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有来信(校园 1v1 h)》 一场秋雨 早秋的宜南,接近正午,天气却阴沉得厉害,灰沉沉的云堆得很厚,把光都捂得严严实实。 秋杳穿着一件单薄的及膝布裙,静静地透过玻璃看着屋子外。 她坐了会儿,发现恶劣的暴风天气微微转好,雨滴开始淅淅沥沥往下落。 厨房里断断续续传来切菜的声音,秋杳把手机一旋,转回来在手里,点开了最上方的一条短信。 “受淮海沿岸台风影响,预计全市未来三日有中到大雨……” 是一条天气预警。 她抬头扫了眼衣架,上面有外婆给她挂好的雨披和雨伞,旁边还立着一个陈旧的灰色行李箱。 这时,手机又传来消息—— 【妈妈】:“杳杳,约好镇上的车了吧?” 【妈妈】:“到机场了回个消息给妈妈好吗?” 秋杳的动作就那么静止了,她皱起眉,一动不动盯着那两条消息,直到屏幕上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有些潮气透过漏风的玻璃飘了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秋杳感觉眼角泛起涩感,她懒得抬手擦,从床上跳了下来,往屋子外面走去。 厨房的门帘被秋杳轻轻掀开,带着院子里月季的淡香和藤蔓枝叶蹭上的微凉湿意。灶台大铁锅底残留的水珠遇着滚烫的锅壁,“滋啦”一声腾起一小片白气。 已然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身材偏瘦小,微微佝偻着腰,手里的大铁勺却拿得稳稳当当,将锅里油亮喷香的豆角排骨盛进粗瓷大碗里。 浓郁的肉香混着豆角的清甜,早先就丝丝缕缕飘到了院子里,是秋杳从小闻到就挪不动步子的味道。 四十厘米长的大铁锅就着瓢里的水被简单涮洗了一遍,齐芳正打算起锅烧油再炒一个蒜薹肉丝,一回头瞧见了倚在门框边的外孙女。 秋杳没说话,就那么站着,眼神像被黏在了外婆微驼的背上,看着这间她钻了十几年的、被油烟熏得微黄的厨房,眼底藏不住不舍。 齐芳默了几秒,将眼底的情绪敛下,笑呵呵地招呼她:“杳杳,饿了吧,你把排骨端回去,盛点米饭先吃。” 秋杳应了声,脚下却没动作。 …… 秋杳从小算是留守儿童,爸爸从她出生起不知所踪,她妈妈把她带到三岁,便一人孤身前往港城打工,把年幼的孩子留给外婆带。祖孙二人相依多年,磕磕碰碰地熬着日子,外婆待她一直很好。 她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嗯”,声音闷闷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鼻音。 齐芳一向了解寡言的孙女,在镇上读书时,受了同学欺负也一声不吭,到底才十六七岁,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受了委屈吃了亏,回来也只会抿着嘴,什么苦都死死闷在肚子里。 灶膛的火苗蹿起来,映着齐芳沟壑纵横的侧脸。她想起从港城打来的电话。做保姆的女儿说,这回找的主家不一样,体面,有本事,家里条件顶顶好,而且愿意帮她。 港城的教育资源是她们这小地方比不了的,说什么也要把杳杳接过去,自己亲自照顾,好好抓抓她的学习。 齐芳知道孙女在学校是个好苗子,一直窝在小镇里,也怕是要被这方寸天地给囿住。 离校的手续,前几天她就托学校老师给办好了。秋杳也很懂事,大人做的决定她一向是听从且不会表现出不开心。 就是今天,从小没离过她身边的秋杳,就要飞向那片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飞到她妈妈身边去。 当初女儿提出这个请求时,即便齐芳自己也是一万个不舍,可深思熟虑之后,她觉得没什么比孙女的前程更重要。 锅内猪肉的香味被煸出来,锅气呛得她眼角也洇出水意。 她没敢再说什么宽慰的话,怕一张嘴,好不容易说动的外孙女又不愿意走了。 —— 吃过午饭,齐芳最后给外孙女检点了一遍行李,确认拉链、锁扣都稳妥了,才把箱子递给在镇上约好的司机。 “到了那边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外婆等你考上好大学的好消息。”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絮叨:“吃的上面别省,你正蹿个子呢,钱不够花了就给外婆打电话,听见没?” 秋杳用力点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鼻音浓重:“嗯,知道了外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你……你也要顾好身体,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村口的风卷着尘土,祖孙俩的影子拖得老长。秋杳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一股子浓烈的皮革味儿直冲鼻腔,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胃里也跟着有点翻腾。 从小到大,她坐这种小汽车的机会总共也没几回。往常去镇上,多是蹲在路边,等着那辆从别村摇摇晃晃开过来的旧小巴,一路颠簸着,吃着灰。 车子启动,引擎声割裂了小镇午后的宁静。 她下意识地回头,目光粘在车后窗上。 那些熟悉的景象,老槐树虬结的枝干、青石屋檐下躲雨的花猫、外婆晾晒在竹竿上的蓝印花布、爬满院墙的紫藤萝……都飞快地抽走、拉远,最终被车轮扬起的细小尘埃模糊。 —— 这是秋杳第一次出远门,她很聪明,来到机场后,努力压下心头那份初次置身如此庞杂陌生环境里的无措和渺小感。 有工作人员注意到她是未成年,走上前想要来帮她,秋杳乖乖地礼貌道谢,仔细辨认着头顶的指示牌,对照着手机里提前查好的攻略图片,跟着值机人员找到对应的值机柜台,走向安检口。 她看起来很青涩,学着前面人的样子,把随身的一个小包放进塑料筐,通过安检门,随后很快便顺利登机。 这是妈妈帮她订的机票,秋杳提前查过,知道从宜南飞往港城的机票很贵,她很小心地收好证件,第一时间给外婆和妈妈都发了条简短的「已登机」。 窗外的雨声被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代替,她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推着紧贴椅背。 飞机终于起飞,秋杳又看了一眼那片熟悉的、承载了她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天空与河流—— 最后收回了目光。 她的背影 港城傍晚的天空,浸染着一层暗紫色,厚重的云层沉沉压在鳞次栉比的摩天楼宇之上,将璀璨的霓虹都衬得黯淡了几分。 程斯聿陷在黑色轿车宽大柔软的后座里,支着下巴,侧脸线条冷淡。 车窗外,是被闷热空气裹挟的下班人,像是劳动了一天的蚁群归巢。 他漫不经心地瞧着,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车内是恒温中控吹出的徐徐凉风,车外空气却黏稠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一场随时要倾泻而下的暴雨就要来了。 男生神色倦懒,微垂着眼睫,后颈利落的线条延伸进挺括的衬衫领口。 锋利的发尾衬得他后颈骨骼线条流畅分明,靛蓝色的国际高中制服外套,随意搭在他身侧的座位上。 司机熟稔地操控着方向盘,即将驶入港城半山那片闻名遐迩的顶级富人区。 沿路两旁是精心修剪的绿植和掩映在浓荫中的独栋别墅,每一栋都占据着令人咋舌的视野和地皮,一栋栋占地惊人的别墅沉默矗立。 可仅一街之隔,景象陡然跌落。一片密集的旧唐楼挤在路边,楼与楼之间近得能听见隔壁的锅铲声。 密密麻麻的窗口如同蜂巢,挂满了晾晒的衣物,斑驳的墙体上,有经年累月的雨水和油烟的脏污痕迹。 —— 一街之隔,天堑之别。 程斯聿淡漠的目光掠过那片灰扑扑的水泥楼,感到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汗味,油烟和廉价洗涤剂的气息,与半山别墅的奢华形成对比。 他想起父亲程振邦某次在书房,对着规划图轻描淡写的话语:“这种散发着贫穷气味的臭水沟,迟早要被夷平。” 搁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是德瑞高中的IB课程组发来的企业微信推送。 他随手划开,通知措辞严谨而官方:鉴于本届高三学生即将进入关键的IBDP大考冲刺阶段,为优化学术支持,自下周起,所有下午时段的课外活动将暂停,原时段统一调整强化复习课或导师答疑时间。 邮件末尾还公式化地附上了校长签名和校徽。 这意味着程斯聿放学的时间要被推迟一个半小时,他所在的年级群里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这个事,多是吐槽和怨声载道。 这类通知在国际高中的高学段里算是常见,通往世界名校的路数大同小异,无非是更密集的学术包装和资源堆砌。 最终,学校也不过是把那些可有可无的戏剧社排练、篮球训练或者社区服务时间,换成了把这些少爷小姐们放在在冷气开得十足的教室里多坐会儿罢了。 对程斯聿而言,他的情绪不会因为这些有任何起伏,无论回家还是在学校待着,本质上都是一种消磨。 —— 迈巴赫平稳行驶,速度不快,渐渐地快要追上前面一辆灰白色的电动车,那车虽旧得可怜,却被主人养护得很干净。 骑车的是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她目不斜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掌控着车把,朝着半山富人区的某个方向驶去,后排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身形瘦削。 前排的司机也注意到了这辆与附近有些格格不入的电动车,目光一滞。 那是程家刚来数月的一个女保姆,这女人平时穿得普通,却长得漂亮,浑身上下都是风韵,在佣人房里也显得扎眼。 透过后视镜,司机注意到程斯聿的眼神变得凌厉,周身温度降至冰点。 在程家工作多年,他一直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不算太好,父子两人经常因为程斯聿的叛逆而闹得不欢而散。 最近吵架的源头,貌似就是因为这个看似卑微的女保姆,他隐隐察觉,这女人似乎已经悄无声息地勾搭上了风流成性、妻子早逝的雇主。 “开快点儿。”后座传来男生冷冽不耐的嗓音。 得到指示,司机立刻轻点油门,提高车速,豪车优越的性能瞬间拉开距离,喷出的尾气混着马路上的尘埃,扑向那辆小小的电动车。 后座那个一直低垂着头的年轻女孩儿,猝不及防被一股浑浊的气流呛到,她下意识地抬手掩唇,露出的两条胳膊纤细得过分。 皮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脚踝伶仃地从洗得僵硬发白的裙摆下露出来。 她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修饰,如瀑般披散在单薄的脊背上,被一点风扬起一缕,随着她咳嗽的动作微微颤动。 一种混合着轻蔑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源于母亲早逝的阴郁情绪,在程斯聿淡漠的眼中凝结。 前座司机适时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少爷,程总晚上有应酬,已经提前通知管家,一会儿让人为您准备晚餐。” 程斯聿很快就从那抹窈窕的背影上收回目光。 他眸色是浅淡的琥珀色,冷寂疏离,很淡,也很倨傲,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路边一截碍眼的枯枝。 窗外,港城紫灰色的天空压得更低了,闷雷在云层深处隐隐滚动。 他没立即说话,漆漆的视线盯了会儿后视镜里变成一个小点的模糊影子,才淡应:“知道了。” 许菘蓝 港城机场的抵达大厅,人潮汹涌,巨大的电子屏滚动闪烁着航班信息。 秋杳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缓缓向外踱步,目光在接机的人群中搜寻。 没一会儿,她便看到了等待她的母亲许菘蓝。 许菘蓝站在接机围栏外,身形单薄得有些扎眼。挺直着背,眼神在涌出的人流中焦灼地寻找,直到与秋杳的目光对上。 年初她回宜南老家那次,秋杳就觉得她瘦,如今隔着大半年再看,藏蓝色的衬衫像是挂在女人身上,空荡荡的,袖管下露出的手腕很细。 许菘蓝这次来接女儿,还特意化了淡妆,遮住脸上的倦色。 “杳杳!” 两人碰面后,许菘蓝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快步迎了上来,眼眶含泪地看着女儿,双手动作踌躇。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出手,要去接秋杳手里的行李箱,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路上累坏了吧?妈妈先带你回去。这边天气热得很,回去洗个澡。晚上妈妈再给你煮糖水。” 她试图想找回一些属于“母亲”的亲昵,因此行为动作间显得过分热情。 秋杳刚落地,不太习惯这里的一切。她的目光在母亲明显清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手里攥紧了行李,表示自己可以拿。 许菘蓝伸出去接箱子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凝滞。 她的女儿长大了,心思细腻敏感,自己经常不在她身边,平时只是往家里寄钱寄东西,自己的孩子有了什么心事也从不跟她分享。 “我们先去程先生家里好不好?”许菘蓝叹息一声,觉得一切可以慢慢来,女儿只要在身边,什么都不算晚。 她走近了一些,摸小猫一般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妈妈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秋杳也顿了下,她早就被做好了思想准备,并且从出生起就被抛下的命运也让她可以平静面对即将又一次转变的人生。 许菘蓝一手接过秋杳那个行李箱,一手虚虚揽着女儿单薄的肩,带着她穿过机场明亮的大厅,走向出口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那份因长久分离而生的尴尬沉默似乎被放大了。 ———— 许菘蓝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电梯光洁如镜的门上,映出自己和女儿有些模糊的身影。 她看着女儿低垂的眉眼,沉静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倔强,两人之间存着疏离,她心头便像被细针密密地扎着,泛起一阵酸楚的疼惜和愧疚。 “杳杳,”她声音放得更柔和轻快,试图打破沉默,“外婆都跟你说了吧?关于…关于你读书的事。” 秋杳轻轻“嗯”了一声,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 当初齐芳说什么也不肯让秋杳去港城,可许菘蓝在电话里也交代得清楚:她的这位主雇程先生是位房地产的大老板。因为自己在程家做得不错,程先生便“好心”愿意提供资助,让秋杳有机会参加港城顶尖的德瑞国际学校的高二入学资格考试。如果能通过,就能作为特殊借读生入读。 从出生起,她就被母亲留在外婆身边,像一件暂时寄存的行李,十几年的分离早已让她习惯了命运的转折和被动接受。 离开宜南的愁绪还未散尽,即将又踏入一个未知世界,让秋杳隐隐忐忑。 母亲口中的程先生为何愿意帮她,这个安排背后母亲付出了些什么,秋杳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 说起程振邦这个人,在港城商界翻云覆雨多年,地产王国根基深厚,行事作风向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若是对哪个女人真正上了心,那便是摘星星捞月亮也肯花心思去办到的。 德瑞国际高中是他儿子程斯聿日常读书的地方。为学校捐栋楼、添个实验室,对他而言,不过是签个支票、动动手指头的小事,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因此,当得知新近得了他几分真心的许菘蓝,最大的牵挂是留在内地小镇的女儿,想把孩子接到身边亲自照顾,更要紧的是想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程振邦几乎是立刻就着手安排了。 他一个电话打给德瑞相熟的校董,三言两语便疏通好了“特殊借读生”的推荐资格。 至于秋杳今天要来港城,他原本是打算直接派车去机场接她们母女。可许菘蓝却死活不肯。她在电话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恳求:“程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杳杳这孩子刚从小地方出来,胆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子坐那么好的车,我怕她不自在。” 她没明说的,是更深的顾虑,她不想让初来乍到的女儿,那么快那么直接地感受到程家与她自身世界的天堑之别,更不想让女儿察觉到她与程振邦之间那层不便言说的关系。 程振邦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依了她。反正机场离半山的程家大宅也不算太远,权当让她们母女在途中说说话,缓解一下生疏。 —— 秋杳跟着母亲走出机场,看到的不是她想象中的豪车,而是被母亲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电动车时,心底反而莫名地松了口气。 许菘蓝将女儿的行李箱小心地用橡皮绳固定在电动车前座,自己跨坐上去,示意秋杳坐在她身后。 秋老虎还在肆虐,港城傍晚的风裹着湿气,快要下大雨了,空气里带着黏腻的湿热。 许菘蓝骑得很稳,秋杳环抱着母亲的腰,脸轻轻贴在母亲微汗的后背上,鼻尖萦绕着洗衣皂的干净气息,这是阔别已久的属于母亲的真实触感,让她漂泊了一路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 车子驶离了机场高速,随即拐入通往半山别墅区的平坦马路。道路变得清幽,两旁是茂密的绿植和掩映其中的豪宅。 就在一个平缓的弯道,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无声地从她们身旁驶过。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可猛然袭来的尾气太过呛人,秋杳几乎是下意识地掩唇,长发被风吹起几缕。 迈巴赫优越的动力让它迅速将她们甩在身后,只留下轮胎摩擦路面的轻微声响,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秋杳虽看不清车内人影,但喉咙传来的不适还是让她有些反感地皱起双眉。 和我没关系 半小时后,风尘仆仆的母女二人,驶抵了掩映在半山葱茏绿意中的程园。 甫一靠近,秋杳便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高耸的黑色雕花铁艺大门紧闭,顶端是锋利的矛尖。 二人先进入门内,看到了修剪齐整的的广阔草坪,有零星几位园丁正浇灌着姿态各异的罗汉松和盛放的蓝花楹。 往前一条宽阔的的花岗岩车道蜿蜒而上,通向白色主体建筑。巨大的罗马柱支撑着气派的门廊,通体落地玻璃窗反射着天边的夕阳。 许菘蓝将车小心地停在靠近佣人通道入口的角落,那里已经停着几辆朴素的代步工具。她示意秋杳跟上,两人没有走向主门,而是绕向侧面的实木院门。 秋杳垂着眸子,跟在母亲身后,她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精油香氛和雨后草坪的清新气息,与山下市井的喧嚣闷热判若两个世界。 胸口传来一阵滞闷感,她感到环境给身体和情绪带来了不适,忍着疲惫从窄小的门扉中迈入时,秋杳听到妈妈的声音传来。 “别紧张,”许菘蓝压低了声音,快速交代着,“程先生生意做得大,经常出差,不常在家。他还有个儿子,就是那位小程先生……” 她顿了顿,谨慎道;“脾气…是有些不大好,性子也冷,但他平时住校,周末回来也多半待在自己那层房间,碰面的机会不多。” 一位年纪稍长的管家从二人身旁路过,和许菘蓝点头示意,秋杳耳边是妈妈叮嘱的声音,目光顺着那位管家的行走轨迹,渐渐往楼上望去。 “你见了他,还是要有礼貌一些,其余的,杳杳你只管安心住下,好好准备那个入学考试,等过几天——” 说到这里,许菘蓝的话音戛然而止。 秋杳顺着母亲骤然停顿的目光和微微绷紧的身体,看到了不远处楼上的情形。 —— 巨大的双层挑高门厅,一盏由水晶串联而成的枝形吊灯从穹顶垂落,在通往二楼铺着地毯的弧形楼梯顶端,一道身影静立在那里。 少年的肤色是常年浸润在优渥环境里的冷调白,仿佛自带一层清冷的釉光。 此刻,他眼神冷寂,内里缀着些亮光,正居高临下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投注下来,视线精准地锁定了门厅入口处那个渺小的身影。 秋杳几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了那道异常的注视,她抬眸。 两人对视,就这么一眼。 是很好看的男生,这让秋杳觉得所处空间里所有昂贵的颜色和材质都变得丰沛而鲜亮。 然而她却从那道审视的目光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陌生纯粹的恶意。 原本平静的心骤然掀起一股莫名的风波。 一个突兀的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秋杳的脑海:他头顶上这么大的水晶灯,假如掉下来……那些锋利的碎片,会不会把她扎得血肉模糊? —— “小程先生。”许菘蓝看到男生,赶紧称呼道。 程斯聿姿态放松着,隐现肌肉线条的手臂懒搭着檀木楼梯扶手,他眼皮不抬地敷衍应了声,目光却仍锁在秋杳的脸上。 灯光散落,光晕照亮女生的面庞,长发披肩,发梢还微微湿着。她皮肤极白,能透光一般,那双眼睛很大,圆圆的,带着未褪尽的惊惶和长途跋涉的疲惫。 瘦削的肩胛骨透过裙子薄薄的面料,肩膀微微内扣着,让她像只在暴雨中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猫,茫然又无措。 程斯聿的目光在秋杳脸上逡巡片刻,又滑向她身旁略微不安的许菘蓝。 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是和他爸一点不像。他心底那点关于父亲风流债的疑虑彻底消散。 不是私生女,那就只是这个保姆带来的、另一个需要挤进上流世界的,麻烦的附属品罢了。 男生的眼神浸着淋漓的寒意,浓密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描出一圈暗影,云淡风轻地提醒许菘蓝:“糖水。” 许菘蓝赶忙说了句:“立刻就去做”。 在港城做工十多年,她赖以立足,甚至最初得以踏入程家大门的资本之一,便是那一手能熨帖港城富豪挑剔味蕾的绝佳糖水手艺。 秋杳抬眼,看到少年耷拉着眼皮看她,当他那点以主人自居的傲气都蔓延开来时,态度是很恶劣的,一双眼看人时好像两把要插到人心里去的利剑一样。 许菘蓝的手在身侧虚虚地握了一下秋杳的胳膊,指尖冰凉。秋杳瞬间回神,意识到母亲无声的催促,她该开口打招呼了。 “小……” 秋杳也想叫小程先生,但她有些喉咙发紧,刚吐出一个字。 程斯聿却仿佛连听她发出声音都觉得多余,他已经转身准备回房间,只冷淡敷衍地睨了她一眼。 “不用自我介绍,和我没关系。” 花苗 夜渐深,程园陷入凝滞的沉寂。只有偶尔从远处走廊传来的极轻脚步声,似乎还有警卫在巡逻工作。 一楼的佣人房里,秋杳刚喝下许菘蓝为她煮的莲子糖水,她胃里一阵熨帖,安静地躺在靠墙的单人床上。 这间房不大,但被许菘蓝收拾得整洁温馨。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一张旧书桌靠窗摆放,铺着干净的手工钩花桌布。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台灯,另一张稍大些的床是许菘蓝的,中间用一道素雅的布帘稍作隔断。 许菘蓝心思细腻,想着女儿和自己还有些生疏,便没有一开始就让秋杳和自己睡在一起。 她坐在女儿床边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一个红苹果,正仔细地削着皮。长长的苹果皮打着卷垂落,散发出清甜的果香。 “杳杳,再吃个苹果吧。” 她把削好皮、切成均匀小块的苹果装在白瓷小碟里,递到秋杳手边。 秋杳其实早已吃厌了苹果。在宜南的外婆家,苹果是最常见也最耐储存的水果。外婆同样很宠爱她,横切、竖切、带皮啃、切成块,对她来说都算不上新鲜。 但此刻,看着碟子里水灵灵、泛着光泽的果肉,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叉子小心地叉起一块,珍惜地送入口中。 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漾开,秋杳不愿意辜负别人对自己的善意,更何况这是她童年缺失的迟来母爱,是来自亲人笨拙又赤诚的心意。 许菘蓝看着女儿安静地吃着,眼底多半是心疼和满足,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些,作为母亲,她自然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条件和资源环境。 但骤然将秋杳从熟悉的老家接来陌生的城市,她很担心秋杳会在心里责怪她。 说到底,是她这么多年的过失,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许菘蓝叹了口气,起身打开秋杳带来的那个行李箱,将里面不多的几件夏装一件件拿出来,然后拿到洗衣机里重新洗净、烘干。带着柔软剂香气的衣物,被她小心地迭放整齐,收进房间衣柜里。 “杳杳,等周末妈妈放假那天,带你去商场买几件衣服,等你开学了穿。” 德瑞国际高中规定上学时每天必须要穿制服,虽然秋杳还没有参加入学考试,但是整齐的叁套不同制服已经经人送到了许菘蓝的手里,考试不过形式,她怕女儿多想,便没有跟秋杳说起。 “好的,妈妈。” 秋杳乖巧的吃着苹果,没有拒绝。 整理时,许菘蓝摸到箱底一个用黑色塑料袋仔细包裹着的小包裹,摸起来偏软。她好奇地拿起来,正想打开看看是什么。 “妈,” 秋杳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察觉到许菘蓝的动作,她抬起头,开口解释道:“那是外婆给我的花苗。就是几株月季和茉莉的小苗,用湿苔藓裹着根。我想着带来看看,万一有机会能种下呢。” 她的声音不大,很快又黯淡下去,许菘蓝察觉到了女儿的落寞。 “不过,今天看到外面园子里,有好几个看起来很专业园丁在打理,那些花都好名贵……” 许菘蓝的手顿住了。她看着手里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沉默了几秒钟。 她当然知道女儿从小就跟着外婆在院子里摆弄花草,那些不起眼的花草是祖孙俩生活里的回忆。女儿懂事早,人也勤快,她偶尔回老家时,看到秋杳经常拔草、松土、浇水,从不喊累,也从不矫情。 她心口一酸,拿着那个装着花苗的袋子,走到秋杳床边坐下,将袋子放在女儿手边。 暖黄的灯光下,她看着秋杳沐浴后显得格外干净的脸庞,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杳杳,程园这么大,总会有地方的。” 她伸手指了指窗外,“你看,我们这屋子的窗子正对着外面,就有一小片花圃,里面种了些普通的花草,平时也没人特意打理。你想种,就在那儿种。那是佣人房外面的角落,没人会注意,更不会有人来说你的。” 女人说完,拍了拍秋杳的手背,眼神鼓励地示意她。 秋杳看着妈妈温柔而笃定的眼神,心头那股初来乍到的惶惑和不安,仿佛被这一个承诺和窗外的雨声驱散了些许。 她发觉自己有点比想象中更坦然地接受了,要在这里过寄人篱下生活的事实。 —— 阖上眼,秋杳听着心跳慢慢恢复平静。 —— 接近零点时,秋杳被一股尿意憋醒,她起身想去洗手间,走到小房间门口,发现门紧闭着,里面传来水声,是许菘蓝还在用着。 程园的夜晚静得吓人,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秋杳只得凭着回来时,妈妈匆匆介绍房间布局的记忆,独自摸索着走出佣人房区域,穿过空寂无人的餐厅,走向连接主宅东西翼的长廊。 她记得那里有公共的盥洗室。 从马桶隔间出来,她走到洗手区,拧开水龙头,水流充沛的涌出,带着一股清冽的水气。冰凉的水珠溅在皮肤上,秋杳冲洗掉手背上沾的糖水汁,又抹了把脸。 抬起头,秋杳的目光撞上镜中的自己,也许是夜晚太过冷清,她莫名感觉心里发毛,不明所以地被这种折射反应吓了一跳。 她不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就是感觉到程园的气氛很奇怪,很多人各司其职给上司办事,这不像一个家,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公司。 关掉水,用旁边厚实柔软的擦手巾仔细擦干。或许是习惯了小镇的随意,也或许是刚才的糖水太甜,秋杳下意识地就着水龙头,微微俯身,打算接点凉水漱漱口。 就在这时,外间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推开。 秋杳惊觉回头,几乎要撞进一个带有陌生气息的胸膛。 她抬起头,发现是那个今天看不上她的“小程先生”。 他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身量比她高了一个头,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男生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不好意思。”秋杳心脏猛地一跳,迅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低声道歉,侧身想让开通道。 杳无音信的那个杳 然而程斯聿没有动。 秋杳咬着唇,偷偷观察了他几秒钟,对方个头高大,冷白皮,上移的视线先触及他突出的喉骨,之后是很冷硬的下颚。 等看清楚对方的脸,秋杳顿了下,发现他那双眼睛是内双,桃花瓣的形状,眼尾狭长而深,睫毛浓烈,鼻骨很挺,可是眼底很淡漠。 “和我没关系。” 她低下头躲闪对方的目光,脑海不由闪回他晚上对她说的那句话。 —— 程斯聿居高临下看着人,从她泛红的脸颊,滑过因为俯身喝水而凌乱的乌黑长发。 最后,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件吊带睡裙上。睡裙的款式简单,两根细细的带子挂在瘦削的肩头,露出大片莹白细腻的肌肤和锁骨。 下身裙摆只到膝盖上方,勾勒出女生纤细却已初具曼妙轮廓的腰肢和笔直的小腿。 灯光下,她无意间散发着一种不自知的青涩诱惑力。 他眉梢微挑,一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带着点恶劣的兴味,慢悠悠地问: “好喝么?” 秋杳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水啊,”程斯聿嗤地一笑,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刚刚漱口的水龙头,“这水好喝么?” 秋杳被他那轻佻的目光和语气刺得浑身不自在,强压下难堪,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漱个口而已,没什么好喝不好喝的。” “哦——”程斯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身体微微前倾,“程园用的水,应该比你们那里的要干净一些吧。” 那赤裸裸带有歧视的轻蔑,让秋杳内心被冒犯的感觉浓烈起来,果然,妈妈说的没错,她现在知道这家的少爷性格是真不太好了。 但秋杳自我调节能力高,她一向不在乎这种恶意。以前在镇上,也不是没遇到过言语刻薄、想欺负她的同学,她一贯的应对就是置之不理。 可程斯聿却不想放过这个有意思的契机,如他所看到的,这个乡下来的女生穿的土里土气,但是有着极具辨识度的长相,双眼皮,鹅蛋脸,鼻子小巧,五官组合起来有种柔和的精致感,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非常想让人欺负她。 “和那个保姆一样吗?”他故意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我爸好像提过一嘴,没留意。你是哪个镇上来的? 秋杳:“……” 他这种莫名其妙针对上她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呢,她又没惹到他。 心底那点不服气被彻底挑了起来。她不再低垂着头,反而抬起下巴,眼睛直直地扫回去。 “确实不太一样。”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山泉撞击卵石般的泠然,“我们那里的山泉水,清得很,当然没法和你们的工业产水比。” 秋杳从小在田野乡间无拘无束地长大,心性纯粹得像山涧清泉,说话行事直来直去,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迂回。 此刻,她仰着脸,唇瓣一张一合,认真地与他反驳较真,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顶灯的光。 程斯聿看着她,目光胶着在她开合的唇上,带着天然润泽的弧度,他突然感到有一点烦闷的燥热感窜进血液里。 男生喉结滚动,视线在那片细腻的肌肤和睡裙柔软的布料包裹下的起伏处停留了一瞬,这念头来得突兀又冒犯,程斯聿并没有料想到。 他低笑了声,看到停驻在她额前微湿的碎发上。一滴晶莹的水珠,正沿着柔顺的发丝缓缓滑落,悬在发梢,欲坠不坠。 “那有机会我也去尝尝你们的水。” 程斯聿神情淡淡仿佛刚才只是跟秋杳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面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秋杳并不喜欢这样刻薄的人,但如今寄人篱下,总不可能来第一天就得罪人。她想走,程斯聿却仍杵在她面前。 “头发上沾了水。”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 秋杳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擦拭。 却快不过他的动作。 温热的指腹精准地覆上了女生微凉的、沾着水汽的发梢。 程斯聿的手背传来一点点热源,隔着稀薄的空气,侵染过来,若有似无地靠近她有一点敏感的下颌。 秋杳像被烫到一般,微微撇开侧脸,程斯聿的指尖还停留在她发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和脸颊温度的攀升。 惊慌羞赧的神色总会给少女的脸增添许多色彩。 程斯聿喉间溢出轻叹,指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意味,将那滴碍眼的水珠彻底揩去。 发丝柔软冰凉,与他指腹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啧,你挺好玩儿。”男生的语气像在评价一件新奇的玩具。 秋杳抬头不解地看了一眼程斯聿,只是视线微微一触上,她就立刻垂下来了她那双眼睛。 “小程先生,我要回去了。” 程斯聿逗弄人的心思被打断,笑容很快顿住,他不再笑了,而且唇角那一抹弧度消失的太快,骤然扯平的唇,让他那张脸透出来几分阴沉。 他沉默地盯着她低垂的发顶看了几秒,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他只是极其懒散的姿态,侧开了身体,给秋杳让路。 出门前,秋杳听到身后人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秋杳刚刚如蒙大赦,察觉到盥洗室的灯光半明半昧,她闻声回头,看到男生视线锁着她。 寂静的空气好像液体在缓缓流淌,灯光让她无处隐藏。 “秋杳。”她小声说。 “哪个杳?” “杳无音信的那个杳。” 秋杳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非常害怕戒备但又不得不跟他说话的状态。 程斯聿看得分明,觉得乏味极了,但仍然礼尚往来的开口: “哦,我叫程斯聿,不叫小程先生。” 雨后的宁静 秋杳几乎是逃也似地跑过长廊,回到母亲的房间。推开门,她发现内里依旧亮着灯,但许菘蓝的那张床铺空着,卫生间的门依然紧闭。 她虽然不太了解妈妈在港城的生活模式,但在宜南时她有观察过,知道许菘蓝一般是没有起夜习惯的,疑惑掠过心头,秋杳走到卫生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妈妈?” 里面传来许菘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气息不稳:“杳杳……你先睡吧,妈妈……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要待久一点。” 秋杳在门外顿了顿,怀疑许菘蓝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或者是例假,她想起妈妈之前回家里时偶尔会有生理期不适。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母亲的私密事总有些难以启齿的关切,她不好细问,只能低声应道:“嗯,妈妈你需要我的话就叫我一声。” 门内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类似干呕的细微声响,随即是一阵冲水声。 秋杳皱了皱眉,压下疑惑,转身躺回了自己的小床。 —— 雷声渐渐侵袭,秋杳倾身把台灯关掉。 黑暗中,她睁着眼,天花板上映着窗外投进的模糊光影。 刚才在盥洗室门口,程斯聿带着压迫感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在秋杳的脑海中浮现。 那种混合着轻蔑、探究和侵略性的目光,让她即便现在处于安全的环境里,也感到残余的不适。 她用力闭上眼睛,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 “秋杳,你是来上学的。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只是一个暂住的过客。” 她想了想,又给自己默默打气。 “你只有一个方向,就是考上顶尖大学,找一份体面的好工作,把操劳了一辈子的外婆接到大城市享福,还有好好照顾妈妈……除此之外,这里的一切纷扰、目光、恶意,都与你无关。” 窗外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秋杳裹紧了薄被。在陌生的雨夜里,渐渐沉入睡眠。 —— 接下来的几天,秋杳几乎把自己完全埋进了书本和习题里。程园很大,她活动的范围却仅限于佣人房、餐厅和屋子外一方小小的花园角落。 秋杳对妈妈暗中为她铺就的道路一无所知,许菘蓝早先央求过程振邦,而程振邦也不动声色进行了疏通打点。 只要她在德瑞的入学考试中,成绩不至于太过难看,进入德瑞国际部专为强化英语能力的学生开设的EAL部门班级学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 秋杳深知自己的起点在哪里。虽然她很努力,在学习上几乎没有偷懒过,在宜南的高中时,她可以保持年级第一,英语成绩很突出。 但德瑞这样的顶尖国际学校,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成绩,不仅仅是卷面上的分数,更是眼界、资源的积累。 从暑假得知要来港城起,秋杳搜罗了能找到的所有德瑞历年真题和模拟题,反复研习。笔记本上用中英文密密麻麻记满了学术词汇、论证模板和时事热点,每天睡前坚持听BBC世界新闻和VOA慢速英语。 吃过晚饭,秋杳一边翻开书,指尖拂过书页微凉的边缘,一边安抚自己因未知而微微悬起的心。 没事的,她只要尽力就好,不要想太多。 能踏入顶级的高中,争取到更好的资源是她的荣幸,不算辜负了亲人的期待。 但是就算没有,她也会在心里松口气,大不了继续回到宜南陪在外婆身边,日子一样能过得平静踏实。 窗外,最后一抹熔金的余晖终于燃尽,天幕缓缓沉淀为一种奇异的、带着灰蓝调的烟色,像被水晕开的绸缎,温柔地覆盖下来。 初秋带着凉意的晚风,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轻轻翻动书页,也拂过女生低垂的专注侧脸。 连续几日,程园都笼罩在这种宁静的天色里。秋杳心无旁骛。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刁难她,眼神里满是轻佻与傲慢的男生,果然如同许菘蓝所说的那样,开学伊始就住了几天学校,没在程园露过面。 她算是寄人篱下的外人,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在妈妈面前讲,许菘蓝面对她是总带着小心翼翼,秋杳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不想再给妈妈平添麻烦,所幸这几天没有程斯聿的存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似乎都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她不必再不必担心自己某个不经意的举动会引来无端的嘲弄。 心湖中那些因初来乍到、因他人目光而泛起的涟漪,渐渐沉淀、平息。 秋杳呼吸都顺畅了很多,她彻底沉静下来,挣脱了情绪的泥沼,注意力稳稳地落回摊开的书本上。 哪来的妹妹 秋杳入学考试的前一晚,程振邦恰好结束了一个并购的项目,从北城回到程园。 秋杳刚刚结束和齐芳的通话,知道外婆在宜南老家一切都好,她定了定神,将这份惦念压在心底,笔尖重新落在练习本上。 动静传来,房门被轻轻推开。 “杳杳,”许菘蓝的声音带着些许紧绷,看向认真学习的女儿,斟酌着说:“程先生回来了,去客厅打个招呼吧。” 秋杳点了点头,作为被资助的对象,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主动出去打个招呼,表达谢意。 —— 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驱散了夜的清冷。 程振邦放松地陷在宽大的主位沙发里,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项目落定的松弛。 许菘蓝则安静地走向稍远一些的地方,微微垂着头,双手交迭放在身前,呈现标准的恭谨姿态。 “程先生好。”秋杳走过去,声音不大,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也裹携着拘谨。 程振邦目光扫过来,示意她们坐在侧面的沙发。 秋杳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指间用力,裙摆被她下意识地抻平。 许是察觉到秋杳的不安,程振邦刻意放缓了声音,语气是长辈式的温和,“听菘蓝说,明天是入学考试,别紧张,放平心态,尽力就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秋杳旁边的许菘蓝,唇边笑意加深了些,“菘蓝把你教得很好,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许菘蓝闻言,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很轻:“谢谢程先生,是杳杳自己一直争气,懂事。” 程振邦没再说什么,他深谙识人之道,这双眼睛在商海沉浮中淬炼得异常锐利。 仅仅几秒的对视,他便在这个眉眼清秀却带着倔强的小姑娘身上,仿佛看到了许菘蓝年轻时的影子。 —— 叁人简单说着话,秋杳生怕多说多错,对话间显得很乖巧,刻板的一问一答。没一会儿,气氛变得沉默凝滞。 “程先生一路辛苦,喝点糖水润润吧。”许菘蓝适时地打破了安静,转身快步走进厨房。 随后,她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出来,碗里是温润的银耳雪梨糖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她走到程振邦面前,微微躬身,双手将碗递上。程振邦伸出手去接,动作自然。 就在他手指包裹住碗壁、许菘蓝的手指即将撤离的那一刹那,秋杳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看到,程振邦的拇指以一种极其自然,甚至可以说是熟稔地方式,在许菘蓝的虎口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不过两秒钟,两人就分开了。 程振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神态自若地用瓷勺搅动着糖水,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赞许地点点头:“嗯,还是菘蓝的手艺好,清甜不腻,一路的燥气都压下去了。” 眼前的景象,是善解人意的保姆和温和有礼的雇主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互动。 然而,秋杳却低下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心中一片了然。 ——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随即是有些懒散的脚步声。 是程斯聿回来了。 灯光落在男生蓬松的黑发上,光影千丝万缕,也遮不住人俊朗的眉眼。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德瑞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书包单肩挎着,显然是从学校直接回来的。 他像是没料到客厅有人,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沙发区域,在看到程振邦和许菘蓝母女时,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瞬间掠过毫不掩饰的冰冷。 “爸。”他没什么情绪地打了声招呼,脚步没停,径直就要往楼梯方向走。 “斯聿。”程振邦叫住了他。 程斯聿停下脚步,侧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看向程振邦。 秋杳同样抬头看着他,程斯聿却冷不防偏头,在空中攫住秋杳飘忽不定的双眸。 程振邦没有察觉到二人间刹那的对视,他指了指秋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安排家事的口吻道:“这是许阿姨的女儿,你们见过了吧。明天秋杳要去参加德瑞的入学考试,以后可能就是你的学妹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程斯聿和秋杳之间转了一圈,继续道:“你在学校时间久,熟悉环境。秋杳刚来港城,人生地不熟,等她过几天去了学校,你多照顾着点,就当……” 程振邦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选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就当多个妹妹看。” ……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秋杳又下意识看向程斯聿,不安地观察他的神情,似乎对视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叁五秒的光景。 在秋杳的观察视角下,程斯聿的反应被无限放大。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穿着她渴望得到的,象征优越感的德瑞校服。 那双眼睛,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那张因为紧张和难堪而微微泛白的脸上。 她慌忙低下头,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程斯聿,挺立的脊背萎靡地弯折下来。 连续受台风影响的阴雨天,房间里沉闷转动的钟指向了8点。 羞耻感袭来,秋杳全身像是被室外的暴雨淋过,连血液都被淋透。 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紧张地捏紧了手指,她想,程斯聿一定觉得刚才的这番情景很可笑。 —— 被强行塞了一个麻烦,程斯聿也不恼,他只是像听到了一件有些可笑的事情,嘴角浮现嘲弄的弧度。 程斯聿没有立刻回答父亲,反而好整以暇地观察了会儿那颗低得不能再低的后脑勺。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带着一种刻意拖长的、慵懒又恶劣的语调,目光却依旧钉在秋杳身上,回答了程振邦。 “照顾?”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毫无温度,“爸,德瑞不是托儿所。就算你动了关系让她进去,她能不能待得住还两说。”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中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至于‘妹妹’……私生女都算不上吧。” 男生拖长了尾音,看了眼许菘蓝母女二人,仿佛在咀嚼一句极其可笑的话,最终轻飘飘地落下结论。 “我妈早死了,程家就生了我一个,哪来的妹妹?” —— 说完,程斯聿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离开时,他脚下昂贵的球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闷响。 窗外暴雨骤然加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密密绵绵的水汽覆在窗玻璃上,秋杳本应难堪而潮热的脸也像是被凉雾覆盖,渐渐退温。 客厅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程振邦的脸色沉了下来,显然对儿子毫不掩饰的冷淡态度极为不满。但碍于许菘蓝母女在场,他强压着火气,最终只是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 许菘蓝脸色苍白,担忧又愧疚地看向女儿,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在程振邦的低气压和令人难堪的环境中哑然失声。 秋杳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他上楼前,秋杳看到了程斯聿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如同室外阴雨天,淡淡的,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新书包丢了 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秋杳就醒了。 她来之前,崭新的德瑞校服和一个深蓝色的皮质书包已经被送到房间。许菘蓝以为是这种好学校统一都会配发的用品,便没再额外准备,只叮嘱秋杳不要紧张,好好发挥。 简单吃过早饭,许菘蓝先给程家的一位司机打了个电话,客气地拜托他送秋杳去学校。她转身又把那个新书包递给秋杳,仔细检查了一遍:“笔袋、尺子、准考证、复习资料都带齐了吗?再想想啊,别落下什么。” 秋杳一一确认后点头。她自己那个旧帆布包,则被许菘蓝顺手放在了外间玄关的小方几上。 —— 车子驶入德瑞校区后,秋杳隔着车窗望去。 校内挺拔的榕树与棕榈错落交织,树冠在步道上投下斑驳光影。 宽阔的校道上,穿着深蓝镶边、剪裁合体制服的学生们背着各式各样的名牌背包,相互结伴交谈,走向不同的教学楼。 一位佩戴着学生会徽章的高叁年级学姐在门口接待处等着她,核对信息后,便领着秋杳穿过连接主楼的拱廊,走向位于西翼的考场。 考试过程比秋杳预想的更紧凑。笔试题目灵活刁钻,然后是全英文的面试环节,好在几位外籍老师的问题不算特别难,秋杳之前有所准备。 结束走出考场时,面试官只让她回去等通知。她后背的衬衫都有些汗湿了,大脑因高速运转现下有些发涨。 —— 那位接待她的学姐很热心,看时间已近中午,便提议带秋杳去学生餐厅吃饭,顺便熟悉下环境。 两人一路走,秋杳一路参观下来,只觉得这学校不仅面积大,建筑也很气派,她非常憧憬以后可以留在这里学习。 德瑞的学生餐厅很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将外面的绿茵草坪尽收眼底。餐厅分了几个区域,不锈钢餐台擦得锃亮,正值午餐高峰,穿着整洁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忙碌。 紧绷的神经在相对轻松的环境里终于得以松弛。秋杳把那个深蓝色的新书包放在了旁边空着的置物架上,跟着学姐点了份简单的意面,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学姐很健谈,跟她不停介绍着德瑞的社团活动和入校后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现在同学们要用的书也很多,我建议你要不买一个书立或者收纳箱?放在桌子下面。” “智能超市就在咱们这个餐厅楼下,有很多零食还有水果,一会儿我带你下去逛逛。” …… 学姐真诚而热情的关心,让初来乍到的秋杳心头微热,她一一应是,和学姐道谢。 女孩儿声音轻柔,带着点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说话时目光专注地看着对方,眼神清澈见底,满是真挚的感激。 学姐看着面前乖巧可爱的秋杳,瞳仁乌黑润泽,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此刻盛满了纯粹的谢意。她原本滔滔不绝的话语不由得顿住了,目光在秋杳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感叹道: “学妹,你长得这么漂亮,等正式入了学,怕是要被德瑞的男生们排队追了。” 秋杳的脸颊瞬间飞起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睫,视线下意识地扫过餐厅里那些谈笑自若、浑身散发着光彩的同龄女生们。 她连忙摆摆手,声音带着点羞赧:“学姐别开玩笑了,你才漂亮呢,而且性格这么好,又大方又开朗,特别让人羡慕。”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赞美,但夹杂着自卑的羡慕从秋杳心中满溢出来。 她也想能轻松流畅地说出漂亮的英文句子;她也渴望能在德瑞这样的地方,凭实力成为众人瞩目的优等生;她更想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自然散发出光芒的、真正优秀的女孩子。 —— 二人刚吃了一会儿,那位学姐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捂住话筒对秋杳快速说:“教务处刚来的电话!秋杳,恭喜你啊,考试通过了!” 秋杳嘴里的东西还没咀嚼完,整个人懵着,又听学姐告诉她: “现在需要你去一趟教务处签入学手续,值班人员在那边呢。”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秋杳心跳加速,她立刻放下叉子站起来,跟着学姐就往外走,脑子里全被“考试通过了”几个字占据。 从教务处出来,秋杳手里捏着刚签好的入学文件,还有一种刚被惊喜砸中的恍惚感。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照在光洁的地砖上,有些晃眼,她下意识回身想拿书包把文件装起来。 摸了摸背后,是空的,她这才想起自己的书包还落在餐厅。 匆匆和学姐道过别,秋杳快步跑回餐厅。 餐厅里用餐高峰已过,人少了很多,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学生还在慢悠悠地吃着,穿着统一围裙的清洁阿姨推着不锈钢餐车,正麻利地收走桌上残留的杯盘。 秋杳直奔刚才坐的位置旁边。然而,那个靠墙的架子上,原本放着她深蓝色书包的格子,此刻空空如也。 她急切地扫过附近的一排排格子,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是妈妈早晨才给她的,才背一天的新书包,这么快就被弄丢了。 巧合 正午刚过,羽毛球馆里人声渐起。 吃过饭的学生叁叁两两聚到这里,塑胶地板上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吱呀”声,球鞋与地面摩擦,空气里浮动着汗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微涩气息。 程斯聿没有午休的习惯,和几个同年级相熟的男生在食堂快速解决了午餐,便拎着球拍前往球馆。 他个子高,身形挺拔利落,即使在嘈杂的人群里也格外显眼。 德瑞暗恋他的女生不少,常有胆子大的特意来羽毛球馆蹲点。此刻场边就有几道目光,大胆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一场高强度的双打下来,程斯聿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濡湿,随意地贴在额角。 他走到场边,撩起汗湿的运动T恤下摆,擦了擦下颌和脖颈的汗珠,露出一截紧实流畅的腰腹线条。 男生随手的动作便引得场边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呼。 一个扎着高马尾、脸颊泛红的女生鼓足勇气跑过来,递上一瓶冰水:“程斯聿,给你水。” 程斯聿脚步没停,径直走到休息区的长椅旁,看也没看递水的人,只疏淡地摆了摆手:“不用,谢了。” 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没什么情绪。 他在长椅坐下,拧开自己带来的水杯灌了几口。好友陈柯桥凑过来,胳膊肘碰碰他:“哎,这学期的选修课,想好抢什么没?听说随机混班,不分年级,说不定能跟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一起上。” 陈柯桥是班长,两人家里有生意往来,从小认识。 他很了解程斯聿,天赋高,脑子好使,成绩顶尖,但对不在意的人和事情,懒散又懈怠。 这些选课之类的琐事,向来是他顺手帮程斯聿搞定。 程斯聿拧紧瓶盖,喉结滚动,把最后一口水咽下去,不甚在意地答:“你看着办,选什么给我也勾上。” 语气懒洋洋的,眼皮都没抬。 陈柯桥早就料到这答案,耸耸肩,目光百无聊赖地投向窗外。 午后的太阳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将外面葱郁的树影投在地上。他的视线忽然顿住,落在了窗外校道上一个步履匆匆的身影上。 那女生没穿德瑞的校服,身形纤细,简单的白色棉布裙被正午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随着她急促的步子轻轻晃动,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后颈上。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干净又脆弱的氛围。 “看什么?” 程斯聿察觉到他的走神,顺着他的目光也往窗外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被树影遮挡、快要消失在转角处的模糊背影。 “当然是看美女。”陈柯桥收回目光,双手比划了个取景框的手势,对着秋杳消失的方向,笑得有点痞,“不觉得很有氛围感吗?阳光,绿树,少女……啧,可惜没带我那个相机,这构图绝了。” 程斯聿隐约觉得那背影似乎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也懒得深究陈柯桥的贫嘴。 他刚把水瓶放下,搁在长椅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学弟。 “喂,学长,没打扰你休息吧?”学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客气。 “说事。”程斯聿言简意赅。 “哦哦,是这样,”学弟连忙道,“你书包是不是丢了?深蓝色皮质的,四个角都包了棕色油边那个?” 他是德瑞学生会的干事,今天正巧在失物招领中心值班,应该是有喜欢程斯聿的女生说从食堂那儿看到了程斯聿的书包,但是不好意思直接给他,就送了过去。 程斯聿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脚边,皮质书包正安静地躺在长椅旁的地上,他蹙了下眉,语气平淡:“没丢。在我这儿。” 他的书包是开学前程振邦让设计师专门定制的。顶级的牛皮,四个边角都手工包裹了材质比较独特的深棕色油边,五金件也刻有设计师的logo标。 不出意外的话,德瑞应该就这一只。 “啊?”学弟明显愣了一下,“不能啊!我这儿刚收了一个,跟你那个长得一模一样。你那个书包很特别,很多人都见过。而且我为了确定是谁的,还打开看了看。” 学弟在学生会待久了,不仅会察言观色,也是个细心的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里面有几本英文笔记册,那字迹跟你之前被老师传阅的作文一样。” 程斯聿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一顿。 字迹……一模一样? 他眉峰几不可察的挑起,目光落在自己那个书包上。 不是巧合吧,他这个书包,是程振邦找人定制的,他可以确定,整个德瑞就他一个人背。 “知道了,我去看看。” 程斯聿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太大波澜,但眼神里那点惯常的疏懒褪去些许。 捉弄她 台风过境后的早秋,空气里仍残留着暴雨洗刷过的清冽,却又被午后重新抬头的暑气蒸腾出一丝粘稠。 学校里,隐隐约约的蝉鸣从树梢传来,断断续续,带着夏末最后的挣扎。 秋杳一路小跑,学校太大了,她跑错了好几个楼才找到行政楼的失物招领中心。 到地方后,她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碎发被濡湿,贴在白皙的颈侧。 多耽误了点儿时间,秋杳心里不免火烧火燎——不能轻易弄丢,那书包是妈妈给她的,里面还有她做了一个暑假的笔记。 失物招领中心给程斯聿打电话的那个学弟刚离开,换班了另一个同学,他正支着下巴打瞌睡,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 “同学,我丢了个书包,深蓝色的……”秋杳气息微喘,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值班的男生头也不抬,随手把桌上的登记簿往前一推:“喏,先自己填信息,找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话音刚落,他抓起手机,含糊地“喂”了一声,一边应着一边起身往外走。 室内陷入更深的寂静,只剩下对这里完全陌生的秋杳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弯腰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冰凉的塑料笔杆硌着指尖。 正准备落笔登记,身后的金属门轴,缓缓发出了“吱呀——”的轻响。 “砰。” 外门打开又关合的声音。正在弯腰写字的秋杳听见动静一下子就机警起来,直起身回头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敲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来人个子很高,身影被门外涌入的光线拉长,最终投在她脚边。 秋杳的余光首先捕捉到的是对方熨帖的深灰色校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 接着,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合着阳光晒过衣物的干燥气息,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是程园惯用的香氛味道。 她心头一紧,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 程斯聿来了。 他穿着德瑞高中标志性的深灰色西装校服,里面的白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一粒扣子,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锁骨。 午后的光线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男生利落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 程斯聿刚从室外进来,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得有些凌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带着点惯常的疏懒,此刻正低垂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秋杳汗湿的鬓角和因为奔跑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那件许菘蓝新给她买的浅色棉质套裙,面料轻薄,落落大方。胸口的起伏在略显紧张的呼吸下,显出一种不自知的柔软生机。 原来是她,程斯聿反应过来,不久前那个被陈柯桥称赞的少女背影。 —— 秋杳放下笔,指尖微蜷,她抬起眼睫,目光不偏不倚地撞进他的视线里。 那双桃花眼形状极好,眼尾略长,微微上挑,本该是含情的,可嵌在程斯聿这张过分冷淡的脸上,此刻却只余下对她的审视。 他声音懒淡,轻飘飘的故意道:“学妹,丢东西了吗?” 郁结的情绪瞬间堵在胸口,秋杳还记得昨天晚上他在家里是怎么给她脸色看的,实在不想和他说话,她别开视线,闷闷“嗯”了一声。 —— 程斯聿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和紧绷的脸,视线在秋杳汗湿的发际线和颊边黏着的碎发上短暂停留。 女生依旧低着头,耳根泛红,像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躲他,不愿意看他。 他的目光只好正大光明地顺着她弯曲的脖颈滑下,掠过起伏的柔软弧度,最后扫过裙摆下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 裙摆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这让一股莫名的燥热感,毫无预兆地从程斯聿的下腹窜起。 程斯聿本没有兴致关注这个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来的寄生虫。 可她身上带着股天然的土劲儿,这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他想说,她的眼睛看起来很纯粹。 这种内敛纯情的装扮,加上总低着头躲闪他的脸,不知为什么,一下就勾起了他运动过后,体内躁动不安的荷尔蒙。 他很快敛眸,掩去身体瞬间翻涌的暗流。再抬眼时,唇角已勾起散漫的笑,懒洋洋地又问她:“丢了什么?” 秋杳还没说话,程斯聿就向前踱了一步,距离拉近,那股清冽的气息更清晰地笼罩过来。 —— 关你什么事? 秋杳几乎要脱口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烦闷和被他目光扫过带来的异样感,声音硬邦邦的:“我的书包。” “这个吗?” 程斯聿像是早有预料,修长的手指随意一勾,那个深蓝色的书包便被他从右肩背后带了下来。他拎着书包带,极其随意地在秋杳眼前晃了晃,动作轻佻得像逗弄一只警惕的小动物。 秋杳眼睛一亮,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是我的!谢谢……” 程斯聿却倏地侧身,灵巧地避开了她的手。午后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他半张脸。却此刻他唇角的笑意加深,那笑意落在秋杳眼里,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戏谑。 “可这个,”男生慢悠悠地开口,尾音拖长,目光牢牢锁在她因错愕而睁大的眼睛上,“是我的。” 他在秋杳来之前,就已经从学弟那里拿走了秋杳丢的,和他那只一模一样的书包。 秋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脑子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是一模一样的定制款吗? 许菘蓝当初只当是学校统一发的,可能是程叔叔让人一道送过来的。 她明白过来,却无法解释背后的含义,那只会让她更狼狈。 一股混合着被愚弄的羞愤和尴尬被点破的难堪冲上头顶,秋杳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你怎么样才肯给我,我的书包?” 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刻意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明明是气急了的脸颊泛红,可那双眼睛因为情绪激动而格外水润明亮。 程斯聿的目光在她生动的眉眼和开合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恶劣念头。 这个在昨天还让他讨厌的女生,为什么嘴巴看起来那么软。 真是不可思议,他荒谬地想象着,如果自己的手指探进去,拽住她的舌头挑弄……会是什么感觉? 不是触碰,是蛮横的入侵。 应该会很软,烫的要命……他想。 她肯定会受不住的。喉咙深处会溢出呜咽,口水会失控地涌出来,漫过他卡在里面的指节,黏腻、湿滑。 这个念头让他呼吸微微一滞,下腹那股刚刚压下去的燥热又隐隐抬头。 “也不是不可以。”程斯聿开口,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一些,他慢条斯理地回复,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正经的学长。 “毕竟我向来好心,有偿地为学妹提供一些帮助,也是应该的。” “什么条件?”秋杳追问,心跳因为烦躁不受控制地加快,因为她知道程斯聿不会这么好心。 他讨厌她。 程斯聿看着她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慌乱的眼神,刚才那个旖旎的念头再次清晰。 他身体再次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 “晚上回家,”他顿了顿,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笃定的掌控感,“来我房间,我给你。” 他大概已经压不住自己被她勾起来的捉弄心思,他甚至想,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会不会被他过分些的举动吓得咬着嘴唇哭出声来。 “……好。”秋杳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应道,带着点屈辱的认命。 程斯聿笑了声,按捺着情绪起身,气音在空气中飘散,“随时恭候。” 这么纯的脸,这么淫荡的姿势。 傍晚时分,秋杳从德瑞高中回来,和许菘蓝一同出了趟门,买了学姐推荐的书立,又添置了些必需的文具。 回到程园时,天边已染上淡淡的霞色。 许菘蓝随口问起那个新书包有没有背回来,秋杳心头一紧,只含糊地说落在了行政楼,等明天去了学校再去拿。 她没有立刻上楼去找程斯聿。 心里压着下午对句暧昧不明的“随时恭候”,秋杳像揣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总觉得程斯聿不安好心。 程园占地颇广,主楼恢弘气派,花园都是由专业的园艺师设计,打理得精致如画。 佣人房位于主楼西侧的后方,这里相对僻静,旁边有一小片规划外的边角地,原本堆着些废弃的花盆和园艺工具,显得有些杂乱。 秋杳洗了把手,动作利落,很快将这里简单收拾干净。 早秋时节,正是移栽茉莉的好时候,程园里温暖的环境也适宜这些花花草草生存。 秋杳观察了会儿土壤的湿度和松度,转身进屋换了居家的睡裙,又蹲回那片小小的土地上。行李箱里从宜南带来的几株茉莉花苗,被她小心翼翼护着放在土堆旁边。 —— 程斯聿站在自己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冰水,他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发现家中后庭院宽阔的草坪上刚被栽上了一片新的植被。 这是园丁们精心侍弄的又一季轮替,也是程斯聿早已看倦的、程式化的风景。 他长到这么大,连见父亲程振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生活轨迹就是日复一日地上学、放学,再对着这片精心雕琢却毫无生气的人工景观出神。 单调,重复,了无生趣。 这新栽的绿意,勉强算得上是近来视野里唯一一点微小的变化。程斯聿的目光懒懒地滑过细枝初冒出来的绿叶上,随后,无意识地投向拐角那片不起眼的角落。 然后,他的视线定住了。 —— 秋杳正用园艺铲专注地刨着土坑。 不管是学习还是干活儿,她似乎都习惯性地投入了十二分的力气,把自己折腾得出了汗,头发粘在额角和颈侧。 女生的嘴唇微微张着,小口地喘着气。 金色的夕照慷慨地笼罩着她,也照亮了她鼻尖上沾着的一点新鲜泥痕, 她太漂亮,污渍落在她身上,都像是不小心盖到猫咪身上的一个可爱印章。 程斯聿静静地倚在窗边看着。 他的眼睫垂着,从侧面看,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整个人显得冷淡又散漫,仿佛只是在观察一片与己无关的微尘。 她不是在喝不干净的水,就是在这儿和土较劲儿。在那里笨拙地摆弄着,种着一些他看都不想看,也绝不会出现在程园主花圃里的东西。 那身看起来旧旧的睡裙,沾着泥土的工具,还有她这个人,都与眼前这片由顶级园艺师打理、每一寸都透着昂贵秩序的草坪和花木格格不入。 果然是穷乡僻壤来的人,行为举止都透着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生涩。 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带着刻薄的念头,觉得自己除了偶尔兴致上来,逗逗这个保姆家的女儿,其余时间都不会待见她。 可程斯聿明明觉得自己讨厌她,脑子里却控制不住想着意外闯进他视线的这个女生。 他们年纪相仿,却像是存在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身上有一种他从未在程园、甚至在他所处的那个圈子里见过的、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那是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对几株不值钱的花苗倾注着全然的热情和耐心。 —— 男生嗤笑一声,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漠然。目光掠过自己书桌上放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书包,其中一个就是秋杳下午急寻的那个。 此刻它的拉链半开着,露出里面一本厚厚的书写本。他随手翻过,那上面密密麻麻、一丝不苟的英文笔记,和他写的字迹确实很像。 程斯聿觉得不是巧合,可他们在此之前从来不认识。 ——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又飘回楼下。 秋杳正专注地将一株花苗放进挖好的土坑里。因为蹲伏的姿势,裙子布料被微微绷紧,勾勒出少女纤细柔韧的腰臀线条,两个脚踝纤细,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 稚气的款式,裙摆却随着她的动作向上缩起了一大截,堪堪遮住大腿根,浑圆的屁股被迫高高翘起。 他不由心里奚落起她,在他眼前烦人的晃悠还不够…… 偏偏是这么纯的脸,这么淫荡的姿势。 程斯聿耐心告罄,屈起指节重重地在玻璃上敲了好几下。 “笃、笃、笃。” 清晰的声音穿透静谧的空气。 秋杳还在蹲着,隐隐听到有动静,她下下意识循声偏头,目光茫然地往上望去。 二人目光相合,琥珀色的瞳孔对上黑白分明,俱是一寂。 隔着明净的玻璃,程斯聿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 一点波澜情绪从他眸子里泛起,旋即又压了回去,神色间却做出来了一种居高临下,自上而下的打量姿态。 他的心底很快冒出冷嘲。 他想,这个保姆的女儿除了那股很好玩儿的土劲和这张还算能入眼的脸,还有什么? 还有这副冲他撅起屁股的样子吗? “上来。” 他微微倾身,薄唇开合,对她做着无声的口型。 视线里,穿着纯白色睡裙的女孩瞬间回了神,下颌尖尖的脸上好像都吓得更白了点,她迅速扭头,惊慌地躲掉了程斯聿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夺路而逃。 “?” 程斯聿的眉心蹙了一下。 躲他干什么,他长得是像洪水猛兽?能生吞活剥了她? 程斯聿的视线落在秋杳被夕阳笼罩的,落荒而逃的背影上,微微眯起了眼。 没见过这个?(周末二更) 收到手机发出的入睡提醒时,程斯聿瞥了一眼,随手将它丢在床头柜上。 他躺平,拉高薄被盖到胸口,闭上了眼睛。 和过去的许多个夜晚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寂静。 今天平淡无奇得仿佛那个保姆家的女儿从未闯入他的视线,她的声音也从未钻进他的耳朵。 已经很晚了,从傍晚在花圃边,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落荒而逃算起,直到此刻,他房门外始终一片沉寂。 预料之中。 程斯聿扯了扯嘴角,觉得无趣得很,她不会来了。 不管是怯懦,或者识相,总归是一看到他就躲来躲去。 …… 可他的念头偶尔也会飘远。 如果许菘蓝真能成了他名义上的后妈,那秋杳这个便宜妹妹的身份,大概就坐实了。 又或者,用不了多久,这个像颗不知从哪个穷乡僻壤滚来的石子,这个突兀地砸进他乏味生活里的入侵者,就会像水汽一样蒸发掉,消失得无影无踪。 变成她口中所说的“杳无音信”。 无所谓。 程斯聿翻了个身,面朝着冰冷的墙壁。 他的生活本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和乏味,多一笔少一笔,没什么分别。 空调的冷风无声地灌下来,程斯聿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严严实实地盖到下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一并捂死。 他一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冷漠,刻薄,缺乏耐心——这些标签他认,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他不需要对谁和颜悦色,更不需要对寄人篱下的这个女生有什么好脸色。 是的,他对这样的自己很满意。 可下午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她蹲在泥地里,纤细的腰肢弯折出柔韧感,睡裙的布料被撑起,勾勒出浑圆饱满的臀部线条。汗水沿着白腻的颈侧滑落,没入一道他看不太清的沟壑之中。 于是,格外精神、无法入睡的性器像是在打程斯聿的脸。 —— 意识在混沌的边缘沉浮,他的手指就要克制不住地摸向阴茎—— “笃、笃、笃。” 叁声清晰的叩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突兀地响起,和他傍晚敲玻璃时,试图引起秋杳注意的声音类似。 原来她还记得,蠢笨得真的过来自投罗网。 所以那颗被嫌弃的石子,还是乍然投入了他这片死水。 —— 程园里植被茂密,枝叶缝隙间漏下的细碎星子,如同夜空被悄悄戳破的小洞。 云层压得极低,沉沉地悬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覆下来。 秋杳有些紧张地站在叁楼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是她第一次走出固定的活动范围。 许菘蓝已经睡下了,她只是想取回被程斯聿拿走的书包,拿完她就走,离他越远越好。 从此以后,趁他不在的时候再去花圃浇水,尽量避开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大少爷,以免被他看到后,又逮住机会刻薄奚落她一顿。 轻轻做了个深呼吸,秋杳像要把胸腔里那些莫名的滞涩都挤压出去,才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板。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走廊昏暗的光线吝啬地漏进去一丝。微光勾勒出一只搭在门上的手,绷起的手背筋骨分明,指节修长,关节处带着一种近乎凌厉的力量感。 手如其人。 秋杳呼吸一滞,没有出声,也没有抬头,就安安静静站着,安安静静看着他的手。 然后,她的视线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顺着那手垂落的方向,缓缓滑到他的下半身…… 程斯聿其实早听到了走廊那点细微的动静,故意慢悠悠走到门边,开门却极快。 门外的小姑娘像只受惊的兔子,杵在那儿 一动不动,澄澈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小腹的方向看。 …… 这会儿胆子倒大了起来。 他也没有闪躲,大大方方给她看。 真丝的灰色睡裤,完全盖不住刚刚勃起的生理反应,突兀的凸起一片,在双腿之间愈加明显。布料勾勒出性器挺起的轮廓,鼓鼓囊囊的一大团蛰伏在里面。 她的目光在那突兀的轮廓上停驻了足足两叁秒,才猛地意识到那是什么。 女孩儿的眼睫慌乱地垂落,白皙的脸颊瞬间晕开一片薄红,连耳根都染上了颜色。她仓促地别开脸,喉咙掩饰性地低咳了两声,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那细微的咳声却清晰地钻进程斯聿的耳朵。他视线掠过她因低头而显得格外纤弱的后颈,掠过在轻软睡裙领口处微微起伏的、白皙细腻的锁骨线条。 她的呼吸有点快,胸脯在程斯聿眼皮子底下随着咳声一下一下轻轻颤动。 他无声一哂,视线落回到她的脸上。 秋杳沁出艳色的唇紧紧抿着,像沾了夜里露水似的乌黑眼珠惶然望着他。 程斯聿扯了扯嘴角,面露讥诮,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痞气,脸上勾起个薄凉的笑: “看什么呢,没见过这个?” 先把舌头伸出来 秋杳就在他的房门后,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被他直白又轻佻的问话刺得耳根发热。 于是她强迫自己忽略刚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只尴尬含糊地点了点头,“没见过…不是,我也没看清什么…” 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她只想立刻把这个话题掀过去。 她埋着头避开他的视线,然后跟程斯聿摊开手,低声询问自己的书包。 “我来了,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程斯聿看着秋杳低下头露出来的发旋,不由冷笑一声,他不知不觉想着她下午翘起来的屁股,就让自己硬了起来,可她除了不自在的脸红,其余什么反应都没有。 “吱呀——”一声,是他彻底拉开了房门。他没再看她,转身往里走,声音听不出波澜:“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再说。” 一股偏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斯聿的房间很大,秋杳走进来,发现房间里的色调是沉静的黑白色,线条冷硬。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铺开的星河。其余的布置很简单,玻璃柜陈列着书籍和一些昂贵的模型,地上随意扔着几双限量版球鞋。 秋杳觉得现在仿佛踏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带着压迫感的空间。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踩着柔软的地毯。可房间太大,没走几步,还是靠近了他。 然后,程斯聿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秋杳猝不及防,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他的后背。 程斯聿还没说什么,可秋杳在接触上的一瞬间,立马就像是被什么毒蜂蛰了一下那样,她惊恐的往后退缩了一大步,和程斯聿拉开距离,拖鞋蹭过地毯,发出突兀的摩擦声。 程斯聿回头,看到她这避之不及的动作,一股无名火腾起。 “站那么远干什么?”他的咬音很重,眉心敛紧,显露不悦:“是要我把书包给你扔过去吗?”” 他说完,也不打算等秋杳的回复,长臂一伸,直接伸手攥住秋杳的手腕,把人往身边带了一步。 秋杳只觉得手腕像被烙铁烫到,那股陌生的灼热温度瞬间顺着胳膊蔓延上来,很热,像糖浆蜂蜜一样粘在她的身上,甩也甩不掉。 然后,她就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还没说条件……” “你别说了!” 她不用听也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话。秋杳打断他的话头,又挡开他的手,整张脸红透,眼睫猛颤。 程斯聿仔细端详秋杳对着他充满抗拒的表情,小胸脯剧烈起伏着,像是一只害羞的野兔子,谨慎胆小得过分。 设下陷阱的猎人,哪里舍得放过已经踏入领地,惊慌失措的猎物。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他欣赏够了她的窘迫,缓缓开口:“听说你成绩很好,入学面试高分通过。” 话题跳跃得毫无逻辑。 秋杳蹙眉,警惕地看着他:“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他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温度,“成绩好,说明你听得懂人话。下午的意思是书包还你,有条件。” 秋杳眼皮狠狠一跳:“嗯?” 程斯聿的目光如有实质,缓缓扫过她微微张开的唇瓣,里面粉红色的舌尖若隐若现。 他声音低沉下去,近乎蛊惑的直白:“我想玩你的舌头。” “?” 秋杳倒吸一口冷气,双眸瞠大,“你说什么?” “我想玩你的舌头。”程斯聿声音平静,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脚下靠近她,步步逼近。 “你不太理解的话,要不先演练一下?” 太过于匪夷所思,秋杳眼里的震惊还未散去,身体反应让她忍不住想逃离这里,她往门口看了一眼。 捕捉到她想逃的反应,程斯聿眼神一凛,再次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牢牢钉在原地。他俯下身,视线与她惊惶的眼睛齐平,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你的东西会还给你,你还有什么条件,也可以跟我开。” 秋杳没有这么近距离和他接触过,被他现在的顽劣样子吓到,她的精神高度敏感,觉得自己快燃起来了。心里忍不住在想这个神经病说出来的话到底有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程斯聿低头看向她,身体的阴影将她慢慢笼罩:“你想要什么,最直接的东西——钱。或者,你在德瑞如果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摆平。” …… 一阵沉默蔓延开来。 秋杳眼睫颤了颤,她慢慢抽空了力气,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程斯聿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 长发垂过她的肩颈,藏起她苍白清秀的眉目。缓了半晌,她的喉咙发紧,颤声问他:“什么条件都行吗?” 程斯聿挑眉:“对。只要我可以做到。” 秋杳咬紧牙关,抬头和他视线撞上。 “好,你想怎么玩儿?” 程斯聿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眼尾倏地一收,瞬间的惊异过后,他感到腿间的勃起更加发胀。 他不再犹豫,身体向后一沉,稳稳坐回了床沿。几乎同一时间,修长有力的手握上了秋杳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拉了下来。 秋杳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道袭来,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她就像一片轻泠泠的的叶子,毫无抵抗之力地向前扑跌,直接撞进程斯聿坚实滚烫的怀里。 程斯聿顺势收拢双臂,对方的身高和力量能轻轻松松将她钳制在怀中。 “你干什么?!” 秋杳挣扎,双手本能地推拒着程斯聿。 见她眼里满是无措,程斯聿轻挑了下眉,抬眼看她,在她耳朵旁嘘了一声。 短暂的僵持下,他略微偏头,鼻梁蹭过秋杳的脸颊,距离近的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 “先把舌头伸出来。” 他说。 舔指(周末二更) 从上学起,秋杳的坐姿就很端正。 即便此刻双腿跨在程斯聿身上,以这么暧昧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中间,秋杳仍然保持刻板的端正,脊背挺直,双肩自然下沉,表现出一副规规矩矩,自尊自爱的模样。 她没抬头也没看他。和傍晚相同的是那条沾染过泥土的白裙,原来坐在他身上,裙摆自垂时已经要盖过她的膝盖。 并不是故意浪荡作态,程斯聿一直知道,所以落在他眼里的她,身上微鼓的小胸脯和浑圆的屁股,都是他在自我臆想。 程斯聿觉得她可真是有意思,浑身上下都有趣得很,亟待他去发掘,去逗弄。 他的手指捏起秋杳的下巴,看她顶着这张招摇的脸,却露出很老实又木然的表情。 起初,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下颌肌肤目光在秋杳故作平静的脸上逡巡,欣赏着她眼底努力压抑的慌乱。 然后,在秋杳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撬开了她紧闭的唇瓣,探入了温热柔软的口腔,精准地抵住了湿滑的舌头。 小巧的舌尖被程斯聿挟在温热的指腹间揉捻、玩弄,带来一种强烈的异物感。 秋杳下意识地缩着脖子想往后躲,却被他另一只宽大的手掌牢牢按住了后脑勺,动弹不得。 “躲什么?”他声音沉下来,带着点惩罚性的意味,手指微微用力,捏住她敏感的舌尖向上轻挑。 秋杳承受不住,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淅淅沥沥渗出来。 狼狈和羞耻感漫上来,秋杳不敢动了,她越是小心翼翼地想吞咽,想控制住口中泛滥的水,可柔软的舌尖总蹭过嘴里的指腹,程斯聿就被被她舔得越痒,越难耐。 可惜她的嘴巴太小,只能塞下他的两根手指,他只能借着缓慢分泌的湿润,指尖带着点试探往舌根探了探。 秋杳的舌头本能地瑟缩躲闪,这种抵抗彻底消磨掉了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唔…唔…” 秋杳难受地发出呜咽,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她现在被迫跨坐在他坚实的大腿上,感受到硬硬的一根东西在顶她,戳她,这个姿势和舔他手指的动作让她感到屈辱,像个被操控的玩偶。 “不……不玩了……”她含糊地哀求,试图别开脸。 程斯聿面色骤然冷了下来,猛地将手指抽了出来,他肃声警告,眼神压迫:“不行,我还没玩够。” 秋杳讨厌他这种倨傲的样子,她扭头别开脸,眼神清冷倔强。 她是在某些方面比同龄人更懵懂些,但不代表她真的无知。 程斯聿现在的行为,早已超出了任何玩笑或恶作剧的界限,带着对她赤裸裸的侵犯意味。 胸腔里像有浪潮在翻涌,勇气一阵阵地冲击着恐惧的边缘,退去后又留下更深的胆怯。 秋杳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不适,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底的疑问: “程斯聿……你不是一直很嫌弃我,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捉弄我?” 半晌没人接话,她疑惑的盯着程斯聿的神情变化,然后就对上他一双冷然的眼睛,以及皮笑肉不笑的俊脸。 “是啊,因为讨厌你,所以想捉弄你。” 他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呢,秋杳反而被他看得心头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不自在地眨了眨眼,“你……” 话音未落,程斯聿突然毫无预兆地俯下身,亲了下她的唇。 秋杳:“……!” 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可她反应很大,胸膛起伏地,立刻抬起手擦拭被他触碰过的嘴角。 女孩儿原本秀丽的脸蛋多了几分被轻薄后的可怜。 秋杳看向程斯聿,勉强顺了两口气,忍住想扇死他的冲动,撑着床垫想从他身上站起来。 程斯聿依旧坐在床边,没有阻拦她逃离的动作,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目光落在她脸上。 窗外灯火渐深,映在她脸上。 秋杳气得两腮微鼓,像只炸了毛的河豚。挺翘的鼻尖上,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凝起一层细小的水珠。 没办法,天生有点泪失禁体质,她情绪一激动,哪怕心里再不想示弱,眼眶也会不受控制地泛红。 没一会儿,她眼眶里已经水汽氤氲,正眼泪汪汪地瞪着程斯聿,质问他:“你有病吗,条件里有说你可以亲我吗?” 程斯聿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视线扫过她濡湿的睫毛,突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他慢悠悠地反问,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看,你不是也讨厌我,嫌弃我吗?” 秋杳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这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用她的情绪反应来诡辩他方才耍流氓的行径。 她干脆不否认,毫不避讳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用力地点了下头,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是,我也讨厌你,所以你把书包赶紧还给我,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 “还你,可以。”程斯聿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仿佛她的激烈反应与他无关。 他起身,往前踱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但请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本上的英文字迹,会和我的一模一样?” 秋杳瞬间僵住,呼吸都是抑着的,“你偷看我的笔记本……” 程斯聿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慌乱,他很是笃定道:“难道你没有吗?” “如果你没有偷偷看过我的东西,怎么会连我写字的习惯和笔锋转折都学得那么像?”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秋杳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安静耷着眼尾,脸色迅速黯淡下去。 她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所有的质问和愤怒都像是被抽走了底气。 “……” 一封来信 卧室里,空气仿佛凝滞。 秋杳微垂着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又一次悄然落在程斯聿随意垂落的手上。 他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微微凸起,从虎口处一路蜿蜒向下,隐没在紧实的腕骨线条里,显得充满力量感。 男生还在等待她的解释,在某一刻,似乎心有所感,倏然看向她。 秋杳收回了视线,心道他如果知道她现在正想什么,或许会毫不留情地又一次嘲笑她。 —— 程园那个带给她下马威的初见,并非秋杳第一次认识程斯聿,她其实早就知道“程斯聿”这个名字。 一年前,那时她在宜南读书,教室里总弥漫着南方小城特有的那种挥之不去的潮气。 某天快要下课,英文老师给她们展示了全国中学生英语作文大赛的特等奖。老师还特意调出了组委会提供的、全程录制的写作视频片段,在班里展示。 画面亮起,镜头短暂地掠过一张年轻而专注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沉浸于思考的疏淡感。 随即,画面迅速聚焦,稳稳落在了一只握笔的手上。为了保证公平,参赛者需在手背贴上清晰的姓名标签。 秋杳的目光,几乎瞬间就被那只手和他的名字所吸引。 那是一只属于少年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手背上蜿蜒着几道淡青色的血管,随着书写的动作微微起伏。最吸引她视线的,是手背标签上那叁个墨色的黑字: “程斯聿” “聿”在古代为笔,秋杳忍不住想,果然字如其名,名如其行。 他写单词的速度很快,流畅的书写动作带出行云流水的笔锋,每个词都收束得干脆利落。 视频很短,那个写字的少年面容在画面中一闪即逝,模糊得如同隔着一层水汽。秋杳甚至没能清晰地记住他的长相。 可那只手,连同那手背上很特别的青筋走向,让秋杳格外印象深刻。 书桌前,昏黄的台灯下,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那个写作视频片段,反复暂停、倒带,目光紧紧追随着屏幕里男生握笔的走向,笔尖如何起承转合,力道如何收放,她都细细揣摩,然后一笔一划地临摹。 看得太久了,所以记得太深了。 这么漂亮的字迹,终于也成了她的。 后来的某个夏夜,窗外蝉鸣聒噪,外婆已经睡下,房间里闷热得只有老旧风扇在吱呀转动。秋杳伏在案头学习,意识渐渐昏昏沉沉。 梦里,出现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生。 唯一清晰的,是那只无数次出现在视频上的手。右手背侧有一条青筋,从虎口往下的位置暴起,一直延伸到了腕骨。 是第叁方的视角,男生开始用这只手,指间顺着她光滑的皮肤,往肩颈滑过去,勾着细细的内衣带往下褪,再解掉内衣扣,梦里的秋杳睡得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很快,他的手插入床和她之间的缝隙,抓着她胸前的软肉捏了捏,秋杳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明显害羞,又挣扎。可身体却依然在诚实地讨好起这个男生,顺着他的节奏耸动着胸脯。偶尔几下,乳尖摩擦过他手背侧的青筋,激起颤栗。 …… 等惊醒时,窗外月凉如水,房间里一片寂静。 秋杳捂着发烫的脸颊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一种陌生而甜涩的滋味蔓延开来。 惊惶,羞耻,还有一点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悸动。 后来,她一直试图驱散那些令人脸红的画面。但不可否认,在被那只手搅乱的梦境里,最初弥漫开的,是一种很懵懂而纯粹的甜。 某个傍晚,秋杳坐在窗前,铺开一张干净的信纸。窗外是邻居家小孩追逐打闹的笑语,空气里满是外婆做晚饭的香气。 她没有写收件地址,也没有落款。 只是凭着心头那股被视频和梦境反复撩拨过的,纯粹而朦胧的欣赏,用自己最认真、最接近“他”的笔迹,写下了长长一段话。 少女情涩,也只是在末尾表达了一点懵懂的悸动—— 「你的字真好看,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优秀。」 秋杳曾无数次想象过,能写出那样的文字、拥有这么漂亮一双手的“程斯聿”,该是怎样一个温润沉静、严谨而散发光芒的少年。 就像她看过的那些老电影里,带着书卷气的男主角。 然而,现实给了她一个有些讽刺的答案。 眼前这个程斯聿,在她看来,就像一个被金钱和骄纵堆砌起来的、昂贵的半成品,甚至连半成品都算不上。 他颓唐,粗野又倨傲无礼,空有一副老天赏饭吃的漂亮皮囊,内里却盛满了浅薄的自大和刻薄的优越感,像一件被摆错了位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劣质珠宝。 而且,他似乎尤其讨厌她。 秋杳想过,这厌恶大概源于她到来的方式——一个突兀地闯入他领地的拖油瓶。 是她先认识他的,虽然只是单方面。 秋杳过去,也抱有过一点会不会能和这个男生碰到的傻傻憧憬。 她很确定,那个梦到他手的夜晚,是甜的味道更多一些。 —— 现在,面对程斯聿追问两人笔迹为什么这么相似,秋杳心底漫过涩然,她无法宣之于口过去隐晦的心事。 她在失望中带着一点释然,像弄丢了珍藏很久的物件。 没有谁规定人要和别人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调整好了情绪,淡淡一笑,露出皎白的虎牙,颊边的梨涡更让她显得温静。 “你刚才说,我也可以向你提一个条件。” 程斯聿眉棱一挑,有些好奇她会说出什么来。 “对。” 秋杳的声色清亮坦然,目光直直对上程斯聿隐隐染上审视和探究的眼神。 “好,我的条件就是,关于这个事情,你不要再问我了。” 我喜欢养花 日子一天天过去,校园里那些绿树的叶子,边缘开始染上秋黄。 秋杳在德瑞的学习生活,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自从那晚她没有回答他的质问,程斯聿把书包还给她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对方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极少在她视线范围内出现。他读高叁,秋杳所在的高二教学楼和他不在一片区域。 校园这么大,两人竟真的一次都没碰上过。 秋杳心底那点因为对峙而掀起的波澜,终于也彻底平复下去。 挺好,她心想。 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偶尔交错了一下,现在各自回归正轨,再正常不过。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要他不再来招惹她,她也绝不会主动靠近他。这样,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 港城的天气虽然一直晴好,但夜里风却大了起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刮得窗户呜呜作响。 秋杳心里惦记着程园花圃里那几株刚冒芽的花苗,怕夜风太猛,每天放学后总要去看看。 有时刚洗过澡,发梢还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被风一吹,丝丝缕缕黏在脸上,她撩了几回,烦了,索性随它去。 蹲在花圃角落,借着园灯昏黄的光检查土壤时,偶尔一抬头,秋杳的目光会掠过主宅叁楼程斯聿房间的那扇窗户,总是黑沉沉的。 有时星星的影子反射上去,除此之外,漆漆的玻璃就像一口深井,无声无息,没有生气。 她收回目光,指尖拂过嫩绿的小叶片,心里一片平静的踏实。 —— 周五早晨,港城的阳光略微泛起热度。 德瑞国际高中的校门口,各式线条流畅的豪车陆续停下,有一些没有选择住校的学生们从车上下来。大家皆是统一着装,深蓝色西装外套熨帖合身,男生是灰色西裤配领带,女生则是同色系格子短裙配领结。 一阵略显尖利的呵斥声,刺破了晨间校门口惯有的结伴聊天声。 秋杳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女生正微扬着下巴,一脸毫不掩饰的愠怒和不耐烦。 她长得很夺目,是那种带着精心修饰和优越感滋养出的漂亮,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骄矜的怒火。她正对着面前一个微微躬身的司机发难。 “我刚刚说的话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女生的声音拔得很高,理所当然地颐指气使,“让你避开那个水坑,你看不见吗?为什么偏要把车停在这里。” 她厌恶地瞥了一眼自己那双小羊皮鞋的鞋尖,边角果然溅上了一小点泥渍。 司机连声解释:“对不起,林小姐,实在是因为车太多了,一时没找到更合适的停车位……” “没找到,一句没找到就完了?”被称作“林小姐”的女生秀丽的眉毛狠狠压下,不等司机说完就打断他,“算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回去跟我爸爸解释吧。” 她说话实在太过刻薄鄙夷,引得周围一些学生侧目,但似乎又习以为常,看了一眼便匆匆走开,显然这位林小姐的脾气在德瑞怕是出了名的。 秋杳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类富家千金生活的世界,离她这样的人太遥远。她无意评判人家,于是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带,准备绕过这片地方,继续往校园里走。 刚走到校门内侧,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秋杳,这边!” 是夏梨,一个笑起来眼睛像弯月的女生,也是秋杳这几天在英文文学课上熟络起来的同学。 两人都主修这门课程,连着几天被分在一个小组讨论文本,很快就成了朋友。 夏梨性格开朗随和,她觉得秋杳长得不仅清秀漂亮,性格又认真踏实,很愿意和她亲近。 “早啊。”秋杳走过去,露出笑容打招呼。 “早!刚才看到林梦薇又在训人了吧。”夏梨朝校门口方向努努嘴,带着点见怪不怪的调侃,“她那脾气,就仗着家里宠,对谁都是颐指气使的。不过听说她跟陈柯桥他们那群高叁的学长玩得挺好。” 秋杳没太在意这些人谁是谁,两人并肩穿过种着高大棕榈的校园主道,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刚开学的课程上。 德瑞国际高中历来实行走班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班主任,但有负责各学院日常事务的辅导老师。 课程设置也偏于国际化,除了必修的语数英,科学人文这些主科目,还有大量选修课供不同需求的学生进行深造学习,比如全球政治、戏剧艺术、计算机科学,甚至马术和帆船这类拓展课也有,都是为了学生将来无缝衔接世界各地的顶尖大学做准备。 秋杳适应得不算轻松。 像她这样在学年中间从公立体制转入国际学校的情况本就少见。就算基础扎实,但德瑞的课程的深奥程度,尤其是全英文授课的环境,还是让她感到了压力。 晚上预习时,对着厚厚的原文教材和密集的学术词汇,秋杳有时会生出几分力不从心的烦躁。 好在,这些都在她预料之中。 她是绝对相信努力本身,是一种可以超越天赋壁垒的力量。课程节奏是快,学习起来花的时间比想象的多不少。不过她依旧坚定,觉得只要慢慢啃,总能跟上。 而且让她感到安心的是,周围的同学虽大多家境优渥,但整体氛围很好,大家似乎更热衷于讨论某个竞赛项目的备赛、社团活动或者国外大学的申请,都忙着提升自己,鲜少有人把精力放在无聊低级的歧视或者霸凌上。 这让秋杳能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学习和追赶的节奏里。 “欸,秋杳,”两人并肩穿过种满凤凰木的林荫校道,夏梨想起什么,问她:“Tutor昨天发的选修课清单,你看了没,想好选什么了吗?” 她掰着手指数,最后纠结着:“我有点想选戏剧,但是听说摄影老师很年轻,超级帅!” 秋杳点点头,她也记得这事。这次的选修课是高中面相叁个年级同时开放,选课结束后会打乱年级混班上课。清单上五花八门的课程里,有一门叫《园艺与植物生理学实践》。 她心里微微一动,想起自己照料的那几株花苗。 “我……可能想选那个园艺课。”她轻声说。 “啊?园艺啊。”夏梨有点惊讶,侧头看她,“你对花花草草感兴趣啊?” “嗯,”秋杳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带着点明媚的暖意,“我喜欢养花。” 破坏欲(二更) 上午最后一节,是外教Mr. Collins的文学赏析课。地点在阶梯教室,深蓝色的座椅呈扇形向讲台展开,班上的同学叁叁两两散坐着,空间颇为宽敞,一面巨大的投影屏幕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 今天讲的是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的《一位贵妇人的画像》。其中有涉及亲吻的几个桥段,Mr. Collins特意挑出了小说中几个涉及亲吻的关键情节,重点讲解。 PPT翻到新的一页,背景是一幅古典油画,昏暗的光线中,一对恋人紧密相拥,唇瓣即将触碰,气氛暧昧浓烈。 “The kiss,” Mr. Collins 是个刚被聘用过来不久的意大利人,他的声音在麦克风里带着一点刻意压低的磁性,“a potent symbol ……” 他想表达的是亲吻在作品中,是一种象征,代表着激情,臣服,有时也意味着僭越。 周围不时有同学们在窃窃私语今天的上课主题。 秋杳的目光也不免落在屏幕上即将相接的唇上,指尖放下笔,她无意识地蹭过自己的下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凉意。 她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指尖蜷缩起来。 “秋杳,” 坐在旁边的夏梨用笔帽轻轻捅了捅她的胳膊,凑过来,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八卦的兴奋,“老实交代,你谈过恋爱吗,接过吻没?” 秋杳的脸“腾”地就热了,下意识摇头。 “哎呀别害羞嘛。”夏梨的圆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学校风气很开明的,只要不影响最后的GPA成绩,谈恋爱的多了去了。就凭你这张脸,这气质,我敢打包票,等大家熟悉你了,追你的人能从这儿排到校门口。” 她说罢,笑嘻嘻地用手比划了一下长长的阶梯教室。 秋杳被她这种直白的话闹得有些臊意,只能含糊地否认了一声,想把注意力拉回讲台。 可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跑偏了。 那晚在程园,程斯聿带着侵略的一个吻,虽然是转瞬即逝的触碰,画面却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毫无疑问,她对程斯聿已经彻底幻灭,他傲慢又恶劣,那点基于遥远印象的好感早已碎得干干净净。 可他俯下身来那一刻,她仿佛能感受到萦绕在他们肢体间隙时的温度,这时,程斯聿短暂地,又变成她过去梦中的他。 她心里曾模糊勾勒出的那个专注沉静的影子,一个干净纯粹,仅仅存在于她想象里的错觉。 —— 就在这时,Collins 的目光扫视全场的学生,最终定格在秋杳身上,嘴角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他用英文提问她道:“秋同学,也许你可以分享一下你的想法,你认为吻在文学中承载的象征意义还有什么,它代表纯粹的爱,还是某种更本能的东西?” Collins刻意加重了“本能”这个词的发音,目光似乎在这位女学生身上掠过,快得像错觉。 他话音刚落,拿着激光笔的手就对准了秋杳,全教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这里来。 ———— 定了定神,秋杳站起身,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联想压下去,用英文清晰而程式化地回答起来。 她引用了几个经典文学例子,谈及吻象征着纯真,炽热的爱意以及承诺等等,内容标准,避开了任何私人化的解读或暧昧的暗示。 Collins 听完,脸上那抹笑容似乎淡了些,带着点意兴阑珊。他点点头,示意秋杳坐下。 秋杳刚重新拿起笔,旁边的夏梨就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替她不平的同情:“我的天,你也太倒霉了吧,我怎么感觉Collins老师每节课都盯着你提问啊?还总挑这种很难回答的问题。” 秋杳摇摇头,把摊开的笔记本抚平,语气平静:“没什么。可能因为我是新转来的,基础不算特别好。” 她顿了顿,继续道,“老师是想多锻炼我的语感和临场反应能力吧。” 夏梨皱了皱鼻子,视线飘向了讲台上的人,她之前就听说过,这个新来不久的老师虽然专业能力很强,但似乎私下里总爱和女学生聊天搭讪…… 可德瑞的老师们大多性格和善,基本没有听说过有作风上面的问题出现。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考虑下课后,和秋杳一起去餐厅吃什么午饭好。 ———— 下课铃响,夏梨就拉着秋杳直奔餐厅。德瑞的校园很大,因此餐厅也有好几处。 夏梨心心念念要去离高叁教学楼比较近的兰苑餐厅吃饭,说是那里的排骨玉米饭一绝。 大片的玻璃幕墙让阳光洒进餐厅,显得明亮开阔。正值饭点,里面人声鼎沸,取餐的队伍排得很长。 夏梨拉着秋杳排在队伍的末尾,她伸长脖子张望了两眼排骨饭的窗口,叽叽喳喳说着刚才最近家里的事情。 突然,夏梨的声音顿住了,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秋杳,下巴朝右前方一点,压低声音:“快看!有帅哥。” 秋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隔着几排队伍和攒动的人头,果然看到了那两道高挑的身影。 程斯聿穿着挺括的制服,身姿颀长,正微微侧头听旁边的男生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他似乎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自动隔绝了周围的喧嚣,自成一方冷淡的气质。 “就他,开学典礼上发言的学长,追他的女生超级多。”夏梨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用大白话表达赞美,“成绩顶尖,家世好,长得又这么牛逼,真是没天理啊……哎,你刚转学过来,听说过他吗?” 秋杳已经收回目光,平静地摇摇头,声音没什么波澜:“没怎么注意。” 她说的是实话。程斯聿对她而言,已经是决定要划清界限的人。 夏梨只当她一心读书,不关心八卦,也没在意,便没有多说别的。 两人好不容易端着餐盘找到一张靠窗的空桌坐下。秋杳刚拿起勺子,就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在桌边响起:“夏梨,秋杳同学,这么巧,介意拼个桌吗?” 是同班的周扬安,他端着餐盘,笑容阳光,视线却直白地落在秋杳脸上,意图相当明显。 夏梨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明明还有好几张空桌子呢。 她心里门清,忍不住促狭地笑起来,拖长了调子调侃道:“周扬安,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这空位可多着呢。” 周扬安被戳穿,非但没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笑容更明亮了几分,目光却腼腆地看着秋杳:“是啊,被你看穿了。所以能坐这儿吗,我保证安静吃饭。” 说罢,他把买好的两瓶橙子汽水放在了两个女生的桌前,然后指了指秋杳对面的空位。 …… 不远处,陈柯桥正跟程斯聿说着自己给他俩选了哪门选修课,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听他讲话,目光飘向了餐厅的角落。 他顺着视线望过去,那里就是坐着几个学生在吃饭,感觉也没什么奇怪的。 “嘿,看什么呢?”陈柯桥用手在程斯聿眼前晃了晃,问他,“有认识的?” 程斯聿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眼神锁在了角落那张桌子旁的一个身影上。 女孩儿安静规矩地低头吃饭,没抬头也没看那个一直冲她说话的男生。 上了一上午课,她的头发半松半束,线条柔腻的脖颈,白得晃眼,毫无防备地裸露在空气里。皮肤薄得仿佛能透出底下温热的血流,带着一点刚活动过的、鲜活诱人的粉,看起来很想让人咬一口。 视线粘上去的瞬间,程斯聿就感到喉咙深处窜起一股焦渴,他想用牙齿碾磨过去,直到那截雪白上泛起红痕,密密匝匝。 就像是给她做上标记。 …… 那么这次,他又要用什么条件来威胁她呢。 对于干净事物的破坏欲涌上来,程斯聿突然感觉嘴里的饭菜寡淡无味,他错开了眼,随口回了句:“没什么。” 游泳课 下午最后一节是课外选修课程,自由游泳。这类课程重在参与和体验,德瑞的学生可以选择游泳或是在泳池旁的休息区看书、完成其他事情。 高二和高叁的学生课程安排相对灵活,游泳课属于公共选修,不同年级的学生常混班上课。 秋杳换好学校配置统一的女式连体泳衣,从更衣室走出来。泳池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巨大的玻璃穹顶下,泳池水波荡漾,反射着顶棚透下的天光,映得整个空间光影晃动,她刚适应这光线,脚步就顿住了。 程斯聿正站在离入口不远的泳池边,做着热身拉伸。他身量挺拔,肩宽腿长,身上覆盖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线条流畅而富有少年感。 周围很多女生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水光在他身上跳跃,勾勒出清爽利落的轮廓。 他侧对着她,正高高地抻长手臂,肩胛骨的线条随着动作绷紧又舒展。 秋杳下意识地别开视线,夏梨之前就跟她说过,游泳课会高二高叁年级的一起上课。 上周刚进德瑞,秋杳恰巧因为生理期所以没来游泳,这次是躲不过了。 她正犹豫着是直接下水还是先去角落适应一下,程斯聿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转过了身。 很快,他暂停了热身动作,朝她所站的位置靠近。 “能下水吗?”程斯聿目光扫过她慢吞吞踌躇的样子,语气平淡地问她,但眼神却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学校这种保守的泳衣将她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纤细的四肢和一截雪白的脖颈,反而更衬得她骨架小巧,皮肤在泳池的反光下白得晃眼。 秋杳本不想跟他有什么太多接触,她抿了下唇,点点头:“没事,我可以。” 程斯聿轻嗤一声,收回视线,继续活动着手腕脚踝,漫不经心地说:“有事你也不会说的,反正你讨厌我。” 他动作没停,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是吧,学妹?” 秋杳对他的调侃没接话,只是看着水面。她确实不喜欢他这种说话态度,但这会儿她心思更多在怎么克服对水的陌生感上。 “会游吗?”程斯聿忽然又问,声音近了些。秋杳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走到了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要不要我教你?学期末拿到德瑞的游泳基础证书能加学分。” 他语气带着点笃定,像是拿准了她会在意学习和成绩方面,毕竟一个破书包和一些笔记都能让她愿意委曲求全被他玩儿。 秋杳一怔,下意识看向泳池边正在巡视的游泳老师。她转过头,目光很慢地移到程斯聿脸上,眼神清澈坦荡:“还用你一个学生教?那儿不是就站着老师吗?” 程斯聿:“……” 他看着她。女孩乌黑的头发有几缕贴在额角,眼睛乌黑清亮,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全身都透着不谙世事的直率。 他很早就发现,秋杳除了总想躲开他,说话时有种天然不带弯绕的耿直劲儿,有时能一针见血地噎住他。 “你说呢?”程斯聿觉得自己的计划出师不利,没好气的无奈道:“他一个人要看管半个泳池的人,防着意外,哪有功夫单独教你?” 发生了太多类似的事,秋杳本能地觉得程斯聿不会冲她憋什么好屁,在这方面她一直警惕得可以。她皱起眉,冷冷道:“我可以找夏梨教我。” 程斯聿彻底笑出声,下巴随意朝泳池里一抬。秋杳顺着看去,就看到夏梨套着个醒目的黄色游泳圈,在浅水区里正跟一个身材健硕的高叁学长聊得热火朝天,学长的手还扶在她的游泳圈边缘。 秋杳:“……” 她记得中午吃饭时,夏梨还拍着胸脯保证下午会教她。 “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会保证你的安全。”程斯聿挑眉,已经看穿她的犹豫。 这点秋杳倒是信的。他虽然恶劣爱捉弄她,但从去了他家后,他确实没做过真正危及她安全的事。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线条流畅的肌肉覆盖着小臂,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手背的虎口上。 会用手扶着她,然后教她…… 秋杳看着男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心里开始挣扎。 程斯聿没再给她犹豫的时间。他抬手,利落地将自己腕上一个深蓝色的防水手环解了下来。靠近秋杳面前,微微俯身。 泳池馆的冷气似乎不太足,空气闷热潮湿。 秋杳感觉后背沁出薄汗,颈间也有些发热。视线里,是他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不由分说握住了她的手腕。 空气很热,他的指尖却带着凉意,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激得她五指微微一蜷。 程斯聿低着头,动作算不上多温柔,但很专注。他捏着她的手腕,指腹偶尔无意地擦过她腕骨内侧细嫩的皮肤。 他翻动着她的手环,调整着搭扣的位置。秋杳屏住呼吸,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咔哒”一声轻响,他终于扣好了。又转了几圈手环,确认不会松脱。 “好了。”程斯聿直起身,距离拉开,那股温热气息也随之退开些许。 “这个是溺水警报器,按一下这里,”他指了指手环侧面一个凸起的按钮,然后目光落在秋杳的脸上,掀眸淡笑了声: “然后全泳池的救生员都会收到提示。担心我害你,就随时按它。” 她明明是水做的 秋杳抬起头,目光却只堪堪落在他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喉结上,她的声音有点干涩,却很清晰。 “谢谢。” 程斯聿垂眼扫了她一眼,回了句“谢什么”,随即走到池边,一个利落的起跳,扎进了泳池。 —— 周围不时有学生游过,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这对看起来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组合。 无他,程斯聿在学校太过醒目,而站在他身边的陌生女孩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好奇。 秋杳踩着扶梯慢慢下水,冰凉的水波立刻包裹上来,让她浑身僵硬。程斯聿已经站在她面前,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锁骨滑落。 程斯聿站在她侧前方,水深只到他胸口,对她来说却需要踮着脚维持平衡。 “放松,别跟根木头似的。”程斯聿的声音在水面上方响起来,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朝秋杳摊开,“手给我。” 秋杳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放进了他摊开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大,温热而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的手指。 这让秋杳又控制不住想起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这只手写字时的样子,那时她还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会这样闯入她平静的生活。 “身体前倾,重心交给我。” 程斯聿说话少,教人时下的指令也简洁。 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稳定力量,秋杳尝试将身体前倾。他手臂肌肉线条随着用力微微隆起,在粼粼水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她努力忽视掉这种心悸的感觉,尝试认真练习。 程斯聿看她适应地差不多了,便用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后颈,使着一点力道向下压。 “头低下去,脸埋进水里,试着憋气。” 秋杳没忸怩,闭上眼,心一横,将脸浸入水中。冰冷的水瞬间包裹住她的感官,水流在耳边咕噜作响。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泳衣布料,稳稳地支撑在她腰侧和后颈,成为她在水下唯一的支点和方向。 十几秒后,肺部开始发紧。秋杳想抬头,脚下却一滑,慌乱中下意识抓住了什么。 等出了水面反应过来时,她的手臂已经环住了程斯聿的腰,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透过湿透的泳衣,她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震动声。 “深呼吸,放松,好吗?” 头顶有他的声音传来,意外地柔和。 程斯聿稳稳托住她的腋下将她捞了起来,随即按住她潮湿的脸,让她转过来看着自己。 明明只需要将她往水面上带一下就好,可他抓她时却还是没忍住多用了一些力,让她贴上了他。 眼见可怜的女孩儿大口喘着气,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有几滴挂在睫毛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泳衣领口处的水珠正顺着乳沟滑进去。 太诱人了,程斯聿决定收回之前说过她很土气的话。 他又用拇指抹掉了她眼尾边缘的湿痕,低头仔细凝视起她的每个细节。 他想,她明明是水做的,胸脯贴到他身上时,软软的肉滑动着,蹭着他。 ———— 男生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会拂过秋杳湿漉漉的额角。 秋杳努力集中精神在他的指令上,却无法忽视程斯聿的存在感。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拇指指腹在引导她身体平衡时,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她胸侧的软肉。 秋杳怕程斯聿是在调戏她,于是抬头看他的表情,却发现程斯聿表情很平淡。这种纯粹而不带杂质的审视,反而让她心跳得更快了。 “专心点。”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声音低沉地提醒,扶在她腰侧的手微微用力,稳住她有些晃动的身体。 她慌忙低下头,再次将脸埋进水里,让冰凉的池水掩盖住脸上可疑的热度。 “还害怕吗?”程斯聿给了秋杳时间缓冲,而后开口问他。 “不怕了,继续吧。”秋杳摇摇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 秋杳跟着他游了一圈,似乎摸到了一点漂浮的门道,手脚协调了不少。 两人缓缓滑向池壁,程斯聿正准备扶她靠岸,手刚搭上池边湿滑的瓷砖边缘,却突然轻“嘶”一声,猛地收回了手。 秋杳转头看去,发现他食指指腹被泳池边的金属扣划了道小口子,正渗着血珠。 “你”秋杳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那只好看的手上现在多了道刺眼的红痕。 她想起书包里常备的创可贴,急道:“我去拿创可贴。” “不用了,”程斯聿随意甩了甩手,不在意道:“小伤。” 秋杳心口一紧,那双手曾在她梦里出现过太多次,现在却算是因为她受了伤。 歉疚涌上来。“不行,”她坚持道,“水里不干净,会感染的。” 程斯聿看着她紧蹙的脸,眉骨一挑,像是突然改了主意:“我的休息室有医药箱。” 他顿了顿,视线锁住她。“要去吗?” 程斯聿最后这句话声音很浅。 秋杳却没说话了,低回头,往岸边走去。 程斯聿没动,他长臂一伸,拽住她的手腕,视线黏在她身上:“现在这么听话?” “你走不走?”秋杳被他拉住,身体在水中晃了一下,想挣开他的手,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程斯聿索性松开她,自己先一步利落地撑着池边上了岸,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滚落。他蹲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水里的她,神色难得地松散下来。“走啊,” 随即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就是有点想不通。” 秋杳避开他伸来的手,自己攀着扶梯上来。 “人想不通的事太多了,”听到他这话,她站定,学着他平时的语气,眼睛却盯着他受伤的手指,“想不通你就多读点书吧,不要把功夫浪费在讽刺别人身上。” 程斯聿眉眼间情绪都滞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 “学妹还挺会嘲讽人。”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愉悦,“看来我教得不错。” 秋杳没吭声,默默往更衣室走,别过脸不看他。 亲你一下,行吗 程斯聿在德瑞的那间休息室,是程振邦当初大手笔捐建新实验楼时附赠的一个私人空间。宽敞明亮,设施齐全。 靠墙摆放着米白色布艺沙发和原木茶几,一面墙是顶着天花板的书柜,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 秋杳跟着程斯聿进来,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空气里有淡淡的雪松香氛味道。她仍是有些拘谨的样子,目光扫过这片过于舒适的空间。 程斯聿没说话,让秋杳坐下后,将受伤的手随意搁在沙发扶手上,那道细小的红痕在光洁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目光扫过来,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落在秋杳身上,从微湿的发梢滑到泛红的脸颊,最后定格在她紧抿着的时候色泽浅淡的唇上。 秋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又开始升温。她轻吸一口气,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创可贴,撕开。 “手。”她低声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程斯聿很配合地把手伸过去。秋杳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周围的皮肤,只捏着他指尖的侧面,低下头,专注地将那枚创可贴对准伤口,仔细地贴好、抚平边缘。 她的动作轻柔,俯身时呼吸轻轻地拂过他指节的皮肤,带来一股痒意。 程斯聿的目光一直粘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少女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鼻尖小巧挺翘,因为专注而微微皱着。 她离得这样近,身上还带着一种干净的馨香。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颈后细小的绒毛,在夕阳下泛着柔软的光泽。 程斯聿很确定,他身下滚烫的肉棒因为这一幕,正蓄势待发的翘起。 贴好了。 秋杳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抬头想确认一下。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戏谑或冷淡,而是像暗流涌动的深海。 她的心猛地一跳,慌忙移开眼,撑着沙发扶手就要站起来。 “啪”的一声轻响,束着她半干长发的皮筋毫无预兆地绷断了。 浓密乌黑的长发瞬间倾泻下来,带着洗发水的淡淡香气,散落在她的肩头、后背。 而那根断掉的皮筋,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程斯聿的两腿中间,离他被校裤布料包裹着那严实的鼓囊一团,只有咫尺之遥。 空气瞬间凝固。 秋杳僵在原地,脸颊“腾”地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眼神慌乱地四处飘,就是不敢再看那个位置,也不敢看程斯聿。小声嗫嚅着,“……把皮筋给我。” 程斯聿的目光从她绯红的脸颊缓缓下移,落在那根静静躺在他裤子中间的黑色皮筋。 他的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再抬眼看向她时,眸色比刚才更加幽深,开口声音都哑了。 “自己来拿。” 秋杳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蜜桃,那个位置·…她怎么可能伸手去拿。 两人僵持住了,程斯聿看着她这幅样子,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她胸前的饱满鼓胀,还会想起她泳衣下方偶尔上抬,露出的白皙肉感的大腿。 喉咙更痒了,迫切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填补,他感觉自己像是丧失了理智,甚至就连脑子都跑了。 他就只有一根硬邦邦的肉棒,杵起来,因为她。 “有糖么?”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着她,突兀地来了句。 秋杳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糖?” “嗯,”程斯聿低应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视线像是黏在了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仿佛那里有他渴望的东西。 “游泳,有点犯低血糖了。”他给自己的反常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说完,程斯聿把那根惹祸的皮筋随手揣进校裤口袋,然后站起来侧过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一步步朝旁边僵立的秋杳靠近。 夕阳的光线从他身后的窗外打过来,将他的影子笼罩在秋杳身上。 “想吃点甜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引诱,和暗示。 秋杳被他逼得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小腿膝盖抵在了沙发的边沿。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空气却粘稠得几乎化不开。 “上次笔迹的事,我不计较了。”程斯聿忽然旧事重提,像是漫不经心的开恩施舍,目光却灼热地落在她脸上,“这次想要回你的皮筋,就用糖来换。” 秋杳被他这强盗逻辑气得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摇头拒绝:“我自己再买一根就行了。”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观察着程斯聿冷白的脸,有些怀疑,他会不会是真的低血糖。 于是,女孩儿声音轻软地提议:“楼下超市就有糖,要不你去买点儿?” “不想吃那些。”程斯聿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嘴角弯起,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都不够甜。” 实在摸不清他这忽冷忽热的古怪脾气,秋杳顿了两秒,试探着从放在沙发上的书包侧袋里拿出中午周扬安给她的,她一直没喝的那罐汽水。她递过去,问他。 “要不喝这个,这个也挺甜的。” 程斯聿的目光扫过那罐汽水,想起在食堂里那个喋喋不休冲她献殷勤的男生,凉凉地剜她一眼。 他手腕勾扬起,拂开秋杳的手,眼眸薄敛了光,声线也缱上几分冷淡的倦意。 “……不要。” 说完,大概自己也觉着可?笑,他眉尾掀了掀,带着自嘲地笑了声。 气氛再次陷入微妙的僵持。 程斯聿看着秋杳困惑警惕的眼神,终于放弃了迂回。他向前又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秋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气息。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男生声音压得极低,是一种近乎蛊惑的坦率: “秋杳,跟你商量个事儿。”男生的语气很平静,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秋杳的心跳骤然失序,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她不得不抬眼,望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 “亲你一下,行吗?” 大少爷语气淡然又坦荡: “你太美了,我根本忍不住。” 嫉妒和欲望 秋杳听他说到忍不住,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滚水烫醒。 可程斯聿的身体已经俯压下来,将她牢牢困在沙发和他之间。 “不行,程斯聿!”秋杳有点被吓到了,伸出手使劲推在他胸前的校服上,可面前身躯毫无撼动。 “程斯聿……”她绷平微颤的语气,仰眸认真地看他,试图跟他讲道理:“你可能习惯了和别的女生开玩笑,但我不行,我不接受你这么强迫我。” 秋杳默默劝自己,她不能任性,不能任性。因为她现在住在他家,她得以上这么好的学校,还好不容易和妈妈待在一起,都是因为程家。 程斯聿的双臂撑在她两侧的沙发上,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嘴角那点笑意淡去:“我不和女生开这种玩笑。” 秋杳蹙紧眉头,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精神病人:“我不喜欢你欺负我,你去找愿意让你欺负的不就好了吗?” “你不一样。”程斯聿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出口,他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扯出一个懒散又带着点自嘲的笑,“你不是我‘妹妹’么?” “......” 秋杳瞬间想起程园那晚他冰冷的那句,“哪来的妹妹”,这分明又是在戏弄她。 程斯聿看她气得咬唇,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仰头死死瞪着他,像只被逼到绝境,委屈又愤怒的小兔子,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控诉。 “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见过真的欺负是什么吗……”他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喉结滚动,低低叹了一声,“别摆出这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难道你没有欺负我吗?”秋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从我来程家的第一天起,你哪天给过我好脸色?” …… 怎么会有她这么较真的人,非要争出个一二叁四五来,不服气也不顺从,眼里全是对他的抗拒。 程斯聿眼底久筑的堤坝崩塌,浮躁又不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秋杳刚说了个“不”字,托着她后脑的手指就突然开始用力,灼热的鼻息喷在她颈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秋杳开始呜咽着拼命推搡他的胸膛。“……放开!”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眼泪汹涌而出。 是真怕了,她觉得程斯聿这种不可理喻的行为已经变本加厉,可他硬得像铁,箍在她腰上的手臂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勒得她骨头生疼。 —— 应当是那个姓许的保姆给她刚洗过的校服,眼前人身上飘着一股熟透了的水蜜桃甜香,又纯又欲,勾得人发疯。 程斯聿眼神沉得吓人,像盯死猎物的狼,猛地捏住她下巴,逼得她高高仰起头,露出脆弱绷直的颈线。 “唔——!” 根本没给她半点反应,滚烫的嘴唇反复碾着,啃咬,他不管不顾地用舌头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强硬地舔了进去,粗鲁地翻搅、吮吸,掠夺秋杳口腔里每一寸湿润的气息。 秋杳未经人事,瞬间被这狂风暴雨般的侵犯抽干了力气,身体软得像滩水,只能发出破碎的的喘息。 可程斯聿那只箍在她腰上的手也没闲着,顺着她腰线滑下去,隔着制服裙薄薄的布料,五指张开,带着惩罚和占有的渴望,缓缓揉捏她饱满的臀肉,男生修长的指节深陷进去,揉搓、挤压,带着布料摩擦出暧昧的声响。 隔着内裤,弹软的臀肉在他掌下被肆意地搓圆捏扁。 尾椎骨一阵痒意传来,秋杳回过神,羞耻、愤怒、巨大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神经。 一股狠劲涌上,她趁他唇舌肆虐的间隙,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嘶——” 程斯聿吃痛,终于短暂地离开了她。 秋杳趁机猛地偏开头,长睫惊颤如蝶翼,蓄满眼眶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滑过潮红的脸颊。被蹂躏过的唇瓣此刻更加红肿,唇瓣上沁出一点程斯聿渗出的血。 指尖蹭到殷红,程斯聿看向她惊惶含泪,唇染血色的模样,一股近乎战栗的兴奋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第一次在程园见到她,只觉得她土里土气,傻得冒泡,逗弄她、欺负她,看她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成了他理所当然的消遣。 可她明明寄人篱下,却活得很认真,那么幼稚地用力,像一株在贫瘠土壤里长着的小草。 几乎每天夜晚,他都会回到程园,在窗前站着,看着她摆弄那些廉价的花草。 院灯混着清冷的月光,柔和地笼罩着她。她似乎不知疲倦,沉浸在那片小小的绿意里。 刚洗过的头发带着湿气,随意甚至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和后背,月光如水,流淌在她身上,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泽。 这种急切向周围的事物散发光芒的执拗,于是也把他烫到了,他从没有过这样多彩的情绪和生活。 于是他嫉妒,然后对她产生了欲望。 她会一直用这张漂亮勾人的脸,不情不愿地看着他吗?那红着眼睛求他的时候,他会不会停下来,施舍一般地哄她呢? 看着秋杳被他吃肿的唇,程斯聿忍不住这样想。 ……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休息里炸开。 程斯聿还在陷入回忆,陡然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起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的麻意蔓延开来。 看,就是她 秋杳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麻,掌心的灼热感提醒着她刚才那一巴掌的力道。她看着程斯聿脸上迅速浮起的红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一半是未消的怒火,一半是后知后觉的惊慌。 秋杳从来没有猜透过程斯聿的想法,他和她一点都不熟,那些关于“程斯聿”的,曾让她少女心萌动的粉色幻想,早在一次次不愉快的碰面中被破坏,只剩下眼前这个恶劣专横、变成了像只恶狗一样耍无赖的程斯聿。 扇他之前,秋杳只是凭着被轻薄后愤怒的本能驱使,是应激反应。扇完以后,她却瞬间有点害怕这么打他,会得罪了他。 妈妈好不容易为她争取来的德瑞入学资格,可以程叔叔在德瑞的地位……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刚来两周,被冠上攻击同学的罪名,然后狼狈退学的场景。 然而,对方被她打了后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程斯聿没太在意脸上的巴掌印,他直起身,下颌微抬,恢复了那副矜贵大少爷的姿态,仿佛刚才的失控和强吻从未发生,只有唇角的伤口和脸上的红痕昭示着一切。 秋杳很快就绷回去情绪,木然?得没表情,镇定道:“行了,你欺负我,我也打你了,你以后不要找我。” “不行。”程斯聿像是听到了好玩儿的笑话。他无视脸上的疼痛,再次俯身,在她红肿的唇上飞快地又啄了一口。 “那要不你打回来……”秋杳无奈地说。 程斯聿的目光静谧且黏稠,视线缓缓移动,落在她侧脸上时,指腹贴在那里轻轻摩挲了起来。 “舍不得,还不如多亲两下。” 他轻狭起眸,有些讶异于手下的滑腻感,总之是他有问题,所以根本没计较她打他这事儿。 “你……”秋杳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要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软钉子气笑。她咬着牙,觉得他和她仿佛不属于一个物种:“我真的理解不了,你每天都有你的一套歪理是吧。” —— 两人正对峙间,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秋杳一顿,看到程斯聿眼底的兴味瞬间散去几分,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门外传来陈柯桥疑惑的声音:“斯聿,在里面吗?”男生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显得有些模糊。 程斯聿眉头微蹙,目光却依然胶着在秋杳脸上,他扬声,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疏离,听不出任什么波澜:“什么事。” “哦,你在就行。”陈柯桥的声音顿了顿,对程斯聿的回应速度有点意外,“也没啥大事,你一会儿看下手机,就问问你今天要不要去上今天晚辅导?tutor说要点名。” “不去。”程斯聿答得干脆利落。 “……就你一个人在?”陈柯桥试探道。 “嗯。”程斯聿的回答简短得不能再简短,他想尽快结束话题。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重归寂静。 —— 短暂的插曲像骤然截断了方才的氛围。秋杳回过神,心脏还在狂跳,挣开程斯聿还虚拢在她颊边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快速整理着被扯得有些凌乱的制服裙摆和衬衫领口。 “我走了。”她的声音闷闷的,看也不看程斯聿,转身就要去开门。 程斯聿看着她的背影,一副恹恹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样子,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本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蹙了下眉。在她指尖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他一步上前,干燥温热的大手不由分说地包裹住了她微凉的手腕。 秋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垂眸看着她,声音不高:“今天放学,跟我一起回去。” 自从住进程家,程振邦虽安排了司机接送秋杳,但她向来是和程斯聿分开走的,两人不论是在程园还是学校,从来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他今天从上游泳课开始就很不对劲,秋杳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 “我不要。”她几乎是立刻反驳,“我还有事。” 程斯聿低哂:“没事,我等你。” ————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走廊的夕阳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陈柯桥和林梦薇二人。 “喏,放心了吧这位大小姐。”陈柯桥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懒洋洋地靠着冰凉的轿厢壁,目光落在林梦薇紧绷的唇线上,“他说就他一个人,他那个休息室连我都不怎么能进去,能有什么事儿?” 林梦薇精致的眉头蹙得更紧,下巴微扬,满脸不肯轻易罢休的执拗。“有人明明看见了!” 她下午和陈柯桥在教室背单词,没去上游泳课,有班里的朋友下课回来说,程斯聿好像和一个女生在一块游泳,说得模棱两可的,让她心慌。 陈柯桥挠了挠头,试图用最朴素的逻辑安抚这位明显钻了牛角尖的千金:“那也没什么吧?兴许就是碰巧在一片游啊。” 他实在想不出程斯聿那尊冷面神能和哪个女生有“一起游泳”的交情。 两人阔步出了电梯,边说着边往教学楼走。 “碰巧?” 有风沙沙吹过,林梦薇拂了下头发,猛地转过头,一双极其精致的眼睛直直盯着陈柯桥,一股“你懂什么”的审视感扫过去,“除了我,你见过他和哪个女的在一块儿。” 这话问得陈柯桥一噎。仔细想想,程斯聿那家伙确实跟个绝缘体似的,对女生向来敬而远之,连林梦薇这样家世样貌都顶尖的,不也一概不理吗? 他心里泛起嘀咕,怕不是因为林梦薇和自己关系还算熟络,而他又总和程斯聿在一起,叁人不可避免有过同行的情况,才给她造成了这种错觉吗? “咳……”陈柯桥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薇薇,你这话说的,他也没跟你很熟吧。” 话一出口,他就看见林梦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眼神像小刀子似的飞过来。 “你老实说,有没有女生总在他跟前,叫什么名字。” 他只好赶紧找补,试图转移重点:“哎哟,我真不知道那女生叫什么,德瑞这么多人,我哪认得全?要是斯聿真对她有点什么,他能不跟我提?” 可林梦薇脸上那股“我不信”的倔强丝毫未减。 陈柯桥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一门心思钻在程斯聿身上的样子,好奇道:“不是,林梦薇,你还这么喜欢他啊?” 林梦薇被戳中心事,“喜欢他的人那么多,连初中部的都有,这很正常吧。” 陈柯桥:“你不是都跟他告白失败了吗?这都多久了。” “!” 林梦薇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当众揭开了精心掩盖的伤疤,产生强烈的羞愤和难堪。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像向四周张望,生怕刚才那句让她颜面扫地的“告白失败”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听了去。 好在学校里来来往往都是下课的学生,没人注意他们的对话。 她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怨气涌上心头,刚想狠狠瞪陈柯桥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笨蛋一眼。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他们刚刚离去的大楼大门开合了两下,而就在光影交错之间,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背影,正脚步略快地走向高二教学大楼的方向。 那背影清瘦,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淹没在德瑞来来往往的学生里本不起眼。 可林梦薇的瞳孔却在看清那背影身后跟着的人的瞬间而骤然收缩。 她后面不远处走出来的,是程斯聿。 来自女性精准的第六感,林梦薇觉得刚才休息室里,绝对不止程斯聿一个人,一股酸涩涌上大脑,比刚才被陈柯桥提及告白失败时更甚。 她几乎是立刻伸出手,指甲掐了一下陈柯桥的手臂,目光死死盯着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背影,语气哀怨:“看,就是她。” 不要抱她(二更) 高二现在已经放学,教学楼的喧嚣褪去,夕阳的余晖为空旷的走廊镀上一层沉静的金橘色。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背着书包匆匆汇入电梯下行。 秋杳走得很快,纤瘦的身影在长长的廊道里被拉得细长,夕阳下的影子在光洁的地面上轻盈地跳跃穿梭,又倏忽被拉长。 程斯聿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认认真真看她的背影。 她太安静了,明明长得漂亮招摇,在学校里却不很显眼,连最好看的那双杏眼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垂着,像一朵独自开在暮色里的栀子,香气清冽,却无意引人驻足。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浓密的树冠筛下斑驳的光点,跳跃着落在少女的制服裙摆和少年挺括的肩头。 日暮的温柔光辉仿佛有实体,沉沉地趴伏在他们的肩膀和脊背上,随着他们的步伐微微震颤。 程斯聿闲散的脚步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肯拉近也未曾拉远的距离,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两个人步速相同,呈现相对静止状态,于是风为之停。 秋杳看着身后一道比她更长的影子一路跟随,突然停住脚步,她没有回头,一脸严肃地开口:“程斯聿,老师找我有事儿,你别跟着我了。” 程斯聿也停下脚步,目光盯着前面那颗后脑勺,“都放学了,有什么事不能上学的时候说。” 秋杳自己也觉得奇怪,外教Collins确实在放学前的企业微信里给她发了邮件,说她的艺术鉴赏作业存在问题,需要放学后面谈修改。 秋杳的周考成绩本就不理想,为了保证绝对升学率,德瑞有规定,连续叁次考试成绩垫底,就会勒令卷铺盖走人。 秋杳很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飞走了,她对老师的意见向来反复琢磨,不敢怠慢,看到作业出现问题,心就揪紧了,这才急匆匆折返教学楼。 她不再理会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也顾不上解释,加快脚步径直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外教办公室。 程斯聿看着她的方向,眉头蹙了一下。 ————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秋杳抬手,指节敲了敲,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Mr. Collins?” 无人应答。 她又敲了两下,依旧是一片死寂。想到邮件里老师的要求,她还是试探性地握住了把手,轻轻向下压—— “吱呀”一声,门开了窄窄一条缝。 就在这一瞬间,门框上方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一大桶冰冷刺骨的冷水,毫无预兆地兜头倾泻而下! “哗啦——” 巨大的冲击力和水声几乎同时炸开。 秋杳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巨力狠狠砸在头顶和肩膀,瞬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狼藉的空白。 冷水疯狂地钻进她的头发,衣领,浸透薄薄的制服衬衫和裙子,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黏腻感。 秋杳单薄的白色衬衫瞬间变得半透明,湿漉漉地紧裹着身体,甚至隐约透出内衣的痕迹。 拐角站着等她的程斯聿听到动静,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往办公室跑来。 然后,他就看到冷水还在顺着秋杳的发梢和下巴不断滴落,砸在地板上晕开水渍。 她僵立在原地,水珠从她苍白失色的脸颊上滚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强忍的泪,她屏住呼吸,纤弱的肩膀因为寒冷和惊吓而剧烈地颤抖着。 看到这一幕,程斯聿突然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一股尖锐的,近乎生理性的刺痛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甚至来不及分辨这陌生的痛感从何而来,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男生飞快上前,脱了校服,将秋杳牢牢裹住。 他身体的余温透过外套传来,秋杳一点点抬头,眼里噙着泪,接续不断地落出来,仿佛全世界的雨,都装在她这双不解委屈的眼睛里,像两泓被雨水泡胀的月亮,脆弱得让人心口发涩。 程斯聿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微微哆嗦,皮肤下细小的血管都冻得发青。 那股心脏被刺的痛感再次袭来,这让他感到烦躁又无措。 脑子里那个惯于嘲讽的声音叫嚣着:走开,别管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就是一个佣人的女儿,逗她亲她摸她,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然后看她笑话就好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勾勒出自己此刻应该摆出的表情——那副高高在上,带着几分恶劣的事不关己之态。 可是,看着她那双浸透了委屈和脆弱的眼睛,看着她在他干燥外套下依旧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她不断滚落的泪珠…… “你别哭了。” 他想安慰她,笨拙的四个字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低哑地滑出了齿缝: 秋杳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这句话,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疲惫不堪的声音带着一年鼻音,“除了你,我好像没有惹到其他人。” 她茫然地看向空荡荡的办公室,想起夏梨说过的话,眼神不解,“难道真的是老师在针对我吗?” 程斯聿抑着情绪,眼睑轻敛,听她继续说着。 “果然就像你说的,这里不是幼稚园,我能不能待住,还两说。” 他垂眸,看到女孩低垂的眼尾沁出难抑的红。 一阵穿堂风毫无预兆地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深秋傍晚的凉意。 不要抱她,不要抱她,他脸上现在还有她打的巴掌印呢。 程斯聿在给自己洗脑。 “呃……” 被裹在校服里的秋杳打了个寒噤,单薄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阵风吹散架。 所有的冷漠,嘲讽,置身事外的念头,在她这脆弱无助的一抖面前,溃不成军。 她头发上散出的香扑入呼吸,程斯聿啧了声,还是忍不住俯下来—— 伸手抱住她。 属狗的(一更) 秋杳觉得意识像沉在温热的水底,她费力地掀开眼皮,窗外已是薄暮冥冥,而自己现在正躺在陌生的床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记得,是程斯聿抱了她,可她后来头晕脑胀,开始烧得迷迷糊糊,没什么力气。 他抱着她穿过校园,又一路抱回这间他的休息室,再后来,就有医务室的医生过来给她输液。 身体像被抽走了筋骨,但冷意已经褪去大半。秋杳撑着发酸的手臂坐起身,目光扫过旁边的小圆桌。 几道清淡的饭菜,还有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粥,整齐地摆在那里。食物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显然是刚送来不久。 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许菘蓝的信息,秋杳点开:“杳杳,司机说你还在学校学习,别太累啊,早点回来。” 秋杳看着这行字,微微一怔,应该是程斯聿跟司机交代过吧。 —— 轻微的脚步声从隔间传出,秋杳抬眼望去,看到男生换了件休息室内穿的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线条。 他似乎刚冲过澡,黑色短发半干,随意地搭在额前,发梢还凝着细小的水珠,衬得他整个人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冷锐,多了点慵懒气。 程斯聿抬眼,目光没什么重量似的,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两圈。 女孩儿看起来比刚才被淋湿后虚弱的状态好了很多,她真的跟只小兔子一样,软乎乎的,刚退烧的脸颊还残留着病态的薄红,眼神因为初醒和茫然显得雾蒙蒙的,像被人欺负过。 秋杳移开对视的视线,忍不住回想起放学时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 “好点了?” 他走近,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和颜悦色。 “嗯。”秋杳低声应着,想了下,又补了句:“谢谢你。” “只会口头说谢谢……”程斯聿低嗤了声,挪开眼看向圆桌,示意面前的病号:“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秋杳确实饿得发虚。下午游泳课的寒意还没散尽,又被兜头浇了盆冷水,身体和心理都透支到了极限。 她没客气,坐下就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扒拉起米饭。 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少爷点的菜意外地很合她口味,茄汁牛肉滑蛋饭酸甜开胃,暖融融地滑进食道里,旁边还有点缀着蓝莓的芝士蛋糕作为甜品。 她吃得专心,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努力囤粮的小仓鼠。直到大半碗饭下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面的程斯聿几乎没动筷子,只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吃?”她含着半口饭,含糊地问。 “没胃口。”他答得随意。 于是,秋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盘子里的那一整块蓝莓芝士蛋糕。她想吃,又有点不好意思。 “想吃就吃。”程斯聿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直接把碟子推到她面前。 秋杳耳根微热,拿起小勺,斯斯文文地挖了一角送进嘴里,浓郁的芝士香混着蓝莓的酸甜在舌尖化开。 “跟你妈做的比,哪个好吃?”程斯聿忽然问。 “啊?”秋杳一愣,抬起头。 “我看她在家好像给你做过这个,端到花圃让你尝。”他补充道,眼神坦荡。 “你偷看我。”秋杳脱口而出,脸颊因进食和情绪鼓起来。 “什么叫偷看,那是光明正大,整个程园都是我家的,我看看你怎么了。” 他骨子里那股理所当然的少爷劲儿又冒了出来。秋杳实在被噎得无语,懒得跟他掰扯,干脆埋下头,专心对付剩下的蛋糕。 …… “反而是你那个外教,”程斯聿靠在对面椅子的靠背上,姿态看似闲散,问起秋杳:“他平时有没有不正常地看过你,或者跟你私下讲过什么不好听的。” 秋杳握着勺子的手顿住,她摇摇头,如实道:“除了上课他总叫我回答问题,其余也没什么特别的。” 程斯聿没立刻接话。刚才趁她昏睡输液,他不仅安排了医生和餐食,还直接动用了程家在德瑞的关系网。 他快速浏览了系统传来关于这个新外教的信息,又给陈柯桥发了消息,陈柯桥他爸是港城出入境管理局的副局长,查个外籍人员的过往底细,门路最正。 几条零星的,被压下的举报记录和陈柯桥那边初步反馈回来的模糊信息,已经足够证实出这个人的不正常。 “他有问题。有人见过他骚扰女学生。”程斯聿看着秋杳那张漂亮清纯的脸,声音冷了下来。 秋杳眼底瞬间漫上惊惶:“你是说·…那盆水是他故意的?” “现在还不好说。”程斯聿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看到秋杳嘴角的米饭,觉得碍眼,顺手给她拂去,继续道:“但你刚来两周,能得罪谁?多半是他看没什么背景,好拿捏,盯上你了。” “为什么是我?” 程斯聿顿了顿,眼神又淡了几分,“出于某种男性的变态心理,想看你出丑,看你狼狈,看你……” 程斯聿没说出更加污秽的话,他想,那个外教,也许刚才就躲在办公室里,也许安了监控摄像头。 而她刚才湿透的样子,不可避免将饱满圆硕的一对乳房还有胸罩都显露出来。 秋杳恍然,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所以刚才如果没有程斯聿在,那个外教很有可能,会对她不轨的想法。 她张了张嘴,那句“谢谢”还没出口,就察觉到程斯聿的视线落在了她胸前。 秋杳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衬衫不是她的,尺寸偏大,带着陌生的柔顺触感。 “你····…?”她惊愕地抬头看他。 程斯聿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促狭的笑起来。 之前她浑身湿透昏睡,医生帮她换下湿衣服,穿上了程斯聿的备用干净制服。此刻,挺括的男式衬衫罩在她纤细的身板上,领口空荡荡的,袖子长得盖过了半个手背,衣摆更是垂到了大腿。 他没有解释,故意起身绕到秋杳跟前,欺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压低:“嗯?有问题吗?是我给你换的。” 见秋杳又要生气,程斯聿微微俯身,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领口逡巡,“我和别人不一样,刚才说了,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闭嘴吧。” 秋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捂住他那张吐出这些混不吝话语的嘴。 女孩儿柔嫩的掌心贴上程斯聿的唇瓣,视线却落在他脸颊边,那道被她扇过耳光留下的淡红色指痕,在冷白的皮肤上依然清晰可见。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冲淡了羞愤。 秋杳骨子里就是善良纯粹的人,即便程斯聿有错在先,但她毕竟也动手打了人。 “……我打你那下,”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你疼不疼?” 程斯聿被她捂着嘴,眼帘掀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闷在她掌心:“不疼。” 随即,他温热的舌尖,以近乎狎昵的挑逗姿态,极其缓慢地舔舐过秋杳的掌心纹路。 湿濡,滚烫。 秋杳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背到身后,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你属狗的?还带舔人的。” 程斯聿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被她咬破的唇角,已经结了血痂。 “那你咬人,你也是属狗的。” “首先我是属羊的,还有你不要转移话题,以后也不要对我动手动脚,舔一下,口水很恶心。” 程斯聿:“……” 他看着她气鼓鼓又羞窘的模样,眼睛瞪得圆圆的,明明在生气,又毫无威慑力。 “你还真是?哪个乡下来的,跟个小傻子似的。”他哑拨着?声线,像嫌弃却又浸几分纵容的笑,“知道舔是什么意思吗?” 他故意逗她,“舔”字被他咬得格外暧昧缠绵。 秋杳看着他漂亮的手,不想又心软,着了他的道,她倔强地别开脸,闷声说:“你可能跟别人随便做这种开玩笑的事,但我不随便。” “怎么就随便了?”程斯聿抬手,指着自己的侧脸,“我要是随便,我就随便找别人,非要来你这儿被打一巴掌?” “那是你坏,你活该。”秋杳自己被他吻得唇瓣生疼,自然心有脾气。 “是,我活该。” 程斯聿看着她泫然欲泣,又一副快要被逗哭的表情,忍不住道: “谁让我是狗呢,就想亲你舔你。” 秋杳有素质讲文明,根本呛不过这种死不要脸的人。 她不想说话,垂着眸撇嘴不看他,耳尖红红侧脸也红,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揉揉她可爱的耳垂。 真的好纯的样子。 程斯聿心头的烦躁奇异地消散了几分, 他低笑出声,握住她的手腕,向上发力,轻松地将她纤细的身体从椅子上拽起,拉向自己的胸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相闻。 他低下头,眼睛紧锁住她慌乱的脸,女孩儿睫毛低垂着,从高处的视角望去,侧脸恬静温顺。 “你不要污蔑我,没有别人。” 片刻后,程斯聿开口。 他靠得太近了,秋杳甚至能看清他垂眼时根根分明的睫毛,和他眼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她脸上烫得厉害,又听他继续说:“那是我的初吻,秋杳。” 第一次发情的狗(舔乳h 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秋杳的注意力就放在了程斯聿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上,他指腹的温度很高,紧紧熨帖着她腕间的皮肤。 热度沿着手臂的脉络向上蔓延,秋杳感觉整条胳膊要烧起来了一般。 不同于很多青春期的男生不太注意卫生,然后时常散发出汗臭味,程斯聿身上那股气息很好闻。 说不清是什么香,像雪后初霁的松林,又像冷冽山泉旁生长的薄荷,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沉沉地笼住了她,盈满她的鼻尖。 靠的太近,秋杳脑子里乱糟糟的。即便她自诩一直很讨厌他,但他确实长得好看,第一次看到他,她是对他有好感的。 谁让他那张脸和那双手太有欺骗性,比如方才游泳的时候,他用手扶着她飘在水上,她竟然有点舍不得他松开。 这个人早从一年之前开始,从那个写的好看的名字开始,就在她心里不断犯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一次次得寸进尺,她却总是一忍再忍,底线一退再退吗? 就像此刻,被他这样强势地抓握着,手腕处传来带着他体温的触感,她竟生不出多少想挣脱的念头,身体仿佛比她更早一步习惯了这种靠近。 程斯聿垂眸看她,距离近得可怕。他微热的呼吸拂过她的眼睛,最后落到她的唇。 鼻尖近乎相触,微微急促的喘息声地混在一起。 秋杳觉得额头刚刚退下的热度又汹涌地卷土重来,她气息不稳地“唔”了一声,抬起那只没被禁锢的手,仓惶地挡在了自己的嘴巴前,柔软的掌心正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 程斯聿的头低到半中间,动作停顿,他没有强行拉开那只手,反而顺从地,将头更探下去一些,吻了下秋杳的手心。 这间休息室很高级,“唰啦”一声轻响,是窗帘自动闭合的声音。程斯聿唤醒了智能助手,厚重的遮光帘缓缓合拢,迅速地将窗外最后一点天光隔绝在外。 突如其来的昏暗瞬间笼罩了房间,视觉被剥夺,秋杳刚想推他,后颈就被男生温热的掌心扣住,带着力度将她往刚才躺着的床上扯去。 程斯聿借着这股力道,手臂环过她的腰背,几乎是半抱着将她向后带倒,秋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跌去,纤薄的背脊瞬间陷进床垫里。 柔软的织物承托住她的身体。 未及喘息,程斯聿的身体已沉沉覆压上来。他一手掐住她的下巴抬起,迫使她迎向自己,直到四片唇瓣贴合在一起。秋杳感到侵略性,她伸手抵住他,用力推拒:“程斯聿你……” 程斯聿一向没什么耐心,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度吻下去。 舌头撬开她的齿关,然后探进去,与她纠缠吮吸,气息在彼此的口腔间疯狂交换,灼热而混乱。 秋杳只觉氧气被掠夺殆尽,大脑一片混沌。 程斯聿终于察觉到她的不适,体贴地退开寸许,让她得以大口喘息。 只停了几秒,他便像是贪恋她唇齿间的甘甜,再次急切地覆上,更深更用力地把舌头撞进去,唇舌交缠搅弄产生了黏腻的水声。 两人亲着亲着,程斯聿宽松的黑色长裤中央已然鼓起轮廓,硬挺挺地戳着秋杳的裙子,勃发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给了她。 他的肉棒昂扬翘起,粗硕的一根勉强被裤子压在里面,程斯聿已经无法顺利且理智的思考,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只是他现在真的好想和她试试。 可秋杳当然是不愿意的,说不准还会再扇他几耳光,程斯聿打算开始采取怀柔对策。 他垂眸,指尖抚着她的脸颊,低声问:“舔舔行吗?” 秋杳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你上次还说只想玩舌头。” 程斯聿将她散乱在脸上的头发别在脑后,压抑着喘息:“你要是不舒服,就打我出气,打几下都行。” 秋杳看了眼他手上的创可贴和脸上的红印,已经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很自大且幼稚,却总能用一些把柄或者手段想让她就范。 这个人真是又难搞又麻烦,一旦被缠上,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走。 但不可否认,他在她心里,总是不一样的,不管是一年前少女情涩的不同,还是一年后很讨厌的不同。 秋杳徒劳地挣扎一下,两只手攥住自己的衬衫领口,仿佛那是最后的防线。“你又来是吧!” “嘘……”程斯聿俯得更低,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别怕,就是舔舔,我尝尝什么感觉。” “舔哪里?”秋杳颤着声线。 “你把手先拿开。”程斯聿吞咽了一下,低声说道。 秋杳攥着领口的力道刚刚有一丝松动,程斯聿却已急不可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握住她两个手腕拉开,牢牢按在身体两侧的床单上,彻底解除了那点可怜的遮蔽。 视线再无阻碍地落在那片被衬衫包裹的胸脯上,程斯聿按捺不住,探手抓住了其中一团柔软的丰盈。 他先是用掌心整个包裹住秋杳的乳房,感受其软软的弹性和沉甸甸的分量,随即五指收拢,开始揉捏把玩,柔软的奶肉在他掌下变换着形状,顶端的红尖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迅速变得硬挺,硌着他的掌心。 与此同时,嘴唇也转移了战场,他一路沿着她颈侧敏感的肌肤游移,最终含住了秋杳的耳垂。 温热的舌尖带着湿意,轻轻扫过耳廓。秋杳被双重刺激激得浑身一颤,想偏头躲开耳朵上传来的痒意,却被他控制住脑袋的方向: “别动,我先从这里开始舔……” 程斯聿还记得秋杳说刚才口水很脏的事儿,于是先从床头柜扯了几张湿巾,把秋杳被舔过的耳朵仔仔细细擦干净。 然后抬手抓揉起她另一边的浑圆乳肉,继而唇吻沿着她细嫩的脖颈一路向下。秋杳身上的衣服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细致的舔舐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透明水痕。 她胸前两团柔软雪白的乳房形状漂亮,程斯聿拨弄的时候,会像果冻一样,颤来颤去。 秋杳有些慌张地按住了他的手,眉头快打成一个结:“你要舔这里?” 程斯聿“嗯”了声,看着她僵硬的脸色,保证道:“一会儿给你擦干净。” —— 秋杳的内衣被推至锁骨下方,程斯聿拨弄了下粉红的乳尖,早已硬挺起来的奶头被他两指夹住反复挑弄。 滚烫的肉棒正好卡在秋杳的双腿上,程斯聿故意使坏往上顶了下,蹭到她内裤底的凹隙。 秋杳被撞得一抖,身体的上中下部分都被不断地挑逗侵袭,她肩头塌下去又耸起来,窝在他怀里小声哼唧。 “抖什么,这么不想让我舔你。”程斯聿微偏过头,侧身抬起胳膊,用食指在她奶子上用力勾弄了一下。 “嗯……”秋杳咬着唇,感觉身体传来很奇异的酥痒感,像是轻飘飘悬浮在云里,找不到落点。她秀气的眉蹙起,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他指间亵玩过乳头还颤巍巍地挺立在空气中,粉嫩的乳晕让程斯聿看得离不开视线,十七八岁的男生,对怀中女孩儿的乳房充满了好奇和一种被本能驱使的沉迷。 —— 他像只第一次发情的狗,彻底伏下去脑袋,虎口抵住乳房下缘,手指捏着乳肉往嘴里挤,随即舌头探出来,先是整个包裹住顶端整片的乳晕,然后像是品尝美食般,用舌尖灵活反复地扫过去,卷缠着粉色的乳尖,最后叼住吸了吸。 秋杳双臂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低头时只能看到男生黑漆漆的发旋,乳头被他那么用力一吮,她感觉全身都开始麻酥酥的,小腹都忍不住泛起痉挛。 “唔……程斯聿,别舔了。” 程斯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吃奶吃的很新奇,也很开心,他觉得他这半个月光顾着逗她,可放着这么漂亮,连乳房形状都长得完美的秋杳天天在身边,不舔舔她实在是暴殄天物。 就是下半身实在硬得快要爆炸,他想让她摸摸它,但那个东西在她眼里应当很可怕。 程斯聿怕吓到胆小的兔子,只好不舍地从乳头上面离开,然后往上亲亲她的唇角,在她脸上到处啄吻,呼吸急促了许多,忍不住喟叹: “怎么哪里都这么好看……你们那地方竟然能把你养这么好。” 他说完,便抽出湿巾给身下的人擦胸口,秋杳正急切地喘着气,平复着身体里汹涌的燥热,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皱了皱眉。 涉及到自己的家乡,她不由总是听不得程斯聿这种高高在上的轻慢。 情潮在女生细白的眼皮晕出了暧昧的嫣红色,开口时,秋杳推了下程斯聿,声线已经恢复轻泠的冷然。 “所以说你没见识吧,以后还是要去祖国的大好河山多走走。” 程斯聿:“……” lazydog 翌日是周六,阳光透过薄云,懒洋洋地洒在程园里的植被上。 秋杳吃过许菘蓝准备的早饭,坐在小书桌上背单词。夏梨的微信消息发过来,她打算约秋杳去花墟道买园艺课要用的种子。 她们俩已经在系统上提交了本学期决定要选的选修课,就是秋杳心仪的那个园艺课。 下周三开课,老师已经提前布置了任务,让学生各买一株最喜欢的植物苗。 秋杳的目光掠过窗外小花园里那片生机盎然的苗圃,指尖轻点屏幕:【不用费心买啦,你想要的那个波斯菊,我家附近这儿正好有育苗,上课给你带过去。】 夏梨在家闷得慌,索性提议道:【那我们去逛街,然后挑个好看的花盆。】 秋杳想了想,回了个好字,两人很快约了一会儿的碰面地点。 夏梨是秋杳在德瑞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她在学校固定的饭搭子和厕所搭子,秋杳虽然想趁周末好好追赶学习进度,但也不想拂了好朋友的邀请。 她刚放下手机,门口就传来轻微的动静。 秋杳回头,看到妈妈在小玄关处收拾东西,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比平常略大的米色手袋。 “妈,今天要出门吗?”秋杳轻声问。 “嗯,有点事。”许菘蓝应得含糊,目光快速扫过秋杳,关切地说了句,“杳杳,午饭的话我拜托管家给你送过来,你安心待着学习。” 秋杳刚想说不用,许菘蓝的手机铃声就急切地响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随即很快拉开门,步履匆匆,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佣人房门口小径的绿荫里。 秋杳趴在左边的窗户上一路看过去,发现妈妈上了一辆豪车,旁边一个保镖给她开的门,那辆宾利在门口逗留了两分钟,随即扬长而去。 秋杳的直觉使然,那个车里,应该还坐着程斯聿的爸爸。 她转回视线,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操心的事,她现在属于半路跑出来的女儿,和许菘蓝的情感基础远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母女深厚,有些事情,秋杳虽然心里清楚,但是却不能直接问妈妈。 她知道,许菘蓝已经提供给了她现在这么好的生活,她只需要回报且懂得感激,其余的,保持沉默就好。 ———— 秋杳换好衣服,骑着许菘蓝的电动车,很快出了别墅区。因为夏梨和秋杳最近都在学校食堂吃饭,还没去过校外的商业区,所以在时代广场熙攘的人流中碰面后,夏梨便兴致勃勃地拉着秋杳到处逛。 入学以来,秋杳的活动半径几乎只在学校和半山那片安静的别墅区,她从内地来,还没怎么见过这里的摩登大厦和道路,一下从宜南老家那片宁静的田埂,踏入了光怪陆离的霓虹里,秋杳觉得很新奇。 避开汹涌的游客潮,夏梨熟门熟路地领她钻进一家藏在街角的港式茶餐厅,点了一些招牌的茶点和杨枝甘露,边吃边和秋杳聊天。 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秋杳看到很多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行人汇成彩色的河流,对面巨大的奢侈品橱窗里,模特穿着她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高定礼服。 抬眼望去,天空都被这些大楼大厦切割成了几何形状。 “杳杳,看什么呢?”夏梨的声音将她拉回。 秋杳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脸颊微红,声音惊叹:“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边好大,很热闹。” 杯中漂浮着柠檬片和冰块,她拿起面前的冻柠茶,小口啜饮着,然后又去欣赏窗外,澄澈的眼底全是惊羡。 夏梨被她这副可爱模样逗笑了,将一笼虾饺推到她面前:“吃饭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看,港岛好玩的地方可多呢。” —— 饭后,两人又结伴去了精品店,买了几个长相可爱的发夹还有发圈,但是没看到合适的花盆。 她们推开玻璃门走出商场,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天边便滚过沉闷的雷声。 不过几秒,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兜头浇下,瞬间将街道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中。 “哇,又下雨了,这也太突然了吧。”夏梨惊呼,只好拉着秋杳退回商场避雨买伞。 就在秋杳低头扫码支付时,手机“叮咚”一声,企业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赫然显示着:12A班 程斯聿 (IBDP) [加我微信:1xxxxxx] 两人到现在也没加微信,这是程斯聿第一次通过手机联系她。 秋杳加好后,他的消息立刻就跳出来。 lazy dog:【下这么大雨,去哪了?】 秋杳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还是如实回复: 秋天的小苍耳:【和夏梨在铜锣湾逛街,你有事找我吗?】 lazy dog:【没事就不能问?你昨天才刚退烧,大雨天又往外跑。】 屏幕上的字带着一点兴师问罪的质问意味,像是在关心,又好像是在生气。 提到昨天,秋杳不可避免想到,昨天他们才刚刚亲过舔过,潮湿的呼吸,唇舌间灼热的触感仿佛还烙在感官上。 她定了定神,决定浅浅顺一下他的毛,免得回去后,对方又要吵她闹她: 秋天的小苍耳:【雨小了就回,你要喝糖水吗,给你带。】 秋杳知道妈妈今天要出门,不知道其他地方做的糖水合不合这位少爷挑剔的口味。 lazy dog:【不喝,外面的很难喝。】 秋杳真诚地产生困惑,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她绝对有发言权:【不会啊,我们喝这家老字号的就不错,我觉得比我妈手艺差不了多少。】 但她向来不强人所难。 秋天的小苍耳:【要是你不想喝就算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就在秋杳准备收起手机时,一个单字跳了出来: lazy dog :【喝。】 不一样的大少爷(二更) 这头,程斯聿烦躁地把手机收起,却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该做些什么事,没有人让他逗,没有人让他亲,他觉得自己过得像隔夜冷茶,索然无味。 早餐是许菘蓝送来的,味道尚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上午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倚在露台栏杆上,恰好看见秋杳纤细的身影往出走,她骑着电动车,像只轻巧欢快的小麻雀,离开在蜿蜒的山道上。 一种莫名的空落感堵在胸口,让他非常不舒服。他啧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时间在沉闷中一点点熬过去。直到零星的雨点开始砸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程斯聿竟鬼使神差地踱下楼,走到那片被秋杳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花圃前。 嫩绿的幼苗在渐密的雨点下瑟缩着,叶片微微颤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看就要被接下来的瓢泼大雨打得七零八落。 “啧。” 他皱眉,扬声唤来园丁,“拿把大点的伞棚过来,给这些花撑着。” 园丁动作很小心,看着伞面稳稳罩住那片青翠,程斯聿才觉得胸口无端的烦闷散开一些。 午饭时间,管家送了餐食进来。程斯聿扫了一眼桌上换了的菜色,皱着眉问:“那个做饭的保姆呢?” “被先生一早叫走了,没说去哪。” 他敛眉,没什么表情的回了句:“哦,知道了。” —— 下午,窗外的雨从淅淅沥沥到倾盆如注,再渐渐收拢声势,最后彻底平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偌大的房间安静得只剩下中控冷气的低鸣。 程斯聿盯着手机,秋杳那句“雨小了就回”都被他快要盯出洞了,搔得他心浮气躁。 她是被蜗牛载着然后爬回来的吗? 把手机扔开,他忍不住又看向窗外,雨棚下,那些被秋杳刚移栽不久的花花草草被保护得很好,叶片青翠,连点泥星子都没溅上,大雨没有摧残到它们。 程斯聿左看右看,觉得很满意,又不满意。 不满意的有很多,不满意花园里没有那个沾着一身泥的土气背影,没有她身上清浅的,像雨后青草般的味道,没有她好看的头发,没有她漂亮的眼睛。 而现在他的心情,被这场雨和迟迟不归的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 待秋杳拎着打包好还尚带余温的糖水回到程园时,暮色已染上天际。 她先回自己的小房间里放下买的其他东西,才上楼走到程斯聿的房门前,轻轻叩响。 “程斯聿,糖水带回来了。” 里面一片沉寂。 她又敲了敲,声音放得更软:“白果的,起来喝一点?还温着。” “不喝。” 门内传来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回答,显然人是埋在被窝里。 “……” 秋杳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拧动了门把手,她踏进来,发现房间里拉着厚重的遮光帘,光线昏暗。 程斯聿面朝下趴在宽大的床上,半边脸深深陷在蓬松的鹅绒枕里,只露出线条优越的高挺鼻梁和紧闭的眼睫,身上覆着的一截薄被滑落,几乎要垂到光洁的地板上。 从小受外婆的耳濡目染,秋杳平时干活儿利落,看不得东西七零八碎地落在地上。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微微弯腰,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截快要落地的被子捞起,然后堆回床沿,还下意识地掖了掖。 “你干什么。” 程斯聿翻身坐起,动作带着一股燥意,柔软的头发被他蹭得更乱,几缕呆毛不驯地翘着。 等人等不到,他下午困得睡着了,此刻正睡眼惺忪,直直射向床边的人,语气冷淡。 “你和夏梨是去逛街还是环游世界了,雨都快下第二轮了。” 秋杳“……” 被他突如其来的起床气惊得后退一小步,秋杳双手捏紧。她有些茫然,又觉得他这无名火发得实在没道理。 莫名其妙的,她就算出去一整天,许菘蓝都不会说什么,他在这起个什么劲儿。 心底那点因昨日亲密而生的涟漪和悸动瞬间被冲散,秋杳不想理他,安安静静的垂着头,没有吭声。 程斯聿确实有些不开心,在对上她这副安静隐忍,甚至又透出疏离的姿态时,他烦躁的质问卡在喉咙里。 他想,自己今天大概是把脑子扔了,心底竟然喷发出一股疑似委屈的情绪,太阳穴突突乱跳,跟鬼附身似的。 心烦意乱地,程斯聿抬手抓了一把空荡荡的睡衣领口,带着点别扭的试探:“喂,你们出去,没碰到坏人吧,那个变态外教老师有没有偷偷跟踪你们。” 程斯聿这一整天都很无聊,他甚至头脑发散地想,那个变态既然能干出泼水的事儿,万一在秋杳的作业里偷偷安装个微型定位器什么的,也不无可能。 秋杳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她摇摇头,声音平静:“没有,他要是再敢,我就直接报警好了。” 程斯聿确定秋杳没有因为他刚才突然发脾气而不开心,轻咳一声,慢悠悠说:“没事,你不用管了,我已经找到了其他证据,还让我爸秘书联络其他家长联名写了举报信,下周就会递到校董会,到时候……” 就在他喋喋不休时,秋杳忽然朝他走近一步。她微微低头看着坐在床上的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 这个整天满嘴跟她跑火车的家伙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 而且,似乎是经历了昨天的亲昵,他今天对她的态度,变得很不一样。 她想说谢谢,又犹豫了一下,最终,她先伸出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他裸露在睡衣外的小臂。 少女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电流。 “好啦,”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带着安定的力量,“你没事了吧?我回去写作业了,晚上还得浇花呢。” 她可不像这位大少爷一样闲。除了堆积的功课,花园里的小苗等着喝水,因为许菘蓝不在,她还想分担家务,把一周攒下的里外衣物和鞋子都刷洗干净,自己小房间的卫生也要打扫,晚上和外婆还要例行电话…… 她有一堆事儿呢。 “糖水记得趁热喝,我妈说你爱喝这个口味的。” 察觉到她真的要转身离开,程斯聿胸中那股无名的烦闷像是被一泓清泉当头浇下。 噗呲——噗呲—— 瞬间偃旗息鼓,只余下几缕无形的青烟从他头顶冒出去,消失不见。 矜持傲慢的少爷突然感觉自己现在有些狼狈和可怜,他飞快地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正要抽离的手腕下方一点的手心。 秋杳脚步顿住,低头。 握住她的那只手,骨相极好,指骨修长分明,腕骨细而劲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力量感。 她察觉到,对方握住她的力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轻,像是挽留。 秋杳没说话,也没挣开,而是缓缓转过身。 坐在床上的程斯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搭了个潦草的窝,几缕呆毛倔强地翘着。 他仰着头看她,因为刚睡醒,眼尾还有点倦懒,额发潮湿的黏在一起,喉结上有层汗液,唇比平时还要红,清隽张扬的脸廓被薄光拓得格外精致好看。 手的主人清了清嗓子,薄唇翕动了下,问她:“那你……晚上还上来吗?” 语调疏疏懒懒的,最后一个尾音,像是带着勾子,向上扬起。 …… 两人都没松开手,秋杳的唇线微微抿起,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行程安排。 过了好一会儿,她很轻地“嗯”了一声,如若无事地又补了句。 “再说吧。” 我今天还想舔你 傍晚的天光被层层迭迭的枝叶筛过,落在小花园里的长廊上,只剩下斑驳温吞的暖金色。 许菘蓝还没回来,秋杳搬了个小小的塑料凳,缩在廊柱投下的阴影里,膝盖上摊着作业平板。 国际学校的作业,大多都是全英文的冗长题干和分析解释,对她来说是有障碍存在的。挣扎了一会儿,秋杳决定先看一眼最前面的答案选项,再试着反推理解,指尖在平板上戳戳点点。 程斯聿在楼上左等右等,因无聊而生了烦躁,感觉浑身黏糊糊的难受。 忍也忍不住,他索性趿拉着拖鞋,套了件宽松的睡衣,慢悠悠晃荡下来,踱到那间小小的佣人房前。 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他视线扫过窗外,轻易就捕捉到了廊下那个熟悉的背影。秋杳坐在小凳上,背对着他,正全神贯注地对着平板戳弄。 她不论做什么事,背脊都挺得很直,专注时微弓下来,显得单薄又脆弱。乌黑柔顺的长发被随意地拢在脑后,扎成一个松垮的低马尾,侧边别了个可爱的白兔子发夹,几缕碎发散落,随着她低头看平板的动作,轻轻拂过白腻的脖子。 晚风带着草木湿润的气息拂过,勾勒出少女纤细腰身的轮廓。 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在夕阳下,程斯聿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像怕惊扰了栖息在光影里的蝶。 从她背后看到的就是,秋杳怼着手机上的界面,非常专注地勾画答案。 他站人背后端详了一阵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在抄答案?” 秋杳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平板,转头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程斯聿看,看清来人后,她紧绷的肩蓦地松垮下来: “我没有,我是写完才对答案的。” 程斯聿的目光掠过她平板屏幕,恰好瞥见一道翻译题,题干要求英意译中,原句是“Many hands make light work.”他一眼就看出来是中国谚语:众人拾柴火焰高。 而秋杳显然没反应过来,答案栏里工工整整写着:团结会让工作充满希望。 他立刻从鼻腔里逸出一声不加掩饰的嗤笑:“哦?那你到底怎么想的,翻译地这么土。” 秋杳被他噎得脸一热,干脆不理他,扭回头继续在平板上勾勾画画,只留给他一个写着“不想理你”的后脑勺。 程斯聿也不恼,慢悠悠地踱到她旁边的石头长凳边。长凳冰凉光滑,他也不嫌凉,松洋洋地坐了下去,两条长腿随意地向前伸展着,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向后微仰,神情懒散又怠慢。 他双手撑在身后,微微歪着头,目光就落在秋杳毛茸茸的发顶和那截白皙的后颈上,嗓音也恢复常态。 “啧。”他装模作样地咂嘴,试图吸引秋杳的注意,“怎么办,现在又被我抓住抄作业的把柄了吧,学妹。” 秋杳现在已经有点免疫了。她知道这人就是整天闲得慌,懒狗一只,到处在她这儿找乐子,既不会去告状也不会勒索她,顶多就是嘴欠。 她头也不抬,声音平平:“所以呢?” 程斯聿失笑,做出一脸恶人相道:“把柄这种东西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他顿了顿,故意凑近了一点,眸色晦深,“不然,我怎么跟你‘谈条件’?” 秋杳握着电容笔的手顿了顿,凝神看了他几秒,又低头看看屏幕上那个被嘲笑的句子,突然像个小老太太似的,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程斯聿被她这模样逗乐了,指尖随意地伸过去,将她膝盖上的平板往两人中间拨了拨。 屏幕上的字迹映入眼帘,虽然写得有点快,略显随意,但重点字词都用不同颜色从原文里圈划出来,条理清晰。 最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些英文单词和句子的书写,漂亮优雅,满满的熟悉感。 他纯粹出于好奇,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自己膝盖上,侧头看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说:“喂,说真的,你这字,模仿得真挺像啊。连我自己都快分不出来了,怎么练的?” 秋杳怔忪一瞬,一把夺过来平板,掩饰道:“不是说别问了吗?” 程斯聿其实猜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他那些作文有时候被送出去参赛,也许被她们那犄角旮旯里的学校拿出来当模板字帖之类的让学生临摹。 他原本也没那么想知道,但看人一副藏着掖着不可说,之前还煞有其事跟他谈条件的模样,一下子起了点逗弄的劲。 “咱俩字这么像,以后你可以帮我写作业。” 秋杳头也不抬,手下看题的动作不停,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他。 “问你话呢。”程斯聿伸出脚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小塑料凳。 秋杳终于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吗?”言下之意就是没事的话不要坐在这里影响她学习。 “没事,”程斯聿答得理直气壮,抬手揉了揉自己其实没什么不适的太阳穴,声音故意带上了点蔫蔫的鼻音,“就是感觉喝了你买的糖水,好像发烧了。” 他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吸了吸鼻子。 秋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杳继续埋头做题,把他当空气。 “咳——咳咳——” 直到有沉闷的咳嗽声传来,她才抬头。 “不信你摸。”程斯聿立刻抓住机会,把脑袋往她跟前凑了凑,拉住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额前。 “我不要。”秋杳挣脱着想缩回手。 “没良心的。”程斯聿指控她,“要不是我,你那些宝贝花草早让大雨拍趴下了。” “原来是你遮的啊。”秋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大伞棚立在她的小花圃跟前。 自从那次甩了他一耳光,秋杳就隐隐摸到了一点门道。她渐渐发现这位大少爷看起来脾气又臭又硬,但似乎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并不真的会拿她怎样,性格虽然不太好吧,除了脑子里那点黄色废料总用在她身上,人倒是不算很坏。 秋杳一直就不排斥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她现在在程斯聿面前的胆子确实大了不少。 程斯聿不说话,就用泛着湿润的眼睛看着她,又把额头凑近了些,他发量很多,头发毛茸茸的,靠过来时,像只执着于寻求安抚的柴犬。 秋杳被他看得有些动摇,伸出手用指尖飞快地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好像……真的有点烫? 她迟疑道:“要不要先喝个药?” 程斯聿想也不想就皱起眉,嫌弃之态溢于言表:“不想喝,胶囊吞不下去,冲剂苦得要死。” 秋杳觉得这位少爷真的是挺娇生惯养一个人,跟温室里的小花似的,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风吹日晒的,天气一有个变化就扛不住了。 “那你回房间睡一觉吧,捂捂汗,睡醒就好了。” 程斯聿等的就是这句。他眼底飞快地掠过得逞的笑意,面上却依旧蔫蔫的,声音也懒洋洋地拖着:“行啊,那你陪我,我就去睡。” 秋杳:“……” 她深吸一口气:“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不能明天写?” “明天有明天的事。”秋杳试图讲道理。 程斯聿的手指蓦然捏住她的掌心,指腹在她腕间皮肤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那我今天也有今天的事情,我今天还想舔你。” 秋杳还没习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就不要脸地说这些混话,但想到自己仍在人家屋檐下,不好直接伸手再抡过去一巴掌,只咬着牙勉强开口道:“你以后在外面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咱俩还是学生呢。” 程斯聿非但没收敛,还故意装作听不懂,揉着她手的动作不停,懒洋洋抬眼:“什么措辞,你难道不想吗,我舔得舒不舒服。” “……” 秋杳不说话了,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抱着平板站起身往屋子里走。 程斯聿看着她的背影,忍俊不禁,他扬声,朝着她消失在廊口后的方向道: “我回我房间等你。” 一点点,不能再多了(微h) 秋杳推开程斯聿房门时,他正歪在电脑椅里看游戏视频。 少年欣长的身子半抵着椅背,两条腿有些孩子气地盘在椅子上,宽松的裤腿滑下去一截,露出清瘦的脚踝。 一个视频正好播完,程斯聿慢吞吞地掀起眼皮朝门口望来。 斜侧的台灯光线淌进来,落在他眸色偏浅的瞳仁里,像给琥珀蒙了层薄雾。 秋杳看着他,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老家屋檐下那些见不得强光的蕨类,叶片总是湿漉漉地蜷着,稍不注意就枯了边,娇贵得很,得时时惦记着浇水遮阳。 目光扫过他头顶那撮没压下去的呆毛,秋杳脑子里冒出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金贵的大少爷每天都在想什么,精神寄托是什么,是不是也得需要有人给他浇水施肥呢? 视线撞上的瞬间,她飞快地别开脸,耳根有些发烫。 与此同时,程斯聿的眼睛也黏在她身上没动。同样的光线无差别地笼罩着她,女孩儿的发梢都染上了毛茸茸的金边,那条简单的吊带裙服帖地垂着,更衬得人纤细单薄。 他不自觉地想起在学校休息室,她被他困在怀里,亲她舔她抱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很软,带着点不自知的温顺。 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柔软,干净。 像草,也像茉莉,像阳光,也像和风。 程斯聿最近从她身上联想到了很多种自然物,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机,眼睛一刻没有离开。 想着想着,他就出神了,再回神时,秋杳端着小瓷盘子,走的近了些,正满脸不情愿地看着他。 “管家让佣人给你切了苹果,我正好碰到,给你端上来。” 程斯聿哼了一声,眼皮懒懒地撩起,瞥了眼碗里切得整齐的果肉,是本地常见的富士苹果,然后失望地撇撇嘴:“不吃这个,太涩了。” 他平时吃的都是空运来的淡雪草莓苹果,清甜无渣。 秋杳觉得他真是难伺候到极点,干脆不接话,自己捏起一小块苹果,“咔嚓”一声咬下去,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程斯聿看她,发现秋杳眼睛很大,吃东西的时候,黑色的眼珠会下意识眨动,像一颗剔透的黑珍珠,一闪一闪的。 看她的手抓着苹果,熟练地往嘴里送,小口小口地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他的视线又落到她发间那个有点幼稚的兔子发夹上。 “跟个兔子似的。” 秋杳咽下苹果,没好气地呛回去:“兔子怎么了?又白又可爱又活泼。” “嗯,”程斯聿拖长了调子,眼底漫上一点的笑意,“是挺可爱的……”话音未落,他盘着的腿倏地放下,长臂一伸,直接将“兔子”拽进了怀里。 电脑椅猛地一晃,他脚下蹬住桌脚稳住。 秋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腿上,被他圈得动弹不得。 她今天穿的是吊带裙,两条细细的肩带卡在锁骨周围,白皙圆润的肩头全裸露着,胸前撑起桃尖似的弧度,少女发育诱人的曲线显露出来。 程斯聿喉结滚了滚。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脑子里该有的念头一样不少。 怀里温软的身体贴上来,他觉得自己可能真要发烧了,但这次是下面发烧,一股燥热冲到下腹的肉棒上。 “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秋杳语气不怎么好,伸手想推开他过于贴近的胸膛,声音带着恼意。 “写什么作业,”程斯聿嗤笑,手臂收得更紧,下巴几乎抵着她头顶,“真惦记作业,你压根就不会上来。” “那是因为你不要脸。”秋杳有些气堵,“我要是不上来,你肯定又要下去找我!” 许菘蓝还不知道几点回来呢,秋杳生怕被妈妈撞到她和雇主家的儿子拉拉扯扯的样子。 “你还挺了解我。” 程斯聿已经低下头,含糊地说了句,便急不可耐埋进秋杳的脖子间嗅来嗅去。 她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混合着刚浇过花草的淡淡青草气、泥土的微腥,还有一种属于她自己的、干净的暖香,就像一个行走的空气清新剂。 奇怪的是,他以前明明觉得她身上沾着泥土草屑的样子又土又脏,现在却十分上瘾。 —— 灯光斜斜投下,两人的影子在地砖上紧紧交迭。影子里的那个“他”,正贪婪地在她颈间流连。 空气变得粘稠,心跳声在寂静里放大。 秋杳感觉到他温热的舌尖舔过耳垂下方那块敏感的皮肤,一阵酥麻的痒意瞬间窜开,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程斯聿——” 她叫他,声音有点发颤,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力推开他。 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且没有非常抗拒,程斯聿心情很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他忍不住屈起腿,带着点恶劣的暗示,用胯骨把她往上顶了顶,让她柔软的臀肉更紧密地贴合自己腿间灼热的硬物,隔着薄薄的衣料蹭来蹭去:“我舔得还行吧?” 秋杳身体软得厉害,被他带着轻轻晃动。随着他大腿微微抬起,她的身体像坐滑梯一样往下溜,对方昂扬的性器隔着布料,抵在了她腿心的穴口附近。 少女纯棉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推了上去,乳房跟着她绵软地跳动,两个乳头就像是花骨朵蹦来蹦去,在空中划出小幅度的乳波,吸引捕捉着他的视线。 程斯聿宽大温热的手掌没有任何阻碍地摸上了她的两团,小巧的乳头陷入掌心,很快被摩挲得充血肿起,嫩生生地顶着他的手,他揪住这对可爱的乳头,用手指掐住往上拉扯再挤压下去,像是在惩罚它们。 “嗯……” 秋杳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轻哼,不知道是舒服还是难受的。 她脑袋懵懵的,感觉整个身体像没了骨头的软麻,整个人已经没有多少注意力可以分散,嘴巴自然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可爱粉软的舌尖。 好乖,像是知道他要吻,为他张开。 程斯聿探唇,撬开她的齿关,寻到她躲闪的舌缠住,粘腻地打圈舔吻,含住她的唇瓣轻吮,酥麻的像是电流一样的感觉从唇上传遍全身。 秋杳的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温热的手指勾住了。他探进裙摆,指腹先是握住了她纤细的腰,感受着一片细腻的皮肤,然后不规矩地向下滑,很轻易地摸到了内裤底端。 指尖只是轻轻一触,就感受到布料下的温热湿意。 “你湿了,秋杳。” 程斯聿语气戏谑。秋杳被他说的耳尖都是烫的,紧抿着唇不吭声。 这种荤话,本就没觉得她会回答他。 隔着那层已然濡湿的布料,程斯聿精准地按在她最敏感的花核上,带着点力道,上下摩挲起来。 就在秋杳感觉自己快要溺毙汹涌的刺激和下身的痒意中时,程斯聿终于停下了动作。 秋杳大口喘着气,眼眶里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水汪汪的,不知道是憋的还是刚才被他揉弄得难受了。 “怎么又哭了?”程斯聿皱着眉,语气软了不少,擦拭她眼角的湿意。 她眼睛红红,“你之前说讨厌我,为什么要这样……” 秋杳本想说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她, 可刚才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战栗和空虚感又骗不了人。 程斯聿拧着眉头:“谁说我讨厌的?” 秋杳嘁一声,转过头去:“反正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程斯聿的指腹在她脸颊细腻的皮肤上轻轻蹭了蹭,掠过那些细小可爱的绒毛。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微微用力,迫使她转过来看着自己。 “那你也讨厌我,我这么弄你,你还想和上次一样,再给我一巴掌吗?” 秋杳很罕见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飘忽着眼睛,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过了几秒才看他,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你这样,总不能……是因为你喜欢我吧。” 目光相撞,秋杳不自觉揪紧了衣角,她感觉有点尴尬,同时也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程斯聿的目光在她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停留了一瞬,眯了眯眼,没有立刻回答。 他牵过她紧攥着衣角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一根根掰开她蜷缩的手指,然后松松地拢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柔软的指节。 可爱,哪里都可爱,发夹可爱,眼泪可爱,手指可爱,是形容不出来的可爱。 他喉结动了动,视线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有点含糊。 “嗯,一点点吧。” 一点点喜欢。 承认这个让他心里很烦躁。 程斯聿不习惯自己的生活甚至思绪被另一个人占据得这么满,可他总是忍不住贴近她,她诱人的可怕,像只不自知就吸走人精气的妖怪一样。 所以他开始警戒自己。 嗯,就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忍不住想操你(插穴h 程斯聿甫一说完,秋杳就抬眼看他。 他脸上倒没有明显的捉弄意味,只是那双总是冷淡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专注,像夏日午后被晒得滚烫的溪流,沉沉地笼罩着她。 秋杳其实不太明白。 程斯聿这一点点的喜欢,究竟是对她这个人,还是仅仅沉迷于和她之间那些越界且带着刺激感的亲密。 在她固有的认知里,程斯聿这种众星捧月的骄矜少爷,理应倾心于温婉周全的校园女神,最好对方性格大方得体,永远能妥帖地照顾他的情绪,将他捧在手心,顺着他、哄着他,而他只需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仰望与爱慕。 而她自己呢? 秋杳并不妄自菲薄,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八面玲珑的类型,气质更与清冷女神相去甚远。 假如程斯聿真像她一年前想象中的那样,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她或许会难以自持地痴迷。 可他不是。他甚至在最开始,对她流露过毫不掩饰的嫌弃,嫌她土气,嫌她不够聪明,那份排斥与不喜是真实存在过的。 所以,即便身体会因他出色的皮相和每一次触碰而诚实地悸动,发热,她的理智却始终提醒自己保持一份清醒的克制。 —— 程斯聿看她又在发呆,倏地毫无预兆凑近,一只手捏着她下巴,挨近她脸嗅了嗅,骨感平直的肩胛压着她臂膀,将秋杳搂得特别紧。 “那你呢,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鼻息拂过,近乎兽类确认猎物般的亲昵。 空气仿佛因他这句直白的问话而凝滞了几秒。 程斯聿自己也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问出口实在有损颜面。 从小到大,围绕他的爱慕与告白不计其数,球场边永远不缺递水的女孩。他早已习惯性地拒绝,漠视,到后来变得麻木,甚至能在对方开口前就预判到那些千篇一律的表白套路。 他自认为在这方面比较敏感。正因这份敏锐,他才没有盲目地认为秋杳也喜欢他。 她的眼神里,没有旁人那种或羞涩躲闪或热切痴迷的光芒,更多时候,是一种对他靠近而带着无奈的抗拒。 不过,她的身体和她的嘴像经常没商量好似的,让她的抗拒表现得不是很彻底。 像是为了给自己突兀的问题找个台阶,也像是想确认某种更安全的答案,他又掩饰性地补充,“我是说…你喜欢我这样亲你吗?” 秋杳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偏要强装的别扭模样,觉得他挺幼稚,声音清凌凌的故意道:“不喜欢。” 程斯聿眉头拧起,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他向来是秉持着严以待人,宽以待己的双标原则。 他自己可以只承认“一点点”喜欢,但秋杳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喜欢”?! “你要是因为……”他有些急切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少有的,笨拙的退让,“要是因为我之前欺负过你才不喜欢我,那我以后不那样了,行不行?”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这承诺还不够份量,又补充,“这样……这样你总能喜欢我一点了吧?” 一句话被他绕得七拐八拐,秋杳都要被绕晕了,她在心里默默腹诽,自己脑袋大概是被门夹了才会对这家伙有异样的感觉吧。 他性格恶劣,自以为是,动不动就耍流氓,懒得就差让别人把饭喂嘴里。 除了……除了这张得天独厚的帅脸,和那双抚摸她时显得格外温柔漂亮的手。 也许是她盯着他腹诽的眼神太过“热烈”,程斯聿忽然再次低头,精准地攫住了她的唇瓣,又飞快地啄吻了一下。 动作快得像偷袭。 灯光在他低头的侧影上勾勒出一道金边。他浓密的睫毛下是深邃的眼窝,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干净,此刻因为偷香成功,程斯聿的嘴唇牵起来,浅浅露出两颗虎牙。 不喜欢,不喜欢……秋杳偏开头不看他的脸,手指像小螃蟹一样不停搅动,王八念经似地在心底不停洗脑自己。 但程斯聿早就免疫她对自己的态度,轻掐着女孩纤细白皙的后颈,把她脸掰回来,说:“你陪我睡会儿。” 他在向她表达“我需要你陪”的指令,很理所应当的语气。 “哎呀不行不行。”秋杳立刻就在他腿上挣扎起来,“我妈一会就回来了。” “就行就行。”程斯聿学着她的语气,幼稚地顶回去,手臂却收得更紧,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他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嗅着清甜的洗发水香气,一股无赖劲儿威胁道:“不然我就把你妈叫上来,当着面让她看我这样弄你。” 秋杳:“……” 真是跟恶狗一样,简直屡教不改,我行我素! ———— 程斯聿显然觉得口头威胁还不够。他手臂用力,抱着她从椅子上起身。 秋杳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用腿缠住他的腰身稳住自己。程斯聿就这样托抱着她,像抱着一只大型玩偶,大步走向他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床。 秋杳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身体僵硬。 刚才进来不小心碰了一下床沿就惹他炸毛的阴影还在,谁知道这位少爷的床是什么金丝银丝做的,她还真轻易不敢坐,怕给人家坐坏坐脏了。 程斯聿显然没她这么多顾虑。他微微低头把秋杳压在床上,鼻尖再次埋进她颈窝,深深嗅了一口,目光顺着她优美的颈线下滑,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锁骨上。白皙细腻的肌肤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直接又吻上去,抬手往秋杳的脸颊一捏,卡着下颌骨的位置稍微一用力,她自己就张开了嘴。程斯聿趁机探进去,瞬间从她的唇齿间尝到了甜丝丝的味道,是苹果香。 秋杳有些难耐地闭上眼,被迫张开嘴接受少年意外热情得有点过头的吻,程斯聿湿润的舌在她口腔里搅动得很快。 小声的嘤咛从她口中泄出,程斯聿手指探下去,轻而易举地摸上秋杳的大腿,慢慢往上滑动。裙摆搭在他的手臂处,随着动作聚起来一团褶。 他撤开她的唇,故意板着脸教训道:“穿这么少,也不怕感冒。” 秋杳下身凉意传来,听着他看似正儿八经的话,实则手又不规矩的摸到了她的内裤,她夹紧了双腿,把他探向裙底的手指牢牢地箍在腿间。 湿黏的底裤中央像初春吸附晨露的花心,吸黏住了程斯聿的指间,他趁势沾着那抹潮意,挑开布料,揉弄上了穴缝间的阴核,发现那里早已泥泞不堪。 “啧…”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喟叹,指腹下的小珠早已硬挺充血,传来细腻的颗粒感,被丰沛的爱液浸润得晶亮滑腻,小穴在他揉捻下不停战栗。 程斯聿的指尖打着圈,向后按压进她的穴道,气息烫着她的耳廓。 “你看你下面流这么多水。” 秋杳心跳噗嗤噗嗤,脸色通红,她有些难耐地蹙起了眉,下身不停地被他手指搅弄出渍渍的水声。 “揉里面舒服吗?”程斯聿趴在她身上,低喘着问她。 秋杳胡乱点着头,又摇摇头,酥麻感从穴心炸开,一点点扩延到屁股和尾椎骨。 “啊,别…慢点。”秋杳的理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冲得七零八落,语不成调地发出破碎的呜咽。他手指的捣弄,每一次都刮蹭过内壁的敏感点,不停带来快感。 未经人事的身体被这陌生的愉悦推到了悬崖边缘,秋杳的花穴深处疯狂地收缩绞紧,贪婪地吮吸着作乱的手指,试图将他更深地纳入其中。 …… 是他的手。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穿透秋杳迷乱的意识。 能写出漂亮的字,也能插入她的身体。 巨大的空虚与渴求瞬间淹没了她。秋杳喘息着,几乎是凭着本能,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嗯……快一点……”秋杳忍不住发出求救, 男生的手法虽然简单生疏,但这样的触碰让她承受不住,她穴内的软肉滑开,颤颤翕动。 少女的小穴里不停渗出着淫液,湿黏紧致的甬道挑战着程斯聿的触觉神经,让他呼吸愈发急促,摩擦插入的动作也快起来。 秋杳喘息着,瞬间汹涌的高潮将她抛起,摔落。 程斯聿察觉到她的痉挛和抽搐,手指浸在一汪溢出来的黏热湿濡里,他有意识地放慢揉弄,延长她的快意。 ———— “舒服了吗?”他问她。 “嗯……”秋杳双腿瞪直,力气完全泄了下来。 程斯聿动作停下来,在她潮红未褪的脸颊和失焦的眼眸上停留着目光,那里面盛满了过度欢愉后的空茫,像被骤雨打蔫的小花。 他将手指从她依旧翕合的花穴深处缓缓抽离,然后下地拿了湿巾,先是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又掰开秋杳的腿,给她擦着渗出来的水液。 柔嫩的阴唇红肿微张,上面还沾满了湿漉漉,亮晶晶的蜜液,顺着腿根内侧缓缓淌下,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湿巾过于冰凉的触感或是他指腹不经意的擦碰,会引得秋杳敏感的身体一阵细微的痉挛或轻哼。 不能再折腾她了。 但程斯聿完全不能尽兴,他往她身上靠了靠,眼梢微垂下来,蹭着她的肩骨,喉头发紧,哼哼唧唧的。 秋杳感觉余韵渐消,掀起眼皮看他,发现程斯聿的侧脸和耳朵已经红透了。 弄她的时候倒是不害羞,这会红个什么劲儿。 “你哼唧什么啊?”她问。 程斯聿一直往上蹭直到与她交颈,硬挺挺的阴茎直愣愣杵在她的穴口中心,闷哼着小幅度地上下蹭她。 他抬起头,对着她耳畔吐着湿热的气息:“我快忍不住了。” 秋杳被他蹭的情动,敏感的穴口又有了反应,克制不了地轻喘出声,密痒从下体又传来,她没反应过来,懵然地问回去。 “嗯……忍不住什么?” 程斯聿握住秋杳的手,带到了胯间,男生温热的掌心压着她的手,隔着裤子在翘起的粗硕肉棒上揉了一把,嗓音发哑。 “硬了,忍不住想操你。” 猫薄荷(二更) l am ei3 .c o m 室内的空气粘稠,温度节节攀升。 “你讲话文明一点。” 秋杳试图推开程斯聿,从床上撑着发软的胳膊坐起来。 程斯聿像是被白日花园里的邪风灌坏了脑子,非但没退,反而将汗湿的额头重新埋进她颈窝,灼热的呼吸烫着她耳后的皮肤,声音含混,喃喃道,“我就是个粗俗的人,一碰见你脑子里就想这个。” 他后背绷紧的肌肉线条因为极力克制,早已沁出一层薄汗,圈着她的手臂像烧红的烙铁,秋杳贴着他的胸膛,居然都有了灼烧感。 被他的鼻息惹得后退,程斯聿却像块甩不掉的膏药,厚着脸皮又黏上来,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在她耳边厮磨。 “你帮我摸摸底下好不好…” ———— “喵呜…喵呜…” 一声细弱又带着哀戚的猫叫,清晰地穿透了窗户,打破了室内的氤氲的暧昧。 秋杳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趁机挣开程斯聿走到窗边,循着声音往下看,夜色下的花园静谧,只余树影婆娑。 “有猫?”她有些疑惑,程园没有宠物,那流浪猫怎么会跑到主宅的玻璃附近。 程斯聿烦躁地低头看了眼自己依旧精神抖擞,亟待纾解的肉棒,无奈地跟了过来。 他从后面虚虚环住秋杳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心不在焉地瞥了眼窗外黑黢黢的灌木丛,带着未消的欲念敷衍道:“大半夜的,野猫发春吧。” 然后,男生温热的手掌不甚安分地在秋杳睡裙包裹的臀侧流连摩挲。 秋杳毫不客气地拍开他作乱的手,眉头微蹙,凝神思考:“不对,刚才那声音,听着就在你窗沿附近,而且…” 她顿了顿,侧耳捕捉着风中可能再次传来的微弱声响,“很虚弱,不像是发情或者警惕,但像受了伤,或者很饿。” 乡间长大的经历,让她对动物叫声的细微差别格外敏感。 一个画面倏地闪过脑海。“啊。” 秋杳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我刚来的时候,有只小黑猫钻到我房间前面那片小花圃里,我看它肚子圆鼓鼓的。呆了没几秒就跑了,该不会就是它吧,这么晚出来,是不是饿了?” 当时她初来乍到,只以为这猫是这家人养的宠物呢。 “管它呢。”程斯聿对除了秋杳以外的活物都缺乏耐心,他俯身想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亲昵,温热的唇重新覆上她纤巧的颈侧。 可想到那只可能怀孕又饿着肚子的母猫,秋杳的心就揪了起来。她转身就往门口走:“不行,得找点吃的给它。” “喂,你,”程斯聿想拦,看她一脸急切,话又咽了回去,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终还是趿拉着拖鞋跟了上去,“大晚上的瞎折腾什么……”指定网址不迷路:ri riw en.c o m 秋杳熟门熟路地下楼,然后走进后厨间,晚餐后的厨房早已收拾停当。 她动作利落地打开冰箱冷藏室,上下扫了一圈,看到保鲜盒里有剥好的新鲜熟虾仁,是晚餐剩下的食材。 秋杳拿出来,怕猫不能吃太冷的,又塞微波炉加热。 …… 程斯聿抱着胳膊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摆弄的背影,月光透过窗户在她白色的吊带睡裙上镀了一层朦胧的银边,纤细的脖颈和手臂线条在摆动间显得格外柔美。 他喉结微动,移开目光,嘟囔道:“脏兮兮的野猫也值得……” 秋杳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端着虾仁碟子:“走,出去看看。” 两人出了侧门,来到花园的长廊里。 月光如水,给园中的花草树木都披上了一层轻纱。秋杳沿着墙根轻声呼唤,小心翼翼地在灌木丛边寻找。 “喵喵,咪咪……”秋查的声音放得很轻柔。 程斯聿跟在她后面,听秋杳跟哄小孩似的语气,一会喵一会咪,叫的他耳朵痒痒的。 “你们家附近有那种流浪猫聚集的地方吗?”秋杳找了会,回头问他。 程斯聿看了看安静的花园,发出一个冗长的音节:“呃……” 他也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程园会钻进来这种四条腿的动物。 “那……佣人或者亲戚有偷偷养的吗?” “没,我们家禁养这些。”程斯聿的声音沉了沉,“我妈··…生前很喜欢猫。后来她走了,我爸就不准任何人再养了。” 提到程斯聿的妈妈,秋杳自然也想到自己的妈妈,再联想许菘蓝和程振邦的关系,秋杳有些尴尬和无措,她没再多问。 —— 两人边走边观察着附近,黑暗角落里,秋杳脚边“嗖”地蹿过一道黑影。 秋杳惊喜地喊了声:“程斯聿,它在这!” 她立刻蹲下身,伸出手,掌心向上,柔声召唤:“咪咪,过来,有好吃的哦。” 程斯聿皱着眉,看着那团在月光下依旧显得灰扑扑的小东西,一脸嫌恶地靠向旁边的廊柱,双手插在睡裤口袋里,站在旁边等她喂。 可那只猫像是自带雷达,它舔了舔嘴巴,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秋杳,然后出乎意料地,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径直朝着程斯聿走了过来。 “喂……它过来了。”程斯聿如临大敌,看着那脏爪子就要蹭上他干净的裤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往秋杳身后躲。 秋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一个趔趄,刚想笑他,见那只猫掉转了方向,自带程斯聿定位,敏捷地绕开秋杳,目标明确地爬上了程斯聿的拖鞋,柔软的尾巴甚至扫过他光裸的脚踝。 “喵呜~”小猫仰起头,对着这位浑身散发着“别靠近我”气息的矜贵少爷,发出了甜腻的撒娇声。 秋杳脸上热情的笑容别下去,她讪讪地起身,嘟囔了句。 “果然是母猫。” “你说什么?”程斯聿赶紧躲得更远了一点,猫依旧不依不饶跟着,他俊脸皱成一团,想抬脚甩开又怕动作太大踩到它,配上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和脚上那双格格不入的居家拖鞋,显得无比滑稽可爱。 “噗嗤——”秋杳实在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 月光下,她眉眼弯弯,笑容干净又灿烂。 程斯聿耳根更红了,这次是气的:“笑什么笑,快把它弄走,脏死了!” 秋杳一边笑一边俯身,轻轻将意犹未尽还想往程斯聿腿上蹭的小猫抱开:“好啦好啦,他怕你,来吃虾仁。” 她温柔地抚摸着怀里温顺的小猫,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腹部圆润饱满的弧度,隔着薄薄的皮毛,似乎还能感觉到里面小生命的轻微脉动。 “肚子这么鼓,你快要当妈妈了吧?是不是在找安全又暖和的地方准备生宝宝?。”她轻声细语地对着猫说,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可那猫对保鲜盒里鲜香的虾仁看都没看,便兴趣缺缺地别开了头。 不知道是早已在别处偷吃了东西,还是临近生产食欲不振。它的小脑袋在秋杳掌心蹭了蹭,像是在道谢,然后便轻盈地一跃而下,几个起落,黑色的身影就消失了。 程斯聿还在努力拍打并不存在的猫毛,眉头微蹙。 “行了,走吧。”他目光扫过那碗虾仁,语气带着惯有的挑剔,“这个就扔了吧。” “扔了?”秋杳看着碗里颗颗饱满、完好无损的虾仁,有些无法理解,“它又没碰过。” “所以呢?”程斯聿挑眉,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瞥了眼碗,“你打算把给猫吃的,塞自己嘴里?也不嫌膈应。” 秋杳心底那股倔劲儿又被激了上来:“要是它真舔过咬过,我碰都不会碰,可现在呢?这碗虾仁干干净净,连根猫毛的影子都没有,我就算吃一口怎么了?” 她想起程斯聿平日里的做派,可能对于他来说,不喜欢吃的食物他可以随随便便就浪费,平时想吃的苹果要60块一斤。 可这在秋杳从小生活的世界里,就是浪费。从春日插秧到秋收谷满仓,她觉得每一粒粮食都浸透着汗水。 秋杳的外婆疼她,但是也不惯着她,所以秋杳从来不挑食,除非实在吃不动,不然她不会剩东西浪费。 程斯聿显然觉得她小题大做,“程园又不是缺你这口虾仁,你再去拿不就好了。” 秋杳缄默下来,不再争辩,她发现跟不同频道的人沟通,是有壁的。 程斯聿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不倒掉这碗在他看来不值钱的虾仁。 妻子和丈夫 周末过得有些兵荒马乱,因为出门逛街和程斯聿一直粘着她捣乱,秋杳不仅熬了两天夜把作业写完,还又复习了入学以来她没攻克下来的知识难点。 周一清晨,闹钟没响,窗外天色是掺了灰的淡蓝。离七点还差半小时,生物钟硬生生把秋杳从混沌里拽了出来。 外间传来细微的响动。 不一会儿,许菘蓝端着早饭走进来,盘子里是飘着香气的芝士厚蛋烧还有黄金糕。 “杳杳,醒这么早?你们学校最近加了早课吗?” 她的声音透着晨起的沙哑,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秋杳瞥一眼桌上,就知道今天的程斯聿想吃的是什么,因为这位挑剔的大少爷爱吃许菘蓝烧的饭,所以每天她妈妈都要早起变着花样想菜色,哪天要是口味不对,也许程斯聿那个狗脾气还会不开心。 —— “睡不着了,妈妈。” 秋杳下床拉开窗帘,然后动作利落地把被子迭成小豆腐块,才去洗手。水流声里,她回答许菘蓝刚才的问题:“没有早课,就是我一会儿得再多背背单词。” 待她出来,许菘蓝看着女儿尖了一点的下巴,心疼道:“妈妈看你学的太辛苦了,不需要那么累的,尽力就好。” 许菘蓝很心疼女儿,咬牙把女儿接来港城的初衷是想给她铺条更宽的路,可看着孩子这么熬,她又忍不住怀疑,是宁当鸡头还是来这当凤尾合适。 她看多了类似的新闻,很多孩子会不容易适应新环境,而且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固化生活模式,秋杳骤然来到大城市和国际学校,许菘蓝怕女儿太有压力,慢慢的心理状态会出问题。 “可是妈妈你也很辛苦啊,你最近脸色很不好。”秋杳坐下来,咬了一口蛋,目光落在母亲明显憔悴的脸上。 秋杳很想多关心妈妈,但她觉得口头上的几句关心不如给妈妈拿回来漂亮的成绩单更好。 许菘蓝这么累,也是为了她有个更好的未来。 许菘蓝看着懂事的女儿,走到秋杳旁边,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强笑道:“拿人钱受人管,妈妈赚到多多的钱,给我们杳杳买好看的裙子。” “我不要裙子。” 秋杳忽然侧着倾身,手臂环过母亲的腰,把脸埋在她带着的衣襟上,声音闷闷的,“妈妈,对不起,我来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许菘蓝摸着秋杳的头发,柔声道:“你是我女儿,怎么能叫麻烦,反而是妈妈把你这么一下子弄过来,让你和外婆分开。” 提到外婆,秋杳抬起头,眼神清亮:“可外婆说了,让我跟着你好好念书,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考虑。” ———— 晨光终于挣脱了云层,爬上窗台,在树梢间跳跃,洒在沾着露珠的草坪上。 出门前,许菘蓝仔细帮秋杳背好书包,又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浓密的长发从书包带子和衣领间一缕缕抽出来理顺。 秋杳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瞬间觉得上学又充满了动力。 刚跨出小花园的门口,她的目光就撞上了一双裹在校服西裤里的长腿,正悠闲地杵在长廊尽头。裤脚随意地挽起一道边,露出一截清瘦有力的脚踝。 秋杳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小皮鞋,不和他产生对视。 程斯聿却阔步朝她走过来,秋杳下意识想往左绕开,那双腿的主人懒洋洋地往左挪了一步。她往右,他也往右。 秋杳干脆站定不动,他白色的球鞋也稳稳停在她对面,纹丝不动。 “早上好,秋杳。”程斯聿很自来熟地跟她打招呼。 他们虽然没有特意约定过一起上学,但程斯聿最近已经开始把早起的时间往对方那边靠,时间线重合,就会在楼下看到她。 秋杳没办法。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早。”她的腮帮子小弧度地鼓了鼓,显得有点不情不愿。 程斯聿看她这样,很想伸手掐一下她的脸,他靠近一点秋杳的头顶,往她头发上嗅了嗅,是花香的洗发水味道,很香甜。 “喂,” 程斯聿拖长了调子,逗孩子似的,下巴朝秋杳身后抬了抬,“你妈出来了。” 秋杳脑子一懵,身体快过思考,抓住程斯聿的手腕就往他身后缩。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和力道。程斯聿低头,看着那只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勾着唇笑起来,声音压低,气音喷在她头顶:“秋杳,占我便宜啊?” “……你小声点!” 秋杳仰头看着他,高高扎起的马尾在她说话的急切,在脑后轻轻的甩着。 “逗你的,没人。” 程斯聿揉了把秋杳的头发,把路让开,走廊里空空荡荡。 看着秋杳一脸气堵的样子,他把她想要撤回去的手抓住,玩弄起来。 她的指骨很软,指头掰着可以完全捏进掌心里,手长也比他的短了一截,对比起来很显小巧。 程斯聿玩了会,抬眼看着她的脸,又微微扬唇道:“没事,看到也没事,你妈训你的话,你就说是我非要死皮不要脸缠着你,假如你妈来找我对峙,我绝对不否认。” 他边说边看着秋杳脸上无语又憋闷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想,逗她可真好玩啊。 “……你闭嘴吧。” 秋杳窘然,恨不得把他嘴缝上。 程斯聿抽回被秋杳抓着的手,没等她反应,食指中指并拢,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个轻脆的脑瓜崩:“啧,多大人了,还这么怕你妈?” “我就不怕我爸,就是当着他面亲你,他都不敢把我怎样。” 秋杳捂着额头,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是是是,他是嫡长子,金疙瘩。 “那假如程叔叔把你卡停了呢?”她没好气地呛回去。 程斯聿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笑话,眉毛一挑,桃花眼斜睨着她,半真半假地哼道:“那你养我呗。” “?” 秋杳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 “我觉得吧,” 程斯聿煞有介事地打量她,目光扫过她素净的脸,评价道:“我觉得你傻是傻了点儿,但还挺能干的,种地做饭学习都不在话下,以后应该能赚很多钱。” “……” —— 因为接送秋杳的司机家里有事,所以这周开始,两人暂时乘程斯聿坐的那辆车上学。 走到车前,秋杳看着这辆黑色宾利,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她好像记得,刚来的那天,就是这车喷了她一身尾气。 —— 程斯聿本已拉开了后座车门,却见秋杳站在车外,看着自己身上的及膝校服裙,脸上露出犹豫。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没说什么,自己先矮身钻了进去,给外侧留出足够的空间。 秋杳这才赶紧侧身坐进去,尽量不弄皱裙子。 “是不是网上说的那种,” 程斯聿靠在真皮座椅里,侧头看她,声音懒洋洋的,“女生穿裙子坐车的时候不想蛄涌着往里蹭。 “嗯。” 秋杳应了一声,有点意外他会关注这种细节,“你还看这些?” 程斯聿摸了摸鼻尖,目光瞥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最近老推给我这种,以前主页明明全是游戏视频。” 他顿了顿,视线又落回秋杳裙摆下露出的那截小腿,线条流畅,肤色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白皙。他喉结微动,语气忽然变得生硬,“你……要不以后换制服裤吧。” “大家都穿裙子啊。”秋杳觉得莫名其妙,这个年纪没有女孩子不爱美,学生既然可以选择,自然会选制服裙穿。 程斯聿才不会承认他是不想别人看到这么漂亮的腿,他绷着脸,理由找得冠冕堂皇:“我是为你好,再遇到上次那种变态外教怎么办?” 提到外教,秋杳神色一凛:“对了,你怎么确定就是他泼的水?” “让安保处那边查了监控。” 程斯聿语气冷淡,“那天下午,他鬼鬼祟祟提了个水桶进办公室,然后一直没出来。” 秋杳倒抽一口凉气,仍旧心有余悸:“所以……他当时就在办公室里藏着?” “嗯,估计听到我的声音所以没出来。”程斯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侧过去,看着秋杳瞬间绷紧的侧脸,声音沉了沉:“没事不用怕,这种人渣揪出来是好事。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这周之内,他绝对会滚蛋。” 秋杳点点头,紧绷的身体松散下来。 车子平稳地驶出半山别墅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 秋杳从书包里掏出平板,解锁,点开订阅的电子版外文报纸阅读。这是德瑞给学生推荐的拓展学习项目,内容涉猎广泛,政治、法律娱乐八卦之类的每天都会更换。 平板上轻微的电子翻页声吸引了程斯聿的注意。他侧目:“看什么呢?” “英文报纸。”秋杳头也没抬,指尖划过屏幕,“今天的法律专栏,讲了个案子。” “嗯?”程斯聿挑眉,示意她继续。 “一个妻子,”秋杳的声音平静无波,“受不了丈夫日复一日的冷嘲热讽和言语打压,一怒之下,把他告上了法庭。” 程斯聿:“?” 秋杳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清亮亮地落在他脸上,映着一点无声的控诉:“理由是,长期遭受言语暴力。” 程斯聿深吸一口气,笔直地凝视秋杳清澈的眼睛,他只是愣了一瞬,接着了悟过来什么,合着这是点他呢。 想到她嘴里冒出的妻子和丈夫,程斯聿忍俊不禁,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别眼望向窗外。 ———— 二十分钟后,车子平稳地驶入学校门口。另一边,一辆白色的豪车也刚刚停稳。 林梦薇推开车门,精致的小羊皮鞋刚踩上地面,目光随意一扫,恰好落在不远处刚从黑色轿车里下来的一个女生背影上。 那背影纤细,穿着德瑞校服裙,扎着简单的马尾,却有种说不出的干净气质。 林梦薇蹙眉,觉得这背影莫名眼熟。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视线追随着那个身影。紧接着,程斯聿颀长的身影紧跟着从同一辆车下来。 林梦薇心口滞涩,是那个女生。那天在休息室,和程斯聿在一起的女生。 震惊和酸意瞬间涌了上来。她飞快地掏出手机,点开陈柯桥的微信头像: 翻斗花园小美:【我见到她了,和程斯聿从休息室出来那个女生,正脸!】 学习谁不疯:【谁?哦…怎么样,好看吗。】 翻斗花园小美:【气死我了,她超好看!】 学习谁不疯:【?】 林梦薇一味沉浸在刚才看到秋杳的震惊里。 【重点是,她是素颜,纯素颜你知道吗?】 【我每天出门打底口红眉毛一样不少,可她脸上一点妆感都没有。】 学习谁不疯:【(震惊表情)头回听你这么夸别的女生。】 翻斗花园小美:【那是因为她们确实都没我好看。】 林梦薇发完最后一句,用力按熄了屏幕。 她站在原地,看着程斯聿和那个女生一前一后走向教学楼,晨光勾勒着他们的轮廓。 她感觉好忧伤,心头仿佛被雨水敲得滴滴答答。 今晚月色动人(二更) 新一周伊始的德瑞校园,晨光熹微,天朗气清。和煦的风拂过操场,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 升旗仪式在操场上庄重进行。 高叁年级主任站在主席台上,对刚结束的月考进行总结性表彰。他手持名单,声音洪亮地念出年级优秀的名单。 秋杳站得笔直,目光专注地望向主席台。她平时是个端正的好学生,这种表彰一向是仔仔细细听完,不打小差。 直到“程斯聿”叁个字从主任口中清晰吐出。 底下的掌声骤然热烈起来,明显盖过了之前的几位。秋杳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正走向主席台的挺拔身影上。 少年沐浴在清晨的金色光晕里,身姿如松。 无论第几次看见,秋杳都会暗暗感叹。他皮肤真白,眉眼英挺,不谈性格,确实是学校里那种广受追捧的男孩子。 而且他平时看着懒懒散散的,成绩原来这么好。 她不由心生羡慕,想着等高叁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站上去,被更高的阳光沐浴。 —— 秋杳个子高挑,每次集合都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后面紧挨着的便是高叁A班的队伍。她站得端正,后排女生压低的议论声隐约飘了过来。 “看见没?程斯聿手腕上那个。” “皮筋?不是吧……难道有对象了?” “很有可能!网上不都这么说的嘛,男生戴皮筋,多半是有主了。” 秋杳心念微动,下意识地凝神望去。主席台上,程斯聿半露出的手腕上,一个黑色的女生发圈清晰可见。 正是她上次在休息室不小心落在他腿上的那根。 这人……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地戴出来了? 秋杳移开视线,耳根悄然漫上一点热意。 “噗,别逗了,他那眼光能看上谁啊。” “我闺蜜你知道吧,艺术班那个,超级漂亮,之前跟他表白,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没办法和女的站在一起呼吸,绝不绝?” 这时,人群里一个明灿的声音传出来。 “好啦,别议论了,严肃点,这是升旗仪式,不是八卦大会。” 她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小小的骚动。 “知道了,薇薇。”有女生嘟囔着说了句。 秋杳被这声音拉回思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张长相明艳的脸,是那种很有冲击力的一眼漂亮,眼角眉梢透着被人宠出来的娇贵。 对视间,她漫不经心瞥来一眼,带着审视,但不讨人厌。 ———— 林梦薇自然认出了她,只不过她感觉这个和程斯聿走一块儿的姑娘跟瓷娃娃似的,怕吓着她,她扯出干巴巴的笑:“对不起啊,我让她们小点声。” 秋杳有些尴尬,赶紧摇摇头示意没关系,随即转回头,脸上热度却未消。 她目光重新投向主席台,台上的男生似乎也正遥遥望向这边,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 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人群如潮水般散开。 秋杳正踮脚寻找前排夏梨的身影,一道带着探究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请问你是程斯聿的女朋友吗?” 秋杳僵硬地转身,看到是刚才站在她后面的那个高叁学姐。 对方眼神坦率,直接得让秋杳瞬间有些无措。 秋杳察觉到对方也许和程斯聿认识,怕引人误会,她几乎脱口而出:“我不是。” 林梦薇挑了挑眉,显然不太信。 她早上可是亲眼看见这姑娘和程斯聿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而且,女生摇头时,马尾晃来晃去,和她在休息室看到的背影也重合。 “真的不是?”林梦薇往前凑近一步,眨了眨眼,决定单刀直入,“那他手腕上那个发圈,是你的吧?” 秋杳耳朵都被问红了,小巧圆润的,冒着一层柔软细腻的浅粉色。 真可爱啊,这么漂亮还这么可爱,林梦薇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女孩子让程斯聿沦陷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还是不死心,只能趁大家都不在,放下骄傲的脸面过来想要一个答案。 秋杳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她不太会说谎。 几秒钟的安静,林梦薇看着她微垂的眼睫和泛红的耳尖,瞬间明白了。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带着点夸张的苍凉感,“好,我知道了,祝你们幸福,学妹。” 秋杳:“……?” 待夏梨跑来找她,秋杳都没缓过神,她觉得怎么高叁年级的人都很奇怪呢。 “想什么呢?”夏梨挽着她往教学楼走。 秋杳摇摇头,不再多想。“没事,我们赶紧回去上早课吧” ———— 晚上放学,秋杳依旧是和程斯聿一起坐车回来。 一般情况下,小花园的走廊上会亮着壁灯,彻夜灯火通明。今晚却没开灯,只天上的月色洒落进来。 两人并行而走,程斯聿的目光落在了佣人房窗台前那盆垂得几乎及地的常青藤上。 月光勾勒出藤蔓蜿蜒的线条,像是有着生命力一样不停地攀长。 “秋杳,”他闲散的开口,语气还是那副调调,“你这藤,再不管真要绊倒人了。” 说完,他指了指那过分茂盛的枝条。 秋杳也看向那盆青藤,眼神温柔下来:“不会的。它这样垂着多好看,和瀑布一样。而且,常青藤净化空气效果很好的,放在窗边刚刚好。” 她走到跟前一点,伸出手,轻轻拂过一片油亮的叶子,动作带着一种天然的呵护感。 程斯聿倚靠在廊柱上,看着女生专注明丽的侧脸,轻声开口: “秋杳,你为什么这么爱养花。” “不知道,我从小周围就都是这些东西,可能习惯了吧。” …… 也许月色太过动人,程斯聿最近又没有怎么欺负她,让秋杳此刻心生了一些和他分享生活的念头。 “看到它们一点点抽枝长叶,每天都有新变化,就觉得特别有生机。给它们浇浇水,松松土,看着它们好好的,心里也会跟着平静下来,好像再烦的事都能暂时放下。” 她微微仰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声音轻轻的,像在倾诉,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从小住的地方,推开窗就是河,河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空气里也很潮湿,都是花草的味道。” 她说完,走到程斯聿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很满足地看了一眼她辛苦打理的小花圃。 “刚到程园的时候,说实话,我觉得这儿好大好空,可是后来开始打理这些花,每天起床看到它们迎着阳光,就觉得……嗯,日子还是挺鲜活的。” —— 月色穿过葱茏的树冠,在程斯聿乌黑的发顶投下细碎光斑。碎金沾染上他的眼睫,让那双平时总带着点不耐烦的眼睛,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澈。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反驳或吐槽。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秋杳身上。 他们在同一片月下,月光也温柔地笼罩着她,夜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她望着所喜爱事物时的侧脸。恬静而专注,眼神里有纯粹的美。 她在谈论这些花花草草时,整个人已然融合了进去,像一株在月光下绽放的白色茉莉,干净,坚韧,带着一种能抚平他躁动的奇异力量。 …… 程斯聿觉得胸口又鼓胀起来,不停地砰砰砰跳动。 他有些恍神的看着她,心里觉得秋杳给花施肥,怕不是也给他下了什么药,这药带着瘾,让他渴望却汲取着月光和她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 然后,程斯聿坐到了秋杳的旁边,他没有嫌脏也没有嫌凉,而是以一种低位者的角度,把头靠在她的肩头。 望着前面窗台上的青藤,他觉得心里分外惬意和舒服。 男生的短发撩着秋杳的耳根痒痒的,肩膀承受着他脑袋的重量,她推他,却被他双手环住,抱得更紧。 经过外教这个事情,秋杳现在已经真切地能在程斯聿身上感受到一些善意,而且,他不是惺惺作态,让她感到与他之间的相处合拍了很多。 —— 静了会儿,程斯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她“学校的选修课,你是不是选了那个有关‘园艺’的?” 他嗓音懒散,仿佛随口问起。 秋杳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程斯聿有些无奈于她的迟钝:“……傻子都能猜出来吧。” —— 等两人道别各回房间后,程斯聿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lazy dog :【在?那个选修课,你给我选了什么。】 陈柯桥那头几乎秒回。 学习谁不疯:【选了计算机啊大哥,我跟你说过你都忘啦。】 【你脑子好使,咱俩上完课还能摸鱼开两把黑,完美。】 lazy dog:【想办法给我改了。】 学习谁不疯:【???改啥啊。】 他实在想象不出程斯聿还能对什么课程感兴趣。 程斯聿皱着眉,一时想不起那个园艺课具体叫什么,他点开校企微里的选课名单,往下划拉,迅速截图圈出来发过去。 lazy dog:【改成这个。】 陈柯桥彻底懵了:【卧槽,种花的?你不是最嫌弄那些东西麻烦吗?】 他知道程斯聿平时懒得要死,这种需要实践的课他压根都不会选。 程斯聿的指间在手机上停顿两秒,转头往窗外看去。 然后他发现,今晚月色真的格外动人。 他手指动了动,敲下一行字,嘴角勾起一浅很小的弧度: lazy dog:【不嫌,从今以后,我将热爱养花种草,为祖国生态做出贡献。】 学习谁不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