永安城，与城外的大部队汇合，城外的人见到队友归来，终于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很疲惫，齐千里下令原地休整一晚，明早出发回希尔市，然后他回到队长帐篷里和危情局的总部汇报情况。
    留守在城外的洪亮听说他们出来了，老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吃的喝的和热水澡。
    霍普公司获得了一顶专用的大帐篷，他们都披着保温毯，端着茶水杯，围坐在放着一盏户外灯小圆餐桌旁，很有点劫后余生的温馨。
    只有洪亮抹了抹鼻子，欲言又止，最后问：“王陵呢？”话一出口，他的眼眶就红了。
    黎白安赶忙安慰他道：“王陵没事，她也一起出来了，只是你暂时看不到。”
    洪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过了一会儿，北光司又给他们送来一批罐头，交待了明天的出发时间。
    “北老师，这次任务你们的人几乎没有伤亡，可以算是圆满完成了吧。给我们的酬金什么时候支付呢？”黎白安问。
    “酬金是局里和你们谈的，到时候队长或者行政科的负责人会和你联系，放心，我们从来不拖欠工资。”北光司语气平淡地说。
    夜晚，薄雾散去的永安城城外上空一片繁星。
    黎白安坐在帐篷外边，翻看手机。
    之前几次都是一出副本就收到短信了，但这次的副本通关奖励迟迟没有到账。
    她有研究起杨戬送她的手表来。
    自从艾普西龙入住，桃源乡就通网了，他们建了一个小群。其实桃源乡有自带的联络系统，但是他们发送消息需要到特别的地方，黎白安用手表查看消息也不方便，索性用起了手机。现在王陵、覃星、鬼威、于拙也加入进来，群里登时热闹起来。
    黎白安扫了一眼他们在群里的你来我往，争论的不过是谁住哪个房间，谁负责哪几亩地，让她来评理。
    她回复一个“抓阄”就不再理会了。
    她在意的是手表上的月牙。
    程素入住时，月牙没有出现，是一个空的圆表盘。
    等到艾普西龙入住时，表盘上第一次出现了月牙。
    随后，王陵、覃星、鬼威、于拙入住时，月牙增加了3瓣。
    目前，再有2瓣月牙，表盘就能凑成满月了。
    现在桃源乡的居民明明已经有6个了啊。
    黎白安想了想，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领主-黎白安：请大家思考一件事情，现在桃源乡有6名居民，你们中的4位有一个共同点，另2位没有，并且已知这一点程素没有，艾普西龙有，王陵、覃星、鬼威、于拙4人中3人有。
    消息发送之后，群里一下子安静了，半天没有人回复。
    过了几分钟，程素试探性地发来了一条。
    居民-程素：我考虑了性别、异种和半异种、天生异种和后天异种，好像都不太满足。艾普西龙先生是异种吗？
    黎白安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副本中的c先生是明确的异种，艾普西龙是c先生的拷贝板，黎白安找到他时他处于u盘状态。她没有认真研究过那个u盘的构造，按理说那应该只是一堆数据。后来“宙斯之躯”完全吸收了u盘的数据， u盘就被废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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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不，与“宙斯之躯”无关，艾普西龙获得它之前就已经进入桃源乡，并且月牙也出现了变化。
    领主-黎白安：未知。
    居民-艾普西龙：很有趣的问题，我的原始数据在载体上有一层特殊涂层，能帮助过将光能转化成电能，在一定程度上收集周围的信号，躯体转移的过程中我保留了这些涂层的材料，而这些材料来自于异种。我应该是某种意义上的“混血”异种吧。
    居民-程素：了解了，可是与要求还是对不上。
    居民-覃星：我也考虑了这几个方面，这就有点难猜了。
    居民-鬼威：呵呵，有什么难得，堂堂主神出这么简单的题目。
    居民-王陵： @居民-鬼威，有本事说答案，哪这么多废话。
    居民-鬼威：这不简单，4个有本事的，2个没本事的。
    领主-黎白安：你是说程素和于拙？
    居民-鬼威：我可没说。
    居民-于拙：我承认，我就是个普通半异种。
    王陵偷偷私信她，“程素看了鬼威一眼，鬼威脸色一下就红了，有猫腻。”
    一会儿又说：“别看于拙承认的痛快，都是碍于鬼威在里世界的积威，这小子现在咬牙切齿的。”
    黎白安一方面享受有人给她偷偷报信，了解情况，一方面又觉得这种风气不能助长，所以没有给王陵回复，反而去私信了艾普西龙，问他能不能搞出聊天时自动视频，让他们每个人的头像都变成他们的视频。
    这种事对艾普西龙来说根本不算难题，他痛快地答应下来。
    同时，她认真思考了一下鬼威的提议，这家伙做异种们的小头头有段时间了，对异种的事情都很了解。
    鬼威的血能将人类变成异种，且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姑且称之为“转化”；覃星能在纷乱的里世界一下子找到她，况且她自己也说过这事变成完美异种所拥有的能力“定位”；艾普西龙比较特殊，他本身就不是常规异种，拥有过人的能力；至于王陵，她在狂吸建木的执业后，不仅不再衰老，还恢复了青春样貌，是不是也变成了完美异种？
    她去找王陵私聊：你获得特殊能力了吗？
    居民-王陵：（惊恐）你怎么知道的？
    领主-黎白安：建木汁液肯定不是普通东西。
    居民-王陵：对，我体内原本有点异种之血，那个老变态搞的，当时到了里世界，我就感知到了建木的能量，就直接跑过去了。吸食建木汁液后，我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好。虽然还没有实践过，但我大概获得了治愈之类的能力吧。
    话说到这里，黎白安就懂了。
    鬼威的推测方向完全正确，结论是大差不大。
    黎白安在小群里召唤鬼威：@居民-鬼威，需要你的时刻到了，把你的血分给程素和于拙一些。
    居民-鬼威：说得这么轻松？
    领主-黎白安：@居民-程素、@居民-于拙，你们想好了再喝，变成完美异种的概率比较低，喝下之后很有可能发生身体异化，慎重选择。
    居民-鬼威：等等，不要想得那么容易。程素是天生的半异种，我的血应该会激发一些效果，但是那个男孩是喝过一次我的血成为了异种，再喝一次只会成为普通异种，不会成为完美异种。我做过实验，没有例外。
    片刻后，程素率先回复了。
    居民-程素：谢谢！原来、原来成为完美异种是这种感觉……
    居民-于拙：我放弃了，我相信实验结果。
    黎白安私信程素：获得了什么能力。
    居民-程素：我也说不好，但是转化之后，心里一下清明了，我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心情，比如于拙他其实有点抗拒变成异种这件事，我想既然离开了副本，他可能更希望恢复成人类吧。
    领主-黎白安：这就是你的能力，我们称之暂且为“共感”。
    结束对话，她看了一眼手表，果然多了一小瓣月牙。
    现在还差一个完美异种。
    这时，营帐不远处忽然传来争执声。
    黎白安没有惊动帐篷里的同伴，收起手机，起身朝营地边缘去看情况，半途遇到了也去查看的北光司。
    营地边缘，两个危情局的人拦住一个身披白色毛领斗篷的男青年，他一头茶色短发，黑色瞳孔，眉眼带笑、姿态优雅，规规矩矩地站在警戒线之外，丝毫没有硬闯的意思。
    “北队，这个人说要找齐队。”
    “齐队怎么说？”
    “已经去问了。”
    北光司的视线转到来人身上，直接问道：“你是谁？你找齐队长什么事？”
    来人笑吟吟地说：“我叫白染皂，我不知谁是齐队长，我就找银发蓝眼睛的那个人。”
    “你找他什么事？”
    “我有些事要告诉他。你放心，我不会坏人，他一定会见我的。”白染皂说着，视线忽然望向她，“对吧，黎白安。”
    黎白安观察他一会儿，眼睛一亮，说：“你身上有异种的气息，但是没有穿人皮，你是完美异种。在里世界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过你？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白染皂失笑：“是的，但是我们可不是从里世界才认识的。里世界教会了我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他们叫你主神大人。异种的缘起，真的是因为你吗？ ”
    “你作为异种的一员，不清楚吗？”黎白安挑着下巴，稍有些不耐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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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她不喜欢跟人打哑谜。
    白染皂叹气道：“竟然连主神大人都不记得了，我提示一下，无主之地查布林、白塔、卡罗琳大酒店、先行者和大地震。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霎时间，黎白安脑中闪过几幅画面，蓝天白云下大海中的孤岛、等级分明的小镇、象征着权力的白塔、血腥的室内丛林、从地底喷涌而出的异种……
    和之前的蒸汽船一样，这些画面既陌生又熟悉，像她看过的某个电影。
    难道白染皂也来自高维？
    白染皂隔着警戒线稍稍向黎白安站立的位置探身，黎白安配合地向前迈了半步，在北光司的注视下说起悄悄话，道：“黎白安，你的记忆被抹除了，不光是你，还有蓝珀，你们都受到了影响，整个世界都被重新洗牌了。”
    黎白安心中咯噔一下，她还记得与齐千里讨论异种起源时，他们查找不到当初的那家公司，第一次让她觉照到这个世界存在裂痕。
    “为什么你还记得？”黎白安低声问。
    白染皂自嘲道：“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完美异种，完美异种会有点能力什么的，我的能力就是记忆不被干扰吧。”
    说话间，齐千里从他们背后走来。
    白染皂马上不理黎白安了，高兴地向齐千里挥着手，叫道：“兄长，好久不见。”
    黎白安右眼皮一跳，和北光司面面相觑。
    兄长？
    第91章
    永安城郊外危情局的营地里，北光司表面上在几个帐篷间绕圈值班，实则避免任何人靠近齐千里的帐篷。
    在这个帐篷内，齐千里、黎白安和新来的神秘人士白染皂围坐在临时办公桌旁，正交流着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
    “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白染皂摊手道。
    “你是说原本你是某个国家或者城市的王子，齐千里是你兄长，去其他城市成为类似超级战士的'先行者'，然后你和他还有我在一个海上孤岛遇到，一起逃离异种大军？大约半个月后，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黎白安问。
    “对，好比我们是一群演员，前面那部戏演完了，全员换了不同的身份、穿上不同的衣服，在第二个剧组相遇了。”白染皂说。
    “平行世界吗？”齐千里说。
    “不是，平行世界的话，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大体一致，至少前期的分歧很小，到后面不同的决定造成不同的人生走向，变成'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状态。但这里不是，我碰到了几个以前认识的人，他们和之前的他们毫不相关。”白染皂解释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齐千里犹豫道。
    “兄长是想说，如果大家的记忆都是一致的，问题会不会出在我身上？其实我也这么想过，我或许会捏造记忆，可不会知道记忆中不存在的事情。比如我和黎白安在这个世界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能叫出她的名字，也大致了解她的性格和为人。或许记得以前的经历是我的特异功能吧。”白染皂耸肩道。
    黎白安心中一动，“你是完美异种。”
    “什么是完美异种？”
    “身为异种，保持人形。”齐千里解释道。
    “哦，那我应该是，不过在我心里我还是人类，虽然其他人确实把我当做异种来看待。”
    黎白安眼神发亮，微笑道：“少年，要不要和我签下契约，追逐巅峰之路。”
    白染皂向后仰了仰身体，“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坐在这里的都是对水蓝星核心秘密有所察觉的，黎白安也不过分藏着掖着，大致对他们讲了手表的来历。
    “如果你能配合我签订契约，或许我们能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黎白安高深莫测道。
    对白染皂而言，这是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的重大决定，额头微微渗出汗珠，他脱下毛领披风，露出里面的织锦暗纹白袍子，依旧是一副贵族公子哥的模样。
    然而曾经的家族荣耀、信仰信条，都已被洗刷，他有时也会纳闷自己到底是谁，记忆中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一场疯狂的梦？
    白染皂顿了顿说：“我来找你们，一方面出于信任，一方面希望我们可以合理摆脱这种命运被他人安排的窘境。”
    “白染皂，你肯告诉我这些，说明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是合作伙伴，不想欺骗你，”黎白安斟酌着措辞，“我的目标和你的并不完全相同，你想安全逃出被安排的命运不是没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非常低，条件十分苛刻，而且这条路只有你自己能走得通。”
    “嗯——”白染皂托着腮想了一会儿问，“兄长怎么想？”
    齐千里经过这次的副本，看到异种们对待黎白安两极分化的态度，开始有点相信她关于“水蓝星是虚拟世界”的说法，他对于自己的角色也有了一丝好奇。
    从黎白安的介绍来看，他们应该是一阵营的，或者说人类是同一阵营的。
    而通过白染皂的描述，他又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简单。
    不管是黎白安，还是白染皂，他们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叙述，如果不能窥见所有真相，他不能轻易下结论。
    “这是你的事情，只能有你自己决定。”齐千里说。
    “嗯——如果兄长处于我的位置，会选择信任黎白安吗？”白染皂锲而不舍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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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黎白安也看向齐千里。
    齐千里嗓子微紧，眼神坚定道：“我会。”
    白染皂两掌轻拍，露出笑容，“我明白了。”看向黎白安，“来吧，签订契约吧，邪神大人。”
    “是主神，”黎白安纠正道，“手掌放到手表上来。”
    两人伸出手，只用了一秒钟不到，仪式完成。
    白染皂原地消失，黎白安收到新居民入住桃源乡的消息。
    她再看手表，之前差了一瓣月牙的表盘变成了满月。
    一瞬间，她感觉到一股能量从手表发射到天空。
    她立刻跑出营帐，仰头望向漫天星斗。
    齐千里也感觉到了能量波动，跟在她身后来到外面。
    两人静静地觉察四周的变化，如雕像般站了足有半个小时。
    居民-白染皂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有什么变化？”
    领主-黎白安：好像没有变化。
    居民-白染皂：……你骗我！
    *
    黎白安的手表表盘变为满月的同时，天庭号里杨戬的手环亮起紫色灯光。
    正和组员讨论下一批虚拟星球环境设置的杨戬忽然停了下来。
    “组长，怎么了？”
    “没事，你们先聊。我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杨戬笑了笑，离开了实验室。
    他没去找白泽、玄女、哪吒和其他平日里关系不错的朋友，而是直接去了中央会议室。
    中央会议室是天庭号的最严肃的地方，一般商议的都是毁掉某个行星或者选任舰长之类的重大事件，审判黎白安也在这里。
    除了开会，中央会议室的另一个功能是召集会议。
    当某个船员有重要意见或紧急意见需要向星舰负责人和管理层反应，可以召开紧急会议，这项权利属于每一个人。
    这项制度建立初期，有不少仅是因为和父母或上司吵架就一气之下召开会议让大家“评评理”的，频繁的召集一度耽误了星舰上的很多工作。后来制度不断完善，对于滥用权利人员的软处理十分严厉，会让召集人一辈子后悔当初怎么就轻易按下召集按钮了。
    现在，船员们都明白，一旦按下召集会议的按钮，无异于押上了自己的未来。
    近50年来，召开紧急会议的警报声从未响起过。
    杨戬走进中央会议室，灯光自动感应亮起，能容纳近千人的会议室如今空空荡荡。
    他在门口深吸口气，随后气定神闲地走入中央会议室，在最下方的主会议桌旁打开防触罩，轻轻按下召集会议的按钮。
    霎时间，整座星舰无论实验室、卧室还是走廊，墙壁一侧的提示灯带都变成黄色，匀速频闪。
    不多时，天庭号的星舰负责人张友仁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看到发起召集的是他这不懂事的外甥杨戬，气急败坏地说：“你要干什么！”
    杨戬平静道：“等其他部门负责人和长老们到了之后再说。”
    “我警告你，少弄那些幺蛾子。”事已至此，张友仁不满地走上中间的诸位。
    不多时，有资格参与的负责人们陆续进来，他们都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戬，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中央会议室的一套桌椅、两种坐法。
    如黎白安受审时，她一个人坐在长桌下首，其他位置空着，连椅子都没有，负责人们则围绕着她坐在外一圈的高座上。
    杨戬现在同样坐在长桌下首，其他与会的负责人坐在长桌两侧，张友仁与他相对，坐在长桌上首。
    坐在张友仁两侧、椅背稍矮的是大长老和工会负责人。
    原本还应有律法部的人员坐在左侧第一位主持会议。
    以往这个位置的人员都是由杨戬来指派的，但是这次碍于是他的事情，他就没有指派部下。
    行政部的负责人姮娥自动顶替，问他：“二郎，这次召集会议的内容是否涉及私事，你是否同意直播会议情况？”问这句话时，姮娥仍以昵称相称。
    “并非私事，同意直播会议。”杨戬说。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姮娥微微点头，走到长桌后方的操作台，输入密码，调整好影响角度，然后回到长桌旁。
    同一时间，全天庭号上的船员都能通过各自的显示设备看到这场会议。
    这次姮娥语气正式地问：“杨戬，你召集会议所为何事？”
    “为了水蓝星项目前负责人黎白安的事件。”
    中央会议室一片寂静，但各位负责人心里浮想联翩，纷纷看向张友仁。
    屏幕之外的观众们可就热闹了，要不是这种严肃的直播不能刷弹幕，此时屏幕上肯定看不到画面了。
    审判黎白安那件事，是这无聊星舰上50年来最热闹的大事。
    把一个项目负责人流放到虚拟星球，这就好比勒令校长去一年级当学生。
    姮娥继续问：“黎白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召集本次会议的诉求是什么？”
    杨戬有条不紊地说：“黎白安帮助人类更好的适应环境，虽然参与过程中有一些不规范，但其本身的行为没有触及禁令。至于水蓝星出现异种，实则另有隐情。”
    此话一出，连在场的负责人们都纷纷议论起来。
    杨戬是要推翻张友仁和他们之前的判定啊。
    上了中央会议室做出的判定，近几百年都还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张友仁的眼睛要喷火了，那句“杨戬你是要疯吗”几乎具现在他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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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只有姮娥毫不受影响地继续问：“是什么隐情？”
    她的声音也让与会人和观看者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事件本身上。
    杨戬不急不躁地说：“我找到了当时黎白安为人类提供的试剂配方和之后实际注入人类实验者身上的试剂残渣，两者成分大部分相同，但试剂中多了一项元素'微芒'，众所周知'微芒'来自星空，人类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发现这项元素，这是只有高维才有的物质元素。”
    杨戬的“微芒”二字一出，中央会议室就乱了，有些负责人甚至站了起来，最后几句他不得不抬高声音，几乎是喊了出来。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直接炸了。
    他们从各个通道跑到中央大厅门口，即使进不去，也希望在这个见证历史的时刻多一些参与感。
    在张友仁和姮娥多次维持秩序下，还是用了足有一刻钟，中央会议室内才安静下来。
    之后，杨戬才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这是证据，我所说的都在里面。”杨戬将透明袋放到长桌上。
    张友仁沉默地注视着杨戬和那一小袋证据，“杨戬，你这是在指控某个高维船员陷害黎白安。”
    天庭号刚脱离母星那段时间犯罪事件频发，只用了三十多年就不如新的文明，由算法和人工智能来计算奖惩，做到百分之九十的公平，犯罪概率大幅下降。
    到如今天庭号已经形成新的星舰文明，犯罪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有也都是斗殴、盗窃这类激情犯罪，很少出现处心积虑的犯罪计划。
    他们自诩已经进入人的神性领域，因此以神明自居。
    但现在，杨戬的诉求冲破了这层虚伪的窗户纸，几乎挑战了全星舰船员的尊严。
    “没错。”杨戬挺直脊背，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张友仁和这张长桌的每个人。
    姮娥强自镇定地问：“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发现了证据。”杨戬说。
    “杨戬，我希望你知道这是很严重的指控。”姮娥告诫道。
    杨戬微微一笑，“现在正在直播，难道我说出的话还能收回吗？”
    姮娥与他错开视线，转头去看张友仁的反应。
    见多了大风大浪的张友仁说：“我们先要审查证据，如果证据确凿，那么我们会全力抓住这个人。”
    “请等一下。”杨戬忽然说。
    张友仁不满地盯着他，停下了后面的话。
    “这件事有两个方面，抓人是其一，另一方面我要求重审黎白安事件。”
    这次中央会议室里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第92章
    杨戬是执法天神，他要想查个什么案件完全可以自己开展，不仅光明正大，而且同样能调用许多资源，用不着大费周章地来召集会议。
    此时他提出重审黎白安的案子，完全在张友仁的意料之中，因为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当年杨婵爱上虚拟世界里的凡人，不管不顾地跑去虚拟世界里结婚生子，工作任务地全到抛到一边，事情也是闹得老大。
    那时张友仁和杨戬战线统一，都认为这个头不能开，不然用不了多久天庭号就失去秩序了。而且杨戬自己作为神明和人类的孩子，深知成为半神的痛苦。
    对于他们这些能改数据、有特权的神明，长久在虚拟世界生活如同吸食电子鸦片，一旦沉迷其中再难面对寡淡的现实，将无法实现寻找适宜星球、重返陆地生活的目标。
    最终张友仁下令杨婵终身□□，将她的活动空间限制在某几个船舱之中，再不允许她碰网络设备。杨戬心有不忍，但基同意了张友仁的决定。
    星舰上的女性都是生育资源，他们决不允许女人们放弃现实，爱上虚拟人类。毕竟他们这些有血有肉的神明，与通过灵魂下载附着到仿生人身上的人类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年少的黎白安第一个公开反对这个判决。
    那时女娲博士还没有休眠，她表面上不干涉星舰上的政务，但话里话外为黎白安撑腰的姿态十足，张友仁也没办法让黎白安闭嘴。
    后来，杨婵溜出禁闭室消失不见，现在不知道藏在星舰的哪个角落，降临到哪个虚拟空间去了。
    张友仁知道凭杨婵自己肯定跑不出去，肯定是黎白安暗中做手脚，偷偷放走了她，而且自那之后杨戬对黎白安非常关照，显然是念了她这个情。
    黎白安事件事发时、审判时和执行时，杨戬一直默不作声，但张友仁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上次哪吒违规和黎白安会面，杨戬要求由他自己一力承担时，他就知道这事还没完。
    张友仁清了清嗓子：“目前我们先要评估你提交的证据再进行下一步的判定，杨戬，你提出的是重大指控，我们不得不慎重，请你理解。”
    “那么现在就评估证据。”杨戬坚持道。
    张友仁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十分不满，“评估要经过很多道手续，由多人负责，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
    杨戬笑道：“张舰长，证据评估我熟悉，如今的评估环节全部由仪器和人工智能来完成，如果加急集中处理这一项，出结果的时间非常快。我要求现在进行评估。”
    张友仁觉得自己声音都紧了，他当然知道证据评估其实不需要人员参与，但是如果船员们都知道证据评估速度可以如此之快，那么以后他们就没有拖延和“调整”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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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好在杨戬说得比较模糊，而且用“加急集中处理”的说法进行了遮掩。
    “不然就启动公开投票吧。”杨戬建议道。
    姮娥看了一眼张友仁，张友仁痛心地点点头。
    “启动公开投票，投票时限为5分钟，请各位观看会议的观众在5分钟内投票决定是否现在对杨戬提出的有关黎白安事件的证据进行投票，同意现在评估的请选择'是'，不同意现在评估的请选择'否'。目前观看会议直播的人数超过95% ，因此超过全舰人数70%的票数为本次投票的结果。”姮娥宣读完规则，倒数3秒开通投票渠道。
    几乎是在开通投票的瞬间，投票率就达到了总人数的80%，选择“是”的票数超过65%，一分钟内就达到了总人数的75%，现在评估证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张友仁的脸色愈发难看：“我们尊重船员们的意见，现在进行证据评估，评估过程将在本次与会人员的见证下完成，因过程涉及机密，因此评估过程不公开，待评估结果出来后，重启直播。”
    在观众们的一片骂声中，会议直播中断，张友仁好歹保住了一些星舰管理层的权威性。
    大约1个多小时后，直播重新开始，张友仁反复强调这次加急集中处理的证据评估耗费了多少电力等成本，言下之意别想让这种速率成为惯例。
    姮娥面色严肃，让人提前看不出来喜忧地说：“本次评估结果认为，黎白安事件确有隐情，黎白安本人的行为对于异种产生的结果承担50%的过失责任，目前剥夺主神权限流放虚拟星球水蓝星100年的惩罚过重。”
    中央会议室里的与会者尚能保持平静，而外面的走廊里已经沸腾了。
    其实船员们几乎没人认识黎白安，但这种见证历史的事情足以让人兴奋。
    姮娥继续说道：“由本人姮娥协助司法天神杨戬继续侦查本案，找出事件的真相，同时将对黎白安的处罚调整为取消水蓝星主神资格20年，仍在水蓝星实验组继续工作。”
    观众们一片沸腾，评论区留言刷得飞快。
    然而杨戬并不满意，“我认为对黎白安的处罚并不妥当，黎白安作为女娲博士亲自教导的学生和被指定的主神，即使目前她处于流放中依旧有主神资格，现在取消她的主神资格会影响实验项目的进度。”
    张友仁这次语气明显不好了，“杨戬，这是会议讨论的结果，如果你有不同意见，可以按照流程去申请复议。”
    “请舰长谅解，我既然下定决心启动紧急会议，必然是要这件事得到结论。如果以后会议不允许发表异议，事后按照复杂的流程重新争取，试问这样的紧急会议还有什么意义？”杨戬说。
    张友仁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如果与会者无法决定，我申请再次启动投票。”杨戬绅士地说。
    “不用了！”张友仁深吸口气，稳定下情绪，“你有什么建议？”
    “我认为，”杨戬斟酌道，“黎白安敢于打破陈规，帮助人类进化的行为正是主神的救世之举，但是最后的结果失控说明她的能力还不足。如今她经过这件事的教训和在水蓝星的历练，不知是否有所成长。我建议将'人生支线'项目的难度升级，甚至可以独立于水蓝星，在新的虚拟星球上进行，着重考察黎白安的领导能力。请问大长老，所有虚拟星球实验组的实验目的没有变化吗？”
    白眉垂到脸侧、白胡子垂到胸前的大长老缓缓点头：“是的，虚拟星球实验是为了搭建更好的文明体系，以免有一天我们重返陆地生活能迅速建立和平社会。”
    杨戬点头：“主神的领导能力直接决定今后我们重返陆地生活的水平，一个肯为子民着想、强大稳定、知识丰富的主神并不容易培养，因此不能轻易放弃黎白安。我建议开启针对黎白安的'人生支线'项目直播，由全体船员对其的行为进行评分。船员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主神。”
    中央会议室外一片欢呼，即使隔着厚重的安全门，在会议室内也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嘈杂。
    他们启动了第二次投票。
    结果是72%的赞成票。
    杨戬的建议被会议采纳，。
    本次会议将在24小时内成立专门负责组负责本次“世界支线”项目，预计在72小时内启动。
    与此同时，黎白安正处于“上元夜游”这个副本通关后的第3年。
    经过了这3年来的相识、相知、磨合、生活，齐千里搬到了她位于时珍道由办公室改造的公寓里，正式开始一起生活。
    在婚姻制度名存实亡的希尔市，他们没有举行婚礼或领取证件，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仪式感。
    黎白安把自己的心爱小摩托所有权人上添加了齐千里的名字，齐千里则把紧急联系人改成黎白安的联系方式。
    眼下，两人正在大落地窗前观看希尔市的机器人大赛，依偎着讨论未来机甲的发展可能性。
    忽然，黎白安收到了一条短信。
    【“上元夜游”副本主神专属奖励：方舟。
    拥有这个世界的主神，外界的一切正在极速发生变化，恶劣的天气、肆虐的病毒、无常的灾难都会使脆弱的人类失去居所。作为主神，你得到了一个移动安全屋，目前车上最多可搭载3位人类乘客，有陆地、冰雪、海洋3种模式。请问是否领取。 】
    迟到3年的副本通关奖励让她嗅到了一些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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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领取”。
    齐千里见她低头看着手机半天没说话，刚要问怎么了，倚在身边的黎白安霎那间如同机器人被关机一般，垂着头没有了反应。
    而黎白安睁开眼时，面前是一间废弃的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多年不用，桌面上的试管架和各类仪器零零散散，环保材料铺设的墙壁微微发黄，半面墙大小的显示屏亮着设备需要维修的红灯。
    这里是天庭号。
    她被召唤了。
    站在她的虚拟投影对面的是白泽。
    黎白安露出笑容，懒洋洋地说：“好久不见呀，发生了什么把我……”
    “我长话短说。”白泽毫不客气地打断她。
    黎白安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白泽很可能偷着联系她，顿时严肃起来。
    “游戏规则变了。杨戬查出来给人类注射的试剂中含有'微芒'，和当初调查你的行为拿到的配方不同，他提交了好证据，内容足以证明有人陷害你。他给你翻案了。所以处罚也变了，现在你需要知道的是等你再回到虚拟世界，这次不一定是水蓝星了，但那个世界一定大变样。你要像一个主神去拯救你的子民。”白泽语速飞快地说。
    黎白安有一些不是很明白的地方，但是眼下来不及细问，她点头示意一切都记下了，问：“我是不是被洗过记忆？”
    第93章
    “对，水蓝星重启过一次，开启了'人生支线'项目，你是不是拿到一些道具了？代价是你在水蓝星第一次的生活全部忘记，但同时恢复了身为主神的记忆。”
    “明白，这是杨戬一步步安排的，替我道声谢。”黎白安说。
    “你自己去和他说吧。这次考验会对船员直播，所有进入项目的高维灵魂都会恢复记忆，并且参与其中观察你。这段时间你应该交到几个朋友能拉拉票吧？对了，白翼也去了，你应该见到他了吧。小心点他，他去虚拟世界就是为了观察你的，为此他同意了杨戬的建议，喝了孟婆汁消除对你的主观看法。接下来他也会恢复高维的记忆，对你的态度更偏向于负面。他这一票要是拉不到就算了。”白泽说。
    完了，白翼她还没见着。
    白翼……这名字挺耳熟的。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应该知道的，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喝下孟婆汁，然后又被覆盖了一次记忆，对她的认知影响还是蛮大的。
    “还有，当初既然有人陷害你，那个人必然还会有小动作，你要注意安全。”
    黎白安说：“这个人我知道，他的小动作一直就没断，听说这个叫长琴。”
    “长琴？”白泽眼神巨震。
    “你认识？是个博士级别的？”黎白安追问道。
    “不，我只是有一些怀疑。”白泽迟疑道，“我会告诉杨戬，我们要查一下。”
    “对了，你知道齐千里是谁吗？他也是个高维灵魂。”
    “齐千里……好像在哪听过，哦！那不就是白翼么，他也叫齐千里。”
    这次改黎白安瞳孔地震。
    嘭——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声响。
    两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你得走了，我去看看。记住，一切要从合格的主神角度做一切决定。”白泽匆匆关上全息设备。
    黎白安的全息投影消失在实验室里。
    白泽将设备装进口袋，放轻脚步查看了隔壁房间。
    星舰上虽然有清扫机器人，但这几个位置偏僻且弃用许久的实验室难免被忽视，纸箱和各种物品堆了一地，不知道哪个沙漏破了，半边地上扑了一层软沙。
    他打开手电细看，果不其然发现了一排小脚印。
    撞到他违规联系黎白安，不是闯进来拍照留证据，或举报他，或要挟他，或制止他，而是悄悄跑了，还是个小孩子。
    他可没有那么吓人。
    白泽眼睛一转，知道是谁了，笑了笑，离开了实验室。
    听到脚步声走远，逃窜到与之一墙相隔的杂物间的哪吒松了口气。
    杨戬大哥严令他不许参与，以免他参与过深投票作废。
    要是被白泽发现他悄悄跟着他们偷听，肯定少不了一顿骂。他倒不是怕事或怕杨戬，而是不想低头认错。
    好在他够机灵，不小心发出声响后立刻逃了，现在白泽也走了，危险接触。
    哪吒躲在角落里，想撑一下旁边的东西站起来，却不想那个东西是个球形，他不仅没撑稳，反而身体一滑，差点脸朝地。
    抬起身仔细一看，发现身边都是这种球状物体。
    他摸索着打开杂物间的开关。
    白炽灯闪烁几下后，他发现自己被各种废弃的虚拟星球可视化球体，像许多地球仪似地堆满了杂物间。
    他随手拿起一个，发现上面贴着两个标签一个是“水蓝星”，一个是“姬蓝畅”。
    他连着看了几个，发现这里所有的废弃星球模型都是曾经的水蓝星，但是下面的名字不同，还有“姜橙乐”“邹白全”“姚红悦”“姬青平”“黎黄吉”等等。
    哪吒歪着头看了半晌，他们的名字结构和黎白安有点像啊，不过他从没在星舰上看到过这些人，也没听说过。
    他在星舰局域网的社交平台上随机搜索了几个名字，所有搜索结果都是“不存在此人”。
    哪吒眼睛一转，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们和黎白安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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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
    【预留信息恢复】
    【黎白安：
    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摆脱了曾经的躯体，上载到水蓝星。
    水蓝星是虚拟世界，你是这个世界的主神。
    你的第一次旅程出现一些问题，他们重启了对你的考验。
    注意识别那些熟悉的人事物，他们重组了水蓝星。
    这是你找出始作俑者的最后机会。
    对了，白翼是你一定要争取的盟友。
    祝好。
    黎白安】
    与白泽断开联系后，黎白安浮现在一片黑暗中，眼前出现了上述提示，和一个“进入副本”的悬浮按键。
    新的副本已经开启，这次和之前的形式稍有不同，但也不过是活下去。
    白泽说过“这次的考验会对船员直播”，也就是说等副本正式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这还真令人讨厌啊，即使她不太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刚才这短短几分钟，白泽告诉她的信息量有点大，她不急于进入副本，先要好好想一想。
    首先，杨戬现在开始行动了。这家伙当初非常明确地不支持她的“人类繁星”计划，但是也终于良心发现，认清她的计划本身没有那么疯狂，察觉到对她的处罚过重，而且他掌握了证据。以杨戬的为人，他是不会因为黎白安与他熟识，为了救她就捏造证据。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至于如何通过星舰的规定抓到凶手，就交给他了。
    其次，杨戬给她创设了一个重新获得船员们信任的机会，前提是她得通过除了生存以外的隐形考核。
    最后，也是最让她在意却不想多想的问题：白翼和齐千里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呢？黎白安烦躁揉揉额角，她的记忆还是在两次改动中出现了一些问题。
    在她的印象中，齐千里虽然也曾在上次的审判中反对她，但算是麻木而冷静的，像一个人工智能，说出的话即使有攻击性，也是评判事情，未对她本人过于批判。更何况，通过在水蓝星上的相处，她觉得齐千里是个温和、有担当，而且很在意她的人。
    而白翼，像是一个冰冷的战士、无情的执法机器，比杨戬还没有人情味，而且对她导致异种出现这件事抱有极大不满。如果白翼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恻隐之心，也全是出于执法者对自己行为是否恰当的责任感。
    现在白泽告诉她，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齐千里像是白翼抛下执法者包袱后善的一面，而白翼本人则是被她所不知的过往锻造成的机器人。
    还有她睁开眼后看到的那封自己留给自己的信。
    在上一个轮回中，她提醒自己要和白翼成为盟友，这封信大概是被那个背后之人长琴删掉了，不过她完成了自己的语气，甚至比盟友要更近很多步。
    更糟糕的是，接下来高维灵魂会恢复记忆，当他觉醒，想起自己是谁，想起天庭号上的来龙去脉……
    她的恋人要变成敌人了。
    黎白安长叹一声。
    “进入副本”的按键旁边亮起了黄灯，提醒她尽快进入副本。
    她的脑子还是有点乱。
    重新会议一边白泽说过的话，还有一点让她稍微有些在意，就是她提到长琴时白泽的反应。
    白泽通晓万物，无论是天庭号上的事情，还是虚拟世界里的故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或查不到的。
    如果长琴是个无足轻重的熟人，或者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白泽的反应绝不该是双目睁大、瞳孔不稳的样子。
    这里面有问题。
    长琴……应该是白泽知道，却绝对想不到的人。
    要么他早已死去，死得很彻底，不应该出现在无论是天庭号还是虚拟世界的各个角落，要么他像杨婵一样被囚禁，但是没人救他出来、也没有被通缉。
    总感觉长琴的身份高深莫测。
    可长琴为什么要针对像她这样的后辈呢？他的目的是利用她制造混乱，搞出异种，上线副本，再利用副本的漏洞培养……异种？不对，他是在扶植自己的势力。
    只是鬼威这个傀儡不像他想象得如此坚定，黎白安这个主神也比他想象中强大很多，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还没有成功。
    他会放弃吗？
    他原本是可以放弃继续利用她搞乱子，然后全身而退，但是现在杨戬抓到了他动手脚的证据，她也通过鬼威知道了长琴的存在。
    他没有选择放弃的权利，如果想保住自己，势必要反扑，先干掉黎白安，如果有可能最好也干掉杨戬。
    她得给杨戬他们提个醒！
    召唤是单方面，她没办法和天庭号主动取得联系，得像个办法透出去一些信息，也希望他们能自己察觉到吧。
    接下来，长琴肯定不止派几个杀手那么简单。
    他要处心积虑地毁掉她。
    之前在水蓝星认识的那些人应该不会有问题，一旦他们的行为举止产生了偏颇，也就是被高维灵魂“附体”了，她肯定能觉察出来。
    最不可能被替换的应该还是她手表里的7个异种。
    这是杨戬给她的最大外挂，但眼下这种情况，她如何能躲过直播监控召唤他们呢？
    黎白安抬起手腕，试图与他们联系，打算现在就把他们叫出来，先讲解一下后面面临的挑战，商量一下大家怎么配合。
    此时，“进入副本”的按键旁边开始闪烁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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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她无视提醒，点击表盘，全息窗口弹出，上面出现了一大段话。
    【高维手表为本次副本的违禁品，考虑到手表内仍有居民居住，副本不会将手表封禁，但持有者不可在任何场合公开手表的功能，也不可被观看直播的观众察觉到该手表的隐藏作用。为了本次考验的公平起见，且估计到手表居民的日常所需。在该次副本中手表内居民仅可有一位居民拥有进出手表空间的资格，次数不限。
    手表内的3个空间格因以存放持有者的个人物品，因而无法取消，但该空间格不能再存放其他物品且不违反副本规则，目前存放的物品为仿赛摩托车、破损的透明伞、方舟。使用方法不作变更。 】
    黎白安一行行看过去，愈发认识到接下来副本考核的重要性。
    没事，就算有外挂时她也没完全依赖外挂，现在打点折扣，也照样能用不是么。
    何况这些限制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她作为主神，寻找漏洞、利用漏洞的事情可是本职工作。
    她稍稍活动一下脖颈，这次比起寻找副本出口、通关所有情节，最让她头疼的还是齐千里，或者说白翼恢复记忆后两人的关系会有什么改变。
    行吧，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黎白安深吸口气，伸手按下“进入副本”的按键。
    第94章
    【核爆之后，极寒降临，凛冬纪元开启。避难所外白雪皑皑，未被标记的领域充满辐射，危机随时可能降临。你要活下去，带领更多的人活下去……】
    *
    我是一只3个月大的美利奴公绵羊羔，明天是我出生的第一百天，也是唯一变成人类的机会。
    避难所附属牧场里的所有动物幼崽在出生后的3至12个月内统一参加8月30日牧场组织的考试，取得考试成绩前10名的幼崽能离开牧场，进入避难所学习、工作，成为主宰世界的人类中的一员。
    所有幼崽在能自主呼吸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为这场成为人类的考试做准备。
    我是最不被看好的那一只，因为我只有一百天大，是所有参加考试的幼崽中年龄最小的、为考试做准备时间最短的。
    “不要被别人的看法影响，崽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我认为你能成功，你是这么聪明，比他们都厉害。你能考出最好的成绩。”妈妈坚定不移地相信我。
    “我会的，妈妈。”
    我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她，其实我根本不在意考试成绩，不觉得变成人类有什么好，他们除了会在牧场里昂首阔步地走来走去，既不能产奶也不能产毛，是对星球无用的家伙。
    抱着无所谓的心情，我走进考场，和我们牧场中其他五百多只幼崽竞争。
    考试内容涵盖文字、数学、古语言、科学、道德等学科，要连考两天，8月31日傍晚出成绩。
    大家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时没有幼崽欢呼，只是平静地回到父母身边。毕竟，这场考试的合格率太低了。但父母们十分兴奋，在考场外嘘寒问暖，回到家中惴惴不安地等着牧场广播考试成绩和入选结果。
    广播预计在6点钟播报，但在5点40分时，协助牧场主人管理我们的水牛大叔已经带着管理委员会的叔叔阿姨们出现在我家门口了。
    “恭喜你家崽，考取了第一名。”牛叔高兴地宣布着。
    妈妈不敢相信地捂着嘴，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我，喜极而泣。
    周围闻声而来的邻居们大声欢呼，家中有参加同届考试幼崽的邻居则用冰冷的视线盯着我，无所谓，反正我要走了。我虽然不期待成为人类，却也不排斥。
    6点钟广播响起，现在全牧场的动物们都知道我通过考试的消息，他们拖家带口地来到我家门前恭喜我，希望自己年幼的孩子以后能像我一样。
    牛叔捧来一份6寸的蛋糕，插上一根烟花蜡烛，放到我面前，这是象征着新生的生日蛋糕。
    夕阳的余晖穿过羊棚墙上的高窗，照亮我面前的长桌和蛋糕，大家一言不发，和我以及另外9个合格的幼崽一起望向迸发亮白火光的蜡烛。
    “崽，你们要记好，离开牧场后，你将拥有人类的身体和寿命，但永远不能回到牧场，也不能向人类透露你曾经是动物。”牛叔语重心长地说，“其他的要求等你到人类世界后会有人告诉你，好了，吃蛋糕吧。”
    牧场里流传着有关蛋糕的传说，据说这东西是用牛奶做的，不过同我们平时喝的不一样，是甜丝丝的。
    我吃下一口，确实是甜的，很甜，是我从未尝过的味道。我大口吞咽，大家无声地围观着。
    只有那个叫齐千里的合格幼崽没有动作，或许他还没从自己通过考试的兴奋中缓过劲儿来，仅是无动于衷地注视着我们。
    我妈妈忽然哭了起来。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她是如此希望我能通过考试成为人类，既然如此我们间的永别不是早在意料之中的吗，难道她现在又后悔？来不及了！或许因为我是她的独生子吧，但她还年轻，还会遇到喜欢的人，再生下其他孩子，到时候她会忘记我的，我们都能过上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对吧。
    不知为何，泪水也从我的眼角留下。
    我在寂静的夕阳和无声的围观中吃完了整个蛋糕，然后失去了意识。
    *
    这是一间与羊棚截然不同的房间，牧场的医院都没有这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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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洁白的纱帘、无尘的窗台、床头柜上那一枝沁人心脾的百合花，像是幻想中的异世界。
    即使这里同样是地下深处，人造阳光也比牧场里更柔和舒适。
    多罗望着天花板，扬起一只手，这是属于人类的手，从花瓶上模糊的投影来看他已经变成人类了。
    “你醒了啊，多罗少年。”短发姐姐淡淡地说。她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胸牌上刻着“黎白安”的字样，肩章上顶着3枚太阳。
    “上校，请问这里是？”
    “这里是避难所医务室的一间病房，你睡了一整晚，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的早晨。恭喜你成为我们的新学生，听说能通过考试进来的孩子十分了不起。”她边说边拿出一面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吧。”
    镜子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奶白色的头发短短的，像他曾经的毛一样，皮肤是类似的白色，眼睛是金黄色的。
    “你作为羊时只有3个多月，变成人类后的你是一名15岁的英俊男生，即将入读高中一年级。”黎白安解释道。
    她指指旁边的衣柜，“那里有校服，你可以找一套合身的校服，稍后有护士来给你做体检，还有老师来给你讲解学校生活的注意事项。”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那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框的长发男人，他的一缕头发搭在肩膀上，将他冷酷的视线衬托出几分优雅，以人类的年龄来说他大概是四十多岁。
    “理事长，您来了。”黎白安起身道。
    “辛苦了，后面由我来解释吧。”理事长柳东州说。
    “好的。”黎白安让出座位，却没有离开房间。
    柳东州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坐到少年面前。
    多罗坐得更直一些，听理事长说道：“恭喜你成为一名人类候选人。”
    “候选人？”
    “是的，”理事长耐心道，“你现在尚未成年，不能算一个独立的人类。等到你高中毕业，我们会认为你已成年，到那时你才是真正的人类。”理事长说。
    多罗懵懂地点点头，心中还在疑惑理事长对于人类的定义。他现在这副模样和人类少年完全没有分别，为什么要等到高中毕业后才是真正的人类，候选人和真正的人类有什么区别？而且他很在意他使用的措辞，“认为”他成年是什么意思？
    理事长似乎见惯了刚到人类社会搞不清状况的幼崽，没有责怪多罗短暂的走神，等他集中注意力，然后严肃地与他约法三章：
    第一，每次考试的成绩必须在年级前十名；
    第二，不许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来历，不能寻找来自牧场的其他人；
    第三，不得伤害其他学生。
    这三条规矩对他而言其实很容易遵守，首先针对幼崽的考试相当于人类的大学入学考试，他既然通过了这个考试，说明他现在至少有高三学生的水平；其次他本就不打算寻找同类去拉帮结派，最好混在人群中成为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并且他怎么会傻到告诉人类我是一只羊呢，羊可是他们的食物之一；最后——
    “我以植物为食，不爱打架。”多罗看着柳东州的眼睛认真地说，然后又看了看黎白安，向她确认自己有没有多嘴。
    理事长听后笑了，好像是在笑他的天真单纯，再次强调让他记好要求，然后交给他一本学生手册，这上面规定的是所有学生都要遵守的规则。
    “衣柜里有校服和皮鞋，你换好衣服，我在走廊等你。”柳东州说着起身，离开了这间病房。
    黎白安紧跟其后。
    医务室外是长长的走廊，走廊另一侧是窗户，外面是泛着波光的湖水和嫩绿色的草坪，当然和阳光一样，都是人工仿造的假货。
    “所有的介绍流程如上，主要是安抚他们的情绪，告诉他们人类社会的规则。不同年龄和工种会略有不同，这是手册，相信您可以应付。”柳东州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随后看了一眼腕表，“再有5分钟，他就要醒了。”
    “好，那我现在过去。”
    柳东州说了声“好”，又忍不住补充道：“您知道他的情况，请多加小心。”
    黎白安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柳东州不用担心。
    地下2层，比起地底深处的虚假温馨，这里冰冷而破败，是离地面最近的医务室。
    关在这里的病人一旦出现感染或者具备危险性，会立刻被驱逐出避难所。
    齐千里就在这里。
    和多罗醒来的舒适明亮的病房不同，这里的一切仪器都反射着头顶白炽灯的冰冷，床的四角各有铁链，紧紧捆住齐千里的手脚。
    黎白安从观察室见齐千里还闭着双眼，示意下属打开第二道门。
    大门开启，黎白安缓缓走近病床。
    身后两名下属自觉跟过来，护卫在黎白安左右。
    她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那么小心。
    两人稍微后撤，却也不敢完全离开。
    黎白安凑到齐千里身前，附身观察他的面容。
    有些不一样了。
    恢复了记忆的齐千里昏睡中带着一股子冷冽，他看上去不想和任何人产生联系。
    霎那间，齐千里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都试图看进对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身后的两名护卫不由自主地后撤一步，又强忍住生生停下脚步。
    “醒了？”黎白安状似不经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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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齐千里想说话，但许久不开口，先引来一阵咳嗽，然后才说：“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黎白安大方道。
    “单独。”
    “不行，你是需要密切关注的对象。”黎白安冷酷道。
    齐千里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诧异，试探性地问：“黎白安？”
    “你应该称呼我为黎上校。”她说。
    她想明白了。
    齐千里或者说白翼是有名的不讲私情，越是试图与他辩解越糟糕，不如给他呈现事实。
    反正大家的记忆都有变化，她不如做回那个单纯的主神黎白安。
    装无知无觉嘛，主神的基本素养。
    第95章
    空荡荡的走廊狭窄逼仄，两侧的电气灯光芒暗淡。
    齐千里走在前面，腰间别着电磁枪的黎白安跟在后面。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也是黎白安争取来的。
    既然大家都惧怕齐千里，黎白安就力排众议全权接手了。
    她没有带着他去避难所深层的生活区，而是来到地下一层，这里最接近地面，也最接近危险。
    一旦齐千里图谋不轨，两人将会被封锁在地下一层，甚至驱逐出避难所，不会影响其他人的生活。
    黎白安始终肃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齐千里摸不清她的状况。
    起初走在前面的齐千里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两侧放慢脚步微微侧头，但黎白安没有与他搭话的意思，他便收回视线，安静地走在前面。
    “到了。”黎白安忽然开口，在105门牌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理事长柳东州之前告诉她的地方，是一层里废弃宿舍中，条件最好的一间。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稍用力才推开这扇门已经倾斜摩擦着地面的旧屋。
    “进来吧。”黎白安看向齐千里。
    齐千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入房间中。
    黎白安回手关上门，两步走到宿舍中间，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抬抬下巴，示意齐千里坐到床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还记得。”黎白安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我间接创造出了异种，你们认为我是错的，把我流放到虚拟星球上。”她环顾周遭破败的上下床、写字台和瓷砖发灰的卫生间，“这些是对我的考验吧，你大约是我的考官之一？”
    齐千里眉头紧锁，犹豫许久，几次张口，终于说：“大约是这样。”
    黎白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能让齐千里这厮如此纠结且难得不坦诚，也算是收获之一了，继而又惆怅地想，那个忘却了天庭号上的一切的，不再背负着过去与责任的、与她窝在沙发里依靠在一起看节目的齐千里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吧。
    如今他的正直与担当都染上了另一层顾虑。
    “那你要小心哦，说不定你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审判着。”黎白安善意地提醒道。
    齐千里低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回到那个黎白安曾经认识的状态之一——比人工智能还要沉默寡言。
    半晌，他抬起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直望进她心底，问：“你只记得这些吗？”
    黎白安心中一动，却瞬间平息下来，扯出一个半开玩笑的笑容：“还记得你振振有词地批判我。”
    齐千里听了这话收回视线，从不掩饰自己想法的他看上去有些迷茫。
    这时黎白安几乎确定，齐千里不光恢复了天庭号的记忆，还保留了希尔市的记忆。
    她放缓了语气：“你既然以某个角色的身份来到这里，那我们不如联手先攻克考验。眼下是要离开避难所，还是拯救避难所。”
    齐千里有了些精神，“是的，每个副本都有一个主视角……”
    他说到一半，黎白安打断道：“副本？你是说人生支线计划吗，你认为我们在某个副本中？我觉得不是，副本没有这么大的承载量，这里真实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的话触动了齐千里。
    齐千里捂着嘴和下巴思考着，苏醒前他虽然也听到一句关于世界观的介绍，这里和进入副本的感受确实不一样，还有从希尔市的突然离开以及莫名恢复的记忆……
    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对于黎白安的考验是不是变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不在水蓝星，而是出现在另一个虚拟星球中了？
    但是天庭号的那帮家伙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变动？
    “不管怎么说，先从眼下的情况破局吧。首先，你我都知道天庭号和我被流放的事情，那么在这里我们姑且可以算作队友？”黎白安问。
    齐千里干脆地点头。
    “据我所知，你或者说你的角色来自牧场，是避难所建立起来为数不多的在地表的设施。而且在此之前，你是生活在牧场的动物？”黎白安问。
    “是也不是，我的情况有些特殊。”齐千里说。
    这些黎白安有所耳闻，不然他也不会被严防死守，特殊对待。
    “我先介绍一下牧场的情况。”齐千里说。
    黎白安作为避难所的上校，是高层负责人之一，在这个世界苏醒后，她很方便拿到一手资料，而且通过小羊多罗的经历，她已经对“牧场人士”或者称其为“变人”有所了解了。
    但齐千里的角度与多罗不同，还相当一手。
    “动物变成人类，哪怕从高位已知的科学来讲都能不能实现的，只能当作此副本的设定。每个牧场居民都希望自己的幼崽能变成人类，生活在避难所，”齐千里顿了顿，“但是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们似乎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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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为什么？”黎白安惊讶道。
    齐千里思考道：“或许变成人的幼崽不能再回去。”
    黎白安想了想，“牧场居民们认为幼崽能成为人类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们无法验证这个想法。好比全力以赴争取到一颗糖，却不知道这颗糖是甜的，还是有毒的。”
    “人类为什么要帮助动物变成人，为了增加劳动力吗？”齐千里问。
    黎白安摇头道：“不是，但你的方向是对的，人类的每个做法都是出于自身考虑。听说过鲶鱼效应吗，那些'变人'就是这座避难所里的鲶鱼。 ”
    避难所里的生活一成不变，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一眼望到头，甚至还要面对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灾难，为了治疗人类的内心，有人提出了引入“变人”的办法。
    “变人”成为人类生活的变量，成为天然的阶级。
    变人要在狭小的生存空间里掩盖自己的身份，而人类将发现变人视为茶余饭后的乐趣。
    “像你这种强大的变人，是行走的靶子。”黎白安无情道。
    在变成人类前，齐千里的动物形象是一条有翅膀的白色变异蛇，足有一匹马大小。在天庭号，通常被称为有翼龙。
    齐千里沉默不语。
    “你的力量既是伤人的武器，也会成为救人的法宝，我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黎白安笑了笑，看了眼手表，“走吧，去吃午饭。”
    “警卫，不让我上去。”齐千里说。
    “我知道，但现在有我跟着，你不用担心。”
    于是两人大摇大摆地坐上电梯，直通地下五层。
    电梯上，黎白安不忘嘱咐他，“避难所有三大机构分别是电力、水源和食物库，他们不放心你接近食物，也怕你心存报复污染水源，所以把你分配到电力生产间，只负责其中一个反应堆，就算你想发坏，也不会影响避难所的用电。”
    齐千里被人东防西防，仿佛没有不满和气氛，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电梯门打开，眼前的场景纷杂起来。
    地下大空间更大，不再是单一的走廊，走来走去的人更多，他们朝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到黎白安的肩章后又快速收回视线。
    两人各拿一个餐盘，排在打饭队伍的末尾。
    他们一切如常，即使齐千里是一张新面孔，也没有引起怀疑，因为避难所有好几个生活区，跨区活动需要得到批准，互相不认识很正常。
    两人端着餐盘找到为数不多的空位，安静进食，下午她要带齐千里去发电室投入工作。
    如果顺利的话，几天之后大家就能对齐千里脱敏，黎白安也好向站长为他申请更多的权限。
    就在他们吃完饭，站起身准备将盘子放到回收处时，一名警卫认出了齐千里。
    这个警卫是黎白安的下属，他听从黎白安的命令没有将齐千里隔离，甚至没有给他戴上镣铐，可齐千里给他带来的恐惧没有因此而消失。
    他见识过一些“变人”的实力，一旦“变人”们知道人类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所爆发的力量将会给避难所带来难以言喻的灾难。
    他参与过一个前身是牛的变人失控，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队友被撞成肉泥。
    遑论齐千里这种未知且强大的变异生物。
    本能的恐惧摄住他的心脏，脸上一下子血色全消，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踩到洒了汤水的地面，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朝天，刚打好的饭被抛起来洒了一身。
    在警卫身后的人被他撞到腿，也脚下不稳侧摔到地面，将将保住了半个餐盘的饭食。
    这一连锁反应在食堂里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大家认出警卫的着装，又看向让他面露惊恐的来源。
    议论插上翅膀，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传遍整个生活区。
    齐千里的变人身份在第1天就暴露了个彻底。
    黎白安万分头疼，齐千里本人倒是无动于衷。
    她无视各种不满，将齐千里带到电力生产间。
    电力部门特意为他腾出一间单人工作间。
    黎白安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齐千里反锁在工作间里，才得以离开。
    半小时前，站长霍华德要她去办公室汇报工作。
    她安排好齐千里，这就去领骂。
    站长办公室在地下15层，来往的人清一色穿着制服。
    黎白安敲响霍华德办公室的门，对方已经等她多时。
    霍华德看到黎白安挂着淡淡笑容的面庞，就知道她一点没为新变人的事情发愁，也没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代号白翼的新变人似乎很合你的心意。”霍华德挑眉说。
    黎白安在他对面坐下，“是的，长官。”
    霍华德两首交握，大拇指转来转去，“变人计划已经执行五十多年了，很多情况都变了，但是它的目的始终没变。要牢记，黎白安，变人是为了给人类带来希望。”
    第96章
    据避难所大事记记载，动物转化为人类的药剂来源如何发现的已不可考，如今可使用的药剂均来自于当初的剩余，因此避难所也在减少每年变人的数量。
    变人计划的开端纯属偶然，可将计划延续下去就是当初的站长精心设计的人性大局。
    自灾变以来，避难所存在已有50年以上，大家凭借对灾变的恐惧束手束脚地生活在避难所之内，即使是一尘不变的生活也安然知足。但是再往后，人类的贪婪与欲望必然不满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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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他们早晚会意识到，避难所里的位置都坐满了，教育又变成稀有资源，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断拉大，改变命运的办法却微乎其微。
    避难所的平静无法长久维持，事实上在50年前变人药剂刚被发现时，就处于暗流涌动的时期，站长也因此坚定地执行这项计划。
    第一批变人的加入出奇得有效，不仅让人类看到了新技术的出现，还增添了不少生活乐趣，对于人类未来与科技伦理的讨论居高不下，但暴力行为和意欲取站长而代之的活动骤然减少。
    大家的注意力从蝇营狗苟的当下，转移到了充满各种可能性的未来。
    那任站长在自己的传记里郑重地写道：“我们让避难所里的人们看到了希望。”
    现今霍华德的话就是在传递这50年来的传统。
    “人们以希望为食。”黎白安喃喃地说，然后叹气道，“我知道了，我会掌握分寸的，站长。”
    霍华德依旧眉头紧锁，似乎不太相信她的承诺，嘱咐道：“白翼这种变异体比普通的变人更加不可控，当然，他或许会成为我们的武器，但在那之前，我们先要确认他不会烧到我们自己的手。”
    “明白。”黎白安敬了个礼。
    霍华德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油盐不进，也无法可说，只佯作不悦道：“看好他。”
    离开站长办公室，黎白安去今天负责的地方巡逻。
    那些关于齐千里的传言插了翅膀一样，飞得无处不在，有些传得很离谱，说他用来做实验的，还有说他犯了重罪，更多的人猜到了他是变人，而且是这一批里最特殊的那一个。
    傍晚，黎白安去电力生产间接齐千里，她打开门锁，早已完成一天工作量的齐千里脱掉上衣，正坐在控制岛前对着各种仪器数据发呆。
    “下班了。”黎白安对他说。
    与黎白安的话语一起进入生产间的，还有门外的凉风。
    齐千里拎起上衣套在身上，跟着她离开了生产间。
    尽管中午出了一些小插曲，也有工作人员甚至当着他的面劝黎白安打饭回宿舍去吃，黎白安还是坚持带着他去了食堂。
    两人打好饭无声坐在角落，用漠然应对四周探究的视线。
    吃完饭回地下一层宿舍的路上，齐千里忽然说：“你想让他们脱敏，但恐惧是人类的本能之一。”
    “不是哦，”黎白安一笑，“我只是不希望你错过这个副本的线索，至于他们怎么想，我不关心。”
    齐千里不甚赞成地看向她，说：“你对人类全然不感兴趣吗？”
    “我只对让他们继续活下去感兴趣。”黎白安说，“执法者面对的案件是从成千上百个事情中挑选出的重大事件，但主神面临是事无巨细的所有事情，面面俱到即为面面全失。因果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越是想关心人类，就越要不关心人类。”
    叮——电梯到站。
    齐千里收回视线。
    经过一下午的空气净化，宿舍里不再那么沉闷。
    “你睡上铺。”黎白安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床具，扔给齐千里。
    “你要留在这里？”
    “对啊，站长对我耳提面命，要我看好你。”黎白安坐在下铺床边，“我们也来约法三章好了。”
    齐千里抱着手臂，“你说。”
    “第一，不可以伤害避难所里的人。”
    齐千里点头。
    “第二，要遵守避难所分配的任务。”
    齐千里勉强接受。
    “第三，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齐千里顿了顿，未置可否。
    “其他变人也有这些要求的，他们大多还在学校上学，你比较特殊，”黎白安想到什么，又说，“或许明天我们可以去学校看看，那里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齐千里淡淡地说声“好”。
    结束了对话，两人没在聊什么，各自缩在床上鼓捣自己的事情。
    黎白安在研究她的手表。
    避难所对网络终端的把控非常严格，设备都处于被监控中，她没法通过手机与桃源乡取得联系，只能用手表自带的弹窗，可弹窗太扎眼了，外要防普通居民，内要防齐千里。
    她在桃源乡的群里输入了一大段内容，简述了一下现在的处境，欢迎大家集思广益。
    可惜目前信息太少，大家沿着核变、天灾、废土、变人这几个方向推测，都挺靠谱，却又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黎白安没再参与他们后面的讨论，躺下睡了。
    与之相反，齐千里早早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在电力生产间工作时，他隐约发现了一些异常，电力产生的频率波动得并不规律，这应该与大地磁场有关。
    他推测后面还会有天灾。
    然而天灾会以什么形式出现，避难所又如何躲过这一劫他还没有头绪。
    如果从存水存电来讲，避难所这近百年来遇到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危机，不需要他提醒，自然有储备。
    食物方面也是如此，作为三个主要部门之一，储备食物绝对不会少。
    那么在即将发生的危险面前，如他或黎白安这样的个体又能做什么呢？
    这个副本好像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不仅是那些要杀掉主视角的，还是更加靠前的……
    齐千里猛然睁开眼睛。
    他躺了许久都没睡着，纷杂的念头一个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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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下铺的黎白安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熟睡。
    他心烦意乱地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虽然是在上铺，但他强大的核心力量足以消弭落地的声音。
    黎白安睡得正香。
    他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风暴港的深海区，大片尸潮随着海波向城镇涌动，黎白安耗尽自己最后的力气释放火焰，烈火席卷海面，蚕食着尸潮，她则整个人坠入火海之中。
    齐千里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第一个冲了过去，随着她一头扎入海中，被水流卷到了更深的海底。
    黎白安双目紧闭，两只手臂无意识地飘在身前。
    他匆忙拉住她的手腕。
    一大股气泡从黎白安嘴边跑出，最后的空气被挤出了肺腔。
    他们距离海面还有十多米。
    齐千里记得自己焦急得后背发热，他拦住她的肩膀，贴上她的双唇，将自己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送了进去，然后托着她浮向海面。
    这是黎白安被流放到水蓝星的第一段经历。
    之后不知为何世界重置，齐千里和黎白安都曾经忘记过往。现在随着所有记忆复苏，齐千里回忆了起来，可黎白安没有。她不记得两人并肩作战，也不记得他们相拥俯瞰希尔市的夜景。
    或许因为这是针对黎白安的考验，因此封印了她在水蓝星上的两段经历，或许是孟医生的药剂出了什么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黎白安在骗他。
    齐千里盯着黎白安的睡颜，试图捕捉到她睡梦中的漏洞，看破她的伪装。
    黎白安就在这时睁开了眼。
    “怎么了？”她问。
    齐千里挪开视线，盯着双人床的梯子看了片刻，忽然问：“你还记得希尔市吗？”
    黎白安选择沉默。
    “抱歉，吵醒你了。”齐千里转身去了卫生间。
    “嗯。”黎白安翻个身，不等齐千里回来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互问了早安，各自不语地去洗漱，然后去食堂吃早饭，推开门，发现门口有两个餐盘。
    黎白安一脸不满地端着餐盘回到宿舍里，“有□□了。”
    “不错。”齐千里似乎完全不在意避难所对自己的提防，安然若素地咬了一口饼干。
    紧接着，黎白安收到站长办公室的消息，暂停齐千里的工作，要求她暂时将他的活动范围控制在地下5层之上。
    “你今天不用上班了，正好，去学校看看？”
    为了方便孩子们实践，培养他们不惧怕地表的勇气，学校建在地下5层，丝毫不违反站长的要求。
    昨天他们就有去学校的打算，而且现在的齐千里其实没有说不的机会。
    避难所的学校是站长最花心思的地方，走廊一侧的虚拟窗外是泛着波光的湖水和嫩绿色的草坪，恍若世外桃源。
    黎白安在走廊入口处记下地图，直奔理事长办公室先向柳东州打个招呼。
    柳东州看到他们并不惊讶，他是避难所里少有不怕齐千里的。
    “站长不知道你们来吧，”柳东州示意他们坐，“你们想了解学校的什么？”
    “理事长，打扰了，我们是想来看看其他变人的情况。”黎白安说，“您有没有发现最近的空气总感觉怪怪的，动物的感官比人类更灵敏，我想听听变人们的看法。”
    理事长从抽屉里拿出名录，“学校里的变人都在高中部，除了昨天那一批，上一批只剩下高三的2个。你要找谁？”
    “多罗，那个小朋友就行。”黎白安早有打算。
    柳东州没有意见，他用办公室内线给保安室打了电话，又给了他们两个访客手牌。
    “多罗在高一a班，你们现在过去正好是大课间，课间随便你们怎么聊，不要耽误学生上课。”柳东州提醒道。
    “了解。”黎白安敬个礼。
    学校虽然建在地下，但是正门、花园、活动区应有尽有，连人造日光灯都比别的区域更柔和仿真。
    他们问了路过的学生，大步朝高一a班走去，半路上正遇到多罗抱着书迎面走来。
    只是身着学校西服制服的多罗一脸失魂落魄，全无昨日成为人类、进入学校的欣喜。
    他不仅没听到黎白安叫她，更是撞到她而不自知，要不是齐千里一把按住他肩膀，他完全没发现身边还有熟人。
    多罗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这位曾经接引他的黎上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的学生们登时都看了过来，多罗觉得不好意思，拽着他们要去旁边没人的地方说话，然后胆怯地向来处望了一眼，又偷偷躲到齐千里身后。
    黎白安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顺着看去，有一张阴沉的面孔一闪而过，似乎也是个穿着制服的学生。
    第97章
    发现有人尾随多罗，黎白安立刻追了上去，但对方像嗅到猎人气息的小动物，瞬间隐藏于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这让事情显得愈发不简单。
    身处于副本中，自然越有马脚越好。
    黎白安虽然没逮到人，但心情不错地回去找多罗和齐千里，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花园，小声交流起来。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黎白安问道。
    多罗眼露惊恐地说：“他识破了我的秘密！他发现我是动物了。”
    多罗在黎白安和齐千里的追问下，描述了几次才讲明白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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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尾随他的高年级男生在办公室看到了他的成绩单，得知他是新高一的第一名。
    他找到多罗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十年前我哥上学时无意中发现避难所的这几个学校都会空降一批来历不明的学霸。在避难所，教育资源和父母背景息息相关，一名没有背景的学霸能上高中，不容易。你和那些家伙是一类人吧。
    “我哥高二那年和你那类人起过冲突，他们打了起来。那原本只是一场学生间的吵架，但他被伤得很重，脾脏完全摘除，肚子上一个大窟窿，至今仍需卧床，他说他这一生毁了。警卫没有找到凶器，那个人退学消失了，但我作为他亲爱的弟弟，有责任查出事情的原委。
    “对了，他还对我说过一件事，因为有些离奇他没有告诉警卫，他说和他起冲突的那个人在一瞬间长出了一对牛角。”
    多罗抓着自己校服的衣领，紧张地说：“他说的应该是牛叔的孩子，怎么办，他一定发现我的秘密了。这才上学第二天。”
    “别担心，交给理事长。你知道他是谁吗？”
    多罗想了想道：“我和他遇到时，他是从高三年级教学楼过来的，我还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了，好像是包从新？鲍宗新？”
    “鲍宗贤。”齐千里忽然开口道。
    “啊对对，应该是这个。”多罗说道，“小齐哥，你认识他吗？”
    黎白安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齐千里只是说：“我听过这个名字。多罗，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感觉到这个世界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没有吧，人类世界很和谐，其他同学虽然不太和我说话，但也没有伤害我，吃饭的时候也没人和我来抢，大家都很好的。”罗多满眼真诚地说。
    “那天气呢？”
    “嗯……这里比牧场干燥，晚上我有些睡不好，地磁引力好像和牧场那边也不太一样，可能我还有些不适应吧。”多罗挠了挠头说。
    黎白安默默把“地磁引力”这一项记在心里，正要接着问，上课的预备铃声响了。
    “我得走了。”多罗向他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跑回教室里。
    因为有理事长的嘱托，黎白安没有阻拦他，却摇头说：“这小子，不会以为鲍宗贤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吧。”
    “鲍宗贤会再来找他。”
    “没错，而且不会太久。等到中午和多罗一起吃饭吧，现在先去图书馆看看？”黎白安说着，已经回想刚才地图上图书馆的位置，踏上了那条小径。
    齐千里一语不发地跟着她身后，他们翻阅了历年的校刊。
    如鲍宗贤所说，每年都会有空降的学霸，他们被安排在不同年级，霸占第一。
    这些人学习好、体育好，在进入高中之前和其他学生都不认识。
    学校的说法是这些人是从各个生活区选拔出来进行交流的学生，大家不认识很正常。他们接受了学校的资助，毕业后也要服从学校的安排，也为此签过协议，不能向其他人透露自己的来处和往事，希望同学们能理解。
    这一番官方说辞显然没有打消所有人的疑心，学生们甚至毫不掩饰地排挤这些空降学霸。
    偶有几次考试他们被其他学生挤下前几名的宝座，校刊便是一副过节的气氛，排版和图片都热闹起来，那个月的活动也比往年更丰富多彩。
    这些学生们的表现让黎白安清晰地看到，变人计划是如何提升避难所里人们的幸福感。
    学习本是枯燥的事情，但是如果能通过学习打败那些让你讨厌的人，为自己所在的“集体”争得荣誉，将无形的竞争变成有形，竞技的乐趣就有了。
    过去的几十年中，避难所曾爆发过鼠疫和火灾，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几乎威胁到了避难所存留的根本，但从校刊上来看，那两次也正是学生们拼命要“打败”空降学霸的高潮，报刊上的年轻人踌躇满志、战意昂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度过了艰难岁月。
    到了此时，黎白安也不得不承认变人计划是“神”来之笔，提出这个计划的那任站长足够异想天开，也足够敢想敢做。
    可这对变人而言并不公平。
    真正的主神不会忘却这一点，因果系统也不会漏算。
    中午，多罗刚走进食堂，就看到黎白安坐在窗边朝他招手，他高兴地把书包放到她旁边，拿着餐盘去找齐千里一起打饭。
    多罗不知为何想起了在牧场的妈妈，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不能再看到她了，但心中隐隐寄希望于自己也有本事，能打破所谓的传统，回到牧场，哪怕再拥抱妈妈一次。
    黎白安和齐千里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离这种“特殊”更近了一步，他在他们身边找到了一丝家的温暖。
    他不等黎白安询问，就主动说起了学校的事情，比如班主任老师很严肃、学校的课程比他自学的内容简单、学生们其实不太关心成绩。
    坐在多罗对面的黎白安对这些不太关心，但也由着他往下说，一方面是想搜集各类情报，不知道哪条就会有用，一方面她不想过于功利，以免引起多罗的抵抗情绪。
    于是她边用叉子卷意大利面，边时不时抬头附和两句。
    就在这时，她又看到了那个跟在多罗身后的阴暗身影。
    黎白安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她不希望这次再把对方吓走。
    鲍宗贤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头顶棒球帽的帽檐遮挡了大半视野，因此错过了黎白安偶一闪过的锐利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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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他死死盯着多罗的后背，插在口袋里握着刀柄的掌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他的步伐越来越快。
    黎白安发现他意图不轨的时候，鲍宗贤手里的刀子已经捅向多罗，这时齐千里也发现了。
    齐千里回手格挡下鲍宗贤手中的刀子，反手击中他手腕打下他手里的刀，然后微起身伸长手臂按住鲍宗贤的肩膀。
    鲍宗贤如被千斤压顶，一条腿登时跪了下去。
    恐惧让他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他索性趴在地上，躲开齐千里的手，拼命捞起掉下的小刀，回身挥向齐千里。
    齐千里微微后仰，鲍宗贤趁机站起身，此时他距离多罗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尚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的多罗才回过头，刚刚看到挥舞刀子的鲍宗贤，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这代表什么。
    鲍宗贤对上多罗茫然无辜的视线，眼前又浮现出哥哥躺在病房的样子，更多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喊道：“你们都是恶魔！”然后不管不顾地朝多罗扔出刀子。
    如果他扔得够准，这一下会直扎入多罗的心脏，如果不准，或许会伤到其他人，那也无所谓了。
    他转身朝食堂大门跑去，只要能跑出学校，他们就拿他没有办法。
    避难所这么大，废弃的地方这么多，他可以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下水道，等到风平浪静再换一个身份去其他生活区，他爸爸能帮他办到这些。
    齐千里看到刀飞来，顺手抄起叉子对掷过去。
    叉子打飞了刀子。
    被击落的刀子打着旋落到鲍宗贤脚下。
    顾不上脚底的鲍宗贤踩了个正着，滑得后脚飞了起来，整个人扑向地面。
    这是在齐千里预料之中的，他本计划一石二鸟，既化解了鲍宗贤的攻击，又能拦截他。
    可接下来的发生超乎了他的计划。
    鲍宗贤摔了个四仰朝天，后脑狠狠磕在椅子角上又重重摔在地上，光可鉴人的铁皮角上有一条长长的血迹，地板上也很快积攒了一洼血泊。
    “杀人了！”
    有学生发出一声惊叫。
    恐慌潮水一般传染开来。
    食堂里的学生们推搡着向外跑，最后只剩了黎白安、齐千里和多罗三人，以及一地狼藉。
    理事长柳东州和警卫们很快赶到，将案发现场圈了起来，将黎白安和齐千里带离了现场。
    去理事长办公室的路上，黎白安想介绍一下案件经过。
    柳东州摇摇头，示意她现在还在走廊，无需多言，然后说：“食堂里有监控，可穿透建模型的，不担心拍不到。”
    一进办公室，柳东州就长叹口气，掏出手机给黎白安听霍华德发来的语音：“马上让他们到办公室来找我！”
    然后解释道：“避难所里能送孩子来高中的家长大多都在重要部门任职，这件事情我们封锁不住。我知道即使过错不在你们，但人类什么时候能集体性的理智思考？天啊，这可是学校，死的还是一个学生。”
    “别慌，柳老师不要激动，总会有办法解决的。”黎白安稳稳地给自己接了一杯水，“鲍宗贤说他哥哥在变人手下重伤是怎么回事？”
    柳东州不关心这桩十来年前的旧案，却也解释道：“鲍宗贤他哥想猥亵女同学，女同学是个变人，情急之下露出了一点原身，把对方反'杀'了。”
    “那这个鲍同学多少有点活该。”黎白安摇头道。
    “可这笔账只会被普通人和他们的父母算到变人的头上。”柳东州看向齐千里，“你们要多小心了。”
    齐千里抱着手臂，半倚在黎白安身侧的写字台旁，深蓝色的眼眸半阖着，一副早有预料的波澜不惊。
    黎白安忽然想，如果现在的一切都在直播中，船员们的关注点会不会变成白翼长官沉默的魅力。
    啧，那他这一票岂不是更有影响力。
    怪不得她还特意提醒自己，要把他争取过来。
    第98章
    黎白安和齐千里在理事长办公室喝茶的时间，警卫队很快查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确定他们在鲍宗贤一案中不承担责任。
    打算留他们在学校里、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的柳东州也没了借口，只得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
    “人言可畏，你们别太张扬了。”柳东州对着他们的背影最后嘱咐道。
    “知道了，谢谢。”黎白安回头微笑道。
    她的话听上去有些敷衍，其实她并非不认同柳东州的观点，只是他们的目标不同。
    人类在意自己在社群中的地位、形象，也担心社群带来的影响，但神明不在意，即使被污蔑、被排挤、被绑在柱子上烧死，也会以新的形式重新降临。
    离开学校后，他们旁若无人地逛了地下中心花园，去了寺院和教堂，去了贫民窟，也去了百货商场，见到了富人、穷人和忙忙碌碌的工薪族。
    齐千里的银发太扎眼，路上引来好几次议论。
    局域网内的社交平台有各种对他们的偷拍，霍华德为此给黎白安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她都没接。
    如果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张扬，那只能让普通人适应他们。
    让他们毫无线索地呆在宿舍，无所事事地舆论平息，是绝无可能的。
    他们
    “奇怪，没有异常。”黎白安站在路口，观察着四周说，“基本符合一个延续了近百年的避难所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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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往常的副本，他们总能很快地找到问题核心或者某处关键场所。而现在的生活节奏太日常了，即使是鲍宗贤如烟花一瞬般的出场，也没有激发更多的问题，说来说去还是人类和变人的矛盾，但变人最近也没出什么新段子。哦，除了齐千里，暂可忽略不计。
    “你有头绪吗？”黎白安问。
    齐千里偏了偏脑袋，似要摇头，却说：“柳东州到最后也没说那个刺伤鲍宗贤哥哥的变人去了哪里。”
    “对，”黎白安回想道，“鲍宗贤家即使有身份地位，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不然鲍宗贤不会心存报复这么多年。那么她是被避难所保护起来了？”
    “有可能。能找到她吗？”齐千里看向她。
    黎白安已经掏出手机，这两天她一直在写代码，把浏览资料的所有权限共享给桃源乡。
    “可以试一试，这里的引擎搜索出来的资料像挤牙膏似的，通过一堆验证也只能获得一条，可能要有一会儿。”黎白安说。
    她没提桃源乡的事，因为桃源乡和里面的住民都和之前的副本息息相关，她不可能不记得希尔市却能使用桃源乡。
    齐千里点了点头，两人并肩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准备找个地方就餐。
    两人如今的生疏像是一场梦醒，醒来后要各自面对生活的责任与压力。曾经的亲密就永远留在梦中好了，不需要有人知晓，也不需要再诉衷肠。
    黎白安知道齐千里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从未暗示过他们的过往。
    恰逢用餐高峰，街角的电梯正巧没人，两人未做多想，走进电梯，电梯门闭合，警报登时响起。
    “圈套？”齐千里从空间里召唤出唐横刀，带着刀鞘插入电梯门之间，稍一用力电梯门就开了一道缝隙。
    “不急，八成是霍华德搞的鬼。不如看看它能带我们去哪？”黎白安说。
    齐千里一想也是，他们现在等的不就是突发事件嘛。
    他抽到收回空间，然后深深看了一眼黎白安，微微蹙起眉。
    电梯直奔地下15层，果然带他们到了站长办公室那一层。
    警卫守在电梯口等他们，直接送他们到霍华德面前。
    黎白安刚想开口，霍华德伸出手示意她不用多说。
    霍华德的情绪很平稳，没有责备齐千里或迁怒于黎白安的意思，“事情的经过我都了解了，是突发事件。不过事情的性质不重要，我们要解决的是眼下大家的恐慌。”
    霍华德语气冷静，反而让黎白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您已经有想法了？”
    “是，”霍华德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说道，“他不能留在避难所了。你是他的负责人，但你还可以选择。”他的目光从齐千里身上转到黎白安。
    “他要去哪里？”
    “探索队，最近会有一支队伍出发，我会让他们带上他。”霍华德说。
    黎白安看向齐千里，齐千里点头表示接受。
    霍华德不耐烦道：“你征求他的意见没有用，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了。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他们这次出门有所发现又或是他立了功，大家的想法还会发生变化，至少将他视为我们的'武器'。别觉得这话不好听，能被利用也是一件幸事。”
    齐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对着霍华德轻轻笑了一下，说：“互相利用，互相合作。”
    霍华德一愣，他心头隐约浮上来一股熟悉感，可又说不清熟悉感来自哪里。
    他没有对这一闪而过的感觉过多纠缠，转而问黎白安：“你呢？你还有选择，好好想一想。”
    黎白安表态道：“我和他一起去。”
    她知道霍华德的用意，他对齐千里说的是好的那一部分，现实是探索队的死亡率非常高，如果齐千里不足以应对外面世界的危险，死在雪地里也不可惜。
    霍华德叹气道：“好吧。你们准备一下，后天出发，注意安全。尤其是你，黎上校。”他暗示得更加明显。
    黎白安笑了，她当然听得明白。
    “探索队一共多少人，里面还有谁，我能不能选几个人？”黎白安问。
    “一般是五六个人，队长有自己的安排，现在加上你们两个生人他已经够难办了，你最多再加一个。”霍华德说。
    “一个也行，有名单吗？”
    “一会儿发给你。”
    “物资呢？我们能自己选一下吧。”黎白安问。
    霍华德痛快答应，“地下12层的第三仓库，你们自己去挑吧。高级武器库、弹药库和仪器库的东西也都随意拿，这不用我多说吧，上校也有权限。”他们就两个人，拿又能拿多少。
    “是。”黎白安敬了个礼。
    “对了，这两天你们先别去食堂了，照顾一下普通人的心脏，餐食会送到你们宿舍门口。”霍华德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这回黎白安倒是听话的和齐千里直接回宿舍，现在相比在避难所闲逛，他们的目的更明确了。
    黎白安回到宿舍就马不停蹄地查看霍华德发来的人员名单，名单上有每个人的姓名、照片和基础信息。
    几乎不费力，她就从一众人员中调出了那个竖着马尾辫的女孩，朱蒂。其他再无熟人。
    黎白安当即给霍华德发去消息，选定了朱蒂。
    确定了队员人选，她又去问齐千里；“你有雪地行军的经验吗？需要带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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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齐千里正在椅子上发呆，不知想些什么，依旧盯着面前的墙体说：“有，但不多。除了注意保暖，就是水、食物、行进工具最重要。”
    “嗯，我让新成员明天也去第三仓库选物资。到时你们要大胆选，尽量多选。”黎白安说。
    齐千里却说：“物资不是越多越好，还要考虑到负重。”
    “唔，先选出大致范围呗。”黎白安含糊道。
    “好的。”齐千里点头，又问，“名单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黎白安把手机给他，齐千里看得很快，同黎白安一样是在找熟人。
    他看到朱蒂时略作停顿，然后将所有名录看完，问：“你选了谁？”
    黎白安比划着：“橙色t恤、竖着马尾辫的姑娘，她有机械维修的技能。”
    齐千里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了停，找到朱蒂的那一页，把手机还给她问：“是她？”
    黎白安平静地说：“对，就是她。”
    齐千里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最后只是点点头。
    两人一夜无话。
    地下建筑不见天日，闹铃响起后，他们才知道现在的时间。
    黎白安打开灯，揉着眼睛去洗漱。
    齐千里一点不赖床，叠好了被子，换上工装，也去洗漱。
    狭小的卫生间里，黎白安要贴着墙给他让路。
    她倚在门框上，看齐千里弯下腰洗脸。
    这家伙有一股不管做什么都很专注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会相信他的判断。
    不拿下他，真是太影响后面的审判了。
    黎白安顺手将毛巾递给他，齐千里下意识接了过来，愣了一下，又补上一句：“谢谢。”
    她这才想起，这曾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黎白安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得一起离开这里。不管天庭号那边考验的目的是什么，我好歹是主神，总不能在这里灰头土脸地过完一生。”
    早餐如约已送到门口。
    齐千里把两份餐盒放到桌子上，黎白安把角落里一个暂时不用的五斗柜推到门外，“给他们一个放餐盒的地方，放地上总觉得是在喂小动物。”
    餐后，他们来到地下12层。
    警卫核验过他们的身份后，交给了他们一把□□，告诉他们第三仓库里的所有设备属于常用设备，都可以取用。
    而第三仓库门口，身着橙色蓝色相间的夹克和工装裤的朱蒂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为首的女上校立正敬了个礼，“上校好。”
    黎白安回了一礼，“探索队里只有队长和队员，我不是队长，你叫我黎白安就好。这是齐千里。”
    双方简单寒暄后，黎白安又问起雪地生存的注意事项。和齐千里不同，朱蒂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曾经遇到的危险和由此产生的经验。
    朱蒂知道自己有时过于热心了，因此她在探索队里是一方常态的孤僻，她克制着自己的关心和表达欲，其他队员一向觉得她不好相处。
    但不知怎么的，面对黎白安和这位小齐哥，她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仿佛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是不会讨厌和嫌弃她的。
    黎白安认为听完朱蒂的介绍，对于大致要挑选什么物资有了想法。
    她先挑了两个大提袋，让朱蒂和齐千里先选，把选中的东西放进提袋里放到门边。
    等他们选完，她温和地说：“朱蒂，你麻烦你再向齐千里介绍一下避难所的各项设施，还有与我们一起出发的其他三位队员的情况。我选物资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你们不要着急。”
    朱蒂一口应下，齐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黎白安顺利地关上大门，现在第三仓库只剩她一人。
    她深吸口气，从桃源乡的空间格子里掏出了新拿到的奖励——方舟。
    第99章
    方舟是“上元夜游”这个副本通关后的主神专属奖励，是一台专门应对各种恶劣天气的移动安全屋。
    黎白安不由在心中给杨戬点个赞，他不仅预料到了副本难度会往灾变方向升级，而且提早帮她做了准备。
    事到如今，她也不担心看直播的船员们有什么不满，这些道具说到底不是凭空来的，是她在之前副本中得来的奖励，没有没收的道理。至于允许她使用，还要她瞒过直播观众，她只能不和任何人提及高维手表的事，埋头用就得了，闷声发大财。
    再说，齐千里那柄唐横刀不也还在嘛，公平得很。
    方舟的外形与房车相差不多，座位布局有点像运输飞机即主驾驶、副驾驶和副驾驶背后的两个乘客座位。
    所有床都是可折叠的，车尾既是主卧也是办公室，走廊两侧还可以拉出4张单人床。冰箱、洗衣机、淋浴、太阳能发电板一应俱全。
    黎白安坐上方舟的驾驶室，先开到第三仓库的最里面。
    第三仓库占据了整个地下12层，除了必要的支撑柱，其他空间全部打通，连在一起足有一个居民区大小。
    最里侧是水池，里面流动的是净化水，旁边有空瓶。
    探索队每次出发前可以来接水带走。
    黎白安拉出方舟的水箱，再找出车里的胶皮罐子，利用虹吸效应把水箱灌满。
    水她其实不太担心，毕竟还有桃源乡那边的接应，但能薅的还是要薅全面了。
    这里这么多东西了，她得找个人帮忙。
    进入副本前，她收到了一个提示，桃源乡的居民只有一个人拥有进出空间的权利，也就是说她现在叫出来谁，在这个副本中只有这一个人能再出来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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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

    “程素。”黎白安早有决定。
    其实艾普西龙的变身能力和他那具身体的力量非常适合这个副本，王陵的治愈能力在户外能发挥大作用，覃星的定位能力也很可贵，一旦遇到灾变，能帮助他们尽快汇合。鬼威和白染皂就算了，两个小狼崽子似的，说不定还会添乱。
    但对于这种具有唯一性的选择，当然要选择自己最信任的。
    程素转交给她高维手表，又是第一个进入桃源乡的居民，在之前数次帮助过她，而且积极配合、细心聪敏、听从指令，而且她救过程素，两人互相相信，是最佳人选。
    “姐姐！”程素开心现身，“哇，这个地方好大。”
    “这是避难所的第三仓库，明天我们要启程去户外，外面是冰天雪地，我们要带齐东西。能装在这辆房车上就往车上装，车上装不下你就先带回桃源乡。”
    程素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念叨着：“水不用担心，桃源乡泉水丰富，饮用水也有，但还是装几瓶带着吧，比较便携。食物桃源乡倒是也有，都是新鲜的，现在可以先多装些罐头，放在车里不会坏。衣服和设备可以多带一些，我能拿回桃源乡存储一点吗？姐姐，这边还有武器！”
    桃源乡目前生产能力还是有限，即使有艾普西龙这么一位百科全书在，让他带领这几个人快速形成工业文明太难了，现在他们的衣服、家具和电子产品，都是黎白安之前在希尔市花钱采购的。
    衣服、睡袋、帐篷、防潮垫、保温毯、防辐射服这些黎白安往方舟里放得满满当当，程素则一趟趟往桃源乡里拿。
    食物她们选的是罐头和速溶类优先，盐、酱油之类调味品必不可缺，酒也拿了一些。
    除了这次在户外的需求，黎白安还考虑到之后的副本，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补充补给的机会，不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医疗资源也很重要，绷带、酒精、止血药剂、消炎杀菌药、营养液，还有针剂、缝合线、手术刀之类的器械都收集了不少。
    至于望远镜、指南针、雷达之类的，她们着重拿了几个比较用得上的，又在桃源乡里备份了一份。
    中途，黎白安拉开仓库门，对在外面等了许久的齐千里和朱蒂说：“还没整理好，再等一等啊。”然后递给他们两个睡袋、几个罐头和水， “你们先躺着歇会。”
    两人不客气地接过睡袋，找地方休息去了。
    朱蒂不忘嘱咐：“也不用带太多东西，主要是那些外面没有的，负重太多也不利于行进的。对了，还有滑雪板，小齐哥也得进去拿一个。”
    黎白安摆手道：“我帮他拿吧。你大概要什么样的？”
    齐千里知道她另有计划，也不戳破，配合地告诉他自己常用的滑雪板的尺寸和重量。
    黎白安做了个ok手势，然后回去继续装货。
    大约下午两点，黎白安才换好一身黑色户外装，背着户外包从第三仓库里走出来。
    朱蒂前后打量她一遍，“还好，没带太多。”又狐疑地往向大门紧闭的仓库，有点好奇黎白安这么半天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黎白安看出她的疑问，没有解释，揽着朱蒂的肩膀，亲切地说：“你住哪里？先去我们宿舍坐一坐。哦对了，晚饭给你加一份，一起在宿舍吃吧。”她边说边给下属发信息。
    地下1层的宿舍里只有一把椅子，他们索性铺开防潮垫，全都坐在地上。
    朱蒂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把队员的情况告诉了齐千里，此时黎白安再问得到的是齐千里凝练版答案。
    “下午朱蒂收到这次队长刘衔山发来的消息，确认队伍一共6人，除了我们3人之外，另外2人一个叫罗剑，21岁，男，专长是地质学和植物学，另一个35岁，擅长冷兵器作战，执行过多次户外任务，叫邢添。”齐千里看向黎白安说。
    黎白安恍然：“老朋友吧。他和你来这里的目的一样吗？”她问齐千里。
    齐千里摇头：“我不知道，但，小心没错。”
    黎白安默默点头。
    当初在“安宁小区”副本里有两拨势力追杀她，一个是鬼威的手下夜猛，一个就是这个邢添，后来鬼威招供，一直在背后搞鬼的是长琴，那么邢添必然是长琴的人。
    她几乎不记得在天庭号时邢添是负责哪项工作的，因此也推测不出邢添是怎么与长琴联系上的，这次正好是个问明白的机会。
    “避难所里内部根据不同观点分为很多小阵营，呼声最高的有两个，其一是以站长霍华德为首的希望派，认为守住避难所，再由探索队不断探索，一定有重回地面的一天；另一个是以一个叫威尔逊的老者为代表，认为人类重返地表遥遥无期，避难所不是人类的临时居所，而可能是未来几百年的栖身地，要专注于眼前。”齐千里解释道。
    “威尔逊是等不及了，要夺权吗？”
    “不无这个意思。威尔逊不敢明目张胆地公布变人计划，不过他积极主张打破生活区的界限，同时确定居民等级，根据不同等级安排待遇，情报也要按照等级进行公开，以免有人以科研等借口囤积食物、药品之类物资。”
    “这样一来，变人计划没有操作空间了。”
    “没错，这个老家伙向来不喜欢变人的。”朱蒂点头道。
    变人的事情她也知情，探索队里有不少队员都是变人出身，他们变成人类后依旧保留了一部分动物本能，对于在户外生活是极强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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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

    因此在探索队里，变人不是机密，不过对探索队以外的人提起这项计划，哪怕是只言片语，都会被视为重罪。
    “刘衔山呢？还有他这次选的这两个人？”黎白安问。
    “他们都是中立派，除了探索队的会议和任务，他们几乎不参与其他活动。”齐千里说。
    “是的，这就好办多了。我以前遇到过队员想法不一致的队伍，别提多累心了，几乎是队长的某个决定都要开个会才能确定下来。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都不知道谁会变成猪队友，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个。”朱蒂叹气。
    黎白安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这是好事吗？这支队伍出行可是霍华德发布的任务，他发布的任务都无法确保自己一派的人参加啊。”
    朱蒂一愣，这才发现事情好像不简单。
    是夜，朱蒂一路思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黎白安的一句话好像打开了她的思路，很多事情后续不是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第二天一早，全员在避难所地下一层大门前集合。
    避难所通往外界的门是两层，不能同时打开，确保外界的风雪、细菌和辐射不会影响室内，中间这块区域既是消毒区，也是整备间。
    黎白安和齐千里跨过第一道门时，刘衔山和6台标准化雪地摩托已经在等他们。
    “黎上校。”刘衔山敬了个礼，见黎白安点头，他很快松懈下来，露出那种远离核心权力、专注于自身工作的专业人员特有的笑容。
    “刘队长，请多指教。”
    “您客气了，不过据悉这是您第一次参加户外任务？那您确实要听我的才行。”刘衔山想委婉却也没多委婉地说。
    黎白安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向他介绍道：“这是我的搭档，齐千里。”
    刘衔山“哦”了一声，点头道：“听说了，这一批的新变人，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合作愉快，兄弟。”他伸手和齐千里握了握手。
    “刘队长，我们这一趟的任务目标是什么？我昨天问了朱蒂，她说是常规任务。没那么简单吧？”黎白安问。
    刘衔山犹豫一会儿，“说是常规任务也没错。我们这一趟还是那些老目标，找食物，找在冰雪环境下可以生存的新植物，找灾变前遗留下来的仪器、书籍、地图这些物资，找其他适合生存在地方。不过，这次站长特意嘱咐，”他看一眼齐千里，“让我给这位兄弟一个展示身手的机会。因此最后决定这次去西裂大峡谷。”
    “大峡谷！”刚进来的朱蒂目瞪口呆。
    与她一起进来的另一名队员罗剑结结巴巴道：“那、那个九死一生的大峡谷？不是吧，队长，我是新人，会拖大家后腿的……”
    刘衔山整理着防风镜，说：“不用担心，你停留在大峡谷外围就可以了。这次我们只是去探寻大峡谷c区的物资情况，不用全员深入。”
    这时，最后一位成员到了。随着第二道门的闭合，刘衔山再重复了一遍任务要求，骑上雪地摩托，“准备出发了，各位队员。”
    邢添没有动，他像看到猎物一样紧紧盯着黎白安，对另一位同样来自高维的齐千里视而不见。
    还是同样凶恶的眼神、冷漠的表情，和在安宁小区想杀她时一样。
    黎白安对邢添笑了，很好，她下手时在直播镜头里看起来不会太影响个人形象。
    第100章
    天地间只剩下皑皑白雪这一种颜色，世界也只剩阒静。
    6辆雪地摩托载着身穿黑色防辐射服的人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车辙，朝着更大的却似乎没有不同的方向前进。
    黎白安早就见识过雪，天气天象是虚拟世界能否繁衍延续的重要一环，但她从没如此融入地体验冰天雪地的环境。
    仿佛自己变成了这片禅境空间的雪花，雪地摩托发动机的声响、路上偶尔的坑洼和打在脸上的风雪才让她有一点真实的触感。
    天庭号上从没有这些，黎白安握紧车把，心情忽然飞扬起来。
    人类没有神通，不能通过修改代码简单地获得舒适的天气或丰厚的物质，就连思维接近高维的人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自己的人生路，交上一份被因果系统认可的答卷，才能一点点改变自己的生活。
    比起神明们不断调试、不断研究、不断分析的工作方式，人类的生活笨拙而踏实。
    她忽然有种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错觉，旋即便明白这只是逃避现实问题的喘息。天庭号要寻找着陆点的问题不会得到解决，不能保障天庭号的运行，虚拟世界也早晚玩完。
    “注意，前方雪下碎石比较多，适当开一点反重力悬浮，别开得太大，费电。”刘衔山的声音从无线对讲机中传来。
    “明白。”队员们依次回复道。
    离开避难所后，他们一直在山谷间行进，过了碎石带，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黎白安在队伍的末尾，她看着前方的队员一个接一个跃入更广阔的天地。
    绵长的白雪平原像是某个乡村旁边的宝地，供人们打滚嬉戏、印上一枚枚脚印，足以让人忘记末世冰雪带来的绝望。
    他们前行了很久，路过几个荒废的山庄，厚雪下干枯的黄稻草仍隐约可见。
    “前面有一个临时避难站，在那里休整一下。”刘衔山的声音再次传来。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看到了一座方方正正两层灰墙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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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他们推着雪地摩托到了门口，停在从窗户里能看到的位置。
    “钥匙记得拔下来，这附近现在看起来是没人，但小心点没错。”刘衔山嘱咐道。
    避难站有两层门，几乎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室内像是毛坯房，只摆了一张长沙发和一些用糟了的睡袋，没有取暖设备，全靠墙体的保温材料维持温度。
    他们先打开窗户，流通一下空气，各自找一个角落休息。
    “吃点东西，喝点水。”朱蒂卸下背包，拿出自热材料，“这里空气封闭，不能点明火。”她递给黎白安一袋生石灰。
    黎白安摇头，示意她不用，掏出几个压缩饼干，随便吃一个口就可以了。
    齐千里也差不多，他们的心思不在食物上，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用余光打量邢添。
    截止目前，这大半天里邢添没有一句闲聊，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正眼看所有人。
    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厮一定憋着大招。
    黎白安不喜欢和一枚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在一块儿的感觉，可现在出手嘎掉邢添又很不合常理，太落人口实，会引起很多麻烦。
    过了一会儿，朱蒂关上窗，室内的温度开始升高，大家也解开了防护服。
    朱蒂倚在窗边向外面眺望一会儿，忽然笑了，端着泡面凑到黎白安身边，问道：“您第一次看到雪是什么感受？我是说真正来到户外。”
    “挺……沉浸的。”黎白安想了想说。
    朱蒂笑了起来，“是吧。避难所的大家视风雪为洪水猛兽，但实际上雪也可以很美，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是的是的，”罗剑凑了过来，“朱蒂姐，我就是你说的这种，以前我对外面充满了恐惧，知道自己被分进了探险队，魂儿都要没了。跟着出了两次任务，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刘衔山敲开一个罐头，猛吃了两口，听到他们聊天，也聊了起来：“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从小就想到外面来。咱们生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时代，却一辈子蜷缩在地下，连雪都没有看过，不是特别讽刺嘛。哦对，我小时候避难所里还流传着雪能吸收辐射的说法，所以大家对外面都挺抵触的。”
    “那现在呢，辐射还有影响吗？”黎白安问。
    “辐射肯定还是好，不过弱了很多了，搁在十年前，我们来这一路上辐射仪要响好几回，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影响了。”刘衔山说，而后他左右看看，似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们先吃，我去外面过过风。”
    黎白安分明看到刘衔山手里拿着打火机，这是要去抽烟吧。
    刘衔山一走，室内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邢添开始抬眼看人了，目光在离他更近一些的齐千里，还有与他在同一边却远一些的黎白安之间逡巡。
    这无论如何不是个动手的好时机，因为两人都处于十足的戒备之中。
    刘衔山回来后，大家都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再次出发。
    “调整一下队伍顺序，总在一个位置容易走神，不过我还是第一个，总得有人带路。你们都往前上一个位置，原本第二位的去最后一个。”刘衔山说着跨上雪地摩托。
    朱蒂和罗剑紧随其后。
    黎白安、齐千里和邢添互相望着一时没动。
    现在变成齐千里第二位，黎白安倒数第二位，邢添殿后。
    邢添陷在雪地里的脚印很深，背在身后的东西应该很沉。他咧开嘴，骑上雪地摩托，朝他们抬抬下巴，催促他们赶紧出发。
    黎白安也露出笑容，邢添要动手了，太好了，省得她一直等着防备着。
    齐千里有点担心，他的位置比较靠前，如果邢添突袭，他可能帮不上忙。黎白安不会不明白邢添的打算，但她没有反对，显然是有准备，估计她自己应付得来，就没说什么，跨上摩托出发了。
    前方的地势开始变高，隐约可见又要经过一个峡谷。
    扎在她背后的视线似乎更加热切起来，黎白安知道邢添要准备动手了。
    这家伙在天庭号上时负责安保和清理工作，都是很直来直去的体力工作，刺杀这种精细活儿他压根做不来，或许他觉得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需遮掩。
    黎白安悄悄从空间里拿出那柄破损的透明伞放在身前，透明伞的伞尖被齐千里的唐横刀削去一半，不能再当作电磁炮来用，但伞骨依旧可以变成锋利的剑，打开伞后的防御也还在。
    只是要在这白雪上溅上血，未免有些煞风景。
    通过这段峡谷大约要花5分钟，峡谷间的山道非常狭窄，没有掉头的余地，刘衔山要他们彼此拉开距离，如果前面遇到落石封路，好及时停车。
    黎白安控制着和前面罗剑之间的距离，邢添却在一直加速，他根本没听刘衔山的话，不断追赶黎白安。
    进入山道后1分钟左右，身后那辆雪地摩托已经蹭到她的摩托上了。
    黎白安抬头观望，前方几米峡谷两侧的山壁比较平缓，没有突出的岩石，非常适合起跳偷袭。
    她正想着，就见空中对了一个黑影，而身后也传来雪地摩托失控撞向山壁的巨响。
    这个蠢货。
    黎白安在座位上转身，将透明伞变成利剑自下而上挑向邢添。
    邢添为了保持平衡，没有一开始将武器握在手中，但此时似乎早有预料，抽出背在身后的盾牌，挡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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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目测一百八十斤以上的自重加上下坠的力量，几乎压劈透明伞的剑刃。
    她立刻向后仰倒，就势卸力，同时变换透明伞的形态，从剑变成盾。
    透明伞嘭的撑了起来，盾牌对盾牌，有了更大的受力面，她更用得上力气了。
    另一只手控制好雪地摩托的方向，猛然加油提速，把邢添甩在身后。
    邢添滚落在雪地上，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拔足追来。他知道前方还有其他摩托，黎白安不可能一直加速。
    他从背上抽出一柄板斧，掷向黎白安。
    透明伞挡在最前方，被板斧砍断了两根伞骨，曾经储存电磁炮的伞面和伞骨爆出白紫色的火花。
    打着旋的板斧直朝黎白安面门而来。
    黎白安灵机一动，将背包甩到身前护住要害。背包有一件防弹衣，还有一些事物和保暖衣物。
    板斧几乎将背包一切为二，但最终卡在防弹衣前，成为背包上的一种另类装饰，收缴了这柄板斧。
    邢添赔了夫人又折兵，怒吼一声：“无能的主神。”
    黎白安再次举起透明伞，刚才的火花让她有了一线希望。
    透明伞的枪口虽然坏了，不代表它的威力完全发挥不出来。
    她扣下扳机，只见电磁弧像一张凌乱的渔网飞向邢添，幽灵般穿过他的身体和他身后突出的岩石。
    岩石登时碎裂，电磁弧不断衰变，像飞驰在水面上的石片，摧毁的力量越来越小。
    而距离黎白安只有两米的邢添全身遍布红色的网格，那些网格灼烧成金红色，边缘偶有留下的血迹。
    下一秒，邢添碎成血肉残渣，轰然倒地。
    这时，黎白安才有暇回答无线电里的呼叫：“有叛徒，已经被处理了，可惜损失了一辆雪地摩托。”
    “叛徒？有人伏击？不对，邢添呢？你是说邢添是叛徒，你杀了他？停车！全员停下，妈的，事情闹大了。黎白安，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刘衔山在无线电里一通发飙，停下车徒步往身后走，枪已经握在手中。
    “快跑！”朱蒂的低呼忽然从耳机里传来。
    那声音又尖又细，大家听得一阵耳鸣。
    “上面，上面！”罗剑的声音充满恐惧。
    黎白安先抬头看到在她前面一位的罗剑，他戴着防辐射头盔，茫然地望着高空。
    她跟随罗剑的视线扬起头，巨大的雪块正缓缓从峡谷上滑落，连带着整片峡谷都开始震动。
    是邢添抛弃的雪地摩托撞击山体的动静，引来了雪崩。
    第101章
    成吨的雪块从天而降，遮蔽了仅有的光亮。
    黎白安戴上兜帽，飞奔向离她最近的罗剑，拦腰扛起他，飞奔把他扔离他们最近的岩石下。
    落雪的落差过大，岩石下其实算不上安全的地方，但总比一点遮挡没有好。
    她转身扑向队伍的前方，去拉朱蒂。
    朱蒂了解一些躲避雪崩的知识，黎白安赶到前，她已经抛弃雪地摩托和其他物资，只留身上的背包，寻找周围可供躲避的岩石和能稳住身形的抓手，却都落空了。她周围的石壁比较光滑，没有一点遮掩。
    雪顷刻落下，黎白安的手臂只差一掌就能抓住朱蒂的伸来的手时，两人全部被白雪覆盖。
    她只来得及深吸口气，便陷入厚厚的雪中。
    大约过了10分钟，雪崩的轰隆声才渐渐消失。
    他们头顶已经不知道堆积了几米深的雪，连黎白安都感觉千斤压顶，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小范围的挣扎着，生怕引起二次塌陷。待周围的雪几乎不会大规模松动时，她伸长手臂又去够朱蒂，但什么也摸到。
    这也正常，她们的位置应该都有变化。
    黎白安从高维手表里召唤出方舟。
    方舟应召出现，优于虚拟世界的物理规律，从积雪中撑起了巨大空间。
    黎白安趁着雪和虚拟世界的算法还没反应过来，赶忙拉开门躲进方舟之内。
    她之前简单研究过驾驶室的各种面板，雪地模式中有破冰和破雪模式，打算先用“向上破雪”模式离开雪层再说。
    来到驾驶室，打开方舟的室内灯和车灯，猛然看到车窗上趴着一个人影，是朱蒂。
    这就麻烦了，她现在不能上升，不让雪的压力就要有朱蒂承担，非得全身骨头碎裂不可。
    黎白安挠了挠头，思考片刻，改为向左边破雪，这样右边一下子空出了一道缝隙，可以推开车门了。
    她闪身进入雪地，贴着车身拉住朱蒂的袖子，把她拽向自己。
    还差一点，马上靠近车门了。
    头顶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原本的结构开始松动，落雪簌簌而下，再不赶快回去，上面的雪就要塌下来了。
    黎白安轻啧一声，紧紧拽着朱蒂防辐射服湿滑的袖口，心里默念一声：过来吧你。手上用力，终于把朱蒂拽到了车侧面。
    她拉着朱蒂立刻缩回方舟里，在关上车门的瞬间右侧的雪轰然落下。
    还好，雪滑动的规模不大。
    她先把朱蒂放在地板上，操纵方舟向左移动，她记得罗剑大概在这里。
    果然隔着车窗，她看到了蜷缩在岩石下、脸色发白的罗剑，他似乎有些窒息了，已经晕了过去。
    黎白安小心翼翼地向左靠近，快要压到罗剑前停下，离开驾驶室，打开车身侧面的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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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一层薄薄的雪趁机落入车内。
    她像揭壁画一样把罗剑从岩石下“取”下来，放到朱蒂旁边。
    当时在这附近的只有他们三个，刘衔山和齐千里距离他们都比较远，现在破雪上升应该没有问题。
    饶是这样，黎白安还是小心翼翼地操纵方舟，一点点升到积雪之上。
    阴云下的日光重现于眼前，十几分钟前狭窄弯曲的峡谷被积雪填满一半，悬崖顶仿佛触手可及。
    他们的来路和前路变成了一个样子，方舟像是驶入雪海的船，缓慢地前行着。
    黎白安眼尖地发现平整的雪地上有一个小鼓包，于是在稍远的地方停车，下来查看。
    打开车门，外面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她将朱蒂和罗剑挪到单人床上，从工具间里找了一柄短铲，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鼓包。
    没挖两下，她就看到了一个深蓝色的圆球，又往下挖几下，才明白这不是圆球，而是一根扁长的圆柱。
    看上去有点眼熟啊。
    黎白安打量两眼，猛然醒悟，铁铲快速下挖。这根齐千里的刀鞘很快露出大半的全貌。
    雪潮来袭，齐千里应该是挣扎到了雪层的一半，后面实在冲不上去了，就举起唐横刀，如同竖起一面旗帜，标记位置，等待救援。
    既然知道了他的大致方位，黎白安索性将方舟开得更近一些，打开车上的挖掘功能，清理唐横刀四周的积雪。
    从雪崩停止到现在又过了十来分钟，她不能动作太慢，雪层之中的氧气要不够了。
    往下挖了1米多，黎白安看到了紧握唐横刀的手，她又跳下车，用铁铲挖开周围的一小圈，拔萝卜似的把齐千里拔出大半。
    齐千里的另一只手还被埋在雪中，怎么也拉不上来，她只得扩大清理范围，这才看到齐千里是在拉着刘衔山。
    怪不得这么费心，不过也算是省事了，不用再找人。
    黎白安又拉又抱地把齐千里完全从雪地里拔出来，累是有一点，主要是雪地不吃力，她得变换着姿势确保有着力点。
    “喂，醒醒吧。”黎白安轻轻拍拍齐千里的脸颊。
    齐千里没反应，她摇头叹气，转身去拔刘衔山，没看到齐千里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刘衔山陷得更深，她回到方舟里找了个麻绳，捆在刘衔山腋下，拉绳子拽了半天，刘衔山的背包好像卡在某个雪块下面，好半天才往上走了一点点。
    这时身后伸来一双手，那双手在雪地中已经冻得通红，却不掩修长，和她一起握紧麻绳，在她耳边说：“数到3一起用力，1、2、 3。”
    力量猛一增大，脚下的雪松软下陷，眼看他们要滑到刘衔山头顶再把他踹下去了，刘衔山啵地一下被拔了出来。
    黎白安和被拉上来的刘衔山一起仰倒在雪地表面，半天不想起来。
    有人扶着她的背，帮她坐了起来，“去车上坐。”
    黎白安点着头，忽然清醒过来，她没对齐千里说过方舟的事情。
    她挣扎着站起身，“这辆车只能容纳4个人，其实空间是还够的。”
    说着，她走进车内，示意架着刘衔山的齐千里先上来试试。
    开着的车门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齐千里起初以为是两个人并肩卡住了，他先把刘衔山送了进去，但自己还是进不去。
    剩下的5人队伍中，刘衔山是与他们最不熟悉的，可也没法因为不熟悉就把他扔在这冰天雪地里。
    “这里仍然处于峡谷中，车下的雪松软，不能久留。我先开出去，一会儿来接你。”黎白安对齐千里说。
    齐千里想了想，“我可以坐在车顶。”
    “啊，好的。你还能帮忙看下路，你的无线电还能用吗？”
    “可以。”
    方舟再次启动，载着4名乘客和车顶上的一名“逃票”乘客缓缓驶出峡谷。
    经历一段陡峭的雪坡后，眼前的景象再次开阔起来。
    他们找了一个避风少雪的山崖下停车，搭起车边天幕，今晚在这里安营扎寨。
    昏迷的3人中朱蒂最先醒来，灌进衣领的雪化成了水，湿乎乎的，难受极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室内，有一瞬她以为自己被带回避难所了，瞥到旁边的窗户，才发现外面是一片粉色的天空。
    一般下过雪后的天空才会变成这种颜色，恶劣天气时探索队不会远行，顶多在避难所周围进行训练，天黑前就回去了。
    这种场景，朱蒂也很少见到。
    银白色的星光穿过一层薄纱向她眨眼似的，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窗外的火堆。再打量四周，看到了还在昏睡的罗剑和刘衔山。
    没有叫醒他们，朱蒂自己下了车。
    黎白安在考见驾驶室的车窗边切菜，齐千里在篝火旁煮面。
    “醒了？”黎白安问，她都给她一片锡箔纸。
    朱蒂接过来展开裹在身上，暖和了很多，她和黎白安一起坐到篝火旁问：“我们现在在哪？”
    “峡谷的出口，应该是目的地方向吧。等刘队醒了，请他辨认一下。”黎白安说。
    “没错，我们通过了峡谷，离目的地更近一步。”刘衔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也醒了，走到篝火旁烤火，身上的僵硬和冷气散了，才问：“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雪崩了，邢添呢？”
    “邢添已经死了，”黎白安平静道，“他在峡谷里偷袭我，丢掉的雪地摩托撞在峡谷山体上，撞击和撞击声引发了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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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

    刘衔山哑然：“他为什么偷袭你？”
    黎白安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我有个猜想，想杀我的应该另有其人，邢添只是一把刀。刘队，没有邢添，任务还能继续吗？”
    “你们能从雪崩中活下来，证明实力可以，凭我们5个应该行。”刘衔山灌下一口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车哪来的，看着挺好的，不像是废弃的。”
    “我的车。”黎白安说。
    “你的？你哪……”刘衔山话说到一半，忽然手机传来一连串消息提示音。
    这附近有信号塔能收到信息。
    他打开一看全是站长霍华德发来的，他点开一条语音，只听对面怒不可遏地问道：“回话！第三仓库的物资就剩一半了！黎白安藏到哪里去了？她是不是叛变了？”
    刘衔山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雪里，联想一下刚被她干掉的邢添，刘衔山的脸刷一下变白了，他不能只听信黎白安的一面之词啊。
    可他看了一眼旁边无动于衷的变人齐千里，以及只顾着煮面汤的朱蒂，深觉自己不该在此时乱发问。
    黎白安帮他捡起手机，递到他手里，“刘队，这辆车呢，是我的，这些吃的喝的也是我的。我是从第三仓库拿的，站长当时同意让我随便选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后悔了，唉，这个老家伙。”
    刘衔山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口袋，没有给霍华德回复。
    黎白安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刘队，我们是一起出来的，要一起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罗剑也醒了，他出来的时间正好，小锅里的食物刚熟，他来了直接开饭。
    吃饱喝足后，雪地上渐渐刮起了风。
    刘衔山掏出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地说：“前面的风很大，暴风雪可能要来了。我们得连夜返回避难所。”
    “暴风雪中开车太危险了。”黎白安一愣。
    “九死一生，但留下来一定是个死，我们的大部分物资都埋在峡谷深处了，”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靠吃这个，活不了多久。”
    “刘队是担心食物的问题吗？哦，这个我来解决。”黎白安高深莫测地说。
    不等刘衔山追问，齐千里忽然站起身，“先应对暴风雪。车可以横过来。”
    黎白安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动手收起天幕和锅碗瓢盆，黎白安将方舟和雪坡并排停放。
    雪坡探出的岩石下刚好容纳一顶小帐篷，方舟把小帐篷护在里侧，即使暴风雪来袭，也能确保小帐篷不被雪覆盖。
    能在车里过夜的只有4个名额，肯定有人要睡外面。
    黎白安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把朱蒂他们赶上车，自己钻进了帐篷。
    不一会儿，齐千里带着睡袋、暖炉、铁鍁和饼干也钻了进来。
    第102章
    “你怎么出来了？”黎白安诧异道。
    齐千里不答，在她旁边隔着半个人的地方铺好睡袋。
    “不用再陪一个人。”黎白安又说。
    齐千里不为所动，钻进睡袋里。
    “诶，那我进车里了。”黎白安好笑道。
    “等等。”齐千里终于开口了，语气平静坚定，丝毫没有因为她要走而产生窘迫。
    嗯对，这是白翼，已经不是之前的齐千里了，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
    黎白安叹口气，一时没动。
    齐千里开口道：“你有随身空间，有一柄能攻能守的透明伞，以及这辆房车。”
    还有一辆仿赛摩托呢，黎白安在心里小声说。
    “为什么你会有这几样东西？”齐千里意味深长地问。
    “我好歹是主神啊，有几件道具很正常。”黎白安说。
    齐千里点头，“嗯，你看到我凭空拿出唐横刀也不惊讶。但你的透明伞是破损的。”
    黎白安舔舔上牙膛，齐千里在这套她话呢。
    她当然可以编个借口把他糊弄过去，但没必要。
    滚雪球一样的谎言实属无聊，齐千里既然执意问，那就算被他发现了又能如何。
    黎白安的漆黑瞳仁就盯着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不说话。
    许久，齐千里收回视线，低头小声道：“我明白了。”
    那声音里有几分惊讶、几分茫然，还有几分没落。
    黎白安想解释几句，想想又算了，她躺下背对齐千里，“睡觉了，晚安。”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齐千里叹息似地回应道：“晚安。”
    暴风雪在凌晨时来临。
    刺骨的寒风从方舟车下的缝隙往里灌，吹得帐篷整体往后退，前半部分几乎抬高一半。
    睡梦中的黎白安觉得像是有人把她扶起来了。
    风雪大的另一个好处是这条缝隙很快被雪堵住，肆虐的风被堵在方舟之外。
    岩石之下和方舟之间的这片区域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气温也升高了一些。
    不多时，方舟上方低于岩石形成的通风口也被风雪塞住，狭小的空间内氧气消耗得很快。
    齐千里钻出帐篷，用铁鍁捅开堆积的雪，清新的空气再次涌入。
    黎白安也不睡了。
    风雪愈演愈烈，吹得方舟左右摇晃，发出令人揪心的吱呀声。
    她打开车门，车里的三人也无心水面，各自在床上裹着厚被子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我们会被冰雪吞噬吗？”罗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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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不会。”黎白安果断道，“眼前这场暴风雪来势汹汹，但持续时间应该不长，明天就会停。你看天空，没有变得很阴沉。”
    罗剑这才放心一些。
    “就算暴风雪会停，我们也无法立即上路。风雪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地貌，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辨认清楚。车上的食物……”刘衔山扫一眼只有半米厚的储藏柜，欲言又止。
    “食物会有办法的。”黎白安从柜子里取出两床被子，头也不回地说，“刘队，多关注地理变化，尽快确认前进方向，我对大峡谷里有什么还挺感兴趣的。”
    黎白安拒绝了朱蒂的换岗要求，抱着被子下车，回到帐篷里。
    齐千里还在用铁鍁疏通通风口，这里稍不注意就会被雪堵住。
    “进来暖和一会儿。”黎白安朝他招手。
    在帐篷里点燃暖炉，又拿出饼干来啃。
    “你先睡。”齐千里说。
    黎白安摇头：“睡不着，等风雪小一些。”
    齐千里给自己沏了一杯油茶，一脸琢磨事情的沉思，半晌他问：“邢添为什么要杀你？”
    “就像我对刘衔山说的，邢添是一把刀，替别人杀人的刀。他背后的人想杀我，原因我不清楚，但我有一个猜测。”黎白安裹了裹保温毯，“我来到这个虚拟空间是接受惩罚和磨砺的，在这个过程中我应该会有些体悟和长进吧，或许会创造出新的奇迹来缩短受罚的时间，也或许会快速堪破世界的真相，找到弥补问题的办法之类的，总之，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齐千里点头。
    “可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死了，那么只是死了。如果没到一个阶段我就被杀死然后重来，我会在原地无限轮回。”黎白安说，“阻止我前行，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吧。”
    “你会到达何处？”齐千里问。
    “不知，但也无非是拯救族人，或放弃族人。”黎白安轻声说，“无论是哪一个，都要有呼风唤雨的神通。”
    “那个人为什么怕你？”
    “怕我？”黎白安一愣，“做这些事情是因为怕我？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以为那个人是担心我的不稳定性，担心我破坏了他的计划。”
    齐千里摇头：“你只是一方世界的主神，有神通的人没必要提早动手，形成新的因果。”
    黎白安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齐千里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她没从这个角度去想过这个问题。仔细一想越来越有道理，对方是窥见了未来，还是听到预言，亦或是发现了她的某些特质，尚不可知，但至少她不是完全被动。
    黎白安高兴地一拍齐千里肩膀，惊得齐千里手中的油茶差点泼出来。
    “有道理！”黎白安认真道。
    齐千里清了清嗓子，“他怕你什么？”
    “早晚会知道。”黎白安笑道。
    那个长琴盯着她想必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这么久都没办法解决她，一出手就是邢添这步明棋，证明他也有掣肘，无需担心。
    暴风雪在后半夜渐渐平静，他们总算可以安心睡上一会儿。
    转天阳光从方舟上方的通气孔照进来，点亮了小帐篷。
    黎白安睁开眼，她一起身，齐千里也醒了。
    齐千里收拾帐篷和睡袋，黎白安打开车门，慢慢启动方舟。方舟外侧的积雪堆到了车窗下，几乎淹没了半个车。
    方舟没有能源焦虑，它有自己的微型能量反应堆，到黎白安手里时就充足了够用50年的电量。
    她向左前方行进，给岩石下让出了位置，然后叫醒车上的3名乘客。
    “起来干活了。”黎白安拍拍手。
    大家一起忙起来，收起了外面的帐篷，又重新搭好天幕，点燃煤气炉开始做早餐。
    一切有条不紊，年纪最小的罗剑甚至找到了露营的快乐。
    只有刘衔山阴沉着脸，显然没相信黎白安给他的食物保证。
    他们按照人数煎了仿制培根、仿制烤肠和鸡蛋，沏了一壶玉米浓汤。
    暴风雪后的天空一尘不染，少见得露出了日光，是个难得的晴天。
    齐千里带着刘衔山爬上峡谷的峭壁，寻找另一个大峡谷的位置。
    中午左右，两人回到方舟。
    “方向清晰了，继续沿着西边走能回到之前的路线上。”刘衔山。
    “那就启程。”黎白安收起身下的户外椅，带着大家把东西搬回方舟上。
    她坐进驾驶室，刘衔山来到副驾驶，朱蒂和罗剑坐在乘客席，齐千里照旧坐在车顶瞭望。
    方舟行进得很慢，和雪地摩托没法比，好在他们已经走过大半路程，在天黑之前到达了西域大峡谷的边缘。
    黎白安把车停得远远的，大家都好奇地下车，凑到悬崖边向下探头。
    “好深啊。”朱蒂感叹道。
    “完全看不到谷底。”罗剑颤声道。
    “西域大峡谷的垂直落差在600米以上，可不多见。”刘衔山说。
    黎白安手搭凉棚，望向大峡谷尽头和更远的天空，“星星很多，没风，明天的天气应该不错，天幕和帐篷搭起来吧。”
    晚餐是他们的第二顿饭，黎白安取出一些新鲜的白菜和豆苗，这些比仿制肉更珍贵。
    这晚在外面值班的是刘衔山和罗剑。
    凛冬来临之后，人类经历了几次大幅度的减员，彼此之间的敌意随着人数锐减而减弱，大家渐渐明白只有互相帮助、互相温暖才能度过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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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更何况西域大峡谷附近资源匮乏，唯一的避难站数十年前就关闭了，已经成了无人区。
    晚上不需要有人守夜，值班的人也可以睡觉。
    这一晚大家休息得都不错。
    天亮之后，刘衔山终于要说任务内容了。
    “根据前辈们整理的地图，山下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是避难所的入口，我们也要从这里进去。据说当年的成员是全员撤离，转移到北方的避难所，所以里面除了一些搬不走的生活物资应该不剩什么了。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植物大棚，寻找他们遗留下来的种子，还有看一看经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自生植物。”
    刘衔山扫了一眼队员们，“这次的任务难度在于速降下山，不用全员都去，罗剑留下来看物资，朱蒂也留下，负责遥感监控，等我们恢复避难所的电力，会把资料传输给你。”
    朱蒂、罗剑异口同声道：“收到。”
    黎白安和齐千里自觉去车上拿装备。
    刘衔山给朱蒂指完仪器摆放和布局的大致位置后，也去戴护具。
    他们在山峰边打好锚点，套好绳索，一手在身前一手置于身后，踩着岩石边，蹬离地面。
    三人保持着同一频率匀速下降，刘衔山多次提醒他们握紧绳索、放慢速度，实际速度还是挺快的，几分钟就到了目标位置。
    他们放慢速度，寻找避难所的入口。
    峭壁表面有一层薄薄的冰雪覆盖，十分阻碍视线，他们用冰镐敲击雪面。
    “找到了。”齐千里突然开口道。
    黎白安和刘衔山移动到他附近，一起用冰镐敲碎冰面。
    终于，黑色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三人降到洞口，脚踏实地面，卸下绳索，脱下护具和安全带，打开头灯。
    照亮前方的未知领域。
    第103章
    废弃许久的避难所里有一股空气不流通带来的潮腐的气味。
    刘衔山从背包里掏出两个铁质感外壳的小圆球，这是无人机洞穴扫描仪。
    这个小东西占用空间小、使用概率高，刘衔山放在身后的背包里随身带着，也免于遗失在雪崩中。
    他的手掌轻轻向上一送，两个小圆球便漂浮到空中，亮起绿色灯光，先他们一步进入避难所不同方向的更深处。
    不出意外的话，朱蒂那边会同步收到扫描结果，即避难所的三维结构图，之后她会通过无线耳机指导他们的前进方向。
    小圆球还会测试避难所的空气含量，如果发现空气中氧气含量低或者含有人体无法接受的有害物质，就会变成红光并且发出刺耳的警铃。
    他们在门口这个类似于室内停机坪的地方等了5分钟左右，小圆球始终没有异常。
    朱蒂那边传来信息：“刘队，已扫描避难所的一半左右面积，未见警报，你们可以深入了。”
    “好。”
    “你们一直向前走，在第一个分岔路口左转，走到走廊尽头，右手边有一个房间，根据避难所的布局习惯，这里很可能是电力供应间。”朱蒂说。
    “收到。”
    三人根据朱蒂的指示，半屈膝，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谁也说不好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变异的野兽或吃人的植物。
    他们顺利找到朱蒂说的房间，门没锁，齐千里一脚踢开，另外两人端着小型电磁枪向里面探头。
    这里确实是电力间。
    手电光所到之处，隐约可见一层尘土和生锈的机器。
    “电力储存不多了。”黎白安说。
    “我打开了总闸和总开关，剩余电量不足以支撑所有灯光的照明，齐千里，把低耗能模式打开。”刘衔山说着，指了指齐千里身后。
    齐千里转身按下一个开关。
    电力间灯光微闪，墙壁上的两个应急备用灯亮了起来。
    灯光昏暗发灰，不足以照亮电力间的全部。
    黎白安看了一眼走廊，墙壁上的那些电气灯也都亮了起来，不过亮度只是聊胜于无，隐约能看清走廊的走向。
    “就这样吧。朱蒂，植物大棚区在哪？”
    “还没有扫描出来，不过现在知道你们位于避难所中间偏上的位置，在你们之上大约还有3层，之下大约有十几层。从你们的位置往下5层有一片大空间，网格化布局，似乎有食槽，要去看看吗？”
    “带路。”刘衔山说。
    跟着朱蒂的指引，他们找到了通往下层的楼梯。
    “沿着楼梯一直往下走能到，不用穿过走廊。”朱蒂说。
    楼梯有两段，下面一层有种浓烈腥臭气息，若有若无，又令人无法忽略。
    连接走廊的安全门上的窄窗不知沾染上了什么，一片深棕色，完全看不到里面。
    “去这层看一下吗？”黎白安建议道。
    刘衔山有些犹豫，“朱蒂，这一层扫描了吗？”
    “走廊已扫描，无生物体，无障碍物，空气无害，可以进入。”
    “走。”
    刘衔山推开门，三人警惕着进入走廊，眼前的场景令他们大吃一惊。
    地板、墙壁、天花板，目之可见是大片飞溅后干涸的血迹。
    即使地上没有尸体，这副光景还是令人望而却步。
    “还要进去吗？”刘衔山问。
    他话音未落齐千里率先进入走廊，黎白安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一扇扇打开走廊两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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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那些房间里的情况和走廊如出一辙，而且两边都不见尸体。
    他们巡视完这一整层，刘衔山还站在门口，怔怔发愣。他虽然习惯了在雪原上闯荡，也经历过与雪狼、雪熊这类猛兽的厮杀，可眼前的场景还是吓到他。
    “发现……异常了吗？”刘衔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与队长身份相称的口吻问道。
    “这里没有尸体。不仅如此，”黎白安环顾四周说，“很多物质都没有被搬走。”
    “他们不是有计划性撤离。”齐千里总结道。
    刘衔山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是说当年这个避难所的人们是因为突发事件离开，不像传说中是发现了更好的地方而迁移。”
    “可以肯定的是当年这里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黎白安坚定道，“后面我们要更加小心。”
    “后、后面……嗯，对。”刘衔山有些犹豫，他其实觉得可以先回避难所会一下，既然情况变得更复杂，他们或许需要更多的人手。
    但是两名部下都没有退缩的打算，这样的话实在说不出来了。而且刚下来一层就撤退，实在枉费了他们大老远过来，也不符合探索队的精神。
    “你们跟紧我，千万不要走散，我们按照原计划，先去看饲养动物的地方。”刘衔山说。
    他们重新回到楼梯间，一层一层向下走，到了朱蒂说的楼层，依旧谨慎地推开安全门，这次刘衔山鼓起勇气打头阵。
    这一层不像之前被分成左右两边的好几个房间，而是像第三仓库一样整体打通，可这里的面积只有第三仓库的四分之一左右。
    这里确实有很多食槽，但和他们理解中的牧场截然不同，除了食槽比较特殊，靠近墙边摆放的柜子、仪器、写字台昭示着这里其实是一间实验室。
    黎白安随手翻看旁边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实验体的变化，乍一看与他们的变人计划十分类似。可细看下去，不要的令他心惊。
    刘衔山没有心情细看这些文字材料，催促道：“走了，这里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不要多做停留，跟上我的脚步，千万不要走散。”
    黎白安便把几个笔记本塞进包里，有空再看。
    齐千里似乎找到了什么，他听到刘衔山的话，往口袋里塞进一个东西。
    刘衔山见他们两人都跟了过来，转身继续朝前走。
    根据朱蒂刚才汇报的情况，这座避难所与他们所在的不同，建筑布局不是方形的直上直下，而是依山而建，错落曲折。
    此时他们需要穿过这一层，到另一边寻找继续向下走的楼梯。
    然而刘衔山刚迈出第一步，只听脚下咔嚓一声，地板碎裂，他整个人掉了下去。
    黎白安和齐千里距离他还有几个，匆匆赶过去也未没能抓住他。
    “喂，刘队，你还好吗？”黎白安冲着黑漆漆的大洞喊道。
    “活着。”刘衔山边咳边说。
    黎白安按着耳机，问：“朱蒂，你能看到我们的情况吗？刘队刚才和我们分开了。”
    “能看到，刘队在你们位置之下3层。”朱蒂说。
    “收到，那我们去下面汇合。你来指路吧。”黎白安叔，然后又对刘衔山喊道，“刘队，你在原地等我们，我们去找你。”
    “不行。”刘衔山咳个不停地说，“这里呛得很。我往旁边走几步，等你们到这层再联系。”
    朱蒂建议他往右边的房间走，那里能通向一个更广阔的空间，然后告诉黎白安和齐千里继续向前走。
    他们按照朱蒂的指示又下了2层，眼前出现了一条岔路。
    “要走哪边？”黎白安问。
    “前面有大面积……注……避开……”
    耳机里沙沙啦啦地响，过后迟迟没有声音回答。
    “脱离信号了。”齐千里说。
    “现在只能看我们自己了。兵分两路？”黎白安问。
    齐千里点头。
    虽然刘衔山多次强调不要走散、不要分开，可他们的队形已然被打散，而且落单的是他们这支队伍里最弱的。
    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两人对自己和彼此的实力都很有信心。
    他们很随意地选择了一条距离自己比较近的路，开始个人探索。
    不需要顾忌刘衔山的命令和承受能力后，黎白安路过每一层都会走进去看看，他找到了药品室。
    推开门，里面除了一层尘土，药柜上的药瓶摆得满满当当。
    在如今这个时代，药品是极其珍贵的资源，不可能有人在撤离时不携带药品。
    她这一路走来，这个避难所的各个房间都维持着之前的作用和模样。要么他们撤离得非常紧急，甚至不能称之为撤离，说是逃命更加贴切；要么这些人都没来得及逃跑就以某种形式消失在了避难所。
    她再向前走，注意到一扇凹陷的铁门，门从里面上了锁，过了这么长时间，门锁松动，不需要太用力就能撬开，这里是一间已经空了的食物储藏室。
    她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和满地的空罐头。
    男尸已经变成干尸，隐约可见死前绝望的表情，在他身边散落着大量笔记。
    黎白安借着头灯的亮光翻看笔记，又掏出背包里之前从那间奇怪的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笔记本，两边结合在一起看，她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避难所确实在研究类似变人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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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

    但他们不是将动物变成人，而是人和动物基因杂交，制造出新的生物。
    “呵。”黎白安冷笑一声。
    看来她这个法子是不怎么高明，很多疯狂的人类都和她想法相似。
    实验一开始进展得并不顺利，起初他们试图将动物的一些特质加到人身上，后来他们发现不同种类的基因序列无法相容，没事索性放弃人类的模子大胆合成新的生物，他们用了很多年才攻克这一难题。
    实验进行到下一步，越来越多的实验体诞生。
    他们生活在避难所最阴暗的角落里忍受着寒冷和饥饿，一次偶然的意外导致一只试验体跑到避难所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普通居民面前。
    除了寒冷和饥饿，他们又迎来了排斥和恐惧。
    站长和核心人员对实验体的剥削，比他们对变人更加严酷。这里的变人没有被隐藏，而是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奴隶。
    终于有一个变人开始痛恨人类并向人类复仇。
    这家伙是他同类中的佼佼者，被选中在实验室做苦力，他借机学到了很多知识。
    眼前这具尸体曾经是危机爆发时幸存者，也是这个觉醒了个人意识的变人的同事。
    第104章
    融合了动物基因的新人类寿命比人类短很多，但往往会有一些过人的天赋。
    笔记的主人约翰记录下了避难所遭遇危机前后的征兆和他自己的推测。
    约翰在基因工程实验室工作，他的同事弗维就是新人类。
    弗维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超强的计算能力，是他们实验室的最强大脑，只是碍于他非人的身份，很多核心项目不会交到他手里，他能做的只是计算类的辅助工作。
    但是约翰怀疑，凭借弗维的能力或许已经猜到那些涉密的实验到底是什么。
    约翰和弗维是搭档，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他是弗维在实验室的监护人，弗维完成的工作会由他来监管、汇总和汇报。
    他刚被指派为弗维的“监护人”前，弗维在实验室备受排挤，因为他不像他的其他同类那样听话、讨好人类，他时常一言不发，眼神里却散发出遮掩不住的傲慢。
    面对人类同事言语上的欺凌或偶尔的推搡时，弗维表面上无知无觉地忍耐，实则会在对方看不到时流露出冰冷的恨意。约翰无意中撞见过几次，因此他接受弗维后，对他非常和蔼。他知道面前这个家伙不是没有心智的计算机器，后来他猜测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比其他人多活了一阵。
    弗维一向深藏自己的想法，唯独有一次，他从约翰口中听到过桥时不能齐步走的共振故事时，显露出异常的兴奋。
    “小小的步伐能摧毁一座桥。”当时弗维喃喃地说。
    自此之后，弗维对波产生了极强的兴趣，他着力向身边人掩饰自己在学习实验要求以外的知识，虽然没能瞒不过约翰，但约翰觉得作为一个科研人员，了解新知识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弗维辜负了他的信任。
    约翰事后回想起来，在异变发生之前的那段时间，弗维会经常头痛，不光是他，其他非人同事也在抱怨经常失眠。他在饲养室工作的朋友也和他说过，那些幼崽最近睡得都不好。
    后来，在一个满月日，大家允许去靠近地表的那几层观月。
    空气中传来巨大震动，前几层的人类忽然接连爆炸，变成了一个个血肉炸弹。
    约翰先是听到一片尖叫，然后躲到能隔绝辐射的休眠舱，在混乱暂时停止后又躲进了食物储藏室。
    非人们被限制活动范围，不了解避难所的布局，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来撬门抢夺。
    大约一天后，有人发现这里上了锁，开始疯狂撞门，这个力度让约翰知道外面的不是人类。
    “走开！”他绝望地大喊，然后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声。
    奇怪的是外面的非人听到他的声音后，停止了撞门，平静地离开了。
    自此再也没有谁来骚扰他，可他依旧不敢出去。
    把自己关在食物储藏室，苟活了十几日后失去了生命。
    黎白安正看得投入，身后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她猛然回头，手电光晃得对方侧开头。
    “是你。”黎白安放低手电，问齐千里，“怎么过来了？”
    “前面塌方了。”齐千里说。
    “哦，这就是刚才朱蒂提醒要注意的事情吧。那先顺着我这边的路往前走，实在不行就从刘衔山踩出来的洞往下跳，现在也没多高了。 ”黎白安说。
    “嗯。”齐千里点头，伸手递给她几页纸。
    她接过来一看，是电磁波和粒子波释放仪的设备使用记录，这就和弗维研究的东西对上了。
    “他们这里搞人体实验，实验体反水，以共振原理为基础，炸了大部分人类。那些尸体残渣应该都被动物或者实验体吃了吧。”黎白安指了指桌上的那几本笔记说。
    齐千里应该也推测出了大概，听到结论并不如何惊讶，说：“注意日期。”
    黎白安再低头看那些使用记录，日期是ld75年，距今五十多年，和刘衔山科普时告诉他们的几十年前这里的人搬迁对得上。
    哦！黎白安忽然醒悟，齐千里在意的不是刘衔山告诉他们的时间，而是发生这件事的时间即五十多年，他们所在的避难所开始变人计划正是五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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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黎白安脸色变得微妙起来，“那些实验体其实就是早期的变人？他们离开这里后，去了那个避难所。”
    “不知道他们怎么和当时的站长商量的，现在看来，是的。”齐千里说。
    “所以变人不是动物变成人，而是人变成拥有动物基因的杂合体，本质上应该是人？”黎白安惊讶道。
    齐千里无声默认。
    这不就和异种很像嘛，只不过异种的外表更吓人且差异化大，不过异种的寿命和能力更为稳定。
    他们仅带走了实验室的笔记，把约翰的日记留在他身边，继续向下走。
    黎白安走的这条路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塌方，两侧的电气灯已经全部破损，剩余的一条漆黑通道是一线天，勉强能过人。
    齐千里走在前面，不时提醒黎白安注意脚下。
    他们到了下一层的走廊，路况好了一些，但电路断了，依旧没有光亮。
    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队形。
    黎白安看着齐千里的背影，忽然问道：“亲历的感觉怎么样，作为变人？”
    齐千里一直坚定地反对异种存在，要扼杀异种存在空间那一派的，现在他虽然没成为异种，但也是人群中的异类，切实地体会了一把作为异类的感受。
    明明自己没有错误，却被排挤、诋毁、警惕、限制，背负着自己不能选择的原罪。
    她倒不是用这话来刺齐千里，也没有想幸灾乐祸，确实很想听一听他的亲身感受。
    令她意外的是齐千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连敷衍都没有。
    黎白安就没再追问。
    他们很快来到刘衔山掉下来的位置，地板塌陷的尘埃已经落地，空气不再呛人，但刘衔山已经不在原地了。
    好在他们只往前走了几步，便发现了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里面的刘衔山正痴迷地蹲在一株植物前，望着它开出的妖冶的花露出由衷的欣喜。
    “你们看，有植物！”刘衔山激动地说。
    他们这趟来的任务就是寻找适应寒冷阴天天气的新植物，最好能产出好吃的果实。
    但眼前这株绝不是他们的目的。
    “刘队，你没见过这种花吗？”黎白安惊讶道，“这是罂粟，会让人上瘾。”
    刘衔山摇头：“带回去再说，我们这趟任务可以交差了。”
    “你确定要把这东西带回去？”黎白安犹豫道。
    罂粟固然可以提取吗啡制成麻药，可同时无法保证有心人会用它来制作鸦片。
    就避难所这种体量的空间，一旦这玩意开始蔓延，用不了几年就会毁灭，会死很多人。
    黎白安沉默着把花移植到培养皿中，刘衔山等她装完一把抢过来，“我来拿着。”
    她看了一眼齐千里，齐千里没有表态，这是主神的考验，他无法贡献建议，况且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想法就是正确的。
    “算了，前进的车轮没人挡得住，如果人类只有依靠禁令生活，早晚会灭亡。如果他们不能从心里懂得这东西的危害，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远离危险，没有罂粟，也会有其他考验。带回去吧。”黎白安嘟囔道，她没再阻止刘衔山。
    三人原路返回，路上不再多久停留，很快回到入口。
    下来好下，现在他们需要借助工具攀岩上去就比较费时间了。
    回到方舟旁，云层后的太阳应该已经落山，光线暗了下来。
    朱蒂和罗剑围绕着仪器在争吵着什么，见到他们回来赶忙迎了上来。
    “你们平安回来了，太好了！”罗剑带着哭腔说。
    “这里发生什么了？”刘衔山皱起眉头。
    朱蒂脸色不虞道：“刘队，已经没事了。”
    罗剑诚实道：“是我，我不小心绊在仪器的线上，和你们的通话就断了，后面一直没联系上。都是我的错！我已经背下来地图了，正要下去找你们呢。”
    刘衔山听后也不太高兴，“罗剑，你也不是新人了，怎么能犯这种错误？联系不上我们是其一，还有，这是这次黎上校跟着，我们能用车里的电，要是全指着太阳能，得等多久才能再充好电，因为你的原因调试机器，要费多少电你知道吗？”
    “刘队，我已经骂过他了。他也在尽力弥补了，要不是我拦着，他已经下去和你们会合了。”朱蒂叹口气，帮罗剑说好话。
    “不是仪器的事，下面信号不好。”黎白安也说道。
    刘衔山心里惦记着刚发现的植物，想回到车上好好端详一番，做生长记录，这可是他出任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带回植物，没有心情和罗剑多说，摆摆手道：“行了，好在没有损失，下次注意！”
    “是！”罗剑擦着眼泪道。
    晚上，他们留在原地过夜，明天一早启程回避难所。
    方舟有雪地行进模式，能穿过松软的雪层和较薄的冰面，弥补了和雪地摩托上速度的差距，如无意外，明天傍晚他们就能到达避难所了。
    转天吃过早餐，收起帐篷和天幕，黎白安启动方舟，带着3人返程。
    齐千里照例在车顶负责瞭望，他这个“岗位”有一定合理性，其他人都没联想到车辆有人数限制这回事。
    路上，黎白安脑子里还在琢磨在西域大峡谷避难所里的收获。
    变人不是逆来顺受的物种，至少他们中可能会出现一到两个报复心和行动力都很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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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他们的避难所里也有变人不堪忍受人类的欺凌，奋起反击的故事。
    后来这个变人怎样了呢？
    听多罗说，学校里的前几名几乎被变人包揽，经过这几十年的进化，被删选出来的变人都很有头脑。
    凛冬降临后埋葬了太多的人类文明，如今避难所的科技水平比百年前还有很大差距，站长和高层们恐怕不舍得处理那些优秀的变人。
    而这些变人恐怕不会被人类轻易收买……
    等等！她忽然想起来多罗还说过，他入学后睡不好，当时他说是因为自己还不适应，这也很有可能。可是那份笔记里也提到异变来临前，变人们会失眠。
    那或许和弗维在夜晚偷偷使用仪器，反复调试波长，用某些物体做实验有关。
    变人们敏锐地感知到了这种有攻击性的波的出现，所以才会产生不适。
    难道在他们的避难所里，也有变人在做这件事吗？
    黎白安变了脸色，开启自动驾驶模式，回头对刘衔山说：“刘队，你对变人项目了解多少，你知道……”
    她话未说完，地面突然传来隆隆声响，车体剧烈震动。
    “地震了！”朱蒂大声喊道。
    万幸他们已经穿过峡谷，到达了开阔的雪原，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避难所了。
    “不是地震！”罗剑叫道。
    他甚至解开安全带冲到了黎白安旁边，指着前方颤声说：“那里、那里是避难所吧？”
    不远方的避难站出口在雪中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但震动晃掉了覆盖在上面的雪，露出了乌黑的棚顶。
    棚顶不断下降，整个避难站都在塌陷，在这片雪原中开出了一个黑色的空洞，犹如刘衔山踩空的那个洞。
    他们亲眼看着，避难站如同沉没在海中，一点点从地平线上消失。
    没有一个人跑出来，他们却仿佛听到千万人声嘶力竭的悲鸣。
    即使还有幸存者，在这一片缺少阳光和食物的雪原上，避难站的毁灭几乎等同于这一群人类的毁灭。
    避难站消失后，地面的震动停止了。
    第105章
    皑皑雪原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
    震动停止后，黎白安启动方舟，加快速度朝避难所开去。
    距离目的地十米左右，齐千里从车顶跃到雪地上，抄近路紧接避难所。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传来第二次轰鸣，他不得不退回到车边。
    第二次震动很快停止，而且规模较小，不像是余震，应该是避难所的二次坍塌。
    黎白安索性在现在的位置停下车，不再靠近避难所。
    她神情沉重地示意大家下车，他们拿着工具，徒步走到黑洞边缘，探着头向下望，下面是避难所破碎的天花板。
    坍塌最为严重的是避难所的中断，这座条形建筑的两端尚留一部分没有完全坍塌。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离开时的出入口，另一端的出入口需要翻过一座山头，时间紧迫，他们要先从这一侧救人。
    他们花了些时间寻找最佳入口，铲开封住墙体缝隙的积雪，合力搬动压在入口前的变形钢板。
    “这里是对应的是二层走廊的废弃洗衣房，以前曾经被雪压得坍塌过，这块钢板是当时修补时用的，可能和里面的柱子卡住了，我们在外面不能撬得太用力，容易把这一整层都弄塌了。”刘衔山停下动作说。
    “那从里面向侧面推一下呢？是不是能错开被卡住的位置？”黎白安道。
    刘衔山回忆了一下里面的构造，“应该可以，在里面会省力很多。”
    黎白安遂走近几步，朝缝隙里面张望，估测自己挤进去的可能性。
    旁边齐千里已经摘下背包，微微活动一下肩颈，从背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挪一下，说：“我来。”
    黎白安给他让出位置，见他用嘴叼着手电，勉强将头探进去，肩膀卡得死死的。
    相比之下，黎白安的肩膀要比窄，应该更有可能性。
    就在黎白安打算叫他回来时，惊讶地发现他的肩膀一点点收缩起来，蹭一下钻过狭窄的缝隙。
    咦，这家伙会缩骨？
    反而她身边的3人倒不如何惊奇，她转念一想，哦对了，齐千里是变人。
    尤其是能通过选拔，作为人类进入避难区生活的变人多少都有点“特异功能”，这和他们之前的动物形态有关，比如牛叔的孩子会长出两只坚硬的角。
    只是齐千里有点特殊，所以他醒来时会被关在单间，在避难所活动时也让人闻风丧胆似的。
    因为他不是常见的动物，有一天——很可能是这个副本开始前后——忽然出现在牧场里，人类叫不出他的名字，只能辨认出他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蜥蜴。
    齐千里现在收起肩膀就像收起翅膀，是他的天赋之一。
    她忽然想起峡谷里发生雪崩时，要是没有方舟，她就算自己能活下来，恐怕也救不了朱蒂或罗剑，而他在没有防护道具时，能带着刘衔山停留在距离雪面很近的位置。
    这可能也和他的天赋有关，啊——他是不是能飞呀？
    黎白安顿时有了兴趣。
    这时避难所里传来钢板被推动的声音，他们立刻过去帮忙，顺着齐千里用力的方向使劲，眼见缝隙一点点扩大，最后形成一道一米宽左右的出口。
    “可以了。”刘衔山对里面喊道，“大家检查耳机，确保通话正常。朱蒂留下策应，其他人跟我进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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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

    他们打量手电，穿梭于漏水漏电的避难所里，如今这里似乎比西域大峡谷那座避难所的情况还要糟糕。
    耳边终于传来了□□声，有人被压在铁皮柜子下面断了腿，有人被砸得头破血流，还有人自己没受伤，但哭喊着寻找亲人的身影。
    万幸，他们还都活着。
    还能行动的人帮助受了伤的人，再由罗剑和黎白安轮流带着他们从出口离开。
    越来越多的人找到他们，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
    震动来临时正值晚餐时间，他们这些人负责值班，避开了震动最厉害的餐厅。避难所断裂后，他们的位置相对安全，因此活了下来。
    前后有一百人上下跟着他们走出了避难所，其中重伤或骨折的有五分之一。
    多次背着伤员穿梭在破损的建筑里很消耗体力，几个小时后，这一批人有点承受不住了。
    他们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危机，紧张、惧怕、求生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缺衣少食更加剧了寒冷。
    救援方式需要更有计划性。
    他们找到霍华德，他的肩膀被钢筋戳穿了，经过了几个有医学知识的居民简单处理后，他还没有苏醒。
    黎白安身为避难所的大校，是除了霍华德职务最高的人，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
    “十人一组，每一个小时轮换一次。懂急救的不要扎堆，分散到不同队伍中去，每个队伍中配备一名医生。没有执业证？但你能救人对吧，暂且忘掉和平时期的虚头巴脑，加入队伍！每个队伍选出一名队长，职位高的优先，职位等同年长的优先。受轻伤的且有职务的到我这里来。”黎白安高声说道。
    这次和她一起执行任务的刘衔山、朱蒂和罗剑成了她的得力帮手，齐千里则一直在救援一线，很多地方只有他能进去。
    大家有了指令，明确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顿时有了秩序。
    “罗剑，你也过来。”黎白安带着罗剑和那几个受伤的人走向方舟，他们将会负责分发食物。
    这项工作说来轻松，确实比救人和搜集物资要轻松，但是食物是必要物资，也会成为一些人眼中的猎物。
    但黎白安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她来到方舟边上时发现门被打开了。
    方舟里有三男一女，正吃着罐头，笑骂着想一会儿怎么安排剩下的。
    黎白安太过惊愕以至于盯着他们愣了许久，问：“谁让你们上来的？”
    为首的男人头发花白，转过来一看，倒不是个小角色，他是霍华德的“老朋友”、处处和他对着干的威尔逊。
    威尔逊经营着一个小电台，虽然在避难所里没有职务，但是很多人认识他，在人们中呼声很高。
    “黎上校，你也来了，欢迎上来坐。”威尔逊恬不知耻地说。
    黎白安平静地解释道：“这是我的车，你们给我下来。”现在方舟上有4个人，她自己上不去，没法立刻把他们揪下来。
    威尔逊旁边留着金色莫西干头发、两只上臂纹满蓝色纹身的男人巴博本斜着嘴笑道：“你的车？这是我们在雪地上发现的，凭什么就是你的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从仓库里偷了不少物资，原来都放在这里了。”
    “我再说一遍，下来。”黎白安深吸口气。
    另外那一男一女瞥了一眼威尔逊的脸色，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滚下来！”黎白安怒道。
    瞬间，方舟的窗户打开，那4个人像被丢弃的垃圾一样被方舟吐了出来，在雪地上连滚了三四个跟头，头发衣服上沾满了雪，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罗剑跟我过来。”黎白安迅速恢复了平静。
    “哦，好的。”罗剑乖觉地说，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他现在一句也不敢多问。
    黎白安上车后拉上了左右各两扇窗子的窗帘，挡住外面窥探的视线，来到驾驶室，开启语音系统：“方舟，以后只能让有许可的人上车。”
    机械女声温柔地说：“好的，主人。请问是否开启人脸识别或指纹验证程序？”
    “这两个同时开启。”黎白安录入好自己的信息，转头对罗剑说，“你来。”
    完成录入后，她找出笔纸给罗剑。
    “你来拟定一个食物配给计划，存量大约是三分之一的第三仓库。不用给他们安排太多，保持基本需求就够了。然后想想这周围能获得什么可种植作物的种子，这些人要如何自食其力。”黎白安快速说道。
    罗剑认真点头，然后挠挠头说：“计算和安排我没问题，但我能想到的需求有食物、水、被子，呃，还有、还有……”
    黎白安立刻做出停止的手势，“抱歉打断你一下，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你可以问朱蒂，她对物资的使用比较了解，我会让她上来帮你。”
    “好的。”
    “你的计划要尽快，可以分几步来，第一步满足大家的基本需求，然后逐步增加和完善。对了，先给救援队安排上一点。”黎白安边说边往外走。
    外面这一百多人还没完全安顿好，威尔逊之流是个不定时炸弹，她不盯着就容易出乱子。
    果不其然，她走出方舟时正看到威尔逊那伙人和一撮坐在篝火旁的居民们议论着什么。
    他们注意到她的视线，瞬间停下了动作，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又小声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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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

    黎白安叹了口气，她得找个职业经理人来管事，她负责做个镇场子的幕后老大就好了，管理这些不辨是非的家伙太麻烦了。
    这时齐千里正带着一伙人走出坍塌的避难所。
    黎白安扔给他一瓶水，“歇会儿。”
    “嗯。”不停的往返让齐千里出了不少汗，他急需补充些水分。
    黎白安简单和他说了刚才方舟上的事，“你觉得这些人中，谁可以信任？”
    他们坐在方舟旁，凝视着无处安身的幸存者。
    “霍华德。”齐千里说。
    “你之前认识他？”没听他提过啊。
    “嗯，合作过一段时间。他还可以。”齐千里说。
    “哦，那就等他醒了吧。下面的人还多吗？”
    “应该还有一些，有几个区域还没有去到。今晚的救援不能停。”
    “是的，我已经安排了大家轮班。不过人手还是不太够，避难所的另一边不能不管，那里有学校和牧场。”黎白安眉头紧皱。
    一片雪花落在她手背上。
    开始下雪了。
    这会让他们更加难熬。
    第106章
    深夜，雪花簌簌落下。
    刘衔山带领大家在出口前方挖出一个圆形地基，这几天可以用来搭建冰屋。现在他先用找到的一些布料、雨衣之类的，拼接到一起，制造出一个简陋的棚顶，覆盖了圆形地基的大半。
    棚顶之下，至少没有风雪，温度也稍微高一些。
    另有居民熟悉电路，发现避难所有几条电路还能用，就接了出来，又找到一些小灯泡，串在地基四周。
    远远望去，雪原上暖黄的小灯泡烘托出一种节日的气氛，给这冰天雪地带来一丝温馨的色彩。
    可实际情况远没有看上去美好。
    黎白安先拿出一小批罐头分发给伤者，这些罐头很快引发了争执。
    有人觉得伤者拿到的未免太多了，他们这些干活的人总不能饿着肚子往废墟里面闯。
    刘衔山安慰他们不要着急，他现在负责营地的纪律。
    “我们也受了伤，亲朋好友还在下面不知生死，现在我们不去救自己认识的人，按照你们的安排救人，没有吃的也就算了，可你们是明明还有就是不给。倒是说说，留着给谁？”这群人冲着方舟的方向喊话，言下之意是要黎白安出来给个交代。
    黎白安站在方舟门口，缓缓喝了口水，无视他们转身进去。
    这些人更生气了，要不是被刘衔山拦着，他们简直要冲过来了。
    黎白安心里明白，这才只是开始，不管他们是不是听了威尔逊的挑唆，这种事情都不会少。
    救援工作一直没有停，后半夜救出来的人渐渐少了，目前营地的人数大约150人，抢救出来的物资多了不少，第一仓库和第二仓库距离地表比较近，有不少工具和衣物都被他们搬了出来，第三仓库完全掩埋在废墟之下了。
    他们最缺少的还是食物和药品。
    黎白安也为此发愁，她即使把所有存货都摆出来，这些东西也有用完的一天，最重要的还是生产。
    她在桃源乡里发布消息，简述了现在外界的情况，让艾普西龙利用自己脑中的专业知识，带领大家一起想办法，怎么帮助人类重新开始生产。
    “霍华德怎么样？”黎白安问。
    “好多了，刚才清醒了一小阵，只是他有点轻度脑震荡，还断了两根肋骨，得休息一段时间。”朱蒂说。
    “现在这种情况，顶多给他一周时间。”黎白安想了想说，“让他放心，不用他做体力活，其他事情我会安排好，主要让他出个面。”她已经开始给原上司安排工作了。
    她倒不觉得自己僭越，现在这个情况是谁有物资谁说了算，要是掏着物资，还要考虑复杂无用的人际关系，她索性带着几个人开方舟走了，去成立新的部落好了。
    这个道理霍华德比她更明白，于是他第二天下午就强撑着爬起来了。
    黎白安闻声去看他。
    他躺在黎白安特供的小帐篷里，旁边有两个他相熟的下属。
    “黎上校，你做得很好。”霍华德和蔼地夸奖道，他已经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开口表扬道。
    黎白安哭笑不得，被他说得自己好像是个等着发糖吃的小朋友，“后面就要交给你了，站长。”
    霍华德认真点头，“我明白。”侧头对两位下属说，“你们守在门外，不要让其他人靠近，我和黎上校说几句话。”
    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霍华德压低声音说：“请你介绍一下现在的人员和物资情况。”
    黎白安如实告诉了他。
    霍华德盯着帐篷顶愣了半晌，失神道：“如此惨烈。”随后苦笑道，“现在看来，多亏你当时拿走了第三仓库的东西，不然现在什么都剩不下了……你是怎么想到提前拿物资的？”霍华德不掩狐疑地问。
    黎白安明白这是怀疑她和避难所坍塌有关，“我要去户外执行任务了嘛，而且我有那辆宝贝车，能储存很多东西，还很智能，别人偷不走。”
    霍华德掀起帐篷的小窗，朝方舟看了一眼，“那辆车是不错，但也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吧，那可是半个第三仓库！”
    黎白安淡淡一笑：“这是神迹，只有我可以施展的神迹。”
    霍华德笑了起来，牵动了胸口的伤口，又赶忙平静下来，他以为黎白安再同他开玩笑。可黎白安没有笑，依旧是那一副淡然含笑的表情，像古老的石雕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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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

    她是认真的？霍华德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明白黎白安的意思。
    不等他开口，黎白安又说：“这趟西域大峡谷，那里的避难所不像传说中因为地质结构变化搬迁的，恐怕我们的避难所坍塌也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霍华德不发一语地听他说完，渐渐变了脸色。
    他脸色铁青道：“你是说，有人，不，有变人蓄意引发这次'地震'。”
    “呃，”黎白安谨慎道，“我可没这样说。我只是针对大峡谷避难所的过往，做了一些推测。”
    霍华德没心思关注她的文字游戏，喃喃自语道：“大峡谷避难所是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故……而我们的变人计划也是五十年前……当年的站长是不是了解到了什么？那些离开了大峡谷避难所的第一批变人去了哪里？难道他们找到了我们？”
    霍华德的脸色从铁青变为惨白。
    “先不要紧张。”黎白安安慰道，“变人不是洪水猛兽，这次帮了大忙的齐千里也是变人，我还见过一个变人小朋友，也很温和。他们的体质、感知能力都比人类强，能发挥重要作用。”
    霍华德勉强镇定道：“你说得是。牧场和学校都在那一端，他们缺少救援。你要抽出人手去救人。”
    位置越高的人越固执，霍华德放下偏见和接受建议的速度如此之快，让黎白安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你放心，已经在筹备了。昨天参与救援的人也需要缓一缓，重新召集了一批30人的救援队伍，中午前出发，现在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黎白安说。
    霍华德松了口气，“你处理得很好。”
    黎白安轻叹了口气，“比较麻烦的是威尔逊，他总煽风点火，背后搞手段。我觉得按照他的节奏走，既上不了台面，又很被动。我们还是得守住自己的规则，我的处理方式偏向强硬，急需你来中和一下。如果那个老家伙再作妖，我可能会忍不住把他嘎了……反正我有这个能力，也有信心能压住场子。”
    听他说前半部分时，霍华德频频点头，听到后面差点跳了起来，“你可别乱来！”
    黎白安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说了，不刺激病人，留下句“你好好休息吧”，离开了帐篷。
    刚才提到的救援队已经整装待发。
    齐千里位列其中，他是变人的事情已不是秘密，人们又怕他又对他不服气，他虽然是决定救援路线和救援方式的人，但负责是另一个黎白安的一位曾经下属。
    黎白安私下里交代他要听从齐千里的指挥，然后目送他们启程，他们这一去至少要两三天。
    齐千里离开后，威尔逊有些蠢蠢欲动，因为他还没有领教过黎白安的本事，黎白安在避难所的工作一向偏管理类。
    此时她身边还有刘衔山和几个曾经的下属，得趁着霍华德还不能露面以及救援队不在的这段时间，将他们分别搞定，打破他们内部的平衡。
    黎白安对于老家伙的盘算心知肚明，坐等他出丑。
    然而他们的准备都落空了。
    当天傍晚，救援队的人带着避难所另一端的幸存者和不少物资回到营地了，而且另一端的幸存者几乎与他们人数相当，里面有不少孩子，还有农场里未能完全进化的变人。
    这些变人能直立行走，手指灵活，有类人的面孔，同时也保留了动物的特点，比如毛皮、角、尖牙、竖起的耳朵。
    大家起初对变人既恐惧又抵触，好在有能力超强、性格稳定的齐千里在前，他们都能克服多年来的误解，而且看到孩子们和这么多同胞，都发自内心的高兴，有人才有希望。
    “回来得这么快？”黎白安疑惑地问。
    齐千里解释道：“他们的自救很有效果，变人出了不少力。”
    救援队到达时，他们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搜救工作，在救援队的组织下，又进去搜查一遍，救出了三四个人和一些物资，期间还找到了生命探测仪，发现那一端已经没有幸存者了，就带着大家返程了。
    “物资呢？”
    “第四仓库和第五仓库可以进去，里面至少还有一半能用。农场和牧场也能进去。”齐千里说。
    黎白安点头，后面大家的主要工作就是搜集物资，这样看来另一边比这里的东西更多，他们干脆搬过去岂不是更好？她一会儿和霍华德商量一下。
    “辛苦了，去车上休息吧。”黎白安说。她把齐千里、朱蒂都录入到方舟之中了。至于刘衔山，她跟这个人在之前几个副本中都没见过，而且刘衔山还怀疑她和邢添之间的关系，暂时不能完全信任他。
    齐千里点点头，往方舟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住黎白安，“你也注意休息。”他指了指眼睛。
    黎白安掏出战术小镜子一看，黑眼圈隐隐可见，是该休息了。
    她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悄咪咪地绕到圆形地基的另一边，告诉朱蒂和几个可以信任的直属下属自己要去休息一会儿，让他们注意周围的动向，还让朱蒂过一两个小时去车上假装找她做汇报。
    朱蒂和下属们也不敢大声，只是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于是她又悄咪咪地绕一大圈往方舟走去，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从方舟不朝着人群的那一边翻窗进去时，听到沿途一个小雪坡后面传来火把的光亮和人声。
    “……杀了那些变人。别忘了我们现在食物紧缺，一旦发生冲突，他们的天赋是天然的武器，我们即使能压制他们，也会损失惨重，这些损失都是流着血的，而我们最不能损失的就是人！”威尔逊义正辞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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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随后，他缓声说：“当然，一把刀不仅是凶器，也是工具，如果用得好，变人会成为我们开荒好帮手。所以大家也不要害怕冲突，我会先和他们谈一谈，愿意加入我们的变人呢，需要给我们提供混入人类的变人身份，还有他们是怎么变成的人类，我们会给他们与人类差不多的待遇。不愿意加入的呢，就不能怪我们无情，他们本来就是动物，只能继续成为人类的食物。大家说对不对？”
    威尔逊发现满脸踌躇满志的听众们正要呼应他时，表情忽然凝住，见了鬼似地半张着嘴盯着他身后。
    他跟着他们的视线回头看，看到了雪丘，再抬头，看到了盘腿坐在雪丘上支着头的黎白安。
    第107章
    “继续说呀。对了，你提到的'我们'，包括我在内吗？”黎白安慢悠悠地问。
    威尔逊双目睁大，眼中有稍纵即逝的恐惧。
    他对黎白安了解得不多，她一直处理内勤事物，年轻又是个女人，职位高一点，无外乎学习能力强又听话，成不了威胁。
    可现在黎白安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身后，一个人直面一群反对派，这倒需要点勇气。
    威尔逊迅速调整心情，甚至露出了微笑：“黎上校，您还没有休息，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了。我们正商量如何帮上忙，为人类作出贡献。”他把“人类”两个字咬得很重。
    黎白安点头：“我听到了一些，这是事关每个人的事情。霍华德站长跟我说过很多次，事关大家的事情要充分听取大家意见。您提出的方法适不适用，我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不如去营地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吧，我可不像让霍华德站长失望。”
    她说着站起身，走出几步又站住回望，示意他们都跟上来。
    威尔逊和他召集来的人们对黎白安的打算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们这么多人了，她肯定不敢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果然，黎白安没带他们去偏僻的地方，而是一路回到营帐。
    营帐四周的小黄灯调整到了最低亮度，人们还在忙碌着，伤员们忍耐着伤痛，成年人讨论着如何建造冰屋，只有小孩子能在稍暖和的地方安睡一会儿。
    黎白安不想惊醒这短暂的和谐景象，可营地的未来更加重要。
    她找朱蒂要来喇叭——这里是开阔的雪原，不担心声音会造成雪崩——调试到最大声音。
    “大家，打扰一下。我是黎白安上校，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大家说一下。”黎白安慢条斯理地说。
    她的声音猛然响起，之前没注意到他们的人都吓了一跳，抬起头才发现黎白安站在圆形基地之外，她旁边还站了不少人，比如老威尔逊和他的朋友们。
    黎白安说：“我刚才听到威尔逊有个提议，他认为变人的天赋是天然的武器，要么加入他们，能获得和人类差不多的待遇，要么会被他杀掉变成食物。”
    威尔逊震惊了，这是霍华德的下属？那个稳健保守派是怎么带出来的这个疯子？他和避难所的这些家伙们斗了一辈子，深谙各种斗争，但是这么直白的处理手段他属实第一次见。
    因为黎白安的做法太冲击他的世界观，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去截下黎白安的话。
    “如今变人已经不再是避难所的秘密，但我不太同意这种做法。我相信霍华德站长会拟定出新的方案，大家现在表个态吧。”黎白安拍拍手，“ 10分钟后，赞同威尔逊的意见的人和变人都在他那边登记一下。以后你们就归他们管理了，不过我们依旧会给你们每天发放一盒罐头。今天以后再想过去的，我们就不管不发放物资了。对了，威尔逊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吗？”
    威尔逊抢过黎白安手中的话筒，“大家听我说一下，刚才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没有、没有黎上校说的那么残酷。我是一个人类，当然要优先考虑到人类的利益，我承认自己对变人有偏见，那是因为长期以来，变人都生活在人类看不到的地方，被严密地隔离起来。我们欢迎变人的加入，你们的天赋是了不起的能力，能帮助我们的变人会成为重要的伙伴。我们会重新建立人类和变人之间的关系！”
    威尔逊说完，地基里一片寂静，反而是霍华德的小帐篷里爆发出一阵骚乱，但很快也没了动静。
    眼下的沉默没有让威尔逊安静，也没有让黎白安高兴。
    她相信还是会有人被威尔逊这种等级主义的观点吸引，或许有的变人也想搏一搏，如果加入威尔逊的变人少，那他们就会有一席之地，大不了他们还能灭了威尔逊取而代之，至于威尔逊打算杀的那些变人，应该是连他们自己都看不上的同胞，总之被杀掉这种事是轮不到他们自己的。
    黎白安让罗剑和下属制作名录，选择留下来的人在他们的本子上登记姓名并捺手印。
    自己走向霍华德的帐篷。
    霍华德已经重新躺下，他乍一听黎白安当众和威尔逊博弈时，气得差点跳起来。
    黎白安预见到了这一幕，提前给朱蒂使眼色，让她去压住霍华德的棺材板，啊不，帐篷帘，千万不要让他出来捣乱。
    霍华德气得直喘粗气，脸色铁青，面朝帐篷看也不看黎白安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憋不住：“长本事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提前说一声，以后这个站长你来当好了。”
    黎白安摇头：“站长是您的，我对这些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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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9章

    霍华德坐起身：“黎白安啊，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食物短缺，人类自身难保，你为什么还要挑起内斗？”
    “这场冲突早晚都要爆发，趁着我在、扯着这颗毒瘤还没有太大，早点把他圈出来，当你想挑破他时，他至少不能扩散。”黎白安说。
    “欲速则不达，事物有自己的发展规律，这些斗争也一样，你以为威尔逊真想当这个站长吗？他只想为自己扒拉物资。你不理他，他也不会翻出太大的浪花，这样就不会有冲突。一旦挑起冲突，是要流血的……等等，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趁你在'？”霍华德瞪着眼睛问。
    黎白安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能总一直躺着，对吧。”
    霍华德狐疑地望着她，“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故意激怒威尔逊？”
    黎白安一摊手：“事已至此，你需要考虑的是后面怎么办。即使划分出阵营，麻烦也不会少。威尔逊这种人有第一个，还会有第二个，这个道理我明白，所以我不会轻易杀掉他的。”
    黎白安好说歹说稳住了霍华德，她离开营帐时外面已经开始登记了。
    她不在场的这十来分钟里，威尔逊又发表了一次动员演讲。除了一向围在他身边的人，又说动了一些人，最终有33个人赞同威尔逊的主意，其中还有两个变人。
    他们占据圆形地基的一边，面带挑衅地观察着黎白安的一举一动。
    黎白安拿过喇叭，“大家早休息吧，明天早晨9点分发食物。”
    她对威尔逊那一伙儿视而不见。若处于全天然的环境中，究竟是和平派更长久，还是斗争派更有发展，还有一定的未知的。
    对于黎白安他们这些来自高维的神明而言答案明确，他们已经走过了这一段路，同类斗争的过程中炸掉了之前的母星，失去了栖息地，仅存的幸存者此后只能生活在飞船上。
    和平派是否能抵御所有灾难和外敌尚不可知，但斗争派一定行不通。
    所以他们这些神明观察虚拟星球时，会给斗争派分配更多的运气，来加速他们灭亡的速度，以免长时间祸害和平派，也不用看着心烦。
    现在她“帮助”威尔逊形成自己的阵营也基于此意，若说有什么正向帮助，那就是对照组了。有竞争，才有动力嘛。
    和平派失去外敌就容易松懈。
    黎白安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她真是对霍华德太好了。
    都是因为齐千里那一句“合作过一段时间，他还可以”。
    此时，齐千里正靠在方舟的车门旁等着她。
    “结束了？”齐千里问。
    “嗯，也就这样了。”
    两人依次上车，黎白安给自己泡了一碗面，又打了一盒罐头，开心吃小灶。齐千里坐在副驾驶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等黎白安吃饱了，往下铺一躺，他过来躺在了对面的下铺上。
    “我只会再为他们提供7天食物，然后就要走了。你跟着我一起吗？”黎白安忽然问。
    “嗯。要去哪里？”
    “不确定，先看看这个世界的动植物。你说，我需要在这里待多久，到寿终正寝吗？”黎白安叹气。
    她还挺怀念之前的副本，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有明确的目标，如今只是活下去或者帮助大家活下去，还是有点空泛。
    据说避难所建造时，是凛冬时期的开始，天气没这么冷，动植物还有很多，太阳也比现在充足，最主要的是人类的工业文明还没有发生断层，那些大型机器还能用。
    而现在他们要重新开始，基本上死路一条。
    一旦没有她提供的物资，他们又要如何生活和生产。
    她翻来覆去思考如何改变人类的困境，归根结底还是这鬼气候的问题，要是有太阳就好了……
    想到这里，黎白安豁然醒悟，噌地坐起身，结果磕到上铺的床板，她忍着疼长长“嘶”一声。
    齐千里立刻翻身下床，左右查看敌人的所在，然后见黎白安捂着头，暗自哭笑不得，面上却一派温和，半蹲在她床边，“还好吗？”
    “没事没事，”黎白安连连摆手，“我刚才想通了一个问题，我知道这个副本的'主视角'是什么了！”
    齐千里看着她闪闪发光的双眼，恍然意识到她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
    转天早晨6点。
    黎白安把方舟上的人都赶下去，召唤出程素，开始从桃源乡接力搬水和罐头。
    比较辛苦的程素，她还贴心地给黎白安带来了一份桃源乡产的盖浇饭。
    对比那些蛋白质罐头和保鲜食品，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和肉，黎白安感觉自己都要顿悟了。
    原来平淡的生活如此美好，原来人不过是一日三餐加睡个好觉。
    “你那边存的罐头还剩多少？”
    “姐姐，我们从第三仓库搬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大概还有两千三四百罐。”
    “嗯，和我预计的差不多。”黎白安点头。
    程素却很焦虑：“后续如果用桃源乡的产量来支持这么多人的口粮，恐怕只能支撑一两天。饮用水倒是足够。”
    黎白安笑道：“暂时不会动用桃源乡的储备，再过几天我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没有外人，我叫你出来玩。”
    “好啊好啊。”程素立刻忘记烦恼地快乐起了。
    “对了，艾普西龙的种植计划出来了吗？你回去时，问他一句，让他给我回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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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

    “收到。”
    程素回到桃源乡，黎白安打开车门，让朱蒂、罗剑上车，刘衔山和她的部下在车门边，大家接力把罐头运到外面。
    根据前几日的名单，点名分配罐头。第一天他们是让大家自行领取，登记姓名，因为幸存者生活在不同的生活区，很多人都不认识。罗剑发现有人用好几个名字领了多份，还有人冒用其他人的名字，都被他揪出来了。
    今天就变成现场点名分发了。
    齐千里挑了几个变人跟着他组成护卫队——这里面就有小羊多罗，分发食物时在周围巡逻维持秩序。
    黎白安则远远地坐在方舟前的户外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毫不避讳地打开高维手表的全息屏幕和艾普西龙了聊天。
    居民-艾普西龙：采集计划完成了，根据你发来的避难所周围情况，他们的处境很不理想。雪草、雪虫虽然生长于冰雪之下，但能为人类提供的热量并不多。他们必须寻找新的食物来源。
    领主-黎白安：你说得对，雪草、雪虫是不得已的应急食物，想要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的处境，还得改变气候。
    居民-艾普西龙：人类的科技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影响气候了……其他避难所的情况呢，如果还有一些大型仪器和足够的发电设备，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领主-黎白安：可能性很低。而且这片雪原以外的很多地方都有辐射，避难所坍塌后，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探索了。
    居民-艾普西龙：辐射？你之前没有提到过，是什么辐射？太阳照射不足与辐射有关吗？
    黎白安盯着艾普西龙发来的这几行字，忽然直起了后背。
    太阳照射问题，正是她和齐千里昨晚提到的“主视角”。
    第108章
    或是看不惯黎白安过于新派的组织方针，霍华德没两天就支棱起来了。
    他走出帐篷，迎着厚厚云层下朦胧的日光朝大家挥了挥手。
    幸存者们先是一愣，而后激动地跑出圆形地基，围着他，拉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衣服，流下眼泪，含糊不清地哭诉自己的遭遇。
    黎白安远远看着，一方面觉得霍华德确实是个好领导，另一方面虽然理解大家看到老领导的心情，还是忍不住有些不满，好像她这几天虐待他们了似的。
    霍华德花了不少时间和大家打招呼、给大家打气，然后在护卫兵的搀扶下，向方舟走来。
    “我能上去坐一会儿吗？”霍华德问。
    黎白安断然拒绝：“这辆车有自己的脾气。”
    “哦，”霍华德失望地接受了，“那就在这里说吧。”
    “好。这是全员名录，这张是威尔逊那边的人员情况，都交给您了，现在全员都有一天一盒的罐头，但库存撑不了太久，不算今天，也就还能坚持五六天。”黎白安说。
    霍华德点头，“那么，我们得在这五六天中找到新的食物来源。”
    “是的，这附近有雪草和雪虫，能救急，但是不能作为长期食物。 5天后，我会带着几个人去远一点的地方察看植被情况。您后面如何打算？”黎白安问。
    霍华德望着坍塌的避难所，这个雪原上的黑洞，也是他心中的黑洞，“避难所里应该还有残留的物资，这个月在一年中风雪最少、气温最高，大家在户外也能撑一段时间。我也会派人寻找食物和新的洞穴，后面应该会迁徙吧。”
    避难所成立上百年了，听着霍华德的唏嘘，黎白安也不免叹气：“都交给您了。”
    这个上午之后，黎白安彻底退居二线。
    她给自己的下属们开了会，重新将他们分配进了霍华德的护卫队。现在他们只需要配合她在早晨分发罐头，其他时候听霍华德调遣。
    刘衔山是霍华德的左膀右臂，她也没有招揽的意思。齐千里确定要跟着她的，她也为他留好了座位。
    再有就是朱蒂和罗剑了。
    他们两个是在避难所长大的孩子，对于这里的感情远比黎白安深得多得多，黎白安虽然觉得他们跟着自己，存活的概率更大，但也要尊重他们的意思。
    这是个很难抉择的事情，朱蒂咬着下唇，罗剑挠着头，都迟迟给不出答复。
    “所以我们是去寻找食物？”朱蒂问。
    “是的，寻找食物是重要目标之一，更准确地说是寻找人类生存下去的办法。”
    “这也是为大家做贡献。”朱蒂缓缓点头。
    “找到之后呢？我们还是会回来的吧？”罗剑问。
    “会，那时你们还有选择的机会。”黎白安说。
    朱蒂和罗剑这才松了口气，之前他们外出执行任务，最多不过离开避难所一周，现在听起来要很久才能回来。不过只要能回来，能帮助大家，那就值得一试。
    齐千里全程不作声，无声地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他们商定好， 5天后启程。
    黎白安把任务移交出去、人员也谈妥了，看着大家忙前忙后，自己这几天则无所事事。她跟着齐千里他们小队去了几次避难所，检查了各个房屋的损坏情况，又抢救出不少物资，可惜食物不多。
    大多时候，她还是坐在方舟后面看车、看风景，这时她不再面对人群，免得心烦。
    这天，有个瘦小的女孩不住朝她这边探头。
    黎白安早注意到了，对方不过来，她就装没看到。
    女孩不安地犹豫了很久，终于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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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黎上校，”女孩的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求您、求您再给我一个罐头。”
    “每个人一天都只有一个罐头。”黎白安看着她说。
    “是的，我知道，但是，”女孩眼中蓄满泪水，“我爸爸受伤了，一个罐头根本不够吃！我把我的罐头也喂给他了，骗他那是一盒……我已经3天没有吃的东西了，很难受，我饿得不行了。”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呀。”黎白安惋惜道。
    女孩瞪大了眼睛，难过地点点头，眼泪落在雪地上。
    她想转身离开，却没有力气行走，她心一横，噗通给黎白安跪了下去，“求求您了！”
    黎白安内心微动。
    她知道不应该破坏已经定下了的规矩，尤其现在霍华德已经接手，她开了特例，是给霍华德添麻烦。
    但她是主神。
    神明要满足人类的愿望。
    就像她满足威尔逊一样。
    她不能给女孩罐头，不是因为她除去允诺提供之外没有多余的罐头，而是担心会打破规矩，引起其他人的不满，从而导致秩序整体崩盘。
    不过崩盘后的受害者是人类，不是她。
    若人类无怜悯之心，毫厘必争、锱铢必较，那崩盘也是早晚的事。
    归根结底，这一件小事最后引发的结局，是这个女孩和其他人自己编织出来的。
    她不过是做了神明向来做的事情——满足他们。
    黎白安给了女孩一个罐头，告诉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女孩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她当着黎白安的面吃完罐头，舔干净每一粒肉沫，把空罐头还给黎白安，还用雪擦干净了嘴。
    黎白安明白她的用意，接过来扔到她的垃圾桶里。
    这下除了她们两个，没人知道今天这顿加餐。
    黎白安微笑目送她离开。
    此后的两三日内，这个女孩没再来，也没有其他人再来找她。
    她相信女孩信守承诺，也并不贪婪。
    到了第4日，另有一对夫妻偷偷来找她，跪在她面前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求她能多施舍一口饭，或者让女人在车上住一晚，暖和暖和。
    黎白安给了他们一盒罐头。
    没过多久，有位受了伤的老人也来找她，黎白安也给了一盒罐头。
    第5日和第6日这两天，陆续有十来批人向她请求食物。
    霍华德很早就注意到有人偷偷往方舟那边跑，起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而且黎白安有脾气的，不会一直惯着他们，后来去找她的人越来越多，回来之后脸上还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气，他就不得不找她谈谈了。
    黎白安笑眯眯地欢迎他，好脾气地说：“我明白，我知道，您的顾虑十分有道理，我非常赞同。”
    “那、那、那你还……”霍华德被她说得一愣，一时不知道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该说她什么。
    “站长，我无法拒绝大家的请求，他们只是想果腹，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我会尽量满足。我也明白这样会影响您的管理，好在明天我就离开了。”黎白安解释道。
    霍华德沉默片刻，问：“你真的要离开？其实还是大家在一起安全一些。”
    “罐头总有吃完的一天，人类想要存活下去，还是要做长远打算。”黎白安说。
    霍华德垂着头走了。
    黎白安回头对齐千里说：“所求所欲，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主神的样子了。”她得意地笑起来。
    齐千里以前没觉得主神能做得这么痛快。
    他看到的都是一群每天在屏幕前沉迷于各种大数据和预测建模的神明们，生怕自己的参与煽动了蝴蝶翅膀，毁了整个星球。
    “如果他们利用你的好心做了坏事呢？”齐千里问。
    黎白安窝进户外椅中，“你是说故意的吗？那他们早晚会尝到后果，本次的模拟人生没有实现，还有下次的模拟人生，因果系统都一笔笔都记好的。如果不是故意的话，那也要承担过失的后果。虽然有时没有办法计算到一分一毫这么细致，但大方向总不会错的。好人好报，恶人恶报。”
    “你给予时好像没有进行甄别。如果你给了恶人帮助，岂不是违背了'好恶'原则。”齐千里说。
    黎白安摇头道：“好报和恶报不是我给予的，也不是因果系统强加的，是当事人自己选择的、自己走出来的路。我觉得这样才是一种'大公平'。”
    齐千里想了想，公不公平现在还不好判定，反正黎白安这样是挺省心的。
    相比那些兢兢业业的主神，她有那么点节奏偏锋、弯道超车的意思。
    齐千里本人不是这个风格的，不过他既不负责主神的活儿，也懒得多管，黎白安开心就好，他便点点头，不再发表意见。
    黎白安知道他怎么想的，笑了笑，转头继续看雪山美景。
    后面就没有那么悠闲的日子了。
    第7天一早，黎白安悄声叫来她曾经的下属们，轻手轻脚地在霍华德帐篷背后又搭起一顶帐篷，把车里剩余的罐头搬进帐篷里，都留给他们。
    黎白安自己仅留了100罐。
    天色微亮，他们4人便坐上方舟，启动引擎，在大家醒来之前离开了营地。
    他们一路往东，先沿着上次任务走过的路走一段。
    齐千里坐在副驾驶，帮黎白安观察周围的情况，他这次终于有幸坐进了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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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2章

    朱蒂和罗剑坐在后排，一人拿着一种捕虫网似的仪器，分别收集路过的空气和雪。
    仪器的另一端连接到车内的分析仪，分析仪会自动分析出空气和雪中的各类物质含量，分析报告自动发送给黎白安和艾普西龙。
    方舟内有局域网，他们之间的沟通更加便捷了一些。
    晚上，他们停在平缓的地方，支起天幕，架起炉火，准备晚餐。
    黎白安如约叫出程素，向另外3人介绍这位新朋友。
    齐千里和程素有过几面之缘，是熟人见面。朱蒂和罗剑对她啧啧称奇，一直问她藏在哪里，完全不记得之前在新安城里和她一起经历的那些生死危险。
    程素知道他们失去了记忆，耐心地与他们重新认识。她自从黄泉客栈后跟着黎白安，不被人欺负，吃的好了不少，个子窜得很快，如今像十七八岁的样子，又高又瘦。她性格沉稳早熟，很快与朱蒂和罗剑玩到一起。
    三人一起躺在雪地上，看雾蒙蒙的天空。
    黎白安以为这样的旅程会进行很久，但一个月后，艾普西龙就有了发现。
    第109章
    作者有话要说：</br>抱歉昨天更新没发布，这一章是补昨天的。 <hr size=1 />
    方舟收集的空气和雪质出现了波动。
    之前他们停靠过夜的地方都是低辐射区域，人类可以暴露时间均在5小时以内。
    路过高辐射区域时，方舟所有车窗紧闭，车内开启空气净化和内循环。
    明明行驶在陆地上，却如同潜游在海底，他们身边围绕着美丽又足以致命的物质。
    直到艾普西龙给出了分析报告，在他们经过某一处时，辐射含量比避难站所在的雪原还要低。
    那片雪原的辐射是方圆百公里最低的了，人类的身体已经能承受那里的辐射，不会头疼，身体也不会出现病变或坏死，那已经是人们能找到最适宜生活的地方了。
    “辐射物质含量低以外，其他条件呢？”黎白安问。
    “其他与避难所所在雪原的数据相类似，空气中氧气含量更高一些，雪中的微生物含量多且复杂，都是好征兆。”艾普西龙说。
    黎白安当即决定掉头。
    “我们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吧？我原地掉头。”她问齐千里。
    齐千里轻轻点头：“对，但要比现在更偏东一些。”
    他像个活的gps，对于方位的记忆是三维形式的，只要是他能指出的路没有出过错。
    他们沿着来时路线折返回去，在数据出现波动的区域进行第二次采集，但实验结果都没有达到之前的数据。
    “会不会是上次采集有什么巧合，导致数据出错了？”朱蒂问。
    “有可能，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没有。”黎白安说。
    这里是接近山顶的地方，左边是两三人高的峭壁，右边是悬崖，中间是宽敞平坦的路。
    她把方舟设置成自动行驶模式，方舟像扫地机器人似的在雪地上开来开去，寻找之前他们偶然发现的“新大陆”。
    方舟在忙碌，大家也都下车负责不平坦的路段和峭壁下、悬崖边之类的地方。
    呼——
    头顶掉下来一个雪块。
    黎白安侧头躲开，一会儿又掉下来一个，旁边的朱蒂惊恐抬头：“不会又要雪崩了吧。”
    结果一看，是罗剑攀上了峭壁侧面那几块突出的石头，不小心蹭落的雪。
    朱蒂生气，团起一个雪球朝罗剑冷了过去。罗剑猝不及防被砸个正着，大叫一声，不甘示弱地团了另一个雪球朝朱蒂砸去。
    黎白安礼貌闪躲，朱蒂机智避让，结果砸到了无辜的程素。
    程素正和艾普西龙视频，希望能从他那获得更多的线索，这一下砸得她一个踉跄，不由得“哎呦”一声。
    程素这小姑娘乖巧归乖巧，素来有脾气，立刻关了视频，不顾罗剑的连连道歉，团了个新雪球扔回去，加入雪球大战。
    黎白安默默给他们的三人大战让出位置，同时手表里收到一连串来自鬼威的消息，全都是问程素怎么了的。黎白安直接把他静音了。
    齐千里往这边看了一眼，评估一下他们的活动没危险，就继续低着头用探测器扫描土壤。
    两人各负责一边，勤奋地扫描了靠近悬崖的部分，没有收获。方舟已经绕完圈子了，也没发现异常。
    等朱蒂他们消停了，再扫一下峭壁边，要是还没发现，他们就得抓紧时间出发，寻找下一个奇迹。
    就在这时，那个模样类似于金属探测器似的仪器忽然闪起了微弱的绿灯，这说明扫描到了与她设置数值接近的物质。
    她跟着绿灯的信号，向信号强的那边靠拢，直到差点和齐千里撞上。
    他们都注意到了峭壁之下。
    “大家，注意周围。”黎白安高声道。
    不用她再多说，其他人立刻收敛，集中精神盯着脚下。
    “这里。”齐千里的探测器发出哔哔哔的警报声。
    那里满是他们打雪仗留下的凌乱脚印和团完雪球后留下的浅雪。
    齐千里把范围限定在1平方米左右，放下探测器开始用手挖，黎白安也来帮忙。
    很快，他们在积雪之下找到一株四片叶子有手掌大小，被雪压偏了向四面摊开的灰白色的草。
    两人小心翼翼清理干净覆盖在灰草的积雪和埋在它根上的土壤，齐千里像护着鸡蛋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黎白安飞快跑向方舟，告诉它开过来，打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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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章

    4人回到温暖的车厢里，将灰草放进像婴儿保温箱一样的分析机里静静等待结果。
    下午车外飘起了雪花，傍晚雪停了，天空变成了醉人的粉红色。
    大家坐在车窗边，望着天边绚烂的云层。
    云朵虽美，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再次见到太阳？
    叮——分析机运作停止，黎白安和艾普西龙同时收到分析结果。
    两人一个在方舟，一个在桃源乡，都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简单沟通后有了定论。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黎白安拿起那株灰草，“它能吸收电磁波，可以理解为能化解空气中的辐射。”
    朱蒂和罗剑张大了嘴巴，直勾勾地盯着这株灰草。
    它看上去有点像旧世界植物绘本中的乌塌菜，不过颜色是灰白的。
    “它、它这么小小的一株，就能改变我们的世界。”罗剑喃喃道。
    “当然不是只靠这一株。”黎白安把灰草递给齐千里，他一直在旁边用眼睛打量，终于有机会拿过来仔细看。
    “单独一株吸收辐射的能力并不强，要不是你们打雪仗把那片雪踢薄了，甚至难以检测出来。我们下车把雪都铲开，看看这附近有多少灰草，再看看没有雪覆盖时的空气指数。”黎白安说。
    外面的光线暗了，他们打开车灯开始作业，晚饭也还没吃，但每个人都不觉得疲惫，很快清扫干净了这一小片雪地。
    在他们脚下，布满了这种灰草。
    黎白安和齐千里把仪器拿出来检测，各负责一半，收集完数据，大家上车继续分析。
    朱蒂和罗剑准备晚饭，见那两位顾不上吃东西，就开好的罐头给他们放到一边，翻找方舟里为数不多的几本书，对照灰草的属性和变异情况。
    他们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转天清晨，而那两个人还坐在桌子前，保持着计算数据的姿势，好像一个晚上都没有动。
    “黎白安，小齐哥，你们去休息吧。”朱蒂说，她已经不叫黎白安上校了。
    两人置若罔闻，又过了一小会儿，他们终于抬起头，长舒一口气。
    “需要大规模种植。”齐千里说。
    “没错，不过种植效果是叠加的，一旦驱散部分云层，太阳照射到地面后，后面的改善起来会快很多。”黎白安说。
    黎白安呼叫艾普西龙，三人简单沟通几句，才终于离开小桌，活动一下身体，注意到朱蒂重新帮他们热好的食物。
    “多谢。”
    朱蒂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客气，然后开心道：“我们是不是能回避难所了？”
    “灰草基本上满足了我们这趟出行的目的，但是……”黎白安沉思道。
    “人类的食物依旧不够。”齐千里看向朱蒂，“现在的食物不足以支撑人类广泛种植灰草，更等不到灰草驱散云层的那一天。”
    灰草经检测本身无毒、可食用，但它吸收了这么多辐射，如果食用几乎等同于放射物质。
    刚醒来的罗剑正好听到这一句，顿时紧张起来：“灰草还是发挥不了作用吗？”
    大家沉默着。
    黎白安发话道：“继续向前走，我们走到这里已经有收获，远处可能会发现更有用的植物。”
    大家没有符合，不像从避难所出发那天，每个人心中都充满希望。他们都明白，罐头只有那么多，动物也很少，再过半个月要进入冬天了，缺少食物和寒冷是致命的。他们出来的时间越长，避难所那边的情况越难以预测。
    朱蒂和罗剑从小在避难所长大，他们和站长、居民们的感情很深，即使那些幸存者只有一小部分是他们的熟人。但他们是一个避难所的，就像是一个部族的，是兄弟姐妹，是亲人。
    黎白安和齐千里计算了一晚上，他们很明白现在回去什么也改变不了，但心硬如黎白安也不能毫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断然前行。
    这时，齐千里忽然站起身，坐进了副驾驶，回头望向她，“出发吧。”
    他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支持，如果日后他们没有找到新的植物，回到营地后看到的是人类的灭亡，朱蒂和罗剑连与居民们告别的时间都没有，那么当初这个决定是他也支持的，他会与黎白安一起承担后果。
    朱蒂和罗剑也下了某种决心，他们坐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静静地看向黎白安。
    黎白安向他们点点头，启动了方舟。
    茫茫雪原上，这辆房车似的移动安全屋像一个小小的虫子，一路蜿蜒前行。
    十天后，他们在东部大陆的雪地上发现到了新物种。
    这次的植物比灰草好找很多，它大大方方地开在雪地上，绿油油的、一簇簇的，散乱却充满生机。
    黎白安在不远处停下车，朱蒂和罗剑冲出车门，跪在这些植物前，俯身轻轻触摸叶子上的冰霜。
    “这像是绘本里的菠菜。”罗剑痴痴地说。
    “是能忍受风雪、不怕辐射的勇敢菠菜。”朱蒂夸赞道。
    黎白安伸手拔起他们面前这一株，“怕不怕辐射检验了才知道。”
    于是，他们回到车里，再次像等待新生命降生那般守在分析器前。
    黎白安没和他们一起，这片区域菠菜的数量很多，她叫出程素，两人一起采摘，摘了许多，让她带回去给艾普西龙分析和种植，顺便帮她催一下灰草的种植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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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收到！”程素敬了个礼。
    可惜方舟限载4人，程素可以全程和他们在外面，她每次出来都很开心。
    黎白安惋惜摇头，视线一转，忽然发现有一株“菠菜”竟然结出了红色的果实，而且果实周围的“菠菜”比其他地方的要更大更挺阔。
    第110章
    黎白安一行人返回避难所是3个月后。
    方舟没有直接行驶到营地附近，而是开到营地旁的一处高地上，高地一侧有一个可容纳四五个人的山洞，另一侧步行5分钟左右能俯视整个营地。
    停车后，黎白安组织大家把天幕和帐篷搭起来。
    “我们会在这里暂时定居，你们呢？”她问朱蒂和罗剑，齐千里不用问，肯定是跟着她。
    朱蒂和罗剑出发前就向她询问过回来之后的问题，旅途中两人也曾悄悄讨论过这个话题，在黎白安把旅途成果交给站长后，他们是要留在营地，还是和黎白安一起。
    老实说，这趟旅途虽然肩负着重要任务，但也非常开阔眼界，他们见到了很多没见到的景色，学到了很多应急知识，内心的力量不断增强，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但营地才是他们的终点，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两人一直没有定论，现在听黎白安要住在离营地这么近的地方，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我们留下。”
    新的“大家庭”就这样组建好了。
    布置好居所，转天一早，黎白安锁上车门，4个人一起回到营地。
    数月不见，避难所曾经的居民们变化很大，重伤员活下来的很少，有一半人瘦得皮包骨头，但万幸还没有人因为饥饿死亡。
    黎白安的出现就像冬日里的炭火，他们没有询问旅程的成果，仅是见到他们出现便欢呼了起来。
    她放朱蒂和罗剑去玩，自己和齐千里进了站长的帐篷，里面没有人，他们坐了一会儿，霍华德才问询赶来，而站在他身边的是柳东州。
    “理事长，你还活着。”黎白安由衷欣喜。
    柳东州苦笑：“黎上校，我和几个孩子被埋在学校的食堂里，好在那里有物资，通风孔没被完全堵住，我们在你们离开后的第二天被救了上来。 ”
    “你们带回了什么？”霍华德等柳东州说完，立刻打断了他们的叙旧，跳过寒暄，看看黎白安又望向齐千里，焦急地问道。
    黎白安拿出种植瓶里的菠菜，“食物还有……”
    “改变世界的办法。”齐千里则拿出灰草。
    霍华德伸出双手，激动得不知道应该先接过来哪个，好像他要在这一刻决定人类的命运似的。
    最后，他先接过了菠菜，仔细端详着，嘴里不停地问：“这是菠菜吧？它的食用性经过检测了吗？成长环境苛刻吗？以前蔬菜大棚里也有这种植物，避难所坍塌后，植物大棚也都毁了。我们抢救出了一些种子，可户外的种植条件达不到。这一株可以在雪地里生长吗？”
    “可食用、耐寒、产量大、成熟期短，唯一的缺点是没什么味道。”黎白安递给他一张地图，“我们是在这片区域发现的变异菠菜，如果急需，可以派人去采摘。 ”
    霍华德郑重接过，又去看齐千里手里的灰草，望着他问：“白翼，你说它可以改变世界？”
    “灰草可以吸收辐射。”齐千里简短地说。
    霍华德等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解释已经说完，这时站在他身后的柳东州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他的手，不可置信地往下玻璃容器里的看起来不同不过的灰草。
    “你、你是说它可以……把空气里的辐射都……”柳东州颤抖道。
    霍华德仍然处于茫然中，他的身体僵硬，大脑已经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心里还在质疑：这种草能结束冰雪？持续了百年的凛冬将在我们这一代结束？
    直到黎白安说：“灰草会带来阳光。”
    霍华德猛然一震，他怔怔地盯着灰草，眼泪忽然流了出来，他想笑，弯起的嘴角却满是酸楚：“我们找了那么多年……”
    柳东州拍拍他的肩膀，“站长，我们没有辜负前人的期望和后人的信任！”
    霍华德破涕为笑，几十岁的人像个小孩似的笑了起来，一把抹干脸上的眼泪，对着黎白安直摇头，“对不起，我失态了。感谢你们带回了人类的希望。 ”
    黎白安沉默片刻，犹豫要不要提起那个话题，最后还是问道：“引起避难所坍塌的原因找到了吗？”
    霍华德和柳东州神情一黯。
    柳东州艰难开口道：“是那个变人学生，在校时曾经伤害过人类学生……她的天赋实在难得，我们没有处决她，只是把她关了起来，让她继续做研究。变人的身份、当年学校的事、事后的处分都对她造成了影响，还有这些年在实验室，恐怕她也过得不好。”
    “我们重蹈了西域避难所的覆辙，可事以至此，如此大的损失不是追责能解决的问题。西域避难所的'真相'和我们的经历没必要公之于众，否则只会引来效仿者。人类和变人应该迎来新的未来。”霍华德叹气道。
    黎白安听后，平静地说：“那是你们的事。这个笔记本里面记录了灰草和菠菜的种植方式，初期你们可以先尝试这种办法，然后不断改良吧。我就住在那座山峰上。”
    她走出帐篷，把方舟停泊的地方指给他们看，“如果有事可以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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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你们不留下吗？”霍华德惊讶道，“菠菜、灰草都是你们带回来的，你们是大家的英雄。这些植物该如何种植也是你们最清楚，居民需要你们。”
    黎白安笑了笑，说：“我会提供帮助。但剩下的路，还是要你们自己走。”
    霍华德和柳东州对视一眼，他们都不希望黎白安离开。
    “那你们吃什么？也需要种植吧，不如我们一起找一片合适的地方。”霍华德温和地说，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威胁。
    “不用了。对了，朱蒂和罗剑还得给我帮帮忙，他们暂时住在我那里，会频繁往返营地。”
    黎白安又和老下属们打了个招呼，没有催朱蒂和罗剑，与齐千里两人先回山峰了。
    他们远离了营地的喧嚣，踩着簌簌积雪，迎着灰蒙蒙的天空向上走。
    “为什么不帮他们？”齐千里问。
    “帮了啊。”黎白安呼吸着凉爽的空气，“我已经把所有必要的元素都给他们了，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发酵。”
    “副本已经完成了？”
    “当然没有。我这么做正是为了结束副本。”黎白安沉默片刻说，“我想既然我们记得天庭号的事，证明在这里我们与他们不一样。可现在我们顶多是人类的英雄，离我们要完成的使命仍有距离，但是也快了。”
    “使命？你想成为谁？”齐千里问。
    “神明，这里的主神。”黎白安笑道，这仿佛是显而易见地答案。
    日落前，朱蒂和罗剑也回到方舟。
    之后的几天，他们往返营地，运来了一些营地用不上的物资。
    既然决定在山峰定居，他们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黎白安召唤出了程素，他们5人在艾普西龙的远程指导下，建造了一座雪屋。
    朱蒂认为应该给新家取一个名字，黎白安和齐千里一致认为叫雪屋就行了，朱蒂和罗剑双双不同意。
    2对2，决定权在程素。
    程素小声说：“叫雪屋也可以。”
    朱蒂大声道：“不对，你和你姐姐是一拨的，这一票不算。”
    黎白安只好叫上桃源乡的伙伴们，每个人都起一个名字，然后投票。
    结果“雪屋”获得黎白安、齐千里、程素、白染皂的4票，艾普西龙提议的“智能2号”只获得1票，罗剑提议的“雪之堡垒”获得了朱蒂、王陵、覃星、鬼威加上他自己在内的5票，成功当选。
    “不是，这也太幼稚了吧。”黎白安皱眉道。
    “愿赌服输，不许反悔。”朱蒂咧着嘴笑。
    新家就这样定了下来，雪屋建成后，罗剑特意将这四个大字刻在门上。
    黎白安一脸无语，倍感头疼。
    方舟上罐头还有一些，程素会从桃源乡给他们带吃的。桃源乡早已实现自给自足，在艾普西龙的带领下，居民们甚至已经从农耕时代跨越到了科技农耕时代。
    他们自己也在方舟周围种植菠菜和灰草，黎白安还在山洞里培养一种神秘植物。
    朱蒂说霍华德现在把灰草作为货币来用，种植的灰草越多，能获得的菠菜越多，菠菜又分为直接食用和可种植两种。
    除了威尔逊那伙人，大家自己的地必须自己种，每个人都要掌握农耕技术。
    霍华德虽然管不着威尔逊，但可以不给他们种子。事实上，目前处于人道主义和治安需要，只给过威尔逊一小袋菠菜种子，灰草种子倒是给了一大袋。
    如果他们还需要菠菜，那么就需要用灰草的种植面积或者其他物资来换。
    威尔逊当初没想到黎白安这女人真能带回来有用的东西，也没想到当初她逼他自立阵营逼得那么狠，最近日子不好过，手下人的抱怨越来越多，而且队伍里的变人不服管，战斗力又太强，必须有人制衡。他不能失去任何一方的支持。
    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冰天雪地的气得直上火。
    更令他懊悔的还在后面。
    营地里的女医师生了重病，被她收养的变人多罗哭得泣不成声。
    但药物是稀缺资源，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看明白了，一旦生病只有等死的份儿。
    多罗哭着求霍华德：“站长，求求您，救救母亲吧。”
    霍华德无能为力地摇头：“孩子，另一位医师都无能为力。我又能做什么呢？”半晌，他福至心灵，想起那句“我会提供帮助”，提醒道，“或许，你可以去找黎白安。就是那位黎上校，你离开牧场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还记得吗？她就住在那座山峰上。”
    多罗含泪点头，在夜色中独自前往山峰。
    第111章
    那天风雪正大，多罗裹上披风和头巾，被风吹得身体倾斜。
    他紧紧揪着衣领，抵御不断灌进身体里的寒风。
    20分钟的路程，他走了近1个小时，如果他不是变人，很难坚持下来。
    雪地里，那辆房车的车窗里映出暖白色光，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温暖。旁边的冰屋里有嬉笑的声音传来，仿佛冻结了四周的寒冷，将风雪阻隔。
    这里与贫瘠的牧场不同、与装饰考究的学校不同，是多罗见过的最温馨的地方。
    他踩没过小腿深的雪，没注意到自己靠近时碰到线，已经碰响了连接到雪屋里的铃铛。他一步步走向雪之城堡，在敲开雪屋的门打开前便一头扎了下去，却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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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醒来时，多罗睡在方舟松软的床上，室内温暖的空气包裹着他。
    “多罗，好久不见。”黎白安在旁边的桌子上看资料，扫了他一眼说。
    “黎上校。”多罗愣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的使命，“求您救救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还活着？”黎白安思索着营地里变人的情况，她不记得所有人，但有特意留心每个变人。
    “她是我的养母，她是学校的校医。避难所塌陷时我正在校医院处理伤口——是被其他同学推倒摔伤的，我和老师困在一起，老师为了救我手臂被落石砸得骨折。被困在地下时，她一直在安慰我。离开避难所后，我跟在她身边帮忙，她教我医学知识。她不怕我是变人，也不许其他人欺负我。她是我的人类母亲。她太辛苦了，从昨天开始发烧，额头烫手，营地里已经没有药品了。”多罗边哭边说。
    黎白安摸摸他柔软的头发，问：“你休息好了吗？”
    多罗茫然点头。
    “来吃点东西。”黎白安说。
    多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顺从地吃了半个罐头，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她。
    黎白安拿出一枚红色的果实，放到他手心里，说：“希望它能帮助你。”
    多罗眼中亮起了光，他双手捧着红果实，忙不叠地给黎白安鞠躬，“谢谢，谢谢您！”
    他跑出方舟，顾不上与冰屋里听到动静追出来的其他人告别，一路跑回营地。
    黎上校一向对他很好，营地其他人的口中她好像有点亦正亦邪，但她肯定是有本事的那个。她给的东西，一定好用！
    霍华德和几个人都惦记着多罗，在帐篷里坐立不安地等着他回来，这不仅关系到营地一位医师的生死，也关系到今后他们再遇到问题，黎白安能给予多少帮助。
    多罗跑回营地，在帐篷门口的雪地摔了一跤，脸被冰块擦破了皮，但红果实始终被他护在怀里。他叫醒脸色发白、眼底乌青的校医，把山楂一样的果实送到她嘴边。
    校医强打精神吃下红果实，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多罗守在床边，坚持到快要天明才打起瞌睡，没一会儿他觉得身上一暖，睁开眼，看到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医师的病好了！
    营地里一片沸腾。
    他们的最大困扰——疾病，终于有了应对办法。
    更多的人结伴前往山峰，堵在方舟门口，请黎白安赐予他们红果实。
    黎白安他们不得不在山峰入口处挂上一条白绳，与来访者说好规矩，白绳相当于门，以内是他们的私人领地，来访者不可以进来，如果有事情需要帮忙只能在绳外排队。
    不过黎白安并不经常在雪之城堡，她要去勘察地形，观察雪原的变化，来访者经常走空。
    于是霍华德主动向黎白安提供了一顶帐篷，搭建在山峰的另一边，并与她约定，每五天固定半天在帐篷里听取大家的困难。
    起初，黎白安有求必应，无论是红果实、种植方法、建造图纸，凡是她有，尽力提供。
    大家对她愈发感激，即使黎白安不在山峰的帐篷里，整顶帐篷前也经常有人长跪不起，念叨着感谢的话。
    更有什者，用石头或者冰刻出黎白安的雕像，放在帐篷边和家里祈求保佑。
    朱蒂这时才知道，原来红果实是变异菠菜二次变异结出的果实，既然如此大家何必祈求得如此费力，营地自己也可以生产。
    黎白安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她一向不喜欢麻烦的，为什么这次不把这件事推出去？
    是不是她享受被人爱戴的感觉？其实任谁都会喜欢吧。
    朱蒂不觉得她是个自私的人，也能理解她喜欢有主动权的感觉，可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红果实的获得方法告诉霍华德，或者偷偷暗示一下，只要他们种植的菠菜足够多，一定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黎白安难道没考虑过自己的“法术”被拆穿的那一天吗？
    朱蒂左思右想，决定直接向黎白安坦白自己的想法。
    “你可以告诉他，但即使他们种植也得不到同样的果实。”黎白安微笑解释道， “自然状态下结出的果实达不到治病的效果，我和艾普西龙修改过果实的基因编码才有现在的效果。但这种东西不能交到人类手中，如果有一天科技恢复到凛冬之前的水平，人类为了获得无限的红果实开始研究，私自种植，那我会毁掉所有的果实。”
    朱蒂恍惚明白了。
    她没再提告诉营地红果实的事，她明白黎白安自有主意，她只要听从安排就好。
    3个月后，黎白安不再所求所予。
    她让每个进到帐篷里的诉说自己的烦恼，然后便请他们离开，不再承诺愿望的实现。
    同时，她请程素坐在她身后，在每一个人离开后，询问程素对对方的感知。
    “那个人心口一致，应该真的是为这件事困扰。”
    “这个人情绪杂乱，想要得很多。”
    “刚才那个人心里一片戏谑，太不尊重了。”
    黎白安一一记下，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会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也不惩罚那些贪欲旺盛的人，如果他们沾了其他人的光，也任由他们自大起来。
    齐千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奇怪地问：“为什么不满足他们所有的愿望，不是有因果系统么？”
    “是啊，只是我满足不过来了。”黎白安伸个懒腰，“最近的日子又忙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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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

    “威尔逊的事你听说了吗？”齐千里忽然说。
    他在变人中很有地位，因为没人打得过他，他还住在神女峰——营地居民给这座山峰起的名字，所以他隐隐成为了变人的“白翼长老”，有了自己的消息来源。
    “他怎么了？”
    “他们缺少种子，就频繁地返回避难所废墟里寻找物资来换取食物。据说威尔逊找到了'捷径'。”
    黎白安疑惑道：“避难所还藏着什么秘密武器吗？”
    齐千里意味深长道：“是'长生'的办法，他们要飞升到极乐之国。”
    黎白安苦笑道：“阿卑利的阴霾来到了这个时代。不按照规律，一味追求获得，最终只会成为邪神。你知道威尔逊研究到哪种地步了吗？”
    “他已经知道高维的存在了，也察觉到你的来历不同寻常。他试图抛弃□□，直接获得思维的飞升。”齐千里顿了顿，“他偷偷用营地的小孩做实验，有几个孩子失踪了，只是霍华德还没抓到他的把柄。”
    “胡闹！”黎白安把玩着旁边的果酱瓶，“抛弃□□？承载灵魂的容器坏了，不要说飞升，灵魂是否完好都不一定。威尔逊不能留了。”
    黎白安看向齐千里，眼神中的态度十分坚决。
    齐千里明白了，他是执法者，他知道该怎么做。
    满月那日，天空又变成了红色。
    这段时间种植了灰草的缘故，雪原上积云少了一些，他们偶尔看见到一丝晴光，雪后夕阳从曾经的粉色变成了橘红色。
    朱蒂在过滤雪水，她好奇地问黎白安：“对了，为什么小齐哥明明叫白翼，你却叫他齐千里呢，害得我和罗剑习惯叫他小齐哥，一去营地找他，大家都不知道我们说的是谁。”
    黎白安微笑道：“他是白翼，也是齐千里啊。谁规定一个人只能成为一种人。”
    朱蒂耳朵一动，“什么意中人？”
    却见黎白安嘴边带笑，眼中一片肃然地回望营地方向。
    雪原上，齐千里提着唐横刀在营地附近观察威尔逊。
    他的银发和白皙的皮肤在雪地里像是天然的掩护，没有人注意到他。
    片刻后，他看到威尔逊的下属贼眉鼠眼地抱着一个昏迷孩子进了他的帐篷。
    齐千里跟上去，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到他们在给孩子的体内注射某种液体。
    他不再等待，冲进帐篷，一刀割断威尔逊的喉管。
    这些人在他面前像嗷嗷待宰的白菜，太过容易打败，他便没下杀手，让另外3人抬着威尔逊的尸体，自己抱着昏迷的孩子，回到营地。
    忙碌的居民们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在原地，看着威尔逊在白雪上拖出长长的一条血痕，一时都不知所措。
    直到孩子的亲人——其实是孩子的养父母，惊叫一声扑了上来，大家才围上来，按住威尔逊的下属，询问事情的经过。
    齐千里刀上带血，一言不发，听那3人一边瞟着他的脸色，一边讲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红果实，喂到孩子的口中。
    居民们这才恍然大悟，痛骂威尔逊是个疯子。
    “感谢您，白翼大人，您和黎白安大人是我们的守护者，是我们的神明！”孩子的亲人激动得痛哭道。
    “是我们的神明！”
    “我们的神明！”
    *
    我曾是一只美利奴公绵羊羔，如今是进化成人类的变人，名字叫多罗。
    人类世界奇妙而复杂，他们有坚实的地下建筑，有各种科技手段，有有趣的文化艺术，可看起来并不怎么快乐。
    地震突然来临，避难所化为乌有，幸存者们守着废墟哭喊。
    校医老师护着我，银发哥哥救了我们。
    黎上校给大家分发罐头。
    还活着的人、变人和动物都在这了。
    我知道自从吃完那个蛋糕，我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绝望的空气在幸存者间蔓延，我跟着人类母亲穿梭在伤患之间，不止一次听到他们议论打算找出变人还有那些可以成为变人的动物，圈养他们，让他们一代代繁殖，成为他们的食物。
    我的耳朵抖个不停。
    母亲握着我的手说别怕。
    黎上校他们离开了，几个月后带着了不起的东西回来了。
    灰草和红果实像吹散乌云的巨大风扇，扫清了人们心中的阴霾。
    我第一次看到人类发自内心的笑容和感激的眼神。
    母亲说大家开始重新相信日子会越过越好。
    我和母亲还有其他人一起高呼着“我们的神明”，心中忽然充实了起来。
    *
    雪原上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被风送到山峰上，送到日渐清澈的天空，送到更远的高维。
    这个世界落幕了。
    第112章
    天庭号。
    黎白安在虚拟星球“生于凛冬”副本的直播刚刚结束。
    整艘飞船一片寂静。
    船员们看到的是同步剪辑版。
    虚拟世界的时间对他们而言不是线性的，他们是货真价实的高维。
    副本里发生的事情从数字化的角度来看是瞬间跑完的，飞船的人工智能会自动删减无意义片段，将剩下部分以影视的方式展现出来。
    刚开始时，大家像看电影一样，看黎白安在陌生的世界里忙东忙西，也随着她的行动了解避难所的构造，虚拟世界里的人物，试图感受与飞船不同的寒冷气息，也在困惑她和齐千里之间为什么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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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

    弹幕和观众论坛里猜测得飞起。
    “他俩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事？”
    “有可能，白翼当初也给黎白安投了反对票。他们肯定有矛盾。”
    “总感觉不是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气氛……怪怪的。”
    天庭号的弹幕和论坛是实名注册，可取昵称，但改昵称需要很多劳动时间，大家的言谈都很平和。
    后面变人的设定让他们不可抑制地和异种联系起来。
    有一条帖子的标题隐晦地指出：“白翼在变人阵营啊……”
    下面不少船员都看出来副本策划人在搞换位思考，让曾经反对黎白安、要消灭所有异种的白翼感受异种的处境，是向着黎白安的。
    可发起者语意不明道：“你们不知道吗？白翼的身份本身就很微妙的。”
    2秒后，这个帖子被删除了。
    天庭号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在热闹非凡的论坛里失去一条帖子，谁都没有在意，连发帖者本人都没有注意没人再回复他了。
    后面黎白安受到邢添袭击时，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他们认为这一定是策划者特意派人对黎白安的考验。
    结果黎白安手起刀落就解决了，紧接着还拿出了方舟。
    等弄明白黎白安不止有透明伞和方舟，她还有无限空间，空间里不光能储存食物，还有人在其中生活时，大家哑然，而后不免有些生气。
    这个女人到底是在接受考验，还是试验自己的外挂？
    船员们觉得自己被策划人欺骗了，纷纷抗议起来，要求公布黎白安的道具来源。
    得知它们是黎白安之前副本的通关奖励，获得方式符合流程，又觉得策划人故意放水，设置简单的副本让黎白安轻易获得道具。
    杨戬他们只好放出之前副本的影像。
    一部分人双屏观看，一部分切出去专门看副本，然后总结成文字简介和截图。
    当大家看到“黄泉旅馆”中蠕动的墙壁、“社畜一日”中染血的地铁站、“安宁小区”中被扭曲的女孩、“上元夜游”诡异的里世界……
    甚至再之前“车祸诡事”中疏远自己孩子的母亲、“风暴海”中跳着神秘仪式舞蹈的失忆幸存者、“无主之地”中漂浮在海上的孤岛、“猎杀时刻”中带着灭绝动物亡魂的强劲异种……
    弹幕和论坛都短暂地清净了一小会儿。
    这些副本通关是不容易，发点奖励可以理解，而且道具似乎比能力更加使用受限。
    此时，黎白安以英雄的姿态，带着胜利果实返回营地，终于有点神明的意味。
    如何做一个神明，船员们看来是个陌生的课题。对人类而言，他们本就是神明，不需要特殊学习。
    因此他们想不明白，黎白安为什么不把红果实直接给站长啊？她自己分发不是很麻烦吗？这女人坏得很，肯定享受被人求着的感觉。
    看着看着，他们又觉得不是吧，什么果子这么管用，地球上能长出这种东西吗？啊！果然，黎白安自己动了手脚。嗯……这么说来不轻易给人类种植也说得过去，星球上会滋生出无限的贪欲。她这么做好像有点道理。
    等等，被她赶出阵营的人开始研究飞升了？这群人类果然不老实，未经历考验，满心贪婪，竟然妄图进入高维。如果这样的人进入高维，肯定会疯狂掠夺物资，这样的人哪怕有一个两个都会影响天庭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
    绝对不行！
    船员们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杀念，又惊觉自己的心态失去平静，立刻克制自己的念头。
    然后看到黎白安眼神一凌，与齐千里视线一对，齐千里就去杀人。
    大家的心又提到嗓子眼，直到威尔逊血溅帐篷。
    他们才咂咂嘴，露出了微笑，在全息键盘上啪啦啪啦地输入：执法者就不说了，不过那女人真恨。
    半晌后，不知谁接了一句：好样的。
    后面开始有人跟“+1+1”，满屏的加一。
    看得张友仁的脸更绿了。
    最后，人类居民齐呼神明，视频结束。
    大家盯着漆黑的屏幕半天没反应过来。
    诶？怎么就结束了，那些人类为什么就认可黎白安是神明了？
    等会儿，他们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ai是不是把关键内容给错剪掉了？
    他们不明白啊！
    船员们一生都生活在安宁富足的飞船上，人和人关系疏远，工作有ai辅助——基本上ai干，他们陪ai聊天。他们很难理解在冰天雪地，有人带来了驱散乌云的灰草、治疗疾病的红果实、维持秩序的刀刃是一件多么炸裂的事情。
    黎白安在那一刻化身为希望的代名词。
    人类的澎湃心情和发自内心的崇拜，仅是观看视频，船员们无法理解，只有当有一天他们寻找到新星球，重新踏足大陆的那一刻，他们才有换位思考的基本经历。
    张友仁和一众负责人无声离场，杨戬也默然离开。
    杨戬并不如何高兴。
    按照之前与这次直播特别委员会的协商，黎白安一共要经历3次副本。
    这只是第1次，就有光明正大的刺杀了，后面恐怕更不好办。
    他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去了上载室。
    上载室里的上载仪器能将船员的思维上传到虚拟星球。
    上载仪器的主体不大，头环模样，用于连接上载者的脑神经，占地方的是保存身躯的休眠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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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一眼望过去，这里有上百台休眠舱。
    其中一台刚停止运行，伴随着呲一声休眠舱打开，里面的气体喷出，微微液化，像冒出一股白烟。
    白翼坐起身，渐渐回神。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一样的白色t恤和短裤，侧头看向旁边。
    与他相隔3个舱位的休眠舱里，黎白安双目紧闭，思维还游荡在虚拟世界里。
    他坐在休眠舱边，揉着额角，喝一口旁边的运动饮料。
    再抬头，看到杨戬倚在门框边，朝他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白翼在休眠舱底部识别指纹，取出衣物，走向门口。
    杨戬恰巧收到信息，拿出类似手机的半透明薄砖状联络器，低着头回起消息，调转脚步往房间走。
    白翼跟在杨戬背后，边走边套上自己的衣服。
    他需要洗个澡，休息一会儿，整理一下虚拟世界发生的事情。
    但杨戬显然有事与他说，八成与黎白安有关。
    他打算先听一听杨戬的想法再回去休息。
    两人走到杨戬的房间前，房间的主人才放下联络器，请客人进来坐一坐。
    杨戬不急不缓地沏上两壶茶，给白翼一杯，笑着问：“我是该叫你……”
    白翼立刻警惕地看向他。
    “白翼先生，还是白翼队长？”杨戬敏锐地改变了话题，说道，“你们在虚拟星球副本中的经历应广大船员的要求，进行了公示，所以你们发生的很多事情与船员们进行了一定程度地同步。”
    白翼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当然，播放内容是经过ai和委员会筛选的，你和黎白安之间的一些讨论没有被公开，不涉密的内容就没有删减了。”杨戬说。
    杨戬没有挑明，但话说到这里，白翼明白自己的另一个名字，还有关于异种、他们的合作之类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
    “副本还有2场。”杨戬收敛了笑意，“请问，现在，你对黎白安是什么看法？”
    白翼双手交握，拇指相抵，半晌说：“过不至此。”
    杨戬立刻说：“我赞同你的观点。副本直播的启动是因为我发现有人对黎白安的计划做了手脚，她本人虽然不能全部免责，但如你所说，过不至此。她背负着女娲大神赋予的使命，不能让她一直在虚拟世界疲于生死，这于她、于实验、于天庭号的未来都无益处。”
    白翼默默点头，“你们知道背后之人是……”
    杨戬摇头，“还不知道，不过这次邢添出手了，我们会从他身上想办法。”
    “是长琴。”白翼说，“一个异种说出了他的名字。”
    杨戬脸色大变：“长琴！”
    “你认识？”
    “不，不，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他怎么会……如果是他的话，刚有起色的局势又要改变了。具体的情况我也需要再调查，现在只能告诉你确定的信息，这个长琴和张友仁舰长关系不一般。”杨戬不知不觉放慢了语速，脑子里显然想起了其他事情。
    “哦，会不会就是他？刚才我的朋友发来消息告诉我，下一个副本中有人申请加入，考验黎白安的心性，直播特别委员会同意了。这个人与你不同，之前不在副本中，这个时候加入恐怕不是好事。可能是长琴的下属。”杨戬说。
    “或者长琴本人。”
    “他会等到第3个副本吧。”
    白翼思索道：“长琴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制造出了异种事件，虚拟世界都有备份，这件事只会给黎白安带来伤害。他的目标一直就是黎白安。黎白安的特别之处在于她是女娲大神选定的继承人，她的使命就是让我们重新适应陆地生活。长琴要么是取黎白安而代之，要么是阻止这项计划。”杨戬渐渐理出了思路。
    “还是要从长琴入手。”白翼摸了摸腰间的刀鞘。虚拟世界的那柄唐横刀是根据他现实中拥有的这柄科技与文物结合的顶级武器复刻的。
    “我知道了。”杨戬已经有了一些计划，“下一个副本你还参加吗，需要申请新的虚拟世界观察时间吗？”
    白翼摇头：“在天庭号，能做更多的事情。对了，蓝珀是谁？”
    杨戬舒展了眉眼，“她是张友仁的女儿。”
    白翼恍然点头。
    这时，杨戬又收到白泽的消息：倒数第2个副本已定稿。
    紧接着又是一条：副本策划组有人员变动，不利。
    杨戬眉头紧皱：“糟糕，第3个副本情况不妙，第2个副本必须打好基础，要让大家看到她更强大的一面，得想办法通知她。”
    “嗯。不用担心，”白翼微微扬起嘴角，“黎白安本身就很强大。”
    第113章
    【丧失家园的人们啊，你们的应许之地就在茫茫大海之上，守住仅有的土地，这或许是你们最后的天堂，亦或是囚困你们的硫磺火湖。 】
    阳光播撒在海面上，粼粼金光里有冲浪板划过的水纹，投掷水球的孩子们大声笑闹着，沙滩上晒太阳的男男女女惬意地喝着冷饮。
    黎白安转过头，身后是酒店建造的人工游泳池，再向后是高大的棕榈树，以及一座巍峨的酒店。
    这座名为天堂宫殿的酒店依山而建，竟然从山脚一直绵延至山顶。
    “那是须弥山，有四千五百多米高。”
    见黎白安一直盯着山的方向，有个路过的小女孩停下脚步，指着山峰，好心地为她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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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

    女孩大约十一二岁，有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身材匀称，微卷的褐色长发披散在肩膀后，脸上用白色颜料画着藤蔓和花朵，像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精灵。
    黎白安问：“山那边是什么？”
    “是一小片原始森林，再向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女孩说。
    原来这里是一座海岛。
    “你住在那个酒店里吗？”黎白安问。
    “你是说极乐酒店？”女孩克制着自己嗤之以鼻的态度，“不，我们不住那里。只有一无所知的游客会住在那个堆埋白骨的地方。”
    “这里还有其他酒店吗？”
    女孩摇头：“没有。”继而笑道，“我不是游客，我们有自己的家园。但是族长不允许带外人进去，我不能带你去看。”
    黎白安表示理解，她手指在自己脸前虚比划一下，又问：“你们的族人都会在脸上画这种妆吗？”
    女孩解释说：“这是我们的祝祷妆，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会画。”
    “今天是什么日子？”黎白安顺势问道。
    女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我们要去山顶祭拜须弥山。姐姐，你快走吧。游客在这里开凿山体，霸占沙滩，随意猎杀动物，是会惹怒山神的。请早些离开这座岛吧。”
    说完这些，女孩微笑离开。
    黎白安感谢了她，并与她告别。
    她也想离开这里，但她一时走不了了。
    女孩刚才提到了“家园”，证明他们是这里的原住民。
    极乐酒店的建立势必会影响他们的生活，这里的矛盾是不是原住民、原始生态和资本扩张之间的矛盾？
    这是个商战副本？
    不应该吧，主神用不着进入人类的游戏规则之中，她只要降下惩罚，削弱自私之人的势力，发展走势就能矫正到比较健康的路线。
    难道这次的主题是希望她以人类的身份来完成这些？
    毕竟研究虚拟世界的目的在于等到重回陆地，他们能建立起更科学、能良性运转的社会。
    黎白安提步走向须弥山，不管怎么样，她要先去极乐酒店看看。
    极乐酒店的大厅距离海滩很近，黎白安绕过身后的大喷泉便走入厅内。
    大厅一侧提供淋浴，另一侧提供免费的餐点，游客们来来往往，像海边一样热闹。
    黎白安打量着四周华贵的装潢和服务人员体贴的笑容，知道这里的价格一定让人望而却步。
    “小姐，请问您需要帮助吗？”服务生见她像迷路的人一样，茫然地打量四周，便主动上前来询问。
    极乐酒店是这座岛上唯一的歇脚处，它像是一个独立王国，所有来岛上的游客都要住进酒店里。
    因此服务生默认黎白安是酒店的客人，可以享受酒店提供的一切待遇。
    但是黎白安自己知道，她没有好多人戴在手腕、手臂或脖颈上的统一吊坠。
    “酒店的最上层，住着什么人？”黎白安问。
    极乐岛的旅游花费不菲，能来到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有丰厚的身家或者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些人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度假，也是想借机扩展人脉。
    这样的提问并不少见。
    服务生微笑解释道：“小姐，最上层是我们的私人住宅，属于酒店老板个人，不对外开放的。”
    “你们的办公区域也在上层吗？”黎白安直接地问。
    服务生训练有素地说：“我们有3个办公区，分别在山脚、半山腰、山顶之下，您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附近的工作人员，我们会竭诚为您服务。”
    黎白安缓缓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她信步走向旁边的餐饮区，食不知味地塞了两块甜点。
    期间，她找到了酒店的安全疏散图，通过疏散图大致了解了酒店的布局，也找到了电梯的位置。
    乘坐电梯的人会把手腕或带有挂坠的位置靠近按键区域，不需要完全贴上，就可以刷卡上楼。
    这么说来，通过客梯是无法上到最高层的。
    填饱肚子，她随便跟着一批人坐上高层区的电梯。
    有人请她选择楼层时，她客气地表示她所在的楼层按键已经点亮。
    她跟着这群人来到这一轿厢能到的最高层，而后根据记忆中地图的位置，装作熟稔地向公共区域走去。
    后面要另想办法，她不可能一直用蹭电梯的方式往上走，不然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识破。
    她现在已经到了64层，是半山腰以上的位置，既能俯瞰半个极乐岛，也能远眺蔚蓝海面。
    再往上大概还有30多层，估计这个酒店不是99层就是100层。
    她找到了安全通道，里面是步梯，大概因为楼层高逃生不方便，而且能来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过度的安全措施也会引发客人的不快，所以这里的安全通道不像低楼层，没有门禁。
    沿着步梯向上走，又走了20多层，就到了通道尽头。
    她出去一看，已经到90层，这一整层都看不到人，却有服务生守在电梯旁边，而且听到安全门开门的声音，不光看到她，还迎了过来。
    “小姐，请问您住在哪个房间？”服务生礼貌的语气中，带了那么一点“我看出你的把戏了”的司空见惯。
    像黎白安这样，利用酒店小漏洞上到高层来一探究竟，恐怕也有一些人。
    “唔，我嘛……”黎白安说，“来看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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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好的。”服务生有着出乎意料的好脾气，“您想看风景的心情我们很能理解，酒店右侧有上山电梯，您选择乘坐电梯到山上的观景台欣赏美景。但您的房间以外的其他楼层是不对外开放的。”随后，他话锋一转，“但您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我可以带您到这一层的观景窗，您可以停留半小时，仅此一次。如果下次您'走错'楼层的话，我们就要在酒店广播寻找您了。”
    服务生在吐出软钉子后，领着黎白安来到了90层的落地窗前，开阔的景色冲击着她的视野。
    她忽然明白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规定了，看到眼前耀眼的阳光、湛蓝的天空和蓝绿色的透明海水，连她也不由得想，下次再来这里，价格贵也要住在高处。
    念头一闪而过，黎白安看似随口问道：“这个窗户可以打开吗？”
    “小姐，观景窗是不能打开的，我们会每日进行保洁，不会影响视野。房间里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有些还有露台。”
    “走廊里不会闷吗？这里有吸烟区吗？”
    “我们有专门的换气扇。吸烟区在走廊尽头，那里的换气窗可以打……”
    “开”字还未出口，服务生已经眼睛翻白，软绵绵地倒下了，其原因自然是黎白安一掌劈晕了他。
    黎白安走到吸烟区，踩着窗棂向外探出头，仰视着上面那一扇扇换气窗。
    不知怎么，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扒窗这种危险事，她以前好像干过。
    不过这次她要做的不止于此，黎白安抓住窗边的安全梯，顶着紧贴楼体外的猎猎海风，仰头向上看。漆着白色外皮的铁制安全梯呈u型，牢牢定在墙外，一直延伸到楼顶。
    她手臂用力，攀到安全梯上，一节一节往上爬。
    远远看去，她像是挑战世界最高峰的勇者，毫无保护措施地依附在人类宏伟建筑之外，又像是无意中飞到墙上的小虫子，茫然寻找安全的降落点。
    她耳边回荡着远处飞鹰尖利的鸣叫和不停灌入鼓膜的风声。
    全是自然之声，这在她看来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寂静，非常令人安心。
    她专注眼前的安全梯，手牢牢抓住梯子，全身牟足了力量，攀爬的速度非常快，不出意外的话，她能在半个小时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顶层。
    但她不知道，她在90层的一举一动全部被监控捕捉，并且酒店的ai已经捕捉到了她的危险行为，将她列入极乐酒店安保系统中的头号危险分子。
    全酒店的安保人员都行动了起来，从各个楼层抽调人手，赶赴90层。
    她爬出来的窗户外很快涌来了一队安保人员，他们训练有序地穿戴高空作业安全防护装备，距离黎白安爬出窗口不足20分钟，已经有安保人员踩着窗棂开始追上去了。
    而此时黎白安到了99层窗外，她打算爬到99层上的露台，从上面找出口进去，正当她攀到窗边打算继续向上时，恰巧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让她停住了动作。
    “我知道你掌握着这个岛的存亡，但你别忘了，这个岛、这家酒店和庞大的集团，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极乐岛的容载量有限，你既然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挣更多的钱？你和钱有仇吗？”一个略显年迈的男人压抑着愤怒地说。
    话音落下后半晌，又响起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拥有慵懒而清晰的声线，每一句话都带着游刃有余，仅凭声音便能让听者觉察到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岿然不动的定力和杀伐决断的狠心。
    “只要赚到钱就满足了吗？你想要多少，我会有其他办法。但这个岛，我自有打算。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么，杀掉了么？客人里没有，本地居民也没有叫黎白安的吗？”
    哦，是个找她麻烦的。
    估计还是长琴派来的高维来客。
    黎白安犹豫是现在就破窗而入，出其不意，给他来个了断，还是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年长者说高维人掌握这个岛的生死，还提到了他有技术，她觉得可能会和副本后面的发展有关。
    就在黎白安犹豫之际，她的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叫声距离她很远，乘着海风才送到高处的。
    她转头望向海面，只看靠近沙滩稍远的位置，一道百米高的巨浪像势如破竹的强军，极速向小岛涌来。
    第114章
    百米高的海浪拍到岸边，足以冲垮沙滩边脆弱的小屋，卷走所有尚不察觉的游客。
    海中的游客有些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奋力划动四肢，朝岸边游去，但是来不及了，海浪涌来的速度太快了。
    顷刻间，海滩上的一切都被搅入水中。
    人、遮阳伞、躺椅、甜甜圈，全部陷入无法掌控的命运中。
    人们的惨叫声甚至来不及出口就被海水淹没。
    高墙之上，追逐黎白安的安保人员只落后她四五层。
    “女士，你违反了酒店的管理条例，天啊，你什么安全措施都没有吗？太危险了，待在那里不好动。”下面的人大声喊道。
    却见黎白安一动不动地望着海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顺着黎白安的视线向身后看去，眼前的场景令他倒吸一口气。
    原本热闹惬意如世外桃源的小岛眨眼间变成了人间地狱，黎白安这一个危险分子在滔天巨浪前显得不足为据。
    安保人员犹豫再三，他决定要去救更多的人，仍不忘向上喊：“女士，你再爬一层就到露台了，上面有安全设备，先系在身上，在上面待着，不要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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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这次黎白安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快速向上攀爬。
    安保人员松了口气，手脚并用地向下爬，向下爬更加缓慢，他费了不少力气才移动了半层。
    就在这时，身后忽的一声风响，如果不是他抓得劳，几乎要将他吸过去。
    他侧头去看，只见刚才那位女士穿戴着顶楼的滑翔翼，一头冲向汹涌的波涛中。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黎白安也觉得自己疯了。
    她忽然发现神明想降下惩罚摧毁些什么比较容易，凭借自己超强能力想救某一个人也不难，但想救下所有人很难。
    巨浪冲向沙滩那一刻，连她也没有办法救人。
    她只能看着那些脆弱的生命在海浪中翻滚，被海水搅碎的墙壁、衣柜、玻璃每样都是致命的凶器，卷入海中的人就像进入了绞肉机，随便一根支出的钉子都能撕扯他们的皮肉。
    黎白安静静地看着，为自己不能做些什么感受到了一丝懊悔。
    突然间，她在绝望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卫礼礼！
    她是“社畜一日”这个副本中的游客，后来还资助了霍普公司，此时被海水冲到酒店游泳池的棕榈树后，与棕榈树失之交臂。
    黎白安瞬间有了目标。
    她听到了安保人员的喊话，爬到露台，打开设备箱，意外找到了这个滑翔翼。
    她从极乐酒店的露台一跃而下，感受着风的流向，朝卫礼礼所在的方向飞去。
    卫礼礼幸运地抱住了一根电线杆，但这撑不了多久，如果有第二波海浪，她还是会被水流冲走，在海水中和各种致命的杂物搅在一起。
    “卫礼礼！”黎白安高声道。
    卫礼礼迎着阳光看不清飞来的是什么，但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又朝她而来，她本能地伸长手臂，希望对方可以带她脱离苦海。
    黎白安的滑翔翼掠过的方位很准，她想到卫礼礼泡在海水中的手臂湿滑，掏出提前准备的麻绳，远远一甩，绕在她的手腕上。
    这时，第二波海浪到了。
    卫礼礼看到一个黑发女人在浪墙前不慌不忙地甩出麻绳，缠绕在她手臂之上，她心领神会地拉紧麻绳，不让它滑脱。
    海水的腥咸味扑面而来，黎白安在海浪落下的前一秒拉起了卫礼礼。
    卫礼礼的手腕被麻绳勒得发疼，她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被拉出水面，破出水面的张力拉着她向下走，甚至有脚下吊着铁球的错觉。
    “救救、救救我。”微弱的呼喊声在水面上下沉浮。
    忽然，卫礼礼猛地往下一坠。
    原来脚下的沉重不是错觉，一个被水流冲到她旁边的男人拉住了脚腕。
    “救我！”男人绝望地喊道。
    与此同时，他猛地拉下卫礼礼，伸手够黎白安的手臂。
    但麻绳已经牢牢连接了黎白安和卫礼礼，这一猛拉之下，黎白安也失去了平衡。
    黎白安连带滑翔翼一齐扎进海水中。
    她立刻松开麻绳，以免在拉扯中伤害卫礼礼的手臂。
    现在她自身难保，救卫礼礼不得不缓一缓。
    下一秒，一块铁制广告牌咣地一下砸在她后背上，把她存在肺里的氧气一下子都拍了出来。
    黎白安赶忙上浮到水面上呼吸，同时寻找可以攀爬的地方，躲避海水中混杂的各种东西。
    她已经偏离了酒店的方向，离棕榈树也很远了，而下一波浪墙即将到眼前。
    她现在能力再强也是肉体凡胎，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十分弱小。
    此时不用道具更待何时。
    黎白安果断召唤出方舟。
    只可惜召唤方舟后不是直接出现在方舟内部，她眼看着白色房车被海水冲跑，拼命打水，冲过去紧紧拽住车门。
    人脸识别和指纹识别同时通过，她正要打开车门时，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她瞬间松开一只手，将身体靠近车体。
    一个大衣柜贴着她的鼻尖从她身边掠过。
    黎白安看着它在方舟之后，与另一个轮子朝上的扶手椅相遇，撞了个稀烂。
    海水的力量无穷。
    她赶忙回头，拼命拉拽车门，无奈水下压强太大，她不得不双脚蹬着车体，全身一起用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舟终于打开了一道缝隙。
    海水卷着她疯狂涌入。
    黎白安完全是被卷进方舟内的，她有点晕头转向了，凭借最后的理智仍旧像壁虎一样踩着车门，用尽所有力气，将方舟的门关上。
    四周清净了下来，她也重新感受到了空气的存在。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生于凛冬”副本主神专属奖励：火眼金睛。拥有这个世界的主神，您的智慧足以看穿眼前的表象，直达事物的本质。火眼金睛将帮助您察觉高维的声音。当高维意识的聚集程度达到一定数量后，您将以文字的形式察觉到高维意识所包含的观感。 】
    黑暗中，黎白安眼前出现了这样一段文字。
    她伸手触摸文字，一股力量顺着指尖流入到她的身体。
    黎白安睁开眼，闯入视线的是方舟的车顶。
    方舟里的积水有一尺高，车窗外是茫茫大海和耀眼的太阳，这些都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她从积水中支起身，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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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

    与此同时，视野的左上角有一个透明度很高的淡灰色小窗，上面刷过一行行小字：“醒了醒了”、“开始了吗”、“刚才黑屏是怎么回事”、“什么技术问题啊”、 “ a区编号678**的技术人员该你值班了，别看直播了”。
    黎白安看似望着窗外发呆，实则默默看着小字的内容。
    什么火眼金睛，就是能看到天庭号直播她副本表现的实时弹幕。
    副本奖励越来越来不适用了，唔，这也说明杨戬不太能给她直接地帮助了。
    她微微摇头，观众们只以为她对海啸表示惋惜。
    10秒钟后，弹幕小窗消失了。
    方舟自动启动了的浮船模式，底座充满了气，稳稳地漂在海面上。她打开了排水系统和清洁系统，车内的积水很快排净，八爪机器人出来清理地面和墙面。
    方舟的陆地驾驶和水上驾驶的方式差不多，黎白安操作了几下就基本掌握了。
    她开着方舟在茫茫海面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没有看到极乐岛，也没有看到船只，连被海啸冲散的木板、塑料这些垃圾也没有，这让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此时是下午4点钟，距离海啸发生已经过去5个多小时了，难道方舟在这段时间里漂出去了这么远，远到连极乐山的山顶也看不到？
    那可是一座四千多米的山，不可能这么没有存在感。
    她观察天空，观察流向，又观察风向，如果她是顺着海浪的方向漂过来的，那逆着流向和风向应该能回去。
    于是她调转方向，设置好方向，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大约过了1个多小时，黎白安几乎以为这次的副本任务是环游世界寻找人类时，她看到了前方海面上的一个小小山头。
    不管怎么说，陆地代表着希望。
    那座小岛上的山只有几百米，上面覆盖了茂密的林木。随着方舟靠近，岛进一步呈现在眼前，倒也不能说是一座小岛，上面看上去能承载两三个小镇。
    方舟停靠在岸边，这里没有沙滩，岸上只有容纳一只脚的余地，然后便是层层叠叠的树木。
    黎白安在船上吃饱喝足，带上一些户外生存的物品，背上背包，跳上岸边，收起了方舟。
    她在树木中穿梭，大多数间隙只有一臂宽，因此行走得十分缓慢。
    直到头顶的蓝天变成晚霞，她才走到一块较为宽广的地方。
    这里适合露营，但她还不打算休息，晚上方便观察篝火，如果这里有人，就会有火光。
    如果到了晚上依旧没有发现，她就砍断周围的细树条，腾出一块地方来放方舟。
    就在这时，耳后传来破空之声，她一偏头，一支短箭嗖地钉在她身前。
    与此同时，黎白安抄起身旁的石头朝声音所来之处掷去。
    短箭飞过来时，她看到上面没有金属的箭簇，只是削得尖利的树枝，而且力道不足，速度不快，射到身上不过有些皮外伤，因此也没下狠手。
    石头中靶后，没有传来偷袭者垂死的呻|吟，而是一声惊恐的呼痛。
    在她身后，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捂着头，摔倒在草地里。
    男孩皮肤棕黑，脸上画着白色的祝祷妆，被她发现后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第115章
    男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傍晚树林中响起，像划破夜空的哨子，惊醒树梢上的群鸟。
    十几个树枝上绑着石刀的长矛从树林间伸出来，每一个都对准了黎白安。
    紧接着，与男孩同样画着祝祷妆的男男女女从树林后走了出来。
    黎白安叹口气，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就你一个？”领头人画着狼脸似的面妆，用生硬的通用语问她。
    黎白安点头。
    那人用石矛顶着她后背，粗暴地说：“走。”
    她只好跟着他们走向山坡的另一边。
    这些人肩上扛着野兔，背上的竹筐里装着野果和野菜，似乎过着采集打猎的生活。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到了半山腰的位置，熠熠火光闪烁在一处林间平地。
    这里有四十多顶浅蓝色涂着绿色纹路的营帐，营帐间有石头围成的篝火，有挂着的腌肉，有堆着泥料的工坊，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随着这群人回来，营地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家都围了上来，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黎白安这才发觉他们这次去树林里不是打猎这么简单，又想起极乐岛上的那个女孩提起过他们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画面妆。
    领头人和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说了些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黎白安身上。
    佝偻着身子的老妪住着拐杖缓缓向她走来，问：“你来自哪里？”
    她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弓着的肩膀只到黎白安的腹部，头发花白，一只眼睛皮肉坠得厉害，似乎已经失明了，另一只眼睛被皱纹包裹，眼白有些浑浊了，但眼神专注而清醒。
    黎白安说：“来自异乡。”
    “你来自岛外吗？”老妪眼睛亮了起来。
    黎白安说：“是也不是。”
    老妪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看来你不是天启族的人。”转头道，“希里，带她去休息。”
    人群后钻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她面容姣好，身材匀称，和黎白安之前遇到过的女孩很像。
    女孩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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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两人渐渐远离人群。
    路上，希里微微侧头说：“我记得你，你是极乐酒店的客人。如果你不是天启族的人又能在哪里生活呢？”
    黎白安说：“我和你妹妹说过话。”
    “我没有妹妹。”希里笑道，“和你说话的人是我，我长大了。海啸可是3年前的事情了。”
    3年？黎白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在方舟里泡了3年？不可能啊，那不泡得光剩骨头了。
    这是副本的设定吗？为了保持完整性，所以让她经历了当初海啸发生的那一刻，还是为了让她遇到希里？
    黎白安面色不变，静静地看着希里，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性。
    这时左上角的小弹窗唰唰闪过许多弹幕：
    “卡了”
    “是卡了吗”
    “画面怎么不动了”
    大家不诧异3年转瞬即逝，只关心画面为什么不动了？说明这句话不足以调动观众的情绪。
    这说明他们和她的信息不同步，要么他们知道这3年间都发生了什么，要么他们根本没看到3年前发生的事情。
    前者可能性不大，天庭号上的家伙们是在审判她，如果她昏迷了3年，他们恐怕要等疯了。
    所以3年前发生的事情没有被直播出来。
    这应该是杨戬特意给她安排的，希望她能掌握一些先机。
    但她好像没打听到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黎白安微笑道，“那天你们要祭祀须弥山，虽然没能阻止海啸，但给了你们活命的机会。”
    希里说：“是的，海啸发生时我们已经到达山顶了。山神保护了我们，为我们保留了最后的家园。”她虔诚地望向山顶。
    黎白安脸色微变，“你是说这里是须弥山？”
    “当然，须弥山就在我们脚下。”希里说。
    这么说这场海啸让海平面涨了一千多米？
    黎白安微微倒吸口凉气，如果这个世界还有大陆，那也剩不下多少土地了。
    她还以为自己的使命是帮助他们离开荒岛。
    可现在这个情况，离开荒岛又能去哪里？
    岛上的生态系统目前还能承载现在的人数，不过如果人类继续繁衍，很快就会达到上限，山上产生的树木也不足以打造大型船只。
    难道人类的未来就局限于这一方土地了吗？
    那她的任务又是什么？
    希里走到一间门口别着兰色花的营帐前，抬手掀开营帐的帘子，请她进去。
    “那场海啸中，我们的族人都活了下来，生活在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面。”
    “那游客呢？”
    “游客的伤亡惨重，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活了下来。他们生活在极乐酒店高出水面的那10层里，占据了西面的山顶。”
    黎白安沉思半晌，问：“你那天警告过我，让我赶快离开，你们是不是知道会发生海啸？”
    此时只有她们两人，希里终于忍不住吐露秘密：“我们海源族有自己的传说，极乐岛被外来者入侵、富丽堂皇的极乐酒店、大海啸，还有天启族这些都有对应的预言。”
    刚才那位老妪说她不是天启族的，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天启族是……”
    这时，营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男孩探头进来，偷偷地看一眼黎白安，不敢与她视线对视，对希里说了一句话，又匆匆离开了。
    “阿奶叫你去。”希里说，“我阿奶是族里的祭司。”
    她们离开营帐就不再交谈，重新回到众人之中。
    营地的中心有一片类似小广场的区域，那里点着篝火，还有几个用来搭台子的木桩。
    此时那群带她来的人大多都离开了，只有画着狼面妆的领头人、老妪和几个有“职位”的人围坐到篝火旁。
    “请坐。”老妪，也是希里的阿奶说，“我是来自海源族的祭司阿布拉。”
    “您好，我是黎白安。”
    众人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只得补充道：“来自异乡的黎白安。”
    大家听她说完互相议论了起来。
    “你被莱特带了回来。”阿布拉指着狼面妆男子，“他们按照预言的指示，带回了你。”
    “他们今天不是去打猎，是去找我？”黎白安问。
    “'海怒后的第3个春天，在候鸟归巢后的第2个月圆之日转天，去东面的山脚吟唱海源族的祝祷曲，我们会迎来一位真神'。这是预言的内容。他们完成了祭祀，吟唱了祝祷曲，然后遇到了你。不过他们认为你攻击了族人，所以不认为你是真神。”阿布拉望着她。
    黎白安不在乎是否成为他们的真神，问：“预言从何而来？”
    “自我们的祖先而来，代代相传。”阿布拉说。
    “可以请问下，预言还说了什么？”
    阿布拉和众长老互相对视，最后叹气道：“这是最后一条预言，之后我们会跟随真神的指引。”
    “我们愿意相信您是真神。”另一位白眉毛垂到胸前的男长老用通用语，恳切地对她说，“大多数人也愿意相信。”
    是啊，你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黎白安咽下了这句尖酸的事实。
    她打量着充满着史前文明氛围的营地，“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阿布拉微笑道：“是您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跟随您的指引。若真要说我们有什么祈望，那就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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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5章

    黎白安双手手指相对，思考片刻，问：“这周围还有大陆吗？”
    “附近的几个小岛都被海水吞噬了。再远的，我们没有船也不知道。”阿布拉说。
    “极乐岛上还有多少人？”
    “我们的族人不到百人，天启族大约有二百多人。”
    黎白安刚才就想问：“天启族是谁？”
    阿布拉笑道：“ 3年前活下来的旅客。现在他们生活在极乐酒店高出水面的那几层。他们认为海怒之后，大陆被海水淹没，现代文明成为海下遗迹，只有高山上的人或许可以存活，但这样的人非常少，而且高山气候寒冷恶劣，不利于生活。末日已经降临，极乐岛是人间最后的净土，这些活下来的人将开启下一个时代，所以他们自称是天启族。”
    “他们的族长是谁？”
    “据说是极乐酒店的所有者，一个年轻人。”阿布拉说。
    “这3年你们还维持着当年的协议，互相影响地生活吗？”
    阿布拉沉默了，另一个长老愤怒地说：“他们想要占领极乐岛，想让我们加入他们，否则就要我们称为奴隶。”
    “酒店里应该存有不少武器，他们为什么还没动手？”黎白安直白地问。
    那位长老拂袖而起，“你是什么意思！”
    阿布拉伸出手掌，示意长老不要激动，“我想她是在问我们的优势。其实很简单，我们懂得如何在自然环境中生存。酒店的食物有吃完的一天，衣服有穿坏的一天，即使他们不断地派人去海下的房间打捞，物品也是有限的。那些来自城市的人早已不懂得从自然中获取食物，这座岛上哪些食物可以吃，哪些不能吃。虽然我们不耕种、不畜牧，但我们懂得浇灌自然，成为极乐岛生态的一部分。我们海源族已经在这里生存了近千年。”
    这片营地在灾后依旧被经营得有声有色，全员存活，族人健康，食物丰足，每个人都有条不紊，这在惊慌失措的现代人看来恐怕是神之使者。
    她可以想象到极乐酒店内部也会分为两派，一部分人觉得他们不过是一群野蛮人，应该被拉来做奴隶，回答他们的所有问题，不回答就杀掉，正好减少人口，占领他们的土地。
    还有一部分人觉得这些土著掌握着这个岛的秘密，要与他们合作，至少先套取他们的秘密，再说其他的。
    “这么说来，摆脱极乐酒店那些人的威胁就是当务之急吧。”黎白安明确了任务。
    她站起身，俯视着阿布拉和众长老说：“去说服你的族人，我是你们预言中的真神。只有听从我的指令，才能生存下去。”
    第116章
    极乐岛的夜晚是极致的浓黑。
    天空不见月亮和星星，一丝光也没有。
    海源族日落而息，但今日他们迎来了真神，篝火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吃肉喝酒，吟诵古老的传说。
    黎白安想的却是：“那些现代人应该不会酿酒吧，酒也能作为一种货币？”
    阿布拉笑道：“是的，他们很多东西都没有，即使有也会用完。”
    “我们有什么需要找他们换的吗？”
    “没有。这样的生活我们已经过了近千年，完全可以自给自足。”阿布拉缓缓摇头。
    这听起来是个绝佳的卖方市场，然而买方手中有武器，一旦把买方惹毛，那就不是买卖的关系了。
    海源族的社会结构已经稳定，对于他们而言消灭天启族，夺回整个极乐岛是最好的结局。然而一味地用杀戮解决问题，既不是黎白安一个主神应该做的事，也不符合海源族自然和谐的族风。
    如何让两个相差如此之多的族群可以长期和平共处呢？
    黎白安自觉并不擅长斡旋在两个集团之间。
    不过退而求其次，她可以干掉天启族的族长取而代之，再装神弄鬼一番，也成为天启族的神明。
    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利益，这就十分讲究了。
    她信步朝山顶走去，暂时远离了热闹的人群。她边走边想，其实自己算是个现代人，如果不是从岛的东面上岸，那她会不会有新的使命？
    不会。黎白安心中立刻给她自己回答。
    不知为什么，她对海源族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或许是因为三年前希里热情而主动地与她搭话，让她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
    她走到山顶，山的另一边是一片漆黑。
    从这里只能看到极乐酒店的屋顶和背面，那里一丝光也无。
    海啸摧毁了电力设备，但黎白安记得露台上还有一些太阳能板，偌大的酒店不至于一点电都没有吧。
    “夜晚的光亮比钻石还要珍贵。”希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黎白安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他们有用太阳就能发电的东西。”
    “你是说太阳能板吧，我知道那种东西，但是发电的效果与他们之前相比差了很多。他们需要很多电，他们什么都需要很多。”希里说。
    当时黎白安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希里在意光亮，把它形容得像是稀缺资源。
    她们回到营帐，除了几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老人、小孩和明天要采集打猎的人都已经去休息了。
    希里和阿布拉住在一起，阿布拉为黎白安单独安排了一个帐篷，就在她们的旁边。
    黎白安躺在草堆起的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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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6章

    昨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营地里就热闹起来。
    他们吃一种大叶野菜，用陶锅煮熟，这种菜闻起来很香，像是修剪草皮的味道。
    每个人会分到一种介于苹果和红果之间的果子，还会有一小块腌好的腊肉。
    主食是土豆，这种土豆又胖又圆，她充分相信土豆的品种应该不是野生的，而是经过了长久地改良，很可能是外来者带来的礼物。
    早餐后，黎白安被带到会议帐篷，听长老们讲述海源族的历史。
    据说千年以前，有一位神女带着一位童子行走世间，帮助苦命人。神女做了太多的好事，比当地的官员还受爱戴，在救下一船奴隶之后，大陆再也容她不下。
    神女便买下这艘船，带着童子和奴隶们驶向大海，发现了这座岛屿。神女希望建立起一处与世外桃源，便将这座岛命名为极乐岛。
    那些奴隶们就是海源族的祖先，他们听从神女的吩咐，将自己与自然融为一体，不耕种不畜牧，即不驯服自然界的生命，而是体会自然给予她们的。
    传说到这里，隐隐还能看到当年海源族起源的真实面貌。后面就越发离谱，什么天龙出世、大战海底皇宫、永夜极昼、大海冰封之类充满想象力的故事也被融入海源族历史的一部分。
    和千万年来大陆上那些添油加醋的传说如出一辙，黎白安便失去了兴趣。
    转天长老们还想拉着她详细讲述当年祖先们带领族人克服困境的英资，黎白安连连摆手，“遗憾”地说自己还要去了解其他事情。
    于是她拿了一张弓，带了几支箭，加入到打猎采集的阵营。
    她的目的是观察，所以站在队伍的末尾，遇到危险亦不主动出击。
    莱特很看不上她，觉得她不出力又不积极，没个真神的样子。
    可他又不敢对黎白安发火，这股憋着的火气不经意间在其他人身上发出来。
    黎白安听到那几个被她骂的年轻人小声嘟囔着，语气里充满委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要在语言上下点功夫，总不能一直听不懂自己的子民说些什么吧。
    他们来到东边的一处山腰，这附近有一个洞穴。
    懂通用语的族人告诉她，洞穴里有水潭，从水潭下面游过去可以到须弥山的深处，那里有肥美的鱼，各种各样的晶石，还有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
    当然洞穴里也有不友善动物，它们大多带着一定毒性，对人类有很大威胁。比如里面有一种蝙蝠，人只要被它们碰到就会得病，而这种病无药可医。
    黎白安想那些人可能不是中毒，而是感染了某种寄生虫。
    总之这里很危险，他们一年只会来两三次，几乎每次都有人受伤，甚至有人丢掉了性命。
    这次来打猎的人有15个，从行走的姿势上就能分辨出他们都是好手，每个人都经验丰富，既谨慎又敏捷。
    找到洞口后，他们没有急于进入。
    莱特掏出一个火折，点燃火，屏住呼吸，觉着火折，走入洞中。
    旁边的族人告诉她，如果火折不熄灭，他们就能平安进去。
    黎白安当然知道，这不就是测试洞内的氧气浓度么。
    她比较诧异的是，这些人知道用火折来实验。在古代大多数人都是用鸟或者狗之类的小动物来进行测试，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火焰燃烧需要氧气，也不知道人类呼吸需要氧气。
    海源族这样做难道仅仅是出于善良？
    “这些都是祖先们告诉我们的。”
    不等黎白安发问，已经有族人充满骄傲地对她解释了。
    他们走进山洞，莱特给每个人分发了一根植物的茎，它很像芦苇，可以通过茎管在水下呼吸。
    这些人熟悉水性，很快游过水潭，他们收起茎管，深呼一口气，潜入潭底，绕过几根贯通潭底的石头，从另一面破水而出。
    山洞顶部有发着幽光的菌类和虫子，带来了一丝光亮，不至于变成一片纯黑。
    一行人借着微弱灯光爬上岸。
    这里很潮湿，火折不能用了。
    莱特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还没有手掌大，但是点燃之后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山洞。
    这不是一根普通的蜡烛。
    黎白安这才有点意识到，昨晚希里对光的褒奖。
    他们边走边搜刮，有石头上覆盖的胶状物体，有白色的苔藓，有透明的螃蟹，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黎白安甚至觉得他们都快到了山的另一边了，这时有一潭泉水横在他们面前。
    莱特停下脚步，大家从各自的背包里掏出一叠小臂大小的木棍，松开后可见是一根根木棍通过草绳相连形成的木绳，最后一节木棍靠近前端的位置横插着一根短棒。
    短棒由兽骨所制，两头磨尖，各包着一个泥团子似的东西。
    她们把这一最后截木棍扔到水里，围着水潭坐下。
    黎白安这才明白，他们是在钓鱼，泥团子就是鱼饵。
    过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的鱼竿震动，他不急不缓地向上拉鱼竿，坐在他两旁的人也收起自己的鱼竿凑了过去。
    等到能从水面上方看清鱼头时，握紧鱼竿的人便猛的向上发力，两边的人则扑进水中抠住大鱼的鱼鳍。
    三人合力将这条鱼拉上来。
    这鱼一米多长，足有百来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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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

    是拍照放到社交媒体上，能震惊钓鱼圈的收获。
    海源族的族人很平静，把鱼拉上来的三人，围跪在这条鱼旁边，虔诚的念着什么，然后又回到水潭边继续钓鱼。
    他们这一趟钓上了三条这样的鱼。
    在黎白安看来，这是大丰收。
    大家却很沉重，这让她感觉到了仿佛他们是用鱼的生命换取了自己的生命的悲哀。
    这些人可是猎人啊。
    原始人的善良能针对同族已属不易，如果他们能发自内心的将这种善意扩大到自然众生，这需要教化。
    而且这正是天庭号从虚拟世界筛选人类来到高维的课题之一。
    果不其然，黎白安的视线左上方又出现了弹幕：
    “可以呀这群人”
    “他们和其他人类有点与众不同啊”
    “我都觉得昨天上课时他们就坐在我旁边”
    这次直播内外，大家的想法相差不多。
    黎白安由衷道：“你们的境界很高。”
    莱特撇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随便评价族人的行为，又似是骄傲于他们确实与天启族不同。
    捕鱼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又找到了草药矿石等等东西，而且黎白安还夸奖了她们。
    回去的这一路上，莱特的心情好了不少，很少斥责同伴，偶尔还会和黎白安说几句话。
    领头人的情绪稳定，大家之间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黎白安努力记住她们说过的一些词，从她们的交谈中听出了“吃鱼”、“休息”之类的字眼，知道他们是在计划任务结束之后如何放松。
    “嘘！”莱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恶狠狠的说。
    所有人停住脚步，手放在武器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这时草丛后传来一阵抖动。
    黎白安旁边的女猎人弓已经搭在弦上，瞄准了那边。
    草丛后走出一个女人，她一袭蓝裙，颈肩带着珍珠穿起的蓝色菱形挂坠，用海源族的语言说：“好久不见。”
    女猎人放下弓箭，高兴地和其他人一起迎了上去。
    但女人的视线却略过她们，径直向黎白安望来。
    “好久不见。”她又用通用语说了一遍。
    黎白安笑道：“每次和你见面都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蓝珀。”
    第117章
    蓝珀朝她嫣然一笑，而后收回视线，只与周围的海源族交谈。
    直到他们回到海源族的营地，其他人去休息，两人才并肩走到一起。
    这时的黎白安只是微笑，不再主动开口。
    这一路上她敏锐地觉察出蓝珀与之前不一样。
    蓝珀不再单纯热情带着温柔的迷茫，眼神中闪现着锐利的光。
    黎白安很熟悉这种变化。
    上一个副本中齐千里恢复记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
    但蓝珀会想起什么呢？
    天庭号上的人虽然不多，但不同区域的人彼此之间不认识。她不知道蓝珀在进入虚拟世界之前是什么样的身份。
    但显然也和齐千里一样，对她不是很友好。
    她看着蓝珀熟稔地与阿布拉、希里等人打招呼，海源族人热情地邀请她到篝火旁。他们为她献上美酒和肉，将她奉为座上宾，比对待她这个所谓的真神更加友好。
    海源族这样做也不是不对，因为蓝珀也是一位来自天庭号的真神，只是略微冷落了另一位预言中真神。
    他们对待两人的唯一区别就是当晚没有举行篝火晚会，而是照例在夜深之后回到各自的营帐休息。
    黎白安倒不怎么在意这些，晚饭后她和蓝珀被请进了会议营帐，阿布拉和长老们等待着她们。
    这次会议内容比较机密，除了她们和众长老之外没有其他人参与。
    蓝珀熟练地用海源族的语言说了一大串内容，没人顾得上给黎白安翻译，她只能听天书似的等待他们谈完。
    她想会议结束之后，多少会有人为她转述一下。可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大家纷纷起身会议就这样结束。
    最后只剩下她、蓝珀和阿布拉三人。
    “蓝珀给我们带来了天启族的动向。”阿布拉这时才对她说，“她给了我们很多帮助，现在我们能和天启族维持和平相处，也多亏了蓝珀。”
    蓝珀摇头道：“你们双方有各自需要的东西。天启族的族长并不想赶尽杀绝，他希望大家都可以在这座小岛上生存下去。”
    她转头对黎白安介绍道：“我和你一样是这座小岛的外来者， 1年前我被海水冲到岸上，但我在极乐酒店没有自己的房间，天启族起初并不接纳我。那段时间海源族帮助了我很多，我也因此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你现在住在哪里？”
    “极乐酒店的露台上。”蓝珀笑道。
    黎白安困惑道：“海源族帮助了你，你为什么选择了天起租？”
    蓝珀淡淡一笑：“你会知道原因的。现在我是极乐酒店里唯一会说海源族语言的人，所以我是双方沟通的桥梁。”
    “她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黎白安看向阿布拉。
    “天启族想找我们买酒。他们想用衣服和几盒药物来换。”
    “这些东西听上去挺实用。”
    “是的，可他们的需求量很大，我们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阿布拉说。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蓝珀劝道，“我明天一早回去，今晚我还能住在之前的帐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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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

    “当然，那顶帐篷为您而留。”阿布拉说。
    蓝珀朝黎白安点了点头算是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
    黎白安能清晰地感觉到蓝珀已经同她疏远了。
    她不由得叹口气，为失去一个好朋友而惋惜。
    阿布拉以为她在意那顶帐篷，忙解释道：“蓝珀的帐篷在莱特旁边。我已经和族里的长老们商量过了，会在我和希里的帐篷旁边为您增加一顶专用帐篷，用最好的木材，铺上最好的稻草。”
    黎白安耳朵一动，阿布拉为什么要强调蓝珀帐篷在莱特旁边？难道蓝珀和莱特之间有什么交集？
    白天见面时，莱特看到蓝珀好像是有点脸红，但如今的蓝珀绝不会把虚拟世界上的人类放在心上。
    哦，她想错了方向。阿布拉大概是表达，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心倾向于天启族的外人，所以将蓝珀安排在了领头人莱特旁边，以便觉察她的动向。
    这么说来，他们和天启族之间的关系比她以为的还要紧张。
    “请坐。”阿布拉重新坐回座位上，老妪眼中闪着尖利的光，“我们不能一直为他们提供酒。”
    “大量的酒需要大量的食物，确实太浪费了。”
    “不止如此。每一个族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我们不能停下采集和打猎的脚步，去为这些人服务，日复一日地酿酒。这些生意会摧毁我们的生活。”阿不拉摇头道。
    “那你打算拒绝他们？”
    阿布拉苦笑：“他们不会允许我们拒绝的。”
    “现在还有多少酒？”
    “只有他们想要的四分之一。”
    “都给他们吧，酒曲也给他们一些，然后停止这样的交易。”黎白安说。
    阿布拉长叹口气，没有立刻回答她。
    转天，她看到几个人护送着酒桶，和蓝珀一起向山那边走去。
    原本储藏酒的小屋全部腾空。
    阿布拉采纳了她的意见。
    日落之前，营地里忽然喧嚣起来，去送酒的那些人回来了。
    推车上的酒桶全都不见了，4个送酒的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愤怒的对对中长老控诉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帐篷边拿起一杆长枪，就要原路返回，又被阿布拉大声呵斥住。
    “他们扣下了酒，打了我们的人。”莱特正巧站在黎白安身旁，咬牙切齿地说。
    “那些人说了什么？”
    莱特转述着伙伴的复述：“那些人很不满，认为我们不遵守规则，要我们在半个月内把剩下的酒补齐。”
    “长老们会同意吗？”
    “绝不可能。如果大家都去酿酒，这半个月我们连饭都吃不上。”莱特说。
    “极乐酒店那边还说了什么？我看送酒的那个人可说了半天呢。”
    “他和那些人讲道理，告诉他们我们人手有限，不可能完成他们的全部要求。那些人非但不听，反而骂他得寸进尺，说既然我们没有办法，那他们会帮我们想出办法来。”莱特沉着脸说，“这些人真是异想天开，难道他们比我们自己还了解如何安排时间吗？”
    黎白安却听出了这些话的弦外之音，她拨开人群走向阿布拉。
    “天启族不会善罢甘休，他让这个人带回来的话是威胁。”黎白安用蹩脚的当地话说道。
    阿布拉叹气：“是的，他们总是这样，但过段时间就会忘了这些事。毕竟那些人只会喝酒，对酿酒一窍不通。他们需要我们。”
    “阿布拉，你还不够了解他们，正是因为需要，他们才不会放任你们。他们之前也打过人吗？”黎白安严肃地说。
    阿布拉摇头：“这倒没有。”
    黎白安环视一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如果你们信奉预言，如果你们当我是真神，接下来就按照我说的做。”
    海源族们面面相觑，一起望向阿布拉和众长老。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队人从须弥山西面摸到了东面。
    这一行共有十几个人，腰间别着匕首，手中拎着棒球棍或高尔夫棍，有几个人背着自制的弓箭。
    他们四散开来，把海源族的营地围在中间。
    随着一声令下， 5只带火的弓箭划破天空，分别点燃了海源族5个方位的营帐。
    那几支箭上淋了油，火势很快在帐篷间蔓延起来。
    奇怪的是营地一片安静，不见一个人跑出来。
    天启族的众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们从特意留出的豁口处冲进去，发现整个营地已经人去楼空。
    食物和重要的物资都被带走了，留下的就是一个空壳。
    “找到他们，把他们抓回去，当我们的奴隶。”领头人大声叫嚣着，刚举起武器，还未来得及转身，便捂着脖子跪到了地上。
    他困惑地瞪着眼，血液从手指间喷涌而出。
    黎白安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握着海源族打磨出来的又尖又薄的石器，石器边缘染着红色的血迹。
    “你是谁？海源族的人呢？”其他人握紧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黎白安。
    海源族的人只是暂时去避难。
    昨晚黎白安劝他们立即收拾东西，转移营地。
    这对族里来讲是件大事，仅凭天启族的家伙说的几句话就要他们放弃家园，海源族一时不能接受。
    归根到底，还是黎白安这个真神没有完全得到大家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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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

    黎白安便劝他们暂时去避难，如果三天内平安无事，就再回来继续生活。
    众长老同意了。
    他们连夜收拾东西，想须弥山山顶行进。
    领头人莱特走在最前方，他的手中举着一根小蜡烛，光芒照出很远。
    黎白安和阿布拉走到一起，她问：“喝煮过的开水吃生肉，去山洞前点蜡烛，还有用山洞里面收集到的东西做香皂，这些都是谁教给你们的？”
    “有一些是预言留下来的，有一些是代代相传下来的。”阿布拉说。
    “那个蜡烛呢？这种蜡烛似乎比工业文明时代做的还要好。”
    阿布拉对她神秘一笑：“没错，这个蜡烛才是我们的秘密。那些所谓的天启族人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科技，但那些已经不再奏效，极乐岛有极乐岛的规律。我们也有我们的武器。”
    “你还有事瞒着我？”黎白安意识到她话中有话。
    阿布拉也不遮掩：“是的，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所有长老都同意，我才能告诉你。我想如果你准确预言了这次危机，大家就会真正的信任你。到时候，我就可以将所有秘密再无保留地告诉你。”
    如今海源族营地的这把火，证明黎白安的判断没有偏差。
    天启族的火虽然毁了营地的帐篷，但从长远来看或许帮了她和海原族的大忙。
    所以她即使有能力阻止这些人火烧营帐，也没有急于动手。
    现在面对这几个人的质问，黎白安没有回答。她从地上捡起已经死去的领头人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朝剩下的人冲过去。
    片刻间以尸横遍地，他们必须为火烧海源族营地付出代价。
    左上角的弹幕又出现了。
    “够狠的啊”
    “这也太残忍了吧，海源族又没有人员伤亡”
    “可是站在海人族的角度来想他们也很无辜啊这样也算公平”
    “这次我赞同她的做法，奖惩分明才是主神的作风”
    “你们看还有一个人活着呢”
    那是黎白安故意留下的活口。
    “活口”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她浑身发抖地趴在地上，根本不敢看黎白安的眼睛。
    黎白安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她每拍一下，对方就吓得矮一寸。
    “想要活命，就带我去极乐酒店。”
    第118章
    须弥山分为明显的东西两面。
    东面的山上满是植被，是海源族的聚居地，也是鸟兽的家园。
    西面为了修建极乐酒店，山上的树和草都被清除干净，与东面相比这一侧的山像是凹了进去，再加上修建酒店过程中对山体的改造，从高处俯瞰西面变成了一个月牙形状。
    山体两侧呈环抱型，中间是晨光下荡漾的海水，极乐酒店紧贴山体，大部分被海水淹没，海面上的10层雕饰精美，层层交叠着，如同修建在山中的石窟寺。
    仅存的入侵者带着黎白安绕过几条布满陷阱的小路，来到了极乐酒店入口附近。
    他们打碎了90层的一扇落地窗作为进出门，门口有人轮流守卫。
    能活下来的大多数是当时留在房间里的房客、在高层值班的安保人员，还有一些是躲过一劫的普通游客。
    起初他们内部对于分工也有争议，海啸前的富人在海啸中失去一切，他们的能力不足以捍卫自己的房间。原本无权无势的安保人员成为身体素质最好、最适合生存的那类人。
    后来拥有极乐酒店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他拥有极强的个人魅力，明明很年轻，明明看上去没有什么力量，但大家都愿意信服他。
    他将工作内容分类，分别分配给大家，也有人不满，有人意图不轨，他将那几个人“献祭”给了大海，这一年多大家基本上稳定了下来。
    “门口有守卫，族长对守卫的要求很严格，我没法带你进去。”
    “现在有一点小改变，不是你带我进去，而是你押我进去。”
    黎白安走到他前面，扔掉手里的石器，卸下对方腰间的绳子缠在自己手腕上，将长的一头扔给他，“喏。”
    对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把自己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形势瞬间逆转。
    这女人杀了这么多人，不如现在就把她杀了。
    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可当他对上黎白安的视线时忍不住瑟缩一下，他觉得这女人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也能把他撞死，因此连地上的石器也不敢去捡。
    他握住绳索，轻轻地拉着黎白安朝入口走去。
    “停下，约翰，和你在一起的是谁？”守卫端起枪，枪口对着他们，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野人全部撤离了营地，只有这个女人，她杀了其他所有人！”约翰大声喊道。
    “她用的什么武器？”
    “野人打磨的石头，已经丢了。”约翰回答道。
    守卫有些不可置信，“就凭她？”
    经过3年的相处，酒店里的人基本上都互相认识，不认识也都听说过，约翰旁边这个女人他们确实没见过。
    她看起来像个现代人，可没准就是野人，野人会打猎，有蛮力、会做陷阱，也很正常。
    “你抓住她了？”守卫问。
    约翰扬起手中的绳子，向前一拽。
    黎白安十分配合地踉跄一步。
    “过来吧。”守卫让开了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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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0章

    另一个守卫用枪指着黎白安，和约翰一起进入酒店。
    “先把她关到杂货间。”守卫说。
    他们把她推进狭小的单间，锁上门，不知去叫谁了。
    几天没见，钢筋混凝土令人觉得亲切，不过墙上的壁纸显得矫揉造作，她更喜欢海源族那种树枝木头搭成的帐篷，有一种粗糙原始的美。
    不多时，杂货间的门被猛的拉开。
    盘膝坐在地上的黎白安看到一对大鼻孔和高颧骨。
    这也是位老熟人了。
    廉恶，在黎白安被审判前因为不遵守天庭的纪律，屡次犯错误甚至偷东西，被罚来虚拟星球的。之前在“社畜一日”的副本中两人曾见过面，以黎白安用“灭世之息”爆了他的头告终。
    他们之间是相当不友好。
    “约翰带回来的就是她。”守卫说。
    廉恶歪着嘴角，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杂货间里瞬间就剩下他们两人。
    观众的关注度上升，左上角的弹幕窗口又出现了。
    “廉恶？他是高维的吧。”
    “我想起来了，对，他上过好几次通报，总犯事。”
    “他怎么也在副本里？”
    天庭号上议论纷纷，杂货间里却清净得很。
    半晌，廉恶冷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黎白安叹气：“我没想到你竟然能是族长。”
    廉恶面色有些难看，“这些和你无关。你自以为是的'人类繁星计划'害了多少人？虚拟世界里人类的生命就是命了？刚才又杀了多少人，只懂得杀人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做主神。我看这个虚拟星球就是用来满足你们扮演主宰者的私欲！”
    黎白安微微睁大眼睛，这可不像是廉恶说的话。
    按照廉恶的秉性，应该是死盯着她，阴嗖嗖地放狠话，现在这正大光明地字字诛心，显然是有人说给观众听的。
    这说明他知道直播审判的事情，他的目的是引导观众认为她是个“失格主神”。
    同样，按照黎白安的性格，根本不想同他废话，他爱质问什么是他的事，她没义务回答。可是旁观者看来，不及时回答就是一种无言以对。
    她必须直接反击。
    “你有没有算过我执掌水蓝星以来，包括副本考验在内，一共救了多少人？”黎白安反问道。
    廉恶一愣，说：“你是主神，救人是你的职责，杀人是你的罪过。”
    黎白安一副深以为然地说：“我听说你们天启族用几个人'祭祀'了大海？杀人就杀人嘛，粉饰得多么高尚似的。这么说来，你们族长不光犯了杀人这一条罪名，还有虚伪这一项。”
    “轮不到你说族长！”廉恶猛地一拍墙。
    “哦，你不是族长。能当你族长的是谁，长琴吗？”黎白安淡淡地说。
    廉恶眼中闪过惊慌，这是第二次了，黎白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总在不经意间堪破他们的秘密？
    他把手伸向腰间，紧紧握住身后的匕首。
    黎白安不能留。
    毫不掩饰的杀意充斥着杂货间，黎白安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廉恶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自己在上个副本怎么被爆头的么？但黎白安还不想这么早用技能，“灭世之息”有7天的冷却时间，稍微有点长啊。
    下一秒，敲门声忽然响起。
    “廉恶，族长说让你好好招待那个女人，呃，她叫李什么白？”
    廉恶拔匕首的动作停在中途，他瞪着双眼，恶狠狠地与黎白安对峙，脑中“现在就杀了她”和“族长说不行”两个念头天人交战。
    最后他暴怒转身，拉开门大吼：“谁告诉了族长！”
    外面一片安静，看热闹的天启族人蹭的一下从各个看热闹的角落收回脑袋。
    廉恶瞪着黎白安喘粗气，随便指了一个站在角落里的人，像愤怒的沙皮咬牙切齿地嘟囔道：“你，把她带走。”
    “带哪里去？”赶忙过来的约翰小声问。
    “猪圈、馬廄，随便！只要离开我眼前。”廉恶喷出一口恶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白安走出杂货间，环视一圈又冒出来看热闹的脑袋。
    约翰回过神来，带她走向楼梯，到了楼梯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谁也没说带这人去哪啊。
    难道按照廉恶的口吻，给她找个地方凑合住？
    “你们族长刚才怎么说来着？”黎白安看出了他的犹豫，慢悠悠地问。
    约翰回忆一下，族长说的是“好好招待那个女人”，哦！族长没有为难她的打算，族长的话当然比廉恶的好用！
    那就没问题了，他“押”回来的不是麻烦，而是族长的客人。
    于是约翰走路时后背都更加挺直了一些，到93楼大大方方地要求管家给黎白安安排房间。
    “安排一间视野好的，这位小姐是族长的客人。”约翰高声说。
    在极乐酒店没人敢拿族长开玩笑。
    管家照办，给了黎白安94楼一间面朝大海的房间钥匙。
    电力系统停止供应后，电子门禁都失效了，他们又恢复到钥匙开门。
    约翰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恭恭敬敬地与她告别，不忘嘱咐：“虽然我们都听从族长的吩咐，但很多人在个别事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劝您尽量不要离开房间。不然一旦发生了意外，即使族长再追究那些人的罪过，也无法真正挽回您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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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黎白安表示明白。
    她熟悉一下房间，在约翰离开不到5分钟后，打开房间门，在走廊上散步。
    不是她不听劝，是她迫切希望发生点什么，有事发生她才有线索。
    海啸前她从外墙爬到99层了，听到了一些感觉会涉及核心机密的对话，她还是得往上走。
    她所在的这一层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几乎每个人都会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视若无睹，推开通往楼梯的安全门，把探究的目光隔在门外。
    可安全门内的视线比门外更不友好。
    阴暗不见光的楼梯间注定是地下交易的栖身地，墙壁依靠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像侧身趴着的壁虎，既要被人看到，又不能被人看到。
    当外来者入侵时，他们所有人都警惕抬眼，在看到来人并不认识时，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黎白安顶着扎满全身的视线往上走，从人群之中挤过去。
    她没有直奔99楼，而是打算每层都去逛一圈。
    她没办法逛得太仔细，很多房间看起来挺神秘的，门口甚至还有守卫，周围来往的人又多，她没有机会全弄明白，不过也能感觉到每层的分工似有不同。
    94层都是房间，每一间都住着三四个人，很拥挤，但比较干净。这层的人经常提到“ 91的”“ 92的”之类的代称，她猜想90层到94层都是供人居住，楼层越低，在酒店里的地位就越低。
    95层有餐车来来回回，观景大厅用屏风挡住和走廊分隔开，里面应该是食堂和改造的厨房，除此之外也有房间。
    96层很凌乱，堆放着很多杂物，像是工坊一类的地方。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擅长木工或动手能力比较强的，她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水车模型，看来是要重新发展机械文明。
    不过应该不只有工具吧，她观察一下里面有没有武器，被两个强壮的守卫无情地挡住视线。
    97层，黎白安推开安全门，刚要向内张望，便看到一张惊慌的面孔，直奔她而来。
    “你疯了！原来大家议论的外来者真的是你！来这里做什么！”卫礼礼把她推回楼梯间，问清她的房间号后，拉着她急匆匆地回到94层。
    第119章
    “你疯了！”卫礼礼关上门后，转身向她愤怒道。
    黎白安好脾气地笑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卫礼礼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其实她也是因为担心黎白安而过度紧张。
    “是啊，”她的肩膀放松了一些，“你还活着。我差点以为……我害死了你。”
    “如果真有以为也是因为海啸，而不是你。”黎白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行啦，和我说说吧，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说到熟悉的事情，卫礼礼有了精神。
    “这3年里酒店的物资不断减少，大家都产生了很多想法。刚才听说外面来了新人，大多数人都不太高兴，认为多一个来吃饭的人。某些极端的人很可能先斩后奏，干掉你再说，如果那个人有不可替代的技能，族长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卫礼礼解释道。
    黎白安想了想说：“要是得罪了廉恶呢？”
    卫礼礼倒吸口凉气，脸色都白了几分：“你是认真的吗？”
    “没事，我是你们族长的客人。”黎白安反过来安慰她。
    卫礼礼惊疑不定，还是不能判断黎白安是不是在开玩笑。
    咚——咚——
    酒店里忽然响起了钟声。
    卫礼礼从床边站起身，“走，先去吃饭，就餐有时间限定。”
    她们来到95层，屏风之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有专人核验他们的钥匙，即使都是熟人，也严格登记。
    到他们这里时，黎白安被挡在外面。
    “外来者，这没有你的食物。”
    卫礼礼不平道：“她有房间！”
    “有房间怎么样，咱们这缺房间吗？海面下边一大堆。”守卫蛮横道。
    他这话引起了一片笑声。
    黎白安拦住卫礼礼，“没事，你去吃，我回房间等你。”
    卫礼礼别无它法，只能点点头，领完自己那一份，三口两口吃完了，还揣了一个舍不得吃的鸡蛋，直奔94层黎白安的房间。
    她敲敲门，里面传来咔哒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
    葱花混着油和肉的香气就这么不其然地飘了出来。
    极乐酒店的餐食都是为了填饱肚子，专业厨师早已死于海难，剩下的人即使会做法也很难应付这么多人，只能把要求降到最低，能填饱肚子，有菜和两片肉，能达到营养要求。
    卫礼礼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来自食物的香气了。
    她站在门口，沉浸在食物的香气中，一时挪不动脚步。
    黎白安赶紧把她拉进来，还不忘嘱咐道：“快来，关好门。”
    只见，黎白安房间的小桌子上，摆着一锅热腾腾的鸡蛋葱花面，一小碗红烧肉，一小碟炒青菜，一瓶快乐水，在这个匮乏的地方那叫一个丰富。
    自小环境优渥的卫礼礼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你哪来的啊？”
    “别问，给你留了筷子。”黎白安招呼她道。
    两人边吃边聊，难得找回一丝世界毁灭前的惬意。
    “你们族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族长吗？他是个很优雅的人，原本是这座酒店的继承人，海啸后就是实际拥有人，其实那个时候这些名头都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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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

    “但他还是取信了众人。”
    “是的，他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这项能力无可替代，让大家相信他才是被选中的那个。”卫礼礼说，她显然也这样相信着。
    这类似黎白安琢磨要施展的“神迹”了。
    “他能做到什么？”黎白安问。
    卫礼礼冲她一笑，“再有一会儿你就能知道了。今天走廊和电梯间里人这么多，而且我能碰上你，是因为不用工作。这样的日子每个月有3天。等到海面之上，族长就要出来了。”
    这时，有人敲响黎白安的房门。
    “女士，我是约翰。”
    “有什么事？”
    “族长让我告诉您，从房间里能平视太阳时，请到90层享受这个月的休息日。”
    “知道了。”
    这与卫礼礼说的一样。
    长琴既然知道她来了，却没立刻见她的原因就是这个？
    让她也看一下神迹，在她面前秀一下？
    没必要吧。
    黎白安暗自摇头。
    她和长琴这么有限的几次交集，先是害她被审判，来到虚拟世界，再是在虚拟世界的副本里三番五次想要杀他，进入直播审判后派高维人士来搞暗杀。
    如此直白地想让她玩完，现在本人亲自降临副本又来搞什么？
    她想利用下午的时间再去上面几个楼层探一探，卫礼礼死死拉住她，坚决不让她去，为此拼命地给她讲这3年里发生的事，具体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时间眨眼到了下午。
    火红的太阳越过须弥山来到了西面，海面从浅金色变成了橘色。
    酒店里的人陆续都到了90层，像是等待演出开始一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当太阳滚烫的边缘靠近海面，大家忽然停止了交谈，聚在海边，依次乘上小船，随着海面波动。
    只见海平面如退潮般猛然下降，连扑回来的浪头都没有，接连不断地下降，像是有人在海中放了一个抽水泵，似乎想把这片海抽空。
    海水降到了80层、70层、60层……还在向下降。
    这半边被海水掩盖成月牙形的须弥山渐渐露出本来面貌，同时下降的海水分出了层次，分水线与山的边缘齐平，山之外海水依旧高耸，像一座内部流动的蔚蓝色山脉。
    而分水线以内，海水一层层消退，酒店的阶梯状形成天然的瀑布，其他楼层依旧被封锁着。小船随着外沿的海水下降，直至露出了沙滩。
    分海，这就是长琴的能力。
    黎白安没有坐船，她站在90层的窗前，旁观者这一场奇景。
    彩虹连接起极乐酒店和沙滩，像一座超越空间的桥。
    到了沙滩的人们欢呼着，将世界末日的烦恼抛之脑后，还会有些停留在较高的水层上，穿过分水线去捕鱼，如同游弋在水族馆的玻璃内，既能看到外面的瀑布，又能捕鱼游泳，好不自在。
    使用又美观。
    黎白安忍不住夸赞道：“确实动人。”
    她不由得沉思起来，得搞个啥神迹才能超过长琴呢？
    卫礼礼陪她留在90层，身为天启族的她语气中含着淡淡的骄傲，“很漂亮吧。大家说族长早晚会让大陆重新出现。”
    此时黎白安的思绪已经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消失的水去了哪里？两边没消失的水位也没有增高。”
    “不知道，这是族长的能力吧。”卫礼礼倚着窗边，从高处欣赏脚底的瀑布。
    直至太阳完全浸入海面之下，天空只剩一点点余晖，极乐酒店的钟声再度敲响。
    沙滩和海中的人们陆续回到小船上，海水退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和鱼很多，每个人都满载而归。
    钟声停止，99层传来号角声。
    海水重新盈满沙滩。
    黎白安探头往上看，只见露台边缘站着一位身着月白色金边长袍、墨绿色单肩肩饰的男人，年轻、俊美，黑色微卷的头发披在身后，脸边亦有一缕下垂的发丝，让他整个人多了一层令人怜惜的忧郁感。
    啊，这个欺世盗名的家伙。
    黎白安看够了表演，不等水面涨到90层就先一步回房间了。
    弹幕小窗又出现了。
    不久前长琴施展神迹时，弹幕就活跃过一次，清一色地赞叹。
    天庭号上的天人们将真实表达自己想法视为一种美德，这种真实包括不被好胜心、自尊心等表象遮掩的意味在，因此他们毫不吝啬地夸赞天启族族长使用能力方式的优美，为虚拟人类获得短暂的幸福感而欣慰。
    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天人而目空一切，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和高人一等，而贬低虚拟星球的一切。
    要不是黎白安深知这一点，她简直以为这些人是长琴安排好的水军。
    与此同时，其中一条评论非常眨眼，上书：“是息壤。”
    大家都知道虚拟世界的一切皆可编辑，理所当然地知道长琴的能力不过是对海水进行了“编辑”，这个人没被炫美的景色吸引，也没有轻视长琴的能力。
    不仅点出了长琴能力的根源，还加了句号。
    这人八成是齐千里。
    息壤……她记得这是一件可以流通在各个虚拟世界的神级道具，它不是能控制水，而是能吸收水。
    也就是说，长琴先操纵息壤吸收水，再取回息壤，让水位恢复到原状。
    怪不得刚才两边的水位不受影响，原来消失的那些水进入息壤中，而不是排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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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章

    能一眼看出长琴的底细，齐千里似乎对神器很有研究啊。
    但他的这条评论没有引起注意，很快就从屏幕上消失了。
    整个神迹施展期间，弹幕都很活跃，这种活跃在黎白安转身离开时达到了顶峰。
    “别走啊我还想看水上来”
    “活动不还没结束吗这是去哪快回来呀”
    “看水下去不能看水上来难受”
    “做事善始善终好不好”
    “没事等她回到房间也能从窗户看到”
    黎白安脑子里盘算着自己还可以叫桃源乡的居民来帮忙，为了集中注意力思考，她索性盘膝冥想，面对白墙而坐。
    直播画面虽然不是黎白安的第一视角，但她作为被审判者、直播中的唯一主角，画面是要围绕在她周围的。
    她做到白墙面前之后，直播画面就看完看不到窗户了，更别说窗外的景色。
    弹幕又不敢置信地片刻沉寂，而后又热闹起来：
    “不是啊姐姐你回个头”
    “冥想也不用面壁吧像被罚似的不吉利啊”
    “我还想着窗户呢窗户啥啊窗户你们能把直播改成全景的吗自己选择观看角度不行吗”
    连之前帮黎白安说话的观众也着急了。
    但这位的提议肯定不行，偏离了审判黎白安的主题。
    后来黎白安得知，技术组承诺专门制作一个分海神迹的沉浸式映像。
    太阳落山后，视线很快暗了下来。极乐酒店缺少电力和灯光，除了100层和99层的个别房间，大部分人会在入夜之后早早休息，过上了日落而息的健康生活。
    黎白安也不例外，她躺在床上还在琢磨桃源乡的居民人选，还有复盘这几天发生的事。
    一片黑暗中，弹幕弹窗忽然亮了起来：
    “我想我知道蓝珀是谁了”
    后面很多人都在催促她快说。
    黎白安看到这条信息后，也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
    这个节点和天庭号里观众惊讶得太同步了，于是她走到窗边，假装观看夜幕下的大海。
    当然，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这位姐姐可真是隐藏彩蛋”
    “这一联想我也想起天启族的族长是谁了”
    “这次审判很复杂啊”
    大家等了半天，全是吊胃口的话，忍不住催促起来：
    “兄弟你倒是说啊”
    “名字给个名字就行代称缩写什么的也成”
    “在吗在吗”
    “别找了这家伙被封号了”
    黎白安等了一会儿，回到床上接着睡觉。
    第120章
    黎白安在极乐酒店的第二天一早，不等她从桃源乡里把早餐搬出来，约翰就来敲门了。
    “族长想见您，他在100层等您。”约翰说。
    长琴够沉得住气的。
    黎白安独自前往顶楼。
    这一层没有守卫，但是门禁非常多，竟然还都通着电，看来太阳能发的那一点电大部分供给这一层了。
    她每到一扇门前，门会打开，应该是有人透过监控在观察她，确定她是自己来的，再给她开门。
    这一层只有三四个房间门，说明每一间都很大，和楼下那种酒店房间不一样。
    唯一开着门的那一间位于走廊尽头，靠近几步便能感受到丝丝冷气。
    真奢侈啊，还开着空调。
    黎白安走进房间，细心地转身关上门。
    再回头，长琴留给她一个站在窗边、俯瞰大海的背影。
    自她走上100层，弹幕小窗就十分活跃，大家都很期待一睹族长真面目。昨天虽然看到了，但不过是个侧颜。
    弹幕刷屏刷得飞快，好几条重叠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每条文字的内容。
    但当长琴自窗边转过头来时，弹幕小窗忽然消失了。
    这稍微分了一下黎白安的神，她就对长琴那个绝美的转身失去了关注。
    长琴一步步向她走来，优雅的身姿和清丽的美貌下一点点释放出压迫感。
    他的身手虽不及黎白安万一，但那种气势上的压迫感同样让人不敢小觑。
    “我们终于见面了。”长琴的声音像清泉边响起的古琴音，清晰温和之下混杂着破碎与喑哑。
    “久闻大名。”黎白安笑道。
    “彼此彼此。”长琴也弯了嘴角。
    两人的笑容里都藏着刀。
    黎白安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为了长琴的眼中钉，但她很明确长琴对她是除之后快。
    “这个机会很难得，我想和你谈一谈。”长琴说。
    长琴为什么和她在副本碰面？
    “我不是难请的人物，你早不想着谈一谈，让人几次三番来捣乱，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黎白安问。
    “想像这样不被打扰的谈话很难。”长琴说。
    黎白安在副本中是处于被监控的状态，想说点什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可她现在不还是在副本中么？哦，怪不得弹幕小窗消失了，长琴肯定想办法屏蔽了直播。
    可以啊，在张友仁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但是不对啊，在进入副本以前黎白安是比较自由的，长琴非但没有找她，反而直接搞黄了她的“人类繁星”计划，制造出了异种。
    事情发展到如今，分明是长琴先动的手。
    哦，她忽然明白了，她被流放之前，是长琴不方便找她。如果在天庭号上长琴处于被监控状态，那他大概率已经做了一些什么才失去了一些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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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

    这么说来，长琴虽然针对她，但又不仅仅针对她？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某种东西，也不希望看到你被惩罚。”长琴说，“我想要的只是和平。”
    黎白安无语：“这些事端不都是你挑起的吗？”
    “那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不可避免的过程。”长琴自嘲一笑，“很残酷，因此我一直希望只牺牲你一人，就可以结束。”
    黎白安忍不住笑了，“对我而言，好像也是'只牺牲你一人，就可以结束'，那看咱俩谁手快吧。”
    长琴陪着她一起笑，然后说：“我认识到我的错误了，我太小看你和你的朋友们了。副本里生死难测、人心诡谲，但你好像如履平地，还获得了很多支持者。”他眯了一下眼睛，非常不满。
    “我向你道歉。”长琴后退一步，深深地给她鞠了一躬。
    黎白安无动于衷地看他表演。
    “异种的事到了这个地步，还请你继续背锅。但我保证，这次的直播审核结束后，你能重回天庭号恢复原本的职务，过原本的生活。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能提拔我的一位朋友，进入你们的研究中心，最好能给他一个体面的岗位。”长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哪位朋友？廉恶，邢添，还是你自己？”
    长琴一笑，一点情报不想透露，“你有3天考虑时间，在此期间你和天启族人享受同等待遇，你可以好好考虑，副本结束之后我会想办法和你联系。”
    “等等，你是要打开直播吗？”黎白安问。
    长琴瞳孔微微放大，面上却神情不变，“你知道的真不少，看来杨戬给了你不少帮助。你走出房间后，直播会再次开始。”
    “用不着等3天，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锅我是一口都不背，不把这件事说清楚，讲其他的都没用。我回去能不能担任原来职务不用你操心，你的人要想进研究中心可以通过公开的招募或考试。我从不和想杀我的人合作，听明白了吗。”
    黎白安走到门口，回过头，嘴角一扬，“还有，我知道你用了息壤。”
    在长琴面色大变、张口欲叫住她时，她迈出了房间。
    弹幕小窗再次出现，大家都在问刚才好像黑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虚拟世界的时间对天庭号来说不是线性的，因此直播中被屏蔽的这一段在观众看来只是黑屏一闪。
    随之而来的疑问是：
    “她怎么出来了”
    “她根本没进去吧”
    “怕什么族长是谁啊”
    黎白安在这一条条猜测中信步向下走。
    她回到94层，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守卫。
    “族长说你不再是天启族的客人了，极乐岛上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守卫说。
    “你们又要把我送进杂货间吗？”黎白安叹气。
    “正是如此。”
    “那我可不太想去了。”
    话音刚落，黎白安便踢向守卫的小腿骨，转身跑向楼梯间。
    刚拉开安全门，发现另一队人早在那里等着她。
    黎白安啧一声，脚踩墙壁，从身后追来的守卫头顶翻过，重新跑回94层。
    她直奔观景厅，拎起窗前的椅子，猛地砸向观景玻璃，两下之后随着哗啦一声响，玻璃裂出手掌大小的窟窿，她一脚踹上去，裂缝更大一些，其他人眼看要追上来。
    她后退两步，纵身飞跃，撞开玻璃横飞出去，掉入海中。
    天启族的船队早已就位封锁出口，但他们没想到黎白安这么猛直接跳海。
    船员们愣了一下，才急忙脱掉救生衣，跳海去追她。
    黎白安没有立刻上岸，那样目标太明显。
    她入水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钻入海中的极乐酒店。
    那些观景玻璃虽然很结实，但卫生间里有换气窗，她之前从那里爬出来过，很容易就找到了换气窗的位置。
    看着追她的天启族在外面游来游去，就是找不到她。
    90层以下的极乐酒店完全沉浸在海中，水替代空气成为填充每一个角落的新形式。
    海水浸泡之下，考究的木制家具、舒适的厚床垫、镶嵌可触摸显示屏的墙壁，都变成了一碰就成酥的泡沫模型。
    黎白安一边躲避搜索，一边寻找气孔。其实她现在找机会回到岸边也可以，不过她想更稳妥一点，看看怎么能在水里待得时间更长一点。
    穿梭在海底建筑里的走廊间，一种莫名的呼吸感涌上心头，却想不起何时有过类似的经历。
    她小幅度甩了一下头，好让自己集中精力。
    大约过了5分钟，耳边已经没有海水搅动的声音，她悄悄上浮，贴着原本的山体，无声翻出了水面。
    刚到陆地，她就看到前方有极乐酒店的人在四处张望。
    浑身是水的她像豹子一样放低身形，踩稳每一步，靠近对方，用脚尖踢飞对方握在手里的闭手，再补一脚踢在对方的膝盖后面，伸手接住被抛到空中的匕首，顺势架在对方脖子上。
    “别动手！是我。”约翰举起手，立刻求饶。
    “你不是极乐酒店的人？”黎白安不为所动，冰凉的刀刃贴在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脖颈上。
    约翰立刻说：“其实也可以不是。”
    黎白安的动作停了停。
    约翰补充道：“我一直对海源人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希望能与他们友好相处，上次那些人说给他们个'教训'时，其实我完全不赞同，可是没办法，我的力量太弱小了，只能和他们一起去。您还记得吗？我当时是站在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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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

    黎白安当然记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站得远，看起来唯唯诺诺，对烧杀抢掠的事情不感兴趣，最后活下来的也不会是他。
    “好啊，那你从今天起就跟我去海源族。如果其他族人接纳你，你就可以活下去。”黎白安说。
    如来时一样，黎白安走在约翰身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左转。”
    不过这次控制前进方向的是黎白安。
    约翰遵照她的指令执行，几次之后，诧异地问：“海源族不是在山的另一面吗？我们现在好像是在原地打转？”
    “我还要找一个人。”
    黎白安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约翰如临大敌，立刻匍匐在山地的高坡之后。
    黎白安却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
    “喂！你忘了他是谁了吗？”约翰压低声音，在她背后焦急说道。
    黎白安一笑，“我找的就是他。”转头大声道，“找我呢？廉恶，我在这啦。”
    廉恶听到身影，没有回头确认，而是握紧手中长刀，转身就朝她冲了过来。
    此时黎白安手中的匕首便有些多余，她将匕首收到腰后，从空间里召唤出透明伞，像用剑一样甩出去挡住长刀。
    这把透明伞是她的第二个奖励道具，跟随她很久了，如今也伤痕累累，电磁炮、火焰枪这些功能都不能用了，不过单纯的防御和作为冷兵器还是没问题的。
    廉恶看过上一个副本的直播，知道黎白安有空间，见她掏出武器毫不惊讶，反倒是自己被她轻易挡住让他有些发愣。
    他原以为自己干掉黎白安的阻力在于长琴，多么难得现在长琴同意他们把黎白安抓回去了——疏于嘱咐他们要活的，他干掉这女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结果几招下来，他越来越惊讶，连自己的动作都变得迟钝了。
    不，这源于黎白安的敏捷和力量都胜于他，他的眼睛跟上了，动作却反应不过来。
    不多时，廉恶看到黎白安身后不远处的山坡后，有一个极乐酒店的人和他一样微张着嘴，看着他的长刀打着旋儿飞到半空中。
    现在他明白长琴为什么不要求他们捉活的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捉不住了，就连他这个高纬神明在她面前也有差距。
    这家伙根本不像人，甚至也不像神。
    她到底什么来头？
    第121章
    黎白安和廉恶大战之际，约翰就在黎白安背后。
    在他身侧，还有一枚尖利的石头。
    那两人似乎打得不分上下，他虽然伸手一般，但如果这时去偷袭，他觉得自己能得手的概率相当大。
    帮谁呢？相比那些野人，当然还是极乐酒店更适合他。
    而且黎白安的位置更靠近他，方便下手。
    这是天赐的机会。
    这一切机会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中，可他紧紧握着那枚石头，许久没有动作。
    刚才他说要加入海源族的那番话，确实有夸张的成分，却完全是欺骗黎白安，在那一刻他真的做好了从此以后过野人生活的准备。
    机会突然降临，他全然没有准备，呆愣愣地看着他们厮杀。
    直到廉恶的刀飞到半空中，他才惊觉自己亏了没冲上去，不然比他们中的哪一个死的都快。
    真没想到黎白安那个女人有两下子，廉恶算是极乐酒店最强了，竟然也败给了她。
    自己没动手反而赌对了？
    行吧，听天由命。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黎白安朝他走来，让他跟上时，他都还没缓过神来，走出足有一公里多，才问：“就这么放过廉恶了？”
    黎白安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杀他没有意义，我要他像你一样。”
    约翰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黎白安是说希望廉恶也能加入海源族。
    他大张着嘴愣在原地，这怎么可能！
    黎白安没再解释。
    他们闷头朝前走，大约走了1个多小时，头顶有了树荫，终于来到了树林中。
    这里是海源族的领地。
    原先的营地还空着，那把火烧得周围只剩焦黑的木架子。
    黎白安看了一眼，好不惋惜地继续向前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又走了1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靠近山顶的一处山洞。
    海源族人翘首以待，看到黎白安带着一个天启族人朝这边走来，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营地被他们烧了。”莱特痛苦地说，“你说对了。”
    “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营地。安排一下这个人，他是来投靠海源族的，希望你们以后像对待族人、对待朋友、对待兄弟一样与他相处。”黎白安说。
    海源族人一片寂静。
    这是自他们祖先来到极乐岛后的头一个加入者。
    约翰被一群孔武有力、腰背挺得笔直的野人围观，腼腆地送上谦卑的笑脸。
    “如果您这样说。”莱特见阿布拉首肯，低声道。
    阿布拉觉得这是历史性的一刻，与众长老商议，要为约翰举行一场仪式。
    黎白安当然乐见其成。
    当晚，篝火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族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火焰跳简单的舞蹈，口中唱着节奏鲜明的陌生歌曲。
    这一刻仿佛海啸不曾发生，仿佛他们的家园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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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

    “真是不可思议，他们怎么能这么快恢复精神。你看他们多开心。极乐酒店的居住环境比野人，不，族人的帐篷好上一百倍，但你知道，天启人都是一副动不动就炸毛的德行。”约翰喝着海源族人酿的酒，感叹道。
    篝火的影子在黎白安眼睛中跳动，她意味不明地说：“少即是多。”然后一拍约翰，“放松一晚，明天就要开始干活了。”
    黎白安口中的干活，不是打猎采集那种简单的事情，而是要从零到一发展海源族自己的文明。
    这大概
    她确实知道很多先进的技术，但是这些技术的应用是以生产力为前提的，就现在海源族这点人，搞不出什么大动作。
    要是改善环境，鼓励生育，等人口起来还要十几年，她估计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停留在这里。而且人口太多会超过极乐岛的承载能力，过于短暂的和平时期之后，容易与极乐酒店争抢资源而发生冲突，一旦开启战争模式，那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人口又没了。
    得不偿失。
    还是得悠着劲，根据海源族的现状来发展。
    她让阿布拉召集族里的能工巧匠，大概有10多位。她让这30多人自行按照手艺的水平，选出最优秀的两个人作为正副队长。
    海源族除了长老有特殊职位，其他人没有等级观念，因此黎白安也不强调队长的职权，只说这两个人要负责工作的安排和进展，遇到技术问题其他人要听从他们的，他们也要告诉黎白安工作的进展。
    大家都表示没问题后，黎白安单独留下两位队长。
    队长是一个叫黄兴的干瘦男人，他总是偷偷打量黎白安，在黎白安的视线看过去时又慌忙错开眼神。
    黄兴与人交流也磕磕绊绊，好在副队长梅丽是个热情的人，她充当了三人中的沟通枢纽。
    黎白安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做水车。
    极乐岛周围水资源极其丰富，虽然不是高山流水，但他们还可以利用潮汐。
    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水车的构造和原理，还提出了用水车牵引麻绳，将动能储存在逆势缠绕的麻绳上，等需要用能量时在酌情释放麻绳的设想。
    黄兴眼睛放光，说到技术问题，他立刻来了精神，蹲在泥地边一次次改进方案。
    黄兴和梅丽这边忙着，黎白安又让阿布拉找一找熟悉植物的人。
    这次阿布拉叫来了两个女人。
    与传统农耕文明以男人为主不同，海源族的女性多负责采集工作，与植物打交道的机会更多。
    “她们能判断出哪棵树的长势最好，哪棵树结出的果实最大最甜。”阿布拉说。
    “你们判断的依据是什么？”这段时间以来，黎白安基本已经能听懂海源族的语言，也能说一些简单的。
    两个女人并不怯生，她们很喜欢这位真神，一个说着，另一个在旁边补充。黎白安有时要打断她们，让她们重新复述一下。
    大概就是她们根据植物周围的土壤情况、空气湿度、树皮情况，还要考虑周围的树木情况、鸟在树上筑巢的情况等等。
    黎白安认真听完，摸着下巴问：“你们的经验很丰富，如果给你们一枚种子，你们觉得能把它养起来吗？”
    她说得很委婉，但两人还是一下子听出了她打算要她们耕种的意思。
    两个女人健康的棕色面庞一下子失去了血色，慌张地望向阿布拉。
    阿布拉忙拉住黎白安，用通用语向她解释道：“族人不允许驯化植物，这是从神女开始就提出的族训。”
    “如果族训和预言矛盾了呢？”
    阿布拉一愣，“这从没有过。”
    黎白安摇头：“现在就是，预言要求你们听从我的指令，但我的指令如果与族训不同呢？”
    阿布拉半张着嘴，最后下了决心：“我们听从您的指令，预言已经穷尽，无法再指引我们。但请您……请您……”
    “我明白，不会立刻带给你们过于冲击的变化，不然改变得太多，海源族和天启族或者其他什么族没什么区别了。”
    她转头对两个女人说：“不是让你们真的驯化植物，大面积种植，但是我们需要一些稳定的食物来源供奉山神。你们需要研究把植物变为作物，简单理解为适合作为食物的植物，让果实的个头和滋味越来越好。我会教给你们技术，你们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只在山上的一小片地方研究。”
    两个女人再次望向阿布拉，阿布拉缓缓点头。
    女人们便单膝跪下受命。
    黎白安的这一道指令在族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但听闻是用来供奉山神的，反对的声音便少了不少。
    黎白安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也不在乎种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浪费。
    她要把技术留下来，把种子种出来，一旦海水褪去，海源族人或者说那时还剩下的人类，还有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可能性。
    她又让阿布拉叫来一组会搭建房屋的人。
    极乐岛海水之上的大部分为山地，也有开阔的小平台，而且不都是石头山，山上一些地方有土层，而且还挺厚。
    她让约翰测量过，足有四五米。
    虽然她掌握水泥的制造技术，但是水泥房子并不适合建在极乐岛上。
    她把这些旧时代的“建筑师”召集到一起，先一通画饼：“大家都知道，极乐岛上的山叫须弥山，这座山为我们提供了最后的避难所。山神不仅赋予我们躲避海水的地方，还给了我们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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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

    极乐山原本叫须弥山，极乐酒店建在这里后强势改名的行为很令海源族不满，因此黎白安决定把山叫回原来的名字。
    大家频频点头。
    “可家园不仅是生存的地方，也是我们感受这个世界的基石。山神给予了我们更好的居住环境，这附近有一块宝地，与其他地方裸露的石头完全不同。那里离我们栖息的山洞这么近，绝对不是巧合，这是山神给我们的恩赐！”黎白安说。
    还不知道她真正想说什么的大家沸腾了起来。
    黎白安示意他们凑过来，找了一块平整的地面，在上面画图，告诉他们要盖这种半截在地下，半截在地上的屋子。
    她通过观察和询问阿布拉，发现岛上并非一年四季都处于夏天，虽然冬天不会下雪，但海风很大，异常寒冷。这种半地穴式房屋冬暖夏凉，还不怕野兽突袭，建造起来也比较简单。
    他们需要在地下打一个40厘米左右深的圆形或方形地基，在空间立6根支撑柱，柱础就用卵石、陶片和细粘土，这些都有。再在地基外边，围着地基立一排木板，上面铺盖长树干，好似伞的伞骨，在“伞骨”外还要铺一层草拌泥当作“伞面”。如果地基是圆形，屋子搭好后的形状，也会像伞。
    之后就是用细泥涂抹室内再烘烤，让地面墙面更坚固，还能防潮。
    灶坑也可以放在室内，冬天会比较暖和。
    不过主意再好，也得族人赞同才能完成这项大工程。
    黎白安之所以绕了一下圈子，因为她担心要在须弥山上挖土，会让族人心生畏惧。
    果然，她画完图之后，大家的脸色就严肃起来。
    于是她补充介绍：“其他地方要么没有足够厚的土层，要么林木植被过多，要么土质松软，要么位于落石处，只有这里，离我们又近，地方又合适。不愧是山神为我们特意留下的地方。感谢山神！”
    大家迟疑地应和道：“感谢山神。”
    黎白安继续介绍半地穴式房屋的构造和优点，这个顾虑就这么度过了。
    她巴拉巴拉一下午，还有一些工作没安排完，天就黑了。
    “现在是夏末吗？冬季还要多久来？”黎白安随口问道。
    阿布拉解释道：“冬季刚过去不久，现在是春天。不过这里除非刮起大风，预示着冬天来了，其他时候样子都差不多。”
    黎白安这倒是奇怪了，“不对啊，天可是黑得越来越早了。”
    第122章
    天确实黑得越来越早了。
    海源族没有精确的计时器，不过黎白安可以让桃源乡的朋友们帮助看一下。
    居民-王陵：日落时间比昨天早了3秒
    居民-鬼威：哈哈哈哈这里是不是要变成第二个新安城里世界
    黎白安关掉显示屏。
    “现在只记录了两天，但如果日落提前已经成为规律，那永夜早晚会来临。”黎白安喃喃道。
    “距今约4年。”艾普西龙说。
    黎白安已经选好了这个副本中来帮她的伙伴，这次体力活多、需要计算多、对知识量要求高，艾普西龙成为不二人选。
    “那估计等不到培育适合的种子出来就……不对，如果4年后真是永夜，就现在人类的生存能力，只能凑合活着了，也别搞什么文明了。哪怕是极寒降临的那个副本，也不是完全没有光照。没有太阳，人类离灭绝不远了。”黎白安叹息道。
    现在似乎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黎白安摇摇头，不能这么想，永夜会不会降临她说了不算，她只能长线短线都做准备。
    于是转天，她让阿布拉召集会制陶的族人。
    这批人和工匠高度重合，她只留下两个之前没被分配任务的，其他人都回去继续做水车，水车能带来的能源也很关键。
    她教给这两人高温烧陶的技术，让泥土从陶到瓷，更重要的是让他们熟悉高温设备。这一组的最终目标是制铁。
    制铁这件事对技术要求比较高，在她和艾普西龙的知识储备帮助下，海源族人倒是可以跳过块炼铁阶段直接来到生铁阶段，同时也能跳过百炼钢，直接到炒钢阶段。
    可即使有技术支持，这两人又要多久才能实践出来呢？
    算了，先干着看吧。
    纺织这一块她暂时先放下了，其他轻工业只要不是提高生产力的，她也都先放下了。
    一样一样来吧。
    归根结底还是人太少了。
    嗨呀，现生也来不及。
    艾普西龙不止一次提醒她要关注人口问题。
    这就很烦，因为这不是她关注就能解决的啊。
    傍晚时，约翰赤着一双泥脚来山崖边，找到看日落的黎白安和艾普西龙。约翰被安排在木工组，这几天一直在忙乎水车。
    “那个黄兴挺厉害，他沿用了你的思路，利用潮汐把石头举到高处，需要用能量时让石头下落撞击木板，木板连着木桶，木桶里面装满了水，撞击的力量会增加水压。”约翰说，“明天你就可以去看看了。”
    黎白安也觉得有意思：“黄兴还懂水压了？”
    “我给他讲过蒸汽机的原理，这里没有那么多燃料，但水很多，他用水替代了吧。我是不是应该多给他们讲一些科学知识？”艾普西龙问。
    黎白安没有回答，她盯着约翰，眼中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我们把路想窄了，海源族的人是有限，但这座岛上又不是只有咱们。”黎白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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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8章

    “你是说？”艾普西龙疑惑地看向她。
    黎白安起身拍拍身上沾的碎石子，“走了，明天再去策反几个。”
    艾普西龙紧随其后，路过黄兴时不忘祝贺道：“你很快要有更多的伙伴了。”
    晚上，黎白安和阿布拉沟通了一下这个问题。
    长老们比较保守，他们对于天启人一向很警惕，不大赞同黎白安带很多人回来，天启人有着与他们不同的外表、语言、信仰，这会让海源族产生分裂。
    但黄兴在黎白安指导下搞出的那些东西挺不寻常的，他们现在越来越相信黎白安的判断。
    阿布拉率先作出了选择，她是传承语言的长老，因此是众多长老中更有威望的一位，她的选择会影响其他人，
    阿布拉选择支持黎白安。
    这件事情就在族内顺利通过了。
    黎白安等待其他长老离开，她想和阿布拉单独说一下永夜的事，恰巧阿布拉也叫住了她，请到自己的帐篷中说几句话。
    这顶帐篷不比之前营地的那些又大又厚实，都是临时搭建的。
    有五六个，给老人和小孩用，里面挤一挤能睡五六个人，其他人都是在山洞里铺草席，年轻的长老也不例外。
    但阿布拉自己有单独的一顶帐篷。
    阿布拉虽然年迈，但不是独享特权的人，而且希里也和她一起住，某种意义上有点违背族里的常规，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她们来到帐篷时，希里就在其中，她在缝补破损的兽皮，无论打猎组还是采集组，晚上都要做这些。
    “希里，守在帐篷外。”阿布拉说。
    阿奶严肃的语气让希里一凌，她看了一眼黎白安，垂下视线，她知道她们要说什么，把手中的兽皮放到一边，为她们腾出空间，然后做到帐篷外。
    “希里是我的护法，”阿布拉颤巍巍地坐在草席上，“我们这一支在族里比较特殊，我除了是长老，是预言的传承人，还是族里的巫。”
    “巫？”
    “是的，神女当年带着金童救了很多人，那些人的后代组成了海源族，但我和希里是神女的后人，那位金童也是我们的祖先。”阿布拉说。
    “金童是神女的儿子？”黎白安问。
    “是的，所以神女教给我们的东西最多，我们这一支始终在族中备受尊重。除此之外，神女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件法宝。但一千年来，我们都没能发挥它的真正力量，我想现在把它交给您。”阿布拉说着从旁边的矮柜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阿布拉一层层解开，看形状像是个竖立的哑铃。
    最后一层布被解开，黎白安还没意识到这是个什么。
    直到露出那朵暗绿色的玉石莲花和灯柄，黎白安倏然睁大双眼，伸手把布用盖了回去，死死按着阿布拉的手。
    “我知道它。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必拿出来。”黎白安极其认真地说。
    阿布拉见她变了脸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频频点头，重新收好了法宝，“您知道就好。莱特之前给过您可以亮很久的蜡烛吧，那个也是通过这件法宝制作的，但很遗憾，我们没找到更多的用途。”
    黎白安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现在是在直播，虽然右边上的弹幕小窗没有弹出来，但说不好有多少人认出了那件法器。
    那可是宝莲灯。
    当年杨婵带走的宝莲灯！
    天啊，阿布拉和希里竟然是杨婵的后人。
    她们都是普通人类，会经历生老病死，但杨婵和他的儿子是半神和半神之子应该还活着，他们又去了哪里？
    这个副本是怎么被挑中的？竟然有杨婵的踪迹，未免太巧了……
    不，这肯定不是巧合。
    长琴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把场景安排在这里，他想同时击败她和杨戬，然后让她彻底孤立无援。
    这说明杨戬在天庭号上很难再为她大开金手指，包括这次副本结束后应该也拿不到什么特别有用的奖励了。
    就好比这个弹幕小窗，太鸡肋了。
    然而当晚，她在一片黑暗中，忽然被眼前的光亮惊醒。
    “！！！！！”
    “有人看见么”
    “杨戬吗”
    “第一次见他在直播期间离开还慌慌张张的”
    “怎么了怎么了我来晚了吗”
    “张主任也出去了”
    “黎白安这怎么一片黑啊我去看天启族那边了”
    “刚才那果然是%￥@#%”
    “乱码了”
    “那位说中问题核心了吧”
    “是直播里的事还是天庭号上的事啊”
    黎白安睁着眼睛躺在黑暗中，默默看着那些弹幕。
    杨戬出事了。
    她或许糊弄过去了别人，但杨戬一定认出来了，海源族拥有宝莲灯。
    他肯定去找他妹妹和那个便宜外甥去了。
    他这倒没事，杨戬给她铺的路已经够平坦了。
    她就是有点担心杨婵。
    杨戬很气这个妹妹重蹈母亲的覆辙，他不明白他们两人从小过得真艰苦，好不容易离开了虚拟世界，成为高维的半神，为什么妹妹要走回头路，喜欢上一个人类？
    以她对杨戬的了解，这次恐怕不会放过杨婵。
    可她现在无能为力。
    黎白安翻个身，叹口气。
    她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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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

    好在黄兴和梅丽的水车进展顺利，铁匠组的烧炉也垒起来了，这两组最先合作。
    梅丽在黄兴石块撞击的基础上改动了一下，让落下的石块由一块大的变为一个个小石块，可以不断撞击木板，改变水压。与木板相连的是鼓风机，用来提高烧炉的温度。
    经过许多次调试，铁匠组终于练出了铁水，在石头模子里浇灌出梯形刀片，组装出了海源族的第一柄铁斧头。
    莱特在众族人的簇拥下，走到山洞口，扬手砍下附近的铁皮树，树干应声而倒，断口整齐平滑。
    大家一片叫好声中，只有长老们微微有些不安，好像海源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之后一段时间，铁匠们根据黎白安提供的图形，打造出了剑、矛尖、箭簇等构件。
    一批武器和工具就这样入库了。
    最直观的影响是打猎组的效率飞速提升，如今族人每天都能吃上肉。
    但海源族不畜牧，一味猎杀太影响猎物繁殖了。于是黎白安与族人们约法三章，不杀孕期的动物、不杀动物幼崽、不狩猎需要以外的动物。
    长老们对此很满意，聚在一起认真商量第三条约定的具体条件，缩小弹性空间。
    工具改良的效果也体现在修建房屋上，第一套半地穴式房屋基本已经建成，烤火之后，草拌泥和细泥都变得坚实平滑。
    收房当日，每个族人都进来感受了一番，脸上和眼睛中充满了好奇。
    “极乐酒店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有个小男孩小声地问黎白安。
    黎白安如实回答：“极乐酒店比这里好的多，但也不过是一栋房子。”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们正要修建第二套房屋时，雨季来了，连绵的大雨一下就是四五十个小时，是前几年雨季降雨量的三四倍。
    海源族靠天生活，早有准备。
    可此时的极乐酒店，真真切切成了一座水中孤岛。
    第123章
    为了应对连绵暴雨，长琴再次拿出息壤。
    息壤施展神迹，退海为地，但阻止不了破天的大雨。
    他们的渔获还算稳定，但阴暗潮湿的天气、单调的食物和无法离开的空间都让天启族人感到厌烦，极乐酒店里的冲突越来越多。
    长琴并不关心。
    他不是来当神明的，他只是为了毁掉黎白安。
    一想到海源族面对这样的困境更加束手无策，还有他们早晚会暴露出宝莲灯的秘密，长琴便觉得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他坐在落地窗的躺椅前，喝着红酒，看窗外翻滚着的黑色海浪和瓢泼暴雨。
    敲门声响起，不等长琴开口，蓝珀已经走了进来。
    “你真的不打算做些什么吗？”蓝珀问，“暴雨以来，天启族死了不少人。”
    “你又不是天启族人，担心什么？”长琴事不关己地说。
    “但我每天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有些人给我食物和衣物，有些人关心我的处境，有些人向我寻求帮助。”蓝珀说。
    “人类侍奉神明，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长琴说。
    蓝珀叹息：“你和黎白安真的很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和她一样？我的目的从来不是当什么主神，我只需要毁掉她就够了，”长琴轻轻摇晃着红酒杯，“她强大，但也脆弱。”
    蓝珀沉默。
    “不要忘记我们的过去。”长琴提醒道。
    蓝珀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海浪滔天的大雨，再看向与世隔绝的走廊，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
    这场暴雨持续了整整7天。
    到了第8天，天空放晴，耀眼的阳光像是把他们带到了新纪元。
    海源族的半地穴式房屋经受住了考验，没被大雨冲垮。期间也有雨水倒灌的现象，族人们紧急召集人手，在屋子前挖排水沟。
    雨水不灌之后，把房子里的水舀出去，再点上灶，把屋里的水烤干，比住在山洞里舒服多了。
    之前工具武器制作得比较及时，他们在雨季到来之前存下了不少肉和果子，这几天虽然也感叹今年的雨未免太大，也担心雨要是不停怎么办，但海源族心思单纯，相信山神和真神会像3年前一样救他们脱离苦海，倒也不如何焦虑。
    这回雨季是极乐岛上的一次重大事件。
    海源族和天启族都勉强算度过了暴雨期，但暴雨之后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海源族对半地穴式房屋太爱了，他们立刻投入到第二套房屋的建造中，而且信心满满，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们对黎白安的话更加信奉，无论是木匠组、铁匠组，还是建工组、种植者，还有打猎组和采摘组，都对工作热情满满。
    他们亲眼看到了通过自己的双手如何改变生活。
    黎白安最近在培训打猎组，这次雨季对于动物们也是个考验，打猎要再缓一缓，不如改去捕鱼。
    极乐岛的海水资源和渔获可以说是取之不竭。
    她让铁匠组打造出了鱼竿和鱼钩，改良了之前的鱼线，打算近期着重发展渔业。
    打猎组的族人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自己肯定好好学。
    海源族这片新营地热火朝天的，而且一到晚上，空气中就飘着烤肉或烤鱼，还有新鲜蔬菜煮熟后的清香。
    顺着风至飘到极乐酒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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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0章

    反观极乐酒店，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连日大雨，所有人都被困在酒店里，物资消耗得飞快，坐吃山空。
    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日，酒店内的秩序一落千丈。
    海啸之后的这3年中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但族长都会及时安排人来管理，或者拿出新的方案。
    这次族长也有这么做，但在卫礼礼看来，不过是重复之前的手段，效果并不好。
    卫礼礼自幼生活在城市，家境良好，几乎没有吃过生活的苦。海啸之后的那段时间，她也做好生活要翻天覆地的准备，但极乐酒店的短暂安逸，让她放松了下来，并且在内心深处认为她就是一个天启人。
    所以黎白安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去寻找她。
    跟着她又能去哪里？整座岛上只有极乐酒店一个像样的建筑，难道她要像那群野人一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吗？他们连卫生间都没有！
    可留在极乐酒店的同时，她也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
    自从黎白安大闹极乐酒店之后，族长好像就不再关心酒店的情况了。
    再这样下去，最先遭殃的就是她这种长相漂亮、没有武力自保的女生。
    卫礼礼痛苦抱住头，必须要作出选择了。
    卫生环境和人身安全，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雨停后的转天一早，卫礼礼带着可以放进随身小包里一点点口粮和仅有的一点金饰品，和其他冲出酒店享受阳光，还有叫嚣着去打猎的人一起走进树林。
    她有意远离人群，趁其他人不注意离开大家的视线，然后一路狂奔。
    她从没有走过这么远，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自己根本不知道海源族在哪啊！
    就算是山的另一边，光靠腿来丈量也是很远的距离，稍微有偏差就走岔了。
    她从日出走到日落，走得精疲力竭，走得心灰意冷，走到天幕完全变成了黑色，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卫礼礼咬着牙，泪水蓄满眼眶，她冷静地告诉自己要先找一个地方等待天亮，心里却有一个绝望的声音说完蛋了，要死在这里了。
    忽然间，鼻尖飘来一阵香气，引得她腹中咕噜一声低鸣。
    她用打火机点燃早就攥在手中的树枝，借着微弱的光亮朝香气飘来的地方摸索过去。
    树林到了尽头，她终于来到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方，绕过挡在树林前的山，光重新出现在眼前。
    点燃的篝火，炙烤的食物，唱歌的男女，跳舞的孩子，既像远古，也像仙境。
    “站在那里别动。”
    卫礼礼这才发现，有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绷紧弓弦，用箭瞄着她。
    她赶忙举起手：“你好，我来找黎白安。”
    男人没有放下弓箭，厉声说：“出来！”
    卫礼礼紧张起来，但她不明所以，只得呆愣在原地，随后听到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一个矮胖的男人从她身后10步左右的位置走了出来。
    冷汗爬满卫礼礼的后背。
    矮胖男人举着手，小声说：“我没有恶意，我知道这个女孩和黎白安很熟悉，我是想跟着她来投靠你们的。”
    海源族的男人莱特歪歪头，示意卫礼礼站到一边去，卫礼礼乖乖听命，为了不让男人误会，她没有走得太远，也没有离男人太近。
    矮胖男人见对方仍然不相信他，崩溃大哭，跪倒在地上说：“是真的！极乐酒店已经过不下去了，我本来就是底层，在那里备受煎熬。我不讨厌劳动，我也能忍受恶劣的环境，我只是不会讨好那些守卫。”
    莱特这才收起弓箭，他检查一番发现男人没有携带武器，便带着他和卫礼礼来到了黎白安的面前。
    有了约翰和艾普西龙的例子在先，族人们已经对外来者不再如何新奇。
    篝火燃尽后，他们便回到地穴或山洞或帐篷里睡觉去了。
    只有长老们和黎白安在一起开会。
    族里要收纳新人这种事，黎白安觉得还是要大家一起表态。
    卫礼礼作为黎白安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孩子，很快便被大家接纳了。
    矮胖男人经过一番自白和大家的讨论，也成功留了下来，由莱特带走安排住的地方。
    卫礼礼紧紧跟着黎白安，告诉她极乐酒店的现状，瑟瑟发抖道：“我还以为会死在黑夜中。”
    黎白安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旋即笑道：“我还说这几天去策反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卫礼礼见黎白安还想着她，心中一暖，分析道：“用不着你亲自去，只要离酒店近一点烧烤，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闻着香气过来的。”
    黎白安笑道：“那就好了，我们确实挺缺人的。”
    卫礼礼已经有准备了，“明白，我也会干活的。但是能不能别一上来就太累，我怕我真的会顶不住，这里缺医少药的。”
    “说到医药，酒精啊、青霉素啊这些你都听说过吧？”
    “当然，生活常识。”
    “好，有常识就足够了。艾普西龙会告诉你具体怎么做，你先提纯一些酒精试试吧。”黎白安就这样安排好了任务，“希里会跟着你，她是阿布拉的孙女，会说通用语，和你差不多大，你们要好好相处。”
    卫礼礼目瞪口呆：“我、我来负责吗？不是，我已经没有接触过医药的，只是大概了解，不，大概了解可能都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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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那也够了，这里的人对医药名词可是听都没听过。相信自己，从零到一摸索也有乐趣。”黎白安拍拍她的肩膀。
    几天后，她听梅丽说卫礼礼确实很聪明，因为她之前是天启族人，见多识广，他们有时回去和她一起讨论其他组的进展，卫礼礼的建议往往实用又有效率。
    相反，卫礼礼的动手能力是真不行。
    艾普西龙向她讲解了好几次酒精提纯的步骤，卫礼礼就是做不出来，甚至还打碎了好几个陶罐。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不过黎白安不打算这么快就给卫礼礼换岗，他们人数有限，就算现在不擅长，也得练出来。
    又过了几天，某个中午，他们听到山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看样子极乐酒店那边是打起来了，而且动用了□□。
    那天下午，有十来个人跑来投奔他们，其中一半人身上带血，伤得不轻，应该是中午那场战斗的失败者。
    海源族接纳了他们，不过因为他们身上有伤，容易感染，得病之后说不定会传染其他人，于是暂时让他们住在稍远的帐篷里，等到伤后可以融入海源族的日常生活。
    黎白安对此无异议，这些事情就交给长老们去做好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她关注。
    “极乐酒店那边的情况不太好。”艾普西龙说。
    约翰正在他旁边研究泥地上黎白安新画出来的模型图，随口接道：“那不是正好，他们越不和，力量越小，我们越安全。”
    黎白安摇头：“这座岛就这么大，天启族不好，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能让他们真的打起来，这座岛上的每一个人都很珍贵，内耗得不偿失。”
    “人力资源”这个久远的词忽然在约翰脑中闪现，他一愣，倒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两族之间的关系。
    “而且天启族的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在他们看来海源族一直是比他们更加弱小的群体，当他们过得不如意的时候，肯定不会唾面自干，只会向弱势一方掠夺。”黎白安解释道。
    “没错 ，不要抱着善良的美梦。我们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艾普西龙说。
    今晚海上落日，一片血红。
    第124章
    黎白安预见的事情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仅3天以后，就有60多人偷偷潜入东面的山林。
    海源族早有准备，打猎族在营地周围布置了很多陷阱，他们熟悉地形、熟悉路线，是猎杀方面的专业人士。
    在黎白安的要求下，他们才同意包裹木桩和兽夹的尖刺，以免伤害敌人过重。
    结果，这60多人中有小一半人连营地的边儿都没摸到就被淘汰出局了。
    黎白安还得安排人去把他们抬出来，包扎伤口。
    另一半被接连掉进陷阱的同伴的失踪和尖叫刺激着，情绪十分不稳定，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开枪，误伤了自己人不说，还浪费了不少子弹。
    原本海源族在热武器面前时毫无还手之力的。
    但是铁的出现让他们拥有了更精良的武器。
    在黎白安的指导下，他们在厚木板做成的盾牌外浇上一层铁水，足以挡下天启族在潮湿空气中存了好几天的子弹。
    如今，海源族凭借人多和冷兵器，能与拥有□□的天启族打个不相上下。
    但在前线坐镇的黎白安总感觉哪里不对。
    按理说从极乐酒店通向新营地的路只有这一条，对方的大部分人马应该都在他们前方。
    其实还有一条算不上路的通道，因为那一侧没有平地，都是陡峭的石壁，天启族人没那个本事攀爬过来。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摸了过去，营地里留下的人也足以在他们攀登到营地前解决掉他们。
    这时，弹幕小窗忽然又亮了起来。
    “哇好帅”
    “比帅还帅飒爽”
    “我宣布这就是我的女神了”
    “啊先不说黎白安怎么样我私心是支持海源族的但现在我有点想看女神成功”
    “女神就算到营地也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吧女神一定成功”
    黎白安当即起身，把指挥权交给艾普西龙，拔足往回赶。
    寥寥几句，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启族人就算穿过峭壁想偷袭营地也不足为惧，但如果来的是蓝珀就不一样了。
    她不需要伤害任何人，她只需要拿走宝莲灯，那么黎白安就输了。
    不光输了这场副本，更输了天庭号上的朋友。
    要是现在能召唤覃星就好了，她的能力是定位。
    她没走寻常路，回去的一路全力抄近路，几乎在峭壁上飞跃。
    还差一座小山峰。
    她攀到山峰之上，从这里转身能看到营地的一角。
    如果蓝珀在她之前冲了下去，她的机会就不大了。
    她走到悬崖边俯视，还好，营地里一切正常。
    这时，身后传来了碎石滚落声，以及一声叹息。
    “可惜，只差一步。”蓝珀说。
    黎白安回过头，学着她的口气，说：“好险，只快了一步。”
    这一刻，她们不约而同想起在“上元夜游”副本中青台阁山上峭壁边，也是她们两人，相互交换情报，只不过那时是坦然的信任，现在也很坦然，却是坦然的敌意。
    “蓝珀，回去吧，这次行动你肯定要失败的。”黎白安把“你不是我的对手”尽量说得委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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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章

    蓝珀一笑：“我知道，却不回去，还不甘心。”
    黎白安在她面前闲庭信步般走来走去，看似放松，实则十足警惕。
    她在想劝退蓝珀的办法。
    “你为什么要帮长琴？他的行事作风和你听不一样的。”黎白安有意地询问加挑拨道。
    蓝珀但笑不语。
    “让我来猜猜。他掌握着你的什么秘密？可你不想受人胁迫的人，我觉得你宁愿对不起他，也不想对不起更多的人，这个'人'包括虚拟世界的人类。所以你这么做是你自愿的。你……同情他吗？”黎白安轻声问。
    蓝珀倏然变了脸色。
    这变化转瞬即逝，她很快恢复如常，只说：“你不懂。”
    “那你告诉我啊。长琴也想同我合作，你如果能说服我，不也是在帮他吗？”黎白安恳切道。
    蓝珀似乎有一瞬的犹豫，最后说：“仅靠语言，做不到。”她已经从身后取出海蓝色的弓箭，一副不欲再说，准备开战的姿态。
    黎白安叹气，仍不愿放弃。
    “我被流放到水蓝星这段时间，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握生杀予夺的主神了。虽然多亏朋友的帮助，但这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在走。以前的我或许不明白，但现在我想我应该能体会一些。”
    蓝珀没有迟疑，她笑着从对面走来，说：“黎白安，不要拦我。”她要直接冲向海源族的营地。
    两人擦肩而过时，透明伞已经握在黎白安手中。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对朋友用灭世之息。
    她抓住最后这一刻的机会，说：“我知道你是谁。”
    蓝珀猛然顿住了脚步。
    “即使在天庭号上，像你这样的人也不多，但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也就是说你不在那几个主要项目里，不在科研机构，也不在主要职能部门。嗯……藏在深山无人识，这样的人其实不多。”
    黎白安继续说：“天庭号不养闲人。你要么是执行机密任务的那一群，要么是身份比较特殊的那一群，要么两者都是。这些原本只是猜测，但如今的你恢复了记忆，你的眼神变了很多。”她顿了顿，“我听说张主任有女儿。”
    蓝珀但笑不语。
    黎白安觉得她这就是默认了。
    女神身份曝光。
    此时弹幕已经刷得飞起。
    “不过，我没听说张主任还有儿子？”黎白安又补上一句。
    她还不知道长琴是谁，而蓝珀一定知道。
    相较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言，蓝珀倒不介意与她谈论长琴：“你对张主任还不够了解。长琴是他的儿子。”
    黎白安轻轻“啊”了一声，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这么说只是诈蓝珀一下，比起兄妹，两人似乎更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他们父子长得真是一点不像。”黎白安喃喃地说。
    蓝珀笑了起来，她身上已经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了。
    “既然如此，你现在动手，只会让长琴的处境更糟糕。我已经猜出了你的身份，算是出招了，你要怎么接？”
    蓝珀收起了弓箭，“你赢了。”
    她转身走下山崖。
    黎白安望着她的背影却皱起了眉。
    弹幕小窗上更是一片糟心：
    “我女神怎么走了”
    “不是怎么黎白安就赢了”
    “她赢了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痛快呢”
    “算了就当看在海源族的面子上了他们没有伤亡是好事”
    没有了蓝珀的助力，天启族人负隅抵抗，没多久也全数败下阵来。
    黎白安照例让人抬走伤员医治。
    这批伤员比上一批有福，此时海源族已经有了酒精和一些青霉素。
    天启族人得知这些不是从极乐酒店偷的，而是海源族自己研制的时候非常震惊，连最刺儿头的那几个天启族死忠都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暂时休战的这段时间里，海源族忙着治疗伤员、管理降兵。
    所谓的管理其实是培训，要交给天启族人一些基本的常识，好让他们帮上忙。
    尽管那些常识不是打猎和野外生存的核心知识，只教给他们一些编织和制作石器的粗浅技术。即使如此，也让天启人打开眼界，惊呼连连。
    海源人瞬间想起黎白安刚来时，看到各种新式设计图的自己，不由得笑了。
    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的科学技术在某些方面不知不觉地已经超过了一知半解的天启人。
    最忙碌的要数约翰。
    约翰是第一个投奔黎白安的天启人，因为这段时间和当地人一起干活，如今已经能用简单的海源族语言与当地人沟通，而且被当地人接纳，成了一个“海源通”。
    更让天气人惊讶的是，原本那个又胖又憨，做事带着几分傻气的约翰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长期的户外作业让他晒得黝黑，体力活让他的肌肉更加结实，整个人瘦了不少。奇妙的是他依旧总爱下意识的挠挠头，却没有了之前懦弱，像个害羞的大男孩。
    “那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药吗？”和约翰关系不错的天启人半开玩笑半惊讶道。
    约翰摇头道：“当然没有，我只是跟着他们干活而已，他们怎么教我就怎么做。非常辛苦，刚开始的几天腰酸背痛，晚上躺下之后不知道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后来工作上手了，我就觉得轻松了一些。这里的人很简单，我做不好他们偶尔会生气着急，但我做得好，他们就很高兴，会夸奖我拥抱我，还会给我额外的肉。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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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那这里的守卫是谁？”
    “这里没有守卫，大家都差不多。现在回忆起来，我的痛苦来源就是极乐酒店的守卫，他们反复无常，贪心不足，我时时刻刻要警惕自己的地位，要思考如何讨好他们，后来我勉强算是守卫的一员，却依旧如履薄冰。”约翰只是想想他的上一份工作都有一股绝望从心底渗出来。
    他甩甩头，丢掉那些糟糕的情绪，又拍拍同伴的肩膀。
    “现在我就不用想这么多了。对了，这里的一位朋友告诉我，我对木匠啊打猎啊越来越上手了，也变得越来越自信了，所以才瘦了下来。这个朋友说胖是因为胆怯，所以需要巨大的身躯来撑场子，每种疾病好像都对应情绪。”
    “不用吃药吗？这不太现实吧，你问他们怎么治疗了吗？我们之前的医疗体系挺完备的，有些病还是没办法治疗。他们呢？是治疗什么病都这一套吗？”
    “差不多，我问过要怎么预防生病，他告诉我'吃饭睡觉，知行合一'，我特意去问了黎白安这人说得什么意思，我以为是我没听准确，黎白安让我诚实做人，然后怎么想怎么做，最后不要害怕。反正我闲着没事，就试着做了，没想到身体真的变好了。海源族的这一套有点像巫医啊……”
    约翰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继续往山里走，这一趟要去摘一些能吃的果子。
    海源族的这一套能不能治病大家还是存疑，但是这种从事生产、人际关系简单的生活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幸福感，甚至缓解了海啸发生后那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绝望。
    朝不保夕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了，如今他们像是要全靠人力建造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但他们相信假以时日，依靠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总会完成。
    短短几个月期间，海源族的人数翻了两倍。
    吸引天启族人不断跑来的不是黎白安的魅力，不是约翰等人活生生的例子，也不是海源族人的热情和他们初具规模的营地。
    而是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人们以希望为食。
    与此同时，极乐酒店迎来了大萧条时期。
    第125章
    极乐酒店如今上上下下加起来，只剩下20多个人。
    这个项目自从落成起，就没有这么萧条过。
    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犹在黑暗中闪着暗金色的光芒，再无人欣赏。
    日光依旧透过落地窗照入走廊，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晦暗。
    众人争抢这最后的物资，酒店的所有者长琴不为所动。
    长琴进入副本的时间比黎白安早五年，他要提前布局，掌握这个世界的主动权。
    他知晓会发生天灾，也知道副本世界的舞台在这座岛上，因此他给设定了极乐酒店继承人的身份，亲眼看着极乐酒店一点点建成，占据酒店最高层的房间。
    他不关心酒店，也不关心挣钱，他只要求酒店的所有员工——包括他在副本中的父亲，找一个叫黎白安的人。
    他们为此发生过很多次争吵。
    父亲认为这件事不重要，所以他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浪费哪怕一分钟。
    长琴对父亲这个词有点过敏，一听到就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选择这个副本来考验黎白安是根据人工智能的推荐，他只需要输入被考察人“黎白安”的名字，将难度调至最高， ai会自动演算各个副本对被考察人的影响，这个副本是负面影响最大的，但具体原因他并不清楚。
    现在他有点怀疑输入被考察人姓名时，有没有不小心顺手输入成自己的名字。
    因为事情进展得远比他预想中的要缓慢得多。
    直到海啸发生前，有人触发了极乐酒店的警报。
    他坐在屋中一看监控，嘴边有了笑容，他等待多时的人终于来了。
    这个开局很好，他是名正言顺的酒店继承人，而黎白安甫一出现就是飞檐走壁的毛贼，非常利于搞臭她的名声。
    可海啸之后她就不见了。
    长琴疑心她利用新的身份混在极乐酒店之中，因此对酒店的管理非常严格，这是他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头一次正眼瞧了一下酒店里的这些人。
    他为此拿出了偷偷带进来的息壤，彰显神迹，收服了极乐酒店的人，却还是没有黎白安的身影。
    两年后，有人从海上来。
    他兴冲冲地在100层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盯着那个浑身湿漉漉仍不失优雅的女人。
    那不是黎白安，却也是一个令他惊喜的人。
    长琴亲自到90层迎接蓝珀。
    蓝珀是张友仁的女人，是与他关系最好的妹妹。
    她是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廉恶和邢添不过是他的一把刀和一条狗。
    如果蓝珀支持他，他的计划会顺利很多倍。
    蓝珀围着浴巾，像围着一条昂贵的真皮大氅，这些外物已经不能左右她的气度。
    两人款款而行，回到100层。
    “你是来帮助我的吗？”长琴问。
    蓝珀很早就知道他的目的，在很多年前他被张友仁关禁闭前就知道他一直在图谋着。
    蓝珀没有插手过他的计划，她只是在父亲鞭打他后送上伤药，在他被囚禁时送上食物。
    蓝珀不掩饰自己的同情，也从不会因为长琴的感谢和期待参与他的计划。
    但她现在主动进入副本世界。
    “挑一个你喜欢的房间，除了我这间，其他随你选。你想要什么，这里有红酒，还有各式各样的肉食，虽然不太新鲜了，但是天庭号上很难吃到。”长琴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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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蓝珀摇摇头，“我不想打破极乐酒店的规则，也会去其他地方看看。如果你不反对，我就住在天台上吧。那里直接看海，我不喜欢隔着玻璃看风景。”
    长琴没觉得蓝珀话中有话，随口道：“当然，随你喜欢。”
    蓝珀没有给长琴任何承诺，成为行走在天启族和海源族之间的人。
    如她所说，她要亲自看看这个世界的情况，作出自己的判断，而不是隔着“长琴”这扇玻璃。
    现在，蓝珀的脚步声回荡在极乐酒店昏暗的走廊里。
    仅剩的人们已经无所谓秩序，他们从90层搜刮到99层，将所有还能用的据为己有。
    有些人甚至妄想对蓝珀动手动脚，被一支蓝色的箭处决了。
    100层的大门支队蓝珀敞开。
    长琴不为所动地坐在窗前，照例欣赏壮阔的海景。
    “视觉模拟得再真实，也无法替代全感官的身临其境。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在虚拟星球上流连忘返，即使明知道这些是假的，可身临其境时，反而很难看破虚幻。”长琴摇着红酒，不急不缓地说。
    蓝珀终于忍不住叹息了，“极乐酒店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经营好极乐酒店。他们就掠夺海源族，无论是成功了，还是死了，都是黎白安的麻烦。”长琴说。
    他知道回到酒店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他猜大部分都死在山里了。
    “伤亡人数很少，天启人大多去了黎白安那边。此消彼长，海源族的人数是现在的天启族十几倍。”蓝珀说。
    长琴侧身望向她，诧异地挑起眉毛，道：“他们放着酒店不住，去当野人？”语气中未见慌乱。
    蓝珀皱起眉：“我觉得你应该做点什么了。”
    长琴终于站起身来，“蓝珀，你说得有道理。又到了施展神迹的时候。”
    他离开了总统套房，踏上100层通向露台的楼梯，站在露台边上俯瞰大海。
    双手相合，再分开一块棕黄色的立方体出现在长琴手中。
    长琴双手轻轻向外一松，息壤消失在半空中，而海水开始退潮。
    “息壤有两个用法，一个是吸收海水，就像之前我展示的神迹，海水退去，沙滩显现，息壤影响之外的海水则没有变化。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用法， ”长琴边向蓝珀解释，边双手一翻，手背向上，手心向下，与此同时刚刚未被息壤的海水也急剧退潮。
    沙滩之外，长琴有意留了一小片月牙形的海水，证明海岸线原本的位置，在往后大片陆地凭空出现，绵延不绝地向后延伸，霎时间已经看不出大海原本的面目，大陆再次出现在了这颗星球上。
    “另一个用法是可以使土壤无穷无尽的生长，这一小块息壤，如果我愿意，可以制造出海啸之前的所有大陆。”长琴气定神闲地说。
    不过这一次，他只创造出一个中型城市的土地便收回息壤，在天启族仅剩的20多人的欢呼声中回到了100层。
    极乐酒店这边的动静很大。
    息壤生长出的土地改变了海水的位置，须弥山的东面海浪滔天。
    陆地重新出现的新闻没用半天就传遍整个岛。
    天启人沸腾起来了。
    他们看海源人的眼神变了，从试着要做朋友到怎么弄死你们逃跑。
    黎白安大手一挥，索性放他们自由。
    “你们如果想回极乐酒店的话就回去，如果有一天想回来了再回来。”黎白安没有增设任何限制地放了他们。
    海源人起初有些情绪，这些天启人还没学会多少东西，也没干多少活，这两天在这白吃白喝的，然后就走了？
    海源族的长老们却满脸欣慰，他们主动安抚大家，认为这才是海源族的族风。
    大家慢慢平静下来，到了下午，生活已经一切如常。
    约翰、卫礼礼和当初跟随卫礼礼来投奔黎白安的这三人留下，其他这次“俘虏”来的天启人都选择回到极乐酒店。
    其中一个人比较特殊，他叫雅各布，海啸之前是一个农民，女儿成绩优异，在大城市搞金融，找到一个同样收入不菲的男友，还生了两个孩子。
    他们一家五口来度假，最后只剩下雅各布一个人。
    雅各布心灰意冷，在极乐酒店的这三年，他住在最潮湿的90层，缩在最小的隔间里，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
    他被守卫们硬拉上了战场，埋伏在草丛后，被海源人发现后主动投降。
    什么天启人、海源人，什么极乐酒店、山洞茅草屋，对他来讲都无所谓。
    只是偶然间，他看到两个女人在耕地，她们在研究是什么影响了果树的长势。他虽然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但能从她们的动作中判断，她们在考虑坑的深度、树苗的高度和土壤的湿润程度。
    种地是他的老本行，即使机械化耕种早已普及，但老雅各布对自己亲手摆弄点植物。
    他二话不说，过去挖了一个更深的坑，修建了果树苗靠近根部的枝叶，将果树苗埋进土中，在两桶水中选择了淡水浇灌。
    两个女人起初不知道这个天启人要来做什么，但看到他弯腰挖坑就明白了。
    3个语言不通的人在这段时间神奇地交流了很多。
    雅各布很长时间没有与人如此频繁地交流了，他很喜欢这两个和他女儿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也很喜欢她们偶尔跑来帮忙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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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这是自海啸以来他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他重拾了对耕种的热情。
    老雅各布的耕种本领在海源族里传开了，海源人不太喜欢他，天启族人却视他为未来的希望。
    他们深知打猎、采集都不如耕种获得的食物多。
    这时，极乐酒店拥有土地的消息传来了。
    天启人们找到雅各布跃跃欲试。
    雅各布一言未发，他去找黎白安。
    黎白安非常希望他能留下，见他踏入营帐就知道他的决定了。
    “虽然我不想你走，但没道理剥夺你选择的权利。”黎白安叹息，“随时欢迎你回来。”
    雅各布内心微震，他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大方。
    他微微鞠躬，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在第二天天亮后启程前往极乐酒店，和他一起的还有天启族的众人。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横跨须弥山，在来到西麓时，被眼前一望无际的平原震惊了。
    第126章
    渴望已久的平原似是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大家叫着笑着，踉踉跄跄地滑下山坡，在平原上奔跑，张开双臂拥抱理想中的未来。
    雅各布的步伐慢一些，他注意到长期被海水浸泡的极乐酒店90层以下的外墙呈现出锈色，上面附着海藻，一副末日异变后的诡异景象。
    与狂欢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他们的族长一直没有现身。
    雅各布眯着眼睛向上看，酒店100层落地窗前隐约有一道黑影，那似乎是一个背着手俯视苍生的人，又像一个立在一旁的衣架。
    他终于到达海滩，趟过最深到膝盖的海水，来到了这片新大陆。
    听着耳畔的欢笑，有人已经在计划哪片土地属于自己，要盖什么样的房子，要建造怎样的花园。
    雅各布走到陆地深处，他单膝蹲下，用手挖动土壤，眉头越皱越深。
    他将沾满泥土的手指送到嘴边，浅浅舔了一下，愣了一下，长叹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拍掉手上的土，雅各布毫无表情地站起身，转身向山上走。
    “雅各布老爹，您去哪里？”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追上来问。
    雅各布头也不回地说：“这里的土壤长不出植物。”
    那人愣在原地，半天才大声道：“您是要回海源族吗？”
    他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大家慢慢聚拢过来，重新审视这片大陆。
    一望无际的平原实在是太诱人了，没有人能轻易放弃。
    “可老雅各布转身就走了。”
    “他是因为一心都扑在种地上。”
    “这里种不了地还可以做别的，以前城市和农村都是分开的。酒店这边是城市，他们那边是农村，有什么可担心的。”
    大家沉默起来，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可好像事情还是不太对劲。
    “问题是我们可以没有高楼大厦，却不能没有粮食。”有人指出了核心问题。
    “根据供求关系，有粮食的人才有主动权，我们就算住在这里，还是得求着他们。”
    “咱们有族长啊，族长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话一出，大家又沉默下来。
    他们族长虽然冷不丁搞出这么一大片陆地，但最近从没出来表态。
    族长越来越像是一个符号。
    他真的关心酒店和选择了酒店的人吗？
    不知是谁第一个迈出了脚步，朝雅各布追去，后面的人也陆续跟了上去。
    在新大陆上撒个欢儿的天启人们最终还是认清了现实。
    日落之前，这些人重新回到了海源族的营地。
    长琴在极乐酒店目睹了这一切。
    他胜券在握的心终于掀起一丝涟漪。
    “廉恶，既然他们背叛了我，去把他们都杀掉。”
    长琴简单交代，廉恶领命而来。
    黎白安早有准备。
    天启族中值得关注的不过长琴、蓝珀和廉恶三人。
    她已经赢了蓝珀，接下来就是廉恶了。
    她倚坐在极乐酒店通向海源族营地唯一通路旁的大石头上，吃着早晨新采的果子，等廉恶到来。
    两人见面没有一句寒暄。
    廉恶是赢不了的，双方心知肚明。
    黎白安杀过他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但黎白安没有立刻动手：“我想知道长琴用什么说服了你，让你为他卖命？”
    廉恶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和邢添不太一样，你能帮长琴打理商盈大厦，证明你的能力不差。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还是他用什么威胁了你？”黎白安问。
    廉恶没有动手，也没有回答。
    “如果是个秘密，你确实不方便说，但如果是一个交易，我建议考虑一下交易对象。有些事情，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甚至他做不到的，或许我也可以。”黎白安说。
    廉恶喉结滚动。
    他知道黎白安说的是事实，而且长琴的行为他看在眼里。
    长琴根本不关心除了自己目的以外的任何事情，即使他完全按照长琴说的做，也不知道长琴什么时候能兑现承诺。
    “还有一个方案。你告诉我你的难处，如果我先帮你完成了，你就不要帮他，如果他先完成了，你就听他的。怎么样，和我做交易相当于上一重保险，你不亏。”黎白安谆谆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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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廉恶沉默半晌，声音嘶哑地说：“现在是直播。”
    黎白安才不在意什么直播不直播，她一向玩的是阳谋，旋即一笑：“用你的方式给我线索，我会发现的。”
    廉恶没有在众目睽睽给出任何答复，只是说：“动手吧。”
    黎白安眼睛一眨不眨，发动了灭世之息，廉恶再次成为一座人血喷泉。
    长琴最有力的盟友也离开了。
    副本却没结束。
    黎白安回到海源族营地，后面的任务轻松很多，她只需要一心一意复刻文明进程就可以了。
    只是黑夜比他们想象中来得还要早。
    不到1年里，白昼的时间缩短为1个小时。
    永夜很快就要来临。
    黎白安还被困在副本中。
    她回想上个副本的通关情况，叫来阿布拉和众长老商议。
    海源族的文明中保留着巫术、预言一类的超科学，这是他们文明中的特色，黎白安没有改变的打算。
    她提议所有人雕刻女神像，祈祷女神庇佑为他们带来光明。
    众人一致同意。
    工匠会雕刻出一尊比人更大的石像，再教大家雕刻简易的木像。
    卫礼礼领工具时，向众人发问：“我们刻的是哪位女神？”
    莱特告诉她海源族的来历，告诉她当年女神和金童对他们祖先的帮助。
    卫礼礼笑道：“但我本不是海源族，这位女神也没有帮助过我的祖先。要我说，我们应该雕刻真神像。”
    莱特一愣：“真神？”
    “是啊，你们预言中的真神。她救过我，收留了我，她给海源族带来了科技，让你们住上房子，拥有铁器，制作出如此多的工具。你们难道不感谢她吗？”卫礼礼状似天真地问。
    莱特被问得哑口无言。
    或许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的误会，他对黎白安一直有点芥蒂，他没有将黎白安视作女神，却不得不承认族里受她恩惠良多。
    天启人本就不信奉什么女神，既然造像，还不如讨好这位真神，非常同意卫礼礼的提议。
    天启人虽然是外来人，但人多势众，呼声一起，不容忽视。
    海源人中也有不少人早已信奉黎白安，相信她是预言中能给他们带来未来的神，他们觉得给黎白安造像没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女神，一时没有表态，也没有反驳天启人的提议。
    最后众长老商议，所有人雕刻黎白安的造像，祈求女神和山神赐予真神新的力量，海源人可以再雕刻一个女神木像，放在家中一并祭拜。
    艾普西龙很担心，“7天后，永夜就要到了，如果造像不能带来真正的光明，他们会很失望，真神的威望甚至不如你出现的那一刻。我们要不要加速研究潮汐发电？”
    黎白安知道他好意提醒，“要研究，但不用急。7天后，光明必现。”
    7天后，也就是所有造像完成的那天。
    黑幕完全吞噬了天空。
    太阳应该升起的时候，天空仍然不见一丝亮光。
    篝火的火焰在黑夜中跳动，仿佛随时会被夜幕收走。
    这脆弱的火种恐怕很难再延续下去。
    黎白安站在小山峰上，下面这两年建成的四五座半地穴式房屋、几簇大篝火堆和围在周围的族人。
    数百人仰望着她，等待她赐予希望。
    黎白安一手举着海源族的火把，一手拿着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眼尖的人认出那是阿布拉的花布，里面有制作蜡烛的油。
    那是一盏通体翠绿、花朵形状的玉灯盏，十分漂亮。
    他们曾用它点燃灯油，燃烧的时间会长很多，但也仅此而已。
    黎白安拿出宝莲灯，她用火把点燃灯盏，然后熄灭火把。
    灯盏的灯芯被点燃，在黑暗中幽幽的光，似乎与普通灯盏没有区别。
    黎白安脑中浮现起天庭号实验室里，杨婵给她介绍自己开发的新程序时的模样。
    “如果谁拿到都可以用，这件法宝就变成被争夺的凶器了。我要给它加一道密码，就是口诀吧。”
    “什么口诀？”黎白安那时问。
    杨婵苦思冥想半天，最后翻书了许多书，确定了下来。
    此时黎白安紧紧盯着宝莲灯，轻声说：“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刹那间，宝莲灯大亮。
    一道光柱直通云霄。
    照亮了黎白安漆黑的眼眸，照亮她坚定的面庞，照亮四周浓黑的天空。
    大家已经熟悉的黑幕被光柱射穿，藏在黑幕之后的太阳再次绽放出光明。
    海源族一片欢呼，人们嘶吼、拥抱、跳舞。
    而在极乐酒店，尚未触到光明的100层总统套房里。
    长琴没有坐在窗前，自从永夜来临，他打开一盏小夜灯，改为坐在房间里那张最大的、犹如国王宝座的椅子上，品尝红酒、美食和黑夜。
    阳光终于来了，一寸寸地射入屋内。
    蓝珀踩着光线，走到长琴面前。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输了，输得很彻底。”
    “不过是一个副本。”长琴不为所动。
    长琴的目标是摧毁黎白安，这个副本没能成功还有下一次机会，副本的成败本身与长琴计划的成败其实没有绝对的联系。
    可蓝珀就是从这两件看似不甚相关的事情中，做出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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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

    长琴会输。
    蓝珀曾经很相信长琴会比张友仁更优秀，他为天庭号创造新时代。
    她现在十分失望。
    照在她身上的阳光无法温暖她的内心，也未及到达长琴所在的国王之椅，便倏然消失了。
    这个副本结束了。
    第127章
    舒适的凉感替代了海边的湿热。
    黎白安等待着黑暗中审判的声音，每次副本结束她都会收到反馈。
    “喂，醒醒。”
    黎白安睁开眼，面前的人有一头金色短发和一双含笑的翠绿色眼睛。
    怎么回事，副本系统拟人化？
    不对，她发现自己趴在写字台上，头顶是天庭号特有的莲花型节能灯，从周围的陈设能看出这里是一间普通实验室。
    她这是回到天庭号了？审判结束了？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杨戬送给她的手表也不见了。
    她彻底从副本里出来了吗？
    不会吧，一点交待没有，直接把她从项目组除名，放回普通实验室？
    那应该也有个宣判仪式之类的吧。
    现在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醒来，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不过梦醒后和之前的记忆又衔接不上。
    “累了就回房间休息，这几天大家都没心思工作，只要够了4个小时最低工作时间，早点走也没什么。”
    黎白安看了一眼对方胸口的工牌，上面写着“生活产品科莱迪”。
    生活产品科啊，好像是机器人部门下面一个特别小的科室，平时负责研究一些家务工具或者小机器人什么的来方便生活。
    像黎白安这种负责高端项目的研究员们从不把这种小科室放在心上。
    她想起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牌——“生活产品科黎白安”。
    手臂下面压着一个完全仿纸质书籍的电子笔记本，打开的那页记载着一些机器的构造草稿。
    “你负责的无水拖把已经进入到数据测试阶段了吧，科长不着急要，你不用太为难自己。”莱迪好心安慰道。
    黎白安充分相信，她现在一定还是在副本里。
    如果真是在天庭号上，张友仁就算要限制她的权力，也不会给她安排一份对她而言这么轻松的工作，当然是继续要压榨她的脑力，给她个没有话语权却要拼命干活的底层工程师岗位。
    就算周围的场景再真实，张友仁的这颗老板的心不会做出这么不合逻辑的事。
    这么一想，眼前的莱迪似乎也有几分眼熟。
    她不确定自己曾经见过对方，或者只是某次擦肩而过吧。
    “我回去了，”黎白安索性采纳对方的建议，又忽然疑惑对方劝了她半天自己却没动，“你不走吗？”
    莱迪笑道：“我的项目很有趣，不像你那个这么无聊。”他忽然顿住，然后解释道，“别误会，我没有劝你回去自己留下表现的意思，恶性竞争害人害己。我一会儿也要走的，去儿童中心看看。要一起吗？”
    “去看你的项目吗？”黎白安问。
    莱迪挑起半边眉毛，“这样说起来很无情啊，不过你说的是事实。”
    黎白安还是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项目，却装作一副很了解的样子，问：“科长怎么想起来弄这个？”
    “还不是上次开会时部长的新想法，说我们现在研发的都是给船员提供服务的机器，类似的东西太多了，大家都不在意了，我们部门自然做不出业绩，反而现在需要船员们太闲了，需要一些精神寄托，所以搞ai小孩。有趣是有趣，也很麻烦。”莱迪抱怨起来。
    黎白安想了想说：“类似所需要的爱与被爱吗，船员得到的关照已经很多了，需要他们去关照别人，实现自我价值？”
    莱迪点头道：“是这个意思。程序都是完成任务似的，船员们只需要展示一下自己的爱心，反正没人真正愿意照顾孩子，这十几年除了儿童中心我都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小孩。说起来在儿童中心工作，是不是难度评级最高的？”
    “哦，所以你要去儿童中心观察小孩？”
    莱迪大笑：“没错，我上次做出来的模型被科长骂了，说不像小孩像宠物，要我去看看真正的小孩是什么样子。”
    儿童中心是真实存在于天庭号上的，之前她自己也没怎么去过。
    既然睁开眼睛，旁边的npc就大谈特谈那里，恐怕是有重要线索。
    “走吧，既然要去还等什么。”黎白安把电子笔记本放进抽屉，简单收拾一下桌面，朝门口走去。
    黎白安收拾东西也是为了给莱迪留出时间，他果然也行动起来，跟着黎白安一起离开了实验室。
    天庭号是一艘纺锤形的宇宙飞船，中间有廊桥相连，再加上飞船本身的流线型设计，看上去像一个漂浮在太空里超级巨大的dna模型。
    儿童中心就在这个大型dna模型最上面的尖儿上。
    其实在真空里很难说上下，但是飞船里是有重力系统，大家还是把头顶的一端称为“上”，脚底的一端叫“下”。
    以两条廊桥为分界线，大致将飞船分为三层，下层占整艘飞船的三分之二，拥有实验室、办公室、活动室，还有各类事务所、商场等等，中间是休息室和冥想室，上层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举行重大仪式、会议或者有工作需要时才能前往。
    此时，莱迪和黎白安就是做了工作需要的申请之后，才刷脸通过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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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上层的走廊里长年空荡荡的，连地板都带着一股毫无人烟的冰冷感。
    按照飞船制度，他们需要站在自动人行道上，然后被运送到通过申请的房间前。
    这期间大约有10分钟左右，莱迪向她介绍了他前几个失败的实验，黎白安边听边打量四周。
    她对这里并不十分陌生。
    因为她也是飞船孤儿。
    在天庭号上，船员如果想通过自然分娩或亲自抚育孩子，需要通过层层考试和审核，到如今只有极少数的船员选择亲自生养后代。
    大多数孩子会在胚胎形成的第3个月被取出，放入人工子宫箱，再交由儿童中心抚养。
    如果亲生父母愿意承担一部分责任，会对子女公开姓名，反之父母的身份会成为机密信息。
    这是大部分孩子的来源，但也有一部分比较特殊，比如某个实验后的产物。
    她的来历大约也是这两种。
    小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了，虽然她的外表和身体状态都很年轻，但要是按照虚拟世界中人类的时间计算方式来算，她足有二百多岁了。
    记忆中的残影只有寥寥几个片段，她记得自己总是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里，老师和同学们没有对她特别关照，也没有欺负过她。
    她过着平凡而平静的生活。
    直到女娲博士有一天来到儿童中心，她和孩子们做了一场游戏，是拼图还是丢手绢来着？印象里她的表现平平无奇，女娲博士也没有对她有特别表示。
    那段时间，女娲博士频繁来访儿童中心。
    大约1年后，她被女娲博士选中，可以继承她的衣钵。
    自那之后，她离开了儿童中心，进入实验室边学习边干活，住在研究员公寓，再也没有回过儿童中心。
    那一年，她好像是10岁。
    自动人行道缓缓停下，儿童中心到了。
    两人刷卡登记，终于来到大厅，有专门的引导机器人等着他们，带着前往中心内部。
    往里走一些，他们听到了儿童讲话和笑闹的声音，让这里多了些生气，不至于像陈列馆一样冷清。
    莱迪的研究对象是一班8岁的小孩。
    这里的每个班级都用元素命名，有元氢、元氧、元铁，还有宇氮、宇铱、宇矽，更有微环、微奈、微晴等等。据说“元”字头代表曾经母星的元素，“宇”代表天庭号起飞后发现的类似母星元素的新元素，“微”字则代表来自星空的未知物质或元素。
    他们来到的这个班级叫“微芒”。
    黎白安眼皮一跳，不等她作何反应。
    微芒班的门被从内推开，负责老师带着微笑请他们进去。
    莱迪不是第一次来，他熟稔地走到机器前踩进准备好的鞋套里，跟着负责老师走向活动室。
    熟悉的感觉敲击着黎白安的心脏，这里的路她曾经走过无数次。
    活动室的门打开，孩子们的声音扑面而来。
    眼前的勃勃生机，与他们习以为常的实验室氛围截然不同。
    莱迪有几个特别观察的小孩，他在跟负责老师交流这几个孩子最近的表现，与他通过计算机模拟和人工预设的行为模式作比较。
    黎白安无事可做，她观察着小孩们的举动，感觉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很有自己的想法，对于穿戴式脑芯片运用得非常熟练，这玩意相当于在眼前放了一台小电脑，有极强的检索功能，便于儿童在接受和模仿能力最强的时候接触大量信息。
    青少年和成人一般不再佩戴，大家都不喜欢有个声音时刻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
    而这些小孩不仅兴致勃勃地把脑芯片当成宝，而且开始识字了，会对所有看到的东西及相应的解说产生质疑。
    有个顽童凑过来，指着黎白安的胸牌准确无误地读出了她的名字，然后惊奇万分地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黎白安答不出来，她盯着对方，认真思索着。
    对方不等她得出答案，便不再在意，跑远玩其他的去了。
    在那之后，却有个女孩凑了过来。
    女孩对她左看右看，眼睛亮亮地说：“不光名字一样，长得也像。”
    黎白安被人参观半晌，几次看向莱迪那边的情况，等着和他一起离开，在听到这句话后才回望过去。
    “跟我来。”女孩朝她勾勾手指。
    黎白安不动。
    女孩走到半路上频频回头看她，见她没有跟着，又回到她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
    她只得跟了上去。
    女孩带她穿过微芒班喧闹的活动室，以及此时没有几个人的教室，最后来到了宿舍。
    每个小孩都有一套自己的上床下桌。
    女孩带她穿过床和桌子的海洋，来到一张睡着人的床前，指着床上的人要她看。
    黎白安缓缓拉下床上小孩遮住半张脸的被子，手指不小心划过她温热的脸颊，不用凑上去都知道她长什么样。
    那是8岁的她自己。
    没错，这一切太过熟悉。
    这个副本不是现在的天庭号，也不是照搬曾经的天庭号，而是基于过去再虚构形成的新世界。
    她认清这点很大程度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
    因为她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她不是微芒班的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黎白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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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章

    女孩怕吵醒床上的黎白安，小声说：“我叫姬青平。”
    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姬青平接着说：“哥哥要我和黎白安好好相处，做好朋友。”
    忽然间，黎白安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起来，好像有人在她脑中奔跑。
    不知是这句话起的作用，还是怎么，她眼前的视线恍惚起来，好像真的有人在奔跑。
    第128章
    天庭号第三层，也是最下界，大大小小的地方满是全神贯注地看黎白安的审判直播。
    遇到直播中精彩或令人好奇的地方，有的人不自觉停下脚步，驻足在路上盯着前方发愣，实则是透过智能眼镜看直播。
    哪吒穿梭在或行走或停止的人群中，往人少的巷子里钻，避开人们的视线。
    他不怕绕远，专拣没人的通路，向上飞奔。
    他不是对黎白安的直播不感兴趣，事实上他刚才还在看，正因为他看了现在才一路狂奔。
    “姬青平”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讲是陌生的，偏偏哪吒有印象。
    他仔细回想，想到了一个地方，此时就是要去确认。
    那天，他偷偷跟着白泽，想听他和黎白安私下视频说些什么，他担心被发现藏在隔壁的屋子里，结果发现了许多废弃的虚拟星球模型。
    每个星球上都贴标签，那些标签上是一个个不同的名字。
    他脚底生风，与地板快要摩擦出火花，一路赶到那间实验室前，喘着粗气握紧门把手。
    实验室的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空气中有股定期消毒后的酒精味儿。
    他回手锁上门，怕惊动什么似的，依旧轻手轻脚地走进实验室里面的杂货间。
    这个杂货间有两扇门，一扇与实验室相连，一扇与走廊相连。
    为了能找到上次那个一闪而过的模型，他选择重复之前的路径，先偷偷潜入实验室，再从实验室摸进杂货间，回忆自己之前的动作，在许许多多的废弃模型中寻找曾经的那一个。
    “找到了！”哪吒的心提了起来，再三确认那个苍白灰暗的球型上就贴着那三个字——姬青平。
    这时有人用力敲门，哪吒忙抱起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一个，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门外的人或许刚才就在敲门，但他太过专注没有听到，现在对方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透着一丝不耐烦。
    哪吒匆匆走到杂货间靠近走廊的门前，丝毫没有开门的打算。对方锲而不舍，敲门声一直未断。
    忽然间，砰的一声巨响，对方竟然踹开了另一扇门。
    与此同时，哪吒已经推开杂货间与走廊相连的那扇门，半个身子窜出门外，他回头一瞥，看到了对方银白色的头发一闪而过。
    “黎白安！”姬青平大声道，见黎白安重新看向自己，姬青平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大得过分，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叫了你好几次，你一直没有反应。”
    黎白安惊醒，眼前的画面从天庭号的走廊变成儿童中心的宿舍和女孩姬青平。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看见了现实世界里的哪吒，还有最后那位，应该是齐千里，不，白翼吧。
    哪吒是在某个实验室的杂货间发现了一个贴着“姬青平”的废弃星球模型，他应该之前去过那里，在看直播听到这个名字时找回去确认。
    白翼呢，他应该是在哪吒奔跑时跟了上去，所以是从实验室的门寻找到杂货间。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哪吒那时捧起了好几个废弃模型，上面都贴有名字。
    而且命名方式很规律，和她的名字采用了同一种方式。
    这些信息很重要。
    或许是弥补她失去的副本奖励，亦或是现在这个辅助功能做不容易被直播观众发觉，直接呈现在她脑中。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应该是她在这个副本中最重要的道具。
    毕竟通关副本世界，是为了重返现实世界，现实世界的事情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姬青平，”黎白安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你哥哥让你来找我，他是谁？”
    姬青平咬着嘴唇摇摇头，说：“不知道是你还是她。”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小黎白安，“哥哥就是哥哥，以前他照顾我，后来我被带来了这里，就见不到哥哥了，但是分别前他说让我'找到黎白安，跟紧她'。”
    黎白安判断，姬青平大概率是非法自然分娩出生的孩子，父母偷偷生下这个爱的结晶，后来爱消失了，结晶也不要了，作为哥哥的孩子照顾更小的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后来应该是被儿童保护协会发现，送到了中心。
    至于她哥哥为什么会认识她，嗯……这毕竟是个副本，或许有什么隐藏线索吧。
    不过两百年后的那些废弃模型是怎么回事？
    姬青平后来是不是成了某个星球的主神，然后她主宰的星球遭遇危机，被荒废了？
    现在这种下场很有可能是她和水蓝星的未来……
    黎白安沉默一会儿，“我没法带你走，你先跟着她吧。”她抬下巴指向床上的黎白安。
    姬青平乖巧点头，“我知道了。等她醒来，我就和她做朋友。”
    她们回到活动室后不一会儿，莱迪就走出来了。
    他们和老师告别，离开了儿童中心。
    “你的观察对象怎么样？”黎白安问。
    莱迪头疼道：“比预想中还要活泼，小孩都是永动机吗？看来我的产品还要更积极活泼一点，要更占用使用者的精力才行。”他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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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儿童中心有一个和我同名的小孩。”黎白安单刀直入。
    莱迪毫不避讳点头道：“我知道，但那孩子太安静，而且似乎有嗜睡的症状。虽然各项检查都没问题，就是经常一睡不醒，显然不适合作为研究对象。至于名字嘛，你们这种起名方式太过于规律，重名也不奇怪呀。姓是所属族群，第二个字是来自的区域，最后一个字才是名，对吧？九黎族白区的安宝贝。”
    黎白安用冰冷的眼神扫向莱迪的嘴，希望能将他刚刚说出的最后三个字冻住。
    但莱迪恍若未觉，还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对她笑了笑。
    离开上界，黎白安一刻也不想与这位没有边界感的同事多待，直奔自己的宿舍。
    站在宿舍门口，她才想起如今的自己不是曾经的自己，边想边习惯性地站在门边刷脸。
    宿舍门顺利打开了。
    室内有久违的清香，她在通风孔旁边放了一瓶自然香薰，空气中流动着刚割过草皮的香气。
    她放松了肩膀，把自己窝在两人沙发里，望着熟悉的陈设发呆。
    很久没有回家了。
    宿舍不大，只有60多平，卧室、客厅、卫浴和厨房一应俱全。
    黎白安往沙发里一窝，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停地经历副本，像一趟长途跋涉的旅行。她现在还没有到达终点，不过可以稍事休息，回到熟悉的地方短暂放松。
    她不管后面有什么任务，也不管正在面向天庭号全员的直播，躺在松软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
    醒来后悠哉悠哉地去这一层的食堂吃了饭，晚上回宿舍，把温度调得稍微低一点，从冰箱里拿一杯苏打水，打开超微距投影仪，倚在沙发上，选一个家长里短的生活电影。
    平静惬意得恍如隔世。
    电影看了一半，她就失去了兴趣。
    目前看来宿舍里的布局和现实中一样，但是光脑或是储存设备里的私人文件没有被复制过来。
    这部分涉及隐私，有杨戬他们在，制作副本的人不敢大肆去翻动她的东西。
    唯一让她在意的是那本电子相册。
    她原本也有一个，里面只有三四张集体合影，比如刚成为研究员的时候，还有大家一起参加活动时的抓拍。
    现在这本电子相册可丰富太多了。
    它不像其他被替换的文件，变成了空白或者填充了很多无意义的内容，比如单纯的星空风景照，而是展示了黎白安从小到大的生活照片。
    奇妙的是照片里的人是她没错，但场景、环境、周围的人并非是她所经历的。
    黎白安嗅到了一点推理的意味，饶有兴趣地一张张仔细看。
    相册里的相片按照时间顺序排放，有几张比较引人注意。
    最靠前的是一张合影，照片里有7个，一对夫妇和一个被抱在怀中的女孩，还有4个年龄在5到10岁的孩子，3男1女。黎白安是5个孩子中的大女孩。
    他们看起来是黎白安的家人，只不过照片年代久远，加之有意被模糊处理，看不清其他人的面容。
    随后一张是某个节日5个孩子站成一排，捧着自己手里的刚收到的礼物，其他4个孩子拿到的是显微镜、细胞分析仪、机械拼图和全息星空投影仪，黎白安得到的则是一个多功能聊天娃娃。
    他们再大一点，通过不同的相片可以看出，哥哥姐姐们的课余活动是参加实验室的活动，黎白安的是换上好看的衣服在街心公园拍照。
    随着他们长大，生活的区别越来越明显。
    兄妹们经常和父母一起出席科学活动，在各类比赛中获奖，但这里没有黎白安的身影，她永远是躲在角落里眼巴巴看着别人的那一个。
    直到一张妹妹站在领奖台上，全家人与她一起合影的照片一角失真，少年“黎白安”的心事才初露端倪。黎白安调节了照片的亮度，看到角落里有电触笔书写过的痕迹，笔画锋利地写着：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一切！
    看到这里她立刻来了精神。
    她无缘无故被忽视大概率是有原因的。
    暂时放下电子相册，她打开光脑，认真查看那些被替代的文件。之前她只是匆匆扫过一眼，这次带了些目的性，很快找到一份基因检测报告。
    被检测者是黎白安，检测结果是“普通”，成长预测是“平凡”。
    这应该就是她父母放弃她的原因了。
    即使这份报告下方有一行加粗字体标记着“本检测结果仅作为参考，不具有人生指导性”，但还是被视为人生预言书，改变了黎白安的生活。
    她继续翻开电子相册，后面一家人的合影越来越少。
    有趣的是黎白安获奖的照片多了起来，看来她自从知道自己被忽视的原因开始奋发图强，但因为获得的资源不同，她所获得的奖项与兄妹们有差距，入不了父母的法眼。
    如果平静没被打破，她可能会成为一个自卑又文静的女孩。
    但她15岁那一年，家庭合影中多了一个大她几岁的男孩。
    那个男孩能看清面孔，明显是少年长琴，他站在父亲身边，孤傲而漠然。
    如果不是在光脑里找到了她偷拍的领养证明文件，黎白安还以为长琴是某个被迫与下属家庭合影的贵族公子。
    实际上，长琴是寄人篱下的养子。
    “黎白安”和长琴的合影多了起来，多是两人随意的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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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随着年岁增长，两人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黎白安”身上那股不敢抬头的自卑气息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容，和长琴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似乎让她看到了另一种人生。
    或许是长琴即使身处弱势，也可以过得如此肆意，让她惊讶，也让她羡慕。
    长琴的面容也在发生变化，有段时间他的五官如刀刻斧凿，带着恼人的棱角，后来他留长了头发，挡住了自己的棱角，却不改眼底的锋芒。眉宇间的阴鸷逐年增加，与他刚加入黎家时截然不同。
    两人都与原生家庭产生了不可消弭的距离，同样在不被看好的处境里如大树扎根，经历漫长的蛰伏期，才向阳生长，直冲天际。
    翻到最后一张，她终于找到了一张清晰的全家福。
    站在最中间的“黎父”赫然顶着张友仁的脸，连那不可一世、不容他人分辨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黎白安悟了，她拿的是蓝珀的“人生剧本”。
    但是等等，最后一页为什么有一张杨戬的照片，而且很像是偷拍的啊！
    第129章
    蓝珀的这段经历，她似乎有所耳闻。
    具体蓝珀是什么时候向她吐露过她不记得了，但肯定是在大家都恢复记忆之前。
    说到记忆，黎白安想起曾几何时，她和齐千里依偎在时珍道上那座写字楼高层俯瞰希尔市夜景时的那次对话。
    她的记忆应该是出了一点问题。
    在大家都恢复高维记忆时，她还是没有恢复那部分。
    也有可能因为她还在被审判中。
    这解释了为什么她总有一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却找不到记忆的源头。
    她和蓝珀打交道的时间，一定比她记得的还早。
    但最后一张杨戬是怎么回事？
    蓝珀对杨戬有好感吗？
    如果蓝珀不是坚定地站在长琴那一边，那就要重新审视与她的关系了。
    说起来，蓝珀似乎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即使恢复记忆之后，蓝珀也没有真正与她为敌。
    所以黎白安没有在这张照片上多作纠缠，快速翻了过去，不让看直播的观众窥探蓝珀的心思。
    关上电子相册后，黎白安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她离开宿舍，朝下界走去。
    下界与虚拟世界人类社会中大都会的街市一般无二，热闹繁华，各式各样的全息投影和霓虹灯眼花缭乱。
    在这种地方散步，可以轻易分散观众们的注意力，不给他们太多的思考留白。
    黎白安可不认为观众会和她站在同一视角。
    还是给自己留些空间比较好。
    她原本只是想在街上乱逛，没想到听说了一个大新闻。
    天堂号和净土号的使者要来天庭号访问。
    数千年前，母星破败，无数飞船驶向宇宙，其中规模最大、足以媲美一座千万人口城市规模的3艘飞船分别是天庭号、天堂号和净土号。
    如今3艘飞船皆形成了自己的独特文化，航行在各自的航区内，如同3个宇宙帝国，互相之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像是这种派遣使者来访的正式外交场合，基本上10年一次，是全飞船都会关注的大事件。
    哦，之前莱迪说大家都没心思工作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那确实可以理解。
    这可比节日还要热闹，是会写进教科书里的内容。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是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但或许那时候她太小了，这次访问可能没提出什么重大议题，好像只是例行公事。
    同样，这段时间也是各种“意外”事件的高发时段。
    黎白安作为研究员时，每逢类似的交流活动都会同一开安全保密会，告诫他们要注意那些看似友好地关心他们，实则在套取情报的陌生人，甚至是久不联系的朋友。
    因此，黎白安在街上发现两个行色匆匆的人时，立刻意识到他们的神情不对，然后默默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两人越走越偏僻，从一条摄像头最少的路上钻到管道专用通道，一路向中间界走去。
    通道里回想着两人急促的脚步声，这是周围安静下来才有的声音。
    “不用每次都这么小心吧，只要进去前不被人发现就好了，或者说被发现也没关系，遮遮掩掩的才引人生疑吧。”其中一个人说。
    “闭上嘴，跟上来。”另一个更为老成的声音说。
    他们回到中间界一处亮着红色灯牌的实验区，说明这里是禁区。
    黎白安毫无顾忌地跟了上去。
    这里多是大规模实验室，这种实验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面是存放仪器、物品和药品的地方，里面是无菌区。
    黎白安悄悄用脚卡住要自动关合的门，在他们进入无菌区后，潜进了外区，透过观察窗看到里面依旧是一片红色灯光，这种暗色光线仿佛是怕惊醒沉睡的恶龙，用不得不布置隐秘的陷阱。
    她隐约看到里面有好几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装着或清澈或粘稠的液体，最中间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盖着白色单子的男人。
    男人的侧脸非常立体英俊，但在红色灯光下看不清他的长相。
    “偷了息壤而已，至于走到这一步吗？他是为了救人啊。”年轻男人叹息道。
    “虚拟世界也有自己的法度，你不按照上面的要求做事，自然要接受惩罚。况且，你以为事情那么简单吗？”年长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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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

    “还有什么？”年轻人兴致勃勃地问。
    年长者沉默一会儿，说：“你还记得前段时间飞船遭遇的撞击吗？”
    “记得啊，当时好多地方都感受到了震动，不是遇到了陨石碎片吗？”
    “是外星生物。”
    “啊？”
    “这个人遇上了那头外星生物。”
    年轻人许久未语，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那也不至于……”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准备动手。对了，确认完仪器后，封锁实验室，绝对不能让外人进来。”年长者说。
    黎白安在这句话说完前就离开了实验室，不然就会被封在里面来个瓮中捉鳖，而她就是被捉的那个鳖。
    都已经到了中间界，黎白安没再去其他地方，返回了宿舍。
    刚才听到的信息在脑海中被逐字分析。
    息壤，长琴刚在上一个副本中用过息壤，但她确定躺在那里的不是长琴。长琴这么高调地使用息壤，侧面说明他不是偷的。这么说，眼前这一幕是发生在两百年前的么？
    忽然间，她的太阳穴噔噔噔跳得发痛，强烈的愤怒和秘密被窥探的羞耻在心中蔓延开来。
    她不得不侧躺在沙发上，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不然她可能会砸了屋里的一切陈设。
    为什么这么生气，没道理有这么大的情绪啊。
    哦，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股情绪不属于她。
    是哪吒吗？还是现实世界里的某个人？
    她想去窥探，但没像上次一样窥探成功。
    在这个副本里，她虽然失去了桃源乡的伙伴们、方舟、透明伞，还有那辆心爱的仿赛摩托，但拥有了反窥屏的技能。
    颇有点“当你在凝视我时，我也在凝视你”的意思。
    估计这是杨戬他们能帮她偷偷搞的最大手脚了。
    无论如何，至少说明息壤是个关键点，或者盗取息壤的人很关键。
    他们还提到了外星生物。
    这个话题每年都会上热搜，一部分人坚信没有，一部分坚信有，双方各执一词，不可调和。
    现在看来是有的，而且不久前飞船上还来了一个。
    只是外星生物之于他们，是敌是友还不确定。
    还可以推断出，盗取息壤来帮助虚拟世界人类的那个人和外星生物关系密切。如果一个善良的人肯和这个外星生物做朋友，那大概率也是个友善的外星朋友。
    可他为什么上了手术台，他又“选择”了什么？
    与这次即将开展的三方会晤的来访活动有关联吗？
    还是说他们来就是谈这个事情的？不对，善良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是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应该没有什么商谈空间了。
    外星社交和飞船社交是两件事。
    这好像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黎白安目前只能静观其变。
    她简单洗漱，早早去休息了。
    久违的松软的床让她迅速进入睡眠，这一觉睡了快11个小时。
    她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床边的墙上已经接收到了最近的工作安排。
    因为来访活动，这段时间全员变成弹性工作/学习，包括时间和地点，只要按时完成工作/学习要求且每天的工作时间不超过4小时，不再要求大家前往工作/学习场所。
    这意味着她今天可以不用去实验室了。
    黎白安伸手要关闭通知，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小了很多。
    周遭的环境也变了，这里不是她的卧室。
    她有一瞬间的惊慌，以为自己在睡着期间被人移动了位置，或者做了什么手脚，她很讨厌这种超乎掌控的感觉。
    但她冷静下来，发现周围的环境她很熟悉。
    这里是儿童中心的宿舍。
    她将床那边的墙切换成镜面模式，上面映出一个眼睛像黑葡萄，却透着凌厉光芒的女孩。
    正是昨天那个昏睡不清的小黎白安。
    哦——
    一觉醒来，她进入到了这具身体里。
    看来，她可以在两具身体间切换。
    其他孩子还在睡梦中，黎白安偷偷溜下床。
    为了保持身体习惯的生物钟，飞船上模拟了母星的昼夜交替，此时虚拟窗外的天光只是蒙蒙发亮。
    活动室也空无一人，她很轻易地离开了儿童中心。
    而且她惊讶地发现植入自己手背的儿童卡能刷开所有遇到的门和电梯，不知道这是副本给予她的特权，还是儿童卡本来就比较特殊，毕竟她年幼时没有兴趣搞这种特工游戏。
    昨晚看到的实验室还萦绕在心中，那些谜题不解开，她还是记挂着。
    天庭号上的小孩子少，却不是完全没有，她混在大人堆里没有引来太多关注。
    大家漠不关心地从她身边离开，她也偷偷溜向中间界的那一层禁区实验室。
    踮着脚尖刷开门禁，里面空无一人。
    无菌区的门禁比较高，她得拉过悬浮椅子，站在上面才能够到。开门前，她透过观察窗朝里面瞥了一眼，原先躺在手术台上的高大男人已经不见了。
    来晚了吗？
    小黎白安皱紧眉，手背贴在感应区，滴一声响后迅速拉开门，钻了进去。
    无菌区里还是一片红灯，阴森森的，仿佛埋藏着诸多不祥。
    手术台上空空如也，她围着它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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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3章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身后传来咕嘟一声，像是自水中升起在空气中破裂的气泡。
    她回头，发现手术台正后方有一个大水缸，里面充斥着有氧液体，液体中漂浮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
    她贴近玻璃，额头印在玻璃上，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她倒吸一口凉气，是白翼！
    与此同时，她再次头疼欲裂。
    第130章
    仅仅是曝光了另一个名字，白翼都觉得难以忍受。
    当他的身世和幼年的经历直观地呈现在大众眼前，白翼只是眼神麻木而冰冷地盯着屏幕里的女孩和男孩。
    早在“息壤”这个词出现时，他就特意留心了。
    对于长琴的来历，他略微有了些线索，几乎可以确认他们之间并无交集。如今副本被长琴操控着，他为什么要与自己为敌？
    杨戬如今是话题的核心，被张友仁和众长老严密地监控着，放不开手脚。
    白泽、玄女、哪吒属于技术人才，他们从未过多参与过张友仁这边的事务管理，此时有心无力。
    而且他们4个是黎白安的朋友，对于白翼的事情并不如何关心，所以同样作壁上观。
    白翼与他们不熟悉，也从未思考过他们是否会因为黎白安与他成为朋友。
    他没指望过任何人，也不觉得有谁会替他觉得不妥当。
    他从来都是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处理方式也非常简单。
    白翼大步流星地走向直播控制室，敲开门后，推开门后的工作人员，走入核心控制室。
    这种不间断的大型直播，既要保持画面稳定，又要维持空间延伸，满足观众自行探索的愿望，还要监控弹幕，同时高速流畅地运行副本设定的剧情，完成对黎白安的考验，难度很高。
    因此核心控制室里有三四十人。
    他们都惊讶地看向白翼。
    即使是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没用立刻将副本剧情和现实中这位年少位高的煞神联系在一起，不明白他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
    白翼沉默地抽出唐横刀，这是一柄用宇宙陨铁加之顶尖科技打造的超磁波武器。
    唐横刀扬起挥下，将旁边某个中控台从中间切开。
    机器爆出的火花和众人的尖叫同时炸开。
    大家这才意识到煞神不是来与他们对话的。
    煞神扫视一眼，转身离开。
    负责人急得百爪挠心，他特别想问一句，您老人家的诉求到底是什么啊？闹这一出为哪般呀？
    看神情像是不带情绪地公事公办，可整改也得给我们个方向吧。
    负责人不敢追上去，只能干着急。
    万幸，负责人很快收到直播特别委员会的通知——屏蔽所有副本中有关禁区实验室和实验室中相关人员的画面，所有工作人员同样没有权限监测。
    大家后知后觉地发现：咦？哦——煞神和进去实验室有关。
    观众那边的信号在小黎白安推开无菌区的门时，瞬间被切换到了莱迪和其他角色那里，同样是了解副本空间，却失去了主视角的参与。
    不少人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论坛里也有讨论，言之有物的帖子被限流，其他猜测没有掀起太大波浪。
    如今能看到完整版的只有直播特别委员会内部，但这些人原本也知道事情的大致情况，并不如何惊疑。
    新了解到的不过是杨戬和黎白安。
    黎白安看到白翼在现实世界发怒后，越发觉得眼前这一幕取材于现实。
    但她不想按照现实的发展，在两百年后才窥见真相的一角。
    她搬来梯子，爬上“鱼缸”，趴在盖子上，打开上方的观察孔。
    观察孔只有半人大小，不过捞出一个小孩足够了。
    在这个似是而非的重现天庭号过去的副本中，能多一个朋友是好事。白翼的能力她早有领教，这么强大的伙伴当然要趁早结交。
    趁现在把他救出来，应该没人比她更抢先吧。
    黎白安一手扒紧“鱼缸”边缘，另一只手伸到鱼缸之中，奋力去够浮在溶液中的白翼的手臂。
    她尝试了好几次终于抓住了白翼的手腕，全身用力，终于帮他挣脱了缠绕在四肢上的监测电线。
    那一刻，他与“鱼缸”脱离。
    周围的红色灯光啪地一下变为蓝色。
    于此同时，实验室里发生了剧烈晃动，“鱼缸”里的溶液左右晃动，近四分之一扑出容器。
    他们像乘坐了一艘在暴风雨侵袭的海面上的救生艇。
    黎白安要死死抓住白翼的手腕，才不至于让他被甩出去。
    但她觉得这是“鱼缸”自动切换了模式，不是什么大事。
    等到晃动停止，她不急不躁地继续用力，把他拉到“鱼缸”盖子上，然后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扛着他爬下“鱼缸”。
    她在附近找到一叠新的白床单，扯出一个擦他头发和身上的水，又扯一个裹在他身上，把他放在充斥着红色灯光的“鱼缸”前。
    银发少年脱离了含氧溶液，第一次用自己的肺呼吸，他轻咳着醒了过来。
    他微干的头发翘起几根，更多地贴在他瓷白的脸颊上，狼狈而无辜，蝶翅般的眼睫缓缓抬起，湿漉漉的深蓝眼眸第一次张望这个世界，映出眼前的黑发少女有一双纯黑浑圆的黑色瞳孔。
    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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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4章

    “你醒了。”黎白安抬手擦去他柔软银发上滴落的溶液，再顺手蹭到他裹着的床单上。
    白翼处于第一次启动的状态，他无法解读眼前发生的一切。
    黎白安对他笑了笑，留给他感受世界的时间，自己去搜索周围的信息。
    “鱼缸”旁边有一张记录台，上面的光脑详细地记录了这次实验的背景和进程。
    原来昨晚躺在这里的男人叫鲧。
    黎白安听说过他，鲧出身名门，学术水平很高，管理着一颗虚拟星球。据说是实验室里历代颜值排名中能排进前几的那种，为人非常低调，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和神秘色彩。
    但是他后来出了意外，被实验室除名了。
    女娲博士曾经评价过他，原话她不太记得了，大意是小鲧可惜了，生长环境太好，被保护着长大，所以过于纯良。
    从现在这本记录和她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分析，鲧负责对外星生物进行观测和研究，没想到日久生情，对外星生物产生了感情，很难说是友情还是爱情，但他决定帮助对方逃离飞船，回到自己的星球，这严重违反了天庭号的纪律。
    对于那头外星生物也有记载，那是一只有翼兽身龙，通常被称为应龙，可以在真空中游动，不依托氧气和科技生存。同时，他们可以短暂适应其他生物的基因，变身成相应的模样，是非常适应宇宙环境的生物。
    曾经有一支地球舰队想要抢占一颗外星生物混杂的星球，被一队应龙打得节节败退。应龙没有罢休，又打上宇宙，摧毁了那支舰队。当时名极一时的夸父和已经年迈的蚩尤因此丧生。
    应龙和他们这些神明之间的关系从来不好。
    鲧是个例外。
    这段往事她挺女娲博士提起过，当时她不知道打动鲧的应龙而已。
    应龙无意中从其他研究员的聊天中得知鲧曾经为了虚拟世界的人类盗用了息壤，应龙便说：“神明用洪水做清洗，让人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作为主神，没有帮助人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替他们承担处罚？”
    鲧久久未言，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和天庭号的冷漠，他觉得自己比起神明，更适合做一个人。于是他顺应自己的心意或者说软弱，愿意承担风险放走点醒他的应龙。
    同时，另一个流传的版本是教唆鲧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银发美女，只一眼就足够念念不忘，当年只有鲧获得了对方的芳心，也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
    也许两个版本都是真的，只不过从不同角度看待鲧的违逆罢了。
    那么白翼呢，他是鲧和应龙的孩子？鲧或者鲧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黎白安看得津津有味，但接下来的内容是高度机密，黎白安没有权限继续往下看了。
    白翼已经能站起身行走，他打量着这个昏暗而巨大的实验室，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得走了。”黎白安拉着白翼的手到了外间。
    她从衣柜里翻找出研究员的白大褂套在白翼身上，替换了那个简陋的床单。
    天庭号上有监控的地方并不多，像实验室这种可能涉及研究机密的地方，除了专用的不联网摄像头，其实是没有的。因为有监控就会有被黑进去的可能，得不偿失。
    黎白安带着白翼重走昨天的管道通路，一路来到下界，在避人耳目的垃圾桶里翻找还能穿的衣服给白翼换上，又帮他找了一顶帽子，遮住他显眼的银发。
    两人又从下界走普通路线回到中间界。
    “进去之后不要乱动，先去洗澡，毛巾用白色那个，你明白洗澡的意思吧？好，然后去衣柜里找一身衣服，随便哪件都可以，不要理会床上的女人，自己找个地方睡觉，我会再来找你。”黎白安低声嘱咐道。
    白翼缓缓点头。
    “明天我会变成那个女人，你不要在意我的外表，你能知道我是我吗？还是约定个暗号吧。”黎白安略作沉思，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
    “上元夜游”那个副本结束之后，她和齐千里、白染皂曾经讨论过完美异种，齐千里说过一句话， 8个字， 4字一小句，很适合做接头暗号。
    “'身为异种，保持人形'。记住这句话。”黎白安说。
    白翼眨了眨眼睛。
    黎白安相信他记住了。
    如今她无法扫脸验证，好在她还记得密码，顺利带开了研究员黎白安的宿舍门，把白翼推了进去，敷衍地朝他挥挥手，留在白翼站在客厅中间发愣。
    黎白安自己门都没进，飞速朝上界跑去，一路狂奔到儿童中心。
    中心里的老师和孩子们都睡醒了，大家看到她从外面回来反应出奇地平静，有孩子诧异地问去了哪里，被她轻易地以出去逛逛应付过去。
    她回到宿舍，姬青平守着她的小床，一直在等她。
    “你醒了。”姬青平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高兴和一点点困惑，“昨天有一个和你很像的姐姐来看你。”
    “我知道。”黎白安说，也不忘问，“你哥哥还好吗？”
    姬青平眼中的疑惑更深：“哥哥没说，我不记得……”她支支吾吾地抠着衣角。
    黎白安已经躺在床上，她现在需要回到研究员黎白安的身体里，这具小身体虽然拥有儿童卡的门禁特权，且不易被人察觉发现，但很多事情做起来很吃力，一些场合也没办法参与，还是成人版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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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5章

    “晚安，姬青平。”黎白安说着合上了眼睛。
    她不太擅长快速入睡，尤其是大脑的高速运转还没有完全停下时，足躺了一刻钟，她才觉得自己放松了下来。
    她梦到了希尔市的中央公园，“上元夜游”副本结束后的3年里，她经常和齐千里来这里散步，公园外面的那家烧烤店也还在，偶尔会叫上霍普公司的朋友们一起包场小聚。
    当齐千里穿着制服，眉眼轻松，大步向她走来时，黎白安猛地醒了。
    齐千里那个阶段，他们都回不去了。
    这是一场梦。
    但梦醒之后，她发现四周还是一排排儿童床。
    奇怪，这次怎么没有转换，难道要跨昼夜才行？
    她回想这次入睡和昨天有什么不同，难道因为她做梦了，但这太不可控了。
    再仔细回忆一遍，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小细节。
    昨天她见到了小黎白安，而且拉她被子的时候还碰到了她的脸，所以见面或接触再加上睡觉，才能满足条件？
    黎白安当即从床上跳起来，不顾姬青平的追问立刻跑出宿舍，没走出多远又折了回来，从柜子里拿了好几套小男生的新衣服，又风一样跑走了。
    她得去和研究员黎白安握个手。
    第131章
    本来时间还早，黎白安仰卧起坐一下也不过是中午。
    她跟着一群小朋友一起排队，正好蹭完儿童中心的午饭，趁老师和姬青平不注意又溜了出来。
    吃饭时她听老师们聊天，得知迎接另外两艘飞船使者的晚宴就在今天晚上，明天就开始正式的三方会谈。
    这是十多年一次的重大活动，是调剂无聊生活的一剂良药。
    今天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工作，但儿童中心的老师们还在坚守岗位，不能责怪她们在上班时忍不住聊一聊天。
    下午的飞船走廊上人多了许多，不光等电梯的时间变长了，还要不时给对面的人让路。
    很多科室或实验室都放半天假，有些人甚至特意请假，来参与迎接客人的活动。
    没走一会儿，她就也像哪吒那样，宁愿绕远路也要选偏僻的路。
    类似通向中间界禁区实验室那种管道通路不多，大多数偏僻的路聚集着飞船上最杂乱的人群。
    他们虽然不会像虚拟世界中的人类那样犯罪行凶，却同样会用不怀好意地眼神打量每一个路过的人，阴险地偷笑着编排出一段段匪夷所思的谣言。
    黎白安不在乎，她现在身上的非议够多了，让谣言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小路。
    这里藏污纳垢，却留出一条路供人行走，甚至奔跑。
    “就这样？”
    匆匆行走间，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
    这句话没有特殊的地方，但说话者的声音让黎白安驻足。
    声音会暴露出很多信息，比如音量高低、语速快慢、咬字清晰度，都可以与说话人的身体状况、受教育程度，甚至个人经历联系起来。
    刚刚的那个声音很年轻，似乎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中气十足，没有奇怪的尾音和长音，又不是很刻意，说明他的说话习惯是无意中养成的，他小时候经常听到的声音，更直白一点他小时候身边的人是非常有腔调的。
    出身不凡，却出现在这样的巷子里，多少有点猫腻。
    黎白安的脚步顿住了，她本就不赶时间，只是不想把时间耽误在拥挤的路上。
    现在有了新状况，她迅速寻找到声音的来源，那是一条通向下届的岔路。
    飞船上人口大爆炸的那个时代，曾经有人住到了这里，两边是用特质板材搭建的小屋，为了借走廊的灯光，还特意抠出了窗孔，安上了玻璃。
    现在玻璃碎了大半，窗户上只剩一个尖锐的三角，让屋子看起来更加残破。
    她调整节奏，拐了个弯，在屋外背靠着隔音很差的墙，听里面的一举一动。
    “你只是计划中的一环，重要的一环，不要觉得简单，你不能出任何差错。”另一个声音瓮声瓮气的，应该属于一个有宽下巴的壮实的男人。
    “我不会。你们答应的事情呢？”
    “放心，这件事要是成功，你想要的就不会太难，但如果是失败了，你就再也别想见到她。”
    男生没有说话。
    “直接回去，不要乱跑，不要被人撞见，过了今晚就没事了。你要相信他的能力。”
    今晚，是欢迎晚宴。
    “我会成功的。”男生说完，便离开了破屋。
    此时黎白安猫在旁边的另一个处破屋屋顶，盯着用土黄色围巾遮住半张脸的少年的背影，以及那个一身黑色西服加礼帽的宽厚男人，若有所思。
    有人要在明天搞破坏。
    这是当然的事情嘛。
    多少人等着在明天大干一场，但几乎没有人能成功。
    不，黎白安捂着嘴思考起来，这次另外两艘飞船的来访在任何记录中都是轻轻飘飘地带过，和每次都要闹出一堆新闻的三方会谈显得格格不入，仿佛就是一次例行公事。
    但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难道真出事了……那可太好了，不然她从哪里找线索。
    这个副本总不会给她来个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考验。
    黎白安听了个大秘密，毫不在意地返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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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6章

    她依旧用密码打开门锁。
    屋内，白翼穿着她的白衬衣坐在沙发上发愣。
    他的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
    “嗨。还记得我吧？”黎白安公式化地打了个招呼，白翼终于看了过来，“这些衣服会比较合身，换上吧。”
    她进入卧室，和沉睡着的大黎白安握了握手。
    以防万一，她多握了一会儿。
    很奇妙，这种和自己握手的感觉。
    她像个客人一样离开卧室，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连同她放在沙发上的衣服都消失不见。
    白翼自己跑出去了？不会吧，她总不会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宿舍的门有开关记录，黎白安调出信息，发现没有人进出。
    白翼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黎白安百思不得其解，在回儿童中心的路上，又有了一点思路。
    现实世界中的白翼已经向直播委员会施压了，他们不可能熟视无睹继续公开白翼的过往，这极大地侵犯了人权，恐怕直播委员会在播出前也不清楚长琴是做了这样的手脚。
    他们势必会屏蔽白翼相关的内容，如果她选择和白翼共同行动，直播就没法进行下去，这场直播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们直接取消了幼年白翼这个角色。
    已经不怕她是否察觉了，说明审判已经接近尾声。
    本来她早就知道这些都是考察，非要瞒着她也没什么意义。
    她一方面觉得可惜，失去了一个了解白翼的机会，虽然明知道他可能再也不是齐千里，她也还是对他抱有好奇心。另一方面，她又为白翼松了口气，无罪的他不应该承受观众的指指点点。
    等观众切换回她的视角，大概只会觉得她没把那条线探查清楚吧。
    无所谓了。
    黎白安不紧不慢地往上界走，她没选择在宿舍里睡觉切换身体，还是觉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如果宿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相当于不仅换身体，同时还换了地点。
    通向上界的路往日里几乎没人，但今天因为晚宴的举行，不少人都来围观，希望一度使者们的风采。
    “听说天堂号的使者生有翅膀！”
    “那不是和鸟一样？”
    “比鸟漂亮多了，白色的，有三对四对之分。据说可以直接在太空里遨游。”
    “你没看前两天的科普嘛，这是误传，你说的那个是他们惯用的飞行器。”
    “净土号的使者出来了吗？都是光头吗，还是圈圈头？今年咱们还会流行吗？”
    “我怎么看是普通短发啊。”
    “那个是使者随从，使者是圈圈头，我刚才看见了，肯定又要流行了。”
    “哈哈哈我之前买的卷发棒又能用上了。”
    黎白安穿梭在各种议论之中，竟然找不出一条清净的路。
    一路被挤着走，倒是离晚宴会场越来越近。
    这时，会场近旁有一条临时设限的路，需要刷门禁才能通过，激光阻拦线后空荡荡的。她记得穿过这个走廊之后，有一架能直达儿童中心那层的电梯。
    她心中一动，试探性地用儿童卡贴紧识别区。
    滴——绿灯亮起，激光阻拦线消失。
    儿童卡，永远的神。
    黎白安赶忙钻进走廊旁边的路，走这里会绕一点远路，但免去了被围观者议论、引来安保人员的麻烦。
    这条岔路与天庭号的整体风格不太相似，两侧雕梁画栋，装饰考究，似乎是个重要的地方。
    黎白安一科研人员，很少遇到需要接待外宾的场合，她对这里并不熟悉。
    再往前又有几道激光阻拦线，她全部刷卡通过，顺利得就像在等她。
    走廊越来越明亮，从刚才的安静到如今耳畔又隐隐的说话声。
    她走得很谨慎，在某个转角处刚探头，便发现一队身着制服的人迎面走来，她赶忙缩了回去，再谨慎地露出半个眼睛观察。
    这是一队礼仪服务员，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扣着银色罩子的餐盘。
    他们没有走到黎白安所在的转角前便停下脚步，敲了敲被墙挡住视线的门。
    大门打开，他们鱼贯而入。
    门便不再关上。
    黎白安伸头一看，兜兜转转，她来到舆论中心了。
    面前门后富丽堂皇的大厅俨然就是外交晚宴的会场。
    既然到了这里，黎白安不打算当作没看见。
    她左看右看，趁服务生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钻进了最后一个服务生的餐车底下。
    旁白是一大桶冰块和一筐各式红酒。
    随着餐车入场，黎白安也进入会场之内。
    餐车两边垂着白色餐布，挡住了她，也挡住了她窥探的视线。
    她急中生智，用红酒启瓶器的钻头尖刮破餐布，获得连通外面的一小道缝隙。
    她像坐在观光车里，一路深入会场。
    就她目前看到的这些人，从制服上判断都是天庭号上肩衔极高的，但模样和声音她一个都听不出来。
    大概是做了模糊化处理，用虚拟角色替换了当时真正的人物。
    毕竟这些人物大多还处于飞船上的权力中心。
    这时，灯光暗了下来。
    大家的议论声也渐渐变低。
    幽暗浮动的蓝色灯光，将会场装点得神秘而静谧，宛如星球上的海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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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7章

    白色的灯光全部汇聚到前方，大家的注意力也随光一起聚拢。
    黎白安隐约看到有人走到前方的礼台上，说起了冠冕堂皇的寒暄语。
    “感谢各位的光临，我是天庭号的舰长兰海。十年一度的三方会谈即将开始，为了会谈的顺利举行，大家都要忙碌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先让我们以单纯的朋友的身份来欢迎远到而来的客人。广袤无边的宇宙中，遇到同类比发现新的星系还要难。在会谈前夜，尽享美食和美酒。敬朋友！”兰海举杯。
    “敬朋友！”台下的大家呼应道。
    “接下来，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朋友，请天堂号大使辛格先生，参赞拉瑞纳女士，秘书白染皂先生。”随着蓝海念出名字，灯光同时打到台下道。
    听到“白染皂”三个字时，黎白安高高挑起了眉毛。
    但下面一组介绍，让她更加惊诧。
    “净土号大使伦琴先生，参赞江枫瑜先生，秘书齐千里先生！”
    第132章
    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兰海介绍净土号有3位来访者，但只有两人走上礼台同大家打了个招呼。
    缺席的自然是齐千里。
    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
    这是系统残留的bug吗？抹去了白翼的存在，但又没抹除干净。
    可年龄也对不上。
    黎白安暂且按下疑惑。
    白染皂倒是一如既往，一身白袍子，潇洒自如，越来越像个副本boss 。
    致辞结束，大家开始自由交谈。
    黎白安坐着的餐车又移动起来。
    这一排餐车像绽开的花朵，从靠近门边的位置，有秩序地走向两边，而她所在的这最后一辆，如同伸向天空的花蕊，径直走向最里面，来到了三方会谈的首要人员这一堆，最后停在天堂号的客人们旁边。
    服务生从她旁边的冰桶里拿了一瓶顶好的红酒，依次为客人们斟满。
    大使辛格正高谈阔论，吹嘘着天堂号的美好生活。
    参赞拉瑞娜是一位金发美女，不时替辛格打圆场，但她的脚总在小幅度移动，似乎有几分焦虑。
    她还能看到白染皂端着完美笑容的侧脸，一副优雅从容的贵族风范，却一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净土号的那两人也几乎不说话。
    兰海和辛格两人一唱一和的声音非常刺耳。
    在这样的场合，他们无法谈论核心观点，黎白安也不指望凭借着偷听就能获得重要情报。
    她打了哈欠，有点困了。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遮挡着她的白色餐布溅上半边黑墨，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黎白安稍稍凑近仔细一看，哪里是黑墨，分明是血迹。
    出事了。
    尖叫声随即响起。
    黎白安立刻做出判断，她在灯光亮起前，趁乱从餐车的另一边窜进大腿丛林里，矮着身子向外跑。
    她很清楚，这里马上就要关门、封锁所有出入口，现在不走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习惯了安逸生活的船员们没有注意到她，他们都还在慌乱之中，自顾不暇地四处乱窜。
    跑到门口时，黎白安回头望了一眼。
    辛格没了脑袋，脖子像胶皮管子一样向外喷射血迹，手里还端着红酒杯，化身一座人血喷泉。
    黎白安心里咯噔一下，辛格怎么这么像中了“灭世之息”？但她没发动技能啊，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她的技能都被没收了。
    难道有人想嫁祸她？
    她稍一愣神，脚步慢了下来。
    有东西骨碌碌滚过来，碰到她的脚边。
    低头一看，是一枚螺母，带血的螺母。
    黎白安心下诧异，但来不及多想，抄起螺母，燕子掠过水面般飞速逃离了会场。
    当她跑到走廊尽头前，身后的大门果然缓缓关闭，将一切慌乱关在密不透风的会场。
    儿童中心是另一副景象。
    比起三方会谈的进展，这里的孩子们更关心临睡前播放什么故事。
    黎白安原本就不起眼，她消失又出现也没人关注，除了姬青平。
    但她见黎白安频频发愣，知道她想着其他事情，也没有上前打扰她。
    黎白安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螺母看了又看，却没发现异常。
    她只好躺下睡觉，切换到成年黎白安的身体里，或许能接触到新的情报。
    几乎一躺下，她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耳边没有了远处孩童的笑闹，取而代之的是与世隔绝般的安静。
    她又回到宿舍了。
    舒适松软的大床包裹着她，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副本世界真是累。
    以前每天工作三四个小时，下班就放松的日子确实值得珍惜。
    砰砰砰——
    模拟敲门声的门铃传来了急促的呼唤。
    黎白安打开可视屏幕，看到外面站的是莱迪。
    她打开门，“怎么了？”
    “全员集合，你没看到消息？我就知道，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一条都没回。”莱迪有点着急地说，“可能是出事了。”
    黎白安装作一无所知，“哦，我刚睡醒，你先去吧，我马上出发。”
    莱迪点点头，匆匆朝实验室走去。
    黎白安简单洗漱，吃了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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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8章

    出门前她看了眼时间，才凌晨4点。
    幸好昨晚是按照小朋友的睡眠时间入睡的，这一觉至少满足了人类生活的基本要求。
    他们科室固定有一间实验室，成员有她、莱迪和上司。
    她到达后，里面只有莱迪。
    “有管理职的船员统一去集合开会了，研究员的工作要求也发布了，排查现有全部产品的状态和问题。老天爷啊，下一次会谈前也弄不完。”莱迪笑了起来，“我让系统自动排查了，这种工作估计没人核验。”
    他现在反倒不着急，往人体工学椅里面一趟，投出全息屏幕，刷论坛消息。
    黎白安有样学样，也消极怠工，脑子里回想着昨晚发生的细节。
    莱迪忽然猛地坐直，眼睛几乎贴在屏幕上。
    “怪不得……黎，你听说了吗？关于这次紧急召集。”莱迪声音怪异地问。
    黎白安敷衍道：“什么？”
    “有船员说一位来访的客人死了，死在晚宴上……这不可能吧。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在我们船上还能死一个大使？不会是要打仗了吧？”莱迪喃喃说。
    黎白安随口道：“嗯，不可能吧。”
    “对吧，可是大半夜把我们都叫起来，这阵仗不像开玩笑。”莱迪沉思道。
    确实，这次紧急召集直到早上8点才结束。
    大家顶着黑眼圈，一个个无精打采地离开了实验室，一半人回宿舍补觉，另一半人涌向食堂吃早餐。
    黎白安已经没有了困意，她跟着人群去食堂吃早餐。
    这里没有帮忙打饭的员工，全部是机器自助。
    她拿了一碗牛奶，浇上两勺麦片，再拿一份鸡蛋、面包和沙拉，满足人体所需物质，找一个清净的角落补充能量。
    饭食寡淡，但吃到一半，她有了别样滋味。
    她的终端——一种类似透明手机的可视化电脑，同时也可将屏幕全息投影——收到一条提醒，这是她自己设置的待办事项。
    但设置时间是她在副本世界苏醒之前，也就是说，这条提醒是副本给她安排的任务。
    上面写着“ 8点监狱”。
    这提示含糊不清，没头没尾，是当事人写给自己的那种提示语。
    可“当事人”现在看不明白。
    好在时间地点清晰，她可以先去看看。
    自由的人去监狱一般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如果是自己的事，那她现在就得在里面待着了。
    天庭号上的犯罪率比较低，大多数犯了小错的人会被进禁闭室或教育惩戒室，只有违反了重大规定才会进监狱。
    因此，她要么是去接人，要么是去探视。
    下界巡察局对面那片刷着灰色漆，墙体外布满高压电网的就是监狱。
    8点钟门口有几个船员已经在排队，大家神色不一，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一脸愤恨，有的忧心忡忡，却无一例外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阴云。
    这是个戾气聚集地。
    黎白安那种“到此一游”般的悠闲神情显得格格不入。
    8点钟，监狱的门准时打开。
    黎白安刷终端，上面显示了她预约的会见室号码109。
    工作人员给她指路，她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看到挂着109的门牌。
    一路过来，就这间的安保设施最全面，摄像头不光有固定的和悬浮的，悬浮的下面有两个金属触点，应该可以释放高压电，用以防止突发事件。
    防爆玻璃的另一边是一张空荡荡的椅子，人性化如天庭号还是用上了手铐和脚链。可见来这个房间接受会见的，都是犯了大事的。
    黎白安在防爆玻璃前坐下，等了两三分钟，另一侧的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慢吞吞地走进了，坐到她对面。
    是个老熟人，长琴。
    但他与上一个副本时的精神状态截然不同，他瘦骨嶙峋，毫不掩饰自己的锐气和阴鸷，用一种奇特的自傲来让自己的自尊与狼狈和解。
    黎白安一眼看去，就能在他身上看到“强撑”两个字。
    长琴倨傲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工作人员给他戴上手铐和脚链。
    她感觉对方有很多话想对她说，类似于“我在这里好得很”“外面的世界比我更糟糕”之类的强撑宣言。
    工作人员离开后，长琴向前探了探身子，他眯起一双狸猫似的眼睛，说出一句含义复杂的话：“你不是蓝珀。”
    长琴以为她是蓝珀，所以预约了这次探视的是蓝珀，也坐实了她拿了一部分蓝珀人生剧本的猜想。
    长琴一开始有许多话想说，后来才察觉到她不是蓝珀，证明长相不是区分她与蓝珀的因素。这并不是说她们长得一样，而是副本在这方面有错位，屏蔽了其他人对她们外貌的认知。
    一般人应该识别不出来她进入副本前后的区别。
    她坦然道：“我是黎白安。”
    那个你日思夜想要杀掉的人。
    她想了想，吞下了后面半句略带嚣张的寒暄。
    长琴满脸疑惑，完全不认识她，“蓝珀呢？”
    “她没来，但让我来。”
    “你来做什么？”
    “不知道。”
    长琴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
    他焦躁地抓抓黑色长发，问：“我让她做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
    他咬着嘴唇不肯说，又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会谈呢，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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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章

    黎白安把这两件事稍微一联系，有了大致想法。
    “你安排了什么？”
    “告诉我！”长琴愤怒道，像一个无助的青少年，虽然他其实要比黎白安大很多。
    “确实出事了，凌晨时所有研究员都被叫到办公室，排查过往产品的安全问题。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和会谈有没有关系，还不确定。”黎白安不惧告诉他实情。
    “不确定？你们还不知道？怎么可能，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是捂不住的。兰海呢，兰海说了什么？”长琴恶狠狠地问。
    “兰海主任还什么都没说，你希望他说什么？”
    长琴冷哼一声。
    黎白安佯装思考：“你希望会谈上发生些什么事情吗？比如会场出现意外，或者最好有人死了？”
    长琴的眼睛倏然睁大。
    第133章
    “你知道，你知道的！”长琴敏锐地发现了黎白安话里的暗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脖子上的监控环感受到他情绪的躁动，发出哔哔哔的警告声，绿色的指示灯变成了危险的橙色。
    黎白安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沿着来时的走廊离开，其他房间里的人们都还在隔着玻璃交谈，她是结束得最早的。
    可走到门口，安保人员拦住了她的去路。
    “今天的探视还没有结束。我知道您和里面那位或许闹了不愉快，在我们这是常事，但是我希望您今天不要走。您应该明白今天这批犯人的探监机会有多么难得，能申请下来是有原因的。”安保人员顿了顿，“今天是监狱的后果教育日。”
    后果教育是天庭号的特色教育，从幼儿园到养老院都要组织进行的人生必修课。顾名思义，让参与者了解做了某件事的后果。
    对于幼儿园或儿童中心的小朋友来说，就是目睹或亲身模拟做了老师不让做的事情的后果，比如摸了滚烫的水会发生什么，眼睛直视太阳会发生什么之类的教育体验。
    成年人呢，就是在人生的关键阶段做出不同的选择大致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比如是否结婚、是否生育、选择不同类型的工作相应会过上怎样的生活。对老年人而言，则是选择继续生活和精神上载的区别，是否再认识新的朋友，还是缩小自己的朋友圈更快乐之类的。
    而监狱里的后果教育更加直接，通常体验犯罪之后的刑罚。
    黎白安本不想多事，但安保大哥教育这批犯人的决心非常坚定，劝了她好久，甚至大部分人都完成了探视，一起等着陪同教育，她才终于点头了。
    探视时间正式结束后，他们被带到一个新的房间，这里有一条长长的传送带，上面有单排座位，另一边防爆玻璃。
    他们做好之后，果不其然，犯人坐到了防爆玻璃的左边，那里的椅子上照样有手铐脚镣。
    长琴已经恢复了往日衣冠禽兽的模样，即使穿着一身条格衫，也显得彬彬有礼。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传送带和椅子，在黎白安身边坐下，却不往她那边看上一眼，仿佛他们之间的不是透明玻璃，而是一堵隔着几个次元的墙。
    传送带缓缓移动，所有座位向左侧旋转45度。
    犯人那一侧的左边出现了大屏幕，屏幕距离他们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但屏幕尺寸十分巨大，足有20多米高，几乎充斥着整个空间，给人一种无处遁逃的压抑感。
    现在探监者们相当于坐在犯人的斜后方，与犯人们一起观影。
    “欢迎收看后果教育影片，本次影片内容针对严重违反规则的船员及其家属。观影过程中家属如有不适，请呼叫管理员，谨慎观影。犯人如有不适，请留在座位上，保持冷静。”温柔而冰冷的讲解声在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屏幕骤然亮起，天庭号的各项必守规定依次出现在屏幕上。
    电子音的讲解声响起，它详细介绍了每条规定的要求和违反它的处罚，被提及最多的处罚是流放、终生□□、驱逐出飞船和上载脑仓。
    这4项处罚各自对应一个20分钟左右的纪录短片，生动地描述了一旦进入如此境地，生活会变得多么痛苦。
    关于流放这一项，黎白安比较有发言权，她就是被流放到了虚拟星球。
    视频中将虚拟星球描述成酒池肉林的吃人世界，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虚妄，会在欲望中慢慢摧毁原本的精神，即使回到飞船，也会容易变得精神失常。
    而且如果一直没有做到悔罪和赎罪的要求，就要不断经历生老病死，体验人生的痛苦。
    甚至最近有计划全面启动“人生支线”计划，要在虚拟世界里经历一次又一次地考验或死亡。
    流放，充满了被不断被命运摆布的无力感，像双脚长期悬空，让人从心理上生出绝望。
    黎白安砸了砸嘴，不得不说这个宣传片基本没有恶意歪曲，只是以偏概全而已，居然就有不小的影响力。
    她注意到个别囚犯咬紧了后槽牙，以免自己露出恐惧的表情。
    后面两个侧重孤独和死亡。
    □□是失去自由，永久生活在10平米的卧室和被人监视的环境中。
    驱逐出飞船就是字面意思，犯人会得到一艘一个人仓的探查艇，然后被“释放”到宇宙中，要么想办法在探查艇中活下去，要么短时间内在浩瀚宇宙寻找到一艘能被接纳的飞船，这两种情况的概率都小于千分之一，大多数犯人会在10天内永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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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而脑仓综合了以上3点，失控、孤独和死亡。
    天庭号的技术已经足以做到，仅保持船员的大脑存活，并将其大脑的思维意识连接到网络之上。
    与普通的意识上载不同，犯人的意识一旦上传到脑仓后，身体便会被彻底销毁，其意识完全失去船员权利，成为系统中的数据，亦是廉价劳动力。
    为了能直观展示犯人意识被剥削的程度，教育片引用了一些天庭号离开母星前的视频片段。
    这段影像资料非常罕见，在此之前连黎白安也没有看到过。
    母星的摧毁源于陨石撞击，科学家们早20年计算出了世界末日，并开始着手建造大型航天飞船。
    所有资金涌向未来项目，那时掀起了全民太空热，无论是什么样的别墅豪车奢侈品，都不如一张飞向宇宙的船票。
    母星联合政府提出不能用金钱衡量人的价值，那些大腹便便凭借投机和欺骗赚得大量资本的老板们进入生存领域很可能变得一无是处，对人类有益的人才有活下去的价值。
    黎白安惊觉，原来在很早之前他们自称为人类，而并非神明或船员。
    联合政府迟迟没有公布获得船票的标准，但民间分析总结出了两条路线，其一是过人的身体素质和野外生存能力，如运动员和猎人，其二是高级知识分子，如各个领域的科学家、工程师、学者和一部分管理人才，其三是手工艺人，如农民、木匠等不借助工业便能进行的工艺。
    除了上述人才，还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但飞船的承载能力有限。
    于是便开发出了“螺丝兵”。
    在教育片中，这是第一批处于上传管理的人。
    即仅保留这类人的头和脊椎，将其与不同的外骨骼相结合，营造出一支“永动军团”。
    仅剩的这部分加上保护壳特别像老式灯泡，脑袋是灯罩，脊椎是下面的螺旋基座，因此被叫做“螺丝兵”。
    因为螺丝兵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们的处境全部取决于长官，无法确定自己是休息还是工作。
    随着陨石不断逼近，各类研发部门不再想着发期刊、考职称，一门心思做正经事，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科技升级，并且开发出了科研型人工智能。
    同时人口的降低和多艘飞船的建成，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人类的焦虑，“螺丝兵”这种残酷的职业被彻底取消，联合政府赠与他们一套廉价的机械身体，但因为当时意识保留技术不完善，对大脑损伤极大，这批人的寿命很短，几乎都没有等到大型飞船升空就去世了。
    后来，除了追求永生的疯子，没人才选择把自己变成灯泡。
    螺丝兵的悲惨遭遇足够让人汗毛倒竖。
    黎白安注意到不少犯人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接下来，教育片又介绍了一些失去意识权利后的犯人的生活。
    犯人们一旦被上传到脑仓，每天至少要工作12个小时，几乎体验不到食物、气味、触觉等官能带来的快乐，他们的生活只剩下工作。
    12个小时，不停地处理飞船上的紊乱数据，没有休息，更没有做手脚的空间，他们就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不！不！我不要！这比死了都难受！放我出去，让我出去！”
    一位坐在前排的犯人崩溃了。
    他朝着屏幕大叫着，手铐脚镣哗哗作响，被围上来的安保人员注射了镇定剂，瘫在椅子上继续看后面的内容。
    最后一部分是展示脑仓。
    脑仓是一面不知其高、不知其宽的黑暗墙壁，上面有数不清的孔洞，每一个洞里都放着一枚大脑，用一条数据线连接到飞船的垃圾信息处理场。
    每个空洞上方都贴有犯人上传前的照片，里面则是浸泡在透明的冒着小气泡的液体中的大脑。
    “天啊！这是无间地狱！”坐在黎白安旁边的犯人家属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次安保人员急匆匆赶过来，轻手轻脚地将人抬了出去。
    教育片还在继续，它用视觉模拟出了上传的犯人们的生活状态。
    他们所有的休息都是为了继续工作，这样的生活没有乐趣，没有希望，没有终点。
    嚣张如长琴，那张忧郁的脸庞都映出几分狰狞的恐惧。
    但他双眼冒着亮光，显然没有因为一部教育片就退却。
    而且他看起来毫不惊讶，似乎对这些内容并不陌生。
    是什么驱使着他，即使堕入无间也在所不惜？
    长琴似是感受到她询问的目光，他转过头来，阴狠又果决地嘟囔了一句话。
    为了方便家属对犯人进行劝导，隔开在他们之间防爆玻璃不隔音，因此黎白安清晰地听到长琴说：
    “阶级，从天庭号起航前就有，现在不过是改头换面。”
    第134章
    长琴竟然有这么强的阶级意识，这让黎白安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这一番操作，为的是消灭阶级？黎白安难以置信。
    教育片结束后，犯人和家属都被匆匆带离场馆，为下一批前来受教育的犯人们腾地方。
    回宿舍的路上，黎白安越琢磨越发现这件事另有隐情。
    她一直就没弄明白长琴的行为动机，他搞乱她的计划、派人追杀她、阻止她返回天庭号到底和她有什么仇，而且这些事情似乎从她还是个小朋友起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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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1章

    然而今天的会面，长琴只字未提“黎白安”，反而始终关注着三方会谈，说明他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她？
    她和这次的会谈有什么联系吗？
    黎白安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没有发现关联。
    那么回到问题本身，长琴的动机是什么？
    他的核心永远在于破坏。
    按照时间顺序来说，他先是要破坏三方会谈，后是要“破坏”黎白安这个人。
    他还提到了阶级，似乎对此极不赞同。
    也就是，他的最终目的是破坏阶级。
    连接起三方会谈和黎白安的那条若有若无的线就是阶级。
    来参加会谈的使者都是在各自飞船上有一席之地的人，而黎白安是水蓝星这个虚拟世界的主神。他们好像都有点职务在身上。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共同点了。
    如果长琴的目标是有职务的人，他的选择范围非常多，为什么不把目标瞄准兰海，或者说是张友仁身上呢？
    啊对了，那是他的养父。
    长琴的动机要追溯到他的童年吗？
    思考之间，黎白安已经回到宿舍。
    她的思绪很乱，下意识地想冲个澡，像是要洗掉那些纷乱的干扰。
    但水还没加热到预定的温度，敲门声就来了。
    这次黎白安先看了一眼终端，果然刚才莱迪给她发消息了。
    拉开门，她主动说道：“紧急集合是吧，知道了，走。”
    距离上一次全员紧急集合不超过10小时，走廊里遇到的研究员们都是一脸丧气，小声地抱怨着。
    实验室里还是她和莱迪两人，他们那个不知名的上司又被叫去开会了。
    这次的任务是排查飞船结构安全。
    每个实验室都有对应的值勤区，大家只要负责自己那部分就可以。
    莱迪的第一反应是：“船体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样的任务可是头一回。你说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估计和三方会谈有关，我听说晚宴上出事了。”
    他边说边查看论坛的消息。
    然而他没有查看多久，实验室里的新闻屏幕就弹了出来。
    舰长兰海主任少见地出现在荧幕前，沉痛地说：“各位研究员，你们现在一定奇怪为什么连续两次进行全员紧急集合。现在可以告诉大家，第一次召集是以防万一，希望大家都在岗位上，但因为事情未完全明朗，以防恐慌扩散，没有告诉大家原因。而这一次，希望大家做好准备，一起来听这个噩耗。有一颗小行星大小的陨石正在朝我们飞速而来，预计将在3天内与天庭号相撞。”
    兰海说到这里，莱迪已经腾地从悬浮椅上跳到地面，黎白安也眉头紧锁。
    “据预测，撞击部位是上界和中界，将会摧毁三大发动机中的两个。一旦撞击发生，我们只有20%的概率可以逃过一劫。现在逃生飞艇已经就位。功德分高的船员可以优先上船，在撞击结束后回到飞船。同时我们也向天堂号和净土号寻求了帮助，但他们的救援飞船最早将在1个月后到达。我希望，没有登陆逃生飞艇的船员可以坚守岗位，为我们的家园天庭号排查风险。
    “天庭号的损失少一分，大家的存活概率就要多两分。现在各项应急系统均已启动，请各位研究员不要恐慌，也不要在飞船内散播消息，如平时一样完成终端发布的任务即可。在或许会成为最后时日的这3天里，不再要求坐班出勤。你们有时间回忆自己的一生，也有时间与家人朋友告别。我会为大家、为飞船献上最诚挚的祝福和我的生命。誓与天庭号共存亡！”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
    不仅是黎白安他们所在的这间，整个中界的走廊里一片寂静。
    面对突入其来的末日，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大约5分钟后，莱迪才怔怔地说：“原来第一次集合不是因为三方会谈。”
    这也是黎白安的感慨。
    这时，走廊里有了窸窣的走动声，大家开始做最后的告别和准备。
    天庭号上的神明们总归比虚拟世界中的人类要淡漠一些，表现出了沉稳和积极的一面，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黎白安的精力也收敛回有迹可循的事情上。
    她从口袋里掏出昨晚在三方会谈前夕晚宴上捡到的沾血螺母，在显微镜下打量一番，放进了分析仪器里。
    数据结论令她有些诧异，螺母上面沾到的不是血，也不是红酒，而是一种含有“微芒”元素的溶液。
    虽然这种元素少见，但溶液很常见，是生化仿生人模拟人类血液的最常用类型。
    也就是说，那天晚宴上有一个仿生人受了伤，蹦出零件来了。
    但天庭号的上界和中界不对仿生人开放，仿生人不会有机会参加高规格晚宴，而且那晚受伤的应该只有一个人——辛格。
    天堂号的大使是仿生人？
    不，天堂号对待仿生人的态度与他们类似。
    那么来到天庭号的仿生人是冒牌货。
    黎白安轻轻吸口气，天啊，他们可真敢。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一年的三方会谈在任何资料上都只是一带而过。
    看来，她这次的副本任务就是查清“辛格”之死的来龙去脉，并且在陨石砸穿天庭号前或者在陨石撞击后活下来接着查。
    全是高层的事情，时间还这么短，形势不容乐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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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2章

    黎白安烦躁地抓抓头发。
    “一起去吗？”莱迪忽然说。
    黎白安茫然转头问：“什么？”
    “去儿童中心啊，刚才没听到我说吗？”莱迪反问道。
    “哦，啊走神了。你恢复工作状态了？”
    莱迪叹气：“也不是吧，要是在往日，不用坐班的日子我有一堆想看的、想玩的、想吃的，可现在那些事情一下子变得没意思了，提不起精神去玩，还不如去工作。你知道，我不喜欢精力涣散的感觉。”
    确实，茫然无措要比专心致志消耗更多的精力。
    黎白安跟上了莱迪，两人从中界前往上界。
    路上黎白安在想要不要去看一看另一具身体，如果她们有了接触，明早就会进行交换，但现在好像没什么必要，反而是研究员的身份能得到更多情报。
    到了儿童中心，莱迪照例去找老师们了解观察对象的情况，黎白安坐在大厅里打量着还不知道陨石即将来临的孩子们。
    姬青平凑了过来，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半晌问：“明天中心有活动，你还来吗？”
    “什么活动？”黎白安脑子里盘旋着三方会谈真实目的各种可能性，漫不经心地问道。
    “据说有了不起的人要来，他们是博士，最好的博士。”姬青平说。
    黎白安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坐直后背，“最好的博士？”
    姬青平点了点头。
    黎白安顾不上与她多说，径直闯入中心的办公室。
    她的突然到访打断了莱迪和老师的对话，“抱歉，请问明天中心是有什么活动吗，请问那些嘉宾会来参与？”
    老师有几分惊讶，她的前半句是陈述语气，显然已经知道活动确有其事，很快猜到可能是孩子们说漏了嘴，犹豫道：“是的，这次的活动是内部活动，活动信息不对外公开，除了中心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不允许其他人旁听。”
    黎白安略一沉默，“我明白了。”
    不公开，反而说明了活动等级之高。
    “打扰了，我去外面等你。”黎白安对莱迪说。
    莱迪从办公室出来时，黎白安依旧坐在大厅的长凳上，看着天真的孩子们一脸严肃。
    两人从上界直接回宿舍。
    飞船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陨石即将来临的消息已经在船员间蔓延开了。
    无论是走廊、餐厅还是休闲区，各处的气压都很低。
    黎白安回到宿舍查找有关陨石的资料，不知不觉窗外的模拟风景已经变黑了。
    她早早入睡，经历了漫长的睡眠后，再睁开眼，她成为了小朋友黎白安。
    又过了1昼夜，距离陨石撞击还剩2天。
    儿童中心的宿舍里黑乎乎的，小朋友们都还在睡觉。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老师办公室。
    不费功夫就找到了今日的活动安排表。
    手指划过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黎白安久违地感受到了深埋心中的情绪。
    女娲博士。
    于黎白安而言，女娲大神既是她的老师，又是她的亲人。
    她不太习惯用母亲这个词，因为她没有母亲、自己也不是母亲，这个词太过陌生和飘渺，不然她会知道自己是把女娲大神当作母亲一样爱戴。
    但她非常清醒地知道，女娲大神对她的关爱来源于项目需要，她或许也很关心她本人，但这份关心不足以影响女娲大神自己的生活。
    对孩子而言，母亲只有一个；对母亲而言，孩子可能不止一个。
    每一个项目都是女娲大神的孩子，她不过是其中之一。
    黎白安对此非常理解和释然，对女娲大神的敬爱只增不减。
    她回到床上想再睡一会儿，眼睛瞪着天花板，迟迟未能入眠。直到周围的小朋友们零零星星地醒了过来，她和他们一起洗漱去吃早餐。
    虽然时间很紧张，但她还是有点想过半天单纯的小朋友生活，就像被女娲博士选中的那天一样。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出她的预料。
    第135章
    与张友仁被虚拟角色兰海替代一样，女娲博士被一位叫任新的角色替代。
    她身材中等，留着波浪短发，穿着实验室里常见的白大褂，散发着知性且坚毅的气息。
    任新和女娲博士无论是长相、语气语调、行为举止等方面都有相似之处，黎白安能从任新身上清晰地看到女娲博士的影子。
    可任新的气场远没有女娲博士本人强大。
    气场的状态很难单纯通过外貌、行为、穿着等外因描述出来，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一对分开多年又并肩而立的双胞胎。
    你能清楚地看到一个成长环境优渥、顺风顺水，一个虽然没有受苦受穷，但经历了淬炼磨砺，他们不光是眼神不同，似乎一切都不同，可外貌又一模一样。
    看得时间长了，会给人一种诡异的错位感，非常不舒服。
    早晨9点，任新带着一队研究员，一行十多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儿童中心。
    小朋友们挨个起来自我介绍，任新博士和研究员们坐着和他们一样的小凳子，耐心地听他们说，悬浮摄像头记录下他们每个人的表现。
    自我介绍之后，老师会邀请有意愿的小朋友表演节目欢迎客人，然后组织大家做游戏，期间任新团队目不转睛地观察他们，并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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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3章

    活动最后一环是自由活动，这时任新博士终于走入小朋友之中。
    她亲切地和每一个孩子打招呼，黎白安也不例外。
    任新博士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比其他人孩子都多一些，询问她对于生活在中心的感受也更详细一些。
    这些都和现实世界一样。
    任新博士并没有在她面前停下，博士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向姬青平，问了几个问题后，亲切地拉起她的手，说：“平，今后加入我的团队好不好？我们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依靠你的力量。”
    黎白安怔怔地看着姬青平被任新博士牵走，临出门前还不安地回头望着她。
    奇怪，原来她对感情的需要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明明这里只是副本，这些都是假的，但她心里一阵阵发堵。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升起一丝委屈和埋怨。
    为什么总要带走她身边重要的人？
    女娲大神不必说。
    杨戬也算一个，审判时没相信她，他的朋友们虽然和她关系也不错，但一半是受杨戬影响。
    副本中的蓝珀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与她疏远了。
    还有齐千里……
    那种陌生的情绪在胸口翻涌着，黎白安强按了下去，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长琴特意安排这样一段故事是何打算？
    在这个副本里，他不惜暴露年幼的自己和年幼的白翼，到底要向她或者飞船里的观众们传达什么？
    单纯让她觉得痛苦吗？
    没必要。
    黎白安深吸口气，大脑开始运转，心底的压抑消散了不少。
    她是主神，她不会真正被情绪动摇。
    长琴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从来不攻心，都是派人杀她。
    那现在是为什么？
    没思路，这个疑点暂且搁置。
    任新博士离开后儿童中心的活动没有立刻结束，团队里的其他研究员还在观察其他目标，黎白安也在其中。
    一直等到午饭时间，研究员们才离开，老师们也分散开了注意力，组织大家用餐。
    黎白安找准时机溜了出去。
    她要去任新博士的实验室。
    那里对其他人来讲或许是机密，但对她而言，是工作了一百多年的地方。
    与其他遍布中间界的实验室不同，女娲博士的秘密实验基地就在上界，她闭着眼都能找到实验室的入口。
    门禁是当然有的，不过她的儿童卡再次发出神奇功效，顺利打开了门。
    她没有进入实验室内部，虽然可以骗过门禁，但骗不过研究员们，她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担心她的朋友姬青平？这样的假话她说不出口。
    因此她只是在实验室外围打转，好在她对这里的布局和他们处理的项目够熟悉，只凭借只言片语就拼凑出了大概。
    既然是拼凑，就免不了参杂了她自己的推测，不过这些推测都是她能得出的最符合线索的结论。
    这个结论虽然是她自己得出来的，却不免惊得背后发凉。
    姬青平被带到实验室后，做了一系列检测，这些步骤黎白安之前也经历过。
    果然她从研究员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投放”“模型”“虚拟星球”“主神”“水蓝星”之类的字眼。
    不能猜出姬青平完全替代了黎白安的位置，即将成为水蓝星的主神。
    这次黎白安没有失落，在情绪起来之前，她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
    在副本中苏醒来不久，她感受到哪吒激烈的情绪波动，然后共享了哪吒的视野，在控制许久的实验室里有许多废弃的星球模型。
    其中一个贴着“姬青平”的标签。
    她早就知道，但没抓住这一点——姬青平是现实中存在的人。
    与蓝珀、长琴不同，她不是投影过来的，而是一个单纯的同名角色，连模样是否一致也未可知。
    不过仅是名字相同就足够刻意了，况且她在现实世界也与模拟星球有关联。
    有没有可能，姬青平不是替代她，在姬青平身上的事情曾经真实发生过？
    沿着这个思路推理下去，黎白安的思维一下子上了高速轨道。
    没错，就是这样，这个姬青平不一定是当年那个，但一定存在过，八成因为她不像女娲博士、张友仁主任那样举足轻重，就干脆保留了真名。
    长琴想不到的是，黎白安在失去诸多道具后，多了一个毫不起眼地看到现实世界的能力，也非常巧合的是哪吒发现过那颗星球模型……不，这不一定是巧合。
    或许有人知道哪吒知道，通过易有情绪波动的哪吒来展示给她罢了。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她已经想通了。
    因为时间过得太久，记忆里对时间的区分变得模糊了。
    她小时候确实被女娲博士选中，但不是这一次，姬青平是在她之前被选中的。
    现在的她8岁，而跟随女娲博士那年她10岁，这之中有2年的时间差。
    在被选中之前，年幼的她不了解女娲博士有多么的神通广大，也不在意一群无趣的大人来看他们的表演，因此这件事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在记忆深处。
    姬青平这个伙伴她也不熟悉，或许因为她和本尊长得不相同，即使想通她也不大记得了。因为她进入儿童中心的时间比较晚，而且很早就被选中带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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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4章

    刚才说过，她在自己被选中之前，对于女娲大神团队的来访毫不关心，周围人的去留也是如此。
    所以刚才的一切确实发生过，她如当年的小黎白安一样目睹了这一切，只不过她忘了。
    现在她想起来了。
    姬代表有熊氏后人，青代表来自青区，平才是她的名字。
    她的命名方式和黎白安一样。
    脑海中滑过一张模糊的图影，她记得在哪吒寻找贴有姬青平的星球模型时，还看到过很多其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是用这种方式命名，但其实儿童中心里以这种方式命名的小孩不多，只有十分之一左右。
    为什么被选中的都是他们？
    黎白安心中徘徊着难以言喻的困惑。
    这时，实验室内的检测完成，研究员们要带着姬青平出来了，暂时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她得先离开了。
    黎白安带着一些答案和一些新的疑问，熟门熟路地离开了任新博士的秘密研究基地。
    下面要去哪里？
    长琴杀她的动机，女娲博士实验的秘密，还有辛格之死，这三件事在她心中都很重要。
    理智告诉她，先去找出凶手，确保能通关副本再找答案不迟。
    可她太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一时间竟然有些放不下。
    她自有记忆起，就从没那么犹豫过。
    犹豫归犹豫，脚步自动带着她前往那天的晚宴现场。
    路上，她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白染皂出现在走廊另一边，他彬彬有礼的笑容在黎白安看来总是有几分戏谑，尤其是当她处于小朋友版的身体里时。
    黎白安视若不见，要与他擦肩而过。
    白染皂却停下脚步，叫住了她，“黎白安，是你吧？”
    黎白安驻足，回望。
    白染皂仿佛看出她的猜想，点头肯定道：“对，我还记得。”
    “你的能力没有消失？”黎白安开口道，语气中难掩一丝惊讶。
    “没错，很奇妙是不是。我记得你，记得我哥，记得查布林和新安城的一切。”白染皂单膝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道，“更有趣的是，我的大脑来到这里后变得更加清晰。作为天堂号的使者之一，即使我只是秘书，同样能接触到很多核心资料。黎白安，我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黎白安静静地看着他。
    “我是一个虚拟星球中的人类，意外获得了不会失去记忆的能力，这个能力因为与系统清理角色记忆的程序相悖，因此我突破了记忆清洗，然后来到了这个副本。我想你一样，目睹了多个不同世界，也感受到用不同身份在世间挣扎的痛苦。现在我知道缘由了，我想我快要飞升了，主神大人。”白染皂笑得眯起了眼。
    “恭喜，你有进步了。”黎白安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成功，你不是第一个飞升的人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何况你还没走到最后，作为熟人，我给你一句忠告，不要掉以轻心。”
    白染皂嘴边笑容不减，眼神却变得若有所思，片刻后他问：“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们？”
    “当然，我要保护好我哥的朋友嘛。我哥在真正的天庭号应该也挺厉害的吧。”白染皂有几分得意道。
    是挺厉害的，但八成不会认你。
    黎白安咽下这句大实话，转而道：“我想要的不仅是通关副本。”
    “我也同样，”白染皂正色道，“我要通过这个副本飞升。”
    第136章
    “前天你在晚宴上。”白染皂很快得出了答案，“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没必要，也不知情。”
    如果不是白染皂，那么黎白安心中有几个猜想，或许那个仿生人被提前安装了程序，被要求混入三方会谈，或者其他人的意识植入了那具身体，再或者是拉瑞娜把它带上了飞船。
    白染皂顿了顿说：“没想到这两件事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一个新的情报，辛格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漂浮在太空中。真正的辛格在太空被替换了。我找到了当时的监控视频，那个仿生人一直在船舱里，来源也找到了，他原来是辛格的高级家庭服务机器人，废弃后沦为在飞船里充当底层劳动力。至于仿生人是如何苏醒的、如何快速找到辛格，又掩盖了自己的破绽依旧存疑。天庭号可能掌握着一些情报，他们确定辛格本尊被杀是一场意外，所以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黎白安眉间微挑。
    “我们已经收到了天堂号的正式来信，比起辛格的死因，他们更关心天庭号上为什么有人想杀天堂号的大使。这场谋杀事关两方的合作，所以关键是要找出是谁杀的辛格。天堂号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后，会派大型飞船来帮天庭号度过陨石难关。“白染皂说。
    这条信息黎白安很难知悉，当然，如果白染皂不来找她，在有必要的时候，她也会想办法去接近白染皂套出他的话。不管怎么说，白染皂主动提出合作，为她提供了方便。
    “好吧，我们合作。”黎白安终于同意道。
    “嗯！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白染皂立刻进入状态。
    “当然是要抓凶手，我大概有思路，还需要调查清楚两件事，其一长琴的身世，其二三方会谈的真正目的。”黎白安简明地说道。
    “这次的三方会谈除了要定期举行还有其他原因？我还真不太清楚，应该是我的等级还不够高，不过你可以去问问。”白染皂露出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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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5章

    “问拉瑞娜吗？用仿生人辛格的事情要挟她？”
    “不，最高机密恐怕只有大使才知道。现在辛格死了，兰海态度模糊，只剩下净土号的大使伦琴。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他。”白染皂建议道。
    “你的'觉得'有什么根据吗？伦琴为什么会告诉我。”黎白安问。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啊，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世界。”白染皂叹气道，“还记得我的能力吗？我不会受到高维调整系统的影响，会始终记得发生过的事。在我的记忆中，你我相识于一座孤岛，齐千里或者说白翼，是我的兄长。那时的世界有先行者这一概念，很多人都有异能。当时的伦琴很看重你。”
    黎白安慢慢抿起嘴唇，她的记忆果然有问题！
    她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对不上的地图、莫名出现在脑中的画面、对周围人奇怪的熟悉感。
    原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到访水蓝星，之前被人洗过一次记忆。
    看来应该是世界重置的时候，只有她留有主神的记忆，其他高维灵魂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比如那时齐千里和蓝珀。
    这本来是不正常的，她以为是杨戬给她开的后门。
    现在看来，世界重置时她的记忆被洗过一次，不，在第一次流放水蓝星时她的记忆就被洗过了。
    第一次，是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降临虚拟星球，还遇到了白染皂。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染皂所在的世界被重置了。
    但记忆好像不能连续被编辑，不然会对大脑有损伤，所以天庭号那边大概重新投放了她的意识备份，导致第一次降临水蓝星的记忆像未保存的文档，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后来，杨戬启动了重审程序，高维来客们保留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即将。
    也就是说，重审这段时间的副本中，她的高维朋友还有白染皂，其实知道得比她更多。
    “好，伦琴交给我。”黎白安说，现在不是追溯前因的时候。
    没有什么比杀回水蓝星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我去查长琴的身世。不过关于长琴，我只零星听说过一点，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白染皂问。
    黎白安简述了长琴的所作所为和这个副本长琴的情况。
    白染皂听后困惑道：“监狱可以允许小朋友探监吗？”
    黎白安只得清清嗓子解释道：“我有办法变回成人，这你不用担心。”
    白染皂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了，现在有一点思路了，我先去查查，后面可能需要你再帮个忙。”
    “没问题。”黎白安痛快答应道。
    两人一直在走廊里边走边谈，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没有一个地方长期停留。
    分开之后，黎白安回到儿童中心，正赶上吃午饭，午饭后便回到小床躺下。
    她要切换回研究员黎白安的身体内。
    她们今天虽然一天没见面，但她早有准备。
    从枕头下面有一小绺头发，黎白安攥在手中阖眼睡去。
    再睁开眼，面前是熟悉的单人房间，时间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
    不到深夜，净土号的来客们应该没有休息。
    除了白染皂说伦琴很看重她以外，她与净土号再没交集。
    现在硬找联系也找不来，不如大大方方直接拜访，如果被拒绝了就再说。
    天庭号在上界和中间界之间有几个外接非飞船的接口，直接连接外部飞船，访客依旧可以生活在自己的飞船里。
    天堂号和净土号飞别位于两边，也就是dna型上半部分的两根链上，只有通过长长的走廊才能见面，这是为了防止他们私下见面，达成不利于天庭号的联盟。
    不过两艘飞船的位置，对于生活在中间界的人们来说不是秘密，普通船员大大方方地去拜访是被允许的。
    黎白安就是直接递交了申请，点名要见伦琴大使。他们要是不见，她的各种手段就要发挥作用了。
    净土号一般不接待来访，但这一次为黎白安敞开大门。
    递交申请后1个小时，黎白安就站在净土号之前。
    船舱门拉开，里面的一切都与崇尚极简和仙气飘飘的天庭号截然不同。
    净土号的船舱两侧和天井都刻有繁杂的花纹，多是记录讲堂盛况或叙事壁画，色彩丰富，图案密集，金丝勾勒的莲花和祥云等图形比比皆是。
    接待机器人带她走到飞船之中，她仿佛被领入金碧辉煌的异世界。
    大使伦琴和参赞江枫瑜正坐在待客室中的蒲团上等她。
    净土号的待客室也很有意思，床桌脸边各有一方池水，池水之上飘着莲花形状的蒲团，也就说主人和客人都要坐在池水中央。
    在这种地方谈话，最好不要激动，不然容易翻水池子里去。
    黎白安一边在心中暗想，一边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坐上了莲花蒲团。
    两位来客都对她露出又友好且真诚的笑容。
    只是视线交流，黎白安就感觉到莫名的熟悉，而且对方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和两位净土号的来客交流很神奇，这种似是而非的情感像是通过无线电、信息素沟通一般，不需要用语言说明就能知道对方的一些想法。
    黎白安觉得这两人的能力修为不是一般高。
    尤其是伦琴，如果不是白染皂说他是虚拟角色，她会认为对方来自高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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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

    “许久未见。”伦琴开口道。
    黎白安一怔，伦琴和白染皂一样也记得之间的事情？
    “看来故友已经忘记，无妨，旧事如烟如露，消失了也清净。”伦琴微笑道。
    在他身后的江枫瑜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黎白安骇然，难道这个人她也认识？
    伦琴微有沉默，随后直言道：“我已飞升。”
    黎白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从虚拟世界飞升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上百亿的生灵中是有十几个能做到。
    飞升后的人类会获得一具仿生身躯，功德分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以选择定制部分dna形成属于自己的独特躯体。
    这些人可以完全融入到全员之中，除了主管部门，谁也不知道飞升而来的人到底是谁。
    之前大家提起这些人时，会带着一种轻松的调侃，本质上还是觉得自己是神明，高人一等。
    但经历过虚拟星球的生活，黎白安看到那些虚拟人类不全是思维简单的欲望集合体，他们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思维和了不起的力量。
    能从备受考验的环境中飞升，黎白安对伦琴和江枫瑜肃然起敬。
    有这些因素在，此时的黎白安不想再去理会什么谈话技巧。
    她直接道：“我来这里，是想请教这次三方会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伦琴和江枫瑜对她的问题未做任何表情，但沉默一会儿之后，江枫瑜从蒲团起身，与黎白安道别后，离开了待客室。
    黎白安这才想起，白染皂说过三方会谈的事情只有大使本人知道。
    “千年以前，我们亦被称为人类。人类离开母星地球之后，现如今3艘涵盖人口最多的飞船每隔十年就见面交流一次。来访的代表只有3到5人，不过各飞船的重要管理者都会参与全息会议。这次三方会谈是惯例，”伦琴顿了顿说，“只是这次会议其中一个议题确实非常重要。”
    对，黎白安要问的就这个“非常重要”。
    伦琴没有吊她胃口，“这千年以来，所有飞船在漂泊的同时，都在寻找适合人类生存的新星球。大约30年前，天庭号发现了一颗温度、含氧量、自然资源各方面与地球极其相似，并且共享了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兴奋，各方准备登陆新星的计划都一直在筹备中，这次会谈就是要确定未来10年内是否降落。”
    第137章
    十年前，天庭号就发现了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并着手准备登陆。
    黎白安一直耳闻，飞船上有许多类似于女娲博士秘密实验基地的实验组，而且彼此之间不会互通消息，所有实验结果都会汇总到张友仁主任等高级船员处。
    不仅是天庭号，天堂号和净土号也都有各自的准备。
    这次会谈就要正式商量登陆新星的事情。
    “已经确定要登陆了吗？”黎白安问。
    伦琴说：“没有，顺利登陆的前提是登陆之后，三方势力的平衡。如果完成对新星球的布局安排，登陆就会变得阻力重重。这次辛格的事情，恐怕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你知道辛格的事情吗？”
    黎白安点头。
    伦琴的短短一句话中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有什么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答案好像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她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继续追问道：“请问三艘飞船对于这次登陆都是什么态度呢？”
    伦琴说：“天庭号是发现者，也是登陆的提倡者。天堂号这几百年来研究了很多适用于太空的武器，一向很有话语权，如果登陆，三艘飞船之间的关系要有变化，他们不能容忍自己失去优势，一定会提出很多条件，来巩固自身，比如占有更多的土地或资源。至于净土号，我们还在静观其变。”
    “净土号在意的是什么？”
    “人类永恒的发展。经历过母星上的纷争，在宇宙漂流了千年，人类还是一副各自为营，相互算计的姿态，如果再次登陆，是人类会创造出的文明，还是重蹈覆辙，还是未知数。”伦琴的语气中流露出不掩饰的失望。
    这样的顾虑勾起了黎白安对于虚拟星球的初始记忆，他们这些主神的存在就是为了矫正人类对于欲望的沉迷，观察、指引，让虚拟星球进入良性循环的发展轨道……
    黎白安忽然顿住。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一瞬，她的视野如同升到空中，俯视着十年来天庭号上的纷纷扰扰，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
    登陆新星球会对人类的生活产生巨大变化，这是令飞船的高级船员都头疼的事情，对于普通船员的冲击可想而知。
    比如星球上很有可能会产生新的阶级。
    而长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阶级的憎恶超出常人，他的目的是阻止人类登陆！
    辛格代表的天堂号势力强大，无论天堂号此时同意登陆与否，杀了他们的大使就会让他们产生疑虑，拖延登陆的可能性。
    而黎白安，他们这些被选中的主神，虚拟星球只是他们的练习场，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新星球的管理者，他们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则会成为新星球的主神，像统领虚拟星球一样带领人类在陆地生存。
    水蓝星一直是虚拟星球项目中的重中之重，据说水蓝星和他们曾经的母星最为相似，如今看来应该是和即将登陆的这颗新星最像，而成为了水蓝星主神的黎白安，最可能成为人类登陆后统领船员的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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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7章

    杀了黎白安，天庭号的主神统领计划就失败了一半，登陆时间大概率会推延。
    如果策划登陆期间不断出现意外，曾经母星上人类自戕的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头上，动摇了船员们对陆地生活的决心，登陆计划甚至可能就此作罢。
    长琴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维持现状。
    黎白安终于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她之所以成为长琴的谋杀目标，就是因为她是他计划中最大的那颗绊脚石。
    不止如此，她肩负的使命比她原先以为的还要艰巨。
    所以女娲大神在进入休眠前，才会握着她的手用一种殷切的眼神望着她。
    她的前任主神们包括姬青平在内接连不断的失败之后，女娲大神和实验组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的表现恐怕也要让他们失望了吧。黎白安自嘲地想。
    与此同时，知道了所有由来的黎白安眼神变得越发锐利。
    即使责任重大，即使前路艰辛，回避问题不是她的作风。
    伦琴能告诉她的言尽于此，遂礼貌送客。
    黎白安感谢后离开。
    对于这个副本以及副本外的暗流涌动，她已经有了较为全面的认识。
    长琴是杀死辛格的凶手，想要离开就要抓到长琴。
    她之前和长琴见面都是隔着防爆玻璃，那么只要在陨石来临前真正地抓住长琴应该就可以了。
    于是她预约了两天后的探视，她要在那天砸碎玻璃，大闹监狱。
    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也要等待白染皂的调查结果。
    正想着白染皂给她发送了语音申请。
    “监狱也负责管理脑仓是吧？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哦今天监狱要下班了，明天吧，明天一早监狱门口见。对了，麻烦用成人版黎白安的身份预约一下，不，我们不是去和长琴见面，预约档案基地和脑仓的。”白染皂说得飞快，语气中有隐隐的兴奋，仿佛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次副本之前，黎白安从没来过监狱，但最近几天她来的频率着实有点高。
    她预约到了转天一早，因为不用探监，预约很容易。
    两人在监狱门口会合，却绕到了监狱旁边的小屋里。
    这里是档案基地。
    “我查到天庭号有一项制度，所有犯罪分子的数据意识都会在档案室备份，这里相当于脑仓的前身，不保存真实的大脑，只保存大脑中的记忆。”白染皂边等着她做登记，边解释道。
    “除此之外，档案基地还有一项职能，就是查找记忆，不过这个是要求有相关权限的。”白染皂说。
    “权限？你想利用我现在'蓝珀'的身份？”黎白安问。
    “没错，”白染皂不惊叹她的思维之快捷，主神本来就是无所不能的，“查找记忆有两个要点，首先这段记忆必须是双方共同在场的，这个'在场'是广义上的，视频语音之类的也可以。其次双方必须有一定的关联，比如亲属、夫妻、同事、遗产处理人之类的。满足以上2点，才能调取一段共有记忆。”
    听到这里，黎白安完全明白了。
    蓝珀是长琴身世的知情人，不然不会一而再地帮助他，黎白安穿了蓝珀的“衣服”后没有获得这段经历的记忆，但可以最大限度利用她的身份调取与长琴有关的记忆。
    原本需要两人共同在场，不过长琴是罪犯，记忆已经上传，工作人员可以比对她和长琴的记忆来通过审核。
    也就是说，黎白安可以通过长琴的记忆看到他与蓝珀曾经的交谈。
    其实这里是副本世界过度模拟天庭号的从而衍生出的一个bug ，副本系统的逻辑是不断完善bug ，那么势必会调取出这段记忆。
    没有视听资格的白染皂在等候室里等待。
    黎白安在接待室里戴上连接大脑的铁帽子，耳边传来工作人员播报进度的声音。
    “已连接，已输入，进行比对，比对通过，正在准备连通，正在准备连通，连通中……”
    后面的声音黎白安就听不见了，她感觉一束光冲进她脑海中。
    片刻后工作人员过来取下她头上的铁帽子，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她踩着棉花似地回到接待室，冲白染皂摆了摆手，自己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才好一些。
    这种记忆回顾不是可视化的，完全是脑电波信号，将其转变成画面和语言都需要一些时间。
    黎白安边整理思路，边断断续续地向白染皂讲述。
    长琴是张友仁的养子，之前通过宿舍里的相片她已经了解到这一点。
    他大约十五六岁来到张友仁家，蓝珀和他的哥哥妹妹都很欢迎他，但长琴对大家的态度始终是冷淡和警惕的。
    蓝珀知道长琴的不同是在中学期间。
    天庭号的学习制度分为自学和集中授课，因为与同类相处和合作也是一门必修课，所以每个船员都要经历集中授课。
    这个过程当然不全是美好的，长琴因此被敏锐的同龄人发现了秘密。
    他不是人类。
    蓝珀路过全息模拟室时，发现长琴被人绑在椅子腿上，原本应该是皮肤的胸背和手臂布满鳞片。
    蓝珀发现了他的秘密，帮他解下绳索，找来衣服披在他身上，而且什么都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这些蓝珀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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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8章

    少年长琴没有蓝珀成熟，他已经孤寂太久了，他主动告诉蓝珀自己的来历。
    自他有记忆起，他就生活在一个肮脏的小星球的地下城，除了贫穷的原住民，富裕的访客们来来回回，在这里做一些私下交易。
    长琴从那时起就是个异类，他可以不穿压力服、不携带任何氧气装置就登上地面，他的鳞片可以抵御星球表面凛冽的风和低于零度的气温。
    发现他的人帮他当作赚钱的工具，让他在星球表面收集矿石。
    后来有好心人救了他，把他送入太空。
    他辗转于各种飞船，做过航空服务，也当过雇佣兵，无一例外会受到歧视和敌意。
    后来他在关于母星的纪录片中找到了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那是持着□□的猎人看到狮子的目光，警惕、兴奋、射杀、凌虐、利用。
    直到遇见了张友仁，他非常清楚，张友仁收养他也是为了研究。
    他已经对这种命运无动于衷了，只要能在一个好一点的环境生存，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只是他最初的想法。
    平静的生活是滋生欲望的温床，他想向其他船员一样，有尊严的生活。
    他把心思全用在研究专业技术上，几十年来他已经获得了研究组负责人和同事们的认可，再也没人会提起他的与众不同，他终于也得到了平静的生活。
    然而十年前，天庭号发现了新星球，他作为技术组之一，也参与了项目。
    起初他没意识到新星球对人类意味着什么，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第138章
    被称作长琴人生风水岭的那件事其实与他本人无关。
    他所在的实验组组长比较喜欢作威作福，很惹人讨厌。可大家都无可奈何，因为他是组长嘛。
    发现新星球后完全变了，因为研究方向发生变化，组长的专攻特长一下子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他成了隔壁组的一个普通组员。
    原本不过是正常的工作调度，功德分的累计也不受影响，但组长的处境从天上到地下。
    以前他欺负过的那些组员，修为高一点的对他视而不见，修为低一点的会以牙还牙，让他体会一下当时自己的作为。
    其实大家的举动远没有到过分的地步，顶多是让组长回到现实生活，体会人生的一些阻塞感。
    长琴没有和组长分到同一组，但他每天仅是旁观就引发起无数噩梦，这让他意识到他现在的安稳如纸壳一般脆弱。
    他深刻地觉得阶级不会消失，阶级无处不在。
    他努力地爬到研究这条路上，也很可能被新的局势打回原形，甚至更加糟糕。
    他惶惶不可终日，最终醒悟：既然阶级永远存在，那不如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吧。
    不要登陆新的星球，大家一起永远漂流，永远研究，永远心怀希望地和平共处。
    天真与恐惧交织在长琴的内心之中，一步步随着他的能力增强，编织了一张结实的大网。
    黎白安讲完，白染皂陷入了沉默。
    她大脑一阵晕眩，另一个画面中，长椅上、走廊里、沙发上观看直播的人们也陷入了沉默。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默也是一种情绪波动。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以准备动手了吧。”白染皂问。
    他作为一个即将飞升的角色，对于前情其实不太关注，当他脱离虚拟世界后，长琴带给他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小，所以他很快关注到事情的本身来。
    黎白安对这种跳跃思维接受良好，“嗯，探监需要提前预约，我约了明天早晨。现在闯进监狱的难度太大，还是等一等。”
    “明天是陨石降临的日期吧。天堂号要是明天才派飞船过来有点晚了，如果能早一些，天庭号的损失会……”白染皂计算道。
    不想黎白安一摆手，“抓住长琴副本就结束了，陨石降临是时间限制而已。”
    白染皂这才醒悟过来，对啊，这里是虚拟世界，对于真正的人类来说，这些都是假的。
    他自嘲一笑：“你说得对。我再收集一些飞船的结构资料，中端上联系，明天见。”
    两人在监狱门口分开，各自做准备。
    黎白安在思考如何打破防爆玻璃，她要去实验室搞几件趁手的道具，而且还得能通过监狱的安检才行。
    她边走边想，周围来来回回的人全成了背景。
    但有一个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对，是成功了，但是会谈没有中止，现在会谈已经不是主要事情了。陨石快来了，对，要想办法告诉他。如果飞船真的毁了，计划势在必行。”
    这个声音瓮声瓮气、似曾相识。
    黎白安很快听出来，这声音属于辛格死前给一个少年人分配任务的那个人。
    她稍微驻足一会儿，寻找声音的来源，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黑衣人从某个巷子的角落出来，一边收起中端，一边向更深处的巷子走去。
    她不需要追上去，现在基本上可以判断出长琴是主谋了，抓一个虾兵蟹将没有意义。
    回到实验室，她打开之前的生活科技用品的数据，寻找可以利用的代码。
    天庭号的3d打印非常便捷，只是设计图比较麻烦，试错的机会有很多，但时间有限。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的道具，最好用的是透明伞。
    透明伞胜在轻便且功能多样，现在来不及讲这么多功能组合，如果只留有一两种功能，那就没有太大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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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9章

    除了破开防爆玻璃，她还得有一些应急预感。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长琴不是真凶，她也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将所有行动在脑子里重现一遍，她已经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了。
    黎白安已经很久没有沉浸在实验室里了，这种制作道具的专心让她觉得踏实和愉快，一直工作到半夜，才回到宿舍休息。
    她需要充足的睡眠来面对明天的考验。
    阖上眼睛，忽然想起小黎白安，她是个鼓励的个体，也是曾经的自己，应该好好道个别，不过没时间了。
    转天一早，也是陨石即将降临的这一天。
    飞船的走廊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餐厅里的人倒是不少，她看到的大多是一家人或三五个好友聚在一起，回忆曾经的岁月，互相道别，用平静来压抑恐惧。
    黎白安匆匆填饱肚子，如约来到监狱前。
    白染皂已经到了，他对四周的末世场景非常有感触，“如果虚拟星球关停，对所有虚拟角色而言都是末日吧。”
    “不完全是，只要存有数据，虚拟角色还有被重新建立的一天。而且如果虚拟世界决定被关闭，是不会发布预告的，角色感受不到痛苦。”黎白安说。
    白染皂无言以对，他依旧觉得无比讽刺。
    探监的时间快要到了，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
    白染皂即使身份特殊，也没有突破监狱的规定，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这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我在门口等你。”白染皂朝黎白安回手。
    黎白安朝他点点头，甚至给了工作人员一个微笑。
    她看上去气定神闲，完全不想马上准备大脑天宫的状态。
    今天来探视的人比较少，通常如果不是监狱发来消息，请求家属们配合教育活动，主动来的人比较少。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自己承担后果。
    船员们那颗不断往淡泊方向修行的心，不可避免地冷漠起来。
    像上次一样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最里面的那间会见室，长琴还没有到。
    她等了一会儿，里侧门里出来一位看守。
    “抱歉，今天的会见临时取消了，请回吧。”看守探进来半个身子，向他抱歉道。
    “等等，至少可以向我说明一下原因吧。”
    看守沉默片刻，“陨石要来了。”
    “我知道，陨石只会撞击上界和中间界之间的一部分，不会蔓延到整艘船，至少几年之内不会。这对生活在下界的人们没有影响。”黎白安说。
    看守似乎就是个生活在下界的人，他变得有几分气愤，“是啊，下界的死活不必关心。”
    黎白安无意于他起冲突，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监狱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也不应该影响我今天的探视。至少请告诉我原因。”
    这个合乎情理的请求打动了看守，他说：“因为陨石要来了，很多快要到刑期的犯人会被提前上传到脑仓，这是比上次参观更直观的教育机会，犯人们都要去观看过程。”
    “哦，我参与过之前的教育活动，”黎白安灵机一动，“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这可比教育科普残忍多了，你没有必要介绍那种刺激。”
    “但我已经来了，按理说是我先预约的探视。”黎白安坚持道。
    看守有几分心虚，最后妥协道：“好吧，你只能坐在后排，而且不允许与犯人交流，只能让你们见一面，就这样我还得特殊申请，可以吗？”
    “可以。”黎白安通情达理道。
    与此同时，走廊外面也传来了喧闹声。
    看守出去解决问题，过了一会儿说：“申请被允许了，而且今天来探监走空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两个人也想去看一看，他们已经过去了。”
    于是看守带着她前往脑仓，路上看守问：“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黎白安微笑道：“生死相依。”你死我活那种。
    脑仓依旧是一片黑暗冰冷。
    黎白安坐到座位上，犯人们排成一队，迟迟出现。
    每个看到她的囚犯都露出惊讶，更多的囚犯根本就“看不到”她，他们的大脑被即将发生的脑仓宣判占据了，对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熟视无睹。
    长琴在她前方落座，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他眼底一片青黑，看上去情绪也不怎么好。
    黎白安静静地等待开成，在看守门离开、所有射灯熄灭、前方的灯光亮起后，她从空间里掏出一枚足以破开防爆玻璃的特制电动钻石刀。
    前方的投影幕布缓缓上升，露出后面由多层钢化玻璃封闭的窗口，后面是深塔一般的脑仓。
    他们能看看到的是“深塔”的内部，密密麻麻的发着蓝色光芒的培养缸放置在圆形墙体的内侧，让人看着就极度不适。
    这时有一个囚犯出现在“深塔”之中，他被帮得结结实实，嘴上带着防止他咬舌自尽和大声叫喊的家伙。
    众目睽睽之下，他被缓缓放平，注射强力麻药，然后划开脑壳，割断脑与身体连接的神经，剖出大脑，冲洗干净血丝，被缓缓丢入一个冒着蓝色光芒的培养缸，成为某个洞窟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看傻了。
    现在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没有船员权利。
    这样的场景黎白安也是第一次见，但她不能专心观察，她还有任务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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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0章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边，她用钻石刀疯狂打眼儿，一旦防爆玻璃出现了空洞，她就好利用其他工具把它撬碎。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一上来就搞得轰轰烈烈，以防节外生枝。
    防爆玻璃已经有了一些裂痕和比较深的破损，她再搞个十分钟，估计能割出一个一拳大小的孔洞。
    这时第二个准备上传到脑仓的犯人被带到了“深塔”的窗口前。
    那是个女人，即使穿着囚犯的衣服，也能看出她面若凝脂，长发飘逸，很美。
    黎白安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最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定睛看去。
    天啊，那是杨婵。
    第139章
    q ：高维生物在副本中死亡，会怎么样？
    a ：会回到高维的实验舱，很丢人，但不会丢命，被审判的灵魂除外。
    q：高维生物被上传至副本中的脑仓会怎样样？
    a：会被困在副本世界之中，如果副本世界关机，大脑则永久死机。
    这是《虚拟星球访问手册》中被高亮标出的一则重要内容。
    杨婵逃到虚拟星球后，完全失去了踪迹，黎白安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上次杨婵不着痕迹地帮了她——也或者是巧合却依然有用，用宝莲灯帮她通关了上一个副本后，显然被长琴盯上了。
    于是他想尽办法把杨婵弄到了这个副本里。
    为了报复。
    报复杨婵曾经帮助黎白安脱离副本，报复杨婵间接令他失败令他难堪，报复黎白安顽强地闯过一个又一个难过。
    长琴要他们痛苦。
    黎白安的怒火升了起来。
    她以为洞悉了长琴意图的观众也会因此而产生情绪波动，以为自己会通过杨戬的视角再次看到真实的天庭号，但是没有。天庭号上似乎非常平静。这让她更加愤怒了。
    必须救杨婵。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身旁的一位犯人家属呼吸急促起来，他戴着挂在衣领后的帽子，还带了口罩，只露出一双怒火中烧且年轻的双眼。
    这是个大男孩，即使他竭力忍耐，也难掩鲜活的情绪。
    他是因为害怕吗，他会晕过去或者站起来控诉监狱的残忍吗？
    正当黎白安琢磨怎么利用即将发生的混乱时，少年果然站起身。
    可他的反应大大出乎黎白安的余料。
    只见他解下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盏看似无害的莲花型灯盏，握在手中后灯盏发出淡淡的金光，光芒越来越盛。
    黎白安震惊，这是宝莲灯！
    下一秒，少年用宝莲灯砸开防爆玻璃，从玻璃破裂的洞口穿过，又冲向观察脑仓的另一扇玻璃，用宝莲灯一击、两击、三击……直到击碎厚厚的特制玻璃，跃进脑仓之中。
    犯人们乱作一团，看守们兵分两路，一队去追少年，一队赶来按住将少年视为英雄而兴奋起来的犯人们。
    “刘沉香，呵呵。”黎白安听到长琴小声说。
    瘦弱的长琴被不断涌过来的看热闹的犯人们挤在中间，消失在黎白安的视线中。
    黎白安采取行动的速度也很快，紧跟在刘沉香撞出缺口之后，冲进东倒西歪的犯人堆里寻找长琴。
    只要在杨婵的大脑被放入脑仓前，抓住长琴一切就结束了。
    黎白安循着长琴低低的笑容，伸手从犯人堆里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出来，然后郑重地说：“我抓住你了。”
    长琴愣了愣。
    周遭依旧一片混乱，片刻间刘沉香抱着昏迷的杨婵坐在变成莲花型的宝莲灯上，从他们一众人的头顶飞过。
    离开前，刘沉香的视线冷冷地打在他们身上。
    黎白安确定自己没有惹过这个小朋友，他看的应该是长琴。
    长琴才不在意某个人的视线，他对面前的感到无比快乐。
    “刘沉香真好骗。”长琴说。
    他能骗刘沉香什么，不过是杨婵的事。
    “你告诉她杀了辛格，就会帮他救出杨婵是不是，但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兑现承诺。”黎白安不快道，并决定也要攻一下心，“你啊，活该被划分为最底层。记着，等到了新世界，品格低劣，虚伪虚荣就是最底层。”
    长琴的心中像被刺进一柄冰刀，冻住了他全身的血脉，他想张口辩驳，却瑟瑟发动起来。
    黎白安松开手，抓住长琴不是或者说不仅是通关的钥匙，那么就不必理会他了。
    黎白安从空间里召唤出她一比一还原的心爱的银蓝色仿赛摩托，跨上鞍座，拧动车把，发动起油门，朝着监狱门口冲了出去。
    在监狱对面歇脚亭里等待的白染皂先是看到一朵莲花驮着两个人飞了出来，他不由得坐直了后背；再看到一群看守大喊着追了出来，他放下了手中刚沏好的茶水；最后看到黎白安像一道银色波浪骑着摩托，撞翻监狱门口碍事的告示栏后，拔脚跑了过去。
    “带我一个！”他站在路边朝黎白安挥手。
    黎白安从他身边路过时，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到后座。
    “现在追谁？”白染皂大声喊道。
    黎白安开启摩托半米半径内的静音模式，说：“不用喊，我听得到。现在追的是刘沉香，杨婵的儿子，不认识也没关系，只要知道他参与了刺杀辛格就行。”
    “不是长琴吗？”
    “是他，他也跑不了。我已经抓到过他了，但副本没有结束。刘沉香是杀人的那柄刀，看样子也要抓到他。”黎白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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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

    “懂了，等下我看看啊。他们往那边走……那里能通向上界，哦！他们要去大使船舱旁边的那几个连接处。昨天我听到有飞船停靠的声音，还以为是天庭号为了逃离做准备。”白染皂说。
    “根本没有这么多船舱供人逃离，应该都给孩子们用了。你说的对，那应该是刘沉香安排的逃离飞船。我们要抓紧了，一旦他们进入宇宙，就比大海捞针还要夸张。 ”
    “明白！”
    “抓紧了。”
    黎白安话音刚落，头顶忽然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地面瞬间倾斜了30度，撞击声形成的回音在飞船内不断回响，船员们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广播很快响起，“第一波陨石撞击已经开始，请大家到下界集合，无法到下界的船员请在安全兼顾的地方系好安全带，固定自己的位置。再次重复，第一波陨石撞击已经开始，请大家……”
    播报声和船员们猝不及防的惊叫混合在一起，一片混乱。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船舱发生倾斜，宝莲灯撞到了墙壁上，高度瞬间降了下来，速度一下子慢了。
    黎白安反而加快了速度，随着船舱不断倾斜，她的摩托车直接压着墙壁侧面飞驰。
    马上就要赶上了。
    但宝莲灯已经摇摇晃晃地重新起飞了。
    “白染皂。”
    “嗯？”
    “我欠你一个人情。”
    “啊什么？”
    白染皂话音未落，已经被黎白安揪着衣领扔到了宝莲灯的莲花座上。
    蓦然间增加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控制宝莲灯的操作者刘沉香猝不及防，没能将高度恢复到原来不说，还猛地下沉了一节。
    此时黎白安已经来到了宝莲灯之前。
    她双手脱把，在摩托从灯下驶过时，双手抓住宝莲灯的边缘，翻身上了莲花座。
    一连来了两个成年人，刘沉香坚持不住了，只能让宝莲灯先降落到地面。
    就在这时，第二波撞击到来。
    它远比第一波要猛烈得多。
    宝莲灯整个被掀翻，上面的4个人像被一个厨艺不好的厨师颠出炒勺，毫无规律地飞向四面八方。
    黎白安尽量把自己蜷缩起来，减少受伤的面积，同时保护内脏器官，以免失败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
    能否通关副本就看着一刻了。
    可即使在这个时候，天庭号的观众和她的朋友们似乎还是很冷静，她没有看到任何有情绪波动的画面，连哪吒的视野都没有出现。
    怎么，大家都对她这么有信息吗？
    咣——她撞在身后的结构柱上，总算停了下来。
    她艰难地支起胳膊，不等她爬起来，第3波撞击又到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抖动着。
    她几次想寻找刘沉香的位置，却连分辨眼前的情况都做不到。
    只得抱紧自己的头，尽量躲在安全的地方。
    等到震动减弱，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先看到了被撞得头破血流的杨婵。
    即使是这样的撞击杨婵都没有醒。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就算她非常想救杨婵，但此时的杨婵不是关键。
    应该要找到刘沉香，只有抓到他才能结束这一切。
    等回到天庭号，有了杨戬等人的帮忙，杨婵、刘沉香、长琴、白染皂这些人的事情都可以从长记忆。
    必须要回去！
    黎白安双手拽开一个又一个横在通路上的实验桌，另一边能看到宇宙的舷窗是第一片绚丽的光彩。
    宇宙中没有氧气，这些爆炸和地球上的火光中天不同，它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飞船中的各种物质散落一地，再加上陨石上特有的矿石颜色的发散，一出冷焰火盛会。
    上界已经完全沦陷了。
    这比预计中的撞击还要激烈。
    这是为了给她增加难度吗？
    摩托在她脱手之后已经在撞击中光荣退役了，昨晚她来不及制作其他备用道具。
    如今只能靠一双腿边跑，边寻找刘沉香的身影。
    他肯定是往下跑，上界不安全，而且下界还是他这段时间居住的地方。
    下界的人们驻足在舷窗前，他们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为人类共同的悲歌哀叹，在这一刻仿佛没有了各界的分别，只有生死在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在黎白安心中，下界一直是个文明程度落后的地方，这里的船员功德分都比较低，而且摩擦和争端很多，他们非常接近虚拟世界中的人类，甚至对自己的欲望与攻击性毫不掩饰。
    但现在看来，他们远没有虚拟人类那样不可救药。
    她在下界中抢了一辆卫生巡逻车，就是虚拟世界中那种最多只能坐4个、没有定制、速度也不快，在室内巡察情况的小车。
    她在下界和中间界之间的巡逻通道几乎绕过了大半个下界，也没有看到刘沉香的身影。
    这小子去哪了呢？
    然后她一拍脑门，直到自己犯了大错，一路开回中间界，回到她站起身的地方，距离起点不远处的地方是杨婵的所在，在杨婵旁边是跪在地上哭泣的刘沉香。
    “她还没死。”黎白安叹气道。
    刘沉香惊觉敌人出现。
    原本在监狱时他不觉得眼前这个短发女人与他有什么关系，但对方接连往宝莲灯上扔了两个人，搞得他坠机，那必然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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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2章

    “这里是虚拟世界，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吗，在所有世界之上还有一个更真实的地方，你们本来自那里。在这个世界受伤甚至死亡都没有关系，这些都是一段经历而已。”黎白安边说，边走近他。
    刘沉香还有些闪躲，但不再惊恐，也没有跳起来逃跑。
    “我叫黎白安，是你妈妈的朋友，她提起过我吗？沉香，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个普通少年。别怕，会好起来的。”
    刘沉香有些茫然，黎白安，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妈妈有时会给他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这个黎白安妈妈说过，怎么说她来着？不太好亲近，有时无法沟通，但会帮助别人，她不是坏人。
    刘沉香放松了下来。
    黎白安走到他旁边，亲切地摸着他的头，“杀人可不对，不要被别人摆布，记得了吗。好了，我抓到你了。”
    咣——
    这时，黎白安耳边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声响，随后是长久的耳鸣。
    她觉得自己被塞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里，全身都在遭受距离的撞击。
    不免心中骇然，难道副本还没有结束？
    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朦胧可见还是凌乱的船舱，充满恐惧的尖叫再次出现在耳边。
    视线渐渐聚焦，她看到一张悬浮椅正飞驰着向她重来。
    黎白安浑身酸疼僵硬，根本来不及躲闪，只来得及将双臂挡在面前，闭上眼睛，堪堪护住头脸。
    看来这是第4波撞击。
    为什么抓到了刘沉香也没有结束副本？
    她边想边等，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反而，听到有人在她耳边问：“还好吗？”
    是白翼的声音。
    第140章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仅存在于副本中的齐千里，还是那个被她从“鱼缸”里捞出来的白翼？
    黎白安睁开眼，眼前是眼神冷冽的白翼。
    他一手拉住刚才要袭击她的悬浮椅，把它甩到一旁，一手从她肩后穿过，正抱着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防止其他漂浮物袭来。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忽然出现了？
    “不是刘沉香吗？”黎白安问。
    白翼只有一句话就让她弄清了现状，“这里是现实。”
    黎白安这才注意到，面前不是刚才刘沉香哭泣的地方，而是一间实验室内部。
    重力系统已经损坏，屋内的屏幕、仪器、模型、各种设备，还有桌椅都漂浮在半空中。
    包括他们两个人。
    黎白安之所以觉得动弹不得，并不是她的身手变差了，而是她半个人还躺在休眠舱里，身上的链接虚拟世界的磁片只被揭下来了一半。
    这是她进入虚拟星球前的地方，现在她醒过来了。
    而她所在的现实世界也受到了陨石的撞击。
    或许比虚拟世界的情况还要严重。
    怪不得没有人因为直播内容而产生情绪波动了，恐怕船员们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而这个时候，白翼过来把她从休眠舱里救了出来。
    她已经通关了副本，按照设置会在休眠舱醒来。
    因为神经系统与休眠舱相连，一旦受到撞击，很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
    如果白翼不来，她要么被困在休眠舱里直到缺氧，要么被撞成重伤。
    “谢谢。”黎白安说得真情实感。
    白翼偏过头，不知是不愿接受，还是不好意思。
    “现在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白翼说。
    黎白安慢慢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她适应着在失重的情况下移动，发现白翼犹如游龙一般，仿佛不受失重的影响，在船舱里可以自由前行。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我不是人类。”白翼淡淡地说。
    黎白安装傻：“什么？”
    白翼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他们找到一间所有陈设都被固定在地面的房间，确保在下次撞击来临时，不会被家具误伤。
    这是一间仿生人研究室，黎白安意外发现从虚拟星球飞升的人类会在这里获得身体。
    这小小的研究室不超过10平方米，里面只有一具空白身体，黎白安查了一眼面板。
    白染皂的数据正在上传中，但由于发生撞击被打断，停在了3%的位置。
    她欠白染皂一次。
    于是她颇费功夫地重新连接电路，编写程序，试图恢复运行。
    白翼默不作声地忙了不少忙。
    当意识下载跳到4%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各自坐在狭小空间里的一边，平复之前的紧张和忙碌。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但黎白安知道自己其实有挺多想说的。
    她想了又想，开口道：“白染皂告诉我在'黄泉旅馆'那个副本之前，我们还有一些经历。”
    “嗯。”白翼肯定道，但似乎不愿意多说。
    “我们有经历过什么吗？”
    白翼错开了目光。
    “比如一起战斗，或者遇到有趣的人什么的。”
    “嗯。”白翼还是过分简短地回答道，又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黎白安不喜欢强人所难，没打算必须问出个一二三来。
    现在天庭号已经平静了一会儿，等白染皂的意识下载完成，他们可以换换地方了。
    照这样的撞击程度来看，天庭号短期内是不能待了，要尽快找个飞船，去周边的小星球或者寻找另外两艘大飞船。但这只能确保很少的一部分人活下来，组织大家意识上载来不及了，而且也不能确定大脑就一定能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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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3章

    这里不是虚拟世界，死了就真的死了，而且是对所有人而言。
    真是和副本越来越像了，她不会还在副本里吧……
    黎白安默默腹诽，但她知道不可能，身在副本之中时感受不到太大差异，但身处现实时能明确知道梦已经醒了。
    想到这里，黎白安忽然愣住，她看向白翼问：“副本里的那一幕是真的？天庭号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可以居住的星球？”
    她是研究员，除了研究项目以外的信息接触到的很少。
    但白翼不同，他是横跨3艘飞船的执法者，信息来源非常广，不会不知道。
    白翼点头，“真的。”
    黎白安紧张起来：“离这里远吗？我们要把飞船的航行坐标导航到星球上去，如果现在降落，大部分人能活下去。”
    “你说得没错，杨戬和玄女第一时间提出了建议，张友仁立刻改变了坐标，但是天庭号受损太严重了，必须有人到飞船外连接备用能源仓，才有可能让飞船成功降落。”白翼说。
    “受损位置在哪里？”黎白安问。
    “上界之上，天庭号的最远端。原本通向备用能源舱的修理路线已经被撞毁了，即使是最好的压力服也只能辅助修理者走到一半。”白翼说。
    黎白安皱起了眉，她看向尚未苏醒的白染皂，“仿生人呢？”
    “不行，他们是以人类为模型制作的，和普通船员一样脆弱。”白翼说。
    黎白安咬着牙，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去试试。”
    “这是我的任务。”白翼轻声说，“只有我可以做到。”他抬起一双深海般的蓝色眼眸，看向黎白安，“你可以一起。”
    黎白安怔住，她以为白翼要自我牺牲，但既然叫上她，那应该不是吧。
    “你到底……”她的问话只出口半句，天庭号又遭遇了猛烈的撞击。
    这次他们两人飞到空中，后背猛地撞到天花板上，疼痛尚未传递到神经，撞击导致的晃动改变了方向，两人头对头撞在一起。
    但他们没有本能地分开，而是拼命地抓住对方。
    如果天庭号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洗衣机，现在就是要打碎一切的搅拌机。
    两个人靠在一起，至少不会互相伤害。
    白翼瞧准时机，一手抓住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边缘，一手紧紧拉住黎白安。黎白安则一手揽着白翼，一手抓着白染皂的人体培养机，以免他刚一苏醒就被砸得只剩半截。
    这场混乱持续了10分钟左右，晃动停止后，两人眼神发散，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半天才缓过气来。
    “不能再等了。”白翼说。
    黎白安知道时机不可错过，她给即将苏醒的白染皂留下一段语音留言，嘱咐他醒来之后就躲在这个房间里不要出去，等到天庭号落地或者救援到了再离开。
    目前这里是整艘飞船中比较安全的地方。
    他们却毅然决然踏出了房间。
    长久沉睡带来的肢体僵硬刚才的撞击中缓过来不少，肾上腺素的升高让黎白安隐隐有些兴奋。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凌厉而沉稳。
    两人拔足发力，洞悉了前方每一个障碍的滚动方向，几乎不减速地朝上界跑去。
    只从奔跑的气势来看，他们仿佛还在副本世界里，依旧比其他人强大，处于高纬之上，神通广大。
    他们穿过狼藉满地的走廊，跳过挡住一半通道的断墙，跃过长桌和悬浮椅如陷阱的通道，从中间界一路向上、向上。
    如白翼所说，原本通向备用能源舱的道路已经完全坍塌堵死，纵而他们的身手再灵活，也得先把路清理干净，那就完全来不及了。
    “走着边。”白翼说。
    他早就想好对策，几乎不停留地向左转弯，找到应急通道，绕着盘旋的楼梯奔跑。
    其后又在几个走廊间穿梭，黎白安渐渐明白他要去哪里了。
    既然那条与上界的最顶端，也就是dna形状的那个尖儿有一道可以开启的门，那里是所有门中离备用能源舱的垂直距离最近的。
    不过这里有一个排气口，一旦备用能源启动，推动飞船前进的热气将从附近排出，虽然他们的目的地不在排气口正对面，可形成的气压会让人在宇宙中无法承受，必须穿着特制的压力服，经确认所有的特质压力服已经在接连的几次震动中或埋在了废墟之下，或被撕成破烂，无法使用。
    黎白安透过舷窗向外张望，连接目的地的是一条窄窄的管道，像是上千年前架在窗外的那种水管，看起来十分脆弱危险。
    白翼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缓冲间的门，什么也没拿，自己走了进去，回过头来看着黎白安。
    于是黎白安也走了进去。
    缓冲间是为了调整飞船内和外太空气压的，门关闭后气压在缓缓发生变化。
    黎白安尚存的理智在警示她：你怎么就这样走出来了？没有氧气会死的，没有压强会死的。为什么白翼一招手你就跟了上来？
    黎白安不知道，但她隐隐能感觉到白翼想要告诉他什么。
    如果白翼骗了她，那么他既然也走到了这一步，至少也会付出代价吧。
    身体的状态很奇怪，接二连三的变故让黎白安有些恍惚，她下意识接过白翼递来的手套和对讲机，分别戴在自己的手上和耳廓上。
    就在她茫然期间，通向外太空的那扇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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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4章

    他们走出飞船，瞬间漂浮了起来。
    管道一侧有固定的钢绳，白翼攀着钢绳一步步向备用能源舱走去。
    这时黎白安第一次走入太空，而且没有穿压力服，像个刚会学步的婴儿一样睁眼看浩瀚宇宙。
    宇宙大爆炸后的灿烂凝固在无尽时空中，远处的星球反射着冰冷的光，星星的碎片在近处偷偷地看着他们。
    黎白安不由再次自问，我还在副本中吗，不，我是还在梦中吗？
    她站在原地，头顶、脚下、两边都是无法言述的虚空。
    再看向前方，穿着藏蓝色舱内航空服的白翼如鱼得水般已经走出很远。
    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如此平稳、坚定，眨眼睛到了管道中间。
    他停了停，回头见黎白安没有跟上来，转身，朝她伸出手。
    第141章
    黎白安犹豫着，终于踏出了她在太空的第一步。
    脚下的失重感并不陌生，离飞船敞开的舱门愈远，身体对方向的认知愈发薄弱。
    她很快脱离了原本的“地面”，与管道平行，不得不拉着钢绳才能继续前进。
    太奇妙了，宇宙如同更广茂的深海，上下左右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不，根本没有了方位的分别，不仅是方位，身份、财富、年龄、性别，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白翼一直在原地等她，她还差一步时，白翼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拉住钢绳，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是脸贴脸，似乎都在呼吸，又没有在呼吸。
    “那里，”白翼的下巴指向钢绳的另一端，“打开开关舱，识别你的指纹和掌纹，备用能源就可以启动了。”
    他说完，拉着黎白安的手臂轻轻向前发力，将她推向备用能源舱。
    单从外表看来，那只是飞船外端一个t字型的外立柱，如果不提前知晓位置根本找不到。
    黎白安在柱子外端摸索着，不费力地找到了开关舱，她轻轻一按，舱门打开，里面是一个黑色圆形识别器，她将手掌覆盖上去， 3秒钟后，脚下的管道传来无声的震动。
    “可以了，快走！”白翼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的人也出现在她身后。
    备用能源舱启动后这一侧的喷气出口会喷出大量的火焰和热气，他们借助管道上的钢绳拼命的攀爬，却远没有巨大的烈焰喷出的速度快。
    黎白安不知道能在太空漫步的自己，是否还有神奇本领能抵抗住足以将人在瞬间烧成灰的火焰，她只能不断地、不断地向前跑。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飞起来，她像雄鹰一样躲过了烈焰，朝另一个方向翱翔，而天庭号正以相反的方向飞向新星球。
    太空中没有着力点，即使她扛住了宇宙的寒冷、无氧和飞船的烈焰，依旧会孤独地漂浮在宇宙中，直至生命消亡。
    忽——
    一只白色的羽翼从眼前闪过，黎白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白翼紧紧地抱着她，深蓝色的眼睛发着光淡淡的蓝光，银色的犄角生长在额头两侧，航空服系在腰上，腹部以下变成一条长尾，白色的鳞甲覆盖全身，身后展出一对巨大的洁白翅膀，翅尖带有一点蓝色的羽毛。
    哦，怪不得他叫白翼。
    但他飞行的原理应该不是利用翅膀拍打空气吧，毕竟这里没有空气。
    黎白安胡乱想着，被他抱着追向天庭号。
    他们远没有天庭号快，在璀璨的星空中不知遨游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只存在于机密文件中的那颗新星。
    到了地面，白翼变回人型，轻轻将黎白安放在地上，穿回航空服，变得和他在飞船上一样。
    他们降落在一座山峰上，能看到青绿色的旷野和上面蜿蜒流淌的溪水。
    新星球很大，在他们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或许要穿越半个星球才能重新回到人类中，但他们有什么必要回到异类中呢？
    “现在我想我知道一些答案了。”这里的天空能见度很高，黎白安仰头望着尚且漂浮在空中的天庭号的残骸，微笑着说，“我不是人类。”
    她看向白翼，“你之前不知道。”
    白翼轻轻地点了点头。
    “姬青平，还有那些废弃星球模型上的名字不是巧合。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女娲大神培育出来的试验品。我们生来就是要做主神的，但是能真正作为主神活下来的，只有最好的那几个。”黎白安迎着山风，拢了拢吹到脸前的碎发。
    “而你，也不是人类。还记得吗，杨戬还没查出异种问题的根源、长琴还没暴露时，人类和异种是当时问题的核心。你是个明显的亲人派，很排斥我的'人类繁星'计划。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你其实和长琴一样，他因为自身的不同而延误变化，你因为自身的不同而维护人类，你们都是越缺少什么，就越坚持什么。”黎白安说得很直白，甚至有几分冒犯，但她不想兜圈子，于是只补上一个歉意的笑容。
    白翼转开视线，他不喜欢黎白安把他和长琴放在一起比较，他们完全不同，但他没有生气。
    “可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副本里的那些是真的吗？我有看到你冲进实验室威胁委员会来着。怎么看的？杨戬给我的金手指吧？没有金手指？嗯……那大概是主神能力的觉醒吧。我本来就脱胎于天庭号那些冰冷的仪器和密密麻麻的电线，当我遇到麻烦时，他们会反过来帮助我的。我能看到的那些地方应该都有隐藏的监控吧。”黎白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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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5章

    白翼接受了她的解释，没再追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但黎白安不打算放过他。
    白翼只得开口道：“你说得对，我不是人类，副本里的故事是真的。我由外星生物天龙和鲧的细胞结合培育而成，算是我素未谋面的父母。”
    “鲧去了哪里？”
    “鲧死了，为我取了'齐千里'这个名字。”白翼微不可闻地叹息道。
    “天龙呢？”
    “她逃走了。”白翼简短地说。
    黎白安察觉到他话头止住的语气很不自然，那是在遮掩什么的语调，于是问：“你找到她了？”
    不想白翼摇头：“人类对我看管得很严格，年幼时我被送去了净土号，然后又被带回了天庭号，我虽然能在3艘飞船间航行，但我不能出现在既定航线以外的地方。”他伸出手臂，往下按了按，左手上臂靠近心脏的位置浮现出一个诡异的x型黑色印记，“会爆炸。不过现在……”
    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备用匕首，毫不在意地划开皮肉，从里面取出一根拇指大小的控制芯片条，“我能感应到，飞船上对我的控制中枢已经损坏了。”
    “恭喜，你自由了。”黎白安帮他把上衣系在手臂上止血，其实说不定他并不需要，但白翼没有躲闪，“从今以后，你真的可以与星辰齐飞、翱翔千里。”
    白翼不语，半晌问：“那你呢？”
    “我？”黎白安望着新星球的山河，笑道，“我想先把主神当好。不管女娲大神当初选我是和目的，我依旧相信她的选择。”
    白翼皱起眉，似乎想劝说她些什么，可这时他们听到了脚步声。
    是这个星球的生物吗，是猛兽吗，有利爪吗，可以成为他们的食物吗？
    他们半蹲下身，把自己藏在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里，却看到从山腰处上来一个人。
    这也是位老朋友，邢添。
    邢添认出来了他们，这次他远远地扔掉手中的笔直坚韧的木棍，举着手停在安全距离。
    “我没有恶意，”邢添主动开口道，然后看向黎白安，“你做到了，谢谢。”他似乎不习惯表达善意，一句谢谢说得咬牙切齿。
    黎白安记得邢添有过托付，还说在副本中留下线索，老实说她根本没发现，而且快要把这件事忘了，可现在不能和盘托出。
    她飞速回忆一遍这几天的经过，灵光一闪，说：“姬青平说的'哥哥'就是你吧，但你能确定现在的状况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邢添毫不犹豫道：“我相信是的。我曾经在她主宰的虚拟世界里任职，像兄长一样照顾她。她不像你，黎白安，你更像一个人，可她后期成为了那个星球的意识，她和她之前几个主神一样，被星球困住了，成为了失败品。”
    “等待她的是什么？”黎白安问。
    邢添沉默道：“被销毁。这不算个坏结局，但当时张友仁和实验组知道女娲大神即将休眠，他们担心你也会失败或者出意外，于是没有执行女娲大神的命令，将之前的主神们全部锁住脑仓。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长琴曾经承诺我会把她放出来或者销毁她，哼，他根本不关心除自己以外的事。”
    黎白安挑眉，“所以有关儿童中心和姬青平的故事，其实是你安排的？”
    邢添那张苦瓜脸上有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很多事情都是我帮长琴安排的，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副本中的精彩表现，激发主神的天赋夺取了飞船的大量'关注' ，天庭号不一定躲不过陨石，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以后我不会再为长琴做事了，现在我要去找脑仓的落点，确保所有大脑都被毁了。”
    他说完就与绕路离开。
    邢添和姬青平的事情超出黎白安的预料，她长叹口气，坐在草坪上无意识地揪着草。
    “还要去寻找人类吗？”白翼问。
    黎白安仰头看着他，最后说：“要去。”
    于是两人长途跋涉，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天庭号降落形成的大坑和这艘已经残破的飞船。
    彼时距离天庭号降落已经过去了整整1个月，宇宙时间放大了他们与天庭号之间的差距。
    降落坑周围已经有很多临时搭建起的房屋，与天庭号走廊上那些无家可归在走廊上搭建起的临时居所一样，都是集装箱式的。
    关于天庭号和船员们的未来，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种议论和观点。科学家、研究员、销售员、体力劳动者，大家或依着集装箱外皮，或坐在篝火旁，不论性别年龄地聚在一起大声说着自己的观点。
    这一幕很落后，又很前卫。
    张友仁等主任们坚持在飞船内办公，他们认为新星球虽然是他们的目的地，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应该贸然登陆。
    船员们所占土地不同，天然地变成了两个阵营。
    天堂号和净土号的救援飞船又过了2个月后抵达，经过三方会谈，他们一致认为必须修补天庭号，飞船才是如今人类的基石，天庭号不能被轻易放弃。
    天庭号上五分之四的人类都幸存下来，当这个决议通过后，那段时间里所有人只有一个目标，修好天庭号！
    修飞船这件事，即使有另外两艘飞船来帮忙，也至少要10年。大家都不得不考虑食物和居住的问题，凑合几个月还行，但是怎么凑合10年呢？天庭号上未被损坏的食物有限，培育条件的恢复也需要时间，他们必须先适应陆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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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

    这时大家都看向黎白安。
    副本审判的直播大家几乎都看了，带领大家生存这件事上，黎白安的能力有目共睹。
    陆地和飞船上不一样，即使张友仁软硬兼施地组织了几次演讲来说自己的规划，八成的船员还是希望能由黎白安来接手陆地的管理。
    有人提出母星曾经被亲切地称为“地球村”，他们现在就是“新星村”，于是自发地管黎白安叫村长。
    张友仁气急败坏也没用，黎白安最终践行了自己的使命，成为了新星的主神。
    既然决定了，她也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
    虽然当时预计修理好天庭号需要10年左右，但实际上距离天庭号重新起飞过了19年，几乎比预估的多了一倍。
    黎白安早决定不准备跟随天庭号起飞了，于是专心建设新星，她给这里正式取名“水蓝星”。
    她之前副本里摸爬滚打的经验基本都用上了。
    起初他们需要建造更结实、离水源和食物更近的房屋，她在“海岛登陆”中辨土看树的本事就用上了，爬山登高、趟水穿山洞，全都难不倒她。
    她按照每个人掌握的技能和特点重新分配了工作，在修理飞船的同时，组织一部分人从事农牧业和生产，保障他们可以活得久一点。
    农业方面比较困难，他们在飞船上虽然也种植植物，但与陆地上的农业已经相去甚远，如何选择土壤、如何选种育苗、如何灌溉除虫，在没有了方便的药剂和仪器之后，他们都要重新学起，从自然中积累经验。
    这不免让黎白安想起了“凛冬将临”中，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从茫茫冰原上寻找可种植并供人类食用的植物。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他们都成功了，现在要容易得多。
    3年后，大部分船员都有了稳定的居所和食物，天庭号周围和沿河区域各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小镇，生活又变得平静起来。
    但大家没有放松太久，疾病和死亡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这3年中几乎没有人生病，但脱离了宇宙环境、飞船上的医疗舱、各类特效药物、医美仪器之后，船员的衰老迅速，再加上陌生环境、大量劳动，每个人都积累了很多疲惫。
    而且原本脑仓还在时，他们可以选择上载，当然和囚犯们进入脑仓后被迫劳动不同，他们可以同时保留身体和大脑，在医学技术升级后苏醒。
    可现在脑仓被毁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死亡如影随形。
    极度的恐惧像狂风一样席卷了小镇，连躲在天庭号上的船员们也没能逃过未知的洗礼。
    不少人开始患上精神疾病，无法集中精神，严重影响了工作和生活。
    每个人都想着：我要重新回到飞船，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是的，我早晚会离开。
    张友仁和黎白安难得达成一致，他们组织有职务的船员们紧急开会，必须要想办法让大家冷静下来，只有先平静下来，才能摆脱恐惧。
    黎白安左思右想，提出虚构一个死后的世界让大家对死亡“脱敏”，这个世界不一定富丽堂皇，但一定让人安心，它要赏罚分明、要有晋升空间、要依靠自己就能改变处境，甚至行为高尚时能得到超出现有环境的奖励，说白了还是让人在死后也能产生前进的希望。
    她这是想起了“上元夜游”中的里世界，再借用了天庭号、天堂号和净土号中流行的一些哲学概念，和参与会议的各方一起商量了许久，才搭建出了这个异世界。
    她的“天马行空”成功了。
    小镇又安稳下来。
    在飞船上时，船员们的精神本自富足，但在陆地上几经波折，大家的心乱了，不少人开始沉迷电子世界。
    他们毕竟不是真正从零到一建立文明，天庭号上的食物、药品的数量和生产能力有限，但电子设备不光多得很，而且不容易坏，大家人手1到2台终端，工作之余玩得不亦乐乎。
    在网络世界中，那些人有趣，能获得很多关注，他们如同吸取着其他人的劳动时间，用别人奉上的功德分来抵消自己的劳动。
    即使每天要绞尽脑汁想怎么让自己变得有趣，却也不愿意从事真正的劳动，毕竟同样是赚功德分，当然是相对自由轻松一些更好，这无可厚非。
    可就是因为大家都想要更加轻松、更加自由、更加好赚功德分，一连串地“更加”让人心浮躁起来，产生了很多问题。
    他们的小镇还不足以有完备的纪律执行条件，不少人开始牺牲自己的或他人的隐私来博取眼球，用夸张的方式来展示再平平无奇的事情。围观者得不到知识与智慧，甚至得不得快乐和平静，却像踏上了一辆永动车，无休止地消耗自己的精力。
    直到一个长期被监护人作为拍摄对象的孩子不堪重负，她拿起喇叭站在天庭号外壁的链接站上，大喊“求求你们，不要再看我，关掉你们的终端”。
    这股风气才停了一停，没有形成另一个“安宁小区”。
    这距他们降落在水蓝星，已经过去了10年。
    原本要起航的日期不断被推迟，抱着“早晚要离开这个破地方”想法的人也渐渐心灰意冷，他们开始认命，开始明白生活原本就是起起落落。
    天庭号上的生活是一段意外的长时间的蛰伏，他们现在不过重新面对了现实而已。
    张友仁也急得每天嘴里长泡，不过他作为舰长，为了保证工作顺利，有配套医疗，不会病倒。他始终奋战在一线，也让其他人和他一起玩命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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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7章

    巨大的压力和高强度的工作让小镇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很多人提起工作就恶心、厌烦、浑身发抖。
    小镇上空一片阴云。
    那种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沦为工作的行尸走肉的氛围，唤醒了黎白安在“社畜一日”的记忆。
    好在他们不处于层层叠叠的大厦，拥有开阔的自然环境，一日上班时间加上午餐也控制在6小时以内，只是人们还不太习惯这样的生活节奏。
    当他们认识到水蓝星可能是今后永久的栖身地，都开始拼命工作，为了赚功德分每天发现一个缺德小窍门。
    功德分这个东西如今几乎等同于虚拟世界中的钱了。
    学坏很容易，无所不用其极的事情开始出现，甚至有人为了功德分不惜伤害他人。
    黎白安之前其实做了很多工作，不然两个小镇早就崩盘了，天庭号还没起航，船员们就自相残杀个干净。可还是一步发展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她一人之力无力抵抗规律的车轮。
    她只能随着时代前行。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水蓝星沦落到“黄泉旅店”的地步。
    她安排了更多人去修飞船，终于离陨落之日19年后，飞船具备了起飞条件。
    这时，所有人再次面临了一场抉择。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看黎白安的朋友们。
    那年，黎白安和白翼回到天庭号砸下的大坑附近，最先遇到的熟人是杨戬。
    他和白翼对视一眼，互相点头致意，没说什么，也不用说什么。
    然后白翼询问地看向黎白安。黎白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点歉意，白翼帮了她很多，但现在她想和杨戬单独谈一谈。白翼理解地先离开了。
    两人绕着天坑边缘散步，即使在天庭号上，他们也少有这种不谈论无穷无尽的实验与方案的闲暇，明明后面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是好像都不再急迫了。
    黎白安有很多话和杨戬说，但想说的事情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非要捋出个条理清晰的一二三也没必要。
    杨戬应该也有很多话想告诉她，但八成是各种规劝，让她不要再重蹈覆辙，但杨戬没有开口，仿佛那些也都不重要了。
    杨婵的事其实应该聊一聊，但黎白安有点不敢，遂按下了这个念头。
    最后，她问：“之后你怎么打算？”
    杨戬说：“修好飞船，重返太空。”他顿了顿问，“你呢？”
    黎白安两手背在身后，一步步踏在土地上，“我么，大概要留在这里。我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的，经过这么多年实验组的培养，我是知道如何经营一个星球的。而且我从心里接受这个责任。”
    “那就好。”杨戬温声说。
    之后的20年里，他们兄妹进入了一段最和谐的时光，几乎没有争吵，杨戬用一副老成持重的口吻多次感叹黎白安长大了。
    飞船起飞时，杨戬和天庭号一起离开了。
    临走前，他把副本世界中投影的满月手表实体送给了黎白安。手表在现实世界里发挥不了这么多功用，是让她留个纪念。
    再说哪吒。
    这小子从老远跑过来抱着黎白安的腰，一双大眼睛汪着泪水，仿佛有上百年没有见过面。
    他滔滔不绝地向黎白安将她去虚拟世界这段时间飞船上都发生了什么，有与她相关的，也有与她无关的。
    提到脑仓时，哪吒打了个寒噤，连看天庭号的眼神都疏远起来。他被他爸管着就已经够压抑了，要是去了那个地方……不，脑仓就不应该存在！
    陆地上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他拿着太乙老师送他的没被损坏的三大高科技产品——乾坤圈、混天绫和风火轮，上天入海，玩得不亦乐乎。
    黎白安看着他过分强悍的身体素质若有所诉，这小子大概也不是普通人类吧。
    天庭号起航时，哪吒选择和黎白安留在水蓝星。
    白泽和龙女，在她刚回来时一派轻松地组织聚会为她接风洗尘，他们始终认为有杨大哥在帮忙，黎白安一定会平安归来，这段时间倒是没怎么担心。他们最终选择追随杨戬，返回太空。
    在离天坑较远的地方，黎白安碰到了杨婵和刘沉香。当年杨婵与虚拟世界中的人类刘锡相爱，一直想帮助刘锡飞升，但意识下载失败即飞升失败，刘锡神魂俱灭。当时仿生体上已经形成了一些刘锡的基因链，杨婵通过人工手段怀上了孩子，通过古老的自然分娩生下了刘沉香。
    后来张友仁和杨戬发现，被软禁在特殊区域，又在黎白安的帮助下逃离牢笼，决定带着沉香躲入虚拟世界。
    没想到被长琴盯上，用来对付杨戬和黎白安，沉香这个傻孩子也被长琴欺骗，为他做事，还以为能救出母亲。
    好在黎白安发现及时，最终没有酿成惨剧。
    杨婵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她不要再回天庭号了，水蓝星天大地大，会有他们母子的一席之地。等到天庭号离开，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至于刘沉香的去留，杨婵让他自己决定。
    刘沉香选择陪在母亲身边，但杨婵和黎白安都能看出他眼中对太空的憧憬，那是一个他从未真正踏足过的世界。
    没关系，天庭号离开后又不是说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兴许还有其他飞船会来造访，到时他想去外面闯一闯也可以。
    比较让她意外的是蓝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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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8章

    她不再追寻那个无论如何不肯离开飞船的哥哥长琴，也收回了停留在杨戬身上的目光。
    后来黎白安听说，姮娥在杨戬的劝说下是要跟船离开的。
    蓝珀很快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她生性温和平静、内心强大自持，在副本积累了很多陆地生活的经验，她选择成为老师，像千百年前一样面对面授课，教牙牙学语的孩子，也教渴求知识的大人。
    黎白安觉得这个职业挺适合她的，而且很高兴她们还算是朋友。
    而长琴，不用说他一定会重返太空的。
    事实上，他高贵的脚就从没沾过水蓝星的一粒土。
    他依旧优雅地生活在飞船上的斗室里，长发秀美，品茗、抚琴、焚香。
    对外面如火如荼的建设和日新月异的变化充耳不闻，只静等飞船起飞，别说20年，就算二百年他都要等下去。
    白翼对长琴非常有意见，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长琴其实一直在暗搓搓地针对他，虽然没有像对黎白安那种杀机毕露，但要么就是让副本中的异类来类比他，要么就是让他再次成为异类。
    他和黎白安在一起分析过，得出的结论就是黎白安之前的猜想，长琴对于白翼逐渐偏向黎白安的行为非常不满。长琴和他都是异类，凭什么他不惧怕阶级，不怕别人把他当做异类，诸如此类酸溜溜的小心思。
    白翼虽然视长琴为敌人，却没做过多余的事。
    可他的迷弟白染皂就不同了。
    白染皂飞升之后变成了真正的人类，他原本出身皇室，从勾心斗角中成长出来，敏锐地察觉到他哥对长琴的不满，没少替他哥出气，但无非是把焚的香换成煤，把抚的琴挑断线，把品的茗换成菜叶。后来见他哥毫不在意，也丢开不管了。
    他没在飞船上生活过，也毫不向往，坚定地生活在水蓝星。
    很快成为黎白安的左膀右臂。
    天天看着白染皂在眼前晃悠，黎白安非常想念副本中的朋友们。
    她的功德分基本上都用来换仿生体了。
    杨戬留给她的满月手表中存有当时她在副本中形成的数据，包括桃源乡、桃源乡的居民们、仿赛摩托、透明伞、方舟等等这些她存放进去或居民们制造出来的记录。
    她逐一下载，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让程素、艾普西龙、王陵、覃星、于拙5个人来到真实世界。
    鬼威她一直没放出来，她觉得鬼威还没净化彻底，这小子成长环境过于恶劣，又早早遇上了长琴，再等个一二百年吧。
    可惜卫礼礼、洪亮、北光司等等，存有他们数据的硬盘还没有被找到。
    不管怎么说，大家重聚后的氛围特别好，仿佛有回到通关一个副本后在一起庆祝的日子。
    二十年的时间眨眼而过。
    天庭号起航那天，留在水蓝星地人们仰望着这个千百年前祖先们制造出来的庞然大物在火焰地托举下缓缓升空。
    转天早晨，黎白安推开隔壁白翼的房间，发现里面空了，她留在这个房间里的睡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而书装上有一个巴掌大小闪闪发光的白色贝壳状硬片。
    那是龙鳞。
    白翼还是走了。
    这一直在黎白安的预料之中。
    早在他们登陆之前，白翼几次暗示过他不会留在水蓝星，希望黎白安与他一起离开。
    天庭号坠落前，白翼就查清了“微芒”的来历，它是在天龙人撞进天庭号船舱那日被带进来的。
    这些年的相处中，她得知白翼掌握了天龙所在星球的位置后，就明白他一定会去看一看。
    他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对于他生长的天庭号，他也尽了自己的能力帮助它起飞。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决心去真正的故乡看一看，黎白安其实很支持。
    漫漫长夜，透明的大气层外能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天体，它们亘古不变，几乎没有时光的痕迹。
    水蓝星在黎白安的治理下，渐渐发展到了5个小镇，渐渐有了自己的风俗文化和以时间作为交换基础的新货币，新的文明已经具备了雏形。
    至于其中过程，黎白安实在不想再回忆一遍，她做梦都想退休，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用人的时候，她还不能退居二线。
    这百年间，黎白安失去了一些老朋友，又认识了一些新朋友。
    她时而是人们心中不可冒犯的主神，时而是路边看起来不爱言谈的年轻女人，这都是外表，已经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内心。
    天庭号离开后，她组织人对天坑内的物品进行二次发掘，里面有不少可以继续使用的配件、零件，还有一些重要数据。
    其中就有黎白安记忆缺失的那一段。
    她把数据拷贝下来，在房间里全息投影，以第三人的视角来回忆当一段经历。
    她看到白翼为了救她毅然跳入布满僵尸的海中，将口中的空气渡给她，之后的那么多次中白翼暗中观察她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显得更加落寞。
    她时常望着宇宙，如今经常能看到路过或申请登陆的飞船，也经常接到来自天庭号的讯息。
    他们甚至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处理太空信息，还有另一个负责飞船通关。
    但是有一天，警报响个不停，她朝天上看去，只见近地宇宙有近百个小黑点在不断靠近。
    那些不是飞船，而是长着翅膀、舞动长尾的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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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9章

    哦，飞在最前面的不是小黑点，而是一个小白点。
    小白点降落在她面前，恢复成了人类的样子。
    银白色的头发一如往昔，深蓝色的眼睛却蕴含了太多情感。
    他紧紧抱住她，在他耳边说：“我带了帮手。”
    这个实用主义者！黎白安失笑，亦紧紧抱紧他。
    然后，黎白安把白翼当年在海底渡给她的那口气还了回去。
    她闭着眼，感觉到白翼的脸颊在发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龙尾扫着她的小腿。
    她睁开眼，正看到流星划过天幕。
    古人说，人类的命运对应星辰。
    他们的命运对宇宙而言不值一提，但对于自己和彼此是不可磨灭的轨迹。
    上亿颗遥远的璀璨星星与近处的天体交相辉映，共同见证渺小物种的悲欢离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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