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劫》 少先生 天寅六年的春天,大燕皇位上坐着一代圣君,朝堂风气良正,政治清明;民生安居乐业,多出富贵人家,再难见路有饿死骨;疆域也多兵强马壮,皆不乏忠军良将。 这一年大燕进入清云盛世。 西域羌氏自知再无草场驰骋的自由,举兵西境,殊死一搏! …… 战后羌氏退走,燕国乘胜追击,战场再无一个活人,百万浮尸流干满身污血,侵泡着地上细细的碎沙。 此时食尸的豺狗鹰鹫在血色的夕阳下奔走,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嘀叫,还有骨肉被撕裂入嘴的难听嘎嘣咀嚼声。 战场满是硝烟、残肢断臂、折断的长戟、磨损的刀剑、还有点缀其间的箭羽,随风微微摆动。 突然一只满带血迹伤痕的手掌从尸堆里伸出,扒开数层尸体,然后摸到一柄黑色重剑。 数具渐臭的尸体带着红黑的血珠被抛开,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在幕色中艰难立起,又无力倒下,似乎耗尽了所有精气神。 半晌后又摇晃着立起,他的战甲衣袍已看不出原本的材质颜色,只是不停的向下滚落着连成线的血珠,头发凝结成一团,像是加墨的米浆刚被风干。 看不清他的面容,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随着他一步一步在尸堆中摇曳,拖着黑色重剑,一步三摇着在视野中慢慢远去! 这一天,战迅抵京,举国欢庆,人们奔走相告,歌颂上苍慈怜仁厚; 这一年,有人远足西域,九转荒山后,见得漫天黄沙尘封百年的温柔,泪断肝肠; 这一世,有人隔着几度时光斗转星移,踏赴他乡,只为冥冥前世那一句来生! 这一生一世一轮回,注定如劫! …… 时间弹指五年,燕国锋芒再无人能挡,蒸蒸日上,曾经的大小战事也相继在人们的脑中模糊。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大好,不免有些燥热。路旁几株垂柳上的虫子叫唤不停,活添生气,守城的将士悄悄擦拭了一下盔甲下的汗珠,继续盯着过往行人。 一名年轻男子步入视野当中,他一袭粗布青衣,并无花色,肩上扛着扁平的一物,被黑布包裹,守城的老将凭借经验,从长宽就能一眼看出那是一柄重剑。 但是大燕没有明文规定禁刀令,所以将士也只能多注意两眼。 男子仪表堂堂,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但也说不上特别好看,只是有些清风霁月之感罢了。不过从行为举止,衣着打扮,不难看出是个江湖人士。 他一头黑发随意挽起,插着一根穷道士用的木簪,脚下一双破旧的草鞋,显然走了不少路,但是双脚白中透赤不染一尘。 他神情专注,一路走向城中一处装饰清雅的茶馆,落座,叫上一壶老茶,就静静候着。 一会儿后一身着锦衣的微胖老者匆匆赶来,接过男子递来的白瓷茶杯。 “少先生!” 被称做少先生的青衣男子笑笑,问道:“近来无恙” 老者缓了口气:“亏得少先生惦记,我这把老骨头,还不敢有恙!” 男子哈哈一笑,说道:“贺老叔拿这副面孔与我开玩笑,就不怕被下面的人知道了,看你笑话” 那贺老倒是悠然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茶,回道:“我若把他们带进这茶馆来,就不与你开玩笑了!” 他又问道:“少先生这次来京是小住还是长居啊?” 少先生将自己茶杯中的茶满上,翘了翘大脚指拇,看着窗外正阳把茶水透得晶莹, “那可指不定,不过你先给我找个居处也没坏处!” “您哪次来不是要游乐享受一番所以上次的宅子一直留着呢!” 少先生略一思考,垮下身子,露出一身疲软,懒洋洋道:“那行,你若不忙,先带我过去,这两天赶路,可把本公子给累坏了!” 贺老面露苦笑,“少先生您都说这话了,难道我还说忙不成” 他又一副理解的说道:“反正分阁里的事也不能事事都由我操心,几个小家伙将来也是要接手阁中事宜的,交给他们练练手也好!” 贺老颇为如此甚好的点点头,然后一副大度样子:“那行,今天我就陪陪少先生您了!” 少先生反而来了兴趣,“咦?看样子贺老叔是想偷懒不成那我陪你去阁里好了,反正我也还没去过京都分阁呢!” 贺老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谁叫您才是少先生呢!” 随后他们下楼上了马车。 青云阁位处京城最繁荣的街段,这里不谈朝堂政见、江湖情仇,只谈买卖。 因为是青云阁的分阁,且卖的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商品,所以口碑信誉极好。青云阁什么都卖,从奇珍异宝到你想知道的姑娘家,今天穿的哪根内裤出门,只要银子足,保你买定离手。 不过过往也不乏给其难堪或者脑子抽风的人,要些若无须有的东西,青云阁自然也漫天要价——你要太阳那咱家就只要一个月亮的价好了! 那少先生和贺老叔到的时候,门口正聚着一群人看热闹。 少先生显然不是个清高孤傲的主儿,先贺老叔一步下了马车,也跟着人群围过去,躲在后面垫着脚尖儿、盼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往里面瞅。 “怎么了怎么了?” “听说是季候小公子正追着灵越公主不放,公主就索性躲到了青云阁内,而这季候家的小公子以爱滋事出名,青云阁掌事又不在,下面的人不敢放他进去。” 贺老叔在后面脸色听得一阵发黑,他刚走不过半个时辰,就出这档子事,况且好巧不巧,恰恰出在少先生过来这一记。 而这少先生以他的了解,性格脾气古怪多变,虽然年岁不大,却是心机城府的深浅没几人看得够清楚,怕是也不喜欢有人在自家的地盘上撒野。 正欲上前行事,却还是慢了前头那少先生一步,于是也只能跟过去。 少先生拥挤着向前,一副尖酸刻薄的脸孔,放尖儿了声音:“是何人在我青云阁外喧闹” 一群人安静下来,这话说得可就有些狂了! 前头那原本面红耳赤有些微胖的少年,面色本还有些畏惧,转过头看到不过是个吊儿郎当的落魄痞子,火气更上一层。 “哪来的乡巴佬野狗,在这天子脚下也敢乱吠” 那少先生被骂得一愣,在这骂人上,就先吃上了一亏。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没忍住,嗤嗤的笑了出来,好似带着感染力一般,这一圈儿人也跟着嗤嗤嗤。 少先生呆泄之际,青云阁门前壮硕的护卫首领却是认出那是谁了,面色难掩惊意,今天这是闹哪样?怎么这位公子爷也来京城了,凑上了这一出热闹,还在门前闹了出笑话,旁边的贺老也不拦拦 赶忙大步走向前,然后躬身一抱拳, “少先生!”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但是不远处又传来小贩的吆喝叫卖声——卖包子嘞~刚出笼的大肉馅儿包子嘞~,声音那叫一个酥软,于这点儿一动一静相彰呼应,不免有些好笑。 但是看热闹的人群却是好似没有听见那声音,瞪大了眼睛,要把这年轻人看出个花儿来,传说中那青云阁的继承人,真长这幅样子 少先生将手握拳放至嘴前,假惺惺的咳了咳,吼道:“都瞪什么瞪,没见过长我这么好看的人呐?” 见人群无动于衷,他偏着脑袋对贺老叔说了一句:“老叔,你处理一下,我进去看看那祸端灵越公主!” 恍惚 不管那个姑娘家,被人叫作祸端,估计都不太高兴。 那少先生一拽一拽进来时,灵越公主正在里面等着,早有下人通报外面的情况,所以也是知道青云阁的少先生估计是来京城了。 她也没办法,那外面被拦住的季候之子,其父乃是一品军候,手握实权,她身为宗室之女,不能太让人难堪。 但是躲在青云阁的地儿上,也不能太过放肆,她虽是公主之躯,但也更清楚青云阁到底是何方神圣。摸不准那少先生脾气,反倒不如在这儿等着,静观其变。 穿过摆着各类物什的重重厅室,在炉香缥缈的茶室厢门处,少先生停下,他看向灵动可人儿的公主,眼中深处有些恍惚之感,转瞬即逝,随即扯开面皮,露出几颗整洁的白牙。 然后半跪低头,行上一礼,“草民姜雵,参见公主殿下!” 灵越那受得起青云阁少先生的这般礼数,赶忙起身,想要去扶他起来,但又顾及到男女之别,且双方都不是一般人家,于是就只能讪讪的收回玉手。 说道:“少先生快快请起,要是被父皇知道受了你如此大礼,还不得数落我?” 姜雵这一跪,灵越没了脾气,待他起身,收了笑容,问道:“公主可是被外面那肥猪堵在了这里?” 灵越正欲张嘴说是,但又发觉这话不对,于是又闭上了小嘴,有些恼怒的看了他一眼。 “可还要我令他长点记性?” 无奈的叹了口气:“何须少先生如此麻烦!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在这儿坐上片刻,他等不耐烦了,自然会离去,只是占了少先生这儿会客的地方,实是抱歉!” 姜雵哈哈一笑:“既然是会客的地方,且公主殿下在这里,哪有不待之礼?又何来道歉一说?” 这姜雵说话做人自有一套,让人自然心生亲近,举止方式奇异,不时带上些许让姑娘家着迷的痞气,却又不失风趣雅度,倒是让见多了规矩的公主耳目一新。 不仅心底有些好奇,试探问道:“少先生这是第一次来我燕国的京城?” “那倒不是!” 灵越不由有些惊奇之意,瞪大了好看的眼睛:“少先生之前来过?我怎么从未听人提及?” 姜雵走到青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翠绿的清凉茶水,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一介布衣,不过沾家里老先生的光,在江湖上有些小名气罢了,如若每次游行都劳师动驾,弄得人尽皆知,不还把仇家引来,杀我解恨?” 灵越公主在这京城生活了十几年,那听过这等自损的笑话,被逗开心了,半眯着个眼睛,笑道:“少先生好生风趣!” 这时外面的动静有些大了,那季候之子恼羞成怒的声音传了进来,似乎有些无所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姜雵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又转向灵越,“殿下跟我去瞧瞧?” 灵越公主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有些不情愿道:“好吧!” 行到一半,灵越突然对姜雵说道:“少先生还请见谅,季候爷半生戎马,将孩子扔在了老家让老人家照看,成年了才接过来,又宠溺惯了,所以他的孩子可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和礼数,如若对贵阁有冒犯,还望先生高抬贵手!” 姜雵不由有些另眼相看,都这个时候了,这灵越公主还想着为一个不喜之人开脱,不可谓不心善! 外面闹的正欢——那季候子正咆哮着吼着侍从,令他们强行进阁,而他的侍从却面露难色,显然是顾及这其中的利害,青云阁的侍卫都已将手搭至刀柄上,目中尽是冷意,随时准备拔刀相向,贺老叔已退到一旁冷眼相观,完全没有理会这类无赖的意思。 看热闹的人群越围越多,已将青云阁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巡城营的人也迟迟不来,有意躲着这出闹事。 姜雵走在前面,灵越公主小步跟着,侍卫们让出一条过道,也想看看自家的少先生怎么解决这堵门的猪仔儿。 姜雵大步流星的走向那季候之子,大大咧咧的嚷嚷道:“一天堵我青云阁几大桩买卖不说,还在此想要冲门,怎么,当我青云阁是贵花坊姑娘的闺房,你说进就进?” 灵越红着脸低下头,这都哪跟哪儿啊?这人怎么还这么粗俗呢? 其实季候子心底还是怕得紧的,家里的老父也不止一次警告过不得在青云阁闹事,但是现在这么多人就等着看他笑话,要是将怯意露出丝毫,他今后怕少不了被人笑话。 本就心里慌得很,今日追逐灵越公主过了头,现在又骑虎难下,只能默默祈祷上天给出个契机,好溜之大吉。 但是他眼中的那浪荡少先生似乎对他毫不在意,转过头去,对自己日思夜梦的公主说道:“殿下在此待了这么久,也当累了,若不嫌弃,鄙人愿代劳,送殿下回府!” 他本还在找着机会息事宁人,却不料这痞子对他这个侯爷之子毫不放在眼里,心中起了业火——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仗着青云阁撑腰! 不待灵越答话,他就忍不住说些酸气挑尖儿的话:“公主乃金枝玉叶,怕不是你一介江湖鄙人能接近的吧?” 那少先生也不理睬,只是别了他一眼,看得他从尾椎凉至头皮炸裂,那一眼中好似有满山残肢,遍地尸荒,一股蚁噬的血淋淋感爬上他的心头,恨不得跳起逃开! 再不敢多言一语! 灵越感激的看了姜雵一眼,又看了面色苍白的季候子一眼,不再理会他。 “那就有劳少先生了!” 灵越公主是这代大燕皇帝的最幼女,深得宠爱。 因为自幼与她灵曦皇姐关系极好,后来封府,怕她一人寂寞,就将府宅设在了灵曦公主府旁。 姜雵陪同灵越公主抵达公主府,就有下人来告——灵曦殿下在府中已静候了多时。 灵越望了姜雵一眼,问道:“少先生今日帮我解围,又送我至居处,可愿到我府中歇息片刻?饮一杯茶水也好!” 本以为他会推辞,却不料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一副理所当然道:“也好!也好!” 灵越呆泄了片刻,一只手微卷翠玉白云袖衫,隐约可以看到雪藕般娇嫩的手臂,另一只手做了个请, “先生请!” 姜雵透出一种安静,与他常时表现的一种不自然的安静,他悄然深呼吸了口气,抬眼望了那御赐的金底“灵越公主府”五字匾,又看了不远处的“灵曦公主府”许久,在灵越注视下,抬腿走上石阶。 灵越望着他的背影,想不明白他看出了个什么来,跟了进去。 公主府内呈园林式,青竹绿水,幽幽碧水清光上,立着雕云长廊,于这炎炎盛夏透着雅致清凉。 府宅多见长青林木,处处荫凉,却不见有多少下人仆从。 灵越走在前面,介绍道:“这府是我十六岁搬离皇宫时父皇所赐,而宅内各类林木点缀,廊亭雕饰,石山摆放则是姐姐的手笔!” 姜雵则是点点头,赞道: “雅阁居闹巷,绿水绣清光; 长亭碧波上,俗尘透酒香。 灵曦殿下,好一双巧手!” 灵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实在想不出来这吊儿郎当的青云阁少先生肚中自有笔墨! 河山生灵漾月曦 灵越将姜雵引至堂屋,略报歉意道:“少先生先行在此处歇息片刻,灵曦皇姐哪里我要先去说道一声,待客不周,还望先生见谅!” 姜雵又恢复了之前的浪荡,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介草民,何须如此将就,我陪你一同去得了,这待客不周也就无从说起的了!” 灵越被说得哑口无言,竟呆在了那里——这家伙的目的如此明确,却是好似句句都在为自己这个公主考虑,有心拒绝,却又不知从何拒绝。 “少先生……” 姜雵手一抬,制止她说下去,大义凛然道:“殿下莫要逞强,我一介草民,劳不得公主如此礼待,听我的罢了!” 灵越身负大燕皇血,自幼在百般呵护下长大,围着她的人说话大声点都怕惊吓着这水灵灵的仙儿,说话评理哪里是在江湖摸爬滚打的姜雵对手,想到他在这皇城应该也不会对皇姐有什么鬼主意,也就只能答应。 “好…好吧!” 灵曦是听到自己的妹妹今天有客人,所以就跑到偏堂候着了,却不料那客人从里到外都是浑浑二字。 姜雵随灵越进屋,眼睛就寻着透进的阳光看去,一纸纹窗下,岚木书阁、青瓷文宝,后面立着一襟长素衣女子,手捧一本轻薄的古卷,静静看着。 她背对正门,只能看到一头秀发被一把笼起,系于一颗翠玉扳指下,再无多余发饰装点,却是透出一股水秀青山感。 从外面溜进屋的骄阳似乎也化了水,柔和的印出书卷框脚毛边、起下细微浮尘,还有那侧脸娇颜上细细的绒光…… 温柔了时光,也不过如此! 姜雵呆立门栏外,仅一眼就再不能移开,这一恍眼,眼中一世…… 姜雵滚下泪水,两世记忆混沌,那个早他十八年而去的女人,再一次相见,可笑是他跨越了千载时光、溯古辉煌,渡了黄泉阴水,止了奈何药汤,却抵不过…… 她眼中再无他这错世野鬼了! 他前世似有陪她了却一生时光、浮华尽落的豪言,也有愿你在彼身旁,宁远悠长的耳畔细语。 他仍旧不愿承认——这世间再无那乱发羁荡、笑眼如风的男子,那爱皱小脸、蛮不讲理的姑娘,只有他这青云阁高高在上少先生,与大燕清冷高贵的皇女! 两位公主都不曾注意姜雵,灵越蹦蹦跳跳的跑到灵曦公主身旁,背起小手,甜甜的叫了一声:“皇姐!” 灵曦放下书卷,勾起手指轻轻刮了下小姑娘的琼鼻,有些无可奈何,说道:“你呀!” “姐姐,青云阁少先生过来了!” 灵越一说,灵曦这才注意到哪个几乎全无气息的男子。 两位公主转过身看去时,却都一愣,不明所以——那男人眼中泪水,饱含了岁月悲怅与思恋疾苦,似乎连带着周围景致也都退后了十年,他更是如同站在过去,看向她们这边。 这画面胜似秋叶滑落,有着道不尽的泪水与凄凉,有心制止却又不忍搅碎! 时间都仿佛静止了有好半刻。 姜雵抚下所有情绪,感觉仿佛用手捏着心脏不让其跳动一般难受,不过他还是躬身一拜:“灵曦殿下!” “先生可还安好?” 姜雵自嘲般一笑,摇了摇头, “故人已逝,何来安好?” 灵曦整个人都有若空谷幽兰般,带着大圣佛的慈悲却又将人渡之千里之外。 “先生可是看到我想起某位故人了?” “斯人已故,故人已斯!” 灵曦知道他是悲陷情中,想起他刚才那般模样,不由开解道:“斯人已故幽思长存,只要先生还在念及,那先生的故人不就还活着吗?” 姜雵也不想在此话题上纠缠太久,怕露了破绽。 “殿下心慈,还愿为我这无礼之人开解,在下先行谢过了。” “先生哪里的话,我像先生某位故人,先生一时想起也不过人之常情罢了,如若真要评理,那可还是我不对在先!” “殿下说笑了。”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灵越小妮子心里愤愤不平了,凭什么这家伙对姐姐和对我全然不是一个德行?却也不去想她和姐姐有些哪里不同。 不过她也是看出姜雵的情绪并非此刻看上去那般平静,所以就背着小手,在一旁听着。 姐姐要长她几岁,且自小就是知书达理的人,不过性子宁静淡薄,厌恶权谋争利,也不喜祖上传下来的那一套框人的规矩,却偏偏极为聪慧,不由就让人心生了亲近,所以父皇对其也是头疼不已。 想到每次父皇要责骂姐姐的时候,姐姐只需轻轻看父皇一眼,他便只能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的憋屈样子,灵越就咯咯的笑出了声。 一抬眼,又才想起此时还有个外人在,不过看他一副东张西望什么都未听见的样子也还算识趣,有些怕怕的看了一眼姐姐。 灵曦将书卷放回书架上,小小动作,却是有竹叶点水的轻盈缥缈,说不出的好看。 她并未看自己的皇妹,自然也就没有责备的意思,盈盈开口:“越儿,你可是说要请先生歇息喝茶来着?” 灵越只想拍一拍自己的榆木脑袋,瞧瞧自己都干些什么去了?每到姐姐这里,宫里边儿学了十几年的礼仪规矩就忘了个透。 赶忙唤上一个丫鬟交代,然后俏皮的看了一眼姜雵。 “先生大量,可莫要记怪灵越礼数不周啊!” 姜雵心思全不在此,“不打紧的事!” 灵越皱了皱琼鼻,打紧了才怪嘞! 那家伙看样子似乎确实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一边欣赏那桌上青瓷茶杯,一边与姐姐唠嗑着话说,眼睛深处却是扑闪扑闪的。 全然忘了一旁还有自己这位公主把一切都尽观眼底,早知道这家伙是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不同意他一同来给姐姐打个招呼了! 整了整嗓子,插话道:“少先生,我听说青云阁为一岛三宫,您是归哪儿的?” 说完后灵曦平淡的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撅了噘嘴,不敢再搭话。 姜雵此时心绪万千,全然不知这话中有一小小套索。 “我归于青云……” 答不出话了,他本想说青云岛,却又才想起青云岛只有大先生一人,于是就那么不尴不尬的半张着嘴,看了看两人。 不由释然一笑,说道:“灵越殿下可真会打趣,自然殿下想知道,又不是什么青云阁的秘密,说说也无妨!” “世人皆知,我青云阁一岛三宫,却不知青云岛于其他三宫高高在上,经年只住大先生一人。” “我为青云阁少先生,自然不是归于三宫,没大先生同意,青云岛我又上不去,所以就只能在三宫之上青云岛下吊着!” 青云阁自古就传说无数,神秘浩瀚,这世间全部关于它的记载也说不清它的究竟,这其中自然有青云阁的手脚动作,所以就算两位公主心中好奇,也不能再过分追问了,只能打住。 不过姜雵一袭话语却是道尽了他的尊贵,在两位皇女面前小小的逞了下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