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太宰今天和琴酒在一起了吗》 第1章 [bl同人] 《(综漫同人)太宰今天和琴酒在一起了吗》作者:十元安【完结】 文案: 五大干部之二的gin大人和太宰大人是万年死对头,见面就要掐架,针锋相对。 他们一见面,底下的手下就瑟瑟发抖,不由得就会产生一种想法: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人这么气场不合。 在黑泽出现前,某黑泥精在港口mafia活得随意又自由。 但。 黑泽加入港口的第一年夏,太宰讨厌他。 因为某人因影响任务之由,拿他的绷带给他自己绑了,扔到角落。 第二年夏,太宰看见黑泽就生理性恶心。 因为某黑心首领看热闹不嫌事大,特对黑泽下“看护”任务,处处打扰自己浪漫的“永眠”计划。 第三年夏,黑泽有了gin的称号,他在太宰这里已经俨然升级为比蛞蝓更加惹人烦的存在,不想见,不想看,冤家路窄。 …… 直到在他们分开又重逢的很多年后—— 那是一个非常平常温暖的午后,猝不及防的,太宰在街角望见了一个银发青年。 不,准确的应该说是一个成年男性,黑色大衣,修眉低目,神色平淡,早早地脱去了彼时青涩的少年模样。 他匆匆地落下一句话,国木田暴跳如雷的怒吼挟杂在急促的风中:“喂,你这家伙又要和哪个美人殉情啊!” 美人吗?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想到。 的确。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他微微勾起唇角,发出邀请。 “要和我一起殉情吗,这位先生。” 港口mafia称为gin的冷酷干部嗤笑了下。 “这么多年了,你惹人厌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我还是很讨厌你,非常,讨厌。 但爱你这件事也是一样,从来,一直。 *文野背景板,假设酒厂大哥效忠的不是酒厂而是港口mafia,超冷顶级杀手x厌世黑泥精,两个组织最难搞的两个男人碰撞在一起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以此心情写下了这篇文。 *琴酒主视角,从少年写到成年,攻受自明。 *前期幼稚鬼互扯头花,后期成熟大人谈恋爱。 内容标签: 综漫少年漫 文野 柯南 日久生情 主角:gin,某黑泥精 ┃ 配角:喜欢作者多多点收藏不时加更~ ┃ 其它:多多看全文嘛,作者有话说还有q版甜甜小剧场,if将来甜甜恋爱线,在别的地方会错过~ 一句话简介:太宰琴酒争锋相对比比谁先爱上谁 立意:爱从来都不是驯服对方,而是和对方一起进步 第01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滋……啦……检测到适配目标……开始检验……” “检验程度1%……3%……” 黑泽阵在一道道机械音中清醒过来。 周遭的环境太过混乱,枪林弹雨的阵阵呼啸声使得他更加头痛欲裂。 什么东西。 黑泽阵按着太阳穴,眯了眯眼。 “检验程度53%……57%” 视线里的画面根本不能用常识来解释,蓝白相间的混色字幕在空中快速跳转,有点像电脑的死机状态,区别在于,它无形,不可碰,凭空出现,尤其与身旁大型轰炸区域现场的对比,显得更加诡异。 “检测程度100%……与适配目标100%可存,人物初始化准备,人物合理化准备……。” “绑定宿主:黑泽阵,为确保剧情正常进行,世界意识融合中……” “……绑定成功!” 虽然黑泽阵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今夕是何年,但他对现状立刻有了清晰的认知。 1.他失忆了,除了自己名字外,记忆空空如也。 2.这里很危险,必须撤离。 3.他疯了,出门右转后需要找医生治治脑子。 “嗡——” 心跳异常加快,身体的本能大过反应,黑泽阵捂着头,手撑着地面,一个翻滚躲进墙后。 “砰——” 随着一声巨响,炮弹呼啸落下,落时轰然炸开,只看他原先站的地方已成了一个大坑。 黑泽阵瞳孔一缩。 已知坦克高爆破弹的速度是1140米每秒,正常人的反应速度是0.3秒左右,他看着明显能超过10m的距离,又拍了拍胳膊上的碎弹残渣——毫发无伤。 人能干出来的事? 半天,黑泽阵扯了扯嘴角,嗤笑出声。 他现在已经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他觉得这个世界颠了,打包收拾收拾炸了得了。 【叮——】 耳中的机械音赫然清明,好似年久失修的机器终于上了油。 【绑定任务一:接触任务目标——太宰治,任务成功奖励:48h,任务失败:抹杀。】 【友情提示:请宿主不要浪费宝贵的复活时间,人生只有一次,且活且珍惜。】 机械音稍纵即逝,还不等黑泽阵做出反应,便连同耳朵里的电流滋滋声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抓住他的把柄,笃定了他一定会做似的。 任务?太宰治? 他?复活? 不是人的东西说着不是人话的话。 狗玩意。 黑泽阵紧皱眉头,却见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机械面板右上角出现了倒计时。 【绑定人物:黑泽阵剩余存活时间:30min】 第2章 先不说时间快慢,任谁看到与自己生命挂钩的字样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为了捍卫先代首领,我们决不能倒下!” “冲啊!” 身后喊杀声四起,一群人叫嚷着,旷野间充满武器相击的刺耳声响,不难看出,他们就是此次争端发起者。 这段时间正值港口mafia首领换届,给本就不太平的横滨更增色彩,原也不是什么要事,先代首领昏庸疯狂,无关底层人员不会太多反应,比起关注上层换位,不如去想自己怎样能活得长久。 可这事怪就怪在先代首领病重身亡,没有立下遗嘱,反而在死前立刻传位于他的私人医生森鸥外。 一个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的医生,具体细节可敲不起考究,咬人的犬不露齿,先代首领党已经蛰伏整一月,就在今日,准备突袭。 这不算以卵击石,为首的人别说在□□,即便在外界也称得上名号,是榜单上排名靠前的异能者,大闹一番又如何。 “十一号,愣着干什么,赶紧归队!” 黑泽阵迟疑片刻,才发觉对面的男人是在叫他,更神奇的是,他明明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是一身黑西装,现在却变成了和先代首领党穿着类似的武装战斗服,左肩膀的序徽,刚好是十一。 他想起自己刚有意识时的冰冷机械音。 “为确保剧情正常,人物合理化融合。” 所以,也许他不是重生,或许是穿越? 黑泽阵拼命想从已知的环境中提取出有效信息,可大脑就是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右上角鲜红色的存活倒计时似是阵阵发烫,眼前的太多不合理的光怪陆离,没办法,他只能先暂且听从那道机械音。 于是,黑泽阵敛下眼帘,沉默入队,收过男人分发下来的枪支。 “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砍下森鸥外的头颅,为先代首领抗争!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切,为了先代首领!” “一切,为了横滨!” 众人应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黑泽阵冷眼旁观。 所以,先代首领是个头头,横滨应该是这个组织或是别的代名词。 黑泽阵不确定自己以前上过学没有,但按他记忆中的常识,这应该算传销洗脑。 他不理解,他觉得莫名其妙。 随着时间推移,这条街上横尸遍野,血腥味浓重,从mafia派出的人一批接着一批。 倒不是说实力相差悬殊,只是森鸥外刚上任没几天,□□正值混乱,被收服的、有实力的异能者都被派出去平反,而且先代首领派那群人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为首的人拥有强大的沙土攻击性异能,普通的枪林弹雨根本奈何不了。 在这短时间的混战中,黑泽阵的收获还真是不少。 好消息,自己以前绝对不是干正经事的,因为他的作战反应强得惊人,看身边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前面一片净土,周围人不自觉的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进攻圈。 但坏消息, 视野范围内的敌人又一次被由沙土汇聚而成的长刃直接贯穿,这就是为首男人的异能力。 这个世界存在异能力,但异能力很稀少,不是人人都有,他就没有,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 因为在任务倒计时15min时,自己的信息面板凭空出现,仅仅简单的几个字。 绑定人物:黑泽阵 任务目标:守护太宰治 异能力:无(附赠天赋:天与咒缚) 那个天赋他没空去管,他只想知道这个太宰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拖机械音的福,在仅有的记忆里,印象深刻。 有着强大异能者的帮衬,先代首领党越挫越勇,一路杀到□□大楼下。 但就在此时。 黑泽阵眼看着面前的蓝色面板骤然变红,一副警戒着入侵的红网节奏。 警戒符号不断闪烁,吵得人脑仁止疼。 【警告!警告!】 “喂。” 那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冷淡声音。 很奇怪,明明刚刚还是混战现场,却倏地鸦雀无声。 岸野一洋是这次偷袭mafia行动的主要策划者,他知道或许先代首领不够服众、不够有能力,甚至还很疯狂,但他甘愿臣服,因为曾经受过的恩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得清的。 他打了个响指,周遭的沙尘渐渐平息下来。 接着,他望向mafia门口的带队人。 是个意外年轻的少年,体态纤长,身披黑色大衣,在外的皮肤除了右眼外被缠满了绷带,他没什么表情,光是站在那里就感觉冰冰冷冷的。 半刻,他弯眉,笑了笑:“岸野一洋。” 名字被轻松叫出。 “原来,一周前的围剿活动还剩了几个渣滓啊。” 是的,如果幸运,这是先代首领党的最后一次行动,若不幸,也是最后一次。 森鸥外的手段高明巧妙,他们看着唬人,实则也不过仅剩这些人了。 黑手党之间的战斗开始,可能一句话,可能一个眼神,瞬间地面被炸得猝然横飞,枪支弹药全速开火,掀起漫天烟尘。 男人引以为傲的异能在空气中显现得淋漓尽致,少年似有准备,仅仅躲闪掉几个致命攻击后,渐渐向前移动。 【警告!警告!】 黑泽阵眼前的画面好像快炸了。 第3章 【检测到任务目标,距离时间结束还有5min】 【请宿主立刻完成任务!】 子弹惊险擦过黑泽阵的银发,枪声轰炸声与机械音重合,声音很能扰乱人的抉择,被强化的身体却轻易捕捉到那句轻飘飘的话。 “异能力——” “人间失格。” 倏地,寂静无声。 砰—— 沙尘轰然横飞而散,呼啸的劲风趋于平缓,那些绕人的沙子皆而消失。 一声枪声起。 众人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去,只见岸野一洋一动不动,然后轰然倒地,额头中间留下一枚子弹头,血液渐渐流出。 没人注意到那个少年是怎么突破难缠的黄土包围,一枪毙命,先代首领党的人已经懵了。 领头人已死,剩下不过是一盘散沙。 太宰治连头都没抬一下,把枪收回去,淡淡吩咐道:“先代首领部下岸野一洋已死,通知后勤部收人,剩下的。” 他头也不回:“解决了吧。” 走肯定是不能让他走,倒计时都变得那么鲜红明显,黑泽阵再意识不到眼前少年就是太宰治,他就是真傻了。 太宰治吗? 从清醒后就一直压着的心情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掩住眼眸,下一刻—— “太宰大人,小心!” “太宰大人!” 太宰治慢吞吞地转头,只见一个银发少年以一种非常人的速度向他袭来,□□虽然刚平复人心没多久,但人才不少,但凡派出去的小队皆有实力,但那少年竟就这样穿过人群,直奔他而来。 动作干净又利落,一把枪也用出暗杀刀的效果,看着漫长时间,实际不过三秒—— 众人惊呼间。 他被狠狠按倒在地上,头部、胳膊经过重重的摩擦留下血痕。 太宰治楞了楞。 一是有人间失格,普通的异能者他并不放在眼里,二他可不是空有身体的蛮力武夫,即便武力值相差悬殊,他也能通过三言两语让别人轻松放下戒备。 自从加入mafia,更是。 这样狼狈地被按下地上,有生之年,头一回。 他表情微妙。 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黑泽阵。 而黑泽阵的枪口对准太宰治的额头。 他连神色都没动一下,表情淡淡。 太宰治微动手指,下一秒,自己的脖子被少年另一只手紧紧掐住,窒息感与呕吐感齐来,令人不适。 “想摸我?现在满意了吗?”黑泽阵不含一丝情绪道。 渐渐失去空气的呼吸是那样艰难,太宰治感觉到自己的脸渐渐变红,眼睛被迫溢满生理盐水。 接着,他听到少年的冷笑声。 “不好意思,你的人间失格对我没有用。” “我可没有异能力。” 第02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啊呀,虽然是个不情之请,不过还是请你放下太宰君,这孩子可是我比较疼爱的优秀学生,要是被活活掐死,我可是会很难办的。” mafia门口的动荡终于把现任首领惹来。 黑泽阵微微抬头,把手松开,倒不是被一句话威胁到,但接触任务已经完成,总这个姿势怪累的。 他揉着手腕,却又一脚踩在太宰治肩膀上,力气之大,甚至能听到咚的一下落地声。 【任务一:接触目标太宰治已完成,增加存活时间48min】 【下一任务点……】 黑泽阵没管机械音,抬眸望向缓缓走出的成年男性,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老头。 他的目光在对面扫了又扫,落在对方的衣服上。 黑泽阵:“你是医生?”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森鸥外一愣,道:“不才,在下曾经也是一名外科医生,虽然学术……” “治脑子吗?” 黑泽阵打断了他。 虽然mafia换届是有内幕,但他用手术刀杀了前任首领的知情者不过了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森鸥外笑了笑:“自然。” 如果除去一动不动的几十枪口,除去被生硬地踩在地上的太宰治,这场面称得上平和。 但先任首领党这边可是有人忍不住了,顶着被射杀的风险,大喊道:“十一号,你别发愣了,森鸥外就在你眼前,快杀了他!” 砰—— 枪声闭人身倒。 都已经到这里了,谁还会在乎性命,先代首领也是培养了一群忠诚人士,杀了一个权当示威,可这些都是普通人,没有异能,即便再躁动也没任何意义。 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有异能”的黑泽阵身上。 看啊,他能赤手空拳解决一个□□干部。 面对这些人的叫嚣,黑泽阵淡淡扫了一眼,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杀森鸥外。” 别说叫嚣的那群人楞了,在场的人都楞了。 都打到家门口了,这种时候突然反水做叛徒,对哪边都是背叛。 黑泽阵真的莫名其妙。 他又不是先首领党,他也不是十一号。 他叫黑泽阵。 他跟着大部队来不过是为了找到太宰治。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而他找太宰治是为了搞清楚他脑子里的东西,事实上,在他真正碰到太宰治的前几秒倒计时里,他生不如死,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竟是一个无声无息的所谓“系统”带来的。 第4章 他匪夷所思,他迷惑不解。 他很讨厌这种非自己本意的命令感。 叫嚣的那群人有人道:“你这是背叛!我们服从先代首领,我们必须为他生,为他死!” 所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黑泽阵的外貌姣好,半长的银色短发堪堪齐肩,清秀、皮肤极白,但这些年轻女生的特征却并不增添任何女气,反而给冷冷的眉骨更加别样的姿色。 这也就导致他在专注看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极冷。 他回想了一下这几分钟收集的信息,缓缓道:“就算我会忠诚,我忠于的也不可能是哪个人。” 森鸥外玩味地眯起了眼。 只听少年道。 “我忠于的是这个横滨。” 似是被遗忘在地上的太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年,未被绷带缠住的右眼寡冷无情,比无灯的电梯间还要沉闷。 他嗓子溢出一声嗬声。 他想,今天绝对是个不宜出门的日子,否则,怎么会遇到比在破旧腐烂发臭一个月的苹果汁还要恶心的脏东西。 既脏又反胃。 * 距离完全平反mafia的日子已经过了整一个月,出乎意料的,当时在大楼门口闹出大动静的“十一号”竟被森首领领了回来。 无异能却以超常的能力,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升到了准干部级别。 现在被众人称为黑泽大人。 这天,黑泽阵刚从外面回来就接到了森鸥外的传唤。 “好,我这就过去。” 与传唤人示意过后,黑泽阵往电梯间走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黑泽阵多多少少套出了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首先,绑定自己称为系统,他们会挑选世界意识适配的宿主随机发放,保护该世界的气运之子,若气运之子出事,世界就会崩塌,自己必死无疑。 何为气运之子,很明显,这个世界就是太宰治。 系统会不定时给他发生存任务,若任务失败,也会抹杀,上次差点体验一次。 这也是森鸥外发出邀请,他第一时间同意的原因,想要活着,必须接触太宰治。 想要脱离系统,也必须接触太宰治。 他不安定,他不喜欢自己被威胁的感觉,因此,他也厌恶太宰治。 解决事情究其根本,若是有一天被他发现空子,他杀掉太宰治,脱离系统不就是迎刃而解吗。 还有一件重要事,他的确无异能,所以人间失格对他无作用,但相对应的,他换来一身顶好的身体素质,说夸张点,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原地十米高,徒手拆楼。 叮咚—— 到指定楼层,电梯自然发出提示音,黑泽阵等门缓缓打开。 于是,他一眼看见门口的绷带少年。 同时,太宰治被声音吸引,望见人影的时候,转身就走。 “啊,你们两个都来了,那赶紧进去吧,林太郎在里面等你们。” 一个金发小萝莉恰逢其时,打断内部员工的“相亲相爱”。 她可不是谁的女儿,她是森鸥外的人形异能,她的话即为首领的命令。 谁能走,谁敢走。 走是走不了,但这不妨碍太宰治恶心人。 “我可不想跟到处乱咬人的哈巴狗共处一室”他的嗓音毫无起伏,但数落的话语却如针一样细细落下,“尤其是没脑子,愚蠢的丧家犬 ,这会有损我的智商。” 那天黑泽阵把太宰治揍得不轻,他不是疤痕体质,可即便用了药,脖子上的勒痕也是久久才消。 太宰治从不在乎身体上的疼痛,若是有一天“不小心”因公殉职,对他来说可是一种解脱,但他厌恶自以为是、没有骨气、奴性十足的狗玩意。 是了,黑泽阵那天的行为可是一一对应。 主人公从电梯间走出来,视若无睹。 “怎么”太宰治的嗓音微微上扬,仔细听,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幸灾乐祸,“黑泽准干部不会以为我在说你吧,我可没有这种意思。” 两人的争吵从黑泽阵加入mafia就没停过,虽说处理讨厌人的最好方式是避而不见,可架不住那黑心的首领是故意还是无意,竟将两人的办公室安排在对门。 本来这个月他刚研制出来的镇静剂可以达到自.杀效果,但是毒性太强,刚进入胃就会侵蚀胃囊,太疼了,还没等死亡来临,人就先疼过去了。 但这不妨碍他找到完美自杀手册的喜悦。 可如今,黑泽阵的到来完美打破他的好心情。 他想起黑泽阵入职的当晚,森鸥外的原话。 “黑泽君是位不可多得的钻石,上好的钻石需要打磨,太宰君,你任道而重远啊。” 谁任道重远?他? 太宰治不禁想起少年恶心的一头银发。 又软又塌。 令人作呕。 他才不会好心地随便收留流浪宠物,尤其是脏脏乱乱的流浪犬。 要知道,他最讨厌狗了! 黑泽阵懒得搭理他,越过他,先进门:“我不跟毛没长全的自负小鬼一般见识。” “你说谁小鬼!说你自己吗?” 森鸥外拄着下巴含笑望着两个同龄人进屋,他轻咳一声,屋子重回安静。 “你们最近都应该听到了先代首领复活的事吧。”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刚将先代余障扫除干净,自己本人居然又跳了出来,说出来,谁信? 第5章 森鸥外头疼般揉了揉眉心,道:“我需要人来帮我调差一番。” 具体是谁并未指出,太宰治先一步:“boss,我去,这种小问题不用您费心了。” 他边说着说着就要走。 太宰治在平时可不是会主动揽活的人,比起繁多的任务,他更喜欢去寻求生命的真谛,森鸥外对自己看重的学生是宠溺的,除了必要的事,平时也轮不到他,但今天却双方皆有了变化。 “我相信太宰君的能力,但关于镭钵街的治安我又十分担心,若是再出现拥有像黑泽君类似才能的孩子,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这是在说他上次轻敌败北的事。 太宰治的脸色挂了又挂,终究双脚的速度不敌森鸥外的话。 “所以,就拜托黑泽君与太宰君同行,一起调查。” 黑泽阵似乎没有感受到来源于屋里的剑拔弩张,他微微低头。 “是,boss。” 太宰治已然无话,他沉沉的眸子宛若一潭死水。 他觉得以后的日子糟糕透了。 甚至,没有哪天,会比第二天更糟糕。 第03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虽说目的地一致,但显然同做任务的被迫“搭档”可一点都不想和对方有任何关系,于是,刚到镭钵街太宰治就不见踪影。 黑泽阵望着原地头疼、不知何去何从的广津柳浪,道:“广津先生去忙自己的事吧,比起我,武力值为零的家伙更令人担忧。” 虽然mafia的上下级森严,武力为上,但这并不妨碍□□的许多人对黑泽阵先入为主,毕竟当众反水的叛徒事可不算什么好名声。 比起黑泽阵,广津柳浪显然对太宰治更熟悉,更何况,以武力值出名的人也的确不需要他来担心。 广津柳浪点头示意,转身消失。 黑泽阵刚走两步,系统跳出提示音。 【现分发任务二:触碰太宰治的左眼,任务奖励:24min存活时间,任务失败:当众裸奔在□□楼下跑三圈】 不是,玩这么变态。 虽然黑泽阵认为身体不过是行走工具的一种,但这不妨碍他紧皱眉头。 这次的失败惩罚可简单多了,不涉及生命,但也告诫他,这系统连他身体都可以控制。 啧。 麻烦死了。 黑泽阵光心里想事,直到脚底下踩到易拉罐发出吱嘎一声,才回过神来。 他走到了一条漆黑胡同里。 身后有几个小喽啰冲他吹口哨。 “呦,这么年轻的妹妹——” “独自走在镭钵街啊。” 流氓味可冲。 “你说谁是妹妹?” 黑泽阵眯眼回头。 “妹妹”长发半长不短,尾部随意扎了一个鞭子,清瘦清瘦的,衬衫西装并不适合打斗,出门的时候他换成了简单的运动衫,一截手腕露在外面,十指修长,这也是几人认错的原因,离近了才发现这分明是个冷白皮少年。 放在学校绝对是那种很受欢迎的文艺片学霸。 “呵,男生还留头发,女里女气的,娘死了。” 混混们互给眼色,应和爆笑,渐渐逼近。 黑泽阵没有反应。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羊的地盘,进来要交保护费啊。” “羊?” 黑泽阵反问。 “怎么,你连大名鼎鼎的羊都不知道。” 站在最前面的男孩笑得更嚣张了,比了比手势。 “看你金枝玉叶的,身上不少好东西吧,识相点把值钱玩意交出来,否则——” 语罢,几个男生直直靠了过来。 “啊!” 最先贴过来的混混被一脚踢飞,直接撞滑到墙面。 “你他妈……” “哥几个,上,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点颜色看看!” 众人团结一致,一致对外。 不到三分钟。 各个惨烈。 捂胳膊的捂着胳膊,叫着头疼的嘶嘶喊疼。 为首的男生不那么嚣张了,但硬是不甘心的攥起手,倏地又被踩在脚底。 “你敢动羊的人,中也不会放过你——” 他的下巴被人捏紧,抬起。 黑泽阵淡淡:“羊之王吗?” 他望着系统给出敌人提示地图,看到一个巨大的红点与太宰治的符号重合。 他又看了看地上哭爹喊娘的几个混混,还是觉得手里的这个听话点。 “真麻烦,就你了。” “什么——” 白濑被无情拖走。 * 黑泽阵赶到的时候,战斗刚好到僵持阶段。 广津柳浪单膝跪地,在地上粗喘着气,墙中央出现了一个大洞,是由猛烈撞击造成的,太宰治捂着肩膀靠在角落,看不清神色。 陌生的赭发少年双手插兜,在炸开的灰尘中撑于空中,他眉头高高扬起,目光如炬:“港口黑手党,也不过如此嘛。” “人手不够?还是实力不行,简直令人心酸得想哭”他笑得嚣张。 “两个选择。”赭发少年举起手指。 “要么,现在死。” “要么,交出情报再死。” 那你最好现在杀了我,我求之不得—— 一句根本不用思考的话。 但事实上这句话太宰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重物掉落的声音打断。 “我选第三个,你的属下会死。” 第6章 黑泽阵随手人扔在地上。 “白濑!” 比起他的云淡风轻,中原中也的反应要浓烈许多。 “混蛋,你把他们怎么了!” 黑泽阵:“大概,都死了吧。” 中原中也对于同伴的感情是任何羁绊都不能代替的,他的眼眸倏然变红,朝着黑泽阵直接攻上去。 他脚掌在地上猛然一踏,身姿轻盈,轻松一跃,这种纯是武力的打法不值得引人注目,但在黑泽阵准备抵挡之时,才发现来自空气中无形的重力压制。 这家伙,能操控碰到的物体的重力。 时刻加载的大脑能够轻松得出他想要的信息。 太宰治悠悠站起,望着银发少年与这一整月出任务都不同的碍手攻击。 他应该提醒的,就像广津柳浪赶到时候,他会主动去配合。 但现在,太宰治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冷眼旁观。 他想起森鸥外的情报信息。 黑泽阵。 人体武器实验幸存者之一,编号十一。 那是在普通人身上制造异能的疯狂想法,其他实验体不是早夭,就是自我毁灭,唯一的幸存者看来获得了强大的身体素质,却也是拿寿命换的。 能活几年呢,被人淘汰抛弃的短命宠物。 太宰治眼神划过一丝嘲弄。 真可怜。 半刻,场面并没有想象中的一边倒,反而竟是两人打的你来我往。 中原中也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久违的奋战感让他血液沸腾。 “小子,你很不错。” 黑泽阵空中旋身,轻松躲开致命攻击:“一般吧。” 他顿了顿:“羊之王。” 赭发少年猛地一顿,接着好像是热水烧开一般:“谁是羊之王,你全家都羊之王!” 他恼怒着涨红脸:“我只是拥有一手好牌而已。” 重力的影响,两人身边的墙壁地面土崩瓦解,黑泽阵凭借天与咒缚,却也不落下乘。 就在这种僵持的场面,中原中也似有所感一般,他望向太宰治,黑棕发色的少年冷漠回望。 对方也意识到了,黑泽阵打的看似是凶,可实则有意无意的在拦着中原中也的方向,但凡靠近太宰治一点,就会被人强行偏离。 这种保护的姿态,太宰治不懂,他也不想懂,他鸢色的眸子无机制扫过前方,接着迅速扫过,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打架的主角。 中原中也低声:“想不到,你也是个爱护同伴的人。” 什么同伴,他哪来的同伴。 黑泽阵楞了下神,这个缝隙被中原中也轻易捕捉,他反手朝另一方向攻去。 “我不想干任何无耻的事情,但,你们这些□□的走狗,伤了我的同伴,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就在此刻,镭钵街中部先是发出了一声巨响,接着从中而外,爆炸突如其来的发生,范围与速度根本无法躲开—— 【警告!任务目标发生危险!请立刻采取保护措施!】 【警告!警告!】 黑泽阵顾不得爆炸中央出现人脸这种惊悚事,因为,更加惊悚的是——他看着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产生非人速度奔向太宰治。 在对方也极为惊悚的目光中,以保护姿态把对方搂在怀里。 接着—— 砰!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黑泽阵听到自己怒骂一声。 尼 玛丝 了啊! * 一片寂静中,黑泽阵猛地睁开眼。 昏迷又醒来,这个月第二次,不同的是,这次没失忆。 他躺在□□的医疗室里,窗外清空万里,今天是个好天气。 黑泽阵撑着床把手起身,撕裂的疼痛从胳膊阵阵传来,他看见自己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的皮肤。 天与咒缚只是强大的身体机能,并非脱离人的性质。 他是人,人就一定会受伤。 他缓了三秒,骤然拉开帘子。 太宰治闭眼躺在隔壁的床上,他生的是好看的,与寻常年纪男生不同,他更接近于有毒的虎刺梅,美丽但极富毒性。 清醒的时候有一种介于闷雨天的沉重感,冷漠,抽离于世,如今垂眉静躺,给人的感觉——静谧,美好。 …… 他保护来的。 太宰治身上的绷带纯粹是个人爱好,和爆炸没有一分钱关系,拖黑泽阵的福,他可算得上是一点伤没有。 黑泽阵咬着后槽牙,直直的把手伸向太宰治的脖子。 自然,不能成功。 一股巨大的电流钻进他的胳膊,强烈的疼痛差点让他喊出来。 【请宿主保障任务目标的性命,不要有偏激想法。】 你问黑泽阵生气吗。 自然是气的,他气笑了。 你问他怎么办。 现在有效信息太少,他还真就只能听着扯淡人机的话。 他面无表情。 “你瞎?看不见我在做任务。” “触摸太宰治的右眼不是你发布的吗?” 他暗自想,再给他几天时间,他要把这系统连根带本、千刀万剐。 机械音久久未出声。 黑泽阵盯了半天太宰治,他身上的绷带缠得很紧,偏偏还是全身缠绕,最后在手腕那里找到打结处。 想碰他眼睛还就得把绷带全拆了。 黑泽阵没费什么力气,反正现在人也晕着,他近乎粗鲁把像完整礼盒的太宰治给一步步拆开。 第7章 少年露出值得让年上成熟女性尖叫的全貌,针对于特殊群体爱好。 只不过现在唯一看到的人无心欣赏,他只是看着手里成团的白色绷带,他难以理解。 这绷带质量又好又长,是正规渠道得来的吗。 黑泽阵没有看太久,他的指尖刚触碰过太宰治柔软的睫毛,太宰治就在这种不寻常的气氛中缓缓睁眼。 “……你在干什么。” “检查伤口。” 黑泽阵随口一回。 刚睁眼就看到自己死对头把手放他脸上,表情难以言喻,这是种什么心情。 他手里拿的一团什么。 白花花的…… 等等…… 太宰治仔细端详,倏地起身:“你把我绷带拆了?!” 任务已经完成,黑泽阵讨厌和人在社交范围以里。 “嗯……”他已经准备走了,“你管我。” “等等。” 黑泽阵回头,眼前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以言喻来形容,那是一种沉甸甸的,看到什么恶心画面几天吃不下饭的极没胃口的眼神。 颤栗着、喜悦着、悲痛着,哪一种词似乎都不能描述清楚。 “这个组织有什么东西这么值得你效劳吗。” 黑泽阵觉得眼前一红,伸手去摸才发现,原是刚刚动作幅度太大,额头伤口再次崩开。 或许太宰治是看到那个伤口,才叫住了他,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但在爆炸现场,黑泽阵用身体保护太宰治,这是不争的事实。 黑泽阵听到了对方发问。 有啊,你啊。 强制性、无法逃避。 “就这么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吗?” 太宰治可不会觉得黑泽阵是真的为了保护他,甚至在第一次与中原中也见面,他也只会觉得,黑泽阵是因为忠诚于港口mafia,因此保护港口mafia的同伴。 所以值得只加入mafia一个月的黑泽阵有什么必须忠诚的原因。 黑泽阵懒得与大脑没筋的家伙一般见识,他从第一天见面,就敏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位“保护对象”性格异于常人。 最起码,在初见被他掐住脖子的几秒里。 黑泽阵望到对方的眸子里,只有一片死气沉沉,毫无求生欲。 他是不会探究原因的,这与他毫无关系,对他毫无用处,但为了在找到处理系统的方法之前,他需要“保护对象”的安全存活。 他回想起这个月听到太宰热衷各种自杀事件的传闻,他真觉得对方是个十足的胆小鬼。 死亡不难,活着才难。 而没有求生意志本能的人,他称之为懦夫,他瞧不起这样的人。 但黑泽阵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他停了半刻,回道:“港口mafia有一个人。” 一个人?谁? 森鸥外? 太宰治静待回答。 “他值得我来,更值得我活着。” 黑泽阵淡淡道:“他活着。” “我才叫真正的活着。” 第04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13日天气 晴 距离上次爆炸事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先首领复生”的诡异事件黑泽阵只听到了一阵风声,便草草结束,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名为中原中也的武力值爆棚少年不知是被森鸥外用了什么方法,加入港口mafia。 自己的现任首领是个心思极其敏感的老滑头,还是个屑。 黑泽阵认真回想,又狠狠加了一笔。 纯屑。 先不说自入职以后港口mafia离奇的加班率,同事们习以为常的态度更是说明森鸥外驯化人心的可怕,尤其是明知下面隔阂极大的人之间还要强行凑在一起组任务。 事实举例,他与太宰治。 在一段时间的组合中,太宰治对他的态度已然从眼不见为净成功化成在自己自杀成功之前要先把他搞死。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解决造出问题的人。 正巧,黑泽阵也是这么想的。 一月30日,他有10日的早午中餐中被放了强固胶水与小强药,5日在他办公室的空调管道中投入致命毒素,剩下15日就是在两人任务结束后造成一些“意外”。 但黑泽阵报复回去就简单很多,虽然他最初的目的是杀死太宰治,但现在无法摆脱系统的控制,他只能将目标改变。 改变成让“太宰治”活。 这并非是妥协或是没有用的善心,而是太宰治对死亡的究极执念,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完全逆转他想要的。 于是什么割掉适合自杀的绳索、在适合投江处放一块巨大的石头…… 黑泽阵看到某些人自杀失败的吃瘪表情,由衷得觉得身心舒畅。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太宰治本人懦弱矫情拧巴又古怪,但这不妨碍他对任务的百分之百完成度,有点像是那种高中头脑聪明的次次第一名,似乎在课上从来不听,还要开小差,但总能在考试中轻松取得第一名。 这归结于对森鸥外的除他不可。 黑泽阵做出总结。 并非是信赖或是忠诚,而是“绝对”,森鸥外对他是一种独一无二。 最后,还有一部分需要叙述。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脖子上的红色锁骨链。 就在这周,森鸥外特意将他叫到办公室里,说着代表港口mafia信物之类的话送了条鲜红色的围巾。 第8章 纯厚、刺眼鲜红的围巾。 在大夏天送给他,并道:“一定要好好带着哦,这是我对黑泽阵的完全信任。” 呵。 黑泽阵已然不记得自己出门时是什么表情,只记得来自自杀狂人的疯狂嘲笑。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愈发猛烈的低气压,隔日,森鸥外又送了他一条同色系的锁骨链。 体贴的说道,一个冬天戴,一个夏天戴。 依旧鲜艳,但至少比红围巾能让人接受得多。 黑泽阵忍着呕吐的强烈感受,用力的攥紧了红色锁骨链。 他非常、非常、非常厌恶任何一个陌生的东西贴近他的致命处,但森鸥外依旧非常固执的给他这样一个东西。 他将这归结于屑首领给他自己的安全感。 首领需要完完全全听从的武器。 以上,汇报结束。 黑泽阵梳理了一通写了一大片字的纸,接着,把它扔进了桌子上正在燃烧烟头的烟灰缸里。 火焰微弱,纸张如同融化般消失。 【任务3:长期任务(每日与太宰治说话三句、已完成28/30),任务时限:15天,任务奖励:增加存活时间72h,失败:抹杀】 说起来,这半个月的任务简单地有些不像系统的风格,这和保护太宰治有一毛钱关系。 黑泽阵顺着系统雷达,在离港口大楼几公里外的图书馆找到了太宰治。 这算是半个废弃图书馆,一到三楼的宝贵书籍早已被搬到了更好的市中央藏书阁,但从三楼往上的大件旧物被留了下来,因还有些观赏价值,市政府干脆做成了可供欣赏的历史宝物长廊。 太宰治坐在天文馆馆顶楼梯上,淡冷的气质丝毫没减,反而在光晕中映得人更加好看,他就安静地坐着那里看着今晚的月亮。 “怎么。”太宰治头都没回,“黑泽准干部晚上也睡不着觉,跑来看风景。” 倒不是太宰治多了一双眼睛,只是身后那个家伙好像安了雷达一样,总能准确无误的判断他的位置。 港口mafia不仅有森严的上下级关系,还有任务第二、同伴第一的暗规则,如若同伴不幸在任务中身亡,另一人就是拼死也要把对方的尸身带回来。 平时的任务也是一样,几人出、几人回。 可放到相看两厌的太宰治与黑泽阵身上,可就成了大难题,谁可都不像是会主动等对方一起回去的人,不仅凑一起难,半路失踪都是常有的事。 太宰治那么随性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等下班、等回去,他庞大的自杀计划还没完成,实话说,连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一时兴起想要自杀的地点,他不认为黑泽阵能摸清,而且对方那么逆反的性格,能老实等他?简直天方夜谭。 但就这么难以理解,黑泽阵还就出奇地“听话”,也真的能找到他,而且绝对会是在他尝试自杀失败后再地上躺尸的时候,对方就会悠悠的出现,跟他一起回去。 不急不忙,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太宰治感到震惊,沉默得震惊,但搞清楚这件事太麻烦了,他可懒得思考。 他的余光看着一抹银发,衣服与台阶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人坐下了,离他大概五六个人的身位。 漂亮广袤的风景总是能给人带来与平常不同的感受,尤其今天白天格外晴朗,也就证明夜晚的天空要宁静许多,所以虽然现在旁边多了一个自大的小鬼头,但这不影响太宰治的好心情。 于是他微微拉长语气,就像是第一次黑泽阵见到他面对敌人的那种音调,轻声说道:“真难得,你失眠了?” 对方用鼻音发出一声气音,没否认也没承认。 “不算吧。” “那让我猜猜看,你来这里不会是来找我吧。”太宰治用着夸张的语气,这声音显而易见得欠揍,“不会吧,脑子里只有浆糊的傻子,今天难道多了思考能力?” 好半天没人应答,这可不像是平时一句话能呛死人的黑泽阵。 太宰治古怪皱眉,于是侧身转了目光。 正值成长年纪的少年身形变得飞快,比来时身形瘦了许多,但可不是弱,反而是在繁杂的任务中肌肉得到了助力,形成了挺拔的身材,薄肌,不夸张,挽着衬衫袖子,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平心而论,两人的外貌是一种类型,都是清秀俊丽挂的,但不同的是,太宰给人的感觉是漠,隔阂于世的冷漠,而黑泽给人的感觉则是冷,鹰般的淡,里面藏着的全是锋利寒意。 太宰治想起底下人私底下讨论黑泽阵,像孤鹰一般冷冷的,难以靠近。 现在那个像鹰的高冷少年正捧着红酒瓶,要直接对着瓶子喝。 …… 这瓶红酒是从森鸥外那里拿来的,自从黑泽阵发现喝红酒助眠之后,他睡前就多了这个习惯,基本有空就跑到首领酒柜那里一趟。 该说不说,某首领在这时还是极为大度,在他的诉求下,大气说道:“我的酒柜子大都是别人送礼给的,称不上国宴,但也算不得差,黑泽君自己拿就是。” 确实是好酒,好喝还好睡。 黑泽阵本是想喝完酒就去睡觉,但任务提示才来,他来就来,也不能耽误睡觉,干脆把红酒直接揣来了。 在极为古怪的凝视目光中,黑泽阵举起已经没了一半的酒瓶:“喝点?” “……在这喝?”太宰治迟疑半天,顿了顿。 第9章 黑泽阵是个行动派,他转身去拿了展示柜中的文物酒杯,倒了一杯,递给太宰治。 夜晚,好酒,好杯。 太宰治接过酒杯,好半天,笑了出来。 笑得轻飘飘的,但眼眉完全弯起,即便仅仅只能看到绷带以外没被绑住的另一个眼睛,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他笑了好半天。 黑泽阵没管他,自顾自的喝了好半天,喝到脸颊微红,耳朵有些发热。 然后,他听到太宰含笑的语气。 “黑泽君,你知不知道和别人喝红酒的时候,要碰杯啊。” 是么,谁管啊。 黑泽阵有点喝多了,他听对方声音好像在云里面,虚无缥缈一般。 他面无表情:“真的假的,我合理怀疑你在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港口所有人都知道某人的话绝对只听一半就够了,多了一定会倒霉。 太宰治此刻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而且,夜晚万里无云的时候,碰杯许愿是绝对会实现的。” “这你都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不就知道了吗。” “怎么样,要试试吗?” 太宰治坐了过来,除了掐脖子那次,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样近。 想起初见,黑泽阵的目光不禁落到太宰治的脖颈上,纤细白皙,血管的跳动一清二楚,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系,锁骨的轮廓若隐若现。 他听到自己应答:“好啊。” 太宰治计划得逞般弯了弯眼:“那来吧,碰杯。” 酒瓶和酒杯在空气中碰撞出叮的一声。 他叹息般轻声:“黑泽君,虽然红酒延年益寿,不过——” “我祝你,英年早逝啊。” 黑泽阵盯着那双似笑非笑的脸,但实质上那人眼底连一点情绪都没有。 他眨了眨眼,举起酒瓶,与对方的酒杯又碰了一次。 “好啊。”在太宰治诧异的目光中,黑泽阵也笑了笑。 “那我祝你,长命百岁。” 第05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或许是两个人的祷告比一个人的来得容易实现,在某一次任务后,黑泽阵和太宰治终于被如愿以偿地拆开了。 港口mafia的人员划分相当精准,若不为搭档,即便是同一科级,同事之间见面的机会也寥寥无几。 在干净利落地解决完任务,黑泽阵刚回到港口大楼就又接到了森鸥外的传唤。 这时,黑泽阵才想起,距离他与便宜目标的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了。 好在,系统也没有弄幺蛾子,这段时间,反常的宁静。 * 这次接到的任务与往常都不太一样,简化来讲,是一个勾引任务。 通俗的解释,近一月,与港口mafia敌对的组织正与港口在争夺一块地盘,而那块地盘的主人最近发话,只要谁与她的女儿结婚,那块地盘就给谁。 森鸥外的话回响在耳边。 “思来想去,这任务黑泽君做再适合不过,能得到索菲亚小姐的垂爱再好不过,若是未能争取到未婚夫的身份,到时看消息,见机行事。” 然后,黑泽阵就被收拾一番,打包上车。 诚然,他倒是没对自己外貌有什么质疑,黑泽阵微微侧头,望向车窗中的美貌少年。 今日的服饰自是不用多说,换成了正规的白色西装,不过脸则是被重点关照,狭长的眼尾被勾了一道眼线,眼头用眼影稍稍晕开,就这么“微调”一下,直接化开了他眉眼间的冷厉,不用笑,只要轻换了表情,就看起来朦朦胧胧,温柔极了。 化妆的事黑泽阵不想评价,主要他也看不懂。 但他面无表情。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小白脸。 任务地点在一块独立于海上的小岛里,德鲁克集团对这大小姐极为重视,来访者的进岛检查极为严格,不要说电子设备,就连作为头饰的银色装饰片也被仆人摘下。 说是联姻日,不如说是挑选日被定在了七天后,在此期间,来访者可以自由活动。 像是在猪圈里挑白菜一样,这样的不礼貌、这样的阵仗却仅仅被解释成柔弱大小姐的唯一挑战。 豌豆公主的童话故事。 好吧好吧,那来猜猜看,到这里的人有几个卧底呢,至少在提出要求后正常人都会选择怒骂出声随即就走,可事实上,一个走的都没有,所以其中细节不言而喻。 黑泽阵到岛上已过三天,别说索菲亚,就连飞天苍蝇都不见踪影,而且他也摸清的了小岛的规则,说是自由行动,但每一小时每一秒都有它运行的自我规则,固定几点吃饭,固定几点望风,说是监狱也不过如此。 这种时候,无非看谁能更耐得住性子,黑泽阵平时自有自己的时间安排,这种生活对他并不起任何影响,而且,他近三天迷上了围棋。 中国围棋,高浓度智力竞技对抗游戏,解压又休闲,房间里唯一能用电视机调出来的娱乐项目。 三日前他算是刚入门,连人机都打不过,经过不断摸索,游戏等级已到了大师,也就在这个阶段,他遇到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那人棋法变幻莫测,自我风格极为强烈,时而保守、时而激进,要说比枪法,黑泽阵还真就不觉得自己能输给谁,围棋这块,他无法从头而论。 小岛上所有电线连接同一个网络,他那对手也在这个岛上。 第10章 黑泽阵轻车熟路地打开页面,搜索id,发消息。 【来杀一盘。】 刚要发出去,黑泽阵又想起现在该有的身份。 消息撤回重打。 神秘的杜松子酒:【先生您在吗,或许有时间陪我下一盘围棋?】 没过片刻,消息弹窗出现。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当然啦我的荣幸,神秘的酒小姐,你不在线的时间里,我分分秒秒都在想你。】 【期待.jpg】 【猫猫打滚.jpg】 黑泽阵面无表情,如果是任意一个熟知他的人在,都能明白他现在绝对是三分不耐烦、三分吃到苍蝇的恶心还有四分是要骂人的前奏。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本本分分在屏幕上回复。 【哈哈,您真会说笑,今天也要麻烦您教导我的棋艺啦。】 要说这件事怎么引起的,谁让他所在房间的用户信息未被清除,残留着上任主人的使用信息。 【用户信息——昵称:神秘的杜松子酒性别:女年龄:28】 没错,就是这样一个年长姐姐的形象成功吸引对方——一个疑似德鲁克集团员工、知晓索菲亚信息的原住民。 醉翁之意不在酒,学棋不是重点,重点是黑泽阵需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几盘棋的时间稍纵即逝,期间,黑泽阵尽做一个“懂事”的“聆听者”,温柔又谦卑,一个绝对符合大多数陈旧家庭男人喜欢的大和抚子形象。 也许是聊上头了,又或者是今天对方的心情格外好,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被透露出来。 今天下午五点,索菲亚会偷偷装作女仆隐藏在花园中暗中观察,找到合适的心仪对象。 黑泽阵眯眼思索这一条消息,10%的概率可靠,90%的概率不可靠。 所以要信吗。 信啊,为什么不信。 他没怎么费时间就得出结论。 无非两种可能性,一消息为真,他顺其自然接触到索菲亚,二消息为假,最坏的打算也就是他被当成卧底抓起来,然后,该干嘛就干嘛。 黑泽阵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试图从太宰治身上解决系统的人,他又不是真的效忠港口mafia,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任务搭上自己的生命。 思索时间片刻,最后一棋子落已经过了有些时间,他已经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准备说完再见去想计划。 但如往日不同的是,聊天框并没有因一方离开而结束对话,黑泽阵的屏幕前短短闪烁了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下一句话便跳了出来。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人为了活着而活着,这真的相当难办啊,所以要是让我努力的活下去还不如趁早去解脱才好。】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酒小姐就是是非常非常直白可爱的女性呢,要是有机会,我是说有机会的话,能与您在美丽广阔的深海里殉情,那会是我这辈子最荣幸的事。】 如人名的诡异爱好一样,甚至不用具体解释。 呵呵。 一番话成功给黑泽阵看笑了。 他对回应神经病的话没有一丝兴趣,他只想快速结束话题,于是他敲击键盘敷衍附和。 神秘的杜松子酒:【没想到哎!先生竟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仔细想,人这一生想要的东西难以得到,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又会失去。】 就像他最初想弄死太宰治,现在想脱离系统,到目前为止一个也解决不了。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惊奇.jpg】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没有想到酒小姐竟然我赞同我的理论!我真的感到好荣幸!比起入梦一般的现实生活,人间疾苦才是常态,每日早晨都要伴着头痛醒来,每日都要去思索,为何今日的我又一次醒来了呢。】 像是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对方自然地开始夸夸其谈。 神秘的杜松子酒:【是的!我赞同您的观点!每日反复坐着起床闭眼的重复活动,就像是演习躺进棺材里。】 原话来自于他不得已每日上班都要见的便宜搭档。 某个人有时说着无聊之类的话,接着在电闪雷鸣之际奔跑出去兴奋地迎接大雨,有时走在路上,又会突然被什么吸引住视线,没什么预谋的突然来了兴趣,在折腾得一身伤后也未能顺应得到死亡。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人类的意识是进化中的可悲错误,自然从自身中抽离出一部分又化为自然,我们是否该存在呢,应或是不应,我想证明我没有被设定,可我又没有勇气自杀。】 神秘的杜松子酒:【所以我才觉得您相当有勇气呢!无论是从殉情来讲,能说出自杀二字的人就非常了不起呢!世界这么荒诞,人生这么痛苦,我们为何还要苦苦坚持虚无的自我。】 黑泽阵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现实主义者,过度的精神探索只会内耗,他不会去思考人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他只会就事论事。 别人的生死跟他有什么关系,世界毁灭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活着,他不仅要活着,他还在自在地活着。 黑泽阵慢慢在屏幕上打出最后一句话。 神秘的杜松子酒:【先生,如果活着让您那么痛苦的话,精神治疗几乎与自杀同等美丽。】 对方似被触动。 第11章 热衷与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小姐……】 神秘的杜松子酒:【虽然素未谋面,但我居然能有机会找到同频的人!好高兴!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一定允许我与您殉情!】 然后,“啪”的一声,电视遥控器直接被早就没有耐性的黑泽阵扔进垃圾桶里。 摔得四分五裂。 他都懒得看对方回应什么。 总结就一句话。 那狗东西有病赶紧治病去,别在这发疯影响他。 第06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如此风格明显的有病艺术,到目前为止黑泽阵就知道一个会这样说话的物种,他要是再反应不过来这次任务的接线人是那个某太某宰某某治,他怕是脑子被门夹了。 * 夕阳,傍晚,擦肩而过、说着不好意思温柔扶起你、为你捡起掉落发夹的、像画一样好看的美貌少年。 完美符合罗曼蒂克般浪漫的一见钟情。 七日后,联姻挑选日正式开始。 黑泽阵穿上来时的衣物、顺滑的银发被用绸带高高束起,一身被专人打扮,走过的路上都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真正矜贵娇养的小少爷。 与人交往是最无聊的任务,没有之一,黑泽阵站在宴会厅最边缘,但这里足以让他看清所有人的动向。 他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小心谨慎是他的常态,他不会允许自己放松警惕,但要让一直保持笑脸面对周围路过的每个人,这也真是种折磨。 黑泽阵指尖敲了敲杯底,转过目光。 这一眼,看见了太宰治。 和他这位“参赛选手”不同,太宰治的身份大概是某个客人的助理或是秘书角色。 花边白衬衫,简约型的西装外搭,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温和礼貌极了,标准的狭长眼型,眼睛澄澈黑亮,明亮有神,笑起来时又变成弯弯的月牙型,像是知书达理的邻家哥哥。 长相是一方面,气质就又是另一方面。 对于处理人际交往,对方显然要比他擅长得多,他看着太宰治游刃有余地在几位成熟夫人之中游走,引得人笑声连连,却把握极为何时的分寸,不让任何一个女性感到失落,又恰逢其时地加话题,侃侃而谈。 ……装模作样,表里不一。 黑泽阵摸着自己跳动的太阳穴,与“不经意转身”太宰治来了个对视。 对方言笑晏晏,他一言不发。 然后,他看着太宰治面带歉意地与周围的女性打了招呼,端起两杯酒慢慢地走了过来。 轻松悠闲,闲庭信步,跟每次任务躺尸叫喊着“无聊无聊,我好无聊啊!”的姿态如出一辙。 黑泽阵面无表情,但显而易见,他的手里的杯子捏得更紧了。 他发现,他就是双标。 死对头越是展齿颜笑,他就越是不爽,那人就像是动物园里没有一点礼貌的多毛猴,咋咋呼呼,多手多脚,光是看见,就足够让人心里烦躁。 太宰治悠悠溜达过来,与人一见如故般举起酒杯:“荣幸啊先生,有机会认识一下吗。” “不好意思,我不爱喝酒。”黑泽阵幽幽道,“尤其是英国生产的金酒。” 金酒,以粮谷为原料糖化而成,又名,杜松子酒。 没错,就是他那不能更改的网名,一叫出来都能鸡皮疙瘩覆盖全身的假称。 “极其难喝。” 太宰治双眸微瞪,不满道:“什么,这可是我最近发现的好酒,先生您真没礼貌。” 这话翻译过来,哥们怪不得你单身,这可是我新认识的好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德鲁克集团制造的人工小岛电子设施极为完善,黑泽阵很笃定太宰治压根不知道这几日和他聊天的是谁。 毕竟,这人是个与谁都能一见如故的人。 太宰治顶多两种想法,要么真是岛上的原住民,女仆或是女性保镖等等,与异性聊天能满足他多半的兴趣,要么是来自对家的卧底,能钓到目标最好,钓不到充其量成为他打发时间的点子。 谁能想到,上面说的一个都没钓来,反而是和自己人互动个没完。 黑泽阵嗤笑一声:“那你多喝点。” “小心别呛死了。”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谢谢好意,就不牢你操心了。” 两个年纪相仿,相貌各有春秋的少年总是能在人群中做吸引眼球的角色,因此,宴会响起歌声,正式开始的时候,德鲁克集团的大小姐索菲亚便走了过来。 一个中长发清冷挂,一个温柔内敛挂,指向是谁并不明确,但被选择成未婚夫的那位今后可就有了无尽财富,无论是谁,都足以成为场上焦点。 在简单的热场过后,索菲亚微微收了收裙摆,规规矩矩地在黑泽阵和太宰治面前行了贵族礼。 然后,在黑泽阵微微诧异的目光中,索菲亚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太宰治。 “这位先生,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您共舞一只。” 太宰治也有些讶异,毕竟他听说这几日近乎每天,索菲亚似乎都在试图与自己的便宜搭档“偶遇”,故意制造许多相处机会。 但现在索菲亚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黑泽阵,反而提出邀请给一个未曾谋面的自己…… 太宰治反应迅速,立刻勾起一抹浅笑:“当然小姐,我的荣幸。” 第12章 黑泽阵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场中跳舞的两人,郎才女貌,登对万分,而场上的其他候选者自觉靠后,为中间留出一个圈,此时,在稍近一层守着的,除了德鲁克集团的保镖外,仅有剩下几位侍者。 他并非是会因为他人选择而感到沮丧或是其他情绪的人,更何况这是场任务,在这围出一圈的空地中,黑泽阵微蹙眉头,他的直觉在提醒他似乎有哪里不对。 于是他路过桌子,随手捏了一把水果刀快步向索菲亚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太宰治尽职尽责,笑意绵绵做着一个陪伴舞者的身份,却在索菲亚转圈之时,眸子微沉,细看,里面哪有一丝情意。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了一秒。 只听。 砰—— “别动!” 随着几声尖叫,那几位离得最近的侍者齐齐掏.枪,宴会的玻璃门被瞬间砸开,一群身穿特种服的人冲了进来。 太宰治以保护姿态挡在索菲亚身前,而黑泽阵以最快速度举枪对准特种兵的带领人。 两人拿的是同一批次的□□92fs,来源港口mafia。 太宰治不会无缘无故请人喝酒,在无人在意时,两人的武器刚刚拿到手里。 德鲁克的集团董事长,也就是索菲亚的父亲已经慌了神,他主管商业,哪曾实打实的真正面对黑手党,况且,所有来人已经在上岛前搜了身,哪来这么多枪支。 他惊慌失措:“哦,我的索菲亚!” 但事实上,场上的几位主角一个比一个冷静,在外人的害怕尖叫中,显得极为异常。 “别动,不然我崩了你们大小姐。” 那领头人看清场上局势,对着这里看起来最能打的人说道。 黑泽阵枪口没移动半分,他对准此人的脑袋:“好啊,你可以试试,看是我的枪快还是你的枪快。” 太宰治的表情一点没变,他只是静静地瞟着身后的德鲁克大小姐——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面对这么多重武器,抖都没抖一下。 他离得近,更能看清状况,他看到这个大小姐“很故意”“很害怕”的颤声:“你们要什么,别杀我,我给你们就是。” 太宰治微微挑眉,发现有趣的事情。 领头人如人机一般:“我要你们德鲁克集团在龙潭的那块地盘,不给我就杀了你!” “不!那是我父亲的一生心血,怎么能转手让人!” 索菲亚抖着声,似是害怕到极点,“晕眩着”不小心跨过“目瞪口呆”的太宰治,当然人家破绽都出来了,自然是立马被领头人锁喉把枪顶到她太阳穴。 小岛上的保镖在这时全部冲进来,将人重重围住,带领的特种兵举着枪冷声道”:“听到了吗,如果不把地盘让出来,我现在就杀人灭口。” “反正我们都是死侍,不能达到目标,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也不算冤。” 可刚刚还情绪激动的德鲁克董事长现在竟渐渐平缓下来,他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如果你要是想杀她那便杀吧,我现在还年轻,将来会有许多继承人,地盘我是不可能让给你的。” 接着,都还来不及反应,他就下了命令。 “来人,把他们全部击杀。” ? 豪门家庭的伦理谁会去管,问题是武器无眼,黑泽阵和太宰治还在射程范围里。 一声枪击响,宴会全然乱了起来,激光枪如烟花般绚丽炸开,一片混战甚至分不清方向。 老实说,只要是从港口mafia出来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文职人员最不怕的其实是枪战,毫无异能加成的战斗就只剩最原始的战斗本能,这种战斗有什么可怕。 混战之中,黑泽阵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右后方向的枪械射程,他反应迅速想往旁边撤离。 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他完完全全没想到身后还有人,刚才一切发生得极为突然,太宰治距离索菲亚最近,他不可能在一秒时间逃离出攻击射程,当然,随便来个异能者也恐怕做不到。 于是在太宰治的视角中,他还什么都没感受到,只是听到一声不同于其他激光枪的枪响,接着他就被撞了满怀,黑泽阵的容貌在他视线中无意义的放大。 视线回到黑泽阵这边,他根本就是被绊倒,都没看清谁和谁,是条狗他也撞上了,但是偏偏身体天赋极高,以一种相当难的动作幅度和人扑向地面。 接着。 轰隆! 整栋楼在过多引发的炸弹中逐渐瓦解。 本来目标不是他的特制的子弹深深扎进他的胸膛,疼痛瞬间布满全身。 昏迷前,黑泽阵心里只想着。 我去你麻痹。 谁他么绊的我。 第07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黑泽阵在滋滋燃烧的火焰声中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之下皆是因爆炸碎开的石头碎片,零碎的玻璃或是木材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割伤了在外的所有皮肤。 腹部是火辣辣的疼痛,每次呼吸都宛若有一根巨长无比的锐利粗针刺穿他的胫骨。 得益于系统给的天与咒缚的天赋,黑泽阵自知身体结构异于常人,不容易受伤,有小伤口会很快愈合,并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血流不止。 应是特殊材质做成的子弹,他的身体只是随着呼吸起伏一下,血液就从伤口争先恐后的流淌出来,猩红色的血液沾满衬衫,一滴一滴滴落地面。 第13章 根据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现在可以收拾收拾去死了,活着还浪费稀缺的氧气。 但在此之前—— 他把右手搭在软软躺在他胳膊上的太宰治身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噗通。 先着地的一定是后脑勺。 “啊!” 太宰治“哎呦哎呦”的叫唤,捂着脑袋,宛若发现丈夫出轨的新婚妻子,幽幽道:“黑泽君,你可真是个混蛋。” 黑泽阵冷眼以对:“呵,怎么没一下摔死你呢。” 疼痛使他语气不佳,失血过多让他脸色苍白,虽然他已经极力控制气息,但还是在移动过身体后,肉眼可见的,胸口流出的血更多了。 他觉得他应该少说话,他眼不见为净地转移视线,打量周围,发现这不单单是地面塌陷而造成的大洞,反而像是小岛下面原来就造了一条暗道,经爆炸,他们误打误撞地掉了下来。 太宰治在地上躺尸,他的情况看起来比黑泽阵强不了多少,除了皮肤烧伤,一道斜长的血痕从左脸一直擦过,直直逼到右眼,血迹染红了大片,但并无致命伤。 他闭着双目,哼哼唧唧。 太宰治很怕疼,非常非常怕疼,这完全不像一个热衷自杀的人会拥有的体感,听起来很令人发笑,也有些荒诞,可事实就是如此。 黑泽阵与他搭档数十个任务,他聪明的大脑会让他成功躲避所有能带来伤痛的选择,直面敌人那是下属和黑泽阵应该干的事情,多数他参与的,就是在任务开始前出几个“微不足道”但绝对成功的决策,然后,到收尸环节,他会飘忽忽地出现。 除去太宰治自己作死主动得到的伤口,黑泽阵就见过他受伤过一次,准确来说,都不能叫受伤—— 在那次任务收尾环节,太宰治正在开一罐水果罐头,用食指勾起指环,顺着盖子往后一掰,很简单的事,对吧,但太宰治就是这样被割伤了。 食指划了一个小口子,蚊子般叮咬一样,六岁男孩都不会因此哭泣。 那天是阴天,天色暗沉,收尾战斗后事的港口人员慢慢撤离,无人会在意末端的情况,黑泽阵当时把把刚得到的红色围巾落在楼里,正巧回头。 因此,他看见了站在原地的太宰治,没在阴影里,整个人一动不动,安静极了。 他慢慢地,说得很慢,咬字不清,音色拖得有点长。 “疼……” 太宰治杵在那里,对着自己,说疼。 就是那次,黑泽阵觉得这人真真是矫情极了。 若是怕疼,平时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若是坚强一点,说着不怕疼,咬碎牙根也往自己肚子里咽。 太宰治则是既要又要,说着疼又要挑战疼痛的事,被发现了要哄着不能有一点不顺心,比养猫还要无条件地顺他意。 美得他。 黑泽阵自动屏蔽横躺在地上呈人字形的太宰治,他把衬衫下面三个扣解开,围着腰部的伤口紧紧系住,光是这个动作都让他满头大汗,痛楚遍身,但他一声没出,他靠着墙壁,沿着石头碎片搜查了整一圈,除了从未停止燃烧的火焰,地面之下还有什么在隐隐作响。 太宰治依旧保持仰躺的姿势,身上每处伤口都在发疼,他轻声道:“你还没放弃啊,这下面隐藏了至少三百五十枚定时炸弹。” 三百多颗炸弹什么概念,意味着当它们同时发作的时候,威力能炸平整个小岛。 黑泽阵继续往前摸索,指尖碰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触感,他紧皱着眉把周围石头都扒开,露出了门的一部分。 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太宰治又轻轻道:“钢板材质的防盗门,没有钥匙,黑泽君怕是打不开。” 门要是打不开…… 黑泽阵想起小岛埋藏在地下专用的网络暗线,当初是找异能者经手,异常坚固,普通的爆炸奈何不了。 他从地上翻到了□□字样的联络器,屏幕灯不停闪烁,代表连接正常,可右上角的网络屏蔽并未解除。 嗡嗡的耳鸣声使得那人的声音变得失真。 “……德鲁克集团的电子设备完善,不到顶楼灯塔找控制中枢器,消息屏蔽发不出去。” 明明港口mafia的人员就守在岛外,可特殊的屏蔽系统让他们看不见岛屿的状况,未收到来自太宰治的消息,没人敢轻举妄动。 就算是有胆大的发现异常冲进来,定时炸弹悬在头顶,等他们赶到,人也成灰了。 黑泽阵第一次感到这样棘手的无力感。 “……” 那人说话轻松又轻佻。 “所以,我们不如慢慢等死啊。” 黑泽阵冷着脸,转过身,太宰治撑直胳膊缓缓坐起来,一道血痕从他闭着的眼尾流淌下来。 这时,黑泽阵才发现异常。 太宰治的眼睛被炸伤了。 对方还是闭眼的状态,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低低了笑了起来。 “除了眼睛有点痛外。”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柔情又充满喜悦:“在海上像绚烂烟花一样炸开死掉,我还是第一次尝试。” 他眼眉一弯,眉梢带笑。 “好新奇的体验。” …… 这场面是有点要死不活,一个半瞎没什么武力值,一个有点武力但中枪马上要失血而亡,有枪,没多大用但也不能用,任何一个热武器都有可能在炙烤的空气中引发爆炸……很快,这地方还要没有氧气,地下是一堆定时炸弹,马上要炸。 第14章 黑泽阵深吸一口气,但他还是不想和神经病沟通,他在一点点挪开通道门前的石头,这使他的伤口裂个不停,但他毫不在意。 “过去。” 太宰治闭着眼,他听着搭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缓慢把腿往里缩。 他撇撇嘴:“你真固执……” “第一,不是我们。”黑泽阵平铺直叙地纠正道,“我不想慢慢等死,你要是想死,请你死得离我远一点。” 过大的动作幅度使得他伤口流出的血更多了,他没在乎:“第二,这是个密封空间,不用等炸弹炸死,你就先没气了。” “别说烟花,你只能成为污染空气的有害气体。” 黑泽阵敲了敲完全露出全貌的门,比量了一下距离,试探的撞了一下。 太宰治听到了异常的声响,虽然看不见,但耐不住大脑迅速勾勒出对方的动作。 他那搭档在试图撞门。 试图用身体撞开钢板门。 一声接着一声的撞击声震得他脑袋更疼了,他捂着耳朵静静垂眸。 当两个器官同时处于关闭状态时,另一个感官会非常明显,现在表现在他的鼻子上。 浓重的火焰烧焦味相当刺鼻,呛得他只想咳嗽,他似乎闻到一丝不太明显异样的味道,但太宰治现在浑身都疼,无法集中的精神让他难以分辨。 对于黑泽阵,他有些无法评价,仅一天的认知是没办法建立出任何感官,但持续了很久的搭档是不一样的。 黑泽阵有些聪明,脑袋转得很快,他过度敏捷的身体也总能给他们带来许多危机提醒。 他不能说黑泽阵笨,穷途末路想出来的办法总比无解强。 但他不明白黑泽阵为什么这么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而且,还有极其强烈的生存欲望。 并非怕死。 而是对生的一种渴求。 一种极度的渴求。 为什么呢。 这对于时时求死的太宰治是无法理解的,活着是件这么舒服的事吗。 轰—— 随着新鲜的空气流入,太宰治难以置信地抬头,虽然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但这不妨碍他接受到了光亮的信息。 门,被生生撞开了。 黑泽阵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这么惨过,伤口的事情都可以是小事,他现在快成个血人了。 出去也走不了几步,白白耽误宝贵的救援的时间。 放到森林中他会被团队主动放弃。 太宰治只是眼睛看不见,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黑泽阵疲倦地喘口气,捡起通讯器塞到太宰治手里,一字一顿道:“从这里走出去联系港口mafia的人,让他们来接你。” 当空气流入的瞬间,太宰治就辨别出了血的味道。 非常熟悉的,大量血的味道。 他是近乎茫然地被拽起来,动作算不得温柔的扯到门口,因为他的大脑复苏出了一点昏迷之前的情景,这让他有些呼吸急促。 黑泽阵:“你看不见没关系,贴着墙壁摸,但是得快点,我不太确定炸弹什么时候炸。” 他看着现在居然开始犯懵的太宰治,不能理解,这时候人发什么呆,果然目不能视太耽误事。 太宰治:“……” 黑泽阵催促道:“快走啊,等什么?” 或许是不经意间,但更多可能是对方身上血太多,太宰治不自然地抬了下胳膊,手就蹭了一片血。 他垂着头,蜷缩了下手指,第一次出现了些与濒临死亡不一样的实感。 他想起了,在爆炸前,宴会厅混乱时来自身后的一声枪响。 原本的轨道,应该是他。 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时间的催促感袭遍他的全身,以至于他难能体验到除却上吊带来的阵阵窒息感。 太宰治扭了扭胳膊,在被推出去的时候,猛地抓住了黑泽阵的手腕:“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感恩,你最好是活着。” “不然。” “我就在你墓前开一个游戏厅。” “在后面开一个18x酒店。” “做鬼你也别想好过。” 第08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黑泽阵倚靠在墙边,半昏不昏。 他现在算是实质意义上的躺尸,手脚冰凉似在冰库冷冻层,全身因失血过多,麻到连基本的感知渐渐消失。 【任务提示:与任务目标太宰治十指相扣牵手三分钟以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没看他都要死了。 黑泽阵一点都不想搭理系统,他静静靠墙。 【任务失败奖励,宿主穿过的所有贴身内裤将会以病毒的形式发到每个港口员工的电脑中,循环播放三天,期间不会终止。】 “你有病……”虽然黑泽阵即刻怒骂出声,但微弱得与气音无疑。 真是给他气笑了。 天杀的,临死都不让人消停的死老鼠。 他真想自己冷静一会,但很快他的计划落空,因为他听到几声丝丝的爆破音,接着砰一下视野被光亮覆盖,一行人冲了进来。 “黑泽先生!” “氧气袋!担架!快点!” “黑泽先生现在情况很危急!别动我来检查!” 港口mafia医疗部组长是位稀缺的治疗异能者,她戴上手套,将手覆盖在黑泽阵伤口上。 但棘手的是伤口并没有起到短暂的愈合效果,反而是用了多少异能,伤口更加反作用地裂开多少。 第15章 “哈……” 钻心剜骨的疼痛瞬间贯彻身体,黑泽阵闷哼出声。 血乍然崩开的更多了。 本来是半死不活,现在变成一脚进棺。 黑泽阵少见的狼狈,汗水浸满全身,耳鸣嗡嗡,几乎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环境,只是凭借本能,一深一浅地捕捉信息。 “太宰先生……黑泽……困难……连续性反异能……” “或许需要您……是……非常……” 朦胧之中,有人抚过他因血水结痂的头发,触碰了他的手,手指的温度同样冰冷。 黑泽阵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握回去,不顾一切的,用力的,手指挤进后者的指缝,完全扣住。 当然,无论谁来,都只能说是被救治者的临死挣扎。 “……太宰先生。”港口mafia医疗部组长胆战心惊,她看着港口有名的首领右翼,小心询问。 “不用管。”太宰治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怒哀乐,冷静下令。 “治疗。” 在这种地方进行手术,得到完全治疗是不可能的,港口mafia医疗部组长只能把人的伤口用异能短暂消毒,确认不会再引发流血后,立刻叫来担架把人送上飞机。 期间,她不可思议,偷偷打量,从小岛到直升飞机这一路,港口出了名的难搞干部被人紧紧抓着手,丝毫不松开,前者这样被禁锢的方式一定是不舒服的。 但,惊奇的是,他毫无反应。 看不到一点表情变化,从头到尾只是顺应的,沉默着,跟着小队进了飞机。 医疗部组长口水咽了又咽,觉得传闻可信。 黑泽准干部此人,果真恐怖如斯。 在所有人归队,迅速回到横滨医院时,组长又犯了愁,黑泽准干部抓人抓的太紧了,护士并不敢用力扯以防伤口崩开,敌人特质的持续性子弹只有太宰先生的人间失格消除其上的持续性异能,她才能顺利进行救治,这个建议以至于现在尴尬的情景。 于是她唯唯诺诺地取来麻醉针,她已经不敢看太宰大人的脸色了。 麻醉针一针下去,即刻见效,她感觉到黑泽准干部随着时间失了力气。 胳膊一点、一点渐渐滑落下去。 两人的手终于分开。 医疗部组长连连道歉,对着始终没什么反应的太宰治道:“实在不好意思,太宰先生,麻烦您了。” “我这就叫人送您回医务室休息。” 太宰治双目缠满绷带,他低着头仿佛在出神。 而就在两个护士一个将人推进手术台,另一个准备领人引路,太宰治转过身时—— 声音很轻,轻到微乎其微,但还是能够足以捕捉。 “太宰……” “……混蛋。” 他听到已经失去意识的黑泽阵,如是说道。 * 黑泽阵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他醒不来。 他梦见自己下班路上遇到了一只流浪猫,猫很漂亮,品种是稀有的缅因猫。 但他并不打算理会,于是正常往前走。 “太宰治,太宰治你在哪?” 身后有人在呼唤着什么,猫有所反应,猛然从他身前跳过去,猫尾巴灵活地绕过他的腿,黑泽阵心脏猛然停了一瞬,他紧锁着眉,看那主人急匆匆地走过来。 那人摸着缅因猫的头,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太宰治吓到你了吧。” 太宰治? 这名字他听得很是耳熟,但他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眉头紧皱:“你家猫叫太宰治?” “是的,实在不好意思啊先生。” 黑泽阵觉得有种说不上来诡异的感觉,他摆摆手,匆匆往家走去。 门锁顺应打开,他觉得哪里都不对劲,鸡皮疙瘩粘了一身,刚开门,一只三米大的缅因猫长着一副绷带人脸,笑得慎慌慌地冲他打招呼。 “黑泽君,你记得去你墓前打扫卫生,我在你坟头上新开的酒店最近很是火爆。” “……” “我&^j#a{,#!)*,lpa;[*……” “你赶紧去死,太宰治!” 这是这月不知道多次,黑泽阵从昏迷中猛地睁开眼睛。 他做了场究极离奇的噩梦,满头大汗。 黑泽阵粗喘着气,渐渐冷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右手打着吊瓶,腹部随着呼吸有着轻微刺痛,但情况可观。 “您醒了!我去给您叫组长过来。” 床被贴心地调成45度,桌边是温开水和一些食物,简单回复了几个“头疼不疼”“腹部有没有异物感”“是否感觉呼吸困难等问题后,被叮嘱好好休息后,房间渐渐趋于宁静。 “黑泽大人与太宰大人真的很优秀呢,这么突然的任务居然也能拿到土地开发证明。” “就是啊,谁能想到德鲁克家族的土地居然早早被转移到他家大小姐身上,我要是她父亲,我真的气死了哈哈哈。” “哎你听没听说,德鲁克小岛被设了三千多个炸弹,黑泽大人拼死把太宰大人送出来的。” “我知道这个,我还听说太宰大人接通联络信号之时,不顾自身安危直接去找黑泽大人了。” “你有没有觉得……” 这都什么和什么,传言不可信没听说过么。 黑泽阵听着两个护士越走越远的声音,脸也越来越黑。 汗黏在身上上很是难受,顺便也想冷静冷静,黑泽阵下床去洗手间,准备洗把冷水脸。 第16章 水龙头的流水哗哗,水滴顺着下巴流至洗手台,他听到门边的对话声。 “太宰先生,您暂且到这里休息一会,三个小时过后我来给您换药。” “好,麻烦了。” 刚才的梦过于真实,以至于看到某人,黑泽阵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 当然不是害怕,是被恶心到了。 他刚想回床上休息,又回想起自己快没气的时候傻缺系统给他留的任务。 与太宰治十指相扣三分钟。 …… 或者贴身内裤被粘到网上周游三天。 …… 哪个都挺恶心。 * 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也没能成功睡着的黑泽阵最终还是站到了医务室门口。 他脸冷冷的,足以让人联想到在通缉令上的连环杀人案。 虽然他的教养告诉他进别人屋子的时候需要敲门,但现在他的坏心情仅仅能支持他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黑泽阵:“还活着?” 他语调冷冷的,带着一些不同的意味。 本来门被推开的时候,太宰治并未回头,他以为是护士长或是前来汇报的属下。 他没想到是黑泽阵。 距离黑泽阵手术刚结束不超过一个小时,他们回来的时间是十五点五十二,现在不到十七点。 刚醒来跑到他屋子里做什么。 “……” 太宰治困倦地倚在床边,看起来恹恹的。 言语中不难听出莫有的遗憾,“如你所见,还在呼吸。” 在倏然变安静的房间里,黑泽阵眉头扯得更深了,他觉得他还是更喜欢和死人打交道,不用沟通也不用征求意见。 他深吸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 “我手疼。” “异能作用没法消除,我需要你的人间失格。” “……” 半晌,黑泽阵听到太宰治万分古怪的语气:“所以,你要?” 仗着太宰治看不见,黑泽阵面无表情且极其不耐烦,但语调始终如一。 “握个手。”他言简意赅。 又好半晌。 太宰治缓缓开口,他晃了晃胳膊,这个型号病号服对于他来说有点大,以至于他刚一挪动,宽大的袖子就松松垮垮地掉下来。 常年绑绷带的皮肤极为冷白,所以显得他指缝间淤痕道道,极为显眼。 “你……” “还没握够?” 【因宿主昏迷,现发布延迟任务奖励通知:与任务目标太宰治十指相扣牵手三分钟以上。】 【任务已完成。】 太宰治的声音和系统提示音巧妙的重合在一起。 黑泽阵的脸色唰一下黑了。 如果系统有实物,现在想必已经化成灰。 随风而散,连渣都不剩。 第09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在强硬回到病房的四小时后,黑泽阵被安排到了医务室。 不是太宰治的医务室房间,但离得很近,一墙之隔。 并不是专门的防弹墙,消音效果一般,隔壁的声音隐隐传进来。 “我的上帝!”那是隶属后勤保障部的一位46岁女性,年轻时也曾是一位军人,战争掠夺了她的家人与作战能力,漂泊半生,最终选择在港口mafia落了脚。 港口的人尊称她为名小姐。 “亲爱的太宰小先生,我是不是在上周、仅仅是上周、几天前提醒过你,不要试图重新复苏你的伤口,以及,不要在脖颈、手腕这样致命的地方落下伤疤,天知道我上次用了几瓶抗生素复原剂让它们愈合。” 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极为特殊,所有异能均不能伤他分毫,可也恰恰说明,治疗异能对他无用。 即便是港口mafia的高级干部,却无法得到优待的治疗。 对于其他人,定是埋天怨地。 对于太宰治,估计是利大于弊。 正合他意。 与女.性.交.往,太宰治永远风度翩翩。 “有任务,没办法呀。” 他鲜少在语气里加了几分示弱情绪,这让他听起来是那样的可怜兮兮,那样值得心疼。 名小姐不吃这套,她只是“冷漠无情”地把手下绷带缠得更紧了,看起来连拆都很麻烦,当然引来太宰治的嘶嘶抽气。 “太宰小先生,我并不想干扰你的日常生活,但在医院你最好是听从一个医生的见解。”名小姐干净利落地在太宰治手腕绷带结尾处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少自杀,少受伤。” “不要试图成为一个医生的常客,请减少我的工作量。” …… 黑泽阵是在太宰治离开之后被引入医务室的,中间隔了三四个人的时间,这并非有意躲藏,只是巧妙的错过了,虽然他不想见到太宰治是事实。 “哇,惊人的恢复速度。”名小姐感叹他的身体极强的构造能力,如果来医院的港口工作人员都如黑泽阵一般,她的工作会减轻许多。 腹部被上了药后缠上药布,但在将上衣脱下,左肩露出的时候,黑泽阵明显感到这个医生顿了几秒,且目光在疤痕处扫了片刻。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黑泽阵难得主动开口解释:“不是自残的行为,是任务中撞的。” “又是任务啦?我真的搞不懂你们。”名小姐一边拿过沾着碘伏一边处理黑泽阵身上的血渍,“我刚接待的上一个,呃不,上三个患者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第17章 太宰治。 “你们总要用无可奈何、莫须有的借口来掩盖一些事实。”名小姐语气清晰,“向你们的治疗者,医生,明明可以避免的伤口总要以无所谓的态度来面对。” 肩膀的伤口确实可以避免,以身体撞门是他做过最简单直白、最愚蠢的决定,系统当时在与他交易,牺牲一天的生命就可以换取当时生的机会。 他拒绝。 黑泽阵始终相信人与牲畜是有区别的,人是有底线的生物,退一步是仅仅而已,于是退了一步又一步,直至无路可退。 他不能允许,也难以接受。 接受系统任务就像与系统赌博,谁先降低底线,谁就先输。 系统可以暂时掌管他的身体,可以以发布任务来要挟他,但系统无法操控他的生命。 他始终自由。 黑泽阵垂头走神的时间,名小姐已将伤口全部包扎好。 他道了谢,准备离开。 “哎,这是哪个病人落下的……”名小姐脑袋一拍,叫住黑泽阵。 “你和太宰治是一个科室的吧,他这人一走好几天抓不到影。” “麻烦你把这个给他带过去,可以吗?” 白色桌面上,一只怀表静静安躺。 【发布日常任务3:给目标太宰治拿去丢失的怀表任务奖励:无任务失败惩罚:身体随机出现负面异常连续七天。】 看,赌命一次,任务失败再也不是抹杀。 * 即便横滨这座城市并不安定,暴力与血腥频繁,但在多方势力掺杂后,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还是能做到,但在某一天,以一个异能者的死为契机,围绕着失去所有者的五千亿黑钱,关东地区几乎所有□□黑手党、不法武装组织包括港口mafia全部被牵扯进来。 森鸥外当机立断,调及所有战斗力量参与战争。 在连续不断的战争中,港口人员损失惨烈,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过下一秒,不要说有机会回家探亲,上一刻还在和你打招呼的同事,下一刻也许就头颅分开,血崩当场。 不成功,便成仁。 黑泽阵的能力在这场战争中得到极大锻炼,如果他有像游戏人物一样的等级条,那经验值一定是噌噌噌地翻倍上涨。 前线的划分主要是他与中原中也平分秋色,各占其一,在绵绵不绝的加班日程中,森鸥外便送了他一把武器。 一把特制的伯.莱.塔.92fs,能够击穿异能者的强伤害武器。 枪被标了名称。 ——gin。 每天浴血奋战,不过如此,黑泽阵数不清杀了多少敌人,用这把枪穿透了多少个人的脑袋,只是当他有意识回想的时候,发现港口人员有隐隐称他为gin大人的趋势。 也是这天,系统提示音出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还有任务没做。 【日常任务3:给目标太宰治拿去丢失的怀表任务提醒:距离结束还有不到24h,请宿主抓紧时间。】 彼时,黑泽阵正在解决叛徒。 枪’口的冰冷与强硬的异物感使得那人口水与泪水齐下,他面色苍白,声嘶力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大人,我家里还有妻儿,你放我一条……!” 噗通一声,人直直地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很快染湿地面。 黑泽阵眼睛没眨一下,把枪对准这次叛徒的主要发起者。 他神色平静:“最后一个,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最后一个,可不就剩发起者一个,周围同伴尸身遍野,腥臭味钻入脑门。 可这些甚至都不及一个人的威慑力大。 短时间内迅速成长,声名鹊起的黑泽阵。 代号,gin。 没人会注意到他的样貌,他说的话,只是看到那抹标志性的银发,那个小巧但攻击力极强的伯.莱.塔,有些人的命就变成了一种结局。 空气在无声对峙。 黑泽阵微微动了下食指,发起者再也忍不住的嘶声大叫起来,如宠物一般卑微的紧爬过来:“gin大人,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求您了放我一条生路。” 但,被无情踹开。 负伤的手臂在地面上擦出长长的血痕,他害怕地不自觉身体抽搐。 冰冷的魔鬼发话了。 说,要把他带回去审问。 黑泽阵望着软瘫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叛徒,随手指了一个红头发男人。 他扬起下巴示意:“过来搭个手,把人带回审讯室。” 黑泽阵正往港口大楼走,如果没有系统提醒,他也准备今天回去交接工作。 即便是港.黑,也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大规模且时间久的战争,医院塞满了缺胳膊少腿的港口人员,有的已不可能再有战斗能力叫着喊着要给同伴让位置,有的年纪小夜夜嚎哭,还有的在昼夜更替之间缓缓阖。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森鸥外都未曾开口放弃任何一个港口人员。 他下达的命令是,受伤的人必须治,死去的人要有人收尸。 因此港口mafia的所有参战人员都被下发刻有自己姓名的战斗服,只要看到穿有统一战斗服倒在战场上的人,是同伴,要把尸.身捡回来。 这种艰苦条件下,安稳下.葬成了一种奢侈,后勤人员只能就地将人火烧,生前的贴身之物做成衣冠冢排列在港口大楼后。 待日子稍稍消停些,再统一给人送上路。 黑手党,也该善始善终。 第18章 “唉……” 在第八次听到后面人叹气后,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什么事,说。” 他不曾苛待自己的部下,即便在外面的名气凶神恶煞,但在港.黑中风评意外得好。 但前线支援人手不够,今天他所有的部下全部被安排干其他工作。 黑泽阵看向他随手在人群中捞出来的红发男人,衣服左下角有姓名徽章。 ——织田作之助。 “呃,gin……黑泽大人”他似乎第一次见到上层级别的领导,不知如何措辞,犹豫一瞬,织田作之助指了指右后方向:“那里,似乎有孩子在哭。” ……? 且不说听没听到,战争有人哭是太正常的事了,更何况是无助的孩子。 而且他的任务是运输叛徒,做一些任务以外的无用事。 黑泽阵皱眉看着他,不等说话,突然被扯着胳膊往前迈了一步。 咚—— 是旧楼上有杂物落下。 刚好在他原处的位置。 织田作之助立刻松开他的手腕,似不好意思般抓了抓脖子:“楼上刚刚有东西。” ? 黑泽阵眼皮一跳,目测一眼距离。 这是反应快就能预判到的事?? 黑泽阵沉默两秒,应允道:“去看看。” 两人最后是在一个废弃楼十楼窗户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小孩,摇摇欲坠,织田作之助是冲一样将人扯下来。 那小孩很是害怕,知道是来救他的,但又下意识不敢撒开扒在铁丝网外面的手。 也就是犹豫的这一下,也就是没及时回来的这一下,窗户位置的缓台即刻崩塌。 “……!” 就在织田作之助身形要仰下去的那刻,黑泽阵眼疾手快,把人拉了回来。 简直命悬一线。 织田作之助在地上粗喘着气,还不忘安慰小孩:“真是麻烦您了,黑泽大人。” 黑泽阵没回答这个问题:“你的异能可以预测未来?” 织田作之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点头后又迅速摇了摇:“不完全。” 言罢,他补充道:“不是什么有用的异能,黑泽大人不必太在意。” …… …… 倒不是说黑泽阵好奇心泛滥,他只是在想,异能者如此稀少,森鸥外竟只是将人作后勤人员。 暴殄天物,不过如此。 * 只是个插曲,这人不值得放在心上,但如果黑泽阵知道这人的关系渊源以及这一周他所经历的,他一定会后悔。 在那么多人中,怎么就挑了织田作之助。 港口大楼地下。 空气当中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怎么,你脑子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嗯?” “……” “好,玩硬骨气那套,那你来试试这个呢?” “……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在走廊中震了一声又一声,黑泽阵带着叛徒停在门牌号01审讯室。 “黑泽准干部请您稍等片刻,太宰先生在里面审人。”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黑泽阵淡淡问道。 “至多五分钟。”隶属太宰治部下的人深知自己上级的可怖手段。 在太宰治这里,没有审讯时间超过五分钟的。 换而言之,在五分钟内究竟要遭到什么折磨,都能让这些训练有素的顶级奸细撑不下来。 黑泽阵碰了碰兜里的怀表,回头对织田作之助说道:“先把人搬到二审讯室吧,那里有急救液,给他喝点。” 他的目光落在进出气都短的人上:“别还没审,就先不行了。” 织田作之助在柜子前翻找药品,黑泽阵靠在墙壁。 他对织田作之助不感兴趣,但他对这人的异能很感兴趣。 能够预测未来,关于时间的异能。 那么往远想,能不能在一定程度上回望过去。 甚至回望到他苏醒之前的过去。 以系统的坑爹程度,黑泽阵有理由怀疑它全部的话,他想要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 好从长计议。 所想即所问。 黑泽阵平静问道:“你一直都在做底层人员吗,异能是什么,可以看到过去的事吗?” 这话说的奇怪,过去的事情谁会不知道,需要去看,而且就算是港口mafia的人员也无权利告知他人异能。 黑泽阵知道,他无非随意问问。 能问到最好,问不到也无所谓。 不是他的异能,就等同于用不上。 令人惊讶的是,织田作之助选择全盘托出,不似作假,他摇了摇头:“很抱歉大人,我的异能只能预测未来,而且,仅仅在五到六秒之间。” 黑泽阵没再说什么,伯.莱.塔的把手在他的拇指上灵活地转了一圈。 砰—— 走火了? 当然不是。 一颗子弹从黑泽阵旁边擦肩而过,精准地射击到墙面上,几丝银发飘飘落到地面。 太宰治从门外缓缓走进来,身上血腥味冲天。 他冷眉冷眼,表情嘲弄且讥讽道:“怎么,黑泽君抓人上瘾了,自己人也审?” 他笑了笑:“闲得不累的话不如替我审叛徒。” 不知名的火药味又冲又呛。 半刻,可能都不到半刻。 织田作之助看着黑风衣的银发少年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第19章 “砰”的一声。 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织田作之助离得近,看出这是自己上个月因为喝酒打赌送给太宰治的怀表。 黑泽阵像是摸到什么脏物一样,甩了甩手。 他也笑了,笑得挑衅极了。 “这谁的怀表,怎么躺在地上。” “真可怜。” 第10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今日港.黑大楼的地下审讯室闹出了不一般的大动静。 据小道消息讲,甚至是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亲自下场平息的。 但具体发生什么,不得而知。 “真头疼。”尾崎红叶步调缓缓、仪态万千,“妾身怎么也没想到被突然叫回来,是解决自家人的内讧事。” 她余光所及,两个少年人分别在她两侧一前一后,一个满脸不服气,一个冷脸似结冰。 “好啦。” 尾崎红叶一碗水端平,一边手按一个,语气逐渐严肃:“港口mafia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同伴,对于敌人我们一致对外。” “内斗,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作为港.黑不可多得的力量,尤其在整个港.黑处于特殊时期之时,上层的准干部,就这样给下属做典范吗?” “二位先随妾身进禁闭室冷静一下吧。” 光亮逐渐减少,房间铁制门的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几声声响。 “应有的刑罚会在战争平息后开始,在此之前,□□不希望再有无用的牺牲出现。” “这是鸥外大人的指令。” “请两位遵从。” 尾崎红叶的声音消失于逐渐关上的门外。 曾作为审讯室的房间有着陈年散不掉的血迹味,水泥地、污渍墙…… 港口mafia绝对公平,无论什么身份,犯了错都要受到同等惩罚。 黑泽阵挑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墙角,席地而坐。 他未管屋里另一人的动作,闭目养神。 看起来刚才争斗的参与者无他一样,也对,这人心情怎么可能会差。 比起太宰治的狼狈形象,后者仅仅是银发披散,西装衬衫变得凌乱了些。 少年又是好样貌。 依旧干干净净。 衣冠楚楚。 除去曾经尝试过跳楼自杀的重力失落感,鲜少地,太宰治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情能在分秒中变化落差如此大。 他也找了个地方坐,当然,是离房间里剩下那个有呼吸的某某最远的位置。 结果这一动。 腰上的伤口,胳膊上的刮伤,腿肚子的疼痛一下子袭满了全身。 太宰治不禁嘶嘶哼哼,又忘了嘴角边的大片青紫。 扯得他舌头也疼。 房间中唯一的窗户被布缠紧蒙上,露出边缘角落的阴影,不巧,那里也蒙着一层雾气让他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样。 这让他想起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怀表。 这并非织田作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实际上,在邀请青年加入港口mafia的几年时间里,织田作总会为他准备许多完全意想不到的……礼物? 姑且称之为礼物吧。 因为它们实实在在地带来了惊喜。 织田作很重要,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是他不可多得的友人。 整个港口mafia,能与他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的,只有织田作。 他是独一无二,且特别的。 所以在太宰治看到黑泽阵带着织田作走进来会那么的不爽。 但这不能构成太宰治倏然感到心情极差的原因。 织田作是港口的底层人员,尤其在正值混战之际,无论被谁调遣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拿…… 太宰治想起对方粘牙的橘发,虽然也觉得有点恶心。 好吧,是真恶心。 但即便是把主人公换成小矮子蛞蝓,他大概也不会有更多反应。 这就和构成男人的元素一样。 除了些混合液体和一点点脑子,剩下百分之七十都是水。 太宰治认为黑泽阵就是那点掺了掺空气的水。 黑泽阵总能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生活,工作要,生活要,现在私交也要。 人怎么能讨厌成这种地步! 真是要死……啊…… 太宰治在平静且安静在一点声音的房间中放空了一会。 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巧水果刀。 他庆幸,还好早上吃苹果的时候忘记把刀放到原位,否则,现在会被闷死。 太宰治百般无聊赖地在墙上刻刻画画,从小鸟到小羊再到小牛。 他想玩游戏机,该通第58关了,他想喝威士忌,最好是加热的,因为只穿了一身薄薄单衣的他现在有点冷,他还想找人聊天,当然屋里另一个不算。 无聊……无聊……好无聊。 倏地,太宰治望见被自己刻出砖瓦的墙壁,里面混了铁丝,生锈已久,阵阵发红。 想自杀…… 他宛若削苹果皮一样轻松地用刀划向自己的手腕,很轻,只留下一道痕迹,可很快地,血争先恐后地流淌出来,太宰治垂着头望着伤口出神。 血液从身体快速消逝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变得好轻松。 有种终于在这世间擦出磨痕的痛快感。 填满了他空荡荡的躯壳。 “你是真有病啊!”太宰治茫然抬头,自己被人猛然抓住手掌,血液从胳膊流下去的同时也沾满了另一人的衬衫。 第20章 甚至。 多少沾到了对方银色的长发上。 可能因为对方一身颜色素极了,才更显得血液红得晃眼。 但在此时,灯线不明,晦暗之间,因为带了情绪,那双染满了怒火的绿色眸子明光烁亮,旗帜鲜明。 甚至比滚烫的燃炉更盛。 黑泽阵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描述自己的心情,反正绝对不会是高兴或者开心。 换种角度,就好像勤勤恳恳刷满31天业绩的牛马打工人在最后一天下班时接到一个打卡的任务,任务简单且短,快者五分钟不到。 本以为是轻松结束,没想到没等打上卡,公司中的另一个平级同事把打卡的机器给炸了,本想作罢,同事又把你手里的手机也碰到地上,啪,碎了。 你愤怒想要个结果,可就在情绪爆发之时,被公司领导撞个正着,他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平淡道:“你这个月工资没了,下个月连续加班,没有休息日。” 呵呵。 黑泽阵觉得那牛马人就是自己。 他一枪崩了太宰治的心情都有。 当然,这不现实。 但还算令人心情平缓的是,他并未在和太宰治的打斗中落下风,他仅仅是发带被扯开,不得已披着半长的头发。 这让他有点不习惯,如果是单用狙击枪,他并不介意,但最近都是些需要近距离解决的琐碎事,头发总有些碍眼睛。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托太宰治的福,他过不了多久就要接到任务惩罚,这让他心情不畅,还没等他思索出个应对措施,他敏感的鼻子就捕捉到一丝血味。 虽然很不乐意,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望向太宰治的位置,只见后者对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愣神。 他都没想系统会怎么威胁他,他现在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就会来兴师问罪。 平时总吵着疼,这时候不嫌疼了。 太宰治偏棕色的眸子尽是迷茫,或许是流血带给他的短暂失神感,让他一切举止看起来缓慢极了,黑泽阵一点称不上温柔,他把衬衫底部撕开,生硬地往太宰治手腕上绑:“不就是摔了你怀表吗,至于吗。” 太宰治不习惯他人碰触肌肤的手感,他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抽,但未能成功。 半晌,他慢吞吞道:“那是织田作送给我的怀表。” 黑泽阵没听清,冷着眉:“什么作?” 太宰治:“织、田、作。” 黑泽阵回想起那个红头发的勤杂人员,叫织田作之助。 他们四目相对,黑泽阵眉头拧成一团褶皱。 不要指望他去解释什么,再说他有什么要解释的,要不是太宰治突然来那一枪,怀表回到他自己手了。 黑泽阵冷酷地转移话题:“从禁闭室出去。” 太宰治这个三无学生这时候想起扯常规道德:“森先生下命令,不让我们出去。” 他顿了顿:“要待满24——小时呢。” 黑泽阵面部表情望他一眼,太宰治被强行扯起来带走。 “哎哎哎?” “我不是医生,不能解决你割腕的问题。”黑泽阵一字一顿道:“你死哪里都行,反正别死我面前。” 他连续按了几次镶在墙壁上的紧急按钮键。 太宰治话只听一半,只精确地捕捉到最后一句话。 他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惊奇道:“为什么,你很怕我死啊。” 那可能吗。 黑泽阵无表情地看他。 太宰治不为所动,继续道:“那你给我道歉。” …… 黑泽阵罕见地没有反驳,也没怒骂出来。 不是吧。 太宰治一想到什么好主意时,眼睛格外亮,他这时候来了力气,耍赖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要是给我道歉,我就跟你出去。” “不然。”太宰治坦然躺下,手腕上的血液随着主人动作幅度倏然崩开,流淌出来。 他极不负责任,显然当然是对自己,弯眉一笑。 这轻飘飘的威胁。 还就真…… 太宰治和黑泽阵对视三秒,后者看起来很像把他杀了的眼神,但还有些莫名的味道。 反正有些不好的预感。 “……” “那算我大人有大量,怀表的事我先不提,你打我这件……” “……!” 太宰治突然被人扛起来,不等反应,门开瞬间,被扔了出来。 当然,被后面赶来处理问题的医生接住。 黑泽阵眉骨明显,冷笑抱臂。 “我在乎你?” “还要我给你道歉?” “下辈子都不可能。” 第11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黑泽阵没等来港口应有的处置,也没等来系统的失败惩罚。 他等来了将近一个月的独自潜伏任务。 在顺利割下敌对组织首领的脑袋后,他听见了外面兴奋的欢呼声。 终于此,连续88天的残酷战争,后称龙头战争,至此结束。 除去他作为的gin称号的mafia高级暗杀者一夜成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组成的“双黑”更是名声大振,以森鸥外为首领的港口mafia在横滨磨下了狠狠一笔记号,完全立足众多组织的领导地位。 毕竟,在这场混战中,唯有港口mafia为胜利者姿态屹立,摘下该有的胜利果实。 * 第21章 夜幕降临,玻璃门外的烟火表演点燃天空,绚丽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这是港口mafia第一次开规模如此大的宴会,既是庆祝、也是为所有去世同伴的悼念。 死亡为何要搞的如此悲伤,看啊,谁的离别都不是没有意义,如果孤单,就再回来看看故人吧,我们都很想念你们。 有人不禁痛哭流涕,有人带着别样的思念笑得落落大方。 森鸥外正在台上演讲。 黑泽阵靠在会场圆柱旁边,他刚解决完地下审讯,来得匆忙,以至于作为出任务的黑色冲锋衣还没换下,与周围清一色的板正西装格格不入。 自从“双黑”名声大噪后,森鸥外似乎更加认为原本把太宰治和他组合到一起是十足的错误决定,手里的外勤任务大都交付给那两人,他则是接手了巡逻事物和原本归属于太宰治的地下工作。 战争时若算是忙碌,结束后便是忙上加忙,忙到通宵达旦。 抓叛徒,审叛徒,处理叛徒…… 这并非枯燥,只是精细,繁琐复杂,黑泽阵已经整整五天未阖眼,眼下青黑,体内热量未能及时补充过重的任务量,又是成长期,身形立刻变得消瘦,后背轮廓逐渐清晰,他只是微微侧头,额头几缕碎发垂下,一股子孤寂脆弱感迎面而来。 当然,这仅仅是从外表来看。 黑泽阵仅接手港口地下一周,横滨渐渐传出一句话。 与重力使比武,与人间失格斗智,莫过于gin的审讯室。 大意或为,若是真的无力挣扎被黑泽阵抓到,不如在此之前争取自我安息。 最后在总结了对港口mafia未来发展的蓝图后,森鸥外演讲结束,黑泽阵放下未曾喝过一口的酒杯,转身离开。 他对虚情假意的人情世故不感兴趣,与其让他戴着假笑面具应付首领,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 今天是森鸥外的首领加冕日,也是整个港口mafia的赦免日。 额外不用工作的一天,他需要休息。 最好是酣畅淋漓地大睡一场。 不过天不遂人意,因为在回一楼的走廊中,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今天港口好不容易开一次宴会,本来意外能见到其他神秘的干部呢,结果又有中也你啊。” “哈?你什么意思,我还想问怎么哪里都有你!” “中也,我进港口mafia的时间要比你早很多吧,你说我为什么在,你呢,你还是个彻彻底底的新人,凭什么来这?” “混蛋青花鱼,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就说就说,怎么啦,蛞蝓小矮子!” “可恶!!” 两人的争吵在同时遇到第三个人时停止。 中原中也的原因绝对是认为丢人,而太宰治…… 黑泽阵与太宰治四目相对。 …… 按道理来说,在一个赛一个讨厌的人同时在场时,太宰治第一选择绝对是翻脸就走,说严重点影响他呼吸新鲜空气。 但今天可不一样,今天是个日历都写着大吉的好日子! 黑泽阵观察到某人倏然变亮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分钱大白菜的炙烤感。 若太宰先生的狂热下属来了,估计要一边不太好意思一边挠头。 看来,谁要倒霉了。 黑泽阵根本没把目光放在太宰治身上,当然即便他感受到什么,也不屑反应。 第一,他感到困倦,只想赶快回家安心休息。 第二,首领森鸥外还在会场厅中未走,上次争斗的事已经给足了他教训,同等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遍。 他面不改色,视若无睹往门口走。 期间,太宰治忽视中原中也的叫嚣,直奔他来,当然不排除是在中原中也身上乐子找完,寻找下一个有力目标。 太宰治恶劣着,挑衅着,作弄着,好像这世界从没有人能让他开口似的,兴奋异常。 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或许是一些无聊的社交活动,又或者是在森鸥外面前的表现,掺杂着少许的清香,不难猜出刚才他咬过什么水果。 这些构成黑泽阵感到腻烦的所有因素。 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停车场时,太宰治才终于意识到黑泽阵与数日前见到的不同。 冷还是那么冷。 但罕见地一点不会顶嘴。 一点没有反驳。 这也……太神奇了! 太宰治半愣着眨了眨眼,眼皮耷拉着,露出过度饮酒后的面貌,脸色薄红,鼻头微醺,褪去了往日的与世间的隔阂感。 他今天格外亢奋。 整个人晃晃悠悠,头晕脑胀。 酒真是个好东西。 不管平时想干不想干,能干不能干的事。 管他的,干了再说! 于是在黑泽阵插上钥匙,即将迈入驾驶室时,只见太宰治如同吃毒蘑菇吃上头了一般,右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车挡风玻璃。 滴——滴——滴—— 车的危险警报响个不停,惊到了一旁也刚戴上摩托头盔的中原中也。 不等黑泽阵来情绪,中原中也先怒骂出声。 太宰治摆摆手:“嘘……” “别说话。” “你就——”中原中也的话卡在原位。 太宰治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车门框。 滴——滴——滴—— 警报响得更欢了。 黑泽阵被磨的唯一一点好脾气全然消失,应该不叫好脾气,太宰治烦人的嚷嚷半天,黑泽阵早就想动手了,只不过碍于宴会厅的情况,他无法下手。 第22章 但就现在的太宰今时不同往日。 他是喝酒了,但他拥有值得猖狂的底气。 太宰治伸出食指,顶在刚要动手的黑泽阵肩膀上,似就料到后者不敢动一样。 “我。”太宰治脸上泛着红晕,他闲出来的左手指指自己“现在是干部。” 黑泽阵阴着脸。 龙头战争最后的获胜天平倒在港口mafia的主要原因不免有太宰治参与的功劳。 少年的脑袋实在好用,料事和用计着实诡谲,各个计划的参谋者若是知道自己的赢家要比他们年轻这么多,大概是要气着从地里跳出来。 也就在上周,森鸥外提拔太宰治从准干部荣升到干部级别,成为第一个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没有之一。 准干部与干部,一字之差,差别那可大了去了。 太宰扫视一圈:“而你,死鱼眼。” 死鱼眼? 黑泽阵眼睛眯起,目光越来越冷。 “还有你,小蛞蝓。” “你个混蛋——” 太宰治慢悠悠地打断:“在港口mafia,下级对上级,你们该叫我什么。” 平时不细细考究并无所谓,同等年龄的人吵闹惯了,乍然不会觉得偏差,可太宰治的职位一上升,尤其在被明显提出来后,意味完全不同。 中原中也面含怒火,一脸阴沉沉,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知道中原中也如何想,让黑泽阵忍辱负重地叫太宰治太宰干部,这比跳进几千个蟾蜍洞还要恶心至极。 叫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叫的。 面对港口mafia森严的规则,黑泽阵往往有时喜欢做钻空子者。 冗长的条文,他遵从。 森鸥外的调遣,他听命。 但有些东西,哪会是那么一成不变。 【现发布日常任务六:送太宰治回家。任务成功奖励:无任务失败奖励:七日内网站上所有a片男主角的头像均换成宿主的面貌。】 冷清整一个月的系统重新弹出,黑泽阵下意识紧绷身体,但并非公布上次的失败惩罚,反而公布新的任务。 任务失败…… 他听清后,脸扭曲了一下。 当然在外人看来,黑泽阵实在太宰治话结束后彻底沉下脸,眸色深沉近墨,火气即将爆发。 太宰治细数了数港口的规则,意识到无人理睬他后,发现了新事物。 “哎?你们怎么都有车。” 他目光所及,中原中也坐在摩托车上,角标有熟悉的mafia特殊字样,黑泽阵靠在保时捷门旁,车牌是港口mafia预定的号码。 车哪来的,显而易见,森鸥外派的。 两个准干部都有,而他,一个干部,什么都没有。 不等思考,黑泽阵走到他身前。 靠得很近,有种淡淡薄荷香和烟草味混合的味道。 太宰治下意识觉得恶心,但他一个总去酒吧的人对酒味或是烟味没什么反应才对,那这下意识的反应从何而来。 他实在喝多了,脑袋像上了绣一样难以转动。 他看到银发男生在他面前微微侧头,意味不明:“你是不是和中原中也打赌晚上看谁先到渡江大桥。” 太宰:“中原……中也?” “对,小蛞蝓。” 听到这称呼,中原中也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但他没说什么。 “哦,小蛞蝓。”太宰治恍然大悟,“对,我是和他打赌了。” 黑泽阵唇角弯起,任谁都觉得是幸灾乐祸:“我带你去,保证超过他。” 太宰治停了一瞬,顿了顿。 黑泽阵看出他的犹豫,主动道:“我记得你们的赌约好像是谁输了,第二天要穿女装上班。” 中原中也沉默着看着说话黑泽阵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应该说是根本没笑,因为除了刚刚他的嘴角勉强弯起一点弧度后,随即消失,一干二净。 有什么是看到比青花鱼倒霉更加美丽的画面吗。 显然没有。 中原中也与黑泽阵达成无声默契,他丝毫未打断黑泽阵极为虚假的表演,前提是在完全清醒的人面前。 黑泽阵看着太宰治,缓缓道:“怎么样,要不要上来。” “我带你赢。” 黑泽阵已经被彻底搅得不困。 本来他大好的休息日全毁了。 他嗤笑。 回家吗,反正天亮之前送回去就行。 中途若是发生一些“意外”,可不好说。 第12章 勾心斗角少年期 但在短短不到半个小时,黑泽阵就改了注意。 在第五次把启动的雨刮器关掉后,他怒喝道:“别动了。” 始作俑者散漫且迷茫地眨着眼睛。 …… “啊,超速了!超速了!慢一点啦,死鬼~” 车内导航显示屏倏然亮起,不知名的女声妖娆撒娇。 滋啦—— 车轮在地上发出刺骨的摩擦声,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下车!” 黑泽阵脸色比阴天还要黑,阴冷冷地,足够吓哭邻居家的小孩。 太宰治无声地看了他一会。 “呕——” “喂,别吐我车上!” 黑泽阵脸色紧绷,神情阴郁,双手抱臂,太宰治在一旁吐得天荒地老,难舍难分。 他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气得胸口闷疼。 他冲动地想,反正已经有一个任务失败,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 第23章 干脆破罐子破摔,辞了这工作,离太宰治越远越好。 入秋的夜晚,风一阵一阵,比冬天的呼啸冰冷,如今季节才是刺骨寒凉。 “啊……这里好高啊。” 黑泽阵背着他,手机屏幕显示出当前的时间,他听到太宰治喃喃自语。 “嘶,好冷。”在大闹一场,从打暖空气的车里蓦然换成外界,骤降的温度使得太宰治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行驶到了渡江大桥上,横滨唯一一座规模偌大的桥得到政府的重视,装扮得典雅大方,独具匠心。 从桥上往下看,波光粼粼,水光潋滟。 要是跳下去,一定会死吧。 噗通—— 黑泽阵正在看下属发来的消息,不过是半小时没看,立刻成了99+。 忙死了。 烦透了。 但这不乏有一半好心情是被刚刚打破,他烦躁地从口袋摸出一盒烟,烟叼在嘴上,右手夹着打火器,刚要点燃,听到后面微乎其微地一点不明动静。 余光去看,刚才偌大的一个人影突然消失不见。 大桥全长3000多米,车还在旁边,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太宰治是跑没影的。 黑泽阵紧缩眉头,快步走到栏杆一边,毫无意外地看见水面荡出的一圈圈涟漪,彰显着刚才突如其来的存在。 他直视水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被浓雾深锁的潭水,黑沉沉的。 黑泽阵静静地想。 去他妈的吧。 全死,都死吧,赶紧毁灭。 又和他没任何关系。 【警告!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有生命危险,命令宿主即刻动作!】 黑泽阵没动。 哦,他差点忘了,还有最该死的系统。 【警告!警告!警告!】 刺耳的机械音穿透耳膜,一种强大的不可抗力袭遍全身,仿佛有万吨卡车从身上碾压,催促他前行。 黑泽阵青筋暴起,栏杆似要捏碎,还是没动。 系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肉眼可见的声音急促起来。 【警告!警告——】 在电击一般的刺痛感降临时,黑泽阵迅速掏出一把小刀,对着自己小腿狠狠刺去。 他刺得很深,几乎穿透神经,半跪在地,鲜血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这下,除了外力,不能有人让他动上毫分。 黑泽阵面无表情,眯着他那双翠绿眼眸。 “你既然这么着急,怎么不快点去救人。” 末了,他嘲讽地笑道:“才想起来,你这恶心东西没有实体,只能依靠他人身体达成目的。” 系统音冰冷。 【如果宿主不能保证任务目标的安全,将即刻抹杀。】 黑泽阵耸了耸肩:“你随意。” “自我苏醒来,你趾高气昂地说着把我复活,要听你的。” 黑泽阵慢条斯理地拉长了语调,血液逐渐浸湿整个大腿,他似完全感受不到疼一般:“这么久的相处时间,你还是觉得我很好掌控?” 【……】 “你不觉得,你想要换掉棘手的我。” “那为什么不赶紧抹杀我,换成别人呢。”黑泽阵玩味地勾了勾笑,“该不是换不掉吧。” “我们做个交易吧。” 黑泽阵不是软柿子,他很记仇他还喜欢报复,从他苏醒过来,系统与他说,他是被复活的。 复活? 如何复活,怎样复活? 即使在这之前他意识全无,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实在不是一个走回头路的人。 不撞南墙不死心,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系统次次要挟他,这又能如何,他想,他要蛰伏起来,像一头在丛林中被打折腿暂避锋芒的动物。 待时机成熟,伺机而动。 黑泽阵说:“别想着去控制我,不要给我发任何任务安安静静做一个无声系统。” 这次是让它退出掌控的底线,再到下次,他要想办法弄死系统。 但不能急,在此之前,要给对方一些甜枣。 “我会保证太宰治的生命。 “自愿而为。” 语罢,黑色夹克被扔到地面。 黑泽阵撑着桥边栏杆,一跃而下。 “这算定金。” 冰冷的水流瞬间冲刷过他的身体,水流没过耳朵灌入鼻腔,他的水性不能评价说是差与不差,淹不死,会游而已。 但问题是他要在这波动的水流中找到太宰治,并且把人捞到岸边。 况且他的大腿刚刚被自己扎穿,遇水时不自觉痉挛起来,让他找人明显上升一个难度。 黑泽阵刚生出这个想法,就感觉到腿部的伤口变得暖和起来,痒痒的,似在痊愈。 系统音幽幽。 【……成交。】 在暗处,黑泽阵嘴角扯出一抹笑,稍纵即逝,即刻消失。 他身体发力,往下面游,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哈……” 被水浸透过的衣物增加沉度,黑泽阵双臂拖着太宰治,生生将人拖了出来。 啪—— 黑泽阵粗喘着气,把人扔在沙滩上,河水顺着他的颈部流淌下来,衬衫全部打透,腹部随着急促呼吸起伏,连头发丝都能告知他现在的狼狈。 “咳咳——咳。” 静了好久。 第24章 被水呛过的嗓子格外哑,太宰治手背搭在额头,轻声道:“真遗憾,又没死成。” 黑泽阵尚未平复呼吸,冷笑一声。 “是啊,你又没死成。” 身上是完全湿透的,黏黏糊糊,加上沙滩上的许多颗粒,混在一起快成了泥,换成平时,黑泽阵绝对是嫌恶的起身就走,但经过用过全力连续几天没睡过一天好觉后,他有些疲惫。 于是他扯开发带,也学太宰治一样,直接躺在沙滩上。 头发太长了,以后不扎了。 麻烦。 经过这么一通,酒早醒了大半,太宰治的余光出现这罕见一幕,忍不住了般,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那里见过这样的黑泽阵,懒散至极,慢慢悠悠,仿佛下一刻世界毁灭都不能打扰他休息一般。 他印象里大多数的黑泽阵都对他没什么好态度,比起中原中也每日的怒目而视,黑泽阵通常是一双绿眼睛冷冷的毫无温度,鲜少有什么能带动他的情绪。 所以,当那双眸子因为怒火或是羞愤产生了颜色,如上了最后一笔的点睛画,当真是极为好看。 “难以想象,这你也要救我。”太宰治懒洋洋地:“我看你也病得不轻。” “作为不可缺少的港口好干部。” “黑泽同事。” 确实是难以想象,黑泽阵与太宰治认识时间越来越久,可连后加入的中原中也都能称得上一句搭档,在别人嘴里,他们仅仅是不同部门的同事。 黑泽阵没好气道:“不是救你,是不想别人家用来洗漱的水里混了一具尸体。” 太宰治嘲声乍起,倪了他一眼。 “给你讲个笑话。”太宰治说得随意,一时兴起般:“在德里克小岛你让我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就死在那里好了,三千多颗炸弹一起炸开,正是晚霞,我可以在最高的塔顶炸得粉身碎骨,死得完美落幕。” “我干嘛要去叫人,你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自认活着无味,无趣,还要再死前当个好人装模作样。” “何其好笑。” “……是很好笑。”黑泽阵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那么这么懦夫的你,怎么现在还呼吸得好好的。” “因为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太宰治缓缓睁开眼,注视着模糊的暮色。 “那么大的一个小岛炸了,我们的尸体会碎成渣,混在一起。” “如同殉情一般,两个人至此再也分不开,黏到要黏在一起。” “和你。”他“噫”一声:“想想都恶心。” “殉情是很高级浪漫的事情,没有美丽的小姐也就算了,最起码没有讨厌的人。” “最起码灯火璀璨。” 在他们各自伪装身份的时候,确实讨论过殉情的话题。 爱人热恋,生不同眠,死时同穴。 相互约定,捆绑在一起,共赴一处。 二人结合,在天堂般美好的环境中,让爱情永恒,使痛苦永远得到解脱。 黑泽阵现在可不是善解人意的酒小姐,他没兴趣听太宰治东扯西扯。 尤其是在一些毫无意义的观点挣扎上,如果他今天没有加班且休息完好,他可能会反呛几句。 但现在,不如趁早回去,洗个热水澡。 于是他撑着地面起身。 啪嗒——滋啦—— 不明的声响倏然传来。 太宰治在感到光线改变时,极快地扯了住黑泽阵的衣角。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龙头战争刚结束不久,他们都有些应激反应。 黑泽阵完全没防备,浸过水的鞋在流动的沙上变得打滑。 于是,猝不及防地,他往后倒去,听到“嘶”的一声后,直直地向后跌。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他跌入了别人的怀抱中,鼻尖紧紧贴在另一人的脖颈上。 忽然靠近的距离让两人都愣住了,炙热的体温穿过布料紧贴着皮肤,来自另一方的半长湿发搭在太宰治颈窝,这让他感觉痒痒的。 阴差阳错间,这是属于亲密关系才能拥有的暧昧姿势。 亲昵极了。 黑泽阵最先反应过来,刚要发作,只听砰的一声。 好几道亮光飞向天空,在上方直接炸开,漫天烟花绽放,割裂成流离的碎片,千姿百态夺走了黑色夜幕的存在。 happy birthday,i love you的灯光组成字样在渡江大桥不过30米的大厦赫然出现。 看来是横滨谁家的富家子弟告白,高调像对方示爱。 他们刚刚好赶上了这场灯光秀。 太宰治沉默不语地看着黑泽阵倏然起身,对方的脾气极差,骂得难听极了。 太宰治直接忽视,一点没听。 他看到对方打湿的衬衫,完全露出身材的弧度,下颔线条紧紧绷着,眼眉随着怒火完全扬起,从某种意义来讲,勾人极了。 他又想起最近港口mafia的新评价,作为准干部之一的gin拥有姣好的容颜,尤其生气起来,潋潋艳色。 绚丽绽放的烟花,共同跃入河底,同样狼狈不堪,湿湿嗒嗒的衣服。 还有,漂亮的美人。 完美符合殉情的最佳方式。 第13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在龙头战争善后完全结束后的两个月中,对于黑泽阵而言,发生了两件值得深思的大事。 第25章 第一件事是在漫长无际的加班生活中,屑上司似乎终于发觉到他的勤勤恳恳,既太宰治后,他成为港口mafia第二快速度荣升到干部的年轻人。 当然,他不是那种会为了升职不择手段,沾沾自喜的人,凡事讲究一个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便可。 但上司给出的待遇确实称得上人性化,应允给他一整个批队的作战小队,都是狙击好手。 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因此写报告、繁琐走流程,可主动选择出队人员及时间。 对此事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太宰治,自然不是庆祝,而是以黑泽阵都没想通的获得情报速度,拿着命令文书兴冲冲地找重力使挑衅。 “哈,小蛞蝓,我们三个准干部,只有你还没有晋升哦。” 总之,就是用脚都能想出来的贱兮兮表情和两人之间的暴躁垃圾话。 自经过太宰治耍酒疯那一茬后,黑泽阵与中原中也达成了无形的关系锁链。 就如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道理,在这场腥风血雨中,自然变成二对一的不公平局面。 三分之二是黑泽阵与中原中也,三分之一那位是太宰治。 在“团结一致”后,他被邀请着喝酒,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喝多了的中原中也。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那条青花鱼碎、尸、万、段!” 以太宰治的能活程度,不太现实。 当然黑泽阵没有这么说,他沉默点头,送中原中也回家。 还是熟悉的道路,熟悉的保时捷。 不过对方显然要比前者礼貌多了。 第二天黑泽阵发现自己办公室多了一个精致礼盒,里面是一条昂贵好看的领带。 ——送中原中也回家那天,他被吐了一领带。 且礼盒上有一字条和红头盖章文件。 承蒙昨日关照,带来麻烦,受之有愧,特此回赠,略表心意,还望笑纳。 那是一张可以自由调遣中原中也其下所有一线人员的红头文件。 对方毫无保留信任他,在过度压榨员工的上司与过度恼人的对门员工中,黑泽阵久违感受到了几分舒畅的同事关系。 于是,他也大方的还了自己狙击小队的特派命令权。 明面上不允许。 但这东西,无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一切好说。 第二件值得深思的事为太宰治新收了一个部下,名为芥川龙之介。 按正常情况,关于太宰治的消息不会经起黑泽阵的任何波澜,此次不同,原因有二。 一少部分来自他部门人的敢怒不敢言,说是愤怒倒也夸张,说是憋屈还要再加上三分。 在某连续加班的七天时间,黑泽阵听到来自下属的小报告。 那人名叫小鹿真何 ,后勤科的小科长,聪明脑袋转得极快,关键脾气很好,与人打交道从来笑意盈盈。 因此,在得到小鹿真何的抱怨时,他有些惊讶。 小鹿真何说:“地下审讯室最近总要维修,今天审讯一室坏掉,明天审讯二室坏掉……” 地下审讯室属黑泽阵的管辖范围,每日枪支弹药,维修避免不了。 一天修几个,常有的事。 黑泽阵并未出声打断,静静细听。 小鹿真何继续说:“对于维修部门,这的确是分内事,但一天报废十几个,第二天立马就催着要用,我们真的很为难。” 黑泽阵问:“近半个月,都有谁借用过审讯室?” 小鹿真何:“……没有谁,只有一个人。” 黑泽阵:“?” “只有一个人?” 小鹿真何吞吞吐吐有些为难,但在得到上司的“大胆说,出事我全责”的眼神中,说道:“是太宰大人。” “太宰大人最近新收了一个部下,名为芥川龙之介,听说异能过于凶悍,太宰大人教导便更为严酷些。” 严酷? 严酷也不至于一天废他十几个审讯室。 倒不是说心疼港口mafia这点维修钱,换位思考,每一天都要多出额外的加班时间来售后其他部门的烂摊子,谁来都要糟心。 黑泽阵从来不为难下属,下属解决不了何必要施加压力,难为人,上司是干什么吃的。 “行,我知道了。”黑泽阵拿过小鹿真何手中的维修单,微微抬起下巴示意,“辛苦你了,回头告诉大家,这半个月提前休假,多休一星期,加班费找财务科,名头写我,给报销奖金。” 小鹿真何眼睛亮闪闪,感激不尽:“谢谢gin大人!” “gin大人最好啦!最帅啦!最有魅力了!” 得到办公室内所有人夸张的一致应和。 “停,没大没小的。” “哦——” * 到了地下审讯室,在窗外远远看到太宰治训练过程时,黑泽阵才发现,场面要比下属说得更浮夸。 蜷在地上的少年男孩疯狂颤抖着咳血,太宰治只是冷漠看着,眼前一切视若无睹。 他踩在男孩的肩膀上,狠狠踹了一脚。 “还手啊,连还手都不会吗!” 踹得极狠,血淌了一地,骇人极了。 “咳、咳咳——” 男孩挣扎着跪起来,但下一刻,又被拳头猛然击倒在地。 “你的异能是摆设吗,用不出来以后都别想用了!” “在战场上谁会给你反应时间,你现在要是不想活,回你的贫民窟好好待着。” 第26章 “安于享乐一辈子吧。” 这并非黑泽阵第一次看见如此冷漠的太宰治,但鲜少。 平常任务看不到,产生自杀想法看不到,唯有空寂无人,太宰治独自一人时才会出现。 黑泽阵想起太宰治刚认识,得益于系统,借助雷达屏蔽自身存在感,才能看到的状态。 他冷漠且暴力,孤寂却傲气,有着深深的自毁倾向,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说,快点,谁来都好,谁来救救我。 但只是假象,他极度警惕,极度敏感,如同一只被人类伤透了的猫,不得以活于世间。 现在,则是完全展现了其中一面。 黑泽阵在门外等待,传唤的属下在太宰治身边耳语几声,后者紧皱着眉,吩咐几句。 转身出门,望见太宰治。 太宰治情绪换得倒是极快,宛若刚刚屋内冷脸呵斥的人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不至于到最开始的见面甩脸子,互给几句。 平平淡淡几句话,还是可以。 太宰治努努嘴:“我新收的部下,挺好看的吧。” 他的话不大不小,门未关,能让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字未提新部下的工作能力,现在勉强涉及不到,但也未评价新部下的攻击能力,云淡风轻地提了提外表。 在整个港口mafia,甚至随意一个黑手党,所有能用“拳头”比大小的组织,徒有其表的花拳绣腿,像花瓶一般的存在最令人摒弃。 这话,侮辱极了。 在太宰治的注视下,黑泽阵只是反手把门关了。 他不太喜欢太多陌生人及其他部门下属听同级人的谈话。 太宰治挑了挑眉。 黑泽阵不置可否:“有点过了。” 事实上,他没有评价整件事,也并非提及的是这个男孩,他甚至都没记住男孩的名字、面貌也没看清。 况且他对于其他人的训练方式不感兴趣,无论认可与否,这都不是他该关注的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常识道理。 他只是想说,别太过了,要训练换个地方,别可他审讯室一个地方嚯嚯,没看他部下都加班出应激反应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好领导,为属下排忧解难,很是基本。 但太宰治显然是误会了。 这人表情古怪,以一种极其惊诧且难以理解的表情,就好像是多年酒友改了性子,说要没日没夜喝牛奶养生一般。 太宰治说:“严酷有效的训练才能培养出骁勇善战、忠贞不屈的战士。” 他坦然且冷漠:“这点道理,你居然会不懂。” “高估你了。” ? 太宰治走得轻松,黑泽阵莫名其妙挨一顿骂。 他冷眼一眯,转身吩咐人把审讯室电闸关了。 爱训训去,别在他地盘给他添堵,上哪都行。 第14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黑泽阵近似不满的态度得到了回应。 先是写了一天即将要上交的工作报告不翼而飞,在下属带来的咖啡杯壁上发现有毒物质的残存——一些稀碎的毒蘑菇提取液。 下属慌之又慌,连连道歉。 黑泽阵眉头拧了拧,他没责怪下属,他细细思考一翻,恍然大悟这种异样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上周医务室的名小姐出差回来,带来当地许多土特产,与港口其他人不同,太宰治收到一整袋异型蘑菇。 炒熟美味,生吃会中毒,微毒,不致命,最多让人像喝醉酒般晕头转向,口吐狂言。 如果说这只算怀疑,在某日往返他接到紧急命令,急匆匆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太宰治就在楼梯间。 他在吩咐部下事情。 黑泽阵在拐弯处正要推门。 也不知道是谈到了什么话题,太宰治的脸色渐渐淡下来,翻了翻眼皮,冷冷抬眸。 那里面不包含太多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明显的厌倦与无趣。 “谁和你这么说的,你们收尾部的人都这么闲吗。” 他的部下慌极了,跪得痛快:“太宰先生,我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叶窗能够很好的遮住景色,阳光从夹缝中扫进来,斑驳地散落在绷带下面。 鸢色的眸子被光影照的得毫无起伏,似迷茫但是假象。 尚未进屋的黑泽阵听到太宰治完完整整的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活着,那么黑泽阵最好去死。” 那嗓音微妙上扬,听不出是喜悦还是戏谑。 “死得惨得其所,最好无人收棺。” 第二天,黑泽阵换了办公室。 一个新的楼层,在中原中也的房间隔壁。 最重要的是,离太宰治远远的,甚至在东西两边。 哦当然,别觉得他是怕了或是别的其他原因。 早有想法而已,准确的说,在他和那狗东西在隔壁的时候,他就早有预谋。 最开始是森鸥外安排,不得而为之,后来是每天忙碌,无心再多扔出一分精神放在上面,最重要的是,他那时候的工作都在一线,嫌少回□□大楼。 现在,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利,为何不呢? 后勤人员来般东西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私物,更多是一些重要文件,他的对门,太宰治的办公室紧闭。 他并未关注这件事,太宰治每天飘飘忽忽,要么首领有事,要么就自己借机偷油,这有什么好关注的。 第27章 可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港口mafia渐渐传出他与太宰治不合的消息。 但这又有什么好说的,从他入职开始,这不很显而易见么。 就连首领森鸥外也了如指掌——他们很久没在一起做任务了。 但在一天要经历好几个下属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后,黑泽阵隐隐感到有几分不对。 甚至,中原中也竟会主动开口问他。 当时,他们在一起喝酒,红酒。 中原中也:“你们……” 他难说的把眉头拧成了麻花,在心里做足心里建设,好像在路上碰到恶心的口香糖还必须把它拿下来。 中原中也:“我是说你和……青花鱼。” 他呼出一大口气。 “你们最近在……冷战么?” 这并非他的本意,中原中也自然算是个懂礼节的人,除去特殊情况,他嫌少去问他人的私事。 但一是港口近期流言飞起说是gin干部和太宰干部分手了。 天知道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多震惊和匪夷所思。 不是。 他们俩。 你是说谁和谁? 不亚于火星撞地球,母猪会上树的诡异。 谈了??? 啊???? 他是觉得空穴来风,谁会比他了解黑泽阵与太宰治之间的恩怨,首先那条恶心的青花鱼配谈恋爱么,还是和黑泽阵。 和黑泽阵??! 他当然不信,他只是紧皱眉头即刻吩咐人去平息消息。 不要听小道消息。 可第二天,他被森鸥外传唤到楼顶。 这是重点。 首领的原话:“你最近应该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吧。” “是的,boss……” ——我已经吩咐手下人去即使制止这乱七八糟的谣言了。 “去帮我问问太宰,算了,他们两个谁都行,冷战什么时候结束,港口要有新变化需要他们配合。” 冷战,这是首领的原话。 黑泽阵当时喝得有点多,他没太注意中原中原的措辞,他大概翻译一下——你和太宰治最近吵架了吗。 吵架? 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黑泽阵拄着脑袋,眸子放空,望着随着手腕转动的冰块,道:“我们就没好过,哪来的关系闹掰。” 他冷哼:“死了给太宰治坟头扬了,让他少来污染别人呼吸的新鲜空气。” 表情不似作假,烦透了。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爽快与他碰杯:“我就知道你这家伙。” “为了明天,干杯。” 事实上,黑泽阵完全不记得那天都说了什么,他只是觉得从太宰治对门搬走,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选择。 每分每秒,时刻自在。 就在他甚至觉得以后连太宰治名字出现次数会急剧下降的时候,他接到了一则命令。 ——教导一周芥川龙之介。 黑泽阵刚开始没想起来这个名字,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接着在森鸥外的叙述下,他的脸肉然可见变得古怪曲折。 “芥川君是个可遇不可得的宝藏,非常需要人的指导,但太宰桑这一周刚被我指派出去任务,啊呀,你还记得人吗,就是太宰君的部下……” 后面的话黑泽阵没听完,他极不自然动了几下嘴唇,在想要骂出声的时候及时闭嘴。 废话,他当然不想接,但是不能不接。 他面无表情的听完森鸥外的话。 “如此,就拜托黑泽君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是个麻烦事,相当麻烦,在来的路上,部下给他细数所有收集到的信息。 “芥川龙之介性格极为古怪,不屑与港口的任何人为伍,在短短三天就创下了任务的新纪录。” 可不是新记录么,港口需要细作来得到应有的情报,三天之内,只要芥川经手过的任务,无一存活。 疯极了。 所以才被关。 黑泽阵在房间门口缓缓停住脚步,望见了训练室内的年轻男孩。 无光亮的关押期会让人渐渐失去自我思考能力,所以当门开之时,久违的光亮照进来,芥川龙之介霎时眯起眼睛。 而后,他与来者对视。 黑泽阵看见了一双近乎全黑的眸子,黑的干净彻底,看似一潭死水却隐藏着极致的傲慢。 不屑、轻蔑、嗤之以鼻。 黑泽阵不爽地舔了舔嘴唇,啧一声。 怎么说呢,不愧是谁教的像谁。 小崽子。 和太宰治一模一样。 他走进来,外用的战斗皮靴在地板发出哒哒的声响。 芥川龙之介循声抬头,伤口未愈合,禁闭让人身体虚软,银发少年居高临下,半晌,笑了。 “初次见面,我姓黑泽。” “黑泽阵。”在提到那名字时他眼底不自觉漫过几分厌恶,“除去我的休息时间和吃饭时间,你有五天时间。” 黑泽阵说得快,有些不耐烦:“五天时间内,如果你能碰到我,我能带你见太宰治,如果不能——” 芥川龙之介突然以一种非人的速度狠狠往前扑。 当然,这并未成功,声音在他身后轻松响起,芥川根本没看清这人是怎么躲开的。 黑泽阵靠在墙边,连眼神都没换:“我会向boss报备,你并没有战斗能力,需从港口除名。” 除名? 第28章 这代表着他要回到那贫民窟,代表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太宰先生—— 这怎么能够允许! 黑泽阵挑了挑眉,他敏锐地感觉到房间中的气压变化,眯了眯眼,他看见芥川龙之介身上的黑色衣物突然发生变化,从硬度、强度,变得极薄,如同刀片一样—— 猛然出现在他周围。 消失的体力未能及时补充,芥川龙之介几乎用了全力,气喘吁吁,这让他极度想要咳嗽。 这下,是不是…… ? ?! 在听到唰的一声时,他的身体刚反应过来,刚想动。 砰,砰,砰。 连着三声枪声,封锁他的全部身体。 砰。 又是一声。 封锁他的行动轨迹。 然后,猛地,他的喉咙被强硬的捏住,紧紧禁锢在墙上。 他看清封锁之物,惊诧地瞪大眼睛。 原是罗生门在不知用何材质的子弹卡住了四角,如同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他身上。 枪,是把好枪。 人……在港口甚至黑手党中绝对能排上名次。 黑泽阵微微靠近,以芥川如果能动绝对能碰到的距离凑近。 士可杀,不可辱! 芥川龙之介捏紧拳头,眼神中的怒火宛若化作实物。 黑泽阵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他审视一会,淡淡道:“今天训练结束了。” ? “现在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是命令语气,但内容……难道他听错了。 ? 芥川龙之介懵了,他看着后勤人员走进来把食盒和枕头等用品带进来。 全称尽职尽责,一眼都没看他。 要知道就在太宰治出差的短短几天内,他得到了凶神恶煞的称呼,同部门的人并不待见他,他知道,他不在乎,他只需要太宰先生一个人的关注就好。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当成空气一样的感受了。 令他更加惊诧的是,所有物品皆为两份。 “如果我是你。” 芥川被迫低着头,听的话一字一顿。 “我会在和敌人相处的每分每秒里,寻找他的弱点。” “五天的你我禁闭时间,足够了。” 黑泽阵笑了,语气中是完全的张扬,“要想见到你心爱的太宰先生,要达到我的目标才行。” “真弱啊。” 他自信,挑衅道:“你不会不行吧。” 太宰治,你的学生,在被我教导。 第15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剩下几天时间内,芥川龙之介都在和黑泽阵训练,说是训练又不完全,更多像是一种老鹰捉小鸡的轻松感。 “差太多了。” “不行。” “再练一次。” 在他又一次气喘吁吁地如狗呼吸急促在地上喘着气,而对方滴汗未出、神色不变,淡然站在他面前。 毫厘之分、咫尺而已,却就是够不到。 这样的场面一天要出现几十回,极大挫败了他的自信。 这并非代表退缩意味。 要知道,当一个人用尽全部力气异能用到极致别说伤到对方,连最为简单的触碰都无法做到,而且除去第一天见面,芥川龙之介再没有看过黑泽阵拿过一次那把名为“gin”的枪。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今天是五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如果今天还不能达到要求,他会被逐出港.黑,再也见不到太宰先生。 不要! 绝对不可以! 长时间的剧烈使用异能使得他的肺更加难受,芥川龙之介撑着墙壁勉强站起来,他紧咬着牙,可还是没忍住。 “咳——” 他捂住嘴,大量血沫从指缝间不停流淌,快速的失血感使得他头脑发昏,他唾弃这幅脆弱的身体,厌恶自己无能的表现,连太宰先生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要灰溜溜地如过街老鼠一般回到洞穴里。 来自中午12点的钟表又缓缓响起,离最后日期只剩半天时间不到。 “咳咳——咳。”芥川龙之介急匆匆,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乞求,“黑泽先生!我不需要休息,麻烦您再多教导一些。” 他可怜着、卑微着、虚弱着,第一天见面时的傲慢赫然消失,奴隶一样。 滴答。 滴答。 滴答。 黑泽阵的目光落在地上快要成摊的血迹。 他审视半天,过了一会,缓慢道:“可以。” 芥川龙之介紧攥双拳,准备最大程度的使用罗生门,可出乎意料,甚至他还没看清,黑泽阵便以一种快到惊人的速度闪身到他面前。 出招简单,身形矫健。 太随意、太轻松、甚至一丁点异能都没用,完全是碾压的存在。 这时候,芥川龙之介才意识到,五天的训练时间,对方给他放了多少水。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掐住他的心脏,他感到自己呼吸急促起来,气息强烈而短促,肺部承受着无所适从的压力而超负荷运转。 芥川的身体钉固在原地,连动一下都做不到,看着人与他的距离拉近到毫厘。 这是来自战场上杀伐无数的绝顶杀意,是针对港口mafia所有敌人才有的可怕侵略性。 这接近于真正的黑泽阵。 一个冷漠无情的顶层杀手。 第29章 他的眼睛是冷冽的,像是一潭死水,没有焦距、没有波澜、深不见底,可不能描述的冷漠中又带着极致的疯狂、就像野兽在捕捉猎物的那种随心所欲的疯狂。 每一分、每一刻都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这种直面死亡的惊魂感贯彻全身,对方的进攻毫无停息的意思,越发强烈,芥川龙之介现在连挣扎都做不到,他像待宰羔羊一样等待迎来结局。 训练室今天承受的攻击要比以往更甚,很快磨痕、碎片缓缓炸开,心跳如同鼓点,每一次跳动都牵连着紧绷的神经,芥川龙之介的余光望见了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外套,在猛烈的攻击中,它即将被生硬扯开。 芥川瞳孔一缩,嘶吼道:“我认输!” 黑泽阵缓缓停下攻击,他冷眼看着芥川狼狈、跌跌撞撞地扑在地上,将外套抱到怀里。 动作谨慎,小心翼翼。 宛若珍宝。 这是太宰治从贫民街把他捡回来给他的第一件东西,他当时已致绝望,无意念叨着“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吗”。 黑色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上面的气息与温暖让他此生无法忘怀,听到先生的的声音,宛若天神降临。 “可以。” 这外套是太宰先生的,不是给他,也不是送他,芥川龙之介更偏向于对方当时只是顺手搭在他身上,后来便忘了。 太宰治没主动要过,芥川龙之介也不想提。 就当是他偷来的吧。 偷来最后这一分的残喘苟活。 “原来你还想活啊。” 芥川无意识抬头,黑泽阵把枪抵在他额头上。 冰冷的枪口让人一哆嗦,它的主人更是冷漠。 黑泽阵无情又残酷地揭开他的伤口:“你想要得到太宰治的认可,又觉得自己早就死了,命是别人给的,死不死也无妨。” “所以每次你完成任务或是打架的时候,你像个疯狗一样,完成可以得到太宰治关注的筹码,如果不慎落败,死了就能得到解脱。” 黑泽阵冷笑一声:“真不愧是谁教的像谁,你这种愚蠢的想法和那狗东西如出一辙。” “你怎么想得这么好。” 黑泽阵的手搭在扳机上:“既然在哪死都一样,不如就在这里被了断,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每说中一次,芥川龙之介的脸就更加惨白一分。 他冷血、他偏执、他卑劣。 他可以为了复仇直接丢下受伤的妹妹,他不做好事,为了目的,他连自己都可以舍弃。 他从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从幼时起,他就为执念而活。 他坚定,他执拗,他倔强。 但就这样死去,他真的甘心吗。 黑泽阵的话清清楚楚,直抵内心。 “甘心吗。” “谁规定活着就一定要有理由。” “死了才会一无所有。” 他想到很多,想到在贫民街的挣扎,自己被太宰治捡来,想到在港口杀了很多人。 可这一切都是在自己活着的前提下。 “你甘心吗?” 黑泽阵问他。 “在得到你想要的太宰治认可前,就这样默默消逝。” “绝对不要!” 芥川龙之介双目徒然撑大,无声地喊出来。 心跳如同雷响般轰鸣,血液在体内疾驰。 黑泽阵眉峰凝起,眸光暗沉如夜,他手指微动,子弹已经上膛。 “所以,在此之前。” “在你想要做想做的事之前。” “能不能先保证自己活下去啊!” 轰—— 强大的异能立刻循着主人的意志,拔地而起,泥土瓦砾被炸得四处横飞,漫天烟尘掀起。 这次,不再是钟声敲起,芥川龙之介准确无误地听到自己跳动的心脏声。 他不怕死亡,他也不在乎死亡,可他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哪怕是以想要达到太宰治认可的理由,真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他或许只会感到可惜。 可现在,没有人会比他更加清楚地认知。 他现在一定要活下去。 他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在太宰先生回来之前,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泛着凌冽的攻击,不可抵挡之势奔涌而来,滚滚尘土涌动,这般大的动静甚至惊到港口大楼里的人。 “什,什么动静。” “不会是地震了吧!” “啊?这么突然吗,感觉不像啊。” 名为罗生门的异能强悍无比,此刻终于彰显出全部实力,它如同海草飞舞在空气中的每个角落,随着呐喊声,暴雨般从天而降,里面代表着使用者决一死战的傲气。 进攻方向,全为一人! 黑泽阵冷眼眯起,他刚在缠绕全身的异能中找到一丝突破口。 可下一秒,手腕被束缚住,枪无力地掉在地上。 噗通。 他准确地听到了来者的方向,可被禁锢住的身体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霎时,他被人扑了满怀。 芥川龙之介气喘吁吁,眼神发亮,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狂妄骄傲神情。 “黑泽大人,我碰到你了。” “我赢了!” 黑泽阵“嘶”一声,来者气势汹汹,不管不顾,撞得他肋骨疼。 他沉默两秒,没扫兴。 “嗯。” 第30章 他肯定道。 “你赢了。” 但其实这种姿势从外人看来,不知道原本的人看来,实际上挺暧昧的。 因为当芥川碰到目标的时候,罗生门就纷纷扬扬、潇潇洒洒的消失了。 只剩一个躺在地上的黑泽阵,和一个半跪在其身上的芥川龙之介。 于是,在那之后,也不过半分钟。 ——嗡。 训练室的门缓缓打开。 提前结束出差,被叫来看地下室情况的太宰治完整的看到这一幕。 他语气不明不白,站在几个下属前面,他缓缓抱臂。 “芥川。” “起来。” 语气冷冷,神色冷冷。 “啊!啊啊啊啊啊!” “太宰先生!” 黑泽阵板了板肩膀,目光从跌跌撞撞跑过去的芥川龙之介移动到太宰治身上。 如果真的从中原中也所说的冷战开始算,他们的的确确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一个出差一个工作,办公室又不在一起。 指望有交集,不太可能。 大半年时间,黑泽阵的头发长得更长了,他银色的长发软软搭在肩膀,有几根不听话的,尤其在经过刚才的大动静后,散乱地落在锁骨附近,隐藏在衬衫里面。 太宰治一言不发,目光莫名盯了他几秒,唰地踹向跪在一旁的芥川龙之介。 “太宰先生,我错了。” 认错得及时,不知道在错什么,反正就是道歉。 甚至都没等太宰治再有动作,人已经开始磕磕绊绊、胡言乱语了。 满训练室都充斥着芥川龙之介重复的道歉声音。 声音又响又浑厚。 “太宰先生,恭喜您回来!” “我知道错了!” 黑泽阵现在有表情,而且是看傻子的表情。 这孩子。 没救了。 第16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喝酒三人组中,今天有一人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很古怪、很奇特、很荒谬,总之放在平常绝对不会像是那人问出的问题。 “我平时对下属不温柔吗。” 听到此话,织田作略显讶异,坂口安吾大惊失色,精准吐槽。 “不对,你不是太宰,你是不是被外星人占领了。” 织田作点头:“有可能。” 坂口安吾紧跟着补充:“也有可能是鬼上身。” “毕竟太宰是个自杀狂人,搞不好在自杀路上沾上什么东西了。” 太宰治不想要听到两个友人转移话题,他难得孩子气般耍上无赖。 “哎——”他拉长语调。 “真过分哦,你们两个。” 酒吧里昏黄地照在太宰治软蓬蓬的头发上,他下巴枕在弯起的胳膊上,百无聊赖地转动酒杯中的冰块:“不说就不说好了。” 有点蔫巴巴的。 织田作感觉到了某人今天不一般的糟糕心情。 他问道:“这次出任务,路上遇到什么特别的了吗。” “没有啊。”太宰治懒洋洋地摆摆手,“无非是一群打着鸡血的人叫嚣着火拼,总之就是那种最无聊的头脑游戏。” “只不过。” 他沉默一会,接着云淡风轻般:“只不过有个讨厌的家伙抢了我的位置而已。” 坂口安吾:“是黑泽阵吧。” 他扶了扶眼镜:“黑泽阵被调遣作为看护者教导芥川龙之介一周的事情。” 这并不难猜,太宰治很喜欢给人起特定的代号,就像高中生为了记忆考试内容独创一分自己的语言一样。 黑泽阵通常都是没有特定称呼的那个。 大多是以某人存在。 织田作了然:“原来如此。” 无人会质疑坂口安吾的情报能力,港口mafia的高度文件都由他经手,小道消息自然也是可信至极。 又绕了回来,这还不够明显? 太宰治灵巧地推动凳子转了两圈:“所以,我对下属不温柔吗。” “当然啊。”坂口安吾比他的表情还要莫名其妙。 “太宰,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在外的称号是个恪尽职守的好领导吧。” 太宰怔楞眨眼,坂口安吾用数据说话。 “据半年内调查员工幸福指数不完全调查表来看——” “……什么表?” 太宰治默默吐槽。 “去掉不完全数字,最高值与最低值以及有些可能处于不自愿的可能性后,我们看平均值,由此可得,不想继续在太宰手下干活的人达到了72%的可观数字。” “位于同等干部级别的最后一名。” 太宰治眼皮一跳,听见安吾念出蛞蝓的名字。 “中原干部位处第二,与第一名仅有三票之差。” “而第一名,达到了百分之百受欢迎想要去他部门的统计数据。” 坂口安吾得出结论:“由此见得,黑泽干部恐怖如斯。” 织田作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原来太宰在港口mafia这么招人嫌。” 我说。 真是够了。 太宰治鼻头一缩,大喊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就是不准,什么什么表,一点没听过!” 两个友人对视一眼,但还是顾及着第三个友人的颜面,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表情向笑容发展。 第31章 * 太宰治今天喝了不少,不至于喝醉,但可能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在回家路上看到黑泽阵的身影。 作为一个“成熟”的上司送加班很晚的女性回家。 这没什么的,对吧。 距离随着漂浮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听到两者的对话声。 “很晚了,回家吧。” 甚至体谅到女性下属的安全。 “等上去之后,把窗台灯打开一下,让我知道你到家,我再走。” “啊!真的真的太感谢您了!” “要不是您能来送我,我出门打车也很费力呢,真的太感谢了!” “无事,不用放在心上。” 高跟鞋声逐渐变小,有往楼里面进的趋势。 太宰治也刚好走到路口。 他刚才路过排水口,非常之“不小心”第跌了进去,因此夜晚寒风吹过,吹得身体不自觉瑟缩,刮得伤口阵阵刺痛。 打火机在胡同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黑泽阵斜倚在车门边,半阖下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弥散的烟雾里,星火点点,神色寡淡,低眉顺目。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黑泽阵染上烟的味道。 或许是尼古丁能很好麻痹一些感官,只要不在港口大楼里,他总要抽烟。 来自住宿楼七楼的灯光转瞬亮起,此时已是半夜,那女下属在阳台晃了晃手。 黑泽阵点头示意,直到灯灭也不走,好似要等烟抽完。 太宰治微动了动手指,走了过去。 现在已接近凌晨三点,距离天亮也不过短短几小时,老实说,黑泽阵都不想回家了,但他略微的洁癖还是想去洗个澡。 掏出手机又没翻到太好的休息地方。 他决定一会给港口晚上的值班人员打个电话,索要一间房。 路灯之下,明火摇曳,他垂眸,模样有些失神,烟雾缭绕中,他的余光望见一片阴影。 黑泽阵掀了掀眼皮,看见他的老死对头。 太宰治又是一副狼狈样子,头发半湿未干,衣服潮潮的,脖颈、手腕、左脸……均有不明显的擦伤,他身形颀长清瘦,逆光而站,极白的绷带有些晃眼睛。 跟路过似的。 黑泽阵懒散散地,又吸了口烟,正以为对面那人会视而不见的走过去,反正以前大都这样,谁知道他们总是巧的遇到。 或者说,港口附近房子范围太小。 他低头,打火机在手中转了个圈,却察觉到地面上面积变大的一片阴影。 黑泽阵眉梢轻轻一挑,太宰治站在他面前,靠得极近。 离得近了,就发现,太宰治不是跳河就是跳水去了。 但是身上又有一身酒气,酒精会产生热度。 入秋的夜晚凉,那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与太宰治无声对望,半晌, 太宰治:“你是不是欠我一句道歉。” 刚抽过烟的嗓子微干,黑泽阵声音微哑,漫不经心道:“我又哪里对不起你了。” “芥川龙之介。” 好吧,最近不也就这一个事是他们有共同交集的。 黑泽阵嗤笑一声:“那是boss下达的命令。” “要是能拒绝那你去拒绝吧。” 太宰治也冷哼一声,绝对是能称得上是不满的情绪,脚尖踢了踢黑泽阵的皮靴上。 得到后者的冷眼以对。 黑泽阵当然不惯着他,一脚踹在人膝盖上:“回去对你家小狗去,跟我耍什么混。” 这一脚不轻,尤其四肢本就冻麻,太宰治随即往前踉跄一步,黑泽阵没等看清什么,只觉一片黑,自己就被坚实地压在车身上。 他左手的手腕被人紧扣着,右手还保持着夹着烟的动作,灼热的呼吸与冰冰冷的气息做了交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黑泽阵反而不急了,他不急不慢地抬起右手,舌尖抵住烟嘴,齿尖轻合,猩红的火光在夜光中更加明显,他吸了口气,熟稔地吐了口烟圈。 烟雾缥缈下,两人的眉眼似都融到里面,他感受到手腕上不同于自己的极冷温度。 他看向太宰治,懒懒道:“怎么,生气了?” 太宰治是吸烟的,但不频繁,他也没有瘾,或者说对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东西,他都没太在乎。 比起吸烟,他可能对于酒更加依赖一些。 黑泽阵原来也是对酒,可自从沾上抽烟的习惯后,他鲜少看见对方主动喝酒,至少比最初见面时少之又少。 不呛不腻的烟味乍然充斥整个鼻腔,丝丝的甜,又很随性。 太宰治微微动了动,像是笑了,又好像是没笑,反正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觉得他平日没有波澜的双眸中闪过几分情绪。 他姿势没换,与黑泽阵还保持着刚才的距离。 太宰治慢吞吞道:“我的小狗,都让你训坏了。” 黑泽阵轻蔑笑了笑:“你是说我的教法,比起你训狗的膝跳反射,不懂人味的斯巴达教育差。” “别太好笑。” 两个人也说不上是谁对谁错,性格不同,对待人的方式也不同而已。 环境并无其他人,这让太宰治更趋近于那个薄情寡淡的自己。 他问:“那你就能保证人一定能够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吗。” “找不到。” 太宰治意味不明:“他会死。” 第32章 黑泽阵盯着太宰治看了几秒,他感到对方的体温在双方的触碰中逐渐回温,他摸到了对方身上的潮湿,他看到了对方软湿的头发。 如果受伤算是种病,太宰治或许总是在生病的,病恹恹的青年总是那么厌世、外表看起来总是那么不可接触、脆弱极了。 “我当然不能保证。”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黑泽阵回复道:“人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人连生存欲望都要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于他人他物生长,必须靠其他事物活着。” 他平静地说道:“那死了就死了吧。” 这已经算是他的最大忍耐程度,要知道刚才在太宰治攥住他手腕的时候,他就想把人扔出去了,如果太宰治依旧不依不饶,变本加厉。 呵。 “你这人真冷漠。”半晌,太宰治轻飘飘地移开视线,扭开头,不情不愿道:“那就随你的便好了。” 黑泽阵听见对方低声道。 “反正你又不听我的。” 难得。 罕见的示弱。 第17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黑泽阵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 意识到死对头主动服软这件事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他歪着肩膀,主动凑前,在黑棕发色青年微侧开的头附近停住。 太宰治不紧不慢,垂眸看他。 低角度的眉眼是更加显人好看的,灯光之下,照得对方冷翠绿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如同主人心情一般,晦涩不明。 两人的距离又一次无限拉近,差点鼻尖碰鼻尖。 他满身烟味,太宰治满身酒气。 “怎么样。”黑泽阵勾了勾唇角:“要不要顺我的车回家。” 笑得好看极了。 连同眉眼都柔和下来。 罕见的样子。 至少对太宰治来说,一次都没见过。 他古怪地沉默一会,久久,闷声道:“我怕你晚上给我大卸八块,直接抛尸。” “你还怕被我弄死。”黑泽阵难能的好脾气转瞬即逝,过期不候,他嗤笑:“上不上车,快点。” 事实证明,黑泽阵提出送他大抵是一时兴起,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掏钥匙没掏出来的时候,太宰治看着那人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冷。 黑泽阵不耐烦道:“你钥匙呢。” 没人会在另一个关系一般、仅仅是顺路送回家的同事陪他找半个小时门锁钥匙后,还能面不改色,笑意盈盈。 当然,想弄死他的冷笑不算。 “啊。”太宰治把左边口袋掏掏,空空如也,右边口袋掏掏,一无所获,末了,他双手一摊,露出一种“你快看啊,我又没骗你”的无辜感。 “大概是落水时不小心掉到河里面了吧。” 他说得简单,黑泽阵也毫不犹豫离开。 他最后一点耐性也被磨没:“那你就自己在这等着吧。” 他刚走一步,被拽住衣角。 他动了动胳膊,没能拉动。 黑泽阵眼里染着不耐烦,一句松开没说出口,等他转身,后者立刻松开,双臂抬起。 投降姿势。 还真知道见好就收。 黑泽阵:“你拉我干什么。” 太宰治:“你先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黑泽阵:“找酒店,找开锁,找钥匙,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别来烦我!” 他欲离开,衣服又被人拉住。 他忍无可忍,一双眸子染着怒火,刚抬手,太宰治早有预备,瞬间挪动到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 太宰治的外形无疑好看,骨相优越,五官精致,单拎出来哪一个都算得上漂亮,尤其是眼睛,鸢色的双眸微微瞪开,就有一种极为无害的感觉。 他此时就杵在那里,神色寂落,半身都藏在阴影中。 瞧着好不可怜。 黑泽阵可不是那些贵族小姐,他不吃这一套。 太宰治说得很慢,音色拖得长长:“这里这么寂静,荒无人烟。” 可不是,太宰治的目的地一划在导航上,黑泽阵就起怀疑,他合理怀疑这狗玩意要以他的车为借口,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跳崖自杀。 谁家会选在连地盘都没开发的新区上,谁家会选择摇摇欲坠的悬崖旁边。 但这还真有套别墅。 新建没多久。 “而且还是半夜,叫不来开锁师傅。” 不,就是有,也够呛能来这里接单。 要么开个天价数额、要么脑子被驴踢了。 黑泽阵双手抱臂,嗤之以鼻。 说了一堆,终于最后点到重点上。 “要不然。”太宰治语调晃晃悠悠的,“你让我去你家借住一晚。” “你做梦呢。”黑泽阵不暇思索、直截了当。 他那生性多疑的性格无法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任何人,有时别人无心的一句话他也会在脑中转好几圈。 是个毛病,但黑泽阵不会改。 他疑神疑鬼,他警惕心强,他怀疑太宰治出现在路口的原因,他不相信他们就那么偶然的相遇。 是想看他笑话还是什么。 于是,他邀请对方上车,以寻原因,结果得到了一个对方想去他家的结论。 乐子,黑泽阵领地感极强,连森鸥外出命令他都要想办法迂回,更别说太宰治。 “你愿意去哪去哪,家我已经给你送到了,剩下的。”黑泽阵哼道。 第33章 “你自己看着办。” 叮—— 叮—— 叮—— 来自港口大楼的专用铃声缓缓响起,黑泽阵还有着对上句话的情绪,他面色不佳,但语气趋于缓和,“你好,这里是黑泽阵,代号gin。” “黑泽大人,很抱歉让您久等了,刚刚查询到家属大楼刚好还有一间空房,你来的时候直接去安保室领门卡就好。” 黑泽阵深吸一口气:“好的,麻烦了。” 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颇有一种“你不会不管我吧”的神色。 “你原来不回家啊,那你再顺我一程,顺路的事。” “毕竟我上你车这事应该是被你下属全程看见,你要是——” “闭嘴。”黑泽阵阴着脸,“要上车就赶紧。” 黑泽阵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差,全路一句话没说,暖空气也没打,折腾一趟,太宰治的衣服还是有点潮,凉的他只打哆嗦。 “阿秋——” 又是一个喷嚏,太宰治已经被扔出车外,黑泽阵表情阴恻恻地走,他在后面慢悠悠地跟。 “是太宰干部和黑泽干部吧!” 来人是一小孩,13、4岁,脸上的胶原蛋白还在,看起来肉乎乎的。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房间真是紧缺,不过师父已经把最后一间提早准备好了。” “最后一间?”黑泽阵无情绪地问道。 “是的是的!但您放心,里面空间够大,有标准的双人床,您和太宰大人住一晚上足够了。” “我和他住在一间房里?”黑泽阵又问。 “嗯没错!跟我来就好。”那小孩今天刚来,要不是师父今天出差,这事还轮不到他,初出茅庐感让他有些兴奋,一点没察觉周围滞变的空气。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距离明早开会还有四个小时,重要的是,他还没洗澡。 出去再找住处简直天方夜谭,而且明明他早早预定了房间,为什么要和这家伙勉强在一个地方。 他目光所及,由于刚刚在车上的冷气,太宰治冻的唇色发白,鼻头发红,一副要感冒的趋势,究其原因,还是他自己下午跳的那排水沟。 跳过水,又不尽快洗热水澡。 黑泽阵百无聊赖地想。 咎由自取,活该。 他不想追究中间人的沟通情况,即便知道百分百有问题,他也沉默着,与太宰治跟随小孩走到一间房门前。 “我就送两位大人到这里了,祝两位大人晚间休息得好。” * 眼看着太宰治就要软踏踏地,直奔床而去,黑泽阵疾声,冷冷道:“下去。” “哎——”又是一个喷嚏下去,太宰治鼻头红红,眼角晕红,他还有点咳嗽的迹象,“你不会不让我睡床吧。” “不然呢?”这房间本来就是黑泽阵先定的,太宰治有电话,有通讯设备,他就不信怎么这么巧是个刚来的小孩安排他们的住处,即便今天港口家属楼全排满,太宰治也有地方住,但太宰治偏不,非要和他挤到一起。 于是,黑泽阵毫无愧疚:“我睡床上,你睡地板。” 在太宰治开口前,黑泽阵冷冷扫他一眼:“现在,我要去洗澡。” “房间里的东西你要是乱动一下,你就死定了。” 太宰治耸耸肩,他摇摇晃晃,还真就老实地席地而坐:“好啊,你去吧。” 他低着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总不会以为我会去偷看你洗澡吧。” 他顿了顿,笑得不清不楚:“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 黑泽阵骤然关门,一丁点多余的话都不想听。 他洗得很快,一是不在自己家里,浴室用得不习惯,二是心里要时刻警惕,倒不是说针对太宰治,屋里多出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是这种反应。 他不喜欢吹头发,简单的擦了擦,任由水滴从衣服领口上滑进去,他穿戴整齐,随手拿了双拖鞋把门打开。 黑泽阵的视线落在地上蜷缩在一起躺着的太宰治。 呼吸平稳,看似睡着了。 绷带之下,太宰治阖眼静躺,外套被脱下来堆到一起成了枕头,最近任务也是多,青年衣服下的身形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他呼吸微浅,睡着后抽离人世的感觉更是强烈。 如不仔细看,还以为青年已经无声无息的死亡了。 黑泽阵也把外套扔在床上,他又擦了擦头发,看了一眼手机消息。 半晌,他走到太宰治面前。 他弯腰,指尖在太宰治的额头上停留一瞬,对方在过量的热度中终于感受到一丝凉爽,于是,是下意识地,他用力去抓。 但扑了个空。 因为黑泽阵已经把手收回来了。 他烦躁地拨了电话,但几个下去都是静音的回应。 这段时间也不算太平,港口有名的医生基本上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尤其还是凌晨这样一个时段,普通医院都不太好叫人。 在最后一次得到无声的回应后,黑泽阵“啧”一声。 “你发烧了。” 在碰到青年的瞬间,他的胳膊就被紧紧抱住,黑泽阵难得没有反抗。 “要去医院。” 他说的话,显然现在的太宰治是听不见的。 “知道难受,下次别折腾自己了。” “长长记性。” “知道吗。” 第34章 第18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黑泽阵是知道太宰治生了一副好相貌这件事,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知道。 不同于同龄男孩的活泼开朗,也并非完全阴郁清冷那挂,更像是即将要烂掉的苹果,外表完好无损,散发着果气的清香,可咬到嘴里,唇齿间是早就僵硬的血腥味。 很复杂的攻击性。 但与任何人交往都有芥蒂、大千世界他只信任自己,这让他很难在人或事身上停留。 这也是黑泽阵的待人标准。 他承认,他是对太宰治有一些子虚乌有的好奇心,但仅此一点,就像掉进海里的一滴墨汁,化得极快,连提都根本不值一提。 黑泽阵冷漠地打量着太宰治。 他看着太宰治紧闭着双眼,细汗逐渐浸湿额头、嘴唇随着身体升温渐渐变得干裂,鼻子也不通气,出气少进气少。 胳膊、膝盖等位置有着新刮的伤口,割坏了最外部的绷带,细细渗出血滴。 太宰治躺在地上,蜷缩着,冒着冷汗。 而这一切,黑泽阵只是冷眼旁观。 甚至他不紧不慢地擦干头发,换了一套衣服。 非常干净,一丝异味都没有。 而后,他缓缓弯下腰。 他拿了一根体温计,拇指搭在太宰治嘴唇附近,捏住下巴,以绝对说不上温柔的力度生硬地让人强行张嘴。 得到了后者的一声闷哼。 常理来说,在去医院之前,提前挂号,量好发烧患者的体温,该挂点滴还是该住院再由医生决定。 很常规的套路,对吧。 而就在黑泽阵嵌住太宰治下巴,想要塞体温计时,他的食指就被紧紧咬住,用力至极。 他下意识地挣脱一下,但未能成功。 锐利的牙齿穿透了皮肤,连筋带肉,被咬的是骨节那一圈,甚至等黑泽阵的手硬扯出来时,食指两边都出现了清晰的血痕。 血液滴答滴答掉在地上,骨缝中的肉被咬下来一大块,密密麻麻的咬迹中渗出一排血珠,最深的两道出了两个窟窿。 他脸色沉沉地看着太宰治,甚至烧得时间太长,后者脸色苍白,头发湿软粘着汗水,全身看着软绵绵地侧靠在墙边,唇色沾了来自他人的颜色,血迹斑斑,滴落的血浸透绷带,星星点点,过分精致的相貌中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绮靡。 咬的是左手,他最惯用的一只手。 并非疼痛难忍,也不是怒火烧心。 黑泽阵只是感到不爽。 非常的,不爽极了。 从头到尾未曾改变的呼吸彰显着主人的确处于非醒状态,甚至有可能在过热的温度中,烧得昏迷。 他冷冷盯着太宰治。 接着,一点没犹豫,拖起太宰治,关门,门钥匙拔掉扔到窗外。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争当保安后备役的小孩被巨大的关门动静吓一跳,刚要叫敌袭,却见黑泽阵黑着脸走出来。 他声音颤抖,生怕师父走的第一夜自己就惹出祸端。 “怎怎怎么了,gin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黑泽阵没有为难小孩的兴趣,他深吸一口气:“屋里有老鼠,你去看一下吧。” “啊?!” 小孩慌张跑进楼内,反而在地上发现昏迷,躺得横七竖八的太宰治。 没见到老鼠,难道真的是敌袭! 他喊得撕心裂肺。 “太宰先生,您没事吧,别吓我!!!” * 不在乎外界事物是一回事,恋旧是另一回事。 也就奇怪,以黑泽阵的身体恢复速度,寻常的小伤口不出半日便能和好如初,但就一个小咬痕,不仅没看出来一点好的迹象,甚至愈演愈烈。 得到了黑泽阵的粗鲁对待——随便找了两个创口贴,他不太在意身上的伤口,但他一想到这伤口从何而来,他能气笑的程度。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找港口的医疗室。 丢人。 他都懒得解释是野狗咬的。 这直接破坏了他的心情,他窝火的加了一上午班,就在即将能安稳回家的前半个小时,森鸥外传令要来审视训练。 他手下的狙击小队训练有素,个个精英,这倒是无所谓的事,可就在最后一个队员上场的时候,森鸥外云淡风轻地描道: “久闻黑泽君的狙击大名,今天可否有幸一见。” 他能拒绝吗? 答案当然是否。 从室内挪到室外,黑泽阵沉默地看着森鸥外指示人上难度,直致肉眼根本无法可视的障碍物地。 森鸥外笑意盈盈:“黑泽君,请。” 狙击队员翘首以待自己上司的表现,而后,又招来了港口还没有下班的众人。 倒不是未曾见过上战场的黑泽阵,但港口五大干部之一的名声赫赫,在外威名远扬的冷血gin大人。 这还不足以成为噱头吗。 寒风席卷落叶,加足码的恶劣环境,黑泽阵右手握枪管,左手在缺口处停留,只是微微弯曲,刺骨的疼就从骨缝中钻来,而再有动作,血痕便稍稍渗出了创可贴的透明部分。 当然从外部看来,黑泽阵丝毫无异样,且与对上敌人的模样一样,威慑力十足。 他静待片刻,在黑影出现时,立刻扣动扳机。 不过两秒,提醒的机械音缓缓传来。 “检测到子弹路线,有效射击行程为——” 第35章 “700码。” 得到了众人的一阵赞叹。 森鸥外笑容加深,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是打中了。 一点没退步。 黑泽阵左手不留痕迹地背过身后,流淌的血迹提醒他该换绷带了。 于是,他的心情更差了。 也就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路上。 他得到了来自其他部门人的请求。 “gin大人,虽然不想麻烦您,但是现下尾崎干部不在,中也大人出差,迫不得已,只能向您求帮助。” 来人是港口勤杂部的一位小队长,勤杂部,换句更言简意赅的,也叫收.尸部。 回收尸体,还能出现什么问题。 黑泽阵问:“什么事。” “是……太宰大人。”他吞了吞唾沫,眼底不禁闪过几分惶恐,“我们实在没办法,您能出面一下吗。” 静了片刻,黑泽阵道:“他在哪?” * 等黑泽阵赶到现场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勤杂部的小队长没解释明白。 现在,勤杂部的所有手下颤颤巍巍,通通跪在地上,无人敢说一句话。 太宰治在不远处射杀几具尸体。 是的,没听错,是尸体。 鸢色眼睛的青年不断对着地上开枪,唯一露出的眼睛一丝情绪都没有,可他的的确确就是在笑。 “哈哈哈,太奢侈了,这简直难以想象。” 他笑着对那几具尸体连续开枪,个个命中,早就死绝的尸体在地上疯狂跳动。 根据勤杂小队长的描述,这几人是掌握着重要机密的敌人,此次任务的重心在于活着抓捕,不知是哪一方的流程出现状况,当太宰治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全部死于服毒自杀。 在地下组织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作为太宰的敌人最不幸的一件事就是作为太宰的敌人。” 也许是预知到被抓捕回去的后果,几人选择了最轻松的方法。 死亡。 对啊,死亡,是多么轻松的事啊。 不知笑了多久,太宰治渐渐趋于平稳,他低声道:“你们选择了最轻松的方法。” “你们都能选择死亡,为什么死亡从来不眷顾我。” 他有着最迷茫的神色,如同孩童丢失掉最喜爱的玩具似的,这让他看起来无比年少,无比稚嫩。 而就在太宰治端起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准备按下扳机时。 砰—— 子弹瞄准的分毫不差,枪从他手中脱离,狠狠摔在地上。 他疑惑着,茫然着,聪明的大脑此时竟未能及时运转出突然被人打断的感知。 太宰治循声望去。 黑泽阵眸底阴沉,泛着冷意,他道:“发疯,有个度。” “有完没完。” 第19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太宰治是近乎麻木,且是不以为然的被黑泽阵拽走的。 他的思绪如玻璃残痕一样割成了两半,一边冷漠地捕捉到勤杂部全队如释重负地前去收尾,一边看着黑泽阵紧抓他的胳膊,快步前行。 银发青年一定相当不高兴,太宰治虽然没能望见对方的神态,但紧扣分明的骨节,紧紧绷着的下巴,无疑都能表明对方现在的心情。 太宰治微微垂眸,眼底的兴奋与欢愉如同冬天结冰般慢慢冷却。 他倦怠的想。 一定是人已经死透了,不要再对尸体白白开枪。 白痴还是笨蛋,脑子长没用的东西。 ——无非就是这种话吧。 一般人都这样想啊。 他又想到刚才的行为无疑是让黑泽阵在港口mafia中的风评变好,在坂口安吾那个榜单中排名又增添风采。 而他在下属中更是可怖恐惧的形象。 但这。 事实上,这些太宰治毫不在意,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 无趣极了。 人生在世,偏偏事与愿违,一直到港口大楼,太宰治认为会出现的话一句都没有,黑泽阵找了一大圈,连一个值班护士都没找到。 他怒气可见。 平心而论,谁会总是无缘无故的照顾一个傻子生活起居,尤其那傻子一点不懂感恩,是个丝毫没良心的小混蛋。 他又不是保姆。 但他能就这样不管不问,任由东西南北,也不能。 因为港口现如今能叫来的和太宰治平级的人只有他,黑泽阵不想在属于自己的休息时间再接到港.黑的急救电话。 他后槽牙咬断,与黑棕发色青年缓缓对视对视,那人迷茫万千,下巴尖瘦,姣好的面容上是病态的苍白,不时咳嗽两声。 好无辜,好病弱。 黑泽阵更生气了。 这个麻烦的、令人厌烦的家伙。 他强忍着情绪没把手中翻出来的药换成上膛的枪,如果刚才没阻止,青年刚刚离死亡似乎只差一步。 他很不耐烦,药随手一扔,被太宰治轻松接住。 “喝了。” 港口医务室药物齐全,从外伤到内伤,从神经到心理,各类药都被调好静放在药架上,且都加过倍数的剂量,能迅速达到药效。 太宰治扭了扭手腕,刚刚被捏得紧疼,他无足轻重地问:“下毒了吗。” “下了。” 黑泽阵阴恻恻的回:“能毒死你。” 真呛,指的不光是药的味道。 第36章 太宰治耸耸肩,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药盖子一扭开,刚要喝。 手机被人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他动作一滞,黑泽阵面带怒火,看着更气了。 “拿出来!” 片刻,太宰治不情不愿地张开手心,里面七八粒他刚路过从柜子上顺来的药物,治感冒的、免疫类的、治躯体痉挛的……各式各样,总之一起喝下去,绝对是要洗胃的程度。 他在黑泽阵盯着的目光中,把它们堆在一起,放到桌上。 他手摆了摆,示意身上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你好没劲。”太宰治懒懒道,兑了一口温水把药喝下去。 黑泽阵不想再和傻子多说一句话,他在柜子中翻找治疗外伤的特质碘伏——一点小伤口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但若不管日益加重,影响日常,尤其在他看见伤疤的时候,他会联想到一些糟糕不悦的画面。 他在翻翻找找,太宰治倚在病床旁看他。 眼中有着无聊无趣的懈怠情绪,但更多的,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新鲜打量。 要比他碰到尸体更盛。 怎么会有人这么奇怪,一边发自肺腑的讨厌他一边又不能见证他的死亡。 人心是丑陋的,世界是腐朽的,人与人的接近总要有所目的,总要有所图,他看到森鸥外邀请黑泽阵的浓浓目的,见到中原中也在同伴的“羁绊”中痛苦挣扎。 在港.黑的每一天,他要观察到好多东西,到目前为止,他还未能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黑泽阵在这之中,绝对有着并不一般的含义。 他冷酷,他冷血,对敌人绝不留情,但又意外是个对下属有着极大宽容的人。 但黑泽阵又不像是完完全全对港.黑竭尽全力,肝脑涂地的那种死板先生。 他有时会偷懒,有时会耍小聪明,有时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对加班生涯的颇有其词。 而且,一直到现在,太宰治一次都没见到过黑泽阵的失态,不是指生气,不是指愤怒,而是说为了某种执着之物的执念。 一次都没有,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入不了眼。 傲慢得不可一世。 怎么会有人,这么的难以捉摸。 太宰治饶有兴趣地换了个姿势,于是,他一眼望见银发青年那绝对算得上白皙纤长的手指,食指骨节上有着道道血痕。 鲜血直流,触目惊心。 创口贴绑得乱七八糟的,也没能掩盖伤口之深。 是两道很重的咬痕。 太宰治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一会,若无其事地缓缓开口。 “你……” “被什么咬了?” 黑泽阵翻箱倒柜也没找到目标,正烦呢。 他意味不明地在太宰治脸上巡视,冷笑一声:“有人属狗。” “被狗咬的。” 他怒目而视,下颚绷紧,流血的显眼伤口给人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太宰治拄着下巴,总觉得有一些细枝末节被自己忽略了,细想总能想到,但他现在懒得思考。 而且今天早上他醒来就是在港.黑的医疗室,经常受伤的他对这里并不陌生,但他明明记得,昨日在意识最后,他与黑泽阵在一间屋子里。 来送他的小孩说,昨日见他昏迷在走廊里,连忙叫了人。 从头到尾,黑泽阵的字眼没有出现一次,无论是作为同事,还是作为短暂的相处者,好似昨日的相遇如同昙花一现。 他不是一定要去依赖别人的人,他讨厌孤独,但也享受孤独。 总之,莫名的知觉似在提醒他最好不要想起。 于是他脑袋随意地枕在墙边,道:“你今天吃枪药了,这么凶。” “难不成是boss下发的命令没能及时完成。”太宰治随口打趣道。 一些没有营养的拌嘴话,平时总要发生,谁会真的把它当真,况且,这种场面总要出现。 但今天,就是很奇怪,从太宰治那枪被破坏开始,有什么东西,就开始变了。 太宰治看到黑泽阵停止翻动,缓缓站起,创口贴早被他撕下扔进垃圾桶里,因此他伤口处简直血流不止,肉眼可见的严重。 这不太像是黑泽阵的身体恢复速度。 太宰治眼眸微动,以为某些人会像往常一样把他呛话呛到说不出来,可是没有。 就像在回到港口大楼的路上,太宰治以为黑泽阵会说些什么骂他的话,事实上一句都没有。 青年整个人浸泡在属于医务室的白炽灯下,衬着他的五官,衬着他修长的身形,衬得人更加冰冷,好似有一半已经脱离这个世界。 黑泽阵平静地看着他,而后,似是自嘲又像是指向某个东西一般,道:“你总是对的。” “无论什么东西,都舍不得让你死。” * 今天坂口安吾被安排与重要人物对接,临时失约,酒馆里便只留两人。 其实也不用特意说是约定,他们三人的相遇叫做碰巧。 碰巧来到酒馆,碰巧遇到,碰巧在一起喝酒罢了。 少了坂口安吾,太宰治一样闹腾,像个刚得知游乐园存在的孩子,什么都要看看,什么都要说说,什么都能勾起他的兴趣。 织田作抿了一口酒,刚刚应过上一个话题,却见太宰治倏然把头枕进臂弯,闷着声问他。 第37章 他提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织田作,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织田作不确定道:“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可太宰治摇头:“不,不是喜欢。” 酒馆的灯光通过冰球折射,折到太宰治眼底,里面空空如也,似是一时兴起,就问了。 织田作:“没有条件?” 太宰治摇头:“所以织田作你也觉得凡事都是要条件的吧,没有条件的东西都很虚伪,很短暂,也不真实。” 织田作想了一会,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说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有人对另一人的关心和情绪不难理解,但要在没有条件下,但大抵——” “就是爱吧。” “爱?”太宰治反问。 织田作“嗯”了一声:“就像直觉一样,那是发自内心的直观感受,不需要逻辑思考,也不需要过度分析,爱一个人会不自觉的对他好的。” “不需要条件?” “嗯。” “没有目的?” “嗯。” 织田作望着太宰治,他的双眸中尽是孩童的天真,简单明了。 他缓缓道:“不一定是亲情,也不一定是友情,也有可能不是爱情,那是种很复杂的情绪。” “小到路边蚂蚁,微到附近尘埃,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样一个人出现,他会望见你的孤独,望见的沉默,包容你偶尔的坏脾气和牢骚。” “那是种——” “来到这个世界,意义只为了你。” 在太宰治茫然的眼神中,织田作以一句平常绝对不会说出的玩笑话结束了今天的话题。 “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话。” “不如——“ 他敏锐的直觉懂得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多说,只是笑了笑。 “交给“命运”来决定吧。” 第20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如果说昨天晚上太宰治喝得头晕脑胀,反应有些迟钝,那接下来这几天都像是踩在云端的糊涂感。 红叶大姐被派去解决不明街头的异能暴动问题,小矮子在出差,听说被派到澳洲不知归期,港口的干部忙些倒很正常,可港口的内部人员也在疯狂加班。 太宰治湿漉漉地被人捞起,却未看见平时一大片的后勤队员,只有一个小孩和他面面相觑。 就是上次安排他住处的那个小孩。 中午阳光格外好,照得人懒洋洋的,他没着急起来,反而是遇弯则弯,静静躺靠在树底。 那小孩有点怕水,想过来救他但又无从下手。 小孩慌慌张张:“太太太宰先生,您快起来吧,河水要涨潮……喔哇!” 太宰治全身没力,胳膊在河水中荡了又荡。 “你师父他们呢,都不在吗。” 小孩:“没、没有,大家都在忙……” “不是……!我没有说太宰先生您闲的意思……呸!我的意思是今天值班的刚好就只有我在……” 太宰治难得发了会呆,摆摆手,歇下逗小孩的乐趣。 而到晚间—— “欸,织田作也去加班了?” 太宰治拄着下巴,少见的楞了楞。 “那坂口……” “坂口先生都不知道多久没来了,可见忙碌的很。” 酒馆老板擦着酒杯,一个挨一个按顺序摆放,他随口道:“而且你们最近不是都挺忙的吗。” 太宰治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百无聊赖。 港.黑最近是很忙,但最近并无大战,并无重大纠葛,但人人都很忙,忙什么,不得而知,琐碎的事一抓一大把,总归是一天又一天,不见人影。 因此,也显得他格外的闲。 打火机被按开,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太宰治翻出了一条烟,他不是很想抽烟,但也没那么想喝酒。 又是秋季深夜,以前总来光顾酒馆的人渐渐变少,转而去了充满人气的火锅店或是烧酒摊,更让这里寡冷寡冷的。 太宰治点了一根烟,没抽,而是静静地望着火光出现,焰火隐隐绰绰,似与黑暗对峙,几丝味道渐显,从指缝中缥缈不堪。 像是某天夜里,小巷中来自那人的明灭烟火。 他怔然地望了一会,却在望见烟盒上的熟悉花字时倏然一顿,转动极快的大脑比他先意识到了什么。 “老板,这烟什么牌子的。” 酒馆老板看了一眼,答到:“好像叫什么卡什么的,国外产的,高级货呢。” 他从来没见过太宰治抽烟,对方主动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楞了一下,于是随手抓了一把,一堆烟中太宰治刚好挑中了这盒最贵的。 但对于双方来说,这显然不是价钱的事。 就像是热闹宴会的歌舞戛然而止,即便是慢反应的酒馆老板,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同。 他察觉到太宰治古怪的情绪,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下一秒,太宰治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轻快地笑着向他告别。 “那,我先也去忙了。” “老板,下次见。” 下次可说不上是哪次,毕竟,所有能来这个酒馆的宾客,聚少离多,才是常态。 然后,在这种极不对劲的感觉中,第二天清晨,太宰治终于找回了些许真实。 有着昨天夜晚的宿醉感,太宰治无声揉了揉太阳穴,尤其是鲜红围巾带来眼底的冲击,头更疼了。 第38章 他应该以轻飘飘的语气嘲笑,但实际来说,他没什么力气去做这件事。 爱丽丝在屋里跳动着玩弄洋娃娃,森鸥外目光温柔注视着她,口吻却直冲屋里另外二人。 “嘛,虽然我很想要双黑继续打出名堂,可现下,中也君被我派去出差,干部之中,唯有你们两个最得我心。” “一起出任务,没问题吧。” 这次任务说来简单,无非是两帮派之争,港.黑想要从中渔利罢了。 以往这种大型任务,森鸥外也的确是交给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来处理。 毕竟人间失格配上重力使的强势存在,在龙头战争中都名声显露。 但中原中也似乎出差并不一帆风顺,原定的一周拖到半月,现在看来一个月时间都算保守。 太宰治难得不作声,黑泽阵是心烦意乱,没空反驳。 双黑之一的缺席代表着要有人暂时补上那块缺口。 港口不会死板的因为一个人而不作为。 这意味着,他又要和太宰治同出任务,以天算短,多则月余。 而后,他又换上了那条看起来又蠢又傻的红色围巾——来自森鸥外的赠予,秋季已到,项链还在,但围巾是时候要戴。 他到现在还能想起从进入港口大楼,部下间难掩震惊的神情,十足令人诙谐。 一直到冬天结束,他都要戴着这条愚蠢难看的可笑围巾。 简直,难以忍受。 房间难得消停,森鸥外意外挑眉,不知不觉想起港口每一日更新的谣言,当然,传闻不可信嘛。 他笑了笑:“既然没有问题,就拜托诸君了。” “定不负boss所托。”x2 * 当直升飞机的涡轮发动机开始工作时,黑泽阵咬着一口面包,在手机上打字。 他没什么吃早饭的习惯,但是昨晚忙匆匆的,一堆事情,没休息好坐在飞机上,身体就会觉得沉甸甸,提不起精神。 他决定,找时间闭目养神一会。 期间,太宰治少见的一声未出,轻飘飘的,仿佛融在这被带动的风中。 不得不说,黑泽阵对这种环境满意极了,即使旁边坐了一个烦人鬼,只要没人主动挑衅,他们根本吵不起来。 他在和中原中也沟通,同事之间的友好交流有时还是很必要的。 ——事情还算顺利? 留言——啊,还算是吧,只是有些家伙有点棘手罢了。 留言——你呢,港口最近有什么新动向吗。 黑泽阵的骨节在手机旁敲击两下,还是答出让对方安心的回答。 ——没什么,一些司空见惯的小事,不值一提。 面包外部的塑料袋哗啦两声,黑泽阵皱眉转头,看见太宰治直勾勾的眼神。 说不太好,总之很诡异。 他语气很差:“有事?” 太宰治揉着还有点疼的眉心,若无其事道:“你什么时候和小矮子这么熟了。” 出任务,黑泽阵带的不是港口专用呼叫器,只是随手揣了一个能发短信的留言机。 他都不用思考都能知道能得到什么回应,一定是“你屏幕那么大,我看见不是很正常,再说有本事你别让我看见啊”等等诸如此类的生气话。 黑泽阵不耐烦:“用你管。” 其实,他没看见黑泽阵屏幕上的具体内容,他没兴趣了解别人的聊天内容。 但是,在捕捉到熟悉留言机时,黑泽阵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神态。 但绝对足以让人情绪变化。 太宰治耸耸肩,略显不满一样:“真是有够差别对待。” 和谁,当然是和中原中也比。 但话又说回来,以在港口的人员来说,尊敬是一码事,偏好又是另一码事。 谁会不偏心又强又护短人又好的中原干部。 黑泽阵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在拿到联络耳机和降落伞后,他起身。 机门打开,威风凛凛,山风在空气中叫嚣,黑泽阵少见的笑了,因风黏在脸上的碎发被压于手下,他的容貌尽显,双眸锐利,让人联想到森林中最难以驯服的野兽。 “差别对待,怎么了。”他反问,“我烦谁,你不知道?” “少来管我。” 他冷笑一声,一跃而下。 “太宰治。” 一般人被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点耳朵发痒,太宰治也戴上联络耳机,垂眉往下望。 他低声:“还是那样嚣张。” “我的——” 声音渐消在云层中。 “搭档。” 第21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如果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作为双黑同出任务是势均力敌,那么与黑泽阵,绝对是一家独大,到底是谁配合谁多一点,并不好说。 中原中也的强势异能可以击毁任何敌人,太宰治的头脑足以站在上帝视角击溃所有鬼蜮伎俩,污浊与人间失格,相得益彰。 但黑泽阵自己本身有着不亚于太宰治的聪明大脑,与之相配的还有强壮的身体机能,他不需要人间失格,他也不愿意听从额外指挥,太宰治无非就是报报点,计算最佳路线便可。 完完全全的独行者。 在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在直升机主控制室中看着港.黑小队的绿色标识以极快的速度打入敌人内部,在橙色与红色的两个敌方中,短短闪烁几分钟,接着,全部歼灭。 第39章 他盯了一会代表主队最鲜红的圆点。 “啊。” 他忽而感慨了一声,在联络耳机有些滋滋的电音中,语气飘忽忽的。 “没什么,原来是看错了,我还以为是敌人……” 耳机嗡地滋啦一声,代表蓝牙被单方面的切断,或是,以那家伙的脾气,踩碎了也不好说。 “脾气真差……” 他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更显鲜艳的红点。 联络耳机当然是连着指挥与先锋,也就只是太宰治和黑泽阵才能听到对方说的内容。 飞机驾驶室的几个港.黑部下不明所以,等待太宰治的下一步指令,却只见—— 太宰治悠悠起身,脸上的表情若有若无,不难看出好心情。 “走了,收工。” “诶!可是这离任务开始不足……” “你是在质疑我和gin的工作能力吗?” 明明是没所谓的笑,却霎时震得人心一惊。 几个部下纷纷低头。 “不敢!太宰先生!” * 事情发展的出奇顺利,等到一切结束,堪堪傍晚,整个港. 黑小队都被热情的邀请,进入森田一圆家。 森田一圆当然高兴,当然热情,作为当地最有钱的地头蛇,另两个桎梏势力接连倒台,而且还是在港.黑的帮助下,这代表他既坐稳了位置,又牵上了一条合作长线。 而报酬不过是付出一笔巨款罢了。 钱这东西,他最不缺,多多益善便心满意足。 森田一圆满身圆滑,一套官场话说得滴水不漏,短暂的阿谀奉承与夸赞后,他笑道。 “二位若不急回去,不如在寒舍住下,当地特色许多,届时领着二位大人逛玩个几天,也十分不错。” 黑泽阵与太宰治难得在这方面意见统一。 和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这样的劳模典范最不同的是,他们两个不急着交任务,任务报告、工资待遇,一分都不会因此改变,着急什么,还不如在这几天好好休息,上司不给假,自己总得会享受。 黑泽阵被下人领进客房,走进来的时候,才察觉到森田一圆口中的“寒舍”说得有多么谦卑,典型的古老大家族,屋内采用桧木建造的方格天花板,各大著名画家绘制的屏风画,建筑附近檐廊遍布,水流环绕,府邸之大,让人一眼望不到边。 黑泽阵进屋后先去冲了个澡,即便他已经小心再小心,但还是有几分血迹不听话地在皮肤上留痕,传统浴室,连洗漱用品,尽是木质檀香,等黑泽阵披着浴袍出来时,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檀木味道。 甚至涮干了一身烟味。 他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头,看到门口跪了一地侍女。 为首的侍女恪尽职守,紧紧低头,一点多余的都不看:“gin大人,森田家主吩咐我们过来服侍您穿衣。” 黑泽阵皱着眉,一句不用刚要出口。 侍女:“来者是客,岂能异在他乡也让客人感到心寒,而且晚饭时间即到,森田家的传统服饰您怕是会有些棘手。” 黑泽阵这才发觉自己原本的黑色大衣早早被人不知道收到哪里去,她身后的几个侍女手捧各类服饰,仔细看,里衣、内衬……好不复杂。 好一个来者是客。 黑泽阵深吸一口气,半晌,默然应允。 倒不是不能执意拒绝,但没必要,正如侍女所说的,来者是客,一是森田一圆将来是港.黑的一个大额合作对象,二是从来这开始,他的部下就将刺探得到的消息发于他手机上。 森田一圆,历史悠长,传统大家族,家族信奉鬼神,对祭祀与占卜结缘等格外有研究。 他尊重他人的信仰,只不过他不信而已。 在侍女即将碰到他头发那刻,黑泽阵出声制止。 “头发,不用动了。” 森田一圆准备的服饰其实就是最传统的衣物,但不过在其基础上增了许多创新。 青年并非日本人长相,更像是混血,眉目挺拔深刻,身形高挑,骨相清晰突出,眉宇间总有几丝挥之不去的郁气,白金条纹并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但与青年的气质一结合,竟衬得相辅相成,掩了一身锋利棱角,却极大程度地保留自身特点。 黑泽阵在侍女为难的目光中,拿过柳穗样式的发卡夹于发尾,那里已经被手快的侍女编了一个短短的辫子。 他没拆,出声询问:“可以了吗?” 侍女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惊艳,霎时发觉自己失礼,立刻将头低下:“可以了,多谢gin大人。” 如果说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什么,等到晚餐时,他见到同样和服出场的太宰治,与森田一圆叫来的小女儿,他自然反应过味。 太宰治一双眼眸深邃,细碎的额发半掩眉,和服之下,洁白里衣之中,柔软垂顺,眉宇间都是一副温和之意。 普通的应酬、普通的话题交流、普通的应付表演,这本来构成了太宰治能感到一切无趣的要素。 但现在他多了个搭档,他那冷心冷肝的搭档穿得小孔雀一样好看,一脸“我为什么要在这,我不会要在这待很久吧,干脆都鲨了,都鲨了吧”的面无表情。 太宰治倏然被想象的画面呛笑出声。 得到了画中主角看傻子一样的一瞥。 他板起身。 “你猜猜,这个森田老头为什么要让我们穿成这样。” 第40章 明明算作悄悄话,但太宰治大大咧咧,一副不怕被听到的胆大模样。 他的头发也被装饰起来,但不同于黑泽阵的抗拒,他坦然接受了侍女小姐姐的好心装饰——当然去除绷带的建议不算,一根红色的细细发带打成小蝴蝶结,以一种高难度的扎法固定在他发尾。 这时候绷带没有拆除却成就另一样的美感,至极的白与通透的红色交相辉映,异样的特别,异样的感觉,尤其在太宰治对外演出来的刻意柔和,摘掉了全身的阴森鬼气。 很怪的妖冶感。 “森田一圆有两个女儿,都是前妻生的,大女儿天生眼盲耳聪,逐日躲在屋里,不敢见人,小女儿年纪尚小,少不更事,小时发烧烧坏了脑子,离不开陪同,但对外,都称是现在妻子所出,两个女儿完美无瑕。” 太宰治晃着茶杯,仿佛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吐露的是绝对算作密文的话,或者说,他轻易的得到情报,所以也格外不在乎。 “这么多年,森田一圆年纪越来越大,膝下尚无继承者,明明有新娶的妻子,可不肯再要孩子。” “人啊,他算是做明白了。”太宰治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尽散,语气不明不白:“既愧疚着前妻的好,又耐不下寂寞,前妻死后三月之余另找新欢。” “听说,庭院后面日日烧香,就是怕他前妻化作鬼魂回来报复。” 太宰治点头肯定:“渣男果真不可信。” 于是,这和他们打扮成这样有什么关系。 黑泽阵眉头拧成一团,听着太宰治飘飘然,似乎终于想起要说的话题。 “所以……” “无论什么年纪的小女孩都喜欢点换装小游戏。” 太宰治身姿懒散,体贴叹息。 “很正常,不是吗。” 他就料到太宰治说不出什么重要话。 黑泽阵面无表情,侧头就能与对方的呼吸纠缠,但他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别靠我这么近。” “离我远点。” 第22章 平平淡淡青年期 正如太宰治所说,没有想象的阴谋论,无非是一个父亲碍于对前妻的愧疚惯溺孩子,仅此而已。 “今天有庙会,卷穗打扮得漂漂亮亮,和两个哥哥出去玩,好不好。” 被父亲耐心嘱托的森田卷穗心思早就不在听了,她看着站在一旁穿和服的太宰治和黑泽阵,一个温温柔柔,一个冷若冰霜。 天啊,太好看了! 和动画中的漂亮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父亲果然会变魔法,真的变出来了! “到时候管家叔叔会陪在后面,你想要什么直接买就好,别玩太晚,早点回来。” 森田卷穗“嗯嗯嗯”地点头,在听到一声可以出门了后,飞快地站在太宰治和黑泽阵中间,一边牵一个。 “哥哥,出去玩!” 熟得很。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森田卷穗玩得开心极了,虽然一路上只有叫太宰治的温柔哥哥陪她讲话,另一个冷脸的哥哥一言不发,但这感觉,太对了! 一点都没崩人设! 森田卷穗思维跳脱极了,说东说西,大多数的话题太宰治都能碰一碰,但轮到当代孩子都看什么动画片,他也少见的卡壳。 于是他苦恼着敲了敲头,道歉道:“对不起呢小卷穗,我没看过这个,不知道哎。” “奥,好吧。”森田卷穗吸吸鼻子,很快地又抛出另一个话题:“那,太宰哥哥。” 她晃了晃太宰治的手。 “嗯?” 在半天的陪伴中,他们已经建立了很深的友谊! 小卷穗决定把最近的烦恼说出来,但要避开管家先生。 于是她哒哒哒跑到好几个铺子前,点了好多东西,在管家去付钱的时候,她示意两个哥哥低头。 奇怪得很。 太宰治缓缓蹲下,视线与森田卷穗平齐,他轻声问道:“怎么啦。” 森田卷穗认真道:“哥哥,你有父母吗,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 这话,连太宰治,眼神也闪过一丝诧异。 但他很快笑道:“有啊。” “不过,像是美人鱼一样,早就变成泡泡不见了。” 森田卷穗蹙着小眉头,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勾了勾右手。 “哥哥,那你呢,你有吗?” 黑泽阵脸色不变,半晌,道:“有。” “都死了。” 太宰治望他一眼,森田卷穗却倏然兴奋起来:“对,就是死!” 而后,忽然意识到声音太大,她立刻手捂在嘴上。 闷闷的声音从她手掌心中传来。 “父亲最近总念叨,只要和母亲一起死,母亲就会活过来了。” 森田卷穗歪歪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但没等她说出下句话,管家就拎着大包小裹走过来。 “小姐,很晚了,该回家了。” 在得到顺便逛逛庙会的回答后,管家与他们道别,期间,黑泽阵抱着双臂,目光无落处。 他并未思考森田卷穗的话,奇怪归奇怪,但是森田一家自己的私事,他没什么需要思考的。 大半天时间过去,他只不过在想,森鸥外这一月的行程安排,恰好把港口的所有高级干部都派出去,像是在提前预防,或是避免什么一样,这才是真的奇怪。 第41章 等黑泽阵回过神,才发觉站在自己旁边的太宰治早就不见了踪影。 非常贴合他们无事不相往来的性子。 但事实上,太宰治不过是被一个符纸摊子所吸引前去,庙会的人络绎不绝,随便谁来都极其容易消没之中,黑泽阵只要回头走个二三十米,稍稍找一下就能看到。 可他没找,太宰治也没主动叫人。 这个摊位装扮很特别,铜钱、八卦图、抽签筒,总之一切能和命运二字挂钩的物件全部摆放在这里,充满了东方的神秘感。 明明是第一次见,太宰治却熟稔地拉开板凳,上面一坐。 “先生,这里能算命运吗。” 命运跟命不就是一个意思。 摊主也是第一回干这种招摇撞骗的事,来人还是个像画一样好看的年轻人。 良心,隐隐作痛。 于是,他肉疼开口:“五千一次。” “包准。” 太宰治“噫”一声,弯眉:“五块。” “……” “行,五块就五块。”这东西能坑一个是一个,摊主故作高深:“小先生,您要算什么。” 太宰治:“都行。” “都行是……算学业、算工作、算……” 太宰治:“就是都行。” “您算就是了。” 摊主挠挠脸,挠挠下巴,主要是来人一直笑眯眯地看他,怪瘆得慌,他随手拿过抽签筒。 “行,那我就开始算了。” 他装模作样的东拜拜、西拜拜,里面的数十个签随着签筒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太宰治不在意抽签的结果,当然不相信所谓“命运”,和其中的联系,他不过是望着摊位上的“命”一字,随心就过来了。 消遣嘛。 他也东看看,西望望,也说不上是谁的擦身而过后,他一眼望见人群中的黑泽阵。 是有些显眼的,脱去了平时常穿的黑色大衣,换上颜色不同的和服,皮肤很白,长长的银发发尾被编了几绺小辫子,尾部有一麦穗样式的发卡夹住。 风一过,麦穗随之飘动,竟有些不一般的滋味。 太宰治不自觉的手指一动。 “先生,您的签算好了。” 他低头去看,有一签静静躺在桌面。 水逆两个大字极为显眼。 摊主把签拿起,捧于手心,语重心长道:“先生,您最近——” 他郑重其事:“水逆啊。” 太宰治看了他一会,接着,噗嗤笑出声。 “知道了。” “谢谢啊。” 摊主:“没事。” “……” “啊?” 谁会在算出水逆之后还要谢谢他的,虽然是他胡扯的。 太宰治把签拿走,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右手却摩挲到其背后不一般的花纹。 这显然是一个不正经的摊子,专门来骗钱的。 因为竟然运签与姻缘签在一根签子上,一正一反,还没被划掉。 他翻过来,那上面写了四个字。 ——寸步千里。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借路,熙熙攘攘中,太宰治抬头,他望见,不知何时,黑泽阵旁边站了一个女孩子。 庙会,不也是结缘的日子,那女孩子眉清目秀,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发挽到耳朵后,手里递出去一捧花。 花很新鲜,看样子是刚包好的。 离这么远,人隔这么多,他当然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他也没看清银发青年的表情,因为没过一会,黑泽阵出乎意料地接过了花。 突然,很突然地。 太宰治觉得没意思极了,本来应该是去炫耀的签子啪地一声被扔到地上,在人群脚步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黑泽阵似有所感地抬起眼眸,发现原来能看到的绷带身影忽然不见踪影。 刚刚太宰治消失的时候,他没特意去找,主要整条庙会街人很多,他不想和一群人去挤来挤去,而且人怎么可能丢,太宰治一会一个想法,愿意去哪里都行,就是别来烦他。 但是就一个人空手回去,又要应付森田那一家,他想想都头疼,他拒绝。 于是,少见地,他在原地等了一会。 短短时间内,他完成了上一次的报告书,在群里开了个小会,审了几篇地下室的通报书。 然后,有一个卖花的女孩就凑过来了。 黑泽阵对花不感兴趣,但他懒得费口舌解释,干脆掏钱直接把花全包了。 那女孩感激万分,总共没说几句话,太宰治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女孩敏锐地感觉到了骤降的低气压,她顺方向看,随口道:“您一会要去那边吗。” “那边有一条小河,景色不错,但河水有点急,还是小心点……” 黑泽阵表情忽然变化:“那边有河?” 女孩“啊”一声点头。 黑泽阵捏紧拳头,换了脸色,霎变的气质远比外表更加让人注意,有点害怕,女孩瑟缩下,等了一分钟,看着他沉着脸,接着快步往河边走。 小河不算宽,但的确是又长又急,黑泽阵冷脸想,这次要是太宰治又跳河了,那就让他死去吧。 大冷天的,别指望他能跳河救人。 他又不是港口专用的捕捞后勤,少道德绑架。 他都没往里面走,只是从街口出来看到河的那刻就停下脚步。 第42章 他扫了一眼,两眼,三眼。 河面空空,一无所有。 很好,非常好。 就在他转身的那刻,他的余光出现了一抹红色,红得显眼,就像他那条围巾一样的蠢笨可笑。 黑泽阵站停一会,还是循着过去。 他绷着脸,俯视着发带,与出门时侍女为太宰治戴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此时他的距离离河水已经很近,只差一步,双脚便能踏入河中。 黑泽阵冷漠地巡视河面,斑驳的倒影无法看出河底的具体情形。 久久,他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你要是死了。” 他一字一顿。 “别指望我给你收尸。” 死到连归处没有、收尸的人没有、祭奠的也没有,这种难听恶毒的话,黑泽阵至少听太宰治说了不下十次,全是针对他。 他当然不在意,笑话,只有无能软弱的人才会每日担忧后世,有想做的事情,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来自发尾的麦穗链随着人的方向,碰撞发出当啷一声。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的脚腕忽而被人抓住,力度之大,让毫无准备的黑泽阵随着惯性向河中倒去。 他本来能反应过来,但一是没想到太宰治真的就无聊到在水里憋了好一会,而且一点气泡都没有,二是他被拽住的是脚腕,他不确定河的深浅,一脚踢下去人还有没有活的可能性。 也就是这犹豫的一瞬间,连一秒都不到—— “噗通!” “哗啦——” 一大股猝不及防的水灌入鼻腔,肺部的空气如同骤然榨干一般。 黑泽阵连着呛咳几声,本能挣扎着站起来,水滴从他的额间一滴滴掉落,湿透的衣服紧贴身体,勾勒出他全身的曲线,不过,有一些地方被长长的银发遮住,若有若无。 他要找的太宰治就在他眼前。 这河水有深有浅,这里原本应该盖过什么东西,岸稍高,但河也没至腰身。 太宰治同样全身湿透,不过他穿的是深色服装,看不出来,只能显现身体轮廓,秋季的河底本就冰冷,映得他皮肤苍白,黑棕发全湿,黏在耳后,唯有嘴唇还算有血色,那也看起来有着十足的脆弱感。 破碎、病态、淡漠。 如果不是看见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仿佛刚才做这疯狂事的不是他一般。 水顺着手腕缓缓滑落,太宰治顿了顿,刚伸手,但下一刻,被无情打掉。 力气之重,清脆的一声。 此处在树荫之下,太宰治一半脸被阳光照得苍白,另一半在黑暗中深埋,他就好像感觉不到周遭的环境一样,忽然笑了起来。 他喘匀气息,紧紧盯着眼前完全湿透的青年,如他所想一样的景色,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你说不要给我收尸。” “可你还是来找我了。”太宰治弯着眉眼,河边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不断流动的水流声,四下寂静。 他缓缓靠近黑泽阵,水声荡了一声又一声,这个距离,能让他很好地看清黑泽阵的每一处表情。 “我好喜欢——” 他全身都是冰冷冷的。 如果此时,另一方有任何的神色不对,或是要反驳的动作,太宰治都会停下脚步,就像他不相信黑泽阵每一次都能精准的出现在他的“死亡”现场,可、怎么都在呢…… 他未曾料想出现在河边的黑泽阵,就像他现在未曾料想他能靠近的,如此轻易,如此简单。 终于,他的指尖碰到了想要碰到的人,他颇似叹息。 “这样的你。” 黑泽阵瞳孔有所动,就在对方冰冷的手与他的手腕交换温度时—— 他猛地捏住太宰治的脖颈,用力至极。 一瞬间,两人的方向调转,太宰治被掐着脖子,躯体撞到身后的岸边的台阶上。 黑泽阵眯起眼,重复一遍。 “喜欢我?” 他扯了扯嘴角,嘲弄的眼神划过,极致的冷漠中露出一声嗤笑。 “那现在呢?” “还喜欢吗?” 他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杀意。 “说话。” 第23章 关于成年那些事 后来这场事件是怎么结束的黑泽阵已经不记得了,他的大脑显然帮他删除了这段称得上丢人的记忆。 准确的说—— 是丢人且荒唐! 他竟然不拿自己脑子好好想一想从中的利弊再做决定,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没有思考,不暇思索的把人生硬的按进水里。 别想了。 这当然不是在担心对方死掉或是心疼的可笑想法。 他只是在心中暗骂自己。 为什么不把人拖到岸上在作后续。 在岸上他还能碍手碍脚的,不能轻松弄死太宰治? 太宰治的体术在港.黑不算优势,但仅限港.黑,那完全是因为其他地下组织员工实在碌碌无能,在港.黑,那惹人厌的家伙也是个出类拔萃,货真价实的高层干部。 尤其在有湍急水流的情况下,黑泽阵合理认为是太宰治平时跳河经验丰富,竟灵活的像是训练过,并未反抗被按入水里的动作,而是死抓着他胳膊不放,生生把他一起拖进去。 后来,那双手就从胳膊,转移到他脆弱的脖颈后面,拢着他,像是个真实的水鬼一样,缠得紧紧的。 第43章 黑泽阵多记仇,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吃亏,他刚才呛多少水对方要加倍偿还! 于是在不知说是缠打还是在外人看来像是调风弄月的行为下—— 等港.黑几个部下匆忙赶来时,他们看见那个被称为冷酷gin称号的大人半倚在河边阶梯,眼眸低垂,领口大开,疑似抓痕的红印隐匿在湿发中,而自己上司紧贴于对方身上,仰着头,白皙脖颈上青青紫紫,斑痕遍布。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全都湿得透透的,肌肤身材肉眼可见。 有人大惊失色。 有人倒吸一口气,惊掉下巴。 但太宰治的亲信部下已经数见不鲜,他恪尽职守,半跪在地上:“太宰先生,出事了。” “森田一圆他……自杀了。” 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未能料想的,十分突然,就是在这样一个傍晚,森田一圆站在城镇中最高的大楼,一跃而下,当时就没了生命特征。 森田一圆侍奉的信念从他妻子死那刻就崩塌了,说爱但又不致姓名,于是在终日的悔恨中,以死亡,和他妻子达成永生。 但不能说是没联想过,当森田卷穗说出那实属奇怪的话后,黑泽阵就有了疑心,太宰治这人,不仅人游离在世间之外,对着生死,有着近乎敏锐的直觉。 他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未曾主动提起,或者说算是巧合的避开这段时间。 没有生的欲望的人,不值得一救。 而在回去上报任务时,森鸥外先是楞了楞,而后放声大笑,像是从来没见过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当然值得高兴,森田这想不开的一死,港口只需要抚育两个小女孩,而后得到三个组织的财富,虽然断了一条合作线,但无伤大雅。 他笑了多久,黑泽阵和太宰治就在一旁等了多久。 不过站位是离得远极了,黑泽阵可不想某人的喷嚏全通过空气恶心地沾到他身上,虽然他喉咙也痒,不时闷咳出声。 这跟体质一点关系都没有,任谁在已经零下的河中待上一段时间,身体舒服才怪。 太宰治是真该死啊。 黑泽阵面无表情,但拳头攥紧。 森鸥外看着神态不一,装扮不一,但是都鼻子塞塞,看起来同时感冒的两个属下,宽慰道:“任务完成得不错,但是这怎么都不巧生病了。” 他拄着下巴,可见笑容:“去找名小姐看看吧,正值月见节,她一个人怪孤单的。” 啊,对,他差点忘了。 黑泽阵面无表情。 港.黑全年无休,如遇上节日,员工可在六点之后休息,公司集体团建。 换言之,就是任务完成,他今天也不能回家歇一歇。 他要连续加班直至下周。 呵呵,真是神经,他妈的,毁灭吧。 * 说来也怪,港口医疗大楼的房间明明有很多,可每次黑泽阵受伤需要独处的时候,没有一间屋子是空的。 他沉默着,任由名小姐拿着针管在他的手背上比量。 掉进河里的回忆并不愉快,处理森田家的后事也相当麻烦,黑泽阵心烦意乱到一种程度,没去坐飞机,专门叫了人接自己,本来以为能避开太宰治,结果到森鸥外这里,白费。 他深呼一口气,觉得再这样下去,在意外到来之前,他先因公伤气死。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感觉到那份灼热目光后,黑泽阵没好气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一字一顿:“太宰治。” 完全称得上烦人鬼的家伙半靠在床上,但不规矩,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要知道,从太宰治把他拖下水后,在黑泽阵心中,这家伙已经不能用神经病来形容,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拒绝和傻子沟通。 太宰治没说话,他把玩着手里的绷带——来的路上又被用蛮力扯开,但他的眼神的确算得上惊奇。 惊奇什么。 惊奇那个港.黑威慑力十足的威名鼎鼎的gin大人,此时被迫脱去外衣,不情不愿但没反抗的接受治疗。 就像是一条极为凶猛的恶兽,此时被拴上了链子,在观赏台,叫吼着,嘶哑着,威胁着,却只能被人观赏。 当然这种形容是不对的。 任谁都无法将黑泽阵与柔弱的东西挂钩。 太宰治偏着头,重复道:“哪种眼神?” 黑泽阵呛声:“恶心死了的眼神。” 叹了口气,太宰治晃晃腿:“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 “想什么好事。” “啊——”一个字让他拖得千奇百怪,十几个弯,“语气好冲,吓到我了。” 黑泽阵表情凝固,下一秒用着没有打上针管的右手拿起一个杯子,直接扔过去:“你还是去死吧。” 杯子的方向带着主人的情绪一样凶,但太宰治还算轻松地接住,得到黑泽阵的冷眼旁观,可能还有些遗憾,怎么就没砸到脑袋上,一下崩死。 太宰治也不说话,只是笑。 拥有特殊银色发丝的青年容貌极好,看起来瘦但肉感十足,典型的肩宽细腰,这点他在水里的时候刚体验过,脱去外套,只剩下薄透的白衬衫,只是稍稍动作,太宰治都能想起那一身流畅的线条。 如他人一般,也冷冷的。 除去自家部下,港.黑又有谁会想到,他曾经把这个冷酷青年拖入水里…… 第44章 不算计谋,但说得上一时兴趣竟然得逞的好心情。 太宰治把杯子放下,漫不经心地拆开桌子上准备好的团子,比起甜食他更想来一个清脆醒人的苹果,但很遗憾,没人前来探病,他也懒得出去买。 从昨天凌晨折腾到现在,外面天都黑了,他滴水未进。 比起属下的个人状况,森鸥外显然更注重对于港.黑的任务利益。 因为在得知森田的死讯后,森鸥外是马不停蹄地传唤他和黑泽阵。 急讯,速回。 甜糯的甜点味道渐渐散于口腔,太宰治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糖果也行,纯甜的糖水也能接受,但这种甜腻甜腻的,属实欣赏不来。 然后,他的鼻尖问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 与他在酒馆挑到的烟味一模一样。 好吧,他得承认,上次之所以在酒馆老板手里精准地挑到那只最贵的烟,不是意外,不是巧合,就是下意识地挑了一根来着身边人记忆的那根。 太宰治挑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黑泽阵叼了一根烟在嘴边,烟头还冒着丝儿,青白色烟雾飘渺,模样隐晦暗沉。 太宰治:“医院不能抽烟。” 黑泽阵嗤笑一声:“这不是医院。” 当然,这里怎么能算作医院,这不过是港.黑人员需要拿药品的地方,而且隔音隔味道效果极好,前身还是审讯室。 苦涩的烟雾很快掩盖那股甜腻味道。 太宰治眼前一亮,像是忽然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一样,他快速地拔掉针管,大量的血霎时涌到手背,直直流下来。 他无感觉一般,一下坐到属于黑泽阵的病床上。 黑泽阵无情绪地注视这一切,他这次却没出声阻止。 接二连三、没完没了的工作谁会不累,别说是吃饭这件事,从得到森田死讯开始,他忙得不可开交,直到现在才姑且算是休息。 他漠视地看着太宰治做完一切动作,坐过来,眼眉弯弯,冲他讨烟。 “给我也来一根。” 青年嘴唇也是煞白的,因为感冒,鼻头红红,脖颈上是新缠的绷带,缠了好几圈,很遗憾,黑泽阵没能掐死他。 半晌,黑泽阵晃了晃烟盒,从中倒出一根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他微侧着头,把烟递到人嘴边,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颇为坏心眼的把烟尾掩在指缝里面。 “会抽吗。” 也许和屋里的暖空调有关,黑泽阵的手现在罕见有些暖意,与太宰治冰冷的体温形成鲜明反差。 太宰治对任何外界的东西都极不信任,这也导致他只要靠近人,全身都不自觉紧绷。 他垂眸抿唇,正当黑泽阵以为他放弃的时候,太宰治充满凉意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头一歪,把烟咬在嘴里,而后—— 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 黑泽阵没躲,青年的眉眼在他眼中逐渐清晰。 他看着太宰治—— 借着他的手,借着他嘴中正在燃烧的烟头。 把烟点着。 两边来自同一种烟的雾气似成了形,太宰治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他正了正身体,道:“怎么不会。” 如果说上周有谁说他,太宰治会和黑泽阵同一个烟,同抽一种烟,他是说什么都不会信。 这事实竟就这么巧妙。 太宰治还是不喜欢抽烟,或者说只要是成瘾的东西他都不爱好,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那混蛋的小搭档抽起烟来是如此不同。 银发青年细细的手腕支着头,算作慵懒地吐着烟雾,味道缠身,明显到让人下意识联想的,都是他。 然后,太宰治扯了扯眉头。 他觉得,黑泽阵摄取的食物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属实太少了些,甚至比他还没什么念想,他至少还对蟹肉、苹果什么的感兴趣。 黑泽阵是什么都不沾,吃得少,还不规律,人还很挑,一身好身材跟饮食没一点关系,全靠平时的任务撑着运动量。 这也就导致,在脱掉宽厚大衣后,黑泽阵的体型看起来过瘦了,撑着白衬衫的体型下,骨骼清晰。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 “哇!” “好美!” 楼下传出港.黑员工赞叹的声音,此时正值夜晚,乌云不见,月亮正圆,不管怎么说,能因为节日得到片刻的歇息,这也算好事。 但屋里的两人显然对观月不敢兴趣。 黑泽阵扬了扬下巴,示意太宰治把手伸过来,好不容易能歇一会,可别去折腾人家名小姐过来了。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卷绷带,拿棉签消过毒后,重重又重重地在太宰治刚才生扯下来的手背伤口上多缠了两圈。 这并非他第一次给太宰治包扎,虽然他们想弄死对方的心更多,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一码是一码。 搭档那么多次,受伤在所难免,尤其越是级别高的干部所要面对的战斗场面就越凶,不及时给对方伤口包上,等港.黑的医疗小队来,人早流血流死了。 太宰治长长地叹息一句:“你平时就不能对我脾气好点。” 黑泽阵看他一眼:“你别主动给我惹麻烦。” 太宰治新奇挑眉,他拄着下巴,接着下句:“就能和我好好说话?” “不能。”黑泽阵冷漠回答。 “行——” 掐灭烟,伤口也被包扎好,太宰治顺着力气,呈大字型,软软摊在床上:“你说的都对总行了吧。” 第45章 下一秒,他被无情踹到地上。 他眼里有着迷茫,有着不可置信,还有着“你有没有人性”的质疑感。 黑泽阵可没被平白糊弄过去。 他抱着双臂,居高临下,一字一顿。 “从我的床上。” “滚,下,去。” 太宰治耸耸肩,话刚要说出口,就被身后噼里啪啦炸开的烟火声打断。 港.黑有个不成文的规则,组织中有人死了要放烟花,组织有重大事时放烟花,有节日是更要放烟花。 港.黑,庆喜不贺生,总归是有所归处。 烟花在窗外绽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再如同夜空中的星辰瞬间掉落。 太宰治动了动肩膀,在斑驳照映下显得格外好看的青年目光中,起身走过去。 他递了个东西。 黑泽阵漠然,没接。 无奈,太宰治翻过手心,露出手掌的完全形状。 是一根钢笔,看着价格不菲。 “没下毒。”太宰治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他很典型的漂亮眼眉笑起来时,眼尾会向上挑,他拖着声音,显得轻轻软软:“送你的节日礼物。” 呵。 他信了就有鬼了。 黑泽阵盯着太宰治,沉默几秒,却真的把钢笔拿过来。 他挑了挑眉:“我可没有回礼。” * 今晚酒馆里的太宰治格外兴奋,但肯定和许久未见的织田作与坂口安吾有关。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可真真是过了很久。 “我去收购了一批走私品,结果忙来忙去,只拿来了这件老古董,交易实在繁琐劳人。” “喔!” 这得到太宰治崇拜的目光,他像气氛组一样拍手:“真是辛苦啦!” “干杯!” 就这样,一杯番茄汁和两杯酒碰了一次杯。 “呐呐。”太宰治眼睛放光:“织田作这个月又去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啦。” “哪有什么了不起。” 织田作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总之是一些底层复杂的麻烦事。” 太宰治听完却更是兴奋:“织田作!我们交换工作吧。” “你的工作简直是太太太梦中情工啊!。” 坂口安吾望着今天格外咋呼的太宰治,当然他平时也不老实,但今天就像是点着了尾气,即将扬长而去的汽车一样。 坂口安吾抿了一口番茄汁,无奈扶额。 “他到底是遇到谁了啊,这么高兴。” 与其发懵,不如直接问。 于是织田作在太宰治即将又要发作第二轮酒力的时候,简单一问。 “太宰的话,这段时间都去做什么了。” 太宰治明显是有点喝上头了,绷带露出的肌肤红红,耳朵红红,突出的气息烫人,他宛若小狗中暑,耷拉着耳朵,絮絮叨叨。 听着,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 但织田作却恰如其分地问了一句。 “太宰,送人礼物了吗。” “哈?”坂口安吾反正是没从那一堆罗里吧嗦没头没尾的话中提取到这一关键信息,或者说,他没敢信,重复道:“太宰竟然会送人礼物!” “啊……”太宰治揉了揉涨红的耳朵,顿了顿,承认了。 竟然承认了! 坂口安吾大吃一惊,扶了扶眼镜:“来说说是那个倒霉蛋吧。” 实在不好意思,以太宰的秉性,他难以想象其他结果。 在织田作与坂口安吾的目光中,那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厌倦、有些麻木,淡若无情的小孩,此时竟像是沾了些人气。 太宰治努努嘴,不太认同两个友人的观点。 “谁说是糟糕的礼物。”他扭过头,认真:“那可是研究部新发布的高级窃听器,别人都没有!” 哎呀…… 果不其然。 坂口安吾一脸黑线,织田作哈哈笑起来。 该说那人是倒霉还是不倒霉呢。 而就在那之后。 从月见节那天起,从森田回到港口的两个礼拜,中原中也出差的第二十八天后,太宰治失踪了。 毫无准备,毫无预料。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因为太宰先生失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个对着死亡不在乎却又万分向往死亡的青年总是会突然的消失几天,再突然的出现。 寻找死亡而已。 而他们后勤部的人只需要在通讯器得到消息时前往就可以。 就连太宰治的直属部下也如此以为。 可一天、两天、三天……在看似短暂实则已经过了整一周后,黑泽阵得到森鸥外的急令。 那般紧急的传令声响,只有在港.黑遇到重大敌人紧急调遣高级干部时才会出现。 如此,港.黑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般鸣声。 黑泽阵的皮靴在地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他身后跟着几个部下,电梯门开的瞬间,他与刚巡逻归来的芥川龙之介直直对视。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硬是掐紧手指,咬紧牙齿。 他低头问好:“gin大人。” 黑泽阵淡淡“嗯”一声,而后踏进只有首领与干部才能坐的专属电梯,其他人皆停于门外等候。 电梯门渐渐合上,只留有楼层上升的声音。 他在想什么呢,事实上,什么都没想。 第46章 黑泽阵望着自从上次交易过后就再没出现的机械页面再度出现,那上面的字样赫然变了名字。 【陪同主线人物太宰治任务已完成,完成度百分之百,现发布阶段二任务】 【攻略太宰治,得到太宰治全心全意的爱,任务度完成0/100】 他“嘶”一声,纷纷扰扰的不明不白逐渐画了个圈,最后圈到了一起。 如同电脑文件终于做了归档,黑泽阵赫然想起一些记忆,一些无关紧要,但按照原来世界,他应该叫做——琴酒。 啊。 这样才对嘛。 黑泽阵眸中阴沉,漫不经心地扯出一抹笑,接着,他扯下脖子上那条围巾与像狗圈的项链。 在森鸥外的椅子前,他半跪在地上,诉说着代表首领信物丢失的自责,森鸥外神色不明,久久—— “那么作为惩罚,去追击叛徒太宰治。” “除了你,我不认为谁还会有这种能力找到他。” “祝君安好归来。” “是。” 黑泽阵低头领命,屋子中的光影照不清他的表情,就在他转身之际。 森鸥外缓缓开口。 “港.黑对于叛徒的惩罚你应该比我清楚,这种叛徒一个就够了,再多——” “请您相信我。” “除了港口,我找不到第二个再适合我的地方。” 黑泽阵嘴角带笑,周身却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可怖气息。 “以一切忠诚,献给港口mafia。” 翁翁翁—— 在那一天,所有港口mafia的人员都在同一时刻接到一则重要消息。 ——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叛徒太宰治。 任命人:gin * 与其说是黑泽阵终于恢复记忆,可喜可贺,倒不如说是他在刚刚系统动荡之时,窥见了其他世界线的“琴酒”。 那个未来的,29岁,杀人不眨眼,冷峻孤傲,无情无心,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他停留的男人。 本来按照成长轨迹,他本应该在黑衣组织,顺风顺水,一直到将近30,与那个名侦探“工藤新一”斗智斗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这个从未听说的港口mafia效力——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线上。 而他之前,竟然愚蠢的、发昏的、滑稽的与所谓系统交易。 与所谓的“重要人物”太宰治交往得有来有回。 这一切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撑起大衣领口,在车准备停下时,缓缓开口:“往前开。” “诶,可是大人,雷达显示的就是……” “我说往前开。”黑泽阵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那人是专门负责前线的一线人员,之前没少和gin打交道,之所以港口mafia寻找叛徒很轻易,是因为在每人入职之前,身上都被或多或少的按了雷达,极小,以特殊方式隐藏在每个人的身上。 术业有专攻,他叛徒没少抓,即使有人想出办法把雷达卸下,那上面留有的痕迹也不会离本人太远。 这点,无人比他更了解。 于是这个一线人员自信转头,正要开口,身体却倏地僵住。 他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神呢。 不仅仅是毫无情绪,毫无波澜可言,那是一双只看了一次就会吓到不敢再多动一下的可怕目光。 他僵硬回身,僵硬地踩下加速,反驳的话隐藏在吞下的口水中。 他暗暗想。 这就是出任务的gin大人吗,如此慑人。 在不知道世间的流逝中,他终于听到身后的大人出声。 “在这里停下。” 黑泽阵打开车门,脚踩在一片实属混乱的街道上。 太宰治选择叛逃的世间极为巧妙,从来不火拼的组织开始火拼,从未争夺的组织开始争夺地盘,烧杀抢掠,就在一个契机之后,忽然在某一天,全部迸发。 到底是巧妙还是故意为之,不得而知,不过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在找寻太宰治踪迹的时间内,黑泽阵多了许多信息,首先最重要的,森鸥外拿到异能许可证,第二点,织田作之助死了。 对,就是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消息报告上面显示太宰治经常与之喝酒,能代表着友人的织田作死了。 森鸥外以织田作的牺牲换来了他非常想要的异能许可证。 这是对于太宰治而言,非常重要的朋友。 太宰治叛逃,黑泽阵其实并不意外,以对方的性格,他的确拥有着能成为合格黑手党的一切美好素质,但并不适合港口mafia。 他空虚,他冰冷,他行走于世间,却是个空壳般四处游荡,他最早遇到森鸥外,所以,也说不上到底是算谁幸运的,用着血腥与暴力填满这个空虚的皮囊。 但这些,尽是词藻堆砌,华而不实。 在某一天,那个宣泄口突然打开时,一切就像冰箱中玻璃瓶遇热,倏地就炸开了。 身后的部下汇报情况:“大人,这条街是港.黑目前最大敌人木和组织的管辖区,里面有着大规模的军火库。” “这里面地形复杂,要进去实属不易。” “军火库?”黑泽阵微抬眼皮,笑意里面含着森森阴气,“我知道,我要找的家伙就在这里面。” 他这次没有用懦弱的词语形容太宰治。 叛逃?可以啊。 但最好别让他找到。 第47章 森鸥外有意放人离开,敢说不是忌惮,这样看来,他那现在的“首领”才是真的“懦弱”,需要借口把事情摆平,又不能太过明显,黑泽阵就成为绝佳的枪口。 好笑至极。 “敌人啊。”黑泽阵踏着皮靴,在检测到入侵者发出的鸣笛声中,淡淡道:“那就都铲除了吧。” 说得轻轻松松,毫不在意。 这回,才接近于那个真正的琴酒。 灯光晃动,不断有人在跑,边跑变喊,这条街里更是混乱。 枪击声不断响起,恐怖的尖叫声接连,有异能与无异能在这场混战中显然已经不再重要,无论是谁,只有错杀,没有放过。 黑泽阵沿着心中策划的路线不断前进,他不依赖系统,他也没借用什么所谓的雷达,凭着这些客观条件,只能混淆视听。 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找到人,那才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那是太宰治。 那可是太宰治。 双黑之一,仅仅是名字就能让人闻风丧胆,在那么残酷的龙头战争,仅仅用几句话就坐收渔翁之利的太宰治。 谁会想成为他的敌人。 就连派来辅助黑泽阵工作的人也心惊胆战,找不到太宰治或许是好事,他们更怕在找的途中遭遇不测,那可就不好说了。 但好在,派去执行任务的干部是黑泽阵。 地上尸横遍布,他们也应该庆幸,今天黑泽阵的目标不是他们。 黑泽阵留下一句“你们在这看着”,转身离去。 手下人有些不明:“大人,再往里面走,就是军火库的范围了,很容易有埋伏,让我们跟您去吧。” “不必。” 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黑泽阵平静道:“如果有埋伏,那也不是你们能处理的了。” * 如果要问黑泽阵为什么这么笃定人的方向,其实,他不确定,百密还有一疏,他不过是按照太宰治的想法,从头到尾走一遍罢了。 再不愿意承认,他们也的的确确,实打实地认识几年有余,而且不光是点头之交,是每日都在思考对方的存在。 即便是思考如何让对方早日去死。 黑泽阵在想,如果他是太宰治,有着森鸥外防水的前提下,在那样管理森严的港.黑,叛逃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至少,从他加入港.黑开始,从未听说谁成功。 这要让太宰治跑了,某人要吹嘘成什么样子。 黑泽阵的皮靴声在空荡荡的仓库中传出回响,他似一点不在意般,如回家巡视一般,如此轻松。 往里面走,有一旋转阶梯,能直通最顶层,很长,很陡,黑泽阵循着往上面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出现一道门。 他扣动门把手,阳光照入,空气流通,婆娑的光影间,他发现,这算是个天台,极高,甚至能俯视到整个横滨的景色。 在这,能远远望见港口大楼,往右看,还能看见一个大型码头。 运物,也运人。 黑泽阵调整了身姿,仿佛没怎么在意一样,找个一个位置靠着,下面枪声遍布,轰炸不断,他却身形懒散的,郊游一般。 四周无人,他却倏然开口。 “今天是周末,虽然港.黑没有假期,但我今天本来能给自己放假。” 他骨节敲了敲手下早就准备好的狙击枪。 “你给我惹麻烦了。” “太宰治。” “麻烦人就要有个麻烦人的态度。” 黑泽阵架好位置,手腕一扣,上了扳机。 “如果我是你。” 他缓缓贴于瞄准镜,不置可否地拉长语调。 “我会先找个地方自杀。” “毕竟,你的对手。”黑泽阵笑容扯得越来越大,突然来的风骤然刮起他的头发。 每一根,每一句,都是威胁。 “是我。” 在瞄准镜成功望见那个青年心脏前炸开一条血花时,黑泽阵脚底的整栋楼发出一声巨响,接着瞬间,炸弹齐齐炸开,楼层土崩瓦解。 能被找到不奇怪,太宰治从叛逃那日就已经想到后果,如果这个世界有谁一定能找到自己,那人一定是黑泽阵。 他会不遗余力的,全心全意的追击他。 这是从一开始就被决定的事。 因此,太宰治也备了一份大礼。 目前港.黑最大的威胁的木和组织,在这一天,分崩离析。 强力的小队全被击杀,引以为傲的武器库被炸毁。 在港.黑大楼里的森鸥外似有所感的抬了抬眼睛,这种巨大动静显然也惊动到了这边,他先是诧异的皱皱眉头,而后开怀大笑。 “林太郎,你高兴的有点不正常。” “爱丽丝,讨厌~” 没人能在这场庞大的爆炸中置身事外,黑泽阵挂在直升飞机的急救梯上。 即使他反应已经足够快,已经提前做准备但他整个左半身还是被波及,鲜血淋漓。 作为他击倒太宰治的代价。 他们两个发起狠来,真是一个比一个都想把对方弄死。 黑泽阵舔着发干的嘴唇,敏感的痛觉让他满身是汗,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左手心中血液遍布,可见骨头,他动了动还算有直觉的手指,在烈火焱焱中,将钢笔扔了进去。 一根钢笔,很快在烈火中,燃烧得一干二净。 第48章 织田作是死的确足以打消那人的全部力气,黑泽阵猜,太宰治应该会哭吧,那毕竟算是重要的朋友。 让一个胆小鬼去主动反抗,挑出当前表面的安逸世界,还算勇敢。 黑泽阵这次难得没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即便这次看似是能踩着抓捕重要叛徒的名字,但他得不到一分好,人不能抓,名声又不能掉,只能先炸它个军火库试试水。 按以往,这么亏本的买卖,黑泽阵绝对不做。 但是现在…… 就当是给胆小鬼的一个奖励吧。 而且,真他妈的疼。 黑泽阵扯着嘴角,理所当然地想。 太宰治要感谢他。 做了这么大一场戏,下次见面,得先问问。 如何,打得爽不爽。 第24章 关于成年那些事 那是极为特殊的一天。 对于港口mafia所有人都值得铭记的一天。 那天,五大干部之一,曾经最年轻优秀的干部太宰治叛逃,首领森鸥外委派手下以猛爪出名的gin前去抓捕。 于日落之下,傍晚之间,gin用最出名的狙击手段亲自击杀太宰治,倒于河口船畔。 并在任务之中,解决当时港口mafia最难缠对手木和组织的头目,港.黑因此在横滨立足扎根,成为最大的地下组织。 在那之后,名为琴酒的青年彻底成名,令各大黑手党忌惮,仅听称号,闻风丧胆。 首领森鸥外因其优异表现,提拔这位年轻人作为干部之首,一人之下,不过如此。 于此,红头文件盖戳,归档于机密文件中。 但那都是后话,在后者发生之前,黑泽阵刚被派遣处理太宰治叛逃的后续事情。 按照以往,叛逃者与之有关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被港口mafia追杀至死。 不过太宰治本人并无亲戚,也无直系,所留有的,不过是一套在横滨的住处。 当天,是夜晚。 不是在数月前太宰治满嘴跑火车所说的悬崖边,也并非情报部爆出的地址,而是在某文件工作者无意透出的方向排查所得。 意外的,正常。 黑泽阵站在一片住宅区前,他嘴里咬着一根烟,任由排查部下进入忙碌。 一个很普通的一户建,从门外到门里,肉眼可见的干净——什么都没有。 鞋柜里无鞋,茶几上什么都没放,要不是尚有一点住过人的痕迹,排查部的人都恍惚以为这是个毛坯房。 他们尽职尽责地把屋内所有能搬出来的东西全部搬到车上,残酷的很,若是作为叛徒,曾经生活的所有痕迹都要被港.黑抹去,从生命到存在过的证明物品。 “gin大人,我们已将表面处理,确定并无安全威胁,卧室看到许多样式的书本,劳烦您进去。” 任何有文字样式的东西他们都无权查看,尤其这里曾经是干部之一太宰治的住处。 黑泽阵把烟头按灭,等他进去时,屋子里面基本已经空了,虽然本来有的东西就不多,像是个临时住所一样,空荡荡的。 查归查,不过是看看对方有无重要机密或是勾结其他组织的证明。 黑泽阵可没有这个耐性挨个看,他直接随手拿了一厚摞书,从上到下依次—— 《完全自杀手册》、《毒蘑菇配方秘籍》、《论呼吸与摘除肺的关系》…… 哗啦。 整个一摞书顷刻都被扔进垃圾桶里。 黑泽阵当然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那一定是很差、很沉郁、很难看的表情。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死了”也有着能把别人气顶着的能力。 就处理太宰治叛逃这点事,比他平日一个月用到的精力还多。 黑泽阵冷着声吩咐人:“把空调打开。” 这屋子原来有没有窗户不知道,但他们进来的时候整间房除了墙壁就是玻璃,总之能透气的地方全部堵死。 太宰治之前有没有闷成傻子他不知道,反正他再不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快憋得脑袋炸了。 空气循环开启,房间温度渐渐变冷。 黑泽阵紧拧眉头,从书架子上看一本扔一本,不是一些名人话剧本,就是些意外死亡的实例,最后,终于到了最上面一排,清一色的黑色日记本。 封面写得简单易懂,对中原中也的完全怨言说。 随便翻一页看都是一些“中也今天比昨天多迈了一步台阶,果然人又矮了。”“中也在办公室喝咖啡的时候声音太大,吵到我了。”…… 等等,名副其实诸如此类的十足怨言。 黑泽阵拢了拢笔记本的数量,大概20多本。 他可真是。 有够无聊。 换做他是中原中也,他一定在太宰治每日喝水的杯中倒上剧毒,看人到底什么时候死透。 黑泽阵懒得说话,他只想赶紧把这堆垃圾赶紧处理,别再污染自己的眼睛,浪费自己的时间。 就在黑泽阵把这一摞书扔进垃圾桶时。 啪嗒。 其他所有书都进了目的地,却有一个白色的小册子夹在其中,但又因为体型过小,滑到地板上。 黑泽阵没理会,正要一脚踢开。 空调的风此时却刚好发挥作用,巧合的换了方向,哗啦一声,吹开这本册子的第一页。 他本来不想管,但他此时却屈尊降贵地掸了掸灰尘,把这脏东西从地上捡起来。 第49章 黑泽阵此时把视线放在上面,微眯双眼。 书中的字迹洋洋洒洒,甚至拿红色标注。 上面清晰地写到—— 对黑泽阵的驯服式观察。 内容为—— 下面关乎重要文件,请认真考虑。 问卷型回答,开发者:太宰治。 因其对方代号过长,在此问卷中以其他名称代替。 第一题:您拥有以下哪种观察设备。 台式电脑。 智能手机。 电视。(选择此答案) 其他。 就像是路边大学生需要完成的课后作业,与普通的调查问卷没什么不同,但说实在,驯服那两个字样及其非常刺眼,拉低人全部的心情,于是黑泽阵继续向下翻。 第二题:您一般使用电子设备观察阿阵多长时间? 0至24小时。 答案:24小时。 如果说上一页黑泽阵还没想出那句代号的意思,在看到疑似自己名字缩写之后,他差点把纸揉成一团,直接点火烧掉。 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想要读懂一个东西的全部,必须从长计议。 于是他压着性子往下读。 第三题:您一般在阿阵在的时候与之有关的回复速度。 立刻回复。(选择答案) 一两小时内回复。 当天回复。 一周内回复。 如果从这页还算能作普通日记的范围,从下一页开始,就不能用任何一句人话来形容。 先是阿阵这个字样在笔记本上写了数十个,数不清个数,密密麻麻的,这是黑字,覆其上的是乱涂乱画的红字,疯了一样。 阿阵今天从我的办公室门口搬走了。 阿阵好喜欢冲冷水澡,每天下班都要,他不喜欢把头发吹干。 阿阵今天加班,和同事一起吃的工作餐,他没吃几口,一直在抽烟。 阿阵今天比起我,和中也小矮子多说了三十六句话。 阿阵…… 阿阵…… 阿阵…… 一本不算厚的小册子,篇篇页页,写满了黑泽阵的名字。 在这荒谬、鬼诞的话中,在最后一页。 先被画了一个哭脸。 我和阿阵说话,他不理我,他不让我进他家门,他无视我…… 我走了。 你想我吗。 …… 我好想你。 …… 好想见你。 就现在。 …… 能锁你吗。 扑通一声,有一重物在页面翻开时掉落在地上,藏在最后一页的夹空里。 那是一对手铐和脚铐,银制品,在灯光下熠熠闪烁。 砰砰砰—— 几声连续不断的枪声在屋中骤然响起,几个部下误以为是有情况,连忙起身,不见他人。 只见黑泽阵阴恻着脸从卧室里走出来。 “现在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烧了。” 说得很快,部下差点没听清。 “啊……是的大人,这是我们的分内事情,但介于港口后勤熔炉安置问题,今天恐怕是处理不了……” “我们说现在。”黑泽阵冷冷重复一遍,一字一顿,“就给他们烧了。” “啊……啊……是!” 当晚,中原中也与黑泽阵喝酒,时隔数月,他出差归来,却仅听闻两件大事。 一是那条青花鱼,终于不负众望的死了。 死于叛逃。 二是黑泽阵因亲手击杀太宰治,被首领提拔成五大干部之首。 仅仅是一个多月都不到,无论是哪件事,中原中也抱有的情绪都非常复杂,他不知该说什么,就算说又能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不如喝酒痛快到天亮。 但能非常肯定确定的一件事是,他庆祝黑泽阵的晋升,他为这个认定的朋友得到嘉奖由衷感到高兴。 于是他举起酒杯,为黑泽阵祝兴:“晋升了,恭喜啊。” 一杯酒下肚,中原中也却感觉到这位朋友的兴致一般,怎么说呢,表情还是那个表情,喝酒也是一杯接一杯。 但就是和平常不太一样。 中原中也犹豫片刻,心里正捣鼓着话,想着要怎样问候,却听黑泽阵道。 “太宰治没死。” ? ……! 中原中也瞳孔一缩,险些把杯子掉在地上打碎。 死与不死现在都无所谓,消息传没传出去也没关系,总之表面上干部太宰治死亡已成事实,这是机密,是事实,也必须事实。 如果有一丝差错,尤其经手人,非死不可。 他立刻巡视一周,没见到可疑人员,拉住黑泽阵低声说:“是首领的命令吗。” “不是。”比起中原中也的一惊一乍,黑泽阵只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指尖敲打着酒杯。 久久道:“我没杀他。” ? ?! 这是机密啊!!! 中原中也心里波涛汹涌,复杂顿住,又听黑泽泽冷笑一声。 “不过他之后,死不死就不好说了。” 在蒙头转向中,他就不觉得炸裂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更加匪夷所思,他们喝完酒没多久,中原中也被邀请飙车。 …… 倒也不是不行…… 本来在喜好中,中原中也暂且使自己快速忘记刚才听过的每一句话,但很快,他就说不出话了。 第50章 因为,他目瞪口呆地看见黑泽阵把车开到悬崖边,一个加速,车飞到悬崖底发生爆炸,炸得粉身碎骨。 然后,中原中也又陪同黑泽阵把他家给烧了。 黑泽阵的住所。 一处远离市区的小别墅。 火焰在夜空中狂舞,浓烟冲天而上,中原中也有些荒谬,还有些麻木,但他始终没问黑泽阵原因,他是近乎纵容地陪着黑泽阵完成每一件事。 他看着在火焰下,发丝不断飞动的青年。 久久,他听到青年缓缓开口,但肯定不是在和他说话。 “有胆子你别死。” 黑泽阵咬牙切齿道。 “别死在别人手里。” 第25章 成年那些事 横滨的四月初很美。 早已过了冬天的寒冷,日光照下,轻风吹过花的暗香,暖潮浮动,有着白日里潮湿的水气,夹着青草味道清爽干净,天气晴朗,人的心情自然而然变得极好。 饰品店的女老板笑得真心实意,因为今天来得明显是一个大顾客,她拿出最热情的态度尽情推销,面对这种千金大小姐,她并不怯场,平时训练多的原因。 女老板笑意盈盈,她自告奋勇,刚想主动推荐几款爆款,却在余光望见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时忽然息声。 那是一个很有型的男人,个子很高,肩宽腿长,即便一身黑色大衣包裹,也能隐隐看出身材,因为,俗话说,模特外表穿什么都好看。 但全身气场过于明显,令人难以忽视。 而且,面对他,总是会不自觉的心跳加快——并不是指与爱情有关的任何词语,而是像动物面对天敌的应激反应。 女老板捏了捏出汗的手心,职业假笑立刻上线:“这套饰品是今年爆款,尤其像您这样的漂亮的人,您家先生也一定会喜欢的。” 大小姐斜睨一眼,捂嘴笑道:“他不是我先生。” 美艳绝伦的千金大小姐和不言苟笑的高冷男人,从表面上来看极为登对,但这并不符合他们之间任何一人的身份。 只是容易误会。 大小姐笑了笑,笑过之后,便再无下文,自然,对于一个毫无关系的售货员,她并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别人也一样,爱怎么想怎么想咯。 这看似“大小姐”实则是高贵的高学历科学家很高兴,不止今天,她当然高兴,因为在归国旅行的半月之余,港口外交部的所有人基本让她折腾了个遍。 从男到女,从大到小,能称得上有姿色的人,她不是今天叫人陪她游轮喝酒,就是在夜半三更打电话陪她排解寂寞,仅聊天。 源于她的异能——美及欲望,一个只要有不同美人陪伴,就可以获得窥见未来新科技的鸡肋异能。 当然,这是琴酒的偏见想法。 因为任谁在出差数天后,一分休息都没有,就马不停蹄地叫来陪人逛街,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尤其在森鸥外的见证下,这位“大小姐”指名道姓的点了自己。 真就跟点菜一样,随随便便。 与其说是陪伴,更是以保护更多,港.黑这年建设发展越来越强,尤其在科技人员上更是下足头脑。 这样的人才,森鸥外不可能任其自由。 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在自己庇护圈下行动最好,可大小姐性子外放,闲不住待不住,琴酒提出直接包下她想逛的所有地方的想法被一票否决,并美其曰要体验人间烟火。 就不怕被崩成歪瓜裂枣。 她这样的重要地位,多少人虎视眈眈。 琴酒懒得细究,比起口舌之快,他更注重行动,这条街看似人气不减,热闹非凡,实际早就被港.黑的出勤小队围了个遍,便装而已,到处穿插,排查可疑人员。 再陪这女人逛半天,她就能该回哪去回哪去了。 烟灰缸里的烟头堆了七八个,虽然琴酒难得息事宁人,更多是以漠然视之的态度,但是事情往往都不按计划走。 琴酒冷眼看着那无聊女人把饰品换上在镜子前转了又转,满意地笑笑后,侧身转到他面前。 这是他们今天沟通的第一句话。 大小姐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 …… 不答,她也不恼,摘下项链又换了一条。 “这条呢,如何?” 没有回应,那就一条条试下去,一条条问下去,像是和人刚上了一样,琴酒依旧面无表情,女老板是感觉到气压低了下来。 而如果和任何一个港.黑的人在,都能辨别出琴酒的耐性开始逐渐降低,渐渐开始不耐烦,如果再任其发展,那么,将要有人遭殃。 然后,在不厌其烦的换饰品中,自然是突然演戏的性质上来,但在外人看来,那漂亮女人拿起了最后一条,先是咬了咬唇,试探又有些伤心地问道。 “那这个呢,也不好看吗。” * “我真是受不了了!怎么会有人说着这个房梁真不错,就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跑去上吊啊!” “你知不知道耽误我们多少行程!” 那是一个金发男人,戴着眼睛,算是儒雅模样,但表情却暴躁极了。 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那不正经的搭档在本月第不知道多少次又去尝试自杀了,是的没听错,是自杀。 如果说最开始还会因此惊慌,在类似“狼来了”的游戏中,国木田独步就只剩下了恼羞成怒和怒火烧心。 第51章 偏偏这人,还是他的搭档。 比起他,他的搭档表情要自然多了,棕发,咖色风衣,露出的手臂上尽由绷带所缠。 “嗨嗨,莫生气。” “那我现在不是来啦嘛,有什么关系,真小气。” 太宰治一副不走心的认真版道歉更是让人怒目切齿。 “而且我们不是跟着你的行程表到这里了嘛。” “啊——”太宰治长吁一口气,“刚刚有些吃多了,如鲠在喉呢” 实际上这人连一口饭都没动,进饭馆第一件事就先拿了一根绳子在房梁上悬吊,后续是国木田为每一个遭受精神攻击的食客和老板道歉。 明明搞出动静的是太宰治,为什么他要来善后啊! 国木田已然水壶烧开:“你那根本就是绳子勒的吧!” “哼哼。”太宰治敷衍了事,默不作声转移话题,“到目的地了。” 一间平平无奇的饰品店,根据最后一个目击者的描述,“虎”曾经来过这里。 虽然抱怨占了一部分,但是国木田对于工作向来认真,他翻了翻计划页,正起神色。 搭档认真是有好处的,代表着自己要干的工作会大幅度减少,虽然多半他也不会做就是了。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兜中,距离他上一个“有力”搭档的印象停留于两年前,实在记忆差,他所留有的印象,只有在春天入水的清凉和苹果带来的芳香。 微风吹过,他不禁感叹,就业真难,工作换了许多个,才在武装侦探社留下名头。 太宰治。 一个熟悉却又豁然陌生的词语,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完完整整地叫过他的名字了,大多是太宰或是太宰先生。 人啊,果真是世间并无一物停留,死亡更是什么都带不走。 “有客人光顾,有客人光顾。” 门口的电子猫随着门的打开智能检测到人的存在,玲玲作响,屋内女老板循声抬头,一切是简单又不能再简单的交互动作。 但在一切动作之中,穿插着一句话。 “好看。” 那是一句又冷淡又没有情绪的话。 就像横滨的雨季时节,沉闷沉闷,不自觉地在一瞬间揪得人喉咙发紧。 当然也有可能是脖子刚刚经历过蛮力勒过。 只是如鲠在喉。 * 水龙头流着哗哗的声响,有几滴水珠在他眉间缓缓停留,但只是一瞬,而后有着痕迹般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大的平面镜能够完整地折射出太宰治当前的模样。 他已经很久没在脸上缠过绷带了,具体是多久,他记不清,因此能很好照出此刻他的表情。 他瞪着双眼,镜中里的人也同样瞪着他。 他挑眉,镜中的人也跟着挑眉。 如此幼稚反复的动作,太宰治无聊又无聊的重现好几次。 这就是搭档能干的好处,国木田就在不远处外交涉,而他只需要在卫生间静待片刻即刻。 至于为什么要到卫生间里面冲把脸,大概是因为今天还没有尝试入水,肌肉记忆吧。 “嘎吱——” 卫生间门被推开,即便是身形变化,长发变化,声音变化,那双眉眼还是依旧冷淡。 冷冷的,一如往常。 这不是,老熟人吗。 太宰治静静看着来人,身材修长,五官清晰,长久不见,青年——不,现在应该称为男人的长发已长至腰间,完全拖去彼时的稚态,骨骼长成,在黑衣领口下更显面部流畅。 光是那样站着,身材比例就已经凸显,如若出现在t台,一定会迎来许多尖叫声。 是和年轻相比,完全不能相比的气势。 也说不上是哪一刻,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太宰治懒懒地举了举双手,类似于投降动作,他勾起唇角,偏头笑着:“这位先生——”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殉情啊。” 他还是那样懒散、那样轻松、那样轻快、那样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琴酒连表情都没动一下,他绕过遮挡物一样的人,把水龙头打开,冲了冲手。 因为刚刚那女人为了让他同意,将碰过的项链搭在了他手上。 他当然不乐意,在敷衍过那女人后,快速来卫生间洗个手。 并非是针对哪个人,不过是被胁迫的方式很无趣。 少年时他能瞬间起崩了人的念头,现在更多的是懒得计较,不过不耐烦又是另一码事。 卫生间内流水哗哗,问题犹如石沉大海,有着近乎冷漠的无情。 “唉。”太宰治浓浓叹了一口气,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如此遗憾地事情,“算了,不理我就算了。” 可比起平淡耍赖一样的话,他的身体却是立刻向外倾,好像卫生间有什么他想避开的东西一样。 可下一秒,他的脚就滞在原地,因为琴酒将门关上,无情绪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同时,他的脑袋被一木仓口顶住,慢慢地,缓缓地,向下移动,直到停在他的喉咙处。 平生第一次,太宰治的下巴被人拿木仓拍了拍,留了两道横印。 可他的眼神也没动,身体也没动,任由着一切发生。 他原来似乎没太在乎。 但就在这一刻,宛若一切残存的东西都被彻底撕烂一般。 太宰治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完全称得上性感的男人,忽而笑了:“你——考虑清楚要和我一起殉情了?” 第52章 “可以啊。”琴酒也笑了一声,冷翠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示出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他就像对待以前他的犯人一样,漫不经心地同意了这句话。 只不过,内容是—— “你死了。” “我再死。” 第26章 成年那些事 高等服饰店的每一处细节都被做得极好,但这不能更改卫生间空间的狭小,以及背后瓷砖的冰凉。 门外交流的声音清晰可闻,楼上的脚步声一清二楚,而他们靠得很近,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 太宰治注视着琴酒,安然悠闲,在喉咙被枪指着的危机时刻,他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在墙上更舒服。 因为,来人一点杀意都没有。 那把枪没有港.黑所持有的任何标签,连专用枪都算不上,太宰治甚至都合理怀疑黑泽阵是随手从手下那里拽出来的备用东西。 黑泽……阵。 黑泽阵…… 太宰治在心中默念。 不,现在应该叫琴酒才对。 从他和国木田走进这条街中时,他的潜意识知觉隐隐告诉他哪来不对劲,可不管如何观察,一处异样都没有。 而现在,当黑泽阵出现在他眼前这刻开始,他的大脑才开始运转,从饰品店那位女士再到女老板,太宰治姑且算了算琴酒的带队人马和任务。 如果是保护,绰绰有余。 如果要进攻,天衣无缝。 变化好大啊。 他不禁感叹故人惊人的成长速度,其实,不光是森鸥外,连他也意识到了,没有人会比黑泽阵更加天生适合黑手党。 天生的,天才。 很厉害。 下巴被敲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让他回神。 抬眼瞬间,太宰治没有错过来自那冷绿眼神的一丝停留。 脖颈,似乎被多看了几眼。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晃了晃脑袋轻轻扬起唇角:“什么啊先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会青年。” “被枪指着,我好害怕。” “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一切,难道这就是我早起的惩罚吗。” “连殉情都被先生拒绝,人生真是没有意义啊。” 他说得感天动地,声泪俱下,似真有其事一般。 琴酒都不屑看他表演,即便距离与太宰治见面将近三年之久,他依旧受不了这人喜欢惺惺作态的模样。 “你大可以再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试试。” “啊~……” “也别阴阳怪气的。” “哦……” 琴酒忍无可忍:“这么多年了,你惹人厌的毛病怎么一点没变。” 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脸色难看地与太宰治注视久久,半晌,太宰治忽而笑了。 笑得得意洋洋,笑得意得志满。 琴酒现在不觉得进卫生间是个好想法,与其让他在这里和这狗玩意共处一室,不如去敷衍那女人。 不,还是算了。 念头刚起,就被他瞬间驳回。 这和让他在老鼠味巧克力和巧克力味老鼠中做选择有什么区别。 他拉着个脸,枪早被收到腰间。 玩具一样的小东西,能指望去收谁的性命。 太宰治看着眼前人的所有动作,也像是笑够了似的,道:“那我怎么称呼你。” 他顿了一下:“琴酒?” “别那么叫我。”没等说完,话就被打断,琴酒道:“太宰治。” 非常之久违的称呼。 久到让人听到的第一时间不由得一停,久到连太宰治都有些恍惚。 久到,连大脑都不自觉的翻出了一些东西。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当然,如果见面的范畴包括只有一方见到另一方。 织田作死亡那天,与其说是太宰治选择叛逃,倒不如说是在亲眼见证到友人死亡那刻,他就宛若成了一副真正的躯壳。 明明有着思考的能力,明明有着感知的温度,可世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状态。 只留下那副名为太宰治的躯壳。 “去成为救人的那一边。” “如果呆在哪边都一样的话,就去成为好人吧。” …… 他跌跌撞撞地奔跑,他潜意识地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的滋味,跑向哪来不知道,害怕什么他又不知道,放到现在,太宰治只能想起自己当时一定是在全身颤抖。 也是在这样恍惚的状态,是那原出于逗趣送给黑泽阵的窃听器才让他的痛苦不得已,必须喘息。 喘息着挣扎。 他当时跑了很久,气喘吁吁,他听见那句不加一丝情绪的话。 平平淡淡,冰冰冷冷。 “最高指令,抓捕港.黑叛徒太宰治。” 现在想想,对方又何尝不是故意的呢。 黑泽阵和中原中也不一样的,后者也强大至极,可有时会被一些表面的东西暂时蒙住双眼,从而失去方向。 这样是危险的,也是有毙命弱点的。 因此,森鸥外才将他和黑泽阵拆开,转而与中原中也做搭档。 可他原来的老搭档是那样聪明,那样谨小慎微,怎么会连区区窃听器都发觉不了。 究竟出于故意还是无意,太宰治不得而知,但在那窃听器中,他得到了港.黑的所有搜寻路线以及被重点设防的地方。 第53章 □□的急令永远第一。 太宰治整整连续一周未睡,他逃了多久,窃听器的声音就持续多久。 他想,他后来一定是病态的,不正常的。 因为在那大脑如同上锈一般昏沉的几天中,一切都只是躯体驱使的世间里,他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寄托物,于是,在当时唯一有所感官的耳朵里,那听了整整三年之余的熟悉声音,无可奈何地成了最佳答案。 他听着青年每日的呼吸声,他听着青年永远波澜不惊的冷淡声音。 充斥他了整个身体。 以至于,在相见那刻,听见黑泽阵声音的那刻,太宰治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竟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太宰治微乎其微地动了动喉咙,打趣笑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黑泽阵。” 出乎意料地干脆。 太宰治诧异抬眸,但琴酒没有一丝解释的打算,并转身开门。 只留下一句。 “你以前不都这么叫我的。” 故人见面,唯有怀疑。 太宰治下意识地往深层含义想,但他还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国木田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又跑哪来去了!你是田螺姑娘吗!见人就缩,还是根本就不想干活!” 卫生间门被轰然打开,闲闲的太宰治和忙忙的国木田对视。 说去洗脸清醒,但别说脸,连手上都滴水未沾,或许又是沾了过久干掉,总之太宰治站在卫生间角落旁,疑似发呆,看着的确很闲。 “田螺姑娘。”太宰治无辜扫了一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说是海螺姑娘应该也不太对吧,我毕竟是个男的哎。” 这是重点吗。 还不等国木田发火,他就以掩耳盗铃之势飞奔过来。 软绵绵,跟没有骨头一样蹭蹭。 “哇呜呜。”太宰治一把心酸一把泪,“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我被鬼追着打,他来寻仇。”反正人都走远了,太宰治心安理得,他哭丧着,“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啊。” 国木田:“鬼?” 太宰治:“嗯嗯。” 国木田:“来寻你仇?” 太宰治:“嗯嗯。” “我打你个大头鬼啊。”国木田怒发冲冠:“大白天哪来的鬼!” …… 也许是今天国木田真的被气到了,和武侦的所有人打了招呼,又或许是快到下班时间,总之在太宰治同时喝下升压药与降压药几小时里,他都躺累了也没人找他。 “真薄情哦。” 太宰治飘飘荡荡,一边嘟囔一边走。 四月份算是雨季多发的时节,横滨最近一直都被小雨光顾,下得勤,但通常不大。 他没有带伞的习惯,任由雨丝拉长,绵绵软软飘洒在身上。 但他心情还算不错,算是最近心情都不错吧,而且他还研究出了殉情之歌。 有才华。 无人肯定,但他肯定自己。 然后,在纷纷的雨幕中,太宰治倏然停脚。 因为在从侦探社出门后的拐角处,他看见了黑泽阵。 不近不远处,刚好离武侦社有一定距离,但又不远。 对方还是一身黑色大衣,持伞,指尖中夹着未抽完的烟,明明暗暗,在深沉雾霭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只抬头,却刚好与他对视。 下一秒,太宰治看着黑泽阵撑伞走过来。 如果说上午还能称为巧合,那黑泽阵第二次出现,甚至在武侦社楼下,这样明显的巧合,太宰治根本没办法把原因按在别人身上。 他有点糟心,有几分是药物带来的后遗感,还有几分来自一些未知东西的感官。 他全身半湿。 琴酒浑身尽干。 雨伞在同一时刻罩住他们。 太宰治没受伤,但他喉咙上有着今日勒过的痕迹——因为肉眼可见地绷带加厚,起皮发干的嘴唇又代表着身体的不适,雨把他全部打湿,这让他脸色苍白极了。 琴酒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但他没像几年前一样质问出声,也没向上午似的脾气冲冲,他把伞往太宰治那边靠了靠。 “吃饭了吗。” 非常非常简单的问候。 不夹杂一丝语气,甚至在模模糊糊,淅淅沥沥的雨中,似乎比平常轻了不少。 太宰治微楞,越来越觉得从重逢开始,黑泽阵变得极为不对劲。 他:“吃了。” “撒谎。” 再次见面,除了脖子往上,太宰治未用绷带包裹,面容尽显,这让琴酒能看清他的全部脸色。 怎么几年不见。 人更傻了。 琴酒不是询问,是通知,他按下车钥匙开关,车灯瞬闪两下。 “上车。”怕太宰治是真傻了,他又补了一句。“带你吃饭。” 这次,真真实实,太宰治清楚地听到黑泽阵的每一个字。 在不断滴答的雨声中,他扼住了想要颤抖的身体,但心脏却骤然变疼。 准确的说,不是心脏。 是曾经搁着几寸,心脏旁边的子弹伤口。 那里留有一个痕迹,而且在人间失格都无法消除的能力下,那里的旧伤年年发作。 每一次疼痛,都在告诉他,那代表了三个字。 且只代表三个字。 第54章 那是只有那人才能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伤口。 黑泽阵。 第27章 成 年那些事 如果说从太宰治叛逃那天开始算,琴酒的日子用一个词来形容——风生水起。 这并非是小人得志鸡犬升天,他不屑做那种低等的事情,太宰治如同一个节点,将系统的真相完全展开。 一个围绕世界重要转的单线系统,早在他多年营造下苟延残喘,好比用游戏来形容,他现在早早做完了副本任务,等待退出键已经展现在面前。 是老老实实的死去后回归到原来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存活到最后。 他无非选择与否罢了。 原本就不屑,现在更是无所谓。 体现在他日益嚣张的做事风格中。 好像什么都管不了他一样。 不过,本就如此。 中原中也在某一天纠结中还是提出劝谏。 并言:多少还是收敛些好,树大招风。 琴酒当时给出的回答明目了然,甚至在皆他口言道自是对港口、对横滨忠诚。 策反,他可没有策反的心思。 对于港口mafia的头目,他毫无想法。 毕竟,对这个世界,他都或多或少地产生厌倦想法。 但森鸥外明显不会信,自古武将被君王忌惮,几年时间,对方原是由得到一员猛将的欣喜狂欢变为现在的忌惮怀疑。 比当时的的太宰治更甚,已经在谋划如何让他顺利归土,产生除掉他的想法,但又忌惮交出去的实权,旁敲侧击,暗箭伤人。 琴酒想起最近港.黑隐隐传出某些针对于他的不好言论,无中生有罢了。 他觉得可笑,但又不难理解森鸥外的想法。 更多是谈不上明面的无所谓。 死亡与否都无所谓。 想除掉他,尽管来,他全盘接受,就看这个首领有无能力达成自己心愿。 没有谁会在早就通关无数遍的副本上抱有最初的热情,在日复一日的索然无味中,在某一日见到太宰治的时候,有所变化。 彼时,距离太宰治叛逃已有一月有余,琴酒是在民生街中的一个小旅馆发现太宰治的。 那是隶属于港.黑管辖的风情街,即便有他的几分提醒,青年也着实聪明,实打实的玩了一通灯下黑。 那些搜寻的护卫队有谁会想到,他们要找的第一通缉令上的叛徒就躲在自家休闲区中。 琴酒当时是半分避嫌半是森鸥外指使前去,他要禁闭一周,不得出现在大众视野,就住在太宰治房间隔壁,隔音不好,隔断也做得不好。 七天之余,太宰治都在养伤,但又不绝对,心脏附近处的枪伤渐渐发生腐烂,由于子弹的特殊性,不致命但会流血,但他叫不来医生,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静静地平躺在床上,除去一些正常人的必需生理需求,他宛若死了一样,不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比之前任何一次自杀来得更加直接。 温水煮青蛙一般,静待死亡。 期间,琴酒未作出任何干扰,他本来就这样无情。 在他心里,活着是自己选择的,得到其他任何一个不能接受的结果,那只能证明自己无能。 在那一周的最后一天,琴酒的封禁解除,太宰治依旧没有主动挣扎起来。 果不其然。 放弃了。 琴酒不会对尸体作出反应,可就在他临走之时,得到织田作尸体运回港.黑的消息时,他看着太宰治疯了一般,强行撑着身体,拿起刀对着自己的伤口,狠狠刺了下去。 不是自杀,而是把子弹头剜出来。 又在一个月后,琴酒得到太宰治开始寻找工作的消息。 就这样,太宰治,活了。 非常的,稀奇。 一个整日喊着要去死的人,一个从来对生没有意志的人,在得到友人落叶归根消息的那刻,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活下去的强烈欲望。 琴酒十分难得的提起兴趣。 到底是什么,能让太宰治这样的人想要主动活下去。 那于此相对的,有什么会真心让太宰治心甘情愿的去死。 非常奇妙的话题。 于是,琴酒与太宰治见面了。 他闭口不言任何事情,真的如他所言,普通的带人上车,普通的带太宰治来吃饭。 桌面上各色菜系,应有尽有,大半个菜单上的菜都在上面。 虽然他待自己从不亏欠,太宰治也从未把整个饭店的菜都点个遍。 他诚实道:“我吃不完。” 琴酒:“吃不完放那,挑想吃的吃。” 没呛声,也没反驳,太宰治眼里的稀奇目光都快冒出来了。 毫.无.阴.谋? 琴酒看他一会,然后拿起筷子用纸巾擦了擦,挑了两道离得近的菜放入口中。 太宰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琴酒当着他面把食物咽下去,慢条斯理道:“没毒。” 谁在乎那个。 太宰治奥——一声拉长,勉勉强强:“行吧。” 一顿饭时间转瞬即逝,除了刚进门偏向于试毒的那一口,琴酒再也没动过筷子。 不过太宰治吃得倒是挺舒服,食物下肚的满足感,还有饭馆的暖风吹干了他的衣服,让人暖洋洋的。 琴酒:“吃完了?” 太宰治嗯一声,看着琴酒从口袋中拿出一东西扔到他面前。 第55章 他仔细一看,有点像联络器。 琴酒难得耐心解释:“科研部新出的小玩意,你研究研究吧。” 太宰治的确很久没有接触过联络器了,一是市面上的联络器都太低端,无人普及,二是武装侦探社无人提用,但原来在港.黑,那个各个部门都庞大先进的组织中,高级联络器才是组织人的最佳首选。 可以无视网络与地形,直接通过卫星搜索,换言之,一个十分高级的联络手机。 太宰治支着下巴,玩弄道:“我可不是港.黑的人,这东西给我我又不敢收。” 扮猪吃老虎。 琴酒嗤笑一声:“科研部不属于港.黑,那地方还没被谁收购。” 晚上折腾这么久都困了,太宰治半眯着眼趴在桌上,听着琴酒缓缓开口。 “你一般几点下班。” 武侦可没有具体时间,但太宰治慢悠悠地答道:“六点。” 煞有其事一样。 在那之后,太宰治回家,他先冲了一遍澡,边擦着头发,无意看到桌面上的联络器。 他恍然大悟,才想起来今天忘记扔垃圾。 于是他穿戴整齐,把家里垃圾收拾一通后,带着联络器一起扔到外面的垃圾车上。 汽车鸣笛声响起,太宰治缓缓注视。 他又想起来自己报告书还没写,但原因是晚上被人拉去吃饭了。 不是他自愿的。 嗯。 那明天交给国木田写好啦。 太宰治轻轻松松地得出结论,跑去睡觉。 而在接下来几天,太宰治再没见过那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 毕竟联系方式没有,固定时间没有,怎么会这么巧合的见面。 在所难免嘛。 就这么想着的太宰治在某天下班之后,从便利店出来,刚好有只流浪猫路过,喵——喵的叫着。 是只纯白色小猫,浑身脏兮兮的,还有着打过架的痕迹。 虽然在人类眼中,颜色不一的猫各有特点,平分秋色,但在猫的眼中,越花的颜色才越漂亮。 这样的纯色小猫,最容易挨欺负。 “啊——是被欺负了吗。”太宰治拖着长音,塑料袋窸窸窣窣,却是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蟹棒。 他可不好心。 他怀心眼且主意多。 “想吃吗。”太宰治甩动着蟹棒,他移一下,猫的目光就移一下,指哪打哪,听话得不得了。 他摩挲着下巴,给猫出主意:“这样,你叫三声,我就给你吃蟹棒。” 哪里有小猫会数数。 但是—— “喵——喵——喵。” 太宰治用着惊奇的目光赞叹,他食指和中指同时竖起来:“你该不会连这个都能叫出来吧。” “喵——喵。” 准确无误的两声。 好吧好吧,算他认输。 太宰治转身进了便利店,特意又买了几根蟹棒,扯开包装,一起放到白猫面前。 小白猫顺势开始吃上晚餐,太宰治蹲在地上观察,这才发现,这只小猫的眼睛翠绿翠绿的,夜晚衬托下,更是明显。 “嘶——” 他光发着呆,下一刻,食指就被报复心强的小猫狠狠的咬了一口。 血乍然流出,太宰治只是感叹动物的通人性,他眉头弯弯:“怎么这么爱记仇呢。” 他与绿眼小猫对视,下一刻,小猫却过来主动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慢悠悠地走开,时不时回头,像是在示意他跟过去。 真,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被当成甜枣的太宰治悠悠跟上,已至凌晨的夜晚接近寂静,但在鞋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又几丝淡淡的血腥味飘入太宰治的鼻腔中。 没人会比曾经作为黑手党的他更了解这种味道。 是人的血腥味。 且伤口绝对不小。 那是一个墙角,小猫走得飞快,即刻不见踪影。 只差一步,太宰治就能拐进去。 如何呢,进是不进。 太宰治自翊不是城市三好青年,实在惭愧,但就在脚尖发生偏转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微乎其微的闷咳声。 霎时,似有电流从他的脊背直流到腿部。 太宰治不喜欢身体不自在的感觉,于是他前行一步。 哇哦。 他没忍住感叹。 这怎么算是一只绿眼睛小猫呢。 银发男人半倚在墙边,披发散落,若有若无的盖住受伤部位。 但外衣早就不知道哪来去了,因此,他能看清男人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脖颈。 他缓缓停住脚步。 “滚出去。”男人的警惕感十足,在听见动静那刻,漂亮的肩胛骨崩得紧紧的。 但持续疼痛的伤口让他的声音还是有一点微弱的变化,或许是,微乎其微的颤抖。 也许是久久再未听见声响,有人明显没走,琴酒握住腰后的枪,正准备反手攻击—— 那人却缓缓蹲下来。 琴酒冷着脸,眸色沉沉。 太宰治歪着头,心情很好的盯着他。 久久,琴酒笑了:“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但这显然并不是回答。 太宰治不语,不答。 “不杀我?” 琴酒撩起眼皮,狭长冷淡的眼底墨色至极。 他轻而易举地挑破了从见面以来看似所有温和的假象。 第56章 “你装什么。”琴酒一字一顿,连续几天来自森鸥外与外界同时的压力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森鸥外还是一副信任他的模样让他作呕。 琴酒撑累了,干脆松散着,任由身体靠在墙上,他扯了扯衣领,笑得不清不楚。 对着他的死对头,对着太宰治说道。 “做吗。” 第28章 成年 那些事 有些事情是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莫名其妙就发生了。 但对于琴酒来说,并无任何要解释的。 当时那么想的,于是就那么做了。 这需要什么理由吗,完全不用。 但在太宰治身上,那双以往只在短暂自杀得到痛快时以及当时叛逃能得到触动的眸子,第一次因为第三件事沾染了其他情绪。 这是个他讨厌很久,腻烦很久,每次触碰都由衷觉得恶心,有着很多复杂情绪交杂的人。 但几年之间,琴酒也承认,只有太宰治名字出现的时候,他才能对这个世界提起一些触动。 他想看见太宰治不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眼神,不一样的这个人。 今天琴酒本来情绪是很不爽的,被被暗算成功谁会高兴,但此刻,他注视到那双鸢色眸子在微光下,染着几分不明意味。 他由衷觉得好笑又畅快。 他颇为心情好的眯起眼睛,他提拉起太宰治的脖子,咬着太宰治的耳朵。 “到底是谁说不*的。” 太宰治自认控制力不算差,他能随意地判断每一件事,也能经历每一件事,但事实上,家门开那刻,有些事情就开始失控。 但这些的前提是他是个男人。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纵容他人在自己领地任意践踏。 琴酒异于平常的呼吸频率,滚热的,吐露在他鼻腔周围,让人…… 很难不胡作非为。 他唇角弯弯,没回答琴酒的话,他盯了一会仅仅包扎到一半的伤口—— 咬了下去。 琴酒猛然抓紧了他的胳膊,这次,完完全全压不住自己的零碎喘息。 “你真就属狗。”他冷着声,但又没坚持一会,闷哼不已。 不仅来自长久的剧烈活动,更来自伤口崩出的血液。 谁会在受伤的时候做*。 就是个疯子。 然后,自己纵容一切发生。 太宰治觉得自己也不正常。 他莫名笑一声,在琴酒袒露的伤口前,把血用舌尖抹了干净。 自己作的自己受。 就在那天时钟指向12点时,太宰治被人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紧扣着后脖颈,迫使他们直视。 他的指尖也有被人回咬过的痕迹,琴酒眼神执拗冷漠,眼尾勾着红,他们但凡碰到对方的皮肤处,尽是滚烫。 他听到琴酒声音前所未有的哑。 哑于疼痛,哑于逐渐开始发烧的身体,哑于**。 “我叫什么。” 这怎么会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在相遇第七年,再次重逢的这一天,太宰治语气变轻。 他接住琴酒的身体,在琴酒已经陷入迷糊中,太宰治是有些能敏感知晓变成这样的原因,但从头到尾,他没问一句,当然阵营早就不同,也无所可问,他停了好半晌。 以人本就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念道。 “阿阵。” …… 至于昨天晚上的事。 行吧,琴酒承认,是有些不太符合他谨慎的性子,但日日在提防暗杀与上司叵测的勾心斗角中,他给自己一天放假,无可厚非。 而且,谁让出现的非是太宰治。 明明跟个小老鼠一样躲了他好几天,不该出现的时候又偏偏出现了。 琴酒冷笑。 而且,这些也不是某人一大早就揪着他头发不放的原因。 “撒开。” 即便有着伤口最好不要沾水的医学警告,但琴酒还是固执地去冲了澡,甚至,刻意的多冲了几次。 他实在难以忍受浑身是汗,并且沾了别人味道的自己。 说了最好生病期间最好不好**,又说了有伤口最好不要洗澡…… 黑泽阵一样都不听。 尤其在难得睡眠极好过后的第二天,刚醒来,床上另一位甚至穿戴整齐,一句话没有就要走。 怎么说的。 他觉得自己像个*,用完就扔。 太宰治额前发丝稀碎,被滚的乱糟糟的,他袖口散散解开,小拇指尖勾着琴酒长长的银发。 最初,他觉得琴酒的头发软软的,恶心。 现在他又觉得软软的刚好,刚好能系在手上。 人呢,真是多变。 他晃了晃用发丝扎成蝴蝶结形容的小拇指,颇有些“有本事你解开的”挑衅感。 他撑着脑袋:“你真是劳模。” 不,港口真正的好劳模应该是中原中也,琴酒现在但凡能在港口都是在被边派着任务边在上司怀疑中做着勾心斗角的事情。 但琴酒没有解释,也不会解释,宽大的外套在遮住身上一些本没有的小痕迹,也掠过已经恢复一半的伤口。 太宰治已经不想对这人的极强的恢复速度做出反应了。 习惯了。 琴酒从他手里勾走打成结的发尾,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系的,绕了好几圈反而把头发勾成了一团。 他皱眉,随手从桌上拿来一把剪刀,正要剪—— 第57章 太宰:“别啊,寓意不好。” 要说谁最不信牛鬼蛇神,当属屋里这两个人。 但琴酒停住动作:“你有办法?” 太宰治哼哼两声,仅动着两根指尖,轻而易举地把头发丝解开。 好一个解铃还须系铃人。 * 当天早上,太宰治又又又又迟到了,头发半干不湿,身上有着洗发露的清香,像是刚从家里洗过澡后才想起来要上班这件事。 彼时,武装侦探社在招待客人。 国木田一言不发,但眼中怒气宛若实质,他看着太宰治先是悠悠地拉开凳子坐下,享受地给自己泡了杯茶,像是鱼吐泡泡一样东看看西望望。 然后,自来熟一样坐在沙发上附和着委托者的话。 横滨这个城市有着黑方与白方,自然也隐藏着介于两者之间的棘手事,但不可能发生的非常频繁,更多的时候,武侦迫于资金问题,也偶尔接一些日常事物。 比如,今天来的委托者,就是一个在家庭伦理上出问题的女人。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用着我的钱,找着他的小三,他怎么能这么无耻!” “是的唉,男人这种生物确实复杂,当然,像小姐如此高贵好看的女性,一定是您丈夫的错。” “老娘用得着他来喜欢,男大三抱金砖,我呸,我今天就去他家把屋子东西都砸了。” “好的呀~但是小姐最好挑在夜晚无人的时候,而且注意不要伤了自己~” …… 这.个.家.伙。 待委托者走的时候,武侦是突然多了一阵大动静,太宰治就被人风风火火的声音袭入耳朵。 他被人掐着脖子质问晃着,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搭档生气。 “你今天又迟到了知不知道!我早上一个人,一个人!整理了不知道多少份资料,而你呢,是不是还在家里睡得舒舒服服做着好梦!你今天别想早走!给我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 绷带,有点要掉了。 因为今天早上脖颈上的绷带并非他自己重新缠的。 在国木田的疾吼中,他不动声色地把避开了脖颈的位置,平平淡淡反驳道:“不是哦,早上我没有去睡大觉。” 国木田显然不信:“哈?” 太宰治眨眨眼,认真道:“我去和一个银发的美人殉情去了。” 他捡起风衣上残留的发丝证明此话当真。 国木田:“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太宰治点点头,却颇为遗憾道:“但他没同意。” 国木田:“我就说了!你这家伙趁早哪凉快哪待着去!” 那一天只算是个小插曲,太宰治每天上班下班,平常和国木田斗斗嘴。 哦,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周,他们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虎,名为中岛敦,异能为月下兽,能够变成白虎,身体素质和自我恢复能力很强。 在那天入水后被打捞起的瞬间,太宰治的余光中闪过一片银色,他当时是怔愣着睁开眼睛。 头发的颜色与长短与他初见黑泽阵时一模一样。 但立刻,他就驳斥了这个想法。 只是恰好的与琴酒有着相同的罕见发色,脾气、秉性完全不同。 是和遇见黑泽阵时相同的年纪,仅从表面来看,对方只能算是胆小懦弱。 但,温柔的可爱。 太宰治也不知道是处于怎样的心理,或许是一是兴起,或许是看到少年人的本质忽然起了好心,又或是…… 见到故人之姿。 总是,暂时吧,算是暂时的充当了中岛敦不负责任的“引导者”身份。 在指挥中岛敦战斗的那天,他恰好从耳机中听到曾经作为学生的芥川龙之介的声音。 他真是薄情又冷漠。 因为他用着不算正式的手段给了芥川一次重击,只为让中岛敦得到离开的机会。 他真不算是一位合格的老师。 当晚,太宰治又一次见到了琴酒。 亏得太宰治,他们连唯一的联系方式都被切断,琴酒是不会主动到武侦去的,无论是为了找人还是别的什么。 于是,见面,真的只能靠巧合。 横滨这么大,巧合这么多。 当时,他在一间咖啡店中寻求殉情的机会。 那是一家他常去的店,店员中有一个女孩性格温柔、样貌很好。 太宰治眼睛亮晶晶地:“活着的理由……不,应该说是活到现在的理由,就是为了和您殉情才活到现在的。” “一定是这样的!”他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啊,美人啊,请您务必和我殉情。” 路边的不远处停了一台车,琴酒坐在驾驶室里,他又整整加了一个月班,这导致他看起来眼底青黑,疲色明显,他点了一根烟,透着挡风玻璃看着太宰治和女孩子相谈甚欢。 他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 太宰治握着女孩子的手。 边说边笑。 歪着头用着口齿伶俐的嘴轻易地说出让女孩子心动的话。 女孩子一直面上带笑,却在不知道那句话上,把头低下去。 琴酒依旧没动,只是在调整了姿势,平淡看着别人演出。 太宰治是一个很矛盾的人,飘忽不定,处处游离,殉情、自杀等话天天挂在嘴边,但这不妨碍他是个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热爱。 第58章 无聊,体验不到任何事物的美妙,以及现在全身裹了糖一样,比在港.黑时期更加油嘴滑舌,但逃避一切的人。 并非胆小,只是更加向往虚无的世界。 这才算是现在的太宰治。 但那怎么能行呢,琴酒想要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他。 很快,一根烟尽,他开门起身。 太宰治软软趴在桌子上,试图逃避赊账的话题。 “太宰先生您有没有买生命保险呢。” “您如果今天继续赊账,我们家老板恐怕不会让您站着出门哦。” 太宰治把脑袋藏进臂弯:“您太有生活能力了。” “请不要就此转移话题。” 门铃声响起,带过外面的风。 太宰治侧趴在桌上,下巴忽然被人用指尖点了一下。 他抬起头,见到熟人今日完全不同的穿搭,眼前一亮:“喔!你终于舍得脱掉黑色大衣了。” 几日连番的轰炸与收拾杂碎,那一身衣服简直没法看,琴酒把衣服送去干洗店,换了个内搭和外套。 他腿长脚长,无论穿什么都一身模特气质,引来咖啡厅里的客人频频转头。 琴酒言简意赅:“洗了。” 太宰治眼睛一转,往后一靠,手指一指:他付钱。” 咖啡厅小姐姐楞了一下,就见银发男人目光向她:“在哪里付。” “啊啊。” “前台,跟我来。” 小姐姐把账单递过去:“一共这些,您检查一下。” 琴酒连扫都没扫,但他礼貌点头,把钱付过去。 不怪人觉得惊奇,以咖啡厅小姐姐简短的接触中,太宰先生从未提起或是叫来过身边任何关系的人,人缘也……可见一斑。 赊了好几个月的款项不算小数,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付。 这可真是两肋插刀的…… 咖啡厅店员不禁感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太宰先生的朋友。” 琴酒看她一眼,平静道:“我们不是朋友。” 她更加惊了,但未能得到后续的话语。 * 两人同时走出来,太宰治先行转身:“我下班了,该回家了。” 琴酒淡淡:“我送你。” 太宰治:“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道路上车流密集,鸣笛声不断,琴酒反问:“你怎么回去。” 武侦社离他家不近。 太宰治坦然:“坐车啊。” 琴酒嗤道:“那不就得了。” 他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在太宰治又想说什么的时候,直接硬拽着人把他拉进车里,车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太宰治惊悚:“来人啊!当街拐卖……” 琴酒冷冰冰的上车,冷冰冰的把车开出去:“那你跳下去吧。” 车速飞快,太宰治按下车窗,刚要有所行动。 琴酒慢悠悠道:“后面有几辆卡车,要是有人被压过去,估计就碾成肉饼,骨肉分离吧。” 嘶…… 听得都脊骨疼。 太宰治忽然改主意了:“那你送我回去吧。” 想了想,又言道:“但我现在不想回家。” 他的想法突如其来,想一出是一出。 “我要看海。” 倒车镜映出那双冷绿的眼睛,太宰治与其对视,却蓦然发现车身调转了方向。 指向横滨的沿海路。 说是看海就真是看海,接近傍晚,晚霞出现,海浪声不断,太宰治在沙滩上躺得七零八落,毫无体态。 琴酒远远站在路旁边,他以前就讨厌沙子,现在也不例外,尤其不想弄脏新换上的衣服。 久久,他听到太宰治缓缓出声,在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中,显得更是呢喃低语。 “我今天碰到芥川了。” 不是身体与视线上的解除,是仅仅从耳机中听到声音。 他声音带笑,感慨道:“变化好大啊,真是成长了。” 那些非常想要得到认可的话,此刻未被芥川龙之介听到,反而一字不落的落入琴酒耳中。 当年,自从太宰治叛逃,芥川的小队就归属到琴酒手下,森鸥外是给其选择机会,但应是有着原来打过交道的原因,那少年没怎么犹豫,说是希望在琴酒手下工作。 但距这今年的表现,琴酒倒是觉得对方是想看看,看看那个“杀死”太宰治的自己到底怎样强大。 尤其在今天疑似听到太宰治“复活”的消息后,芥川近乎疯魔。 琴酒当然不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他更偏向自己人。 他嗤笑:“你不是正在教导别人,还有空管他。” 太宰治默不作声,在涨潮时刻,他拍了拍身上的沙砾,从兜里掏出一瓶助眠药。 他的睡眠质量极差,如果不靠药物辅助,彻夜难眠。 不知怎么,他微楞了楞,多拿了几片扔到嘴里。 预防今日睡不着。 太宰治晃晃悠悠的上车,慢吞吞地扯着话题,却在刚系上安全带时,琴酒冷声:“吐出来。” 他无辜回望,下一秒,下巴被人顶住。 琴酒粗鲁的大力撑开手指,让他张嘴。 药片纷纷被拿出来,哪来是助眠药,分别是加大剂量,一片致死的毒药。 太宰治喉咙被人擎住,但他挑着眉,有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得到证实的愉悦感。 琴酒冷着脸拿出纸巾,把自己蹭上别的东西的手指根根擦干净。 第59章 他沉着脸,声音染着几分愠怒。 “几年了,芥川都成长了。” “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第29章 成年那 些事 从喉咙中硬呛出东西的滋味并不好受,太宰治边咳嗽边喝着温水,期间,琴酒一言不发,收拾车里的残局。 对方是有洁癖的,并且很重,尤其对他经常用的物品。 比如,这辆保时捷。 一杯温水下肚,胃部顿感暖意,太宰治笑眯眯地,语调断端得散漫极了。 他问:“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没人会在一次次失败后继续尝试自杀,也没人能让他巧之又巧地见证每次自杀的发生,这是个蠢问题,琴酒不予回答。 不被搭理,太宰治也不恼。 “你不说话,我就当没有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座椅被擦拭的摩擦声。 这当然不甘心,太宰治双手双腿蜷在一起,脑袋枕在靠背上,软趴趴、毫无坐姿可言,他眼睛一眨不眨,有着探究的意思。 “小蛞蝓不会也坐过你的车吧。” 时隔过年,称呼一点不变。 但你别说,还真有,并且是经常,虽然中原中也偏爱他的摩托机车,一身少年嚣张味十足,但出去喝酒,或者有时做些不方便的任务,他们一起同行,这是很正常的事。 总之,在太宰治叛逃后,琴酒和中原中也没少同坐这辆车。 又是一阵沉默。 太宰治忽然双手齐上,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副一命呜呼、灵魂出窍的飘飘模样。 “我们都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了!”他疾首痛心,同情自己错付的真心,像小草、像轻风、像是蒲公英一样,分!文!不!值! “可我居然还不是特别的。” “这可笑的人生啊,不如让我去死,现在我就掐死自己。”临死之前,太宰治还不忘指认:“凶手是——他。” …… 冰冷的尸体冷冷地躺在副驾驶上,带着主人最后一丝对生的眷恋…… 太宰治躺了好半天,这回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车被擦好了。 他眯缝一只眼睛,琴酒对这场闹剧无动于衷:“你又不死了?” 真是冷漠又无情。 太宰治晃晃荡荡起身,他有些不满:“你都不救我。” “这不活蹦乱跳的。”琴酒斜倪着他,扫了一圈,在某处一停,看得人心惶惶,“不像有事。” 太宰治更不甘心了。 他一一细数。 “那我在你心里,既不是第一个。” “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甚至都不能比过那只蛞蝓。” 他特意加重最后一句话。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正当琴酒以为他还要弄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却见这人弯下身体,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语气黏糊糊、热乎乎的。 他低声道:“我脖子疼。” 拥有好面貌的青年明目张胆地耍着赖,毛绒绒的头发扎在下巴上痒痒的,吐着自己的滚烫气息,可恶又烦人。 最后一句话又是那样低声细语。 可怜兮兮。 “你知道的,我最怕疼了……” 非常,非常难得的景象。 琴酒难能没把嘴里的一堆埋汰话说出来,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靠椅,在肩上人刚要有所举动的时候,侧着头,嘴唇在绷带缠绕的勃颈上轻轻碰了一下。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本连吻都算不上。 但是不用亲吻又无法用其他词来代替。 因为太宰治的皮肤确实感到那一刹那的温热。 他抬着眼,琴酒语气没什么温度。 不过。 “你不一样。” 太宰治听见对方这样说。 * 琴酒刚从森鸥外办公室中出来,上次本来以为送走的科研大小姐美春尤里出乎意料并没走,反而还在港.黑。 “美春小姐近期还要在横滨活动,准备到各地参观获得灵感,交给别人不放心,还是交付给黑泽君吧。” 这是森鸥外的原话。 港.黑消息封闭极好,到现在外界都未曾知晓美春尤里的存在,不过后者对港.黑的态度分为暧昧,接受着所谓“保护”,行事却极为自在。 琴酒不想和这两个人打交道,尤其那个女人,言谈举止目的全不明确,让人极不舒服。 正值下班时间,琴酒刚从电梯出来,便看见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主动邀请吃饭。 说是吃饭,还是喝酒更多,这个老地方,他们多次把酒言欢,畅谈未来。 对中原中也,琴酒确为信任。 前者喝着酒,朦朦胧胧间,琴酒听他问。 “你们碰面了?” 你们,没说具体是谁,但两人心知肚明。 若说中原中也为何对此事如此了解,是从当时琴酒烧掉居所那天,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 他见证琴酒独自创下重重伟绩,见证他如何一步步成为港.黑不可多得的爪牙。 在某一天时,琴酒对他说,要去寻找太宰治。 他当时疑惑,但在传言和一些黑泽阵莫名的举动上,他算是冲动问出。 “你喜欢太宰?” 琴酒不置可否,眼中却有不屑一闪而过。 中原中也从未忘记那天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琴酒咬着烟,周身飘渺。 第60章 只答:“他欠我。” 欠什么,不知道。 “我要让他求我,求我和他在一起。” …… 中原中也不想知道答案,比起这些,他更在乎友人的安危。 但他是个对港.黑,对横滨绝对忠诚的人,这点,不会因为任何关系而改变。 “我听到了最近的风声,你别太在意,我在着手让人处理。” 琴酒笑了笑,却拒绝了:“多谢,但不用。” “你……”中原中也眉头紧皱不见轻,他犹豫片刻:“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去和boss解释。” 这根本无可厚非。 琴酒嗤笑:“你觉得boss会在意你,或者是我的一面之词。” “港.黑的谣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琴酒早就说了,即便势力发展再大,他根本毫无策反之心,但这话,没人信。 琴酒端详着酒杯,灯光照在他分外显得薄情却玩味的眼眸上。 他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 “假如真的出现。”琴酒把大衣穿上,衣服随着人的离开划出一道弧度:“不会让你为难的。” * 第二天早上,准确的说是清晨,琴酒是被人充当司机起床的。 要问谁能这么大胆的使唤他。 无他,森鸥外亲自下达命令要格外关照的美春尤里。 这是个大小姐,不是说用财富划分,是她叛逆大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而且,非常非常愿意告状。 一旦他脸色稍稍有一丝变化,大小姐一个电话过去,说得心惊胆战,好似琴酒要她命一样。 这是小孩才爱干的事。 但琴酒还非听不可。 在和森鸥外彻底撕破脸前。 他今天换了台车,□□资源那么多,他可不会好心到开自己的保时捷。 衣服彻彻底底地换了一套,这科研大小姐对装扮别人及其热衷,提现在,今天的琴酒被扎起一侧的头发,灰色的毛绒连帽衫,与其相配的鞋子与裤子。 总之,琴酒是觉得,这就是学生小孩才会穿的东西。 “哎哎哎,转弯转弯。” “这边这边。” “掉头,方向不对啦。” 在一系列让人烦躁和唾弃的话中,琴酒对这路是越看越眼熟,最后,在一间侦探社门口停下。 ——武装侦探社。 琴酒“啧”一声,面无表情:“这就是你说要来参观的地方。” 大小姐愉悦点头:“对啊对啊。” 她不知想起什么,笑得格外甜,格外开心:“横滨三大组织,三足鼎立,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以及港口mafia。” 她完全不担心车上有无窃听器或是其他电子设备。 但是任哪个首领挠破头也不会想到被看管的重要人物上午在自己组织,下午就跑到敌对组织去。 当然,究竟与森鸥外有无合作也不得而知。 反正大小姐晃晃脑袋,伸出手指:“我还没决定要去哪落户呢。” 琴酒摸着狂跳的眼皮,总之千言万语化作一词。 艹。 * 太宰治咬着苹果,他刚来,被今天焕然一新的工作环境惊到了。 “谁——” “要结婚吗。” “你想想那可能吗?”国木田推着他,让他别碍事。 连国木田今天都懒得和他拌嘴,太宰治只好飘到自己好学生——中岛敦旁边。 他眯眼,中岛敦迷惑眨眼。 “少年,你怎么一点不懂得事理,不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啊啊。”中岛敦反应过来,手搭在嘴边:“据说今天有大人物要来。” 他强调:“是社长亲自从上面发来的要令。” “要重点关照。” 大人物,这会有什么大人物。 但很快,他就不用感到疑惑了,因为人已经被客客气气的领进来。 是一个长得及其明媚漂亮的女生,大大咧咧,元气满满:“嗨嗨,大家好,不用太拘谨,我叫美春尤里。” “异能是美及欲望,是个成就很小的科研家啦。” 首先,横滨但凡能称得上是科研家的人寥寥无几,其次,是社长得到风声要求招待好客人,最后,这反客为主的态度,也太自来熟了。 武侦的人齐齐一懵,接着一声接一声。 “您好!” 太宰治微微侧头,拿着苹果的手却倏然一顿。 在那大小姐身后,有一个长相极好,气质格外出众的男人。 男模一样。 “哦,对,介绍一下,这是我——” 中岛敦本来就被这大小姐的明媚闪了一下,接着又瞪大了眼睛,他喃喃道:“男朋友吗。” 这很难不让人误会,因为两人看起来的确很配。 琴酒脸色不太好看,若有若无地避开大小姐的接触。 正巧,与对面的太宰治对视。 下一秒,太宰治转转悠悠,把吃剩的苹果扔进垃圾桶。 啪嗒一声。 “有道理。” 他笑眯眯地说。 “看起来的确很配啊。” 第30章 即将离别 大小姐哈哈笑笑:“不是哦,这是我秘书。” 短短时间,琴酒的身份已经从专属司机变成秘书了。 第61章 琴酒不愿理睬,来这里的主角不是他,众人自然将目光都放在大小姐身上。 可也在他抬眼之间,太宰治转身推门,进了里面的屋子。 一点余光未分。 大小姐博学多闻,毫无一点架子,没过一下午就和武侦社的人打成一片,兴致上来,她拍拍脑袋,敲定。 “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吃大家吃饭吧。” “天凉,去吃火锅怎么样!” 有人请吃饭自然是好,附和声连续不断。 国木田双臂弯曲,咬着牙像拔萝卜一样拔着太宰萝卜:“武侦社的人都去吃饭,你也得去。” 太宰治窝在凳子上,异常坚决:“我不去!” “就算国木田君说清利弊,那是国木田君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今天还没有探究出死亡的真谛,在美好的下班时间还要余出自己的时间……” “总之。”太宰治自我肯定:“我不去!” 抗议有用吗。 显然,并没用。 “你不去也得去!”国木田一记手刃,把嗷一声的太宰治搓成行李状,拖着垃圾袋太宰气势汹汹出门。 与楼下坐在车里的琴酒擦肩而过。 整整一下午,从早上简单打过招呼,琴酒再未踏入过武侦社的门,武侦社的成员如大小姐言把他当成随行人员,纷纷礼貌点头后,再无其他反应。 他不担心大小姐口吐狂言,他也不在乎大小姐最后的归处,宛若真的手下,尽职尽责,不问别言。 琴酒翻了翻手机,尽是一些有的没的消息,翻到最后,最下面两条。 一条,来自森鸥外。 “近一个月,请做好对美春小姐的保护工作,黑泽君原本的工作暂时由其他干部接手,祝君安稳归来。 第二条,来自中原中也。 “近一个月,boss派遣我出差,如果有事直接去找我部下,小队任你差遣,年底将至,等事情都忙完,我们干脆修一个大假,好好喝一次。” 在港.黑工作的第七年,森鸥外开始清理人员,琴酒看来首当其中,干脆剥夺职位权限。 而琴酒再清楚不过这位boss的心思。 剥权,只是开始。 他看了一会屏幕,在回过第一条消息后,点开中原中也的对话框。 “好,注意安全。” 和好友一起放个长假自然不错,如果还有机会一起喝酒的话。 * 正是晚上,火锅店人气不断,他们包了一个大间,大小姐爽快,把能点的菜和饮品都点了个遍。 店内嘈杂,热气腾腾。 太宰治拄着下巴,拿筷子不断拨弄着盘子里的水煮鸡肉。 他不爱吃。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来是想下班之后高高兴兴地去吃关东煮。 热乎乎的关东煮,自己一个人。 而不是热得快烧起来的火锅,一群人。 这是一个长桌,算是无意之举,琴酒座位被安排在他对面。 两人之隔,几乎面对面。 琴酒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好笑,他在港.黑自甘情愿去团建的模样几乎没有,更别提是一个刚打交道的武侦社。 但他还是坐在这里,不过没动筷子,他捡了几个葡萄放在面前。 银发的青年整个人比例极好,骨骼每一寸弧度都十分精致,从头到脚,得天独厚。 单看手部,更是好看,衣袖被挽到手肘,骨节分明,瘦削而修长,冷白皮肤下,蕴含着力量感十足的青筋。 太宰治突然来了念头,他兴致勃勃地歪头观察黑泽阵。 他们出于长桌尾部,武侦社的人在前面喝酒畅言,无人在意后面这个偏僻的位置。 他看着青年慢条斯理地剥开水果皮,一层一层地剥,绿色的果肉渗出汁水,与外皮颜色形成对比,那双纤长白皙的手指便捏着一个完好无损的无皮葡萄。 琴酒吃吗,他不吃。 在太宰治的视线里,琴酒慢悠悠地把手伸过来,指向是他的盘子。 不过,伸到一半,却又顿下。 在太宰治的凝视中。 啪嗒。 葡萄被扔进了他们两人用的清汤锅里。 人是挑衅极了,盯着太宰治好半天,嘴角勾着一丝丝弧度。 琴酒那样不把样貌当回事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是一种另类的画作。 恶劣的,满怀恶意的,好恶毒的。 浓重的色彩足以让观赏者心脏错跳一瞬。 太宰治揉了揉发痒的耳朵,表面上看着是云淡风轻,可腿都不知道贴到哪里去—— 在感受到膝盖上的温度,且逐渐加深,琴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嗷!” 疼痛瞬间贯彻脚踝,那里被狠狠踹了一脚,太宰治是委屈又委屈地嘟囔。 国木田:“你又喊什么!” 太宰治:“我脚疼。” 国木田不耐烦:“你又干什么蠢事了。” 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偏头望他,他却无力指认,只能深吸一口气。 太宰:“桌子踩我。” “哈?” 武侦社的人正在集中注意力看着大小姐和江户川乱步暗自比赛。 两个都是高智商人群,尤其江户川乱步,有着连同僚们都甘拜下风的敏锐观察力,是将警察委托的疑难案件一眼解决的名侦探。 他们从不怀疑江户川乱步的能力,但令他们惊讶的是美春尤里不落下风,两个人居然都能猜出下一个走进火锅店的性别与年龄。 第62章 这简直,太神奇了。 太宰治一阵叫声将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角落。 太小姐眼睛转转,指着琴酒说:“行算你厉害,那不然厉害的乱步大人不如猜猜看,他爱人的年龄与性别。” 这话说出来,在场没有一个感到怀疑,毕竟这个银发青年虽然话少——换言之,成熟稳重,看着能力强,气质又好,一看就很多人追。 但这个看着一定有着丰富感情经历的青年连头都没抬,神色淡淡道:“我没有爱人。” 太宰治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 临近午夜,武侦社的成员喝得高高兴兴,大小姐哥俩好的也不知是搭在谁的肩膀,要一掷千秋。 凭心而论,太宰治的心情是愉悦的,来自于故人重逢,无时不刻的新奇感,他还是很想跳河,还是很想上吊,还是很想尝试死去的千奇百怪的方法。 但在这些时间以外,太宰治也想要观察黑泽阵。 观察黑泽阵的变化,观察黑泽阵因何变化,观察黑泽阵为何异常主动靠近他。 每一处,都让他新奇万分。 他知道黑泽阵出现在武侦社应是任务,但不猜,江户川乱步也指出:仅仅作为美春尤里保护者的存在。 他是太宰治非常肯定的人。 一个建立于异能之外的非常强大的人。 与琴酒很像。 那,乱步大人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咯。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兜里:“黑泽君居然这么久都没找伴侣嘛~” “意想不到。”太宰治仔细想,用着夸张的语气:“毕竟在原来的地方,黑泽君相当受欢迎呢。” 非常久远的称呼。 按照原来的黑泽阵,一定是摆着脸,不耐烦地说着要你管。 但现在,琴酒看了他一会,不明不白道:“你不清楚吗。” 太宰治把一只手伸出来,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后面跑的极快的人影打断。 他是能反应过来的,哪怕是许久未曾经历战场,身体也是有着相当匹敌,训练有素的战斗反应。 他下意识抓向身边人。 却,扑了个空。 武侦社纷纷反应过来,随即戒备,后跟着跑过来的警察立刻端枪。 琴酒被这未突如其来的抢劫犯拿刀指着喉咙。 他心情挺微妙的。 他,琴酒,本名黑泽阵,港.黑五大干部之一,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多次参加战争,经历的案件无数。 琴酒只是微微挑眉,抢劫犯的手就开始颤颤巍巍,刀要戳不戳。 有朝一日竟然被一个明显新人的抢劫犯当街劫持。 说出去都会成为和中原中也饭桌上的笑谈。 “别动!” “你们都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那抢劫犯眼睛通红,装腔作势,但还真就阵住众人。 一看是新手,下手没轻没重,刀口随着颤抖的手已经在琴酒脖颈上留下几道血痕。 “呀。”太宰治嘶一声。 “先生您能不能轻一点,弄疼他了。”他离得最近,好心提议:“你还没等威胁到警察,人就先给你捅死了。” 抢劫犯迅速扫了一眼,但立刻右腕弯曲:“你别过来!离这越远越好!” “安啦安啦。”太宰治都没管他人,他笑眯眯地,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是个普通人,但看起来也的确人畜无害。 他扫视一圈,若有若无道:“您看起来是被生活压弯了腰,有什么不能好好沟通的,而且——” 他指了指附近附近还在亮灯的住宿楼:“您的家人或许还在等您,这一刀要是捅下去,可真成杀人犯了。” 杀人犯与抢劫犯当然罪名不同。 而且这抢劫犯也不过是看见警察一时慌神,他连把刀都拿不稳,更别提杀人。 抢劫犯粗喘着气:“把那袋子里的钱踢给我,我再放人。” 这期间,琴酒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武侦社,警察,哪个都比他这个被劫持的本人慌张。 他饶有兴趣地把视线落在太宰治身上。 他看见太宰治在瞄到他脖颈伤口时的皱眉,他看见太宰治在他们之间忽然被隔开距离时眼中情绪的突然变化,他还看见太宰治的视线从未落在任何人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这真是。 前所未有。 太宰治姿势稍稍侧身,手指微动,琴酒便知道他这是从旁边警察口袋里拽了把枪。 这是和港.黑全然不同的安定社会,没人处理事情的初衷是以死亡为目的。 那么,那把枪的瞄准目标也不会是致命处。 情急之刻,也不知是哪个刚来的小警察慌慌张张,一声乱枪声霎时出现。 众人一愣,抢劫犯顿时一慌。 太宰治手中的枪声瞬间响起。 抢劫犯被打中手臂,手指同时无力。 琴酒反应很快,但那把刀还是狠狠地插进他的肩膀。 温热的血飞溅在空中,在慌乱中,他意料之外地看见太宰治与往常绝非一样的表情。 很难描述。 两人经历过那么多次棘手致命的任务,都从未出现的。 他看见太宰治止不住的抖,宛若被掐住呼吸—— 像是那天,一墙之隔。 太宰治听见织田作尸体运会港.黑时一样的表情。 非常,稀奇。 第63章 第31章 即将离别-倒数 客人是在和武侦社众人出去的时候出事的。 武侦社,一个异能力者云集的地方。 让客人被普通人伤到了。 除了大小姐外,琴酒第一次经历被许多人打着转慌张送到医院。 这期间,国木田是下意识想要打通远在外面出差的武侦社的专职医生,但还没等打出去,电话被钻来钻去的太宰治挤掉了。 国木田:“你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添乱!” 始终被挤在人群外的太宰治大声道:“我没有捣乱!” 他比国木田还莫名其妙:“你总不会要让那位来吧。” 太宰治难得情绪出现强烈反驳:“那他要多疼啊。” 疼…… 国木田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犹豫之间,医院的救护车便到了。 不管如何,武侦社不可能坐视不管,可当提出一起前去时,那位受伤的青年摇头,拒绝了所有人的建议。 他最后答复道:“有家属会来陪同,不太方便。” 这种理由着实值得避嫌。 也罢。 * 琴酒从不怀疑自己身体的回复速度,尤其这种普通的伤口,不出三天,就能和好如初,但那抢劫犯那把刀插得很深,所以到医院包扎时,伤口表面裂着崩血,看起来很是可怖。 他刚缝完针,给他缠绷带的护士“咦”一声:“先生您是做特种工作的吗。” “不是。” “这样啊,是我误会了。”护士礼貌地笑了笑。 琴酒知道她的疑问所在,因为他身上的伤痕遍布,密密麻麻,多年前线工作,受伤在所难免,尤其在当上干部后,但凡能出任的任务都相当棘手,由异能带来的伤害无法避免。 这是非常正常的,经历过得到的要比一片空白来得更快更多。 护士刚走没一会,他阖目养神。 陌生的环境当然睡不着,尤其他精神如此紧绷且谨慎,但打着的点滴不禁让人昏昏欲睡。 屋内的白炽灯莹莹闪烁,窗外灯火通明,映得医院的白色墙壁有着别样的颜色。 这里的消毒水味永远那样强烈,可也不知何时,那明显气味中混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琴酒有所感知,警惕睁眼。 那一瞬间,恍然照进来的光亮模糊视线,不太能让人及时看清。 晦暗间,他先看清了那双干净透彻的鸢色眼眸。 笑眯眯地,身上有着和他相同的沐浴液清香。 周围白茫茫的,咖色风衣最先落入视线。 再仔细看,这不就是他那位不称职的“家属”。 他躺在床上,太宰治缓缓蹲下,和他视线齐平,左手拎着的塑料袋哗啦哗啦。 太宰治眼眉弯弯:“买了些关东煮,要不要赏脸一起吃。” 琴酒:“我不吃关东煮。” 幼稚小孩才吃。 太宰治“奥”一声,跟变魔术似的,右手又掏出一个袋子。 卤菜、炸物、包子、白粥…… 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短时间内打劫了一道小吃街。 琴酒盯了一会太宰治。 “这些我都不想吃。”琴酒头靠在枕头上,扬了扬眉,好似找事一样。 “我要喝红酒。” 他反问。 “你有吗。” 且不管受伤期间能不能喝酒这件事,这大半夜的,上哪买去。 不过。 太宰治为难地把脸皱皱巴巴,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真带了。” 不是从任何一个袋子中,是从太宰治的风衣里怀中,拿出了一瓶红酒。 又牌子,有年代,上等的好酒。 但是太宰治不愿意给:”哪有人受刀伤还要喝酒……” 他侃然正色:“根据医学书第三十八本第二页,酒含有大量酒精,喝酒后会导致全身的血液循环流动加快,会导致伤口渗出……” 琴酒不爱听他唠唠叨叨。 讥笑一声。 “你不想让我喝?” 眉间一冷,下巴微扬,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冷淡阴翳。 太宰治嘶一声。 怎么能这么辣。 当然他说的不是酒。 于是他随心里情绪一样承认:“对啊。” “那就不喝了吧。” 琴酒答应的云淡风轻,平平淡淡。 这回答得到棕发青年明显一愣的反应,他垂着眼睫,清水洗过一般,漆黑漂亮,勾得人也痒痒的。 小狗。 琴酒恶意评价道。 他才不管太宰治在各种地下组织的名号,在他这,通通以小狗论。 凌晨,夜宵,太宰治终于心满意足地吃上关东煮。 琴酒不光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晚上超过四点,除了水,他什么都不想吃。 不过虽然是没胃口,但他挑了挑,还是撕开了一碗白粥的外包装,简单喝了两口。 慢条斯理,不急不慢。 半晌,琴酒把快要滑落的衣服重新搭到肩上,他脱下毛衣,穿着病号服,手腕很细,显得袖口空荡荡的。 他外表看起来削瘦的原因与本身对食物的不需求发生很大关系,对于这种仅仅能支撑人生活呼吸的东西,他提不起任何兴趣。 而且,这又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 他抿了几口粥,把碗放下,纸巾擦了擦嘴角。 第64章 “看够了没?” 琴酒回头,太宰治凝在他肩膀露出肌肤上的眼神还没收回。 两人吃饭能吃多长时间,而且他们吃得都不多,从太宰治进门开始,眼神就时不常地往他肩膀上瞟。 他与太宰治对视,可太宰治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玩笑表情,也不像是平时打着讪笑,飘飘忽忽地掠过话题。 “我能看看吗。” 太宰治问道。 琴酒没出声,他看着太宰治走过来,床上忽然一沉——多了另一个人的重量,离得又很近,有几分温热的呼吸不时喷洒在他脖颈上。 肩膀上的外套被缓缓褪下,凉的空气忽然打在身上,让人身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还有着琴酒本身难以控制的攻击本能,他还是不习惯有人在他身后,在他脖颈附近有所踪迹,这都是致命处。 在不知多久的沉默中,琴酒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忽然多了一阵冰凉。 来自另一人的指尖。 非常非常的小心翼翼,轻之又轻。 “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了。”太宰治沉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也会心疼。” ? 琴酒是瞬间把手腕搭在另一个人胳膊上,出其不意,把人拉了过来。 床中间蓦然陷下去一块。 太宰治摊坐在床上,他没怎么意外。 他们面对面。 琴酒:“你觉得我是故意让我受伤的?” 太宰治:“不是吗。” 琴酒新鲜地挑了挑眉,平时犯二的人终于不傻了。 他承认得轻松:“那我就是故意的。” 你看啊。 怎么能有人把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却又无法让人心里生气。 于是,太宰治问:“为什么。” “以你的身手,不会让一个普通市民伤到。” 别说是刀,这放在港.黑中,哪怕是最最底层的文职人员,让社会上的普通居民轻易近身,这是件天方夜谭的事。 更别说是身为干部的黑泽阵。 琴酒难能唇角勾了勾,宛若有些笑模样,他再简单不过的说出答案。 他慢条斯理道:“我以为,你会开枪。” 身在横滨,人人配枪,这是只有港.黑才能做到的事情,因为港.黑是完完全全的地下组织,且地位占据十足的第一,武侦社不同,他是在明面上的,“正义”的组织。 在港.黑,第一指令永远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有抗者,格杀勿论。 当时太宰治的枪拿出瞬间,如果在□□,他瞄准的一定是袭击者的头部,但现在这是在武侦社。 没有任何的原因,他是救人的一方。 审判犯人,那是警察做的事情,他无权夺走任何人的生命。 所以,枪的指向发生偏移,指向的,是袭击者的手部。 一字只差,意外发生。 但此刻,琴酒主动提出,便有着不同的意味。 他延续了两人之前未说完的话题。 “我为什么没躲,为什么会出现在武侦社,为什么在遇见你后,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偶遇。” “你觉得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多偶然发生。”琴酒静静地看着他,“这些事情,还不够明显吗。” 太宰治神色微动,但却被人强势地按住手腕,不能让他挣扎分毫。 “除了你,我没有给过任何人私人联系器。”说到这,琴酒的语气微微变化,“可给你打的电话,你一次都没接过。” “那台保时捷是我的车,跟港.黑配备的不是一台,是全新的——”琴酒顿了一下,“连中原中也也没有坐过,只有你一个人。” “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他坦然,“我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你。” “现在,你还不懂吗。” 这不是出乎意料,太宰治能隐隐感受到这些细枝末节,但他下意识的,不想要的,全部避开。 却在此刻,被人全部主动提出来。 “你……”太宰治深吸一口气,一时未能吐出一句话,“你不能这么……” 强迫?心甘情愿? 拒绝或同意。 不,这也不是他现在想要的选项。 这些都不是,非常复杂的心情,宛若棋盘的棋局全部崩盘,一瞬间击溃全身。 于是他沉默着,被迫着,却难以挪动身体半分。 “你刚刚在心疼我对不对。”琴酒冷绿的眼睛此时蕴藏着不同的情绪,他靠拢着,靠着头,慢慢贴在太宰治的额头上。 他是一个成熟的猎人,他也是一个成熟的猎手,他如一条冰冷的蟒蛇,丝丝地吐着舌头,冰冷,恶毒,势在必得。 “我不要喜欢。” 不明不白的关系不是琴酒想要的,普通的喜欢对方的恋爱伴侣也非他所想,这是太宰治,名为太宰治的青年,他十足聪明,十分清醒,无人能走进他的内心深处,他冷漠,他冷眼旁观。 一个算是曾经踏足过太宰治心脏的织田作死亡,太宰治的反应就足以出乎意料。 这些年来,再无人踏足过那样的地方。 琴酒就是对这样的太宰治有着十足好奇。 他说了。 太宰治是欠他的。 欠他那么多次的舍命相救,欠他在叛逃那天足足躺在床上养伤半月,欠他刻意放水,到现在都没有一句的道谢。 第65章 在他们分开的那天起。 琴酒就不止一次恶劣地想。 有朝一日,他要让太宰治露比尝试死亡失败还要难看的表情。 他要让太宰治求他。 琴酒贴着太宰治的耳朵慢慢向下,耳摩斯鬓,在世界上最亲密但同时也是最致命的位置—— 他亲了亲太宰治心脏跳动的位置。 他重复道。 “我不要喜欢。” “你要爱我。” 第32章 即将离别-倒计时 “你或许……” “不要……把我想的那样薄情。” 在莫不可闻的叹息后,琴酒听见那个聪明到时常看透人心的青年缓缓轻声说。 任他们二人针锋相对的许多年,青年时而喜欢迎面而上,时而又躲避起来,有时兴致上来要说着厌人的话做着厌人的事。 青年讨厌人心,却又时时探究人心,好奇着,厌恶着与这个糟透的世界打交道。 这何尝不是一种逃离。 所以,琴酒叫他胆小鬼。 可在他们重逢的这年。 太宰治被他紧握着手,却,未曾主动松开。 有些话要到嘴边才发现是如此难以出口。 就如喜欢二字。 又如爱一词。 于是太宰治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反握住那个对他说着,要爱他的、可恶的、可又无法拒绝的、那个人的手。 太宰治说:“你是特别的。” “你不在时,我会想念你,你受伤时,我会担心你,我会因为你与别人产生交流时不舒服,也会在感受你对我偏爱时心动不已。” 他叹息着,轻声说道:“你是那样的好,那样的特别。” “我想,我的心跳是为你变化的。” 但语至末了,太宰治顿了顿,轻声呢喃:“可你对我太残酷了。” “你知道吗。” 从每一次见面开始,琴酒哪一次不是步步紧逼,太宰治想,他是知道的,他心里是明白的。 可他纵容着,注视着一切发生。 就像织田作死亡那天,他万分懊悔,为什么要如此相信自己的判断,为什么不做任何意外的打算。 得到的结果与代价。 惨痛万分。 于是,太宰治沉闷着,诉说着他最真实直白的感受。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但如果是你,我想要去尝试。” “但在此之前。”太宰治长长叹息一口气,他诚恳道,“你总要让我认真考虑。” “考虑清楚我们的关系,考虑清楚你与其他任何人的不同。” “在一切考虑清楚后,我们——。” 太宰治阖了阖眼,微哑的嗓音中有着一丝轻颤。 然后,他眉眼弯弯,商量道:“去重新开始。” “好吗。” * 在那天如同坦白心扉一样的彻夜长谈后,太宰治与琴酒之间开始隐隐发生变化。 具体怎样说,说不太清。 但在大小姐秘书因工伤暂时请假回家的第三天后,武侦社前台被送了好大一束鲜花。 是一大束白色紫罗兰。 包得相当好看,花香四溢,占据整个走廊。 正是上班时间,有人路过嘟囔着:是不是有些委托者的答谢礼物。 前台女生也有些好奇,她简单扫了一眼,道:“应该不是哎,好像说是送给什么什么先生。” 字迹是浪漫的花体字,隐藏在花瓣中,看不太清。 但这着实第一次见,于是武侦社的人渐渐围了过去。 国木田:”什么情况啊。” 中岛敦摇摇头,凑上前去:”不知道,好像是谁送来的告白花。” 那最上面是店家写的寄语。 他读道:“我想与你心跳共振,在送你的每一朵花里。” 下面一句像是送者本人自己的字迹。 —— 太宰治正打着哈欠走进来,他困困的,倦倦的:“哎,有人送花吗。” “要是送给的我就好了。”他嘟嘟囔囔,“正好工位上有这国木田君前几天打扫清洁室剩下的物品,真的很不在乎我的感受哦,堆到我的位置上,一点人性都没有……” 国木田一边听,一边太阳穴皱出十字花:“怎么可能是送给你的!再说了你那地方本来——” 中岛敦刚好读到最后一句。 他读道:“送给我非常在意的太宰先生。” …… …… “哎?” “啊?” “哈???!” 在武侦社千奇百怪的诧异声中,太宰治挠了挠下巴,又眯着眼晃了晃脑袋,因为他现在还没睡醒。 他像是幽灵一样一边飘飘的说着:噫~还真是送给我的,一边在前台洋洋洒洒第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最后,飘飘离场。 证明其存在的,唯有未散的花香。 …… 又停滞不知道几分钟。 国木田拍桌疾吼:“你这个混蛋又骗了哪个无辜小姐啊。” 太宰治空荡荡的声响从屋内传来。 “才不是小姐呢~” “是先生哦~” 国木田啊一声:“先生啊。” “啊?” “男的你也骗?!!” 如果一天的花只能算是巧合,那么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从那天以后的每一天清晨,武侦社的前台都会放上一大束花,每天花的品种不同,每日寄语不同,但唯有一句从来不变。 第66章 尽是新鲜的圆珠笔字样。 ——送给我非常在意的太宰先生。 专情又专一。 武侦社人的确好奇,但如果问那位主角。 太宰治只会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啊,我也想知道呢。” 转了转,直至把自己头发都滚得乱糟糟后,再让人好生气的回答:“反正能证明一件事,有人肯定很喜欢我咯,你们不会都没有吧。” 他恍然大悟:“哦,因为那上面写着送给我在意的——” 他一字一顿:“太宰先生。” 气人得很,干脆没人管了,天天被国木田气势汹汹地拉去干活。 这也导致太宰治久违地感受到过度加班,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的牛肉干,干还在,混早飞走了。 太宰治悠悠地转到回家的路上,要到家门口时,视线不经意间转到路口,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偏着头,看着对方走到身前。 太宰治高高兴兴:“你加班回来啦!” 琴酒:“嗯。” “怎么用了这么久。”太宰治慢慢拖长尾音。 “稍稍有点棘手。”末了,琴酒罕见地解释道,“但现在都解决了。” 在医院分别那天后,琴酒没有再出现过武侦社,就像之前每一次见面后的突然消失一般。 但这次,不同。 太宰治知道琴酒对人温柔时会退让到什么地步,看看他的那些下属,每一个都惯得恃宠而骄,乃至在整个港.黑,琴酒非常受欢迎。 太宰治手里捧着今天送来的茉莉,眉眼弯弯。 他眼睛一眨不眨,鼻尖有着鲜花的清香,视野中是翠绿眼睛全部的注视。 他漫无边际地想。 受欢迎又如何呢。 那个叫黑泽阵的人,现在站在这里,满眼都是他。 微风一过,太宰治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耳朵冻得红红的。 琴酒边示意他开房门,左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太宰治满脸褶成苦瓜样:“我也加班,加班好几天了,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门开,发出咔哒一声。 太宰治把花插进花瓶里,整个人就软成一条,斜躺进沙发:“我不想上班了~” 琴酒:“那就不去。” “不行。”太宰治拒绝得快速:“我才不要刚入职就离职。” 他大声感叹:“要不然白找这么长时间工作了。” “找工作,难啊。” 一个曾经是横滨现在地下最大组织的干部,潇洒事迹无数,现在吐槽着无力工作。 琴酒没先换衣服,他先去找了一个毯子搭在太宰治身上。 刚要起身,手被拉住。 他顺势弯腰:“怎么了。” 太宰治扯过他的右胳膊,手掌当做枕头,毛茸茸的头发扎着皮肤,有些痒痒的。 他微微呼吸着,轻轻出声,吐露每一分热气。 太宰治声音闷闷地:“我不想一个人去上班……” 这才算是所有反常的真正目的。 于是,刚从港.黑分部基地回来的琴酒道:“我陪你去。” 太宰治眼眸闪闪:“明天?” “明天。” 琴酒说:“毕竟美春研究员的秘书歇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去怕是要被辞退了。” 太宰治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鸢色的眼底都荡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琴酒看了他一会,忽然把另一只手放在他嘴上。 ? 说是谋杀又不太想,因为力度其实很轻,只是刚刚好遮住他下巴的部分。 他又不想被堵着这么说话,于是他眼神示意。 太宰治:“?” 琴酒瞥他一眼,说出原因:“别那么笑。” “傻。” 一个字,又清楚又明白,解释得干干净净。 温柔对待是一回事,这人本质恶劣那又是另一回事。 太宰治默默回望一眼,趁人不备,吐出舌头,一点一点,轻而又轻地舔了舔琴酒的手掌。 有着温热的气息掩盖,却带着别样的潮湿感。 对视一眼。 下一秒,他的脑袋扑通一声跌到沙发背上。 不够软,且足够快。 于是他嗷一声委委屈屈地摸着后脑勺。 他合理怀疑,会不会因此起一个大包。 他不可置信地表情明显取悦到了琴酒,因为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绷带被人重复地蹭了好几下。 用于蹭干净琴酒的手心。 那可是,他心爱的绷带。 “至于那么嫌弃我吗。”太宰治幽幽道:“我又没有干什么。” “是没干什么。”琴酒哼声,“但我用你的绷带擦手,你也别管我。” 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太宰治觉得自己难以咽下这口气,不然今天晚上都要失眠! 这可是件大事。 有关男人尊严的大事! 于是,在琴酒的注视中,他扯过琴酒的胳膊,在手背上很是报复地咬了一口。 在能否睡着的纠结中,琴酒这次却没挣扎,任由太宰治留有痕迹。 好吧好吧。 这还能让人说什么呢。 又不是比赛,非要争输赢。 但不妨碍太宰治问。 他问:“你这次怎么不骂了。” 第67章 “我以为你会教训我。” 琴酒嗤笑一声。 他说着显而易见的回答。 “不。” “我只是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太宰治:“?” 琴酒缓缓贴向他,慢慢,慢慢挪动下巴,两个人的距离都拉进到一种程度,交换呼吸,可就在能够足以达成吻的事情上,琴酒却停住了。 他玩味地勾了勾嘴角。 “你是狗的事实。” 第33章 是时分别 后来的时间里,琴酒履行了他的承诺。 每日前台的送花不变,与太宰治巧合地同时在清晨到达武侦社,却在门口默契分开,他老实做好美春尤里的“秘书兼保镖”工作,太宰治还是在作弄国木田上的事情乐此不疲。 美春尤里展现出的工作能力不可多得,在申请加入武侦社后,开始长达一个月的考察期。 当时,太宰治被国木田揪着后襟往办公室提。 刚开门,琴酒往里面走。 国木田:“都说了今天任务那么多,让我一个人做是不可能的!” 太宰治:“国木田君你最好啦~” 国木田:“你这个家伙少恶心我!!!”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太宰治抓住银发青年的衣角。 国木田没注意到,但他拽了一下太宰治,没能拽动。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接着像要死了一样,喉咙卡着声音:“国木田君太可怕了,黑泽君救我……” 在武侦社,琴酒对外的称呼是黑泽阵。 他的本名,在港.黑封存到档案里的真实姓名。 太宰治这人有时属实可气,被国木田教训,偶尔拉着谁求救是常有的事,通常只有刚来武侦社不久的中岛敦同情求情。 当然他被国木田无情拉走:“不要去骚扰客人!” 遂,太宰治像是飘动的彩旗又像是软软的面条,转瞬消失。 这如果算是个插曲,武侦社对琴酒的态度,是以客对待,那么在那之后的第三天,发生改变。 那日,包括武侦社在内的整条街道紧急整修,电力与水同时停止供应。 太宰治在武侦社四处游荡:“好渴啊,好渴啊。” 国木田拳头捏紧:“现在是口渴的问题吗!” 水力还好,供电一旦停止,整个武侦社的工作全部收到受到影响,连最简单的资料都无法打印。 国木田心急如焚,余光只见太宰治眼前一亮,咻一下奔出去。 国木田:“?” 琴酒刚提了两袋咖啡上来,上午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只是半天时间没来,手机就快被骚扰爆了。 来源都是同一个人。 从“早喔,你早上怎么不在。”“你干什么去了。”这种的简单问候到—— “你要几点回来呀。” “你在和谁在一起,怎么不理我。” “消息也断断续续的,有鬼哦。” “这么忙吗~忙到都连一句话都没有。” “你没空搭理我!!” “那我也不理你了。” “真不理我!” “行,我算看透了。” “得到就不珍惜的男人,早晚有一天你要失去我。” …… 当时琴酒的确在忙,忙到连手机都没顾得上看一眼,等他再翻开屏幕,对话框差点炸了整个手机。 这人最后的一句是—— “你再不理我,我就掐死我自己。” 赤裸裸的威胁。 真吓人。 琴酒的确被最后一句话勾起兴趣,他现在回来看看某个人到底有没有被掐死。 他哼笑。 太宰治最好是有气难出,不然他不介意亲自动手。 他刚走到前台,太宰治就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认真的眼神不是他,是他手里的咖啡。 是今天最早发送的一条消息。 “想喝陵风街的美式咖啡,黑泽先生要是有空帮我带一杯就好啦。” 太宰治指着他左手的袋子:“这是什么味道的。” 琴酒:“汽油味。” 太宰治:“喔?” 他又指指另一杯:“那这个呢。” 琴酒:“煤气味。” 太宰治:“喔!” 太宰治把咖啡接得高高兴兴,喝一口到眉开眼笑。 武侦社的人对这一幕目瞪口呆,他们惊的不是太宰治,这本来习以为常,是刚到武侦社不久,连招呼都没打几次的黑泽阵。 他们两个明明不怎么熟对吧。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志同道合,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呸,说什么呢!为什么平时看起来成熟稳重的黑泽先生会这样纵容太宰治啊!!! 琴酒意有所感,默然看了看今日明显消沉的武侦社。 “停电了?” 太宰治咬着吸管,话不太清楚:“街道突然要整修,停电停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琴酒看他一会,突兀地问:“你今天几点下班。” 真是个敏感的好问题,太宰治把目光默默移向国木田,他那位辛苦勤劳的好搭档。 在外人面前,国木田忍着暴脾气,一字一顿:“总之,你今天的资料不打完,不能走。” 太宰治奥一声,溜达到自己工位上,一切如同上午一样焦头烂额,结果没一会,有一卡车轰轰地停在楼下,好几箱饮用水被工人搬上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大型移动发电器。 第68章 是的,没听错,是一个全新的移动发电机。 骤然,武侦社电力运转,一切照常。 琴酒把电话收起来,他刚联系完人,对着工人:“麻烦了。” 从那以后,武侦社的人对黑泽阵这位青年的态度瞬间转变,由客气转变为热衷。 半月之余,琴酒与太宰治发生了许多改变。 太宰治时常兴起,有时要登山看日出,又时要躺在街上看晚霞,雨夜的凌晨要跑出来感受温度,也会普普通通地在路边买一个烤红薯慢慢回家。 这些发生的时候,琴酒都在。 是以陪同者的身份。 太宰治是个很跳脱的人,是个很容易惹人厌的人,但同时,也是个很浪漫温柔的人。 温柔一词,很古怪,看似不搭他,但却时时发生在他想要对待的那个人身上。 太宰治对打扮他这件事有着很大的兴趣,执着于换掉他的那身黑大衣,再得意洋洋肯定自己的眼光。 太宰治把他送的每一束花都好好养起来,会为花朵偶尔的枯萎产生苦恼,再买许多新鲜的小玩意放到家中桌上,每每故意让他发现打开,说道赔偿。 他们曾一整天窝在家里看看书、看看恐怖电影,诚然,琴酒不可能畏惧子虚乌有的东西,太宰治也不可能对其有什么反应,后来干脆又决定跑去附近超市,大买一通。 大多数都是些蟹肉制品,太宰治喜欢吃螃蟹等物,一囤要囤一冰箱。 他们也曾下班牵手回家的路上遇见流浪猫,有绿眼睛的,太宰治会惊奇地说着像他,琴酒嗤笑,懒得理睬,但任由太宰治把猫抱到他膝盖上,给猫喂饱后再散步回家。 琴酒是个烟瘾很大的人,尤其在每每二人夜晚时间度过后,点着一根烟,太宰治总是要在这个时候手指勾着他的发尾,靠在床边,伏在臂弯上,看着他,眼眉弯弯。 琴酒坏心思多,他按开打火机放桌上,一个拇指让火焰看似消失,一个简单的帽子戏法,在人好奇看过来时,他再一个响指打着,差点烧了太宰治下巴。 太宰治不语,沉默半天不见有人搭理他,就干脆尽到“狗”的义务,扯过他的手腕,狠狠咬一口,再描着他的眼神,轻轻落上一吻。 他骂太宰治神经,后者却像偷腥的猫笑得不可开交。 有天晚上,他们逛到横滨废弃图书馆,太宰治一言不发,忽然急匆匆往里面跑,琴酒习以为常,没着急,慢慢地跟在后面。 太宰治跑到楼顶台阶旁,整个人身子倾斜,摇摇欲坠。 但这个棕发的青年笑意盈盈,宛若扑到荡漾的风中,他的呼唤声又轻又诚恳:“我们一起殉情吧。” “就在这。” 夜风飘飘,涌动着暗夜的浪潮,那个青年那样好看,那样让人捉摸不透,自由、愉悦、外放,他就那样突如其来,却又像蓄谋已久一样,发出殉情邀请。 琴酒没出声,他往前走了走,也学着太宰治一步跨在台阶上。 不过。 “不。”他拒绝得干脆。 太宰治遗憾地啊一声:“为什么。” “因为——”在太宰治一眨不眨的目光中,琴酒慢慢拉长语调:“我曾经祝你长命百岁。” “你可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太宰治若有所感,拧着眉:“在这?” 琴酒挑眉:“不然?” 纷纷扰扰,一些杂乱的回忆勾上心头。 太宰治连忙咳嗽几声,图书馆一起喝酒的事有点印象,但他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什么了,以当时自己对黑泽阵的厌恶程度,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有些心虚,打着岔:“那……那都是年少时的胡话,不能作数。” 琴酒看他一会,冷哼一声。 好半天,太宰治把身体正回来,正要说话,却听琴酒问他。 “去看看老朋友吗?” 太宰治有些发愣:“什么老朋友。” 琴酒:“织田作。” 三个字突然极了,让太宰治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以至于他后来被琴酒拉着走的时候,正个人都在发懵。 说是去看,是真的往港.黑人员墓地走,织田作当时死亡,是以港.黑后备人员的身份埋入此地的,本是最下层人员,资格不够,现在想想,具体是谁安排的,不言而喻。 但现在—— 太宰治嫌少大脑出现无法思考的功能,因为琴酒此时站在墓地的墙壁外,对着他说,敢不敢。 太宰治是叛逃人员,此地又是港.黑巡逻重地,以寻常的方式进入显然不行,但偷偷进去这种事情,太不像是琴酒的风格了。 琴酒做事不喜欢磨磨唧唧,他眼神简单明了——进不进,快点决定。 半晌,太宰治:“进!” 于是,事情算是偷偷摸摸,但两个人却不见多低调,琴酒身手极好,两三下躲过红外线扫描与电流检测,一身气质冷漠,回头问他:“能不能上来。” 时常做上墙头这种事的太宰治顿了顿,反常摇头。 下一秒,他被紧紧抓住,靠到人臂弯中,身上味道明显又熟悉,轻而易举地躲过所有防线。 近到,他仅仅抬头,额间便擦过琴酒的嘴唇。 走到织田作所在墓地时,琴酒没进来,离得很远,在树下沉默吸烟。 他看着太宰治用衣袖擦了擦织田作的照片,席地而坐,说了许多话。 第69章 算是巧,港.黑人员墓地轮班制,今天刚好到中原中也手下值班,他只是打了个电话,就得到了通行权。 但他没告诉太宰治。 暮色模糊,月光亮晕,琴酒转头时,太宰治刚好起身。 用他极好的视力与唇语,那个青年笑着说的最后一句是—— 织田作,好久不见。 这天,十月的最后一天,即将入冬。 美春尤里通过武侦社的考核,正式成为其中一员,值得庆祝。 当天,太宰治与国木田不在,两人刚刚接到紧急委托。 在美春尤里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时,砰的一声,有一枪打入她的心脏,顿时,鲜血直流。 武侦社立刻防备,只见为美春尤里秘书身份的人,名为黑泽阵的年轻人举枪漠然,一个月的熟悉与接近均为假象。 他缓缓道:“奉boss命令,击杀叛徒美春尤里。” “为,港.黑指令。” 第34章 离开 公路两旁的景物飞快掠过车窗,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天际,琴酒给自己扯了一根烟出来,强行点着叼在嘴里。 为什么用扯一词,因为武侦社今日突遭港.黑干部代号gin袭击,好在人员较全,反应飞快,调用全部武力以多敌一,成功使其重伤逃走。 听着多平常、多普通的事情。 琴酒下意识吐了一口烟,但胸膛中火灼一样的痛,痒意霎时沾满喉咙,这一咳,呛出一大口血。 他连咳好几声,血不断溢出来,于是用手背把嘴角擦干净。 妈的,真狼狈。 说着是他现在的模样,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掌没一丝颤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飙升,车身疾驰在空旷的公路上。 他是在笑的。 猖狂、肆意、游刃有余。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从刚从这世界醒来被系统挟持,随着时间缓和,变成他与系统达成共识,和森鸥外勾心斗角,虚情假意,再到和那个该死的、想要死在他手里的太宰治有来有回。 他时时谨慎,时时算计,时时在思索自己要走的每一条路线。 他太久太久没有休息过一次。 有时想想,如若太宰治不叛逃,他早就去试试找死,怎么让自己死得痛痛快快、干干脆脆。 这个满是假象的世界,他早待够了。 森鸥外满心好算盘,这位boss的确名不虚传,敏锐又果断,“纵容”地放任他与“前港.黑骨干”太宰治接触,借着美春尤里的由头,看着他们之间又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论美春尤里今日加不加入武侦社,这都是必死局面。 要么,他死,以港.黑重要干部的死亡好好向武侦社讨来一份大礼。 要么,太宰治被他杀死,用他解决多年忌惮的心头大患。 无论哪种选择,这位聪慧的boss都不亏。 换而言之,从他与太宰治多年后再次见面那次,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那么,琴酒现在为什么这么畅快呢。 车窗大开,飞驰的速度带来巨风,卷起车内的所有风流,他的银色发丝肆意扬起,他都没去试着踩刹车就知结果,这车早被人动了手脚,森鸥外不愧是现在横滨最大地下组织的头目,动起手来毫不留情。 生怕他有一线生机,连车门车锁都让专人用异能封锁得完完全全,要不了多久,还不等他流血而亡,就先因为车速过快翻车而活活炸死。 可琴酒没一点害怕恐惧甚至慌乱之意,一切,正中他靶心。 如若没有森鸥外,他本来也要好好计划一次合理的“死亡”。 琴酒咬着烟,火苗正亮,烟雾弥散。 异能制成的烟也有好处,一点不受外界影响。 他眯了眯眼,开车的姿势是说不上的恣意,暗沉沉的眸子隐晦深沉,暗藏汹涌。 他满怀着最大的恶意与狠毒。 爱一个人,不经历痛彻心扉的撕骨痛意,那怎么算是爱。 一个月时间,看着很长,其实很短。 像是一场短短时间的爱恨下注游戏,他做黑方,太宰治做白方,前期平分秋色旗鼓相当,也不知是谁的哪一子落了中央,至此,二人均入了局,迷了眼。 喜欢吗,爱吗。 讨厌吗,恨吗。 都不完全。 这些好像都无法正确诠释他们的关系,有些感情早在与互相的拉扯中融入了骨子里,流淌进了血液中。 念时纠缠不清,丝丝缠绵。 想时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因此,成了唯一。 独一无二。 他要的就是太宰治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亲身经历一遍,在夜里回想一遍又一遍。 若问,太宰治不爱呢。 那个青年如若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象,他那样热爱自由,那样游荡,那样抓不着、摸不透,会因为甘愿爱一词画地为牢吗。 若如此,便再也不见。 琴酒是个对自己都及其狠心的人,说他铁石心肠也好,蛇蝎心肠也罢,他对感情并不敷衍。 要爱,那便好好爱一场。 剩下,哪一种选择都不是他要的答案。 那么,太宰治会如何选择呢。 他着实好奇。 霓虹灯下,隔着一条街距离的列车极速前行,汽笛声不断,但那里面没有一个乘客,这是在专属的夜晚时间,港.黑特定运送重型武器的列车,全自动,除定点监控,无一人看守。 第70章 琴酒勾起唇角,他驾驶的汽车已经达到最大速度,在汽笛声再次响起时,他猛踩油门,整个车身近乎飞出去—— 他戏谑地笑了笑,吸了最后一口烟。 在车身即将与轨道相交时,他却只是在想一句话。 巨大的对流声与车轮摩擦声先起,紧接着是无数的亮光火焰,瞬间燃起,瞬间碰撞。 下一秒。 砰——! 火焰噌地窜上天空,爆炸声席卷整个地面。 车与列车相撞。 这个狗屁的世界,谁爱待谁待去吧。 【检测到宿主黑泽阵本体死亡,已无法继续任务】 【警告警告!】 …… 【系统错乱,重新登出中……】 第35章 急迫的 从那天开始,武侦社进入全面戒备的状态,先是港.黑以重要干部死亡的契机开始发难,再是对“异能许可证”时时警惕的组织发动斗争,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可谓情况紧急。 但好在,其一心头大患gin被打伤,下落不明,其二,在多次转移阵地时,他们及其幸运,扣押港.黑也是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由此,得以喘息。 不过尾崎红叶曾专门掌管负责拷问的小组,任何话语,闭口不言,任谁也无法从她的口中撬出有利消息。 当时,太宰治与国木田并身往根据地走。 说到此,最大的变数,应该是太宰治。 因为在这不到半月的波折中,有些陈年往事自然而然显露出来,其中就包括——太宰治曾是港.黑最年轻的干部之一,与港.黑重力使并称为“双黑”。 自知道这件事后,国木田再也没像以往一样对太宰治动手动脚,但是两个人一起走在路上,不说话总有点干巴巴的,于是,他犹豫不决,最后憋出一句。 “你这围巾,挺奇特的。” 棕发青年在他左侧,一身打扮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平日脖颈上直达下巴的长长绷带此时却被一个围巾遮住。 冬日即临,保暖穿搭也无可厚非,但这围巾是红色,而且是正红色,非常非常让人沉默的款式,里侧有一三字标签随着走动若隐若现,看不太清。 “是吗。” 太宰治倒像是没看出他的别扭,语气照常,扯了扯围巾,随意道:“我也觉得挺丑的。” 末了。 他不明地笑笑:“就不像是人挑的东西。” 那你怎么还带。 国木田满心诽谤,二人的对话被一巨响打断,太宰治神情不变,双手插兜,步调缓缓,门开瞬间,月下兽被轻而易举的解除。 激起愤怒的中岛敦急促呼吸还没平息,没满脸不解:“太宰先生?” “好了。” 太宰治望向躺在病床上的红发女人,也不知具体是说给谁听。 “到此为止吧。” “剩下的——”太宰治唇角牵起,似是温柔,可动作却是不容置喙,他示意中岛敦出去:“交给我。” 门的声音缓缓渐渐消失,尾崎红叶虽因身体不适脸色苍白,但面色不显。 久久,她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叛徒。” 说来,将近四年之久,一个还是称呼大姐头,另一个却变成了叛徒。 尾崎红叶对于港.黑绝对忠诚,这种浓烈的感情甚至比中原中也更甚,她在□□工作的时候,曾经有三个弟弟年纪的下属,后来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了同级,可不变的永远是大姐头的称呼。 可也正因此,她了解这三个弟弟每一个人的特点,更知,太宰治的审讯力度无人能敌,曾经她手下审讯组最嘴硬的俘虏在青年手中至多也撑不过半小时。 太宰治淡淡看她,无表情的模样终于有了些有些在港.黑的影子。 他聪慧过人,一击即中,表明当前局面的利弊。 他冷静果断,易如反掌地提出她现在最无法抗拒的极佳条件。 他宛若棋局好手,在有来有回的话语中不曾落入下风。 最后,尾崎红叶无可奈何,答应了他的合作邀请。 那之中,最大程度争来了现在武侦社能得到的所有好处,连退路都细心的考虑周全,进退自如。 就像一张满分的试卷,太宰治这个优秀学生已经全部答完,只需要在名字框写下名字即可。 可,这就像…… 尾崎红叶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只听太宰治问她。 “最后一件事。” 屋中沉默了许久,久到尾崎红叶疑惑抬头时,她听见了一声微不可及的叹息声。 太宰治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床边,蹲下看着她,满目眉眼,似曾年少。 他像是以前与中原中也吵架后,找不到家长最后只能找她主持公道一样,少有的恳求姿态。 “大姐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 太宰治顿了一下,未说姓名,但两人心知肚明。 这位向来以猜测人心出名的猎手此刻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急躁情绪。 “他现在的情况。” 很遗憾,当天武侦社发生动荡时,尾崎红叶出差外地,仅仅是有着干部的身份先得到了些消息。 于是,她摇摇头,诚实道:“妾身所知,是gin受重伤逃出武侦社,归时,路上发生意外。” 她每说一句,太宰治的表情就更加凝重一分。 “现如今,下落不明。” 第71章 等中岛敦再次打开房间门时,尾崎红叶淡然坐在沙发上,她无视中岛敦的诧异神色,缓缓道:“我与太宰做了笔交易,在交易结束前,要一直在这里等待。” 她左右环视,未见到一个武侦社的人,有些奇怪:“小子,你没关系吗,不待在太宰身边?” 在出来之前,中岛敦被下了指示,他难以回答尾崎红叶的问题,因为在半小时前—— 国木田试图拦住太宰治,他的确不太懂现如今武侦社混乱的状况,太宰治又要做什么事。 只要出门,就是危险,这种担心建立在多次搭档上,即便他现在已经对太宰治曾经是港.黑人员的事情心知肚明。 可太宰治不语,只是慢慢把握住他臂腕的手缓缓推开。 他笑得轻松,像是每次得知下班消息一样。 他回答:“家里出了点事。” 国木田极度不认可,语气焦急:“就算有事也不能现在——” 中岛敦看着他称呼的太宰先生只是摇头,执拗地弯了弯嘴角。 “总要回去的。” * 当天,港.黑的地下审讯室多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犯人。 其重视程度,只是有人看守,但无一人敢训。 有年轻者,新加入者不明所以,自告奋勇,但纷纷被他们的带领者怒斥回去。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那是曾经被誉为最年轻的港.黑干部,双黑之一,现在名声依旧的太宰治!” “那不是你们能够触及的!” 曾经的干部,为何叛逃,不得而知。 现如今的犯人,被捕归来,惊世骇俗。 但对着这样一位大人物,审讯室的重视程度可见明显,即便不敢大做动作,可太宰治还是嘴角淤青,手臂、腰间、腿部,身体各个部位都有受伤的痕迹。 他双手双脚均被锁链困住,甚至多加几层重量。 滋滋滋滋—— 通电的警备门缓缓上升,有人踏着皮鞋,咚咚咚的,一声一声,在楼梯上有着节奏。 太宰治动了动眼睛,本想抬起头,第一下却没能成功,仅仅是这一轻微动作,就让他疼得出了一额头冷汗。 他的目光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对待老熟人,他态度向来不错。 于是,太宰治勾了勾笑:“好久不见——” 不等将话说完,他的头就被用拳头狠狠地打向一边,力气之重,他匆匆咳嗽几声,接着,一口血咳到地上。 中原中也面色冷冷:“这景象真是太过完美,胜过上百亿的名画——” 又是一拳,这次狠狠砸中他的眼眶。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中原中也发狠的质问道。 “以前我总想着,想着如果再次抓到你,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让你苦不堪言,让你这叛徒遭受比犯人更加残酷的刑罚。” “但现在。”中原中也动手向来进退有度,可现在一反常态,他没动用异能,甚至连异能的一丝影子都没见到,他只是像街头拼火一般,宛若泄愤,一圈又一圈的砸下去。 待太宰治进气多,出气少,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后,中原中和扯着他的头发,强行把人的衣襟拉起,他怒不可遏:“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没人会懂现在中原中也的愤怒,这种情感,第一次出现在15岁时羊之王的陨落,第二次出现在旗会全失,他来晚一步,第三次,是现在。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可这一口气,好似五脏六腑都浸了冷水一样,堵得慌,冷得慌,使人阵阵眩晕。 来自港.黑最高级的密令就在他的口袋中,那是一张纸条,仅仅写了一句话—— 五大干部之一黑泽阵在出任武侦社任务中意外身亡,死于夜晚十一时三十二分,发现于运重武器的铁轨上,当时,黑泽阵驾驶的汽车与列车相撞,当即毙命。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甚至,仅仅是三天前,他刚与黑泽阵通过消息,他这次出差格外顺利,提前完成,在回来的飞机上,他邀约,来一次归期不定的旅行。 对方说好,即便森鸥外时常要求加班,但这样的假期,若他们开口,不会不被应允的。 只是飞机断网的那一个下午,在中原中也再次拿到手机的时候,港.黑的紧急消息先一步到来。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得到了黑泽阵的死讯。 想到这,中原中也刚要有所动作,可身体却突兀地没了力气,他那一句,哽住一瞬:“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管,我也管不着。” “但是哪怕是作为曾经搭档的身份,你也不该——” 中原中也咬着牙。 不该什么,他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可在港.黑与黑泽阵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这点,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做干部,他尽职尽责。 但是做朋友,他实在亏欠。 于是,话到嘴边,难以言喻,最后万般言语只化作一句。 中原中也撑着墙,他咬紧牙根:“你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像胜利者一样得意洋洋。” 可他一切的动作就像打在棉花一样,毫无反应。 “起来,和我决斗!” 太宰治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他的嘴唇是被鲜血染的朱红,面色苍白,有气无力。 第72章 他眨了下眼,眼尾又是一道血痕,下一刻,全部锁链全部自动开启,笑话,这种程度的锁怎么会困住太宰治。 无论是任由中原中也发泄,还是任他说着那些话,太宰治终于脱离那种沉默的状态。 “我没有得意洋洋。”太宰治被血呛了好几口,哑声道。 在中原中也的目光中,他摇晃着,最后在墙的助力下,缓缓起身。 现在武侦社正是动乱,中岛敦因其异能也出于危险中,一切都是那样的需要人帮助。 可太宰治来这的目的皆不是此。 “你杀不了我。”太宰治不明地笑了声。 “不妨告诉你,明天会召开五大干部会议,原因是我几日前向组织高层递了一封信。” 无论是在港.黑或是在武侦社,太宰治都是一个对工作很认真的人,不提过程的前提下,他未曾辜负过任何一位boss的期待。 但他此刻鲜少冲动,鲜少在短时间内规划了一个如此不完全不明确的战术。 “信的内容为。”太宰治缓缓道:“太宰死后,你们所有人的全部秘密将会公之于众。” 包括现在在位的港.黑boss森鸥外,这也是这么多年,太宰治能够在外立足,无人敢动他的最大原因。 他经历了太多事件,熟知太多事情的细节,掌握了太多首领这辈子最不能被人所知的所有私人秘密。 他这一次,是将保命的武器全部交出。 不计后果,不要性命,却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武侦社,只是为了一个人。 “他在哪?” 太宰治重复一遍。 “我要见他。” 第36章 想念他 处处是故景,依稀故人游。 整个港.黑连同港.黑大楼,和他走时并无二样,但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他一样的“犯人”自投罗网,也不会有谁和他一样的待遇,明明是犯人,却被恭敬地请着往电梯里走。 走廊之间,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缓缓靠近。 一身黑衣,神情晦涩不明。 紧随在太宰治身后的几个港.黑人员纷纷低头问好。 “芥川大人。” 说来,距离他们二人上次见面没过多久,几次见面交手,都是为了“人虎”,中岛敦。 “你们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由我接手。” “是。” 出乎意料的,再没有像年少一样的迫切求问,也不是像初次见面的狂热愤慨,芥川龙之介见他不语,只是沉默领路,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一举一动,得体万分。 这哪像那个原本被称为没有脑子只知战斗的港.黑走狗——“无心之犬”。 太宰治深深感叹:“芥川,长大了啊。” 其实,连芥川龙之介都难以评价自己现如今的心情,他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占据了他年少时的全部记忆,是“老师”,是“长辈”,也是“引导者”。 作为港.黑干部的太宰治有着最冷漠的心肠,有着最难以触及的内心,他强大又残忍,冷傲又无情,让人吃尽苦头。 可也是这样的太宰治,赋予了他真正活着的意义,让他想要穷尽一生去追随,以至永远。 四年前,那是芥川龙之介第一次得到太宰治叛逃的消息,他差点失控,如果这是是四年前,再度与太宰治见面,芥川龙之介一定要下最重的手,声声质问。 可在四年后的今天,他如此平静,心中的执念不曾消逝,却平静地接受所知所感的一切。 因为几年时间,他满身另一人教导的痕迹。 那是一个与太宰治同样优秀的人,何其有幸,他这一生经两位导师教导,最后造就了如此复杂的芥川龙之介。 他依然以得到太宰治的认可这种执念活着,但他不再畏惧生,不再恐惧死,在生命燃尽前,他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东西失去自己。 最后,在到达目的地前,芥川听见自己应答。 “是的,太宰先生,在下已不同于往日。” 本该如此。 * 太宰治是在一间空旷的房间中见到黑泽阵的。 那个青年的外表与往常一样,眉眼如画,俊秀出众,闭眼之时再无冷漠疏离之感,不声不响,静静躺在那里。 如同睡着一般。 只是静躺在棺椁里面。 而为什么只说是脸呢,因为用作遮盖之意的花朵遮住了青年的四肢,直至脖颈。 太宰治不自然地动了动发僵的胳膊,他本是想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一碰他的眉眼,就像以往,每日醒来,他总要起作弄的心思,挑挑黑泽阵的下巴。 但手伸到一半,他忽然停住,而后意识到什么,肩膀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森鸥外在旁,适时出声。 “我们的人员发现黑泽君踪迹的时候,车已经被炸毁了,连撑架都摇摇欲坠,所以人……” 就算是有着比天的异能,也不可能会有人在那样猛烈的车祸中幸存,他说得隐晦,但不难想象当时的画面,火焰熊熊燃烧,连躯体都差点烧没。 “不过毕竟是干部吗,到底要讲个入土为安,以港.黑入殓师的异能,修复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这才是为什么太宰治刚刚突然停手的原因。 这个世界大有人才,那位港.黑的入殓异能者已经算是横滨独一无二,能将人死亡的前一刻复原,但无法形成全部面貌。 第73章 被花遮住的地方,躯干空空如也。 那个生前风光无限、才华横溢的黑泽阵死后连一具完整的躯壳都没能保留,可怜地蜷缩在这一个小小的房间中,留在这小小的棺椁中。 他的爱人就躺在这里,可他却碰都碰不得。 人间失格——消除一切镜花水月。 他一碰,连这种假象都不复存在。 “那么人也看到了,事情也有结果了,你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呢,太宰君。” 港.黑的最高级首领此时就在他身后,不急不躁,做足了首领气派。 “或者说,太宰君难道改主意了?”森鸥外笑出声,“要知道,五大干部之一的空缺位置我没动过,一直给太宰君留着。” “要是……” 期间,任由森鸥外诉说,太宰治只是看着那个银发青年,目光眷恋温柔,描绘着他的模样,接着,缓缓将棺椁的盖子合上,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吵到他的爱人。 然后,在盖子合上后,太宰治转身,身影却是挡在棺椁前。 他打断森鸥外:“当初让我叛逃的,不正是您吗。” 作为首领,森鸥外做得实在合格,他这一辈子谨慎行事,全部对港.黑的可变因素全部扼杀摇篮。 如此无情。 太宰治神情不变,与他曾经这位不知说是老师,还是说是其他身份的首领对峙。 “您当初为织田作设套,不仅仅是为了异能许可证,更多的,是想把我赶出港.黑。” 提到曾经朋友的名字,太宰治不自觉地顿了顿。 森鸥外被戳中心思也不恼,倒是以欣赏姿态看着太宰治。 “您日日担忧,夜夜害怕,随着权利越大,越来越忌惮我的存在,于是终有一天,您忍不住了,开始实施您的计划。” “现在也是一样,您忌惮黑泽阵,不,应该是忌惮琴酒,这个名字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太宰治:“自古,君王忌惮将军,您生怕琴酒脱离您的掌控,造成无法避免的影响,为了这种不曾发生的事情,您决心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 半晌,太宰治缓声道:“您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boss。” 森鸥外笑而不语,摆了摆手,让屋内所有开始戒备举枪的小队退下。 他端着笑意,却摇了摇头:“不,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我没有逼过黑泽君。” 森鸥外袒露事实:“我曾给过他两个选择,一是在武侦社秘密任务中,暗中除掉你,此后脱下干部身份,太宰治死亡与港.黑无关。” “二是我给他一笔钱,离开横滨,离得越远越好,改头换姓,重头来过。” 他实在不解:“不做干部而已,怎样不都是活。” 在太宰治的冰冷目光中,这个首领笑得讽刺。 “我实在没想到作为港.黑战功赫赫的gin大人,他竟没忍心对你下手。” “那——”他长吁一口气,“这就不怪我了。” “这么说来。” 森鸥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一拍脑袋:“黑泽君的死亡与你有关才对啊。” 太宰治不知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 但入冬时节的天气实在刻骨,冰冷冰冷,贯彻他的五脏六腑。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曾在同一个地方与森鸥外交锋,可棋局的胜利天平从来没偏向过他。 于是他跌跌撞撞,一时失手。 坠入深渊,跌进悬崖。 一次,失去朋友。 一次,失去爱人。 * 回去的路上,太宰治坐了电车,电车有些嘈杂,彼此交谈的声音不断,他是真的有点冷,过薄的风衣明显不能支撑临近冬天的讯号。 于是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藏进围巾里面。 红色的,很难看。 是黑泽阵在港.黑的那条信物围巾。 上面还刻有gin的名字。 森鸥外送他的那身黑色外套早就被他烧得一干二净,他不喜欢。 这信物的围巾黑泽阵也不喜欢,当年做同事的时候,没少遭到太宰治嘲笑。 那是怎么戴在他脖子上的呢。 是那天他难得起兴致,要跑到天台跳楼,没等跳下去,裤脚先被一旁的铁丝网勾住,这可真是打扰人浪漫,难得不想跳了。 可能是在寒风环境下待的时间有点长,从他下来,他就一直打喷嚏,太宰治有点畏寒,屋里的空调常常要调到最高温度。 黑泽阵把大衣脱给他,临了想了想,又把这围巾给他系上。 这绝对是恶趣味,因为太宰治当时都能感受到黑泽阵霎然明朗的心情。 他依稀记得,他当时极度不满,一直嘟囔。 黑泽阵在夜幕下,不自知,唇角勾起,笑得那样好看。 “你管信物不信物,也不知道是谁当时总挑衅着说丑。” 看着被红围巾包成一团的太宰治,他点点头,煞有其事:“真丑。” 脚步声忽然杂乱变大,将他从思绪中生生扯了出来。 太宰治回头看着景色,一时发愣。 本来应是坐上会武侦社的电车,他浑浑噩噩,不知何时,坐上了回家的车。 曾与黑泽阵共住的家。 …… 门咔哒一声打开,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保有几天前居住的痕迹。 整个屋子黑漆漆的。 第74章 太宰治按了几下灯的开关,未亮,想起门口的停电通知。 他把外套脱下,挂在门口,随着一路摸索,把窗帘打开。 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人流如潮,霓虹闪烁。 外面热热闹闹,屋内冷冷清清。 太宰治不畏惧黑暗,但他第一次觉得房间空荡荡,安静极了。 * 在回武侦社工作的时候,他一切照旧,尤其前几日与尾崎红叶达成的交易给武侦社争来一大片喘息的机会。 他与国木田仍然成天吵吵闹闹,后者又开始动起手来吐槽他的偷懒。 中岛敦成长最多,异能练得炉火纯青,比起刚开始的怯懦胆小,如同换了一个人。 武侦社还多了一名新成员,名为泉镜花,摆脱黑暗,成功通过入社考验,成为新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在某天打印文件的时候,太宰治忽感眼前模糊,头重脚轻—— 有人惊呼跑来。 “太宰先生!” 他缓了好些时候,打趣道:“无事啦无事啦,该不是晚上没睡好遭报应了吧。” 没睡好怎么会遭报应。 前不搭后语。 可国木田没抨击他,太宰治揉着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中岛敦不语,只是抱着他哭。 哭得惊心动魄,哭得活像受了委屈。 啊呀,这是怎么了。 太宰治本来是想安慰的,可他头实在疼得厉害,连带着周围的景色都有眩晕感一样的模糊。 …… 这一个月,太宰治太反常了。 到底有多反常,他时常站在一个地方愣神,有时自说自话,要人叫好半天名字才有应答。 非常非常惧怕车,从某天坚决不坐车后到听见车的轰鸣声,尤其是列车的汽笛声,整个人会害怕到不知所措,但表面看起来只是打着冷颤一动不动。 不再说着殉情的话,但常常一个人坐到窗户旁,眼神空旷,突如其来的,下一秒就要一跃而下。 一切改变,都是从那天太宰治说要回家处理事情后开始,问本人定是不会得到答案,于是他们向乱步先生寻求帮助。 可乱步先生拒绝了。 拒绝了原因是:“无人能救他,除非他自己。” 下一句是:“因为,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家人吗? 他们只能这样想,亲人离别,世间时常发生,旁人的劝慰的确不起作用,能做的,只有等待时间。 可一天,两天,三天…… 随着天数变化,太宰治的表现根本毫无变化,甚至加重。 太宰治给人的感觉太空了,活活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中岛敦不敢多动一下,只是哭。 “太宰先生,如果您实在难受,您就哭出来吧。” 明明如此简单的问题,可大脑像是上了绣一点也转动不起来。 于是太宰治跟随自己最直白的感受。 他摇头:“我不难过。” 可顿了顿。 他又迷茫道:“我不知道。” “我应该哭吗?”太宰治轻轻问道。 中岛敦鼻头一酸,哭得稀里哗啦,见他的太宰先生缓缓低头,声音微乎其微。 “我有点想他。” “我也喜欢他。” 太宰治僵持地动了动发麻的躯干,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轻声道。 “非常非常喜欢他。” 第37章 殉情(副本开始) 从那天开始,太宰治请了一个长假,并曰放松心情,武侦社所有人包括国木田一百个不同意,纷纷担忧不已,甚至还要让中岛敦一直跟着他,陪着他。 太宰治第一次觉得这事好笑极了,怎么说来着,死去的回忆突如其来袭击他。 他当时是这么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年少时在港.黑常常寻死,后勤护卫队就是这样做的。 武侦社众人:难道不是吗?! 他新奇不已:当然不是啊,只是去散散心,不必担心呀~ 怎么一个个的都把他想得那么脆弱。 他叫太宰治,就算这几年算是消停了些时日,好歹也曾让人闻风丧胆过吧。 总之能在新的工作位置上面,上级领导非常宽容,请假易如反掌,给太宰治带来的感觉舒心不已。 他觉得这事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恍若隔世。 当年织田作去世时他也未觉天塌,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看啊,他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还谨遵友人的教诲,去了救人的一方。 嗯,听人一句劝,能吃饱几顿饭。 织田作真是料事如神也。 如今得到黑泽阵死亡的消息,他就要死要活,恨不得紧随其后啦?安心啦安心啦,不至于呢。 毕竟,他的爱人不是曾言嘛。 他这样总是寻死的人,常常长命百岁。 但又有一句话说。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所以,太宰治又不禁怀疑琴酒是不是在光明正大的嘲讽他。 不过这事,人又不在了,谁回答嘛。 莫难为。 于是他脑子翻翻篇,开始回家收拾行李。 决心要走的那天,横滨下了好大一场雪,每栋楼都盖上了白茫茫的痕迹,风一吹,雪花洋洋洒洒,夹着浓厚的冷意。 第75章 车票是随便选的,时间、目的地,他连看都没看,一时兴起,买了一张。 另外,说是行李,其实他也没什么要带的,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品,贴身衣物,外加几本路上用于解闷的书。 与拎着大包小裹的路人们不同,他倒是一人一身轻,上列车时遇见一个小女孩,和家长被人群冲散,哇哇得哭,哭得好不可怜。 许是他戴的那条红围巾在其他颜色面前最是显眼,刚踏上楼梯,衣角就被扯住。 两两对视,那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鼻涕一把泪一把。 “妈……妈……” 太宰治:“……?” 小女孩猛抽一口气,豆大的泪珠纷纷雨下:“妈妈戴的也是红围巾……呜呜呜啊……” 唉呀。 行吧行吧。 这可怎么办好啊。 太宰治最见不得女士哭了,掏掏兜拿出一把糖,摸摸手机,先是发了一条消息,又叫了附近的乘务员发广播通知。 小女孩的家长很快到了,连连向他道谢,他摆手说无事,活像个拾金不昧的好心人,在匆匆的人流中消失。 这是四年前的太宰治绝对不会做的事。 他以前那样的苛刻,那样的冷漠,那样的讨厌与人打交道。 几年时间,在武侦社的经历渐渐磨平了他的棱角。 几年时间,与黑泽阵相知相爱的过往让他变得柔软。 他想,如果琴酒那家伙在的话,他一定要沾沾自喜的讨要功劳。 比如,吻他一下什么的。 嘴唇就更好了。 恋人就是这样的。 他理直气也壮。 车开动,太宰治找到座位,蛮幸运,随便挑的一张票竟是靠窗。 窗外的雪景美丽静谧,他喝下准备好的温水,热到肠胃,舒缓冰冷的指尖。 天色正好,心情愉悦。 他从兜中翻出一本书,算是一本讨论人性的书。 书中言:人们对于共有的往事,可以狂热地谈上一个多小时。可那并不是会话,孤独的事,找到能够彼此分享的对象,才有长久梦幻的独白。 因此,对于叙旧而言,来来回回,总是如此。 书中又言:执念、理想、世间所有的悲哀与不幸,到底是追随内心的纯粹,还是人云亦云共渡沉沦,皆是一场透彻的自我审判。 人心,自我偏见而已。 看到一半,有人礼貌的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他抬头,是个羞涩的女孩子。 “先生,或许我们有结交的机会吗?” 人啊,总要承认外界的东西总要潜移默化的改变你的选择。 直至现在,太宰治自诩风流,不旦指人,不旦指物,有时追求得太多,反而迷失自己。 一辈子,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已是美事。 一个情根深种的伴侣,三生有幸。 于是,女孩看着这个外表俊美的青年弯唇笑笑,但绝不失任何礼节的拒绝了她。 如此温柔,又如此体贴。 “能得到美丽小姐的邀请,我荣幸万分。” “但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爱人了。” * 下车时,景色莫名熟悉,太宰治随意打了辆车,望见那与初见时无二般的街道,惊奇不已。 竟是无心插柳。 是曾与黑泽阵做搭档时来过的城市。 他在脑海搜索了一番,想起曾经为雇主的名字——森田一圆。 比起那次来,已过了五六年,城市发展得飞快,在位者不知换了几波。 太宰治缓步观望,城市的改变让他提起新奇的意味,但有条街还是没变,像是做了文化复古街,有些商业化的介入,但无伤大雅。 人流密集,成群结队,大都是互相陪伴着来,有些是家里人聚会,有些是朋友搭伴,还不乏些刚成为情侣的,又是害羞又是紧贴在一起,享受甜蜜。 他把包放在一个摊位上,跟老熟人一样:“先生,麻烦给我算一签。” “哎,好嘞,马上就来。” 这不巧,正是当时算出他水逆的摊位,摊主看来骗人技术愈加高深,算命摊子做大做强,一连好几个排队的。 等排到太宰治的时候,摊主随口奉承:“您是不是来过啊,这次算什么,算姻缘吗?” “算姻缘准,但是贵,要加二十。” 价格涨了,人也变得圆滑,客人每日人来人往,他是不可能记得,同样的话术罢了,但太宰治笑笑,应了。 “嗯。” “麻烦了。” 抽签桶筒的声音哗啦哗啦,摊主故作神秘,时而凑到耳边听听,似是真能感应到一般,最后一声,一签掉到桌上。 太宰治眼眉带笑,看着摊主翻开签子。 上面写到—— 爱者,同思者。 你爱的人同样也在思念着你。 这才算是真正的误打误撞。 是今天,偏偏算的是姻缘。 是今天,摊主偏偏问是不是刚与爱人分别。 死亡,本来就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太宰治常常觉得自己念想不深,执念也不多,出来旅行是真,放松心情也是真,人生本就多离别,连孩童时的他都能懂得清楚,他颓废的时间太久了,不像他的时候也太久了,他总要继续生活的。 但他难以否认,在看到爱一词时,自己的心脏宛若被人狠狠的扭了一下,又涩又疼,窒息一般闷痛闷痛。 第76章 他对这城市太陌生了,与摊主告别后,他拿着签顺着人群走,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新开发的观景楼。 他买了门票,登顶最高,俯瞰一切风景,余光瞥见一个祭祀用作的庙宇。 ——森田一圆家赠予。 不是吧,这地方莫不成原是森田一圆家,太宰治环顾四周,的确看见不少熟悉的阁层。 似还彰显着以前那个大家族的豪气。 庙中有敲钟的和尚,随着一次次撞击钟声发出震震声响。 他无奈摇摇头,坐到一旁,拿着的几本书却忽然掉出了一个册子。 太宰治弯腰将其捡起,发现是在叛逃前,在港.黑时写的——对黑泽阵的驯服式观察。 被物归原主的。 返还当天,太宰治是让人用枪指着喉咙一个一个字念的。 有谁会能懂琴酒的坏脾气。 绝不吃亏,受一丁点委屈都得加倍偿还。 他不禁勾了勾嘴角,一页页翻下去,也能明白当时为什么黑泽阵讨厌他到要弄死他的程度。 着实烦人。 翻到最后一页,精心准备的锁拷消失不见,反正那天夜晚的确是锁到了……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纸张,这才发现最后一页的不同,竟是在最后面又粘了一页,很薄与原来无二别,他现在仔细看才发现。 那上面被潇洒地写了一句话。 “你要是爱我,你就来找我。” 有一种明晃晃的傲慢,像那人的脾性。 但是…… 太宰治怔然地望着那一句话,恰巧,钟声再度响起。 曾经森田一圆女儿的话不知为何浮现在耳边。 “父亲常念叨,只要和母亲一起死,母亲就会活过来了。” 当天,森田一圆自杀身亡。 钟声不断,燃烧的檀香味越来越浓,模糊着人的抉择。 没有来的,太宰治开始呼吸急促,胸口产生撕裂一样的拉扯。 他想起每次与黑泽阵下棋。 他们常常下围棋,那个银发的青年对这个娱乐活动很感兴趣,最开始,他赢不过太宰治,于是总要皱着眉,扯着脸,总之不高兴是肉眼可见。 他满心在乎的人,有着极大的胜负欲。 太宰治心都是明晃晃的偏走了,从某意义将讲,他也是个好老师,讲东西清楚又透彻,况且,黑泽阵的头脑的确聪明。 后来,太宰治渐渐赢不过黑泽阵了,有输有赢,说不上到底是谁更厉害些。 但又是一次黑泽阵赢棋后,他们双方黑白子都被杀得差不多,一子之差而已。 他到现在都对那个场景印象深刻。 黑泽阵扬着得意的笑,仿佛本就如此。 他居高临下:“你下次要是想赢我,求我啊。” 他的爱人,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 太宰治默念了一遍,不明间,他已站至楼顶栏杆外,风紧紧刮着他的头发。 此时,正是夕阳时分。 临近闭园,没人观察到这一角落的情况,大楼离市区很远,行人几乎都没有。 周遭的噪音逼近,霞光透过云层零散得落在他的脸上。 他自然不畏惧高,他也总是喜欢站在高楼上,坠落的失控感时常让他有些活着的感觉。 让他得以在痛苦的世间得以喘息。 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痛过了。 整整这一个月,是丝丝的疼痛,一阵又一阵,仿佛提醒着他什么。 现在,重新站在高楼的时候,有些不明所以的东西仿佛豁然开朗。 琴酒死时,是车与车猛烈撞击后,大火熊熊燃烧,鲜血遍布,他很在乎的那个人从来都没受过这样重的伤。 又一次风吹过,太宰治又想起叛逃当日,他们合作闹出的大动静。 那个银发青年张狂不已,在爆炸声中抢夺他的生命。 如此嚣张。 “你要是爱我,你就来找我。” 下一秒,太宰治身体前倾。 有人发现了什么,大声惊呼。 “天啊!!” “有人跳楼了!” 在极速掉落带来的气流冲击中,红色的围巾渐渐散开,他望不清景色,望不清地面,但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但他此刻,无比舒畅。 满心欢喜。 到底是疼痛,还是先迎接他的爱人? 他没有纠结过,他的选项只有一个。 黑泽阵。 【警告!警告!警告!!!】 【系统检测到重要人物产生剧情偏差!】 【紧急启动临时程序……失败……失败……失败……】 【采取备案1……错误……寻找……采取方案0910】 【重启成功!】 世界都在崩塌,所有眼前的视线都被机械与电流代替。 破空声风驰电掣,周围先是一片漆黑,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开始嘈杂起来。 太宰治在这种即将窒息的溺水感中挣扎许久,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睛。 他躺靠在墙上,下巴被人顶住。 在心脏控制不住的剧烈跳动中,他整个人仿佛被电流击过一样,呼吸越来越急促。 太宰治朝夕幕想,夜夜想念的人,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年轻许多,十八九岁左右,是他叛逃那几年,错过的模样。 但也比他见到黑泽阵的任何时刻都要意气风发。 第77章 银发的少年一身锋芒一点不收敛,有着这个年纪虽有的最大的天地不惧的模样,凌厉具有攻击性,一身血腥味,拿着枪,绿眼睛肆意扬起,有着恶劣的笑意,没人能说清第一次见到他的惊艳。 如此,生人勿近,难以驯服。 “你就是那个卧底?” 黑泽阵仅仅是念了一句话,在场的氛围突变,身后跟的手下全部瑟瑟发抖。 下一秒,太宰治的下巴被人用脚尖抬了抬。 始作俑者最大恶劣程度的笑着:“说吧,想怎么死。” 他的爱人顶着一身年轻模样,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看着他。 他一点没慌。 他甚至眼睛一眨不眨,贪婪的让视线扫过对方的全部外表。 他们分别太久,太宰治根本没办法形容现在的复杂念头。 总之,现在他想的是—— 不是吧。 谁家养的耀武扬威的小猫。 这也有点。 太可爱了。 第38章 见面第一天 囗囗年囗月囗日,对于黑泽阵而言,这是极为特殊的一天。 黑衣组织,这是他隶属组织的对外称呼,他自小失去双亲,由现在的最大boss,那位先生抚养长大。 黑泽阵不自傲,但他自诩出类拔萃,任务十几年,从不让上司费心,但在那天,他遭遇埋伏,受了重伤。 高烧一周余,醒来大脑空空,总觉得忘了些事,而且最奇特的是,脑海中多了一个自称保护的系统。 他不信鬼神,又去检查脑科并无二样,这非常识能解释的现象实在古怪,谨小慎微的性格让他处处怀疑,他满心试探,来来回回,那系统只有一句。 ——保护任务目标太宰治。 太宰治是谁?为什么要保护他?为什么是他被选择? 在他怀疑是否为敌对组织的阴谋,想要准备找脑科医生把头颅撬开时,那系统道。 【宿主需要保护的任务目标能够研制出乌丸莲耶所需的长生药。】 【请谨慎选择。】 乌丸莲耶是那位先生的全名,是他发誓就算失去生命也要忠诚一生的人。 这位强大的boss功勋赫赫,一生事迹风流,但越随着年龄增长,时间的任何事物反而不能激起这位大人的波澜,没有哪位大人物能够经得起长生病不死的考验。 如此机密,除了他外,无人知晓。 除此之外,似是为表可信程度,系统给他展现了宛若上帝视角的一面,类似预知未来。 抱有三分的质疑,他追随系统的指示路线,当然有一半是因为,他今天本来就要处理几个无趣的老鼠。 “你想怎么死。” 这是从见面起,黑泽阵对那人说的第二句话。 组织中没有不怕他的,无人在意他的年龄,无人注意他的外表,gin是他的代号,只是听闻便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周围血腥味四溢,被人用枪指着,死亡马上就要到来。 放在寻常人身上,早就吓得连滚带爬,连连求饶。 可很意外,那个名为太宰治的青年却并无任何胆怯之意,面容干净挺拔,一身风衣下缠满绷带,鼻息间温着淡淡的笑,恰是楼间阴影散下,一捧清霜笼罩在周身。 太宰治不语,只是望着他笑,偏偏气质又阴郁阴郁的,望见他那刻,太宰治的眼眸中闪过着一些情绪,很快,稍纵即逝,黑泽阵未能捕捉。 只是对视了几秒,黑泽阵就嫌弃地挪开视线。 这人,能研制出长生药? 怕不是个傻子。 “带走。” 他少有的留下一个活口,吩咐后,潇洒转身。 下属们除伏特加外没一个敢动,直至他的离开。 上车时,太宰治双手双脚均被拷住,伏特加无情地把人塞到后座,他坐在驾驶位问道:“大哥,我们去哪?” 明明比少年年长,却叫他大哥。 黑泽阵的组织地位一目了然。 后车镜透出后座的全部景象,黑泽阵指节敲了敲车门:“回家。” 黑泽阵当然不可能把任何人带回自己家,所谓的“家”也不过是属他名下的几间私房,大都装满监视器,审讯室都配备完全,在真正得到长生药之前,他准备先观摩一阵,毕竟,谎报军情可是大罪。 路上后面那人出奇安静,不挣扎不慌乱,甚至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被陌生人带走,连好奇的疑问都没有。 黑泽阵从副驾驶的抽屉掏出子弹,熟稔地给枪配备上,无意转头,一瞬,从车镜与后面那人对视。 棕发青年能动的地方都被禁锢住,他一声不吭,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此时正是夕阳,光线碰巧洒进来,照得那双干净透彻的双眸中——只有他一个人。 莫名其妙。 黑泽阵不耐烦道:“你要是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我就把你眼睛挖了。”他一字一顿,听着很是吓人。 车里总共三个人,他当然不是在和伏特加说话。 于是,黑泽阵冷眼看着棕发青年慢吞吞地把视线挪开,轻轻奥了一声,用着仅存能用的力气,把自己缩成一团,后车座那么大,他蜷在一旁边,头垂在车门边。 委屈兮兮的。 黑泽阵是不可能再多余出一眼,不过伏特加却看了全程。 以他的认知,这个景象怎么那么像是妻子发现丈夫私房钱的现场。 第78章 妻子冷酷无情要求交出全部钱财。 丈夫不敢言语,只能就地跪下搓衣板。 * 刚到目的地,黑泽阵刚开门就听太宰治哎呦呦的叫唤。 刚才不反应,现在开始起劲? 他冷冷道:“叫什么?” 太宰治拧了拧身体,示意自己的确无能为力:“我手和脚都被锁住了。” “走不了呀。” 想了想,他小声商量:“你要是不介意,抱我上去也行。” 黑泽阵眼睛一眯—— “那,那你扶我上去……” “伏特加。”黑泽阵面无表情道:“给他解开。” 说是解开却只解了双脚,黑泽阵交代了几句,伏特加驾车离去,太宰治就这么被拷着双手跟着人上楼。 怎么说呢。 算是—— 正合他意。 开门后,黑泽阵先点了一根烟,他指了一间卧室:“以后你就住这。” 语气冷漠的,像是进行人口拐卖。 只不过看起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从这开始——”黑泽阵嘶一声:“别离我那么近。” 从入门开始,棕发青年快贴到他身上,一点不担心被陌生人带走后自己的安危,还挺悠闲,四处望望,尤其在他点烟时候,他眼看着太宰治凑过来问他:能不能也来一根。 当然不可以,还真把自己当成做客的了。 跟个大麻烦似的。 黑泽阵烦躁地指了几处:“除了那间卧室,剩下地方你都不能进。” 太宰治不答,只是看着他。 “听没听见?”黑泽阵不喜欢同样的问题重复第二遍。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太宰治却好像了解他临近愤怒的界点,每当他要发脾气的时候,就开始笑眯眯的。 “听见啦~” “都听你的呀。”太宰治嘴边噙着笑意,靠到沙发旁:“我能坐着和你说话吗。” 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皮肤又很白,显得脚腕上用冰冷器具拷过的红痕更是明显。 他软着语气问:“我的脚好疼。” “可以吗?” 矫情死了。 黑泽阵没好气道:“坐吧。” 听他准许,太宰治又笑了笑,也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 太宰治:“你叫什么啊?” 黑泽阵拧着眉刚要开口,这人又道:“我总不能一直你你的叫着吧。” 他不太认可:“显得好没礼貌。” 于是又问:“我能问这个问题吗。” 青年被锁着手,坐在沙发一边,离他很近,仰着脑袋,音色拖得很长,黏糊糊的。 能不能问,不都问了。 黑泽阵懒得和他扯。 “黑泽阵。” 不是代号gin,也不是琴酒,在组织外,不如留其真名。 太宰治长长的奥一声。 “阿阵。” 很突然的两个字,却咬字清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名字叫得暧昧又缠绵,尾音淡淡消失在空气中,从来没有人这叫他,或者说,从来没人敢这么叫。 黑泽阵:“别那么叫我。” 他不高兴地端起枪,面无表情:“你想死是不是。” 果不其然,青年马上没了举动,低下头,时不常地瞥他。 装模作样。 黑泽阵刚才就发现了,太宰治此人,演得很。 “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 黑泽阵开门见山:“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具体做长生药的事他需要试探一段时间,看看其是否对组织有威胁。 他说得如此无礼又霸道,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当然,可能他意识到了,不过他不打算更改自己的主意。 因为—— 黑泽阵的手指在枪握把处摩挲了下。 如果太宰治表现出任何不满或拒绝,他不介意一枪杀死,以绝后患。 太宰治半天没说话,黑泽阵冷冷盯着他,正准备实行上话,对方却忽然站起来,靠到他旁边。 眼睛亮亮的,惊奇一般。 “你也住过来吗。” 黑泽阵不置可否:“不归你管。” “可你不来,我好害怕。”太宰治眉眼温顺,甚至故意把自己所有能够掌控的致命地方完全展露。 “这么多人,我只相信你。” “你看,你身后部下那么多人,我都没让他们动一下。” “但你一发话,我就跟你走了。” 太宰治说得慢悠悠的,温吞吞的,人畜无害一般,半倚在墙边,脑袋稍侧,细散的碎发垂在额前,声音低低,那种可怜模样再次复现。 “你要把我一个人留着这里吗。” 耳鬓厮磨一般,他呼出的灼热气息混淆了烟的走向,像是在刻意勾引一样。 黑泽阵没着急推开他,他这个年纪,正是世间一切危险都想去挑战一番的年纪。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他傲慢又冷漠。 “不如说说,为什么只信我。” 太宰治盯了他半晌,黑泽阵被他看得满身不自在,刚要开口。 太宰治忽而勾唇笑了笑:“你信不信人死复生。” “说不定——” “上辈子,我们是一对恋人。” 他笑得理所当然:“我当然无条件相信我的恋人。”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第79章 黑泽阵烦躁极了,他冷哼,故意恐吓道:“我要是你恋人,我就先把你锁在房子里,一辈子别想出来。” 太宰治却晃了晃手中的手铐,铁质的东西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你现在。” 太宰治一副任由他动作的表情。 “要把我锁起来吗。” “我保证。” 他长长叹息。 “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第39章 见面第二天 黑泽阵每天挺忙的,实质意义上的。 作为年纪轻轻就坐到组织高层位置的人,除了那位先生的提拔外,与自身的努力甩不开关系。 每日参与例会是基本,他人无法处理的、各种棘手的任务他常接不断,在此基础上,他还要不定时巡查,清理组织中的一些老鼠。 在今日的例会上,他被点名道姓,原因为在昨日的暗杀任务上,他通讯设备不及时,导致组织重要科研人员死亡。 他面色不显,看起来是老老实实地听令,颇为低沉,实则情绪完全相反。 一时失误? 可能吗,他黑泽阵不会做出那种蠢到极致的低端错误。 他似笑非笑,眸中闪过几丝蔑视。 那人是他目前上司朗姆的亲令,在他未够格到达上一层级别前,朗姆没少给他使绊子,黑泽阵向来睚眦必报。 呵,那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 真好笑,他现在动不了朗姆,碰他几个爪牙还是绰绰有余。 真当什么废物都能舞到他面前。 随着一声散会,黑泽阵面无表情推门而出,没走半下,一个风情绰绰的金发女人踏着高跟鞋出现在他身边。 黑泽阵双手抱臂,神色不太好:“贝尔摩德。” 他缓缓吐出女人的名字。 这女人得到那位先生的宠爱要比他更甚,做事随心随意,让人极难捕捉她的真实想法。 黑泽阵不太喜欢和她打交道,一是因为贝尔摩德被偏爱得有恃无恐,常常给他带来麻烦,二是这个看似有着美丽外表的女人实在恶趣味十足。 果不其然,贝尔摩德无限拉近他们的距离,一笑风情万种,足以令人心荡神驰,她眉宇间有着狡黠的幸灾乐祸。 “gin。”她低声,宛若情人间的缠缠绵绵。 “听说你最近遇见了棘手事,需要帮助吗。” 鬼知道这女人为什么对看笑话如此执着。 黑泽阵的好心情被打扰得一干二净,他强行把滚字塞回去:“不必。” “那好吧。”贝尔摩德遗憾道,临走之即却猝不及防的靠过来,对着他的领口就是一吻。 “不过你有需要,千万别忘了我。”她暧昧得好像他们有什么亲密关系一样。 紧接着,她看到摔门而去的黑泽阵,门口的喷泉却遭殃了,一连被开了好几枪。 贝尔摩德不觉得自己的举动过分,虽然她只对成熟的男人感兴趣,但不妨碍她喜欢逗小孩。 她笑了笑。 拜托。 刚刚成年人一靠近就应激到颤着尾巴的碧眼小猫,谁会不想逗一逗。 尤其组织里,独一份。 黑泽阵臭着脸上了车,没等他打火,敏锐的嗅觉就闻到了身上沾的香水味,又甜又呛,另类无比。 也不知到贝尔摩德用的是哪款香水,持久极了,连点了好几只烟也为能将其散掉。 反而混在空气中,显得若有若无。 他翠绿的眼睛染上怒火,咬牙切齿。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高层干部从头到尾清洗一次。 该死的,一个不留。 私人手机发出特定声响。 黑泽阵接起电话:“什么事。” 来电人是伏特加:“大哥,前几日抓的叛徒今日有些反常,似乎出现过敏现象,看起来有些严重。” 叛徒? 他哪有抓起来还没杀掉的老鼠。 回想一下,黑泽阵皱着眉头想起一个名字。 太宰治。 被他关了好几天,早给人忘掉天边的“保护者”。 他这几天太忙,只给伏特加留下别让人饿死的命令,一日三餐正常供着,不过其他的东西,大哥没发话,伏特加权当没有。 黑泽阵回到那所房子的时候没着急进去,反而是坐到监控器前,从头开始翻开。 这房间的监视设备隐秘且齐全,原本就是为犯人准备。 监控录像照得清清楚楚。 第一天,棕发青年看哪里都好奇,只是一个不到70的房子,他也转得津津有味,不过还算谨遵黑泽阵的警告,不该碰的地方一样没碰。 他似乎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已被“囚禁”,在伏特加送饭的时候,还笑意盈盈得说谢谢,眉清目秀,有礼貌极了。 第二天,棕发青年对屋中的一副画产生好奇,驻足许久,当然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这房子空空的,除去基本的住宿需求,跟个毛坯房一样。 可他神色不见任何变化,拖了个凳子过来,这房间连纸笔都没有,他伸着修长的手指在墙上隔空临摹,似有其事一样,对着画描完一遍,还为自己鼓鼓掌,肉眼可见的对这空白的作品感到满意。 …… 第七天,这天,发生改变。 棕发青年似乎终于感觉到闷了,至少黑泽阵是这样觉得,他看着太宰治重新把自己屋里的床单被罩重新用洗衣机清洗一遍,晾在窗前——窗户被锁死。 第80章 睡眠用品都被占着,于是,青年只好摘下挂在衣柜上的黑色长款外套,看到这,黑泽阵挑了挑眉,别管是无意还是有意留下,那外套上有着更加细节的监视仪器。 也是这里,他似乎出现不适,也就是伏特加汇报的过敏情况。 棕发青年跌跌撞撞躺到沙发上,外套盖在身上,由此,黑泽阵能清晰地看到太宰治外表下的每一处细节。 他的身形清瘦,眉睫低垂,漏出的肌肤下出现些不明显的红色痕迹,面色不自然的苍白,此刻趴躺在那里,散了散阴郁的气质,反倒让人觉得面容温和。 伏特加先行解释:“大哥,我没给他送过其他食物,从第一天到现在,都是一模一样的菜系。” 不光是入口的东西,房间里哪一个物品发生过改变。 黑泽阵没立刻回答,他冷漠地把视线扫了一圈,直至落在棕发青年缠绕的绷带带上,从脖颈开始缠满下身。 他起身:“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 * 门是被粗暴打开的,太宰治缓缓睁眼,黑泽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太宰治似没感受到房间中的低气压,先是笑了笑:“你来了。” 他想要起身,下一秒,似乎忽然眩晕,一下又坐回沙发。 黑色外套啪嗒掉在地上。 “对不起。” “我有点难受,想睡会。”太宰治鸢色的眸子眨了眨,似乎真是被身体忽如其来的不适感扰动思考能力,说话颠三倒四:“但是被单又被我洗了,我没地方可睡……” 黑泽阵半天没声响。 太宰治慢吞吞、声音低低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你过敏了。”黑泽阵不是医生,他也没带医生,在正式确定太宰治身份前,他不准备让组织的任何人知道他多养了一个人。 况且,太宰治的可利用价值有待考量,若是真能达成他的目的,如虎添翼而已。 “你需要洗个澡。”黑泽阵扯了扯嘴角,妄下结论,他需要检查太宰治全身,看看绷带之下是否私藏些东西。 如果是卧底,一周时间也该显露马尾。 他不负责任,轻描淡写偏偏太宰治迷迷糊糊,晕头转向:“洗澡?” “对,洗澡。”黑泽阵重复一遍。 他像每次掌握着人的性命一样轻易开口,第一次主动拉住太宰治的胳膊,笑了。 “我带你去。” 太宰治没再开口,但身体却顺从地顺着他的方向,往他的肩膀上靠了靠,旁边的光线作势暗下来,青年的气息也渐渐压低。 黑泽阵脸猛黑了一下,非常非常不悦的神色,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太宰治若即若离间,大把的热气尽落在他的脖颈上。 短短的距离也硬是磨了半天。 但一到浴室,黑泽阵就立刻把人扔在地上,门赫然发出砰的声响。 镜子照出两人的模样,太宰治半靠在地上,黑泽阵则是站着,那双翠绿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脱衣服。” 他如上位者一样命令道。 太宰治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挂上笑意,仰着头,微挑的眼尾不知为何擦着若有若无的红:“是要一起洗吗。” 黑泽阵依旧用那双看似猛兽才会具有的眼神盯着他。 太宰治没改变姿态站起来,他又问一句:“那——你要帮我洗吗?” 他蹙了蹙眉头,好似真的难受到极致:“看在我是病人的模样。” 他的问题都没有被回答,黑泽阵只是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说,你把衣服脱了。” 静了三秒,黑泽阵看着太宰治开始行动,从见面开始,棕发青年格外听话,似是有着非常良好的“俘虏”素质,先是从外套开始,接着是马甲、衬衫…… 虽然下半身一点没动,但腰部以上的衣服已经脱到了最后一件。 太宰治顿了顿,不明不白地笑道:“还脱吗。” 废话,洗澡不脱衣服怎么洗。 虽然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带人来洗澡。 而且,太宰治的每处动作都太慢了,脱个衣服磨磨唧唧,黑泽阵的耐性早被磨没,他这次连眼睛都每抬,快步走上前,把最后那件多余的衣服扯下来。 青年表面看起来身形瘦削,但其实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挂的,腹肌、身材轮廓一样不缺,甚至在紧绕的绷带下,显得有些欲拒还迎。 但在场的那位唯一观众无心观看。 “还有绷带。”他只注重检查的真实目的。 黑泽阵:“摘掉。” 这个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和太宰治的距离靠得很近,因着太宰治坐在地上,黑泽阵有点微微低头的趋势。 此时,忽然一通声响,喷头的热水瞬间流出,洒遍两人全身。 镜子一瞬被雾气笼罩。 黑泽阵瞳孔骤缩,被浇了个透,下意识刚要反应,却被人猛地抓住。 他挣了一下,竟没能挣开。 水珠顺着太宰治下颚脖颈一路延伸,从胸膛滚落,淹没至腰间,他发梢尽湿,眸间藏着笑意,但眼底深处情绪不显,似蕴藏着什么。 黑泽阵用左手去掏腰间的枪。 太宰治:“阿阵。” 他深深叹了口气,好似再没这样的愁事让他如此为难。 他似乎没注意到黑泽阵一瞬起来的杀意,也没看到黑泽阵腰后的枪支,再一次,这样称呼他。 第81章 “在找我之前——”太宰治慢慢倾身,语气尽是温柔缠绵,可无奈的气息又弥散在空中:“先去找了别人吗。” “我好难过。” 太宰治的视线在黑泽阵领口处巡视一圈又一圈,像是又不速之客闯入自己的领地,但其实不然,在故意找他年少恋人前,他准备了好多说辞,他在脑海不禁在想他们今天会如何见面,他要不要再装得可怜一点。 他好想黑泽阵。 可他实在没想到他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衣领处。 那是一处吻痕。 被不耐烦地揉了几下,之后应是被少年忘在脑后。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沾染了黑泽阵的气息。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太宰治当时的心情极度骤降。 他望着衣服被打湿,头发被打湿,满目怒色的黑泽阵。 很生气。 但眼睛里都是他。 太宰治缓缓垂着头,潮湿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神色。 他道:“阿阵身上,有脏东西的味道。” 第40章 见面第三天 黑泽阵是个领地意识非常强的人,无论是对人或是对物上。 但凡被他划到自己领地的东西,任何人不能触碰分毫,如若沾染,他是真的会把那人的手指头剁下来。 这点,在心态早已成熟的琴酒身上表现得并不多,或者说是以某些隐晦的行为掩盖住,但对于现在正是齿少心锐、满肚子坏水,看谁都恶意满满的黑泽阵而言。 那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掌控欲与占有欲。 少年不允许任何因素脱离他设想的方向。 一瞬,应该只是一瞬。 太宰治被人桎梏着喉咙狠狠往浴缸下面压,喷头没关,随着哗哗不断的水流声,两个人噗通一声随着重量往下倒,水花四溢。 那个银发的少年有着在同龄人中能称得上佼佼者的外貌,眉目冷冽,嘴角却恶劣扬起,如藏在云间的明月,又像蔓延开的毒液,他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有多让人暧昧。 与太宰治同样湿透了,水波荡荡,衣服若有若无地彰显身体的轮廓,本个身体都压在太宰治身上,膝盖顶在太宰治的腹前,钳制住他所有的动作。 太宰治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觉到不同年龄的黑泽阵差别有多大。 说来,按照现在身体年龄来说,他们差了很多呢。 那个一身坏脾气的少年,俯下身体,凶狠地威胁他:“你是我的犯人。” 他一字一顿,“没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更不能碰我。” 明明是被水浇了透顶,看起来狼狈不已,但他毫不在意,理所当然,目中无人到一种程度。 渐渐与那个银发男人重合。 “我不要喜欢,你要爱我。” 如此艳丽,嚣张。 非他不能。 只是一瞬的恍神,却被少年敏锐地感觉到,他极度不满,忽然加大力度,太宰治不由得呛了几口水。 黑泽阵第一次见到死到临头不求饶,心绪都不知道飘到哪来的犯人,他冷冷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啊。 虽然是实话,但是太宰治不能这么说。 少年发难的太过突然,两个人齐齐往下倾倒时,即便太宰治本来就在下方垫着,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让他虚握了下黑泽阵的腰,仗着水流的温度,黑泽阵没能及时发现。 呛水是假的,生病是假的,喉咙被人扣着,说实话,太宰治还有点习惯,他只是在想另一件事。 成年人的确有成年人的好处,就比如现在不过堪堪成年的黑泽阵骨架还没有完全长成,修长修长的,两个人倒在浴缸里这种状态,反而像是他占了便宜。 然后,太宰治被人不满的语气唤回了念头,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似是不经意抬头,却是靠近黑泽阵的脸。 太宰治:“我是你的啊。” 他故意模糊语句,饶有兴趣地观察黑泽阵表情的每一处变化。 “从见面开始,我从上到下,从头到脚。 他紧紧盯着黑泽阵的眼睛:“本来都是你的啊。” 这话也是实话,但显然不是现在的黑泽阵能明白其中深意。 少年脾气不好、还心气高,总挑剔,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不行。 就像现在,虽然像是表忠心的认命话,但黑泽阵莫名觉得这话黏黏糊糊,怪恶心的。 他冷哼道:“你最好是。” 犯人就该有个犯人的模样。 太宰治没忘自己身体不适的病人身份,他难受蹙眉,故意有些难过道:“我没有想对你动手,我一直都在听你的话。” “水管前几天好像是坏了,我没想故意打开花洒,你看我也被水浇了一身。” “你……” 连顿了好几次,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解释话。 他们可的确好几天没见面,就算要表忠诚,证明自己听话,也没有能拿出来的借口。 他当然不知道房间中监控遍布的事情,黑泽阵想,即使在几天监视中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黑泽阵在他绷紧的白色绷带上扫了又扫。 刚刚也的确没摸出其他特殊设备。 就好像真是个被敌对组织抓到而放弃挣扎的可怜叛徒。 黑泽阵不明地看了太宰治一会,似是在思考什么。 第82章 太宰治难受地连打好几个喷嚏,本来就有些发热的身体现在更烫了,耳根都红红的。 他仰头看着黑泽阵。 过了半晌。 黑泽阵打通电话:“送两套衣服过来。” “男士的。” “再送来两幅特效药。” “对,就现在。” 当天晚上,黑泽阵没走,他准备在这个房子过一夜,短短几天时间,他还是不能信任太宰治。 伏特加送来的准备好的洗漱用品还有床罩等物,黑泽阵没决定到底要住几天,就算是为组织做事,他也不可能委屈自己。 总共没下午没几个小时,他接了好几通电话,其他无足轻重,大都是组织平常要汇报总结的文件,最重要的,是boss给他打了通电话,与兴师问罪没什么区别,原因不言而喻来自朗姆。 黑泽阵烟抽了一根又一个根,抽到最后一根的时候boss正表现得有点不悦,反正就是让他收敛些,知道些上下级的关系。 boss语气一不好,黑泽阵接下来几天时间不会太好过。 就知道打小报告。 这个该死的、愚钝的、无能的朗姆。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把人千刀万剐。 等他忙完事情再回到楼上,天都黑了,今夜又是一个雨夜,没一会,小雨滴丝丝变大,有着大雨倾盆的预告,伏特加被他派去处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老鼠,短时间回不来。 他开门后,直接回了卧室,瞥见上午穿过、被贝尔摩德留下红色唇印的衣服,他那阵刚换完衣服,就去接电话了,把这垃圾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下一秒,扑通一声,衬衫被塞成团扔进垃圾桶。 总共,做完这些动作没过一分钟。 门被咚咚咚地敲响。 黑泽阵不爽地啧一声。 一天怎么这么多事。 他没管敲门声,静了半刻,门又被敲响。 虽然力气不重,看着好像挺有礼貌似的。 但是锲而不舍,好似他不开门就能一直敲到天荒地老。 他不耐烦地打开门。 太宰治站在门外,换上了伏特加准备好的衣服,衣服尺码有点大,白衣黑裤,棕发青年似乎刚洗漱过,额间碎发还站着一点水珠,低垂着头,暖黄灯光给他染了一层柔和的润泽,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见到人,太宰治眼前一亮,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及,黑泽阵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一声没吭出来。 黑泽阵没一丁点耐性,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往里抽,门缝却又被人挡住。 黑泽阵:“你又什么事。” 短短几天,太宰治给黑泽阵的印象变成了十足的麻烦鬼。 他有所图,又不能把人就地解决。 于是,眼不见为净。 太宰治犹犹豫豫:“其实……” “我有点……” “你要是……” 没一句有用的,黑泽阵眼皮冷冷一掀,正要说没事别来烦我,碰巧此时,窗外电闪雷鸣。 一声。 轰—— 黑泽阵毫无预备地被扑了满怀,暖热的体温乍然散开他从外面回来的凉意。 太宰治脸趴在他颈窝,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我……我有点怕打雷。” ? 黑泽阵:“你松开我!” 太宰治表情恍惚,说着“好,好”。 一副害怕极了,但尚存理智的模样。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 “啊!” 太宰治浑身打颤,手一点没松,反而搂得更紧了:“不行,我真的害怕打雷。” “没人陪我不行的。” 他声音也颤着,轻声细语:“你能不能陪陪我。” ? 不是。 且不说他这么大个男人害怕打雷这件事。 就算他真害怕,和他黑泽阵有什么关系。 黑泽阵直白得不能再直白,满是恼火:“我不能!” “你怕打雷找我干什么。” “松手,快点。” 不过。 “求你了。” 这句话来得又突然又快。 即使被囚禁了这么多天,太宰治也没说过一次求饶的话,那些糊弄人的话黑泽阵半信半疑。 此刻,窗边照射出他们拥抱的身影,太宰治似是真找不到主意,害怕至极,恐慌至极,像是个弱小生物一样紧紧靠在他身上。 可像有些真情实意。 那人可怜又无助,哀求着,期盼着,寻找一个庇护。 明明太宰治是一副无论什么都淡到极致的人,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非常难得。 “求你了,能不能陪陪我。” 太宰治小心翼翼,声音轻极了:“就一晚上。” “可以。” 黑泽阵莫名笑了,他这样说。 整个房间的摆设都大差不差,黑泽阵注视太宰治跑到床上。 太宰治:“能躺下吗。” “可以。” 太宰治:“我能盖被子吗。” “可以。” 太宰治:“那我一会还能……” “你适可为止。” 虽然话题是以黑泽阵忍无可忍的回答结束的,但之前一切反常的态度都彰显着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 黑泽阵正在换衣服,脱下外套,上身赤裸,肌理分明,有着少年人独有的肌肉线条,间杂的一些陈年伤口,但这反倒给冷白的皮肤增添几分不明不白的意味。 第83章 他换得快,太宰治最后的目光是落在他还未遮盖的腰间上。 一抬头,黑泽阵也在看他。 太宰治没收起眼底的炙热,再说他又不是没看过,不对,的确没看过,这个年纪的黑泽阵,任何人都未曾拥有过。 太宰治支着脑袋,手指搭在而后,这一看,哪还有害怕雷电的模样。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顶着人的目光叫得哀哀戚戚:“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会不会太打扰了。” 视线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对面。 黑泽阵嗤笑,明不明显的现在都不重要,这个叫太宰治的,刚开始目的怕就不是什么组织。 久久,他开口。 吐字清晰又深刻。 “你想睡我?” 第41章 见面第四天 饶是太宰治,也猛地被口水一呛。 “咳咳……咳……”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诚然,他对黑泽阵有欲望,但不仅仅限制于身体上的接触,感官、思想……种种,他都想要与黑泽阵一起,他们很像,都那么厌倦世俗是非,不屑世界规则,在琴酒面前,他不用隐藏来源于内心庞大的负面情绪,琴酒了解他,琴酒也纵容他。 那个人对待伴侣的耐心与宽容几乎无下限。 只要太宰治不去真的寻死,做什么都无所谓。 即使他不那么需要,但也有人用行为告诉他,什么事情有想法大可放手一搏,出事了,有人给他兜底。 那是当时在港.黑,太宰治所感受到的。 所以现在,遇见年纪尚小的不成熟恋人,他的心都软得不成样子。 哪怕黑泽阵说是要天上的星星,太宰治也会绞尽脑汁去实现。 黑泽阵想要什么,太宰治都无条件的顺从。 但黑泽阵不想要的,他要忍着,他要把心里那些好的不好的、想起来都拧巴的情绪全部抛弃。 因为一旦展现出来一点,以现在的黑泽阵,只会毫不犹豫地摒弃他。 哪怕黑泽阵对他有所图。 他实在太惧怕了。 再度见面时,太宰治只想不顾一切地抱住黑泽阵,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幻想,都是假的。 他很想抱抱黑泽阵,去亲他,去吻他。 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想念他。 在这场你来我往的感情游戏中。 他承认了,他输得彻彻底底。 代价,痛不欲生。 他用人间失格一次又一次确认,他曾经死去的恋人在某种意义上还活得好好的,活得恣意、活得任性、漂亮得难以让人移开视线。 于是,他更加难以忍受心脏里滚烫的、纠在一起的疼痛欲望。 他忍得非常辛苦。 但是,他不能。 只敢如蜗牛触角一样,连试探都那么的畏手畏脚。 于是。 太宰治坦诚道:“有点。” 太宰治似乎没看到黑泽阵霎然冷下来的眼神,悠悠道: “但是我不敢呀。” 他轻而易举的转开话题,这个说着有贼心没贼胆的犯人也没一点自知之明,半个身体支在床上,随手把弄着被落在床头柜上的打火机。 黑泽阵刚刚抽完用过的。 还带着烟味。 熟悉的老牌子。 棉芯被拨弄到摆锤位置,打火机咔哒一声开盖,一声响指,火光猛地再次窜出来。 太宰治的眉眼阴影在影影绰绰的火中摇曳。 “神奇吗。” 他笑笑:“有人教我的。” 似轻浮得难以捉摸。 “呵。” 黑泽阵冷笑一声,他重新把外套套上,手机临时受到消息,急需他过去处理。 他走上前,一把夺过太宰治手中的打火机。 啪。 也被扔进了垃圾桶。 他才不会再用别人碰过的东西。 脏死了。 手中忽然空了,太宰治也不恼,反而顺着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床上。 又被黑泽阵揪着领子起来。 动作一点不温柔,很粗鲁。 “你老实点。” 黑泽阵警告:“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 “是是。”反正被人看穿,太宰治索性也不装了,眼睛迷迷糊糊,好似一副困极了下一秒就能进入梦乡的状态。 余光忽然瞥见什么。 在黑泽阵松开手指后,他又一下靠近。 顶光照出他们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黑泽阵瞬间身体紧绷,眼神中充满冰冷与警惕。 尤其在感受到对方的手已经伸至他的后脖颈,黑泽阵表情骤然变得阴戾。 不过,对方只是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口。 太宰治似乎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笑笑,开口解释道:“衣领,皱了。” 接着。 太宰治主动低下脖颈,身体斜倾。 一点一点。 慢慢地。 黑泽阵的手被人碰了碰,太宰治任由脖子这样脆弱致命的地方主动显露在外。 很细,缠绕绷带,看起来很脆弱。 随意一掰就能夺走他的性命。 太宰治柔软的棕发贴在黑泽阵的指尖,额头轻轻搭在黑泽阵的手掌上。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黑泽阵听见青年低声对他说道。 “你想要。” “我把命都给你。” 第84章 黑泽阵现在不听,没关系。 太宰治有很多时间陪他,他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回看现在。 直至今天,太宰治还是非常想念琴酒。 不可一世又傲慢的,说着要爱他的青年再未露面。 这怎么够。 不是就要看他死去活来吗。 人不在,怎么看这场表演。 想念从年少时认识,到现在已经说不上是谁缠着谁,无论是那些看起来痛苦的、恶心的、或是不由得让人弯起嘴角的回忆。 他无处诉说。 他也无法宣泄。 记得那些事的,只有他。 反正殉情,他已经做过一次了。 * 也不知道那天的话黑泽阵信了多少,距离上次见面又过了几天,房间门再度打开时,太宰治被准许出去。 黑泽阵什么都没交代,只是让他上车。 这事,太宰治也熟。 保时捷356a。 至少在这个世界,他真是第一次坐,看哪都新奇,总归他也不是老实人,手刚从车窗探出去,下一秒,人就被牢牢拷住。 黑泽阵是把安全带也能作势成镣铐的人。 他不理解太宰治的高高兴兴:“别乱动。” 太宰治看着黑泽阵系上安全带,他惊奇道:“这是约会吗?” “不是。” 被拒绝的薄情干脆,不带有一点温度。 但下车时,太宰治才真是惊奇,人流密集,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竟是一个游乐场。 太宰治试探:“我们……” 黑泽阵讨厌人多的场合,他语气不佳:“自己待会去,我去接个电话。” 好了,到这里就知道肯定不是来游玩的,多半是任务。 太宰治漫无目的地回想,在这个世界,黑泽阵隶属的也是地下组织,做的危险事可一点不少。 虽然到现在,黑泽阵对他没什么信任,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但是太宰治大差不差的猜到一些。 他在原地无所事事,余光却看见黑泽阵拧眉归来。 人拎着手机,走到一半,又末回来。 黑泽阵:“你别到处乱跑。” 一副要是他回来找不到人,能把他大卸八块的警告模样。 太宰治忍住笑意,答应道:“好。” 以前他们做任务的时候,黑泽阵常常等他,等他算着计谋,等他寻死失败结束,人再飘飘出现。 因为不是出于本意,基本都是臭着一张脸来捡人。 那时,他一边被像尸体一样拖着一边嘟囔。 “你这人真讨厌啊,是不是故意来看我笑话。” 他那时厌恶总是冷冰冰一张脸的黑泽阵。 现在,是他在等黑泽阵。 游乐场哪里都是人,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太宰治也不太常出现在如此热闹的地方,武侦社要集体拍照好几次,是故意还是无意,总归是一次没去。 所以,几年的叛逃时间,他们变了吗。 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人流如织,许多人都挤到了这一条街道,拥挤人群中,太宰治不由得随之前进几步。 无意间抬眼—— 黑泽阵也陷于人群中,但他下意识拧眉张望,举着手机,在看到他身影时,将将把电话挂断,快步走来。 他在人群中频频找他。 没由来的,太宰治喉间一酸。 他想起在森田一圆家做任务时,算命先生最后给出的签子。 寸步千里。 想见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不是他。 咫尺天涯,天各一方。 到底该如何相见呢。 他只能念道。 不知。 * 他们在排过山车的队,与身后带着小孩的家长不同,与几个窃窃私语的高中生也不一样,黑泽阵散发着一身冷气,不解释,也没话可言,而他这个闲人呢,插着风衣兜看起来又过度轻松。 他们这组合属实奇怪,又不像朋友,还不是同龄人,弄得热情推销的售票小姐也是卡顿一下。 太宰治不禁笑了一声。 阿阵这个年纪,不也就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 还很稚嫩呢。 得来黑泽阵冷眼一瞥。 太宰治随弯就弯:“啊~” “要玩过山车吗,我恐高~” 黑泽阵:“那你下去。” 太宰治摇头:“我想陪你。” 黑泽阵:“少恶心我。” 没得到理想回答的太宰治有些委屈。 他提出合理建议:“我害怕的时候可不可以牵你的手。” 恰好,这列过山车刚结束,哗啦啦几声,缓缓停在轨道上。 黑泽阵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他一眼,随即露出嘲弄与讽刺。 毫不掩饰的“你大可以试试”。 只是结果不明。 太宰治憾声,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黑泽阵旁边。 是最后一排,安全带被统一系好,黑泽阵眼睛没抬,拨了两下手机。 太宰治轻浮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真是什么都不能打扰阿阵工作呢。” 这称呼他说多少次了。 过山车已经开动,哐当哐当地随着斜坡上升。 黑泽阵冷眉冷眼,太宰治轻轻笑着,眼睫长长似染霜。 他莫名来一句:“我不好看吗?” 第85章 平心而论,太宰治五官优越,骨相突出,面相轮廓干净漂亮,额前碎发垂落软化戾气,总是一副懒散散的外表,他总是在笑,像无边旷野的鸢色眸孔透着黑泽阵的模样。 任谁都无法说一句不好看。 但黑泽阵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刚刚在火车启动不久,他就完成任务了,只想快速结束今天的外出。 他漠然把手机塞回兜里,没管太宰治的反应。 随着一声停顿后,过山车迅速向下,车上人的尖叫声不断,风声扩大,吵得人耳膜难受。 而在又一次过山车升高下降的隧道中,黑泽阵在模糊间似乎听见一声叹息。 接着,他隐约闻到一缕熟悉的清香。 眼睛就被人捂住。 力气很轻,说是遮挡也不为过。 来自另一人的炙热体温透过手掌传来,这是一个近乎拥抱保护的姿势。 黑泽阵下意识挣扎。 太宰治的声音轻轻传来,压低了声音,又像贴在他耳边,只对他无可奈何。 “有危险,别动。” 黑泽阵眉毛一皱,敏锐的嗅觉闻到一丝血腥味。 然后,过山车应是出了隧道,他感受到光亮。 “啊!” 撕心裂肺的惊恐叫声赫然响起。 有人,出事了。 外界警笛声不断,整个游乐场开始疏散人群,案发现场被安排隔住。 黑泽阵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这人脖子不知被什么厉器平整切断,血腥味四溢,场景着实可怕。 同一列车的人有的都开始呕吐。 这个死者,刚刚就坐在他和太宰治前面。 他们站在最外圈,警察在检查案发现场,黑泽阵的手被人碰了碰。 太宰治在看着他。 莫名的,黑泽阵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开口道:“我不害怕。” 他从小在组织长大,大大小小的任务,比这更加恶劣的场面他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太宰治“嗯”一声,但他还是盯着黑泽阵。 过一会,他俯下身,笑笑。 “我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下。” 他们这一群公车“嫌疑人”都在警察控制下,能上哪去。 黑泽阵皱着眉头,却看太宰治不知和其中一位女警察说了什么,接着得到应许,走了出去。 黑泽阵没空管他,因为手机得到一条讯息。 为,交易达成。 ——伏特加。 虽然他的确不是做什么好事的人,但今天的事件的确与他无关,他连前面坐车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仅仅是来确定交易对象。 接下来,像是演话剧一样。 一位叫工藤新一的侦探主动站出来,从头到尾分析一通,迅速解决事件。 一件情杀案,以其中一位女士在地上痛哭为结束。 黑泽阵把视线落在那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上。 工藤新一,他有点印象。 新闻比比皆是,被称为警察的救世主类似这种报道。 他不怎么感兴趣,听到警察放人,正准备离开,一个女孩子匆匆经过,撞掉了他的包。 砸到地上。 扑通一声。 带着些不寻常的声响。 那女生很有礼貌,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您的包。” 她刚要捡起。 “小兰,等一下。” 那位叫工藤新一的侦探及时喊住她,一脸怀疑与戒备,渐渐走过来。 这位侦探名头不小。 不仅仅实在明面上,在好几个地下组织里,也是榜上有名的多事之秋。 黑泽阵眼睛渐渐眯起来。 也许是仗着周围警察都没走,工藤新一把他的青梅拉到身后,特意加重音量:“这位先生,如果不介意,您是否……” 他的手缓缓往腰间移动。 转瞬即逝间—— “阿阵。” 有人先是拉住他的手,接着指尖顺着指缝,十指相扣。 太宰治眸光潋滟如晴水,眉眼一弯,把冰激凌递到他嘴边:“尝一口吗。” 他重复道:“甜的。” 黑泽阵盯了他一会,或者说是在思考某些事情的可行性。 不过在太宰治的笑意注视下。 黑泽阵头偏开:“我不吃。” 太宰治语气软软,耍赖哄道:“吃一口嘛。” “我看别的小朋友家长都给买了。” “排了好久。”太宰治轻晃了晃他的手腕,“香草味的。” 这都不是重点。 黑泽阵咬牙切齿:“你拿我当小孩逗?” 这可真是无辜,太宰治万分无奈:“没有呀。” 猝不及防吃了好大一口莫名生物粮食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 毛利兰忽然被点醒回忆,揪起工藤新一的耳朵:“刚刚说好给我买冰激凌的,你怎么又一个人跑走了!” “啊不是。”被这么一打断,等工藤新一回过神时,刚刚他面前的两个人早走远了。 * 太宰治被人生硬地拉着往前走,直至到车上。 路上,遇见很多小摊。 刚刚他怕黑泽阵等太久,那里都是陌生人,要不然他绝对买一堆东西回去。 黑泽阵无论多大年龄,对食物的需求欲望太低了,太宰治想能补点是点。 黑泽阵忽然看他:“你刚刚和警察说什么了。” 第86章 案件不解决,嫌疑人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太宰治奥一声:“那个啊。” “我和她说,我恋人生平第一次遇见凶杀案,可害怕了,需要喝点冰水。” “她虽然理解,也没完全信任我,找人看着我呢。” 黑泽阵巡视着他的表情:“好好说。” 太宰治不能再诚恳:“我真这么说的。” 黑泽阵掠过这个话题,冷着语气:“刚刚给你机会,你怎么不跑?” 果然,还是不信。 不过太宰治耐性很多,他不厌其烦,笑了又笑:“你在,我往哪里跑?” 换言之。 “你在哪,我去哪。” 本来就是为他而来。 往回走的时候,却不是原路返回,窗外一路陌生景色,目的地出人意料。 是一片靶场,武器枪具很是齐全。 太宰治非常熟悉,这地方配备的比港.黑的地下训练室还要豪华。 有着常年已久的重工业硝烟味。 老实说,他也没琢磨透黑泽阵的意思,是少年人的思维都如此跳脱、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还是光黑泽阵如此。 难道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 没有吧。 太宰治不认可这个突生的念头,他多老实一个人啊。 除了上班就是跳河,看,多规律。 愣神时间,他们已走到一个桌前,随着几声清脆的咔哒咔哒的声响,装弹、上膛。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黑泽阵眯起眼,对着前面的靶子就是一枪。 屏幕与广播女音同时出现。 “十环。” “喔!” 太宰治比花钱看比赛的观众反应还激烈,正要开口,黑泽阵就把枪递了过来。 面无表情,毫无情绪。 “会不会?” 只是一把手枪,曾经身为港.黑最年轻的干部,尤其一年涉及的任务无数,别说是工作期间,原本他也常常将其别与腰间。 太宰治对上黑泽阵没什么反应的眼眸。 半刻,他诚恳摇头:“我不会。” 黑泽阵挑起眉毛,像是在说“都没让你杀人,开个枪都不会”的小废物。 但他还是摇头:“我真的不会。” “行。” 黑泽阵淡淡一句,太宰治都没搞懂他到底什么意思,然后手指就被生硬地塞了把枪,银发少年稍弯腰,靠过来,半长的发尾刚好扫过太宰治的锁骨,痒痒的。 “我真搞不懂。” 语气是明晃晃的不屑。 “就你,还想当叛徒?” 手枪干净利落地上膛,这是一个假意的牵手,他们身上都是在外面待久后的凉意,烟味与相同洗发水的味道混淆,也分不清是谁占得多一点。 黑泽阵的食指紧压着太宰治的手指。 扳机被扣下。 砰—— 此刻,正是有风掠过,带动两个人的衣角。 “十环。” 女音播报。 “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念头。” 黑泽阵把枪扔到桌上,碰撞的声音即刻,身上的轻狂毫不遮掩,他笑了笑,越笑,不屑的意味就越浓。 “你不过就是我的一个犯人。” 驼色风衣的厚度很好掩盖住太宰治一瞬的变化。 他没忽略心脏疯狂的、快要疯了一样的跳动频率。 太宰治仗着两人的距离还没撤回去,抓住黑泽阵的手腕,随手从桌上挑起一把枪。 不是同一把。 反手,也是一枪。 黑泽阵眯起眼睛。 子弹的穿透靶心,在十环正中心的位置留下痕迹。 太宰治的目光还是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改变方向。 或者说,从见面开始,只要黑泽阵在,太宰治从来没有移开过视线。 他哪来有心情去观察别人。 太宰治先是勾了勾嘴角,指了指自己被勒的,有着红痕的肌肤,一脸“看啊,我就是你的犯人呀”的无可奈何感。 “我没当过你的叛徒。” 想一想,太宰治又开口,认真道:“从来——” “没背叛过你。” 第42章 见面第五天 虽然是组织中公认的绝对忠诚者,但黑泽阵其实不如表现出来得一成不变。 对是对错是错,愚昧无知。 他大多时候仅凭心意做事。 高兴了、不高兴了,这些在他做事风格上明显体现。 强硬的号令,想都别想。 甜言蜜语,他也不吃这套。 除了一张脸还算能稍稍合他胃口的太宰治并不能引起他的太多波澜。 不过,到目前为止,尚且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现出如此高的专注感。 说着为他而来。 又说把命给他。 虽然看起来类似于喜欢,但黑泽阵的直觉告诉他并不是。 至少绝对不是爱,挺复杂的。 从现有表现来看,也的确是研制那位先生所需长生药的可用人选。 头脑挺聪明的,会审时度势,身手不算极好,但符合地下组织成员的基本要求。 他思考片刻,竟是百利而无一害。 当晚,有雨,组织高层开会结束后。 夜风拂面,金发女性有着及其美艳的面容,甩了甩微长卷发,高跟鞋踩得嗒嗒作响,她回头,对着某处莞尔一笑。 第87章 咣当。 得到一个撞上电线杆的男孩。 贝尔摩德笑得不可开支,她一开车门,随着雨水气,馥郁的香气随之而来。 “谢谢你啊,gin。”一个代号让她叫得如胶似漆,“大晚上还来接我,真是麻烦了。” 语气毫无愧疚,倒是略显挑逗。 这事她可没少干。 黑泽阵不置可否,面无表情打火,踩下油门。 汽车飞驰着,一路驶过,他咬了根烟,浓重的烟味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能很好地调和那股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 在一个拐弯处,贝尔摩德“咦”了一声。 带着点迷惑,还有些不可思议。 “你养宠物了?” 这可能吗。 黑泽阵:“没有。” 贝尔摩德哼哼两声,似是现在世面上的流行音乐。 莫名其妙。 一声咔哒声,贝尔摩德又问一句:“gin,你真没养?” 黑泽阵开始不耐烦,余光却见贝尔摩德晃着她从扶手箱拿出来的打火机。 一个全新的。 昂贵的,他从没用过牌子的打火机。 上一个的结局是在垃圾桶里,他忘了,也没注意,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时候被太宰治塞到兜里。 他不爽地啧一声,这便证明了某些答案,贝尔摩德不禁笑起来,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 她啊,不仅热衷于看笑话,对一丁点的周围人的感情变化都十足好奇。 尤其,贝尔摩德左边这位,可是组织中称为最冷血的top killer。 她不由得靠近低语:“什么情况啊。” 能有什么情况,无非是多了一个会呼吸的,目的不明确的活人。 倒车镜映出黑泽阵的一双绿眸,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吸了口烟,似笑非笑:“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贝尔摩德手指搭着下巴,她摇头。 黑泽阵扯了扯嘴角:“我也不信。” * 第二天,太宰治还没睡醒,人就从被窝里拽上了车。 他睡眼惺忪,身上还带着屋里的热气,打着哈欠:“我们去哪啊。” “我曾经说过,要你帮我做点事,你还记得吗。”黑泽阵还算仁慈,没忘拿太宰治的风衣。 这风衣像是租来的,从见面开始,他就没见太宰治换过。 当然,他并不承认,从见面开始,太宰治就被他锁了将近一个月的房间。 风衣被扔到身上,中和了清晨的凉意。 太宰治:“谢谢阿阵!” 叫得越来越熟稔。 黑泽阵不予理会,眼神示意他回答上一个话题。 “哦!” “我记得呀。”太宰治笑笑:“阿阵是要我实现承诺吗~” 他稍一有机会,就往黑泽阵身上靠:“要做什么,都听阿阵的。” 一句一句阿阵,欢实极了。 汽车一走一停,直达目的地。 黑泽阵没过多解释,车停在门口:“进去,有人会安排你。” 是个类似于研究所一样的基地,外表平平无奇,内部暗藏玄机,冰冷冷的,仔细闻,有些化学制品的味道。 把人送来,黑泽阵转身上车,胳膊被人抓住。 太宰治:“你不跟我进去吗。” 人在长久的封闭环境中总会生病的,有些浮于表面,有些藏在细节,这是自上次游乐场后,太宰治第二次被带出门,睡眠质量肉眼可见的不好,没什么血色,扯着黑泽阵袖子的手也没用力气,站在原地,静静看他。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太宰治谁都不认识。 须臾片刻间,黑泽阵道:“我白天有事。” “晚上回来接你。” “大概几点呀。”太宰治慢吞吞地询问,手指却不老实地从他的手腕往上蹭。 “凌晨也是晚上。” 他今天行为都有些过分,但黑泽阵竟真翻了翻手机。 “不会太晚。” 黑泽阵说:“九点之前。” 已经是非常精准的时间。 太宰治见好就收,立刻转笑:“好!” * 回到住所,黑泽阵先把太宰治穿过的所有衣服都检查一遍,棕发青年穿着简单,马甲、衬衫……这些东西都没被机器检测出异常。 然后,他开始从门口翻,走廊、玄关处、卧室……一点点,到细节地方,所有能抬起来的东西他全部检查一个扔出去一个。 反正之后这个房子不会再来了。 也无任何可查之处。 他拢了拢银色的头发,神色冰冷万分。 什么系统、什么死而复生、什么一见钟情他通通不信,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并不觉得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场面就令人折服,他也不在乎外界事情带给他的模糊选项。 他怀疑什么,就必须要得到答案。 一个头脑清醒、做什么都得心应手、给人感觉警惕感十足的人。 黑泽阵不是没有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如果是敌人,可怕至极。 就算没有威胁,也不能任其发展。 这样的太宰治,黑泽阵不觉得自己身上是有哪点吸引到对方。 但偏偏,他的直觉又告诉他。 此人,对组织毫无想法。 黑泽阵站在原地思索许久,半刻,他忽然往房间所在的审讯室走。 第88章 从他进入这个屋子开始,审讯室从未开过锁。 那是因为钥匙不在。 但是…… 谁说一定要有钥匙才能开门 哐当—— 下一秒,门被踹开。 审讯室的全部刑具都被剧烈的震感所影响,纷纷晃动,房间没开灯,微蓝的荧光幽幽照出景象。 门咣当咣当地撞击出回响。 黑泽阵缓缓走进来。 他曾试想过很多可能,他讨厌麻烦,按照往常,对组织有威胁的东西他早一枪毙命,但他还从来遇见过上来只对他有念想的人。 这个房间的设施并不先进,地面甚至没铺地板,是光秃秃的水泥地。 身体对危机的预知感远超于意识。 黑泽阵捏了捏指节,强硬地忍住这种感觉。 这是一整面墙。 白色的墙,有幅画画了一整面墙。 画的内容是一个男人。 冷眉、绿眼、非常熟悉的面容,但又不完全是他,因为画中那独特的银色头发长至腰间。 “阿阵,我好想你。” 这是上面唯一一句话。 黑泽阵的心脏突突跳动,全身血液都仿佛从手腕倒流,手脚冰冰冷冷。 这不是害怕,当然更不是因为所谓爱情的心跳悸动。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听起来或许完全不可能的事。 * 夜晚,等黑泽阵走进研究所时,太宰治似乎在和雪莉激烈的探讨某些问题。 雪莉,他隶属组织非常年轻有为的女科学家,天才一般,组织所需的大多特制药都从她这经手。 要说制药,或许不是太宰治的擅长领域,但他太聪明了,很多东西,点到即可,达到的效果出人意料。 也是位不可多得的天才。 棕发青年少有脱去那副柔和与万事不在意的抽离状态,与茶色的少女贴得很近,一个赛一个的表情激烈。 黑泽阵没出声,靠在墙边,视线在某处检查一番。 但太宰治太敏锐了,他先是顿了一下,示意先暂停争论,抬头一望,看见熟悉人影。 他先是一笑,对雪莉致了歉,接着立刻迈步跟上来。 “阿阵。” 太宰治太懂潜移默化,手先是试探地搭了上来,没察觉反抗,再顺其自然地牵手。 雪莉眼睛瞪得极大。 她震惊的表情都快跃出来。 当然,任谁都无法想象,一个名不经传的男人竟如此自然的牵着组织有着冷血killer称呼的gin的手。 黑泽阵没理会她的反应,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太宰治:”我没让你做别的。” “我一点多余的事情都没做,我只是在和别人打听你。” 太宰治语气轻轻,主动解释:“而且,我知道阿阵想让我做什么了。” “给boss做长生药对不对。” 他的确聪明,仅仅是来研究所半天,靠他人三言两语就能猜出他的目的。 “你打听我?”黑泽阵没对他这话作出任何反应,转身往外走,“你想了解我?” 太宰治承认:“是。” “你都会干什么?”黑泽阵又问:“除了制药之外。” 太宰治:“我会的很多呀。” “射击、心理学、配药我也懂一点点……”太宰治全盘托出,一一细数。 从见面开始,太宰治明显察觉出黑泽阵的不同,总之,心情绝对称不上好。 他正想弯起嘴角哄哄人,却听黑泽阵道: “审讯你擅长吗?” 太宰治愣了愣。 这并非是卡顿,反而是勾起他在港.黑工作的大多经历,反倒是有些,太熟悉了。 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但也不是停车的方向。 这一丝愣神时间让他错失了最佳的回答时间。 太宰治听见黑泽阵发问。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正是夜晚,路灯之下,树叶间洒下光斑,黑泽阵站在光影中,神色不明不暗。 你。 这是太宰治尚未反应,却瞬间得出的回答,但他少见沉默,一声未出。 他没说。 也不能说。 他换了神色,勾了勾唇角:“怎么了,阿阵今天……” 太宰治霎然被黑泽阵揪住脖领。 滚烫的气息在同一时间交融,树下的阴影在一时间碰撞到一起。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也是一个毫无章法的吻,像是报复、又像是发泄,总之,一点都不带有任何亲昵的情绪。 直到血腥味流出,直到疼痛传来,他们的距离刹那分开。 太宰治碰了碰下嘴唇,被咬得血流不止。 黑泽阵是一个非常非常具有占有欲的人,不论体现在任何东西上,只要是他标的所有物,就是他的。 任何人都夺不走。 黑泽阵掀了下眼皮,眸色无情绪,轻轻瞥着对方,但揪着太宰治衣领的手并未松开。 “告诉我。” 他冷漠说道。 “你喜欢的是谁?” 第43章 见面第六天 “疼……” 太宰治生得一副美人貌,皮肤苍白,垂下眼眸,轻颤浓色的眼睫,嘴唇殷红,丝丝渗出来的血渐渐染红搭在其上的指尖。 那只总是无聊着、要摆弄着各种东西的修长手指被他的主人轻轻咬着。 第89章 他一边喃喃倾诉自己的痛意,一边不自觉地伸出舌尖,一下一下,一点一点,舔去了血迹。 半个身体在光影中明明灭灭,在白色里衣的衬托下,锁骨更是分明漂亮。 “阿阵……” “你把我咬疼了。” 语气低落,渐渐流露出控诉与不满。 所有的伪装如枕在窗上的浓厚雪花片,与温度变化,如此全部撕开。 太宰治的真实状态慢慢露出。 是在□□表面明显、在武侦社隐藏自己,却依然爱玩弄人心到一种程度的太宰先生。 阴恻恻的、病态的、骇人的。 非常复杂阴郁的气质。 嗅到危险东西的黑泽阵身体下意识绷紧,他没什么表情,半天,笑了。 好得很,不装了。 而且。 他俩。 到底谁应该不满啊? 黑泽阵气极反笑。 如果说他的占有欲仅占七分,那么太宰治是二十分都不够。 且不说太宰治是如何打开审讯室的门——除去机关锁和电子锁还有报警器,打开困难重重。 黑泽阵当然知道自己惹来的这个狗东西不一般,危险指数飙升。 而他没立竿见影,直接起毁尸灭迹的念头,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胜算不大,二是这男人他恐怕连组织都没听过,明晃晃地冲他来的。 他房间中的每一个监视器又被按上反侦查设备,发现时,是从那个被贝尔摩德留下唇印的衬衫开始的。 太宰治当时坐在床沿,指腹缠过他粘在衣服上的银色发丝,片刻,太宰治吻了上去,同时,将那衬衫扔到了出去。 火焰燃起,映出青年眼中的全部情绪。 完完全全的占有欲。 然后,棕发青年勾了勾嘴唇,对着屋中某一个地方眨眨眼睛。 正对外部的监视器。 黑泽阵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衬衫算作契机,在那之后,但凡黑泽阵经手的所有东西,太宰治都会买到一模一样的,在不知不觉中替换掉原来的物品。 他的车、他的穿着、哪怕是烟。 全部都有着来自太宰治的气息。 甚至,上面也装有监视器,更加高级,更加隐蔽,如果不是那天偶然与贝尔摩德沟通,黑泽阵都没察觉到。 如果做奸细、做卧底,太宰治简直快成功了。 但他没有,太宰治出奇地了解他,那监视器的巡查范围仅仅在他出门时,做与组织无关的事情开启。 体贴到没变。 和太宰治表现出来得如出一辙。 想要他,仅此而已。 黑泽阵一想起来他在审讯室里看到的男人画像。 与他的面貌基本十比十。 太宰治画的巨作。 他真是想一枪直接打碎对方的脑袋。 纯神经病。 他脸色沉沉,太宰治的纤白脖颈就在他手下,脉搏跳动得一下一下,紧贴在他的肌肤上。 “哑巴了?” 他不悦道:“说话。” 银发的少年有着太宰治熟知的所有外表、性格、做事风格,太宰治甚至都能想象出来黑泽阵的下一句话。 喜欢命令人的傲慢,罕见的银发会随着人的动作向后垂落,嘴唇紧抿,莫名的危机感使他凝视着对面,冰冰冷冷的。 十足的警惕与不信任,如果他没能说出少年的想要答案,他怕是真的会被无情就地正法。 所以,到底是怎么闹到这步的。 是从那个青年无情死去开始,还是从他无意识的逃避开始? 太宰治想。 或许他们都有问题。 都这样轻佻的,想要先从对方口中得到爱的回答。 但是爱。 哪里有输赢呀。 “黑泽阵。” 太宰治平静地回复道:“我喜欢的,一直都是黑泽阵。” 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油然而生。 黑泽阵更加不爽,面无表情,扯出枪指着对面人的脑袋。 他彻底沉下脸:“你大可以再说一遍。” 似乎下一秒就要与世界说拜拜,太宰治不见惊慌也不见恐惧,他的目光柔情似水,不再掩饰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 但仔细看,那双眸子又分明再说“我说了,可你不信我”。 难掩的失落。 黑泽阵不自觉捏紧了手指,可始终没有按下扳机,到底是年轻,他有太多没经历过的事情,也太任由心意肆意妄为。 他不讨厌太宰治,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也承认太宰治的长相不错,他短时间也没起杀意,并且这些的前提是太宰治的确对组织没有威胁,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对象。 但他不能容许自己像一个人的玩物一样,被人随意挑逗。 太宰治需要向他解释,需要对他好声好气的说。 如此有能力的一个人,黑泽阵才不觉得谁能简简单单的拿捏住。 而且,说白了,人还有点疯。 这不是一朝一夕,或是从小养成的,倒像是什么忽然起来的经历将太宰治改变。 是谁? 如对峙一般,黑泽阵与太宰治对视久久,他没松手,眼底没有什么温度,他平时就不怎么笑,此时便更显冷漠:“你不用装模作样,也不用装给我看讨好我。” “我说了,只要你帮我做完事,我就放你离开。” 第90章 “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犯人。” 太宰治反问:“犯人你也放?” 这当然不是组织最年轻最冷血的top killer该做的事,可黑泽阵问心无愧,青年本来就不是叛徒,这种权限,他有一百万种方法。 “不用你管。” “然后呢?”太宰治平静道:”我们一拍两散?” 不是质问,但咄咄逼人。 “太宰治。” 黑泽阵不理解这人隐隐酝酿起来的低气压。 他一字一顿:“我们本来就毫无关系。” 已至凌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道路旁边,陷入僵持,有车飞驰而过,激起四周的尘气,而后,声音渐渐淡去。 片刻,黑泽阵道:“就这样吧。” 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从小到大,黑泽阵从来、一次都没有接受过他人的好意,因为他生活的环境是组织,先生对他寄予厚望,予他承诺、予他地位。 他特立独行,他不信任任何人,说他是在鲜血与疼痛中长大的,一点都不为过。 现在他得到的所有一切,本来就是他自己争来的。 因此,黑泽阵才对毫无保留的满腔感情无所适从。 他不知太宰治对他的情感如何而来,他保持怀疑、他保持警惕,但他竟然慢慢适应,成了习惯。 比起太宰治的那种占有感,黑泽阵更加恼怒自己的下意识反应。 这太可笑了。 他绝对不可能任由其继续发展。 可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手腕却忽地被人拉住,接着,紧紧攥住。 力道不算轻,生硬地把他往怀里扯,即便黑泽阵有所防备,但他的鼻腔还是一瞬充满男人的全部气息,太宰治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如此模样,或者说,这才接近与真正的太宰治。 “我曾经非常憧憬死亡。” 太宰治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脸上,第一次不再充着笑,也不能说是冷,只是忽然说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 “我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义,但也不是另一种极端的选择就能给我带来好处,但是我非常憧憬濒死时的冰冷触感,那让我觉得,那真是独一无二的滋味。” 太宰治眉骨深邃,这也导致他不笑的的时候,看人格外认真。 “但一个人死亡好寂寞啊。”他拖长声音,宛若自嘲,“于是,我尝试去问身边的许多人。” “如果有机会的话,要一起殉情吗?” 他的声音在无人的路上如此空荡荡:“有人假意答应我,有人彻底拒绝我,但到底,没实现过一次。” “后来。”太宰治闭了闭眼,不知是想起什么,嘴角慢慢勾起来,是非常难得的、不夹任何情绪的、一个非常温柔的笑。 “我和一个认识很久的人——”他顿了顿:“但我们第一次相伴。” “他也拒绝了我的殉情。” “但只有他和我说,不要死,他想让我长命百岁。” 太宰治说着说着,几经停顿,因为他有些难过和懊悔:“我曾经对他说过非常难听的话。” “很多。”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冰冷冷的手指固执地紧贴在黑泽阵的手腕上。 太宰治的眼神划过一丝哀怨,可声音却轻到不能再轻:“有一天,他真的死了。” “我不是一个情绪波动很大的人,我也不觉得这能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 “但是,我不能否认,在得知他死讯的时候。” “我的所有欢愉都被一瞬间带走了。” “我也陪着他死了一回。” 无人知道。 甚至他连琴酒的影子都没摸到。 太宰治没有气恼,没有埋怨,但他难以接受黑泽阵用着一句冷漠的话明明白白地脱离他们的所有连接。 好似,他做的所有,都是无用功。 “结果。” “那个人,现在却说和我没关系。” 黑泽阵从刚开始被太宰治拉回去时人就懵了,他也没懂太宰治看着瘦弱瘦弱的,哪来那么大力气,他一直在挣扎,但居然就是没挣扎开。 他们的距离缓缓拉进,缓缓靠近,说话时,太宰治的吐息冷冷清清,似乎在克制什么,但眼眸之下,波光流转,一种温温柔柔的强势。 “阿阵。” “我是真的有点生气。” 光线作势暗下来,在隐晦的话语间,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周边,再度唇间相碰的时候,太宰治嘴唇上原有的血腥味与喷洒的热气同时贴过来。 冷冷的,冰冰的,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力气。 沉沦、迷失。 现在,谁是猎物,也的确不好说。 可下一刻,脖颈旁忽然传来的痛意让太宰治一顿。 不重,锁骨处被割开一道口子。 喘息之余,他看清眼前。 少年惯用的枪的确被械,可他扬了扬不知从哪来拿出来用作防身的小刀,手心同样也是长长一道血痕。 就为了挣脱束缚。 也不说不上到底是谁的血迹,或是混在一起。 就算黑泽阵不想让太宰治死,但这不是他妥协的原因。 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轻易低头。 再说,从刚开始,太宰治说的话他一句听不懂。 又死又活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别扯了。 第91章 他锐利且直白,像个胜券在握的选手,输赢本就听他的。 黑泽阵眼睛眯起一道弧度,笑容诡异着,但满肚子坏水。 他冷笑道:“太宰治。” “你有病。” 第44章 见面第七天 在不知道余光第多少次看见人接水泡咖啡回来再倒掉的行为后,雪莉终于默默发问: “你身上长草了?” 太宰治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沉重叹气。 苦大仇深的,活像遇上大事。 他们身边的研究员离之甚远,因为没有权限,本以为年纪尚小就展现出优秀能力的雪莉已是鹤立鸡群,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名为太宰治的青年,仅加入研究所半月余,就得到了高级顾问的职位。 太宰治不说话,眼看又要起身接水,雪莉忍不住吐槽:“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太宰治比她年长不少,本以为又会是像组织那群人一样,但展现出来的才能与风趣丝毫不同,格格不入。 挺不一般的神人。 雪莉由衷欣赏青年才华的同时,又对青年表现的性格秉性难以苟同。 果不其然,还是有代沟。 大人的事,她少懂。 太宰治姿势散漫地躺靠在椅子上,悠悠道:“我前几天,喂了只野猫。” “可漂亮了,全身白色的,结果刚喂完猫条。”他拖着长长的腔调:“就给我挠了好大一个伤口。” “啊——”太宰治轻哼道:“我难过啊。” 提起那名字,雪莉眼底不自觉卡顿一下:“你不是gin养的小白脸吗。” “他伤你做什么。” “还是说。”早熟的少女平平淡淡道:“你们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爱好。” 太宰治骤然坐直,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阿阵。” “不对。”太宰治不可置信:“我怎么成小白脸了。” 雪莉抿了一口咖啡,慢道:“这不是什么隐秘话题。” 毕竟,gin可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人引荐到组织里。 更何况,她听说,在太宰治来之前,黑泽阵足足把人关了一个月。 不抗拒,也没反抗。 以她了解的双商都高的太宰治,不是有目的,就是有目的。 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对黑泽阵一见钟情。 雪莉深感奇妙。 太宰治在凳子上躺尸没一会,门口来一生面孔。 “太宰治。” “gin大人找你。” * 距离那天夜晚又是好几天,太宰治插着兜全程沉默往前走,树荫遮过,一辆车停在门口。 不是保时捷,一个全新的车牌号,车里坐了好几个黑色大衣的人,他抬眼,黑泽阵似乎被谈话声吵得有点烦,手里掂量着一个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眉目间冷得瘆人,让人不禁觉得少年的想法是想把打火机换成致命的刀器。 太宰治打开后车门,对着靠外的人笑笑:“不好意思,能否让出一个座位,我找我上司。” 眼角上扬,笑容也和和气气的。 那人嗤一声:“真不愧是gin大人的部下,干什么都随心所欲,有人罩着真好啊。” “可不,话说回来,gin大人也该到升职时间,到时候我们这群老家伙怕不是要速速让位。” 满车人开始笑。 鸡蛋里挑骨头。 一句话全是刺。 虽然有威胁是一致对外,但组织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平和,各部门各分其职,领班不同,反倒内部纷争严重。 那位先生对这种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说,故意而为之。 各部门相互牵制,才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现象。 就算按功绩划分,黑泽阵的年纪也属实小,一个小鬼头天天对这些资历老的家伙吆五喝六,怎么可能甘心。 今天黑泽阵本来不想来,但是朗姆对他上次的行为显然耿耿于怀,偏要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明知是圈套,又不得不来。 黑泽阵对周围环境视若无睹,全程一句话没说,靠在车窗旁,摸不到情绪。 一件风衣搭在了他的身上,有着余温与咖啡香气,苦苦的,不是很甜。 遮住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他没挪开眼睛,太宰治食指在他额头上虚探,说:“受伤了。” 太宰治手上也有一股淡淡的咖啡香,也不知道上午到底喝了多少杯,但至少要比车里这群老家伙的烟鬼味强上不止百倍。 黑泽阵难得没立刻拍开太宰治的手,当然也没有回答他,目视前方,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你会用枪吗?” 他声音不重不轻,但是车里的人都足以听到的音量。 太宰治讶异,摇头道:“我不会。” “我只是一个文职人员。”他唇边浮起一抹笑容,充满歉意,“有关武力的事,我都不擅长。” * 任务地点是一个海边,车上的人零零散散走下来,太宰治也没听,他把目光放在黑泽阵身上,视线在人明显不自然的手肘处停留。 这算是行动队中的老大。 他吩咐了什么,但黑泽阵拒绝了。 黑泽阵扬了扬胳膊,好似在说“这上面被枪孔穿透,就算我有能力,也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 那人又指了指太宰治。 黑泽阵表现得比他还莫名其妙:“组织难道都沦落到要研究员出马下水了?” 第92章 理由还真无法叫人多说,行动队老大紧皱眉头,但也想着毕竟他们隶属于朗姆,黑泽阵不可能敢对他们动手。 没过一会,潜艇从海边浮出,行动队的人依次上船。 “gin,你可要把握这次的任务机会,再出错,boss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有人虚情假意,满目嘲讽。 潜艇下水,滴滴几声,是检测出爆炸地点需要支援的动静,不过,黑泽阵倏地夺走交给太宰治的通讯器——行动队认为普通的研究员更好拿捏。 通讯器在空中狠狠扬出一道痕迹,噗通,瞬间入海。 一切发生时间不过几秒,黑泽阵勾着唇,冲他笑:“通讯器呢?” 全程,太宰治都表现得很平静,他也不难看出黑泽阵对他的配合很满意,这是昭然若揭的利用。 挺张扬的,也挺明显的,也有点有恃无恐。 太宰治莫名有点心痒痒的,他忍住想要拨弄少年垂在耳边发丝的念头,无辜顺应:“不知道。” 他这个唯一的当事人说:“我没看见啊。” 夜晚,在保时捷上,黑泽阵不时拨弄手机,眼底的幸灾乐祸都冒出来了。 boss对于行动队的失职十分生气,行动队实在没想到他真敢动手,又因无故使唤他没有报备的原因,咬碎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等少年的兴奋劲过去,太宰治才悠悠开口:“如何。” “高兴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扫了扫黑泽阵的胳膊,谁能想,就为了报复,黑泽阵甚至能无情对自己开两枪。 敦做不出来,芥川只会另寻他路。 太宰治没有把任何一个人放在一起比较的习惯,他在这方面,其实挺宽容的,但是面对满是少年气的黑泽阵,他总是不禁再多放任一些。 年龄这么小,肆无忌惮点,又怎么了。 风吹得冷冷的,树叶掉得哗啦哗啦的,黑泽阵恶狠狠地,语气恨恨地,眉眼微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光彩夺目。 他一字一顿:“从小到大,惹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太宰治不禁哑声。 也没什么,黑泽阵难得笑起来,他不忍打扰。 黑泽阵视线低垂,满意看到伏特加传来的好消息,才堪堪把手机放下。 他一转头,太宰治侧身靠在车座,笑意盈盈看他。 与上车相比,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太宰治未曾移开过视线。 外面的灯光零碎地映照进窗中,映得这位棕发青年眉目更加精致,黑暮外,鸢色双眸似捻斑斓,若有星光流转,日升月落。 他满意太宰治的临场反应,他也满意太宰治一如既往的履行承诺。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太宰治曾在某一天,这样对他说。 语气又轻、又柔软。 “你想要,把命都给你。” 黑泽阵伸出右手,手掌若有若无地擦过太宰治的锁骨——他以为是检查放置在他衣领上的窃听器。 忽然地,黑泽阵出声道:“我今天过生日。” 太宰治处事不惊,此时却瞪大双眼,整个人看起来愣在原位。 黑泽阵缓缓重复道:“十八岁的生日。” 生日怎么过,黑泽阵不知道,他一次都没过过,不过他看着太宰治忽然起身,推开车门。 语气焦急:“你等我一下。” 大晚上的,行人没几个,开门的店更是所剩无几,最重要的是,距离零点,不到一个小时。 黑泽阵支着下巴,没等一会,先被花香扑了满身。 很大一捧玫瑰。 但也不完全,仔细看,里面夹着桔梗、杨菊…… 太宰治气喘吁吁:“我知道送玫瑰有点俗,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都别说挑花的种类,这一捧玫瑰都是太宰治急匆匆从一个推车往家走的卖摆件大爷那里叫来的。 那大爷有点被吓到,以为是抢劫,但回头一看也是个年轻人。 太宰治少有窘迫:“您的花卖吗?” 大爷不是卖花的,他卖各种零散器具,容器里有几支演示花。 见这年轻人着急忙慌,一看就有急事,他爽朗笑了笑:“怎么大晚上买花啊。” “害。”太宰治也被自己弄笑了,但他认真道:“想给恋人送花,结果忘买了。” 只字不提是自己突然得到消息。 黑泽阵看他几眼,慢慢把花接过来。 又见太宰治从身后拿出一个礼品袋子。 袋子倒是挺大,里面是个三寸的小蛋糕。 草莓的,夹层奶油的,看起来有点硬,好似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太宰治也不过生日,但他按照流程:“过生日,总归要吃蛋糕。” 挺晚了,也不知道是从那里买的。 但估计是尽最大努力。 此时,距离零点还有二十分钟。 黑泽阵看他先把小蛋糕放在扶手箱上,从袋子里翻出蜡烛袋。 一根、一根、也不知道扯了几根。 在太宰治想要有所动作时,黑泽阵开口:“你要放几根蜡烛。” 太宰治:“呃……” 黑泽阵:“放十八根?” 太宰治:“当然不……” 太宰治从来没这样失态,整个人不知道在急什么,比他还本人还紧张,黑泽阵把花放下 靠过来,拿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中间。 第93章 他常年抽烟的,熟稔打开打火机,自在又散漫,蜡烛即刻点燃,火光微弱燃起,但很亮。 不就这个意思。 他作势要吹,太宰治却眼疾手快地掩住蜡烛。 黑泽阵:“?” 太宰治终于平缓气息:“过生日,要许愿。” 黑泽阵嗤笑:“我没有愿望。” 可太宰治这个明显不信命的人此刻异常固执。 他劝道:“许一个吧。” “很准的。” 半晌,黑泽阵闭了闭眼,将蜡烛吹灭。 “祝阿阵生日快乐。” 临了,又补充。 “十八岁快乐。” 在十八岁这天,黑泽阵第一次过生日,有人陪着,有人给他买花,有人祝他生日快乐。 时间来到整点,刚刚到了第二天。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太宰治这才长长吁一口气,黑泽阵抬眸看他。 “阿阵也太考验我了,总要给我些准备时间呀。” 忽如其来的,黑泽阵打断他的话。 “我今天成年了。” 太宰治顿了一瞬,看着那双绿眼睛离他的鼻尖越来越近。 “能做一些原来不能做的事。” 黑泽阵慢慢倾身,话语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宰治,这能让他看清对方的全部表情。 面对这张脸,太宰治总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晃神,眼底是由光线映出来的潮热湿气。 黑泽阵有些蛊惑的意味,勾着他往其他方面想。 “想得到我吗。” 黑泽阵在对他笑,这次没有恶意,没有抵触,只是单纯的笑,像是小孩子遇到最最喜爱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 太宰治罕见地没吭声,嘴唇被人慢慢厮磨。 他听见黑泽阵慢慢说。 “别喜欢他了。 “喜欢我。” 这是他刚刚许的生日愿望。 太宰治言。 很准。 第45章 见面第八天 那天晚上,太宰治失而复得,再次拥抱他原本拥有的宝藏。 夜色无尽稀薄,无论是房间中的灯还是外界的光亮都被无限拉长。 静默的环境中,触觉变得格外敏锐,太宰治胸前心脏处被人静静摩挲。 少年的指尖总是凉凉的 来回勾勒着一处痕迹。 他听见黑泽阵声音低低地,在暗堂堂的屋内有着更加让人说不明的味道。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伤口。” 心脏旁边,是一个很深的弹孔痕迹,不仅是提醒着当年的疼痛,也彰显着一切改变都是从那天开始。 太宰治怕疼,但他时常在回忆中体会那种感觉。 他先应了一声,真的陷入思考,不过没过太久,他宛若撒娇一般额头抵在黑泽阵的颈窝中:“不记得了。” 黑泽阵“哈?”一声,有些不满。 于是太宰治顺着他的眼睛、鼻尖、嘴唇、下巴……一寸寸吻下去。 他蹭蹭黑泽阵的发丝。 语气安抚、示弱道:“真的不记得啦。” 不记得,也不重要了。 有些疼痛,早在时间镌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太宰治睡得格外沉。 他真的太累了,自死而复生后再度醒来后,他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睡眠质量极差。 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的滋味并不舒服,即使有药物加成,他每日睡着的时间也不过两三个小时。 他似乎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就像和武侦社请假一样,他只是、只是请了一场好长的假。 去简单的休息一下,放松一下。 可他要承认,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想疯了,念疯了。 每日与黑泽阵见面的感觉其实非常难受,因为他总能在和黑泽阵相处的每分每秒里,不自觉地寻找他恋人的影子。 是一个人。 但是一个崭新的,生活轨迹从来没有他参与的黑泽阵。 所以他现在自私的插手,自私的干预,这样是不对的。 在梦里,太宰治总能再度梦见黑泽阵死亡的那天。 每当再度见到那个场景,他觉得整个心都揪起来了,他好像被流浪猫抓了个彻底,那只伤人的小猫亮出尖尖的爪子,可是仅仅是扒在他裤腿上,往上爬,嚎叫着,不想让他离开一点。 太宰治觉得心中苦涩,默念着黑泽阵三个字。 但他从来没有从他的梦里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如他离开时一样决绝。 怎么能、这么狠心。 …… 他是被人轻轻晃醒的,睁眼时,银发少年紧皱眉头,眼底下是几丝差点一闪而过未被发现的担忧。 太宰治这才发觉自己原来枕在后者的手掌上。 他若无其事:“早上好呀~” “阿阵。” 黑泽阵莫名看他一会,忽然俯下身,嘴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太宰治惊讶,有些恍若隔世:“哎,这是昨晚的余温吗。” 他打趣着。 不过黑泽阵没理他这茬,缓缓把手抽离:“你刚才挺难受的。” 临起身,又揉了揉他的耳垂。 很温柔、很容易让人依赖的黑泽阵。 太宰治这回是真想躺尸了。 他承认,刚满十八的年轻人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人浮想联翩。 第94章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余光看见黑泽阵在换衣服,毫不避讳。 还未到肌肉明显的时候,薄肌,裸露在外的胳膊、大腿延伸出纤长的曲线,手臂只要轻轻用力就崩起爆筋的血管。 不过身上多许多本不该有的痕迹。 可能是咬的,又或者是牙齿碰撞导致。 反正挺明显的。 太宰治莫名想咳嗽几声。 他真浮想联翩。 年轻确实好。 换好衣服,黑泽阵第一次主动征求他的意见:“想出门吗?” 太宰治本来没注意,余光一瞥墙上时钟,居然已至下午。 这一觉睡得。 太宰治:“完了。” 黑泽阵:“?” 太宰治:“上班迟到了。” “上班迟到了啊!”太宰治比他反应剧烈:“阿阵你居然不着急?” 都说了,黑泽阵对组织具有极强的忠诚度,但可不是愚忠。 黑泽阵轻哼一声,不屑道:“他们离开我又不能死,我闲得没事去加班?” “那我。”太宰治指了指自己,“我还没请假。” 黑泽阵更不屑了。 他嗤笑一声,把柜子里的衣服扔到床上:“你归我管。” “别人敢说什么。” 哎呀,这可真是。 太宰治软绵绵地、把他的少年搂住,话也飘飘地:“我不想努力了,能不能当你的小白脸。” 但是太宰治被掀开了。 黑泽阵什么都能放松底线,但是唯有一点,他声音冰冰冷冷:“洗完澡、再碰我。” 好好。 太宰治认真听话,才没有反驳。 * 也是拖这次误打误撞的福,太宰治天天跟着自己十八岁小恋人混,人好像都年轻回去了。 年少的黑泽阵,新奇的体验。 十八岁,太美好的年龄,是与世界打交道的一个新节点,有着旷野一样的自由,润浸时间的所有喧嚣,黑泽阵与一有机会就软榻在一边的太宰治不同,刀锋一般锐利,如风一样难以捕捉。 但,更加好胜。 在察觉到太宰治有些让着的行为后,黑泽阵竟然又把他拉回去,就是要比出个输赢。 说是年轻,又对现在年轻人中流行的事情兴致缺缺。 太宰治归结于组织对他的影响太深。 于是,好几天,下班后,太宰治拉着人去看电影,黑泽阵当然不觉得大屏幕上几个人演来演去有什么好看。 但是太宰治想看,他也没作抗拒。 时间任选,风格任选。 时而文艺片、时而爱情片、时而恐怖片。 要说太宰治这人性子冷淡得很,却总喜欢往人堆里扎,哪热闹就去哪。 有一天,黑泽阵被太宰治牵到咖啡馆。 表面普通,平平无奇,谁能想到是个女仆咖啡馆。 他没想到、太宰治也没想到。 结果当然是十分丢人地离开——黑泽阵如此认为,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干这么丢人的事! 那天,太宰治哄了好久。 连哄带逗,说了一万句好话才把人劝回来。 黑泽阵当时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你以后再敢——” “不敢了不敢了。”太宰治亲着他的眉眼,吻着他的喉咙,整个人像蜜一样甜:“我知道错啦~” 没有人会抗拒这样的太宰治。 在十八岁的那年,黑泽阵第一次尝试到生活的不同。 原来,活着也许并不很困难。 * 这天,是组织所属研究所特殊的一天。 他们所有人都为一个新的研究品感到振奋。 ——一个能让人永驻青春、永远保持身体细胞如十八岁一样运转的、真正的长生药。 这是一个惊人的研究成果,所有研究机器都已检测完毕,只剩交由上去。 那天,经手人本应该是雪莉,这位年轻的、拥有极高智商的少女。 但在她准备离开实验室,上组织车的时候,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忽然叫住。 太宰治依旧风度翩翩,也是药物研究的重要角色之一。 他察觉到了少女眸底闪过的几丝恐惧,笑了笑:“我来吧。” 雪莉万分震惊:“你……” 其实任谁都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无论药物起效与否,在它诞生那刻,有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死亡。 那位疑心十足的首领,不,放在任何一位首领上,他们都不会准许有造出长生药的才能英俊有任何离开视线的可能性。 放在哪来都是威胁。 只要死亡可以达成。 雪莉本是不想松手的,但她想起在组织另一个角落的姐姐,就这样死去,姐姐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中生存吗。 所以,当看见相处依旧的棕发青年拎着箱子离去的身影时,她泪流满面,满心歉意。 坐上车时,车上有许多个组织的职业杀手,太宰治内心却异常平静。 他想,终于到了这天吗。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与他原本的世界两线平行,类似于系统的世界中枢不停远转,在他执意赴死之时,无意让他掉落这个世界。 但,有时限。 在一天天过去的日子中,太宰治愈感力不从心,他本来就要死的,死了,就能回去了。 他不舍,因为黑泽阵。 第95章 狠心,也因为黑泽阵。 黑泽阵到底是琴酒吗。 太宰治不只一次这样问自己。 他们是一个人,一个灵魂,可没有与太宰治相知相识记忆的黑泽阵,那还是琴酒吗。 是,也不是。 到底是不甘心。 太宰治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如此贪心,他想要的,只有那个有着全部记忆的黑泽阵,是报复也好,得意洋洋也罢,在他面前再次出现。 他贪恋着那样的温度,却也不舍少年时的黑泽阵。 太宰治干预很多,他不希望少年时的黑泽阵受伤,不希望他天天苦大仇深的,也不希望他在如此风华正茂的年纪与黑心眼的大人们勾心斗角。 他满心算计,从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黑泽阵开始。 为他铺平了将来的所有路。 快快成为强大的、无视一物的top killer吧。 太宰治希望他的少年能够再无忧无虑、过得肆意一些。 刺啦—— 车轮因极速刹车停下,发出猛地一声巨响。 车里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跟着晃了一下。 那一刻,太宰治的心脏骤停。 他看见,本应该被他计划着支出去、应该在出差路上的黑泽阵竟然出现在了对面。 一辆性能极好的越野车就停在路中间,拦住他们的去路。 “gin。” 有人不解,叫出了他的代号。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冰冷的黑泽阵,沉沉的,整个人都全部掉在阴影里。 黑泽阵扔来了一个东西,驾驶室顺其接住。 银发少年的目光这才缓缓落在太宰治的身上。 绿眼对鸢眸。 一个一点情绪都没有,一个尚在发愣。 “奉朗姆的手令,人由我带离,你们可以撤了。” * 从一个车的后座换到另一个车的副驾驶位,太宰治这才反应过来,但看着组织那群人还没走,把话又咽回去。 可黑泽阵毫不犹豫,踩下油门,飞速起步。 “药呢。” 太宰治拎出箱子:“……这里。” 然后,他看着这个极为珍贵的、组织boss急需的药被粗鲁的扔到了后备箱。 黑泽阵不爽的“啧”一声:“狗东西。” 太宰治:“……?” 黑泽阵骂的当然不是太宰治,更不可能是那位先生,交付药物自然不用多说,但这本来与太宰治毫无关系,他也有能力将人无形“处置”,再将其改头换面。 一切的原因,都来自朗姆的多次提醒。 他太会耳旁风。 只要看到黑泽阵吃瘪,他就高兴不已。 汽车极速运行,要不了多久那群老家伙就会发现那份造假的手书。 黑泽阵冷静吩咐:“九点,码头准时开,我们开到那里。” 这和想象的一点不一样。 太宰治根本无法解释今天之举本就是故意而为,也更加无法相信,黑泽阵竟然会回头找他。 无论什么年纪的黑泽阵,对隶属组织的忠诚性无可撼动,怎么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 他被扔了把抢,突击枪。 后面追的车飞快,是刚才那辆车,叫喊着“gin”等字眼。 人人持枪,开得极快,但毕竟跟不上本就为越野准备的性能车,但黑泽阵不明笑了笑,竟欲降低车速。 太宰治感受到了什么。 或者以他时常极速转动飞快的大脑,他已计算出结果。 黑泽阵沉声道:“弯腰。” 这都是下意识的,车窗打开,太宰治迅速瞄准后面开了几枪,枪极有准度,几个人胸前顿时开出血花。 而后,同时,黑泽阵猛地踩住刹车,太宰治瞬间弯腰,两辆车几乎同速,并驾齐驱。 呜—— 轮胎发出激烈的摩擦声。 他们所在的越野车猛地向那车侧身撞过去。 空中传来一声巨响,钢铁金属的尖锐碰撞声音刺穿耳膜,侧玻璃瞬间被炸个粉碎,窸窸窣窣的,掉落下来,车体的碎片随之飞溅。 组织的人怒骂:“gin,你是不是疯了!” “你敢背叛组织!” 但没骂太久,因为那辆车渐渐失控,有一个轮胎报废,眼看侧翻出去。 黑泽阵一言不发,只是迅速踩下油门。 下一秒,火光猛地从后面燃起,混合破空的爆炸声,浓烟扑鼻。 他没有任何解释,正如,他没向太宰治解释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宁可背上背叛的名号,也固执地带他走一般。 他们没开太久,这里离码头本就很近。 黑泽阵把准备好的一切东西都塞到太宰治手中,跟着他走进船中。 船,马上启动。 有些明朗的,以前不明的东西此刻彰显得清清楚楚。 太宰治注视着眼前人:“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即便刚才发生如此激烈的事件,黑泽阵却如毫不在乎一样。 “不然。” 他反问:“让你去死?” 黑泽阵太懂那位先生的秉性。 这还不够说明心思吗。 太宰治低头,指尖微颤,试图压住不停摇晃的内心。 很久,他开口。 “阿阵——” “我其实——” 可所有想要解释的话都被黑泽阵忽如其来的吻打断。 太宰治听见黑泽阵说。 第96章 “我喜欢你。” 承认得明明白白。 如此轻易。 太宰治曾经探寻过多少次夜晚也未能得到的回答此刻就这样简单的出现。 是黑泽阵。 是他的阿阵啊。 即便是没有记忆,但依然不可避免地为他袒露所有真心的黑泽阵。 从头到尾,都是他。 可太宰治苍白如纸,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疼痛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的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渗透。 他几经张口,催促自己。 快点,快去解释。 他如此匆忙、如此慌张,终于捋好思绪,正要开口,轮船发出嗡的一声。 即将启动。 “等我去找你。” 少年留下这样一句话,轻到在他的耳边仅停留一秒,太宰治有所感应,心里一跳,猛地伸手去抓。 但他扑了个空。 就像当成扑向织田作时一样,他未能抓住离去的人。 世界线已经检测到异常,在太宰治想要有所举动时,强行禁锢住他的身体。 本该也是今天,他要离开。 但他现在后悔了。 “别走!” 太宰治用尽全力去喊。 可回答他的,只有黑泽阵决绝跳到岸边的身影。 他摆着手,嘴唇描绘。 “等我来找你。” 不会,这不可能了。 没人会比他更懂组织对待叛徒的处置。 黑泽阵没背叛那位先生,他只不过是放走了一个无关轻重的人,接着,回去接受属于自己的惩罚而已。 所以。 他深深回头看来了一眼。 黑泽阵罕见地如此宽容,无奈叹气。 别哭得那么难看啊。 第46章 一切重新开始 黑泽阵当天独自驾车回去。 回到基地时,黑泽阵把研制的药箱交付上去,然后,整个大厅的杀手齐齐端枪指他。 黑泽阵表情毫无变化,内心也并无波澜。 那位能轻易掌管人性命的先生坐在椅子上,喜怒无常,端详许久,道:“gin,也会被可笑的爱情冲昏头脑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树梢,带来些许沙沙的声音。 要说爱,远远达不到,喜欢,却也说不上,黑泽阵是他手下最年轻、也最优秀的杀手,乌莲丸耶漠然注视着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 太宰治是非常幸运的,在一个非常特别的时期吸引到少年的注意,要说被满腔的爱情迷昏了神智,那就更不可能,是不过是一瞬间的晃神,一瞬间的失控,在某些相处的时间,心跳漏停了两拍。 非常的、巧妙。 黑泽阵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分决定,他也情愿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买单。 但他对组织绝对忠诚,于是他转身回头,面对必死的局面。 于是,黑泽阵说:“先生,我来领罚。” 组织对待叛徒的方式比起港.黑只多不少,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人会在连续七日的受罚后关进满面曝光的房间,进行心理催眠。 心理医生问他:“黑泽阵,你背叛组织了吗。” 这时,他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每一分呼吸都有着撕裂的疼痛,四肢躯干时时如刀刃片片割下,他连最基本的直立都做不到。 没日没夜的天昏地暗模糊了他的大多意识,当心理医生以为他马上要死去时,却听少年的微弱声音。 “没有。” “那你可曾因为他人放弃过组织?” “没有。” “好,最后一个问题。” “为了恋人与组织敌对,你后悔吗。” 恋人…… 疼痛如海潮般一波波袭来,面前的所有画面黑白彩色不停切换。 模糊的青年身影总是在笑,但他一次都不是为他,黑泽阵心知肚明,那眼底,是从来都化不开愁容,于他,怀念别人。 或许和他很像。 或许他们有某些相似之处。 太宰治总是不自觉地望着他慌神。 可是太宰治一次都没解释过。 也许,在分别时,太宰治想要把真相说给他听。 但他已经不想听了。 他们从来没有说是过对方的恋人。 他连太宰治到底喜没喜欢他也不知道。 但是,后悔吗。 黑泽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是恋人……也……不后悔。” 喉咙早就被割伤,皮都被蹭掉,一块一块的,血肉模糊。 所以他说的断断续续。 “我认错,是因为辜负先生的期望。” “我没有背叛组织。” 错了,认罚。 但不改。 再来多少次,都不改。 少年时的黑泽阵对自己心狠极了,他也固执极了。 因此,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最后一天,黑泽阵久违地看到阳光,他已经连动都动不了,而且,全身也被绑着酷刑用的锁链。 那位先生在弥留之际,表现出来的,终是心软。 黑泽阵感受到指尖被注射了药物,那种药物能在短短几分钟年内迅速捣毁人的全身细胞。 安乐死。 他默默想。 他人缘也不太好,听到他即将死亡的讯息,组织大多数人要拍手称快。 他的身体经过折磨,极具消瘦,喘息都是一种奢侈。 第97章 意识渐渐模糊,世界仿佛旋转起来。 在最后时刻。 他什么都没想。 算了。 就这样吧。 黑泽阵的坟墓被葬在一片空地上,因为那位先生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先是痛苦地表现出来,而后,又是无力般,说:还是把他留在我身边吧。 在组织的一片专用空地上。 没有花,没有撑伞来悼念的人,只是墓碑上写上他短短几笔的名字。 非常草率的,结束了。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太宰治其实就静坐在黑泽阵的墓旁边。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这次,真的买不到花。 不能说是以鬼魂的形式存在,世界线收回了他的身体,却在感受到太宰治异常抗拒决绝的反应中,暂留了他的意识。 黑泽阵转身离开时,太宰治其实就跟了上去。 但是黑泽阵听不见他的阻拦,也看不见他的身体。 太宰治说了无数次别去。 他恳求着、他祈求着、他急到崩溃一般寻找解决方法。 不过,无果。 黑泽阵受罚时,太宰治其实陪在他左右。 脱离身体的意识明明不能呼吸,没有感觉,可太宰治痛到发疯,每一处在黑泽阵身上留下的伤口,都好像以十倍的疼痛偿还给他。 痛他所痛,感其所感。 刺眼的血液在他的胃中不断翻腾,像是沸腾的岩浆,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 他忍不住的咳嗽、呕吐,但其实什么都吐不出来。 少年太过坚强,白天咬着牙连一点求饶声都没有,但是被折磨至昏迷时,他也曾喃喃自语。 是晚上,太宰治把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他念的是:“太宰……治。” “……我恨你。” 黑泽阵总是那样骄傲自满,他一定要说,惹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可现在,到底孰是孰非。 太宰治很想抱他,但他做不到。 于是他求着:“你恨我,你就应该好好活下去。” “我还没和你解释。” “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从来都是你。” “只有你。” 可少年哪里听得见。 黑泽阵一遍遍说着恨他。 太宰治一句句的哀告。 “求你了。” 瞳孔被逼得通红。 在最后那天,他看着黑泽阵缓缓合眼,渐渐失去生息。 再也不会有人耀武扬威地仰着脑袋,心气比天还高地叫他名字。 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瞪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愤愤地揪着他的领口,让他喜欢他。 最后的时刻,太宰治筋疲力竭,从来没这样累过,浑身连同心脏,一抽一抽的,痛极了。 这是他第二次经历黑泽阵的死亡。 一次,仅是听闻。 第二次,亲身经历。 他埋怨自己的无能,埋怨自己的胆小,后悔一意孤行地介入黑泽阵的生活。 没人会比他了解痛失所爱的滋味。 而这次,是他一手促成。 芥川曾经劝诫:“太宰先生,如果您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吧。” 可太宰治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喉咙是干涩的,鼻腔是干涩的,眼眶是干涩的,他宛若黄土上最细微的一颗沙子,干涩得无处可逃。 嗡—— 世界渐渐安静下来,又倏地被什么扰动起来。 在感受到身体的掌握权渐渐回归后—— 倏地,太宰治猛地攥住四周碎掉的玻璃片,往喉咙狠狠扎下去。 啪。 但他没能成功。 有一种强硬的无形力量将玻璃碎片瞬间粉碎。 与当时扼住他想要阻拦黑泽阵时的感觉一样。 仿佛有个声音在暗暗讥笑。 放弃吧。 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太宰治默然站在原地,渐渐地,仿佛想通什么一样缓缓抬头。 “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呢?” 当全部拆开绷带的太宰治一言不发时,看着要比在港.黑更加令人可怖。 他的神色平静,痛苦之色渐渐消失不见,转而透着难以掩饰的麻木,冷淡的眉宇间除去冷漠,还有几丝难以察觉的癫狂。 “如果刚开始就没可能。” “为什么要把他安排在我身边。” 最简单的问题,横在太宰治与黑泽阵中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完全平行,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但在世界初始,在察觉到太宰治濒临死亡的意志时,世界线开始紊乱,因此,出现了在太宰治世界出现的黑泽阵。 因此,最高级指令为——保护太宰治。 在琴酒果断结束生命的那一天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永远结束了。 本来就是错误,本来就是意外,何来更多可能。 但是,让世界线都没能反应过来,可能款连太宰治都没想过,有一天他竟会随人而去,随着琴酒的死亡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于是,两个世界线再度相交。 一个没有记忆的,在原本生活轨迹的黑泽阵。 不属于太宰治,却又因太宰治爱他,因此对太宰治动心的黑泽阵。 这不是很难想的问题。 第98章 浑身上下依旧剧烈疼痛,来源于失去爱人的应激反应,可太宰治面色不显,再平静不过的思考着。 短短时间,他计算了很多东西。 得到了许多结果。 驳斥,再度计算。 每一条单独的世界线都是独自运转,都在彰显着绝不可能。 再驳斥,再计算。 …… 直至最佳选择。 如果原本的世界线不顺他意,那边干脆全部推翻,重新打造一个只听他运转的世界。 天地之间,最后一抹斜阳彻底消失,朦朦胧胧,似有什么出现。 在几度经历爱人离世后,太宰治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全部情绪。 非常冲动,非常疯狂。 比在那之前的任何一个太宰治都不一样。 而后,波光粼粼间。 有一本书缓缓出现在黑暗中。 被人轻易掌控着,握到手里。 所有的碎片开始重新修复,日升月落,海陆变迁,时间线再度开始运转。 织田作、芥川、敦…… 熟知的所有人都渐渐从书中出现、消失,再度出现。 太宰治的神情再没有过如此专注而坚定,他看着在机械电磁中缓缓闪现的青年身影,眨眼之时,似乎歪头挑衅地冲他笑。 他不禁将手贴在青年的脸颊上,俯身,吻了下去。 再也没关系了。 也不要再担心害怕了。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第47章 琴酒有些莫名 今天是琴酒跳槽来港.黑工作的第三十天。 整一个月。 至于为什么跳槽,这其实不用太多解释。 就像工作在外的每一个社畜,如果上司很仁慈,工作环境好,尤其薪资高休息日多,不会有人想跳槽的。 他当时面试了好几家公司——介于他原本工作的特殊性,他没投太多简历。 每一家都已“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人已经招满了。”拒绝他的下一步面试。 人招满了还发什么招聘。 闲得没事。 就这样像个无业游民混荡好几天后,有个热情的邻居给他推荐了现在的工作地方——港.黑。 据说原身也是个黑白通吃的庞大公司,不过继后来首领上位后,渐渐变成了类似猎头的皮包公司。 至少那位邻居是这样介绍的。 抱着能站着绝不歇着的劳动原则,琴酒当日前去面试,面试过程前所未有的顺利,倒不是他吹嘘,但他怎么能有朝一日混到没收入没工作的闲人呢。 正当琴酒要与对方签合同时,对方正巧开出薪资待遇。 ……? ……?! 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500w日币一个月的内部审计工作,甚至至少底薪,不包括奖金提成。 这难道根本就不是皮包公司,或许是私下进行某种不为人知活动的黑暗工作,难不成进到里面就会割腰割肾的人体交易,又或者是明面上正常但暗地里为其他工作洗白…… 等等诸如此类的可能性使琴酒非常起疑。 结果对方也楞了楞,突然改变神色:“说错了先生。” 他歉意地笑笑:“是10w日币一个月。” 这还算靠点谱。 反正琴酒也没想多待,等找到更好的工作再辞吧。 于是,他在合同上签下大名。 真正来公司报道那天,这栋豪华装潢的大楼差点没闪瞎他的眼,通体碧绿碧绿的,奇葩二字都难以形容。 琴酒诽谤,不知是哪位人才设计。 内部审计的工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清闲,这里需要特殊提醒,他刚开始来应聘的根本就不是审计工作,那招聘单上明明写的海外巡逻。 倒也不算上当受骗,不过应聘的hr倒是笑意满满:“这和平年代,哪里需要特殊的武力人员。” 倒也是。 于是,琴酒就开始了上一天歇七天的日子,轻松到入职好些时日,他连同部门的人脸都没记全。 倒是有一个,简称他为方块脸吧。 工位离他很近,也是个闲散人员,没事就爱和他聊天。 什么现在公司的ceo其实是个老头,又什么上一任的董事长其实与茶水间的某个员工有一腿的事迹,种种,都是从他这得来的。 这天,琴酒刚打完卡坐下,方块脸急急凑过来:“相亲怎么样了,对方男的女的,好看不。” 第一,他可没相亲。 第二,在一个月的认识下,琴酒终于明白方块脸人缘差的原因。 就是个听风是雨、颠倒是非、爱八卦的货。 尤其嘴还没个把门的,新来的审计人员昨天去和市长女儿相亲的假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部门。 他连横滨的市长都不认识。 还市长女儿。 哪个傻缺能信。 琴酒面无表情道:“你今天按时打卡了吗?” 实时定位的。 算到工资里的。 方块脸先是一愣,急匆匆带着手机跑出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过打卡时间一分钟。 “啊!要命!” 他痛快哀嚎。 今天有高层开会,他们部门的部长短暂离开,琴酒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电脑键盘,不是他偷懒,这工作实在闲得要命,就连下发的表格一个月最多一个,生怕他累着似的。 第99章 没一会,他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周围有几个同事兴奋讨论。 “哎,你听没听说今天有总公司的大老板下来巡查工作。” “听说了啊,但这跟我们发生什么关系,又不能给我涨工资。” “不会不会,你知不知道……” 那人特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耳力极好的琴酒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老板最近在寻找秘书的合适人选,就从我们几个分公司里挑,要是谁幸运,可不就是一步登天。” 大老板的贴身秘书,工资的确比他们这些职员的工资高得多。 琴酒没有听别人悄悄话的爱好,他倒完水,准备离开。 刚推开门,忽然听到楼梯间响起一阵嘈杂的阿谀奉承声。 挺多的,估计是一群人。 琴酒无意识抬头,簇拥的人群中,位处中间的青年格格不入,主要是身高挺高的,在一群年迈的老头中,更显年轻。 西装革履,外披大衣,领带系得松松垮垮,脖颈缠着绷带,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年轻人,眉间含笑。 琴酒本想转身就走,却见那个年轻人指了指他,笑得温温柔柔。 “不必了。” 这是对那群人说的。 “就他吧,做我秘书。” 不知姓名的年轻人勾了勾唇角,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视线望过来,直直落在琴酒身上。 “我看他——” 尾音被拖得好长,但胜在干净透彻,似乎带着一点被水汽润过的微哑低音,缓缓飘来。 “挺符合我审美的。” 第48章 琴酒确定 总之,琴酒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大老板的秘书。 贴身的那种。 生平第一次干,满身不自在。 他常常接触军火、不算频繁但大都隐没在一线,给地下组织做过事,也混迹在危险地带……如果之前有任何一个人和他说会有一天要当秘书,他百分百嗤之以鼻。 结果,可真是令人发指。 上车时,琴酒久违地又坐上了劳斯莱斯。 以前,他对豪车不屑一顾。 但事实上,他原本的几辆豪车全被抵押,最得意的那台保时捷也没机会留下。 大老板坐在他对面的真皮座椅上,双腿交叠,领带轻轻垂落,一手搭在膝盖上。 是个挺温文尔雅的男人,身姿颀长,眼神干净,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犹如春风万里。 不是传言中的年迈老人,也无法联想出这样的人竟然掌管着一家庞大企业。 他看起来像是喜欢泡在图书馆里的学者或是游走在宴会中的上流人士。 言谈举止相当得体,上车时,特意掠过司机帮琴酒打开车门,手掌按在车门边缘。 甚至连他身高腿长都考虑周全,专门调了调座椅位置。 但他当然没敢先入为主,抢一步进来,连连让老板先行。 琴酒把这归结于年轻领导对新人的考验。 坐到车座上时,他听见老板缓缓开口:“我姓太宰。” 青年眉目俊美,笑意融融:“太宰治。” 琴酒反应过来,但他没说真实姓名:“琴酒。” “boss好。” 低眉顺目,罕见听话。 等琴酒再抬头时,他现在的顶头上司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神色变化。 是他的错觉吗。 笑得……反正不能说是正常。 路上,太宰治询问他的现状,都是些寻常的个人信息,多数琴酒如实奉告,但是唯独本名他始终没提起。 他总不能说是黑泽阵,就那名字,现在通缉榜上赫赫有名,连带着他的资产全部封锁。 要不然他怎么能混到给人打工的份上。 琴酒:“……” 妈的,想起来都烦。 烦死了,一天天的。 * 目的地出乎意料,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大多数是名牌奢侈品,香水包包鞋等。 琴酒面色淡淡,毫无变化。 一是他就不是个爱八卦的人。 二是活了多年,他太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说话,多办事,才是生存之道,尤其在新任领导面前。 不过一到人多的嘈杂地方,他有些烦躁就是了。 司机按照指示将车缓缓停在一家店前,从这开始,琴酒就开始了悲催的陪老板逛街的一天。 他实在低估男人的购买欲望,从香水店到皮鞋店再到奢侈表店……虽然不用他拎,那些东西早就被安排好归处,但是一家一家的逛下去也足足耗尽了琴酒的耐性。 怎么有人能这么爱逛街。 逛什么劲儿。 ……到达一家男装店后,太宰治从几个女导购员里脱身,指着他,说:“给他挑几件合身的。” “要新款,时髦点。” ? 琴酒的诧异神色实在明显,不过不等他反应,他的这位老板就主动走过来。青年实在好看,牙齿雪白,谈吐时轻声细语,眉间温和,和人说话时总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显得格外专注礼貌。 不怪那些天天与有钱人见面的导购们今天极度热情。 “是这样。”太宰治的话打消琴酒的疑虑:“我朋友和你差不多高,也差不多重,我想给他买礼物,他又不在这里没办法试。” “你帮我试试。” 也不知道用的哪款香水,太宰治一靠过来四周都有股清香。 第100章 “可以吗。” 询问的语气。 但琴酒能说一个不字? 开玩笑。 当然不能。 接下来,那群导购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放下来过,他的老板特意嘱咐不要黑色的衣服,好吧,至少在琴酒眼里那些长款的大衣、内搭并和他原本的穿着并无变化。 可能,花花绿绿点? 但是,他没错过每从试衣间出来时导购们按捺不住的赞叹抽气声。 谁能对接近一米九、冷白皮、肩宽腿长的冷脸大帅哥毫无波澜。 摆在那里就是个衣服架子。 衬得店里服装更加高贵了不止一个层面。 在换衣服——进换衣间——再换衣服,连续重复的动作后,琴酒的面无表情已经不能称为面无表情了。 那是冬日大雪底下隐隐压着的火山爆发。 当导购转而拿出最后一件时,坐在沙发上的太宰治终于发话。 “咳。” 棕发青年抿着纸杯这样说道。 “就这些吧。” 他食指弯曲,挡住微微翘起的嘴角:“不试了。” 琴酒望着他:“……” 是笑了对吧。 绝对在偷笑。 出门后,他们从店铺往车里走。 太宰治:“那些衣服、还有买的饰品什么的你都先拎回家。” “暂时帮我保存着。” “对了,逛了好半天。”今天的购买量快赶上店里一个月的业绩,走时要给许多赠品,太宰治一个也没要,反而拿了店里的几粒葡萄做感谢,边剥边说:“你饿不饿?” 对于领导的言外之意要时刻警觉,最好即使应答,放在平时琴酒早就敷衍应付,但在来回换大衣后,扰得他脑子闷闷的。 于是,琴酒说:“我不饿。” 他的嗓子被烟气浸了一年又一年,低哑的嗓音像是砂纸上磨过的纸片,冷冷的,听得人耳朵发痒。 说完,琴酒才察觉失言,下意识移动目光,太宰治正在和葡萄皮作斗争,看着像是又不想弄脏手又想要完整的果肉,青年拨弄半天也没剥下来。 很奇怪一人,认识也算大半天,不如初见时的淡雅脱俗,倒是很爱凑热闹,东望望西看看,什么都能吸引太宰治的目光,但真要混在人群里,又觉得烦,至少琴酒是这样感觉的。 等了好半天,在太宰治与葡萄皮大战第四百回合时,琴酒主动道:“要不然,给我吧。” 太宰治深叹一口气,如释重负,神秘兮兮第掏出十几个葡萄给他。 这哪是一个,明明是一堆。 琴酒有点洁癖,做事也要求完美,手背骨相纤长,翻动手指时全神贯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什么机密文件。 剥好后,他把葡萄皮扔进垃圾袋,果肉安置在车里准备的收纳盒上。 还没等递就被接住。 “谢谢~”太宰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语气悠悠地:“我饿了,陪我吃饭吧。” 倒不是命令,更多像是询问,低着头,眼睛氤氲缠绵,晦涩不明。 总像是不明不白地暗示什么。 琴酒对骤然拉进的距离感到不适,但他这次反应过来,强硬地把话憋回去,回答道:“……好。” *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本地有名的特色餐馆,主以海物为主,人满为患,络绎不绝。 说不饿就真的没胃口,琴酒一口也不想吃,但是当太宰治把菜单推过来时,他象征性地点了两道。 反抗老板的事一次就得了。 虽然,现在这工作他也不是很想要,但总能挣个糊口钱吧。 真是。 靠…… 上了一桌子菜,他趁太宰治说去卫生间的时候翻开手机。 没几条消息。 有一条还是那个方块脸发的。 sweet:“哥们,一天没见,你就探到地人内部啦?” 。:“?” sweet:“快说说,总公司的大老板好看不,比你相亲的那个市长女儿谁好看?” 琴酒:“……” 有事没有? 到底谁传的他去相亲。 他觉得自己真是脾气好多了,但凡这人是个他原来的属下,今天有明天没。 琴酒正烦心地打了两个字,手机屏幕赫然映出一抹放光的白色绷带。 太宰治抽走他面前的纸巾盒,擦了擦刚洗干净的手指。 “你在相亲?” 问的可轻飘飘,可随意,但琴酒总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有一种上私企被hr挑剔说“谈恋爱的,有孩子的,结过婚的”我们通通不要。 琴酒:“没有。” 太宰治:“哦。” 更别扭了。 琴酒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本来不想解释捕风捉影的玩笑话。 于是,他反问:“boss,我应该不像是需要相亲的人吧。” 照走在路上行人的回头指数,自然算不得。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琴酒的错觉,他每次一喊boss这个字样,太宰治又能立马恢复那种若有若无的笑。 按捺不住似的。 看着,可开心。 琴酒赶紧移开目光,生怕眼底嫌弃傻子的表情流露出来。 一顿饭,他总共吃两口,剩下时间都在思索继续跳槽的可能性,他觉得自己觉得当不了秘书,窝囊又憋屈,他现在就已经在情绪爆炸的临界点上,他待不了一天。 第101章 坐在他对面的太宰治倒是吃得自在,尝过几道菜后,开始对桌子上的清蒸螃蟹动手。 ——餐馆追求原汁原味,并没有让厨师提前把食物处理好端盘上桌。 虽然人的性格懒懒散散似的,表现出来的气质确实温柔体贴,剥个螃蟹壳倒也斯斯文文。 “你喜欢吃螃蟹吗?” 琴酒这回没直接拒绝,中规中矩道:“还行。” “奥。” 太宰治应一声,没对这个话题有太多停留,琴酒忙里偷闲,无趣地翻弄了几下手机。 “报答你的。” 一个修长干净的手先是从他的视野里出现,白色盘子中是一整盘剥好的蟹肉。 白色纹理,冒着热气。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权当感谢你。” 他顿了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好借口。 “给我剥水果。”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琴酒一瞬间,从后背到头顶都起一串鸡皮疙瘩。 好在这位老板依旧苦恼手指沾染的海鲜味道,说了声,去卫生间清理。 这时间,琴酒转身出门,摸了个打火机,把烟点着。 他觉得有这时间虚情假意,不如帮人抓几只老鼠来得快。 他真的太讨厌,非常讨厌和活的东西打交道。 尤其,这位老板给他的感觉太怪了。 有事没事就让他一身不舒服。 继续跳槽,迫在眉睫。 没一会,有进来的脚步声传来,琴酒没理,吐了口烟圈。 那盘纹丝没动的蟹肉静静躺在桌上。 太宰治仅看一眼,提了下领口,悠悠过来:“介意给我来一根吗?”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一声,太宰治偏头一点,火光明灭,烟雾呛得人朦朦胧胧。 倒终于散开他原本的温润模样。 琴酒眼底闪过一丝新奇,他没想到看着脾气怪好的老板也抽烟。 目测,还是个老手。 反正。 斯文败类的。 太宰治:“没想到吧,我以前其实不怎么抽烟。” 他扯了抹笑:“我更爱喝酒。” 就像每个老板在忙完一天的事后,总要回忆青春,虽然太宰治看着本来就年轻。 不过琴酒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他也不习惯把情绪都放在无用的人身上。 这很蠢。 就在渐渐静下来的环境中。 周围是风吹过后青年身上淡淡的清香。 琴酒听太宰治不紧不慢,声音很是懒散。 “你有女朋友吗?” 又开始问个人信息。 琴酒眯了眯眼:“没有。” 一语毕。 “那你有男朋友吗?” ? 有完没完。 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他的感情状态干什么。 琴酒以只要是熟悉人都能看出来的不耐烦表情,道:“没有。” …… “那我能追你吗?” 一言。 一双冰冷冷的瞳孔对着鸢色的双眸,太宰治偏着头,眼神清明,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怕他没听清,又重复一遍。 吐字清晰,却很低沉,轻飘飘地,似羽毛擦过耳朵。 “我能否有机会。” “追你呢?” …… 哈? 第49章 琴酒觉得有点疯 当琴酒难以置信地重复确认好几次。 太宰治始终目不转睛地认真看他。 他这时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不似作假。 一时间,他脑内闪过很多可能,或许是曾经仇人派来暗杀他的,或许是原有组织终于良心发现要杀人灭口,又或许是不对付死对头之间想要特意来看他笑话侮辱他…… 但看起来,哪个都不太像。 没人能这么无聊地,滑稽地上演小丑话剧。 于是,琴酒又开始思索自己值得被追求的条件,让一个认识不到一天,原则上是他上司,莫名很包容的男人提出追求他的可能。 ……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他不理解,他匪夷所思。 不过在尚未确定对方真实目的之前,琴酒谨慎说:“你是开玩笑吧。” “不是呀。”他的上司直白答道:“我很认真的。” “我想追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每说一句,琴酒就眼前发黑一次,他丝毫没有因人浓重的表白感到喜悦,他紧抓着大衣兜里的打火机——冰冷冷的外壳强迫他冷静。 但凡他的兜里换做是伯.莱.塔,他绝对会一脚将人踹倒,再在其额头上疯狂补两枪。 但他身上没枪,他也没游走在黑暗地带。 而且,目前这人还是给他开工资的上司。 琴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您不觉得有些突然吗?” “而且。”这是最关键的,“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半天都不到,拢共就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别扯一见钟情。 他信了就有鬼。 太宰治似乎没看到他极度难看的神色,顿了顿:“你觉得有些突然?” 废话。 “那好吧。”太宰治承认得毫无预兆,“是有点突然。” 合着您这位大尊自己知道。 时间显得凝固几秒,太宰治觉得靠在围栏上的姿势有点硌得慌,转过来,趴靠在上面。 第102章 “可你和我谈,我会给你很多好处的。”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港.黑,全称港口黑手党,你知道吧。” “不对……你好像不知道……” 说到一半,太宰治忽然想起什么,为难地揪了揪自己脸颊,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软趴趴的,像是某种无颜色的史莱姆。 “苍友组织。”这是太宰治现在能起来的目前横滨算是名号最大的恶势力敌对组织:“这个你知道吧。” 他说得随意又轻松:“上周刚和港.黑火拼完,被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在整个横滨,谁都不能违抗港口黑.手.党。”太宰治语调不高,也没有刻意强调,有些漫不经心的倦怠,但多年上位者的身份还是多少改变了他的气质。 他第一次在琴酒面前不在温和,展现出这种冷漠:“而在整个港口黑.手.党.里,谁都不能抵抗我。” “我是这个组织的首领。” 他此时偏又笑了笑:“当好几年了。” 距离“杀”掉森鸥外,成功当上新任首领,已过几年。 距离他正式见到琴酒,这是第一天。 他无比珍惜。 琴酒倒没有被他展现出来的气势吓到,这显然不可能,反而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恍然大悟感,兜兜转转,还是干起了老本行。 他没怀疑太宰治话的真假。 没必要作假。 所以,琴酒又开始思考,那么这位港.黑的boss此时和他说这么多,意义何在。 总不能是真表白吧。 …… “所以——”太宰治慢慢拖长语气。 所以? “首先,你要是和我谈,我死后我所有的财产都归你。”太宰治突然开始说起未来遗留问题,认真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深思熟虑。 “我们可以找一个同性结婚合法的地方签字,达成婚后财产公示,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办个婚礼,哪种类型,邀请哪些人,都听你的,你要是不喜欢在横滨生活,随便选任何一个国家我都可以陪你去,当然这是婚后,婚前我会把所有积蓄都转到你卡里,我看现在小年轻不都愿意约会……” “……想领养小猫小狗也归你算,至于以后养老,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 ? ??? 太宰治每说一个字,琴酒的表情都不能用复杂来形容,可谓精彩纷呈,他觉得他可能遇到神经病了。 他都不明白,虽然连告白都非常不可思议,但是突然扯到结婚仪式更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要不然,就是他没睡醒。 在人甚至谈论到领养的孩子以后该去哪所小学时,琴酒忍无可忍:“您适可而止。” “我们还没在一起。” 这话难道…… 太宰治闪动着眸光,直勾勾地紧盯琴酒:“你同意了?” 同意个…… 《@#$##%* 琴酒觉得自己还是要有良好品德,怎么能和脑子不正常的人一般见识。 尤其,他比较需要这份工作。 好吧。 他要承认,港.黑组织的boss这种身份人物的确对他有莫大吸引力。 过一会,琴酒沉声回答:“……您让我考虑考虑。” “好。” 太宰治答应得不能再干脆,他莞尔一笑,好看的鸢色眼睛像是炸出喜悦的烟花,微微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得逞之意。 “我给你时间考虑。” 琴酒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嗯。” 他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从可否追求,暗自变动成了能否在一起。 当然被太宰治绕懵了绝对有一点原因。 回家的时候,太宰治执意要送他,琴酒又不是话多的人,更不可能主动挑起话题。 倒是太宰治始终眼眉弯弯。 下车时,太宰治嘱咐司机把今天买的所有衣服饰品等等,都拿到琴酒家里。 琴酒这才反应过来:“您……?” 太宰治理所应当:“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呀。” “虽然你穿什么都好看,但还是少穿黑色的。”他说话时真的很喜欢靠近到琴酒面前,一呼一吸之间,皆是暖意。 半天,琴酒本以为太宰治能憋出来什么合理的原因。 却只听他言辞义正:“我喜欢看你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好像代入的是正牌男友的身份。 琴酒心情更微妙了。 “还有,明天。”太宰治说,“早上看我消息,我来接你。” 他嘱托道:“不用起很早,你看到消息下楼就行。” 琴酒没忘自己暂且还是个秘书:“需要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太宰治摇头,笑道:“只是去见一个老朋友。” 琴酒:“好。” 半晌,太宰治自顾自的:“嗯……今天就这样吧,回去好好休息。” “辛苦了。”这回倒是真像个体贴员工的好老板。 至少比琴酒上任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尤其琴酒今天本来就没干什么,不过再让他选择,他也希望去前线清扫“垃圾”,而不是大动干戈地跑到人群里逛一条街。 他直接拒绝。 一次都不要再有。 “好。” 想了想,琴酒补充道:“您也辛苦了。” 一句让任何人说都是一句挑不出理、但非常客套敷衍的场面话,但肉眼可见地,棕发青年在得到他主动回应时先是一愣,接着迅速在脸上荡出笑意,唇角勾起来,泛至眉梢,整个人好像鲜活无比。 第103章 太宰治看着他。 笑着说:“明天见。” 在刻意忽略掉背后的灼热目光后,琴酒几乎是快速走进楼梯间。 天杀的。 这比应付那些无趣的科学家还要困难。 他随手一掏兜,摸出除了钥匙之外的触感。 拿出来,是好几张卡。 全球黑卡。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来的,又或者是分别时太宰治刻意靠过来一瞬。 琴酒:“……” 所以,他现在是被人包养…… ……了??? 第50章 琴酒有些感觉 在跳槽与顺其自然之间周转了许久,琴酒又是一个疑心太重想法太多的人,他回家第一件事先把几张卡随手扔到桌子上,转身去洗澡。 把浴袍套上,他披着长发出来,又把卡拿起来。 利弊好坏已全然显露。 他为什么要拒绝? 他又不是个拾金不昧的好人。 谁跟钱过不去。 不过折腾一通,早就没了睡觉的心思,琴酒打开笔记本电脑,着手在键盘上连连敲击几次。 除去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使用各类武器,潜入内部信息网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从头开始看。 太宰治的生平,简介,事迹…… 港.黑的发展史…… 看到关键字样时,琴酒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血腥无比。 刺杀前任首领森鸥外后,当上现任港.黑领导者,同年,力排众议,派人成功暗杀乌丸莲耶,合并黑衣组织。 至此,港.黑彻底立足,成为地下最大组织,真如太宰治所说,无人可敌。 那么,到底为什么唯独对他上心。 琴酒垂眸,暗暗思考。 确认在成长的足迹中,他们并无任何相识的轨道。 太怪了。 这一开始思索,不知不觉,外界路灯亮起又灭。 一夜没睡。 琴酒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以前做任务时也常常通宵,他倒没觉得有什么,看到手机消息弹出来后,他换好衣服往下走。 刚走到车边,太宰治懒散散地,正与司机聊天:“您这生活真不错啊,孩子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万事不用愁。” 司机谦虚哎一声:“哪里,也是有点幸运吧,妻子刚好是高中同学。” 说到这,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 “您就谈了这一个?” “是啊。” “初恋是她,恋爱是她,结婚还是她。” 太宰治唏嘘道:“千载难逢。” 他似乎感觉到些动静,移开目光,还没看清缓缓走下来的身影,嘴唇先弯起来。 他说了句很轻的话,司机没听到。 “我也希望是这样。” 出门时,已至下午,没得到手机信息,琴酒也没敢擅自动地方,生怕一个电话再给他叫回来。 琴酒刚坐到车上,就看太宰治先是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拍拍真皮座椅:“陪我睡觉。” ? 至少在表面看起来,琴酒先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更加冷峻,似乎已经酝酿出某种可怕的想法。 “是我的问题,说得不清楚。”太宰治察觉到他的过激反应,不禁失笑。 “别多想,不干什么。” “我昨天加班开会工作了好久。”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眼下明显的青黑。 “好累。”他抱怨一句,仰着头,稀碎头发散落,轻轻一笑:“能借下大衣吗?” “如果可以,借下你的肩膀更好不过。” 青年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嘴唇没什么血色,眼底是遮盖不住的疲色,注视着琴酒,却有化不开的深沉雾霭。 或许是装出来的可怜,又或许是真如其所言。 但目的其实很明显——他。 琴酒其实表现出来的神情并不友善,但他确实把外套脱下搭在青年的身上,刚坐下,太宰治偏头靠在他肩膀上。 “谢谢。” 头发绒绒的,扎在他脆弱的脖颈上,半个身体倾靠过来,让琴酒忍不住地想要把人掀翻,不过太宰治一呼一吸,像是进入梦乡。 看着困极了,阵在他的颈间,呼吸很轻,轻蹙眉头,脱去与人交流时的假意温柔,看着稚气多了,也同样像个更加脆弱的小动物,只要琴酒稍稍有想法,就能将其毙命。 不过琴酒没空看他。 萌生出一起睡着的念头更是想都不要想。 琴酒无表情的扯扯嘴角。 妈的。 真会装。 但他还接受了对方的钱。 不管是出于各种情况。 …… 他妈的。 他也装。 装到一起了。 * 织田作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这是一家酒馆,气氛不错,合他胃口。 但很难说是一家适合与mafia内奸商量事情的场地。 他刚来没一会,正静静观察店里的环境,抬头就见两个男人并行走进来。 前者面带笑意,仿佛天生就有与人一见如故的熟稔,后者肩宽腿长,面无表情。 太宰治先笑着对他示意:“好久不见,织田作。” ……? 似乎没看见他的诧异反应,转身询问,侧歪着身子,任谁来也只会说那语气堪称温柔无比。 第104章 “大衣你还穿吗?”棕发青年轻轻说道:“我有点冷。” 那个冷脸的男人没立刻回答,手指在对方大衣领口上摩挲两下。 漫不经心道:“你穿吧。” “我去外面等你。” 这是,秀恩爱的情侣? 等男人走后许久,织田作问:“如果没听错,你刚刚说好久不见对吧。” 他很迷惑:“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 太宰治沉默一会,又笑起来:“是第一次见面。” “我第一次来这家酒馆,第一次来这里喝酒,也是第一次与你见面。” 织田作并不信任他,因此没动桌上的酒杯。 昨天被剥好的蟹肉,也是像这样静静躺在桌上。 太宰治忽而起了兴致一般:“昨天,我去处理了一枚哑弹。” 他笑得开心极了,抹去浑身的冷漠一样,看起来比这个年纪还要年轻:“很不容易,但我做到了,当时,我就在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一声的。” …… 琴酒对他人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做的。 等待时间,司机和他聊天。 听说在太宰治手下工作很多年,性格很爽朗,大大方方,值得信任。 “您和boss在一起多久了?” 琴酒:“我们没在一起。” “我懂我懂,是不是boss惹您生气了。”想到此,他感慨:“我妻子也这样,一生气起来都要说不认识我。” 琴酒:“……” 这都什么和什么。 琴酒面无表情:“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根本不是情侣。” “我和太宰治认识总共不到两天。” 他嘲讽地勾起嘴角:“您觉得我们要怎么在一起。” 这回,轮到司机惊讶,他特意回头,确认一遍又一遍,总之,琴酒觉得那眼神怪怪的。 “可是您……呃……您应该是说笑的吧,毕竟您的照片相框就放在首领办公室里,从首领上任就在那了。” “但凡进过首领办公室的人,都知道首领有一个爱人,绿眼睛,银色长头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他说起陈年往事语气还有些怀念:“那时候,首领常常嚷嚷着要去自杀,一提起您的名字首领立刻就不去了。” “打捞队可喜欢这个方法。” 说完许久,久到神经大条的司机大哥都意识到了车里改变的氛围。 他正准备回头,听见后座上的人问他: “太宰治说,我叫什么?” 他先是愣一下,很快笑着回答。 “黑泽阵。” “首领说,他爱人的名字是黑泽阵。” …… 在聊了许久后,织田作觉得此次谈判总要有结果。 至少不能失败而归。 于是他拿起作为老搭档的枪,枪口对准太宰治,这把枪,就算他闭眼睛也能射中目标。 “你是黑暗的制造者,是整个港口mafia的老大,我不能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如果这场见面是一场阴谋,不然我无法救出芥川。” “这个老大不是我想当的。”太宰治无可奈何的叹息:“就算想杀我,也别用这把枪啊。” 16岁,那是所有事情都还有转机的时间,他避开织田作,故意使其厌恶港.黑,诱导他加入武侦社。 17岁,他当上干部,收留芥川的妹妹银,将敦带回□□。 18岁,他设计让森鸥外假死,歼灭mimic。 19岁,他手握大权,将乌莲丸耶所带领的组织一举击毁,当时得到高层干部所有人的反对,但他一意孤行。 22岁,他诱导芥川与敦发生战斗。 做首领,他没觉得够格,但在借用书捏造出来合并后的世界里,他已经尽最大能力。 也是在今年,节日刚过,他与黑泽阵见面。 在与每一位故人见面时他满心复杂,他有时也少见迷茫,常常坐在首领办公室里看着交替的日升月落。 他有些孤独。 本是想再拖一些时间,等到所有事情有所了断时再去和黑泽阵见面。 但太宰治太想念他了。 明明信得过的属下每日都会汇报黑泽阵的近况,但他还是非常想念。 思念成疾。 相亲。 这种玩笑到底谁会信呀。 太宰治心中觉得好笑,但却下意识地寻着黑泽阵的踪迹。 太宰治可以接受黑泽阵不认识他,他可以接受黑泽阵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他,他也能接受黑泽阵不相信他处处警惕他。 就算黑泽阵某一天会爱上别人。 他也能释怀。 明明是这样想的,但是在那一天,他忽然的,连自己都没能思考的,将目的地定在了另一个方向。 于是,他们再度见面。 在长久的对峙中,太宰治说道:“我之所以来,是为了和你道别,人活一生,到最后连个值得道别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悲了。”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不会害你的,我设下的局,都是为了所有人好。” 对着曾经的友人,他说:“这应该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要走了。” “走之前,能允许我一个奢望吗,别在这家店开枪,剩下,哪个地方都无所谓。” 织田作沉默许久,自己都不懂为什么,缓缓把枪放下。 第105章 于是,太宰治发自内心的笑起来:“谢谢。” “再见。” 他苦恼地质问他自己的多次失言。 “再也不见。” “织田作。” 第51章 琴酒只是 等太宰治从酒馆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琴酒靠在一旁,修长的手指夹了根烟,树影婆娑,轻佻着双眸,朦胧的烟雾模糊着侧脸轮廓。 太宰治出来。 琴酒抬眼。 “聊完了?” 太宰治啊了一声,随即弯弯眼睛:“见完老朋友了。” 他喝了点酒,不太多,不至于醉过去,但是飘洒的气息都是热的。 琴酒:“接下来去哪?” 在询问他的意见。 很主动的。 察觉到这点的太宰治有些得意,又想起身上搭着的有着男人气息的外套,心情更好。 “不知道。”太宰治悠悠地,没什么语调。 他本来就不是个主动的人,挑起话题也非他擅长。 总归是笑一下吧。 可扯了扯嘴角,竟一下没笑起来。 他常常喝酒,尤其在独自处在港.黑大楼的夜晚里,他常常拎过身后酒柜里的威士忌,拿出一个垫子,浅酌一杯。 后来,望着格外明亮的月亮,他没由来的,起了喝红酒的念头。 两种酒,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总觉得后者不合他意。 但那天晚上,他喝了许久。 一杯接一杯。 就像那天一样的冲动,太宰治把视线放在琴酒夹着烟的左手上。 琴酒,是个左撇子。 他忽然道:“你带我走吧。” “去你想去的地方,我跟着你去。” 是说愣了愣也好,还是恍惚也罢,太宰治自己是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迷茫状态,表情、神态,那感觉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像是快哭了。 但眸底是空的。 空荡荡地。 琴酒烟瘾很重,大多数一根烟抽完,但他现在把烟头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让司机把车钥匙给我。” “我带你走。” 太宰治听见琴酒这样说。 * 是一个拍卖场所,琴酒都没多言,直接以最高价竞拍回自己的保时捷。 换车,拿钥匙,取车。 几个动作全程不过几分钟。 太宰治坐在保时捷里,看着琴酒把安全带扣上:“你怎么不把别的车都买回来。” 身披着大衣,满脸新奇,停车场的灯光莹莹照在他脸上。 不光是车,太宰治给他的那几张卡,把这里买下来都不为过。 琴酒余光分他一眼,也可能是在看倒车镜。 “用它。” “习惯了。” “其他的。”琴酒哼笑,“没所谓。” 太宰治理解:“念旧。” 琴酒顿了一下,这几天中唯一地反常抛回话题。 “我要是喜欢一个东西,我能一直喜欢。” 他望着愣住的太宰治:“别的,我都不要。” 刹车,倒车。 尖耸的红褐色屋顶,内庭式与围柱结合,黑色大理石铺平,四周墙壁在地毯上投下暗沉阴影。 看着很复古的一个地方。 谁能想,也是一个酒馆。 服务员轻车熟路地打着招呼:“还是原来的老地方吗?” 琴酒点头示意。 太宰治飞速嘟囔了一句,虽然琴酒没听清,但不妨碍他猜到原句。 “原来和小蛞蝓喝酒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那是谁? 是中原中也。 恍然想起老友名字时,还有些大梦初醒。 这是真实写照,至少琴酒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场大梦,全身飘飘的,有种植物人复健的感觉,身体始终在运转,但是意识刚刚回来。 再想起陈年往事,可不就是大梦初醒。 也许是有所契机,又或者是从苏醒后世界格外的一马平川,按时运转。 他想起了世界复苏之前的全部事情。 起因,是从太宰治送他回来的那天夜晚,他因太宰治回去调查生平,却无意识翻到了自己的档案记录。 论电子,他更胜一筹。 结果,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的记忆是从十六岁开始,之前的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之后的则是被太宰治营造出来的温情世界蒙蔽。 所有的,包括为组织做事——他看见了太宰治满心迁怒地毁掉了组织。 毕竟,他曾经在那里痛痛快快地死了一次。 以现在的琴酒绝对不会做,但十八岁的自己的确为了一个人甘心赴死。 傻缺。 他评价道。 结果,翻到之前世界的记录。 画面正好停留于太宰治从高空一跃而下的画面。 带着他那被森鸥外赠予的、令人发笑的红围巾。 并无一丝悔意。 倒像是蓄谋已久。 曾经祝他死后无人收尸、自己游走在世界边缘的太宰治也曾为他殉情。 那样的热烈、自由。 原本就扯不清他们的关系,现在更是像毛线团一样撕扯不开。 估计,几辈子都算不清了。 也傻缺。 琴酒烦躁地咬了咬后槽牙。 第106章 他们没一个脑子正常的。 桌上的酒品被一个个上全,琴酒特意挑了一个最烈的酒,倒了两杯,一杯干脆地被他喝掉。 可爽快,可痛快。 太宰治眼睛亮亮,也学着他一口闷:“咳、咳咳咳……” 没人回这样品酒的。 太宰治咳得天崩地裂,眼尾泛着红晕,脸肉眼可见的烧起来。 “你有病,你知道吗?” 琴酒晃着玻璃杯,冰块撞击在杯壁上发出剧烈声响。 “哪有这样说人的。”太宰治不满地拖长语气,再听见琴酒如此呛声的反应,倒颇为怀念。 打嘴架都是上辈子的事。 “不,我说真的。”琴酒缓缓道:“你有很严重的ptsd。” ptsd,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可引发患者的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等症状。 太宰治脸枕在胳膊上,他不是听不懂,他在刻意装傻。 琴酒冷哼一声,用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磕。 太宰治悠悠道:“你轻点,坏了还要赔钱。” “以前。” 琴酒说不出来的平静,垂着眼,冷得没有温度。 “你有很重要的人曾经死在过你面前。” 太宰治的身形僵硬一瞬,但很快,又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我忽然不想喝酒了。” “你给我点一杯果汁。” 耍赖似的撒娇。 “你有病。”琴酒看着他,“就要治。” 太宰治狠狠地抖了一下。 半晌。 “怎么了。” 太宰治笑着开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抬头时,嘴角扬起,目光轻柔。 这其实已经算是在让步。 琴酒声音不见波动:“太宰治。” 他没唤boss,忽而叫了他的名字。 “我本名是黑泽阵。” 莫名的执拗:“不是琴酒。”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云开雾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太宰治送琴酒回去的那个夜晚,还是短短没陪在琴酒身边的那段时间。 太宰治披了两层很厚的衣服,但他还是嘴唇冷得发白。 琴酒想起来了。 这明明算是件好事,但他止不住的发抖,手攥得紧紧的,手心全是汗。 琴酒一个人想起,就代表着有东西脱离他的掌控,世界会不会崩塌,会不会因此产生偏移,会不会再次产生死亡。 黑泽阵,会再次死亡。 一想到这种可能,太宰治就忍不住的害怕。 怕极了。 他有些绝望,眼前止不住的发黑,不知何时,他被人搂住、抱住、暖热的气息靠在他耳边。 “你……又要走了吗?” “别走。” 太宰治用他微弱的声音祈求着,哽咽着,发颤着。 明明再次相见是件好事,甚至太宰治冷漠地铲除了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但他依然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 这使他现在的执着已经发生偏移,他甚至体会不到情感变化。 他是仅限执着黑泽阵。 这个字样而已。 琴酒深深叹息,他罕见地没有用着硬邦邦地语气,那看起来让他少有的温柔:“我不走,你在这,我去哪里。” 第52章 (正文完) 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对劲是在哪一天呢。 老实说,太宰治也没有印象了。 但是,就在某一天。 很普通的一天。 太宰治前一天喝多了,醉醺醺地,一个人静躺在河边,河水不深,仅没过脚踝。 水流声一声声冲击河堤。 “你怎么还没死。” 冷冷的,一句话尽是不满。 太宰治不明地哼笑一声,截断了一半的绳子平静地搭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回应也平静极了。 “不想和你殉情。” “傻x。”银发少年狠狠踹了他一脚,当然碰不到,只是凭空穿了过去。 透明的脚踝穿过被河水浸没的衣服,甚至不如夜晚的颜色来得深沉。 很久,少年低头,绿眼睛与鸢色眼眸对视。 “那你就活个两百岁。” 虚无缥缈的,如幽灵一般,碰都碰不到。 是太宰治最初遇见黑泽阵的模样。 他听见自己打趣:“真成医学奇迹了。” “你还是去死。” “别啊~” * 太宰治生病了。 确切地。 不太能及时感受到外界的声音,但是能都看到一个名为“黑泽阵的”鬼。 他反常的举动很快被人发现。 在看到他拙劣的伪装后,被曾经是搭档,现在只是属下的中原中也叫着去看心理医生。 不过对方似乎更加无法无天,对他这个首领也不怎么尊重。 “boss,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黑泽阵。” “同名同姓的,更不是银发绿眼。” 在太宰治下达找人的命令时,当时,中原中也只当是普通的任务。 核查各地登录信息、认证dna等等,对于现在几乎是比天的港.黑并不困难。 但是,找一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那是疯子才会幻想出来的事。 尤其,中原中也已经核查一遍又一遍后才非常肯定这种结果。 第107章 然后,又来了。 中原中也只见太宰治对着空气说话。 有点无奈:“不管你是鬼还是什么,不要缠着我了。” “你根本。”他顿了顿,“你根本已经死了。” 难道是死去的鬼魂? 当然这种可笑的话瞬间被中原中也打消,尤其是恶搞的异能,更加不可能,因为他的首领可是有着非常罕见的、独一无二的——人间失格。 然后,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法自然而然浮现。 太宰治或许有很深的精神疾病——妄想症。 要么就是自毁倾向。 但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中原中也能决定的。 “boss,您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他劝诫道。 太宰治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单手敲了敲桌子上的酒杯子,道:“中也,如果你有一个挚友,你会不会经常和他去cheerye酒馆喝酒。” cheerye酒馆,中也中也经常独自去,这不是秘密,但那样享受私密空间的地方,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主动邀请过别人。 “也许会吧。”中原中也不确定道。“但我没有这样的挚友。” 中原中也说得对,或许他曾无数个夜晚与琴酒相谈甚欢。 但那也是以前。 没发生过的。 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没人记得黑泽阵。 更没人能看见黑泽阵。 除了他。 太宰治是首领,港.黑的首领,很忙很忙,如果按照出差算,那他天天24小时都在出差。 但人总要有睡眠时间,在港.黑顶层的大楼休息间,他睡不着。 估摸是天天各种药都尝试,他也算坏人坏报,安眠药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整夜整夜,彻夜难眠。 后来,就彻底放弃睡觉,与黑泽阵聊天。 房间里流淌的是一首风格古典的爵士乐,唱片机浑浑噩噩,他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饮下最后一滴酒,开始今天的演奏。 “你记不记得三天前我和你说的硬豆腐,经过改良,味道和坚硬程度都提了十分,我让下手试,结果把他牙硌掉了!” 说完,太宰治出声笑,明显是脑补到了那个场面。 黑泽阵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仗着他没有重量到处飘,随手拢了下碎发,不屑一顾:“你手下真倒霉。” “哪有,我又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太宰治反驳,“后来我找名小姐给他治疗,当天就好。” “而且。”他神神秘秘地,招手示意黑泽阵过去。 黑泽阵没搭理他:“快说。” 太宰治:“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黑泽阵不顺他意:“不说算了。” 太宰治“嘶”一声,但压低声音:“他们两个因此结缘,谈了好久,年底说要结婚呢。” 黑泽阵轻哼一声,没做评价。 “你说说,我到时候送什么样的礼比较合适。” 名小姐做他的私人医生,可谓优秀过头,事事周全。 黑泽阵直起身子,他不能抽烟,烦躁地往落地窗走。 “别送你的硬豆腐就行。” “有道理!”太宰治双手一拍,肯定他的主意,也起身,随他过去。 月光温润,从大大的落地窗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但他们的肩膀靠在一起,虽然,还是碰不到。 “要不要跳下去?”久久,在寂静的环境中,黑泽阵挑眉问道:“这里可是二十八层,绝对没命。” 太宰治还真用手比量了一下高度,随后摇头:“不了吧。” “为什么?”黑泽阵从来都不知道,当他的目光放在一个人或者一个事物上时,绿眸深瞳极为专注、深邃得仿佛浸没入海底。 太宰治往前拢了拢,双腿和黑泽阵的重合。 他被这种恶趣味逗笑。 对着那双只映出他的眼睛,说道: “阿阵舍不得。” 黑泽阵当然不是鬼魂,哪里有鬼魂幽灵天天肆无忌惮地飘,本来性子就恶劣,发现无人能管他后,彻底放肆。 今天飘到这个员工办公室,明天跑到地下审讯室,他摸不到抢,但他假装握住把手,一眼眯起,对着太宰治的脑袋“砰”。 太宰治浮夸地“啊”一声,转了两圈,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直线倒下。 “没气了?” 无人答。 “真死了?” 无人答。 “分手了,找更好的。” “诶诶。”太宰治又直直地坐起来,表情震惊:“我人还在这呢,你就要找下一位。” 黑泽阵瞪着眼:“你管我?” “死了你还管我?” “我还没死。”太宰治一一细扯,大力深呼一下又深吸一下,证明自己强大的生命特征。 诸如此类的幼稚事情时常发生,黑泽阵没有娱乐活动,虽然生前感兴趣的事情就很少,但是——你总不能给鬼找事干,于是,太宰治把首领办公室的电视打开,调到一个频道,他进去洗澡。 今天解决一个组织存活的大事,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腥味。 出来时,他裹着浴袍。 黑泽阵无声停于沙发上,目光一眨不眨,似乎看得入神。 太宰治倏地跑到他面前,把浴袍打开。 黑泽阵察觉到立刻闭眼,气急败坏地骂他:“你脑子里都在装什么!” 第108章 “你呀。” 太宰治话来得倒快,但是黑泽阵明显被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走——进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黑泽阵是魂体,不用开门。 但太宰治的脚步停在门前,他没打开。 他虚情假意地嚎叫,开始装可怜:“假的呀,我里面还穿衣服了。” 好半天,没有回应。 这回轮到黑泽阵不理他。 等了好半天,太宰治只好、非常不情愿地把椅子拖过来,准备讲究一晚——那间是卧室。 椅子滋啦滋啦,刚拖过来,黑泽阵倏地出现。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挺吓人。 但太宰治笑得得意:“我能进了吗?” 黑泽阵不回答问题:“少扰民。” “港.黑都是我的。”太宰治这点底气还是有的:“我在我自己家大楼挪凳子,扰得哪家民?” 黑泽阵还是抬脚就踹,不过每每落空。 看起来更加不高兴。 太宰治哪里舍得,他保证,这是用过这辈子都最轻的声音哄人:“明天给你买礼物。” “你想要哪个买哪个。” “好不好?”本是想碰碰人的脸颊,却又是穿过。 其实太宰治挺享受这样的生活,即便碰不到黑泽阵,也没什么不好。 但,也是在某天。 忽如其来的,他那天本是前去谈和,却遭到对方埋伏,中原中也紧急赶过来时,他整个人已经快埋在废墟里。 伤得挺重的。 但所有治疗异能者无能为力。 他应该昏迷了很久,醒来时,窗外的花草已被冰雪掩盖。 那时,所有人喜大奔庆,连连庆祝,中原中也给他汇报这段时间□□的发展,所有医疗专家担惊受怕,在他床边上脚前脚后地忙。 之后,他又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被准许从病床上下来走走。 今天,也是港.黑庆祝首领归来的一天,港.黑大楼被装饰得花里胡哨,他注意到了,但没说什么。 总之,在应付完一切的所有社交活动后,太宰治马不停蹄地按了二十八层的电梯。 当时,他离开时有些预感,特意没让黑泽阵跟去。 黑泽阵少见地发了很大的火,和他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以冷冷一句“您随意”作为结尾。 结果,出乎意料的,太宰治找了所有能找的角落,他没能发现黑泽阵的踪影。 还能在哪里? 他常去的河边、常去的酒馆、最原先的家…… 全部找遍,却终究是失望而归。 其实这才正常。 鬼跟在身边才不正常。 太宰治只是觉得…… 他说不太好,就是觉得心脏有点空空的。 他的阿阵啊。 怎么总是这样任性。 离开。 总归要打声招呼呀。 至少,告个别吧。 黑泽阵或许就是在那时感觉到他的离开之意,所以,才会执意要陪伴他去。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恢复到了最应该是作为首领的太宰治该有的模样。 他处心积虑,劣迹斑斑。 把曾经记忆中所有能够考虑的意外因素全部除掉。 期间,他与许多故人再次见面。 与敦和芥川是最早的,这两个孩子,都是栋梁之才,他们本就很优秀,本就拥有这个世界上许多人都未曾拥有过的美好品质。 只需稍加引导。 织田作活得很自在,终于实现领养孩子的梦想。 一想起那个红发男人,太宰治不由得笑出声。 织田作就是很奇怪的,非常奇怪的难以让人摸清他的心思。 坂口安吾也是如此。 所以,奇奇怪怪的他们三个才会成为朋友。 森先生,他曾经的老师,曾经填充着长辈角色,曾经港.黑的领袖。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太宰治不会杀他的。 一个深深爱着横滨的伟大人士。 永远值得敬佩。 最后,就是中也。 他的,最最厉害的搭档。 经过埋伏后昏迷的大半年,已经完完全全通过他,首领太宰治的考验。 首领办公室的抽屉里满是各种组织的所有机密,以及作为他经事多年的,一些拙劣见解。 港.黑即便是没有他,也可以运转得更好。 这下,所有事终了。 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太宰治整整算计了六年时间。 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反正,怎么说,算是个云淡风轻的夜晚,太宰治静.静坐在□□大楼的露天天台上。 他伤口又有点崩开,但被多缠了好几圈的绷带绑得紧紧的。 那些千叮咛万嘱咐的医生哪会想到,这位病人一点都不称职,白天的药怎么涂满,就在晚上全部洗掉。 倒不是刻意而为,也不是蓄谋以及。 他只是需要一点点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咔哒。 太宰治缓缓回神,发现握在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红酒洒了一地,红色的,晕在地面。 目光随之转移,他似乎看到一片虚影。 心脏忽而跳得有点快,太宰治瞬间抬头,银发绿眼的少年作势又踢了下酒杯。 “你是真烦人。” “太宰治。” 他的名字被一字一顿地喊着,语气一点也不好,表情也是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但是太宰治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 第109章 打心底里高兴的笑出来,那让他看起来意气风发,像是回到年少十五六岁时一样。 太宰治打着招呼:“回来啦!” 黑泽阵注视他许久,竟陪他坐了下来。 这次也是,肩膀靠着肩膀。 “我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黑泽阵说,“太宰治,你总要接受的。” “我知道。”太宰治应得飞快,但一点按捺不住笑意。 明晃晃的得逞,灿烂如盛开的花朵。 “可你回来了。” “你也舍不得我,对不对。” 不是甜言蜜语,也没有浮夸的话,只是简简单单的阐述出来。 他们本就相爱。 黑泽阵的身影渐渐消失。 消失之前,太宰治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声应答。 “嗯。” 这便,足够了。 那一瞬间,身体倾斜也不过是一瞬。 二十八层的距离,就算是异能者下坠,也只会在落到地面上时没有呼吸。 “我是喜欢你的。” “我也是深爱着你的。” “你的每一次皱眉都能牵动我的呼吸频率,是那样的重要。” “我们明明深爱着对方,为什么总要错过,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 耳边的风声飞嚣,强势卷走所有声音,他似乎听见中原中也的喊声。 “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没有用的。 太宰治失笑。 人间失格能够消除全部异能。 但在剧烈的风中,恍惚间,有人似乎也跳了下来,飞速向他靠近。 太宰治一开始并没能看清,但是呼吸一瞬,乍然捕捉到了那抹银色的发丝。 先是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从心脏传来,接着,所有萌生出来的感觉都像凭空生出来的藤蔓,自下而上,从头到尾的,将他全部缠紧。 在同样注视到熟悉的双眸后,他整个人就像过了电一样,全身麻酥酥的。 没有看错,不再是虚影。 然后,在那身影靠近过来时,先是双臂从他肋下穿过去,紧接着被人紧紧搂住,霎时,身位调转。 太宰治后知后觉。 有温度、能碰到。 再往上看,不再是少年时期的模样,是他所熟知的,与他相同年龄的黑泽阵。 是最初的,为得到一句他的回答,而狠狠走向灭亡的黑泽阵。 太宰治的头被人紧紧按在颈窝里,他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异能无效化从某种意义来讲,对黑泽阵并不起作用。 于是,在感受到重力被拉扯后,黑泽阵迅速把太宰治楼在怀里,风声呼啸,减慢,最后,渐渐停止。 于是,一切重新开始。 也很遗憾,太宰治的跳楼计划泡汤了,被从小到大都要打扰他自杀准则的人又一次打断。 黑泽阵俯下身,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就这么想死?” “我说几次了,有病治病,天天惦念着心里那点事,我还活着呢。” “活得好好的。” 太宰治不说话,可也不躲开,目光好像深深钉在对面的人身上。 黑泽阵气极反笑,他抓着太宰治的手按在自己心脏部位。 “听听。” “看它在不在跳。” 砰、砰、砰。 一下一下的,如此强烈与真实。 只不过跳动得比寻常要快很多,其中原因不言而喻,太宰治抬头,黑泽阵立刻说:“担心你。” 他气得眼尾都在泛红:“听懂没?” 模糊的声线被无限拉长。 黑泽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他非常想骂人:“你就是个神经病。” “嗯。”太宰治这回倒是应了,紧盯着他,笑了:“我是。” 中原中也匆匆赶来,见着自家首领刚刚经历过自杀,却一点不见害怕,紧紧抱着银发男人,眼底的情愫如同遇见世界珍宝。 下一秒。 太宰治主动吻上了黑泽阵的嘴唇。 “我爱你。” 这是回答。 所有一切的回答。 至此,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