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同人] 相亲相爱中也家》 第1章 [bl同人] 《(文野同人)相亲相爱中也家》作者:可乐原教旨主义者【完结】 文案 很多很多年后,兰波想起和魏尔伦初见的那个晚上,都还满怀感慨。 他刚刚从老师的葬礼上离开,而魏尔伦亲手终结自己的创造者。 这证明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橘色小羊头皮发麻。 “你、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请不要这么紧张,中也君。”黑发绿眼的法国人温温柔柔,“只是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践行这条祖传的规矩了。” “来吧,中也——。” “否则,我会杀了你。” 中原中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身边到底能不能有个正常人啊!!! ———— tip: 看多了苦大仇深宿怨型,来点轻喜剧相亲相爱一家三口,魏兰两个主动给中也杀的奇怪if线 内容标签: 文野 轻松 主角:中原中也,江户川乱步 ┃ 配角:魏尔伦,兰波 ┃ 其它:文豪野犬 一句话简介:共创和谐新世界 立意:关爱家人身心健康 第1章 中原中也,男,十岁。 四年前从横滨爆炸案中心醒来,过上了没爹没妈的孤儿生活。 凭借还算够用的脑子和奇奇妙妙的常识以及特殊的战斗力,在贫民区混的风生水起,顿顿有饭吃,偶尔还能靠给人当打手赚点外快。 自由得像是大草原上飞奔的一只羚羊。 “好酷哦。”黑头发的男孩拖长了音调,懒洋洋地捧场,“没想到笨蛋君居然这么厉害呢。” “你这家伙——说谁是笨蛋啊!”中原中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完全没有打击到心和头发一样黑的男孩。 男孩打着哈欠询问:“所以呢,笨蛋君到底为什么会半夜坐在鹤见川旁边呢?是自由的羚羊迷路了吗?” 中原中也:“……” 他有瞬间想要隐瞒,但转而想到之前连异能力这种秘密都交代出去了,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值得藏起来了。 于是,他悲伤地说了实话:“今天下午,有个男人忽然来找我,说是我的亲人,想要把我带回去养。” “唔……所以,是遇到了想要借用收养之名拐卖孤儿的骗子吗?” “不,比那个还要糟糕一点。” 如果仅仅是骗子的话,那么打出去就好了,他的异能力可不是吃素的。 但是,但是! “那个男人真的拿出了官方证明和血缘鉴定书啊!” 就算看不懂血缘鉴定书上扭曲陌生的外国文字,但是,那个99.9%的数字、还有横滨本地的政府印章,他还是看得懂的! “那么听起来是一件好事啊。” “……完全不是。” 那个自称是他亲人的男人,虽然有着黑色的头发,但是长相是完完全全的异国相貌。 中原中也只在别的地方看见过这样深邃的长相,而拥有这些长相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高高在上的外国人,凭借着国籍就可以在横滨畅通无阻。 那双绿色的眼睛,酝酿着他看不懂的可怕情绪,明明在低头看他,却好像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一样。 好可怕。 那根本就不是对待孩子的态度! 虽然他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但是,他也看过别的有父母关心的孩子的生活的!会被拥抱、亲吻、牵着手一起走,爸爸妈妈的眼睛里满满的爱意是孤儿也会被触动的程度。 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完全没有那种可以称为“爱”的东西。 想要逃跑。 如果被他带走,会过上怎样怪异的生活—— 中原中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如果这么讨厌的话,那就不要在意他吧。”偶然遇到的男孩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还以为是怎样麻烦的局面呢。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这个笨蛋君在困扰自己啊。” “可是,证书和鉴定书……” “不是说你根本分不出血缘鉴定书的真假吗?”男孩说,“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血缘不代表就要绑定一辈子吧。” “如果不想被从横滨强行带走的话,大不了就跑到横滨之外的地方,让他再也找不到你。天地那么大,想要藏下一个小孩子,还是很容易的嘛。” 中原中也有些被说动了。 “但是,我的同伴还在这里,他们需要我……” 在这一点上,他仍然迟疑着。 男孩嗤笑了一声。 在中原中也看过来时,却又摆出了一幅什么都没有做的无辜模样:“随便你咯。” “话说,你说的这么熟练,是因为你也是这样跑出来的吗?”中原中也问道。 男孩懒洋洋地回答:“哎呀——笨蛋君终于想通了啊——真不容易呢。” “好不容易跑出来了,那就珍惜一点自己的生命啊!”中原中也忍不住说道,“你自己也说了,那么大的天地,只有活着才能继续生活在其中吧?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跳进河里呢?” 如果他没有遇到这些事情而半夜出来散心,搞不好这家伙就无人知晓地在河里淹死了啊! 想用异能力把他从河里捞了出来—— 结果发现异能力不知道为什么失效了。 只能跳下河,亲手把他拖了上来。 第2章 也幸好是夏天,要不然,哪怕是救上来了,这家伙也肯定还会生病。 虽说,现在也可能生病就是了,但总归不像冬天那样致命。 他看起来这么瘦弱,一看就是流浪过程里吃了不少苦,看起来比羊组织里的有些女孩子还要脆弱……很需要别人照顾保护的样子。 “笨蛋君开始说一些无聊的话题了。”男孩皱了皱眉,像驱赶苍蝇一样随意挥了挥手,“珍惜生命啊,无所谓的劝告啊,这种东西简直让人昏昏欲睡啊。” “果然是笨蛋君,只能照葫芦画瓢,重复从大人那边剽窃过来的话吧。” 中原中也:“!”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咬了咬嘴唇,愤愤地站起了身,“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和同伴们商量对策了。” 男孩掀起半边眼帘:“喔,那祝你好运喽。” 回到羊组织的聚集地时,出乎意料,居然还有同伴没有睡下。 穿着缝缝补补的破旧衣服的稍稍年长一些的孩子,对着中原中也露出了那么依赖的脆弱神情。 “太好了,中也,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柚杏抹了抹眼泪,“我还以为中也不要我们了。” “……我不会丢下大家的。”中原中也闷声说道,“但是,现在面临着的情况,确实有些麻烦。似乎不是我能控制的。” “是说兰波先生吗?”白濑突然问道,“兰波先生居然给中也带来了苦恼吗?” 中原中也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是的——‘兰波、先生’?白濑,你为什么对那个男人这么尊敬?” “想也知道吧,兰波先生可是法国人啊。”白濑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欧洲最强的国家之一的法国,看看新闻就知道有多厉害。而且他还穿着那么好的衣服,比上次中也带着我们去见的本地的帮派老大还气派,肯定超级有钱。如果能和他打好关系,那么大家说不定都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这么说的话,你是想让我跟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走吗?白濑。”中原中也不觉提高了音量,委屈蔓延,“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我的亲人,明显就是在撒谎啊。” “像那样的人,为什么要来小小的横滨,骗我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呢?”白濑说,“他有很多种办法把你强行带走,但是他准备得那么精心……” “中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他。”白濑说,“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个很体面的人来到这里,要认我们之间的亲属关系,我一定会跟他走的。” “在失去爸爸妈妈以后……我想抓住一切可能的亲人,无论他们的性格如何。” 柚杏在旁边怯怯地点着头。 “我们难道不是家人吗?”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问,“我们不是也在慢慢地生活得更好吗?” 白濑默默地看着他。 柚杏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软软地反驳:“中也……那是不一样的。” 中原中也:“……” 他暂时不想面对相依为命的同伴,于是别过脸,闷闷地建议:“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快去睡觉吧——不然身体会难受的。” “让我……自己再想想。” 白濑和柚杏也上床之后。 在一片漆黑的营地里,中原中也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美丽的蓝色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中原中也待在屋子里,试图拖延和那个奇怪男人见面的时间。 屋外却突然传来了羊组织的同伴们的阵阵惊呼。 “您和中也真的好像啊!” “所以,居然是兄弟吗?真好啊……” “两位先生是好朋友吗?” 诸如此类的。 中原中也:“……” 怎么,难道还来了更多的奇怪的外国人吗? 他走出房间,抬起眼睛,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片空灵的蓝色里。 有着一双令人难忘的蓝眼睛的金发男人,站在昨天那个“兰波先生”身边,越过围绕着他们的其他孩子,直直地将视线抛到他身上。 然后,嘴角带出了一丝微笑。 随意到不行,但是莫名让人晕眩。 “弟弟,我找到你了。” 他这样说道。 用着莫名郑重的语气。 中原中也愣住了。 两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对视的时候,似乎昨天那个血缘鉴定书都变得有说服力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外国文字排着队,牵起手跳舞,对着中原中也一遍又一遍地欢呼: “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哦!” “快点团聚吧!” 兰波说:“保罗,你有些吓到中也君了——他是个有些胆小的孩子呢,昨天都不怎么说话,过了一晚上才好些。” 金发男人:“或许是你误会了,亲友。他是我的弟弟,他应该和我很像。” “是这样吗?”兰波又仔细看了一遍中也,然后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用法语说道,“确实呢,昨天晚上还做了不少事情,确实不是个胆小的孩子啊,那真是太好了。” “中也君。”兰波以一种比昨天亲密许多的语气这样喊他,“保罗今天早上才赶到横滨,一到就来见你了——我们今天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呢?” “不用担心你的这些……”日语词汇在他唇齿间暧昧地转了一圈,才吐出模糊的发音,“‘同伴’。” 第3章 “他们会被安排到大城市的优质福利机构,享受很好的生活。” 他转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头晕脑胀的小羊们:“你们更喜欢哪里?东京还是京都?” 小羊们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在喧闹的声音里,中原中也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仰起头,看着那两个胜券在握的男人,耳边是同伴们欣喜的欢呼。 “可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吗?”中原中也说,“我想再在这里走走。” “当然可以。”兰波状似体贴,“我们也可以和你一起呢,中也君。” -------------------- 第2章 人流稀少的大商场里,一家高级服装店,中原中也僵硬地被那两个男人提了进来。 对于他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明亮干净到过分的窗户甚至地板,空气里飘着香甜腻人的味道,光鲜亮丽的衣服,吊牌上的标价比他活到现在用过的钱的总额还大。 那两个男人——现在中原中也知道了他们的名字,黑头发的是兰波,金头发的是魏尔伦——从容自若地交谈着。 “果然是岛国的小城市。”兰波看了一圈店铺里的衣服,露出了微妙的神情,“最好的店铺也只是这种层次而已吗?” 魏尔伦的表情也流露出浅浅的懊恼:“我应该从这个国家的首都给弟弟带来将就着换身的衣服的。反正离得也不远,暂且买几套凑合过今天,今晚我就去东京。” 陌生的语言、优雅的姿态和醒目的长相。 原本已经要打起瞌睡的店员一下子就清醒了,殷切地走到他们身边,用英语殷切地招待难得的客人:“先生们好!是想要买些什么呢?” “有什么适合我弟弟的衣服?”魏尔伦问,然后是发号施令一样高高在上的语气,“都拿出来。” 店员这才低头看了看被两位高大俊美的外国顾客夹在中间的日本小孩。 灰扑扑的一个小孩子,走在横滨街上完全不显眼的那种。 【……“弟弟”?】 那一瞬间,无数大众小说里的桥段齐齐涌上店员的心头。 但是,秉持着职业素养,她还是忍住了八卦的欲/望,笑容满面:“请在那边的茶桌稍等,我先给您几位准备些消遣的点心。” 中原中也,坐在软绵绵的座椅上,超级不自在。 他好想念羊组织据地的硬板椅子和破沙发。 坐在地上也是可以的啊。 但兰波和魏尔伦不在乎。 他们只是拎着中原中也走遍了这座商场,把他扔给服装店店员、发型师、珠宝店店员…… 最后拎着一个崭新精致的孩子走出了商场。 每路过一个橱窗,中原中也都会看到玻璃里那个陌生的倒影。 精细打理的发型,脖颈间、手腕上的珠宝饰品,从头到脚的昂贵衣服鞋子。 只有注视着眼睛时,他才敢辨认倒影里的自己。 这些从前很羡慕别人拥有、自己连想都没有想过的华丽的东西,真正穿在身上时,居然一点也不让人高兴。 或许是因为在他的梦想里,他不是这样被迫地装点着,而是开心地和同伴们分享吧。 现在再说这些似乎已经迟了。 这两个人……无论他们怀着怎样的目的,他们给出的都已经太多了。 太多了。 多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偿还得了。 惶惶不安。 午饭也是在一家很高级的饭店吃的。 中原中也笨拙地握着陌生的餐具,慢慢磨着盘子里的牛肉。 “中也学得很快呢。”兰波说道。 他的日语很标准,起码比魏尔伦标准很多,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主动和中也说话的常常是他。 魏尔伦更喜欢静静地看着中原中也,目光宁静,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绞尽脑汁地和刀叉搏斗,听到他的话,有些不安地抬起了头:“你们是打算带我去欧洲吗?法国?” “当然。”兰波笑着说。 魏尔伦认真地纠正中也的说法:“不是‘带你去’,是我们一起回去——那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家?”中原中也沉默,然后问道,“那么,我的爸爸妈妈也在那里吗?” 对面的两个人陷入了可疑的卡壳。 两个人用外语进行了可恶的窃窃私语。 中原中也完全听不懂,只能愤愤地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学习。 那段窃窃私语的内容实际上是这样的—— 魏尔伦:“父母……真是奇特的概念啊。” 兰波:“我们算是同辈,保罗你是中也君的哥哥,那么,‘父母’,指的就是老师那一代人吧。” 魏尔伦:“牧神遗体化作的灰尘已经满世界都是了吧。” 兰波:“老师也已经在坟墓里躺了好多年了呢。” 魏尔伦:“所以,是不存在的?” 兰波:“家庭并不需要不同辈分才能成立。我们是比普通家人更亲近的存在,毫无疑问。” 最后还是兰波对中原中也说话。 “中也君,听起来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我们这个家庭中其实没有‘父母’这样的角色。” 中原中也:“……” 就算他没有正经上过学,也知道最基础的生物知识啊! 第4章 没有父母,怎么会有孩子呢? “或者说,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年。”兰波补充道,“我和保罗已经习惯了没有他们的生活。” 中原中也切着牛肉的动作一顿。 所以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予了他生命的那两个人,那两位散发着温暖的慈爱的光芒的长辈,就已经去世了吗? “这并不会影响我们成为一个圆满的家庭。”兰波对他说,“到法国之后,生活会步入正轨。” 兰波的语气如此笃定,以至于中原中也真的完全相信了他的许诺。 * 兰波和魏尔伦真的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在横滨待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中原中也头一次能以享受的视角面对这座城市。从前看起来如此危险的街巷高楼,在两个大人的陪伴下,褪去了黑色,带上了斑斓的色彩。 他在园町的玩具俱乐部里看见了精致的锡兵玩偶,在三溪园穿着和服游览拍照,痛痛快快地吃加了各种小料的横滨拉面,完全没有需要担忧的事情。 没有穿着黑西装拿着武器的人的威胁,也不要精打细算下一顿的饭钱。 几乎像从前见过的那些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一样快乐幸福。 初见时,使他排斥的兰波的那种目中无人的眼神,也在游玩的过程里逐渐被淡化了。 或许兰波哥只是不擅长以温柔的态度对待第一次见面的人,比较慢热,就像魏尔伦哥哥的日语需要慢慢调整一样。 中原中也被哄得软绵绵的脑筋这样想着。 * “你看起来过得很开心么。”黑发的男孩对他说,“所以,最终决定是——?” 在中华街的一家包子店里,向两位哥哥要来了独自吃饭权利的中原中也再度遇到了鹤见川的那个男孩。 “第一印象总会有些不准确嘛,我不应该那样说兰波哥的。”中原中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打算和哥哥们一起到法国去,明天就启程了。” “喔。”黑发男孩不置可否,只是大大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包子,“你那些同伴呢?” 提到羊组织的大家,中原中也还是有些不舍,但是理智上,他知道同伴们也有了更好的未来:“哥哥们出钱资助大家去东京生活上学了。” 黑发男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低声嘟囔:“居然是这种处理方法?……还以为会像对待政府官员那样粗暴呢。” 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得到了中原中也茫然的注视。 迎着那双蓝眼睛,黑发男孩毫不心虚地回望过去,并且从中原中也面前的笼屉里又拿了一个包子。 依旧是大口大口地吃着。 之前在鹤见川初遇的时候,这家伙穿的就很单薄,现在还变得更脏兮兮了,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一样。 吃饭也这么着急…… 是这几天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中原中也想道。 但记起这家伙前几天的嘲讽和惹人生气的语气,他想了想,把自己过剩的爱心又收拾了起来,把关心的那些话咽下去,只是用异能力把笼屉稍稍往黑发男孩面前推了推。 临近分别的时候,中原中也站起身,想要直接离开。 “喂,稍等一下——”黑发男孩居然这样在他身后呼喊道。 中原中也回过头去,看到了他带着笑容的脸。 其实啊,这家伙长得是一幅很标准的日本美人胚子的脸庞,弯弯的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睛,柔和的面部线条。如果不故意摆出那幅让人生气的模样的话,在第一面就能夺得很多人的好感;现在露出这样带着亲切笑容的神情,更是让人完全不好意思拒绝。 “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黑发男孩半真半假地用带着些埋怨的语气说,“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难道以后想报恩的时候,也要称呼你为‘笨蛋君’,或者别的什么外号?” “……你居然真的好意思说啊!”中原中也无语,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名字,“中原中也,以后要不要换名字就不知道了,毕竟要生活在外国。” “‘中原中也’……‘中原’啊。”黑发男孩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尤其是强调了一下姓氏,若有所思,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依旧是那幅笑盈盈的样子,“喏,我的名字是‘太宰治’,也麻烦你记一下哦。” “像你这种人,也很难忘掉吧。”中原中也对他半夜跳河的举动印象深刻。 太宰治笑眯眯地回答:“倍感荣幸呢。” -------------------- 日后的叛逆小剧场: 兰波魏尔伦:我们已经习惯了没有他们的生活。 中也:那你们能不能努力一下,适应没有我的生活? 第3章 在四月二十一日晚间。 平平无奇的小职员d,结束了由前辈们组织的应酬,拖着疲惫的身躯,正要向家中走去。 ……虽说是“家”。 但或许用“暂时寄身的公寓”才是更恰当的说法。 从情感上来说,让他眷念的有亲人朋友在的家,停留在本州岛的偏僻村庄里;从野心上讲,职员d并不觉得自己会一直处在这种位置,在偌大的东京城,只拥有那么十几平的小公寓。 是一个没什么感情反而冷冰冰地嫌弃着的地方呢。 作为夜间躺下恢复的胶囊,勉强够格了。 第5章 只是今晚似乎不太顺利。 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的d,在看门大爷充满怀疑的眼神里,掏出手机,满头大汗地回应着。 “什么?出现了意外事件吗?紧急召集熟练欧洲语言,尤其是法语的人……” “好的好的,我收到了!” “现在就出发,很快就到!” “哪里哪里,我并不觉得很辛苦——前辈在这种时候还关照我,真是让我感谢不尽……” 来不及拖延,为了抵抗汹涌的困意,直接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内侧,在疼痛中清醒过来。 职员d,就这样进行了本次夜间的加班。 职员d所在的部门,怎么说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名义上是归内务省管辖的,也就是说,部门内的人都可以说是万世一系天皇的所有物,但是,似乎并不被重视的样子。 见到防务省长官的次数都远远超过见本部省长官的次数。 甚至偶尔和外务省打交道。 但是,完全被内务省放养着,这样使人不知道前途在哪里的状态。 每天所做的事,即整理各种不知所以的编号和文档,日子过得仿佛图书馆的管理员一样。 这样声势浩大又着急的召集,之前还从未有过。 职员d,不禁对晚上工作的内容产生好奇。 检验过身份后,职员d被允许进入办公处。 办公处内部的气氛看起来比平常要松弛许多。 璀璨的灯光。 空气中弥散的香气。 低缓轻柔的西洋乐。 堆满了笑的、忽然变得谦卑起来的前辈。 见到职员d后,宛如心口有块石头落下,如蒙大赦般地把他拽到自己身前。 “小d啊,这位是来自法国的重要客人——听说你学过欧洲的许多语言——好好招待。” 职员d,于是略带拘谨地朝着面前的男人深深鞠躬: “您好,先生。” 金发碧眼的男人瞥了他一眼,冷淡地回应:“你好。” 职员d飞快地调动起脑筋,思考着怎样才能使气氛活跃些。 金发男人率先开口。 “你们——什么时候把弟弟还给我?” 并且用着这样含着指责的语气。 职员d的思考被打断了。 只能顺着客人的意思往下问:“您的弟弟是……?” “我由于战争而失散了的弟弟。”金发男人指了指桌上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橘色头发的男孩,“他如今身在横滨的贫民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我想把他接回法国,但是,你们的人用许多借口阻拦着我。” “很抱歉!”职员d感觉自己背后渗出了冷汗,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解释,“先生,那应该是跨国领养孤儿必需的流程……” “你觉得我弟弟是孤儿?”金发男人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职员d。 职员d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撤回之前的话。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的弟弟在日本国内登记的身份是‘孤儿’,所以难免需要走相应的程序。”职员d说,“如果您有相关的身份证明,那我们就能处理得快一些了!” 金发男人示意职员d去翻看另一边的文件夹。 在文件夹里,赫然是法国知名机构做出的血缘鉴定书。 还有着橘发孩子更小的时候的照片,站在似乎是海边的地方,被谁牵着手,笑得很开心。 职员d陷入了困惑。 资料准备得这样齐全……那么究竟为什么遭到了阻拦呢? 从他所掌握的地方,职员d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回复: “那么确实是我们这里失礼了……我现在就去处理相关的手续,争取明天早上就把结果给您。” 金发男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职员d走出那间办公处,在门口遇到了抽着烟的前辈。 看见他出来,前辈掐灭了烟头,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啊,小d。” 这似乎还是前辈最深情实感的一次赞扬,职员d不禁受宠若惊。 “没有没有,不辛苦!” 职员d熬了通宵,准备好了相关的所有材料,最后将它们全都郑重地交给了前辈,请他转交给那位金发的客人。 前辈仔细地检查着。 忽然,有一股红色的东西飞溅过去。 前辈拿起装着文件的纸皮袋挡了一下,才没有弄脏文件。 那股东西是什么呢…… 超乎了神经感知范围的疼痛炸开。 在视线暗沉下去的前一秒,职员d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是他自己的鲜血么…… 在职员d漂浮着的破碎的血肉中间,前辈恭恭敬敬地将文件递交了过去:“现在就没有任何问题了,魏尔伦先生。” 刚刚杀死过一个鲜活的人的重力,像是汲取了鲜血后活过来了一样,替主人接过了文件。 “已经给你的子女安排好了在巴黎的学校和住处,具体情况找驻东京的法国大使询问。”魏尔伦说,“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汇报吧。” “是的!昨天晚上,急于晋升的职员d在外国不明势力的诱惑下出卖了日本国的机密,被该势力杀人灭口,档案库中关于横滨的特级档案完全丢失。职员d的上司据此提出重新建立搜集横滨数据库的想法,但无奈身患绝症,数据库尚未建成,即于东京逝世……” 第6章 名为“魏尔伦”的法国人离开了。 刚刚宣告了自己的死期以及死法的日本男人,想到这条本就无药可救的性命居然还能为宝贝儿女换来在欧洲的幸福人生,自己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因为重力的作用,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晚上在职员d身上发生的事情。 负责侦查此案的警察,甚至不能知道职员d正是在此处被杀。他们在地上检测不到任何血迹,只能在东京郊外的某条河里,发现职员d破破烂烂的血肉。 “真是令人不齿的家伙啊!”年轻气盛的警察愤恨地说,“居然背叛天皇陛下的信任!——落得这种死无全尸的下场,也是活该!” “死得也不安生。”另一个警察说,“给他的前辈们、同事们带来了多少麻烦!横滨那边的文件听说要彻彻底底地重新整理一遍啊。” “是啊……他的上司,那位大人已经因操劳过度而入院治疗了。”小警察一阵唏嘘,“而且医院那边说是身体还有些不对劲……搞不好是绝症。太惨了。” 在警察们搜集完证据离开后,从河边的茂盛的野草丛里,探出了小孩子的身影。 身上本就破旧的衣服,因为在草丛里趴了一会儿,已经粘上了更多尘土,和那张美丽的脸庞完全不相配。 但是并没有引起主人的在意。 太宰治把手伸进冰凉的河水里。 一种奇妙的感觉顺着手臂传来。 似乎有许多东西失去了控制,终于顺着河流飘去了该去的地方。 “果然是有异能力在作用啊。”他喃喃道,“下手真果断。” 想起自己偷听到的警察们交谈里的只言片语,他若有所思:“所以说,横滨果然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吗?看来还是得在那边多待一会儿。” 打好主意,他站起身,甩甩沾着水的手,沿着自己来的路径,重新向横滨走去。 另一边,被更多眼睛注视着的地方,进行了一场重要的职位调整。 “……所以,由夏目漱石先生主持横滨地区的相关工作,同时,为了防止外国势力的针对,由种田山头火在明面上担任横滨的负责人。” “前辈,您意下如何?” 职员捧着文件,用低柔的声音询问病床上的男人的建议。 似乎是□□劳和重病抽去了所有精气神,男人缓了许久,才虚弱地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泛着泪花:“我没有意见……都怪我这副身体……你们辛苦了……” 职员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出病房,感动地哭了起来,不禁更加仇恨那个看似老实的叛徒d。 接过了重建数据库重任的,是偏向保守的夏目漱石先生。 简直是绝佳人选。 有过出洋留学的经历,但在从英国返还后,经过种种测试,被确定依旧忠心于天皇和日本的可靠的能人。 同时,作为异能力者来说,所持有的也不是使人恐慌的能力。 “夏目先生提交了建立横滨异能特区的议案?” “是的。日本的国情和英国还是大不相同,所以,夏目先生建议先将异能力者们聚集在本就混乱的横滨进行管理,统一建立异能档案,跟踪调查每个异能力者的生平,加以恰当的安排……” 然而,仅仅有他一个人,还是不足以撑起整个工作的。 “听说,过去威名赫赫的剑客‘银狼’,最近也活跃在横滨地区?” -------------------- 第4章 四月二十八日的早晨。 有人进入了中原中也的房间。 轻若无声的脚步,刻意收敛的气息,嘴角奇异的微笑—— 并不是什么变态暗杀者。 而是中原中也的哥哥,保罗·魏尔伦。 “该起床了,中也。”魏尔伦说道。 床铺上,包裹在被子里的人形挣扎了一下,像是一只春天的蚕宝宝,然而最终还是安宁地继续睡着。 兰波从走廊里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 他也走进了中原中也的卧室。 “中也,到了法国之后,也是要每天准时上课的。”兰波陈述事实并隐瞒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你不应该这么松懈,之后很可能会不适应。” 蚕宝宝停止了睡眠。 蚕宝宝进行思考。 中原中也从被窝里探出了头。 “对不起,哥哥,兰波哥……”中原中也小声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中也?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兰波笑起来,走到中原中也床边,低下头,温柔地在孩子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你应该说——‘早上好。’” 在中也看不到的地方,兰波悄悄向魏尔伦招了招手。 于是,魏尔伦也用着有些生疏的动作,轻轻地在中原中也的另一边脸上亲吻了一下。 像是在亲吻一只蝴蝶的翅膀。 这样轻柔珍重的态度。 “早、早上好……”中原中也磕磕巴巴地说着。 在哥哥们的环绕下,他神使鬼差地又在后面补了一句—— “早上好……我爱你们。” 兰波和魏尔伦都愣住了。 这是几天的相处以来,难得的最沉默的一个早晨。 兰波和魏尔伦被来自弟弟的直球震惊到了,中原中也一边震惊于自己打出的直球,一边红着脸颊回味那两个幸福的早安吻。 吃完早饭后,兰波收拾碗筷,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对面坐着,面面相觑。 第7章 然后逐渐变成两朵粉红色的云。 区别在于年龄差距带来的些微成熟。 中原中也是一朵均匀的粉红的云,两颊红彤彤的,而魏尔伦克制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只在耳朵尖上暴露出一些难以控制的粉红色。 而兰波在心情愉悦地欣赏家养的两团可爱的云彩。 早饭过后。 看着兰波挑选的衣服,中原中也抬起头:“兰波哥,我们今天要出门吗?” 那是一套精致的法式正装,从领结到袖扣,一应俱全。 “嗯,今天有一场很不错的演出。”兰波帮他把袖扣带上,钴蓝色的宝石嵌在玫瑰色的彩/金里,微妙地照应了中原中也的发色和瞳色,“我们一起去看看。” 相处的几天,中原中也大概明白了哥哥们对于日本这个国家的傲慢……尽管会使用日语,允许他在横滨到处玩,但是在他们眼中,这应该只是无奈之举,等到了法国,就应该是要求他学习法语、适应法国的生活方式了。 对于未来,中原中也还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专注于当下的话,他难免产生了好奇。 什么样的演出在哥哥们看来才能说是“很不错”呢? “是戏剧哦。”兰波说,“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很难得呢。” 这句话倒不完全是来自欧洲人的傲慢和轻视,而更像是一种换了角度的实话。 日本是一个相当守旧的国家,即使用了西洋式样的剧院,舞台上演出的大多还是能剧和歌舞伎。专注于演出歌剧、戏剧、芭蕾舞剧等等的大型剧院,在全国范围内,竟然也只能找到一座,那便是,自诩为“世界剧场”的这个建筑。 剧场的入口处张贴着演出信息。 今天只有一场演出,安排在晚上七点半开场。 中原中也看了看此时明亮的天空,有些困惑:“兰波哥,哥哥,我们不是来看演出的吗?” “演出也会看的,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兰波轻声说。 这还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听说和哥哥们的工作相关的事情。 中原中也眼睛一亮:“哥哥们是在剧院工作的吗?” 那种,穿着华美的演出服,从容地行走在明亮璀璨的灯光下,光鲜美丽的职业。 和哥哥们很搭配呢! “算是吧,有时候会到同僚的剧院里帮点忙。”兰波笑着说,“保罗还曾经登台演出过哦。” 中原中也把亮晶晶的眼神投向魏尔伦。 魏尔伦低头看他:“……” “好奇的话,你也可以尝试一下。”魏尔伦干巴巴地说,“莫里亚克每天都在抱怨剧院人手不足,他会很高兴让你上台的。” “说起来,‘人手不足’或许是全球剧院行业都面临着的问题呢。”兰波说。 他们走进剧院。 在演员入口处,一位女士正在等待着。 她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戴着细框眼镜,看起来非常干练成熟。见到走来的三人后,推了推眼镜,迎了上来:“欢迎,感谢到来——” 她看向被哥哥们牵着手的中原中也。 “这位是……?” “我们的弟弟。”兰波笑着说,“带他出来玩玩。” “原来如此。”女士也跟着客套地笑了笑,但是眼角始终流露出一种担忧。 “中也是非常懂事的好孩子。”魏尔伦说,“江川,你在担心什么?” 兰波假意低声提醒:“保罗,日语要用敬称。” “我日语不太熟练。”魏尔伦说。 被两个法国人用这样“委婉”的方式暗示了一番,如果再看不出自己的担忧引起了他们的反感,江川也枉做了这么久经理了。 她连忙解释:“当然,看得出来——我只是在担心,像这种危险的委托,真的适合带小孩子来参加吗?” 危险。 委托。 这两个熟悉的词语出现的瞬间,中原中也猛然抬起头! 短短的几天,或许让中原中也看上去像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但是,却抹不去在横滨底层挣扎生存的四年的影响。 绒毛被打理得再怎么洁白,头顶的尖角都还是一样的锋利。 只需要几个词语…… 羊之王的那一面,醒来了。 这种猛烈地爆发出的气势,让江川吓了一跳。 她试图用扶眼镜的动作来缓解心中的紧张:“那个……我还有些事情要准备,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拙劣的借口,给三人留下了相处的空间。 “怎么了,中也?”兰波明知故问。 中原中也:“……兰波哥,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接这种‘危险的委托’?”中原中也拽着两个大人的衣袖,想要一个解释。 兰波一本正经:“其实我们是自由职业者哦,什么都会做一点。” 翻译——只做临时工的无业游民呢。 中原中也傻眼。 他觉得兰波哥是在逗他,但是偏偏对方的表情又很认真的样子。 魏尔伦伸出手,抚平中原中也拧起的眉心:“不要担心,中也,相信我们。” 中原中也:“……”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向哥哥们强调:“我很强的。在之前,我一个人保护了羊组织的大家。” 兰波报以慈爱的微笑:“喔,中也好棒。” 第8章 中原中也:“……” “兰波哥!你听我说啦!”中原中也几乎有些抓狂了。他拉住兰波的手,请兰波半蹲下来,用一种平行的视线和他交谈,“我很强,我见过很多很多事情,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兰波脸上那种悬浮着的慈爱表情逐渐褪去了。 在这种视线下,当初那种让中原中也感到害怕的、傲慢又冰冷的神情又出现了。 但中原中也选择相信兰波——他相信这种神情不意味着对自己的敌意和伤害,仅仅是兰波习惯展现出的一种态度。 在这种态度里,兰波哥……应该是有认真对待他所说的话的吧。 果然,兰波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当然,我大概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中也的强大吧。” 中原中也为兰波的软化松了口气,但是又因为他话里的内容而不明所以。 他把求助的视线递给魏尔伦。 魏尔伦还没有说话,兰波就先行把中原中也搂到了怀里。 在男人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中原中也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和缓缓的呼吸,听到兰波这样说—— “中也,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你。” “我知道你过去的所有。” “你吃过的苦,你经历过的磨难,你的勇气,你的能力。” “我都知道。” “当然,这些,保罗也是知道的。”兰波仰起脸,对自己的亲友温柔一笑,“但是啊……只有我对你的感知,是最直接,最真切的。” 怎么能不直接真切呢? 远东地带的狭小落后的军事基地里,那种令人晕眩的能力,超出想象的被压缩到极致的能量在瞬间爆发,使人失去一切感知,七窍流血,遍体鳞伤…… 如果没有老师当年留下的“赐福”,他大概会死在那里吧。 作为战争中的谍报员,无名无姓,不知缘由,死在遥远衰败的陌生土地上。 兰波这般冷静地回忆着过往。 但是,面对着一无所知的中原中也,他只是露出了一贯的忧郁而温柔的笑容—— “中也,我了解你。” “我相信你。” -------------------- 第5章 假借临时有事离开后的第十五分钟。 江川经理看了看手表,从一个自以为比较隐蔽的角度去观察入口处的情况。 橘色头发的小孩子黏在两个哥哥身边,可爱又乖巧的样子。 一切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江川经理松了口气,对着随身携带的镜子整理了妆发,然后才再次走到入口处。 “那边突发的事情处理好了。”她对三个人说,“现在,请跟着我来吧。我会详细说明委托的内容。” 世界剧场此处发布的委托,是解决出现在此处的杀人预告。 “我们之前已经报警了,但是市警那边的居然声称‘人手不足’……到底是在说什么胡话啊!又不是我们剧院这样在战后艰难复生的文艺行业,那可是市警啊!在战争期间就容纳了不少吃闲饭的家伙的部门,拿着纳税人的钱悠哉度日,平时不作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在这种情况下出警都不愿意!” 被问到前因时,江川经理满怀怨气地如此说道。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对着请来的外援,尤其是那位小朋友,充满歉意:“不好意思,我的情绪实在太激动了,见笑了。” “横滨的公共管理部门最近都人手不足啊。”兰波轻声说道,“似乎是因为新来的领导在兴师动众?” “……您说种田山吗?”江川经理抿了抿唇,“这位啊……算了,也没有什么说的意义。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从来不会烧到祸害一方的港口黑手党,只是给我们这样的平民立威罢了。一直都如此。” 江川经理的神色异常黯淡。 她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张印刷纸,递给兰波:“这就是剧场收到的杀人预告。” “很常见的纸张,随便哪台印刷机都能打印出来。”魏尔伦瞥了一眼,“作为‘杀人预告’来说,随意得有些儿戏了。” “是的,这也是市警拒绝出警的理由之一……”江川经理说,“他们怀疑我们剧场在自导自演报假警浪费他们的人力,但是,他们也不想想,闹出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剧场来说能有什么好处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确实不是杀人事件的预告,仅仅是其他剧场的恶意竞争手段,也值得市警至少来看一眼吧!” 原本对这件事还没有那么上心的剧院经理,此时,因为市警的不作为,出奇愤怒了。 印刷纸上的内容是: “就真正意味而言,天使将会杀害演员。——v” 并且注明了演出的时间,正是今天晚上的这场。 江川经理用殷切的眼光看着兰波和魏尔伦:“请问,两位先生现在有什么思路吗?” 兰波朝她笑笑:“是的,我们打算和演员聊聊,然后再四处看看,搜寻一下线索,会费些时间。江川经理,您就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为我们这里——还有这件事——分心了。” 江川经理松了口气:“那我可以联系你们吗?” “随时。”兰波说。 在江川经理准备离开之时,兰波在她背后说了一句话。 第9章 “您的项链很美。” 江川经理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项链:“是吗……” “是的,还有,您是一位很值得尊重的女士,请原谅我们先前为了中也而用的态度。”兰波温柔地说,“您并不是什么平民,您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市民,城市真正的主人,比黑手党和素位尸餐的官员都更有价值。” “……谢谢您。”江川经理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转过身,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冲动,总之,对着两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指着自己的项链,骄傲地承认:“这是我自己赚钱买下的。” “我的衣服,我的饰品,我作为剧院经理的工作……”江川经理说,“所有这些,无论我是否喜欢,但都可以归为我的事业或财产的东西,都完完全全是依靠我自己打拼出来的。” “您很厉害。”兰波说。 “我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女人吗?”江川经理问。 “您是一个成功的人。”兰波回答,“成功从来都和性别无关。” 年近不惑的江川经理,露出了格外明朗的笑容,仿佛还是在学校中读书的少女。 尽管没有男朋友,不会厨艺,不会才艺,不会讨男人喜欢,但是,昂首挺胸地走在学生队伍的最前列,靠着成绩拿下一个个奖项,相信自己的未来光明坦荡。 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大概就是——“才不要被困在家务里呢”,这种简简单单的想法吧,完全没有搞清楚具体的职业规划就是了。 误打误撞走上了剧院经理的这条路,有些不喜欢,但是也算实现了大概的目标吧? “成功的人”“市民”,她喜欢这两个词语。 江川经理近日来疲惫的心灵,在几句很简单的评价里,变得明媚起来了。 “我会通知剧院所有成员,让他们配合你们的调查。”江川经理郑重地说,“多谢你们了。” 江川经理离开了。 中原中也:“所以,哥哥,兰波哥,我们现在是要——” 他绞尽脑汁,在自己贫乏的词库里找到了合适的词语:“我们是要去破案吗?” 兰波:“唔,不是哦。” 中原中也:“……?” 他茫然地看着两个哥哥镇定的神情。 “可、可是,那不是江川经理希望我们处理的委托吗?”中原中也问,“哥哥不是说要来处理工作吗?” “是啊,”兰波温温柔柔地笑着,“但是她的委托和我们的工作,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中原中也:“……啊?” 天真淳朴的小羊的大脑cpu被这一句话直接烧干了。 兰波转向魏尔伦:“保罗,你觉得我们的工作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呢?” “三分之一。”魏尔伦说,“确定了横滨政府机构的运转情况和舆情,接下来应该去为工作里更重要的那一部分做铺垫了。” “是的呢。”兰波单膝跪地,双手用力,把还在茫然的中原中也直接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那么,现在就去做吧。” 中原中也的腿在半空里捣腾了几下。 作为陆地生物的小羊惊慌失措:“诶——等等——兰波哥!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突然把我抱起来!” “想做就做了嘛。”兰波坦然地说,“不是什么行为都需要理由的。” “可是这样很奇怪啊!”中原中也伸手拽住魏尔伦的衣袖,“哥哥!” 魏尔伦面无表情。 中原中也感觉到了希望:“哥哥,你也觉得这样很奇怪对不对?我都十岁了!怎么能这样被抱起来呢?” 在中原中也的期盼中,魏尔伦行动了。 “亲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魏尔伦对兰波说。 中原中也眼含热泪:“对,哥哥,就是这样!” 兰波眨了眨眼睛:“咦,有吗?那么,这次就由你抱着中也吧。” 魏尔伦欣然从他手中接过中原中也。 可怜的小羊,在两个哥哥“狼狈为奸”的交接过程中,双脚甚至都没能踏上地面。 中原中也,被羞耻感打倒。 中原中也把头埋进魏尔伦的脖颈处,不愿意面对可能存在的外人的注视。 “哎呀,不要这样害羞嘛,中也。”兰波说,“抬起头看看周围嘛,从这个高度看,周围的景色是不是很漂亮?” 中原中也微微侧头,露出一只眼睛,然后缓缓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啊……好开阔……” 大人们眼里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中原中也艳羡地低头看了看兰波和魏尔伦的腿,又沮丧地看了看自己的腿。他趴在魏尔伦的耳边,小声问:“哥哥,我以后也能有你这么高吗?” 魏尔伦沉吟片刻。 他想了想弟弟的亲生父母的身高,又想了想横滨军事基地实验档案里弟弟曾经接受过的实验内容,确定两者中都不存在任何能使弟弟身高突破一米七的遗传或突变。 但是不能这样打击难得主动亲近他的弟弟。 于是,魏尔伦偷换概念,沉着回答:“能的。” 等弟弟对重力的掌握更精妙一些后,想要飞多高就能多高。 他们会看到一样的景色,站在同样的高度,终结彼此命中注定的孤独。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被魏尔伦的答案哄好了。 第10章 “哥哥,爸爸是不是也很高啊?”中原中也想起了传闻中早逝的父母,问道。 魏尔伦回忆了一下:“他么,和我现在的身高差不多吧。” 毕竟,创造了魏尔伦的基因编码中,有差不多二分之一的成分都来自于那个男人。 在实验室的那段浑浑噩噩覆盖着阴影的生活里,黑之十二号仰着头,才能看见那个男人的下颌。 不过,后来就不需要仰起头了。那个男人的上半身完全被重力碾碎,即使是少年体型的黑之十二号也能轻松地俯视他。 对过往真相一无所知的中原中也沉浸在魏尔伦转述的回忆里,感觉到了在家人们当中的幸福。 从一开始就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兰波,安静地露出了微笑—— 真是太可爱了,保罗。 还有中也。 -------------------- 第6章 晚上将要上演的这一幕戏,名为《白昼皆梦幻黑夜方现实》。 总计有十二名演员要登台。 “也就是在座的诸位。”兰波对着面前聚集起的演员们说道。 演员们,原本因为经理的安排而不得不来到此处,心中还或有不满。 然而,这点不满,在见到经理请来的两个人后,就消失不见了。 原因无他,谁能在面对两位风格各异的美人时心怀怨气呢?尤其是他们来自法国巴黎的时候。对于文艺行业的人来说,巴黎是他们梦中的圣地,此生无论如何都想去一次的圣城。 跟着这两人一起来的小孩子也长得粉雕玉琢,没有寻常小孩子被宠坏了的那种脾性,正乖乖地坐在一边,让人心生怜爱。 有位女演员大着胆子用自己仅会的法语跟他们打招呼,得到了黑发青年温柔得体的回应,于是演员们也不再心怀恐惧了,而是好奇而顺从地坐在这里。 除了主演村上时雄。 这位有着颇高人气的男演员并不打算配合,而且在借助编剧的帮助之后,干脆拒绝了由兰波发起的召集。 “我要看剧本,要融入角色——演出就在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有人打断我?”村上抱怨。 去喊人的演员惴惴不安地复述了一遍主演的话。 兰波安慰他:“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理解村上先生的,他确实是个好演员。” “总之,在座的各位,可否根据自己对这部戏的了解,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呢?”兰波问道,“剧情、戏外的人物关系,等等,无论是哪个方面,说出你们的看法。” “为什么偏偏被挑中的是这部戏?有谁最可能被针对?” “其实大家都没觉得那是个杀人预告……”有演员说,“同行的恶作剧,这种观点才是大家的看法来着。” “是啊,江川经理之前也一直是这样想的,也只是意思意思报了警而已。” “唉,可谁能想到市警最近居然这么忙呢?江川经理也被弄得有些抓狂了,这才向各种侦探啊什么的,也不论靠不靠谱,就发布委托……啊!当然!我不是在说您二位!” 兰波表示宽容,并且追问:“还有谁接受了委托呢?” “嗯,似乎是姓福泽的人。”有个消息比较灵通的男演员说,“破案水平不清楚,但武力很高强,江川经理觉得他至少能当场抓住凶手。” “总之啊,兰波先生,您也看到了,本来战后经济就不景气,更何况是我们这样演着舶来品的剧院,要说经济上谋财害命的话,真是不太可能。” “为情所困倒是有点概率,不过那样的话,也只有村上才能到这种被狂热地爱着的地步了吧。” “来看剧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村上一个人的粉丝啊。” 所以,这样说的话,作为接受了委托的侦探——啊,虽然又是临时身份,但也要装一装的——兰波和魏尔伦主动去了演员村上的房间。 中原中也被暂时留在演员们聚集的大厅里。 四周都是化妆品香粉的气味,中原中也坐久了,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郁闷地揉着红红的鼻尖。 女演员们围着他笑起来,莺声燕语之中,中原中也捧着脸,目光落在哥哥们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这次不带着他呢? 中原中也有些被抛下的孤单感。 怎么说……与其被落在这里,他宁愿像小孩子一样被哥哥们抱着走,哪怕真的很让人害羞,也好过现在的感觉吧。 如果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就可以和哥哥们一起了吧。 另外一边,兰波和魏尔伦在走廊里。 “觉得有些不满吗,保罗?”兰波问道。 魏尔伦的声音带着冷然:“你打破了我们之前约定的规则,亲友。” “啊,规则……”兰波笑了笑,“有吗?我觉得我们的竞争还是很公平的啊。你看,中也现在对我们两人的依赖并没有上下之分,不是吗?” 魏尔伦:“……” “所以啊,想要打破规则的,因为私心而想要中也更亲近自己的,究竟是谁呢?”兰波轻声说。 魏尔伦垂下眼睛,眼睫遮住了那双澄澈凛然的蓝色眼眸。 他们敲响了村上时雄的房门。 “你们是侦探?”主演不爽地问。 兰波毫不留念地甩开了本来就是临时编造的身份:“不,我们是以想给弟弟一个美好的观影经历的家长身份来到这里见你的。” 第11章 兰波的老师曾经教育过他,越是美丽之物,在毁灭的刹那越是能得到升华。在亲自送走了老师后,兰波对此深以为然。 作为主演的村上时雄,拥有着一幅好相貌。虽然在两个法国人的衬托下显得平平无奇,但是鉴于两位对登台演出都没有什么想法,并且中也似乎分辨不出他们相貌的惊人程度,所以,兰波对于中也今晚的观影体验还是有着较高信心的。 身份一换,村上时雄的态度好了许多。 “这样吗……那么请放心吧,我会拼尽全力献上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的。” “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吗?”兰波问。 村上时雄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在兰波的眼里看见了一种了然和坦然的神态。 “啊,原来如此,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而且特意带着孩子来观赏这一幕戏吗?”村上时雄竟是动容起来,“太感谢您的支持了。为了您这样的观众,我会奉上最精彩的演出的。” 兰波笑着和他道谢。 离开村上的房间后,兰波心情颇好,和魏尔伦聊天,对中也的反应充满期待:“保罗,你说中也会喜欢这幕戏吗?” “可能没什么想法。”魏尔伦说,“但是他会喜欢这一整个晚上的戏。” “是啊,他应该喜欢。”兰波笑吟吟地说,“他要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所以,他一定而且必须喜欢呢。” 演员们所在的大厅里。 中原中也看着落地窗外逐渐湖昏暗的景色,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逐渐昏暗了。 哥哥,兰波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再不回来的话,这些演员大姐就快把我吃掉了啊! 被女演员们以慈爱的怪阿姨之手来回捏捏,中原中也眼神死。 翘首以盼之际,他没等来哥哥们,而是等到了另一位眼熟的人。 江川经理。 似乎来了其他接受了委托的人…… 江川经理正在接待。 因为兰波哥的那一通话,中原中也对这位很能干的经理也是充满了尊敬,并且真心希望来的是真正能解决剧院面对着的问题的正经侦探—— 而不是披着侦探皮、假装接受委托、实际上是来做自己工作的。 比如他的哥哥们。 出于好奇,当然,也为了找个理由从女演员们手下“逃脱”,中原中也悄悄跑到了江川经理身后。 中原中也打量着这两个人。 一个是看起来和江川经理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有着一头银发,穿着传统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古板,面相很严肃,气势内敛,但是正因如此,让人感觉很不好惹,似乎是什么很能打的人物,就像古代的武士。 另一个是……说不清楚年纪,穿着藏青色的诘襟,是中学生吗?有着凌乱的黑发和碧绿的眼睛,脸看起来很显小,像是柚杏以前捡回来的幼猫一样。 明明是受雇佣来解决委托的人,却似乎在和江川经理争执着。 中原中也赶到的时候,听到江川经理用半是气恼半是无奈的音调在对黑色头发的少年说:“你呀,认为大人会录用这么任性的孩子吗?大人的世界首重礼节,我希望你明白这点。” 这句话说得很中肯,一听就知道江川经理并没有完全被惹恼,反而对少年还很有耐心,试图教给他自己为人处事的一些经验。 但是,对于那个少年来说,却像是点燃了炸药的最后一点火星,让他生气起来:“那些话我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过好几次了。” 他的表情既委屈又厌烦,似乎完全不理解江川经理为什么对他那样说,或者是觉得江川经理讲了一通废话。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超乎中原中也的想象了。 只见那个少年盯着江川经理看了几眼,然后就开始叭叭往外吐出所谓“事实”的话语: “阿姨,你其实不喜欢剧院经理这份工作吧?虽然为了威吓部下而在鞋子和衣服上砸下大钱,不过你很少做指甲保养,也没戴戒指。指根上有正在消失的茧。你还是想要回去做之前的工作。” “项链虽然是全新的,也并不好看,但是这其实是你买给自己的,连礼物都不是。” “耳洞已经快要闭合起来了。连想要为他化妆的男朋友都没……” 江川经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在江川经理彻底发飙之前,那个武士一样的男人阻止了少年:“到此为止。” 江川经理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她的鞋跟响亮地踩过玄关大厅地板,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咚咚声。 值此之际,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发现他居然还对自己做了什么完全没有任何观念。 “真是的,大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生气?” 少年很委屈地嘟囔着。 中原中也跟上了江川经理。 “那个……请不要太伤心,那似乎就是个很不会说话的人。”中原中也试图安慰江川经理。 江川经理意外地看着他,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请放心,我没有伤心。” “做经理的嘛,形形色色的人看得多了去了,就是个小孩子而已,我只是一时气起,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了——能干活就行,其他方面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盯着中原中也看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还是没能按耐得住,抱住了他:“你真可爱!你们兄弟性格都好好啊,和日本男人完全不一样呢。” 第12章 中原中也:“……” 他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跑出来找江川经理。 似乎是因为不想被女演员们抱抱揉揉了? 所以,现在这个遭遇……到底算是逃脱成功,还是自投罗网呢? 小羊呆滞。 -------------------- 第7章 江川经理是好人。 中原中也再度由衷地想道。 和男孩猜测中即将面对的惨烈搓揉不同,江川经理对待他的手法轻柔而尊重,就像是对待关系良好的邻居家的小孩子,非常恰到好处的关爱、感动和克制。 为了感谢他的“安慰”——哪怕小孩表示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实质上帮到什么忙——江川经理还是特意请人到剧院外买了可口的零食,作为谢礼。 一口咬下了鲷鱼烧的鱼头,奶油和豆沙截然不同的甜味同时在嘴巴里荡漾。 中原中也捂住了脸颊。 啊啊啊啊—— 最近的生活,幸福得有些超乎想象了。 昨天他还跟羊组织的伙伴们在电话里聊了天。 大家在那头叽叽喳喳地讲着在学校里遇到的好玩的事情,柚杏每天都跑去照顾学校里流浪的小猫咪们,某某加入了学校的社团遇见了新朋友,老师在课堂上教了什么样的知识……最后,白濑拿过了电话。 “喂,中也……不好意思之前用那样的话强迫你接受兰波先生的照顾。”一向心高气傲的家伙这样忸怩地道歉,“总之啊!我们现在在东京生活得很好哦,不用担心。” “你马上就要去法国了吗?”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那家伙犹豫了一会儿,才这样说,“我们有在好好学习,以后,一定也还是会见面的。” 白濑说完之后,其他的孩子们才继续七嘴八舌地凑在电话那头说话。 中原中也听得有些愣神,终于从遥远的记忆里翻出了“羊之王”之前的事情: 在不曾拥有强大到足以庇护所有人的战力之前,所谓“羊组织”,是这样一群在灾难里失去了一切的孩子们挣扎着群聚取暖的小小团体。 领头的人,也是把他带回去的人,就是这个总是跟他吵架的别扭家伙啊。 其实也是超级棒的领头羊哦,白濑。 不知不觉把这样的话说出了口,对面一下子惊慌地破了音:“你这混蛋——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脑子糊涂了吗?怎么突然讲这种话?” 破音到盖过了其他孩子们的嘈杂。 中原中也都能想象出大家面面相觑的模样。 然后,阵阵笑声爆发出来,中间夹杂着白濑恼怒的阻止声。 “别笑了啊你们!中也!你也来对这种情况负点责吧!混蛋!” 中原中也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在电话的这一头开心地加入了放肆大笑的队伍里。 仿佛是否极泰来一样,厄运积攒到极点,迎面而来的就都是幸福的事情,遇到的都是幸福的人。 美好到让人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飘浮在半空中一样。 在幸福之外,还隐藏着些久经苦难之人才会有的恐惧。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不敢相信,在隐约之中,甚至期盼着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来证明自己还活在熟悉而现实的世界里。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当担任男主角的演员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舞台中央时,看着从他身下缓缓蔓延开的鲜血,中原中也竟然并不觉得恐惧或意外,反而有种终于脚踏实地了一样的轻松感。 是这样的,没错。 他还活在他熟悉的世界里呢。 在长舒一口气之余,中原中也只担心江川经理的状态—— 明明想了各种办法阻止这次杀人事件,但还是目睹剧场优秀的演员用这种影响糟糕的方式死去,她还好吗? “中也,不用担心她。”兰波悠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确实是一位很优秀的女士,她有控制事态的能力。”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江川经理果断地站了出来,指挥着剧院的工作人员控制局面,同时,也不断安抚着受惊的观众们。 江川经理先前雇佣的那两个人也站了出来,中年人在检查主演的伤势,神情严肃,少年人则是仿佛无所事事一般打量着剧院的各个方向,然后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去了不知道哪里。 “兰波哥,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中原中也小声问,“委托失败了,江川经理会不会发现你们不是真正的侦探?” “真正的侦探也没完成委托。”魏尔伦说。 兰波则是对弟弟的抓重点能力有些忧愁:“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中也?哥哥们的工作和那个委托没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要在意那个委托呢?” “那你们的工作——”中原中也还没说完,就看见兰波站起了身。 黑发的法国青年对着中原中也笑了笑:“中也,你会演戏吗?” 中原中也:? 镜头来到剧院的出入口。 这里已经被封锁了,通常来说,不仅不允许随意进出,而且,就连离开座位也是不被鼓励的。 江户川乱步郁闷地被剧院保安们手里的棍棒拦住:“你们不去拦凶手,现在拦我做什么?” 看到两个外国人居然和保安说了几句后,就能随便走动,江户川乱步更委屈了。 “凭什么不拦住他们?” 第13章 保安和这个像猫一样容易炸毛的孩子解释:“他们是江川经理雇佣的侦探,现在要在剧场附近展开调查,而且,他们带来的小孩子受了惊吓,要找个地方休息。” “我才是侦探!”用震惊的眼神看了看振振有词的保安们,江户川乱步忍不了了,“他们根本不是侦探!那个小孩子也完全就好好的,半点也没害怕!” 保安只觉得他在说胡话。 “中也,你演技似乎不太好,轻而易举地就被看出来了呢。”兰波对中原中也轻声说。 中原中也把头紧紧埋在他的脖颈处,都不敢随便动弹,听到他这样的说法,不禁鼓起了脸:“兰波哥,我已经有在努力了……而且,那个少年真的很厉害,不能怪我……” 兰波挑了挑眉,对那边自称侦探的日本少年难得产生了一些好奇。 “保罗,那边的日本少年,你觉得怎样?”兰波询问自己亲友的看法。 魏尔伦的注意力从中原中也身上挪开,朝还在吵闹的出入口处瞥了一眼:“聪明又愚蠢。” 听到他这样不明所以的评价,兰波居然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只有他们两人明白的某种暗语。 “所以说,是像西默罗那样,或者至少是牧神那种层面的智力?”兰波饶有兴致,“事情有趣起来了。” 中原中也被两个哥哥放在了剧院外的广场上,离剧院大门隔着百来米,风平浪静,完全不受内部事态影响。 “中也,在这里坐一会儿。”兰波又吻了一下他的侧脸,动作自然,仿佛他们是从小一起相处的真正的兄弟一样,然后叮嘱,“不要乱跑,我们很快就回来。” 兰波潇洒地转身离开,魏尔伦站在原地。 中原中也神使鬼差般地读懂了魏尔伦的眼神:“……哥哥,你蹲下来一点,好吗?” 魏尔伦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出现在了和中原中也的视线同一水平的地方。 中原中也抱住他的脖子,回忆模仿着兰波哥自然流畅的动作,轻轻地啄了一下魏尔伦的额头,像是蜻蜓点水一样轻柔,却让魏尔伦一时间愣住了。 中原中也自己也在害羞,但是,看着不善言辞有些木愣(?)、总之完全没有兰波哥那样玩弄人心(?)技巧的亲生哥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担起作为弟弟的责任。 “哥哥,你也要早点回来。”他努力大声地对魏尔伦说。 令人惊艳的笑容出现在了魏尔伦的脸上。他站起身,揉了揉弟弟软软的头发:“嗯,我会的。” 魏尔伦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 直到在通往舞台操作室的路上堵住那个日本的侦探少年,魏尔伦的嘴角还是挂着浅浅的动人的微笑。 只可惜,除了兰波和中也之外,这世上大概没有几人能欣赏得起来。 江户川乱步瞳孔紧缩,后撤了好几步,想要逃跑,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挡住了。 “你、你也是异能力者吗?”他竭力平静下来,但少年气的声线里还是藏着颤抖,“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能看出来的吧。”有着丰富的和高智商人群打交道经验的魏尔伦说。 这个家伙……明明谨慎地掩藏起了身上的许多特征,但在外貌方面又这么随意,说是外国的间谍的话,也未免太自大了……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讯息,那种像是厨师对待案板上的动物一样的讯息…… 上一秒还在自得于自己看破真相的异能力的江户川乱步,这一秒无比痛恨自己的异能力不是能够自保或者攻击的类型。 很能打很可靠的福泽大叔!来救一下啊! 战斗力为零的侦探在心中哀嚎痛哭。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镇定下来,眼神在周围探寻,找着能够利用的事物。 隐隐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通往这里的道路上,江户川乱步眼前一亮,刚想拖延至江川经理走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魏尔伦,是一个经常和高智商人群打交道,并且擅长背刺他们的优秀暗杀者。 从他的第一次有价值的暗杀算起,即杀死牧神的那次开始,在魏尔伦的心灵中,就种下了这样一颗朴素的观念: 解决高智商人群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给他们任何能发挥智力的机会。 一力降十会。 用重力把昏迷中的江户川乱步高举到贴着天花板,魏尔伦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袖,若无其事地看向朝这里走来的江川经理。 江川经理看到他时,也有些激动:“魏尔伦先生——” “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魏尔伦对她说,“在观众中,有一个趁乱离开的中老年男性,打扮得很刻意,像是隐藏身份的凶手。” 江川经理目光闪动,大跨步向前,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麻烦您再多多留意了,魏尔伦先生!” 魏尔伦依旧带着愉悦的笑容,矜贵地朝她点了点头。 工作并不难做。 中也,哥哥很快就能回去陪着你了。 -------------------- 第8章 在杀人事件真的如预告所说发生后,意识到先前的处理不当,市警们也终于赶到了剧场。 来不及责怪市警先前的失责,江川经理用恰当的态度和他们接洽并详细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警官,我觉得可以先尝试从观众调查起。”参考法国人的说法,江川经理说,“观众数量似乎对不上。” 第14章 在核对了名单和现场观众后,市警们面色也凝重起来:“确实,您的观察很正确。有一名观众逃走了。” 那是一个名为“浅野匠头”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按理来说,应该会相对引人注目,但是,除了仔细搜查了的警官们之外,旁边的观众竟然都没意识到身边曾有这个人。 市警们立刻展开了针对性的搜查。 江川经理先是叹了口气,随即振作起来。 说实话,在杀人事件发生后,她对之前信誓旦旦的侦探们都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这样半遮半掩,用市警们调查出的结果去验证魏尔伦的说辞。 如今,一些都对得上。 是她多心了。 不管怎么说,有方向就好,江川经理找到了解决事件的希望。 另一边,市警们遇到了比较熟悉的面孔——近日来活跃在横滨的神秘武者福泽。 在交流了情报之后,福泽提出了一点意见:“那应该是假名。” “浅野匠头,或许是浅野内匠头的化称。”在都市传闻中确实饱读诗书的武者解释,“听说过‘忠臣藏’的故事吗?” 市警们露出恍然大悟的目光。 在崇尚武士道的日本,“忠臣藏”的故事几乎可以说是妇孺皆知。 “藏”,指代的是江户时代的武士大石内藏助。为了给遭遇了不公正待遇的主君复仇,他毅然冲入仇人家中,将其杀死,以血悼念主君,自己最后也切腹而死。做出这种义举的大石内藏助,被认为是难得一见的忠勇之士,被后世的人们赞美着。 只是,对古典历史不熟悉的人,或许很难从“浅野匠头”联想到“忠臣藏”而已。 “浅野匠头”,便是忠臣藏为之赴死的主君。 用着这样的假名前来看剧的神秘人,在这场杀人事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把自己比喻为古代含冤而死的领主吗?”兰波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在市警们警惕的眼神里,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啊,不好意思,因为太想讨论而忘记了自我介绍——我也是江川经理请来的侦探,是法国人。” 江川经理在一旁点头确认,市警们也不再起疑心了。 虽然用词有些奇怪,但考虑到文化差异,这位法国侦探很好地领悟了“忠臣藏”的故事情节。 “是的。”一位警察说,“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在想,能不能从死者的身份上进行一些推测。”兰波说,“在那个古代的故事里,死者一共有三类人,分别是主君、为主君而死的武士和仇人。但是很明显,在剧场发生的这个案件里,只有一个人死掉了。” “那么,这个人究竟对应着故事里的哪一方呢?” “考虑到主君和武士天然地站在同样的立场,那么单独存在的便只有‘仇人’了。简而言之,那个男人,是来欣赏‘武士’为自己献上的对‘仇人’的谋杀的。他自己并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还藏在别的地方。” “如果我们被那个男人古怪的行踪迷惑了,就会错失寻找真正凶手的时机。” “那不是就相当于一无所知了吗?”市警有些沮丧,“就算抓到了那个男人,我们也不能给他定罪。至于真凶,我们还没有任何线索。” “不,是有的。”兰波微微一笑。 在大家都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主动站出来分析事件的兰波已然成为了“正义一方”的主心骨,被用期待和信任的眼神注视着,等待着他进一步的分析。 兰波整理了一下临时编造的说辞,一边清了清嗓子:“我们所拥有的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这幕戏的剧情和主演村上的身份。” “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非是这出戏呢?为什么非是这个演员呢?” “联系一下预告信上的说法:‘就真正意味而言,天使将会杀害演员。’” “在这场戏里,天使扮演的角色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演员扮演的角色是在大地上流浪受苦的人类的首领,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么,天使当然是错误的一方,演员是正确的一方。” “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看看剧本,跳出主角的自我陈述,就不难发现,历经磨难的主角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自作自受,把背叛了天堂的堕落的自己包装成无辜的受害者,反过来去追究天使的过错。也就是说,真正的正义一方是天使,演员是犯下了罪过的——这一点,也和忠臣藏的故事中犯罪的仇人的角色相照应着。” 市警们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忠臣藏和剧本所指向的逻辑是相同的!” 兰波友善地向他们笑了笑,受到了侦探肯定的警察们更加自信了。 “简言之,死去的是狡诈的仇人,旁观的是无辜的主君,杀人的是伪装成正义一方的武士。”有位市警沉声说道。 “正义一方……”市警的队伍里出现了窃窃私语,“难不成是我们内部的人吗?” 兰波神色微动:“不!案件当前,请各位不要随意怀疑身边的同僚!我们要保持冷静。各位警官都是刚刚赶到剧院,从时间上来说,也没有犯罪的可能啊。” 话虽如此,市警的队伍里仍然骚动着。 一直以来,沉默地倾听着兰波分析的福泽忽然出声:“那么,不如让兰波先生和我暂且到一边去,给警官们一些讨论的时间吧。” 第15章 兰波面露意外之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转过身:“……请。” “兰波先生是法国的侦探,怎么会来到日本呢?”福泽问道。 兰波笑着,眷念地用手指摩挲着西装裤的口袋:“说起来,是为了我们家中的一件大事——我们找到了因为战争而失散在日本的弟弟。” 他主动拿出了口袋中放着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为了躲避欧洲那边的战争,我们兄弟来到日本暂居,结果……没想到日本居然也加入了战争,慌忙之中,最年幼的弟弟失踪了。直到不久前,我们才从别人口中意外得知,他居然在横滨附近过着流浪的生活。” 提起战争,福泽的神色也不禁有些黯淡。 将心比心,他不忍心再去追问细节了。 只是,看了一眼法国人递来的照片,他心中还有一点疑虑:“兰波先生的弟弟看起来完全是亚洲人的相貌啊。” 用装作随意的口吻这样询问着。 “弟弟他长得像妈妈。”兰波很自然地解释,“那双蓝眼睛简直和妈妈一模一样。我呢,还是更像爸爸吧,也是家里现在唯一的绿眼睛啊。” 秉持着对早死的老师的尊重,兰波很礼貌地让他暂时当了一把自己的爸爸,在死后享受了一把生前作为光棍从未有机会享受的天伦之乐。 “原来如此,兰波先生居然是混血儿啊。” 难怪会选择日本作为避难地——因为是母亲的故乡吗? 有了这一层关系,福泽心中升起了对兰波的些许亲近。 混血儿总是比纯粹的外族人更让人感到亲切的。 “兰波先生,对于这起案件的真凶,怎么看呢?”话题回到目前所面临的杀人事件,福泽这样问道。 兰波看了一眼逐渐平静下来的市警们: “哎呀,怎么说,使用一下简单的排除法。既然市警们没有时间在剧场中作案,江川经理更是对剧场尽心尽力,保安们全程在剧场外围走动,福泽先生您又如此热心地提供了重要线索——” “那么,到最后,我所认为的嫌疑最大的那个人,福泽先生应该也能报出他的名字了吧。” 福泽原本信服友善的神情变化了。 “不,兰波先生,您大概误会了什么,”他说道,“那孩子,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您以什么来担保呢?‘绝对’这个词的重量,还有舞台上逝去的那一条原本鲜活的人命的重量,难道还不足以让福泽先生您的舌头在行动时稍加留意吗?” 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咄咄逼人的架势。 兰波熟练地使用着话术。 “您说的那个孩子,可是在没有江川经理的雇佣的前提下,跟着您混进了这座剧院,然后到现在都不知所踪啊。” “我把弟弟带到安全的地方休息时,还看到那个孩子试图突破保安们的阻拦,心生怨怼呢。” 音量越提越高,以至于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江川经理联系了外围的保安们。 “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保安回答,“而且那个孩子还一个劲儿地污蔑兰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不是侦探’,宣称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侦探。” “那是因为那孩子有着特殊的看破真相的才能——” 福泽辩解道,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市警打断了。 “但是啊,那孩子什么也没说,什么线索也没提供,这样也算是‘有着看破真相的才能’吗?” “福泽先生,”市警中有比较敬仰他的,此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如说说那孩子的身份吧,如果是好人家的孩子,我们也好相信他。” 在这样的建议下,福泽居然陷入了沉默。 “……我,并不是很了解他的身世。”武者诚实地说,“在今天上午侦查另一起委托的时候,我遇到了他,他向我展示了他的才能和赤子一般的心性,所以我相信他。” “居然是萍水相逢吗?”市警们更加为难,“这可不是什么有力的证词啊,福泽先生。” 在他们对江户川乱步的身世进行纠缠之时,兰波悄然走远了些,倚着墙壁,伸出了手。 一张小纸条,飘飘悠悠,来到了他的掌心。 纸条上,是熟悉的优雅的法语字迹—— “已捕获;目标昏迷在舞台;演员解决。” 魏尔伦走到了舞台边缘,抬头看着“死者”的尸体。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视角不可能对尸体做任何影响,再加上是大家都信任的侦探,所以,并没有人在意他的行为。 红色的重力像利刃一样,沿着道具剑的剑身穿过,刺透了“死者”的胸膛! 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村上成为了真正横尸舞台的死者。 另一边。 金光浮现,小纸条被收进异能空间。 兰波站直身,看向舞台中央,异能空间贴着地面延伸过去,在剧场明亮灯光的遮掩下,慌乱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脚下薄薄的一层金色。 随着异能力的延伸,兰波的感知也延伸着。 探查到舞台最深处用来布景的白色幕布后,兰波露出了微笑。 找到了。 -------------------- 小剧场: 兰波:让我来看看怎么才能合理自然地把他们的思路带偏。 (听到福泽的古代故事小科普) 兰波: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第16章 兰波:作为回报,我会让你死得更有价值些。 第9章 脸色惨白地倒在那里,双眼紧闭,额头上渗着冷汗。 这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人,即是江户川乱步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眼所看见的。 江户川乱步:“……” 就算是侦探的大脑也不由得停滞了零点几秒。 发生在剧院的“案件”,江户川乱步其实很早就想明白了。 看似混乱的局面,其实只是由两起案件同时发生而造成的。 第一起案件,即所谓的“天使杀人案件”,是由男主演村上和编剧合伙打造的噱头,为的是将枯燥的剧本转化成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在这个案件里,无论是主演还是编剧,都不会死掉,因为替他们支付代价的是幕后的另一伙势力。那一伙势力大概向他们承诺了帮助假死的主演寻找新身份,可能杀死了某个和主演同名的男人吧……“村上时雄”并不是个很稀有的名字,在现在这个战争刚刚平息的年代,即使是城市,管理上也会存在问题的,更何况横滨最近格外混乱,警局都不能及时抽调出人手。 向第一起案件提供帮助的势力,是为了借他们在明面上的表演,遮盖自己在暗中实行的第二起案件,也就是,一起绑架案。绑架的对象是一个中途消失的男人,虽然不明白意义何在,但是确实如此。 江户川乱步已经设想好了自己如何在聚光灯下破案了! 结果……出师未捷而被奇怪的外国人打晕。 现在更是被迫直面第二起案件的受害人—— 以一种诡异的角度。 壁虎是一种可以依靠吸盘把自己挂在和地面平行的天花板上的生物。 江户川乱步不是壁虎,但是那个外国男人用异能力把他摆出了像壁虎一样的姿势,紧紧地贴着剧院舞台的天花板。 从视觉上几乎不可能被人注意到。 那么,如果从听觉上来说…… 直觉上感到一阵不妙,江户川乱步偏过头,在舞台的一角,看见了站在池座最前面的外国人。 对方微微抬着头,状似无意地朝他扔来一瞥,然后收回视线,看着倒在舞台上的主演。 已经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的主演。 这算是无言的威胁吧……以那个男人的能力,可以在他发出声音引起注意前的瞬间杀死他,让他变成倒在地上的男主演的同类。 所以,现在能做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抿着唇,眼镜挂在脸上,悬悬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不安的感觉。 从这个视角能看见什么—— 倒在地上昏迷着的中年男人。 居心叵测的金发外国人。 福泽大叔……被市警们盘问着,似乎是关于他的话题。 真是讨厌的处境。 猫咪一样的少年不满地鼓起了半边脸颊。 他低头观察着那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视线来来回回地转悠。 啊—— 浅茶色的西装,做工很精细;手指上几乎没有茧,指甲修剪得很仔细;头发虽然花白了,但是很有光泽。 初步判断。 是家境富裕的、工作也比较清闲的城里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是不会被两方不同的势力盯上的,一方想要绑架他,另一方意图不明,但同样不怀好意。 身上没有血腥味,所以,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两边都不想在现在杀害他;倒是有种奇怪的臭味,似乎是有机溶剂,和观众席阶梯那边受损的地毯的味道很像,嗯,所以是在第一起案件发生的同时,场馆里有人用地毯把他偷偷藏起来的;那个时候能在场馆里活动的人,现在应该也被封锁困在这个剧场里来着,但是能够不被怀疑地来来去去,用的身份比较特殊…… 搞什么啊。 江户川乱步皱起了眉头,孩子气地抒发着心中的不满。 与其盘问福泽大叔,不如去盘问一下自己队伍内部的人啊!算是幕后黑手一样的人物,就躲在市警之中啊! 还有就是旁边的拐杖。 是这位中年人随身带着的那把,可能是跟着通过地毯运来的,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呢…… 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 一阵金光掠过。 拐杖消失了。 江户川乱步:“……” 同样都是异能力,但是,相比起他这样的名侦探,某些人的异能力确实粗暴直白得让人讨厌。 他扭过头,再次看向福泽所在的方向。 除去大叔和帮倒忙的市警,在人群中,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同样是外国人的相貌,高挑而引人注目,此刻居然扮演着类似于意见首领或者侦探这样的角色。 大叔、奇怪的人和笨蛋们。 江户川乱步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心底。 对日本少年心中所想毫无所知,另一边的人们在兰波有意的引导下,发现了站在舞台边的魏尔伦。 “保罗!”在看到魏尔伦的那一刻,兰波脸上绽放了不似作假的笑容,直直地朝魏尔伦那边走去,“有什么发现吗?” 于是,很多双眼睛看向魏尔伦。 魏尔伦并没有看向他们,目光看着舞台上的尸体:“你们,关于这个死去的演员,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扮演的是一个满嘴谎言的角色,”兰波说,“凶手可能是为了为自己效忠的人复仇才杀死他。” 第17章 魏尔伦轻轻地笑了一声:“满口谎言吗?确实。不仅仅是心灵,在身体上也做了很多伪装,但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杀死的命运。” “身体上的伪装?”市警中有人站了出来,“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魏尔伦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发现吗?在你们给他盖上白布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死去;直到刚刚,在我到来之前的某个时刻,有人对他做了什么,新的血液渗出,染红了白布的边缘……现在是完全死去了,这位主演。” 前往舞台上再次检查尸体的人们为难地得出了结论。 “确实就像这位先生所说,之前,受害者是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在手腕上裹了近似肤色的胶带,在舞台灯光下几乎没有办法分辨。” “所以,我们现在获得的新信息是:这位主演是知道自己将要被杀死,所以试图以假死来逃避的。”兰波说,“但是最终还是被杀死了,就在我们的视线里,被不知不觉地再次伤害。” 他眉眼弯弯,对着魏尔伦微笑:“做得很好,保罗。” 法国人的日语也带着缱绻的发音,此时用轻柔的声音说话,更是像蛊惑人心的妖怪一样。 “……”魏尔伦说,“在工作的时候不要这么讲话。” 兰波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但是……这也太荒谬了!”有位市警说,“众目睽睽之下,有什么人能做到杀死舞台上的人呢?” “不知道。”兰波建议,“但是,我们或许可以再排查一下舞台?仔细一点总是不会有错的。说不定,舞台上下藏着什么可以供人行动的暗道呢。” 在这样的引导下,白色的幕布被掀开了。 露出了其后昏迷着的西装男人。 全场哗然。 “是那位浅野先生!”经理报出了相应的名字。 “所以,并不是在观赏完献给自己的戏目后悄悄离开,而是被迷倒藏在剧院后台?”兰波似乎在思考。 “和你的猜想不一样?”魏尔伦问。 兰波摆了摆手:“哎呀,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哦,只要是人,就都会出错的,更何况我对日本的文化本来就一知半解……根据自己的认知做的推测,出错也很正常。” 既然兰波的同伴都这样质疑过了,一直受惠的市警们也不好意思责怪法国人的“失误”。 他们只是有些沮丧:“那么,不是又要从头开始了吗?” “……那可不一定。” 出乎意料的,在短暂的沉默后,兰波又这样说道。 “兰波先生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了吗?”市警们激动起来。 兰波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市警中的某一位。 “请问……”兰波问道,“你是在刻意寻找着什么呢?” “从踏入舞台的那一刻起,和检查着尸体的同事们不同,直接走向了另一边,来来回回地认真寻找着,似乎有很明确的目标。”兰波问道,“你在寻找什么呢?” 那位被指责的市警转过身,带着很开朗的笑容:“因为检查那边的同事已经够多了,所以,我想,在舞台这边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来着。” “比如?”兰波问。 那位市警挠了挠头:“比如一些物品什么的——这位昏迷的先生不是带着一把拐杖吗?或许凶手就是用那个东西打晕了他,说不定会留下指纹之类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就算不是凶器,根据这位先生消失的随身物品,我们也至少能确认他的真实身份,抛弃之前那个假名吧。” 听起来很有道理。 兰波笑容加深:“是吗?” “可是,市警先生们来到剧院的时候,这位昏迷的先生已经从座位上消失了啊,所有的外貌特征,都是由在剧院里无意中见过他的福泽先生提供的。”兰波轻声说,“福泽先生似乎没有说过拐杖的事情吧。” 市警们不安地看过去:“三田村巡查长……” 魏尔伦用手捻起昏迷着的中年男人的衣角,然后把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 “似曾相识。” 身边的小市警听到法国人这样低声说。 下一秒,魏尔伦站起身,走到三田村身边,毫不顾及他与兰波两边对峙的局面,拽过三田村的手,举在面前。 “……找到了。”魏尔伦说,“你身上的味道,和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曾经有过接触的铁证。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在姗姗来迟的市警身上。 三田村无奈地笑起来:“啊——早知道的话,就应该完全让侦探来的。” 似乎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三田村用随意的表情讲出了使人难以置信的话语: “市警果然还是受限制的多啊,虽然能够调用国家的资源,用正面的身份让大家都相信,但是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还是灵活的侦探更有优势。” “说起来,少年人的身份,也不会比巡查长引起更多的怀疑呢。” 福泽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所以,你是承认了和名为‘江户川乱步’的侦探合谋设计了一起凶杀案和一起绑架案吗?”兰波意外地问。 “不是哦。”三田村露出了令人心惊的笑容,“还有一起案件——要不要猜猜在哪里呢?” 为三田村戴上手铐的时候,从刑警那边打来了一通电话。 第18章 “不知道和你们那里正在处理的预告杀人事件有没有关系……”刑警说,“发生了一起密室杀人案件,死者是今晚的编剧。” “密室杀人?”暂时接过了领队职责的市警问,“……完全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吗?” “没有。怎么这样问?有什么相关线索吗?”刑警问。 市警沉默了一会儿,在福泽和众人的注视下,问出口:“房间里有没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像是剧院会使用的有机材料。” 刑警在一段时间后诧异地回答:“虽然很淡,如果不认真的话就察觉不到,但确实有——” 市警心情沉重地挂断了通讯。 “是侦探的手笔吗?”兰波问三田村。 三田村笑眯眯地看着两位法国人:“侦探总是很聪明的,不是吗?” -------------------- 第10章 剧院预告杀人案件,结案。 凶手是受不明组织驱使的巡查长和侦探,其中,巡查长被当场抓获,在别处又犯下一桩罪行的侦探却不知所踪,逍遥法外。 “福泽先生似乎心情很不愉快。”市警们离开后,兰波看向福泽。 武者向来坚毅的面容上竟然出现了迷茫和怅然。 “……我并不相信乱步会是那样的人。”福泽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聪颖,单纯,还很孤独。” 兰波很认真地倾听着,那专注的神情给了福泽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兰波君,您在找到您的弟弟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福泽喃喃道,“或许世界上确实有缘分这样的事物。在看到乱步那孩子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必然会成为对彼此来说很重要的人。但是……我……” “或许还是因为我太怯懦。” 兰波眨了眨眼睛。 说实话,日本人的这段倾情陈述不能说有多么让他感同身受,只能说对他来说就是一段肉麻的废话。 “好孩子”啊,“单纯孤独”啊,“缘分”啊…… 这些词语,上次听到,还得追溯到中学时期了。 孔多塞中学的老师们有时候会在讲台上讲讲类似的东西,那时候的他好像也听得很认真,不过,小孩子嘛,总是很容易被这些说法蒙骗的。因为虚浮概念而升起的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只需要一场战争的洗礼,就能在血泊冲刷后留下灵魂中真正重要的宝石。 相信着学校里那些说辞的同学们,都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死掉了,反倒是他这样放弃了原本的身份和关系的人活了下来——不过,在还保留着一份坦诚的情感时,也差点死掉就是了。 或许有人能在经历过战争、死亡和背叛之后还能付出纯粹的爱,但那个人不会是他。 从这一点上来说,兰波其实很羡慕魏尔伦。 诞生于编码中的生命有着普通人类难以想象的坚固,数字组成的命令层层相扣,构建出稳定的结构。所有的情感都以明晰的方式呈现在他的生活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突如其来,强烈怪诞。 不知道是技术限制还是设计理念本来如此,牧神似乎给魏尔伦安装了和人类大相径庭的情感处理系统。所有的情感都流淌在不同的运算路径里。 所以,魏尔伦从不觉得爱恨可以影响彼此。 所以,在攻击了兰波之后,魏尔伦仍然像以前那样视他如亲友、搭档。 魏尔伦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宝石。 当兰波审视自身时,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东西,就像他的异能力一样,时间和空间的物理规则都被抹杀,就连自我也分散消融了。 另一边,福泽的“自说自话”也步入了尾声。 兰波发挥情报员的专业素养,熟练地剔除了这段话里所有被他列为“废话”的情感表达,留下了和江户川乱步相关的信息。 然后,带着温柔恳切的笑面具,他看向福泽。 “福泽先生,在今天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我会去寻找乱步。”福泽沉声道,“这件事情之后必然还有更隐秘的真相。我不能丢下那孩子。” 兰波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复:“福泽先生……需要帮忙找线索吗?” 迎着福泽惊讶的眼神,兰波笑了笑:“毕竟我是侦探啊,总会有一些特殊的渠道,或许能找到一些秘密情报。” “刚才的案子里,我不能做出什么偏袒;但是结案之后,这既和深入调查有关,也是我想为您这个值得尊重的新朋友做的事情。” “那就拜托了。”福泽郑重地向他道谢。 和福泽套情报花费了许多时间,兰波抬头看了看剧场的时钟,发现已经将近一点了。 剧目是晚上七点半开始演出的,案件是九点左右发生的,第一轮引导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点,得出结论的时候,就算兰波尽可能地用简单的句子带动警察们的记录,时间也拖到了凌晨。 魏尔伦在结案的时候先一步离开了剧院,卡着十二点的时针,然后给兰波传了条讯息,说中也已经很困了。从那条讯息的用词来看,兰波猜想魏尔伦已经带着中也回家休息了。 但是,当他走出剧院时,广场的长椅上居然依稀坐着熟悉的身影。 脚步难免加快了一些。 但是,在最后一段路里,又放慢了脚步,尽可能地做到轻盈。 因为看见了让人身心轻盈起来的景象。 第19章 在魏尔伦的怀抱里,孩童安然入睡,橘色的头发散乱着,遮着红润白皙的脸颊。 他们原先是开车来的,相对便利的交通,在这时候却让两人无措起来。 发动机的声音必然会吵醒已经熟睡的中原中也,这和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 金光浮动,填充一个个小空间,在黑夜中拼出足够让搭档解读的字样:“能走吗?” 魏尔伦操纵起重力,让它平稳地托起怀里的弟弟,自己站起身后,又重新用人类的血肉之躯抱住孩子温暖的身体。 作为兵器诞生的生命体,每一块肌肉都被严格管控,在这时候,连同着珍贵强大的重力异能,一并搭出让弟弟能安心睡觉的简陋的床。魏尔伦丝毫不觉得这算什么浪费,只是遗憾自己的异能力在这种情境下不能面面俱到地照顾弟弟。 金光承载着一件衣服飘了过来,松松地搭在中原中也身上,却又有着空间的细小隔绝,不会惊扰他的睡梦。那是兰波刚刚脱掉的西装外套。日本四月的夜晚,对于训练良好的情报人员来说,并不算什么,外套还是应该给更需要它的孩子当被子。 凌晨的横滨,寂静无声。 昏黄的路灯偶尔照到并肩而行的人影,那是打算回家的人。 第二天早晨。 中原中也坐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时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呆滞表情。 兰波敲门进来,本来相当为这孩子的知错能改不再贪睡而欣慰,看到他的具体神情,不禁有些困惑:“怎么了,中也?” 中原中也猛得转头,用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看着兰波。 兰波被这样的注视唤起了一些久远的幻想。 早年,他刚开始养魏尔伦的时候,也曾经期待过被解救的生命体能像被捞回家的小猫咪一样亲人;后来,他对魏尔伦有着朝夕相处而成的心动时,也曾经期待过搭档在战争结束后会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事后证明,这都是他想多了。 用人类的感性去想象魏尔伦,纯粹是一种自寻死路的做法。 他轻轻咳嗽一声,遗憾地停止了回忆,正色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中也?” 在兰波一无所知的关切下,中原中也呜咽一声,抓住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兰波哥……哥哥没有把我喊起来吗?”中原中也问了个有些傻的问题,“我明明请哥哥在等到你下班的时候喊醒我的……” 那确实没有。 兰波笑容不变,内心如此凉凉地想道。 他就说魏尔伦为什么突然开窍知道等人回家了呢——原来是中原中也的功劳。 更让人心梗的是,哪怕在重视的弟弟做出了请求的情况下,魏尔伦还是自作主张地隐瞒了部分“任务”。怎么,是觉得辛辛苦苦加班赚钱的他配不上孩子的关心吗? 战时忽略上级指示的习惯,到战后也分毫未改。 或许他得提醒负责后勤的莫里亚克重新核查一下魏尔伦单独执行的那些任务里的细节。 中原中也起床洗漱去了。 兰波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专门的联络器。 “莫里亚克,我是兰波。”情报员说道,“我想请你重新核查一下魏尔伦在战争后期单独执行的那些任务。” 联络器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能知道你的理由吗?”半晌,一个虚弱的声音如此问道。 “我怀疑魏尔伦会在上级命令和他本人的思路相矛盾的情况下选择自己的思路,造成不良的后续影响。”兰波说,“他的行为习惯一向以自我为中心。” “……”联络器那头再次沉默,“魏尔伦,以自我为中心?” 兰波皱眉:“你不想处理吗,莫里亚克?” “我没有……”联络器里响起一声叹息,“我只是觉得,兰波你或许没什么……额……权限,暂且用这个词吧……你没什么责怪魏尔伦的权限。”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兰波?”不等兰波提出疑问,联络器里虚弱的声音怨念地指责,“午夜十二点。” 兰波:“……对不起。” 联络器直接挂断了。 和日本有着八小时时差的法国波尔多。 莫里亚克试图再度入睡。 无果。 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慢吞吞地从床上挪了下来,用着最后一口气爬到电脑面前,抬起手指,用满身怨念敲下一行文字。 “等着吧,阿蒂尔·兰波,”莫里亚克一边输入文字,一边咬牙切齿着嘀咕,“你下次再干出这种事,我就把你的那些黑料全告诉魏尔伦。” 疑心病重又刚愎自用的情报员可是攒了不少“光荣事迹”在后勤负责人手里。 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来看,都远远超过干活麻利话还少的暗杀者。 那一天,所有登陆七星社内部网站的法国异能力者都看到了这样一则公告。 “请不要把家庭矛盾迁移到工作上!!!” -------------------- 第11章 魏尔伦关闭了七星社的内部网站。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内心却不免困惑了起来。 家庭矛盾…… 有资格直接联系网站管理者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在编超越者,别说结为家庭了,谈恋爱的都没有—— 超越者们的性格都各有各的古怪,在工作中容忍彼此的存在已经是极限,很难想象跟同僚谈情说爱会是怎样的灾难。 第20章 上一对在国家安排下相亲的超越者,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共成了仇人,即使卸下了公职、甚至和对方不在同一座城市生活,也照样时常大打出手。 而且还是在凌晨发布的。 没记错的话,法兰西喜剧院最近在排练一则很重要的剧目,莫里亚克每天都得加班,奔波在巴黎和波尔多之间,休息时间大幅度削减。 这位联络员是由超越者抚养长大的,能够包容温和地对待各路脾气古怪的同僚,但他本人并不是超越者,所持有的异能力“爱的荒漠”甚至都不是可以用来战斗的异能力,体能仅仅比普通人稍微好一点。 在这种繁重的日常下,怎么还有精力半夜不睡。 这则通告发得真是莫名其妙。 从细节里看穿魏尔伦的困惑,江户川乱步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改善处境的机会。 “喂,那个,你是有什么看不懂的事情吗?我可以帮你解决。”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被绑架而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名侦探大人说话的态度都软和不少,甚至愿意主动提供帮助,只愿换取些微人身自由。 随便找个曾经被他的牙尖嘴利打击过的人过来,都会震撼于侦探的求生欲。 只可惜魏尔伦之前又没有和他相处过,完全不知道自己得到了怎样难能可贵的待遇。 “安静点。”魏尔伦居高临下地瞥了江户川乱步一眼,“你还想要再被异能力携带一次吗?” 想起之前的经历,江户川乱步鼓起了脸颊,不太高兴。 在昨天晚上,他被这个外国人的异能力裹着飞过横滨,先是被扔到一间死了人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又被困在废弃的工厂里。 虽然飞在半空中的感觉很好玩啦…… 但是!被这样挟持真是超级不爽! 也不知道福泽先生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名侦探在场,大叔不会就这样傻乎乎地被人骗了吧…… 江户川乱步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叹息,魏尔伦倒是很欣赏他这种看不懂自己处境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 很方便后续的处理。 “……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江户川乱步一阵恶寒。 魏尔伦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你不需要知道。” 另一边租住的房子里,兰波看着中原中也吃完了早饭,重点监督他喝完了今天份的牛奶。 “很好呦,中也,营养均衡才可能长高。”兰波说。 他坏心思地权衡了一下用词,然而对面天真的小孩子完全没能听出“可能”和“一定会”之间的差异,这让兰波不禁有些遗憾。 看来这个小笑话得到中也成年的时候才能看出效果了。 脑子里盘旋着百分百让小家伙抓狂的念头,兰波收拾了碗筷,然后摸了摸中原中也的头发:“中也,哥哥们今天都有事要出门,在傍晚才能回来。你在外面找家店吃午饭,注意安全。” “是工作上的事情吗?”中原中也挂念着他们神秘的工作内容,“还没有完成吗?” “剩了一些小尾巴。”兰波笑着,“主体已经全部做完了。” 上午十点,在横滨郊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里,兰波找到了魏尔伦。 “早上好,保罗。”兰波柔柔地说,只是话语里的内容略微不那么全盘友善,“听中也说,他昨天本来想要等我一起回家的?” 魏尔伦坦然承认:“是啊。” 兰波笑起来:“但是为什么好像我得到的待遇和中也想要给我的待遇似乎不太一样呢?” “亲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不跟中也说晚安难道睡不着吗?”魏尔伦困惑,“我们工作到晚上很正常,但是你居然想让中也在午夜还不能睡觉?孩子在这个年纪不应该熬夜。” 兰波:“……” 他在意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魏尔伦说得好像是他在争夺中也的喜爱一样。 然而,兰波难以释怀的是,魏尔伦轻易地把这个拥有重力异能的孩子置于自己这个同生共死的搭档之上。 甚至为了他而背叛、指责自己。 明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充其量只不过是曾经塑造了魏尔伦的部分实验也在这个日本孩子的身上复刻过而已! 魏尔伦每一次越过他去保护中也的行为,每一次存在私心想要获得中也更多喜爱的行为,都化作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亲友过去的背叛。 兰波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再和魏尔伦就这个话题争辩。 反正一时半会儿争辩不出什么结果,不如先把工作处理完。 “关于他,你查出了什么?”兰波问。 “名字是江户川乱步,十四岁,不是东京人,但是他的父亲曾经在东京工作过,我找到了对应的档案。‘平井繁男’,退役后更名为‘江户川’,回到老家经商,不久前去世。”魏尔伦说。 兰波挑了挑眉:“这么详细?” 一个普通的官员,尤其是退休之后,无论怎样也不会拥有这么详细的档案资料。 “在职的时候很有名,我找了相关的旧报纸,上面给的评价还挺高的。”魏尔伦说,“算是特殊人才吧,于是还给这个小孩也建立了相关档案——不过,在他小学连着几次都没及格之后,档案就没有再跟进了。” 第21章 江户川乱步呆滞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他声音干涩地问,“和我爸爸又有什么关系?” 兰波和魏尔伦并没有搭理他,仍然在继续自己的话题。 “小学没及格?不可能吧。”兰波笑了笑,“有往下追查吗?” “那就比较困难了。”魏尔伦说,“那种小地方还没有配备上网络信息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江户川乱步重复,“在说什么?” 提及了爸爸妈妈,他一下子就褪去了所谓“名侦探”的气势,变成了依偎在父母怀里的娇娇子,惶恐地等待着未知世界里的答案。 兰波看向他,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 “我们在说你呀,”兰波笑着说,“一个被爸爸妈妈辛辛苦苦藏起来、又傻乎乎地自己送上门给人利用的——笨蛋天才。” 幸运却又没能幸运到底的孩子,将要接受更痛苦的不幸。 “在你三岁的时候,平井繁男放弃了在政府的工作,和妻子平井菊一起搬迁到名古屋三重县乡间居住,靠经商为生。” 对于一个处于壮年的官员来说,几乎是难以理解的选择。 “你天赋异禀,却硬生生被父母拖到比平常孩子晚一年才进入小学。” 平心而论,中原中也的智商不如江户川乱步,然而,前者能胜过比自己年长四岁的同学,后者却走着看似循规蹈矩的路线。 “他们是用什么理由让你不完整地参加考试的?隐瞒考试信息?更改考生身份?或者,干脆就没有允许你去参加部分考试?” 江户川乱步被魏尔伦的异能力困住,只能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着脸看他们。 那双干净明亮的绿眼睛被遮挡在镜片之后,生出一些朦胧的情状。 似乎有恐惧。 “他中途还转学过一次。”魏尔伦对兰波补充,“在私立的白川小学的成绩是有间断,应该是缺席了不少重要考试;在市立小学的成绩没有间断,但每一次都平平无奇,甚至有过不及格——档案里的跟踪记录也是从十一岁转学过后停止的。” 变化往往意味着异常。 “那个市的行政长官是平井繁男曾经共事过的人。” 有人际往来又处在监控不力的小城市,操纵空间就大了起来。 兰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转向江户川乱步:“那个长官家的孩子跟你是同学吗?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好得出奇,相对的,你的成绩反而不起眼?” 言下之意。 江户川乱步的父母宁愿把自己儿子的成绩和曾经的同事的孩子的成绩调换,也不想让江户川乱步引起东京的注意。 “战争持续了五年——你转学的时候,也刚好就是这个国家决定加入战局、四处找寻人才的时候呢。”兰波笑起来,“哎呀,真是爱子心切的伟大父母啊。” 那个夏天对于兰波和魏尔伦来说也具有特殊意义。 根据在军事基地里找到的情报,中原中也就是在相近的时间被诱拐送入实验室的。 这么一想,其实两个孩子的经历竟然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父亲曾为政府官员,同样是可能具有当局需要的天赋,只不过中原夫妇棋输一着只能承受丧子之痛,而平井夫妇未雨绸缪将孩子及时转移出了混乱的局势。 只是父母的庇护终究有限,一旦力不能及,千方百计藏起来的秘宝,就这样把自己的特殊之处展现给了东京的贵人们看,下一步就是引起各方的争抢了。 就像中原中也被他们从日本基地夺走一样。 金光浮现。 兰波拿出了剧场里的那根拐杖,放在乱步面前,饶有兴致地问:“知道这根拐杖的主人是谁吗?” 江户川乱步沉默不语。 “拐杖的主人名为‘夏目漱石’,是从东京那边领了任务来管理横滨地方的官员,很巧合地认识你的父亲,又很巧合地来到你会出现的地方,用案件作饵料,打算钓起一条没见过世面的小鱼——” “那又如何。”江户川乱步开口,打断了兰波煽动人心的话语,语气生硬。 “就算我来到东京后所遭遇的一切都在别人的计划里,就算有人打算利用我,那又如何!”江户川乱步咬牙,“好歹他们是日本人。” “你们不也打算利用我吗?你们难道不是打算伤害我吗?你们连我的同胞都算不上呢!” 兰波双手环胸,俯视着他,神色难辨。 而后。 在江户川乱步以为这两个无耻的外国人没话说了的时候,兰波侧过身,对魏尔伦轻声说了句什么。 魏尔伦了然地点了点头。 在江户川乱步警惕的注视下,困着他的重力翻涌而起。 咔嚓。 清脆的一声。 江户川乱步瞪大了眼睛。 那副眼镜。 和异能力有关的眼镜。 福泽大叔送的眼镜。 碎掉了。 他再度抬起头,眼神茫然。 同样有着一双绿眼睛的外国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张形状漂亮的嘴唇里吐出恶毒至极的话语—— “哎,小孩,你知道所有人都在骗你吗?” “包括那位福泽先生哦。” -------------------- 第12章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一时许。 福泽收到了昨天曾许下约定的法国侦探的讯息。 第22章 “福泽先生,我们查到了和乱步相关的一些情报。” “在横滨地区,有一个和官方各机构勾结的灰色组织,即昨夜被捕的警察实际效力的组织。” “那个警察在说谎,乱步并不是他的同伙。” “我们找到了同样效力于那个组织的人员,但作为交代情报的一部分,他拒绝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与我们分享了那个组织内部对‘侦探’的悬赏令。” 福泽向看守在小房间外的警卫们作了示意,暂时离开了关押着少年杀手的房间。 说起来,被关押在此处的少年杀手,是一位年纪轻轻却于暗杀一事上技巧娴熟的杀手,因此,也必然会和附近的种种势力打交道。 福泽正在向他打听活跃在横滨的各种组织的势力范围,企图推测出可能和乱步相关的有效信息。 目前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就收到了兰波的来电。 “灰色组织?”福泽问道。 “是的,名为‘v’的组织——便是给剧场发威胁信的组织,杀害了演员和编剧,制造了昨天晚上的混乱,行事无所畏惧的灰色组织。”兰波沉声说道。 “他们原本的目的是绑架那位昏迷在舞台幕布后的先生,但是中途出了些差错,可能是被乱步少年打乱了计划,因此转而悬赏抓捕起乱步。” 福泽的心缓缓揪了起来。 电话那端的兰波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福泽先生,昨天晚上用那样的话去揣度乱步。他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继续帮忙寻找v组织相关的讯息,也算弥补对那孩子的伤害……” “不,请不要这样说,兰波先生。”尽管心中十分难受,福泽还是竭力打起精神,回应兰波,“您也是在那样的情境诱导下才得出的想法,更何况,您还确实帮助我寻找乱步的所在,我应该感谢您。”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福泽方必然是千真万确的满是感情,兰波那边却是连表情都懒得做的口头客套——便挂掉了电话。 “亲友,你在工作的时候也开始松懈了。”魏尔伦说,“你以前即使是通话也会演出表情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战争结束了。”兰波说,面对着较真的搭档,他有些无奈,“好的,以后我会注意的。” 另一边,福泽又一次走进房间。 “少年,”他对红发的杀手问,“对于v组织,你知道多少?”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三时。 福泽来到少年杀手提供的v组织据点之一。 击败了将面容笼罩在粗布之下的守卫,他一路来到建筑物的中心,看到了自己牵挂着的侦探。 名为“江户川乱步”的孩子。 被放置在类似于玻璃鱼缸的巨型封闭容器里,可爱俊秀的面容因此变形,身体被拉出细长扭曲的形状。 福泽的第一反应是打破这个怪异的装置。 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建筑物不知名角落里的扩音器,在福泽的耳边响起。 “等一下。” 是江户川乱步的声音。 冷静得让人惊讶,失去了先前那种孩子气的腔调。 福泽不禁微微皱眉。 然而,这是江户川乱步的要求,尽管不明所以,他还是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暂时停下了打破装置的动作。 “……怎么了,乱步?”福泽关切地问道。 “福泽大叔……”那孩子特有的称呼,让福泽心中柔软的一面被触动。 说来有些古怪,他似乎江户川乱步的声音里听出了颤抖,仿佛即将哭泣。 v组织的人对他做了什么? 福泽将敌意加在了素未蒙面的组织上,而将温柔和耐心展现给江户川乱步,试图安慰他:“我在。”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江户川乱步说,“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 平铺直叙的陈述语气。 江户川乱步的心中早就有了判断。 然而还非要说是“想问的问题”。 福泽愕然地定睛看去,发现容器后影影绰绰的面容上毫无遮挡。 小孩之前爱若重宝的眼镜不见了。 福泽心下一沉。 “如果是和异能力相关的问题……”福泽闭了闭眼,“是的,我欺骗了你。” 容器后的江户川乱步沉默着,仍然低垂着头。 “你并不是异能力者,而是更加珍贵的纯洁的天才。”福泽诚恳地说,“我欺骗了你,因为我想让你拥有一个更能接受的认知。” “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关于你的父母,关于你的才能,关于需要控制的等等话语,都是真实的。” “唯有‘异能力’一说,是借口。” “……为什么。”江户川乱步的声音真正颤抖起来,“为什么要在这一点上编造借口?” “因为这是最容易编造也最不容易被戳破的理由,对一切特殊才能的万能注解。”福泽说,“既然你的父母努力在你成年前构建了一个稳固的‘世人皆同类’的世界,我就只能在你察觉无法接受的真相前,为你编造一个‘为何世人突然又不再是同类’的理由。” “你确实在骗我。”江户川乱步说。 “我骗了你。”福泽说。 “爸爸妈妈在骗我。”江户川乱步说。 “……” “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江户川乱步说。 第23章 “……” 福泽听见了哭泣的声音。 嚎啕大哭,毫不遮掩的情感宣泄。 像是还在读小学的单纯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了谎言的概念。 “乱步……”福泽再也不能克制自己,快步走近那个容器。 然而。 一声尖利的哭喊在耳边炸开。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骗我啊!” “你为什么不继续骗我……”江户川乱步哭喊着,“我面前挡着玻璃,我低下了头,我闭上了眼睛——既然在我直视着你的时候,你都可以那么镇定地骗我——你为什么现在不继续骗我啊!” “我可以看不见的,我愿意相信你说的一切……” “为什么你不再继续骗我了?” “因为你问了。”福泽靠近着那个容器,“所以我回答了。” 福泽抬起头,在心中快速计算着攻击的最佳角度——如何才能在不让玻璃碎片伤害乱步的情况下打破容器。 此时。 细微的声音响起。 武者敏锐的直觉使他转过身,险而又险地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刀刃! 原先被打晕的带着面罩的人居然站起了身,朝着这里围拢。 和先前不同,他们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即使是被击中了要害,身体也不过轻微地晃动几下,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围攻着福泽。 察觉到情况不对,福泽的眼色沉了沉。 是有异能力者在背后操纵吗? 他定了定神,观察着这些古怪的组织成员的破绽,打算抓住机会先带着乱步离开,然后再细究这个地方的秘密。 就在他将要触碰到容器之时。 金光闪现,包裹住了容器;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他的肢体,使他无法行动。 从建筑物的入口处,缓缓走来了两道纤长优雅的身影。 “午安,福泽先生。”面对着武士难以置信的眼神,兰波神情自若,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您和乱步已经聊过了吧?感觉怎么样呢?” “……你们究竟是谁?”福泽问道。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身份绝对不是所谓来日本寻亲的法国侦探。 兰波无辜地摆了摆手:“来日本接弟弟顺便完成工作的法国异能者而已啦。” “工作?”福泽抿着唇,“扰乱日本秩序的工作吗?” “怎么会呢。”兰波温温柔柔地笑,“主要是接了其他国家的委托,来处理一些陈年旧账啦。” “福泽先生从前有一个很帅气的称呼吧,似乎是叫‘银狼’之类的。”兰波说,“即使是在欧洲,我们也有所听闻呢。” “据说是参与了阻止战线扩大的暗杀计划,哎呀,真是‘好事一桩’,但是怎么偏偏手伸得那么长呢?” “明明处理掉本国的好战派官僚就行了,怎么还借机对其他国家的公民出手了呢?” 兰波的笑容是那样的美丽,碧绿的眼眸像是波光粼粼的宝石,话语的内容却攻击性十足。 “虽然具体说来应该往上追溯到发号施令的高层官员,但是因为日本政府在这一点上的封锁做得相当好,战争又确实已经结束了两年之久,华国那边的态度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象征性地将实行暗杀的当事人处刑就是了。” 潜台词比明面上的说法更让人难受。 言下之意,不过是嘲讽着曾经为了和平和大义手沾鲜血的杀手在战后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上层官员连为他隐去过去任务留存的痕迹都不愿意,或许,本来就是怀着随时随地将他推出去做牺牲品的心思。 “法国和华国一向关系亲密,在这种时候,当然要帮帮忙——福泽先生,还要麻烦您帮帮我们的忙啦。” 用绵柔的声音这样“请求”着。 在整体的环境下听来格外嘲讽。 真相并非如此。 初见并不愉快,法国已经错失了靠感情牌把江户川乱步诱拐到手的可能。能够改造人类记忆的两位超越者中,兰波的老师已经死去,以一盒骨头灰的形式平静地躺在巴黎的公墓里,过上了生前梦寐以求的万事不管的生活;另一位情感充沛心地善良,在战争里受了太大的刺激,虽然勉强撑了下来,但战争一结束就辞职回到了老家的小乡村,发誓再也不会动用自己的异能力——考虑到法兰西异能者的大boss雨果无条件站在他那边,且雨果虽然算个辅助但是战斗力全法最强……其他的超越者尽管深感遗憾,也做不来逼他违背誓言的操作。所以,异能力也不能让江户川乱步心甘情愿地前往法国。 在这种情况下,要把损失降到最低,就换个思路,离间江户川乱步和日本。 目的是解决掉链接着江户川乱步和日本这个国家的纽带,即福泽这个人,逼迫江户川乱步离开有可能庇护隐藏他的国家。只要江户川乱步孤身去往陌生的地方,法国便有无数趁其弱小时加以控制的机会和方法。 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反过来寻找杀死福泽的正当理由,意外的,没怎么费心思就找到了剑客暗沉血腥的过往。 顺势和华国那边联系。 “咦,战争里杀死了我七叔公的二儿子的三舅舅的那个人吗?”被联络的华国少女诧异了瞬间,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麻烦你们了。” 将背后的一切作为颠倒过来,才有了对福泽的那套光明磊落的说辞。 第24章 这是情报员的手腕,和暗杀者并不相似,相同之处大概只在不择手段。 福泽不知道兰波的算计,坦然地接受了摆在面前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 一口报出了福泽不愿面对的过去的天才侦探,不想为大义杀人的少年杀手,遮遮掩掩的本国高官,走上了截然不同道理的童年挚友……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与其心怀胆怯地活着,不如坦坦荡荡地死去。 起码,他确实为了国家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就像传说中的忠臣藏一般——那么,正义与否,生死一事,都不是需要特别留意的。 只有一点。 仍然割舍不下。 “你们打算怎么对待乱步?”福泽认真地询问道,“他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因为大人的保护,所以天真又柔软,需要很谨慎地照顾。” 兰波弯了弯眉眼:“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福泽默然。 在魏尔伦的监视下,走出这栋建筑物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乱步。 在金光和玻璃的双重遮蔽下,以他的视力,竟然也看不见少年的身影了。 真是可惜啊…… -------------------- 第13章 眼前是一片金光。 辉煌至极的颜色,像是盛夏的阳光,带着不容忤逆的刺人光热,直直地扎进人的皮肉里。 在冰冷的异能包围下,江户川乱步竟然感觉到了被烫伤的痛苦。 这可不行啊…… 江户川乱步努力擦着自己的眼泪。 虽然对福泽大叔说了那样的话。 但是。 但是,江户川乱步还是觉得,如果能睁开眼睛看清世界的话,会比闭着眼睛更加幸福。 在大人们再三变动的标准里,无论怎样,“江户川乱步”都是特殊的名侦探,不是吗? 那双明亮的绿眼睛不再流泪,而是直视着面前的金色光芒。 在这样的注视下,金光逐渐散去,露出容器外的外国人被扭曲的身形。 从任何方面讲,目睹了福泽遭遇的江户川乱步,都不觉得这个人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会用什么手法呢? 这种心怀恶意的手段肮脏的家伙…… 兰波走上前,敲了敲容器。 废弃工厂里响起了玻璃清脆的声音,晃悠悠地飘在空荡里。 “我其实不太了解‘侦探’。”兰波朝着日本的侦探少年笑笑,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知识漏洞。 法国的正面作战拼不过德国,科技研发比不上英国,但情报间谍的培养绝对是世界一流。原本的两大情报机构,对内的dgsi,对外的dgse,后来又添加了可以让异能力者发挥才能的dgss,硬生生把欧洲的情报网堆砌得密不透风;代价是亚洲和美洲的情报网烂到极致,兰波对此久久不能释怀…… 总之,说实话,指望一位行走在刀锋之上的精英情报员被侦探故事激起热情实在不太可能。 大多数蹩脚的侦探搜集情报的本领是会让专业人士难以直视的水平。 在前往日本之前,兰波对“侦探”的绝大多数了解来自西默罗。 西默罗是比利时政府“寄养”在法国的少年异能力者,在微妙的政治考虑里神奇地长成了活泼的模样,话唠得能让法国人敬而远之—— 无数法国异能力者都曾经在心里悄悄想过:要是西默罗只会讲荷兰语或者德语该有多好。 比利时总共三种官方语言,西默罗偏偏出生在法语家庭,一嘴流利的法语,让法国异能力者连装作听不懂的机会都没有。 没办法,异能力者们只能尽量不给西默罗讲话的机会。话唠的少年憋久了,十分委屈,在逮不到对话人选的时候,只能怨念地写起喜欢的侦探小说,以平均三天一部、部部不重样的惊人速度,让法国异能力者们明白了话唠的恐怖。 兰波翻看过西默罗写的侦探小说。 当然,不是作为读者,而是作为检查其中是否含有不利于法国的要素的监察人员。 结果很不幸的是——“有”。 于是,活泼的比利时少年被狠狠修理了一番,自闭了一段时期,法国异能界无不拍手称快,建议定期组织打击西默罗过剩表达欲的活动,哪怕搞点莫须有的罪名也无所谓,只要不被比利时政府发现就行…… 兰波时常惊异于同僚们灵活的道德底线,尽管他自己也是个没什么底线的人。 不过,就算看过西默罗的作品,兰波还是不太明白“侦探”究竟有什么魅力。 那么多的犯罪手法里,被他这个外行人记住的只有密室类型,毕竟和空间相关,能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异能力。 给西默罗一些小小的惩戒的时候,兰波就打造了一个近乎密闭的玻璃笼子,把西默罗摆在里面,监督他逐字逐句地修改自己曾经写下的东西。 现在这个玻璃笼子里关着另一个侦探。 “侦探能破开密室杀人的谜题,那么,能从密室里逃出来吗?”兰波很好奇。 他体贴地把这个谜题的前置条件告诉日本的侦探少年:“横滨警方都相信是你谋杀了剧院的两人;福泽被带离日本,横滨暂时没人能公开替你说话;我的搭档去通知横滨警方了,再过半小时,他们就会来到这个工厂,然后看到被困住的你,最后把你逮捕归案。” 第25章 “据说侦探都有着能够看见真相的眼睛,那么,你们有没有对抗人心的能力和拯救自己的本领呢?”兰波笑着说,“我很期待你的回答。” 透过玻璃,江户川乱步发现兰波离开了工厂——至少,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法国人话说的很难听,但是,江户川乱步并不觉得那些都是真的。 兰波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被困在这种奇怪的容器里;污蔑他是剧场杀人案件的凶手,但也只是污蔑而已,他可以把真相条理清晰地告知横滨警方;既然有人想利用他,就代表有人会保护他,肯定有某股高于横滨市警的力量,会把他从险境中放出来。 只要不离开横滨。 只要能被关注着他的那股势力发现。 即使会被利用,自由受到限制,也好过受外国人的摆布算计。 但是不能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样子。 要有一点点慌乱,装作用心地思考逃出玻璃容器的方式,拖延到被通知的市警来到这里的时候…… 江户川乱步心想。 兰波眯了眯眼睛,在午后微醺的阳光里,像是慵懒的猫咪。 “亲友,你看见了什么?”魏尔伦问。他处理了自己手头的任务,回来就发现搭档悠闲地坐在工厂隐蔽的一角,神情放松愉悦地像是在观赏由同僚“自愿出演”的戏剧。 “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兰波笑着说,“非常有潜力,非常需要教育。” 让他回忆起了矫正西默罗的日子。 超越者大多惜才,对待有天赋有才华的人和对待普通人完全是两套行事作风。兰波对江户川乱步没什么恶感,并且跃跃欲试着想要教给他一些自己的观念——手段不太温和就是了。 “外界永远是不重要的,支持也好,反对也好……真正能伤害到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的内在。”兰波说,“起码,在吃了几次亏之后,他应该知道拖延是不对的。” 就像西默罗哭唧唧地改完自己的小说后,明白了“不应该在战时表达对敌国的亲近”这种浅显的道理。 如果连基础常识都有欠缺,天才们迟早会摔得很惨烈。 警笛声在工厂外响起的时候。 兰波站起身,抬头看了看被重力异能裹挟着飞出工厂的江户川乱步:“保罗,你确定终点站吗?” “确定,是美国的客轮,临时停靠在横滨港而已,稍作补给就会启程,前往洛杉矶。”魏尔伦说,“停靠时间很短,他们没工夫依次检查所有房间,尤其是顶层那些明确闲置的。” “洛杉矶啊……也行。”兰波拿起联络器,让莫里亚克去联系美国的情报人员。 dgss在美国的情报据点不多,总共就两个,东海岸的华盛顿,西海岸的旧金山。 兰波每次去总局处理事情的时候,从大厅路过,看见中央显示屏上美洲稀稀拉拉的小点(南美洲八个,北美洲六个,加起来还不到欧洲据点的四分之一,也就比亚洲稍微好点,甚至不如非洲),都有种想亲自上手组织情报网的冲动。 考虑到一旦这么做就得连加几年班,遂放弃。 洛杉矶好歹跟旧金山在同一个州,旧金山那边的情报人员努力一把就能覆盖得到,不用再安排新人了。 横滨市警们从警车上走下来,全副武装,靠近工厂入口。 “保罗去报案的时候,我一直在这里守着,没有人进出。”兰波主动对市警们说,“侦探就在里面。” 话所如此,等到市警们满怀警惕地进入工厂时,连同玻璃容器,江户川乱步早没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市警们不能接受。 兰波也一幅苦恼的样子,冥思苦想:“……或许,是传说中的异能力者出手了?” 市警们呆愣地看着他:“异能力者?那是……” “我也不太清楚,隐约听说过而已,在世界的各处,都存在拥有奇异能力的人。按理来说,当地的政府会记录下相关资料。”兰波说。 这是现在的说法。 后续是派出几具被操纵的异能力傀儡,在横滨市警中引起波澜,最好是打破横滨刻意维持的掩耳盗铃的平和局面,让更多的人知晓异能力者的真实存在。 恐惧排斥或是崇拜依赖,无论怎样,只要使局势变化,就能从根本上打破横滨幕后之人的设计。 能像兰波的老师那样大规模操控人脑的超越者绝无仅有。在大多数情况下,舆论一旦成风,就难以回到方便控制的原貌了。 不过,这些后续的操作并不需要兰波亲身入场,甚至不需要他一直待在横滨。 将空手而归满腹狐疑的市警们送走后,兰波看了看时间,转而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哎呀,我们该去东京拿定制的礼物了。” 魏尔伦的神情也陡然柔和下来:“弟弟会喜欢吗?” “如果不完美的话,我们也还有补救的机会,不是吗?”兰波眨眨眼。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六时许。 天边已经亮起由灰蓝色和暖橘色交织成的霞光。 中原中也趴在窗边。 再过一会儿,天都要黑下去了…… 哥哥们还没有回来。 是工作不顺利吗? 正担忧着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中原中也立即站了起来,小跑着到门口:“欢迎回——” 话喊到一半,便留在了喉咙里。 第26章 中原中也站在门口,呆呆地仰着头。 钴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哥哥们温柔的神情。 还有手上大大小小的精致包裹。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中原中也忽然有着流泪的冲动。 “中也君,不让我们先进门吗?”兰波故意用敬称逗他,被魏尔伦不满地瞥了一眼。 中原中也闻言立即侧身,动作之间竟然可以说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意味。 兰波走进房间,把手里拎着的大小盒袋都放到桌上。 魏尔伦侧身弯腰,把中原中也抱了起来,带到桌边。 璀璨的宝石,华美的配饰,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奶油蛋糕。 蛋糕并不算大,但兰波在上面插了十根蜡烛,有着拥挤热闹的喜悦。魏尔伦点燃了蜡烛。 跳跃着的小小烛光,映照着孩子红彤彤的脸。 “我今年十岁吗?我是在今天出生的吗?”中原中也问。 就像一棵浮萍长出了根,失去了过往记忆、作为孤儿长到现在的孩子找到了诞生之初的讯息,便是遇见一种奇迹,浑身都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喜悦。 对其他孩子而言再肯定不过的答案,中原中也需要用问题的形式向哥哥们确认,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安宁。 “对,你今年十岁,出生在四月二十九日。”兰波俯下身,牵起中原中也的手,“你是一个特别特别美好的孩子,聪慧又勇敢,是神明赐给家人的珍宝。” 中原中也的脸更红了:“兰波哥……你怎么突然这么说话……” 依旧是那种语气,兰波微微用力,把中原中也的手放到桌面上,指着手腕处的一处暗色伤痕,告诉他:“这个伤口,是当时只有五岁的中也,为了打跑侮辱父母的坏孩子,而被铅笔戳中的。” 中原中也微微发愣,盯着那个他以前没怎么注意过的小伤痕。 兰波笑了笑,再次重复:“中也是神明赐给家人的珍宝。” 只不过,因为原本的家人太过无用,辜负了神明的恩赐,珍宝辗转来到他和亲友手中,成为决定两人未来命运的关键。 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伊阿宋盗取金羊毛,就算在日本的故事里,辉夜姬也是被农家占为己有的月亮的孩子。 兰波从不觉得自己的种种手段应该用道德去衡量——命运自会给出审判。 “吹蜡烛吧,弟弟。”魏尔伦说,“闭上眼睛,许愿。” 重力先行扑灭了其中的六根蜡烛,真正被中原中也吹灭的只有四根。 四年前,从人类的冷漠、恶意里诞生的,经由冰冷残酷的实验塑造的,为了战争而现形的,才是和魏尔伦血脉相连的弟弟。 似人非人,似神非神。 两个同样孤独的存在,在没有同类的情况下,即应该成为同类。 人类会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魏尔伦只相信必然的推算。 中原中也闭着眼睛。 愿望是—— 和哥哥们陪伴着彼此,度过很多很多次生日,许很多很多的愿望。 就算看不见的神明觉得他太贪心,中原中也还是要在心底用最笃定的声音说出这个愿望。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时,兰波和魏尔伦已经在商量着怎么分生日蛋糕了。 切下一小块给中原中也,剩下的蛋糕由两个哥哥平分。 生日的主人公困惑:“咦?” 哥哥们故作神秘:“因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礼物,在那之前,中也不能吃太多。” * 你抬头仰望过吗? 白天的云朵,夜晚的星河…… 擂钵街没有太多游戏,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就是最舒服的放松之一。 偶尔会幻想飞上去。 但即使有着特殊的能力,充其量也就是上上屋顶,距离天空,还有好远好远的距离。 然而。 现在真的飞在天空中。 哥哥的身旁萦绕着熟悉而亲切的重力,兰波哥使用出的金光像是飘散的星星。 中原中也被金光保护着,又被重力托举着,舒适又迷糊,宛如在梦里。 陆地先是缩成了好小的一片,越过明亮的城市和宽阔的原野,越过绵延的山峦和暗沉的海洋,然后身边的一切又逐渐放大,最终定格在烂漫的花海里。 风是暖的,扑到脸上,带着甜蜜的香气,叫不上名字的花儿聚拢在身边,汇成缤纷的色彩。 阳光是暖的,明媚之下,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不紧不慢的十三声。 哥哥们的怀抱也是暖的。 中原中也听到了那句耳边的悄悄话—— “欢迎回家。” -------------------- 二设: 法国异能力者民间组织:la pléiade,七星社(原型:七星诗社,法语文学奠基者;七星文库,法国最权威的纯文学出版社) 法国异能力者官方机构:direction générale de la sécurité spécial,简称dgss,特殊安全总局 详情: 理论上,所有法国异能者都可以登记成为七星社成员,入社后享受国家津贴等系列福利,但是也需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在必要的时刻服从七星社的指令。所有被发现的超越者强制入社,分为拥有dgss编制和不在dgss编制内(退休/隐居/在其他机构工作)两种,前者可以随时联系七星社负责人,后者需要先向dgss申请才能联系到七星社负责人。七星社负责人是弗朗索瓦·莫里亚克。 第27章 dgss,对内监管本国异能力者及外国异能间谍活动,对外组建异能情报网,战时对外国政要进行过暗杀,全欧洲都知道,但没人拿得出证据,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动的手。dgss的局长是伏尔泰。 雨果是七星社高级社员(比普通超越者们的权限更高)、dgss荣誉局长(但实际上没有编制)、超越者里的最强战力(但他设定其实是辅助大爹)、陆军军团将军(子承父业系列)。 异能者差不多分成五代,第一代是创始人,第二代是伏尔泰等,第三代是雨果等,第四代是兰波等,第五代是莫里亚克等。 主要活跃着的是第三代和第四代,他们喊莫里亚克通常是直呼其名,因为他年纪小、战五渣;喊伏尔泰的时候敬称局长/先生;喊雨果的时候尊称boss,因为没人敢得罪最强战力&辅助大爹…… 幕间 江户川乱步失踪了。 这个消息比任何汇报都更让人紧张。 刚刚组建起来的异能特务科中,普通科员们来来往往。 “辻村女士,”一个科员向长官打招呼,“中区搜寻完毕,没有目标的痕迹。” 辻村深月点点头,让他离开,眼角眉梢在刹那间流露出疲倦,然后,这种疲倦又迅速被隐藏在干练的外表下。 “中区也没有……那么,现在只剩鹤见区了。”辻村深月喃喃,“麻烦啊,那边可是港口黑手党长期把持着的地方,又经常有外国人出入,搜查起来可不容易。” 她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科长办公室。 “长官……会有什么搜查的办法吗?” 办公室里没人,但有一只三花猫。 猫咪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瞳孔闪着灵动的光泽,轻盈无声地离开了办公室。 目的地是鹤见区。 横滨局势复杂,鹤见区又是其中关系最错综的地方。贫民、军队、黑手党、外国势力……在不曾安宁的争斗中彼此牵制,以至于特务科一时间无法插手。 在这个区域,每天都有人失踪,或是无名无姓暴尸街头,或是被卷入地下的黑暗,尸骨无存或生不如死。 夏目漱石以猫的形态在鹤见区观察了很久。他确实找到了一些可用之才,诸如陆军退役的异能军官、心存善念的少年杀手、性情刚正的孤独剑士…… 但是,偏偏是最重要的那个孩子失去了联系。 江户川乱步,平井之子,身世清白,继承了父母惊人的洞察才能,没有异能力,大大地安慰了警惕异能力者的高官华族。 这个孩子是夏目漱石横滨计划的关键和核心。其他所有的环节都可以更改变化,但是江户川乱步无可取代。 横滨再找不到一个能压过异能力者的普通人。 远处的天空亮起来鱼肚白。 夏目漱石停下脚步。 租界豪宅的屋檐上,一只猫咪静静伫立,看着远方,晨风吹过胡须,它的耳朵动了动。 【我果然还是厌恶欧洲的。】 夏目漱石平静地想道。 猫咪从屋顶跳下,嗅觉捕捉到屋内蛋糕的香甜气味。 一个地方的灾难日却是某人的生日,当真充满嘲讽的意味。 “夏目先生——”辻村深月收到了来自长官的通讯,她激动地接通,“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通知所有科员,搜寻暂时停止。”夏目漱石说,“是欧洲那边的异能力者的作为,和东京事件应该是同样的幕后黑手。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辻村深月抿了抿唇,脚下黑影涌动。 “不要被影响,辻村。”夏目漱石嘱咐,“计划变动,让科员们去整理挑选异能档案,我来重新挑选——” 话音未落,夏目漱石挂断了通讯。 西装革履的先生转过身,看见了衣着狼狈的孩子。 “你们是在招揽人才吗?”黑发的孩子笑嘻嘻地问,“待遇如何?如果每天都有蟹肉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夏目漱石半蹲着,直视着这个陌生的孩子:“你是谁?” 孩子眨了眨眼睛:“一个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的人选。” 从这孩子鸢色的眼眸里,夏目漱石看到了一种和江户川乱步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轻浮态度。 江户川乱步天真无辜,对待世界犹如稚童对待一只蝴蝶,爱怜也漠然;而这个孩子…… 会将“黄昏”染成确确实实的“逢魔时刻”吧。 * 如此的话。 白昼就必须有斩钉截铁的固执。 衰颓的贫民窟中。 “你的名字是龙之介?”夏目漱石温声询问,“生日是在三月吗?” 面黄肌瘦的男孩不知所措,旁边的女孩胆怯地回应:“是的,哥哥的生日是在三月。” “三月行雨,群龙汇聚。”夏目漱石说,“你应该是呼风唤雨之龙,不应该被困在这种浅水里。” “成为我的学生吧。”夏目漱石牵起男孩的手。 芥川龙之介紧张地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那小银呢?” 夏目漱石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当然是一起离开这里。” * 港口黑手党的据点里,顶着颓靡医生外貌的原军官哀叹着。 “爱丽丝,赚钱好难哦。”森鸥外抱着爱丽丝的手臂假哭,引得爱丽丝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 “哭哭唧唧的,难看死了。”爱丽丝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就是为脾气不太好的黑手党首领工作吗?连这个都要抱怨,真是没用的林太郎!” 第28章 宛如戏剧一般夸张的表现。 然而唯一的观者异常冷漠。 身材纤细消瘦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双目无神。 这一刻,人和人偶仿佛颠倒了过来。 生机勃勃的异能力人偶,绝望麻木的人。 这样的日子还要忍受多久呢…… 人类茫然地想着,渴求着人偶一样的死亡。 * 公海之上,航行着经过横滨港、前往洛杉矶的游轮。 乘坐游轮的客人中,身价最高的是美籍英裔的女明星伊莉莎·阿诺德。 在电影《奥菲利亚》上映后,作为主演的她,被美国人评价为第一美人。 此时,当然是被粉丝簇拥着。 心中却有着难以和外人分享的担忧—— 【哎呀,埃德加那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伊莉莎·阿诺德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前夫戴维·坡是个除了相貌和家世外一无是处的男人,被成名后的伊莉莎毫不留恋地甩掉了。 这段失败的婚姻给伊莉莎唯一的礼物就是儿子埃德加·爱伦·坡。那是个聪颖至极的孩子,全心全意地依恋着伊莉莎,伊莉莎时常觉得这孩子是上帝赐给自己的珍宝。 只是埃德加生性孤僻,厌恶聚会,当母亲忙于工作的时候,常常自己跑去不知名的地方。 总算是从粉丝中抽身离开,伊莉莎·阿诺德松了口气,去游轮的其他地方寻找自家儿子。 “埃德加——”母亲这样呼唤着。 深色头发的少年小跑着过来,牵起她的手。 伊莉莎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怎么这么着急?其实可以慢慢走过来的。” “但是,妈妈,我找到了一件很新奇的存在!”爱伦·坡眼睛发亮,“我想让你一起看!” 伊莉莎无奈又幸福地任由儿子领着自己前往顶层的房间。 这种闲适的感觉在看清房间里的情形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一个被困在玻璃容器里沉睡着的陌生少年,亚洲人的长相。 伊莉莎握紧了儿子的手:“……埃德加,这件事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 -------------------- 第14章 五年后。 巴黎,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偏僻老旧街巷前。 自行车停在巷口,自行车的主人压了压鸭舌帽,步履轻快地走进昏暗的巷子。 一绺橘红色的发丝从帽子下跳出来,落在肩上,随着少年的动作,顽皮地跳动着。 少年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熟练地推开一扇隐蔽的门,在骤然明亮的通道里走了一会儿,来到了这座建筑物的前厅。 前厅的墙壁上挂着硕大的高卢雄鸡的徽章,另一边摆着几排座椅,座椅上零零散散坐着一些访客。前厅中央的招待台后面,一位年轻人用报纸挡着脸,对访客的提问爱搭不理,就差把“消极怠工”几个字顶在头上。 “我究竟还要等多久?”访客怒气冲冲地问。 “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负责招待的年轻人叹着气,听起来比这位访客还不耐烦,“机密。” 访客强忍下怒气,走回了座椅。 年轻人又埋下头,津津有味地读着手里的八卦小报。 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径直走到了招待台前,曲起手指,敲了敲台面:“下午好,阿波利奈尔。” 听到自己的名字,年轻人总算把注意力从八卦小报上挪开了。他抬起头,定睛一看:“喔,中也啊,下午好——” 一改之前的消极怠工,纪尧姆·阿波利奈尔爽快地按下了手里的控制按钮,给中原中也开了门:“兰波先生在9m4室,魏尔伦先生在bf3室。” 中原中也向他道谢,阿波利奈尔心情颇好地摆摆手:“不用谢,常来玩啊。” 穿着休闲随意的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西装革履的访客不满地质问:“为什么那个孩子能随便进去?” 阿波利奈尔:“机密。”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访客勃然大怒,手摸上了腰间的枪。 电光火石间,一种灵感迫使访客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僵在原地。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的上衣袖口被腐蚀成了某种黏腻的黑色物质,滴滴啦啦,坠向地面。 地面嘶嘶地冒出白烟。 访客抬起头。 那个负责招待的毛头小子依旧是一副不成器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用报纸遮着脸。 “别生气啊,先生。”阿波利奈尔深情抚摸着报纸上穿着暴露的美艳女郎,“都说啦,是机密——” 访客满身冷汗,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座机构的特殊性。 这里是—— 特殊安全总局,direction générale de la sécurité spécial,简称dgss。 法国三大情报机构之一。 也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异能力者聚集的地方。 然而,对于中原中也来说,这栋藏于破旧民居里的机构总部没有任何恐吓意义,仅仅是哥哥们每天上班的地方。 这些年里,魏尔伦和兰波并没有在职业上做隐瞒。 兰波是情报员这件事完全在中原中也接受范围内,彼时尚且年幼的小家伙甚至觉得这个身份格外酷帅,比电影里的间谍还帅,一度黏兰波胜过黏魏尔伦。 这继而引发了魏尔伦的不满。 某天,中原中也正在吃早餐,魏尔伦施施然打开了晨间新闻,上面正在播报加拿大的某位高官遭遇暗杀、命丧黄泉的消息。 第29章 “弟弟,枫糖好吃吗?”魏尔伦温柔地问他,“昨天才从渥太华带来的,是不是比平常在商店买的口感更好?” 中原中也看了看电视新闻,又看了看魏尔伦:“……” 他干巴巴地回答:“很好吃,谢谢哥哥,哥哥辛苦了。” 魏尔伦满意地笑了。 兰波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法棍,上面蘸着的枫糖浆确实甜蜜。 可惜又不是给他带的。 从那天起,两位哥哥之间就展开了一场幼稚的竞赛——中原中也已经习惯了日常生活里出现各种约定、赌局和竞赛——试图通过职场地位变化来影响家庭地位。 兰波步步高升,魏尔伦原本仅仅负责充当尖刀插入情报网漏洞,此时也开始索要在部门的管理权限,两人你来我往平分秋色,带给家里的唯一实际好处是中原中也终于可以随意地进dgss总部探亲。 虽然来过多次,但是dgss的房间实在长得太过千篇一律,除了门牌号之外,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区别,像积木一样枯燥地堆在狭长的走廊两边。 中原中也到处转了转,才先找到了魏尔伦所在的bf3室。 他推开门,正巧碰上里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中原中也手一抖,赶在电椅上的人发出更多声音之前,反手关上了房间门。 “有进步。”魏尔伦嘴角挂着笑意,“反应比以前快了。” 中原中也:“……” 他亲爱的哥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了奇怪的习惯,仗着自己敏锐的感知力,每次都卡着弟弟进门的瞬间制造意外。 中原中也第一次来dgss的时候是十一岁,在法国南部的小乡村里过了整整一年悠闲宁静的生活,猛然遇见这种情境,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关门—— 当天,“魏尔伦和兰波的弟弟是个反应力迟钝的小呆子”这个谣言就传遍了dgss。各位战斗力顶尖的异能者路过的时候都得唉声叹气面露怜悯地揉一把他的头,仿佛那句谣言里的形容词限定都没了。 而保罗·罪魁祸首·魏尔伦则神情淡定:“没关系,中也,还有补救的机会。多练练就好了。” 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哥,中原中也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及时反抗。现在,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的一时退让:谁能想到他哥居然就这个简单的小恶作剧还玩上瘾了呢…… 中原中也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在心底悄悄叹气。 对自己暗念了三遍“这是亲生的”之后,中原中也平复下心情,走到魏尔伦身边。 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只在受审讯的人面前摆着几盏明亮到刺眼的白炽灯,血腥味、焦味等等难闻的味道充斥着房间。 只有dgsi和dgse处理不了的任务才会转到dgss,作为最后的保障和拥有无数异能支持的机构,dgss获取情报的手段没有另外两家那么仔细的要求,很大程度上保留着战时的狠厉作风。 魏尔伦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就外貌上来看,金发碧眼,俊美无比,仿佛误入此处的天使,若说此前,他那种对痛苦和哀嚎漠然的眼神还能明白地昭示着真相的话,那么,当中原中也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后,魏尔伦柔和的注视就再也找不出一分残忍本性的表现。 “中也,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魏尔伦关心地问。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老师让我们早点回家、享受假期。”中原中也说,忍不住扬起了笑容,“哥哥,你猜猜看结果?” 魏尔伦了然:“你哲学终于及格了?” “没错!”中原中也搂住他的脖颈,欢呼雀跃:“按照之前和兰波哥的约定,我可以随便许一个愿望啦!” 从日本的失学儿童到在巴黎最顶级的中学的学生,困扰着中原中也的不是别的科目,只有非常具有法国特色的哲学。刚入学的时候,中原中也的每一份哲学作业都可以成为零分作文的典范,成绩之惨烈,让两个哥哥一度以为他得靠着其他科目的特长才能混进大学…… 四年之间,能取得这样的进步,确实值得鼓励。 魏尔伦微笑着亲了亲中原中也的额头:“弟弟真棒。” 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和乐无比,和电椅上奄奄一息的受刑者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 “那么,哥,我还要去跟兰波哥说这件事,先走啦。”中原中也欢快地告别。 魏尔伦依依不舍地目送弟弟离开房间,直到弟弟彻底在感知中消失,才收回注意力,看向电椅上的任务目标:“还不肯说吗?德国到底给了你什么承诺?他们打算在土耳其做什么?” 任务目标垂着头,发出嗬嗬的气音,声音微不可闻:“……有你这样的哥哥,他迟早也会下地狱的。” 魏尔伦笑起来:“那不是很好吗?” 重力割开任务目标的身体,饶有兴致地搅动着血肉,让任务目标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无血色。 “我们,我和他,出生即是地狱啊。” 宗教中所谓地狱的火焰和罪恶,可是他们兄弟诞生的源头呢。 另一边。 中原中也顺着门牌号找到了兰波的办公室。 他进门的时候,兰波正在打电话。 电话对面是鬼哭狼嚎着卖惨的潜伏在美国的情报员:“前辈——老大——您行行好,往我们这儿再多派几个新人吧!我们真的快被累死了!任务目标太难缠了,简直是一加一等于无穷的难搞……” 第30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形容两个不过二十岁的富家子弟。”兰波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话却分毫不让,“如果你在法国的时候能和西默罗畅谈甚欢,那你就没有任何玩不过那两个小孩的借口。” 美国情报员企图为自己再争取点福利:“可是,前辈,您好歹给点补偿吧?” 兰波欣然:“等你调回国内的时候,我特许你在桌上多摆几盆盆栽,再请莫里亚克多送几张法兰西喜剧院的演出门票给你。” dgss明文规定每个工作人员只能在桌上摆最多两盆盆栽,兰波觉得自己已经是格外开恩,十分善良。这位身在美国的情报员本身对歌剧艺术相当痴迷,莫里亚克又成天想着法兰西喜剧院的发展前景,送门票可以达成双赢。多么仔细的考量!兰波几乎要被自己感动到了。 美国情报员:“……” 世上竟有如此抠门而冷酷无情的男人。 巴黎民间流传的鬼故事还是收敛了,只在剧院里写写歌教教书的幽灵多么可爱,哪有他上司给别人造成的心理阴影大。 还没等他出声抗议,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就挂断了电话,笑盈盈地看向中原中也:“今天来得这么早。” “因为考完期末了。”中原中也故作玄虚,“兰波哥,猜猜我要告诉你什么事情!” 兰波装作沉思:“嗯……你的哲学还是没有任何进步,又考了不及格?” 中原中也垮下脸:“兰波哥——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 “开个玩笑而已。”意图被识破,兰波愉悦地勾了勾唇角,“说吧,想许什么愿望?” 中原中也兴奋:“兰波哥,我想要自己出门玩。” 兰波眨眨眼:“咦?” “我已经十五岁了。”中原中也严肃地强调,“在这个年纪,西默罗已经在巴黎住了好久,阿波利奈尔已经跑遍了南法——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中也君,这个年纪,正常的小朋友应该在学校好好读书、放学后乖乖回家。”兰波微笑,“想要自己出去玩也可以啊——我记得你的同学们的家长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他们会好好照顾你们这群来拜访的小客人的。” “但是我想去更远些的地方。”中原中也仰起头,用那双澄澈的蓝眼睛盯着兰波,“我们说好了的,兰波哥……” 兰波:“……” 他开始反思自己对这双和魏尔伦肖似的蓝眼睛的偏爱是否表现得太明显。 “多远?去多久?为什么去?”兰波问。 中原中也飞速回答:“就去standard岛那里;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我都十五了!standard岛又不是没有去过……” 到底抵不过养了五年的弟弟的恳求,兰波叹了声气,用手指戳了戳撒娇都不用心的小孩的额头:“那你就去吧,千万照顾好自己,遇到困难就找岛上的法国负责人,那位老先生对孩子一向友善,还不能解决就联系我们。” 中原中也欢呼一声。 看着少年欢快的背影,兰波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下班后,兰波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他看着因弟弟不在家而满身低气压的亲友,有些麻爪:“嗯——保罗?” 这该怎么处理? -------------------- 第15章 standard岛,一座人造岛屿,常年在南太平洋上漂着,具体位置视海上风浪情况而定,岛上建着充满欧洲古典风情的仿古城镇,是世界闻名的度假胜地。 南太平洋确实是个好地方,风景秀丽,气候温暖……总之,standard岛给自己选的位置获得了广大欧洲人的一致好评,尤其是英法德三国的国民。 把法属波利尼西亚航空赠送的蒂阿娜花别在旅行包的一边,中原中也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思绪沉入黑暗。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舷窗外是一片暗沉的夜色,缀着点点星辰。 他在波利尼西亚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才登上去standard岛的航班。 说是“航班”,其实并不是能容纳很多人的船只,反到更像是私家游艇。即使选择的是双体船这样空间相对更大的类型,船上坐着的乘客也屈指可数。 中原中也大略瞥了一眼,稍微有些意外——喜欢来standard岛度假的主要还是欧美人,亚洲面孔并不多见;在亚洲面孔里,也是带着孩子出行或和爱人一起出行的华国人居多——难得,这艘快艇上居然坐着三个日本的青年。 虽然十岁就被哥哥们带到法国居住,但是,中原中也的日语并没有退化掉,每次和羊组织的伙伴们聊天的时候,还是顺顺畅畅的。因此,中原中也完全能确信那三个青年的来处。 如果仅仅是日本人,也没有那么使人惊讶;听口音,似乎还就是横滨那一片的,格外耳熟…… 中原中也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中原中也所没有留意的是,他自己在这三个日本青年看来也格外醒目。 橘发蓝眼的少年相貌俊秀、气质出众,明显未成年,坦荡干净得像是还在读书的学生。但是,普通的未成年学生可没有坐上这艘快艇的资本。 青年们彼此对视着,用眼神交流。最终,其中一位站起身,朝着中原中也走来。 “少年,你是一个人出来玩的吗?”这位青年走到中原中也身边坐下,用英语状似关切地询问着。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 第31章 那位青年有着浅色的头发,神情和声音都相当温柔,看起来还稍稍有些眼熟—— 噢,似乎是去年某部在戛纳拿了奖的影片的演员来着? 评审人员里有一位是dgss的退休干部,据兰波所说,和死去的爸爸生前关系也很要好,或许正是爱屋及乌,这位退休的异能者格外疼爱中原中也,知道他是从日本被带回来的,在评奖的时候,还特意把这个闯进海外演艺界的日本演员指给中原中也看。 唔,如果是这个演员的话,和年纪相仿的朋友一起来standard度假也挺正常的。 中原中也放下戒备和怀疑,笑着回答:“是的——你可以直接说日语的,我听得懂。” “你也是日本人?”青年的眼睛微微睁大,在那张秀美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神情可爱。 “我在日本生活过几年。”中原中也说,“但我家在法国。” 青年的同伴们闻言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窃窃私语,中原中也有些困惑地望去。那两个青年,一个是白发,另一个是金发。 面对着中原中也的注视,金发的那个居然开朗地主动打招呼:“嗨~小朋友~” 白发青年不忍直视地扭头。 容貌秀美的演员趁着中也不注意,生气地瞪了一眼自己总让人觉得不靠谱的同伴。 金发青年大咧咧地抱怨:“为什么这样看我啊?” 演员:“……” 他沉痛地闭了闭眼。 中原中也还以为金发青年那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嗯……因为你这样活泼的日本人……比较少见到?” 通常来说,对待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日本人还是比较收敛的吧。 “原来如此,”金发青年的笑容居然有些得意,“那你现在见到啦——”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川仓吉,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阿呆鸟’……” 金发青年话音未落,他身边的白发青年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外号这种事情是可以跟第一次见面的少年说的吗?” “难道不可以吗?这个叫法听起来更熟悉更顺耳啊,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别人?”阿呆鸟无辜地摊了摊手,转手就出卖了自己的两个小伙伴,“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位外号‘公关官’;白发的这家伙外号是‘钢琴师’,不过这家伙压根不会弹钢琴,取这个外号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对艺术家身份的向往……嗷!” 阿呆鸟捂住了头。 钢琴师收回拳头,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才心平气和地微笑起来,看向中原中也:“你好,就像这个蠢货说的那样,你可以直接喊我‘钢琴师’。” 中原中也笑起来:“哇,你们关系真好——” 他琢磨了一下三人的外号,决定跟风一下,便如此自我介绍,重新启用了那个尘封很多年的名号:“你们可以叫我‘羊之王’。” 三人齐齐陷入沉默。 半晌,阿呆鸟推了推自己脸上架着的大墨镜,语气凝重:“那什么,我能理解未成年男孩的青春期妄想,确实每个男人都要经历这一步——但是,自封为王是不是对别人的心理会造成一些压力呢?”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我才没有‘自封为王’!” 橘发的小少年懂事早,人生中还是头一次被人用看中二病的眼神看着,感觉极度不爽。 “羊之王”这个称呼,明明是、明明是白濑那家伙带头起哄的产物,后来因为他打趴了周围惹事的团体,于是才稳稳安在他身上的——才不是什么青春期妄想! 中原中也气鼓鼓地不想再说话。 钢琴师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戳了戳阿呆鸟。 阿呆鸟陷入巨大的挣扎,但最终还是沉痛摇头:“怎么说我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喊小朋友‘王’实在太羞耻了……” 钢琴师:“……” 说实话,此时此刻,他心中升腾起了一股勒死同伴的冲动。 公关官侧着脸,看了看愈发暴躁的钢琴师和一心装傻的阿呆鸟,默默叹了口气,主动站起身解围。 他拉住中原中也的手,单膝跪着,平视着小少年的眼睛:“我们可以喊你‘agneau’吗?” agneau是法语里“羔羊”的说法,被公关官用甜美温柔的嗓音念出来,简直像在讲童话故事。 中原中也愣愣地点了点头。 阿呆鸟摸了摸下巴:“哎,话说,如果是用外语念的话,貌似也没那么羞耻了——钢琴师,你知道‘羊之王’用法语该怎么说吗?” 钢琴师:“……” “不知道。”钢琴师说。 阿呆鸟露出失望的表情。 钢琴师优雅的笑容里逐渐带了点咬牙切齿:“但我知道‘死掉的阿呆鸟’用日语怎么写哦?” 阿呆鸟火速坐正:“哎呀呀,我其实也会,但是个人更喜欢‘活蹦乱跳的阿呆鸟’的写法。公关官,你说是不是?” “随便你们。”明明是带薪度假却被整成了演技和外语的临时考验,公关官救场救的心都累了,抛出去了这样一句话。 阿呆鸟惊得墨镜都顺着鼻梁往下滑:“不是吧,公关官?你真要见死不救吗?” “什么叫‘见死不救’?”钢琴师和蔼可亲地问。 “我又不是外科医生。”公关官温温柔柔地回答。 第32章 眼见着一场同伴相残的悲剧(此为阿呆鸟个人宣称)即将上演,幸好,游艇的工作人员带来了登岸安检的喜讯,带走了差点被冷酷无情的同伴们伤害的可怜阿呆鸟(此依然为阿呆鸟个人宣称)—— “你再多说一句,回去以后,工作量就翻一倍。”钢琴师微笑着威胁,“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大哥。” 阿呆鸟瞬间安静如鸡。 钢琴师脸上的笑容越发优雅随和了。 公关官温声细语地和中原中也暂时道别,跟在阿呆鸟身后。两人一同进入安检的隔间。不久之后,阿呆鸟探出头,努力朝着外面招手。 钢琴师欣赏着辽阔的海面,没发现阿呆鸟的“努力”。 中原中也好奇地走过去。 阿呆鸟如释重负,拿出手机,啪啪打字。 中原中也念出来:“帮我喊一下钢琴师,让他进来——我不敢说话,因为我不想加班……” 钢琴师听见了中原中也的声音。 他走过来,笑着伸手,掐住了阿呆鸟的脸颊,力度之大,仿佛是在掐住更往下些的部位,比如脖子什么的:“哎呀,真正的信天翁都没有你这么呆哦?” 言下之意,别装傻装过头。 阿呆鸟无辜地耸耸肩,走出隔间,让钢琴师进去。 中原中也看见公关官明明还正在安检。 想到之前阿呆鸟和公关官也是一起进去的,隔间里总有两个乘客,中原中也恍然大悟——这次的安检居然是要排队的吗? 真是奇怪的新操作。 是觉得这次船上的人不多,所以干脆一鼓作气,快速完成流程吗? 小少年腹诽着,但还是乖乖地照样排队了。 排在他前面的钢琴师掀开帘子,走出隔间。 standard岛的安检看起来很周密,不但确认指纹和视网膜,还彻底检查随身物品。但是,中原中也一直奇怪为什么这座岛屿从来不防备异能者。来到这里的异能者们仿佛也有约定俗成的默契,专心度假享受,从来没听说过有人闹事…… 总之,是一座很神奇的人工岛屿。 安检结束,中原中也走出隔间。 钢琴师、阿呆鸟、公关官,三个人都看着越来越近的岛屿。 “那里就是standard。”公关官说。 钢琴师有意无意地抚摸着手腕上的表带:“传说里的岛屿啊。” 阿呆鸟笑着:“还没来玩过呢——应该会很有趣吧?” “standard上确实有很多好玩的项目。”中原中也走到他们身旁。 公关官转过身,笑起来,那张秀美的脸庞竟然显示出一种近乎魔性的魅力,让中原中也隐约理解了他的成名。 “agneau,上岛之后,我们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喔?”中原中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毫无戒心地点了点头,“好。” -------------------- 小剧场: 兰波:保罗,你听我解释。中也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能保护好自己,不会被居心不良的人蒙骗的! 旗会:是啊!上门白给怎么能算居心不良呢!(震声) 魏尔伦:…… 第16章 standard岛的法国区。 华美的哥特式钟楼巍然矗立在远处,沿着钟楼面对的方向,仿造十九世纪风格的建筑鳞次栉比,车马往来,十分热闹。 在一家位置幽静的咖啡馆里,中原中也打开菜单。 “这家的煎蛋卷味道很不错,咖啡质量也很好。”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青年们,“话说,你们要喝酒吗?我没尝试过,但我的哥哥很喜欢这家的苦艾酒。” 魏尔伦和兰波的性格差异极大,然而,说到共同的爱好,就必然有对苦艾酒的热衷这一项。之前一起来standard度假的时候,每到下午五点,一家三口就会准时出现在法国区,随机挑选一处供应苦艾酒的咖啡馆。 “其实苦艾酒还是在卡巴莱喝最舒服呢。”某次微醺的时候,兰波摇晃着酒杯,对魏尔伦感慨道,“既然要醉,不如就干脆在脂粉气里醉得更彻底一些。” 魏尔伦瞥了他一眼:“你是想醉在舞娘的裙底吗?” 兰波哑然。他放下酒杯,用手撑着脸,盯着魏尔伦,看了很久。 然后突兀地笑起来。 “保罗,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才说出这样的话呢?”兰波喃喃道,声音缠绵。 “不是你总是强调共情吗,让我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魏尔伦回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结果现在反而是你没有这种意识。中也还未成年,你真要在孩子面前大谈卡巴莱的那种成人演出吗?” 兰波:“……” 这话和他想听的内容没有半点沾边,还特别不讲逻辑道理。 他并不觉得十岁前在横滨底层讨生活的中原中也在这方面会纯洁如一张白纸,也不觉得性/欲话题比血腥暴力更少儿不宜。不过,显然,他的亲友有着完全不同的见解。 法国人忧伤地重新拿起酒杯,仰起头,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从那之后,兰波再也没提过类似的话题,来standard岛的时候也是顶多在咖啡馆坐坐。中原中也看着他断尘绝念的模样,都有些于心不忍。 “兰波哥,我去跟哥哥说一下吧,以后你们玩你们的,我找个地方坐着,不耽误你们的假期。” 兰波把橘发的小孩抱进怀里揉了揉:“谢谢你,中也,但是没有必要。你才是需要特别照顾的那个,保罗没有做错。” 第33章 中原中也僵直地坐在兰波怀里,很想站起身告诉他,自己已经是个中学生,不能再被当成小孩子这样揉了。但是,听到兰波所说的话,中原中也又默默放松了身体。 算啦,就当安慰兰波哥吧。 中原中也这样想道。他贴着兰波温暖的胸膛,感觉自己的脸好像也有些红了。 思绪回到当下,中原中也看着菜单上的酒名,有点想念和哥哥们度假的日子了。 一个人出门,刚开始是激动兴奋的,但可能是成长过程里必经的另一个阶段吧,他现在有点孤单。 定了定神,把忧伤的情感揉成团扔进垃圾桶,中原中也扬起笑脸,继续和新认识的旅友们说话:“你们想要先到什么地方玩?岛上有手工作坊、剧院、舞会这种基本上仿古的场所,也有各种现代化的娱乐设施。” “既然来到了这样的岛屿,当然是什么都想看看啊。”阿呆鸟立即兴致勃勃地回答,“全世界唯一一座能够自主移动的岛屿诶!我超级好奇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驱动它!” “驱动它的力量?应该是风能、水能之类的吧。”中原中也说。看着青年好奇的神情,中原中也忍不住提醒:“喂,你别太激动、以至于闯进游客不能去的地方啊……这座岛屿有很严格的权限划分,游客的凭证只能在居住区和观光区使用,不能踏足轮机区和实验区的。” “凭证?”钢琴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币,“是说这个吗?” “是的。”中原中也点头,“不仅仅是登岛的‘门票’,也是在岛上活动必不可少的物品,就相当于岛屿上的身份证明。” “agneau似乎很熟悉岛屿的情况,是因为经常来玩吗?”公关官问道,“我们出门前也向曾经来standard度假的游客打听过了,可是没有谁能说得这么详细呢——轮机区还有实验区什么的。” “啊……”总是跟着两个哥哥到处跑,中原中也享受的基本上是法国超越者的福利待遇,常常忘记正常的权限范围。他眼神晃了几下,“来过很多次,另外也因为家里的原因吧,我知道的稍微多一点。” “原来如此。”公关官带着甜美的笑容点头。 阿呆鸟点了香槟,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中原中也先前的提醒,现在已经在醉意里陷入畅想:“用风能和水能来获得动力的岛屿,那不就是世界上最棒的大型船只吗?简直是交通工具的极致,要是能碰一碰她的方向盘,真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这家伙,又在说什么胡话。”钢琴师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向中原中也解释:“阿呆鸟的职业就是和交通相关的,所以大概是职业病发作了。” “公关官是演员,阿呆鸟是交通行业的从业者,所以,你们是在生活里认识的朋友吗?”中原中也问,“但是之前又有说‘工作翻倍’之类的话……” “嗯,和公关官认识是通过青年人之间的结社,一个年龄相近、又有共同话题的小组织,我算是结社里的大哥;跟阿呆鸟的话,在工作上就有交集,很不巧,我的职位比他要高一些。”钢琴师说,“agneau呢?还是学生吗?看起来就很稚嫩。” “有吗?”中原中也有些沮丧,“我还以为过了青春期之后会看起来更成熟呢。” 阿呆鸟笑出了声。 钢琴师看过去。 阿呆鸟的笑容戛然而止,像是一只被扼住命运的咽喉的呆头鹅。 公关官移开视线,装作在专心欣赏窗外的异国景色。 “唉,喝醉了的人就是这样。”钢琴师叹气,“说喊就喊,说笑就笑,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你们关系真好。”中原中也真情实感地再度感叹。 吃完饭后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中原中也雇佣了一辆马车,带着新认识的朋友们去岛屿中央的钟楼。 “那座钟楼应该算是整个岛屿最具艺术性的建筑了。”中原中也笑着说,“能把三个国家的风格结合成同一座建筑,设计师真的非常用心。” 只是那位神秘的建筑师一直都被隐去了名字,明明是杰作的创作者,却从来都没出现在官方的报道中过。 钟楼的一楼是对观光客开发的岛屿博物馆,里面有岛屿的地图和发展史介绍。 “哎,agneau,这边的介绍说:‘standard岛是由欧洲的三个国家共同设计的岛屿,设计的最初目的是提供和平谈判、结束战争的场所。’”阿呆鸟摸着下巴,“那为什么会在太平洋上漂着呢?不应该在靠近欧洲的大西洋上吗?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传统航线里,也没有能让这种规模的‘船’轻松通过的啊。” “后期战火也蔓延到太平洋沿岸了吧。”中原中也之前也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能跟着猜测,“政治上来说,法国、德国和英国在这边都有传统意义上的势力范围,或许,比起本土,在殖民地附近谈判还会更有安全感一些。另外,大家也更喜欢到南太平洋附近玩?就算是意大利,也找不到南太平洋这样的热带风情。” “热带风情是指二十四小时打开的制冷空调吗?”阿呆鸟吐槽。 “总有人会想要融入建筑物营造出的氛围里,十九世纪那种正装穿在身上,如果不开空调的话,中暑怎么办?”中原中也觉得岛屿上的习惯很正常。 “你还真是没怎么考虑过金钱问题的小孩子啊。”阿呆鸟对中原中也说,“像我们这样每天要跟经费打交道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太奢侈浪费了’。” 第34章 还是一种在旁人看来十分诡异而自相矛盾的浪费。如果这座岛屿确实像开始所说,是英法德三国决定在海外殖民地旁修建的,那么,这座岛屿就应该一直处在三国的控制下,包括岛屿上的建筑、岛屿未来的作用。但是,岛屿的气候和岛屿现在的作用并不契合,谁会在湿热的南太平洋设置只适应西欧阴沉天气的娱乐风格呢?这座岛屿必定至少有一个阶段不受那三个国家的控制。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只是欧洲人靠自己的财大气粗硬生生遮掩住了。 port mafia现在还处在财政危机中,首领要是得知standard岛深入细节的奢侈做派,恐怕会在听报告的时候心痛不已吧。 在羊组织里负责记账的主要是白濑,中原中也还真没怎么管过经费之类的事情,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整座钟楼只有一层对观光客开放,在往上的楼层只能走员工专用电梯。 “但是就大咧咧地把电梯放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阿呆鸟又忍不住吐槽,“感觉随便谁,只要装作心里很有底气的样子,就可以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冒充员工搭乘电梯啊。” 这件事,中原中也倒是很有解释的信心。 “没有问题的,电梯只对持有银币或金币凭证的乘客有感应。拿着铜币的游客即使站到电梯里,电梯也不会启动运行。”中原中也说。 公关官转过身,用好奇的语气问:“agneau是上去看过吗?” “嗯……跟着家人去看过,没有什么好玩的,只有最顶层可以俯瞰全岛景色,其他都是枯燥的设备储存地。”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风景还不如岛屿边缘的风车上看到的景色壮阔。” 当然,更不如用异能力直接飞到岛屿上空所看到的景色。 这座岛屿的“发展史”,其实也就是短短的七年里发生的事情而已,很快就看完了。 一行人站在岛屿的详细地图前,讨论着之后想去的方向。 “糟糕,我对欧洲的这些国家根本分不清楚啊。”阿呆鸟苦恼地说,“感觉明明都是一样的风格,从建筑物到语言,都相似得不行。” “刚刚在法国区域吃了午饭,干脆就还是先在那边逛逛吧。”公关官轻声建议。他对着中原中也笑,“还要麻烦你啦,agneau。” “喔,不麻烦。”中原中也根本没把这件事当成负担。本来就约定好了一起游玩,讲解带路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乐趣,让他找到了被依赖的感觉。 一直以来都是被哥哥们带着玩,像这样引着别人——还是比自己年纪大的、已经工作了的成年人——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相当可靠,已经迈向了独立成熟的未来。 -------------------- 第17章 暮色降临时,岛屿南端的修道院前。 英国和德国都是新教国家,只有法国从中世纪以来就被称为“天主教的圣女”,首都巴黎更是欧洲天主教的中心之一。教徒们在standard岛的法国领地上也修建了圣洁庄严的修道院,复刻着在欧洲母国的做法。 未尝没有故意和岛屿另一边的两处新教教堂对垒的意思。 小小的一个standard岛,居然能凑齐安立甘宗、路德宗和普世罗马天主教,让人不禁感慨欧洲之“团结友善”。 幸亏只有三个国家在岛上分了势力范围。这要是再加上几个国家,想必岛上的宗教信仰还会更加“缤纷多彩”。 “agneau是教徒吗?”看着中原中也在修女的引导下点燃蜡烛,钢琴师问道。 “不是。”中原中也耸耸肩,“但是我身边教徒挺多的,相处久了,也就像是一种习惯了,即使不信教,也会到修道院或者教堂,就像日本人哪怕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也会到寺庙参拜一样——你们为什么忽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为之前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吧。”钢琴师无奈地笑着,“agneau的日语实在太流利了,面容也更像是亚洲人,虽然一开始就被告知你只是在日本住过几年,但是,直到这一刻,发现截然不同的习惯,才有种‘啊,原来agneau真的是法国人’这样的实感。” “这样么。”中原中也喃喃着。 因为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他们又各自预订了不同的酒店,所以,走出修道院后,来自日本的三人就和中原中也告别了。 “明天早晨,在中央的钟楼见面,是吗?”中原中也确认着。 钢琴师点了点头。 确定完毕,橘发少年脸上又露出了无忧无虑的开朗笑容,挥手和他们道别:“再见啦。” 少年步履轻快地离开,好像也立刻抽走了原本存在于这里的轻快的氛围。 钢琴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钟楼,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走吧,时间不早了,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回到事先预订的酒店套房,阿呆鸟从行李里拿出笔和纸张,扑在套房客厅的茶几上,立刻开始写写画画。 “最中央是钟楼,以此为中心,岛屿被分割成三个区域,分别由英国、法国、德国把控……”在原本空白的纸张上,比例严谨的地图逐渐成型。 “三个区域是根据国别划分的,‘四种区域’又是什么呢?”公关官轻声说道,“如果以钟楼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那些仅仅存在音乐厅、舞会这种娱乐项目的区域是‘观光区’,从第一家咖啡店到末端的修道院这样可以提供完整生活服务的是‘居住区’,那么,还有两种区域在哪里?那两种据说必须靠特殊的凭证才能进入的区域。” 第35章 “我注意看过了,三个国家的领土是紧密链接在一起的,在陆地上,已经没有留给那两种区域的空间了。”阿呆鸟说,“除了钟楼。” 阿呆鸟用铅笔在钟楼上画了个圈。 “这里毋庸置疑是特殊的。如果说岛屿上存在需要三个此前开战的国家合作的地方,那必然就是岛屿中心的此处。”阿呆鸟说,“你们注意到羊之王白天说的话了吗?他说,‘最顶层可以俯瞰全岛景色,其他都是枯燥的设备储存地。’” “也就是说,这座目测高达百米的钟楼中间的楼层存放着各种各样的设备,顶楼可以观测岛屿及周边的情况。” “在战舰中,存在着相当于人类心脏的部分,那就是设置在上层建筑中的舰桥。如航空母舰这种级别的舰艇只有一座舰桥,我猜想,这座实质上是一艘巨船的岛屿也是如此。它的舰桥就是最中央的钟楼。” “所以,简单说来,我们从明天起的主要目标就是探测这座钟楼的具体情况。”钢琴师总结,“我们需要权限更高的银币或者金币。” “员工电梯需要银币才能开启,换言之,岛屿上所有的员工都拥有银币。”钢琴师抬起头,“公关官,你在白天有发现什么目标吗?” 得到公关官的回复后,钢琴师点了点头:“那么,就麻烦你今晚去拿一枚银币回来,让我研究。” 公关官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然后走出了房门。 是的,在酒店中进行着某种谋划的三人,并不是简单的观光客,而是有任务在身的人。 他们效力于日本横滨的port mafia,并且已经可以说是半步踏入了高层。其中,地位最高的、担任领导的是钢琴师。 公关官拥有魔性的美貌,无论男女都会为他的相貌倾倒,在明面上的身份又是冉冉升起的电影新星,是刺探情报的绝佳选择。 阿呆鸟精通各种交通工具,只要是有遥控杆的,他都能灵活自如地操纵。有他在,不仅能提供对standard岛屿的分析思路,万一计划生变,还能至少带着同伴们逃回横滨。 至于钢琴师,他的杀人技术在三人中居于首位,即使不使用异能力,凭借着藏在手表表带里的钢琴线,也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任务中出现的大部分威胁。在standard岛上,钢琴师的另一项能力也格外重要,那就是制造假/币。和以往为了操纵经济不同,这次,钢琴师需要模仿standard岛的身份凭证,为三人制造出能瞒天过海的道具。 这三人的组合,是由port mafia的首领亲自挑选的。 他们的任务是绘制standard岛的配置图。 想到组织的首领,那个一夜之间夺取了组织最高权力的男人,钢琴师不禁有些胆寒。 “首领……真是个疯狂的人啊。”钢琴师低声感叹,“他的贪婪和果断简直是连广津先生那样浸在黑暗中的老人都比不过的,很难想象,是在几年前才走进这个世界。” “‘疯狂’?还好吧。至少首领的行事还遵循着自己的逻辑,不像前任那样完全就是精神病发作。”阿呆鸟一边低头画图,一边随意地评价着,“哪怕发布探测standard岛这样完全看不出对组织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帮助的任务,也可以猜想是某种‘高瞻远瞩’……” “贪婪倒是真的。”阿呆鸟赞同钢琴师的后半句,“对于黑暗的这一边来说,首领可以说是极具雄心壮志的英主。” 在组织穷得经费都批不下来、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情况下,在组织的威名摇摇欲坠、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时候,那个男人居然还从为数不多能用的下属里抽出三个,派遣到这种全球知名的、有强国占据的场所。 这已经不能用“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此类俗语来形容了,这是在自己家连碗都用不起的时候思考着怎么对别人家的锅动手。 “在道上不是有什么‘一年定律’嘛,熬过第一年就能熬过剩下的日子。首领用第一年证明了自己堪为首领,是不是打算用第二年重振组织的辉煌呢?”阿呆鸟抒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有这种首领,组织不是很快覆灭,就是走上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未来吧。” “希望是后者。”钢琴师说,“虽然首领很变态,但还是得服从他的领导,如果服从后得不到好结局的话,人生未免也太没盼头了。” 有关首领的话题告一段落,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 而后。 这次是阿呆鸟主动开口。 “……钢琴师,你对那个称号,应该也有印象的吧。”阿呆鸟停下了手里的笔,“‘羊之王’,几年前,凭借着异能力在黑/道中闻名的孩子。” “像你这样当时游离在各种组织之外的自由人都听说过他,我这种为port mafia卖命多年的成员怎么可能不知道?”钢琴师沉沉地笑了一声,“包裹着红黑色的能量便能以一敌百的强大异能者,年纪小,无依无靠还保护着一群孤儿,简直是各个组织梦寐以求的完美下属,如果自己得不到,那就要及时杀死以绝后患。” “我在前任首领掌权时期,见过‘羊之王’的照片。”钢琴师陷入回忆,“是帮派里的人偷偷拍摄的,灯光很昏暗,相貌也不怎么清晰,只有那一头暖色的橘红色头发,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五年前的v事件之后,‘羊之王’就销声匿迹了,连带着那些依仗他庇护的孤儿们。”阿呆鸟说,“主流的猜测是,趁着v事件爆发的对异能者的残杀和之后更加混乱的局势,有人收揽‘羊之王’不成,便借机杀死了他们。” 第36章 阿呆鸟笑起来:“我当时还觉得这个猜测挺有道理的,哪能想到真相这么……让人意外。” “是啊,谁能想到呢?”钢琴师也笑了,不是那种通常挂在他脸上的演戏的笑容,而是带着真切温度的笑。 “羊之王”不仅没有死在肮脏的斗争里,居然还幸运地脱离了混乱,如今,作为衣食无忧的学生居住在遥远的欧洲。 “那时候传闻里的‘羊之王’简直就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搞得我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还以为拍照的家伙造了假,没拍出对方的狰狞面貌。”钢琴师叹息。 “现在呢?遇见过真人后,感觉如何?”阿呆鸟问。 钢琴师朝后仰,倚着沙发柔软的靠背:“看过真人后啊,还是觉得那张照片拍得不怎么样。” 居然错过了那双明亮的蓝眼睛…… 实在是太不艺术了。 -------------------- 森鸥外行事比if线首领宰更险更疯,他想要得到的不只是横滨的这一亩三分地,甚至不仅是日本国内的地界。所以他手里有没和政府分享的standard布置图(连当时的心腹太宰都不知道),和北方的陀总、美国的菲总都提前打过交道,把国际知名的战斗力收入囊中……中也天天跑外勤是有原因的(唉)。 另外,森鸥外利用人还挺有特色的,对待男性压榨到死心狠手辣,对待女性就相对温和——始终被排除在致命计划外的红叶(红叶姐在森上台以后过得真挺轻松快乐的)、战斗力平平但身居高位还受提点的一叶(那句“你真的适合这份工作吗”震撼我一百年)、被武侦带走的晶子(他居然舍不得对已经失去利用可能还结仇了的晶子下死手)、初来乍到就能得到秘密干部教学的镜花(魏尔伦是机密——转头:让魏尔伦教镜花)……如果银以女孩子的身份工作,搞不好会比龙之介过得更舒服……女孩子们做的事情,放在portmafia的男性成员身上,够被森鸥外弄死几十次吧…… 红叶的战力和晶子的异能貌似能解释得到的特殊待遇,但是樋口一叶……森鸥外偏心得令我发指。在一叶面前,他似乎在尽可能地把自己和组织的黑暗面包裹起来…… 我个人的理解是:他一厢情愿地把身边的女性当成妹妹或者女儿养(镜花比较特殊,算是小侄女,没那么亲近,但要考虑红叶的心情),一方面觉得女孩子们就是他的所有物,另一方面会对女孩子们手软。这个毛病从常暗岛时期就有(“我的晶子”这种发言),当了首领后变本加厉,嘴上喊着万事最优解,实际上都不知道红叶这样的重要战力在他的计划里出过几次场——森鸥外养红叶的态度感觉就是这种:钱随便花,权力随便分,把家里的钱拿去补贴住在别人家的小侄女都行,别把自己嫁出去就好。 写到这里不禁十分感慨:真正的直男不为颜值所动——哪怕面对着雌雄莫辨的美人公关官,只要知道他是男性,森鸥外照样不给任何特殊待遇,说推出去当弃子就推出去,甚至早早开始思考公关官之死的各种利用方法……真惨啊,portmafia的男性打工人们…… 【叠盾:本人表达观点仅字面含义,非引战,非水军,非反串,仅为个人感想无任何衍生含义内容不代表任何其他团体个人,无任何隐喻,暗示,反串,碰瓷,蹭热度等想法。本人家庭和睦安康、无任何心理或精神疾病,智力为正常水平。观点及言论仅代表我个人一点浅薄的看法,非专业学术内容仅为个人bb空间,部分内容仅为猜测不代表实际,与本人所在群体、父母亲朋、所在省市地区无关。如有不同观点欢迎礼貌讨论感谢指正。本言论不含有对任何群体的歧视,不含有任何挑起对立的含义。本人认知范围浅薄,无专业团队,内容偏个人想法,如有误会歧义欢迎指正。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人神经天马行空,常常脱离常识,如有歧义欢迎指正。本人为地球人。热爱地球文化文明,绝无任何反人类倾向,本人承诺未向三体发送过地球坐标,未向任何外星人、异次元文明、其它宇宙、平行宇宙透露过地球信息,本人个人性别为女性,坚定支持男女平等,男女两字的排序不分前后,本人用词绝无任何恶意,绝无任何将严肃话题娱乐化的意图。本人素质为平均素质,发表言论不具备任何专业性,仅供参考。】 第18章 远处的天空浮现出朦胧的晨光。 当众多游客还在梦乡中时,生活工作都在这座奇特岛屿上的员工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各国的军人都进行了一次轮班,与此同时,身着工作服的技术人员们纷纷上岗。技术人员们早就习惯了持械军人的守卫,此刻非常放松地走进了岛屿中央的钟塔。 “呦,早上好啊,g。”一位技术人员看见了自己熟悉的朋友,笑起来,靠近了搂住他的肩膀,“怎么,昨晚是去哪家酒吧玩了?怎么走得这么慢悠悠的。没缓过神来,怎么处理工作啊。” “法国领地咖啡馆旁边那家。”g打了个哈欠,“那家的苦艾酒真不错,比起咖啡馆里的也不逊色。” 另一位技术人员大惊小怪:“哎呀!你去法国区的酒吧喝酒,就光顾着酒的味道了?活该你现在都没女朋友。” g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工作那么累,你还有心思寻花问柳?”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朋友,明明是平平无奇的男人的脸庞,但这一眼却让主动搭话的技术人员愣住了—— 第37章 怎么感觉……今天的g格外有魅力? 那一眼居然比法国区卡巴莱里的姑娘还勾人。 正当这位技术人员错愕的时候,g无精打采地又瞥了他一眼:“还说我呢,你看起来不也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技术人员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g。 奇怪,刚才那一眼就没有特殊的魅力了。 难道是他太久没稳定床伴,所以一时间错乱了?也是……他又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也不应该对g这种相貌平平的家伙感兴趣啊。 技术人员安慰好了自己,不再去纠结g的眼神了。 他们一齐走进电梯,各自拿出银币,验证过了身份,让电梯缓缓上升。 standard岛屿居住范围有限,能容纳的员工也不多,像他们这种技术人员,一般都是要一个人负责一层设备。 电梯升至自己负责的楼层时,那位技术人员和g告别。 g负责的楼层更靠近上层,门口有两个守卫,g朝他们点点头:“早上好——” 然后走进只有g自己能进入的设备操作室。 设备操作室的门缓缓关闭,在下班时间到之前,是不会再开启的。 守卫们目视前方,时刻警戒着可能出现的威胁,却在几小时后,突然听到了在操作室内响起的警告声。 还有g的一声尖叫。 “g博士!请问出了什么问题吗?”守卫一边敲门,一边联系总部。 g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而惊恐:“摄像头……摄像头变成沙子了!从天花板上滑落了下来!设备暂时没有事,但我不敢动……” 总部的电话迟迟没有接通。 守卫们咬了咬牙,对视一眼,端起武器,强行打开了设备操作室的大门。 然而,除了那些精密的仪器,什么都没有。 刚刚还发出尖叫的g博士,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守卫们谨慎地走进去,忽然发觉脚下的质感不对——明明是坚固的地面,却仿佛化作了吞噬人的黄沙,打着圈,缓缓地拽着他们的身体,向下方拖去。 难道g博士也是被这样带走的吗? 就算是训练精良的军人也无法抵抗黄沙的力量,这种突然出现的诡异能力,是他们在失去意识前最后思考的事情。 相似的事件发生在这座塔楼的每一层。 先是监控系统瘫痪,然后是人员神秘失踪,等到总部清除了从墙壁上突然射出的丝线,能够回应联络时,对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岛屿上的各国军人被紧急召集起来。他们一面将塔楼围起,禁止游客进入;另一面筛查塔楼内一切不正常的线索。 中原中也来的时候,正巧碰见法国军人们在上校的指挥下列队进入塔楼。 他愣了一下,主动走到上校身旁:“上校,发生什么事了?” 发须花白的老人低头看到他,严肃的面容上出现了笑容:“是dgss的兰波先生家的弟弟么——孩子,这里今早遭遇了异能力袭击,所有的技术人员和守卫都失踪了。我们正要进去搜查。” “我也来帮忙吧。”中原中也说,“我的异能力虽然没有哥哥们那么强大,但是应该也能有些作用。” “好孩子。”上校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麻烦你了。使用异能力参与军队任务的报告由我来写,你不需要操心后续处理。” “谢谢您。”中原中也笑着说,“另外,上校,能不能请您帮我个忙?我和几位新认识的朋友约定了今早在塔楼见面,如果有几个亚洲面孔的青年来这里找人,您可以帮我转告他们‘我临时有事’吗?” “当然可以。”上校慈祥地回复。 中原中也的身份由上校向军人们介绍。 “考虑到塔楼内存在不明异能力,等会儿先由我进入塔楼初步探查,确认情况后,你们听到我的信号再进来。”中原中也说。 有军人不安地看向上校:“上校,这还是个孩子吧?不应该由孩子探路。” “有异能力的保护,这孩子能做到比你们更自如地探查。”上校说,“不要低估任何一个异能者。他们当中可能会出现最无耻的恶霸,也会出现最年少的英雄——我最为之骄傲的下属就是那样的异能力者,在刚刚成年的时候,他就放弃了学业和富裕舒适的家庭,毅然加入了为国而战的队伍里。” “你们应该敬佩他们,但不应该怀疑他们、阻止他们,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上校最后说道。 中原中也提前用重力包裹住全身,手插在口袋里,神情随意地走进了塔楼。 然后顺手把陷在黄沙地板里的其他两国的军人拎了出来。 “所以,塔楼内的异常就是这些黄沙啊。”中原中也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周围,问道:“有人看见黄沙底下是什么吗?有其他的空间吗?脚陷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就像陷进了真正的流沙。”一个英国军人回答,“哪怕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还是像埋在沙堆里一样。” “这么说来,是深不见底喽。”中原中也歪了歪头,“我记得塔楼的地板没这么厚。” 在众人的注视下,中原中也解除了双脚环绕的重力异能,让自己真正踩在了地板上。 黄沙涌上,立即把他往下拽了一小截,但是也仅此而已——其他身体部位还被重力固定着。 刚刚被他救下的军人们瞳孔紧缩,忍不住劝阻:“您在做什么?” 第38章 橘发的少年身量并不高,现在被重力和黄沙拉拽着,像是一只被困的无辜猫咪。然而,他脸上表现出的,却是和平常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的狂气的笑容。 “很明显。”中原中也笑着说,“既然是沙子在作怪,那么,我当然是准备把沙子的根源产出掉啊!” 钟塔外。 相貌秀美的青年不安地看着被重兵把守的这处地方,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边,两位同伴也四处张望着:“出了什么事?agneau似乎不在这里。” 他们看起来并不敢靠近欧洲的军人,只是在周边无目的地游走寻找着。 观察了一会儿他们三人的动作,上校不慌不忙地询问:“打扰——你们是在寻找一个橘色头发的孩子吗?” 三人中,相貌最为美丽的青年听得懂法语,眼睛一亮:“是的!我们约定了今早在这里见面,然后一起在岛上游玩。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临时有事,不能和你们一起游玩了。”上校说。 青年神情失落,欲言又止,似乎还是不敢追问,只无奈地把这个消息翻译成了自己的母语,和身边的同伴们分享。 他们礼貌地向上校告别,用的是法语,虽然其中有两人的发音都十分蹩脚,一听就是临时抱佛脚学的常用语,但上校反而态度更加和善了。 离开了上校的视线,借助塔楼周围的密林遮掩身影和声音后,三人的神情都发生了些变化。 “羊之王居然会参加到这件事情里来……”钢琴师头疼,“那个法国军官似乎还和他关系很亲近,难道他是被什么政治上不得了的人家收养了吗?我还以为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在欧洲生活念书而已。他所说的‘哥哥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公关官,你的异能扛得住重力吗?”唯一一个今早没动用异能的阿呆鸟问。阿呆鸟的异能力不适合在这个任务里用,所以,钢琴师入侵总部、公关官入侵塔楼的时候,只有阿呆鸟在酒店里伪装三人都还在室内的假象。 “我怎么知道。”公关官苦笑,“我又没和羊之王交手过。” 公关官的异能力是将密闭空间内的墙壁或地板转化成吞噬物体的黄沙,被吞噬的人或物会掉入一个异空间里,异空间内的资源有限,公关官一般把那里当作临时牢房,审问出需要的消息后,就给人灌上外科医生特制的药物,使他们失去被关押期间的记忆。 这次,原本的计划也是从这些守卫和研究人员嘴里审问出standard的布置图后就把人找个地方放出来的。 “现在只能加快速度了。”钢琴师叹了口气,“希望能在羊之王发现异常前解决问题——公关官,你继续去审问吧。还剩多少内容?” “技术人员已经交代了岛屿地面上的全部布置,但是,他们对地下的布置一知半解,我得去审问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军人守卫。” “或许我们可以先把审问完的技术人员转移出来。”钢琴师说,“把他们放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扰乱搜查人员的注意。” 阿呆鸟在一旁沉思着,忽然,他皱起了眉头:“等等,公关官,你刚才说这座岛屿有地下部分?” “这座岛屿的实质是巨型船只。地面其实是主甲板,所谓地下,则是从主甲板到船底板的部分,也就是船只真正的主体。主船体通常放置着能源、资源、动力装置和货仓,在这里,应该就对应着羊之王先前说的‘轮机区’……”阿呆鸟不禁低声骂了一句自己,“该死,这么明显的名字,我怎么会现在才想到。” “装着各种精密仪器、有科研人员工作的舰桥是实验区,主甲板上的是居住区和观光区,这就是这座岛屿的布置。” 阿呆鸟看向公关官:“不用再审讯了,立刻把所有的人灌药放出来——我们不能拿羊之王的效率当赌注。” 公关官看向钢琴师,钢琴师朝他点了点头。 塔楼中。 看着塔楼中央少年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微妙的联想。 知道他听得懂英语,所以只有德国军人在窃窃私语。 “猫会挖洞吗?” “当然会。” “果然很像小猫啊……” 话音未落,正在挖洞的橘色猫咪——啊,不是,正在研究沙子里有什么的中原中也——忽然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在重力的加持下,脱离了地面的黄沙。 黄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 几乎是在瞬间,眼前只剩下完好无损的地面。 “那个异能力者放弃了。”中原中也双手抱于胸前,冷眼看着地面,“重力明明已经触碰到沙子链接的地方了……” 他轻轻啧了一声,意犹未尽,但很快周身的气质就平静了下来,走出塔楼。 从军人们面前路过时,他看向刚刚窃窃私语的几位:“我好像听到了猫咪之类的话——standard岛居然可以养宠物吗?” 以前在standard岛只见过马儿和鸟儿,猫咪啊、小狗啊这些常见的宠物,在这里却从来没看到过呢。 德国军人们发出了尴尬的笑声:“游客说不准,但工作人员是不能私自养宠物的。只是有人想念家里的猫咪了而已。” 中原中也被成功糊弄过去:“想念家里的猫咪……哎,猫咪确实都很可爱诶。” 可惜哥哥们对这种娇弱的小动物都没什么兴趣,中原中也只能偶尔撸撸别人家的猫咪。 第39章 险些被抓包的军人们用关爱的眼神看着若有所思的小橘猫。 猫咪确实又可爱又能干啊。 -------------------- 猫塑和羊塑都是好文明。 现在卖萌用猫塑,以后耍帅搞对象都用羊塑。 第19章 世界所知道的standard岛,是由英法德三国分割而治的人造岛屿,三个国家对自己的领地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这仅仅是表面而已。 此处的表面,既是指通告世界的所谓“事实”,也是指主甲板之上的陆地表面。 standard岛,其实是由一位超越者创造的。这位超越者少年时期便经受战争折磨,不能忍受各国高层视人命如棋子的龌龊,与志同道合的六位同伴一起出手干预了战争的进展,强行停止了日渐疯魔的战事。 在战争结束后,他们所求不多,即使被冠以“背叛者”的名号也无所谓,只想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地度过余生。然而,担心各国高层出尔反尔,其中的一位超越者还是没有完全消失在各国的视线里,他留在自己创造的岛屿上,和对这座岛屿实行管理的三个国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英法德三国都知道他的存在,并无比清晰地知道他一直身在岛上,但是却没有办法找到他。这座岛屿尽管法律上属于三个国家,实质上只是由这位超越者一手创造的异能产物,完全处在这位超越者的掌控里。 这种暧昧的平衡甚至在岛屿上创造里单薄又离奇的神明崇拜。岛屿上的某些居民认为凭证上印着的海神确实存在,并且始终庇护着这座岛屿。 岛民们心中的海神,那位创造出standard岛、停止了战争的超越者,此时正烦恼地看着堆叠在一起的人们。 “这又是哪边的异能者在胡闹啊。”儒勒·凡尔纳想要叹气。 standard岛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异能者不得闹事。 这条规定既是为了维护岛屿的和平稳定,也是为了双方好。万一某个异能者死在岛上,他或她会失去自己的性命,凡尔纳原本就过于膨胀的战斗力又会往危险的方向滑落一点。 “法国那边已经谈过好多遍了,德国管理比较严,难不成又是英国?” “唉,选拔下任骑士长这件事他们都忙活多久了,怎么还没处理完……” 凡尔纳拍了拍手,把这些为岛屿服务的员工传送到各国领土安全的地方,然后站起了身,顺着通道,从主船舱来到地面,径直走进了塔楼,来到顶层,熟练地按了许多按钮。 “来吧。”他支着脸,“让我看看英国佬又整了什么活。” 随着回溯的进行,凡尔纳坐直了身。 他看着回溯异能在电子屏上显示的场景,有些意外。 “嗯……那两个超越者知道自己家孩子在外面交了什么朋友吗?” 到时候别因为自家孩子交友不慎而迁怒他无辜的standard岛啊! 魏尔伦和兰波不仅对中原中也的交友情况一无所知,甚至没能收到中原中也在外使用异能的报告。 “这还是我十岁以来第一次单独出门玩,要是让哥哥们发现我用了异能力,他们肯定会不放心的。”中原中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为了请上校别把报告发到dgss。 “孩子,可是总得有人批阅这份报告。”上校也很无奈,“只有像dgss这样专门管理异能者的机构才有资格批阅,军队是没有权限的——就算是雨果将军也不能替你批阅。” “只要能管理异能力者就可以吗?”中原中也眼睛一亮,“那……七星社也可以批阅这份报告吧!” 弗朗索瓦·莫里亚克,七星社的负责人,给中原中也留下的印象是十分温柔友爱的邻家哥哥。相比起性格或多或少有些直接暴躁的其他异能者,这位负责人生气到极点的时候不过也就是抱怨几句,从来没有真正记仇过。 上校笑呵呵的神情顿了顿:“……七星社。” 中原中也看向他时,老人又换成了坦然的模样,没有让少年察觉任何不对劲。 “那我就交到七星社。”上校说道。 法国巴黎,法兰西喜剧院。 舞台上的演员们尽心尽力地排练着,行走在制作精良的道具之间;舞台下一片空荡,观众席中,只有导演一人坐在观众席中央。 导演是一个年轻男人,模样说不上特别美丽,比不上光彩照人的演员们,只能说是俊秀,但因为总是笑眯眯的神态和温软的气质,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 他正在仔细观察演员们的动作神情,但是,突然,手机弹出了一则特殊的提示。 是七星社那边相关的事情。 低头看了看文件内容,莫里亚克的表情带了些微妙。 “不愧是兰波和魏尔伦的弟弟……”他叹一口气。 这还没正式入编呢,怎么就跟他那俩哥哥一样,上杆子把自己的小秘密和黑历史往他手里塞呢? 再仔细看了看文件的来源,莫里亚克的表情更微妙了。 怎么说呢…… 他有些好奇发件人的心理状态。 被发件人勾起了一些久远的回忆,莫里亚克怀着满腔感慨,动用自己的特殊渠道,给一起长大的朋友打去了电话。 他的朋友大为震撼:“为什么电话可以打进默尔索?” “因为给超越者准备的联络器做到了欧洲全境覆盖,你又没看七星社公告吗?”莫里亚克说。 第40章 他的朋友仍然震撼:“但这里是默尔索监狱啊!” “你那异能监狱不也在欧洲吗,有什么问题吗?”莫里亚克说。 他的朋友:“……行吧。” 结束了玩笑一样的打招呼,莫里亚克切入正题:“叛逃的那支队伍,你还没有机会对他们动手抓捕吗?加缪。” “他们进入英国境内了,最近对面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在钟塔侍从新首领确定下来之前,别说是公开搜查的外国势力了,就是路过的都得被神经质的侍从们盘剥一遍。”加缪说,“估计还要再等几个月。” “再等几个月?”莫里亚克狐疑,“你已经用了好几次这种说法了——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怎么会呢,我当然会尽力配合你。”加缪语气诚恳,在莫里亚克看不到的地方,他俊美的脸庞上却毫无波澜,“我倒是也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突然又想起来这支队伍的事情了?” “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又跟那支队伍的老长官打了次交道。”莫里亚克说,“在standard岛那边待了那么久,他看起来精神状态比以前平和多了,用词简直和之前对我说的话不像是同一个人。” “可能是意识到战争已经结束,他先前的执念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加缪敷衍捧读。 感谢联络器没有视频功能,莫里亚克只能听见加缪欺骗性十足的美好声音,于是变得高兴起来:“诶——加缪,你终于也这么想了吗?我就说嘛!战争都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总想着所谓‘翻案’之类的事情呢?” 加缪在心底呵呵。 七星社现任负责人莫里亚克、默尔索监狱典狱长加缪,他们两人工作上的交集当然是和异能力者相关的案件。 在战争末期,法国有一支被异能力者带领的队伍被判定为“叛变”,虽然事后发现了案件中的疑点,但是“叛变”的罪名还是被安在了这支队伍身上。 对这一结果推波助澜的主力,就是一向以友善亲切著称的莫里亚克。 当然,这并不是说莫里亚克平时表现出的尽是伪装。相识多年,加缪完全了解莫里亚克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虔诚的教徒,心中充满对人间的爱。莫里亚克关爱身边的所有人,这是他能胜任七星社负责人的原因。 但在这起案件上,这种博爱展现出了它的另一面。 首先要说明的是这支队伍被判定“叛变”的情况。向战时指挥部通报这一消息的官员名为路易·阿拉贡。阿拉贡,是深得巴黎警察局局长疼爱的教子,入伍即是上尉军衔,因为其坚定而纯粹的“英雄主义”信念受到上级的重视。他所通报的消息没有经过多少审核,就顺利地被放入了资料库。 战后,统率这支队伍的上级申请对案件进行再次核查。核查中发现了消息自相矛盾的地方,但阿拉贡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 “哪怕消息存在不准确,大致的情况还是那样。”阿拉贡在众人的注视下笃定地说,“安德烈·纪德从立场上就是不值得信任的,他人品卑劣,可以说是‘害群之马’,我建议继续进行对他的通缉。” 加缪和阿拉贡也认识,但在这件事上持有不同的看法。 加缪赞同战后的彻底肃清,觉得只有彻底放干毒血,才能让法兰西迎来真正的新生。但是,他察觉到在阿拉贡的信誓旦旦里隐藏着别的意味。阿拉贡对纪德的指责,并不完全出于公允的事实,而更大程度上是以公济私、渴求报复私人仇怨。更何况,这种私人仇怨远远没到不死不休的境地,反对死刑的加缪不可能对这桩冤假错案坐视不管。 为了阻止阿拉贡的这种做法,加缪向莫里亚克求助。莫里亚克和阿拉贡一向不和,政见截然不同。他以为莫里亚克会主动带头驳斥阿拉贡。 令人意外的是,莫里亚克拒绝了加缪。 气质温软的青年坐在客厅中央,身边散落着无数写满字的纸张,抬起头—— “我拒绝。” “加缪,战争已经结束了。”莫里亚克轻声说,“我讨厌你们那种疯狂的清算,但我更讨厌更多的无辜的牺牲。我不想在战后失去任何有幸生还的人。” “我宁愿看着这起案子淹没在时间里,也不想看到所谓的清算进一步扩大范围。如果把这起案子再拿出来说事,那么,除了阿拉贡,你们还会审判多少人?你不觉得很可悲吗?我们的同僚熬过了战争,最后却死在和平时代无谓的审判里。” “我们为什么不能多一点爱、多一些宽容呢?” “你的宽容和爱会杀死正义。”加缪冷静地指责。 莫里亚克笑了笑:“正义是什么比爱更好的东西吗?” 那场争辩之后,满怀博爱的莫里亚克留在熟悉的七星社当了负责人,两边都不赞同的加缪郁郁地离开现有的体系,宁愿把自己的异能力折腾成国家财产,也不想再掺和面目全非的政局。 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在与世隔绝的默尔索监狱,加缪挂断了电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他站起身,把dgss的调查员提送的mimic组织的定位资料撕成碎片,毫不留念地扔掉了。 -------------------- 幕间 来到standard岛屿的第六天。 中原中也从无人监管的欢快玩耍里抬起头,算了算时间,发现是时候该回国了。 他向自己新认识的几位朋友告别。 第41章 “其实我们也决定离开这里了。”公关官笑着说,“agneau,这几天谢谢你。” “诶?不用谢。”中原中也说,“跟你们一起玩很开心。” 三个人当中,即使是看起来最不着调的阿呆鸟其实都心思细腻,打打闹闹中也会默默照顾中原中也。 阿呆鸟把手搭上了中原中也的肩膀:“安尼奥~” 日本青年努力了几天也没能适应法语黏黏糊糊的发音,干脆拿着日语的腔调念这个昵称,并且乐观地忽视了钢琴师和公关官鄙夷的眼神。 “安尼奥,我们把联系方式留给你吧。你以后要是来日本玩,就喊我们来当导游。”阿呆鸟笑嘻嘻地说,“我可是超熟悉日本各地路况的优秀司机哦。” 中原中也笑着答应下来,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从一见到他们时就在想的事情:“对了,阿呆鸟,你们是不是住在横滨附近?” 阿呆鸟顿时瞪大了眼睛,很惊讶的样子:“哇!你怎么会知道?” “我在日本生活的那段时间,也就住在横滨。”中原中也说,“听你们说话还挺亲切的。” “哎呀,那看来我不能在最熟悉的地方给中也你导游了。”阿呆鸟叹气。 中原中也拍拍他的手臂:“没什么啦,我好久没到横滨了,估计和我印象里差别也很大。” 阿呆鸟于是又笑嘻嘻地搂住中原中也的脖子。 回法国的路程顺风顺水。 从戴高乐机场到位于蒙马特高地的家有一段距离,趁着这段时间,中原中也在出租车后座整理自己从standard岛给哥哥们带的礼物。 他让司机在圣心堂前面停车,然后开始步行。 蒙马特一如既往地充满各国游客,中原中也的异域面孔轻松地混入人群当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拐了几个弯,走到一座带花园的小别墅面前。 别墅有三层,一楼是客厅、餐厅之类的地方,二楼的卧室属于两个哥哥,中原中也的卧室在三楼,旁边是书房等等房间。 中原中也本来以为哥哥们会在上班,但是,当他路过客厅时,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哥哥们。 兰波在低头看书,发现中原中也回来,抬起头,朝他笑笑:“回家啦,中也君——再不回来的话,保罗可就要忍不住去standard那里找你了。” 魏尔伦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盯着中原中也,让中原中也硬是从哥哥平静的表情里读出了些许委屈。 中原中也心虚地给了事先毫不知情的魏尔伦一个拥抱,试图弥补:“对不起,哥哥,之前没有跟你说过我许的愿望。” “没关系。”魏尔伦关切地观察着中原中也,确信弟弟身上没有任何遭遇意外的痕迹,才放下心,“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 中原中也又感动又心软。 突然,他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 中原中也寻声看过去,只看见兰波风平浪静的表象。 “怎么了,中也君?”兰波侧过脸,温柔地问。 中原中也看看魏尔伦,发现比他感知敏锐得多的哥哥也没任何反应,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啊,没事,兰波哥。” “弟弟,我们上楼吧。”魏尔伦开口说话了,但是只字不提刚刚的异响,“我收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想和你一起看。” “那兰波哥……?”中原中也被魏尔伦拉着手往楼上走,扭过头看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兰波。 兰波举起手里的书,把封面给中原中也看:“这本诗歌集还没看完,你们先上楼吧,不用等我。” 亲友和弟弟的身影都消失在楼梯上,兰波深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地抚平了被他的动作扯出褶皱的书页。 好消息,中原中也的感知力比以前敏锐多了,证明他确实把小孩养得不错。 另一个好消息,魏尔伦更有人情味了。 两者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让人头疼的消息—— 亲友学会撒娇了,对象却不是自己。 兰波捂住额头,感觉自己这几年的修身养性颇有成效,要不然迟早被差别对待气死。 晚餐时间,一家三口都在桌边。 “英国即将举办女王的加冕仪式,给法国这边也发了邀请函。局长想让我们去参加。”兰波用平淡的语气抛出了重量级的话题。 魏尔伦皱眉:“这是任务吗?” “算是。钟塔侍从的首领悬而未决,女王的婚姻状况也秘而不宣,局长急得连彩票都没兴趣买了。”兰波开玩笑道。 dgss的局长伏尔泰热衷彩票事业,青年时代成功靠着行业漏洞发家致富,被告上法庭之后才停手,转而把资金用来投资其他行业。然而,上司这种年少轻狂的违法乱纪黑历史还是常常作为谈资出现在dgss职员之间。 听到兰波还有心思开玩笑,魏尔伦也明白了,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任务,顶多就是让他们参加仪式的时候顺带着留心一下。 但是,魏尔伦还是心怀疑惑:“为什么是我们?” “前几天中也出门的时候,保罗,你上班都不积极了。”兰波说,“局长想了想,就把这个公费出差的机会留给我们了。” 魏尔伦琢磨了一下,眼睛陡然就有了神采:“可以带弟弟一起去?” “‘就当是家庭旅游了’,这是局长的原话。”兰波笑着看向中原中也,“局长还说,这是送给认真学习的小朋友的礼物。” 第42章 中原中也耳朵都红了,忍不住抗议:“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你这话得跟局长说。”兰波说道。 出发的日期定在三天之后。 负责交际的是政府官员,dgss的异能者们主要任务就是别让自家高官在对岸被暗杀。这个任务对于兰波和魏尔伦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趁着加冕仪式暗杀英国的高官。”魏尔伦甚至这样说,“暗杀女王难度有点大,但不是完全不可能。” 兰波及时拽住工作热情过于高涨的亲友。 “局长,保罗只是太高兴了。他很感谢您给我们这次家人团聚放松的机会。”兰波沉稳道。 出发之前,兰波给中原中也临时补充了一些关于其他国家高层的信息。 “维多利亚女王是前任国王的侄女,今年十八岁。前任国王在两年前去世,那时候维多利亚就已经是英国实质上的女王,但因为没有到法定成年年龄,女王的加冕礼拖延到今年才举行。” “内阁对维多利亚的言行举止非常满意,对这场加冕礼也非常重视,根据伦敦那边的情报人员的说法,这次加冕可以说是空前盛大。” “现在内阁主要忧虑的是女王的婚事。年轻的女王似乎对她的老师,也就是当今的内阁首相春心萌动,这件事让首相非常为难,以至于不得不加快寻找合适王夫的速度,军情六处最近的加班全是在筛选适龄青年……” 中原中也看着资料上英国首相的模样,风度翩翩,但完全是中年模样了。 “他没有结婚吗?”中原中也问。 兰波嗤笑:“结过婚,但他老婆跟人跑了——还是战争时期跟着背叛者跑的。” 中原中也:哇喔。 兰波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深入的意思,很快转向了别的方向。 “自从莎士比亚主动辞职后,钟塔侍从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磨蹭了好几个月,都没能选出新首领。目前比较热门的人选里,叶芝和王尔德需要特别注意。” 中原中也看着名单,困惑:“西蒙斯和穆尔呢?这两个人得到的支持也很多啊。” 兰波莞尔:“他们如果能当选就再好不过。西蒙斯崇拜我,穆尔仰慕保罗。他们当选,跟‘法国人担任英国异能者首领’没有什么区别。” 中原中也:“崇拜、仰慕……?” “那还是战争时期的事情了。我曾经独自到伦敦执行任务,险些暴露,西蒙斯搭救了我,之后又提供了不少情报。穆尔也认识我,但他对保罗的热情更高。”兰波笑眯眯地看着魏尔伦。 魏尔伦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对应的人:“那个派下属跟踪我、千方百计调查我身世的男人?” “听起来怎么这么变态……”中原中也嘟囔。 兰波欣慰点头:“他确实是。中也,你以后可不要被这种变态看似热情的面孔欺骗啊。” 中原中也大受震撼。 “之前说过英国内阁在焦急地寻找王夫……他们现在觉得比较合适的人选是有部分德国血统、从小在德国接受教育的艾伯特公爵,所以,这次的女王加冕礼上,德国得到的待遇比法国郑重许多,来的客人地位也更高。”兰波坦然地说,“德国的客人已经先一步到了伦敦。对于异能者来说,最值得注意的是这位歌德先生。他在德国的地位类似于boss在法国的地位,由于德国异能者普遍加入军队,他对两方都能直接管理。” 兰波话里的“boss”指的是法国超越者雨果,在战争时期,这位的权限比dgss局长更高,再加之强大的能力,经历过战争的异能者都尊他为首领。 “令人欣慰的是,歌德应该没有其他什么计划。他带在身边的副手是伊丽莎白·福斯特,异能力不可用于战斗的一位女士。” “华国派出的异能力者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出身极高,华国有四大家族,她是第二大家族的孩子,和第一大家族的一个男孩订了婚。但是,在我们得到的情报里,她自己的战斗能力平平无奇。” “俄罗斯的异能力者没有暴露出自己的姓名……这个国家是dgss也无法调查的地方,一向神秘,本地的情报组织死死地把控着消息。” “美国派出的异能力者是‘组合’的高级成员,信仰新教,甚至是一位牧师。异能力暂时没有查到——暂且相信一次牧师的宅心仁厚吧。北美的情报网……唉,看来还是得加班补全。” “意大利的异能力者……” 飞机总算快要降落。 中原中也眼见着兰波把那打厚厚的资料收进异能空间,心中有种奇妙的预感: 光是兰波哥讲的资料里就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感觉……这次旅行会遇上更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 第20章 英国伦敦,海德公园。 中原中也手插在口袋里,混在人群当中,听着一个青年侃侃而谈。 “我们生活在一个极度糟糕的时代,一切都是失败的,人们把自己变成了世间万物里最低等的,变成了空虚和卑微的环境的奴仆,现在到处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正在宣讲这番话的是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银发金瞳,周身的气质很特别,傲慢而强作谦卑。 起码,中原中也觉得,到现在还没有人站出来反驳他,主要就是这人气质和容貌比较能忽悠人。 第43章 中原中也现在站着的地方名为“演说者之角”,无论是什么人,搬个破箱子就能上台演说,演说内容也没限制——至少,明面上没有限制。 兰波哥跟他介绍的时候,说这是个充斥着装模作样的马戏团,人人乐意做涂着油彩的小丑。 中原中也觉得兰波说得挺对。 他原本对演说者之角的期待很高,因为法国民间也有很多藏龙卧虎的咖啡馆,客人们会一边喝咖啡或者鸡尾酒,一边闲聊哲学问题。巴黎有一家名为“花神”的咖啡馆,店主是一对恋人,男性名为“萨特”,女性名为“波伏瓦”,他们经常会加入客人们的讨论。中原中也哲学成绩的进步,很大程度上也要感谢这些乐于施教的民间哲学家。 但是,在海德公园站到现在,中原中也没发现能和友善智慧的店主们相比的人,各种奇奇怪怪的发言倒是听了不少。 “自由”并不是个陌生的话题。萨特特别喜欢谈自由,他觉得自由是人区别于其他物种的最重要的特征,人永远拥有构筑自己的自由。老实说,那一套理论对于中原中也来说还是有些太过深奥,哲学成绩堪忧的少年勉勉强强能记住里面的中心思想,再往下的深入思考就陷入困境了。 不过,即使对自由的认知非常粗浅,中原中也还是感觉破箱子上的青年正在发表非常离谱的演说。 怎么还没人站出来打断他、和他争辩呢? 以自己那勉强及格的哲学水平,中原中也感觉都快忍不住了。他左右看了看,决定要是没有其他人反应,自己就挺身而出和银发的青年辩论。 一位身披黑袍的牧师站了出来,皱着眉:“你在渲染恐惧和不满的情绪,却没有给出任何寻回自由的方法——我能否怀疑你在刻意制造慌乱?” 中原中也认出了那张脸。 美国派出的异能力者,“组合”的成员,纳撒尼尔·霍桑。 “这么说未免也太伤人了吧,牧师先生。”宣讲的青年摊了摊手,“我只是在陈述现实,怎么就叫制造恐慌了呢?至于寻回自由的方法,那是我也在努力探索着的奥义,在自己没能得到解脱之前,怎么敢向大家布道呢?” “不过……”他金色的眼眸玩味地眯了眯,“既然第一句话是询问寻回自由的方式,那么,你也赞同我们已经失去了最为珍贵的自由?” 牧师垂下眼睛,手指微微用力,抓着手中经书的边缘:“人们曾经有幸沐浴在神的光辉下,然而现在已经不幸失去了这种荣光。我们正在探寻的即如何重得荣光,自由地皈依上帝的怀抱。” 虽然霍桑是清教的牧师,而伦敦是英国国教的中心,但是,大概因为没涉及教义分歧的地方,中原中也环顾四周,发现这段话确实打动了不少听众。 “您是这样认为的?确实,我知道,自从亚当和夏娃被放逐出伊甸园,他们的后裔就相信自己走着重回伊甸的赎罪之路。”宣讲的青年笑着说,“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是人类离开了上帝,而不是上帝驱逐了人。如果我们向上帝祈祷,上帝就会让我们的身心重新聚集起来、得到控制。” “您能这么觉得是很幸福的。”黑衣牧师说,“那您为何还不向上帝祈祷呢?自由就在那里。” “因为自由并非放任,而是否定。”银发青年说。 讲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却没有再做解释,而是直接跳下了破箱子,朝黑衣牧师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黑衣牧师沉吟片刻,翻开了手中的经书,念了几句,随即也告别了挽留他的众人。 他们离开之后,又不断有新的人站上破箱子,宣讲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从环保到经济,包罗万象,话里的逻辑虽然大多数时候不太清晰,但中原中也逐渐也能感受到那种门外汉的快乐了。 只有一点,中原中也确实很好奇。 中午回酒店的时候,他问兰波:“海德公园真的没有监视宣讲者的警察吗?今天早上,我听见了不少奇怪的话题。” “中也,你怎么会这样想?”兰波诧异地看着他,让中原中也不禁反省自己是否把人心揣度得太险恶,英国其实真的是个自由的国度…… 然而,兰波的下一句话就是—— “怎么可能没有。” “监视海德公园的有两支队伍,一支监管秩序,一支审核舆论,后者听到有什么不符合规矩的发言,就会展开跟踪调查。”兰波说,“侮辱王室、质疑政体、鼓吹战争……这些话题完全不能提及。军情六处虽然没什么用,但在伦敦抓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样么。”中原中也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那巴黎的咖啡馆里有监视的人吗?” “理论上来说是没有的,不管是dgss还是隔壁的dgsi和dgse,三大情报机构里都没有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职员。”兰波说。 中原中也迟疑:“理论上?那……实际上呢?” 兰波微微一笑:“亲爱的,巴黎的别名可是谍报之都啊。谁知道路边的咖啡馆里坐着几个特工呢?” 中原中也:!!! 他大为震撼,并且忍不住猜想惊才绝艳的花神恋人们是否其实也在为情报机构打工…… 跟他聊天说笑的兰波看起来精力旺盛还能一口气再怼十个钟塔侍从,中原中也就跑去隔壁房间探望另一位哥哥了。 他们住的套间内有三个单独的卧室,刚好一人一间,和在巴黎时差不多。 第44章 魏尔伦在读信,脸上神情不明,隐约显露出一种茫然不解。中原中也凑过去看,发现魏尔伦面前摆着的应该算封情书。 最顶上写着“献给阿蒂尔·兰波”。 这下子,中原中也明白了魏尔伦茫然的由来,并且也跟着开始困惑:“这是给兰波哥的情书吗?不小心送错人了吗?” “不,那个人是故意的。”魏尔伦说,“阿瑟·西蒙斯,他是特意把这封信放到我手里的。” 中原中也对这个姓氏有印象,就是兰波之前说过的那个战争时期送了不少情报的英国异能者。 “早上的记者采访结束后,我们护送官员回到暂住的宫殿。西蒙斯从另一边走过来,把这封信放到我手上,还用一种很挑衅的眼神看着我。”魏尔伦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这是一封决斗信,结果居然是给亲友的情书……真奇怪。他那种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中原中也听着也很迷茫。他试图提建议:“要不先把这封信给兰波哥吧?兰波哥才是被告白的当事人。” 魏尔伦觉得有道理。 收到信的兰波陷入沉默,看着完全困惑茫然的魏尔伦和中原中也,更是哭笑不得。他捂着额头,不去看那两双清澈凛冽到不通人情的蓝眼睛,勉强跟他们胡扯解释:“西蒙斯或许是不愿意跟我打交道,但是又必须让他同阵营的政客看见他对法国的敌视,所以才对保罗你露出那种神情。至于信,大概只是他个人随意的选择而已,不用太在意。” “但那是情书啊,兰波哥。”中原中也觉得情书是一种很郑重的情感表达方式。 兰波冷静地戳破弟弟的浪漫联想:“西蒙斯确实想要追求我,但是,就我所了解的,他至少在同时追求五个人,其中包括他的同事兼竞争对手叶芝和王尔德,他的前辈莎士比亚,他的下属约翰·克莱尔,爱尔兰的超越者乔伊斯。”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啊?” 兰波想了想,又补充道:“听在军情六处卧底的情报员转述,西蒙斯最近还对一个叫约瑟夫·康拉德的小船员大献殷勤,那是个波兰移民,英语都说得磕磕绊绊,但西蒙斯依旧每天都给他写情书。” 啪嗒。 中原中也听到了自己对情书的幻想破碎的声音。 把亲友和弟弟敷衍送走,兰波看着那封染着香气、字里行间冒着粉红色梦幻的情书,不禁苦笑。 西蒙斯的这种对情感的敏锐性但凡能分点给保罗…… 保罗也不至于连西蒙斯向情敌的挑衅都听不出来,还能真的以为西蒙斯只是在完成政治任务。 话虽如此,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 魏尔伦听不出来西蒙斯的挑衅,当然也听不出来穆尔神经兮兮的求爱,心无杂念,完全把后者当成了窥探个人隐私的变态,利用起来毫不手软。 兰波对此很欣慰。 魏尔伦这边可以暂时放下心,中原中也的天真纯情却又让兰波开始头疼。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呀?兰波心想。难不成类似的实验还会把脑回路改成相似的吗? 或者说,难道中原中也对待情感的认知还是受了保守的亚洲作风的形象?亚洲整体的做派确实比欧洲收敛许多,就算是人际关系复杂宛如哈布斯堡再世的华国四大家族内部也没怎么传出特别的情报。日本文化是受华国辐射的亚文化,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差异……中原中也的亲生父母在履历上确实也看不出什么问题,相识相爱,顺利结婚,哪怕孩子被拐走了,家庭也没有因此破碎。 兰波毫无心理负担地思考着。 所以,是亚洲那边的遗传吗? 弟弟对感情认真不是坏事,但要是被利用就不太好了……该怎么让弟弟更全面地看待感情呢?要不动用dgsi那边精通色/诱的情报员,请他们来教育一下中也…… 脑中盘旋着大概会让弟弟感到惊恐的计划。 兰波忽然听见了魏尔伦的声音。 “亲友,你在想什么?”魏尔伦倚着门框,侧着身看他,“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背对着光,所以那双蓝眼睛显得有些暗沉,比以往明亮的模样多了几分可以肆意妄想的温情。 兰波的心情微妙地好了起来。 “没什么。”兰波说。 魏尔伦眨了眨眼睛,不疑有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把英国人无聊的情书揉成团,连带着对中原中也的教育计划一道扔进垃圾桶,兰波露出微笑。 唉呀,明明在面对他的时候,保罗也是能察觉到细微的情感的嘛。 -------------------- *还没有被陀总招揽的果子狸。发言改编自原型作家果戈里的一封信件,那也是果戈里文集中少见的讨论“自由”话题的段落。 *西蒙斯和穆尔,一前一后出现在《近代文学批评史》里,前者重视魏尔伦和马拉美而轻视兰波和波德莱尔,后者给兰波立传并痛斥马拉美。对比过于鲜明以至于非常喜感。在一篇副cp是魏兰的同人文里,不写写他俩仿佛就缺失了什么…… 第21章 政府官员那边的应酬需要持续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异能力者得作为保镖工作。 兰波原本打算让中原中也在他们工作时自己在伦敦走走玩玩,但是高官对本国超越者的亲属很感兴趣,请他们把中原中也带到官员们居住的宫殿里来。 第45章 魏尔伦当即冷下了脸。 兰波的笑容收了收。他安抚地捏了捏搭档的手指,然后看向高官:“先生,中也还是个孩子,性格冒冒失失的,待在宫殿里,可能会扰乱我们工作的节奏。” 兰波话里拒绝的含义已经十分明显,高官却只是摆了摆手:“有你们这样的兄长,他至少也会走向类似莫里亚克那样的道路,现在多看看这些场合又不是坏事。” “并没有所谓‘至少’。”魏尔伦忽然如此反驳,声音冷淡,“弟弟的生命只属于他自己,所有一切,未来也好,工作也好,都应该遵照弟弟的愿望。” 高官意外地看着魏尔伦,过了一会儿,居然释然地笑了起来:“请放心,我没有要强迫那个孩子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孩子应该多长长见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兰波和魏尔伦也只能在第二天带着中原中也一起上班。 “中也君,如果你以后进dgss工作,那你就会面对很多这样无奈的事情。”兰波忧郁地说,“连摆放绿植数量都有严格规定的办公室守则;经常因为突发事故消失的假期;永远对异能力者充满好奇的其他部门的官员……” 中原中也抬头看着怨气缠身的兰波:“可是,我觉得哥哥们工作的时候很酷啊。” 兰波和魏尔伦把中原中也从日本带到法国的时候就是在执行任务,情报员和暗杀者配合默契、运筹帷幄的模样,中原中也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几年过去,哥哥们的职位往上升了,当时那种剑走偏锋的锐利却好像少了很多。 “战时的工作很满,没人有空纠结工作细则。”兰波说,“战后只剩下一些常规的工作,稽查部已经闲到数每个职员桌上摆着的植物统共多少叶子了。” “有这种闲工夫,怎么就不能转到情报部来。”兰波越想越怨念,“美洲的情报网错漏百出,多来几个人填到那里去啊。” 魏尔伦从另一个角度向中原中也说明了dgss工作“含金量”的下降。 “战争时期,需要我出手的基本都是参战国的领导人或高级将领。”魏尔伦说,“现在,我偶尔会接到处理某个政治逃犯之类的任务。大多数时候都只在局内做情报审讯。” 中原中也其实在为哥哥们感到高兴。 他有记忆的时候,战争已经快要结束,日本也并不是战争的中心,但横滨那时混乱衰败的局势还是让所有人的生活都一团糟。羊组织的伙伴们现在正常地读书上学,上次在standard岛屿认识的朋友们也过得很开朗的样子。 和平总归是一件好事。 异能力者们根据国籍差异分别被安置在伦敦的各大酒店里,政府官员们则统一居住在肯辛顿宫。 英国的众多皇家宫殿里,白金汉宫最为时尚,温莎堡充斥着封建君主制遗留的权威,肯辛顿宫则是最宁静的地方。即将接受加冕的维多利亚女王正是在这座僻静的宫殿出生成长。 官员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把中原中也叫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让他像表演才艺一样简单演示了重力的异能,之后就干脆利落地放小少年出去玩了。 “英国那边把肯辛顿宫清理得非常干净,你尽管去玩吧,不会撞见什么机密的。”官员对中原中也说,“倒是很有可能碰见其他国家的异能力者。虽然你的两位哥哥都不想强迫你走他们的老路,但是,作为异能者,多认识认识其他国家的朋友也很不错,不是吗?” 兰波把中原中也拉到一边,从异能空间里拿出资料,再次精简地和他强调了一遍各国的关键人物,才安心地看他离开。 中原中也被迫复习了大量人物信息,有些晕乎乎地离开了。 肯辛顿宫确实很安静。外围的花园将它和喧闹的伦敦隔离,高大的椴木树又吞没了宫殿内部的声响。 一切都那么静悄悄,以至于中原中也怀疑自己能否真的碰见其他国家的异能力者。 感觉还不如在海德公园呢。中原中也心想。起码,在海德公园,他真的遇见了美国的异能力者啊。 就在他对着皇家宫殿精致而无聊的景色昏昏欲睡时…… 啪嗒。 一声脆响发生在附近。 中原中也瞬间抬起头,足下发力,轻盈地跃过修建整齐的灌木丛,来到被林木遮掩的另一边。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兰波给的资料上并没有她的存在。 少女有着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蓬松地垂着,仅仅在最末端扎了两个黑色的蝴蝶结。她穿着精致的黑白相间的裙子,换句话说,穿着不方便行动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怀不轨的专业人员。 “你是谁?”中原中也问。 少女双手抱胸,矜贵地微微昂着下巴,金色的眼眸瞥向中原中也:“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问吗?异乡人,你是谁?” 她不配合的高傲姿态让中原中也不禁皱眉。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僵持着。 直到另外两个人匆匆赶来。 那是两位衣着华贵的夫人,身量都不高,身材矮胖,一位面相和善,另一位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那位夫人气喘吁吁地小跑着来到金发少女身边,小心翼翼地把手搭上少女的胳膊,满脸希冀:“米勒小姐,您有什么发现了吗?” “很抱歉,霍金夫人,暂时没有。”少女不紧不慢地说,“另外,您也算我的长辈,请直接叫我‘阿加莎’吧。” 第46章 阿加莎看着中原中也:“因为这位不知名人士的阻拦,我们恐怕暂且还不能立刻展开搜查。” 中原中也大感不妙,果然看见了霍金夫人陡然愤怒起来的神情。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她们十有八九是居住在伦敦的贵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矛盾,中原中也只能先自我介绍:“我是跟着法国官员来祝贺维多利亚女王加冕的异能者之一。” 阿加莎勾起唇角。 “这位是霍金夫人,约瑟夫·霍金爵士的妻子,皇室成员。那位是霍金夫人的女伴,艾米·卡纳比小姐。”阿加莎说,“我么,我的名字是阿加莎·米勒,出身于一个平平无奇但幸福美满的家庭——并且是个侦探。” 中原中也当然没全信阿加莎这种说辞。 普通的侦探会被贵族夫人这么依赖敬重吗?平平无奇的家庭出生的孩子会形容贵族夫人为“也算我的长辈”吗? 但是,阿加莎明显有所隐瞒,同行的英国贵族也无意解释,中原中也只能把怀疑埋在心底,等着之后找兰波哥询问。 “阿加莎小姐,肯辛顿宫现在居住着各个国家的政府官员,理论上是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出的。”中原中也提醒,希望阿加莎能就自己的突然出现给出合理理由。 “我们有特殊批准。”阿加莎说,“内阁允许我们自由出入肯辛顿,以调查近期在伦敦发生的、针对贵族家庭的恶性案件。” 她拿出一张证明,上面盖着许多公章。 “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责任。”中原中也说,“我不能眼看着你在我国高官居住的宫殿随意走动。我会跟着你们一起调查。” “请随意。”阿加莎说。 阿加莎的搜寻看起来没有任何章法。 她在肯辛顿宫到处走,大多数时候,头也不回地直接经过某片区域,偶尔停下步子,在外面打量一会儿某座建筑。在中原中也以为她准备入室搜查时,阿加莎却又直接转身离开了。 她脚上的黑色皮鞋踩在石质的道路上,发出一声声清脆坚决的响。 阿加莎在肯辛顿宫的东部停下了脚步,但不是她自己决定仔细搜寻,而是被人拦住了。 拦着她的女士有着一张漂亮到凌厉的脸庞,黑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身上穿着深色正装,和阿加莎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我是护卫艾伯特先生的异能者,也是超越者歌德先生的私人助理,您可以称呼我为‘伊丽莎白’。”那位女士自我介绍道,“您靠近德国的居住办公区域,请问有何贵干呢?” “您好,伊丽莎白小姐。”阿加莎还礼,然后把之前对中原中也的那套说法重复了一遍,“我得到了内阁的许可,进入肯辛顿宫,调查近期频繁发生的、针对伦敦贵族家庭的恶性案件。” 伊丽莎白沉吟片刻:“既然是这样,我向您就我的阻拦道歉。” “没关系。”阿加莎说。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您。看在艾伯特先生的份上,您可以回答我吗?”伊丽莎白追问,“究竟是什么针对贵族家庭的恶性事件呢?” 阿加莎欣然作答。 “是这样的,伦敦的贵族夫人们都喜欢养狮子狗作宠物。”阿加莎说。 华国的狮子狗从二十世纪流入欧洲之后,一直是上流社会十分喜爱的宠物,但是,这跟恶性事件有什么关系呢? 伊丽莎白困惑地等待着下文。 阿加莎说:“针对贵族家庭的恶性事件就是——夫人们视若珍宝的狮子狗被偷了。” 伊丽莎白:“……” 一直默默听着的中原中也差点脚下踉跄。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从小到大遇见过的超高智商的侦探弄迷糊了,才会忘记了私家侦探的常规工作:找猫找狗找小三。阿加莎的形象和气质又实在太能吓唬人了,看起来应该是那种出现在大场面里的角色…… 这个案件听起来完全没有警惕的意义啊! 所以说,仅仅是贵族家的宠物狗被偷了,为什么还会惊动内阁、甚至专门发许可证搜查肯辛顿宫啊! -------------------- 案件来自原型作家阿加莎·克里斯汀《赫尔克里·波洛的丰功伟绩》 第22章 中原中也能看出来,阿加莎的回答一出,德国那边的异能力者伊丽莎白小姐都不禁沉默了片刻。 她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礼节,向阿加莎和英国的贵族夫人告别,转身回到分给德国异能力者的房间里去了。 轻松扔出让人大脑停止运转的离谱理由,阿加莎看起来倒是十分轻松自如。她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大费周章地找狗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依旧端着带着傲气的姿态,向下一个地点走去。 中原中也有些迟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盯着她。 “为贵妇们找宠物狗”听着实在不算需要警惕的任务,但是,万一阿加莎只是以此为借口、其实进行着其他任务呢?再不济……阿加莎明显很熟悉肯辛顿的布局,跟着她,就当做是认路吧。 中原中也顺利说服了自己。 在他没有发现的地方,阿加莎瞥了跟着自己身后的别国异能力者一眼,有些不爽,轻轻皱了皱眉头。表情细微的变化很快就被压制下去,阿加莎看起来依旧是坦荡优雅的侦探形象。 德国异能力者的办公室内。 伊丽莎白低头禀告自己从阿加莎那里得到的消息:“据说是英国贵族们的宠物狗被偷了,需要到肯辛顿宫寻找线索。” 第47章 听了助理的禀告,站在窗边的男人无奈地笑着,低声叹息:“英国贵族啊……” “boss,您觉得她在撒谎吗?”伊丽莎白抬起头。 “不,这种事情没有撒谎的必要,宴会上随便找位夫人聊几句天,就能知道她家的小宝贝是不是‘遭遇不幸’了。”歌德说,“但这大概只是一个借口,背后还有其他的事件。” “boss,需要我跟踪调查吗?”伊丽莎白严肃地问。 “放轻松,伊丽莎白。”歌德用带着微微笑意的嗓音说,“我们和英国现在可不是对手。艾伯特先生即将与维多利亚女王喜结连理,在这种时候,别去打扰英国人。让法国人去烦恼吧。” 伊丽莎白点头称是。 除去德国之外,其他国家的异能者也有特意询问阿加莎路过的意图。 每一次,阿加莎都理直气壮地重复一次那个“找狗”的借口,实在不行,就把霍金夫人拉到身前,请这位贵妇代为应付。 美国的异能力者霍桑先生听完之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是在腹诽英国腐朽的贵族制度;俄罗斯的异能力者阿卡基维奇貌似是个面瘫,平静地听完,又平静地请阿加莎离开;华国的异能力者谢韬元是位看起来和阿加莎年纪差不多的少女,谨慎地多问了几句,然后在霍金夫人哭天抢地的嚎声里逐渐失去表情管理。 为了不让阿加莎继续有用这个理由打扰正常办公的机会,华国异能者试图提出建议:“夫人们喜欢狮子狗吗?我们可以将品相优良的狮子狗作为礼物送出。” 潜台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家的宠物遭受不幸,我们深感抱歉。送只品种更纯的狮子狗过去,您各位就别再借这个理由乱转了。 “山童不是普通的狮子狗!”霍金夫人发出尖锐的喊声,“我的宝贝山童敏感又热情,他骄傲得像是古代的大公爵,您怎么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华国异能力者:“……” 她寻思,狮子狗这个品种不都这脾气吗? 贵族真难搞啊,比逢年过节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还烦,王谢两家各种亲戚加起来都没这么难应付。 谢韬元实在不太擅长跟这种奇怪的人打交道,只能带着虚假的营业微笑把人送走。 “你找到线索了吗?”中原中也问。 他总觉得阿加莎是在白忙活。少女侦探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奔着破案去的。 “当然。”阿加莎说,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只需要再花几天查查。” 中原中也:“……你接下来几天还要来肯辛顿宫?” “当然不,这里的查证已经结束了。”阿加莎断然说。 中原中也:? 侦探,真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存在…… 阿加莎从东部的椴木大道离开肯辛顿宫之后,中原中也才回到法国异能者的办公室。 “兰波哥,你有阿加莎·米勒的资料吗?”中原中也问,“我刚刚在宫殿里遇见她了。” “阿加莎·米勒?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啊。”兰波回忆了一会儿,“米勒这个姓氏倒是很熟悉,美国有几位重要的异能力者都姓‘米勒’。” “那个女孩有什么特征吗?”魏尔伦问中原中也,“既然她和英国贵族关系亲密,那我说不定曾经暗杀过她的亲属。” “金发金眼,神情很高傲,穿着精致的裙子。”中原中也说,“她的眼睛形状很特别,微微眯着,好像是一直在审视或者蔑视别人。” 兰波比魏尔伦先一步反应过来:“这个‘米勒’啊——她应该是弗雷德里克·阿尔瓦·米勒的女儿。弗雷德里克·米勒家境富足,年轻时是出名的花花公子,曾经和杰罗姆家族的女儿有过一段关系。后来收心了,迎娶了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生活也逐渐低调,不参与政治活动了。” 杰罗姆家族是美国的豪门,被称为“华尔街之王”,那位曾和米勒恋爱的女儿最终嫁到了丘吉尔家族。丘吉尔家族是历史辉煌的老牌贵族,公爵爵位世代传袭,与王室关系亲近。有这两个家族的对比,米勒家族当年的风光可以想象。 可惜,弗雷德里克·米勒作为家族继承人却才华平平,致使家族也逐渐沉寂。 “这么一说,这位小米勒又一次能和内阁搭上线,是打算代表米勒家族重归政坛吗?”兰波被勾起了兴趣。 中原中也:“但她自称只是个侦探。” “那不代表她没有野心。”兰波说,“她的父亲是那种胸无大志的人,定居在远离伦敦政治中心的度假胜地。如果她像她父亲,那就不会在女王加冕的时刻出现在伦敦的关键地点。” “我也总觉得阿加莎其实有别的任务在身上。”中原中也说,“如果仅仅是找狗这种小事,内阁怎么会发特殊许可呢?” 兰波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中也,你前半句很有道理,但后面……寻常的狗丢了固然是一件苏格兰场懒得搭理的小事,但是,现在丢失的是贵族们捧在手心里的宠物狗。英国内阁为此派出钟塔侍从都是可能的。” 中原中也看着兰波。 兰波神情微妙而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啊? 继对情书的浪漫印象碎了一地之后,英国人又以他们的行动使中原中也对君主制和贵族的存在有了新的认知。 第48章 看着迷茫不解的小家伙,兰波眨了眨眼睛,在下班之后,把弟弟带去了福南梅森商场。 福南梅森商场现在是伦敦最著名的高端商场之一,吸引着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商场以“典雅高贵”的品牌形象为世人所熟悉。 “这个商场发家就是靠转卖王室扔掉的蜡烛。直到现在,最让这家商场引以为傲的仍然不是他们的财富,而是他们为英国王室服务的茶叶供应商身份。”兰波说,“君主、王室、贵族,这些人物隐藏在英国幕后,被政客、明星和富豪遮掩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势。” “确实有很多贵族破产了,但也有很多贵族依旧享受特权。”兰波告诉中原中也。 他让魏尔伦也给弟弟临时上堂认知课:“保罗,你还记得三年前暗杀弗雷顿集团继承人的任务吗?那次任务的收尾很特殊,即使苏格兰场掌握了方向,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追查。” “嗯,弗雷顿集团的董事长只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孩和一位公爵的儿子是情人关系,还不慎怀孕了。”魏尔伦回忆,“我用比较粗糙的手法完成了任务,没有暴露异能力,所以这起案件没有上报给钟塔侍从,只由苏格兰场调查。苏格兰场验尸时发现了她怀孕的事实,惊动了公爵和他的家族。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名声,公爵强迫苏格兰场停止调查、封锁消息,尤其是不得向外界公布死者怀孕的消息。” 中原中也的眉头越听越皱。 兰波伸出手,捏了捏中原中也忧心忡忡的脸:“中也,跟你讲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现象而已。你不要太有心理压力。” 魏尔伦揉了揉中原中也的发顶:“走吧,弟弟。” 在兰波的建议下,他们路过国王十字,去往更生动热闹的卡姆登地区。 “我会给钟塔侍从和我国政府都提交报告,今晚,我们可以不回酒店休息。”兰波说,“我记得中也君对摇滚比较感兴趣?” 站在卡姆登市场前,中原中也眼睛唰得亮了。 看着弟弟兴高采烈地在店铺里挑选喜欢的衣服,兰波笑了笑:“中也君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还是这么好哄。” “但是,亲友,你真的想要看见这些衣服出现在家里吗?”魏尔伦指着商店里各种夸张而彰显“病态暗黑”的衣服。 “看看而已,这些也不过就是青少年显示个性的道具而已,总不会比真实的血腥更难接受。”兰波说。 他们交谈之际,中原中也从商店里探出头:“哥哥!兰波哥!underworld今晚有演出,我们一起去看吧!” underworld是哥特派摇滚乐队聚集的地方,中原中也想去玩很正常。本来就是为了让弟弟玩得高兴、遗忘白天的不高兴,兰波和魏尔伦对于中原中也的请求当然满口应下。 中原中也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那哥哥们也来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吧!” 阿蒂尔·风衣衬衫马裤·法式优雅性感做派·兰波:“……” 保罗·白西装三件套·法式端庄高贵风格·魏尔伦:“……” 看着弟弟红扑扑的可爱小脸,再看看店内的非主流服装,两位哥哥不得不心情凝重、步履沉重地踏进了店铺。 “亲友,你不是说你能接受吗?”魏尔伦幽幽地问。 兰波强撑着微笑:“我……我在尝试。” 中原中也拿来了新的部件,眼睛亮亮:“兰波哥,试试这双手套!” 兰波低头看着那双肥大的、过长的黑色皮质手套,感觉自己的审美观念遭到了巨大的伤害。在中原中也充满喜悦的注视下,他忍辱负重:“好的,中也君,谢谢你。” 魏尔伦扯了扯嘴角,对自作孽还连累搭档的亲友致以沉默的嘲笑。 -------------------- 嫂是真好看,那腰,那腿,那眼神…… (吸溜)(狼狈擦口水)(小脸通黄) 配合三次元诗歌有奇效。老实说,哥的作品都太疯狂了,不太像人(无贬义),我不是很能适应,有些篇目压根欣赏不来;但嫂的作品……呜呜呜,朦胧得像是音乐或者梦幻或者苦艾酒,美得老少皆宜童叟无欺……还有美丽而忧伤的诗句和冰冷残酷的战争对比迸发出的那种魅力…… 【1944年6月5日,bbc通过法国广播向抵抗者组织播送了一条编码信息,播音员读了一首保尔·魏尔伦的诗,名字叫《秋之歌》。这条信息也被德国情报人员听到,他们知道这个暗号意味着进攻将在48小时内开始,但是位于巴黎的德国情报总部却忽略了这个报告,因为没有人相信盟军会通过广播宣布真正的进攻,所以他们没有发出警报。】 (掏出王尔德的《自深深处》)(翻开)(进行一些引用)(“我平生遇见过最完美的生命是魏尔伦”“魏尔伦的人生和诗都是异彩纷呈的艺术”)(捂住心脏)(跌倒在地)(这可是美神信徒aka唯美主义头头王尔德认证的“完美”!)(在评论史上留下名字的英国象征主义总共四位大佬)(四位都超喜欢你)(季羡林先生说自己最喜欢的诗人里包括你的时候,我真的呆了)(诗人之王的魅力跨越国界和时空……) 感觉哥胜就胜在跌宕起伏而短暂的人生外加小李子电影里的美色加成,但是都二次元了,外貌不分上下的情况下……哥,有嫂追你,你好大的福气(流泪) ——————叠甲参考第18章 评论区—————— 第49章 第23章 维多利亚女王的加冕礼是英国战后第一件举国欢庆的大典,为此,英国内阁提前了十个月开始准备,拨出了三亿五千万英镑的巨额预算。在典礼即将举行的当下,更是神经兮兮地请求各国来宾参与排练。 威斯敏斯特教堂内,官员们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礼节性笑容,握手交谈,等待着排练开始。异能力者身处更加隐蔽的地方,按照国籍不同而分散,并且每个国家的异能力者身边都有一位负责监视的钟塔侍从。 “难得看到钟塔侍从全员出动。”兰波感叹,“战争时期,就算是伦敦空袭事件,都没有这么多钟塔侍从在场。” “战时本来就人手紧张,只要能从轰炸里保护伦敦就行。”监视他们的那位钟塔侍从说,“人数不重要,能力才更加关键。” 这位钟塔侍从就是兰波一开始拿给中原中也的资料里出现的重要人物,奥斯卡·王尔德,据说是下任骑士长的主要候选人。 兰波会间歇和王尔德聊几句,魏尔伦的精力全然放在视线下方的官员身上。 中原中也本来和哥哥一起观察下方的情况,听魏尔伦分析现场的护卫情况,以及讲解如何在不引起护卫警惕的情况下用种种手法解决在场的某位客人…… 魏尔伦举的例子来到英国内阁首相身上时,中原中也同情地看了看那位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可以死好几个来回的男士,同时也不禁有些汗颜,忍不住看向按理来说是在监视他们的王尔德。 尽管是在行使监视的任务,但王尔德神色宁静,说话的语气也很友善,对待兰波的态度不像是敌视,反而像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叙旧。 资料上配着的照片里,这位异能力者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但是,在现实中看到他时,中原中也倒是完全感觉不到那种狰狞了。口罩遮住了他毁容最严重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平和的眉眼。眼睛旁虽然也有着隆起的疤痕,但因为那双美丽的宝石般的眼眸,所以并不引人注意。 察觉到中原中也的目光,王尔德侧过脸,眼角流露出笑意:“这就是你带回家的弟弟?挺不错的,很像你。” 遇见他们一家三口的人,从来都说中原中也像魏尔伦。这些年,中原中也在哥哥们和其他人的只言片语里,默默拼凑出了一个“重组家庭”的印象—— 很久很久以前(可能也没有太久),有一位美丽而智慧的女士,她是从事机密工作的科研人员,先是和某任欧洲男友生下了金发的魏尔伦,又和某任亚洲男友生下了橘发的中原中也,兄弟二人都有着随妈妈的蓝眼睛。 某一天,这位女士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真正爱人,一位dgss的工作人员,那位工作人员有着一双忧郁迷人的绿眼睛,还带着一个与魏尔伦年纪相仿的儿子,那就是兰波。两人相识相爱,但因为工作特殊的保密性,他们不能把自己的恋情告诉亲朋好友,只能悄悄地让孩子们一起长大,隐姓埋名。 战争开始后,一对爱人更是被迫分开,各自投身各自的战场,唯一的期望是让孩子们前往遥远而相对隔离的东亚岛国避难。谁知世事难料,彼时也才十四岁的两个哥哥不慎与弟弟失散。而后,这个岛国居然也不知死活地参与了欧洲的大国争斗里。 仓皇之中,他们回到法国找父母求助,却得知惊天噩耗——妈妈死在了法国边境的秘密基地中,只剩下爸爸浑浑噩噩地在战争里挣扎。为了帮助爸爸,他们也加入了dgss,成为一对令人赞叹的默契搭档。 战争即将结束时,另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在战争中操劳过度的爸爸与世长辞。妈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悲痛的孩子们甚至不能让这对生前被命运捉弄的爱人合葬,只能让爸爸葬在他的家族墓地里。(兰波和魏尔伦有带中原中也去看望过,爸爸是和祖父祖母葬在一起的,在上一辈的团圆衬托下更显寂寥,中原中也伤心地给无缘得见的爸爸墓前摆了一只毛绒小羊玩偶。) 这个家庭已然进入了不幸的谷底,然而,仿佛幸运女神终于愿意保佑这对相依为命的苦命人,他们偶然找到了多年前失散的弟弟的消息。他们准备好手续,连夜奔赴日本,在和弟弟的重逢过程里,逐渐找回了家人之间该有的喜悦温馨。 总结概括一下就是——中原中也和魏尔伦是同母异父的血缘兄弟,兰波和他们都没有血缘关系。 尽管他们一家三口就是幸福合法的事实上的兄弟,但兰波和中原中也长得一点都不像就是冰冷冷的现实。 话题回到当下,总是被提醒自己和魏尔伦的相似,猛然听到一个认同兰波哥和自己有相似点的说法,中原中也特别高兴。 “真的吗?我和兰波哥看起来也很像吗?”中原中也充满期待。 “给我的感觉很像。”王尔德回答他,“你们三人的性格……说起来,都有着相似之处。” 中原中也心情非常好:“因为是兄弟啊!”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兰波和魏尔伦对视了一眼,眼神各有各的微妙。 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典礼的排练终于要开始了。 排练和正式典礼的不同之处在于女王的入场方式。在排练里,女王不需要乘坐黄金马车,只是坐在轿车里,相对低调地进入了教堂。 威斯敏斯特教堂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被封锁,普通民众不得靠近,因此,女王的进场非常顺利。 第50章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 女王缓缓走进教堂,她才十八岁,身材娇小,比起威严的女王,更像是稚气的公主,她努力控制着表情,试图展现出女王的仪态,然而,过于厚重的礼服让这种尝试显得有些徒劳。 兰波说英国内阁对女王很满意,但是,中原中也发现首相在女王进场时仍然只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并没有什么情感流露。 女王走到主教面前。 按理来说,她应当先念誓词,但是,因为是排练而已,所有需要念词的环节都被省略了。主教直接为女王试戴戒指。 尴尬的是,不知道是这位主教老眼昏花了,还是一时大意,戒指被戴错了手指。 女王抿了抿唇,神色为难,但还是转过身去,接着参与剩下的仪式。 一整套仪式结束后,英国人和各国官员需要依次上前祝贺,当然,依旧是词可以省略,但程序需要到位。大多数人说的都很简单,类似于“祝您健康”之类的话题。 一位年迈的英国贵族站起身,蹒跚着上前。 八十岁出头的老人家腿脚不好,加之礼服繁琐,竟然摔倒在女王面前的台阶上。 女王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搀扶这位贵族—— 意外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女王因为惊讶而睁圆的眼睛变得空洞,四肢像面条一样无力地垂下,鲜血从她的毛孔里渗出。 她向后跌去。 刚刚步入成年的女孩,如此轻盈,当她倒在厚重的地毯上时,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仅仅是一只棉花缝成的布娃娃,轻飘飘地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瘫成一滩血肉,沉重华丽的礼服此刻化作石块,几乎将她失去支撑的肉/体压成一张纸,把所有的血都挤出来,让那块绣着金丝的地毯真正染上这个国家最高贵的红色。 事发突然,仅仅是在数秒之内。 教堂里先是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然后,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来参加排练的英国客人疯狂地朝教堂中央涌去,在这股人潮中,其他国家的宾客艰难地稳住身形,在惊愕中努力振作。 英国人来到了教堂中央,但却不能接近倒在地上的女王。 因为钟塔侍从拦住了他们。 “女士们,先生们,请镇定!”钟塔侍从们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请不要破坏现场!请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 眼睁睁看着女王遇害的英国人都快疯了:“你们在讲什么鬼话!”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女王在众目睽睽下遇刺,你们护卫不力,还不第一时间动用治疗系异能者抢救,现在还要拦着我们?” “对抗敌人时什么都做不了,为难本国人倒是这么蛮横!” 钟塔侍从们心里比他们还崩溃,没显露出来,还能维持秩序,完全靠的是战争时期磨练出来的坚强意志。 就差被点名道姓指着骂的时钟塔唯一治疗都快哭了。 简·奥斯汀也想抢救,但是,她的异能力只能挽救活着的人,做不到复活死者啊! 刺杀女王的凶手下手太过狠辣而果断,奥斯汀只是简单地探查了一下,就手足无措起来:所有的骨头都变成了粉末,内部器官也爆裂开,除了一颗头颅之外,女王的尸体没有一处完好。 这让她能怎么抢救? 女王遇刺时离得最近的老贵族倒是还能救,奥斯汀拿异能力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没让这个教堂里出现新的被原地吓死的死者。 教堂中的骚乱越来越大。 一个贵族青年抬起了拳头,俨然已经气愤到想攻击维持秩序的钟塔侍从。 此时。 一枝纤细的枝条缠住了他的身体,从下而上蔓长,攀缘至手部,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开了一朵小小的、洁白的花朵。 那是一朵蔷薇花。 相同的事情同时发生在教堂里的所有客人身上。 各国的客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身上那朵古怪的花,有的人伸出手,想要扯开它。然而,此前暴怒恐慌的英国人却纷纷平静了下来。他们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蔷薇,有的竟然落下了眼泪,神情哀伤,但仿佛找到了依靠。 中原中也身边多出一个身影。 “请大家回到原本的位置。”王尔德走到他旁边,低着头,对下面的宾客们说,“钟塔侍从已经封锁了教堂,无论如何,刺杀女王的犯人不可能从这里离开。奥斯汀小姐将负责保障所有客人的健康,心理医生们也已经被通知,会在十分钟内到达教堂。” “我们会即刻开展调查,请大家安静配合,等待结果。” 王尔德的神情依然是宁静平和的。 仿佛不是自己国家的女王陛下当着他的面凄惨死去,而仅仅是处理一件普通的案件。 中原中也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那朵白蔷薇,有些不安。 他情不自禁地远离了王尔德,走到哥哥们身边。 王尔德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准备走到下面去了。 离开房间前,他转过头,对神情紧张的中原中也笑了笑:“你还真是……非常非常像你的哥哥呢。” 兰波的神情冷淡下来,警告一般念着英国异能力者的名字:“奥斯卡·王尔德。” 王尔德眨眨眼,眼带笑意,似乎完全不在意法国人陡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第51章 -------------------- 第24章 因为教堂内部聚集着各国政要,钟塔侍从不得不向国际刑事警察机构发出了通知,请求得到那边的支援。 为了能够立刻对嫌犯进行审讯和抓捕一类的工作,考虑到女王诡异的死因,他们又通知了默尔索监狱。 眼看着英国人忙忙碌碌,法国人陷入了沉默。 “需要我们帮忙吗?”中原中也主动问道。 看在他是个青涩稚嫩的小少年的份上,钟塔侍从态度还挺不错:“不了,谢谢——” 这位钟塔侍从强撑着笑容婉拒他,低头摆弄着通讯器,然后发出了一声忍无可忍的尖叫:“默尔索他妈的能不能有点服务精神!断联断联天天断联,每年那么多经费打进去还没钱配个能稳定通讯的设备吗?” 中原中也:“……” 是的,这就是他主动询问英国人需不需要帮助的原因。 国际刑事警察机构总部在法国里昂,关押异能力罪犯的默尔索监狱,那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某位法国超越者的异能力空间。英国人忙碌半天都没能联络好的这两家机构,如果用法国那边的关系,就算拐个弯,先向七星社递申请,让莫里亚克做中间人,也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搞定。 然而倔强的英国人不可能让七星社这么早知道这件惊天丑闻。 他们宁愿用常规渠道等国际刑警和默尔索的处理和回应。 至于目前……不就是需要一个绝对中立的角色监督整场调查吗?国际刑警和默尔索暂时抽不出人手,伦敦人才济济,总能找出一个得到两家机构认可的有资质的探员! 满足这一条件的人才实在屈指可数,成功勾起了现场部分人的好奇心。 亚当·弗兰肯斯坦走进威斯敏斯特教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人群中,一半崩溃痛哭,显然还没从女王的遇刺中缓过神;另一半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向他,目光之火热,探究欲之强烈,让他中央处理器疯狂运转。 这场面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小机器人来说实在有点过,他期期艾艾地想向亲妈求助,结果发现他的创造者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俨然就是哭得肝肠寸断的崩溃的人之一。 金发的科学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难得摘下了眼镜,泪珠沿着那张稚嫩的脸庞不断往下流,科研人员的白色制服皱巴巴的,袖口已经被眼泪浸满。 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以理性主义闻名学界,在伦敦,同样众所周知的是她对女王的忠诚。年少继位的女王对于这位外表幼小可爱的异能科学家怀有跨越了君臣情谊的亲昵,作为回应,玛丽博士也发誓将会为女王陛下统率之处的长治久安尽心尽力。 一直以来,都有好事者想知道博士的科学精神和忠君情感到底哪个更占上风,如今这场极端的意外或许能为之给出答案—— 别说理性主义了,博士此刻哭得比她平时最鄙夷的“细腻雅致多愁善感”的人们还要动情悲哀。 这答案给亚当本就紧张的运算系统又增添了一重压力。 他一边不停地检查内置存储器里面的资料给自己加油鼓劲,一边努力显示出成熟靠谱的样子,走向钟塔侍从们聚集的地方。 “本机的名字是亚当,是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制作的人工智能刑警,目前在苏格兰场工作,兼任国际刑警组织工作。受到钟塔侍从的申请,前来处理威斯敏斯特教堂案件。”亚当从钟塔侍从中间找到王尔德,“本机恪守机器人原则,对人类心怀善意,能够不偏不倚地对待每一个人。” “亚当,劳烦你接管威斯敏斯特教堂内的监控系统。”王尔德对亚当说,“请您如实记录下钟塔侍从展开的所有调查活动,在案件结束后,把相应内容提交给国际刑警组织和默尔索监狱。” 亚当点头答应。 王尔德发现亚当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看这个人工造物,发现亚当脸上居然出现了某种近似于期待的神态。 “监控和记录都只要一个分区运转就可以了——我可以参与调查吗?作为探员。”亚当请求道。 王尔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博士的造物,不禁为它的精致灵巧诧异。 哎呀,明明只是金属和电路搭建出的机器……居然能表现得真的像是人类一样。 王尔德站起身,抬起手,拍了拍亚当的肩膀:“可以。你就和我一起行动吧。” 亚当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王尔德猜测玛丽博士或许在相应的部位安了什么感光元件。 女王的死因太过离奇蹊跷,又带有明显的指向性,几乎所有知晓魏尔伦异能力的人都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位恰好就在现场的法国超越者。 王尔德带着亚当,这两位理论上应该在调查里起最关键作用的人物折返楼上,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质疑。 进门前,王尔德让亚当切断对接下来的对话的记录。 虽然困惑,但考虑到王尔德算是自己的临时上司,小机器人还是乖乖听从了指令。 走进房间,王尔德熟门熟路地坐到了之前的位置,也不主动说话,只是眼带笑意地盯着兰波看,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 兰波:“……” 他有时候真的会后悔跟王尔德混熟。 明明王尔德都毁容成这个样子了,兰波居然还能从这家伙的眼神里读出相应的意思,真是一种不美好的体验。 第52章 “你明明从典礼一开始就坐在这个房间里监视我们了。”兰波颇为无奈地指出现实,“要么承认自己玩忽职守,要么承认保罗的能力在你之上,你自己选一个吧。” 王尔德冷笑:“阿蒂尔·兰波,你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才能讲出后面那种瞎话?” 兰波惊异:“所以你真的宁愿承认自己玩忽职守,都不愿意被拿来和保罗对比吗?” 王尔德:“……” 他感觉兰波的每一句话都是奔着气死他来的。 刚刚重逢的时候,兰波和王尔德都还短暂地装了一会儿,在和平时代披上了温文尔雅的外表,聊天时都包含着礼节客套。 如今意外一起,反倒是找回了当年在危机四伏的伦敦的相处模式。 英国钟塔侍从和法国情报员的友谊,听起来诡异,实际上他俩成为朋友的契机比听起来更诡异。 那时候的兰波在陌生的城市挣扎求生,一边要在追杀下保全自身,一边要想方设法传递情报;那时候的王尔德还是个精致优雅的美少年,十足的少爷做派,眼睛里只容得下符合自己审美观的事物。 想起当年,兰波不禁有些惆怅: 奥斯卡·王尔德这狗脾气看起来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更糟糕的是,失去了少年时期震撼人心的美貌,哪怕那双眼睛还是像蓝宝石般熠熠生辉,兰波感觉自己对他的耐心也在逐步下降…… 王尔德:“……” 妈的,阿蒂尔·兰波,这么多年了,我都不以貌取人了,你还是这么重色轻友! 重色轻友也就算了,这么多年,孩子都替他养了,人还没睡到手—— 呸!废物!我看不起你!你那法国国籍就是个摆设!巴黎都要为你感到羞耻! “你让开,我要跟保罗·魏尔伦聊聊。”王尔德咬牙切齿地把兰波直接赶走。 魏尔伦反应平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王尔德,只把英国人的没事找事当耳旁风。 王尔德:“……” 更生气了! 阿蒂尔·兰波,就这种男人,到底凭什么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魏尔伦和王尔德的“对峙”,看起来就像是王尔德单方面把自己逐渐气成了圆滚滚的水母。 中原中也看着有些迷惑。 女王的死亡按理来说是件大事,但是,不知为何,王尔德看起来并不着急;兰波之前告诉他的钟塔侍从二五仔里没有王尔德的名字,但这位超越者显然跟兰波哥真的是好朋友;他确信哥哥没有下手,王尔德明明也知道哥哥没有动手,但是偏偏还坐在这里浪费调查的时间…… 很多很多问题在他脑中盘旋。 兰波揉了揉弟弟橘红色的头发,把他脑袋里的好多好多问题揉成了一大团糊糊。 “中也,这是英国的内部事务,跟我们都没有关系。”面对着中原中也茫然的眼神,兰波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好了,别纠结了,跟那边的孩子去玩吧,这件事不是你们该考虑的。” 顺着兰波的意思往一旁看去,中原中也只见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蓝色西装,尴尬地站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 ……等等。 “孩子”? 这怎么看也不是孩子吧? 男人的年龄看起来起码在二十五岁左右,说是三十岁都有人会信,很成熟的工作人员的样子。 中原中也困惑地走到男人面前,把他拉到另一边坐下。 在男人感激的眼神里,中原中也开头第一句是—— “你今年多大?”中原中也认真地问。 男人呆了一秒,然后才回答:“按照博士给本机设定的外貌,本机今年二十六岁;按照诞生时间,本机今年两岁。” 中原中也看着他。 男人看着中原中也。 两个人的神情都非常认真。 中原中也大为震惊(这已经是他在伦敦被震惊的多少次了来着?):“两岁?!” 还真的只是孩子啊! “你、你不是人类吗?”中原中也捏了捏他的手背,觉得明明就是人类肌肤的手感。 “感谢您对本机外表及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技术的肯定。”人造人礼貌地说,“本机的名字是亚当,是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制作的人工智能。” -------------------- 王尔德(左眼戴上对嫂的八百米滤镜)(右眼戴上对哥的负八百米滤镜) 王尔德:我闺蜜这么天真无邪完美纯粹的人,到底为什么会给那个金发的小子洗手作羹汤养孩子,我不理解,我要拆散。 第25章 “所以,你是专门用作刑事案件侦查的机器人?”中原中也坐在亚当身边,好奇地看着他,“你装载了各种刑侦知识的模板吗?你能现场化验血迹吗?” “本机的资料库包含法医、犯罪学、法学等相关学科现有的一切知识,支持物理学、化学等领域的运算分析。”亚当一板一眼地回答,“本机也装载了交通系统和导航系统,擅长追踪逃犯。” “好厉害……”中原中也喃喃,“这些知识都是那位博士刻在你芯片里的吗?” “博士其实没有在本机的芯片中存储多少细节。”亚当突然羞涩起来,“这些都是本机自己学习的,因为本机的梦想是成立一个完全由机器人组成的刑警机构,把人类好好保护起来。” 第53章 “如果全程都由机器人保护,那么人类就可以像摇篮里的小宝宝一样安全又幸福了,今天这样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机器人居然也有梦想啊…… 中原中也眨眨眼,对那位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博士又多了几分敬意。 这种神乎其神的创造,哪怕是最强悍的异能力也无法比拟,简直就是科技时代的造物主。 “那位博士应该在英国地位很高吧?”中原中也问。 亚当自豪地介绍:“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是皇家学会的重要成员,拥有包括蓟花等在内的二十多枚勋章,还以女性身份获封从男爵爵位,可以说是大英帝国的国宝。” “她也在这里吗?”中原中也探出头,看向楼下。 亚当指给他看:“博士坐在那里,很显眼,就是那位穿着白色科研制服的女性。” 指的时候,亚当很高兴地发现博士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她冷着脸,凝视着前方的案发现场,理性重新占据上风。 中原中也看到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她的异能力是影响年龄吗?” 不然很难解释这位荣誉等身的博士为什么看起来不超过十岁……英国授勋仪式一年两次,就算每年提名都有这位博士,她也得是从前朝留到现在的臣子了。 “博士的异能力是科研方面的。”亚当说,“博士很自豪于自己的异能力,同时,博士也讨厌别人强调她的外表……” 所以是不情愿地维持这幅幼童模样的?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内幕。他转头看看摘了口罩、正在喝茶的王尔德,发现这位英国超越者对亚当的话毫无反应,又觉得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搞不好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维持幼童体态的原因在英国上层人尽皆知,并不算什么秘密。 中原中也又戳了戳亚当。 “你就一直待在我们这里真的合适吗?不需要去其他国家的客人那里看看吗?”中原中也问。 这个问题一出,亚当也愁眉苦脸:“本机觉得本机应该走遍现场搜寻证据,但是暂时拥有对本机的管辖权的王尔德先生命令本机留在这里。” “本机只能通过监控了解其他客人的情况……艾伯特爵士不在场,德国那边的客人在讨论艾伯特爵士的未来,王尔德先生,本机真的不需要到那边走一趟吗?”亚当问。 “有什么值得考虑的?自从被他们国家推出来联姻以后,他的未来就注定只能跟大英帝国绑在一起。”王尔德呵呵,“你去了也没用。” 亚当蔫吧吧地继续和中原中也玩了。 拯救小机器人于无聊之中的,是怒气冲冲地推开了门的他亲妈。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气势汹汹地走进房间,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她忽视了在场的其他人以及机器人,目标明确,径直走到王尔德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然后把茶杯砸在桌上。 “解释。”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抛出硬邦邦的一个单词。 她眼眶还是红的,金发凌乱,幼女般圆润可爱的脸庞上浮现出冷厉的表情。 王尔德瞥了眼理应在门口拦人的钟塔侍从,后者悄咪咪往暗处躲了躲。 上司固然不好惹,为钟塔侍从提供科技支持的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也不好惹,博士都这样冲上门问责了,难道他们敢阻拦吗? 王尔德:“……” 他放弃为难下属,抬眼看向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针对对方没头没尾的质询,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很抱歉没有提前通知您,但在这件事上,我们需要尽量减少前期知情的人数,以防止计划之外的变故。”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深吸了一口气:“还有谁一开始就知情?” “首相先生和坎特伯雷大主教。”王尔德飞速回答,“计划就是首相先生审核通过的。” “女王陛下呢?”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问,“陛下知道多少?” “陛下只知道有一场针对她的暗杀,她的贴身侍女可能为此牺牲,但一切都会在正式的加冕典礼之前得到解决,她会拥有光明璀璨的盛大仪式。”王尔德说。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缓了一会儿,被怒火暂时压制的伤感又涌了上来。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还行,你们处理得也不算太差……女王陛下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你们必须抓紧时间把现场的尸体清理干净,别让女王想起伤心事。” “这点请您放心。”王尔德安慰她,“收尾的人马上就到。”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抹了抹眼泪,终于想起了也在这个房间里的亚当,挥挥手,让他走过来,然后从他的蓝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堆材料,就着下午茶的小圆桌开始戳戳戳。 眼看着一个简单的小人偶即将成形。 王尔德沉默片刻:“……您在做什么?” “给女王陛下的礼物。”玛丽认真地说,“女王陛下为了你们的计划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我应当为陛下准备一些安抚心情的小玩意儿。” 中原中也听了半天,大概听懂了: 在排练上发生的事情都在英国方面的预料之中,女王实际上没死,死的是作为替身的贴身侍女。 但他还是没听懂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会觉得女王做出了巨大牺牲——被杀死的和受惊吓的都不是她呀? 他向哥哥们询问。 第54章 兰波哥笑而不语,哥哥只说了几个字。 “都大英帝国了。”魏尔伦说。 中原中也:…… 联想到了找狗找到肯辛顿宫的阿加莎,中原中也悟了——是啊,都帝国了。 王尔德所说的“收尾的人”踩着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施施然踏进了被封锁的教堂。 少女身形纤细,金发垂在身后,像是从教堂外流进这一片黑暗与恐慌中的皎洁明月。 她带来了逮捕令。 “约瑟夫·霍金爵士。”她站在一位大腹便便的贵族面前,面带笑意,“您因谋杀罪被逮捕。” 周围的宾客已经因为白天的惊吓累倒在地,此刻,听见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挪开身,能离多远有多远,让出了一片显眼的空地。 约瑟夫·霍金爵士瞠目结舌:“你……你这是污蔑!” “我是帝国的世袭贵族,与女王血缘关系亲近,蒙王室恩典,生活富裕悠闲,感念女王恩德还来不及,怎么会勾结外国势力刺杀女王?” 阿加莎笑了笑:“您应该知道,我是名侦探。” “侦探又如何?侦探就不会冤枉人吗!”约瑟夫·霍金爵士愤怒指责,“像你们这种侦探里最容易出拿钱干脏事的败类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拿钱办脏事?”阿加莎低低笑了一声,傲慢地看着这个男人,“您是在用这个词揣度米勒家族的女孩吗?” “我只是想告诉您,在我从前侦破过的案件里,有这样一起富豪夫人被害案,凶手是她的丈夫,动机是让自己美貌动人的秘书上位。”阿加莎不紧不慢地说,“据我所知,您和霍金夫人的情感似乎早就破裂了。” “霍金夫人没有给您生下孩子,她视若家人的宝物是一只可爱的狮子狗,这只小狗在不久前被人偷走,崩溃的霍金夫人四处寻求帮助,动用和米勒家族往日的交情,一路请求到我这里。” “然而,在我办案的全过程里,您却始终不见踪迹。” “我到您的办公室里找您,当然,您没察觉我的出身,只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小侦探——就这点来说,我又多了一点敬爱急流勇退的父亲的理由——您轻蔑地对待我,甚至不屑于擦掉脖子上的口红印。” “口红的色号很特别,巧合的是,它不仅出现在您的脖子上,还出现在您秘书的嘴唇上。” “说到您的秘书,啊,那可真是位魅力十足的高傲美人,值得您为之头昏脑胀,犯下不可原谅的罪恶。” 约瑟夫·霍金爵士神色惊疑不定,阿加莎轻描淡写地给出了最后的一击。 “白天,我们在肯辛顿公园南侧的一栋公寓里抓捕了一名来自东欧的白人女性,经过审讯,她对自己借由贵族而发动异能力行刺女王的行径供认不讳。” “约瑟夫·霍金爵士与王室关系亲密,必然会来到威斯敏斯特教堂参与女王的加冕仪式。刺客在爵士的身上布置了条件性发动的异能力,一旦女王从距离爵士百米之内的地方走过,这个异能力就会刺激催化女王体内携带的特定致病因子,使女王遭遇不幸。” “女王携带的血友病基因使全帝国为之担忧并悲伤,在此之前,我们从未想过,这一点居然也会被刺客加以利用……”阿加莎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幸中的万幸,在发觉刺客的存在后,以防万一,女王陛下的贴身女官挺身而出,愿意以性命报答女王陛下对全国血友病患者的资助救治。这件事故才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约瑟夫·霍金爵士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等等!你是说女王陛下没事?那为什么要抓捕我?我最多也只是个被利用的人,怎么能被判谋杀罪呢?” 阿加莎伤心到一半被打断,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死人。 “因为你下毒谋杀霍金夫人的事情也败露了。”阿加莎冷漠道,“去监狱里忏悔吧,人渣。” 以侦探敏锐的观察力,去霍金夫人家坐几分钟,就能闻出夫人每天都吃的药物味道不对劲了。联系一下霍金夫人近来敏感疲倦的精神状态和恶化的健康状态,阿加莎反手就把药物残渣递交苏格兰场化验,果然是慢性毒药。 又是参与刺杀女王,又是涉嫌谋杀自己的妻子(皇室成员),不把这位爵士送进监狱,都对不起英国国情。 苏格兰场的探员现在就等候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外,等着把犯人带走。 排练中发生的事故最终由首相站出来向受到惊吓的宾客解释道歉。 宾客们内心反应各异,但明面上还是纷纷表示理解: 我们只是被吓了一跳,英国的女王陛下没事就好——她要是不幸被刺身亡,造成的政治影响可就没那么轻易平息了。 休息?不用不用,反正都熬到现在了,再等几个小时直接参加加冕典礼吧。 哦,我们休息不休息其实不重要,你们只是不想打乱女王的加冕典礼传统?那没事了…… 被首相和上司两面隐瞒的钟塔侍从们沉默而麻利地清理了无需再保护的案发现场。 染血的地毯被抽走,换上了内阁送来的崭新的同款地毯,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再看看首相,这位脸上还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政客通用表情。 钟塔侍从们:“……” 他们认命地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晨光初曦时。 教堂外响起了管乐器恢宏的合奏。由护卫队组成的管乐队在最前方开路,其后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再往后,各国重要来客坐在马车中,心情复杂地走进阔别几个小时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最金碧辉煌的黄金马车里,年少的女王神情紧张又期待。 第55章 在伦敦民众的夹道相迎中,加冕的队伍进入了教堂。 七名贴身女官托着天鹅绒礼服华美而沉重的下摆,女王昂着头,端庄而优雅地走上圣坛,在大主教慈爱的注视下宣誓,端坐于王座上,接受了加冕。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窗,交叉层叠,将女王笼罩在灿烂辉煌的光芒里。管弦乐齐奏,教堂古老的钟声激荡,民众高呼“天佑女王”,满心欢喜地向她致敬。 典礼最核心的部分结束后,女王忽然站起了身。 “在这场典礼中,有一人居功甚伟,为帝国的安宁做出巨大的贡献。为了嘉奖她的忠诚和勇敢,我将在此授予她蓟花勋章,赐予她应得的爵位与荣耀。她就是米勒家族最年幼的孩子,阿加莎。” 金发少女挺身上前,向女王单膝下跪。 “陛下!骑士最大的光荣就是对君主的忠诚,我愿将我的一切奉献给您。从此之后,我将放弃‘米勒’的姓氏,不代表任何家族势力,只向您一人效忠。请您赐予我一个属于圣徒的姓氏,我为您和上帝的荣光战斗!” 哗然之中,女王微笑着用权杖轻点了少女骑士的肩头:“那么,阿加莎,我送给你‘克里斯蒂’的姓氏,愿你友善温柔,永怀神赐之爱。” 阿加莎·克里斯蒂抬起头。 她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耀眼的光辉,璀璨明朗,有如她此后的人生。 -------------------- 幕间 从伦敦离开的飞机上。 “所以说,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不仅是为了保障女王的加冕仪式,也是为了给阿加莎·克里斯蒂刷名望,方便她顺理成章地空降担任钟塔侍从的首领?”中原中也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些权力交接的弯弯绕绕,“为什么非得是她呢?” “因为其他人都不合适。”魏尔伦简洁明了地说,“钟塔侍从又不能再忍受更久的首领之位空缺了。” “我没想到王尔德居然真的退得这么干脆。”兰波撑着脸,“他的性格变化实在太大了。” 中原中也好奇:“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魏尔伦不满:“亲友,你为什么总是提起他。” “浮夸肤浅的花花公子,仗着一张好脸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四处留情脚踏多条船。”兰波先是回答了中原中也的问题,然后笑着牵住了魏尔伦的手,“因为我们很久没见了——保罗,如果我很多年没见你,我也会比现在更成千上万倍的想念你。” 魏尔伦的不满卡了壳。 中原中也发现哥哥的耳边有点粉红。他看了看哥哥们之间莫名的氛围,没敢打扰,安静地挪到了旁边,和新认识的小伙伴亚当发短信聊天去了。 伦敦朗廷酒店。 王尔德收拾行李的时候找到一张老照片,照片上,金发碧眼美貌如天使的少年搂着黑发情报员的肩膀,笑得春光烂漫。 他心情愉快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少年时的美丽。 有人敲门,王尔德收起照片,打开房门。 新鲜出炉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女爵前来拜访,笑容谦逊,进门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里的一切。 王尔德揉了一把她亮闪闪的金发:“别看啦,女爵大人,我确实打算离开伦敦了。” “莎士比亚先生都能退得那么潇洒,我也打算把所有担子都扔给你,去找他玩,一起写写剧本、看看风景什么的。” “叶芝喜欢搞炼金术,西蒙斯比起政治更热衷新闻,穆尔恋爱脑但花心……我把钟塔侍从主要成员的爱好都写给你了,大家本质都不坏,工作不忙的时候完全可以约出来一起玩。尤其是奥斯汀,她特别好哄,性格完全就是不谙世事的乡村姑娘,和她一起酿橘子酒、做果酱,就能迅速拉进距离。” 阿加莎·克里斯蒂:“……” 她不太高兴地把前辈不老实的手从自己头发上拨开:“我知道了。” 王尔德笑了笑,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朵血红色的蔷薇花,簪在她发间:“那就祝你工作顺利了。再见。” 伦敦,肯辛顿宫以南的某处。 阿卡基耶维奇小心谨慎地检查了这座公寓,确信钟塔侍从没有在这里留下更多后手。 他向自己的“主人”汇报:“钟塔侍从的调查只停留在对奥克桑娜的抓捕。” “哎呀呀,这样子啊,那我们的小美人真是太——不小心啦!”他的主人嘻嘻笑着,“你说,她会更想要哪部分肢体回归故土呢?我猜大概率是头颅,奥克桑娜总是用心打扮它。” 阿卡基耶维奇静默不语。 主人觉得他实在无趣,声音也一下子冷淡起来,变成了寻常与其他人交往时的模样。 “调查清楚就回来吧,把飞行的目的地调整到圣彼得堡。你跟着我,到那里去拜访一位新朋友。” “您不先回莫斯科述职吗?”阿卡基耶维奇提醒。 “不了,先去圣彼得堡,那边时间更紧。”想到在圣彼得堡等待着自己的惊喜,果戈里原谅了下属一以贯之的无趣,陷入了新的欢乐,“听说费奥多尔打算去远东的岛国玩~哎呀,太可惜了,要是这次没有来参加典礼的话,就不用提交那么多报告,不提交报告的话,就可以和费奥多尔一起玩了诶!费奥多尔对自由的解读真是每次都能让我非常开心呢!” 阿卡基耶维奇眼观鼻鼻观心,步履稳健地回到肯辛顿宫俄罗斯官员的住所。 第56章 进门的瞬间,他怀里一沉。 低下头,他看见了一颗被斩断的美人头颅,青白色的面容无比熟悉。 “阿卡基,我记得你跟奥克桑娜关系不错?那你就负责埋葬她吧。”果戈里天真无邪地笑着,“对了,我打算给你安排个外交官之类的工作。你想到哪个国家去?” “全凭您安排,只要有利于您的计划。”阿卡基耶维奇恭敬地回答。 -------------------- 奥克桑娜,原型作家果戈里《狄康卡近乡夜话》中角色,美貌任性的乌克兰姑娘(原作是黑发黑眼的娇俏美人,为了贴合阿加莎《丰功伟绩》剧情,本文中写手把她的外貌改成了金发) 阿卡基耶维奇,文野tv版完美犯罪情节里出场过的角色,原型作家果戈里《外套》中主角。 ———————— 想要评论,对剧情或者对人物角色设定的讨论。 有评论就有继续往下写的动力! 第26章 暑假结束,从伦敦回来之后,中原中也升入高中。 择校这件事还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家庭讨论。 兰波希望中原中也去路易大帝高中,这所高中隔壁就是索邦大学、法兰西学院和先贤祠,包揽了一个学者理想中的一生,从入学到入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学术氛围特别浓厚,学生活动丰富,开设的文科班级少而精,拉丁诗歌教学尤其质量很好。 魏尔伦对此持反对意见,理由是路易大帝中学离蒙马特高地实在太远,步行需要一个半小时,不如去家附近的孔多塞中学。孔多塞主打人文关怀。路易大帝中学就差把升学率写在学校官网开屏上,年级内部的精英班和普通班分开教学也不是什么秘密,孔多塞只是默默贴出一系列如雷贯耳的优秀校友名单。而且,孔多塞中学新招的文学老师风评极佳,预科班的哲学老师在巴黎家长圈子里也是得到了极高的赞美—— 对于哲学苦手的弟弟来说,这点可实在太重要了。 魏尔伦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沦落到靠其他科目的奖学金才能破格进入大学,主要是这么入学之后,读的就不一定是中原中也自己喜欢的专业了。 “孔多塞还是你的母校。”魏尔伦对兰波说,“你不希望中也度过快乐的高中吗?难道你想要中也在路易大帝中学被政客们的后代包围吗?” 兰波被说服了。 兰波对法兰西的忠诚日月可鉴,但是也确确实实是被祖国的政客扯过后腿的……要是有人能翻到他藏起来的日记本,就能看到少年情报员在捞到自己亲友前的满腔牢骚,一句一个“上面的大人物是不会懂的”,不能再愤青了。 咳,说起来都是年少轻狂。现在孩子都到读高中的年纪了,再回忆这个也挺不好意思的。 中原中也对哥哥们的讨论没有任何意见,其实这几家中学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有时间紧张得要死的入学考试——平均六分钟一道数学大题,这个卷子设计出来,真的指望有学生能高分做完吗? 但背着书包到孔多塞报到的中原中也还是收获了意外之喜。 他在学校里偶遇了花神咖啡馆的老板们,才知道这对情侣原来就是传说中获得极高赞美的预科班哲学老师。中原中也决定经常去预科班蹭课,两位老师非常感动并且转手就把他塞给了文学老师:“何必来到高年级听一些暂时不在你学习范围内的课程呢?你们文学老师的哲学造诣也很深,足够指导你了。” 文学老师是孔多塞自产自销的人才,算算年纪还是兰波未曾谋面的学弟,身体实在太差,所以没有参与战时的动员,目睹了战争以后也看淡了荣华富贵,最后决定留在高中教学。 从同事手里接过小小只的橘猫后,他柔弱地咳嗽了几声,在中原中也生怕他把自己咳散架的担忧里,手一挥,扔掉了教科书。 “这上面的文章没什么意思,我们来随便聊聊吧。”文学老师说,“你喜欢吃玛德莱娜蛋糕吗?” 开学的第一天,中原中也脑子里塞满了由玛德莱娜蛋糕引申出的对人生短暂世俗无聊的哲学思考,晕晕乎乎地回了家。 “中也,上课的感觉怎么样?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想办法转学的。”兰波关切地问。 魏尔伦警惕:“转学也别转去路易大帝,旁边的亨利四世更不行。” 亨利四世中学的别名是“法兰西政治家摇篮”,在魏尔伦看来,比路易大帝中学更过分、更不适合弟弟就读。 “感觉挺好的,”中原中也捂住头,“老师知识实在太渊博了,思维又跳脱,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兰波和魏尔伦这才放下心来。 孔多塞中学的学生活动也挺多。 中原中也不想用异能力者的身体素质欺负只是普通人的同学们,所以婉拒了盛情邀请的各类运动团体。他最后只参加了学生们的诗歌结社,并靠着保留着独特异域哀愁的诗歌得到了指导老师的欣赏。 文学老师体弱多病,但在争取荣誉这件事上从不轻易后退,发现中原中也的诗歌天赋后就斗志昂扬:“中也,我们争取在这个学期熟练掌握拉丁语,然后参加下一届的法国国家竞赛,终结路易大帝中学在古典文学科目上的统治!” 中原中也:“……” 他好像看到了埋在典籍里的惨淡未来。 第57章 文学老师很愿意给中原中也这种有天赋还乖巧认真的学生开小灶补课。 发现中原中也因为小时候在亚洲国家长大,所以对欧洲文化的理解比较虚浮、很多基础概念都不清楚由来的时候,文学老师特意准备了专门的讲稿。 “我们上次讲完了古希腊的大致情况,这次详细到古希腊戏剧这一方面。雅典城邦在每年的固定时间都会举办酒神的庆典,在庆典上,歌队吟唱酒神颂歌,这种表演就是典籍中记载的tragodia,trago是‘山羊’,dia是‘唱歌’,直译为‘山羊之歌’……” “山羊之歌?”中原中也抬起头,“为什么是山羊呢?” 被羊组织捡回去的后遗症就是中原中也不知不觉间把自己跟“羊”划上了某种等号。 “目前比较流行的说法有两种。第一种,酒神庆典上的诗歌竞赛以山羊作为奖品;第二种,这种诗歌的表演者身披羊皮,装扮成山羊模样。”文学老师说,“这种表演形式中孕育着‘悲剧’这一伟大文学体裁的雏形,因此,后来的悲剧,无论是法语的tragique,还是英语的tragedy,它们的词源都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山羊之歌’。” 中原中也郁闷地用手指戳了戳面前摊着的《波斯人》,从古希腊悲剧大家埃斯库罗斯优美恢宏的词句里感受到了微妙的指示意味。 小羊明明那么可爱,只是想聚集起来保护自己,怎么就“悲剧”了呢? 回头和亚当聊天的时候也讨论了有关“悲剧”的话题。 中原中也和亚当的交流并没有被阻拦,亚当说这是因为博士觉得交朋友有利于促进他的自我进化、于是拦下了时钟塔那边所有的反对意见。 “自我进化”听起来是个很酷的词,但中原中也仔细想了想,发现本质也就相当于人类的学习,只不过单纯的知识点堆砌对于机器人来说毫无意义,亚当需要的是情感和思维的积累。 “其实本机的名字也带有非常强烈的悲剧寓意。”亚当说,“在宗教神话里,始祖因为忤逆上帝而被逐出伊甸园,人类因此开始了漫长的赎罪之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亚当’是背负原罪、并且把罪孽通过血缘代代传下的悲剧人物。” “但是博士给你取名字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亚当’的这一点意思。”中原中也说,“通常爸爸妈妈给儿子取名‘亚当’的时候,都是满怀祝福的,觉得这是一个神圣的名字,寓意‘栖息在大地上的人’。” 亚当很高兴:“本机也是这么觉得的。尽管本机知道自己是博士用金属材料制作的机器人,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完全代表人类的名字,本机非常喜欢。” “本机最近翻看了很多宗教经典,但本意并不是自暴自弃,只是有些羡慕。诺亚方舟里的动植物都是成双成对的,本机也想要一个性别不同的同伴。”亚当说。 中原中也宕机。 中原中也不怀恶意地思考了一下机器人是否真的有性别之分。 中原中也决定不为难自己,直接就事论事给亚当提建议。 “那你可以直接把这个愿望告诉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呀。” “本机向博士提交了申请。”亚当失落,“博士向本机询问理想中新机器人与本机的关系。” ——“亚当,你是想要个女儿吗?”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问。 亚当赶紧否认:“本机并不觉得自己成熟到能够扶养女儿。” “同理,我也不觉得你成熟到能够交小女朋友了。”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冷酷地说,“除非你能够单独执行特别任务来向我证明你的成熟,不然我不会不负责任地创造第二个生命体。” 亚当可怜兮兮。 博士任由他的情感系统运转,手上动作不停,对他的交通导航系统修修理理:“开飞机都能迷路的笨孩子……说什么想要恋人,未免也太早了。” 大概在博士眼里,说这话的亚当就像是说自己想和谁谁谁结婚的幼儿园小孩子。 中原中也都不知道能怎么安慰确实才两岁的亚当。 毕竟亚当至少还会开飞机呢,而中原中也只会自己飞…… 生活就在平平淡淡的日常里跨过了又一年。 新年夜,兰波把魏尔伦和中原中也从家里捞出来,把并不怕冷的他们也包裹成应景的毛绒绒的一团,一起沿着香榭丽舍散步。 香榭丽舍人来人往,周围都是欢声笑语。 他们的目的地是香榭丽舍尽头的凯旋门。 作为巴黎中心的凯旋门,像是星光之城最中央放出光芒的位置。 烂漫的烟花在凯旋门上方的夜空绽放,火树银花的明亮灯火中,中原中也一左一右牵起哥哥们的手。 “中也君已经十六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还这么缠人吗?”兰波笑着问。 魏尔伦默不作声地握紧了弟弟的手。 “就算十八岁成年了,哥哥们也是哥哥。”中原中也说。 过完年后的新学期总是空闲很多。 寒假、春假连着暑假,三个超长的假期中间还有宗教节日和公共假期,中原中也有一搭没一搭地上着课,逐渐适应了老师们的上课节奏,进入了百无聊赖的长草期。 寒假结束的前一天,昔日羊组织的同伴们拍了东京街道上的樱花,做成明信片,寄给了中原中也。 樱花像云朵一样落在街道上,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少女嘻笑追逐,纯真稚气得像是粉红色的梦。 第58章 中原中也看了看日历,打了电话过去:“那个……东京的樱花开到什么时候来着?四月末过去还来得及吗?” 步入十六岁之后,有了十五岁的单独出行打底,哥哥们管得也没那么宽泛了。中原中也把自己在standard岛使用异能的事情也告诉了哥哥们,哥哥们没因此反对他一个人出门,只是表情空白,宛如捏了把冷汗。 “中也君,唯独standard岛这个地方,能力越强就越不要出手。”兰波最后是这样叮嘱他的,“千万记住。” 但是日本相关哥哥们没有任何叮嘱,中原中也就快乐地自行安排了。 “中也君这话说得也太不讲常识了。”柚杏气嘟嘟地说,“四月末的话,只能到更北边的地方看樱花啦。” “那就约好了,春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札幌?”中原中也笑道。 春假一直放到五月中旬,和小羊们一起看完樱花之后,还可以去横滨逛一圈,找阿呆鸟他们玩呢。 -------------------- 第27章 札幌的樱花没有南方那么盛大,花期也短,只来得及到这里看樱花的中原中也得到了小羊们怜爱的抚摸。 好久没真正见面,小羊们挨挨挤挤地滚作一团,热热闹闹地在札幌玩了一圈。 青春期的孩子们本来就是一天一个样,抽条的速度就像是竹笋。很多男孩子身高居然已经赶上中原中也了。 在同伴们就着可乐吃烤肉时,羊之王忧郁地给自己点了一杯牛奶。 柚杏似乎进入了少女含羞带怯的思春期,满怀期待地拽着朋友们去北海道神宫求签。 中原中也这才发现,这年头神宫也与时俱进搞起了创新服务,不仅签文分门别类、提供特别“恋爱签”套餐,甚至有用多种语言书写…… 他心情复杂地把法语签文收进口袋,看着一旁的白濑:“哎,你觉得柚杏真的相信这一套吗?” 白濑也收起自己求的签,语气佛系:“她高兴就好。” “话说,白濑,你求的不是学业签吗?”中原中也突然察觉。 “对哦,求的是事业签。”白濑摊开手,“我可是要养家立业的男人,跟某些从来不管钱的家伙不一样啦!” 中原中也:“……” 他谨慎地衡量了一下两人战斗力的差异。 为了不当场失去白濑这个脆皮朋友,中原中也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的阴阳怪气。 白濑笑嘻嘻地跑开了。 小樽离札幌不远,他们也就顺便去了这座充满怀旧气息的小城。 中原中也在北一硝子买了一些很精致的玻璃手作,当作礼物寄回巴黎了。 吃完寿司后,回到旅店休息时,中原中也估摸着日本通常上班族的下班时间,给阿呆鸟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阿呆鸟似乎是在电车之类的公共场所,背景音很嘈杂。他似乎用手捂着话筒,试图减少噪音:“agneau啊……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忙吧。”中原中也说,“我发消息给你,你有时间再回复也不迟。” 阿呆鸟于是就挂掉了电话。 “阿呆鸟,你刚刚在做什么?”钢琴师问。 钢琴师倚坐在仓库的墙角处,一手按压着侧腰的伤口,一手把急救药品往自己嘴里送。苦涩古怪的药味让他眉头微皱,决定任务结束后跟外科医生仔细说说这个问题。 阿呆鸟爬上爬下,对临时捡的吉普车修修补补,抽空回答钢琴师的问题:“跟可爱的小朋友聊天呀。” 钢琴师一惊,拽动了伤口的肌肉,痛得又跌坐回去:“嘶——羊之王联系你了?” “对,他最近回日本看樱花,顺便就想到横滨来见我们。”阿呆鸟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钢琴师皱眉:“告诉他,横滨最近很危险,不适合来。” 因遗产而起的黑暗面的斗争已经逐渐失控,各方势力云集于此地,这种秩序怎么看也不适合游玩。 阿呆鸟笑了:“可对面是羊之王哦。” 完全不会被这个理由吓走吧。 按照他以前庇护羊组织的习惯,搞不好还会觉得自己有加入战局、保护弱小的朋友们(指他们几个port mafia的年轻高层)的责任。 阿呆鸟把吉普车修理得差不多了,跳下车,把钢琴师打横抱了上去。 钢琴师脸色苍白地靠着副驾的软垫,对阿呆鸟下达指令:“不用管我的伤口,有外科医生的药在,不会出事。能开多开就开多快,把追兵甩掉。” 阿呆鸟戴上墨镜,一脚踩死油门:“遵命!” 中原中也在晚上八点左右收到了阿呆鸟的回复,附一张钢琴师没精打采挂着点滴的照片。 中原中也:! 他打电话过去:“钢琴师生病了吗?” “对哦,我刚刚就是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阿呆鸟说,“最近大家都忙得离谱,这家伙还倒霉得生病了,看来五月份的假期也得老老实实继续休养。” 钢琴师虚弱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别幸灾乐祸了,阿呆鸟。当心我让你的假期也休不成。” “这怎么行?”阿呆鸟装作生气,“你这是违反法律的吧!” 钢琴师呵呵一笑。 听到他们还有心思打闹,中原中也才稍稍放下心。 他叮嘱钢琴师:“要好好养病,放缓情绪。” 第59章 然后是对阿呆鸟:“不要逗病人玩啦!” 两个大人立刻都很配合地嗯嗯了几声,就是怎么听怎么像在敷衍。 中原中也有些无奈。 他摩挲着手机,确实在犹豫要不要去横滨。朋友们都没有时间,游玩肯定是没什么意思了;那要去探望生病的钢琴师吗?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钢琴师咳嗽一声:“这次真的很遗憾……但是这次的病情似乎稍微有些严重,是传染类的,阿呆鸟皮糙肉厚还做了防护,肯定没问题,但agneau还是小孩子啦,我怕传染给你。” 哪怕中原中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避朋友的善意,只好答应下来:“那……下次再说吧。” 钢琴师和阿呆鸟为这孩子的好骗而欣慰——总算把“来横滨”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然而,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火光在面前迸溅,气体爆裂的声音传递至耳边,金属和玻璃的碎片从脸颊划过。 钢琴师和阿呆鸟完全是靠着身体本能的战斗反应躲开的。钢琴师第一时间拔掉了输液管,血从针眼里溢出来,很快变成淤青,他翻身离开病床,咬牙忍受着伤口处撕裂般的痛苦;阿呆鸟扑过去搀扶起他,两人迅速离开病房,沿着走廊向大厅的方向前进。 刺耳的警报声被拉响了,不时有人高声呼喊着“敌袭”,整座建筑物内部经过了短暂的混乱。在大厅聚集后,主管着这一个医疗中心的外科医生面色阴沉,带领着属下和还能动的病人一起出战,搜寻着整栋医院内的可疑人员。 阿呆鸟和外科医生一起去搜寻潜入的敌人了。 钢琴师觉得阿呆鸟有一点没说错,他最近似乎真的特别倒霉。他唉声叹气地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掏出武器准备自保,左右一看,发现了不对劲。 钢琴师:“……” 他紧紧盯着地上的手机。 之前的电话被阿呆鸟紧急掐断了,但肯定也已经有声音传了过去。现在手机不断地显示着来电,毫无疑问,打来电话的还是中原中也。 他怀疑阿呆鸟那么积极地听外科医生命令是别有所图,为的不是保护port mafia病患的安全,为的是不面对心生怀疑的“羊之王”中原中也。 在钢琴师不远处躺着的干部大佐转过头,看见了面色凝重的钢琴师,也看见了地上的手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佐发挥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决定关爱一下组织里年轻的高级成员:“是女朋友的电话吗?你一直瞒着她吗?哎呀,听听前辈的建议吧,这种事情瞒不住的,早点坦白早好。” “说到底,yakuza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活嘛,虽说亲分继位之后我们确实不太像传统社团,搞得怪怪的,但是本质上也还是老一套嘛。” 钢琴师缓缓转头。 如果大佐不是惹不起的干部,钢琴师此刻已经心生杀意了;但是在等级森严的组织内部,钢琴师只能十分虚弱地请他闭嘴:“请您别说了,电话那头还是个孩子……” 大佐非常惊讶。 “哎呀,钢琴师,以前社团里其他成员说你对亲分不太忠心,老想着搞自己的小团体,我还信了几句——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到哪里还能找到像你这么忠于亲分、崇拜亲分的人!你才是真正把亲分当作人生偶像来崇拜的好男儿啊!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子分太少见了!” “yakuza”“亲分”“子分”都是大佐这种传统成员喜欢用的术语,分别对应着mafia、首领和组织成员。时尚一些的成员都跟着西洋做派的新首领换了说法,言必称“boss”,还引得老人们批评过是“崇洋媚外”…… 钢琴师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承认,现任首领值得他的敬佩;他也暗暗心惊,port mafia内部竟然有这样对自己不利的流言;他很庆幸,在流言酿成危害之前及时止损;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大佐的夸奖不那么对劲。 果然,大佐在一通夸奖后,面带迟疑地又补充了几句:“但是哪怕把亲分当作人生偶像,也不必全盘学习亲分呀。亲分对爱丽丝小姐是真爱,但不是人人都像亲分那样喜欢这种类型的,你不要硬逼着自己,也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啊。” 钢琴师傻了。 大佐居然把他和羊之王的关系误会成了首领和爱丽丝小姐的关系! 首领和爱丽丝小姐那是什么关系,那是现代复刻极道风味添加异域风情的新款光源公子和紫姬的关系,说好听点是“古典韵味”,客观描述是背德,说难听点——在钢琴师良好教养塑造出的语言库里,找不出一个适合的词语能完美表达他对人渣的不屑。 事业方面,首领是好首领;感情方面,哪个正常人学他啊! 钢琴师委婉解释:“电话那头是个男孩子。” 大佐更加震惊:“想不到钢琴师你居然还有九州男儿的气概!居然是硬派人士吗?!” 老前辈淳淳教诲:“这事你跟我讲讲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告诉亲分,亲分他最看不惯这种做法了。” “九州男儿的气概”,指九州岛一度盛行的娈童风俗;“硬派”,指男同性恋…… 钢琴师本来就虚弱,听完差点背过气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前辈干部用最委婉的话给钢琴师背上了最黑的锅。 第60章 钢琴师试图最后做出点挽回。 他拿起地上的手机,告诉大佐:“这是阿呆鸟的手机,这孩子想问的是阿呆鸟的情况。” 他接通电话。 中原中也被异样的爆炸声惊得心急如焚。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了,他焦急地询问:“阿呆鸟,钢琴师,你们那边怎么了?” 钢琴师挂断了电话。 钢琴师在响铃中悲哀地看见大佐的神情越来越微妙。 大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能尴尬道:“你们……你和阿呆鸟,关系确实好啊,都快成一家人了吧?” 钢琴师:“……” 对不住了,阿呆鸟,他尽力描补了,就是越描越黑。 空气安静了很久。 在搜寻的成员们回来前,大佐小声问:“你……你们三个这事,公关官、外科医生、冷血他们几个知道吗?” 钢琴师不想回答,他感觉自己的所有答案都会导向更加离谱的结果。 但是,他忘了,沉默也算一种回答。 大佐被他的沉默彻底震撼,一时间丧失了继续追问的勇气。钢琴师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及时收手,庆幸地以为自己保住了其他三位朋友的清誉。 外科医生和阿呆鸟回来了。 他们在众人面前处决了那些潜入医院的敌对帮派成员。 阿呆鸟鞋底沾着的血还没干,走到钢琴师面前时留下一串血脚印。阿呆鸟蹲在钢琴师面前,戳了戳他:“我把你搬到一个没爆炸的干净病房里去?” 钢琴师点头。 阿呆鸟就把钢琴师打横抱了起来,小心地避开了他腹部的伤口。 大佐用古怪而慈爱的眼神与钢琴师对视,看得钢琴师心里一阵发毛,他连忙让阿呆鸟把自己放下:“算了,其实我自己也能慢慢走过去。” 阿呆鸟不明所以。 到了病房里,钢琴师躺在病床上,神情十分安详,仿佛能当场去世。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钢琴师问。 阿呆鸟是个乐天派,他决定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提前得知了首领对我们几人结社的戒备,可以通过效忠或警备等等手段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至于被首领当成弃子还不知道原因,就算终究难逃一死,也能死得明明白白。” 阿呆鸟也为这个消息暗暗庆幸:“我会把这件事转告给公关官他们的。” “坏消息呢?”阿呆鸟问。 “坏消息……”钢琴师顿了一下,沉痛道,“我们可以明明白白地死,但是做不到清清白白地死了——大佐干部以为我们两个跟羊之王是恋人关系……” 阿呆鸟瞳孔地震。 阿呆鸟:“啊?” 阿呆鸟:“啊???” -------------------- 大家之前看到中也要来横滨找旗会玩居然都没反应(邓布利多摇头)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应的剧情当然是龙头战争啦! 旗会全员风评被害,让我们祈祷远在法国的魏哥不会听到…… 第28章 中原中也盯着被挂断的电话,眼神狐疑。 他敢保证自己刚刚绝对没有听错,最开始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爆炸声。 在中原中也的记忆里,横滨确实隔三差五就会有爆炸案发生,假如这些年来治安没有好转的话,通话的背景音有爆炸声也很正常。 但是,钢琴师和阿呆鸟说他们现在是在医院里。 横滨能有那种设备水平的医院数量屈指可数,中原中也等了一会儿新闻,没发现有什么相关的爆炸案件报道。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站起身,披上外套,打开了酒店的窗户。 暮春的晚风柔柔地吹进来。 中原中也踩在窗框上,回头看了看小羊们已经熄灯的房间,小心地控制着力度,轻盈地借助异能力在空中飞行。 如果有人从房间里往外看,大概也只会觉得明月下掠过了鸟儿自由的影子吧。 双脚落在横滨的土地上时,中原中也心中竟然还有点诡异的怀念。 他挑的降落点是镭钵街的一处小道,夹在两个大集装箱之间,一般没有人会来。 羊组织当年的基地就在不远处,现在是已经被其他人占领了,中原中也朝那边瞥了一眼,就没有再在意。 从镭钵街出去之后,中原中也凭记忆拐进了横滨的一些小组织平时聚会的建筑里。 出乎意料的冷清。 少年诧异地停住脚步,迟疑地眨了眨眼睛—— 也是……五六年没回来,有些变化也很正常。 但是,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另一个可以接触这座城市大部分信息的地方: 和其他城市不同,横滨的信息都藏在黑暗的一面里,只有深入黑暗才能知道。 租界?那边人员混杂,既有来做生意的普通人,也有涉密等级特别高的,虽然说境内有横滨最出名的赌场,但终究存在风险。而且那边的管理权限是好多国家共同分享的,万一撞到其他国家的秘密,恐怕还要拜托七星社或者dgss把他捞出来……总是给长辈们添麻烦,未免也显得太逊,太叫人不好意思了。 情报屋?中原中也小时候倒是确实认识几个,但天知道现在他们的生存状况和联络方式。 所以说,果然还是风俗店吧,既是黑暗那边的势力范围,也不太可能在五年间倒闭—— 第61章 这种产业越是混乱衰败的秩序下就越繁盛,而中原中也对横滨的混乱一向抱有极大的信任。 横滨的风俗店很好找,在黄金町那边有一大片。这一点完全不是秘密,对日本一无所知的普通游客上网认真查查资料都会看到介绍。 横滨被划成租界之后,很多男人都失去了工作,女人们没有了父亲或丈夫的经济来源,为了活下去,也纷纷出门寻找工作。她们之中,有的进入了raa协会名下的产业,有的进入了本地yakuza的产业,但两者之间的差异不过是一个有官方明面上的支持,另一个没有罢了,所从事的都是一样的“工作内容”。 中原中也小时候给黄金町中某家风俗店的高级女招待当过保镖。他这样相貌可爱的小孩子,是会让很多客户又怜爱又放心的,没有人会让他干粗活累活,通常只需要他把人护送到约定好的情人酒店,然后再把人送回店里,就可以得到非常丰厚的报酬,足够羊组织生活一个星期左右。 在镭钵街长大的孩子对风俗行业的从业者没有任何其他感觉,都是挣扎讨生活的底层人。因为风俗店提供的工作轻松安全又报酬丰厚,与他接触的女招待们说话又很温柔,中原中也小时候还曾经眷念过这些姐姐们赠予的关切和照顾。 ——所以哥哥到底为什么会把他当成一张白纸啊…… 中原中也不免有些苦恼,心里还挂念着兰波,总感觉不太对得起被迫清心寡欲的另一个哥哥。 回忆起小时候那些晦暗的事情和哥哥们这些年有些过度的庇护,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抬头看了看招牌,确认无误后,中原中也踏进了一家风俗店。 他记得这里是port mafia直接管辖的产业,有一个武斗派的十人长经常亲自到店里来。 ……也不知道现在升职了没有,等会儿问话的时候糊弄过去吧。 店里的灯光暧昧得晃眼。 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中原中也意料之中地找到了身穿黑西装的壮实男人们。他走过去,特意和他们产生了肢体碰撞,然后靠着在哥哥们手底下练出来的体术打趴了所有保镖。 “喂,”他有些不熟练地重新捡起小时候粗暴的口气,脚踩着其中一个保镖的脑袋,表情冷漠,“带我去见你们大哥。” 保镖们忍着痛爬起来,恭敬地带他走向位于二楼的一个包厢。 有保镖上前敲门,但无人回应,再敲,反而得到了不耐烦的训斥:“滚远点!” 中原中也逐渐找回小时候的感觉,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抬起腿,直接一脚踹开了包厢的门! 包裹着皮革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包厢里传来女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正中的沙发上,满脸凶相的男人面色铁青地挥开了惊魂未定的女人们,瞪着中原中也:“你是谁?” “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中原中也神情傲慢,身材虽然娇小,气势却惊人。 男人看了看被硬生生踹开的上了锁的门,又观察了一番中原中也的做派,咬着牙忍下了少年的暴力做法:“既然是谈生意的,那就请进来吧。” “我来自欧洲。”中原中也说,“需要大批的货。” 黑话是这么说的来着吧? 中原中也艰难地从记忆的角落里扒出以前听过的yakuza式的对话。 “货?你找错地方了,要进货就去码头的仓库那边找接头人。”男人穿上衣服,“我们这里可没什么货,顶多也就是一堆卖不上价钱的烂肉而已。” “合起来是不值钱,分开来不就值钱了吗?”中原中也说。 “哪有达官贵人愿意要可能沾病的部件啊。”男人哼笑一声,“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对口的门路,还是说仅仅来消遣而已?” 中原中也瞥他一眼:“欧洲就有货源,你猜我为什么来到这么遥远的日本?” “价格低一些,用你们在本地的势力瞒住货源,我会转卖出高价,你们也能得到不菲的报酬。”中原中也说。 男人终于认真起来:“这样的打算啊——很不错的生意,只可惜你来的时机不对,要不然我们先约一个联络的手段,你等个半年一年什么的再来。” 中原中也压下内心的困惑,面上还是挑衅的笑容:“就算是这个时候,难道你们port mafia就抽不出做生意的人手吗?” “不怕你笑话,还真没有。”男人耸耸肩,“准备货当然不难,店里会定期给这群母猪体检,有病没病一目了然,数额不够的话,组织上也能和本地的其他做这行的沟通收货。只要你正式发来需要的货单,两天之内,我们就能把质量可靠的货给你。但是消除货源信息嘛……都是做生意的,要是这单能做,我肯定不跟你磨蹭啊,实在是现在时局特殊,组织里有这方面才能的都被首领调走了,腾不出手处理这种时间不紧张的单子。” “时局都这么特殊了,你就这么能确保你们组织的存活?”中原中也道。 “哎呀,”男人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骄傲,“我们可是被天使和恶魔一同保护着的组织。只是一时的困难而已,根本不值得在意。” ……好奇怪的说法。 “被天使和恶魔一同保护着的组织”?恶魔也就算了,天使在mafia当中能用来指代什么啊? 还有“时局特殊”,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一边暗自思索,一边试图打探更多消息。 第62章 “是吗?”他紧盯着对面人的神态,“即使是今晚医院的那一场爆炸,也是不值得你们在意的事情吗?” 男人的表情有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就遮掩了过去,笑容比之前还殷勤了些,甚至用上了敬语:“小先生消息这么灵通吗?” “不是我消息灵通。”中原中也勾起笑容,学着兰波哥平时审讯时候的技巧,含糊其辞地套话,“那么大的动静,除我之外,想必还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了。” “那真是让您见笑了,百密总有一疏,出点差错也是在所难免。”男人尴尬地笑着说,“组织内部已经开始进行筛查,这种错误绝对不会再发生、更不会影响之后与您的生意的。” 组织内部?所以说,发生爆炸的难道是port mafia的内部医院吗? 阿呆鸟他们……居然是port mafia的成员?! 中原中也在瞬间感受到了某种被背叛的情绪。 六年前,羊组织四面受敌,首领发了疯的port mafia就是其中对小羊们的安全威胁最深的。那个老疯子对幼童毫无怜悯之心。原本,除了中原中也之外,其他的小羊也都会出门努力寻找活计,但是,自从port mafia首领毫无征兆地在路上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之后,惊恐的白濑就限制了没有足够自保能力的同伴们出门的权限。 中原中也对这个盘踞在横滨阴影里的庞然大物完全没好感,连假意上门谈合作的态度都非常恶劣。 可是,在standard岛认识的、这一年来相谈甚欢的、对他态度很好的朋友们……居然是port mafia的成员? 中原中也很纠结。 一方面,他相信朋友们对他的善意不是假的;另一方面,他来保护朋友们的雄心壮志被浇灭了半截——这么说来,之前听到的爆炸大概率是横滨的黑暗势力相互厮杀的产物,他一个离开横滨好多年的“羊之王”,也不太好插手。 打道回府?可是钢琴师先是受伤进医院(中原中也现在才不信他得了传染病呢),伤还没好,医院都被炸了,安全情况着实让中原中也忍不住担心。 port mafia之前的首领是个老疯子,现在的首领也不是极道电影里那种讲仁义的旧时代的老大,不然不会在对standard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派钢琴师他们三个去调查……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三位朋友完全是从standard岛那位不知姓名的超越者手里捡回了性命——那可是连哥哥们都要避其锋芒的存在,如果发现了刺探情报的普通异能者,让他们灰飞烟灭大概不会比碾死一只小虫子更困难。 离开黄金町后,中原中也抬起头,仰望着远处的port mafia五座大楼的顶端,心情十分复杂。 究竟……要怎么做呢? -------------------- “天使”和“恶魔”的指代应该很好猜吧? 第29章 在横滨城市最繁华的未来港,有五栋醒目的、高达百层的摩天大厦。 那是port mafia的资产。 说来讽刺,明明应该是见不得光的黑暗里的流浪狗,结果居然占据了这座城市最靠近天空和太阳的位置,甚至顶替了横滨地标大厦,成为这座城市中给人印象最深的建筑。 钢琴师从中央大厦的电梯里走出来,步履缓慢。 他腹部的伤口还没完全养好,但是在如今的形式之下,只要有行动能力就应该爬起来继续为组织效力。 更何况……首领本来就已经在怀疑他们旗会的忠心了,如果不赶紧表现得积极一些,钢琴师感觉自己和朋友们的生命余额就可以用“月”来计算了。 首领这种性格啊,可绝对不会因为旗会众人的能力而轻易放过他们。 现在的混乱结束之后,port mafia会真正成为盘踞在横滨的黑暗中的王者,到那时,想必会有成千上百的异能力者前来投诚。 如果怀着“我已经是难以取代的高层”这样的想法,甚至沾沾自喜满以为离干部只有一步之遥,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不是钢琴师理想中的人生结局。 青年抬起头,将碎发拢在耳后,神情恭敬地敲响厚重的木门。 门被打开。 有着奇异外貌的孩子仰起头看了看,用稚嫩而欢快的声音通报:“boss!是钢琴师来啦!” 钢琴师立刻躬身,向坐在办公室中央的男人问好:“首领大人。” 首领笑盈盈地看着钢琴师的动作,语气关切:“下午好喔,钢琴师。最近身体还好吗?听说前阵子的伤口有些严重啊,需要晶子帮忙看看吗?” 任谁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位首领在对自己非常倚重的心腹问候吧。 钢琴师的内心因为首领一如既往的态度而冷下去,他不敢细想首领对旗会这种不动声色的怀疑和杀心已经持续了多久,只能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挽回局面。 “多谢您的关心,伤口已经不影响行动了,我随时可以为组织效力。”钢琴师低着头,语气谦卑,“小伤而已,何必打扰大小姐呢?” 首领没有回应,钢琴师的心越发悬起。 片刻之后,打破了平静的是给钢琴师开门的那个孩子。他抱着玩偶,小嘴撅着,神态不满地抱怨:“就是嘛,boss,为什么会想要在这种事情上麻烦姐姐啊?姐姐平时照顾我就够了啊。” 首领轻轻笑了一声:“这么说起来,q君明明知道自己也总是给晶子添麻烦了?那为什么不乖一点呢?” 第63章 “因为我乖下来的话,姐姐就会因为无聊而伤心啦。”q理所当然地说。 这句话得到了首领的赞同:“该说长大了一岁就是会和从前不一样吗?q君现在懂事多了呢。” q甜甜地笑了起来。 夸奖了年幼的成员过后,首领仿佛才重新想起钢琴师的存在。 “钢琴师刚才是说伤口已经快好了吗?”首领说,“虽然这样,也不要轻易放松啊,即使是快愈合的伤口,也有被再次撕开的可能哦。” “这段时间,就别再参与前线的安排了吧。”首领笑着,“这样,我把家人的安全交给你,你可千万要担负起这份责任。” 钢琴师立刻跪下:“必定不负您的信任。” q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从对话里理解到了什么,不开心地申诉:“姐姐有我陪着就好了,我能保护好姐姐的!她又不喜欢出门,不需要这个家伙掺和啦!boss太过分了。” “我当然知道q君是很强大的异能力者,”首领耐心地解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q君还只是孩子呢,总会有帮不到晶子的时候。” q看了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委屈巴巴。 “而且q君只愿意保护晶子,我亲爱的爱丽丝又要怎么办呢?”首领说道。 q彻底蔫了:“我……好吧,姐姐讨厌她,所以我也讨厌她。boss还是让钢琴师去吧。” 一直跪在地上默默听着对话的钢琴师:“……” 这种首领私人家庭中女儿不满父亲情人的秘密,他听完之后真的不会死得更凄惨吗…… 总感觉这次的任务比前线作战还凶险。 钢琴师在不久后来到了东京的一处高级公寓。 “爱丽丝小姐,我是奉首领的命令来保护您的。”依旧是非常谦卑的口吻,钢琴师这样对金发碧眼的少女说道。 “‘保护’?”爱丽丝拧着眉头,“谁要他派人保护啊!还有别的人吗?站在这里很碍事的,我可不想在家里看见奇奇怪怪的人。” “据我所知,首领只派出了我一人。”钢琴师说道。 爱丽丝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点。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钢琴师:“长得还不错嘛,也没穿那身难看得不行的黑西装,带出去也不算掉价——” “决定了!”爱丽丝拍拍手,“你,陪我去逛街吧。” 钢琴师:“……” 早有听闻爱丽丝小姐性格不似寻常被养着的金丝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个突然来到日本、成为首领情人的德国少女,似乎和首领忌讳莫深的过去有关。 那是所有port mafia的成员都没有胆量去打探的信息。 首领出现在横滨时,就是落魄的医生模样,医术精湛,几乎是可以被东京那边的医院奉为“圣手”的级别,然而却没有任何记录。这诡异的事情当然引起了众多好奇。但是,所有顺着学医经历这条线去查找首领过去的人,后来都以形形色色的原因死去了。 钢琴师想活着,至少也要体面地死去,所以不该问的,他此刻什么也不会多问。 于是,他只是万分顺从地低下头:“遵命。” 东京银座的奢侈品店里,爱丽丝哼着歌,随心所欲地挑选着心仪的物件。 钢琴师看着其实有些肉痛。 以常理来说,爱丽丝所居住的那处高级公寓的价钱加上这些成堆的奢侈品,虽然比不上组织目前所进行的战争里争夺的遗产的数量,但用黑市价格换算成枪弹武器之类,也足够将组织的战斗力往上提升好大一截了。 难怪组织里凡是有幸见到爱丽丝小姐的成员都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爱丽丝小姐绝对是首领的真爱”“等到爱丽丝小姐成年,首领肯定立刻结婚”这种话……尤其是老成员。 首领并不是以极道妻的标准去要求这个德国少女的,而是用欧美mafia的方式去随她挥霍。 爱丽丝朝着钢琴师勾了勾手指。 在这逛街的过程里已经无数次被当成人形模特的钢琴师熟练地站近了一点。 爱丽丝把自己刚刚看中的一款男士领带在他脖子上虚虚地试了一下:“好看吗?” “这个领带的颜色很适合首领。”钢琴师恭敬地说道。 “不是给那个笨蛋买的啦,是送给你的。”爱丽丝展颜一笑,“钢琴师先生,请不要心不在焉消极怠工哦,麻烦你收下礼物之后,就把那边一直跟着我们的小鬼处理掉吧。” 钢琴师:!!! 钢琴师愣了一瞬间:久经战斗的mafia成员都没有爱丽丝这么敏锐的感知力! 但此刻不是探究少女神秘身世的时机,“消极怠工”这种话,要是被爱丽丝告诉首领,钢琴师真就不需要再为洗脱嫌隙而努力了,他可以直接走上切手指谢罪的道路。 他飞速将战斗中使用的卷轴机准备好,藏匿了身影,朝着爱丽丝之前所指的方向潜行。 那是距离这家服装店有很长一段距离的食品店。 是的,在寸土寸金的银座,确实有专门售卖粮食的店铺。店铺内构造曲折,近似单向通道,很适合躲避视线的刺客—— 所以,爱丽丝究竟是怎么察觉到的? 怀着这样的困惑,钢琴师踏进了这家店铺。 他确实听到了爱丽丝所说的“小鬼们”的声音。 第一个声音有些气力不足,似乎声音的主人身体不太好,说话时用着非常严谨的敬语,一听就知道是在严苛的传统教育下养成的:“她已经在那家店停留了远远超过平均值的时间,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我们?” 第64章 第二个声音是很随意的少年腔调:“拜托诶大少爷,你找的是个漂亮又柔弱的美少女,不是谍战电影里的主人公,怎么可能发现我们。” 这两道声音听起来都不像是组织的敌人—— 说是仰慕爱丽丝小姐美貌的附近的学生都更有可能。 钢琴师一步步靠近还在继续聊天的两人。 他看清了两个孩子的相貌: 一个是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少年,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明显是第一道声音的主人;另一个是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年,白发,不知为何,相貌给他隐约的眼熟感…… 在被暗红色的异能力压倒在地的瞬间,钢琴师明白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是你吗,agneau?”钢琴师苦笑着,“那位白发的少年是当年羊组织的重要成员吧。” 会用这样的方式特意诱捕他,想来羊之王也已经明白了他们一行人和port mafia的关系。 哎呀,之前和阿呆鸟聊天时还想过,要是羊之王始终没察觉他们黑手党的身份,搞不好还会陷入横滨的混战里来救他们三个“需要保护的普通人”呢。 现在这种可能性没有了,钢琴师也不知道是更欣慰还是更怅然。 中原中也从货架的阴影里走出:“是我,没错。” “那么,agneau现在是想要做什么呢?”钢琴师轻声问道,“虽然我明白自己的战斗能力和你无法相比,但如果你要伤害爱丽丝小姐,我只能拼死和你战斗——如果这条命死在你的手上,也恰好可以作为欺骗你的赔罪的礼物吧。” “我为什么要伤害她?”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为什么要杀你啊?我好不容易才绑架到你。” “这位黑手党先生貌似完全没有搞明白我们几个的立场,什么‘横滨羊组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白濑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首先自我介绍,“我只是一个怀有创业梦想的普通学生而已,顺手来帮一下老朋友的忙。” “在下的名字是‘芥川龙之介’,”穿着长风衣的少年说,“刚好和中原君的目标有重合之处,于是选择了合作。” “我的真名是‘中原中也’,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中原中也说,“我的目标么,很简单——我要把你、阿呆鸟和公关官全部绑架到国外去。” 钢琴师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白濑叹气:“哎呀,中也,我就说这帮混黑的都脑子不好,想让他们主动背叛自己的组织比登天还难,更别提抛弃事业跟你出国了……” “等等……所以,agneau,你没有因为我们的欺骗和隐瞒生气吗?”钢琴师问道。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没生气的?”中原中也纳闷,“我很生气啊,但也不能眼睁睁看你们在横滨这种地方等死吧——你们现在那首领也太过分了,居然在什么情报都没有的情况下派你们去standard岛,这不明摆着打算在处死你们之前压榨干净最后的价值吗?” “哈,agneau,你真是……” 钢琴师微笑起来。 -------------------- 第30章 一辆正在从东京开往横滨的车上。 “在我十岁那会儿,有个家伙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天地那么大,一个人想要藏起来,是非常容易的。”中原中也说,“虽然听起来完全就是胆小鬼式的逃避发言,但是在横滨这种地方,我觉得还挺适合用来劝人的。” 钢琴师无奈地笑了笑:“port mafia的控制哪里是那么好逃离的呢?” “到国外去也不可以吗?”中原中也困惑。 “首领他……”钢琴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另外两人,欲言又止。 白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了:“别看我,我可不想再掺合进横滨那些破事里了,你们随便说,我反正听不见。” “在下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情报,请您务必往下继续说。”芥川龙之介的目光里充满了坦荡的期待。 钢琴师:“……” 他再次观察着这位陌生的少年,确信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连情报都没有读到过,不禁有些迷茫于芥川龙之介对横滨的执着。 “我能知道你的身份吗?”钢琴师问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爽快回答:“在下与你们首领算是师出同门,所以,在下的心愿是终结port mafia对横滨的统治,并亲手将为首之人扭送进他应该在的监狱里。” 钢琴师对面前的少年肃然起敬。 “以前没听说过您的存在啊……是因为身份信息被特意保密了吗?”钢琴师喃喃道。 芥川龙之介摇摇头:“不,是因为在下今年才十四岁,师父觉得在下还没有到能出师的岁数,所以不允许在下参与横滨事务。”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悲痛起来:“但是,横滨的黑暗面斗争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影响普通人生命安全的程度,在下无法坐视不管,于是主动采取了如今的行动。” “也就是说,你是瞒着你师父出来的?”中原中也笑了,“真巧,我也是瞒着我家里人到横滨的。” “既然您是怀着这样的理想的……”钢琴师叹了口气,“那我也就直说了。” “首领从继位以来就一直在和外国势力进行合作,我可能知道的还不太全,但其中有一股俄罗斯势力几乎可以做到全球追踪。”钢琴师说,“那股势力主要从事的就是情报工作,和许多国家的异能机构都有联系,尤其是欧洲和北美的异能大国。” 第65章 钢琴师犹豫着告诉中原中也:“我见过英国的钟塔侍从在俄罗斯人的牵线搭桥下与首领的联络,那可是欧洲综合实力最强大的帝国……所以,agneau,我对‘离开port mafia的控制’这件事其实不抱任何希望。” 中原中也对钢琴师这种说法感到烦闷。 mafia成员百分之百会被哥哥归类到“不三不四”的类群里,别说交朋友了,只是出现在中原中也的生活里,在魏尔伦看来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要是被哥哥查到钢琴师他们刚开始的试探行为……中原中也并不想要在朋友的身上看到被重力伤害过的痕迹,所以他本来的打算是送钢琴师他们到美国那边——兰波哥念叨了那么多年都没把情报网铺全了的“法外之地”,很适合换个身份开启新生活,随便找个借口再来一次“初遇”,就能把朋友们从哥哥的暗杀名单里摘出去。 谁曾想横空杀出一个监控范围包括美国的情报组织…… 如果是一直和钟塔侍从有合作的跨国情报组织,那法国的情报机构绝对也知道。以此类推,除非把钢琴师他们安排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然根本逃不出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国际情报网络。 他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钢琴师反而开始安慰中原中也。 “我已经察觉到首领的怀疑和杀意了,原本最好的设想也就是为组织拼命后死得体面些。”钢琴师露出微笑,“但是,被你这样‘绑架’之后,我在想,如果能为你而死,似乎还更有价值一点。” “不要总想着死亡这种事情。”中原中也不高兴地说,“我们能找到出路的。” 钢琴师安静地看着他。 “如果port mafia是依靠和俄罗斯情报组织的合作才能进行跨国追踪的话,”中原中也说,“我们想办法和俄罗斯那边搭上线,让他们斩断给port mafia的这条情报线。” “有可行性吗?人家情报组织是商人啊,为什么要冒着得罪稳定合作伙伴的风险跟你这种不稳定客人交易。”白濑忍不住吐槽道。 芥川龙之介:“白濑君,您不是戴着耳机吗?” 不是说不想听见这些和横滨有关的事情吗? “那什么……刚好切歌。”白濑尴尬地咳嗽一声,又特意把耳机正了正。 “都已经暴露了,就别装了,白濑。”中原中也说,“来一起商量。” 白濑撇着嘴,收起耳机。 “情报组织和极道什么的,说到底都是营利性的,跟正常企业的区别只在于用来出售的商品的类型。”白濑说,“port mafia听起来很强大,能跟外国组织合作,但是细究起来,正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它才必须选择和外国组织合作,如果仅仅看它本身的势力,明明是一个在横滨本部还会有无数反对力量的外强中干的组织而已。” “这样一个组织,我很难想象它足够的资本向那种手眼通天的情报组织长期购买情报。那么,或许它在跟对方的交易里不是买卖关系,而是同在供应链的上游。” “简而言之,搞不好是port mafia一直用某个很重要的情报钓着那个俄罗斯组织。” “有什么情报是port mafia知道,但那种级别的情报组织反而不怎么清楚的呢?”中原中也思考,“横滨本地的情报吗?” “绝对是的咯。”白濑摊摊手,“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看那边两个横滨人能不能想出来那个情报大概说的是什么啦。” 两位横滨人的眼神一个更比一个茫然。 “这么一说,我简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生活在横滨了。”钢琴师无奈道,“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啊。” “普通城市可没有那么大一个坑。”白濑阴阳怪气地说。 “你是说镭钵街?”钢琴师回忆,“政府给出的解释是军事基地遭到了敌人的袭击,最后造成了这样的悲剧——能有这么大规模的攻击力,又不留下辐射,应该不是科技武器,是某个很强悍的异能力吧。” 中原中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脑中飞快闪过了什么零碎的片段: 冰冷的金光、争吵、痛苦和复苏……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白濑愣了一下,手足无措起来:“不是吧,你这个毛病在法国也没治好吗?” “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发作过了……”中原中也咬牙说。 中原中也从前在羊组织的时候、尤其是回到镭钵街的时候,经常会这样头疼,小羊们想方设法为他缓解,但一直没能奏效。 被哥哥们带去法国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犯毛病了,以至于中原中也都快忘了小时候因此遭的罪。 芥川龙之介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在下觉得应该与镭钵街没有关系,毕竟这个巨坑的存在,根本不值得作为有价值的情报去保存和交易。” “port mafia的首领既然是在下的师兄……”芥川龙之介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勉强说出了这句话,“那么或许他也拥有师父教授的一些信息,比如‘书’的存在。” “‘书’?”在场的其他人都发出困惑的声音,“那是什么?” “师父也只是很含糊地跟在下说过,在横滨,储藏着一件能书写现实、实现一切愿望的宝物。”芥川龙之介说。 白濑捣了捣从头疼里缓过来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色凝重:“完全——没有听说过。” 第66章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就代表横滨藏着一件欧洲异能界一无所知的稀世珍宝……这种情报确实值得俄罗斯的组织为port mafia打那么多白工。 “还有什么更详细的信息吗?”中原中也问道。 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师父说在下年纪太小,不能把这个秘密完全告诉在下。” 白濑发出大失所望的嘘声:“你师父到底偏心哪边啊?你师兄那种恶人都能拿着这种情报卖给外国人了,你看着不比他正派吗,怎么就摸到个边。” 芥川龙之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这位白头发的小哥,不了解就不要说这种有挑拨别人师生情谊的话啦。”一直在默默开车的司机转过头,“先生绝对是把龙之介当作最重视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司机是一位有着薄荷般清爽的青色头发的女士。 “这位是辻村女士。”芥川龙之介为大家介绍,“她是我师父非常倚重的一位副手。” “……你不是说自己是瞒着你师父出来的吗?”白濑费解。 芥川龙之介:“辻村女士发誓不会向师父透露这件事的。” 司机正色:“是这样的没错,我向龙之介发下了毒誓,如果违背的话,会受到非常残酷的惩罚。” 白濑抛去怀疑的目光:“真的?” 司机非常认真的样子:“真的。” “等等,如果您是芥川师父非常信赖的副手的话,应该有接触过更详细的、关于‘书’的情报吧?”中原中也问。 司机把车停到了路边。 后视镜里出现她闪着精光的眼镜:“哎呀,小朋友们,你们总算还没有笨到家嘛!” -------------------- 第31章 “之所以把那件宝物称为‘书’,是因为它以接近于书本的形式存在,页数似乎是固定的,但是可以人为地在其中写字,写出的内容只要合乎逻辑,就能够在现实里实现。”辻村女士说,“但是,‘合乎逻辑’,这个要求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如登天。” “越宏大的事件就越需要完整缜密的逻辑线条,但凡其中有某一个细节被认定是不符合规律,‘书’就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先生他们对‘书’的研究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最多也就能实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必须完全合乎逻辑?”中原中也木然,“那不如说这东西就是个摆着好看的噱头嘛,哪里有人能完美地重写大事件的逻辑?就算是专业的历史学家们,也不敢说自己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有把握总结原因呢。” “如果目前有实际意义的话,这等机密也就不会轻而易举地让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知道、甚至是可以拿去和外国换情报啦。”辻村女士听起来倒是很豁达,“不过,外国那边是不知道‘书’的这些奇怪的限制的,大概会把它当作万能的许愿机去抢夺吧,到横滨之后估计才会发现自己上了当。” “用时间差和情报差先从别人手里坑来启动资金吗……”中原中也无语,“你们还挺精打细算的。” “上行下效,上行下效。”辻村女士说,“大家手头都比较紧凑,先生尚且还要到中学生家蹭吃蹭喝呢,属下们和学生们有样学样,不很正常吗?” 中原中也:“……哈?” “你们真的是个正经组织吗?”中原中也怀疑道。 芥川龙之介迷茫地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辻村女士:“那个……在下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因为龙之介是我们整个组织的珍宝啊。”辻村女士不知从哪里掏出纸巾,抹了抹眼泪,深情地说,“再穷不能穷孩子,大家省吃俭用,不正是为了给龙之介治病念书养身体吗?” 芥川龙之介:“……?” “当然啦,小银和镜花也都是小宝贝。”辻村女士说,“我家那孩子就算了,她已经超过可以卖萌撒娇的可爱年纪了,现在应该思考就业问题。” “我打算让她去学点手艺,比如给娃娃缝衣服什么的,多门手艺多条出路。” 芥川龙之介:“……?” “可是深月不也才……”芥川龙之介的困惑呼之欲出时,辻村女士已经捧着脸陷入幻想,“啊——想必那孩子也会深深爱上我精心为她挑选的老师吧!未来真是幸福呢!” “我们当年都没这么节省吧。”白濑喃喃自语,“柚杏当年做手工也更多是出于爱好。” “那是因为有我在外面打拼。”中原中也双手抱胸。 “明明是我处理财务时细心周到。”白濑条件反射地跟他对着干。 两人对视着。 白濑默默地又移开了视线。 “哎呀呀,总之,这就是我能告诉你们的所有关于‘书’的信息。”辻村女士说,“虽然不确定森鸥外是不是真的用这条情报在和俄罗斯交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就是横滨最有价值的情报了。” “也就是说,这是我们拿来引诱那个俄罗斯组织的最重要的依仗了。”芥川龙之介说,“要让他们相信,我们手中拥有比port mafia更详细的信息,合作的态度也更真诚。” “怎么证明这一点?”中原中也支着脸,“改变现实的能力……意思是说,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搞出什么都市传闻吗?” “讲道理,你们这样拥有异能力的人本来就显得很‘都市怪谈’了。”白濑吐槽道,“就算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有可能人家第一时间想的都不是许愿机器生效,反而会觉得是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异能力者出没吧。” 第67章 在场的异能力者们:“……” 感觉膝上中了一箭,有种被自己的异能力背刺了的错觉。 “话说,agneau,你知道阿呆鸟的异能力是什么吗?”钢琴师突兀道。 中原中也心中升腾起不详的预感:“什么?” “那家伙的异能力啊,是让人身上长出恐龙哦。”钢琴师微笑着说道。 中原中也:“……?” “那种动物……不是都已经灭绝了几千万年吗?”中原中也满头问号。 芥川龙之介陷入了沉默。 白濑呵呵一笑:“真好,我对异能力的理解又增加了。” “连恐龙复活都可以是异能力效果,我觉得应该早点放弃制造‘都市怪谈’这条路。”白濑冷漠地说,“情报组织嘛,知道的异能力肯定比我们所有人见过的加起来都多,想让他们惊讶到确定是许愿机器生效,未免也太艰难了。” “那要怎么才能跟他们搭上线呢?”中原中也努力思考。 哥哥们平常工作的思路……尤其是兰波哥这种经过严格训练的情报人员的工作思路,貌似是在处理手头任务的同时,顺便在当地埋下一些钉子,最好是能接触到一些重要角色。 中原中也看向芥川龙之介和钢琴师:“横滨除了port mafia之外,还有哪些很出名的势力?” “出名的势力?黑暗面肯定没有能敌过port mafia的,不过亦正亦邪的一个名为‘v’的组织多少让人很在意。”钢琴师说,“那个组织的特点是只招收普通人,宣扬对犯罪的异能力者以暴制暴。” “有没有什么很强大、同时性格上又有明显缺陷的核心成员?”中原中也问,“可以使其成为‘共犯’的那种性格缺陷。” “‘共犯’么,这个词确实和v的军师很契合。”钢琴师说,“那是一个总让人觉得空虚的少年,虽然手上沾满鲜血,动辄做出骇人听闻的决策,但似乎每天都还是无所事事,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切实动力。” “居然让port mafia的人都觉得‘骇人听闻’?”白濑评价,“那确实是个危险人物。” “要说空虚的性格的话,在下其实也认识一位这样的异能力者。”芥川龙之介犹豫道,“但他是政府密切关注的对象,应该不会与外国的组织勾结。” 性格有缺陷,还和当地政府关联深…… 这简直就是天选的策反目标啊! “他的名字是……?”中原中也问。 “涩泽龙彦。”芥川龙之介说。 “你跟他熟悉吗?” “您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呢,中原君?”芥川龙之介困惑。 “因为我想告诉你——从情报人员的角度,你认识的这位异能力者真的很适合策反。”中原中也诚恳道,“搞不好在他身边蹲点就能找到那个俄罗斯的情报组织。” “……‘从情报人员的角度看,很容易策反’?”辻村女士嘴角抽了抽,“不至于吧?龙之介刚刚似乎没有说到,涩泽君可是非常聪慧的,不会让自己置于被外国组织利用的境地里。” “跟智商没有关系啦,关键是性格。”中原中也说,“性格上的缺陷、对某物的偏执喜好,这些都是非常方便使用的工具。一旦被把握住性格里蕴藏的欲/望,智商有时候反而还会成为加速灭亡的助燃剂。” “涩泽君很喜欢宝石。”芥川龙之介说道,“准确来说,他对宝石有着非常狂热的收集计划,这应该是他无趣生活里最大的消遣。” “涩泽君那样的贵公子出身,喜欢把玩珠宝是很正常的。”辻村女士说道,似乎不太同意芥川龙之介的判断。 中原中也看向芥川龙之介:“你说的‘狂热’……是指到哪种地步?” “涩泽君早年曾经对在下说过这样的话,”芥川龙之介回忆道,“像宝石这样脆弱的、无用的,偏偏又被认为具有价值的东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世界之伟大都集中在宝石上。” “那时候,在下刚被师父收养,身体还非常虚弱……”芥川龙之介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在谈论起宝石意义之前,涩泽君还夸赞过在下——‘如此的生命就是一颗美丽的宝石。’” “在下窃以为‘生命’和‘世界’都宏伟瑰丽,哪怕是决意自杀的人,心中也必然怀有执着不舍的情愫,这种情感绝不是宝石所能比拟的。涩泽君那时的表现,却仿佛世间一切都比不过他拿在手心的一颗红玛瑙,这使在下感到十分不适。因此,刚才用了‘狂热’一类带有主观揣度的词语,希望不会对中原君的判断形成干扰。” 芥川龙之介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委婉,却让辻村女士陡然变了脸色:“等等!龙之介,涩泽龙彦对你说过那种话?” “您具体说的是……?”芥川龙之介问。 “把你的生命和宝石划等号。”辻村女士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这件事……不,我们应该早点察觉这件事才对。” “我们确实应该监视涩泽龙彦。”辻村女士咬牙切齿,“那家伙需要更严苛的教导。” 芥川龙之介担忧地看着她:“辻村女士?” 辻村女士向他安抚性地笑笑:“别担心,龙之介,这是我们会处理好的事情。” 从东京环状驶入尾上町路后,辻村女士在横滨公园旁停下车。 “我会找个合适的理由提交对涩泽龙彦的监视,组织里有两位很擅长这类工作的异能力者,绝对不会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辻村女士说,“发现任何情况,我都会和龙之介联系。” 第68章 “感谢您的帮助。”芥川龙之介温和地向她道谢。 “龙之介你这孩子……总是这样。”辻村女士无奈地笑了笑。 -------------------- 幕间 横滨公园。 在总是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游玩的公园里,穿着可爱裙子的金发女孩并不是特别引人注意。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抱着等身高的巨大毛绒玩偶,看起来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等着家长的小朋友。 然而,如果有人认真去看的话,就会察觉她大大的蓝眼睛中没有半点属于人类的感情。 简直就是披着女孩皮囊的机器—— 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坐在那里的,是从东京一路追踪着车辆而来的爱丽丝,表面上是port mafia首领的少女情人,实际上,是那个男人完全操纵自如的人形异能力。 她安静地记录下追踪目标的情况和对话,悉数递交给自己的主人。 横滨中心的大厦内。 森鸥外忧愁地揉了揉额角:“哎呀,还以为是高濑会之类的小喽啰呢,没想到居然是……” 他那体弱多病又倔得要死的小师弟。 后半句话隐没在他的喉咙里。 q好奇地抬起头:“居然是什么呀?boss,居然是什么呀?” “居然是来抢生意的人。”森鸥外戏谑道,“看来无名的遗产不足以让人满足,现在还有冲着断人财路来的。” q撇了撇嘴:“听起来好过分。” “确实很过分呢。”森鸥外说,“少年就是年轻气盛,不懂得分寸啊。” “q,回去陪陪晶子吧。”森鸥外下达命令,“另外,让外科医生来见我。” “遵命,boss!”q欢快地答应了。 孩子一蹦一跳地离开了首领的办公室,乘着电梯,熟门熟路地前往一处秘密的房间。他输入房间的口令密码,又经过层层核验,才顺利走进去。 几乎是一进门,孩子就朝着房间中央的少女飞扑过去:“晶子姐姐——” 拽得长长的尾音甜美天真,完全是撒娇的模样。 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怀里多了个孩子,她依然神色木讷,紫色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房间的某处,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男孩乖巧地窝在“姐姐”的怀里,直到少女开始缓缓地抚摸他的头发,用沙哑的声音跟他说话:“今天还好吗,久作?” “今天很好哦,姐姐。”真名是“梦野久作”的异能力者乖巧地回答,“姐姐呢?” “比昨天好一些。”晶子说,“明天可以带本书给我吗,久作?我很无聊。” 梦野久作难过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地蹭着,仿佛试图安慰人类的小兽:“不可以,上次姐姐拿书页割伤手腕的事情太让久作害怕了。姐姐觉得无聊的话,久作就回来得更早一点,多陪陪姐姐。” 请求被拒绝,少女静默地闭上双眼。 “姐姐,今天又有好多人死掉了。”梦野久作贴着她的耳边,用甜甜的童音和她分享今天的见闻,“boss好像想要处理掉外科医生,估计之后死的人就要更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新的靠谱的医生……” 与谢野晶子轻轻抱住梦野久作:“乖,休息吧。” -------------------- 快要碎掉的水晶蝴蝶。 —————— 掐指一算,三天一更,目前写了35章,是105天的量(从开文的11月3日到2月16号),也就是说,可乐我啊,可以休息整整十天…… 大家年后再见啦! 第32章 高塔耸立在黄昏里。 在乌鸦聒噪的叫声里,一行人,有数十之多,像是小孩子随手撒下的豆子一样,从塔顶掉了下来。 “我查了档案,死者都是横滨各帮派的管理级别的重要人物。”辻村女士在电话里说着,“死因是中毒,死亡时间并不相同。” “所以,明明是帮派之间的暗杀活动,却被血淋淋地展现在民众面前吗?”芥川龙之介冷着脸,“这是示威。” 是port mafia首领森鸥外的示威。 如此做的目的无非是告知敌人—— 横滨连绵数日的混乱实际上都是在port mafia的刻意放纵下,如果一意孤行地扰乱他们的计划,混乱甚至会越过边界,伸到普通民众那边。 “被杀死管理层成员的帮派们现在怎样了?还在继续参加对遗产的争夺吗?”芥川龙之介问。 “大多数是安静了下来,port mafia的恐吓卓有成效;但也有令人不安的情况……”辻村女士说道,“卡尔玛的首领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但我们还没有掌握情报。” “大概的方向也没有掌握吗?”芥川龙之介问,“对port mafia的复仇,还是其他什么?” “什么都没有掌握,只能隐约听到风声。”辻村女士充满歉意地说道,“卡尔玛的首领异能力比较特殊,即使是最优秀的情报人员,也很难从他那里探查到线索。” “辛苦您了。”芥川龙之介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同行的其他人立刻看了过来。 “怎么说?”中原中也问,“地标塔的坠楼案件能确定主谋了吗?” “主谋是port mafia。”芥川龙之介说。 白濑应声倒地:“我就说吧——这种用脑子想想就知道的事情怎么还要问呢——” 芥川龙之介叹了口气,看向钢琴师:“请问port mafia内有什么用毒的高手吗?” 第69章 “用毒的高手?”钢琴师迟疑了一瞬间,“最擅长用毒的人……是外科医生。” 中原中也看了过来。 钢琴师朝他笑笑:“我之前腹部中枪进医院,就是外科医生主刀治疗的。他是port mafia的医疗总管,医术和毒杀的技术同样高超。” “他是你的朋友吗?”中原中也问。 钢琴师的笑容黯淡了下去:“是的,他是我非常要好的一位朋友,救过我很多次……” “尽管想要用‘他也只是首领手里的一枚棋子’这样的话来为他开脱,但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了对立面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钢琴师苦涩道。 “他是好人吗?”中原中也又问道。 “算不上——我们这样的出身,怎么能跟好人搭上边呢……”钢琴师说,“外科医生倒是有着‘拯救两百万人’的梦想,但与此同时,他也想杀掉相同数量的人。”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 “他……他会哭泣吗?会忧伤吗?会难过吗?”中原中也问。 钢琴师愣了一下。 他看着中原中也的蓝眼睛,半晌,才缓缓地回答:“会的。” 就算是想要做出神之罪孽的人,终究也是凡人,在与旗会的朋友们聚会时,当然会显露出不轻易暴露的一面。 “……”中原中也作出判断,“我会把他也绑架走。” 芥川龙之介拿过一张纸,在上边画了三个圆圈。 “所以,我们现在有三个目标:与俄罗斯情报组织搭线、查明卡尔玛的计划、绑架port mafia的高级成员……” 白濑突然举起手:“停一下,我有个问题。” “请说。”芥川龙之介温和道。 白濑矛头直指钢琴师:“你到底有几个舍不得放在对立面的朋友?一口气说出来吧,别老是打乱我们的行动。” “我也好奇——我到底需要绑架多少人。”中原中也叹气道,“明明本来的计划是把你们三个拎了就走……” “不多,就四个而已!”钢琴师解释道,“阿呆鸟、公关官、外科医生,还有一个杀手,外号是‘冷血’。”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还好。” 芥川龙之介轻轻咳了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又吸引回来。 “在下的最终目标是阻止横滨愈演愈烈的帮派战争,中原君的目标是把port mafia中的一些成员带到国外,我们都需要抗衡port mafia的首领的计划。” “三个小目标里,第一个比较困难,辻村女士正在盯着涩泽君,如果有情况,就会立刻告诉在下;第二个目标和第三个目标,大家觉得先做哪一个更好呢?” “我的建议是先做第三个目标。”钢琴师说,“因为比较方便——我知道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 “哇。”白濑肃然起敬,“这就是反水的威力啊。” 在横滨宁静的住宅区内,藏着一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酒吧。 其名字是“旧世界”。 老式的砖石建筑,连招牌都是灰扑扑的铁青色,霓虹灯管不亮起来的话,就完全会被忽略过去。 现在是白天,还没有到营业的时间,店里静悄悄的,仿佛时间在此静止。 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酒吧的窗户被打开了。 然后是沉闷的枪声和破碎的声音——有人开枪打碎了隐蔽的监控设备。 钢琴师翻窗而入,看着熟悉的场地,叹了口气:“就是这里。” “嗯?这里是port mafia的什么隐秘的驻点吗?”白濑从窗户探头。 “不,只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而已……”钢琴师说。 白濑还想再问些什么。 中原中也已经用重力把他塞过了窗户:“别废话了,白濑。先进去再慢慢说吧。” “真是的!”白濑抱怨,“你的异能力又不是不能让我维持在空中。” “我能,但我不想。”中原中也道。 无视了白濑气鼓鼓的模样,橘发少年从窗口往下看:“呃,那个——芥川君,需要帮忙吗?” “感谢您的善意,不过,这点事情,在下还是做得到的。”芥川龙之介道。 “这个酒吧是冷血的产业。”钢琴师说,“他喜欢咖啡、香槟、老唱片这类的东西,索性就自己开了一家酒吧。” “阿呆鸟和外科医生都喜欢打台球,所以店里又摆了台球桌,大家手头没事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聚会。” “如果是这里遭到袭击的话,他们都会尽量赶过来的。” 最先来到“旧世界”的是公关官。 被黑西裤包裹着的腿从黑色高级轿车的后座伸出来,皮鞋轻轻碰到地上。一张精致到男女莫辨的美丽脸庞出现在平凡的住宅区里。 在上司的命令下,轿车没有立刻开走,而是停留在隐蔽的地方,等待命令。 公关官整理了一下衣袖,甜美的面容上凝结着冰霜般的冷酷。 他身上还带着女人暧昧的香水气息,因为在接到旧世界遇袭的消息的前一秒,他还在跟对port mafia有帮助的女人虚与委蛇地调情。 用各种手段稳固组织的利益,打通各个关节,这就是公关官的工作。也就是说,无论心中实际上是怎么想的,脸上都要牢牢地扣紧表演的面具。 正因为工作与演戏无异,都是如此虚假,所以,能够容纳真实自我的“旧世界”才如此珍贵。 第70章 对这处桃源的入侵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公关官抬眼看了看外表风平浪静的酒吧,抬腿走进。 他已经做好了见到沙子地狱的准备—— 公关官的异能力是将接触到的墙壁或地板转化为能够将人吞噬的沙子,而且,这种异能具有罕见的反击性质,感知到的杀意越强,公关官自己的异能力也就越强悍。 布置下绵里藏针的甜美陷阱,要么握手言和,要么不死不休。 这就是port mafia的公关官。 然而,出乎意料,使用异能力之后,所起的范围并不大。 ……是能够克制住内心杀意的顶级杀手? 公关官从大衣里拿出两只冲锋手枪,德制的vp70式,理论射速可达每分钟两千两百发,子弹射出后,就会以每秒三百六十米的速度进发。 那双使无数人沉迷的含情脉脉的眼眸,此时冰冷地观察着酒吧里的一切。 公关官听到了脚步声—— 一道、两道…… 这里埋伏了不止一个人! 他下意识抬枪,打算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射击! “等一下,别紧张!” 熟悉的声音响起。 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的青年摊着手,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别紧张,是我,公关官。” 公关官愣了一瞬间:“钢琴师,你……” 随即,青年美丽的脸庞染上了愕然:“你背叛了port mafia?” “说不上‘背叛’这种话。”钢琴师温柔地说,“本来加入极道组织就是走投无路,所求的不过是险中富贵。要是死在火拼中也就算了,死在自己首领的算计里就太冤枉了,还不如另择良木。” “……我理解你的动机,但我不明白你的选择。”公关官悲哀道,“你比我更清楚组织的手腕和对待叛徒的残忍。难道你就这么信任你的新主人吗?” 酒吧中传出一阵咳嗽声。 公关官握紧了手里的枪。 钢琴师捂住额头:“公关官……你稍微注意一下用词,别吓着未成年的孩子们。” 公关官不解地看着钢琴师。 “行啦,你们也是时候出来了。”钢琴师对着其他人说,然后拉过了中原中也,郑重地展示给公关官看,“看啦,这就是我的‘新主人’。” 中原中也无力:“……你还说公关官呢,结果自己也是愉快地用起了这种糟糕的形容啊!” 钢琴师笑眯眯地揉了一把羊之王橘色的头发。 公关官:“……嗯?” 他的大脑一时之间卡了壳:“所以,不存在敌袭,只是你和agneau演的戏?” “背叛倒是真的。”钢琴师诚恳道,“对我们心怀杀意的boss和千里迢迢赶来救人的agneau,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吧?” “这话留着对阿呆鸟说吧。”公关官说道,“别把我和‘傻子’这种形容沾边。” 他低头看向中原中也,觉得既熟悉又陌生:“……agneau,你确定要救我们吗?” 中原中也困惑地与公关官对视:“为什么这么问?” 公关官叹了口气,一只手牵起中原中也,另一只手仍然拿着枪,走到窗边。 他发出了信号,一直等待在那里的下属立刻从黑色轿车中冲出来,奔向酒吧。 然而,在踏入酒吧之前,来自上司的子弹就射穿了他们的眉心。 脑浆迸溅。 中原中也瞳孔紧缩! 公关官收起枪,神色平静。 “agneau,现在你还确定要救我们吗?”公关官再一次问道,“我们可是——” “在黑暗里为非作歹、活该下地狱的恶人啊。” -------------------- 新年新气象,开年好消息!今年就算加更也要写完这一部,给我们哥嫂一个充满爱的结局! 第33章 酒吧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只是唱片还在继续发出细腻温柔的歌声。 中原中也攥紧了拳头,声音干涩:“公关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明显吗?”公关官注视着橘发少年的眼神依旧温柔,“我只是想让agneau你再仔细思考一下——” “你想拯救的,究竟是我们伪装出的无害的朋友人设,还是真正活在黑暗中双手沾满献血的恶人呢?” 中原中也抬头与他对视。 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里仿佛思绪万千。但是,中原中也最终只是颓然地松开了拳头。 “……我也不知道。”少年的声音里带着苦闷。 公关官看向中原中也的目光近乎忧伤。 他叹了口气,不再追问这个话题,而是再度牵住中原中也的手,带着他回到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说好了吗?”钢琴师笑眯眯地问道,似乎并不担心他们之间可能爆发的矛盾。 “和agneau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吧……”公关官用甜美温柔的声音回答着,“反倒是对于你,我现在可是满腹怨言呢。” “钢琴师,你应该知道自己本来是该保护爱丽丝小姐的吧?结果就这样自顾自地跟着agneau离开了——爱丽丝小姐那边会怎么对首领说呢?”公关官接连问道,“而且,‘旧世界’的计划也是你这家伙想出来的吧?搞得我误以为是敌袭,提前安排了下属在外边埋伏,现在还得临时杀掉他们……你可真擅长制造麻烦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对不起。”钢琴师道,“但是,从现状来看,我的做法不是刚刚好吗?已经做出杀死下属的事情,无论agneau刚才的回答是什么,你不是都必须得一起离开吗?” 第71章 听着听着,白濑的表情越发扭曲:“喂,我说,你们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吗?刚刚被杀的真的是对你言听计从的下属吗?” “或许这就是黑手党的‘情义’?”芥川龙之介收回看着窗外横死之人的视线,面露不忍,喃喃道,“果然……不应该继续放任。” 中原中也沉默地坐在吧台边,拨弄着吧台上摆着的玻璃杯,让它们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他又把杯子放回了原位。 “请安静一下。”中原中也说,“有人要来了。” 来的人是阿呆鸟。 向来没个正形的金发青年在看到“旧世界”门口的尸体时,也收起了不着调的嘻嘻哈哈的神情,转而掏出了闪着寒光的砍刀,一把劈开了紧闭的酒吧大门! 木屑飞舞。 钢琴师咳嗽了好几声:“喂喂,我还勉强算是重伤未愈的病人啊……” “活该。”公关官笑得春光烂漫,转头又对阿呆鸟喷洒怨气,“酒吧大门的赔偿由你全权负责啊,别忘了。” 阿呆鸟:“……哈?” 金发青年的砍刀掉在了地上。 他费解地看了看平安无事的钢琴师和公关官,又看了眼旁边两个陌生的少年:“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酒吧内的所有人都转向吧台的位置。 阿呆鸟这才发现吧台边上还有着熟悉的娇小身影。 他心下忽觉不妙,嘴上仍嘻嘻哈哈地东扯西扯:“咦,agneau?我刚刚都没发现你也在这里诶!你隐匿气息的能力好棒啊!是跟哪位大师学习的呀?……” “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中原中也冷着脸道,“总之,我绑架了你们,你们全都要离开port mafia,听我的安排,到国外去。” 橘发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低气压让阿呆鸟乖乖闭嘴了。 他坐到钢琴师和公关官旁边,拿出手机:“什么情况?” 公关官:“就是agneau说的那样呗。” “顺便一提,agneau似乎被公关官惹生气了,现在心情很不妙。”钢琴师回复,“总之,你听话就行。” 阿呆鸟:…… 他笑不出来了。 “啊?谁把agneau惹生气了?公关官?”阿呆鸟啪啪打字,“不应该啊!公关官,你的职业素养呢?” “阿呆鸟,你认真的?”公关官回复,“让我把哄骗勾引情人的那套技巧用在agneau身上?” “那你的情商……”阿呆鸟回忆了一下私下里的公关官,“哦,对,除去技巧和演技,你还不如我呢。” 公关官:“……” 他关掉了手机,站起身,走到唱片机旁边,换了张唱片。 “总听那几首也会觉得乏味吧?”公关官露出甜美动人的笑容,美丽的眼眸直直看着吧台边的少年,“换一些更轻松活泼的歌曲?” 中原中也没说什么。 公关官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我真的做得很不恰当吗?”公关官问。 “唉,怎么说,在你来之前,我也和agneau聊过类似的话题,当时agneau的回答是‘哪怕是坏人,只要是我们共进退的朋友,就会一起带走’。”钢琴师说,“得到这个允诺之后,我就发觉agneau现在的心态很矛盾。他在努力寻找理由让自己的做法看起来符合光明那面的要求。但是,你让他目睹杀死下属的场景,硬生生戳破了他的努力……” 公关官苦恼地托着脸:“原来如此。” 阿呆鸟看着他们两个的对话:“所以,你们聊完了?谁能给我解释一下,‘绑架’是什么意思?那两个陌生的少年是什么身份?整件事情的前因是什么?” 得到解释后,阿呆鸟陷入沉思:“这样啊……那现在不用告诉冷血吗?他收到的消息也肯定是敌袭之类的吧。” “原本不提前告诉你们真相的打算是防止首领看出不对劲。”钢琴师打字道,“现在,算算时间,冷血应该已经从本部出发了——我来告诉他。” 钢琴师按着键盘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阿呆鸟问。 钢琴师:“……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先代首领在位的时候,冷血曾经被派去暗杀羊组织。那是冷血仅有的失败的任务。” 阿呆鸟和公关官齐齐陷入呆滞。 公关官再打字的时候,手都开始抖了:“你们觉得,agneau和冷血认不出彼此的可能性大吗?” “那边的白发少年也是当年的羊组织高层,性格似乎还比较恶劣。”钢琴师无奈,“你还得加上他不特意提醒agneau的概率。” 阿呆鸟捂住额头:“怎么会这样……就算agneau不计较旧仇——冷血那种性格,哪怕有我们在旁边保证,也不可能放下戒备跟着曾经的暗杀目标离开吧!” 心地善良的少年从国外赶来救朋友于危难之中,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事情,怎么还能牵扯上各种陈年旧事啊!怎么会这样! “至少要先告诉冷血,让他千万别对agneau动手。”钢琴师飞速编辑着短信,“愿不愿意一起离开……那真是难说。” 果然。 数分钟后,踩着倒下的大门走进酒吧的男人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不会跟你离开。” 他看着坐在吧台边的小少年:“我记得你——你是当年那个‘羊之王’。我相信你能庇护自己的朋友,但我并不是你的朋友,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第72章 “你记得我?”中原中也实在是对这个看上去朴素至极的男人毫无印象,“但我不认识你。” 白濑盯着冷血看了会儿,恍然大悟:“啊!你是那个想杀死组织里红发的孩子的杀手!” port mafia的先代首领在重病中下发过许多离谱的命令,比如杀死横滨所有的红发孩子。羊组织中当然也有红发的小羊,“羊之王”本人也可以说拥有赭红的头发,免不得因为这件事遭遇袭击。 白濑这么一说,中原中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是我,没错。”冷血坦率地承认了,“现在想要复仇的话也可以,但我还是会反击的。” “这种时候说什么‘复仇’,又不是作为敌人在面对面。”中原中也移开视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是因为你有更偏好的出路吗?” “并不是。”冷血摇了摇头,“但是,无论在哪个国家,杀手都能接到任务。” “你所说的‘带着钢琴师他们离开’,也不是一意孤行地把他们藏起来,而更多的是抹去port mafia对他们的追踪吧。”冷血说,“杀手自己就能做到这一点,不需要你去费心。” “与其操心一个杀手,不如想想怎么把外科医生带出来吧,首领似乎打算对他做点什么。那家伙的战斗能力可不怎么样。” 中原中也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随便你。” “但是,千万别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死去啊,钢琴师他们会伤心的。” “那就说好了。”冷血向中原中也点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问了一声:“大门是谁拆的?” 阿呆鸟尴尬地举起了手:“呃,是我。” “回头记得赔给我。”冷血说道。 “等等,你离开以后,会立马换掉所有的身份、联系方式和账户吧?”阿呆鸟追问,“我怎么赔给你?” “钢琴师建立这个小结社时不是说过吗?‘旗帜扬起之时,就是同伴相聚、并肩作战之日。’” “总归还会有相聚的那一天的。”冷血转过身,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浅淡的笑容,“再见了,朋友们。” -------------------- 第34章 “所以,原来是记得我当初起‘旗会’这个名字的用意吗?”钢琴师努力勾起笑容,“平常还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现在说‘再见’倒是很洒脱。”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公关官拍拍他的肩,“来讨论一下现在的问题吧——冷血说首领……不,森鸥外。他想要设计伤害外科医生?” 钢琴师收起笑容,面色严肃:“是我们离开port mafia的事情已经被他察觉了吗?” “那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动手啊,明明对遗产的争夺还在继续。”阿呆鸟皱着眉,“本来就伤亡惨重,如果损失了外科医生这样的专业人士,只会丢失更多力量吧。” “事实上,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钢琴师用余光瞥着芥川龙之介,对阿呆鸟和公关官说,“port mafia之前的损失真的完全来自于敌人吗?虽然总是抱怨财政吃紧,但是,有异能力和计谋的存在,金钱与战力并不是完全挂钩的。如果port mafia的目的只是拿到遗产、确立统治地位,那么boss……我是说,森鸥外用出的策略不应该更激进一些吗?”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被动应战的人,这点凡是曾经与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钢琴师强调,“森鸥外的人生信条是先下手为强,换句话来说,即使兵行险招也会死死把握住主导权。” “但是,从龙头战争爆发开始,port mafia几乎完全是在见招拆招,因此才会有被养肥了胆子的其他组织袭击本部的医院。” “你是想说,龙头战争其实是排除异己的工具吗?”阿呆鸟墨镜后的眼睛不安地眨着。 钢琴师无奈:“而且,虽然外科医生这样经受过欧美专业培训的医生在黑暗面很少见,但是,他在port mafia里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森鸥外自己就是能获得先代信任的医生。”公关官轻声道,“再不济,就算到了最极端的情况下,还有大小姐——” “是啊,还有大小姐。”钢琴师苦笑着,“这种天使的才能却出现在黑暗里,与恶魔为伍,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笑话。” “你们说的‘大小姐’是谁?”中原中也问。 钢琴师这才发现橘发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 感觉钢琴师他们似乎没听清楚自己的问题,中原中也又问了一遍:“你们说的那个‘有天使才能的大小姐’——可以仔细谈谈她的情报吗?”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十分平静,找不出什么戾气。 见状,钢琴师和公关官都松了口气。 “那是一位在森鸥外成为首领之前就待在他身边的女孩,名字是‘晶子’。”钢琴师说,“森鸥外让组织成员称呼她为‘大小姐’。” “她有着暗沉的黑发和紫红色的眼睛,相貌秀美,与森鸥外确实有些相似。尽管性格孤僻,不常出现在组织成员面前,但她的异能力还是使她成为了某些成员狂热崇拜的偶像。” 中原中也确定了,这个所谓的“大小姐”,正是那天他套话的port mafia成员口中的“天使”。 “她的异能力是什么?”中原中也问。 “治愈。”钢琴师郑重地报出这个简短的词语,“她能够治愈一切肉/体上遭受的伤害和后天的病痛,哪怕是已经垂死的人,心脏停止,呼吸停止,脑死亡——只要身体里残余一线生机,就能够被她完全治愈。” 第73章 中原中也愕然:“等等——你确定是这样的异能力吗?” “难道我会在这个时候欺骗你吗,agneau?”钢琴师无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中原中也说,“……你们是怎么确定她拥有这种能力的?怎么知道那不是刻意营造出的谎言呢?” 钢琴师所说的这个异能力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中原中也这些年在巴黎异能者的圈子里长大,耳濡目染,接受了一些有关异能力的理论。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异能力都是攻击性的,至少,通过某种运作,可以用作攻击。重力可以用来拿放在高处的书本,也可以碾碎某人的骨头。 当然,纯粹无害的异能力也是存在的,比如英国的奥斯卡·王尔德——据兰波哥的说法,这位超越者的异能力是纯粹的守护的力量。巴黎也居住着一位此类的异能力者,名为泰奥菲尔·戈蒂耶,异能力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对他人他物产生伤害。 纯粹无害的异能力已经足够稀少,不仅无害、还能给他人带来好处的异能力更是极度稀有。 至于治疗型的异能力……只听说过时钟塔的奥斯汀小姐拥有此类能力,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无从知晓,反正是做不到死者复活的。女王的加冕典礼上,这位超越者都快哭了。 然而,现在,钢琴师却说,在世界的某处,一位珍贵而强大的治疗型超越者默默无闻地被拘束在黑暗里。 这真的可能吗? 中原中也忍不住产生怀疑。 日本是个有着长久而古怪的宗教信仰的国家,民间经常产生极具影响力的宗教组织,甚至能影响选举——虽说这一点上,欧美国家同样如此,但那边还停留在可以拿上台面介绍的……嗯,正规宗教?日本的话,就说不准了。 如果port mafia的首领存的是将那位异能力者打造成“神女”“天使”的心思,中原中也对这条情报的信任度甚至还能比现在稍微高一点。 “因为我们亲眼看到过。”钢琴师与中原中也对视,眼神非常认真,“除去晶子,森鸥外身边还有一个年幼的男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如今port mafia中最强悍的战力。” “那个孩子的代号是q,他的异能力名为‘脑髓地狱’,会将所有对他造成伤害的人都拖入精神崩溃的无边地狱中。而所谓‘伤害’的判定,不分故意和无意,不分严重和轻微,哪怕是简单的肢体碰撞,只要使那孩子心中产生憎恨,异能力就会发作。” “六年前的混乱使普通人和异能力者分明的壁垒被打破,一时间,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中难免出现对异能力者的提防和敌意,横滨各处发生了多起严重的事件。虽然政府紧急在军警中组织起镇压部队‘猎犬’,混乱还是延续了很长时间。使q引起port mafia注意的就是其中一起医院中的灾祸。” “顺着那件灾祸,port mafia发现了拥有奇特异能力的、当时还只是婴儿的q——” 在漆黑的夜色里,横滨的一处公立医院已然化作人间地狱。 刺耳的尖叫声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萦绕,声嘶力竭,到了化作嗡鸣的地步,仿佛有数万虫子同时扇动带着繁复花纹的翅膀,让空气都颤抖着。 军警将这所医院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入。 “这种声音会刺痛你的耳朵吗?”军警的首领问道。 年轻的队员摇头:“您将我带出黑暗之前,我早就习惯了罪人们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哭嚎。” “但是,现在绝望地哭喊着的并不是罪人,而是横滨无辜的民众。”军警首领说道,“罪人应当陷入最深刻的绝望,无辜者理应享有纯洁的幸福。” “……感谢您的教导,”队员紧闭着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像是破茧欲飞的蝴蝶,“或许有一天,我能够与您一起欣赏众人的欢笑。” 首领拍了拍他的肩膀。 穿着军警制服的幼女跑了过来,红色的马尾甩动,就算在黑夜里,也像是燃烧着的炽烈火焰。 “老大!”她扑到军警首领身边,态度尊敬而亲昵,“我把与谢野晶子带来了。” “做得不错。”军警首领揉一把她的头发,看向她身后的少女,“久仰,战争时期大名鼎鼎的‘死亡天使’。” 少女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回应,几乎与黑夜连成一体。 “请不要误解,我对挽救了无数士兵生命的您满怀尊敬。”军警首领说,“我会走上今天的道路,本意也只是希望挽回军队中友人的性命。” “我没有挽救任何一个人。”少女说话了,声音嘶哑,“我断送了他们对生命的期望……我是杀死他们的凶手。” “您挽救过他们。”军警首领纠正道,“挽救过无数次——这是不一样的。” “……随便怎么说。”少女死气沉沉,“把我带到这里,是终于能宣判对我的死刑了吗?” “在那之前,”军警首领说,“还想请您再使用一次异能力,让这座医院恢复正常。” “我的异能力只能对单人使用。”少女漠然道。 “您确实只需要对一个人使用异能力。”闭着眼睛的队员突然说道,“这所医院的异常都仅仅由一个人引起。” “在众多痛苦的尖叫中,有一道茫然无助的哭泣声……请您找到那个孩子吧。” 少女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孩子?” 第74章 “一个充满恐惧的孩子,身处未知的世界,满心战栗。”队员重复道。 于是,少女向医院深处走去。 片刻之后,一切平息。 在医院白色天花板下,少女抱着婴孩,不熟练地哼唱着走调的摇篮曲:“五月初日,菖蒲花开……” 【胎儿啊,胎儿。你为何跳动?是因为了解母亲的心,而害怕吗?】 自胚胎萌芽时便满心恐惧的孩子,在蒙着灰色尘埃的白光里,逐渐陷入了混沌而安宁的梦境。 于恐惧中将其抛弃的母亲斩断了天然的脐带,而新的链接在怀抱中悄然搭建。 “port mafia会收容管控这个孩子。”黑发的男人面带笑意,与军警首领交谈,“与之相应的,请您那边彻底放弃对晶子的追捕,封存与晶子有关的卷宗。” “您能代表port mafia吗,森医生?”军警首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至少能代表夏目先生理想中的port mafia。”森鸥外伸出手,“合作愉快。” 军警首领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 “胎儿啊,胎儿。你为何跳动?是因为了解母亲的心,而害怕吗?”——梦野久作《脑髓地狱》卷头歌 第35章 “那位‘大小姐’——不,这种说法果然还是太奇怪了。”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那个叫‘晶子’的女孩,就你们的观察来看,到底和port mafia的boss关系如何?” “说实话,不怎么样。”公关官耸了耸肩,“森鸥外曾经让我去陪伴她,但无论说什么甜蜜的话,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一提到森鸥外就会露出压抑的神情。” “和那个被她救下来的小孩呢?”中原中也追问。 “q非同寻常地依恋着她,恐惧着失去她,所以选择和森鸥外站到了一起。”钢琴师摊手,“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q是拴住她的锁链里最坚固的一根。” 中原中也垂下眼睫:“这样啊……” “晶子的异能力,果然放在外国也很稀有吗?”钢琴师微笑,“agneau是想要带走她吗?” “没这个打算。”出乎意料的,中原中也否定了,“我来横滨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是把朋友带走,多余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晶子的能力听起来是很强啦……但是控制着这种能力的port mafia到现在还没成为全球黑暗世界之王,要么说明这种能力背后还有秘密,要么说明其他什么,总之是不值得中原中也为此冒着暴露朋友们的风险的。 他这次来横滨只是为了钢琴师他们。 如果不是朋友们碰巧是port mafia的成员,对于这座大多数记忆都是黑暗的城市,中原中也根本没有什么踏足的欲/望。 也根本没有什么“故土”的说法:他对横滨的记忆只有四年,其中大部分还都是灰暗的记忆;在法国却已经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六年,拥有亲人、老师和朋友。 三位朋友自己还有舍不得的友人这点确实让人意外。但是,说到底,就算这样,中原中也的目标也仅仅是稍微扩大了一点,从绑架三人到了绑架四人(冷血自己跑掉了……)。 绝对没有大到想要参与横滨局势的程度。 在场众人里,真正和“横滨”这座城市密不可分的只有一人。 中原中也看向一直沉默着的芥川龙之介:“芥川——对于她,你怎么想呢?要放任这种异能力留在黑暗里吗?” “在下暂时不确定。”芥川龙之介低声说,“军警的首领是在下非常尊敬的一位前辈,为横滨秩序的稳定做出了诸多贡献,他率领的队员也是在下熟悉的友人。既然老师和他们都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在下要谨慎地搜集更多情报,才能对此事做出自己的判断。” “所以,暂时不用在意她。”中原中也说,“这个情报唯一能说明的事情,就是外科医生现在确实处在危险之中。” “但是,那可是接近逆转生死的传奇的异能力……”公关官轻柔地提醒,“不会后悔错过这个机会吗?” “……你说得对。”中原中也想了想,“我之后还会再做点什么的。” 比如把这个异能力的存在告诉莫里亚克,就说是来日本旅游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关于医院的都市传闻。专业的大人们会沿着这条线追查他们在意的事情,他们还会很高兴看到中原中也类似于“求助”的举动。 中原中也本身是非常独立早熟的,但在他性格里还有一个非常突出的方面,就是对自己认同的长辈们的尊重。 华国那边有“彩衣娱亲”的民间故事。中原中也不会做到那种程度,但偶尔的撒娇……还是能勉强尝试一下。 反正哥哥们在他十岁那会儿没少哄骗他做出类似的举动:把小孩抱在怀里,让小孩坐在肩上,那会儿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中原中也到法国的第一年住在南部普罗旺斯的乡村。那是个阳光烂漫、鲜花盛开的地方,人们生活闲适而宁静,夏天尤其美丽。 魏尔伦在那里有一座小农场,种着芦笋、葡萄和樱桃。田间地头还有蔓出的苜蓿草,在盛夏开小小的淡紫色的花,不定期地会引来毛茸茸的野兔们。从五月份开始,房屋边栽种的樱桃就会染上若有似无的水润的红色,迷迭香和薰衣草的香气幽幽地萦绕在草丛间。 哥哥们都在巴黎工作,假期才能到那里陪伴中原中也。但是,因为时常来访的兔子、小鸟和狐狸,以及骑着自行车从门口路过的人们,中原中也并不觉得无聊。 第75章 哥哥们工作的时候,中原中也就到镇子上的一所学校旁听,练习法语,也学其他的课程。 假期到来的时候,橘发的小少年会挽起袖子和裤腿,和哥哥一起在农场里忙上忙下。有重力帮忙,对于他们兄弟来说,不存在所谓“重活”,更多的是给小马驹喂胡萝卜、洗刷身体之类让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的事情。 擅长农活且常常带着悠然笑容的魏尔伦非常受村子里的人们欢迎,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完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兰波—— 在无数次试图帮忙却把农活做得一团糟之后,兰波本就不多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坐在一边的躺椅上,看着有着明亮外貌的兄弟俩快乐地忙碌,忧郁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这就是布尔乔亚,在日常生活里的适应能力几乎为负数。”魏尔伦教育中原中也,“弟弟,你可以追求精致优雅,也可以选择其他生活方式,但一定要足够强大,拥有自如选择生活的能力。” 兰波:“……” 他想了想自己给农场添的乱子,没什么反驳的底气。 中原中也认真地朝魏尔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像兰波哥这样的人,在平常的生活里,就是需要别人留心照顾的。” 兰波不仅不喜欢家务、不擅长农活,还在夏天也戴着手套和耳罩,一看就知道体寒而娇生惯养。 兰波十分感动,当晚就主动下厨以证明自己并不是完全生活不能自理。食材都来自于农场里,有脆生生的芦笋,还有甜甜的葡萄。后者被精心摆放在烤得焦脆的兔子的肚子里。 中原中也握叉子的手在颤抖:“兰波哥,这只兔子是……” “我在门口的那片草地上抓的,刚好很肥美。”兰波温柔地介绍。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地吃了一口—— 还挺香的…… 十一岁生日过后,中原中也的法语已经很流畅,对新的文化环境也慢慢适应,哥哥们才放心地帮他转学到巴黎。 小学生放学比dgss下班时间要早,中原中也有时候会去dgss找哥哥们,等哥哥们一起回家。 娇小可爱的小朋友迅速击溃了各位法国顶尖战力的心理防线,口口相传之后,某些战后已经隐退的超越者甚至都愿意回巴黎专程揉一把dgss的新“吉祥物”…… 经历过战争摧残的大人们非常需要柔软可信的萌系治愈。 自觉并不柔软并不萌的中原中也:“……” 曾经的羊之王木着脸,看在哥哥姐姐叔叔姨姨们在战场上的悲惨而壮烈的事迹的份上,无奈地暂时充当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羊。 本以为长大后情况会好转,怎奈何身高不帮忙,至今未突破一米六的中原中也在长辈们眼里还是当年那只橘色的小团子。 他们乐于给中原中也投喂零食,且会在中原中也接受他们的馈赠和帮助时露出由衷的放松神情。 中原中也:“……” 算了,再忍几年,等他身高窜到哥哥们那样的时候,肯定就不会再这么任人搓揉了。 总而言之,战后又无聊又热心的dgss员工们会很高兴地接过这个情报,有必要的情况下,搞不好会开始深耕远东岛国的情报网。 但这些都不是中原中也现在要去操心的事情。 他来是为了救走身陷危险境地的朋友们,现在仍然只怀有这个目标。 思考这个思考那个,太过贪心的话,只会把原本的目标都丢失掉——这也是哥哥们用言传身教告诉他的道理。 无论看到什么具有诱惑力的事情,都千万不能忘记最初的那个目标,不然就可能一无所获,甚至让自己也陷入窘迫的境地。 “在这方面,保罗是负面典型。”兰波曾经这样说道,“如果看见像中也君这么重要的宝物,就完全记不得自己本来是要做什么的了。” 虽然不知道哥哥当年到底做过什么错事才会被兰波哥用这种严苛的话语谴责,还无言以对得就像破坏农场时的兰波哥,但是,中原中也还是坚定地对自己强调了—— 千万不能走上哥哥们曾经试错过的道路。 “被困在黑暗里的天使”再怎么也没有朋友们的性命重要。 中原中也可以在事后做一些简单的布置,但不会因为她的存在或者什么拯救的想法而耽误当前的计划。 “还以为agneau会是更感情用事的性格呢。”公关官浅笑道,“居然这么目标明确,真是太好了,以后的生活会少很多麻烦吧。” “感情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冲动不是。”中原中也抬头看着他,“重视感情才会收获对等的感情,才能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事物——” “每一段感情都是我在乎的宝物。” 从空茫的孤独里醒来的孩子,永远会在意每一段曾经带来温暖的感情。 “那我呢?”白濑忽然凑近。 中原中也忍不住眼带嫌弃:“你?面对你的时候真是太难想起这种感觉了。” 白濑愤怒地进行了指责! 中原中也移开视线,但是毫不心虚。 -------------------- 哥是在农场长大的,二次元也有着带弟弟到乡村隐居的梦想,应该很擅长农活。 嫂和哥分手之后也有尝试过经营农场,然后就经营失败了……非常标准的脱产小布尔乔亚。 第36章 “我们要先确定外科医生在哪里。”中原中也说,“刚才,那个叫‘冷血’的男人有说‘森鸥外给外科医生下达了命令’吧?” 第76章 “是指地标塔上发生的毒杀吗?”芥川龙之介思考,“钢琴师先生之前提到过。” “感觉会不仅于此。”中原中也皱着眉头,“还有哪些地方会用到毒药呢。” “毒药,除了悄无声息的暗杀之外,还可以用在审讯和陷阱上。”钢琴师说道,“只要是有黑暗和死亡的地方,就会有毒药的存在。” “下毒需要对象。”公关官笑了笑,“以外科医生的性格,他做不出把毒药抛洒到水源里这种对医药毫无尊敬的事情。哪怕有森鸥外的命令,外科医生也会谨慎地选择一种……最优雅适宜的方式,杀死值得被下毒的目标。” “比如高濑会的头目和圣天锡杖的教主吗?”芥川龙之介看着自己收到的来自辻村女士的资料。 “应该是的。”公关官微笑着说。 “……还是一筹莫展。”芥川龙之介抿了抿唇,“能请问一下,有没有必然不会被下毒的对象?” “所有在这次争斗中保持中立态度的组织都不会被刻意牵连。”钢琴师说,“这是横滨十几年来黑暗面流行的规矩。” “规矩?请为在下详细介绍。”芥川龙之介请求道。 钢琴师看了看中原中也,才转身面向芥川龙之介:“说是‘规矩’,其实是希望在混乱的黑暗面建立稍微能喘息的空间,遵守与否全凭大人物的随心所欲。大概的内容,不过就是不牵扯普通人、不明面上与官方为敌、不伤害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同道中人。” “我都不知道以前的横滨还有这种规矩。”白濑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羊组织可是从来没享受过啊。” “port mafia的前任在晚年就是一个不讲规矩的坏亲分。”钢琴师笑了笑,“所以他死了。然后,新的首领上位了。” “你的意思是……森鸥外是杀了前任首领后上位的吗?”芥川龙之介问道。 “port mafia内部一直有这样的猜测。”钢琴师耸耸肩,“说到底,森鸥外只是中途被聘请的医生,又没有被前任首领收为义子,突然继位真是太奇怪了。哪怕有前任的养女为他作证,也还是会有人投去不信任的目光——当然,这些被察觉到的人现在也已经都前往地狱了。” “一个会手刃首领的人,真的会遵守所谓‘黑暗面的规则’吗?”芥川龙之介低声道,“地标塔坠落的尸体已经对横滨居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恶劣影响。” 敢在黄昏和夜晚出门的民众寥寥无几。 就算是在光明灿烂的白天,当人们举起报纸议论时,背后也渗着阵阵寒意。 “如果破坏规则的话,是会引来官方的惩罚的。”钢琴师说,“别看横滨一副罪恶都市无人看管的样子哦,驻扎在东京郊外的军警精英能够在半个小时内赶到这里——芥川君,你比我们都更了解官方的力量。”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无法理解。”芥川龙之介眼神黯淡,“无论在下怎么跟老师强调民众在这场人祸里遭受的伤害,老师就是不同意派出人手。” “我听说,异能特务科的档案室里有全横滨所有异能力者的完整资料,无论他们是为哪个组织效力,生平和能力都以编号明确的档案形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子上。”公关官轻声说,“再加上您老师的决定,可不可以认为横滨的混乱在上层眼中只是一局虫子之间相互撕咬的可控的游戏呢?”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芥川龙之介眼神坚定,“老师不是那种阴谋论里的角色。” “老师生活简朴,虽然性格里有急躁严肃的一面,但对待后辈时总是态度柔和,甚至鼓励大家去冒犯顶撞他。东京的达官贵人有时要求在下做贴身护卫,老师总是把这类的要求不动声色地挡下,又叮嘱在下于钱财势力面前也定要恪守本心——”芥川龙之介认真地说,“这样的老师,怎么可能视人命如棋子啊。” “他是你的好老师,那对于你的师兄来说呢?”公关官说道,“不觉得很奇怪吗?假如对待弟子不偏不倚的话,他要怎么同时关照身在敌对阵营的两个学生呢?” “假如连对待弟子都做不到不偏不倚,又让人怎么才能相信他对待陌生的世人能公允?” “……您似乎有意在诱导在下。”芥川龙之介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看向公关官,让后者居然有瞬间的惊悸,“使在下与老师离心离德,对于现在的局势、对于即将永远离开横滨的您,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或许是抚平我个人心中的怨恨。”公关官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毕竟我的本质就是鲜花表象下腐朽的沙泥,如果能看见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与其光明磊落的继承人之间的矛盾,当然会对此感到欣喜。” 公关官的这句自喻惊到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错愕地拉住公关官的手:“等等,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只是陈述一些实话,化解芥川君心中的怀疑而已。”公关官微笑着说,“既然芥川君相信他的老师是心怀世人的好人,那么,出言质疑好人的我相应的就应该展示自己糟糕的本质。” “事实也确实如此——为port mafia效力,利用光鲜皮囊骗取他人感情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虚无的家伙。” 芥川龙之介看着公关官:“……” 出乎意料的,少年并没有因公关官的这句话产生什么负面情绪,反而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的界面,真诚地请求:“您能把刚才那句话再重复一遍吗?” 第77章 公关官的笑容碎了一角:“?” “在下的妹妹,辻村女士的女儿,还有泉前辈的女儿……身边的女孩子们或多或少都在各种各样的场合看到过你的面容,并且为你着迷。”芥川龙之介说,“就算你离开了,也会有新的偶像明星出现,搞不好还会主动追求她们,想得到地位和钱财——如果能从根源斩断她们的幻想就好了,可以让她们在花花世界里保持清醒独立的头脑——总之,请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在下想拿回去给女孩们听,让她们对漂亮的脸和甜蜜的话都抱有警惕。” 日本的“偶像明星”说的就是没有一技之长的万金油,脸上总是挂着甜美的程式化笑容,出现在综艺节目或者一些轻浮的影视作品里。 但是因为现代广告的营销和市场的存在,在年轻群体当中尤其有着惊人的社会影响力。 “……”公关官皱起了眉,“别把我和那些家伙混为一谈!我是专业的电影演员。” “就算此后息影,也不可能放任你录下刚才的话,”美貌的青年咬牙道,“我的名字必须在神秘失踪后成为人们心中的遗憾,活在粉丝们记忆里的永恒的传奇!” 逃避塌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拆自家的房子啊! 芥川龙之介充满遗憾地收起了手机:“好吧。” -------------------- 第37章 芥川龙之介的那些话虽然像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开的玩笑,中原中也听着却有些难受:“公关官……如果要隐姓埋名的话,你就不能演戏了……” “只是不能再用从前的名字露面而已,”公关官转头对他微笑:“如果在横滨死去,那才是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呢。” “说起来,离开横滨之后,我想试试去演话剧之类的——听说比电影更能磨练演技,而且观众群体也比较小。”公关官说道。 “我的话,没什么好说的,肯定还是找个交通相关的职业。”阿呆鸟大咧咧地说,“方向盘就是我的生命!” “咦,你们都已经开始想着以后的事情了吗?”钢琴师想了想,“我大概可以去教美术……?” 中原中也听得出来他们是临时胡扯来安慰自己,感动又无奈。 他抹了一把脸,重振旗鼓:“排除法还是没什么用——要不干脆点,我去port mafia本部那边潜入观察,看看外科医生究竟被派去做什么了。”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芥川龙之介情绪也有些低落,“但是,不可以让中原君一人冒险,在下与您一道去!” 白濑瑟瑟发抖地抱紧了台球杆:“啊?你们……你们真去啊?” “白濑君没有异能力,还是留在这里吧。”芥川龙之介建议道。 “也不知道port mafia会不会继续派人到这个酒吧搜查。”中原中也看了看战斗力约等于零的白濑,“你就跟钢琴师他们待在一起。” 白濑这才松了口气:“行,我会看着他们三个的。” “……”芥川龙之介对这位少年的嘴硬程度大为惊讶。 中原中也倒是早就习惯了白濑的这种作风——他也就嘴硬而已,该向异能力者求助的时候可绝对不会犯傻,很擅长保护自己。 走出旧世界的时候,难免会路过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中原中也站在店门口,在他迟疑着的时候,漆黑的触手般的异能从芥川龙之介的衣服上流出,轻轻地卷起地上的尸体,将其搬运到另一边,挪出了一条能够行走的路。 “这是在下的异能力‘罗生门’。”芥川龙之介的神情中带着哀伤,“……已经逝去之人,不应该再受更多的践踏。” “……”中原中也握住他的手,“想要飞起来吗?” 芥川龙之介困惑地看着中原中也:“中原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过到无法排解的时候,只要在风中飞起来,心情就会开阔许多。”中原中也认真地说,“要试试吗?” 芥川龙之介默默地点了点头。 被黑红色的能量裹挟着飞在高空时,芥川龙之介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觉得担忧。 明明只是偶然遇到之后有了短暂的合作,中原中也的立场也并不是那么光明磊落,芥川龙之介心中却没什么怀疑。 像这样的高度,只要中原中也解除异能,芥川龙之介就会跌落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但是…… 芥川龙之介用余光瞥着中原中也,看到了飞扬的暖色短发。 尽管年纪比他大一些,但这位来自异国的少年长着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庞…… 莫名其妙地让他提不起任何警惕。 芥川龙之介的思绪在中原中也停住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面色一凛:“怎么了?” “port mafia……是不是被炸了?”中原中也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迷惑,“中间的楼有黑烟冒出来——” 少年话音未落,一阵巨响传来! 矗立在城市中央的高楼,仿佛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 高达百层的摩天大厦如厚重的阴云,覆盖了周围低矮的建筑,犹如宗教中所谓末日的降临。 街道上卖花的少女跌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该怎么逃跑,紧缩的瞳孔中倒映出不断靠近的巨大建筑的残骸—— 几秒后。 死亡却没有到来。 第78章 她颤抖着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层暗沉的光。 可以这么形容吗? “光”,一般来说,都是洁白而圣洁的颜色。眼前的却是渗着不详气息的黑红色。 但是,正是这样的黑红色罩住了正在倒塌的大厦,甚至慢慢地将它向上扶正…… 真正的阳光重新照耀了这片区域。 中原中也额头上缀满汗珠。 在短短几秒间输出大量的重力,即使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但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倒塌的port mafia本部伤害无辜的民众吧? 这样的坍塌事故,对横滨造成的破坏大概仅次于当年的镭钵街爆炸,绝对会造成成千上万的生命逝去、家庭破碎…… 幸好赶上了—— 真是太幸运了。 “谁会做出这种事情?”芥川龙之介眉头紧锁。 他立刻拿出电话,想要联系辻村女士,电话却显示无法接通。 “……”他心中升腾起不妙的预感。 换了个号码,芥川龙之介这次成功联系上了异能特务科。没等对面说话,他抓紧时间逼问:“你们派涩泽龙彦来横滨了?” “您怎么知道?”电话那头有些惊讶,还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上头觉得横滨最近混乱的情况非常适合涩泽先生历练,所以派他来镇压……” 芥川龙之介再也无法维持那些礼节,直接打断了对方:“port mafia的大楼倒塌了,差点造成严重事故!” “……知道了,我们会郑重处理。”对面如此回复,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芥川龙之介强忍着愤怒收起手机。他担忧地看着中原中也:“中原君,您的异能力还能支撑多久?” “顶多一分钟。”中原中也面色苍白得可怕,“帮我看着点方向——我要把这几栋楼移到没人的地方。” 伴随着水泥崩裂的声音,原本应该倒塌的大楼的上半部分被硬生生扎进了地标塔旁的广场里。 “成功了……”中原中也脚下一虚,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在法国这些年,哥哥们做的训练计划都偏向于精细操作,猛然来了这样一次大场面的随机应变……中原中也自己都觉得自己了不起。 额头上传来轻柔细腻的触感。 芥川龙之介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手绢,为中原中也擦去汗珠:“……对不起,中原君。” 这个年代基本没人用的手绢意外地与他的气质并不违和。 中原中也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像是茶香混合着红豆软糯的清甜。 “又不是你炸的楼,我也不是受到惊吓的普通人,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中原中也说,“炸楼的是哪个混蛋?”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暗了暗:“是涩泽龙彦。” 中原中也:“……” 真是熟悉的名字。 看来他这些年还是耳濡目染从兰波哥身上学到了点本事的。 -------------------- 幕间 布置下足够让port mafia的摩天大厦倒塌的炸药时,涩泽龙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确定过现场,远离port mafia,观赏后续,这一切就像是之前杀死珠宝店守卫一样平静。 爆炸的时间即将到来时,涩泽龙彦拿出从横滨珠宝店里抢来的宝石中最璀璨的那颗,放在眼前,透过它,看见了光怪陆离的幻象—— 烟尘、鲜血、死亡…… 红到深处近似黑的光。 涩泽龙彦忽然发现这种颜色也不错,很像凝固后的鲜血,已经失去了温度,干涸地依附着无生命的物质,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怜爱。 下回再找一颗这种颜色的宝石吧。 “似乎被阻止了啊,涩泽君。”有道声音如此说着。 涩泽龙彦倦怠地抬起头,看见了俄罗斯人精致的面容:“……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着:“不需要再做些后手吗?涩泽君。” “没必要……我已经阻止了横滨的争斗——从今天起,所有被摧毁了总部的势力都只会仇恨我一人,不会再对其他组织抱有不死不休的决心。”涩泽龙彦说,“我在这个国家最后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涩泽君即将得到永恒的自由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叹息,“还有喜爱的宝石相伴,多么幸福。” “‘幸福’吗?我并没有感受到。”涩泽龙彦平静地说,“哪怕宝石、黄金和古董已经足够堆满一栋房子,我也没有丝毫喜悦。” “外界的东西是无法填补内心的空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本以为涩泽君对宝石的爱能够深入内心……现在看来,还需要更多的事情。” “比如……?”涩泽龙彦问。 “神是如何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灵魂是如何运转的,世间最珍贵的宝石是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随口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然后在涩泽龙彦若有所思的神情中伸出手,“日本太狭窄了,不足以容纳翱翔天际的龙——” “去更广阔的世界掀起风浪吧,涩泽君。” 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此建议着。 -------------------- 炸port mafia总部和抢珠宝店都是原作剧情。 另外,涩泽自己没有收集癖,收集宝石是陀总给他的建议。陀总你真是作恶多端啊(感叹) 下个单元依旧在横滨,把一些冷门角色拽出来走走。 第79章 比如卡尔玛——我对这位长相肖似中也的少年印象深刻,再加上他和芥川之间若有似无的恩怨和(我脑补的)神秘身世,感觉很有搞头。 下下单元应该就能回巴黎了,搞点轻松愉快的dgss日常。 第38章 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森鸥外脚下踩着的地板剧烈晃动,仿佛是地震一般。他艰难地试图稳住重心,然而,坍塌随之而来,整个房间内的一切都朝着下方跌去。 厚重的实木家具此时成了要命的累赘,是古罗马战争中从城墙上抛下的武器,刺耳的摩擦声昭示着掠夺生命的欲求。 一双小小的手从背后抱住森鸥外,带着他停留在相对安全的半空中。 “嘛,回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啊,我亲爱的爱丽丝……”森鸥外苦笑着。 “稍微不注意就会受伤,”爱丽丝冷着脸,“最讨厌这样的林太郎了。” “抱歉抱歉,实在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突发事件。”森鸥外用余光瞥着窗外,那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奇异的红光阻拦了物体的下坠,“辛苦你了,爱丽丝,给你买新的小裙子可以吗?” “谁要穿那些东西啊,变态林太郎!”爱丽丝大声抗议,“明明说好了,这次抗争之后,我就可以不用再演少女情人之类的角色了!” “小裙子和那个角色又没有绑定吧……”森鸥外叹气,“好了,别生气嘛,爱丽丝,先把我放下。” 在那阵红光的作用下,port mafia的大楼再度以相对正常的角度竖直地矗立在地面上——就是环境不太对。 居然硬生生被挪动着换了个地方…… 饶是森鸥外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这个异能力者属于哪一方?有招揽的可能吗? 在心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后,森鸥外苦涩地为更现实的问题发愁:“这下可怎么重建啊?” “重建是以后的事情了。”爱丽丝提醒,“现在随时可能有陌生人闯进总部;在这次爆炸里死伤的成员也需要统计。” “死伤?或许还会有失踪。”森鸥外问,“爱丽丝,晶子和q的情况怎样?” “一切正常。”爱丽丝说,“与谢野晶子还有点失望。” “哎呀,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女孩。”森鸥外无奈地笑了笑,转回正题,“这次port mafia的损失可不是表面上的这些而已……我要先去确认老师的想法——走,爱丽丝,我们去晚香堂。” “——在下要暂时离开。”芥川龙之介歉意地说,“事发突然,在下觉得需要与老师议论,并且尽快确定辻村女士当前的情况。” “那就再见了。”中原中也说,“我要留在这里。钢琴师他们联系上了外科医生,让他趁着混乱逃出port mafia的控制。” “在下……不,我们之前的合作约定,还继续吗?”芥川龙之介问。 “那三条?我的目标已经将要完成,你那边面临着这么大的变数……我也不清楚。”中原中也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不过,跟你合作还挺愉快的,看情况再说吧。” 芥川龙之介露出浅浅的笑容,与他道别后,转身离开,消失在街巷的转角。 中原中也在这个寂静的地方等了会儿,才听到踉跄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无力的声音昭示着身体主人的虚弱。 他看过去,见到了瘦弱得仿佛行将就木的青年,披着白色的大衣,站在那里,仿佛一张在风中抖动的纸片。 “……外科医生?”中原中也不确定地问道。 青年咳嗽了几声:“你就是他们说的‘agneau’?” 还真对上了。 中原中也着实没想到一个擅长药理的医生能把自己养成这种病歪歪的模样。 他看向外科医生的目光里忍不住多了些关怀:“需要我用异能力托着点你吗?从这里到旧世界还不算近……” 外科医生:“……我的身体没有太严重的问题。如果能快一点离开的话,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中原中也搭上他的手,看见了苍白的皮肤上突起的青筋和密密麻麻的针孔。 “……”从小活蹦乱跳的橘色小羊感觉头皮发麻。 中原中也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地用过异能力——他生怕路过的一阵风把外科医生吹散架了。 中原中也进门的时候,旧世界里泾渭分明,旗会坐在一边,白濑坐在另一边,互不打扰。 外科医生走到钢琴师他们面前:“决定了?” “当然。”钢琴师抬起头,“不然也不会都聚在这里了。” “冷血那家伙……是自己离开了吗?”外科医生问。 “杀手嘛,有他们行业里的渠道。”钢琴师说,“与其想着他,不如从现在开始思考今后的工作?” “呵,以前的身份不能再使用,我在北美取得的学历也就是废纸。”外科医生阴郁地说,“不过是换个地方踏入黑暗。” “不一定哦。”公关官笑眯眯地说,“等我用新身份吸引到粉丝,你也可以来给我当私人医生嘛,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技术的,薪资也随便给。” “我可以到你家蹭医疗服务吗?”钢琴师加入调侃,“以后不能随便制造假/币了,美术教师的工资可请不起这么优秀的医生。” 外科医生:“……” 发现阿呆鸟貌似也跃跃欲试着想补几句,外科医生终于忍无可忍:“够了!” 第80章 阿呆鸟发出大失所望的声音。 白濑把耳机摘下,看向中原中也:“结束了吗?” “大概。”中原中也说,“你要回东京了?” “那不然呢?”白濑把手机放在中原中也面前晃了晃,“柚杏已经催了好久了,疑心疑鬼,怀疑我跟你做坏事来了。” “得了吧。”中原中也的视力足够看清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她明明怀疑的是你没时间写完作业。” 白濑“切”了一声:“非说出来干嘛。”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单肩背着书包:“我自己走了啊,你就别送了,能少露面就少露面,赶紧带这几个家伙出国吧。” 白濑离开后,酒吧里的聊天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吧台边的中原中也身上。 “你打算先带着我们到哪里去呢,agneau?”钢琴师代表旗会问道。 “……我原本的打算,是在接触到那个和port mafia有情报交易的外国组织后,斩断你们的消息,然后把你们送去一个宁静的美洲国家。”中原中也说,“但是,port mafia总部的爆炸实在太出乎意料,原本的计划就这样被拦腰截断了。” “所以,我现在要寻找一个各国的情报网都默契地选择不踏足的地方,一个国际上最强大的异能组织也不敢展开调查的地方。”中原中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想送你们先去standard岛呆一段时间。” 寂静。 然后,公关官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确定吗,中也?” “暂时的打算是这样,standard岛的通行证只规定等级,不登录持有者名单,权限最低的游客的铜币,只要花钱就能买到,上岛后也不会有人专门看管,只要还有继续消费的金钱,只要不主动在岛上犯罪,standard岛就会放任自流。”中原中也说,“在你们上岛之前,我会再去standard岛上观察一下情况,把注意事项再跟你们讲讲。” “大概要一个小时,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中原中也叮嘱,“我很快就回来。” 发动异能力的时候,中原中也稍稍有些力不从心。 今天来来回回实在跑了太多次,强行搬楼更是消耗巨大,中原中也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决定回巴黎后再把训练量往上加一点。 他没等游轮,直接飞到了standard岛上空,站在塔楼的尖顶上。 异能力始终缠绕在他周围,稳定地散发出深沉的红色。 “请问,有人在吗?”中原中也对着空气喊道,“保护着这座岛屿的那位传说中的超越者。” 没有人回答他。 中原中也想了想,从衬衫上扯下一颗纽扣,附加了重力,让它悬挂在空中。 “如果没有人在的话,我就让这颗纽扣打碎点什么……” 他刚把纽扣对准了钟楼的玻璃,耳边就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请务必不要那么做。” 那道声音毫无疑问属于一个年轻的男人。 虽然讲的是英语,但口音还挺亲切,有种中原中也的同学们强行念英文的不情不愿的独特腔调。 standard岛的超越者母语是法语? 中原中也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我记得你,你和你的哥哥们经常到岛上度假。”神秘的超越者说,“他们应该告诉过你standard岛上的规矩。” “我知道,拿着许可证从指定的摆渡船上岛,不能使用异能力,不能惹是生非。”中原中也收起异能力,“但是,如果乖乖遵循的话,也就不能引起您的注意,更不能像现在这样和您对话了。” “为什么要和我对话呢?”神秘的超越者问道。 中原中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因为,我想向您道歉。” “……嗯?” “因为我的轻信,standard岛的情报被日本的一个黑手党组织得到了。”中原中也说道。 “这件事啊……我本来就知道的。”超越者的声音波澜不惊,“那么,再——” 他似乎有就此断联的意思,中原中也飞快地补上:“另外,我还想替我的朋友们向您道歉!他们是被自己的首领派来收集情报的,当时并不清楚standard岛的规则,现在已经主动脱离了那个组织,想寻找一个暂时的避难地……” 沉默过后,超越者才做出回应。 “赔罪道歉都是当事人的责任。”超越者回答道,“让他们自己来说。”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话里的潜台词,十分惊喜:“您愿意让他们登岛吗?” “我缺个船长。那个戴墨镜的技术不错,也正年轻,很适合给我打场四十年起步的白工。” 超越者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 第39章 中原中也带回来的消息使酒吧里的氛围一下子就微妙起来。 “阿呆鸟居然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找到新工作的?”公关官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纠正一下,不是‘找到工作’,而是工作找到了他。”钢琴师礼貌微笑,“简直是天降好运呢——阿呆鸟,要不再接再厉去买个彩票试试?” “喂,你们两个,学习一下外科医生好吗?”阿呆鸟一边嘟囔,一边盯着手里那枚金灿灿的通行证,“他就这么把岛屿最高权限的通行证给我了?不怕我反水?” “他说你没有反水的机会。”中原中也复述standard岛的超越者的原话,“只有国家级别的力量才能干涉standard岛;从原本的黑手党组织里脱离出来的人对自己的母国都毫无眷念,更不可能为其他国家卖命。” 第81章 “那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阿呆鸟说,“这种级别的岛屿的重要职位会空缺到让我补上吗?巧合得就像一个阴谋。” “……没有空缺。”中原中也说。 阿呆鸟墨镜下的眼睛抬起:“什么?” “这个职位,一直都没有空缺,只是那个超越者对当前的船长非常不满,认为他怀有异心。”中原中也说,“那个超越者是想让你无空隙地顶替上去。” 这句“顶替”里实在暗示了太多腥风血雨阴谋暗算,阿呆鸟听完之后反而笑了起来:“哎呀呀,这才对劲嘛。” “这个船长当就当吧,虽然是笨重庞大的岛屿,但也还是有点运动能力的。”阿呆鸟的笑容里带着肆无忌惮的张狂,“我会像开破旧的渔船那样把它极限的能力激发出来的。”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钢琴师冷漠道,“第一次上standard岛的时候,对它一见钟情的,说它是自己梦中情人的,说能碰它一下就死而无憾的,难道是另一个人吗?” 公关官朝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阿呆鸟露出甜美的笑容:“你好,见异思迁的渣男。” 阿呆鸟:“……” 他呵呵了一声,凑到了外科医生身边去,离两个精力充沛话特多的家伙远一点。 “我用异能力直接带你们上岛。”中原中也说完有些犹豫,“但我做不到一次性把你们都送过去,为了异能的稳定,最多只能同时带着两个人。” “先让病号去安全的地方。”阿呆鸟说,“外科医生和钢琴师先走。” 外科医生恹恹地抬起头:“明明在这种时候你更重要。” 钢琴师“唔”了一声:“外科医生的药很有用,我的伤已经没什么事了。” “你们两个病号拖在横滨有什么意义吗?”阿呆鸟说,“我去standard岛那么早又有什么意义,早上岛一秒,早被奴役一秒,这天下真的有迫不及待把自己打包上班的人吗?” 外科医生和钢琴师这才不再推辞。 standard岛的员工待遇只给了阿呆鸟这个预备船长,至于其他人,那位超越者只说给他们留了旅店的房间。 中原中也把两人一路送到房间里,全程秉承着轻拿轻放的态度,让钢琴师哭笑不得,差点以为自己是个易碎的古董花瓶。 “你可能不是,但是外科医生他……”中原中也迟疑,“这就是传说中的‘医者不自医’吗?” “不,只是仗着异能对身体的强化而任性。”钢琴师说,“其实很经得起折腾。” “经得起折腾?完全看不出来。”中原中也说。 外科医生扯了扯嘴角:“……无聊的议论。” 对待陌生人都过于体贴的麻烦小男孩。 回到旧世界的时候,中原中也发现阿呆鸟正蹲在被他劈开的大门前忙活,而公关官优哉游哉地倚着台球桌。 “你在做什么?”中原中也向阿呆鸟问道。 “捡几片木门碎片带走,时刻提醒自己还背着欠冷血的赔款。”阿呆鸟一本正经地说。 “其实是想带点纪念品在身边。”公关官拆穿他,“很舍不得这里吧。” “可不是嘛,虽然是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小酒吧,但也是亲眼看着一步步经营过来的。”阿呆鸟坦然承认。 “你也要带纪念品走吗?”中原中也看向公关官,“不用担心,我的异能力完全可以承受。” 他的异能力甚至能强行扛楼! 橘发少年骄傲地想着。 今天这一番折腾确实累人,但另一方面,也让中原中也心中的自信大大增加,觉得自己在异能力方面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带着回忆离开就足够了。”公关官温柔地笑着。 他站直身,拿过一旁的球杆,随手击球—— 白球在绿色的桌面上滑动,碰撞着其他颜色的小球,让它们兜兜转转还是落入网袋。 公关官把球杆又放下了:“……就这样,足够了。” 中原中也看着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决定回巴黎之后学学这种娱乐运动。 看起来似乎很好玩。 “agneau,要试一下吗?”公关官问。 “以后再说。”中原中也的视线在台球桌上打转,明明满是好奇,但还是记住了现在“带人逃亡”的境况,坚定地拒绝了,“我先带你们走。” 公关官当然是和其他两人一起待在旅店。阿呆鸟上岛之后就面色古怪。 “……搞什么啊,居然还要我自己动手?”阿呆鸟无奈地叹气,“这算是新工作的下马威吗?” 中原中也问的时候,金发青年却又摆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告诉他并不是什么大事:“正式上岗前的准备而已,就是有些让人意外。” “大概要花些时间。”阿呆鸟思考着,“但还是能赶上一起吃晚餐的。” “上次来的时候的那家店很不错啊,真想让外科医生也试试。”阿呆鸟展开双臂,一手搂着外科医生,一手搂着中原中也,“agneau辛辛苦苦把人捞出来,结果到现在都没说上几句话,真是太不应该了——今晚就一起玩吧!” 外科医生神色冷淡:“你最好能顺利完成你的工作,再说之后的事情。” 阿呆鸟哈哈一笑,亲昵地贴向中原中也:“agneau,接下来就待在standard岛休息吗?” 出乎意料的,中原中也说—— 第82章 “我想再回日本一趟。” “诶?”阿呆鸟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但并没有阻拦,只是又维持着笑眯眯的神态,“这样啊,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中原中也先是去了东京,远远地观察着小羊们的住所。 周围并没有监视器之类的东西,也没发现可疑的人。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 隔着窗户,他看见白濑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地写着什么,柚杏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拿着书—— 看来补作业之路还很漫长。 假期没什么作业的法国学生中原中也尽量不笑出声。 飞到横滨后,他又在高空看了看port mafia破破烂烂的大楼。 就中原中也的观点,这几栋横滨最高的摩天大厦,应该是废了——挺好的,这种“地标”摆在那里就是一种尴尬。 外地游客来横滨参观游览,稍稍问两个问题。 “——横滨最低的地方是哪里呀?” “哦,是被不明力量轰出的镭钵街,仿佛被政府遗忘了的混乱贫困的地带。” “——横滨最高的地方是哪里呀?” “哦,是本地黑手党的老巢,里面藏污纳垢什么坏事都干。” 问完之后不跑路就算勇士了。 他最后又去了一趟旧世界。 门口的尸体还停留在芥川龙之介之前的挪动时,中原中也用重力又稍稍排列了一下,让他们躺得稍微体面一些。 地面上流淌着的红红白白黄黄的那些东西实在没办法处理,中原中也皱着眉,也只能放任。 走进酒吧之后,最鲜明的感受就是“人去楼空”。 人走楼空——原本还应该用宁静来形容的小酒吧,现在七零八落了无生气,踏着破碎的木门走进去时,完全想象不出以前能有多热闹。 中原中也捣鼓了一下,成功播放了一张爵士风格的碟片,在缓缓流淌的乐曲里,学着公关官刚才的动作,站在桌球台边,打了一杆。 小球撞着球台的边框,发出轻轻的咚咚声,但就是不掉进网袋里。 中原中也郁闷,再度打定主意要仔细学一学。 反正公关官他们现在被standard岛接纳了,中原中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做贼式交往了。就算被亲哥问起来,中原中也都能理直气壮地出示阿呆鸟的职业证明……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至今仍恋爱绝缘的橘色小羊认真思考,还是没想明白隐隐约约的违和感来自于哪里。 中原中也把球杆放下,刚打算离开,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一张……广告? 蓝色的眼睛稍稍眯起,色泽渐暗。 以中原中也之前对台球桌的观察,这里是不应该存在多余的东西的。 他在自己周身凝聚起重力,走过去,看清了拿东西的全貌。 很朴素的一张纸,没有花纹,没有图案,只有夸张至极的大大的黑字,印在白底上—— “欢迎远行! 世界尽头 演讲和电影的盛宴”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细想,一瞬间,那张广告单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卷飞走! 少年瞳孔紧缩,下意识抬起头,捕捉到了广告单背后藏着的字样—— “向死着的有机物迈向活着的无机物!” -------------------- 本单元剧情改编自安部公房《卡尔玛的罪行》。 —————— 最近又看了一本嫂的原型传记,忍不住吐槽一下,哥嫂各自的唯粉简直虐恋情深,两家撕了百来年了,怎么还这么激情澎湃。从文学成就到历史地位到人品人气到感情纠葛,粉丝们挥舞着自己手里的论文传记,声嘶力竭地宣传自推并把相方踩到地底,互骂对方正主人渣,真是太有乐子了。 感觉他们还能再互掐几百年。 第40章 绿色的衣服。 绿色嘛,按理来说,应该是会让人联想到春天的嫩芽、茂密的森林、小孩子一口吞下的和果子……总之,是非常可爱的、非常具有生机的颜色。 然而,此刻,在无垠荒漠中站立的穿着绿色衣服的,却是五个模糊的身影。 看不清鼻子,看不清眼睛,看不清嘴巴,好像有作为人的形态,又好像仅仅只是积木一样粗糙堆积起来的东西。 连带着绿色的衣服也逐渐失去了生机,慢慢退化成了风中抖动的塑料布一样的东西,发出使人厌烦的哗哗的响声。 除了绿衣人之外,还有个长相稀奇古怪的家伙,眼睛像观赏金鱼一样高高鼓起,黑色的瞳孔无神地朝着两边的天空。 “肃静!”那个金鱼眼向前走了一步——可以用“走”这个形容吗?或者说,只是在沙子上挪了一点,反常理的平滑,甚至没能留下半点痕迹。总之,这个有着金鱼眼的东西大声地喊着,声音在辽阔的天地间也没有消散,而是准确地传达到每个人的耳边:“即将在此进行案件审议!” 案件审议? ……什么东西啊。 模糊的外表下,橘发蓝眼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对自己目前所处的情况完全满头雾水。 可以确定的是,一切不对劲的起因都是那张来路不明的广告单。 正面写着“欢迎远行!世界尽头,演讲和电影的盛宴”,反面写着“向死着的有机物迈向活着的无机物”。 广告单大概是某种触发性异能力的产物,就是不知道触发的条件是什么、针对的对象又是如何选择的、选择的对象有几个。 第83章 中原中也抬眼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另外四个绿衣人,拿不准他们到底是和自己一样被异能力卷进来的人,还是异能力本身的产物,又或者是——异能力的主人。 那个主动向前走去的金鱼眼倒很像是后两个选项。说完那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之后,就在原地停顿住,仿佛是断了电的机器人。 一时之间,天地安静,只有风裹挟着沙子运动的声音。 “喂,审议案件之前,是不是还应该有些什么程序?”中原中也打破了寂静。 在他之后,又有一个绿衣人说话了。这个绿衣人手里拿着烟斗,所以,暂且称呼为“烟斗人”。 烟斗人跟在中原中也后面慢悠悠地补充:“至少要说明犯人在哪里,证人在哪里,我们之中谁是议长、谁是委员嘛。” “尤其是犯人。”烟斗人不知为何强调着,“没有明确的犯人可就称不上合格了。” “案件和作案手法也请详细说明。”戴着黑领结的绿衣人说道,“详细到所有必要的原理,无论涉及哪一方面的知识,都需要整整齐齐地递送过来。” “我完全支持虫……咳咳,这位戴着领结的先生的建议。”头戴软帽的绿衣人说。 围着长长的黄围巾的绿衣人咋咋呼呼地晃了晃手:“好麻烦——!!!总之快点把事情解决嘛!!!我还要陪着姐姐呢!!!” 虽然所有绿衣人的声音都是经过处理的,完全听不出本音,但是从语气来看,似乎能探寻到各自不同的身份。 那么就是跟自己一样被异能力广告单卷进来的人了。 中原中也思考着。 而且,其中还有两个明显认识的绿衣人,也就是软帽人和领结人。是在一起时同时被广告单卷了进来?异能力的发动条件是看到广告单……这样? 在所有绿衣人的催促下,金鱼眼再度动作起来。 “那么,首先,选举议长——” “真的好麻烦……”围巾人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仿佛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 烟斗人似乎朝围巾人那里瞥了一眼,然后建议:“就由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这位担任议长吧。为了方便,称呼议长为a,可以吗?以此类推,我是b,按照说话的顺序,然后是cde。” 没有人反对。 中原中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当了所谓“议长”。 场面又一次僵住,中原中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询问烟斗人:“b……议长需要做什么?” “原告被告双方出庭,介绍案件,传唤证人,做出判决。”烟斗人说,“大致就是这样。” 中原中也点点头,对金鱼眼发号施令:“先把原告和被告带上来吧!” 从沙漠的另一边,不知何时,掀起一阵暴风,浩浩荡荡地冲过来,又在不远处停下。 沙子毫无预警地坠下,仿佛有限的瀑布般,露出其中陌生少年。他有着和中原中也相似的发色和眼睛的颜色,只不过都要相对更暗沉一些。 少年满脸茫然,简直像是刚诞生一样无辜,拘谨又恐惧地环顾着周围。 金鱼眼的嘴巴一张一合,通报道:“此乃原告。” 金鱼眼随着指令继续动作。 它张开嘴巴,在脸上打开一个巨大的空白的洞,仿佛是孩子幼稚的蜡笔绘画被撕开了,从那个洞里,不断地飘出透明的小泡泡,在此间折射着七彩的光芒。 众多小泡泡聚集在一起,汇聚成越来越大的圆泡,色泽也越来越浑浊,最后几乎像是一颗半透明的鱼卵。 嘭—— 鱼卵开裂。 一个少年狼狈地跌倒在地。 他倒没有像绿衣人们那样被模糊面容,一切五官表情都能看得非常清楚。他紧闭着眼睛,颤抖着咳出许多水,面容苍白得惊人,仿佛命不久矣。 看见他长相的那一刻,中原中也瞳孔紧缩——这是才分别不久的芥川龙之介! 金鱼眼的嘴巴一张一合,机械地通报着:“此乃被告。” 芥川龙之介的模样实在狼狈得吓人,中原中也心猛得揪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帮他。 手刚刚抬起,金鱼眼的目光便阴测测地投了过来。 中原中也:“……” 他干脆把手指向金鱼眼:“请保证原告和被告双方在审议案件期间的健康安全。” 金鱼眼不情不愿地行动起来。 芥川龙之介被无形的力量扶着坐起来,脸上逐渐有了些血色。 他睁开眼睛,看向中原中也所在的方向。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会是什么形象——大概就如其他人在中原中也眼中那样,是脸部模糊的、身形难以区分的绿衣人? -------------------- 加更—— 热烈祝贺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在文野连载这么多年后终于从“谜一样的魔人”变成了“谜一样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物种”! 以后对陀总不能说“你小子”了,要敬称“您老人家”。我们文野也有自己的老不死,天元脑花二合一,一节更比六节强:) 目前最难绷的是外网的一张吐槽梗图:【费奥多尔儿时的玩伴:侏罗纪恐龙.jpg】 看得出来,俄罗斯美少年变身百岁老人(也可能是千岁老人)对大家的冲击着实太大…… 第41章 议长、委员各就其位,原告和被告也都到场,金鱼眼清了清嗓子:“现在进入案件审议。” 第84章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到“议长”身上。 “先传证人。”中原中也按照自己刚刚从烟斗人那里了解的流程说道。 “第一位证人……”金鱼眼歪着头想了想,“是出租车司机。” 半空中出现了类似老旧的收音机的装置,里面放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是的,第一个看见了尸体的人正是我。今天早上,我依然是到处拉客;所有人都知道横滨经济不景气……但是,我没料到,在距离公园不远处的巷子里,居然会发现一具尸体。尸体的外衣都被扒光了,只留着内衣,表情痛苦地倒在那里。内衣上仿佛也有水的痕迹。没有看见什么凶器,我想死者可能是被浸了水的毛巾捂住口鼻闷死的。” “距离哪个公园不远?巷子有什么特征?”软帽人问道。 收音机吱吱呀呀地响起来,好像被干扰了的一般,空发出噪音,给不出任何答案。 软帽人不得不放弃了追问。 “第二位证人是游客。”金鱼眼说道。 收音机里换了个声音:“没错,我之前见过死者,她之前是在东京工作的,印象里总是穿着整齐的职业套装,绝对不是家庭主妇之类的角色,气势也很惊人,感觉有些像是官员。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年纪轻轻就离世了,真是世事无常,唉……” 女性,年轻的官员,在东京工作。 中原中也心中陡然升起不详的感觉。 他想到了芥川龙之介那通无人回复的电话。 “第三位证人是市警。”金鱼眼说道。 “在现场发现了明显不是死者所有物的东西,经过对照,基本确定是犯人遗留下来的。犯人被抓捕时行色匆匆,十分可疑,身上还带着血腥味,仿佛刚刚从尸体旁走过。” 这是一段完全无意义的证词——中原中也想。 如果死者真的如他所想,是此前见过的辻村女士,以她对芥川的关爱程度,身上会带着小辈赠送的礼物也很正常。芥川身上的血腥味更是……旧世界前的那些尸体,不可能不留下什么的。 他的思绪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豁然开朗。 中原中也心中的紧张感突然就消退了,也不在意自己不熟悉的庭审流程了——庭审他确实完全不了解,但是,异能力他是熟的啊! 他为什么要在意这起所谓的案件?明明整起案件都可能是异能力的捏造。 现在应该做的,只是努力从这个异能力造成的困境里脱离出来啊! 有了这个想法打底,中原中也平静地听完了剩下的一条证词。 据说是来自死者的女儿,收音机里放出的也是女孩嘶哑的哭声,语无伦次地胡乱喊着妈妈,让人听之不忍。 证词全部播放完,金鱼眼声音平板而诡异地逼问着:“议长,被告是有罪还是无罪呢?” 在中原中也开口前,黑领结不满地打断了金鱼眼:“难道这就是全部的证据吗?未免也太少了。还有别的吗?” “……”金鱼眼于是转向了从开始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原告,“最后的一位证人,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原告的身体激烈地颤抖了起来:“我、我……我是……” 他吞吞吐吐半天,眼中越来越空洞:“我……没有名字。” “原告失忆了吗?”黑领结双手抱胸,“那么,既不能作为证人,也不能担任原告。” “审判之所以成立,正是原告的存在。如果原告不存在,则无今日之审判。既然今日已有审判,则必定有原告。”金鱼眼抛出这一段循环往复的话,用那双诡异的眼睛盯着原告,“如果原告否认自己的存在,就构成了侮辱法庭罪——原告是否确定自己的存在?” 原告的脸色越发苍白:“我——我确定自己的存在……” “那么,请原告说出自己的名字。” 寂静之中,软帽人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案件与姓名似乎没有什么必然关系吧?原告不会因为改了个名就不再是原告啊。” 金鱼眼不管不顾地催促着:“请原告说出自己的名字。” “……”原告的身形佝偻着,用非常轻的声音念叨着什么。 “请原告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原告的表情抽动着,过了一会儿,才猛然大喊出声,仿佛已经崩溃:“s·卡尔玛!” “我的名字……是卡尔玛。”原告又重复了一遍。 芥川龙之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那个看似平常的少年。 卡尔玛?——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这个读音在日文中并没有特别的内涵,它是一个随着佛教传来的舶来品,是梵文里的“罪业”。 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他和那个非法运输组织有关系吗?和这个异能力有关系吗? “唔,‘卡尔玛’。”金鱼眼摇头晃脑,“根据大词典,这个词语具有罪行的含义,也就是说,与原告的身份相矛盾,原告必定犯了罪。” 中原中也彻底绷不住了:“你认真的吗?这算个什么说法!” 这场从开始就写满荒谬的审判让中原中也完全无法忍耐了。 他用出异能力,抓住金鱼眼的脖子,并不比控制住一条挣扎的鱼更困难:“这种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异能力,如果抹杀掉你的存在,应该也就会结束吧?” 中原中也威胁道。 第85章 金鱼眼并不恐慌,甚至相当配合,任由中原中也动作:“如果这样,议长先生,您也是罪犯了。” “那又如何。”中原中也冷笑道。 “那就代表你会死去。”出乎意料的,这句话来自被中原中也默默当成同盟的烟斗人。 中原中也惊愕地看向他。 “我的名字是‘绫辻行人’,你们或许听说过。”烟斗人平静地说,“异能力是将自己所见证的犯人不择手段地杀死——这大概才是这场闹剧般审判的真正目的。” “无所谓证据,无所谓逻辑,这个异能力设定了一个必须存在犯人的情境,我的异能力也就不得不发挥作用,至少将现场的某一位杀死。” “也就是说,叔叔,你完全是被利用了呢。”围巾人用稚气的口吻说道,“但是,如果先杀掉你,不是就没有人会死了吗?” “谋杀未遂也是罪行。”绫辻行人提醒围巾人,“你可以试试看——是你杀我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异能力作用的速度快?” “叔叔,你可以自杀呀。”围巾人咯咯地笑着,“要是你不敢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只要你轻轻碰我一下,”围巾人说,“就没有任何人会因为犯法而死掉啦。” 绫辻行人挑眉:“很抱歉,能对我处以死刑的只有国家机构。小朋友,想做到这一点的话,再努力几年吧。” “使这里不存在犯人的方法,或许是有的。”在气氛又僵持着时,黑领结突然说道。 软帽人欲言又止。 黑领结叹了口气:“既然绫辻行人先生已经自报家门,为了大家的性命,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是小栗虫太郎,没什么名气的普通学生,但是拥有特殊的异能力,能够将世界上所有犯罪的证据都消除。” “你们认识?”绫辻行人饶有兴致地问小栗虫太郎和软帽人。 “是的,我是虫太郎的朋友。”软帽人承认,“我是横沟正史,一个推理小说家。” 绫辻行人问:“小栗君能再仔细说说自己异能力发动的原理吗?看看到底能不能阻止我的异能力。” “……所谓‘完美犯罪’,即使警方确定了犯人的存在,也找不到任何佐证的证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借着程序正义而逍遥法外。”小栗虫太郎低声说道,“这个解释能有什么作用吗?” “当然是有的。”绫辻行人感叹道,“把你卷进这里,真是异能力主人的失算、我们的幸运啊。” 中原中也手里那条金鱼眼已经快变成直挺挺的死鱼了,貌似确实被小栗虫太郎的异能力效果打击得不轻。 他现在这个样子,中原中也反而不太能下得去手。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晃着他逼问:“识相一点,就主动结束这场闹剧吧。” “议长先生,您手上那条东西,大概只是异能力在此处的投影,实际上没有主动关闭异能力的权限。”绫辻行人说道。 “……所以,必须杀了他才行?”中原中也问。 绫辻行人点头:“确实如此。” 中原中也盯着那条面目可憎的鱼,试图说服自己那就是个异能力造物,却又被它明显的人形拦着,迟迟下不去手。 绫辻行人逐渐有所察觉:“议长先生,您……是下不去手吗?” 中原中也:“……” 他默默点了点头。 绫辻行人一时间也沉默了。作为一个本意遵纪守法的侦探,哪怕有一丢丢抖s倾向,他实际上也做不到这件事。 他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异能力充满违法乱纪色彩的小栗虫太郎。 小栗虫太郎和横沟正史,两个对黑暗面的了解还仅限于文艺作品和自我想象的大学生,情不自禁地往后撤了几步。 “我的异能力已经准备好了……”小栗虫太郎弱弱地说,“但是,杀人……这个……” 是不是太为难大学生了?! 围巾人闭了闭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可以磨蹭成这样。 他生气地走到金鱼眼面前,面无表情地拽过它的手,把随身携带的一根刀片强行塞进它手里,然后把自己的手背戳了上去。 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视野里,幼童白嫩的手背上,鲜血缓缓流出。 “啊,我受伤了。”孩子歪了歪头,“你去死吧。” ——异能力破碎。 -------------------- 第42章 异能力破碎的瞬间,空间里响起一阵嗡嗡的笑声,轰然而起,无边无际地扩大开,像是被扔进红茶里的方糖一样,将味道扩散到每个地方。 在诡异的笑声中,夹杂着充满恶意的话语。 “法庭从毁坏的门延伸到任何地方。” “只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摆脱不了法庭。” 这是能辨别出清晰含义的两句,很多时候,耳边听到的是含义不明的零碎的呓语: “因为、撒、哭泣着、娇、早上散步、爱着或、消失、着、掉、跳舞吧、不幸的我、哎、跳吧、不幸的、跳吧、你……” 但任凭那道恶意的声音说什么,沙漠的坍塌都是无法阻拦的事实。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看到了“旧世界”里的装饰,一时间有种头晕目眩的恍惚感。 第一时间看向桌球台,那张引起了突发事故的广告单居然消失了,和它出现时一样诡异莫测。 这种完全不能掌握事态的情况让中原中也有些暴躁。他耳边现在还有嗡嗡的声音,参杂着电流声,耳鸣在某种程度上也加深了内心的负面情绪。 第86章 中原中也揉了揉眉心,靠着桌球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一些。 耳鸣退去后,中原中也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就在附近。 他瞬间绷紧了身体,循着声音探查,最终在桌球台下方的凹陷里看见了发出哭声的人。 是异能空间里那个据说是失忆了的“原告”。 少年蜷缩在桌球台逼仄的黑暗里,抖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小狗,只能凭着本能呜咽。 中原中也蹲下身,看着他:“喂,你还好吗?” 他喊了几声,少年才怯生生地抬起眼睛。 然后,他就好像着了魔一样,紧紧盯着中原中也,连哭泣都忘记了。 “……骆驼。”少年喃喃道。 那么美、那么蓝的一双眼睛,不慌不忙地柔和地看过来。 宝石一样的澄澈。 好开心好开心。 是骆驼的眼睛。 破了大洞的橡树下的动物园里的骆驼的眼睛。 “蓝色的是骆驼。”少年自言自语着,突然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袖子,眼中爆发出热切的情感,“是骆驼救了我!” 中原中也对少年此时一团浆糊的混乱思绪一无所知。 “骆驼?什么骆驼啊……”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还在说胡话。 考虑到这是个严重失忆到连名字都不确定的小可怜,将心比心,中原中也就当捡到了当年在废墟里茫然无措的自己,对待他的态度倒是一直很温和。 “你还记得什么?”中原中也慢着性子问道,“名字、住址、亲人……这些还能想起来吗?”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除了温顺和单纯的喜爱之外别无他物。 中原中也不得不换了种问法:“你是怎么想起来‘卡尔玛’这个名字的?努力想一下,回答我。” 卡尔玛应该不算个正常的日本名字,到现在,中原中也只从芥川龙之介里听过有这个名字的组织。 少年认真地想了想。 “很大的房子。”少年努力形容着,他手脚并用地比划着,手挥到了实木的桌球台上,邦邦一声,他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仍然继续说着,“有牌子,牌子上写着‘卡尔玛’。” 中原中也:“……” 什么啊,也就是说,其实压根连名字都不能确定是自己的,很有可能只是出于求生本能而抓住的吉光片羽吗? 简直比他当年还要倒霉,他好歹还记得自己叫“中原中也”呢。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站起身。 卡尔玛估计误会中原中也要离开了,当即眼泪就下来了,急忙拉住中原中也的手,哀哀地喊:“骆驼……” 中原中也反手把他从桌球台下拽了出来。 “首先,我不是骆驼,我是人。”中原中也说。 “我不可能带你走的。”中原中也对卡尔玛说。 中原中也肯定不能把他带去巴黎,因为他没法跟家里人解释自己在横滨都经历了什么;也不能把他带到standard岛,standard岛的超越者又不是什么大爱无限的慈善家,钢琴师他们的停留都算借了阿呆鸟的光。 但是,他又不能把失忆人士就这么孤零零地扔在横滨。 不是所有人都有中原中也当年的幸运,在脑袋空空的情况下,还能被鼓起勇气搜寻废墟的白濑抢先发现。 大多数情况下,在横滨这座罪恶都市,等待着零落之人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所以,中原中也打算把卡尔玛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 中原中也首先想到的是芥川龙之介,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联系对方,又不确定对方现在是否脱离了困境。 思前想后,他想到了那位在异能力空间里自报家门的绫辻行人。 既然会说出“你们大概听说过我”这样自信的话,应该在日本境内都很有名? 果然。 中原中也合上手机。 公关官告诉他,绫辻行人是日本目前最有名的侦探,在横滨经营着自己的侦探社。 “那个侦探的异能力有些邪性,”公关官担忧地叮嘱,“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agneau。” “我知道的。”中原中也说。 绫辻行人的住处并不难找,毕竟是这么有名的人物,又开着对外营业的侦探社。 中原中也很快就摸到了那栋小楼,然后敲响了门。 戴着茶色眼镜的金发侦探低头看着他:“有何贵干?” “您好,我要发布委托。”中原中也把紧紧牵着他的手的卡尔玛递过去,“您应该记得他是谁?请收留他。” “报酬和生活费,我都会定期打给您的。” 在卡尔玛依依不舍的泪眼里,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飞速离开横滨——字面意义上的。 他到standard岛的时候,天色已晚,远天几颗星星坠在漆黑的夜的帷幕上。 “agneau,是在日本又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公关官关切地问道。 “被一个很怪的异能力卷进去了,不过整件事跟我关系不大,主要是那位绫辻侦探和其他人解决的。”中原中也说,“另外还顺手帮了个倒霉的家伙。” 天色已经这么晚,中原中也他们还是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终于回来的阿呆鸟。 金发青年是吹着口哨回来的,身上沾着浓烈的香气,让外科医生都离他远了一点。 “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外科医生问。 第87章 阿呆鸟笑嘻嘻的:“职业内容,不可以告诉你们这些外人啦。” 钢琴师作势要打他:“翅膀这就硬了?” “诶诶诶,没开玩笑,我真跟standard岛的那个幕后主人签了保密条款的。”阿呆鸟连忙求饶,“这工作想辞职可不容易。” 和朋友们打打闹闹时,阿呆鸟满面笑容,只是笑意不及眼底,尤其是说到所谓“辞职”的时候。 他的口袋里现在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手机,从尸体上刚刚扒下来的。 手机属于standard岛的上一个船长。 阿呆鸟收到的第一个任务是解决掉他。尽管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自己动手,阿呆鸟还是照做了,反正杀人这事他干得非常熟练,也不麻烦。 解决完目标后,阿呆鸟又收到了新的指令。 “把他的手机拿出来。” 阿呆鸟把那个沾着鲜血的手机拿在手上,然后意外地听到了日本拉面摊上才会有的声音。 他忍不住看了看地上倒着的尸体,确定上面有的是一张欧美的白人面孔没错。 联想到中原中也转述的standard的要求,阿呆鸟若有所思。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非得是自己动手了。 这是来自standard岛幕后主人的提醒和警告—— 如果偏向某个国家、扰乱standard岛独立的秩序,就会落得这种下场吧。 阿呆鸟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离开。 他自己清洗了一遍,顺便擦干了手机上的血,还在身上喷了浓烈的香水,希望这奇特的表现能让钢琴师他们自行领会不能明说的秘密。 也希望能把中原中也骗过去。 那孩子啊,总是很容易被蒙骗呢。 需要人多费心保护。 -------------------- 第43章 早上八点,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在圣日耳曼德佩街的公寓里醒来。 他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拽过毛巾,简单地在脸上擦了两把,把困意赶走,才开始对着镜子认真地打理着自己。 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有着一张讨喜的脸庞,乌黑的头发和眼睛衬着洁白的皮肤,让人想起古罗马美丽而好战的贵族。 阿波利奈尔有一半的意大利血统。 他的父亲是意大利军官,母亲是波兰贵族,但这对于阿波利奈尔来说没什么意义,毕竟他从十岁就开始在法国挣扎求生活。 最开始是在南部的乡村游荡,后来才来到巴黎,机缘巧合之下被发现了异能力,然后被吸纳到dgss里。 dgss是专门为异能力者设置的机构,和其他两家没有从属关系,就是地位稍微有些微妙,理论上战斗力最强,但实际上只有dgsi和dgse处理不了的工作才会派发过来。 内部构成也和另外两家稍稍有些不同:除了都有的技术创新处、行政处、战略分析总秘书处等等外,还特别又设立了稽查部,由专精此业的异能力者检察局内的所有动向。 听起来似乎有点警惕异能力者们的样子。 按照常理来说,负责稽查的异能力者搞不好也会被排挤。 但是,dgss的运转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测的,只有真正在其中工作的人才能体会到。 对着穿衣镜打好领带,dgss的正式员工阿波利奈尔准备去上班了。 不过,在上班之前,他还得顺路解决一下早餐。 圣日耳曼德佩街在巴黎也算繁华了,街头巷尾开着不少咖啡馆。 阿波利奈尔特别喜欢老教堂旁边的那家花神咖啡,因为他经常光顾,大有把花神当成自家厨房的架势,花神甚至会在一楼专门留着给他的位置。 他走到熟悉的位置坐下,不久,波伏瓦就笑容温柔地走了过来。 花神有两位老板,萨特和波伏瓦,他俩一看就知道是恋人,只是不知道到底结没结婚。 波伏瓦是一位美而自知的女士,她气质内敛而知性,不需要那些包臀的“制服短裙”和细细的高跟鞋,仅仅穿着衬衫长裤和运动鞋,就已经比那些精心打造外在形象的家伙更加优雅。 萨特的相貌没有波伏瓦这么出彩,但他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左眼是黑色,右眼是暗沉的灰蓝色,仿佛蒙着永不散去的浓雾。那双眼睛里似乎总在思考着什么,对外界疏离而好奇。 “还是像往常一样吗?”波伏瓦问。 阿波利奈尔点点头。 波伏瓦收起菜单,在离开之前,她又问:“纪尧姆,你知道中也那孩子最近去哪儿了吗?放假之后就找不到他人了。” 阿波利奈尔知道花神的恋人们也兼职中学教师,还正好就是中原中也上的那所。所以,他也没多想,直接告诉了波伏瓦:“中也出国旅行了,昨天下午才回巴黎。” “这样啊。”波伏瓦笑了笑,转身看向萨特,“我们要不要也找个时间出门旅行呢,海象先生?” “旅行可以,登山不行。”萨特做着咖啡,头也不抬地说道,“除非某位河狸女士愿意陪我去滑雪。” 于是波伏瓦朝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吃完早饭,和花神的恋人们告别后,阿波利奈尔步行到dgss。 前厅的时钟刚好跳到九。 阿波利奈尔一把拽过自己的椅子,摆了个舒服的位置,从办公桌里抽出最新的八卦小报—— 《堂堂高官竟是变态异装癖!携新男宠共游沙滩?》 《唐宁街的猫自女王登基后胖了三斤!助理:这是庆贺的一部分》 第88章 《深扒不列颠首相曲折情史!你不可不知道的切尔西往事!》 《收养旧情人的孙女作养女是否可行?资深律师为您解释柏林动向》 《俄罗斯第一美人失态 芭蕾王子绝美落泪照片流出》 他大略扫了一遍,悲伤地发现今天的这份报纸上没有他偏爱的性感美女。 差评! 阿波利奈尔愤愤地想。 然后他才开始仔细看里面的各种报道。 带着“男宠”游沙滩的高官是美国情报机构的幕后掌权人,他带着出游的青年也挺眼熟,曾经当过一个参议员的私人助理,那个参议员之前因为涉嫌谋杀实习生被判刑了,私人助理当然也人生暗淡,现在居然能找到新靠山,看来日后还会有所发展。 唐宁街那只猫大名汉弗莱,领着公务员的工资,比不少工作人员地位还稳固。首相轮流换,猫猫却能干到寿终正寝,也难怪这件事能让工作人员专门发言解释。没记错的话,汉弗莱猫因为早年被投喂过含糖过高的曲奇饼干,所以身体一直不太好,现在居然短短时间胖了三斤……唐宁街出了什么乱子? 英国现任首相被绿的故事早就是陈年旧闻,阿波利奈尔甚至背得出来他前妻的家族成员名单,加密档案都看过不止一遍了,于是果断翻页。 柏林的那条新闻真就堆满了法律条文,阿波利奈尔看得嘴角都抽了抽。他耐着性子读下去,发现那浩浩荡荡一万字过后就得出了个“法律上不禁止,道德上不鼓励”的结论时……阿波利奈尔绝望地扔开了这份名为“enchantée(魅惑)”的报纸。 按这个风格,都等不到其他国家出手封禁,罗曼罗兰自己就能把这份报纸干破产。 这还enchantée(喜悦)个头啊,一天的好心情都因为这份报纸消失了好嘛! 阿波利奈尔掏出手机,登上七星社的内部官网,打算看看法国异能力者们对今日报纸的吐槽。 万万没想到,疯狂的吐槽是没有的,疯狂的夸奖倒是有。 他满心困惑地点开一条标题是“罗曼罗兰你做得好啊!”的帖子。 【0l:罗曼罗兰你总算知道什么八卦小报才能在不引起其他国家官方警惕的同时卖得好了(感动)(抹眼泪)(欣慰)以后就继续往这个方向发展,答应我,好吗?】 【1l:他这开窍来得太突然,我都有点恍惚……】 【2l:是不是有什么天降猛人加入了他的小编辑部?不然我很难想象他能自己想通。】 【3l:管他呢,好看就行(吸溜)(吸溜)(吸溜)】 阿波利奈尔:…… “怎么回事?”阿波利奈尔困惑地想,“他们疯了还是我瞎了?” 他把自己刚刚扔掉的报纸又捡了回来。 他翻到最后一篇新闻。 他悟了。 是异能力者们疯了。 七星社官网里对这张报纸满意的异能力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为最后一页的俄罗斯美少年陷入了疯狂! 新闻的配图上,少年雌雄莫辨的美貌已经足够魅惑,脸颊上的泪痕更是让人揪心。 ——但是这跟阿波利奈尔有什么关系。 他只爱美女。 搞清楚异能力者们无视事实发癫的原因后,阿波利奈尔就把视线从图片上挪开了,心无波澜地读着正文。 “不应当啊,既然是辗转在俄罗斯大人物之间的宠儿,怎么还能有这种自由度?”阿波利奈尔撑着脸,“有谁跑去扰乱俄罗斯政局了吗?” “这种消息写得明确点啊,混蛋……又不是真正的八卦小报,该传递的信息要写仔细啊!” “包养过他的有哪些人,对应的时间,人际关系……”阿波利奈尔叹气,“什么都不讲,难不成还要我去挨个查吗?” 又仔细读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放过任何有效信息后,阿波利奈尔无奈地登入了情报库,自力更生地从俄罗斯方面梳理线索。 那份对他而言已经没用了的报纸被随手放在桌上。 上班时从这里路过的工作人员无意中看见,眼睛一亮:“我能借看一下吗?” “送你了。”阿波利奈尔非常慷慨。 工作人员高高兴兴地把报纸带到工位上,展开欣赏美色。 连桌面绿植都要监管的上班生活实在无趣,这份报纸居然在dgss当中被接连借阅,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稽查部把那份私下传阅的报纸没收交给兰波时,兰波都沉默了。 他知道dgss里的异能力者们都闲得快长毛了,但他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有必要给他们找点活干。 兰波揉了揉眉心,想起莫里亚克转述的日本横滨都市传说。 从日本回来的小橘猫学会了说悄悄话,把什么有的没的哪家店好吃哪家店倒闭了都跟温柔的邻家大哥哥讲。莫里亚克居然也真有耐心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还能从里面问到横滨不太对劲的近况。 不管是横滨突如其来的骚乱,还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异能力,都是值得调查的。尤其是后者,绝对能说服所有领导。 兰波用一上午的时间写了份文件,请伏尔泰局长给dgss的工作人员分配新任务。 有那闲工夫去看什么俄罗斯第一美人,不如去把亚洲情报网搭起来! 提交过报告,兰波又瞥了一眼那张被传来传去的报纸。 第89章 这长得也就一般吧。 兰波暗暗想着—— 反正不如保罗好看。 同样是金发,但没有魏尔伦的耀眼;同样是蓝眼,但没有魏尔伦的纯粹。 真不知道这群对魏尔伦都不为所动的异能者怎么对那个俄罗斯芭蕾舞者那么热情。 如果有dgss员工听见他这段心声,大概会满心苦涩。 是他们不想欣赏魏尔伦的美色吗?是他们不敢啊! 实验基地里出来的超越者刚到巴黎时,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多少请他参加聚会的异能力者都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重力伤害过。 有异能力者在魏尔伦来巴黎的第一天给他画了幅肖像画,画下面用满怀爱意的口吻写着“他是在人间流浪的天使”。 魏尔伦来巴黎的第二个月,那个异能力者含着眼泪在画下面补了一句:“但是,谁惹他谁倒霉。” 流浪天使诚然美丽,但还是自己的生命安全更重要啊! 也就兰波这个选择性眼瞎的监护人到现在还在坚持把魏尔伦当作喵喵叫的金色小可爱。 -------------------- 写点巴黎日常和dgss上班日常。 “流浪天使,但谁惹他谁倒霉”和“金色小猫”都是三次元原文,“金色小猫”是嫂给哥的评价——这就是正主亲自下场猫塑的含金量!这就是真情侣的排面! 幕间 尼泊尔,加德满都。 一座终年被烟尘笼罩着的城市。 织田作之助把从横滨救出来的孩子们安置在一家旅馆里,叮嘱他们:“停电了不要慌张,觉得无聊可以看绘本或者纸牌游戏,窗户一定要关好,不要偷偷溜出去玩……” “我们知道啦。”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答应着。 织田作之助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衣服里藏着的枪,然后打开大门,走出旅馆,穿过端着铜盘去寺庙祈福的当地妇女们,走向鱼龙混杂的社区。 经过运转,他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佣兵组织mimic的中间人。 尼泊尔不仅是宗教兴盛的国家,也是以佣兵闻名的国家。来自其他国家的佣兵组织会选择在这里暂时歇息休整,而不用担心被当地政府驱逐。 织田作之助是想加入这个佣兵组织。 横滨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局势已经混乱到连他原以为强大的port mafia都控制不了的程度。尽管名为v的组织向他发来了邀请,甚至对方的军师亲自来见他,织田作之助还是不愿意接触这群和政界牵扯过深的人。 他只能趁乱离开这个国家,到外面寻找生路。 雇佣兵组织是很好的选择,因为他们不仅仅执行战争任务,也接受解救人质之类的任务,织田作之助有凭着自己的能力在他们中站稳脚跟的自信。 果然,在初步检验过能力后,mimic对他产生了兴趣。 “你不是尼泊尔人。”mimic的人说。那是个有着鼠灰色头发的男人,相貌英俊,即使身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仿佛是正在拍硬汉戏码的影帝,气质卓尔不群。 “雇佣兵也会在意成员的来处吗?”织田作之助无所谓地反问回去。 男人笑了笑:“哈……说的是。我们这样的幽灵,确实无所谓来处。” 他把一把枪扔给织田作之助:“拿着,这是我们组织的标志。你从今天起就也是mimic了。” 几小时后,夜色降临,他们相对而坐。 房间里只有烛光跳跃,孩子们被mimic的士兵安置在隔壁,之后会被送到附近的廓尔喀村,请那里的人家代为照顾。廓尔喀的男人们基本都是雇佣兵,所以廓尔喀的女人们都很擅长与他们这种特殊职业的亲人打交道。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一直就做雇佣兵?”男人问道。织田作之助现在已经知道他就是mimic的首领纪德了。 “攒够钱之后,送孩子们去更和平安定的国家读书生活。”织田作之助说,“我的话,就这样吧,毕竟也没有其他擅长的了。” “我觉得你不像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纪德说,“其实你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未必要一直待在mimic。” “为什么这么说呢?”织田作之助问,“首领为什么要对刚刚加入组织的新人说出这种话?” “因为你不是灰色的幽灵,所以你还可以活下去。”纪德平静地说,“mimic的幽灵们都决定随我赴死,组织是否会就此衰落也是未知,如果情况不妙,你就离开吧。你还有孩子,别把人生浪费掉。” “……你们决定的死亡地点在亚洲吗?”织田作之助问。 “是的,就在海边的那个国家,日本。”纪德露出微笑,“我们终于找到了能够杀死我们的人。” “原来如此。”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祝你们走好。” 尼泊尔的夜晚如此黑暗,大洋的另一端,却是不分昼夜的灯火通明。 美国洛杉矶比弗利山庄,每一座豪宅都价值惊人,其中有一座坐落在半山腰处的宅子,仅仅居住着一家三口。 豪宅的女主人从按摩床上起身,心情颇好地递给俊美的男按摩师一个吻,在对方惊喜的眼神中,慵懒地走出按摩室。 她坐着电梯到一楼,果然,在餐厅里抓到了滚成一团的男孩们。 “你反对也没用!我就是要一个人出门!”江户川乱步喊道,“你也要学着一个人出去!” 第90章 “我才不要!”爱伦坡喊得比江户川乱步还大声,“弟弟就是要陪着哥哥的!” “你去组合上班难道也要我跟着吗?你都二十二岁了,害不害羞啊!”江户川乱步生气地说。 “害羞。”爱伦坡认真地说,“所以要你陪我。” 江户川乱步气得仰倒。 女主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闹——反正餐厅足够他们滚来滚去,绝对不会磕着碰着哪里。 女主人找了把椅子坐下,把坐在另一把椅子里的小浣熊顺手抱进怀里。 毛茸茸的小动物哼唧了几声,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个异能力者精心挑选训练后才送来的宠物浣熊,聪明又乖巧,和城市里流窜的那些流浪浣熊简直不像是一个品种。 手里抱着软绵绵热乎乎的小浣熊,眼前是活力十足亲密友善的孩子们,女主人忍不住长叹一声。 人生赢家,不外乎如此啊! -------------------- 坡的小浣熊灵感来源大概是日本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动画片《浣熊拉斯卡尔》,毕竟物种和名字还挺特殊的,除了童年回忆,很难想象zw是为什么突发奇想给坡脖子上安一只叫“卡尔”的小浣熊…… 《拉斯卡尔》又是根据美国作家史坦林·诺斯的小说作品《我昔日的拉斯卡尔》改编的,所以这里就设定小浣熊是美国其他异能力者送给坡的礼物吧。 第44章 巴黎的日子就像流水一样清澈又平常。 就算是能以一己之力搬楼的异能力少年,也要乖乖地重复上学下课的日常。 值此之时,朋友的到来就成了让人特别开心的事情。 机场的特殊通道里,中原中也快活地和亚当拥抱:“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中也。”亚当脸上也带着微笑,“上一次和你聊天还是在43小时21秒前。” “因为最近在忙着国家竞赛嘛。”中原中也说。他稍稍低头,看见了亚当手里拎着的包裹:“欸,你还带了礼物吗?” “根据本机的研究,登门拜访时携带礼物是一项古老而有价值的习惯。”亚当说道,“不过,博士建议本机到法国之后再买礼物,让本机放弃了原本精心制作的玩具……” 中原中也大概明白了玛丽博士的想法: 虽然亚当和他的交往不包含任何其他要素的影响,博士还是担心着国家安全之类的问题。 亚当是伦敦活跃的探员,中也的两个哥哥更是dgss的专业人员,两边都有泄露情报的顾虑,所以干脆就不让怀疑有生根发芽的机会。 玛丽博士……真的是好靠谱的长辈啊。 中原中也不禁感慨。 虽然外表是稚嫩的幼童,但行事作风一直如此滴水不漏又体贴周到。 虽然说是创造者与造物的关系,但是,在中原中也看来,玛丽博士完全可以说是把亚当视为亲生孩子的。 上次从英国回来之后,中原中也就对玛丽博士的外表有些好奇。 他自己试着查了查,但是没什么结果,最后才跑去找哥哥们打听。 “是异能力的效果。”兰波告诉他。 而亚当那边的回答则是更详细一些:“是来自背叛者的异能力的伤害。” “背叛者?”中原中也当时愣了一下,“阻止战争的那七位吗?” “不,比他们卑劣多了。”亚当说,“只是一个盗取了国家机密后逃走的无耻小人罢了。” “她曾经是博士非常看好的助手,但是,在战争结束的前夕,她却卷走了异能工匠们日夜辛劳才成功的研究成果……还用自己关于时间的异能力伤害了博士。”亚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用沉重的语气许诺,“本机一定会亲手抓捕她。” “被异能力伤害之前的博士……是什么样呢?”中原中也只是随口喃喃着。 亚当却立刻发了张照片过来:“博士放在家里的照片,大概是十年前拍的吧。” “……”中原中也确定了:玛丽博士遭遇的这件事在英国那边真的完全算不上秘密。 他打开照片,发现那是一张合照。 女人身姿高挑,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留着齐耳的金发,看起来就十分干练。 她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柔和的男士。 “这是博士的同事吗?”中原中也问。 亚当想了想:“按照人类通常的说法,这位是博士的亡夫。” 中原中也:“……?” “虽然他已经去世了,但博士还是很爱他,特意把他的心脏做成标本收藏在家里。” 中原中也:“……” 成年人的爱情可真深沉啊。 对比一下,中学同学的那些情情爱爱,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吧—— 至今连过家家式约会都没有过的少年如此老气横秋地想。 时间回到现在,中原中也和亚当一起从特殊通道离开机场。 亚当酷似人类皮肤的仿真皮下是实打实的机械金属结构,完全过不了机场安检,在可能的情况下,都会从另外的通道离开,尽量不给机场工作人员造成麻烦,也尽量不扰乱公共秩序。 六月末,巴黎的某些店老板跑路前的最后工作日。 和世界其他地方不同,巴黎最好的冰淇淋店在盛夏是完全不开门的……尽管食客在炎炎烈日下需要冰淇淋救命,但老板似乎认为自己在烈日下继续开业就会先一步没了命。不幸的是,后者对冰淇淋店有着完全的掌控。 第91章 总而言之,在巴黎,想吃冰凉凉的甜品,最好就是趁着现在这样不太热的温度。 中原中也买了一份水果冰淇淋投喂亚当。 亚当认真嚼了嚼。 中原中也失笑:“亚当,这个是不需要咀嚼的,咽下去就好。” “原来如此。本机也觉得这种食品的性质不太一样。”亚当在自己的记忆模板里增增补补,“博士说得对,和人类交朋友才能更快速而全面地理解人类。” “你能尝到味道吗?”中原中也好奇。 “博士给本机设计了分析的能力。”亚当说,“本机能分析出这份食物的化学组成,按照本机掌握的相应学科知识,本机知道这是甜味。” 听上去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构成——发明了亚当的玛丽博士真是了不起的天才。 晚霞铺满圣心堂塔顶的天空时,亚当和中也穿过人群,慢慢走向那栋宁静的小别墅。 dgss开出的工资并不低。同样的职位,dgss的异能力者们的工资能比dgsi和dgse的同事们高上好几倍——这算是对异能力者们的安抚……吧。 中原中也掏钥匙开门。 魏尔伦微笑着朝门口看过去:“回来了吗,中也——” 发现中原中也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时,魏尔伦的眼神瞬间凛然:“这是……” “是亚当啦,哥哥。”中原中也一把把亚当拉到面前,“不是之前就说过吗?他来欧洲刑警总部述职,要在我们家借住一晚上。” 发现是眼熟且毫无威胁性的英国小机器人,魏尔伦的目光又柔和下来:“啊……对,我记起来了。” 兰波从厨房里探出身:“嗯?是亚当到了吗?快请坐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亚当还是得先把礼物放到桌上。 “这里我从里昂带来的玫瑰糖、甜甜圈和奶酪。”亚当介绍道。 “有心了。”兰波说,“看来我们今天晚上不用出门买奶酪了。” “家里还有面包吗?”中原中也看向厨房,“另外,兰波哥,我好像闻到厨房里有很奇怪的味道。” 兰波:“嗯……这个嘛……” 魏尔伦无情揭穿:“他今天想尝试自己做饭,结果失败了,厨房还没收拾完。” 兰波的烹饪技能点得很歪,下酒菜全精通,主食全不通。 “其实,本机应该算是‘擅长烹饪’。”亚当突然说,“博士给本机安装了相关的模板。” “通心粉能做吗?”兰波问道。 亚当花零点几秒搜了一下自己的内存,找到了相关的食谱,肯定地点点头:“本机能做。” 兰波郑重地把番茄交到亚当手上:“去吧,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机器人郑重地接过番茄,走进厨房—— 在开始做饭之前,他盯着案板上死不瞑目的番茄们,准确来说,番茄碎片和番茄酱们,大为吃惊地往自己的内存里写写画画。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居然能用明确的食谱创造出形态各异的成品。 亚当想。 “以后可以多喊亚当来家里玩玩。”兰波叮嘱中原中也,“你的那群同学里也有开始不学好的了,要学会辨别、保护自己,但是,亚当确实挺好的。” 中原中也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察觉不对劲:“兰波哥,你怎么知道我同学的情况?” “放心,我没去查他们。”兰波解释,“每一届学生的发展都大同小异,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被花花世界吸引。” 中原中也:“……哦。” 虽然兰波哥确实没说错啦,但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魏尔伦无声地笑了笑,想起自己翻到的某位情报员格外“精彩纷呈”的中学档案。 孔多塞这一届的学生就是再怎么叛逆,也很难跟当年的某人相比。 兰波:“……” 看到亲友此时的表情,再想想自己当年干过的事情,他居然有一点点心虚…… 一定是刚刚烹饪失败带来的错觉吧。 -------------------- 嫂是那种早熟又多情的混蛋,十四岁的私生活混乱程度就远超法国平均水平。 哥是另一种极端,一个十九世纪的法国人,长着一张俊美的脸,还会写诗,居然没早恋,谁看了不说一声:“啊?” 第45章 现在是七月初,巴黎逐渐变成了一座火热的城市。 物理意义上,指如今的温度。 中原中也早就换上了短袖短裤,魏尔伦身上也只穿着薄薄的丝绸衬衣长裤,就连兰波也把耳罩换成了不那么毛绒的款式——一家三口还是仿佛活在三个不同的季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他们应该在七月的开头处理好手头的事情,然后去避暑度假。 中原中也对此充满期待:只要去standard岛来一次偶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朋友们交流了。 只是今年稍稍有些不同,在出发前,还要先在巴黎呆一段时间。 “首先是戈蒂耶先生那边,他家琪琪生了一窝可爱的小猫,打算给异能力者们分分,虽然我们不打算要,但是还是要登门感谢他的心意;然后是莫里亚克精心准备了很久的剧目演出,总要给他个面子,去捧捧场……”兰波在餐桌边说着。 “我应该不用去吧。”魏尔伦对自己在巴黎的“人缘”某种程度上充满自信,此刻只是很平静地说。 第92章 “你也要去哦,保罗。”兰波无奈地笑了笑,“这已经是把能推的聚会都婉拒后的结果了。” 魏尔伦:“……” 青年俊美的面容上明白地显露出对这种交际的厌恶。 中原中也收到兰波的眼神示意,叹着气去和哥哥贴贴:“只是去道谢而已,不会在别人家待太久;演出中途也不可能有人聊天——哥哥,一起去嘛。” 魏尔伦低头看了看弟弟可爱的小脸:“……好吧。” 送猫的这位异能力者是波德莱尔的旧友,在兰波信誓旦旦的忽悠下,中原中也至今仍以为这位前辈是爸爸生前的搭档。 少年对待这种级别的长辈总是十分郑重。他把有些花里胡哨的饰品暂时摘下,又对着镜子认真地整理了一下仪表。 戈蒂耶就住在蒙马特附近,因此,只需要步行就可以了。 走到那栋别墅门口时,中原中也看到了停在庭院里的跑车,纯黑色的车身和张扬的外表,跟秀美风格的庭院景色格格不入。 兰波也看见了那辆车,他思考了一下:“说起来……中也对跑车感兴趣吗?” “感觉不太用得到。”中原中也说,“公共交通已经足够了。” “哎呀,带喜欢的人出门约会还是跑车更酷哦。”兰波朝他眨眨眼,“找条环山赛道,用速度和热情打动芳心……这才是美好的青春呀。” “等高中毕业后再说吧,而且我更喜欢机车。暂且毫无世俗欲望的中原中也回答,“我只是觉得这辆车很陌生,以前从来没看到过。” 兰波扫了眼车牌:“因为车主已经隐退了,时常在海外旅行,偶尔才来巴黎探望老朋友。” “这是哪位前辈?”中原中也问。 “亚历山大·仲马先生,超越者,boss的好友。”兰波说,“跟戈蒂耶先生关系也一直不错。” “谁跟这种混账关系不错啊——”相貌精致柔美的异能力者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然是愿意凌晨起床招待我的你。”有着绵羊一般卷曲头发的超越者满面笑容。 “你哪里配我半夜爬起来招待。”戈蒂耶扯扯嘴角,“我是为了让小仲马开心一点而已。” 中原中也向来不掺和长辈这种不知真心假意的争吵,他只是走到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身边,看对方慢悠悠地弹着钢琴。 被喊做“小仲马”的少年有着肖似父亲的面容,只是神情忧郁,目光涣散,虽然弹着复杂的钢琴曲《月光》,但还是像陷在某种迷茫里,连中原中也的靠近都无知无觉。 “你是来领猫的吗?”中原中也问。 少年的指尖停在了黑白的琴键上方:“……什么?” “你是来领琪琪新生的那一窝小猫咪的吗?”中原中也问。 听清楚他的问题,少年垂下眼睛:“不是。” 抛出这一个简单的词后,少年就又自顾自地弹起钢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中原中也想道。 向戈蒂耶道过谢后,中原中也他们一家三口就干脆地告辞了。 阳光肆意地挥洒在巴黎的街道上,仿佛连影子都能照亮。 “那个少年是仲马先生的儿子。”兰波不紧不慢地给中原中也解释,“他是仲马先生唯一的继承人,小时候也很有天赋,大家都觉得他会成为比仲马先生更强大的异能力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的是,长大后他反而逐渐沉寂,能力也始终停滞不前。” “听说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大概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我觉得他是被禁锢住了。”魏尔伦说,“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环境和自身的期待……他囚禁了自己的未来。” “不要走上那样的路,弟弟。”他注视着中原中也澄澈的眼睛,“你应该是自由自在的行星。” “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都要由你自己随心所欲地去选择——” “不要让任何人有左右你的权力。” “如果遇到那种人,”魏尔伦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中原中也的头发,说出的话却犹如刀刃般冷漠,“直接杀死。” 兰波静静地看着他们。 苦艾酒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阴郁。 -------------------- 第46章 莫里亚克是个人缘很好的异能力者,这是因为他从没有对同事们发过脾气。 ——兰波对魏尔伦说道。 魏尔伦:“……你当年也对着那群所谓同事用过异能力,把人直接送进医院了,我在档案里翻到过。” 打着“增进对搭档了解程度”的名号,魏尔伦最近从dgss的档案库里调出了兰波的资料。尽管有管理档案库权限的年轻异能者阿波利奈尔就差把“你俩搭挡那么多年怎么还翻这个”写在脸上,但是魏尔伦向来懒得读别人脸色,dgss局长伏尔泰先生也毫无意见,阿波利奈尔也只能暂时放下手里的八卦小报,给魏尔伦调出了一份完整的档案。 这份档案果然也发挥了其作用,使魏尔伦大开眼界,深刻认识到人类千娇万宠的独生子可以顽劣荒唐至何等地步。与此同时,魏尔伦也对兰波为何能无视自己的黑历史、摆出一幅道德模范的样子对他说教感到困惑。 “我只犯过一次这种错误,而且那次是喝醉了,而且他们主动原谅了我。”兰波一脸正色地辨解,“但是,保罗,有一个很伤心的事实:很多同事其实现在还对你有心理阴影。” 第93章 如果有其他异能力者听到这话,大概会感动里夹杂着诧异——"兰波,原来你没瞎啊。" “那是他们的心理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魏尔伦说。 兰波:“……” 他怀念亲友还是一只给摸头的金丝小猫的时光。 兰波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莫里亚克的新戏首演会有非常多同事到场。” “我又不会在这种场合主动出手。”魏尔伦说。 兰波于是大为感动。 中原中也从楼梯上跑下来,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和黑色短裤,稍微长了些的橘发在脑袋后面扎了束小揪揪。 “中也打算留长发吗?”兰波问。 “想要哥哥那种发型,”中原中也说,“因为很帅气!” 魏尔伦勾起嘴角。 晚上一起去剧院是家里的常规娱乐,莫里亚克会给感兴趣的异能力者们送票,非常欢迎他们来捧场。 不过,不知为何,今晚的这场演出气氛格外微妙—— dgss大聚会吗? 中原中也左右看看,发现观众席里坐着好多眼熟的异能力者。 今晚的这场演出剧目名为《蛇结》,节目单上给的简介是“被死亡打断的爱之复仇”。 演出开始,灯光熄灭,打光聚集在舞台上,幕布却没有立即打开。 莫里亚克本人站在幕布前,面容沉静。 “我希望,”莫里亚克说,“这个与家人为敌的人,这颗被仇恨吞噬的心,卑劣如斯,但仍能搏君怜悯。” 他朝台下深深鞠躬致意。随后,幕布拉开,演出开始。 “团结的家庭确实是有的。”旁白喃喃道,“但是,想想有多少家庭,人们每日相互恼怒,相互憎恶,却还要在同张桌子上吃饭,真是令人啧啧称奇。他们相互讨厌,却仍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逃无可逃……” 主角伏桌奋笔疾书。 “在我们一起相互折磨的这些年里,你总是转移话题。我曾以为你的逃避出于恐惧,而后才明白其实是厌烦。” “你善于观颜察色,不等我启齿便能发现我想说什么。如果我的话令你意外,你要么轻易地搪塞过去,要么亲吻我,然后夺门而出。” “我要强迫你倾听我的心声;我要征服你的沉默。” “或许,我死了比活着时更能拿住你,至少在我死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会在你的生命里重新占有一席之地。即使出于义务,你也会把这几页文字读完的。我需要这么相信,而我的确也相信事情会是这样的。” 这台词里的偏执和怨念让中原中也头皮发麻。 这……活着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活着的时侯不对着爱人说这些话,到遗书里却肆无忌惮地加以要挟呢? 主角暂时放下了笔,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他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是家里的独生子,母亲竭尽全力地为这个孩子提供爱意和支持,让他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他大可以继承家业,却执意抛弃一切。 “对于那些喜爱我的人而言,我是一个吝啬感情的恶童。” “你会觉得我絮叨,但我要告诉你,我们的悲剧正是在你不曾参与的细节里埋下祸根。” 进入青春期之后,主角开始追求女人,生活放浪:“我无意对你多说那时的情史——我知道这使你厌恶。” “诸人皆说我阴郁而不够鲜活,光看外貌,便使人感到森然的寒意;和女人们相处时,我摆出高人一等的说教腔调,变本加厉地渲染身上一切令人讨厌的特质——我的青春不过一场漫长的自杀。” 兰波:“……” 阴郁、寒冷而放浪,结合身世和经历…… 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呢。 舞台上终于演到了主角和妻子的相遇。 妻子穿着洁白的衣衫,神情骄傲而冷淡,却让主角觉得她是能够进入自己内心掩藏的浪漫世界的那个人。 “突然,我觉得我不再惹人厌了,也并不可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之一就是和你相遇的那个晚上。” 兰波沉默着用余光去看魏尔伦。 穿着白西装的金发男人倚着座椅,神情冷淡,虽然看着舞台,又好像是完全抽离在外,丝毫没有被剧情打动。 简直像是北欧神话中欲求浅薄的神明。 喧嚣的奥林匹亚山留不住这样的冷清,只有北方终年不化的冰雪里会诞生承载着死亡的魔兽。神鹰在极地的尽头扇动翅膀,便是冻结了一切的寒风。 主角欣喜若狂地为与妻子走近的每一点距离欢呼。 “我个人的感受并无任何实实在在的意义,重要的是我确信你对我的爱。” “我的影子映在另一个人身上,绽放自我。” 兰波:“……” 他有点坐立不安。 主角和妻子结婚了,并不愉快。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冲突、隐瞒和自以为是的迁就。 “我感到恐惧并因此觉得寒冷:‘什么都是假的,她在对我撒谎……我并未得到救赎。’” “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摧毁什么。” 兰波:“……” 剧场的空调是不是开得太热了? 平生头一次,他有种想把耳罩摘下来的冲动。 “我了解自己的内心,我了解这颗心、了解这团蛇结:我的心在一团蝰蛇下窒息,饱浸它们的毒液,在它们的蠕动下苟且地继续跳动着。这蛇结是无法解开的,需要用刀、用剑斩断才行。” 第94章 “今晚,就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我感到窒息,心伤欲裂。使心脏痛苦得好像要撕裂的那个东西,那就是爱,我总算知道了它的名……” 死亡降临。 主角倒在桌前,信纸散落在桌面。 一片寂静。 然后剧院里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在掌声中,兰波冷着脸站起身。 中原中也扯了扯他的袖子。 兰波低下头,对着仿佛无知无觉的亲友和天真无辜的弟弟扯出微笑:“我有点事要找莫里亚克,一会儿就回来。” 剧院的后台。 兰波掀开帘幕,发现空空荡荡,工作人员们似乎已经被劝离,只有本戏的编剧兼导演笑眯眯地坐在一个大箱子上。 “我就猜到你会来,兰波。”莫里亚克说,“怎样,我写得还不错吧?这可是我仔细研读你的档案后才梳理出的心路变化。”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借口。”兰波面色冰冷,“莫非你终于江郎才尽,除了臆想同事的过往之外,就写不出任何其他作品?” “艺术来源于生活,你们的生活都如此精彩,我写写也很正常。”莫里亚克微微一笑,“你就说我写得怎么样吧。尤其是对主角妻子的塑造,各种元素的设计,代表着玛利亚的白色衣衫……是不是很方便联想?” 兰波:“……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想劝劝你们——爱可能会痛苦,但那毕竟是爱,活着的爱。现在把话敞开来说,总好过日后捧着遗书或者日记什么的掉眼泪……”在兰波森然的注视下,莫里亚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了沉默。 兰波转身离开。 “你们俩但凡有点救,也不至于这么没救。”看着兰波的背影,莫里亚克捂住了额头。 就算是爱之天使,一时间也料理不好这种事情……只能祈祷别落入舞台上那样的悲剧结局吧。 兰波回来的时候摘掉了耳罩,露出薄薄的耳廓。 中原中也印象里实属头一遭,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弟弟充满好奇的视线,兰波顿了顿,移开了视线,耳朵上沾染些许淡红:“剧场里有点热……”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 魏尔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是热的。”魏尔伦说。 淡蓝色的虹膜周围一圈更深的长春花色的圆环,那双美得超凡脱俗的眼睛低垂着看人,一时间竟然让人产生些乖巧温驯、抑或是用情至深的错觉。 -------------------- 以防有人不知道,保罗·魏尔伦的中间名是“玛利亚”,意思是感谢圣母垂怜赠予生命。 白色是圣母衣服的颜色,穿着白色衣服,意思也是表达对圣母庇护的感恩幸福。 互换名字时,嫂是真的把法国那个文化语境里最纯洁最温柔的祝福送给了哥…… 第47章 ……“是热的。” 当魏尔伦用低低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兰波只觉得思绪繁芜,众多想法电流般通过脑子,以至于表情被熔断得空白了一瞬间。 什么是热的?哦,是在说我的耳朵吗?但是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为什么……忽然靠得这么近,却只为了说一句这种意味不明的话? 首先排除调情的可能性。 兰波冷静地想着。 这么多年搭档又同居,甚至共同抚养中原中也,但凡魏尔伦的脑回路不是铁板一块,他俩就算说不上是恋人,至少也该上床试过。 别说什么“日久生情”,那是普通人类的神经系统才会产生的想法。计算机就算把同一个程序跑十四年,也不会就此变成那个程序的形状。 那个该死的牧神好巧不巧本质上是个程序员,魏尔伦的人格完全是编码的产物,跟前段时间来家里玩的亚当区别只在创造者的目的上:牧神想塑造超越者,所以必须在程序里将魏尔伦潜意识里的自我认知设定成人;玛丽博士只想要一个机器人,不强求异能力,所以没做更多设定而已。运算思路上都是一样的。 因为长久的陪伴而动心?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但是把“调情”从考虑范围里删除之后,兰波犯了难。 要说这种做法是特别的示好吧,虽然手段很拙劣,兰波九岁都能做得比这好,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有效,让兰波有瞬间的怦然心动小鹿乱撞,现在冷静下来,把那只没脑子的小鹿送走,心中还残余着愉悦。 可是,魏尔伦为什么要突然对他示好呢? 无情感的示好必然有其目的。如果十年前,魏尔伦必然是为中原中也做打算;可是这都十年过去了,中原中也都十六岁了,最近也没什么大事,魏尔伦图什么呢? 法国顶级情报员东想西想,列出了十多种可能性,然后又一一否定,简直陷入了名为“苦恼”的泥潭里。 闻名欧洲的暗杀王微微低头,看着亲友的侧脸,心里却压根没有兰波胡思乱想的那些东西。 魏尔伦只是觉得很愉悦,一种仿佛不需要思考、不需要任何代价的愉悦。他惊异地发现,原来除了“吻”这种有固定内涵的活动,简单而随意的触摸也能造成情感的改变。明明只是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力度碰了碰兰波的耳廓,却能得到如弟弟心情很好时给的吻和拥抱那样的感觉。 ……似乎也有一些差异。 弟弟给的吻和拥抱就像是春天的阳光照过草地,那样恰到好处的温度;与兰波的触碰却能把温度直接传递过来,手指尖仿佛燃烧着一团灿烂的火。 第95章 不烫人,很喜欢。 大抵可以这样说。 中原中也察觉到了哥哥们之间异样的氛围—— 怎么可能。 若说孩子们的心理发育状态本就参差,男孩子开窍的年纪又往往比女孩子晚,橘发少年也是男孩子里比较迟钝的那一批。 他脑子里还只有亲情和友情的概念,“恋爱”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知晓其存在、认识其理论,但没有任何切身感受。 “暧昧”就更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更何况他从小就坚定地相信他和两个哥哥是一家人,家人之间哪有什么爱情,都是亲情。 好奇关心过忽然摘耳罩的兰波哥之后,中原中也就移开了视线,观察着周围的观众,皱起了眉头。 演出已经结束有会儿了,按理来说,观众们应该自行离场,此刻的剧场虽然安静,但大多数位置上都还坐着观众。 尤其是dgss的员工,似乎都没走。 中原中也趴着前面的椅背,伸出手,戳了戳前排的异能力者的肩膀:“阿波利奈尔?” 黑发青年猛回头:“?” 看清楚身后坐的是谁,阿波利奈尔放松下来:“中也呀。好像还是头回在这种场合看见你呢。” “这种场合是哪种场合?”中原中也继续戳戳。 “七星社的大会。”阿波利奈尔说,“兰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没告诉你吗?” 中原中也转头看着两个哥哥。 兰波又把耳罩带上了,神情浅淡:“这次会议内容比较特别,最好在剧院这种不可能被探听的地方说。阿波利奈尔,希望你没在外面将这个消息大肆宣扬。” 阿波利奈尔冷汗直冒:“呃,这个,当然没有啦,哈哈哈……” 剧院的灯又灭了,灯光汇聚在舞台上。 莫里亚克走上台,拍了拍话筒:“啊——可以用,好。” “法兰西的异能力者们,晚上好。”相貌俊秀的青年面带微笑,“很抱歉因突发事件占用了大家精彩的夜生活时间,希望此前献上的演出能稍稍赔罪。” “现在在场的异能力者们,包括有dgss等公职在身的人员、登记在案的超越者们,以及相关的亲属。”莫里亚克顿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七星社绝对可以信任依赖的力量。” “你们中的每一位,都是我真诚地关爱着的同胞,我无法容忍任何一人的离去,这是我今天请求你们在这里聚会的原因。” “根据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消息,近日,有一个特殊的异能力者会进入欧洲。”莫里亚克说,“他能够释放出针对异能力者的浓雾,在雾气中,异能力将与异能力者分离,并且杀死异能力者本尊。” “他是由死屋之鼠的首领从东亚带出来的,此前在俄罗斯活动,在东欧平原一带多次发动异能力,留下了足以证明其能力的事件。” “死屋之鼠是与世界各国安全机构和异能组织都有所合作的国际性异能情报组织,在座各位中,有不少人也亲自与他们打过交道。” “考虑到日后的合作关系,各国安全机构大多都组织了和死屋之鼠的谈判。我方目前基本确认了其入境本国后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从布列塔尼到洛林再到阿尔卑斯的这段边界线上,阿基坦和比利牛斯这两个大区是可以确定完全安全的。大家这段时间出门消暑,决定目的地之前可以先在七星社官网上找我问问,确定一下会不会刚好碰上一些特殊的地带。” “大概要说的就是这些——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一位异能力者眼泪汪汪地提问,“整个阿尔卑斯地带都不能去?蔚蓝海岸也不能吗?” “很抱歉,是这样的,大家最好离普罗旺斯和戛纳那边远一点。”莫里亚克充满歉意地说。 “中央大区会受到影响吗?”另一个异能力者问。 “不会。”莫里亚克露出温柔的笑容,“如果外来者敢踏上中央大区的土地,我们也不会再顾忌和死屋之鼠所谓的约定。” 听到这里,阿波利奈尔躺下了:“那就没我的事了,我又没假期,夏天照样得在局里上班。” “只能去阿基坦和比利牛斯……”中原中也想了想,“那不就是只剩红酒和爬山。” “无趣。”兰波叹息,“波尔多酒节早就过了;比利牛斯山——真的会有人夏天去爬吗?” “直接去别的洲吧。”魏尔伦建议,“南美的哥斯达黎加,条件不错,可以看鲨鱼。” “消暑假期,只和鲨鱼玩玩会不会太无聊?”兰波思考,“而且中也不是那种对鲨鱼热衷的小男孩。” 中原中也眼神飘忽了瞬间——虽然对鲨鱼没什么特别想法,其实他对阿呆鸟的异能恐龙就挺感兴趣的…… “可以从哥斯达黎加出发,通过66号公路穿过美国,经过加拿大,最后到阿拉斯加,刚好是当地鲑鱼季的尾声。”魏尔伦说。 “听起来不错,还能顺便对接一下北美的情报工作。”兰波说,“中也,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中原中也正色,“但是,哥哥,兰波哥,我们回来的路上可不可以顺便去一趟standard岛?” “嗯?standard岛?”兰波笑了,“中也君居然这么喜欢那里吗?每年都去,现在还没觉得腻啊。” “因为最近那边又出了好多新的旅游项目嘛。”中原中也努力装作随口一说、突发奇想的样子,“据说有活的恐龙头可以互动。” 第96章 “……诶?” 因活的恐龙(头)听起来太过神秘,所以最终顺利地把standard岛加入了旅程计划。 中原中也长松一口气。 -------------------- 第48章 哥斯达黎加是中美洲的一个小国,没有独立的武装力量,实际上依附于美国。 “可以说是美国人的后花园。”兰波说,“就像非洲之于我们法国一样。” “不过,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同……” “非洲的大草原还是没热带雨林漂亮的。” 兰波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的绿叶上捏起了一只色彩艳丽的树蛙,捧在手机上,揉着它光滑的背。 中原中也放下了咔嚓拍照的相机,转头看着兰波:“兰波哥,把那只树蛙放下。” “导游之前说了,不可以随便摸雨林里的小动物。” 兰波:“……但它真的很漂亮。” 中原中也:“哥,你先放下。” 兰波:“你不觉得它的配色很像苦艾酒吗?” 中原中也:“像,但是,哥,把它放下。” 兰波叹着气,把树蛙放回叶子上。 从气息可怕的超越者手上重获自由的小树蛙瞬间冲进了茂密的绿色里,再也看不见身影。 “兰波哥,”中原中也仰着头,“你特意带我出来,让哥哥去做别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兰波拢了拢耳罩外的长发,垂眸看向橘发蓝眼的少年:“因为有些事情想问问中也君——中也君会诚实地告诉我吗?” 中原中也心下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和朋友们的standard之约暴露了。 他掐了一把手心,神情认真地仰头看着兰波:“只要兰波哥你问了,家人之间就是没有什么应该被隐瞒的。” 兰波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么。中也君真是很好的孩子。” “我也就不迂回了——”兰波说,“中也君对保罗最近的心事有所了解吗?” 中原中也松开了握拳的手:“……啊?” 不久之后,他们从中央雨林里匆匆走出,坐到了路边的店铺里。 哥斯达黎加特产的咖啡在造型夸张的杯子里盛着,然而从热到温,都没被喝上几口。点单的人心思不在品尝咖啡上。 “保罗最近的反应很奇怪。”兰波搅着咖啡勺,眼神落在半空中,似乎在回忆,“在巴黎的时候,他突然和我产生肌肤接触;来美洲的路上,他主动联系了本地的情报员;到了哥斯达黎加,我试探着建议,让他替我去确认本地情报网状态,他居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绝对不正常。”兰波喃喃着。 “虽然保罗一直有无政府倾向,但有他珍视的家人在,是不会做出背叛法兰西的事情的,”兰波说,“那么他为什么要从我这里接近情报系统呢?” “哥哥在dgss的工作不也包括审讯吗?”中原中也去dgss玩的时候,经常撞上正在审讯的魏尔伦。 “而且,兰波哥,你不是也说了吗?家人之间就是互相珍视的呀。”中原中也困惑,“你们在工作上还是搭档,分担工作又有什么问题吗?” 兰波欲言又止。 其实在他的认知里,“魏尔伦珍视的家人”,特指亲友不惜以(搭档的)生命为代价也要带走的中原中也。 然而这肯定是不能跟全然沉浸在和睦家庭表现里的中原中也讲的。 所以他最后也只能含糊其辞地叮嘱中原中也:“总之,中也君,拜托你留心一些,替我观察一下保罗的动向……” 尽管不明所以,但兰波哥难得请求,中原中也还是爽快干脆地答应了。 然后,他做了更爽快干脆的事情。 深更半夜,瞒着兰波,中原中也跑到魏尔伦房间里,直接问他:“哥哥,为什么在巴黎的时候要摸兰波哥耳朵呢?” 魏尔伦合上诗歌集,沉吟片刻:“……il est le plus proche de mon coeur。” 他带着柔和的微笑,摸了摸弟弟的头发。 “中也,为什么拿着这个问题来问我?”魏尔伦问,“是亲友让你来的吗?” “是啊,兰波哥似乎为此紧张了好久。”中原中也无奈,“感觉兰波哥的职业病加重了。” 魏尔伦又问:“那么,中也,你打算怎么回复他?” “就是再说一次之前的话啦。”中原中也说,“家人之间无论是怎样的情感表达都不奇怪,亲情就是特别珍贵的。” 他高高兴兴地抱着魏尔伦的肩膀:“frère,tu es aussi le plus proche de mon coeur!” 有史以来第一次,魏尔伦主动地、平静地拿下了弟弟表示亲密的手。 他盯着中原中也的眼睛,神态认真:“中也,那是不一样的——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中原中也:“……?” 小橘猫呐呐:“‘你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你是我最心爱的人,大家不都是这么对家人说话的吗?哥哥,你说的也是这句话……我理解错了吗?” “不,中也,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表达的问题。”魏尔伦想了想,“但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准确地表达这种感情……” 魏尔伦想起了他刚刚摆脱牧神控制的时候。 dgss“洗白”了他的出身,对外说他是在官方实验基地里通过手术改造而拥有异能力的人,还为他办理了与他年龄相对应的“生平经历”。 第97章 魏尔伦盯着那些白纸黑字的档案看了很久,始终没办法理解里面所记录的那个活生生的人。 他想要去档案编造的出生地看看,但是,在巴黎火车站的候车厅坐了很久,久到错过了车票上的班列,也没有踏上路途。 他在观察候车厅里的那些人。普通的、没有任何异能力的、脆弱的人。脸上却都有着奇异的情绪,不同于那些暗杀对象绝望或愤怒的表情。 魏尔伦不知道兰波是在火车站里找到他的,也不知道兰波当时为什么会到火车站去。 魏尔伦只知道兰波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绿眼睛里闪烁着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化成一声轻轻的叹息,和一只牵起他的手。 那是一双属于少年的纤细的手,却已经有了茧子,代表着那些危险的生活。 并不温热,反而指间还有些冰凉。 兰波说要陪着他一起去“归乡”。 于是,在那个沉闷无聊的小城里,在那个虚构的故乡里,他们肩并肩,一直走到天色变暗。 路边的房子里亮着温暖的灯光,传出家庭的欢声笑语。 在暖色的灯光和笑声里,兰波握住了魏尔伦的手—— “我来管你。” 明明自己也还只是少年的情报员郑重地许诺。 魏尔伦于是就有了一个爱说教的搭档。 后来又变成亲友。 他顺着这段记忆翻了翻,发现原来兰波当时还紧接着说了另一句话。 魏尔伦觉得这句话或许很适合向弟弟解释感情的差异。 “我想要他。”魏尔伦微笑着对中原中也说道。 -------------------- oe那个法语字母晋江无法显示……就拆了一下。 “我来管你;我想要你。”这是我个人认定的三次元哥嫂告白神句……没有什么华丽又虚浮的修辞,就是简简单单又直中红心的两句话,却让人眼泪直掉。 第49章 小橘猫走进哥哥的房间时是自信的。 小橘猫摸回了自己的房间是懵圈的。 中原中也颤抖着手,打开了法律检索的官网。 网页左上角的三色旗图标让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 自由、平等、博爱。 他默念着三色旗的寓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埋头看起婚姻法。 中原中也此前从没考虑过在这个年纪翻开婚姻法,毕竟女孩子们才是十五岁就能结婚,男性一般都在十八岁之后,他还有两年能无忧无虑。 然而,哥哥的惊天发言让他必须靠条理明晰的条文寻找依靠…… 他翻了一会儿,被亲哥发言炸得晕晕乎乎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 中原中也猛然察觉自己路走窄了。 小橘猫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婚姻法有什么用……” 都被哥哥那句吓懵了,脑袋都停转了。 考虑到家里的情况,他应该先看pacs啊! 又不是人人都会结婚——或者说,在现在的法国,不管同性还是异性,选择传统法定婚姻的恋人才是少数。 大家都更喜欢pacs。 pacs,公民同居协定,差不多相当于简略版的婚姻法,但是比婚姻法宽松明了许多,颇受全法公民好评。 签了协定就是受政府和法律保护的伴侣关系,但是财产不用共分,还削减了婚姻法里的从属色彩,没有任何一方需要为此改姓。 中原中也慢吞吞地逐字逐句看完了pacs的条款,悬着的心依然悬着。 好吧,从规定上看,魏尔伦的诉求是有可能实现的,毕竟pacs只禁止直系亲属结合,连表亲堂亲都不管,像魏尔伦和兰波这样异父异母的兄弟就更符合要求了。 甚至条款里的某些内容跟他们目前的家庭状态也没什么差别。 那么现在还剩一个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 哥哥对兰波哥的亲情是彻底变质了,但是兰波哥真的能接受吗? 中原中也忧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最后一夜没眠。 第二天早上,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中原中也神情恍惚地走到了旅店的餐厅里,神情恍惚地吃完了早饭,又神情恍惚地跟着哥哥们去海滩玩。 一只小海龟对着中原中也的鼻尖张开嘴。 中原中也一激灵,迅速向后仰去。 兰波把无辜的小海龟放回到沙子上。 “从早上开始,中也君就是一幅心神不宁的样子。”兰波撑着脸,“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中原中也沉痛地点了点头。 何止没睡好。 昨天晚上,他扒拉着记忆的每个角落追溯哥哥们的相处方式,把六年间的各种能想起来的细节都想了一遍。 哥哥喜欢兰波哥吗? 记忆里没怎么看出来,顶多能追溯到去年,突然开始会对兰波哥的话和触碰产生脸红之类的反应。大概可以解释成苹果暴露在空气里慢慢变色的过程。所以应该是喜欢的。 兰波哥喜欢哥哥吗? 这么一仔细回想,兰波哥几年前就常常对哥哥说一些很暧昧的话语,但是得不到回应也并不生气。反倒是忽然得到回应的现在,又是疑心大起,又是充满警惕……怎么也不像是有那方面情感的样子。 中原中也越想越痛苦,仿佛已经看到了哥哥传达不到的真正心意的凄凉未来。 第98章 万一告白失败了,他都不敢想象家里的氛围会有多僵硬。 一只手轻轻揉开他皱着的眉心。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呀,中也君。”兰波坐到中原中也身边,侧着脸,“出门旅行应该开心一点。” “是我昨天说的那些话给了你压力吗?”兰波问。 中原中也:“……” 这要他怎么说。 他下意识地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魏尔伦,发现魏尔伦在海滩的另一边,和一个本地人打扮的男人说着什么。 总之是暂时指望不上了。 他把视线转回来,内心无比悲伤,拽住兰波衬衫的衣角:“兰波哥——关于昨天的那件事……我、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 兰波耐心地等着。 中原中也终于在那双忧郁而柔和的绿眸中变成了一只愁眉苦脸的小橘猫:“我要怎么说……唉……” “中也君,如果觉得我的请求确实太让你觉得为难,你可以直接拒绝的。”兰波把中原中也汗湿的橘色长发捋到背后,像是在给橘猫撸毛安抚,“没关系的,直接说。” “兰波哥并没有让我觉得为难!”中原中也连忙说,“我是在想别的事情。”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 耳边只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兰波哥……”中原中也看向大海,“你有考虑过结婚吗?” “广泛意义上那种,包括pacs在内——总之是稳定的爱人……” “兰波哥今年也已经三十岁了啊。” “……哎呀,中也君不提醒的话,年龄真是一个容易被遗忘的事情。”兰波说,“三十岁啊。” 原来他才三十岁吗?明明连人生的一半都没走到,怎么却好像已经燃烧完了所有的热情。 身体和精神都宛如灰烬,所盼望的不过是风的裁决。 “结婚或者pacs,讲实话,都完全没有考虑过。”兰波说。 中原中也的心,啪嗒一声,掉到谷底,碎了。 他无比沉痛地余光去瞄着似乎完全没听到兰波说话的魏尔伦,深切担忧起了这个家的未来。 海浪仍然拍打着滩边。 中原中也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洁白的浪花,很想一头扎进去,从突变复杂感情剧场的家里逃开。 神明啊,这压根不是一个未成年男孩应该面对的难题…… 中原中也为难地想。 -------------------- 想写一个在法国长大的中也—— 婚恋观当然也和东亚这边有很大差别,比如对pacs的熟悉和接受。 第50章 科科斯的沙滩阳光灿烂,中原中也的心情阴雨惨淡。 直到魏尔伦结束了和那个本地人的谈话,走到中原中也和兰波身边,低头说—— “今天就可以看鲨鱼。” 中原中也:“……” 哥哥们的恋爱问题暂且放一边,还是近在咫尺的鲨鱼更具诱惑力。 “哥哥,那个人是岛上的潜水教练员吗?”中原中也问。 “不,他是一个渔民,答应了把船租给我们。”魏尔伦说。 中原中也失望地拧起眉毛:“我们难道不是来这里深潜的吗?” “附近的渔民知道鲨鱼经常出没的区域,他会带我们去。”魏尔伦说,“科科斯岛水流湍急,不适合经验比较少的潜水初学者——中也,比起鲨鱼,安全更重要。” 中原中也试图挣扎:“重力能保护我……” “作为你在异能力运用方面的老师,我非常确信你对重力的运用能力还没达到能操纵水流的程度。”魏尔伦看着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进步了?” 中原中也蔫了。 流体比坚硬的东西难操纵多了,他确实还没练习到这里。 “弗罗里达旁边的巴哈马岛也能潜水看鲨鱼,而且对初学者很友好。”兰波关掉手机页面,伸手揉了揉中原中也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橘发,“不要心急,中也,机会永远是有的,偶尔的等待还能让时机更加合适。” 中原中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提起来的精气神又萎靡了下去。 他的两个哥哥倒并不这么觉得—— 少年看见暴露在海面的鱼鳍时,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触摸。 然后,被装成鲨鱼逗两脚兽玩的虎鲸泼了一身水,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 黑白配色的漂亮生物转了个身,消失在辽阔的海洋里。 中原中也抹了把脸,感受到了来自海洋的热情好客。 回科科斯岛上的旅馆换洗衣服后,中原中也还是能从自己的皮肤上闻到海水咸腥的味道。他木着脸又抹了一遍沐浴露,海水的味道终于消散了,他感觉自己也就快被玫瑰味的沐浴露腌入味了。 在过于芬芳的房间里,少年抱着薄薄的花色毯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倒在床上,以一个格外随便的姿势闭上眼睛。 中原中也很早就发现自己不会做梦。 书里面讲的那种美丽虚幻的梦境,对他而言,无异于传说,都是需要想象力和思考才能理解的。 把这件事告诉哥哥们之后,兰波和魏尔伦带他去找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问了具体情况,无奈地退还了病历:“从你的健康状态来看,这种‘不会做梦’至少不是病理性的,对你的身体状态、记忆力都没有产生负面影响。通常情况下,人们理解的那种多彩奇特的梦特指在快速眼动睡眠过程里的精神活动,但事实上,在睡眠的每个阶段,都会产生梦,只是其他阶段的梦会被遗忘。或许你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记不得快速眼动睡眠阶段发生的事情。” 第99章 “医生,有什么医学手段能检查一下这孩子睡眠时的具体状态吗?”兰波问。 “配备了磁共振仪器的综合性医院可以做这方面的检查,但我并不建议你们这样做。”医生回答,“在那种仪器里睡上几晚上总归是不舒服的。既然孩子的健康状态完全不受影响,性格也这么活泼,这点小小的特殊完全可以忽略。” “人体是一台很精密的装置,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特殊之处,这也正是让人类这一族群多姿多彩的原理。”心理医生微笑着和他们道别。 从那之后,中原中也就没再为这件事纠结过。 正如那位心理医生所说,每个人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毛茸茸的小问题,只要不发展成危害自己和他人的疾病,大可以宽容地接纳。 就是每天早上那种像是从泥泞中浮起的泡沫一样不爽的心情实在难以克服,有点讨厌。 然而,今夜却有所不同。 在浑浑噩噩的泥泞里,出现了不同的色彩。 一座……古老的花园。 庞大畸形的石头堆砌起古怪的建筑,石头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苔状物,呈现出黯淡的绿色或紫色。 不知道是从什么方位,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持续不断地涌向中原中也耳边,腔调古怪,中原中也学过的所有语言都没办法解读其中的意思,顶多只能勉强记住里面最经常被提起的词语的发音。 “克苏鲁、拉莱耶……?”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旅馆房间画着本地传统花纹的天花板,神情有些恍惚。 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中原中也简直惊喜到不可思议——他做梦了!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凌晨一点左右,中原中也满怀期待地又躺回了床上,许愿新的梦境。 果然,做梦的感觉好奇妙啊! 拉起的厚重窗帘拦住了苍白的月光,将这间小小的房间隔绝成芬香舒适的独立小巢,免受外面纷扰的影响。 虽然是凌晨,但这座偏僻的海岛异常热闹。 巨大的轮船在海面上航行搜寻,探测仪潜入深不可见的海底,拨开迷雾,在茫茫汪洋中寻找着未知的目标。 轮船上灯火通明。 在最重要的舰桥里,金发青年和白发老者共同看着由探测仪上传的实时影像。 “已经到七千米的深度了,”白发老者叹息,“除了空洞的黑暗,我们一无所获。” “这是常态。”金发青年平静地说,“每次那些疯子给出虚妄的指引时,我们得到的都是这样的结果。想要寻找不属于人类的神秘力量,哪里会那么容易呢?” “但这次是不一样的。你豢养的那群‘艺术家’头一次给出了一致的回答,引导着我们精准地来到这片海域。坡和江户川做出的判断也都很积极。”白发老者说,“我以为会有所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会感到失落。” “失落?我?”金发青年挑了挑眉,让那张精致的脸陡然生动起来,充满盛气凌人的意味,“菲茨杰拉德从不会为短暂的等待失落。” “……”白发老者的眼神沉稳而宽容,“果然是年轻人啊……弗朗西斯,想要成为率领guild的首领,你还需要学习一些事情。” “那就直接告诉我,赫尔曼。”菲茨杰拉德说,“这样能同时节省你我的时间。”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吝啬自己的时间、不愿意思考领悟呢?”赫尔曼·麦尔维尔问。 “因为我的时间很珍贵。”菲茨杰拉德露出一个虚伪而完美的笑容,“每一分钟都有数以万计的金钱汇入我的财富。” “你其实并不太在意那些东西,我看得出来。”麦尔维尔温和地指出这一点,“金钱能保护你,能为你提供支持,但你是个慷慨而任性的人,从不会被保护自己的屏障束缚——弗朗西斯,给我一个更真实的原因。” 菲茨杰拉德:“……问一万遍也是我的时间很珍贵。” “你知道一个孩子从出生到独立成人只需要十八年吗?短短十八年,亲爱的宝贝就要离开我们的家,探寻她自己的天地,能和她相处的时间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不可复生资源,无价之宝!”菲茨杰拉德痛心疾首,“我要和老婆逛街,和老婆亲热,陪女儿玩,陪女儿学习成长……哪有闲工夫去搞别的事情!” 终身未婚的麦尔维尔:“……” 菲茨杰拉德能力很强,各方面都优秀,就是不知为何,顾家爱家得过了头,简直不像是个美国年轻人,更不像是最年轻的亿万富豪。 要不是他自己的爱徒霍桑发誓要把一生奉献给上帝,虔诚到不适合领导guild,也不至于选择软肋过于明显的菲茨杰拉德。 唉,果然,退休之路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走出舰桥,来到甲板。 优美明亮的鲸吟响起。 麦尔维尔向远处眺望,看到了在海洋中撒欢玩耍的巨型白色抹香鲸,被继承人困扰的老人家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小莫比……你可是我们里面最开心的那个。” 忽然,抹香鲸从海面上消失了。 小小的鲸鱼幼崽以虚幻的灵体方式出现在麦尔维尔身边,瑟瑟发抖地往主人怀里扑去。 麦尔维尔面色一冷:“……是哪位异能力者经过吗?如若好奇,不如正大光明地登船作客。” 第100章 苍白的月光下,深蓝的波涛上,相貌俊美的两人凌空并肩站立,仿若从神话里走出的神明。 “作客就不必了,我们来自欧洲,只是在这个岛屿度假。半夜听到这么热闹的动静,出于担心,才来简单地查探一下情况。”兰波微笑着说,“惊吓到您的伙伴,真是抱歉。” 根据dgss的情报,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美国异能组织guild的前任首领,非常重视自己的异能力,也非常爱惜同组织的成员。碰到他时,言语里带着几句“伙伴”肯定不会出错。 突然出现的两个异能力者穿着仿佛是来度假一般的便服,说的话也比较柔和中听,麦尔维尔态度也随之好转了一些:“既然如此,解除担心之后,就请离开吧。祝两位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兰波:“……”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呢。 大抵是经验丰富老道的前任guild首领从他的表情中琢磨出了什么,麦尔维尔沉默片刻。 “……不是正在约会的恋人吗?” 那为什么半夜出门? 看着明明也很般配啊,气氛那么默契融洽,上次有这么温馨的感觉,还是去他那无药可救的下任首领家里拜访的时候。 “恕我失言,”麦尔维尔微微鞠躬,“总之,再见。” -------------------- 看到有新来的朋友发了很多捉虫的评论,谢谢指正,修改……哎呀,等整本写完再说吧,再攒攒,我相信后面还会有更多虫和漏洞的…… 第51章 麦尔维尔那句“祝两位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着实让兰波愣了一下。 从船上离开后,他转头看了看搭档,实在想不出dgss的人为什么一开始会误会他们俩的关系。 最后只能归结为美国人的眼力不行。 听说那位首领终身未婚,待在海上的时间比待在陆地上的时间还久,这种情况下,对人际关系的体会浮于表面,想来也是很正常的。 但凡换个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来,恐怕都不会觉得魏尔伦这种模样是正在和恋人约会—— 哪有出来约会的人身上不带任何礼物和鲜花,反而带着武器、异能力也时刻准备发动呢? 兰波忍不住叹了口气。 “保罗,现在回去吗?”兰波问,“我们已经确定那只船与我们无关,也不会扰乱这里的秩序。” “或者,不回去的话……” “至少把异能力收敛一下?这里并没有敌人,保罗,你这样容易引起其他异能力者的应激反应,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没有敌人?”保罗·魏尔伦眉头微皱,“但我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气息。” 黏腻的,仿佛是在淤泥中蠕动的长虫,攀爬在骨髓间,激起不适而诡异的感觉。 兰波:“……” 他抿了抿唇,再次观察周围,困惑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魏尔伦所形容的那种感受。 这不应该。 兰波是经历过专业训练的异能情报员,十四岁得到法国异能界boss雨果的认可前,他已经跟随老师学习了整整五年。 自知命不久矣,波德莱尔选择倾囊相授,把所有的专业技能都塞给了这唯一一个不畏惧他的孩子。 战争爆发前夕,法兰西的恶之花终于在病态里凋零,年少的学生接过老师的职责,主动踏上了战场。 在老师竭尽全力的培养下,兰波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超越者、一个合格的情报员。 在兰波刚刚接手工作时,dgss内部还有这样的负面评价,说他徒然继承了波德莱尔阴郁的气质、却没有波德莱尔那样惊人的才能。此后不久,兰波就用自己的成绩扫除了这种话语。 他的感知非常敏锐,如果有什么异动是搭档能感受到、兰波却感受不到的,那一定是有某种特殊因素在干扰。 兰波的第一反应是guild的那只船。 深夜,在渺茫的太平洋上搜寻着什么的巨轮…… 是船上放置了什么奇特的东西,还是他们惊动了什么奇特的东西? “保罗,能给出更精确的指向吗?”兰波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又出现了那种工作时的凌人架势。 “……”魏尔伦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不能。” “那是一种宛如悬于细丝上的细微感觉,现在已经错失了。”魏尔伦说。 兰波面色冷凝:“是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轮船。 guild的前任首领的异能力很麻烦,抹香鲸能通过声音监视海洋,还能直接用无形的声波对敌人进攻,想要靠近那只船,只能是从海面上进入。 海面上,人多眼杂,刚才不经意且毫无敌意的观察就立刻惊动了站在甲板上的麦尔维尔,舰桥里应该还坐着其他管理者,能从更广的视角进行观察和防卫。 如果不是带着孩子来度假的话,兰波现在已经就地宣布假期结束、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了。 可是,一方面,那只船一时间难以靠近,另一方面,中也还在岛上的旅馆里无忧无虑地睡着…… 兰波拿出了联络器,给莫里亚克发了消息,申请调用有关北美组织guild的相关资料的权限。 巴黎,刚刚起床、正打着哈欠的莫里亚克:“?” 他看了看外面刚亮起来的天,又算了算美洲和巴黎的时差。 莫里亚克:“……” 度假期间半夜不睡,这什么工作狂魔。 第101章 尽管充满了感慨,莫里亚克还是飞速给兰波批准了申请,给他们这次的自主行动建立了档案。 兰波大略扫过麦尔维尔的具体行踪和guild内部的调动情况,心下有了决定。 “我们在纽约多停留一会儿。”兰波对魏尔伦说,“guild的首领变动应该就在最近,我们需要得到第一手情报;另外,今天guild究竟在这片海域搜寻什么……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 “时间会有些紧促。”魏尔伦垂着眼,““guild首领变动的时间目前还不确定,我们要在纽约待多久呢?” “我们原本只是来旅行的,不是吗?即使有情报工作的考虑,也是顺便而已。这些工作本来就应该下派给北美的情报人员,而不是我们亲自动手。” “中也很期待加利福尼亚的旅程,你还答应过他,要在弗里尼亚海边深潜看鲨鱼……”魏尔伦轻声说。 兰波愣了一下:“中也……很期待加利福尼亚吗?” 他有一瞬间的迟疑,印象里,少年从来没对他这么说过;但是,看着魏尔伦的蓝眼睛,兰波近乎无奈地想起了自己缺失的底气—— 是的,中原中也说到底还是和魏尔伦更亲近,仿佛一种命中注定的必然…… 或许中原中也只把这种期待告诉了魏尔伦,然后,魏尔伦现在才想起来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个被兄弟俩隐隐排斥的人。 魏尔伦认真地点头:“是的,弟弟尤其好奇拉斯维加斯的夜晚——你应该能理解吧,亲友。” 兰波:“……” 他无奈又心软,仿佛吞下了一颗尚未成熟的莓果,被现实的苦涩和情感中无法割舍的甜蜜挟持。 他叹了声气:“我会先给纽约那边的情报员布置任务。” 魏尔伦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第二天早晨,从奇妙梦境里醒来的中原中也难得神清气爽,还没来得及跟哥哥们分享自己的快乐,就看到了坐在他房间里的魏尔伦。 中原中也:“……诶?” “哥,你怎么坐我房间里?”中原中也搂着毯子,满脸问号,“出什么事了吗?兰波哥呢?” “兰波还在休息。昨天晚上确实有些事……”魏尔伦在弟弟的房间里也感知到了那种古怪的气息,“中也,从昨天到现在,你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吗?” 中原中也挠头:“嗯,我做梦了算吗……” “……果然。”魏尔伦面色冷淡。 中原中也:“啊?” 他大为震撼:“哥,你连这个都能感知到吗?” “我毕竟是你的哥哥。”魏尔伦没有做太多解释。 中原中也在思考血缘的力量是否真就如此神奇——如果哥哥能感知到他的活动,那么为什么他感受不到哥哥呢?因为自己和哥哥对比起来太弱了吗? “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我是来叮嘱你一件事的。”魏尔伦看向中原中也,“我需要你的帮助,弟弟。” 天啊!强如他哥,居然有需要他帮忙的事! 中原中也立刻正色:“哥哥,你直接说吧!我一定尽力!” 魏尔伦要求:“中也,如果兰波问起来,你一定要说自己对这次美国之旅最期待的是拉斯维加斯。” “……?”中原中也懵圈,“拉斯维加斯?那座赌城?我不期待啊。” “你要期待。”魏尔伦再次强调。 中原中也只好点了点头:“呃,哥哥,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当然可以。”魏尔伦神态柔和而轻松,“拉斯维加斯是美国的婚礼之城,我打算在那里向他求婚。” 中原中也:“……???” 小橘猫看着金丝猫猫理所当然的表情,一时间卡了壳,千言万语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 三次元的嫂九岁开始阅读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十四岁给雨果献上诗歌《死神》……早熟,令我等庸人发指。 发现金丝小猫这一称呼已经在其他哥嫂同人评论区传播,我很欣慰——朋友们,这就是无论哪个次元都保真的 cp的含金量! 趁机再补几句金丝小猫的完整出处。 嫂1872年3月(嫂28岁,哥18岁)写的一封信:“和金色小猫一起走时,我很坏,因为金色小猫很凶狠。” 作为已经成名的诗人(战斗力也得到了朋友们的一致肯定),嫂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可以在其实还没过18岁生日的哥面前建立威严;他违背了对哥的那句“我来管你”的誓言,给哥塞了一笔钱以后,就让他待在其他地方等自己;最糟糕的是,嫂给其他人写的情诗也被哥看见了…… 哥很生气,非常生气。为了惩罚嫂,在一座咖啡馆里,他用那种轻松从容的语气拿出刀,在毫无防备的嫂手腕上割了深深的两刀,嫂逃出咖啡馆,他追上去,在嫂腿上又刺了三刀。哥是奔着让嫂永远记住教训的目的动手的,下手也狠辣,二十天后,嫂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嫂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哪怕去尊敬的雨果先生家作客时,他也只是微笑着对关切的雨果解释自己生了病,所以动作才很不自然。 我会忍不住想象文野嫂“打断手脚也要把你带回巴黎”的前因是他真的被哥断过手脚,考虑到三次元嫂也是被哥刺伤后才养成了随身带刀的习惯…… 嫂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看似阴郁、控制欲强烈,但实际上完全被哥压制着;哥则是皮毛美丽的凶兽,从容优雅的表象下是冰冷残酷的内在,占有欲、报复心和行动力都强到爆表……再强调一下,我磕的是哥嫂,左右位分明的那种……看到有朋友对哥嫂的理解不太一样,提前打个预防针。 第102章 第52章 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倾听着的弟弟却没有流露出与之相应的欣喜反应。 带着一丝困惑,魏尔伦看向中原中也,意料之外地在弟弟脸上发现了近乎迟疑的表情。做哥哥的于是笑容微微敛起:“……怎么了,弟弟,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中原中也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哥哥,”橘发的小少年直直地看着他,神色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或许兰波哥并没有那么爱你,还没到谈论婚姻的程度。” 魏尔伦:“……” 如果不是面对着最疼爱的弟弟,魏尔伦此刻嘴角的笑容大概不仅仅是僵住,而是会直接消失。 “你在说什么呢,弟弟。”魏尔伦轻声说,“兰波……亲友他怎么可能不爱我。” 如果不是爱情,那为什么竭尽全力地教导一个非人的造物规则,哪怕自己和周围的人都被伤害、疏远? 如果不是爱情,那为什么在受下那毫无征兆的一枪后,兰波选择向所有人隐瞒他的背叛,甚至仍然与他作为搭档活动? 如果不是爱情…… 那为什么与他许下共同抚养中原中也的约定,为什么这些年里仍然时常作出类似调情的举动,为什么? 从那个暴雨倾泻的暮春之夜开始,他们的命运不是就彻底缠绕在一起了吗? “但是……兰波哥在怀疑啊。”中原中也说。 “哪怕我知道哥哥只是在尝试表达自己的爱,但是,那些温柔的举动确实让兰波哥产生了怀疑。几乎可以说是惴惴不安。” “这不过是他对我所做之事的十分之一。”魏尔伦淡淡地说,“触碰、话语,连情感的表达都来源于他。难道他在怀疑他自己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闷闷地把自己身上的毯子塞到魏尔伦手里,叹了口气,从床上起身。 “总之,哥哥,刚才那些是我的一些看法。”中原中也搂住魏尔伦的脖颈,撒娇似的左右晃了晃,“我当然希望家里好好的。” “我会帮你再打听观察兰波哥的状况的,但是,哥哥,在求婚之前,你是不是也应该再想想、和兰波哥交流一下呢?” 魏尔伦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后背,没有说话。 发现兄弟俩一起走出房间时,兰波有些诧异,但瞬间就掩饰起来,表面上仍然是那幅温柔的模样。 “早上好,中也,昨晚睡得怎么样?”兰波问。 “超级棒!”中原中也一路小跑,扑到兰波身上,语气亲昵,“兰波哥,我昨晚做梦了哦!” 兰波眨了眨眼:“这样呀……那可真是太好了。中也梦到了什么呢?” “是很奇特的古老宫殿。”中原中也回忆,“似乎还有人在唱歌。” “哪种类型的宫殿呢?像卢瓦尔河谷里的哪一座呢?”兰波耐心地追问。 卢瓦尔河谷是法国宫殿最密集的地方,几乎汇聚了从中世纪到近现代的各种类型的宫殿和城堡。 “其实都不像啦,是海底的宫殿,长得像用死去的礁石搭建起来的那样歪歪扭扭的。”中原中也说。 “海底的宫殿啊……”兰波声音轻柔,面上带着微笑,“看来中也很喜欢美洲的海景?” 中原中也鼓了鼓脸颊:“啊——或许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话,其实更有可能是思念太平洋上漂着的standard岛。 稍微收拾一下行李,他们就要启程去美国了。 中原中也挺喜欢那家旅馆里的彩毯,觉得花纹很有当地特色,而且是他做第一个梦时盖着的,很有纪念意义。 在兰波爽快的金钱支撑下,中原中也如愿以偿地拥有了这条手织的漂亮毯子,在飞机的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安心地盖着它入睡了。 色彩艳丽缤纷的毯子让冷冰冰的机舱也多了点家的热闹气息。 兰波让空乘员降下了隔板,给中原中也创造一个更安静的空间。他和魏尔伦两人坐在相邻的单人沙发上。 “这是中也头一次这么期待睡眠吧。”兰波轻声说。 “因为那个梦境……”魏尔伦沉吟,“亲友,你觉得那是梦吗?” “毫无疑问,海洋,深夜——那和你昨晚感受到的物体相关。”兰波说,“针对特定目标的异能力。” “然而弟弟所感知到的比我更明确、更详细,这很不同寻常。”魏尔伦说。 “美国的情报员们已经接到了任务;我还和dgse的同事们取得了联系,他们也会协助调查。”兰波说,“guild的成员都过着双重生活,这很好,给了dgse介入的机会。” 最重要的情报有时只需要最传统的技巧,在这一点上,dgse的成员们比他们的异能力者同事做得更出彩。 结束了工作上的话题,弟弟又在睡着,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安静。 魏尔伦点了酒,打开电视,随手挑了美国近期评分最高的电影,开始播放。 空乘员把酒送过来时,电影片头刚刚结束。 “香槟啊……”兰波晃了晃浅金色的酒液,“真受欢迎,除了乡下,哪里都会有。” 魏尔伦喝了一杯就停下了,兰波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香槟的度数并不高,但很容易醉,红云飞快地在青年苍白的脸上晕开,让那张忧郁的面容多了些活色生香的意味—— 第103章 但是,魏尔伦并不在意这点。 他只是平静地调用着牧神当年输入的知识。 【酒精被人体吸收后,乙醇脱氢酶脱氢,变成乙醛,乙醛有扩张毛细血管的作用,脸部毛细血管扩张,流速增加,会呈现出红色。】 【摄入香槟后,平均反应时间会比往常迟钝200毫秒。】 冰冷而无感情的资料支撑着他接下来的行动。 魏尔伦握住了兰波垂着的那只手。 触电般,兰波的那只手瑟缩了一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兰波直直地看向魏尔伦,那双绿眼睛中仍然是一片清明,仿佛并没有受酒精影响。 魏尔伦没有直接回答,盯着他们交握的手,反而是开始回忆:“亲友,你还记得去伦敦的那次行程吗?” “你握着我的手,许诺会成千上万倍地思念我。” “那时候,你的态度坦然得让我惊异。”魏尔伦抬眼,“那么,为什么现在却想要远离?为什么想要抽离?难道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差异吗?” 兰波:“……”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你很多次对我表达爱意。”魏尔伦不管兰波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最开始,我对这种情绪感到迷茫;后来,它仿佛成为构造我生存环境的空气的一部分,我逐渐适应。在这种时候,你却忽然要带着它离开。” “从前,无论我对你的挑逗作何反应,你都表现出巨大的欢欣,乐此不疲,因此,我以为你是统帅着这种狂热的感情的国王,翱翔在无垠天空的雄鹰……” “我现在才发现,你不是国王,也不是雄鹰。”魏尔伦拽着兰波的手,让他朝着自己这边倾斜,附在他耳边,微笑着—— “亲爱的,你是濒死的天鹅。” “软弱,无力,竭尽全力也只能唱出这种层面的无望的哀歌。” 兰波身体忽然僵住,他慢慢地转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搭档,仿佛见到了陌生的怪物。 魏尔伦并不因他的眼神苦恼,只是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拢着他披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发。 “亲爱的——算了,暂时还是沿用从前的称呼吧。” “亲友,你渴求自由却向陈旧古板的秩序俯首称臣,拥有通灵的才能却使自己被囚禁在冗杂的人间,明明强大到足以打碎一切枷锁,却懦弱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架上道德主义的束缚……” “和你成为搭档是一种荣耀,被你拽着在这泥泞的人间沉沦却让我由衷不喜。” “亲友,看看你现在的眼神,那种紧张,仿佛任务脱轨情报出错……”魏尔伦感慨着,“你自以为理解我,却从来都看不见我心中这些激烈的情绪。当黑暗的潮水日夜拍打着我的心时,你一无所知。” “十年前,我因此憎恨你。”魏尔伦笑起来,“现在,我因此倾诉对你的爱意。” “……”兰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右手端着的香槟一饮而尽,手指用力,折断了脆弱的玻璃,然后把开裂的高脚杯朝着他们握着的手狠狠砸下! 魏尔伦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拿开,却发现兰波自己没有丝毫抽手的意思—— 如果魏尔伦收回了手,那带着碎玻璃的尖锐末端就会刺进兰波自己的左手。 短暂的思考后,魏尔伦把兰波的手攥得更紧,迎来了意料之中的疼痛。 鲜血横流。 “真是熟悉的景象啊……”兰波垂着眼睛,“是我太久没有这样管教你,你才敢这样对我说话吗?” “这种疼痛足够让你回忆起刚来巴黎时得到的教训了吗?” “教训?你有成功过吗?”魏尔伦摇了摇头,“每次不都只是亡羊补牢,直到现在,你也不敢逼迫我和任何我厌恶的家伙聚会。” 兰波用右手指尖挑出玻璃碎片,手背上的血肉被搅动,魏尔伦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等兰波把那些碎片扔到另一边,重力才翻涌着将其打入兰波的右手,划出长到可怖的血痕。 兰波闭了闭眼:“……松开手,保罗。” 魏尔伦确实松开了自己的右手——现在两人的左手交握着,面对着彼此。 魏尔伦用空出的右手倒了一杯香槟,递到兰波唇边,微笑着:“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监管人。” 兰波抿了一口,魏尔伦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金色液体。 红色的血液不断滴落,但那两只手仍然紧紧握着,在酒迷醉的甘味与血锈迹斑斑的甜里。 -------------------- 虽然带孩子的过程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一旦开始告白谈恋爱,就迅速重返青春热情的小情侣。 趁着孩子睡觉偷偷打架。 “那两个疯子买来尖刀,对准彼此的脸和喉咙,但还不够残忍,只要流血,就去共饮一杯白兰地,然后言归于好。”——《魏尔伦传》 第53章 兰波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古埃及人从岛屿上发现的橄榄石,路易十五时代宫廷中秘藏的孔雀翎……这种透着凉意的颜色,从耶路撒冷的神庙墙壁上流下,蜿蜿蜒蜒,被装进剔透的玻璃瓶,倒映着巴黎没有尽头的落日。 现在,凉薄的绿色燃烧着。 不是香槟酒精造成的血管扩张的生理现象,而是情绪深处的迸发,通过那双翠绿的眼睛,魏尔伦得以窥见人类生动、自然、炽热的情感。 魏尔伦为其着迷。 第104章 十四年前的那个暮春,雨滴猛烈敲打着破旧旅馆的屋顶,顺着砖瓦的缝隙闯入狭小昏暗的屋子。 一切都是黯淡的。 但那双眼睛—— 那双时而注视着桌上文件、时而看向躺在床上的他的绿眼睛,如此明亮。 一颗嫩芽就此从他荒芜的内心探出,如今终于长成一片张扬浩荡的刺藤,尖刺上的每一点猩红都是他们的曾经。 管教。 学习。 背叛。 战斗。 …… 喜欢。 憎恨。 爱。 【风暴庆贺我在怒涛中苏醒,绿色渗透我的杉木船壳。】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香槟杯跌落,在柔软的地毯里静默。 魏尔伦吻上兰波的眼睛,动作又轻又柔,像是一个孩子把手折的纸船放进水里,怀着喜悦期待和朦胧的忧伤,目送那只脆弱的白蝴蝶远去。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白日之火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我是失踪的船,缠在大海的青丝里。】 他们完好的手交握着,紧密相扣,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榨取什么般用力。 兰波受伤的手垂在身侧,醒目的暗红色伤痕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指。指尖血肉破溃,有一部分是从魏尔伦的伤口中拈出碎粒时受到的相应伤害,还有一部分是顺着皮肤的纹路流下的鲜血。细腻的皮肤使那些血液绽放成绵密的花链,花里藏着隐隐的疼痛。 魏尔伦受伤的手托着兰波的后背,手指沉没在乌黑的发丝中,未经包扎的伤口周边泛白,从其中流出的鲜血无法染红黑发,却能让它从流动的浪涛变成凝固的雕塑。 谁困住了谁? 无解的问题暂且抛诸脑后,当下只有那个带着酒气的吻。 舌尖先是落在睫毛上,激起轻轻的颤动,恍如风吹过蝴蝶的翅膀。 然后是眼球。 温热的、柔软的血肉贴上坚韧的球体表面,眷念地扫了扫。 舌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咸味,湿润的,像是盛在宝石里的一汪海水。 这个怪异的吻止步于此。 兰波推开了魏尔伦,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去自己因此不受控地流下的眼泪。 “从心理学上来说,亲吻眼睛是病态的表现。”兰波声音冷淡。 魏尔伦把自己还在流血的那只手在兰波面前晃了晃,表情似笑非笑。 兰波:“……” 他扔掉被泪水濡湿的纸巾,但还记得那一瞬间的黑暗和被柔软之物舔舐的古怪感觉,再看看安然自若、甚至还带着那种悠然笑容的魏尔伦,一时间竟有些不适。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朝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过于柔软多变,以至于粗暴的鲜血训诫毫无用处。 兰波瞥了眼依旧好好摆放着的隔板:“算了,既然你非要这么做,那我们就来好好谈谈。” “最近我确实察觉到你的异常,并且请中也君替我观察,大概他已经把这个请求和你说了,才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兰波说。 魏尔伦态度很平静:“当然,中也一直都是热爱家人的好孩子。” 兰波扯了扯嘴角:“……确实如此。” “老实说,我对你的这些异常有许多猜测,从神秘异能力的影响到你因自由主义背叛法兰西,并且为它们都做了预案。”兰波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变轻了,语调里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然后,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来源于‘爱’。” “你觉得你是在表达对我的爱意?”兰波问。 “没错,用通常的话来说,我在对你表白。”魏尔伦说,“更准确的说,那些使你感到古怪的言行都模仿自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作为。” 兰波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话说出口前,他又想了想,尴尬地发现……似乎确实能从自己过去的做法里找到类似的源头。 指责魏尔伦的行为病态就约等于指责曾经的自己,真叫人沉默。 不过,他思考了一下,觉得问题也正出在这里:“保罗,你觉得我这些年对你表达的是恋人之间的那种爱情吗?” “……”魏尔伦抬眼,“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啦。”兰波终于又微笑起来,“那怎么会是恋人之间的爱情呢?保罗,你翻看我的档案资料时,难道都没有把我对你的情感表达和对真正恋人的情感表达做对比吗?” “需要我亲自来给你对比一下吗?” “十五岁投身战场前,面对那些年少美丽的恋人,我从不避让性的冲动,拥吻,约会,穿着粉红色的晨衣,在铺着艳色床单的床上……” 魏尔伦的笑容从脸上褪去。 兰波适时而满意地收起了这个话题:“哎呀,总之,亲友,你不会感知不到其中的差异吧?” “那你这些年对我的所作所为算什么呢?”魏尔伦轻声问。 “爱是有很多种的,保罗。”兰波看着他,“我对你的爱,与恋人之间的爱并不相同,或许,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亲友之间的爱。” “不同的爱,哪怕诉说的话语是一样的,所期待的回报也还是不同的——” “一个人就算每天都对家里的宠物猫甜言蜜语,难道他会指望那只猫反过来对他说‘爱你’吗?” 第105章 兰波自觉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魏尔伦却重又勾起笑容。 他微微俯下身,抓着兰波的手,让他摸自己金灿灿的发顶,就着这个比兰波矮一些的角度,仰起头,朝兰波眨了眨波光粼粼的蓝眼睛—— “爱你,喵。” 既然已经像兽那样厮打,为什么不继续像兽那样相爱? 兰波:“……???” 不是,啊,这,发生了什么? 法语里的这个拟声词准确来说还带着呜呜的尾音,音节虽然短,但勾得人心里一颤。 兰波感觉自己手掌心都在发烫。 情报员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认真起来,格外清晰地回想起亲友是个专业技巧成熟的暗杀者。 色/诱当然也是技巧的一种,只是魏尔伦正常情况下懒得用。 ……草。 -------------------- 哥嫂各施手段激情battle。 弟:zzz 幕间 中原中也睡了两个小时,遗憾地发现没有做梦。 他把这件事归咎于午睡的时间注定太短,容纳不下一个积蓄了太久、非常具有想象力的梦境,并且珍惜地叠好了那床花色的毯子,对它没有半点埋怨。 床被隔板拦着,大概是哥哥们担心打扰他睡觉放下的。中原中也摸索了一阵子,找到了升降开关。 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中原中也懵了一下—— 哥哥们难不成是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在飞机上喝得酩酊大醉了吗?不可能吧! 他抬头看去,发现哥哥们神态都还很冷静,并没有酒精上头。 中原中也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哥哥,兰波哥,为什么有这么浓的酒味……”中原中也晃了晃头,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们旁边,无意间低头一瞥,简直瞳孔地震,“哥,你受伤了?!!” 他记得自己和哥哥们坐的是架平平无奇的民用客机啊! 这种客机上哪有能伤到魏尔伦的敌人? “一点意外而已。”魏尔伦神色淡然,“不要紧张,弟弟。” 中原中也:“……” 这是紧不紧张的事情吗?哪有意外能把暗杀王的手伤成这样的啊! 然而,哥哥明显不打算告诉他事情。 中原中也把视线转到另一边:“到底发生什么了啊,兰波哥……” “就像保罗说的那样,一些意外而已。”兰波朝他露出温柔优雅的微笑,“现在已经解决了。” 被两个哥哥联手瞒着的中原中也气闷。 兰波双手交叉,左手的指尖摩挲了几下右手的手背。 在洁白柔软的布料遮掩下,一道长长的伤痕结了薄薄的一层痂。 * 飞机在洛杉矶国际机场降落。 中原中也很郁闷,非常郁闷。 说好的家庭旅行,说好的暑期度假,可是几乎在洛杉矶落地的那一刹那,来自dgss和七星社的通讯就打爆了兰波和魏尔伦的手机。 莫里亚克连连道歉,阿波利奈尔苦着张脸,但两边言语里喊兰波和魏尔伦回巴黎的意思却都是无比坚定。 “我们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莫里亚克在电话那头叹气,“mimic还有纪德……如果留在亚洲也算好事一件,可他们居然回来了,事情一下子就变得麻烦了。你们也都知道,加缪一直都对当年的结果很不满,这次总算等到了给他们翻案的机会……总之,现在巴黎的形势很复杂,恐怕要打扰一下你们的旅行。” 阿波利奈尔仗着自己后辈的身份对兰波坦言:“前辈,我撑不住了,局长喊您回来,魏尔伦先生也是,情况紧急的话,可能还需要他动手。” “局里不是有常驻力量吗?”兰波问,“为什么我们必须放弃假期?” 阿波利奈尔支支吾吾。 莫里亚克沉默了很久,才最终开口:“当年运作大清洗的势力中包括和‘五月风暴’相关的一支,他们现在还在继续插手mimic的案件,五月风暴事件当初就是你负责的,现在也非你不可。” “牧神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了。”魏尔伦说,“拦腰斩断,绝对没有复活的可能。在实验基地,我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员往来。” “你没有见过,但确实是有的,我和加缪都知道他们的存在。”莫里亚克低声说。 “你们在这件事上对情报人员隐瞒?”兰波皱起眉头,“那可是战争时期!明知道五月风暴还有其他人参与,为什么在我清剿牧神基地后就草草声称事件收尾?” “……抱歉,我们有不得已的理由。”莫里亚克说。 “在这件事上是我对不起你。”联络员干脆利落地再度道歉,“但是,现在巴黎需要你,这也是事实。再说,你不是一直很想为波德莱尔先生洗清声誉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战后隐退的超越者们都会重聚巴黎,没有比这更适合与他们沟通的时机了。” 听到老师的名字,兰波握紧了手机:“……” 莫里亚克的话确实戳中了他心中的痛点。 那个无望的寒冬雨夜,冷落凄凉的葬礼和流言蜚语,是他终身难以释怀的阴影。 老师性情确实独特,但这并不影响他本质上是一位温柔的人。一个没有任何政治倾向、把自己的生命都耗在了情报工作上的超越者,不应该那样孤独落寞地死去。 兰波很尊重boss雨果那一代的超越者,也很尊重戈蒂耶这样的dgss前辈。 第106章 正因如此,只要想到他们当年都拒绝出席波德莱尔的葬礼,兰波心中就会出现针刺般的细密痛苦。 “知道了,我们会回巴黎一趟。”魏尔伦对莫里亚克说。 他安静地握住了兰波的指尖,没有多说,只是等待着情报员自己平复心情。 兰波深呼吸了几下,转头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君,有注意刚刚的对话吗?” 中原中也闷闷地点头:“巴黎那边有紧急工作,假期结束了?” “……不一定喔。”兰波强撑起笑容,摸了摸他温暖的橘发,试图安慰,“工作结束后还可以继续的。” 魏尔伦的笑容里带着锋芒毕露的杀意:“五月风暴那些烂事烂人早就该扔进垃圾堆,我不会允许他们拖延太久。弟弟,在美国等着我们,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啊?”中原中也张着嘴,“我自己一个人在美国玩吗?” “中也君已经是让人放心的大孩子了。”兰波看着中也的眼睛,神情中仿佛有些忧伤,“美国这里的环境鱼龙混杂,我也会联系本地的情报员,让他看顾你。不要害怕,中也。” “我才没有害怕!”中原中也说,“我只是……只是很舍不得。” “哥哥,兰波哥,你们真的会很快回来的,对吧?”中原中也仰起脸。 “一定会的。”魏尔伦平静地说,“拉斯维加斯还没有去呢。” 中原中也:“……” 离别的情绪忽然消失了。 哥,你跟兰波哥聊过了吗?你怎么还是这么执着于在拉斯维加斯求婚啊! 第54章 洛杉矶,一座喧闹的丛林般的都市。 这里的夜景过分喧闹,霓虹灯无节制的闪烁,间或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盛夏的空气里还带着压抑不了的闷热,以及鲜明到刺鼻的药物的味道。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和光鲜亮丽的明星同时出现在同一条街道的两端,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倒在马路中央,激起那些风驰电掣的车疯狂的喇叭声。 波尔多酒节也没这么吵,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排队的巴黎各大景区都比这里安静。 中原中也木然地升起了车窗。 司机跟他聊天,语气了然:“觉得太吵了?洛杉矶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是住了几年后才适应。” 正在开车的司机先生就是兰波话里提到的那位情报员,名字叫“加斯东·勒鲁”,明面上的职业是记者,早年在蔚蓝海岸那边工作,后来因为拓展情报网的需要,才被派遣到美国洛杉矶这里来。 勒鲁有着一头卷卷的短发,戴着小圆眼镜,看起来很亲切和善。 “到酒店之后应该会感觉好点,我给你订的是马蒙特庄园的房间,那家酒店可以说是洛杉矶最精致的仿法建筑,当然,不能跟卢瓦尔河谷真正的城堡相提并论,也比不上最伟大的丽兹酒店,但在美国,这家酒店已经算很不错了,起码安静,你住着大概会比较适应,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打我电话,不碍事的。”勒鲁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马蒙特的住客里有不少电影明星,私生活玩得比较乱,你这样漂亮的东方面孔有很大几率被盯上,硬气点,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不感兴趣的话,直接拒绝就行——不过要是两情相悦,倒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住一晚上觉得讨厌马蒙特的环境也直接打电话给我,比弗利的四季酒店也是值得一试的。” “我觉得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中原中也说,“我对住宿条件不那么挑的。” 勒鲁笑了笑:“你这样的小朋友,对住宿条件挑剔点是好事。战争时期我们这代人没的挑,有漏雨透风的旅馆落脚就很不错,跟老鼠臭虫挤一间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好不容易这么和平富裕,能养出会挑剔的孩子才让人有成就感呢。” “您在战争时期就已经是情报员了吗?”中原中也问。 “嗯,我那时负责俄罗斯方面的情报工作。”勒鲁说,“不难做,但很打击人,再怎么努力,搜集到的都有很大概率是被‘死屋之鼠’事先筛选过的资料。” “‘死屋之鼠’……”中原中也想起来了,“那个跟各国情报组织都有合作的国际异能组织?” “对,他们主场就在俄罗斯那边。”勒鲁点头。 中原中也一愣,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横滨捞人时的事情。 钢琴师那会儿是怎么形容那个情报组织来着? “可以做到全球追踪的情报组织、和欧美各国有联系、俄罗斯人……” 横滨的那个情报组织不会就是死屋之鼠吧? 中原中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那个在欧洲各地兴风作浪的异能力者,莫里亚克说他是死屋之鼠的首领从东亚带出来的——日本可不就在东亚嘛! 死屋之鼠居然是个在战争时期就已经这么强大的情报组织…… 中原中也庆幸自己和朋友们得到了standard岛主人的帮助,不然大概是逃不过情报网的追踪的。 勒鲁停下车,中原中也从那辆银色奥迪后座出来,看见酒店的具体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难怪勒鲁说这家酒店是洛杉矶最法式的地方,这根本就是对着卢瓦尔河谷的昂布瓦兹堡一比一复制的吧。 “美国人是这样的。”勒鲁耸耸肩,“你还能看到他们复制的神庙呢。他们没有自己的传统,就只能从英国那里找传统,英国的传统又来自欧洲大陆,尤其是我们法国。” 第107章 “不过他们‘流行’这套倒是玩得很爽,比我们巴黎的蒙马特高地还放得开。” 家就住蒙马特高地的中原中也:“……” 真的假的,他家附近最出名的不是圣心堂吗?那算哪门子的放得开? 两个哥哥带孩子之后都“洗心革面”,中原中也更是压根没进红磨坊、黑猫之类的店玩过,对勒鲁的话理解无能,倒是因为这个无意间的比喻对酒店产生了诡异的亲近。 出门在外,能遇见个这么能跟“家”联系起来的酒店也挺不容易。 再说,酒店的环境确实不错,像勒鲁说的那样,很清静,能听见周围鸟儿的鸣叫声,一扫到洛杉矶之后心中的躁动感,使人神清气爽。 马蒙特酒店的侍者都非常年轻漂亮,就外貌来说,并不比活跃在荧屏上的电影明星逊色,体贴细致地领着中原中也这个第一次来洛杉矶的客人进入房间。 中原中也给勒鲁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房间里安顿下来。 “很好——你有想好在洛杉矶怎么玩吗?”勒鲁在回复里问。 中原中也老老实实地承认:“没想好,我在这里,除了你以外,不认识任何人,哥哥们又回国处理工作了,我很无聊。” 勒鲁被上司家的乖宝宝震惊了。 他以为这会是跟上司年轻时差不多浪的小朋友呢,毕竟长了张这么吸引人的脸,又不像暗杀王那样排斥交际,人缘肯定不错。在巴黎,人缘不错而没有粉色泡泡,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出于对乖宝宝的关爱,勒鲁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他没给中原中也推荐马蒙特周边的夜店,那些地方充满了想一夜成名的女孩和她们雄心壮志的经纪人;他也不建议中原中也在酒店玩,那边以前出过富豪拿望远镜偷窥泳池里的少年少女的丑闻。 “有家风评不错的俱乐部,举办的宴会都欢快又恰到好处的节制,你要不要去看看?”勒鲁想了半天之后推荐,“最过火的活动也就是畅饮香槟而已,你可以用未成年的名义推辞掉。” 洛杉矶,一座空气里都浸满着大/麻味的城市,中原中也很好奇这种清新脱俗的俱乐部是怎么能受到欢迎的。 “主要是因为俱乐部主人太有魅力了,大家都想去见她一面。”勒鲁说,“那是一位漂亮神秘的东方小姐,很有手腕。” “我现在就可以去吗?”中原中也问。 勒鲁给了肯定的回答:“我去跟那个俱乐部联系一下,帮你准备一个会员身份。” 那间俱乐部位于一座独立的会所场馆里,整体的布置是红色——几乎刺目的红色。 所有家具表面都罩着鲜红的天鹅绒,没有灯,只是燃烧着幽幽的烛火,烛台上雕着精致的花纹。窗户是红色的边框,窗帘是红色的,地毯也是暗沉的红色。 摇曳的烛火将人的影子投射到红布上,晃动着,那些影子晃动的频率让人想起不停跳动的心脏。 大厅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黑色时钟,在整点发出悠扬响亮的报时声。这道声音让另一边的乐队不得不中断演奏,正在舞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也暂且停下旋转的舞步,等待着声音结束。 中原中也是在钟声响起的间歇进入大厅的。 少年陌生的面容和天真的神态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从舞池里退出,从一旁的侍者的托盘上端起酒杯,施施然走到中原中也身边,用暧昧的姿态递出酒:“您好,来一杯吗?” 中原中也婉拒:“我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 那个人眼睛顿时更亮了。 中原中也:“……”怎么回事,这跟勒鲁说的不太一样。 “试试吧。”那个人还在坚持着,“只是一杯而已,对青少年来说也是无害的尝试,您难道不好奇酒精带来的梦幻世界吗?” 中原中也被他热切亲昵的样子恶心到了,皱起眉头,对这场宴会顿失兴趣,打算起身离开。 但在他站起来前,另一只手夺过了酒杯,把酒尽数浇在了那个诱劝中原中也的人的头上。 酒液顺着头发滴下,那人神色狼狈而愤怒,却在看见来者时失去了愤怒的勇气:“……黑天使?您今天来得这么早?” 中原中也转过头,看见了那个干净利落地帮他出气的好心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生,比中原中也高半头,一身黑色的装扮,长发、帽子、晚礼服、手套、长袜、皮鞋,无一不是纯然的黑色。在这纯粹的黑色里,她白皙的面容像是盛开的白玫瑰。 “我不欢迎你这样的宾客。”她的声音很软,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冷汗直冒,“请自行离开吧。” 目睹着那人颤颤巍巍地走出舞厅后,她转过身,对中原中也欠了欠身:“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吗?不好意思让您碰见这么无趣的事情——您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你就是这家俱乐部的主人吗?”中原中也问,“我听见刚刚那个人喊你‘黑天使’……那是你的称呼吗?” 她露出甜美单纯的笑容:“许多人这么说,不过,您也可以用别的名字称呼我——魔术师、暗夜骑士……这些都可以哦。” 中原中也从这三个中二程度爆表的称呼里挑了一个自己觉得稍微没那么尴尬的:“那……很高兴遇见你,魔术师。” -------------------- 剧情改编自江户川乱步《黑蜥蜴》,他好喜欢写这种精通易容的马甲怪角色。 第108章 《黑蜥蜴》的主角有过女扮男装,另一部《顶楼的散步者》的主角喜欢男扮女装;《黑蜥蜴》的主角调戏过漂亮小姑娘,《孤岛之鬼》的主角被男同深深地爱着—— 乱步:外貌、性别和性取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希望没有雷到你们……万一雷到了,江户川乱步先生全责,我也是看了他的小说才被带歪了xp…… 第55章 装饰华美却怪异阴沉的舞池内。 “您好像不开心。”旋转的间隙,黑天使对中原中也说,声音里带着软绵绵的困惑,“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没有,只是我不太适应这种舞会。”中原中也礼貌地朝她笑笑。 魔术师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原来如此……看来请您跳舞也是我的失误。这支舞结束后,我让侍者带您去其他的房间吧——俱乐部里还有棋室、茶室之类的场所,您可以挑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那些房间我可以去吗?”中原中也迟疑。 在踏进舞厅之前,他已经看到其他房间的存在了,只是带路的侍者声称那些是只有高级会员才能使用的,婉拒了他的请求。 “让每个人得到快乐才是俱乐部的最高追求。”魔术师的笑容妩媚妖冶,涂着唇彩的红唇娇艳,可惜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看。 中原中也只觉得这位俱乐部主人的服务精神是真好,难怪能在营业合法的情况下,把俱乐部做出名声。 中原中也对茶和棋之类的文雅又慢吞吞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他喜欢更加狂放刺激的,比如机车或者摇滚。 俱乐部再怎么说也是在室内,做不出足够支持飙车的场地,不过,音乐相关的设备用具倒是一应俱全,可以自行演奏,也可以拿那些价值不菲的播放器听喜欢的歌曲。 既然人在洛杉矶,他想了想,先放了一首应景的《加州旅馆》。 “行驶在昏黑的沙漠公路上,凉风吹起我的头发;浓烈的大/麻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他们在庭院里翩翩起舞,夏日的香汗淋漓。有些成为回忆,有些则被忘却。” “我们都是这里的囚犯,为自己的欲望负债,在主厅大房间内,人们举起狂欢之火,他们用钢刀挥刺着,却杀不死心中恶魔。” 别具风味的吉他声在房间里回响,音乐组成的声浪把中原中也层层包裹,编织出令人舒适的网。 就在中原中也在这种舒适里昏昏沉沉的时候,一道轻轻的声音让他猛然回头。 那是开门声。 俱乐部的门都用皮革包裹着,声音不大,但有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混在乐音中,格外刺耳。 推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还是学生的女孩,亚洲面孔,气质楚楚可怜,发现房间里有人后,下意识深深地鞠了一躬:“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日语单词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在做了特殊回声效果的房间里飘来飘去,女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直接没了血色,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咬着牙,用半生不熟的奇异腔调把话换成英语:“对不起,我不,呃,我不是特意,嗯,不是,那个……” 中原中也:“……” 他无奈地站起身,用日语问她:“你是不太擅长英语吗?” 女孩如释重负,含着眼泪点头。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你是来找人的吗?” 女孩点头的力度更坚定了。 “你来找谁?侍者们没有带你去吗?”中原中也问。 “他们听不懂日语,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女孩怯懦地说,“我好害怕,然后就跑掉了。” 中原中也:“……” 听上去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这家俱乐部是要会员才能进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中原中也终于想到了最奇怪的一点。 女孩连忙把自己身后背着的包拿到身前,手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封信:“他们看到这封信就让我进来了。” 那封信上印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蜥蜴。 “我和妹妹一起住在名古屋,从一个月前就发现有个男人一直尾随我,我报了警,但是警察也抓不到人,反而是收到了这封信,附在信上的还有一张纸条,说如果不亲自把信送到美国就杀了我们。”女孩哭唧唧地说,“我卖掉了家里的好多东西,还以个人的名义接了贷款,才通过□□那边买到了入境签证和到洛杉矶的机票。” 这经历听着实在惨,又透着让人不知道怎么说的奇怪勇气。 中原中也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觉得不能看着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孤零零地走上未知的道路。 反正他在洛杉矶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中原中也问。 “higuchi ichiyo。”女孩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汉字,“樋口一叶。” 有了毫无语言障碍、能顺利沟通的人后,樋口一叶明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镇定了不少。 她紧紧攥着那封信,告诉中原中也:“那张纸条让我到这个地方找‘黑天使’,把信给她,最后把‘黑天使’的回礼带到日本。” “你要找的人应该在舞厅那边。”中原中也关掉了播放器,带着樋口一叶往舞厅那边走,“她人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没想到居然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啊。” 第109章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俱乐部反而放弃了故弄玄虚的做派,把走廊和大厅里的灯尽数打开。 室内亮如白昼,原本屋子里那些用红色营造起的诡异虚幻的气氛蒸发掉了,一切都袒露在苍白的灯光下。 舞厅里空空荡荡,似乎狂欢和舞蹈已经结束,连乐队都退场了,只有侍者们在忙碌,收拾着脏乱的现场。五颜六色的彩纸和彩带满地都是,混合着黏腻的酒液,一片狼藉。 在空空荡荡的大厅的角落,纯黑色的女子倚在沙发上,很疲惫的模样。 但是,当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越走越近时,她还是挣扎着坐直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美丽的笑容:“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呢?” 樋口一叶把边缘已经被捏得紧巴巴的信件递给她。 看清信件上那只黑蜥蜴的瞬间,黑天使猛然变了脸色:“你从哪里得到这封信的?!” 她这种瞬间爆发的气质阴郁而血腥,吓得樋口一叶连连后退。 中原中也把樋口一叶护在身后:“她只是被牵连利用的无辜的人,魔术师,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是我失礼了。”黑天使沉默了一会儿后,姿态优雅地向他们道歉,“实在是这封信与一个恶名昭彰的岛屿关联密切,让我看到这个标记就觉得心中烦恼。” “这些年里,我收敛了经营范围,和那座岛屿绝对没有利益冲突。”黑天使喃喃自语,“他们这时候寄信,还用这样曲折的手段,会是为了什么……” 她当着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的面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粗略浏览,脸色就又是沉郁下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美丽的脸庞因怒火涨红一片。 “这位小姐,”黑天使深呼吸着平复心情,看向樋口一叶,“请问除了送信之外,您还被要求做了什么吗?” 中原中也帮樋口一叶翻译解释,回答黑天使:“那个人强迫她把你的回礼带到日本,不然就杀了她和她妹妹。” “……既然这样,恐怕小姐您还得参与这起事件的处理。”黑天使脸上流露出近乎怜悯的表情,“愿您和您的家人能平安度过这次灾难。” 听完翻译后,樋口一叶整个人都是方的。 她颤巍巍地揪了揪中原中也的袖子,力度之轻,依赖意味之浓,让中原中也想起了当年的小羊们。 中原中也无奈地挺身而出:“魔术师,你至少得和我们讲讲具体的情况吧?那个恶名昭著的岛屿是什么?敌人吗?” 魔术师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严肃地问:“你们听说过巴诺拉马岛吗?” -------------------- 这个单元的剧情是《黑蜥蜴》+《孤岛之鬼》+《巴诺拉马岛奇谈》,总之就是江户川乱步作品大乱炖。 樋口一叶的身世会根据《孤岛之鬼》情节魔改——那部小说的女主角姓“樋口”,有个妹妹,简直完美对标文野。 另外大家有没有看最新话的第十一页,我们中也宝宝不会亚洲蹲,穿着带跟的黑皮鞋、踮着脚蹲着的样子好可爱好涩哦…… 陀总的剧情已经进化到了迷幻的程度,新话出来以后血杀报应、分身和夺舍论都有,总之是板上钉钉的不会死的老人家了(?),这位绝对不可能是cp的,我现在感觉他看谁都挺慈祥(?) 血杀说的阴谋论已经进展到镜花父母的死可能也有陀在背后操作,呃,希望是脑补过头。我想给镜花酱一个父母双全的童年,被陀盯上就救不了了。 摸头杀的梗反正是彻底没了,zw实锤是陀骗人演的戏,罪与罚的真实异能效果不是这样的。这就是追连载写同人的风险呢…… 第56章 所谓“巴诺拉马(panoroma)”,是“全景画”的意思,本身由两个希腊语单词拼合而成,pan-全部,horama-景色。 现代的巴诺拉马,即通过人工创造出虚拟现实,在同一处有限的空间内,见证不同的奇异景色,是一种立体的艺术。 但“巴诺拉马岛”就不是这么无害了。 “那是一朵绚丽如艳阳的毒罂粟,漂浮在大西洋上。”魔术师冷着脸,“有人管它叫‘人间乐园’,但实际上,那是一个充满罪孽的恐怖国。” “那座岛上每天都通宵达旦地举办宴会,烟花永不停歇地绽放,猛兽和机械毫无限制地穿行,畸形的人类和动物被看作是供人赏玩的鲜花……” “岛屿的主人自诩为国王,他很富有,用自己的财产打造了这座岛屿。” “所有人都知道岛上发生的事情是不人道的,但在那座岛上,去做客的客人不仅不用花钱,还能拿到相当于小型企业高管的薪酬——他们都不敢舍弃它。” 她言语中的厌恶显而易见,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对视一眼,觉得大概能暂且相信她的立场。 “魔术师,你以前和巴诺拉马岛打过交道吗?”中原中也试探着问。 魔术师微笑:“那个岛主想买我的人偶去做装饰品——那可是我耗尽心思才创作出来的杰作,他居然想用钱买去当微不足道的装饰品,您觉得我能答应吗?” “所以,他为什么突然给你寄信?”中原中也问。 魔术师直接把那封信递给他:“您自己看吧。” 【尊敬的黑天使小姐亲启—— 拜启 突然来信,请原谅我失礼之处。明知数年前不欢而散,但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第110章 巴诺拉马岛近日面临问题,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异能组织guild不知为何徘徊在岛屿附近,其成员更是大有登岛调查之意愿,我深感惶恐,为调离其注意,决意抢先出击。愿与小姐合作,各取所需。 谨呈】 “guild成员和他们的亲属有很多都是俱乐部的客人,岛主存的是让我出卖顾客信息的心思。”魔术师冷笑一声,“想得美,客人才是俱乐部的上帝,他算什么东西。” “不过,就这么一封信,却指名道姓要这位少女亲自送到我面前……”魔术师眯了眯眼睛,看着樋口一叶,“如此没必要的大费周章,您和您妹妹大概也是岛主的目标,只是不知道背后原因。” “您不妨仔细想想,是不是最近得到了某样宝物,或者遇到了什么古怪的人,亦或者身世比较奇特?”魔术师提醒她。 樋口一叶手足无措:“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孤儿院里了,全靠救济金和我打工挣的钱生活,怎么可能有什么宝物……最古怪的人就是那个把信给我的跟踪狂。” “这就有意思了。”听完樋口一叶的话,魔术师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话说——樋口小姐您在洛杉矶有住处吗?如果没有的话,不知我能否有幸请您在俱乐部居住?这样您的安全也能更有保障。” 樋口一叶:“……” 她咽了咽口水,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理,总之下意识地揪住了身旁少年的衣角:“那个,不用,谢谢您的好意,我有住的地方的。” 魔术师闻言点头,神色居然有些遗憾:“这样啊。那能请您留个联络方式吗?” 某种程度上是靠着假证偷渡入境、手机已经是块废板砖的樋口一叶:“……” 她求助地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瞬,然后从魔术师手里结过笔,唰唰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魔术师挑了挑眉:“您是法国人?” “不像吗?”中原中也反问回去。 魔术师笑着摇了摇头,收起纸条,站起身,与他们道别:“既然两位客人都没兴趣留在俱乐部,现在营业时间快要结束,我就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欢迎下次再来哦。”纯黑的女子笑容甜美地说。 远离了俱乐部,站在洛杉矶喧嚣的街头,樋口一叶才像是又活了过来,情不自禁地打着寒战。 “那个,你还好吗?”中原中也用日语问。 樋口一叶不住点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害怕……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啊!也不知道小绿在家里怎么样…我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日本那边的……” “‘小绿’,你的妹妹?”中原中也问。 “嗯,樋口绿。”樋口一叶抹了抹眼泪,“她今年才十二岁,还在念国小呢。”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来:“你今年多大?” “十四岁。”樋口一叶说。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既心疼她十四岁就遇到这种肮脏的死亡威胁,好端端的人生不得不跟极/道扯上了关系,从此恐怕很难回归正常的生活;又恍然发现这个十四岁的日本妹妹比自己还高,已经跟魔术师差不多了…… 据说男孩都发育得慢,中原中也现在只能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中原中也带樋口一叶回了庄园酒店。晚上,他让樋口一叶睡在床上,自己抱着毯子,睡在沙发上。 樋口一叶很过意不去,推辞了半天。 “这有什么的,你是女孩子,又比我年纪小,还经历了这种糟糕的事,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中原中也理所当然地说,“我也有相当于姐妹的伙伴,你把我当成兄弟就好了。” 哪怕是当年的羊组织,柚杏这样的女孩子在大家的照顾下,也可以花心思折腾自己喜欢的发型,开开心心地生活。 樋口一叶只好满怀感激地睡在软软的被子里。 “话说,中原先生……”樋口一叶坚持要用敬语称呼中原中也,“您的那条毯子是自己带来的吗?好漂亮的花纹啊。” 中原中也摸了摸毯子:“没错,是哥哥们送给我的礼物。” “那么漂亮的毯子,应该会很贵吧。还有高级俱乐部和超豪华的酒店……”樋口一叶温暖的橘红色眼睛眨了眨,“如果我能给小绿这些就好了——” “肯定能做到的,你是非常棒的姐姐。”中原中也低声说,“晚安。” 樋口一叶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晚安,中原先生。” -------------------- 三次的樋口姐妹也是非常亲近的,不过妹妹酱跟森鸥外之间倒是有点矛盾,会以姐姐为核心争吵起来(这难道就是只有一叶在portmafia的原因吗) “一叶”是笔名,意思是“一叶扁舟”,算是作家对自己境遇的自嘲:“不论将来有何风浪,都无关紧要,因为这就是一叶扁舟要去面对的尘世。” “胆小怕事却争强好胜,盲目冒进地死钻牛角尖”,非常可爱非常让人心疼的性格。 于是想让她在同人里成为明朗夏日阳光下生机勃勃的小叶子。 第57章 洛杉矶夜色正浓的时候,巴黎的远天映出了鱼肚白的曙光。 dgss所在的那栋破旧的民居楼,灯光一晚上就没熄过,自战后就潇洒摸鱼的dgss成员们总算梦回当年,以高强度运转起来,向其他部门沟通协调的、埋头资料库搜寻机密文件的、问询当事人的……当然,还有控制看守突然归国的mimic的。 第111章 看到母国派来监控他们的人选时,纪德不禁苦笑了一声:“竟然提防我们到这样的地步……宁愿如此大材小用,也要把一切意外扼杀在摇篮里吗?” “他是谁?很有名吗?”他身边坐着的红发男人问道。 “织田,你战争时期没有踏上欧洲战场,所以不知道他的威名。”纪德说,“他被称为‘暗杀王’,是足够影响整个战争局势的强大的超越者。” “那真是很厉害的人物啊。”织田作之助感慨,“幸介他们要是知道世界上存着这样的人,肯定又会转换崇拜的对象了。” 纪德:“……织田,你的人生里是没有‘恐惧’这个词语吗?” “应该也是有的,只是暂时没有遇到,所以无法想象也无法体会。”织田作之助严谨地说,“而且,连死都不在意的你,原来还会对他产生恐惧吗?‘暗杀王’,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也就只是更擅长杀人的家伙而已吧。” 纪德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是啊……连死都可以不在意,为什么要在意只是能带来死亡的人?” “明明,我所渴求的,只是完全意义上的解脱。” “解释、道歉、和死亡……”纪德的声音越来越低。 织田作之助于是就明白首领是又陷入了魔怔的状态里。 平心而论,纪德是个很不错的首领。 纪德管理组织时强调纪律,将mimic这样的雇佣兵打造出了堪比正规军的严整,会根据下属的特质做出不同的战术安排,不强求下属从事杀人的工作,工资也按时按点发放——最后两点格外重要,毕竟织田作之助现在并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有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开销挺大。 刚认识时,得知纪德满心欢喜地要去日本找死,织田作之助有些遗憾,但还是给出了衷心祝福。没想到日本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纪德没找到能杀他的人,反而遇到了想让他活下去的人,劝导他回到法国。 对方信誓旦旦,纪德迟疑不决,织田把饭塞进沉迷给娃娃换装的咲乐嘴里,被四岁的小姑娘用凶萌的眼神瞪着,无奈地发出一声老父亲的叹息,然后上前拍了拍纪德的肩:“心存顾虑的话,我和你一起去吧,首领。” 纪德十分感动,随即发出灵魂质问:“你跟我一起去,那孩子们谁照顾?” 除了文静好学的真嗣和萌萌的幼女咲乐,幸介、优、克巳,有一个算一个,都展现出了令沉寂已久的mimic灰色幽灵们震撼的活力。织田作之助熟练镇压孩子们的场景,已经成了营地里常看常新的娱乐项目。 幽灵们一边被小孩子们的活泼感染得身上的尸斑都淡了些,一边对耐心和勇气兼备的老父亲投以敬重的目光。 听闻织田作之助主动请缨陪同首领,mimic的老成员万分感动,硬着头皮接下了照顾小孩子的活计。 “我上战场的时候也就二十岁,婚都没结,没想到第一次照顾小孩子会是在这种场面……”某位幽灵哀叹道。 “长官上战场的时候还没成年呢。大学都没读。”另一位幽灵嗤之以鼻,“年龄不是借口,你就是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 最开始说话的幽灵勃然大怒,把自己手里的绳子塞进只会说风凉话的战友手里:“有本事你去陪优翻花绳啊!” 他的战友:“我来就我来!” 然后把绳子打成了一团死结。 优盯着他手里的绳结,鹅黄色鸭舌帽下面的小脸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却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幽灵感受到了震耳欲聋的嘲讽,他抹了把脸,不服输地继续跟那几根破绳子搏斗。 mimic营地里由孩子们带来的崭新生气总的来说就是这样。 只要不成天想着找死,mimic的幽灵们表现得也很像正常人,织田作之助并不担心他们照顾不好孩子们——从另一个层面说,织田作之助很放心自家早熟的孩子们照顾那群幽灵的水平…… 年方二十三的老父亲现在操心的是首领的生理和心理状态,看在工资的份上,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有必要看好这位年近三十的巨型孩子。 纪德对织田作之助的真实年龄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织田作之助就是那位他想去横滨见到的异能力者。 首领和自己的异能力类型相同,都能预知未来,织田作之助一是觉得没必要用异能力,二是不愿意抢过首领的风头,一直以来就靠体术战斗。纪德只觉得他是个体术一绝的好用下属——兼mimic公认的老好人,会陪着抑郁的幽灵们谈心的那种。 在种种误会和隐瞒下,织田作之助跟纪德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双方心中都存有对战友的尊重和把对方当晚辈看的些许关照之意。 他们这种不错的关系让魏尔伦觉得挺新鲜。 金发的超越者刚回巴黎时,心里还带着被打扰假期和求婚安排的极度不爽。 兰波自从听到“波德莱尔”名字之后就心神不宁,一回巴黎就目标明确地直奔boss雨果的府邸。 法兰西超越者的大boss雨果是个看起来温和、实则对众人都保留着疏远距离的人,能真正被他放在心上记挂的后辈为数不多,十四岁时受他提点过的兰波或许勉强算是其中之一,以强硬态度打遍巴黎的魏尔伦则绝对不是。 魏尔伦对此有些遗憾,毕竟不得不跟兰波分开。 但就算时间能倒流,他也不会对那个把刚从牧神实验室出来的自己称为“少年莎士比亚”的男人有什么好脸色。 第112章 他就是他自己,哪怕被认定为怪物,也好过在别人的阴影下过活。 阿波利奈尔坐了那么久前台,虽然态度时好时坏、看人下碟子,但也算培养出了些眼力见,没有立刻给他安排审讯之类的任务,征求了莫里亚克的意见,把他派去监视mimic了,基本只需要坐着摸鱼,主要起一个威慑作用。 魏尔伦进了监察室,就明白了莫里亚克的用意。 他看着防弹玻璃对面坐着的两人,恍然间竟然觉得世界挺小。 谁能想到呢?在战场上听过名字的法国士兵、在横滨捞弟弟时顺手查到的杀手,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居然都能建立起联系。 他想了想,解除了静音,打开话筒:“你现在不做自由杀手了?加入了雇佣兵?为什么?” 纪德被魏尔伦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然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内容,诧异地看向织田作之助:“你认识暗杀王?” “不认识。”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了魏尔伦,“因为要养家,雇佣兵的生活更安定。” 魏尔伦:“……” 这可真是未曾设想又合情合理的强大理由。 不过,既然有了美满幸福到要为之改行的家庭,是不是意味着—— “你当时是怎么求婚的?”魏尔伦问。 织田作之助:“……” 现在说孩子们都是领养的会不会不太好。 他想了想纪德口中这个男人的重要地位,又想了想真嗣平时读的那些言情小说里的内容,用眼神按住了欲言又止的纪德,一本正经地淡定回答:“求婚么……首先是了解她的喜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不能送出她自己本来就有的东西,要花心思准备新奇的、能打动她的,最好是独一无二的……” -------------------- 嫂对雨果的前期的态度是崇拜,后期才转成仇恨。 哥一直就没什么偶像崇拜的心理,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反正别人都没他有才。 第58章 清晨,庄园酒店的侍者在走廊里推着小推车,滚轮陷在柔软的地毯里,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到达目的地时,他又拿出订单条,检查了一遍推车上的物品,核实无误后,才按响了门铃:“您好,先生,您电话预订的客房服务。” 他并没有等太久,门很快就打开了。 开门的人面容俊秀又带着稚气,稍长的橘发搭在白皙的后颈上,看起来很乖。 侍者情不自禁地出声询问:“中原先生?” “啊?哦,是我。”中原中也抓了把头发,让它支楞楞地翘起来,那种凌乱叛逆的模样总算稍稍冲淡了稚气的感觉,“请进。” 侍者于是把小推车放在门口,手托托盘,动作敏捷又稳帖地把物件搬进房间。他进了房间,才发现里面不仅有橘发少年一人,床上还坐着一个金发女孩,刚睡醒的样子,茫然地盯着进入房间的他。 “樋口,这是酒店的服务员,来送早餐。”中原中也对樋口一叶解释。 樋口一叶飞速理解了:“我明白了!原来美国的服务员也要把餐点很恭敬地送给客人呀,我之前看电视,还以为是客人自己拿呢,楼下的餐厅真的好华丽呀……” “想在那边吃的话,不订客房服务就行。”中原中也说,“中午就去吃呗。” 樋口一叶眼睛瞬间亮了:“谢谢您,中原先生!” 年仅十六的中原中也:“……” 果然,同龄人的过分尊敬使人脸红。 中原中也轻轻咳了一声:“这其实没什么。” “不愧是中原先生!”樋口一叶态度依旧敬仰,眼神依旧闪亮。 中原中也:!!! 【她、好、可、爱!】 【性、格、好、棒!】 【说、话、好、甜!】 这、这难道就是有弟弟妹妹的感觉吗?这就是哥哥们平时看他的视角吗? 【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小橘咩内心握拳,被唤起了心中澎湃的责任心,目光格外坚定。 吃完早饭后,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面对面坐着。 “魔术师肯定不会愿意按照那封信的要求给回礼,她还怀疑巴诺拉马岛岛主对你们姐妹也有特殊的恶意。”中原中也问,“樋口,你的打算是什么?” 睡足吃饱的樋口一叶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很多,一直跟她用日语聊天的中原中也又很好地抚平了人在异乡的不安。她认真地想了想:“我想再去见魔术师一面。” “昨天我太累太紧张了,有好多想问的事情都没能说出口——” “比如,那封信上的黑蜥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像魔术师说的那样,是神秘的巴诺拉马岛的标志,为什么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能看出是给她的,然后让我在俱乐部里到处随便走?” “难道魔术师曾经和巴诺拉马岛关系特别好,收到了很多封这样的信件,工作人员也见过很多个像我这样的人吗?” 中原中也觉得樋口一叶的困惑很有道理。 但是,如果昨天晚上魔术师真的没说实话,那么今天她也肯定不会突然转性,多半还是会搪塞甚至欺骗他们。 樋口一叶是孤身来到美国的无助少女,但中原中也不是,沾哥哥们的光,他身后可以说站着一整个dgss的情报网。 樋口一叶也不是钢琴师他们那种会被哥哥禁止来往的类型,她就是一个勇敢又温柔的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被不明势力逼到了走投无路,顺手帮一把而已,哥哥们都不会说什么的。 第113章 所以,他干脆发消息给情报员勒鲁:“对于魔术师来说,‘黑蜥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勒鲁的回复让中原中也呆了一秒。 樋口一叶戳了戳他,他才确信自己没看错勒鲁的回复。 “怎么啦?”樋口一叶问。 “有个对魔术师比较熟悉的人告诉我,”中原中也沉声说,“魔术师的左手臂上就纹着一只黑蜥蜴。形状……和昨天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真的在骗人啊。”樋口一叶失落,“明明是那么闪闪发光的美少女……” 中原中也又向勒鲁询问了那座巴诺拉马岛的事情:“真的有这座岛吗?” “那里算是蛮有名的娱乐场所吧。”勒鲁说,“不建议你去玩哦,容易被吃干净——字面意义。”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字面意义’是什么意思?” 勒鲁:“唔,看到酒店旁边那家夜店了吗?疯狂程度乘以一百,差不多就是巴诺拉马岛最温和的场景,失踪个把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你要是在上面失踪了,事情会很麻烦,你的哥哥绝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岛炸了,dgss在美国的经营就彻底废了。” 中原中也:“……” “我还有一个问题。”中原中也问,“黑蜥蜴和巴诺拉马岛岛主有关系吗?” “我不敢说。”勒鲁回答,“情报网里没有这么详细的资料。” “俱乐部会定期收到印着黑蜥蜴纹样的信件吗?” “这个倒是会——印着黑蜥蜴纹样就代表向她求助,‘一人一生中只允许一次的请求,无论是杀人逃逸还是负债累累,伤害别人或者是被伤害,都会得到满足’,那位小姐是这么宣称的。” 中原中也惊了:“那你为什么跟我说那里是很合法合规的场所?” “这种求助信又不是俱乐部的运营项目嘛。”勒鲁说,“谁能想到你会刚好撞上一封求助。” 中原中也放下电话,问了不少问题,心中的困惑却没怎么减少。 “如果印着黑蜥蜴标志的信都是求助信……”中原中也嘀咕,“确实啊,昨天那封信的语气挺谦卑的,意思是想请魔术师帮他解决岛屿附近的guild组织成员。” “魔术师声称不会和岛主同流合污,但是那只是她面对我们的说法,在这句话之前,她已经对我们撒了很多谎……”中原中也说,“巴诺拉马岛就在美国,岛主却要让你从日本来送信,这点也肯定有问题。” 问题到底在哪里? 魔术师是不可信的,她究竟会不会做些什么去满足那个岛主?樋口一叶在岛主的请求里又有什么特殊意义…… 小橘咩发出一声呜咽:“推理好难啊……” 他宁愿回巴黎上哲学课,也不想再这里搞推理。 哥哥们的担心实属多余,中原中也从不觉得自己搞得定兰波哥那种情报员的日常工作,选择进入dgss上班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呜咽中的小橘咩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杯茶。 “您辛苦了,中原先生!”樋口一叶端着茶杯,认真地送到中原中也面前,“请喝口热茶休息一下吧。” “谢谢你,樋口。”中原中也接过茶,喝了几口,看着樋口一叶脸上的笑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还能再次埋头推理的苦海。 “樋口,我还是觉得你对于岛主来说可能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中原中也说,“拿到那封信之后,你具体都做了什么?” 樋口一叶:“简单点说,就是永远失去了正常生活的可能吧。” 中原中也:“……是说极道的事情吗?” “对啊,虽然说极道合法,但也有很多很多限制。”樋口一叶笑了笑,“不能买房子,不能有银行账户,不能做生意,纹身之后连公共浴室都不能进,只要跟谁发生点摩擦就可以被警察逮捕,还不能请律师辩护……人生算是完蛋了吧。幸好小绿和我不算直系亲属,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只有在想到妹妹时,她温暖的笑容里才会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忧愁和细腻的呵护之情。 从小生活在横滨那样底色漆黑的地方,中原中也是真不知道原来在日本其他城市里,极道会受到这样严格的治理。 不过想想也是,极道嘛,本来就是跟秩序相违背的,沦为二等民也是理所当然。 横滨果然是那个诡异的特例。 不过,等等,说到横滨…… 中原中也眼睛一亮,抓过电话,唰唰拨通—— “绫辻侦探,您现在可以接调查和保护类型的案子吗?” -------------------- 对于port mafia来说,异能营业许可证就是官方承认他们属于异能组织而非极道组织,从此杜绝了被政府用法律手段打压的可能,也拥有了堂堂正正做生意、影响地区局势的资格。 意义重大,只要拿到就能从各种层面利好组织,所以森会铤而走险各种算计得罪所有人牺牲所有人,就为了那张证明。 织田作之死、太宰的叛逃,这些个体比起组织真正意义上的合法来说都是小事。 ——关于黑时剧情里森“最优解”的思路解释 第59章 日本目前最有名望的侦探绫辻行人近来心情舒畅。 他自己也细细想过这一好心情的由来,大概来源有四:其一,port mafia大楼拦腰截断后,总算没有什么怪东西挡在眼前了,夏日明媚的阳光直直地照进院子里,好天气当然有利于身心健康;其次,在那位芥川少年的斡旋下,异能特务科并没有将自己列为危险人物,反倒是态度良好地尝试合作;其三,遇见了才华横溢的两位大学生,得到了一手稳定的侦探小说更新;最后,向来单打独斗的他身边又多了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长得还都挺可爱养眼。 第114章 ——之所以说是“又”,乃是因为这栋充作事务所的洋房中本就养着两只猫咪。 是的,在绫辻行人看来,智谋上几乎没有可取之处的深月和卡尔玛,跟两只原住民猫咪的定位也差不了多少,在侦探事业上别拽后腿就是好事。 除了担当吉祥物之外,所剩不多的用处只在端茶倒水。 “深月。”绫辻行人敲了敲烟管,“去帮我泡杯咖啡。” 青色头发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闻言认真地点点头:“还是不放牛奶吗,老师?” “对。”绫辻行人头都没抬,应了一声,把书又翻过一页。 深月于是哒哒地跑进了厨房,踮着脚从橱柜上拿下咖啡豆,一本正经地操作起咖啡机。 片刻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泡好的咖啡用茶托端过来,恭恭敬敬地捧过头顶:“老师请用咖啡!” 把十三岁小女孩使唤得团团转的大人坦然接受,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嗯,不错,手艺稍稍好了一点。” 深月的眼中猛然闪过充满希望的亮光:“老师,那我是不是可以……” “但也只是咖啡的手艺进步了,想要正式拜师,还有很长一段路。”绫辻行人紧接着说道,“不要心急,深月。” “……我知道的。”小姑娘声音明显闷闷的,头也情不自禁地耷拉着。 绫辻行人心里也默默叹了口气,面上不显:“你去接着看书吧,今晚我会抽查神经毒素方面的知识点,内容比前几天多,你做好准备。” 收到作业的深月秒抬头:“好的老师!我这就去背!” “另外,”绫辻行人用余光瞥了眼桌上摆着的手机,“把卡尔玛叫来,我要带他出去一趟。” “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深月大声回复。 她跑远之后。 绫辻行人揉了揉耳朵—— 小孩子的声音真是响亮啊……简直像是炸弹在耳边爆开一样……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小脑袋扒着门框,暗沉的蓝眼睛简直像是暗中观察猎物的某种直觉动物。 绫辻行人朝他招手:“卡尔玛,过来,中原君有话告诉你。” 卡尔玛脸上立刻扬起笑容,扑到桌边:“中原君!” “他已经挂了电话,你再怎么喊,他也听不到。”绫辻行人说。 卡尔玛于是又开始垮着张小脸。 “不过中原君给你布置了任务。”绫辻行人说。 卡尔玛眼睛又亮了。 绫辻行人:“走吧,卡尔玛,你要跟我一起去趟名古屋,保护一个姓樋口的女孩子。” * 中原中也挂断了电话,对曾经萍水相逢过的侦探有着比较高的信任。 “你听说过绫辻侦探的名号吗?”中原中也对樋口一叶说,“我委托他去保护小绿了,如果那个跟踪送信的人有异动,绫辻侦探一定能做到把罪犯绳之以法。” 毕竟那可是宛如因果律般不讲道理的异能力,生死存亡的自然法则也是法。 “好像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樋口一叶感动得眼泪汪汪,“谢谢您,中原先生!等我能赚钱了,我一定把委托费还给您!” “没关系的,樋口。”中原中也有些无奈。 “让你远离正常的生活,让你孤身一人来到美国,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呢?”中原中也思考着,“他让你替巴诺拉马岛主人送信。巴诺拉马岛岛主的要求是让魔术师解决guild,防止他们阻碍巴诺拉马岛经营……” “魔术师的言行暂且不知真假,巴诺拉马岛的目的是继续盈利;魔术师之前不认识你,巴诺拉马岛那边想方设法地逼迫你——”中原中也看向樋口一叶,“你有可能威胁到巴诺拉马岛吗?就像guild那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呀?”樋口一叶无助,“在昨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巴诺拉马岛是什么。”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利益冲突……”中原中也喃喃着,“‘继承权’之类的事情?” “诶?”樋口一叶惊恐,“不可能吧!” 中原中也自己说完也是一愣:“……确实很离谱啊,这个可能性。” “可是还有什么原因呢……”他苦恼,“要不还是去找魔术师?我们现在知道她之前在故意撒谎了,如果她继续撒谎的话,我就试试看拆穿她的谎言,看她会怎么反应。” “俱乐部是在阳光下运行的产业,魔术师看起来又很重视,应该不会布置太阴狠的东西。”中原中也握住樋口一叶的手,认真许诺,“我会保护你的。” 樋口一叶想了半天,感觉似乎也只有这样了:“辛苦您了,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到达俱乐部的时候,魔术师正站在走廊里,侧身和侍者交代着什么。 “魔术师小姐。”中原中也出声打招呼。 纯黑的少女有些诧异地望过来:“呀——是你们这两位客人。” 她脸上挂着美丽的微笑:“欢迎光临俱乐部,希望两位今天也玩得开心哦。” “我们今天并不是来玩的。”中原中也感到身旁的樋口一叶悄悄攥紧了自己的手,“我们有事情想问您。” 魔术师缓缓道:“是么……‘有事情’,需要到单独的包间详谈吗?” “是关于昨天那封信的事情,您觉得怎么安排才合适呢?”中原中也问。 “果然还是到包——”魔术师话没说完,从走廊的另一头匆匆跑来了一个侍者,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第115章 魔术师眯起眼睛:“这么巧吗?” 她转头看向中原中也,眼中晦暗不明,笑容却依旧亲切美丽:“如果是与那座岛屿和信件有关的事情,那真是太巧了,另一方有关的人员也来到了这里,不妨我们三方一起坐下,坦白交流信息吧。” 中原中也一愣:“另一方……guild的人?” 魔术师矜持颔首。 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对视一眼,犹豫着答应了。 侍者在最前方带路,走向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 房门打开时,魔术师小姐微笑着弯腰:“很荣幸在此接待二位,guild的fellow craft。” “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今天看到你,我也觉得很开心哦。” 活泼随意的语调,把交际用语说得像是孩子稚气的招呼。 中原中也在看到说话人相貌的那一刻瞳孔紧缩。 意料之外的熟悉。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年光阴,但那个人却似乎依旧是少年的相貌,仿佛完全没有长大,连笑容都还跟之前见到的那次一样,像极了猫咪。 是在离开日本前遇见的那个很聪明的、自称侦探的家伙。 名字好像是—— “我的名字是renpo(乱步)。”他笑眯眯地自我介绍,“这是我的兄弟,他不太喜欢说话,所以由我来替他介绍——他的名字是埃德加。” 脖子上围着小浣熊的青年默默点头。 中原中也:“……” 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个曾经见过的家伙。 他脑中盘旋着很多疑问——他怎么会到美国来?怎么会有一个“兄弟”?怎么会成为guild的成员?…… 尽管他在犹豫,乱步却先一步发现了他。 那双狡黠的猫儿般的眼睛眨了眨:“唔……你是因为同样的事情来找黑蜥蜴的;你身后的那个女孩,她和事情的关联性更大,你是为了保护她而来;另外……咦?” 猫儿的绿眼睛因为惊讶变得圆溜溜的:“你认识我吗?” 中原中也:“……” 真是熟悉的说话风格,唤起了当年剧场里的回忆。 他盯着乱步:“你难道不认识我吗?” 乱步瘪了瘪嘴,宛如小孩子撒娇一样的神态,声音拉出长长的尾音:“不认识嘛——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病,在医院里住了好久,连妈妈和埃德加都不记得了——你是法国人?我小时候跟你见过吗?” “埃德加,你记得吗?”他还转头去问自己的兄弟。 用头发遮着眼睛的青年难为地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大概可以这样说吧。” 看来这些年里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无论是在哪个人身上,都如此。 “真的是小时候见过啊——”乱步的眼睛亮亮的,伸手拽着中原中也坐到自己身边,“那就可以说是朋友啦!我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见面的?妈妈和埃德加当时不在吗?给我说说嘛……” “乱步,我们还有工作。”埃德加小声提醒。 乱步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好吧……那就等工作结束后再说吧。” -------------------- 第60章 因为手一直被乱步紧紧拽着,中原中也只能顺势坐在他身边,樋口一叶看了看面带笑容的魔术师,咬了咬牙,又挨着中原中也坐下。 魔术师叹了口气:“都坐在对面吗?显得我像个坏人。” “现在确实没办法排除这种可能嘛。”乱步表情随意地说,“找你帮忙的人里可是有过杀人犯,你也按照自己的标准替他摆脱了法律的制裁,谁能相信你绝对不会帮助巴诺拉马岛呢?你和岛主之前可是有过联系。” 樋口一叶倒吸一口凉气。 中原中也又定睛打量了一下面容秀美可爱的魔术师,心情复杂,深感人不能貌相。 魔术师顿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她中途又打住,无奈地捂住额头:“啊,毕竟是guild依仗的智囊,传说里能看破一切的万能侦探……按照这样说,你其实是相信我的吧,只是担心在场的其他人无法接受你的判断,所以想要让我解释。” 乱步笑眯眯的:“就是这样哦,请你仔细讲讲和巴诺拉马岛决裂的原因啦。” 魔术师沉默了片刻。 “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她说,“与我是朋友的那个男人早就死去了,现在统治着巴诺拉马岛的是个抢夺了他妻子和财富的替身。” “那个替身杀了所有指出这一点的亲朋,只有装作不知道、及时抽身的我逃过一劫。” “四年前,巴诺拉马岛上空绽放的红色烟花。”埃德加忽然说道。 魔术师颔首:“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明白了巴诺拉马岛变换了主人。于是,关掉了博物馆,改换了职业,做起现在这样低调的俱乐部生意。” “我以为那个替身不会主动联络我,可是guild的紧逼似乎让他慌不择路,以至于把视线投向一个接近金盆洗手的人……”魔术师的表情冷淡,“总之我不可能如他愿的。” 魔术师的话说完后,乱步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樋口一叶:“哎呀,这位——小姐,你有些想问她的话,对吧。” “是的!”樋口一叶因为这突如其来又目标明确的提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挺直腰,认真地看着魔术师:“魔术师小姐,您真的不知道巴诺拉马岛为什么找我吗?” 第116章 魔术师笑了笑:“当然是假的。” “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巴诺拉马岛真正的主人,我曾经的朋友,他其实是个日本人。”魔术师摊了摊手,“父母双双去世后孤身来到美国,娶了个对他过往一无所知的本地亚裔女孩,但没有孩子,从法律层面来说,只要意外死亡的事情被发现,他庞大的遗产就尽数归远在日本的亲戚所有。” 樋口一叶:“……啊?” 她大概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第一反应是去看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先前也做过这个猜想,只是觉得太离谱,所以早早排除了可能性。 此时此刻,从魔术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橘发少年整个呈现出一种大脑加载中的状态,仿佛在怀疑这个世界运行的逻辑。 樋口一叶很能跟他感同身受,因为朴实的金发女孩也觉得魔术师所说的实在像是个骗小孩的奇幻故事…… 她有个违法乱纪又财富滔天的亲戚?这个亲戚死后还要把财产留给她?拜托,从小到大,她和妹妹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然而,号称能看破一切的那位侦探并没有任何反驳,恰恰相反,他是在承认了魔术师说辞的基础上问了接下来的问题:“哪怕猜到她是朋友的真正继承人,你也不打算出手帮助吗?” “我帮了呀。”魔术师笑容温柔甜美,“如果她没有地方住,我会将她安置在俱乐部里——这不是有位热心善良的少年比我更主动吗?” “现在这么说过之后,想要住进俱乐部的话,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哦。”魔术师对樋口一叶说。 樋口一叶:“……” 她没说什么,顶着对方甜美的微笑,悄悄又朝中原中也身边挤了挤。 魔术师幽幽地叹了口气:“您看吧,她也不情愿哪。” “所以,现在能得到的许诺是‘你绝对不会回应巴诺拉马岛的请求’。”乱步再次确认。 “正是如此。”魔术师点头,“您二位的工作到此算完成了吗?” “差不多可以这么讲。”乱步说。 魔术师站起身:“需要把房间留给你们叙旧吗?我先去照看大厅那里的客人了。如果涉及隐私的话,我现在就关掉房间的监控设备。” “谢谢啦,不过不需要。”乱步笑眯眯地指着爱伦坡,“埃德加可以做得更好!” 这句话让魔术师眼中多了几分感慨:“……异能力呀。” 她用近乎喃喃的声音说道。 魔术师离开后,房间里的气氛忽然为之一松。 挤在同一张沙发上的四人面面相觑,也都察觉这样的近距离贴贴实在不太像话,先是樋口一叶红着脸走到另一边,然后中原中也站到她身前,手插在口袋里。 在骤然空掉的半边沙发上,乱步愉快地晃了晃身体,也不觉得自己刚刚拽着中原中也的做法有哪里不好,完全若无其事地看着爱伦坡:“埃德加,现在用一下异能力吧。” 爱伦坡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袖珍的小书。 乱步鼓起脸颊:“埃德加,这还是两个星期前的小说了,而且情节超级简单……” “菲茨杰拉德先生最近催的急,吾辈没有时间写新作品。”爱伦坡说。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这么久不看你书架的。”乱步说,“还以为可以痛痛快快玩一次。” “下次一定。”爱伦坡无奈。 他们正用这样习以为常的姿态聊着天,房间里的场景突然变换,变成了一处风景秀美的春日花园。 “这是埃德加的异能力,能借着小说暂时创造出一个独立的空间。”乱步对中原中也解释,“而且附带很有趣的剧情,大多数时候很好玩。” 中原中也:“……” 老实说,他心情不太好。 爱伦坡异能力发动的场景和效果成功使他回忆起了在横滨经历的那起莫名其妙的庭审。 “非要用异能力的空间,而不是请魔术师掐断监控。”中原中也打量着乱步,“不是找我‘叙旧’吧。你有什么不能让魔术师有任何机会听到的话吗?” “既是叙旧,也有不能让她听到的话。”乱步说,“先说说第一件事。你见过失忆前的我,但是不认识埃德加,那是什么样的场景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你们又不是连体婴,难道一定得同时遇见吗?”中原中也奇怪。 “……看来你是真的完全不认识埃德加。”乱步撇了撇嘴,“回答我嘛。” 中原中也实话实说:“场景——在一家剧院门口。” “剧院门口?……我们说过话吗?”乱步追问。 “完全没有——完全没有对话过。”中原中也说。 乱步思考:“那你为什么会过了这些年还记得我?” “因为你那时候向剧院保安指出真相的样子太让人印象深刻了。”中原中也诚恳,“我觉得你好聪明,然后就记住了,果然失忆是不会影响人的智商的,你现在依旧很聪明诶,‘看破一切’,听起来好帅。” 乱步:“……” 他转换了话题。 “第二件事——你现在和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住在一起吗?” “是这样没错。”中原中也耸肩,“酒店套间住得下两个人,也方便保护她。” “……你们也是才认识吧。”乱步深深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保护’?” “有什么不可以吗?”中原中也反问。 第117章 “当然可以。”乱步摇摇头,“只是,这样的话,我就更要告诉你了——魔术师对那个女孩有恶意,可能会对她下手。既然你说会保护她,那就要多注意一些啦。” “具体呢?刚刚的话里哪些是谎言?魔术师为什么会想伤害樋口?”中原中也皱眉。 “对于她这种人来说,骗人是不需要谎言的。”乱步说,“她只是隐瞒了一点:那个顶替了原岛主的替身,就是曾经向她求助的杀人犯。剩下的,我应该不用再多说?” 中原中也错愕地看着他:“真的假的……不,你怎么知道的?” “‘看破一切’的话,知道什么都不奇怪吧。”乱步笑眯眯,“秘密会让帅气加倍呢。” 中原中也:“……” 他用一秒思考了自己有选择性的实话实说到底有没有引起乱步的怀疑,用另一秒思考乱步有没有撒谎骗人的必要和可能。 最后,还是真诚地说了一句—— “谢谢提醒。” 乱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道谢。 且没有任何推让。 甚至没有一句“不用谢”的客套回应。 说起来可能有些怪,但是,他这似曾相识的态度,确实使中原中也紧张的心里升起了一阵略带诡异的安宁…… 失忆,果然改变不了性格啊。 下次遇到“人是由记忆构成的吗”这种哲学题就更能理直气壮地写下否定的答案了啊—— 深受哲学作文迫害的某巴黎中学生下意识地默默想道。 -------------------- 第61章 如果知道中原中也旅行不忘思考哲学,被这孩子糟糕的基础知识苦恼的老师们应该会非常欣慰。 可惜,他们中没一个点亮了远距离读心技能,此刻只能挂着礼貌的笑容和学生家长会面。 波伏瓦剥着水果硬糖,萨特扶了扶右眼戴着的单片眼镜,他们对面坐着兰波和魏尔伦,眼神一个更比一个复杂。 气氛过于尴尬,以致于没人想开口说话。 最后是姗姗来迟的莫里亚克打破了这片死一般的寂静。 外表俊秀无害的青年背着包打开房门:“都到了呀——你们还没开始聊吗?” 兰波:“……我不觉得捣毁反政府组织基地的情报员有必要跟背后主谋‘聊聊’。” 黑发的情报员面无表情。 没用异能力把对面两位当场逮捕,已经是他用全部理智压制的成果了。 萨特耸耸肩:“兰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是这样的态度,我们实在很难顺利沟通。” 他三言两语之间就要把全部黑锅甩给对面。 莫里亚克轻轻叹了口气:“哎呀……我还以为你们因为孩子有过不少交流,现在应该也能不带有色眼镜看待彼此呢。” “作为老师,我们当然对学生家长充满尊重。”波伏瓦微笑着说。 魏尔伦冷笑:“如果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我们不可能让中也去孔多塞中学读书。” “何必这样呢?”波伏瓦叹息,“起码我们的哲学授课效果极佳——” 萨特默契地接上:“战争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会用任何手段去操纵、挑拨,或者重新启动牧神的那套实验……” 咔擦。 横亘在四人中央的实木长桌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莫里亚克赶紧站到中间打圆场:“冷静冷静,战争确实已经结束了嘛,只是‘五月风暴’还剩了点小事要收尾。今天来这里是商量处理方法的,又不是翻旧账的。” 他看向萨特和波伏瓦,眼神里带着些责怪:“局长很欣赏你们,加缪也愿意帮忙,所以‘五月风暴’事件才能在牧神死去后就草草结案。但是,这事确实算你们俩的案底来着。” 他又看向兰波和魏尔伦,试图安抚受害者情绪:“人体实验只是牧神个人的行为,萨特和波伏瓦……严格来说,他们和牧神只是互不知底的浅薄合作关系,都顶着‘五月风暴’的组织名字而已。” 兰波扯了扯嘴角,对拉偏架的联络员发出灵魂质问:“你们很熟?” 莫里亚克一下子卡了壳。 “加缪和你都清楚他们的存在,甚至连局长都表示‘欣赏’……”兰波点了点桌面,“传说里就读于拉丁区名校的新一代异能者团体?” 虽然兰波的老师波德莱尔生前处于接近“放逐”的状态,但是,总归还是能让学生听到一些秘密,比如,老一辈的超越者会选择自己欣赏的苗子送进拉丁区名校就读,从小开始培养。 七星社负责人莫里亚克、默尔索监狱典狱长加缪,这些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的角色,实在很容易让人想起当年的那个传闻。 如果萨特和波伏瓦也曾经是那个团体的成员,只是因为某些意外,不得不中途退出,舍弃大好前途,那就完全可以解释莫里亚克的态度了。 “五月风暴”就是能造成这种影响的意外。 萨特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哦,想起来了,你是波德莱尔的那个学生。” “我整理波德莱尔档案的时候,对你还挺好奇的。”萨特居然笑了起来,“波德莱尔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能被他收为学生,我猜想你也很有趣。没想到正式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形。” 听到恩师的名字被反复提起,兰波闭了闭眼。 “既然局长都放过了,我这一介小小情报员当然不能多说什么——哪怕‘五月风暴’当年是上面派给我的任务。”兰波声音冷厉,“当年的事情就当已经封存到案卷里了,你们现在突然出现插手mimic案件,又是为了什么?” 第118章 萨特朝后仰去,倚着靠背:“波德莱尔既然跟你提起过我们拉丁区的小团体,事情就好办多了。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在上战场之前,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兰波瞥了眼莫里亚克:“这应该不意味着你在给他求情。” “确实如此。”萨特坦然承认,“道不同不相为谋,相比起纪德,我们都更喜欢阿拉贡。” 兰波抬眼:“所以,那场判定mimic叛变的战后审判,依旧是你们运作的结果。” “牧神在战争开始前就死了,‘五月风暴’的报告也是在那时提交的,也就是说……”兰波哽了一下,然后才咬牙继续说,“你们发起的反政府运动并不是局长放弃培养你们的原因,战后的大清算才是。” 萨特轻轻点头,脸上仍然带着优雅的微笑:“那场清算发动得太匆忙,加缪不支持审判结果,莫里亚克不支持清算扩大,阿拉贡又过于偏执,我们的团体才真正分崩离析。” “现在,对于mimic,你们的想法是什么?”兰波轻声问。 “‘我致力于此,却感到前方是梦的死亡、令人欣喜的暴行和恐惧的永久诱惑’……”波伏瓦用唱歌般动人的声音轻轻念了这样一句话,然后露出微笑,“我们决定继续下去。” “……你们想让mimic背着污名去死。”兰波说。 “死亡也是他期盼的,不是吗?”莫里亚克说,“如果他死了,不会有任何人受到损失;如果他要翻案,巴黎又会陷入没有尽头没有边际的动荡。” 兰波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站起身:“保罗,我们走吧。” 他没有给出任何许诺。 夏天的巴黎有着让人厌恶的酷热。 在蒙马特高地别墅的地下室里,兰波翻出了当年的手记。 他盯着那本手记,仿佛看到了雨天深夜就着昏暗台灯写作的少年情报员。 【直到两小时以前,我都还在反政府势力“五月风暴”的秘密地窖里。一切都结束了。结果非常好。以那些大人物的角度看来……】 读到这行,兰波身体颤抖着,宛如在酷暑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一般。 他放下手记,缓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收敛神色,表情平静地走出地下室。 在书房里,他找到了魏尔伦。 魏尔伦在翻中原中也的作文集——弟弟写的哲学作文被他珍重地装帧保存着,原意是记录弟弟的成长瞬间。 然而,一想到弟弟的哲学老师的真正身份,魏尔伦此刻心头弥漫着冰冷的杀意。 读着那些标榜人之自由的语句,魏尔伦却只能感受到背后扭曲的深切虚无,令他作呕。 兰波在此时握住魏尔伦的手:“亲友。” 他们对视一眼,不需要太多言语,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感情上的事暂且放一边,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对“五月风暴”恨之入骨的一对搭档,跌跌撞撞九死一生地从战争里走来,最美好的少年时光都蒙着无法去除的阴霾。 如今,他们正逐渐踏入dgss的核心。 谁还会甘心做被摆弄隐瞒的棋子? -------------------- 哥嫂:本来没想救mimic的,现在逆反了。 注: mimic相关的剧情私设,参考的是介绍战后法国文学界局势的《未竟的往昔》一书:“一个出版界肃清委员会成立了,由萨特代表全国作家委员会坐镇。”“当时的状况就是,知识分子圈中所有最坚定的、最有发言权的也是最偏激的那些人大权在握。”“某些时候,肃清成了个人借机报复的工具。阿拉贡有意无意地想要在《法国文学》的文章中抹黑安德烈·纪德,为了报复其十年前发表的影响巨大的《访苏归来》。” 幕间 比弗利山庄的夜色总是被金钱和阶级渲染成纸醉金迷的浪漫,然而,对于在此生活的人们来说,其实很难从中品味出什么趣味。 “因为乱步觉得所有事情都很无聊呀,所以才会对夜色也提不起兴趣。”爱伦坡说。 他们两人现在待在书房里,爱伦坡在桌前不停敲着键盘,乱步窝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揉小浣熊。 百无聊赖。 对正常人来说,大概是偶尔才会有的情况,对乱步来说,却是每天都不得不面对着的虚妄困境。 不管是做事情还是干工作甚至玩游戏,没有什么能真正触动他,让他把内心的热情投进去,他只能清醒地、日复一日地打发着流逝的光阴。 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改变。 乱步甚至购买过一套所谓的有关娱乐活动的百科全书,像大海捞针一样,在里面不断翻出纸牌、网球、游泳、登山、围棋等活动,对于社会学、犯罪学、心理学、医药学等等浩瀚的学科知识,他也进行了研究。 在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里,乱步就是会感到无法抑制的空虚和寂寞。 他逐渐明白了爸爸妈妈小时候欺骗他的初衷——还有福泽先生,大概都是抱着“让这孩子与实际并不存在的对手博弈,感受到生命趣味”的想法吧。 这么想来,欺骗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如果能带来趣味的话。 “埃德加,你赶快编点什么来骗我。”乱步说。 爱伦坡吐槽:“你都这样命令了,还可以称作是‘谎言’吗?” 嗯,是的,就像这样。 能被他察觉看破的谎言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只有他自己撒的谎才算有趣。 第119章 不管是欺骗自己还是欺骗他人,都会带来有趣的连锁反应。 最基础的欺骗是谎言。 然后是捏造,捏造并不存在的人,捏造多重身份,捏造虚假的经历,捏造虚伪的感情。 最后是什么呢?…… 所以说,生活在这种欺骗里稍稍变得值得期待了。 乱步睁开了眼睛:“埃德加——” “嗯?” “我们明天喊上那个法国记者,一起去采访火焰中的黑蜥蜴吧!” 爱伦坡叹了口气:“经营了那么久的身份,说扔就扔?越来越奢侈了啊,弟弟。” “有时替你扮演黑蜥蜴的千代子夫人呢,要跟着那个身份一起葬身火海吗?” “怎么可能。”乱步翘腿,“巴诺拉马岛还要依靠她来管理呢,那边可没到被抛弃的地步,我还要拿着它去做交易啦。” 想了想美得如噩梦的巴诺拉马岛,爱伦坡决定暂时不去思考买主的身份和嗜好。 那也太怪了。 -------------------- 更新暂且停一停,我在给新磕到的cp割腿肉做饭,做完再回文野,大概要花一两个星期这样。 本来对咒回只是看乐子的心态,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让oc大杀四方,没想到jjxx一句话就把我踹进了cp的无底深渊,现在乐子消失了,只剩下我阴暗扭曲混沌邪恶的cp。 跟磕夏五的基友聊天:“你知道吗?我真的进坑了!虽然带我入坑的cp是比较阴间的父母爱情。”“人的一生总会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白毛,我已经在咒回遇到了。” 基友:“甚尔和谁?你也明白了小五的美丽吗?” 我:“不是,我磕的是脑花和宿傩的双胞胎兄弟,虎子他爹妈;我爱的是天元,白毛美女长在我的心巴上!” 基友:“人的xp是自由的,但……” 她试图原地超度我,但没有和我绝交,她对我真好,嘻嘻。 第62章 织田作之助是怀着“可能死”的觉悟来到巴黎的。 结果,他和纪德只是被关了半个月,开头几天见了被称为“暗杀王”的男人,之后就没再遇到什么事情。 审讯、逼迫、诱劝…… 可以这么说——全都没有。 被释放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是心情复杂的。 他转头看了看纪德,发现首领的表情一片空白,仿佛是过多冲击后的茫然。 “首领?”织田作之助喊纪德。 纪德没反应。 完了,受刺激太大,傻了。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拍了拍纪德的肩膀:“首领,回神,我们不能总站在门口。” “可不是。”青年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五官有着南欧特色的异能力者左手插兜,右手举着杯咖啡,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嘴角扯得有气无力,“总部这门也就够站两三个人的,你俩站在这里,把路堵得死死的——我只是想出门吃口正经早饭、犒劳一下自己半个月来的加班啊……” “早饭?到花神吗?”莫里亚克从巷子的另一端走过来,显然听到了阿波利奈尔的那通抱怨,“萨特和波伏瓦去找加缪了,花神最近不营业。” 阿波利奈尔:“……” 他手里的咖啡跌到了地上,照应着青年陡然悲愤的神色:“连顿热乎合口的早饭都吃不到,哪有这么惨的公务员——我要跳槽!” “跳吧,你跳槽了的话,他俩就更有理由把花神卖掉了。”莫里亚克说,“本来就是战时充当临时情报据点的,要不是战后你们这些小孩子都喜欢到那边吃饭,他们早就不干了。” 阿波利奈尔:“那还是算了。” 一顿饿比起顿顿饿还是好点的。 在莫里亚克的推荐下,阿波利奈尔去了塞纳河畔的普罗咖啡馆觅食。 “那是你们局长很喜欢的咖啡馆,我想,味道应该不会差。”莫里亚克说。 阿波利奈尔想了想伏尔泰局长惊人的个人财产,决定相信一下法国最富有的超越者的品味。 阿波利奈尔离开后,巷子里只剩三个人。 纪德和莫里亚克面对面站着,而织田作之助站在纪德身后,观察那个陌生的法国男人。 莫里亚克脸上带着浅浅的、挑不出毛病的微笑:“好久不见,纪德。” “……何必这样。”纪德终于有了反应,看向莫里亚克,“你不是一直想杀死我吗?现在是来表达没有成功的遗憾吗?” “你知道?”莫里亚克诧异地挑了挑眉,“是萨特透露过的吗?我不否认这一点。” “但是,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是会遗憾的,毕竟你的死或多或少会伤害到法兰西……”莫里亚克笑容不改,“所以,现在能用这样的结局收场,也不错。” 走出巷子之后。 “那个男人一直想杀你?”织田作之助问。 “……他是莫里亚克,我曾经的同学。”纪德说,“不只是他,巴黎想要我去死的异能力者太多了,多得我都数不过来。” “为什么?”织田作之助问。 “信仰,政治观点,性格,才能……”纪德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能的原因太多了,谁知道是哪个呢?” “那你还要留在这里吗?”织田作之助问,“你,还有mimic的其他人,翻案之后、得到赔偿之后,是打算返回法国,还是继续当雇佣兵?” 纪德:“……我不知道。” 第120章 他抬头看向天空,埃菲尔铁塔的塔尖耸立:“我爱法国,但在法国没人爱我。” 真可笑啊,终于可以坦荡回到母国时,他心中的“家”,居然是在亚洲驻扎的mimic基地? 纪德和mimic的翻案并没有被大范围宣传,这个消息被小心地控制在与当事人有关的部分群体里。 远在standard岛的上校看到这则消息时,激动到差点摔了通讯器。 须发花白的老人含着热泪,连夜联系纪德:“孩子……如果你暂时不知道往哪里去……你愿意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吗?” 上校想的很美好—— mimic的核心成员都是当年的法国正规军,一群听从征召的、知根知底的好孩子,就算在外面遭了那么多罪,现在也比其他人更值得相信。 更何况纪德的品行,上校是最清楚不过的,有生之年能和他再度成为同僚,上校觉得此生无憾,哪怕放弃自己的一切,他也要给纪德应有的待遇。 问题出在纪德那边。 他失去了成为军人的动力。 最开始,支撑他走上战场的是保家卫国的决心;后来,支撑他做雇佣兵的是对战死的渴望。 天堂不欢迎自杀者,所以纪德只能用这种方法追求伟大的死亡,从而在无边的黑暗里做一个明亮的天堂之梦。 现在,两个动力都消失了,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上校表面慈爱平和地听着纪德的诉说,心里对以莫里亚克为代表的巴黎要员的恨意再次攀至顶峰。 他最后与纪德握了握手:“你还愿意来看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未来的路,是要你自己愿意的,慢慢想,不着急。” 纪德准备离开standard岛时,被一个青年拦住了。 那个青年长着一张能跨越人种跨越性别统一审美的脸。顶着这样的美貌,他面带笑容地给纪德塞了张传单:“先生,您对影视行业有兴趣吗?” 纪德:“……???” 事情是这样的,standard岛最近在搞产业升级转型。 “旅游景点到底还是不如文艺产业暴利。”岛主凡尔纳盯着财政报表,对私人秘书公关官说,“也没有后者方便转移。” “您说得对。”公关官对这点深有体会。 “决定了,我们进军文艺产业。”凡尔纳拍板,“最后再利用这座岛上的各种风格做影视基地,也不算亏本。” “好的……”公关官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察觉不对劲,“请问,您说的‘最后’是什么意思?” “最后?”凡尔纳用平淡的语气说,“没什么,就是我把standard卖了,在北美那边买了座新岛。” 公关官:“……我能问一下卖给谁了吗?” 凡尔纳的语气依旧平淡:“联合国。” 公关官:“……” 自从来了standard岛,感觉自己每天都在拓宽眼界,真好啊,呵呵。 夜晚聚会的时候,公关官悲悯地看着忙碌了一天的船长:“阿呆鸟,你快失业了。” 阿呆鸟震惊:“怎么可能?我签的不是个卖身契吗?” 旁听的外科医生:“……听起来还不如‘失业’呢。” 钢琴师没说话,他最近被凡尔纳压着临摹古代大师的杰作,画图画得头昏脑胀。 第二天,凡尔纳把他们四个都喊上了。 岛主指指点点布置任务:“阿呆鸟做道具设计,外科医生做后勤,公关官负责选角和培训,至于钢琴师……” “我对你要求不高,”凡尔纳表情诚恳,“你负责剪辑之类的工作,要把控画面的美感,能到达芬奇那种水平就行。” 钢琴师面无表情:“老板,这是我的武器钢琴线,你还是拿它直接勒死我吧。” 凡尔纳不得不做出让步:“梵高那种水平也行。” 钢琴师:“……” 莫生气,莫生气,考虑到自己的命是agneau辛辛苦苦救下来的,气坏了对不起agneau。 “另外,还有一位特别顾问会参与影片的拍摄。”凡尔纳介绍道,“这位是威尔逊先生,阿呆鸟,你们可以一起探讨道具方面的事。” 最生气的是被甲方耍的钢琴师,最苦恼的是公关官。 培训演员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关键是选角,凡尔纳对霸占荧幕的英美长相非常不满,要求新片男主必须是标准的法国帅哥。 公关官很想建议凡尔纳自己亲自上阵,但那是老板,发工资的那种,还很能打。 他苦苦寻合适的男主演而不得,已经快魔怔了,只能在岛上来回散步排解忧愁。 奇迹终究降临了! 就在standard岛上,公关官他找到完美的男主演了! 看那一看就知道祖上三代都是纯血法国人的脸!看那双沧桑深邃的鼠灰色眼睛!看那身掩盖不了的硬挺又忧郁的矛盾迷人的气质! 公关官飞速打了几张传单送给他,又联系了凡尔纳,告诉尊敬的岛主老板—— 您的天选男主演找到啦! 凡尔纳:“……” 他看了看公关官偷拍的照片里格外眼熟的男人,有些无奈。 “但他确实挺符合你要求的,不是吗?”威尔逊笑了笑,“试试吧。都已经收留了我这样的危险分子了,再多个也无妨。” “为standard岛带来后手的小姐怎么能用‘危险分子’来形容呢?”凡尔纳说,“应该感谢您信任的是我。” 第121章 “我的异能力已经膨胀到了濒临失控的地步,必须全盘推翻从头再来。然而,更换异能力链接的岛屿之后,我就失去了对standard岛的绝对控制权,您在这时候送来了‘壳’——如果买方那边违背协议,我仍然可以做出反制。”凡尔纳郑重地表示了感谢,“既然您这么说,那么……就他吧。” -------------------- 今晚睡不着。 —— 莫里亚克:“纪德在世一天,法国便还有一种文学生活,一种思想交流的生活,一种始终坦率的争论……而他的死结束了最能激励心智的时代。” 《萨特文论选》:“……在死去的作家之间建立地狱里的对话,告诉我们法国思想是古代人的永恒交谈。他(莫里亚克)这么做不是要复活古代人,而是要把纪德弄死。” 这大概就是场面话和个人发言的差异吧,好玩的是国内纪德的很多译本都用了莫里亚克那套官话当宣传语,着实有点地狱笑话了。 第63章 有了乱步的提醒,中原中也确实过了几天高度警惕的日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樋口一叶。 以致于樋口一叶都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中原先生对我实在太关照了。” “有吗?”中原中也想了想,“还好吧。” 早年他养羊组织、后来哥哥们养他,都差不多是这样。 既然说过要把樋口一叶当作姐妹看待,那么当然就要一视同仁地对待。 直到某天的晨间新闻—— 魔术师的那座俱乐部会所遭遇了火灾,等到消防力量赶来,曾经诡异华美的会馆已经坍塌成一片。 从废墟之下,人们发现了魔术师残缺焦黑的遗体。 “啊——魔术师小姐……”樋口一叶震惊,“怎么会这样?” 哪怕是有伤害自己可能的潜在敌人,但死亡来得太过突然,樋口一叶还是有被惊讶到,甚至心里浮现出淡淡的同情。她很快就察觉到这种感情的不合时宜,摇了摇头,把它扔掉,转而专注讨论事情本身。 “烧焦破碎成这样的尸体,光靠面容很难认出来,只能动用其他检测手段。”中原中也看着电视上的画面,“世界上所有的检测手段都是可以撒谎的。” “中原先生的意思是,死者可能并不是魔术师吗?”樋口一叶问。 “肯定有这种可能。”中原中也斩钉截铁地说,“还不能就这么放松警惕。” 伪造尸体身份和现场这种事情,他亲哥算是个中老手。暗杀王的业务分两种,一种算战略威慑,毫无疑问会展露出重力碾压的痕迹,就像留在尸体上的鲜血写就的签名;另一种才是正经暗杀,为了不暴露而创造出各种天马行空的意外惨剧,受害者和调查者死都想不明白背后秘密。 然后他哥又向来热衷于他的教育问题…… 中原中也从小到大就这么听了好几年他哥执行任务的经历,加起来可以编成一套《二十一世纪悬案真相》,想必能破解成千上万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樋口一叶似懂非懂:“在检测手段上撒谎,也就是说,给出虚假的报告结果吗?” “也有可能是买通了更源头的存在,送检的样本就是错误的。”中原中也说,“越是漫长的链条就越方便动手。” 这个就是兰波哥的舒适区了,他在不同的国家养着上千号线人,遍布各个行业,对此类工作得心应手熟门熟路。 听起来两个哥哥实在是邪恶气质拉满,但因为他俩的公职人员身份和dgss存在的正规合法性,中原中也从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钢琴师他们杀过的人加起来都没有魏尔伦杀过的多,但毕竟是mafia出身,天然地被贴上了某种标签。虽然中原中也依旧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但魏尔伦真的会对他们痛下杀手,再添一桩打击黑暗的战绩…… 多么双标啊,但这就是事实。 为了不让那种可能发生,中原中也必须要通过standard岛洗白朋友们的身份。 唉。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樋口一叶问。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这件事跟他们其实没什么太大联系:“……静观其变?” 另一边。 江户川乱步抛开了报纸,神情厌厌,仿佛一只不幸空军的黑猫。 猫有什么错,猫明明已经推了点什么下水当诱饵,居然还是暂时空军了。 这一定是鱼的问题。 这样想着,猫换了新的诱饵,打算往水里推去。 旁边的小浣熊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弟弟今天到现在还没喊‘无聊’……吾辈好感动!” 江户川乱步:“我看你才是太无聊了——赶快去写新书,给我有点作为异能力者的上进心啊!” -------------------- 事情是这样的,我参加了一个哥嫂520的12h活动,本来想写辆车的,结果现在四千字过去了,他俩嘴都没亲到,进度还不如本篇的那段,连衣服都还整整齐齐——啊,也不算,哥脱了西装外套——但也仅此而已,哥连领带都没解开,嫂依旧穿得毛茸茸暖呼呼。 有点崩溃。 我打开文档的时候真的是奔着开车去的,满脑子强制爱啊、angry sex啊,s那个m啊,但目前完全不知道最后会写成个什么东西。 好崩溃,我不会已经写老夫老妻清水文写成习惯了吧。 第122章 爬来晋江,写点中也宝宝恢复精神……我知道很短,但是我要睡觉了,精神崩溃过后好累啊,所以就这样吧,嗯。 第64章 “应上校的邀请,安德烈·纪德登上了standard岛……”莫里亚克看着联络器上的新情报,忍不住叹了口气,“战争不是都结束那么多年了吗,还记挂着那些陈年仇怨做什么。” “虽然我当年确实是出于种种冲突考虑,站在了阿拉贡的那一边,但纪德和他那支队伍又不是我选择放弃的,上校他为什么偏偏得挑着我来恨?” “或许,在他心里,你不仅是伤害纪德的群体的代表,也是无功受禄的异能力者们的代表吧。”波伏瓦在莫里亚克面前放下一杯咖啡,“老人们惯常的观点——凡是异能力者,就应当加入军队或者政府,在制度内为法兰西效力。” “阿拉贡虽然狠狠捅了纪德一刀,但他在前线浴血奋战,从与地狱无异的残酷战场里救下了数以万计的士兵,回国后又继续积极从事政治活动。上校那种人,对这样的阿拉贡绝对不会心存恶意。” “七星社说到底还是民间组织,你这个管理者不受认可也很正常。”波伏瓦笑了笑,“原理就跟我们俩被冷遇一样。” “啊?也不至于跟你们相比吧。”莫里亚克开玩笑,“至少我在局长和boss眼里还是乖孩子,你们俩离开之前就被那两位约谈多少次了?” 这句话把萨特和波伏瓦都逗笑了。 “能让他们心里难受,真是倍感荣幸。”萨特扶了扶眼镜,“反政府、反政府,反到现在,要是政府高官还把我们当孩子看,那才真的证明我们迄今为止的努力都不过一场儿戏。” “所以,对于你们现在的处境,我还应该说一句‘恭喜’吗?”莫里亚克也笑起来。 莫里亚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所以,你们当年跟牧神到底是什么情况?魏尔伦的身世,能跟我透个底吗?” “伏尔泰先生是明令禁止我们对外透露的——”波伏瓦说,“但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 “而且都老同学了……就算只是感谢你帮我们和加缪修复关系,这件事也应当作为报酬讲给你听。”萨特说。 战争的爆发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回忆起来,简直恍如隔世。 十四年前,萨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波伏瓦比他还年幼,两个人就算心中有万丈沟壑,渴望改变自己所见的世界,以他们矮不溜秋的形象,也没人会信的。 “亨利中学当时有位英语教师,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名字是斯特凡·马拉美,你有印象吗?”萨特问莫里亚克。 莫里亚克认真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在亨利中学的豪华教师阵营里,一没钱二没名的普通英语教师,要不是长相俊美,很适合塞上舞台出演戏剧,估计莫里亚克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你们和牧神交流时的代言人?”莫里亚克问。 萨特笑了笑:“不。他就是‘牧神’。” 莫里亚克:“……嗯?” 他实在很难把当年那个沉默寡言庸庸碌碌的英语教师跟传说里神通广大的“牧神”联系起来。 “牧神——还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吧——马拉美,他是一个天才,尽管大多数时候对琐碎的日常充满兴趣,表现得像个俗人,但他确实是个天才。”萨特说,“而且是一个渴望对这个废旧世界掀起彻头彻尾改革的天才。” “我偶然发现了他,和他进行了一些交流,之后,他被说动,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马拉美其实不是很愿意发动一种革命,因为他觉得还没有到掀起风暴的时期,他只愿意做一些‘有限的工作’,但这已经足够了。” “至于魏尔伦……”萨特沉思了一会儿,“他确实是马拉美的造物,而且是最得意的那一个。” “马拉美不信仰神明,他信仰人工,他认为所谓灵魂其实只存在于最普通的元素里,而美可以只通过组合构架实现。” “马拉美的异能力名为‘骰子一掷’,和英国的那位玛丽博士的能力有些相似,但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在那一次使用里,能打破所有的原则和规律,实现超越奇迹的偶然。” “魏尔伦就是那个孤注一掷的偶然。” “也就是说,在没有异能力辅助的情况下,不会再诞生第二个‘魏尔伦’?”莫里亚克问。 萨特点头:“偶然是不可复制的。” 莫里亚克松了口气:“超越者这种存在不能量产,真是个令人宽慰的消息……” “虽然不能‘复制’,但那种思路还是有模仿的可行性。”波伏瓦提醒,“战争期间德国从我们的官方实验基地里拿到了当时的部分数据吧?要当心。” “这点你放心,局长很早就做了准备,dgss的资料库里给魏尔伦编了个假身世,说他是经过改造的异能力者,因为自相矛盾的异能特性,才能在改造后成为超越者。”莫里亚克说,“被这个消息误导后,德国在日本那边做了实验,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稀有的自相矛盾型异能力的孩子,对他进行了一些改造……” “然后魏尔伦就多了个‘弟弟’。”莫里亚克耸耸肩,“那个孩子——你俩应该也很熟悉?” 波伏瓦哑然失笑,最后只能感慨:“伏尔泰先生在不当人这点上依旧如此老练。” 第123章 “你能指望一个靠着彩票漏洞发家致富的赌徒有多少道德感?”莫里亚克说,“反正如今没有人能把他再告上法庭。” 恰恰相反,还有无数人把他当成法兰西最后的良心、完美无缺的道德典范…… 被骗过情报的德国高层和被坑破产的彩票商人都要说句“幽默”。 “虽然因为战后清算里你们俩暴露出的社会主义政治倾向而放弃了你们,但局长他真的非常欣赏你们的能力和性格。”莫里亚克说,“还不赶紧忏悔一下——能被这位欣赏,你们俩该是什么款式的狡猾的恶人啊。” “我们可没有卢梭先生那么闲,还有功夫去忏悔什么的……”萨特说。 “花神咖啡馆不是暂时休业了吗?你们在忙什么?”莫里亚克问。 “你不是知道吗?想方设法跟加缪修复关系。”波伏瓦叹了口气,“本来也不算太严重的矛盾,闹成老死不相往来就太尴尬了。” 莫里亚克想了想加缪执拗的性格。 “祝你们顺利。”心中充满爱的异能力者对老同学给出了自己的祝福。 -------------------- 受三次立场影响,我不可能把五月风暴写成反派的……对把五月风暴写成反人道组织的zw心怀杀意还差不多。 萨特和波伏瓦是各种意义上的国际友人和同志,坚定的社会主义者,被毛主席接见过,甚至参加了建国六周年的典礼。 今天是五四运动纪念日,昨天是五月风暴纪念日,五月是红色的。 虚假的风暴使者:曹植 真正的风暴使者:勇于抗争的同志们 “在风暴中前进的孩子们,他们仍想着,那一天一定会到来,我的同志!”——法国五月风暴歌曲《那一天何时到来》 第65章 又是新的一天,中原中也拉开窗帘,迎着太阳,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洛杉矶待了一个多星期。 他昨天晚上和兰波通了电话,巴黎那边的工作有收尾要做,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星期。 看起来这次的工作有些棘手,中原中也担心地问了几句,反倒是自己被轻巧地安慰了。 “不用担心我们,中也君。”兰波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兰波哥说话的语气很平常,中原中也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些咬牙切齿。 兰波很快就转换了话题:“中也,听勒鲁说,你在和一个女孩子同居?” “同居?这样说有点奇怪。是我在洛杉矶这边碰见的女孩子,她遇到了点困难,我想着能帮就顺手帮一下。”中原中也说,“她性格很好,和她相处,感觉就像多了个妹妹一样。” “我让勒鲁查了一下,那孩子的入境手续不太对劲吧。”兰波问。 中原中也叹气:“是的,这就是因为她遇到的困难……我现在也还没完全搞懂情况,总之,住在一起是为了防止她被杀害。” “意外的很适应护卫之类的工作嘛,中也君。”兰波轻轻笑着,“你心里有预期就好。实在无法处理的话,拖延到一个星期之后,让我们来看看。” 中原中也轻快地答应了。 “兰波哥,哥哥在你旁边吗?”中原中也问,“我也想和哥哥说几句话。” “保罗有事出门了,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兰波说,“到时候我让他打给你。” 解决完纪德的案件,才发现萨特和波伏瓦根本对纪德的结局无所谓,只是想借机修复和老同学加缪的情谊…… 这个真相其实让兰波沉默了很久,对从小养起的政治系人才的黑心程度有了新认识。 魏尔伦没沉默,他只是给萨特和波伏瓦都发出了邀请,于dgss训练基地进行一些属于异能力者的“友好交流”。 交流的最终结果完全是意料之中—— 萨特一瘸一拐地单脚支撑着,波伏瓦苦笑着捂住粉碎性骨折的手臂:“你真的很强大,马拉美如果能看到你完全成长起来的模样,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魏尔伦扔掉被血染脏的外套,整理着袖口,对波伏瓦的话无动于衷,转身就要从训练基地离开。 波伏瓦深呼吸了一下,大声喊住他:“你不想知道马拉美是谁吗?” “……”魏尔伦瞥了她一眼,意思尽在不言中。 波伏瓦沉默了。 萨特握住恋人的手,对着魏尔伦逐渐远去的背影,用平常的语气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自己的。但是,从异能力的角度来说,毫无疑问,你的诞生是某个人耗尽心血才得到的奇迹般的偶然。” 魏尔伦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去,脸上带着微笑:“偶然?这种话就算了吧。” 萨特:“……你听到自己愿意听的就罢了,我也只会说这一遍。” 就当是报答当年那位喜欢看肥皂剧的英语老师吧,替他说点没能说出口的话。 要不然,他才不会在魏尔伦明显打算掀过这一页的时候旧事重提。 从实验基地离开后,魏尔伦拨通了莫里亚克的通讯器。 “莫里亚克,有时候,看起来无害也是一种幸运,不是吗?”魏尔伦说,“学会珍惜它吧,用你对待‘爱’的那种态度。” 这句话直白点说就是—— 要不是看在你位置特殊又是个脆皮的份上,你现在已经死得很惨了。 【……好清新脱俗的警告。】 第124章 巴黎知名脆皮战五渣莫里亚克先生不禁打了个寒颤。 莫里亚克斟酌着语气问道:“……我能问问萨特和波伏瓦的情况吗?他们得在医院躺多久?” “他们都还能站着说话。”魏尔伦说。 莫里亚克十分感动:“那真是太好了——另外,请问我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吗?” “把你上次那部戏结局改掉。”魏尔伦说,“我要看到美丽的婚礼,而不是充满怨恨和不甘的死亡。” 魏尔伦算了算时差,在洛杉矶的清晨给大洋彼岸的弟弟打去电话。 樋口一叶在卫生间洗漱。中原中也坐在床边,叠好自己的小毯子,叠到一半的时候来了电话。 他跳起来去接:“哥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温柔:“……弟弟,好久不见,在洛杉矶还好吗?” “很好呦,我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是最近又不做梦了,唉。”中原中也下意识地用亲昵的音调说。 “那就好。梦境这种事情没办法,毕竟也有可能做了梦却忘记了。”魏尔伦说,“帮助别人是次要的事情,在陌生的地方,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都等我们过去。” “知道啦,哥——”中原中也拉长尾音,“相信我一点嘛,像兰波哥那样。” “亲友他那样也并不合适。”魏尔伦说,“要我说,之前那次就不应该让你单独去standard岛那样的地方……现在才什么地方都敢单独跑。” 中原中也:“……” 他捧着自己嘭嘭直跳的小心脏,被亲哥突如其来的猜中真相吓到愣了一秒。 “哥才是不合适吧。”中原中也含含糊糊地说,“我都这么大了,明明能照顾好自己。” “‘不管多大,都是哥哥宝贝的弟弟。’”魏尔伦说,“中也新年的时候还是这么说的,现在就变化了?” “哪有!”中原中也耳朵通红,“明明当时也不是这么说的!哥你不要擅自加词啊!” 中原中也挂了电话,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继续叠毯子。 洗漱好的樋口一叶探头:“中原先生刚刚是在和自己的哥哥们聊天吗?” “是的。”中原中也看向她,“樋口,你要不要跟小绿打个电话?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樋口一叶非常心动,但想起自己身上背着的情况不明的秘密,还是忍痛放弃了:“以后再说吧……小绿的安全要紧。中原先生,谢谢您的关心!” -------------------- 十六岁小说里有很多难绷的片段—— 哥嫂在基地的时候,哥决定趁着这会儿动手,因为【回国之后,组织的同伴会很快冲过来把我压住,我的任性能起作用的地方,只有在敌方领地的现在】。这句话意思不就是哥在巴黎不闹事全靠dgss的同事们合作镇压,嫂作为监护人压根对哥没有什么控制能力吗……笑死。 哥濒死的时候内心独白,【只是在不停地给各种各样的人类添麻烦而已:法国政府、暗杀的目标、port mafia、弟弟……】首先你原来也承认中也是人类啊,其次这好像不能用一句“添麻烦”轻飘飘地带过去……想想除了用了替身的女王外无一幸存的暗杀目标、损伤惨重的port mafia、不得不开了污浊的中也,哥你到底对法国政府做过什么惨绝人寰的迫害…… 亚当开头列举的哥的罪行里,有一项“杀害军械库管理者”,欧洲跟文学有关的军械库就一个,巴黎军械库图书馆俱乐部,成员分别是原作实锤的法国超越者首领雨果以及他的一众好友。噗嗤,要真是这样,难怪女王被刺杀,英法都没翻脸,还能合作让亚当来跨国办案——虽然英国死了三个钟塔侍从(超越者),但是法国超越者也没能逃得过暗杀王的毒手啊……乐。 嫂三次元对哥的那句猫塑真是精妙,哥太像那种拆完了家还装无辜可怜的金丝猫猫了,明明自己的精神状态稳定到离谱,但还能借着发疯的名义创死所有人。 第66章 洛杉矶,一个很晴朗的早上。 樋口一叶趴在酒店阳台的栏杆上张望:“所以说,中原先生的哥哥们已经到这里了吗?” “是这样没错。”中原中也走到她身边,“不过,你这样不可能看到的啦……毕竟你之后还要回日本去,哥哥们不方便在你面前露脸。他们决定隐藏起来的话,我也基本找不到。” 兰波和魏尔伦对中原中也帮助樋口的做法没什么反对,唯一的要求是中原中也不要在他们保护不了的地方以身涉险——考虑到两个超越者亲自给弟弟当保镖的力度,中原中也能自由活动的范围大约等于全世界…… 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参与进这件事的调查,但还是会在弟弟解决樋口一叶遇到的问题的同时,搜集北美的情报资料,打包发回巴黎。 樋口一叶有些遗憾:“所以也不能当面感谢他们两位的帮助,还得请中原先生代劳啊。” “顶多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不要想那么多,樋口。”中原中也安慰她。 “有哥哥们在,我们就可以不用一直待在酒店里了。”中原中也说,“樋口,你想先到哪里看看?” “我想去俱乐部。”樋口一叶说,“那天的火灾……我还是想到现场去看看。” 曾经可以说一句“奢华”的俱乐部,现在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土。 中原中也向周围的商铺打听:“这里发生了什么呢?” 第125章 “您是游客吗?”商铺里的服务员叹气,“那里本来是一家很有名的俱乐部,吸引了很多高端客户,但是十几天前突发火灾,连俱乐部主人都死在了火灾里……我们的生意连带着也大跳水了。” “是内部的火灾吗?我看似乎只有那一座建筑被烧毁了。”中原中也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服务员说,“火灾是半夜发生的,等我来上班的时候,对面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样啊。”中原中也点了点头,掏出卡,“请帮我把樋口刚刚试的几条裙子都包起来。” 樋口一叶穿着漂亮的新裙子,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走出店门,脸红扑扑的:“谢谢您,中原先生!” “没什么的啦,想找店员打听消息,肯定要买几件商品。”中原中也抓了抓头发,“而且你是妹妹啊——我给柚杏买的衣服大概已经够堆满两个衣柜了吧。” 哥哥们这些年给中原中也买的衣服更多,当季的放更衣室,过季的统统塞进地下室,确定中原中也没兴趣之后,再交给慈善组织捐出去。 正是因为中原中也习惯给羊组织里的女孩子们买买买,尤其是和他关系好的柚杏,每个月的零花钱总要不定量地打到日本那边的账户上,哥哥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才没有发现中原中也在那边还悄悄养了一只失忆儿童—— 而且卡尔玛养起来确实不贵,一整个月的生活费兼学费,都没樋口一叶现在穿着的那条裙子的十分之一…… 绫辻侦探的良心收费让中原中也非常感动,上一次遇到这样教育质量和收费完全不对等的,还是开咖啡馆的同时免费教哲学的萨特和波伏瓦。 “所以,中原先生,附近的店员都说自己没有看到火灾发生的现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樋口一叶问,“等官方的报告吗?” “但是,官方出报告的速度都很慢很慢的……尤其这种涉及很多高官富豪的,半年内能出来就算好事,出来的还可能是虚假报告。”中原中也苦恼。 兰波脸上架着墨镜,在一边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围观中原中也陷入僵局的调查。 “果然还是小孩子呢,中也君。”兰波感叹,“如果自己没有专业知识,那这时候就应该去找个专业的火情调查员来,事后再处理一下……” “站的位置也很糟糕。” “附近有十几个方便架枪狙击的地方,更别提无人能预料的异能力,还这么放松地跟那女孩商量着,就那么相信保罗吗?” 不过,看着樋口一叶带着依赖的柔软神情,兰波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去:“看来以后不用担心中也的恋爱问题了,虽然这孩子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暧昧的苗头,但性格很能讨女孩子喜欢啊。” 作为一个四岁在军官长辈们的聚会上对着检察官的女儿情窦初开、十四岁就在中学附近的红灯区流连花丛的法国人,兰波很难不担心中也至今仍一片空白的感情经历—— 他丝毫没有考虑过是否不那么正常的是他自己。 考虑了好一会儿,中原中也最后的决定居然是和樋口一叶先在附近逛逛再说。 兰波哑然失笑:“要不是这孩子没有恋爱的心思……我都要怀疑他喜欢上那个女孩,借机约会了。” 两个孩子对大人的跟随和猜想都一无所知。 中原中也本来确实因为毫无头绪而紧张,但在周围散了散步之后,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因为能力不足又想保护好樋口一叶,中原中也这些天也半步都没出酒店。 哪怕是酒店做了很多娱乐项目,接触不到新鲜的空气,散养惯了的小羊也感到一阵挥之不去的窒息和苦闷。他清楚地感受到,自由和随性是要建立在能力的基础上的,所以离开了哥哥们的帮助,自己就开始手足无措…… 这样的情况一定不能继续下去。 他也要变强,强到足够随心所欲! 中原中也那会儿暗自想道。 樋口一叶在酒店里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自从中原中也遇见她开始,这个女孩子就没有流露出任何除了恐惧和孤单之外的负面情绪。面对着中原中也的时候,她更是像一朵无论怎样都开开心心、心怀感恩的太阳花。 中原中也总是忍不住拿她和柚杏作比较。 相比起会生气、有各种小心思的柚杏,比柚杏还小的樋口一叶却乖巧懂事地让人心疼。 真的就像多了一个妹妹一样。 现在,樋口一叶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我还没有逛过洛杉矶呢。这里好大啊,楼都好高,跟酒店里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因为酒店里想要的是‘闹中取静’的感觉。”中原中也说。 “所以,虽然有那么多客人每天都在住,还是感觉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樋口一叶捧着脸,“走到这里就感觉很热闹了!他们家门口的草坪都好漂亮呀。” 中原中也看了看草坪,已经能想象到每家的主人割草浇水时的模样了。 别问,问就是自从他上高中之后,这些琐碎的园丁工作都是中原中也负责的——当然,他哥下班之后也会帮忙,但兰波哥是坚决不肯动弹的。 不过,拿着大水管浇花其实是很快乐的一件事,跟哥哥顺便打水仗就更快乐了,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狼狈但有趣。然而,这种小游戏,怕冷的兰波哥更是不可能参与。 第126章 唉,兰波哥——哥哥那求婚又要怎么搞啊? 想起兰波每次无意间流露出的冷漠高傲的眼神,中原中也又想起了这个令他头秃的问题…… 樋口一叶的一声惊叫让中原中也猛然回到现实。 “中原先生!”樋口一叶拽着中原中也的袖口,“那边有好大好浓的烟!” 中原中也抬头,果然看见了腾空的灰色浓烟,他拉着樋口一叶的手跑过去。 着火冒烟的地方是一家私人诊所。 离奇的是,放火的人居然就那么停留在诊所周围,一大群人手拉着手组成人墙,阻止救援的进行,为首的手里则举着牌子,声嘶力竭地向聚拢来的群众解释他们袭击这家私人诊所的理由: “这根本不能算什么诊所——这就是一个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犯罪窝点!” “保护胚胎就是保护伦理、保护社会公德!” 樋口一叶被这种诡异的狂热吓到了:“中原先生,那些人——他们在喊什么?” 中原中也停住了脚步,眼神复杂:“这应该是本地的宗教群体。走吧,樋口,这跟俱乐部的火没关系,而且也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樋口一叶:“……好的。” 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眼那家烈火中的诊所,隐约中,仿佛听到了凄厉而绝望的哀嚎。 走到另一个街区之后,樋口一叶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困惑:“中原先生,宗教不应该是像僧人那样念经祈福的吗?为什么……” “宗教的力量可比那大得多。”中原中也低声说,“他们其实也是政治的一环。” 兰波抚摸着耳机,对自己听到的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算是有点常识的,但是和俱乐部案件没关系?——中也君……幸好不愿意走情报这条路,不然还需要很多培训呢。” 至于眼前正在发生的这场闹剧…… 兰波瞥了一眼激愤的人群,漠然走过,另找了一个安静的咖啡店,打开联络器:“guild最近想做什么?尤其是他们之中那位牧师先生。一五一十地向我汇报,勒鲁。” -------------------- 事件原型:1994年美国生命激进派联盟向施行堕胎术的诊所投掷炸弹。 民风淳朴美利坚,下章霍桑牧师和乱步猫猫出场。 —————— 提前说一声防止忘了——520的时候,老福特有企划饭,在“魏兰”tag里。 我写了两篇,早上九点发的是意识流到顺利过审的车(?),你们可以把它直接当素菜吃,不要怀有任何对荤菜的幻想……下午六点发的是轻松向的短打,沿用本文背景设定的独立篇章,彩蛋可敲可不敲,是短打背景里想对中也宝宝说的几句话。 吃完饭之后聊天请来晋江,因为我不太用那个软件了其实…… ——二编—— 评论让我懵了一下……樋口酱戏份多的唯一原因是我也厨她,我对小太阳型的角色没有任何抵抗力,原作里又萌又倔强的小姑娘太戳我了——面对樋口的时候,我整个就是:质疑森鸥外,理解森鸥外,成为森鸥外。樋口酱不可能跟中也有cp关系,看了三次资料之后,我现在只吃森叶和樋口姐妹的骨科……她在文里的设定就相当于中也的妹妹,为什么会被认成bg线……不是写了很多遍“妹妹”吗…… 中也的初恋是乱步,美国篇也是乱步的主场,确实开头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因为好几条线一起讲,这点我会改正的。 我连乱步的告白方式都想好了,大家可以质疑剧情合理性,但请别质疑我想写纯爱的心啊(痛苦) 做完520饭之后、发了新章节,看到的第一条评论是问号,我真的轻轻地碎掉了…… 转头一想,明明专栏发誓要创死所有人,结果先一步被碎掉,我真没用啊…… 第67章 调查迟迟没有眉目,中原中也不禁有些沮丧。 “如果是哥哥们的话,现在肯定已经能查到火灾背后的真相了吧。”中原中也抱头,“说不定还能反过来锁定那座传说里的巴诺拉马岛……而我连它的确切位置都查不到。” 就算勒鲁那边曾经说过什么“让孩子娇气又天真地也能好好生活才是他们在战争里拼命的动力”,中原中也还是忍不住将自己与哥哥们对比。 在同样的年龄,哥哥们已经挺过家庭的剧变,还在战争里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因为中原先生太想保护我啦。”樋口一叶说,“其实,按照之前的说法,只要把我当作诱饵,应该很快就能触碰到线索。” 她的这个说法,在暗中监听的兰波也很支持。 “中也容易被这种护卫的工作绊住脚步,舍不得放开手脚利用,”兰波自言自语,“这点是个问题……” “如果获取线索的代价是让你置身危险,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中原中也问,“获取线索,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啊。” “不,这并不是本末倒置,只是一种方法而已。”樋口一叶认真地说,“而且,中原先生也说了,您的哥哥们现在也在这里——请您试试吧。” 中原中也:“……” 他抿了抿唇:“我应该做什么?” “唔,首先,让我从这家酒店搬出去?”樋口一叶想了想,“就当作是‘经过长久观察、确认接触危险’,然后,不再这么紧张地保护。虽然因为善良而想要继续帮助我,但是力度比起之前降低了,给了在洛杉矶租房的钱之后就离开。” 第127章 “可是,如果在外面租房,除了目标之外,还会面对街区的风险。”中原中也说,“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去再订一间房间。” 樋口一叶想起看到过的诊所暴乱现场,觉得中原中也说得也很有道理。 樋口一叶搬进了位于同一层楼的另一个房间。 房间的布置很秀气典雅,门口摆着两只精致的花瓶,是华国特有的景泰蓝,每只都足有八十厘米高,瓶身绘制着飞舞的银边黑蝴蝶。 “看起来好贵……”樋口一叶走进房间时就被震撼了,“这么贵气的花瓶,居然只是客房的摆设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衣物摆放好,适应了一下新房间,然后拿出了手机,打开相册,不舍地摸了摸屏幕里妹妹的脸。 在新房间住了两天,无事发生。 樋口一叶在第一个晚上没能睡着,抱着手机,随时随刻准备着给中原中也发求助的信息,第二个晚上就稍微放松了一点,到了第三个晚上,她洗漱完,已经能安心地坐上床。 酒店的床铺质量很对得起它的价格。在松软的被子的包裹中,樋口一叶很快就陷入了香甜的梦乡,对正在靠近的危险浑然不觉—— 当墙上挂着的时钟跳到两点时,一个黑影走到了樋口一叶床边。 毫不犹豫地,他扬起手里的匕首,朝着少女的胸口刺下! 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漫开,与之相伴的是痛苦的嘶吼声。 樋口一叶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翻身下床,却感到脚下一片濡湿黏腻。 她不禁头皮发麻,颤抖着手,打开了床头灯的开关。 樋口一叶从没见过这么多血,在地板上蔓延开来,而她现在正站在血泊之上。 血的来源是一个……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孩。 看上去是和她的妹妹小绿差不多大的年纪。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斩断了,只能在地上挣扎蠕动,仿佛濒死的毛毛虫。 樋口一叶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房间的,她完全没脑子想这些,她被这些仿佛源源不断的血吓懵了,向后退了几步,又跌坐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她听到一道优雅的男声如此命令。 樋口一叶下意识照做了。 房间的落地窗碎裂了。 穿着白西装的金发男人从空荡荡的窗框中信步走进,身后是明亮皎洁的月亮,映衬得他更加俊美。 他用那双比明月更清冽的眼眸瞥了一眼地上尚且在挣扎的孩子。 “中也,”他对联络器那头的弟弟说,“我已经控制住袭击者了——他暂时死不了。” “既然我们不能过多插手,剩下的审讯和调查就交给你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樋口一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樋口?能开一下门吗?”门外是中原中也的声音。 樋口一叶颤抖着走下床,试了好几下,无力的手才顺利打开房门:“中原先生……” 在樋口一叶开门前,中原中也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知道是哥哥出手了。 熟悉哥哥下手力度的他,也对房间内可能的景象有着心理准备。 但是,在看到袭击者的具体外表时,中原中也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他才多大啊?” 把瑟瑟发抖的樋口一叶拉到身后,中原中也蹲下身,先捡起了那只断裂的右手。 那只手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姿势很正确,匕首上还淬了毒。”发现这一点,中原中也看了袭击者一眼,“是经历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这个年纪,绝对是被某个组织从小豢养起来的。” 然后,他走到袭击者身边。 尽管四肢都被切断了,袭击者却无法死亡,因为有一股细微的力量压住了断裂的血管,强行止住了血。 “……哥哥对重力的运用,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呢?”中原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虽然说是同类型的异能,但他离超越者还有好长的距离。 把这点不甘暂时收起,中原中也拍了拍袭击者的脸:“喂,还能说话吗?” 疼痛强烈到这个地步,对于这种经历过训练的人来说,反而是不会影响思考的。 要不然,dgss为了获取情报的效率就该禁止酷刑逼问了。 袭击者瞪着眼睛,仿佛把视线钉在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也不迂回了,直接问:“你是巴诺拉马岛派来的杀手?你知道黑蜥蜴吗?” 袭击者的表情抽搐着:“黑蜥蜴……” “黑蜥蜴还活着?”中原中也问,“是她让你来刺杀的吗?” 袭击者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扭曲的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姐姐四年前就死掉了,但是黑蜥蜴活着。” “你说的‘姐姐’是谁?”中原中也问。 “姐姐是姐姐,姐姐是黑蜥蜴,但是黑蜥蜴不是姐姐……”袭击者摇着头,很痛苦,“要听姐姐的话,所以也要听黑蜥蜴的话。” 问了好几次,都只能得到类似的车轱辘话。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 樋口一叶终于缓过神来,走过来拽了拽中原中也的袖子:“中原先生,请问他说了什么?” 中原中也整理了一下自己从车轱辘里得到的信息:“黑蜥蜴不只有一个人。最开始的‘黑蜥蜴’是他的姐姐,也是训练他的人,后来他姐姐死了,但是他仍然要服从新的‘黑蜥蜴’的命令。他来暗杀你,是黑蜥蜴下的命令。” 第128章 樋口一叶僵了一下,喃喃道:“他的姐姐?……” “中原先生,他要死去了吗?”樋口一叶问。 “是的。”中原中也说,“哥哥做的止血只能在短时间内有用,我们又不会送他去医院。” 樋口一叶的手指抓了又松开:“他今年才多大啊——小绿都比他高一点呢。” “……”中原中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他是来杀你的。” 樋口一叶神情低落:“我知道。” “他的尸体怎么办呢?”樋口一叶问。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先保持原样,放在房间里。” 樋口一叶:“啊?” “不只有一个黑蜥蜴,那么,之前在俱乐部里的另一个人的说辞就很可疑了。”中原中也双手插兜,面色冷凝,“按照这个时间,和巴诺拉马岛岛主有牵扯的黑蜥蜴和遭遇了火灾的黑蜥蜴并不是同一个人,至于现在活着的是不是又一个新的黑蜥蜴……暂且无法确认。但是,总而言之,他能查到黑蜥蜴和巴诺拉马岛的隐秘往来,却对黑蜥蜴的更迭一无所知——我是不相信的。” 中原中也拨通了上次乱步留给他的电话号码:“喂,侦探先生?” “很抱歉现在打扰你……”中原中也低头看着地上逐渐气息微弱的袭击者,“樋口遇到了暗杀,杀手自称是黑蜥蜴派来的人——可是,黑蜥蜴小姐不是已经在火灾里不幸遇难了吗?除此之外,这个案子还有很多很多我们理解不了的地方。” “总之,你愿意接下我们的这个委托吗?” 凌晨三点。 穿着毛呢大衣的青年步履轻快地走进酒店。 “先生您好,请问是——”服务员走上前迎接,很快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啊!乱步先生!您自己来的吗?伊莉莎女士和坡先生……” “我自己一个人,跟人约好了见面。”青年俊秀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充满期待,“你们可以先喊fbi了,是超级棒的案子的开端呢。” -------------------- 第68章 敲门声响起时,中原中也打开门,看见了笑眯眯的青年。 “晚上好。”乱步打招呼时尾音上扬,仿佛有只黑猫在挥着爪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就算是已经有了警惕心和怀疑,中原中也还是因为他这轻松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 中原中也忍不住瞥了一眼地上破碎的尸体,不明白乱步在见到这个血肉横飞的惨案现场时,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虽然他哥杀人的时候也常常面带微笑,但是毕竟是职业问题见多识广…… “因为侦探也看了很多这样的场景哦。”乱步说,“好歹这还是一整块一整块的——你看过红色的烟花吗?” 中原中也:“……” 那是什么东西? “红色的烟花就是‘砰’的一下炸开的那种啦。”乱步笑眯眯,“很漂亮,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像是泡沫,漂浮在温泉里就更有意思了。” “……这哪个倒霉蛋,死法也太惨了。”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还有,我心里在想的事情就这么明显吗?” “嗯嗯,很明显呢。”乱步点了点头,“对我的警惕和怀疑,全都一清二楚——但是为什么呢?”青年困惑地歪着头,“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感?我们小时候的接触那么少,现在也不过就在俱乐部说过几句话……” 盯着中原中也的脸,乱步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果然是俱乐部里说的那几句话吗?你觉得我跟黑蜥蜴有秘密?” 侦探三言两语就把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之前的计划拆得干干净净,晾在闪亮的吊灯下,无处可避。 智商的碾压到了这地步就有些让人无可奈何了,中原中也不是很喜欢跟这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聪明人面对面说话。他不得已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你为什么骗我们呢?” “因为有保密协议啊。”乱步给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你应该知道我是guild的成员吧?guild和很多国家机构都有合作,我的话,是fbi的特殊顾问,要帮他们查案,也要遵守fbi那边的保密协议。” “地上这个,还有黑蜥蜴,都是案子的内容。我已经通知了fbi的人员。”乱步说,“他们现在应该从华盛顿的总部出发了。” 中原中也:“……你会怎么向fbi解释这个孩子的死因?” “肯定不会说是你杀的啦。”乱步笑容不变,“你是给我下委托的客户,跟fbi地位一样,我可是很有侦探的职业操守的。” 千言万语哽在中原中也心头,但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是随便找了个问题:“侦探的话……你能先查一下他是怎么潜入樋口的房间的吗?” “门是反锁的,也不是从窗户里翻进来的,仿佛阴影一样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是异能力吗?”中原中也问。 乱步蹲下来,伸出手,戳了戳地上的尸块:“不是哦,这就是一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的孩子。” “潜入的方法,也超级简单的。”乱步抬头,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最后锁定了房门口的景泰蓝花瓶,“就是那个——他白天藏在花瓶里,晚上再爬出来,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密室里的了。” “怎么可能……那个花瓶根本藏不了人吧。”中原中也皱眉。 “怎么不可能。”侦探鼓了鼓脸颊,对顾客的质疑感到不满,“你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软功’吗?可以缩成一颗球,然后团进后备箱或者行李箱里。这个花瓶对于软功高手来说,也算是宽敞的了。” 第129章 “不信的话,等fbi到了以后,可以用他们带的工具检测一下景泰蓝花瓶里的人体组织遗留——肯定会有的。” 中原中也双手抱在胸前:“可是我不想看见fbi。” “……咦?”乱步发出困惑的声音,“放心,有我在,fbi真的不会把你当成嫌疑人带走的。他们处理异能力相关案件也算有经验了,这点例外是完全可以的。” “就算这样,我也不想看见fbi。”中原中也不为所动,“我只是来美国度假的游客,为什么要跟这边的暴力机关见面?想想都很奇怪。” 乱步又瞥了一眼地板,没说什么,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就战斗力来看,到底谁才是更暴力的那个呢…… 中原中也坚强地绷住了:“总之,就算见了fbi,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说有保密协议,也就是说,反而会因为我们的在场束手束脚、各种隐瞒吧。” 乱步仰着头,那双绿眼睛让中原中也幻视了黑夜中的野猫。 “你在演啊——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呢?”乱步轻声问,“看在小时候见过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并不是全都知道就会变得幸福。” “我想知道的很简单。”中原中也与他对视,“老实说,我对什么黑蜥蜴、什么巴诺拉马岛,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完全不感兴趣。我只想确认:你们遮遮掩掩的那个案子,到底跟樋口有什么关系,会不会伤害到她们姐妹俩。” “至于那句‘全部知道并不会变得幸福’……”中原中也撇了撇嘴,“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根本就是只有你们这种天才才会在这点上胡思乱想。我啊,很早就认清了这一点,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世界上的一切的。” 乱步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几乎是鼻音的哼哼:“‘普通人’?” “好吧。”乱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随着这个动作,从在俱乐部重逢开始就缠绕在他身上的那股诡异的神秘感散去了,仿佛黑猫从夜里跳到了路灯下,虽然依旧是一团看不清五官的乌漆麻黑,但至少看起来真实了很多。 “现在我还不能保证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乱步伸出手,“还需要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了。” “中间可能还会有类似这样的暗杀,”乱步说,“但是,回家之后,她就安全了。” “真的吗?”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声,然后放弃思考,“算了,反正你要骗我的话,我也看不出来……” 他朝还蹲在地上的乱步伸出手,把黑猫拉起来:“你是好侦探,好侦探是不会骗客人的,对吧?那我就信你了。” 乱步起身的时候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中原中也赶紧扶住他:“喂,你怎么了?” “蹲得有点久,脚麻了。”乱步平淡镇定地说。 -------------------- 你们快点去吃哥嫂520的饭!(打滚)(挥舞饭铲)(继续打滚)饭在老福特“魏兰”tag里,快去吃,我做得很认真哒! 幕间 “虽然跟异能力扯上关系之后,我们办案还要先考虑一下其中有没有相关影响……”fbi的法医一边收着尸块,一边闲聊,“不过,跟guild建立稳定联系后,工作也没那么难办了。” guild这样掌控在私人手里、对美国社会方方面面都有强大影响力的异能组织,却没有引起民间大规模的阴谋论恐慌,必须得感谢它的名字。 “行会”,一个多么朴实无华且耳熟的名字,让人不禁想起遥远的欧洲大陆中世纪里的传统,在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社会里,有种下一秒就该破产解散的美感…… 江户川乱步想。 语言是有力量的,它潜藏的定义能抹除人心中本该升起的质疑。 对着公众说出的话语里,越是看起来不需要定义的,越是最关键的节点。“不言自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简直就像是病毒一样,瞒过头脑的免疫系统,强行嵌入听者的大脑,和远古的巫术仪式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名字也是一种语言。越是朴实无华的名字就越能隐藏点什么。一个早已有之的名字能将新事物藏在自己的阴影里,同时用近乎欺骗的方式获得最开始的好感。 ……所以说啊。 欺骗,明明是镌刻在社会运行底层原理里的真相。 那么,为什么,在欺骗时,他还会感到难过呢。 不管是对中原中也,还是对……地上的这个孩子。 “乱步先生,您对死者的身份有什么了解吗?”法医问道。 “这个孩子曾经被黑蜥蜴养在地下室里,是她秘密训练的杀人机器。”江户川乱步说,“源头的话,黑蜥蜴从巴诺拉马岛岛主那里买到了他。” “跟几年前的黑蜥蜴案、巴诺拉马岛案件是连着的吗?”法医立刻瞪大了眼睛,神色更加严肃,“这么说来,之前的案子收尾得还是不完全啊。” “不,你们已经把收尾工作做得很好了。”江户川乱步垂眸,“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因此丧命了。” “……说起来,乱步先生,菰田家联系上了fbi,希望能向您表达感谢。”法医说,“如果不是您亲自去巴诺拉马岛侦破真相,恐怕人见广介还在挥霍着菰田家的财产为所欲为,巴诺拉马岛也依旧是那个孤悬海外的人间地狱。” 第130章 “我去巴诺拉马岛并不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财产,感谢就免了吧。”江户川乱步说,“从巴诺拉马岛上救出来的孩子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孩子们的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有不少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还只能讲很短的简单词汇。”法医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福利院组织他们做巧克力糖,有个孩子把糖送给了我——但我总觉得您才是最应该感谢的人。”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到江户川乱步手里。 因为体温,巧克力已经融化了,软绵绵的。 法医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哎呀——” “没关系,谢谢你。”江户川乱步却露出了笑容,“尸检结束后,能不能把这孩子交给我?我想给他办场葬礼。” 法医点头:“可以的,乱步先生!” 因为已经提前盖章了是异能力作案,尸检就只是走个流程而已,不需要法医们绞尽脑汁破案,只需要把数据存档,用时不久。 尸检完成后,fbi果然通知了江户川乱步。挂了电话,江户川乱步站起身,准备出门。 爱伦坡喊住了他:“乱步……” “嗯?有什么事吗,埃德加?”江户川乱步转头,语气轻松。 “这次是巴诺拉马案件和黑蜥蜴案件的结尾了吧。”爱伦坡问,“你……你真的放下了吗?” 江户川乱步:“大概吧。” “千代子小姐呢?还需要她替你扮演黑蜥蜴吗?”爱伦坡又问。 “……”江户川乱步沉默片刻,“应该是不需要了。” 爱伦坡松了一口气:“我送你去殡仪馆吧,弟弟。” 坐在车后座,江户川乱步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回想起一些往事。 几年前,他被两个法国人算计着,不明不白地被送到了美国,阴差阳错间成为了爱伦坡认定的兄弟。伊莉莎尽管畏惧他背后可能存在的秘密,但看在爱伦坡的面子上,这位大明星鼓起勇气接纳了他,真的把他看作自己家中的孩子。 在伊莉莎的抚养中,江户川乱步过上了自己小时候曾经好奇过的、大城市的富裕生活。与此同时,在法国情报人员无缝不入的探听里,江户川乱步也明白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舍弃城市生活、带着自己住在落后的小乡村里。 图谋不轨的利用之心比贫穷的生活更令人厌烦。 guild在招揽爱伦坡的同时,也向江户川乱步送来橄榄枝,但江户川乱步没有完全加入,作为获取人身自由的代价,他不得不为guild处理一桩棘手的案件——巴诺拉马岛。 巴诺拉马岛的岛主是一个日裔富商,他毫无预兆地建立了这座享乐的地狱,手里掌握着许多重要人物不可见人的情报,随着岛屿的营业越来越过火,大人物们觉得这个岛主已经太过嚣张了——他们决定毁灭巴诺拉马岛,顺势毁灭自己的黑料。 江户川乱步登岛,从众人中找到真正的岛主,一口道破了他起家的真相和野心。 “你并不是真正的富商菰田,只是一个碰巧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为了实现自己对美的追求,你宁愿顶替他的名字活下去,也要塑造这样一座岛屿。”江户川乱步说,“但是,这样就是你所追求的美的全部了吗?” 岛主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将他引为知己,然后邀请他看一场世界上最艳丽的烟火。 盛大的烟火占据了整个天空,绚烂的光芒在乌云中散开,不断坠落,化作暖洋洋的水滴滴落在江户川乱步的额头上。江户川乱步抹了一把脸,手上瞬间沾满了黏腻的鲜血。 巴诺拉马岛岛主把自己的尸体粉碎成了烟花,绽放在他心爱的岛屿上空,然后把自己最得意的艺术品送给了他认定的知己。 江户川乱步成了巴诺拉马岛的新主人。在官方机构来之前,他从岛屿的角落里救出了一个女人,她历经痛苦,但难得的还保留着清醒的神智——那是千代子夫人,曾经岛主的妻子。 巴诺拉马岛案件结束后,曾经帮助岛主篡夺菰田家家产的黑蜥蜴成为了江户川乱步的新敌人。 江户川乱步解决掉了这个美艳却恶毒的罪犯,处理掉了她那些令人作呕的收藏品尸体,意外地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那孩子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逃走了。 法国情报人员的探查越来越过分,guild的控制也步步紧逼,江户川乱步决定要为自己创造一点私人空间。 他没有立刻公布黑蜥蜴的死讯,而是自己顶替了黑蜥蜴,将这个身份洗白,开设了俱乐部——黑蜥蜴在他的计划下“复活”。大多数时候,扮演着黑蜥蜴的都是一心报答江户川乱步救命之恩的千代子夫人;不过,有些时候,江户川乱步也会亲自女装上场。 那个曾经逃走的孩子又回来了——黑蜥蜴洗脑过他,让他只效忠这个身份,不管身份下的人是谁…… 从guild的情报网那里得知有两个法国异能力者即将到达美国,碰巧还就是当年的仇人,江户川乱步构思了许多在美国施加报复的方案,从中原中也这里入手当然是最方便的。 于是他亲自套着裙子上了——却发现中原中也对美女毫无感觉,黑蜥蜴的偏护在他眼里只能归结为“服务态度好”。 恰巧,此前通过巴诺拉马岛布置下的另一颗钉子也来到了美国,虽然樋口一叶在他的计划里主要作用是向日本的某些人传递合作讯息,但此时用用也不错。 第131章 于是,中原中也遇见了孤立无援的樋口一叶。 计划步入正轨—— 按理来说……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江户川乱步的复盘被刹车打断。 “殡仪馆到了。”爱伦坡停车,转头提醒后座的他。 江户川乱步回神,解开安全带,跳下车。 葬礼并没有太盛大,在场的只有寥寥数人——牧师、爱伦坡、江户川乱步,还有默默流泪的千代子夫人。 尽管那个孩子只是把所有“黑蜥蜴”都当作姐姐;尽管在那孩子的认知里,他是完成了姐姐的愿望,心甘情愿地去死;尽管由于深度洗脑,那孩子根本不可能正常地长大……但千代子夫人还是对他产生了宛如亲弟弟的感情。 而江户川乱步,在风轻云淡的利用后,也还是会感到难过。 江户川乱步抿了抿唇,猫儿般的眼睛里难以自已地流出落寞和悲伤。 在献花的环节,他走上前,从正装口袋里拿出那块巧克力糖,轻轻地放在那孩子的手里。 【复仇之路只会产生新的杀人恶魔。】 【有机会的话,还是走到更甜蜜开朗的世界里吧。】 -------------------- 第69章 从乱步那里得到一个保证之后,中原中也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一点。 毕竟,暗杀这种事情,他可超熟悉的。 问就是在横滨度过的童年和优秀的家庭教育带给他的自信…… 普通的小孩十岁在跟作业搏斗,中原中也不满十岁就在跟横滨著名杀手冷血斗智斗勇,另外还要保护整个羊组织,后来又有魏尔伦的谆谆教导,可谓理论实践两手抓,对暗杀的理解超越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杀手—— 剩下那百分之一主要是他亲哥。 只要应对偶尔的暗杀而已,不用再去思考什么黑蜥蜴、什么巴诺拉马岛,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危在旦夕的脑细胞们总算及时得到了抢救。 他朝后仰倒在床上,身体摊开成“大”字,盯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樋口一叶的那个房间是不能住了,中原中也干脆又让她搬回来跟自己一起住,能阻断暗杀者的心思更好——让小女生们去当诱饵这种事,哪怕当事人愿意,他还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中原中也的放松也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樋口一叶。她努力地去遗忘这一晚的血腥带来的阴影,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回日本,跟小绿团聚了!”这么一想,在异国他乡的生活都有盼头了呢! “是这样的,”中原中也翻了个身,坐直起来,“——樋口,明天出门玩吧!真正意义的那种!” 樋口一叶眨了眨眼:“诶?” “去那种游乐园玩,”中原中也说,“我们一起去!” 游乐园一个人逛是没什么意思的,一个人只能默默坐咖啡厅或者俱乐部,但有人陪着就会乐趣超级加倍。 中原中也还记得自己在横滨第一次逛游乐园的时候,走在哥哥们中间,手里端着小吃,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新奇又漂亮。 他现在长大了,也想做像哥哥们当初那样的事,给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子带来快乐。 樋口一叶的迟疑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她和中原中也就一起坐在电脑前面,查找着洛杉矶的热门旅游景点。 少年少女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地通过无线电传到兰波的耳麦里。 兰波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后知后觉地发现,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之间毫无暧昧可言,完全就是两个小孩子交朋友——中原中也出于武力值和年龄的考虑,还多少把自己放在类似“哥哥”的位置上。 兰波:“……” 弟弟是不是真的太晚熟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门口传来吱呀的声响。 魏尔伦走进房间,把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然后走到兰波身旁。 兰波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抬头看他:“怎么不先去清洗?” “不想。”魏尔伦说。 兰波裹了裹被子,朝床里又挪了挪,神情冷淡:“那就别靠近我。” 魏尔伦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为什么?” 兰波摘下一边的耳麦,扯出笑容:“因为我也不想。” 被他用自己的原话奉还的魏尔伦脸上的微笑反而比兰波更真切:“亲友……你这样回应,我很高兴。” 不再是虚情假意到不像正常人,而是能袒露本性中阴郁的那一面,兰波此时的冷言冷语比他从前那些刻意的撩拨更让魏尔伦心生温暖。 兰波:“……” 他硬扯的笑容又落了回去,冷着脸戴好耳麦,给魏尔伦硬邦邦地抛出一道命令:“去洗澡。” 魏尔伦挑了挑眉,没再忤逆。 洗完澡后,他穿着浴袍出来,直接坐到床边。 他们现在住的这家酒店并不是什么庄园,提供的洗漱用品也一般般,香气有些刺鼻的劣质。 兰波的眉心皱了皱,但没再说什么,任由魏尔伦靠过来,一起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情报。 盈盈的水汽跃出金色的发丝,亲昵地扑到兰波的皮肤上,带来濡湿的触感。 有点痒。 每个情报员和下线使用的密码都是独特的,魏尔伦其实并看不懂情报的具体含义,也无意去打探,他只是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询问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中也还会遇到危险吗?” 第132章 “说不定,我需要更具体的情报,勒鲁那边正在整理。”兰波盯着屏幕,“他现在发给我的只有fbi加密程度一般的情报,机密文件还在解码。” “效率低下。”魏尔伦不留情面地点评,“真不知道他在洛杉矶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工作。” “用娱乐记者的身份在好莱坞混得风生水起?”兰波说,“文化宣传领域,如果他确实能打入这一块,哪怕用的时间再长几年,其实也值得。” “他还收养了一个孩子……”兰波敲了敲键盘,若有所思,“按照资料,是巴诺拉马岛上制造出的孤儿——就像今晚那个刺杀者一样。” “巴诺拉马会进行洗脑。”魏尔伦问,“勒鲁现在还可信吗?” “可信。”提及检验下线忠诚度这种专业领域,兰波终于露出了微笑,充满自信,“他的目的是降低fbi的警惕。另外,那个孩子也很聪慧,在文艺领域尤其有才能,巴诺拉马岛伤害了他的身体,但并没能对他洗脑成功。” “勒鲁收养的孩子录入dgss的情报网了吗?”魏尔伦问。 “dgss的资料库里给他建档了,但没有正式录入。”兰波说,“目前的状态和中也差不多。” “勒鲁移民的身份还是有些显眼,又只是记者,很难掌握好莱坞。”兰波笑了笑,“但等那个孩子长大之后,事情又会变得不太一样了。” 屏幕弹出一个新页面。 “解码完成了。”兰波提起精神,一目十行地打量了新情报,“黑蜥蜴和巴诺拉马岛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巴诺拉马岛的所有权被移交到guild,黑蜥蜴则由原巴诺拉马岛主人取代。”兰波皱眉,“完全不对等的交易,只有guild受益,很古怪。” “剩下的资料都是法庭记录和相关人员名单。”兰波大致翻了翻,“但是guild相关的名字都被涂黑了……勒鲁能得到的情报只有这些,恐怕还要跟dgse联络合作。” “那就不是一晚上能解决的问题了。”魏尔伦说。 兰波熟练地把合作申请提交给dgss上层:“反正中也一个月之内都不想回巴黎,我们不缺时间。” “不缺时间……”魏尔伦轻笑,“那你愿意抽点时间和我聊聊吗,亲友?” 兰波顿了一下。 一看他的表情,魏尔伦就知道,兰波是又想逃避问题了—— 自从上次在飞机上挑明之后,兰波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纠结状态,一改从前对魏尔伦的殷勤,也不演那种虚情假意的温柔甜蜜了,取而代之的是有意无意的疏远——尽管由于经年累月的同事和生活,兰波的疏远常常无效。 只要顶着“工作”的名义,无论是巴黎的纪德庭审还是如今洛杉矶的情况,兰波都能正常地和他交流,甚至默许了比较亲密的相处状态。 但只要说出了有关“爱情”的话题,兰波就变成了受惊的兔子,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是恨不能遁地三尺的心。 可以说是懦弱到了极点。 但这懦弱并不让魏尔伦讨厌,因为无论多么习惯逃避问题,兰波都不会逃避他。 无论如何,无论魏尔伦走了多远、做了什么,兰波都永远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这是魏尔伦胜券在握的源头。 “我……”兰波才开口就又收住,陷入了沉默。 魏尔伦就静静地等着他。 【没关系的,逃避也没有关系。】 【兽在狩猎时从不吝啬耐心。】 -------------------- “你不会也不能忘记我,你一直都在那里。”三次元哥写给嫂的原话,跟文野剧情对比,真是有种诡异的宿命感。 太自信又太作,真的很容易失去老婆的——物理意义上。 第70章 洛杉矶环球影城门口,中原中也举起手机,给樋口一叶拍了张留影。 樋口一叶抱着从纪念品商店买的弗莱迪小熊玩偶,对着镜头,露出了有点羞涩、但又很开心的笑容。 环球影城总是爆满堵塞,游客们从全球各地赶来支持自己喜欢的ip,是一种有别于standard岛的热闹欢快。 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两个小孩子从入口进去,就像是两粒小水珠混进了汪洋大海,瞬间就融入了嘈杂的声浪里。 他们先去坐了过山车,樋口一叶上车时腿软,下车后干呕了好久,看得中原中也挺难受:“我们去玩点其他项目吧?” 樋口一叶倔强:“不!我还是想坐过山车!” 中原中也无奈地陪着她又跑去排另一个过山车项目的队。 如此反复几次,樋口一叶终于能在下地时保持站立了。 “樋口,你适应得好快啊。”中原中也感慨。 “嘿嘿。”樋口一叶抿了一口水润润嘴唇,听到这句肯定,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中原中也陪樋口一叶玩了她感兴趣的项目,樋口一叶也很好奇中原中也有没有什么想要玩的项目。 “中原先生出发的时候还很激动啦,为什么到了游乐园里,反而看起来不那么热衷了呢?”樋口一叶问。 “嗯……因为我期待的其实是这样很热闹的气氛。”中原中也说。 至于游乐项目什么的……中原中也都能自己飞了,过山车哪里能打动他。 非要说有什么感兴趣的娱乐项目—— “鬼屋。”中原中也拿起游乐园地图,“樋口,你要和我一起去鬼屋玩吗?” 第133章 鬼屋是一种很有趣的游乐活动,有着非凡的互动性。 前几年最受欢迎的鬼屋是末日丧尸题材,但现在已经关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外表明丽光鲜的、顶着披萨店招牌的鬼屋。 “‘小熊弗莱迪的餐馆’……”中原中也抬头看看招牌,“听起来很可爱诶,难道会是汉尼拔那种类型的设定吗?” 小熊弗莱迪是弗莱迪影业推出的经典角色,拥有憨态可掬的外表和活泼的性格,和小兔邦尼、小鸡奇卡、狐狸霍斯一起生活在可爱的森林里,是欧美很多小孩子的童年伙伴。 恶搞童年回忆也是恐怖元素的常用套路了。 樋口一叶看到了被保安架着出来的上一批玩家,两位男士都面无血色,颤颤巍巍,用自己向新来的玩家解释了为什么人满为患的游乐园里只有这里空空荡荡,甚至不用排队。 樋口一叶:“……” 她忍不住拽住了中原中也的衣角。 中原中也看到了他们,愣了一下:“诶……面向公众的游乐园鬼屋,按理来说,不会做得太惊悚啊。” 他看了看一片祥和的鬼屋入口,犹豫了一会儿。 “……中原先生,我可以的!”樋口一叶松开了捏他衣角的手,郑重握拳,“您想玩就去玩,不用担心我!” 保安在鬼屋门口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小手电筒,中原中也打开试了一下,亮度不高,估计是既需要玩家用手电筒查找线索,又不希望破坏鬼屋内的氛围。 进入鬼屋后,先要经过一节长长的、昏暗的走廊。 走廊两边贴着许多报纸,中原中也举起手电筒,照亮了上面的字。 报纸是按时间顺序贴着的。 第一张是某地披萨店开张的宣传广告,报纸很旧,日期是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个年代的报纸字体都很大,内容也并不多,读起来很方便:“披萨店大受欢迎!店主创造的动物玩偶尤其受到小朋友追捧。” 配图是在小朋友们面前摇头晃脑的、戴着高礼帽的棕色小熊玩偶。 第二张是披萨店停业的告示,时间比第一张晚了几年,报道的语气很冷淡,也没有配图:“弗莱迪披萨店因安全隐患关闭。” 第三张是经济版面的头条:“弗莱迪娱乐重启餐厅运营!大家都喜欢的动物玩偶们正式回归!” 第四张像是从某个花边小报上摘取的小段新闻:“弗莱迪娱乐合伙人幼子埃文生命垂危,疑似家族内部兄弟矛盾。” 第五张也是同款的小段新闻:“弗莱迪娱乐长子迈克尔离开家族!千万遗产花落何处?” 第六张是社会新闻头条的粘贴拼合:“孩童连环失踪案件线索不足,调查陷入僵局。”“两名孩子最后出现在披萨店,尸体没有找到。” 第七张是披萨店因某起命案被迫关门的通知:“因潜在的机械故障,全新的机械玩偶被报废处理,但是原型机得以保存。我们有重新开业的自信。——弗莱迪娱乐。” 从第八张新闻来看,披萨店重新开业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当然,再度关门也没花太久。 有家长举报披萨店的原型机玩偶散发出古怪的恶臭味,怀疑披萨店的卫生质量不达标。经过这么多年的波折,弗莱迪娱乐似乎也终于放弃了对起家的披萨店的执念,不再费力去做餐饮业,发出了公告:“餐厅会彻底关闭,但玩偶们会永远存在于孩子们的心里。” 最后的一张报纸看起来是崭新的,油墨仿佛刚刚印刷上去,洁白的纸张上,印刷着这样的广告:“弗莱迪娱乐回顾发家之路,环球影城还原弗莱迪披萨店。”“即将到来!弗莱迪恐怖项目!环球影城已经准备好用百分百复制的都市传说来吓你一跳!以数十年前的披萨店传闻作为卖点,这个景点保证可以给你带来最真实的噩梦体验。” “这张报纸有点眼熟。”中原中也想起来了,“入园的时候,工作人员站在大门口发的传单就是这个内容!” “所以这座鬼屋的惊吓套路是混淆现实和鬼屋传说吗?”中原中也感觉自己逐渐理解了,“弗莱迪娱乐在这个项目上好用心啊。” “那这些报纸会是真的吗?”樋口一叶小声问。 “应该只是用来渲染氛围的道具吧。”中原中也说,“没听说过弗莱迪娱乐有过继承人问题呀。” 樋口一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报纸写得言之凿凿,我差点信了。” 报纸读完了,昏暗的走廊也到了尽头。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关着的房门。 “根据我之前玩鬼屋的经验,这种时候,开门可能就会看见npc或者道具跳脸。”中原中也把樋口一叶拦在身后,“樋口,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等没事了,我再喊你。” “好的,中原先生!”樋口一叶乖乖地闭上眼睛。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手搭上门把手。 -------------------- 想要木头开窍总得需要一些猛料(喝茶) 乱步桑,背景已经给您搭好了,让中也在鬼屋里dokidoki吧! 第71章 门被轻松地推开了。 出乎意料的,出现在面前的并非什么涂抹着劣质血浆的恐怖道具,而是格外明亮的大堂,就像是真正的披萨店一样——只是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看着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中原中也警惕地观察了一番,以他的眼力,也没发现附近可能藏着什么陷阱。 第134章 一道广播声响起:“欢迎入职令人兴奋的新职业的第一天!无论是通过招聘会,还是在报纸上了解到我们这份工作,或者仅仅出于勇气,我们都欢迎!我是新职员的个人向导,帮助您开始。” “‘新职员的个人向导’?”樋口一叶探头,试图寻找广播的位置,但没找到,“这是鬼屋的游玩引导吗?” “大概是吧。”中原中也被这个不走寻常路的鬼屋弄得满头雾水,但心里也确实升腾起一股期待。 在广播的指导下,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得知自己在鬼屋里扮演的角色是“鬼屋新招收的保安”,平安度过五个夜晚,就算是挑战成功。 “所以是会在‘夜晚’遇到惊吓吗?”中原中也猜测着。 广播催促他们坐进保安亭里——保安亭被分割成了四个独立的房间,也就是说,鬼屋一次性可以容纳四个玩家。之前被保安拖出去了两位,于是现在刚好有两间敞开的空房间。 “房门一旦关闭就无法从内部开启。”广播声不急不缓地说,“如果您感到心脏不适或其他身体异样,请及时按下保安室椅子右扶手的红色荧光按钮,您个人的游戏将在之后停止,场外的专业人士会将您带出并加以恰当的救助。” 樋口一叶检查了一下椅子上荧光按钮的位置,朝中原中也比了个“ok”的手势,中原中也才放心地点点头,走进剩下的那间空保安室。 当中原中也关上门时,广播卡顿了几下,发出嘶嘶的音效,从沉稳的英伦男声切换成了有一丝英伦腔调的小女孩的声音: “祝您游戏愉快。” 保安室内的灯光应声关闭,从窗户看出去,鬼屋里也是一片黑漆漆。 中原中也有些兴奋,忍不住挑了挑眉:“总算看起来像是鬼屋了……接下来能有什么惊吓呢?” 他坐到椅子上,跷着脚,开心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广播又换回了最开始的男声,指导着中原中也按下面前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按钮,对鬼屋里的道具进行维修——说是维修,然而,当中原中也按下按钮时,能听到电流声炸响,在微弱的蓝色细光中,中原中也勉强能看到一些造型奇怪的玩偶。 每个玩偶都有真人大小,虽然长得抽象了些,但凭借童年回忆和ip联名,中原中也还是轻松地辨认出了这些玩偶的身份:狐狸霍斯、小鸡奇卡……它们都是动画《小熊弗莱迪》系列的角色。 但也有些中原中也认不出来的角色,比如一个叫“马戏团宝贝”的玩偶,它并不是动物造型,而是扎着亮色双马尾的小女孩模样。 轮到马戏团宝贝接受“维修”时,中原中也似乎听到了一声少女的尖叫,却分辨不出具体方位。 【难道是樋口已经被吓到了吗?】 中原中也只能这么猜想。 “维修似乎没有效果。”广播说,“让我们再试一次。” 中原中也又听到了掩盖在电流声里的尖叫—— 所以,不是樋口,而是那个叫“马戏团宝贝”的玩偶在响吗? 看来这个与众不同的玩偶就是鬼屋的核心了吧,在ip联名的鬼屋里让原创角色成为核心,是担心因为过于毁童年而被打差评吗? 中原中也毫无紧张感地笑了起来。 第二次维修结束后,广播又说话了。 “维修似乎没有效果,让我们再试一次。” 中原中也无所谓地又按了一次按钮,没觉得有哪里奇怪。 广播仿佛卡顿了一般,不断循环着这句话。 循环到第四次时,中原中也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感到有种毛骨悚然的气氛,仿佛自己并非身处鬼屋,而是在dgss的审讯室里,面对的也并非玩偶,而是活生生的审讯对象。 这种感觉来源于何处? 中原中也紧紧盯着那个古怪的玩偶,从它越来越微弱的声音里找到了线索。 如果说第一次电击时,玩偶发出的是尖叫,那么到现在,它仅仅能够呻/吟了——就像一个真正在受电击刑罚的人类一样。 如果这种错觉就是鬼屋想要的效果…… 中原中也不禁有些不安。 他一时间想不到这么做会有什么影响,但总觉得,这并不是应该出现在面向大众的鬼屋游乐项目里的设计。 玩偶的呻/吟声也消失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 广播声终于不再循环那一句话,而是慢悠悠地发布了新的通知:“恭喜您出色地完成了第一个晚上的工作内容!您可以下班了!” “下班?”中原中也推了推保安室的房门——纹丝不动,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进来的时候确实有过“保安室的门已经关闭就无法从内部打开”的提醒。 “所以现在是等着这个新手指引给我开门,然后去探索外面?还是待在这里,意思意思搞个时间流逝,开始第二个晚上呢?”中原中也自言自语。 “都不是。”广播说。 中原中也猛然抬头:“嗯?这不是提前设置好的统一机器音吗?背后有工作人员临时控制台词的吗?” “我是此管理区的系统和机器维修的第五号模型。”广播彬彬有礼地说,“我们不想让你离开,因为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中原中也:“……” 什么意思? 这里总不能也有个亚当那种拥有自主思维能力的人工智能吧? 第135章 他还摇摆在“人工操纵”和“人工智能”之间,却听到保安室的大门传来“砰”“砰”的巨大响声,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砸着门。 中原中也眼神一凛。 理智上,他仍然觉得这是鬼屋的设计;潜意识作用下,他却握了握拳,准备发动异能力—— 奇怪的感觉。 中原中也愣了愣,迟疑着又握了握拳,发现无事发生。 【怎么会这样……】 他的重力异能呢? ——那个砸门的东西依旧不停地动作着。 中原中也看到了在暴力下逐渐弯曲变形的金属门。 他抿了抿唇,想要按下椅子上的红色荧光按钮,却发现…… 在走近保安室时特意检查过的按钮,也消失不见了。 他真的还在鬼屋里吗? 中原中也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外面的又究竟是什么? 他站起身,随时准备着,只要金属门被攻破,中原中也就将要和那个不知名的东西面对面。 未知总是令人恐慌,更别提没有异能力傍身后,中原中也只能依靠体术—— 但是,总不会有他哥难打的。 体术在被哥哥吊打中日益娴熟的中原中也想。 就在他完全做好心理准备时,攻击却停止了。 广播声再度响起:“欢迎来到第二个挑战智力的夜晚……” 还做着正面对打准备的中原中也:……? 不管是鬼屋,还是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许是异能力产物—— 总之,这个地方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好怪哦。 中原中也撇了撇嘴,略带嫌弃地想。 -------------------- 请不要拿着“兰波水仙论”在我的文的评论区里晃……我受够了嫂在日本作品和二创三创里查无此人的状态了(点名批评文炼)。明明对他知之甚少(对他相方其实也是),为什么却能理直气壮地否决他的存在呢? 《彩画集》无疑是哥嫂血糖——如果没有嫂的解释,那这部诗集应该被直译成“启示录”。只有嫂知道哥写作的初心,只有嫂分手多年还坚持奔走出版这部作品,如果没有嫂,哥的这本“最杰出的作品”早就变成一堆胡乱散布无人问津的废纸了。文野里的嫂最后用彩画集读取自己,支撑着哥活下去,这样的纠葛,虽然扭曲,但是难道不好吃吗!(震声!) 附上彩画集初版序言(嫂写的)(哥不知道)里最血糖的一句: car nous fumes son ami et le restons de loin.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天各一方、渐行渐远的朋友。 那么多的纠葛,最后只换来一句平平淡淡若即若离的ami(日语里的“亲友”),我真的哭死…… 十五岁和十六岁都是惊天巨刀啊,嫂的每一句“亲友”都是在凌迟我的心脏,跟嫂日记里碎碎念超可爱的“搭档”、哥明显更带感情的“挚友”合起来看就更tm刀了呜呜呜 第72章 第二个“夜晚”的开头依旧是电击,只不过,这一次,中原中也从电流声下听到了更多的玩偶在“说话”。 尽管过于含糊而听不清具体含义,但每个玩偶的声音都有细微的不同。 在试过两个玩偶之后,中原中也就松开了按着电击按钮的手,任由广播不断重复着要求他电击的语音,也没有丝毫反应。 他对在这种诡异的场景里扮演施刑者毫无兴趣,倒是很想通过打破“规则”来寻求变机。 广播音重复了两三分钟之后,就停止了。 中原中也等待着它的下一步动作。 “请通过通风口前往马戏团宝贝所在的礼堂。”广播音说。 中原中也抬眼:“那东西能允许我通过?” 保安室的通风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但凡稍微大点,中原中也都有暴力拆解它的计划——可它就是那么小,拆了也无济于事。 嘶嘶啦啦的刺耳声音响起。 一块金属片在中原中也眼皮子底下抬高,露出了其下隐藏的方形入口,大约八十厘米高,可以让一个人爬行通过。 “通风口?看来你对这东西的用处或许有些误解。”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 这明明就是一个通道而已,在这么矮的位置,基本没有通风功能。 除非……火灾。 火灾时烟雾飞速向上蔓延,人要尽量贴近地面才有活路。 但如果这个通道并不短,那么它在火灾里的用处也不过就是有延迟效果的牢笼。 违反逻辑的设计。 中原中也蹲下身,用鬼屋发的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发现微弱的灯光下完全看不到通道的尽头。 他又伸手敲了敲通风口周边的墙壁,听到了坚实沉闷的回声。看来通风口并不是建构在单独的空间里,而是被水泥之类的东西包裹着…… 要进去吗? 中原中也没有犹豫太久,就叼住了手电筒。 他不觉得再在那个狭小的保安室耗下去有什么意义。 通风口很干净,中原中也甚至没有感觉到灰尘。 是这个诡异地方的又一个反常表现而已,还是确实经常有人在里面爬动? 通风口的另一端被金属片拦截着。 中原中也把手电筒关了收好,没有喊广播,而是贴着金属墙面,静静地听着。 第136章 他听到有谁在说话。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曾经站在舞台上过——虽然只有一天。” “那一天是多么美好啊……孩子们跑来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想要孩子们,我总是能准确地辨别房间里有多少人和我在一起。” “一个?不……两个。” “两个……” 数到两个时,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她重复了一遍,然后才沉寂下去。 中原中也默默后退了一点距离。 “嗯?一个……”女孩的声音带上了吱呀吱呀的金属运转的声响。 中原中也又回到贴着金属片的姿势。 女孩的声音又停止了。 看来那一个变数指的就是中原中也——不过,在他来之前,外面的房间里就有另一个人了? 希望不是樋口…… 中原中也调整到适合发力的姿势,伸出双手,扣着金属片,慢慢朝上抬。 金属片在巨大的外力下缓慢变形。 抬升到一定高度之后,中原中也反扣住它,手腕用力,把它直接扔到了一边,暴力清扫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出口。 中原中也从通风口出去,发现自己正身处另一个和原本的保安室布局非常相似的地方,只不过,这里的门开着,还亮着一片惨白的灯光。 在惨白的灯光下,女孩造型的玩偶和另一个人正对峙着,房间的角落还有一只一动不动的霍斯狐玩偶,看着像是死机了。 站在马戏团宝贝对面的人微微侧过身,朝身后瞥了一眼—— “嗯?你为什么在这里。”江户川乱步的绿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种轻快的、但和当下场景的气氛似乎格格不入的疑惑。 “喂,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才更合适吧。”中原中也揉了揉自己在通风管道里爬行时弄乱的头发,“而且,你不应该能一眼就看出来我在这里的原因吗——所谓名侦探什么的。” 江户川乱步说:“我以为会是埃德加……没想到会是你,你来游乐园的日期和选择也太不凑巧了。” “所以,你知道我们正在面对的是什么吗?”中原中也问。 “你也知道的呀,我们面对的是小熊弗莱迪和它的朋友们。”江户川乱步说,“只不过,不是动画里后来的改版,而是弗莱迪娱乐还没发家时制作的原版玩偶。” “等等,那这里是——”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又是那个异能力吗?” 中原中也曾经被爱伦坡的异能力带到一个虚拟出的案件场景里,那时候也是和江户川乱步面对面。 “嗯,埃德加接了弗莱迪娱乐继承人的委托,需要调查他妹妹的死因。”江户川乱步说,“在弗莱迪披萨店的旧址里,我们找到了线索,然后,我就拜托他开了异能力。” “不过,你怎么会进来呢?”乱步歪了歪头,“难道是之前在俱乐部的经历还没有清除吗?” 他故意说出了一个错误的可能,隐瞒了爱伦坡异能力发动的真正前提。 中原中也:“……” 好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路过被抓啊! 再多来几次,他真的要被这种空间类的异能力整出心理阴影了。 他也不想在这种郁闷又无解的话题上纠缠,于是站到江户川乱步旁边:“我记得你上次说,这个异能力是建立在小说的基础上,出去的方式是破解案件。” “所以,你们其实是知道案件的真相的吗?那赶紧说出来,我们就都可以出去了。” “不知道哦。”江户川乱步平静地说。 中原中也:“……?” 他困惑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小说里的案件不是你们俩写的吗?” “确实如此,但悬疑小说,就是连作家本人都无法判定背后的真相呢。”江户川乱步说,“这本小说就是这样……埃德加用我们已经找到的线索重建了案件现场,但真相还需要身处其中才能剖解。” “那你现在有头绪了吗?”中原中也问。 “有一点了呢。”江户川乱步指了指面前的马戏团宝贝,“委托人的妹妹应该就是被这个玩偶杀死的。” “这个玩偶能感知房间里的人数。在确定没有目击证人时,它就会出手杀死唯一一个站在它对面的人。”江户川乱步说,“弗莱迪集团的大小姐死于误杀,这个玩偶也就被雪藏了,只有原型机被抛弃在旧址,连动画里都没有它的存在。” “……这还不是案件的全部吗?”中原中也问,“你已经知道委托人的妹妹的死因了,可是异能力还没有结束。” “这个委托只是引子。”江户川乱步垂眸,“弗莱迪集团和军工产业有联系,guild的下任首领是军工财团的掌控者,他需要我们查清合作伙伴的异样,确定提供给军队的机器可以正常使用。” 中原中也不再继续往下问了。涉及到guild和美国的军工复合体,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情报了。 “你可以坐在这里,”江户川乱步对中原中也说,“我会带着马戏团宝贝和霍斯狐去另一个房间,继续刚刚的试验,顺利的话,在半小时内,就能弄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坐到那边的保安室里,只要灯开着,你就能平安出去……”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嗯……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 第137章 中原中也微微仰着头,本就澄澈的蓝眼睛,在白色的灯光下,明亮得像是雨后初霁的天空。 只是天空并非毫无情绪。 江户川乱步从里面读到了不解、紧张、愤怒和……担心? 名侦探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差点要怀疑自己受灯光影响,看错了中原中也的微表情:“你……你在担心我吗?为什么?” 他看起来毫无自知。 “既然明知道这个玩偶会在没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杀人,你为什么要自己去面对它?”中原中也问,“如果刚刚我没有恰巧在通风管道里,你又会面对什么情况?” “查案的必要环节而已啦。”江户川乱步说,“这里的本质还是埃德加的小说,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你现在没有办法使用异能力了,又对案件的细节一无所知,你帮不了我,我也不想要在查案的过程里再保护你。”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眉眼弯弯,看起来简直像店铺放着的憨态可掬的招财猫,话里的意思却充满疏远。 中原中也:“……你,不信任我?” “不久之前,我还通过谎言和隐瞒将你和那位樋口置于危险的境地呢。”江户川乱步说,“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呢?不管是侦探作家还是真正的侦探,都是会说谎的。” 中原中也闭了闭眼:“就是因为你总说这些……” 这些标榜着自己很坏很爱撒谎骗人,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害人的话。 像是张牙舞爪的警示。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待在这里就是了。”中原中也说。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地和他挥手告别:“这样不是很好吗——再见啦。” 他和那两只玩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中原中也的视线里。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保安室里的电力地图,记住路线,然后站起了身,默默跟了过去。 他才不信什么“因为是埃德加的小说,所以我不会有危险”的话! 要是真的没有危险,江户川乱步干嘛还要劝他待在安全的地方? -------------------- 很多时候,乱步给读者的字面结局都不是真正的结局,至少看起来完全不像,《人间椅子》《百变艺人》都是这样。 以及,乱步168,中也160,还是得微微仰头才能和乱步对视(好悲伤的故事……) 第73章 明明到处都有杂物,但这个小说搭建起来的异能空间莫名显得空旷,即使把脚步放到最轻,也能听见古怪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中原中也一边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地图,一边悄悄跟着江户川乱步。 这个方向……应该是“挖勺室”。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他不太能想象出叫这个名字的房间会有什么作用,但总觉得哪里奇怪,一般来说,冰淇淋挖勺只要在柜台上操作就可以了,就算是大餐厅,也不会专门腾出一个面积不小的房间。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字面意义上的。 灯,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熄灭了。 【只要灯开着,你就能平安出去。】 江户川乱步的那句话在中原中也脑海中闪现。 “灯开着”代表平安,那么如果灯熄灭了…… 那种古怪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 吱呀吱呀。 金属的机器在响动。 但并不在他这里,而是隔了一段距离。 中原中也不再隐藏脚步,快速跑向江户川乱步之前所在的方位。 在过程里,他听到了几声刺耳的声响,而后是某些物体沉重倒地的声音。 “就是这里吗?”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居然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听起来距离很靠近了,方向也能确定。 中原中也打开手电筒,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照过去—— 在敞开的门里,他看见了七零八落的玩偶部件、背对着的马戏团宝贝,还有…… 双手被束缚着吊起来的江户川乱步。 黑发的青年看起来对自己的处境丝毫没有担心。尽管双手都被粗大的金属枷锁扣紧,身体也被如此固定着,但他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只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闪现时有瞬间的停顿,但之后就恢复了自如的神态。 马戏团宝贝没有理睬看起来已经被困住的侦探,而是转过身,看向了中原中也。 它的脸部已经破损了,有着精致喷漆的金属外壳开裂,露出里面纠缠错杂的电线和机械结构。 “你不应该在这里。”马戏团宝贝用轻柔的声音说,“这里应该只有一个人……在我的印象里。” 中原中也绷紧了应对战斗的神经,但努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它耸耸肩:“我不应该在这里,难道他就应该在这里、被你这样吊起来吗?” 马戏团宝贝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都不应该在这里。”它说,“我想要见到的、我应该见到的、我确实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应该和你有着相同的姓氏,曾经有着紧贴的血缘关系。”江户川乱步说,“是迈克尔·阿夫顿,还是威廉——” 江户川乱步的话甚至只说到一半,中原中也就察觉到了马戏团宝贝的不对劲。 他飞身跃起,借着墙壁,狠狠朝着马戏团宝贝踹去。 从马戏团宝贝的身体里,金属电线断裂开,朝外探伸挥舞,像是无数冷色的触手,试图抓住中原中也的脚腕。 第138章 中原中也腰身用力,临时改换了脚下落的方向,自己平稳地落到地上,还伸手抓住了马戏团宝贝的一截电线。橡胶质感的绝缘层摩擦系数很适合抓握,中原中也扯着电线,把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最初想用柔术之类的技巧把马戏团宝贝锁在地上,却感受到马戏团宝贝内部有奇怪的齿轮运作声,似乎集中在腹部—— 中原中也松开手后撤。 一根形似冰淇淋挖勺的东西从马戏团宝贝的腹部直挺挺地伸了出来。 如果中原中也没及时避开,那么这东西就将捣进他的身体。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东西?” “挖勺。”江户川乱步说,“也是——这本小说能探寻到的最深的核心。” 马戏团宝贝原本还在运转着,似乎要重新爬起来,但随着江户川乱步的这句话,它的塑料眼睛闪了闪,最后无力地黑了下去,像是耗尽了电量一样。 “它怎么了?”中原中也看向乱步。 “唔,只是结束了自己在这本小说里的所有作用。”江户川乱步说,“毕竟只是埃德加构建出的角色,尽管有真实的原型作一比一的还原,实际上也只是个道具而已,作用发挥出来,它也就不被需要了。” 中原中也:“……” 他不禁眼神复杂。 江户川乱步皱起眉头,从他身上发现了熟悉的奇怪情绪:“你怎么又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一件事。”中原中也说,“如果我没有意外被卷进来,如果我没有悄悄跟过来,那么,你一个人,想要看到这根挖勺的方式是……” “被挖勺啊,我知道的。”江户川乱步晃了晃吊着他手腕的铁枷锁,“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嘛——” “一直以来都是人类去挖勺冰淇淋,能转换立场,似乎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在黑暗中,江户川乱步的绿眼睛反而亮得惊人,“我喜欢有趣的事情!” 中原中也踹了一脚地上的马戏团宝贝:“你之前好像说过,弗莱迪集团的大小姐就是被这东西杀死的。” “你觉得死很有趣吗?”中原中也真诚地问。 江户川乱步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中原中也:“……你还有兄弟啊。” 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虽然只有寥寥几面,但中原中也已经能感受到爱伦坡对江户川乱步的重视了,要是江户川乱步因为爱伦坡的异能而死,中原中也设身处地替换了自己和哥哥们,已经难过到超乎语言的极限了。 “死很无聊。”江户川乱步终于对中原中也的说法做了纠正。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欣慰,就听见江户川乱步又补了一句:“但是各有千秋的死法很有趣,就像节日的庆典礼盒一样,不拆解侦破就不能看到真相——我只是喜欢有趣的事情。” “因为是喜欢过程而不是结果,所以,我没有觉得死亡本身有趣。”江户川乱步总结道。 “另外,埃德加也很支持我,”江户川乱步用一种笃定的、孩子气十足的语气说,“他和我一起来的,肯定能用最快的速度帮我叫救护车。” 中原中也:“……?” 他没有对江户川乱步的这句话直接提出什么异议,但是默默地把困惑记在了心里,然后谈起另外的话题:“我们还要做什么才能结束这个异能力?” “侦探小说的最后环节,当然是侦探揭露真相啦。”江户川乱步说。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中原中也问。 江户川乱步用谴责的眼神盯着中原中也:“是你一直强调自己只是普通游客,不想听到任何涉及机密的话的,我难道要当着你的面直接开口吗?” 中原中也:“……” 那你还怪贴心的呢。 中原中也略带无语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手掌压着柔软的橘色发丝,为了避免读唇语的嫌疑,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 一段时间后。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又看到了熟悉的保安室。 中原中也连忙检查了一下椅子,顺利找到了荧光按钮,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不久,穿着制服的正经鬼屋保安出现在他面前,看到中原中也非常正常的情况,还愣了一下:“请问您是误触了那个按钮吗?还需要继续游玩吗?” “没有误触,我只是不想玩了。”中原中也说,“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 “啊——她十分钟前就暂停游戏了,受了点惊吓,医务人员检查过了,没有大事。现在在鬼屋外休息,和另一位中途暂停的玩家一起。”保安说,“我带您去。” 保安带着中原中也从另一扇小门径直出了鬼屋,然后重新绕到门口。 在灿烂和煦的阳光下,中原中也看见樋口一叶坐在长椅上,慢慢地喝着饮料。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转头看到樋口一叶对面坐着的人—— 正在玩手机的青年气质无害,肩头趴着小浣熊,长长的棕发遮住了眼睛。 这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貌让中原中也顺利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爱伦坡先生。” 青年顿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抬起头,和肩上的小浣熊一起看向他:“——你好?虽然已经听樋口小姐说过了,但在这里遇见,真巧啊。” 语气平铺直叙,但应对上多少有先声夺人的心虚体现。 第139章 -------------------- 昨天被骑脸的拆梦嫖气到眼前发黑,就发了那条置顶,还有一条言辞更过激的,被审核删了。 这三种都别在我眼前跳,谢谢——尤其是环保帽那个系列的粉丝,哥嫂百分之九十九谣言的万恶之源,什么嫂的兰波原型论、三次元哥嫂枪击事件后续,甚至玛蒂尔达夫人、雨果等等人对哥嫂的态度,全tm都离谱到不能再离谱。 我是象征主义全肯定的激推人:不要在我的文下面骂王尔德舔狗,小话唠罪不至此;不要骂波德莱尔水性杨花负债累累,他只是不会理财,另外他崆峒,从来没有过实锤的同性绯闻,连百合都吃不下的那种;不要站在道德高地指责哥嫂,除非是玛蒂尔达夫人本人转世,法国政府2020年都建议让他俩合葬先贤祠了,法兰西官配轮不到妖魔鬼怪跳脚反对;马拉美对哥的相貌毫无看法,就连王尔德对哥都是无感,唯一一个会被哥的美貌蛊到神魂颠倒的人是嫂;戈蒂耶还有象征主义的其他人,冷冷的,很安心,真好。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出自哥《地狱一季》里的《永恒》,是神秘主义氛围很浓的诗歌,不是什么小情诗,nuit(黑夜)有“蒙昧时代”的双关义,nulle有糟糕、无效等一堆负面意思,译者只是挑了“无人”这个意思并挑了一个带感情色彩的词;jour和nuit对应,也是有双关意思的,可以翻译成生命、岁月。类比一下,哥这首诗的意思差不多就是红楼里林妹妹葬花时候唱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难道会有人拿着“红消香断有谁怜”去磕cp吗?去把它当情诗吗?拜托,诗人的精神状态都快碎了,哪里来的心情谈情说爱。 逆家和无差,我可以接受,只要别在评论区直白地说什么“感觉还是兰魏更好吃”之类的话,哥嫂已经这么冷了,让我们对彼此好一点,不要跳脸伤害同坑感情,谢谢。 第74章 如果时间能够回档,爱伦坡绝对不会顺着乱步的意思,把新的小说打印成新闻海报的格式——就算乱步说得再蜻蜓点水,他也不会再上当了! 那时候,爱伦坡刚刚根据自己能查到的资料写出了新小说。 这次案件的性质特殊,对异能力的使用也是新挑战,比起以往的纯粹虚构,爱伦坡这次遇到了很多束手束脚的情况,需要高度参照还原案件现场,几乎相当于纪实文学。他还特意去找了专业的记者请教写法。 爱伦坡最熟悉的记者是加斯东·勒鲁。 勒鲁和伊莉莎合作多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爱伦坡长大。乱步成为他们家的新成员之后,勒鲁出于敏感的职业本能,还小心地打探了很多次消息,后来被伊莉莎劝说暗示,才不再对乱步的身世怀有过度的好奇。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乱步对勒鲁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但对于爱伦坡来说,勒鲁始终是那个会偷偷带着年幼的他飞去巴黎、在密室凶杀案现场取材的好叔叔。 为表敬意,爱伦坡是亲自登门拜访的,还给勒鲁刚刚收养的孩子带了礼物——说起来,这个孩子其实也是乱步从巴诺拉马岛案件里解救出来的呢。 巴诺拉马岛毫无底线的人体实验使这孩子的外表看起来像是怪物,丑陋又狰狞。 “埃里克可聪明啦。”勒鲁丝毫没有被外表影响,谈起孩子的语气满是怜爱和骄傲,“他是真正的天才,音乐、文学、商业……统统都很有天赋。他的未来一定比我走得更远——说不定都可以成为一统好莱坞的娱乐之王哦。” 被称作“埃里克”的男孩露出了有些羞涩的微笑:“埃里克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让爸爸失望。” 面对着爱伦坡的请教,勒鲁也耐心地教授了写作纪实性侦探小说的方法。 爱伦坡带着这些方法回家,熬了几天,码出了第一版的草稿。 就在他短暂休息的时候,乱步走进他的书房,揉着小浣熊,歪头问了一句:“埃德加,如果不把小说装订成册,你的异能力会怎么运转呢?” 爱伦坡顺着乱步的话想了想:“刚刚拥有异能力的时候,我就尝试过用网络发布的形式运行异能力——可以成功。” 【莫格街的黑猫】发动条件是:被捕捉的对象的身体部位触碰到爱伦坡写的小说。 小说的载体最常见的是纸质实体书,可以是手写,也可以是印刷;但也可以是其他的电子产品。 “然后呢?”江户川乱步问,“我记得这些年里你一直都只用纸质书啊……发生了什么吗?” 爱伦坡:“嗯……那时候,我过于兴奋,把成千上万的读者一次性关到了同一本小说里。” “小时候写的小说情节还很青涩,逻辑链条也不严密,一时间没有读者推理出故事的真相,也就不能从小说里出来——在外界和小说内部都引发了非常严重的事故。” “小说内部,陷入惊恐的读者被凶杀案的氛围挑动,逐渐开始自相残杀,伤亡惨重;外界,同一时间发生的大量失踪案引起了官方的注意。最后,受政府雇佣的异能力者发现了我,并且亲自进入小说里,侦破了案件,才释放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从那之后,我的写作状态就被政府远程监控着啦……”爱伦坡心虚地说,“不可以把作品发布到公共平台,也不可以大规模印刷,只能做手写本或者个位数的印刷本。”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一会儿。 第140章 爱伦坡看着他:“嗯?乱步?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有点遗憾。”江户川乱步下巴抵着小浣熊圆滚滚的脑袋,“如果这些小说能统统出版,埃德加你一定能成为名垂青史的著名文学家吧。” “或许?”爱伦坡笑了笑,“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嘛——我写小说又不是为了成名,最开始只是兴趣而已。” “对了,乱步——”爱伦坡把电脑推到江户川乱步面前,“来看看这个!” “为了增强真实感,我特意仿照上世纪旧报纸的格式写了这些新闻。”爱伦坡解释道。 江户川乱步移开眼睛,拉长声音:“我才不要在这时候看——” “你这样,跟直接剧透有什么差别嘛。”乱步抱怨道,“明明上次约好了,这次让我好好玩一次的。” 爱伦坡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捡到弟弟之前,他确实也觉得小说写着很没劲,既不能得到读者反馈,也不能经常使用异能力。但自从在汪洋大海上捡到了命中注定的弟弟,爱伦坡就发觉写作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工作,写浅了,乱步会嫌玩得不够爽快,写深了——他目前还没能达成难倒乱步的目标…… 每次写作都是在跟乱步斗智斗勇。 这已经成了爱伦坡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不过,既然都做成新闻格式了,干脆也用报纸的形式分张打印出来嘛。”江户川乱步轻飘飘地抛出一句建议,“到时候可以夹在小说里。” 爱伦坡当时被乱步的这个建议说动了。 但凡乱步提建议的时候多说几个词、带点有意诱导的嫌疑,爱伦坡都会下意识地提起侦探的警惕,对弟弟的意图进行有程序的精准剖析;然而,乱步说话的语气那么随便,简直就像扔出了一片羽毛,之后就随它在空中晃晃悠悠。 太过轻柔的动态模糊了爱伦坡的判断,让他遗忘了:就算在空中飘荡的时间再久,羽毛也终究会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到地面上。 爱伦坡现在感觉自己就是被落地的羽毛砸到的小蚂蚁。 他一时间甚至回忆不起来乱步到底做了什么可疑的操作,也来不及惊讶片段的文章也有将人带入异能力的可能性。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身材娇小却气势惊人的橘发少年,爱伦坡咽了口口水,尝试先发制人转移话题:“——你好?虽然已经听樋口小姐说过了,但在这里遇见,真巧啊。” 橘发少年挑了挑眉,似乎并不买账。 爱伦坡忍不住把肩上的小浣熊抱到了怀里,一人一熊的眼神都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明明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但中原中也硬是幻视了瑟瑟发抖的两只小动物。 ……好微妙。 中原中也没有欺负小动物的兴趣。他只是想问爱伦坡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又一次被拽进你的异能力?” 小浣熊带来爱伦坡的能量,在中原中也这个要命的问题面前,就像是被针戳的气球,啪的一下就消失了。 爱伦坡:“……如果我说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会信吗?” 他都不知道乱步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中原中也:“……” 爱伦坡的表情如此恳切,结合他的性格,应该不是在撒谎。 “啧。”中原中也不禁有些烦躁。他讨厌这样无缘无故的倒霉。 樋口一叶虽然就坐在旁边,但视线在爱伦坡和中原中也当中转了一圈,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聊什么。 语言障碍是一方面,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是另一方面。 她只看到中原中也在烦闷地啧了一声后,才朝她走过来,伸出手,要带她离开这边。 樋口一叶乖巧地站起来,手里还抓着刚进游乐园时买的弗莱迪小熊玩偶。 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离开后,江户川乱步才从鬼屋里走出来。 一出来就对上了爱伦坡带着怨念的眼神。 江户川乱步面不改色,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报纸——洁白、崭新,确实刚打印出来没多久。 在此之前,它被乱步贴在鬼屋过道里,正是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看到的最后一张报纸,印刷着鬼屋开业的广告。樋口一叶对报纸的真假感到困惑时,中原中也顺手摸了一下这张报纸,确定了它的“虚假”,但同时也踏入了爱伦坡异能力的范围。 “弟弟,你不是说你放下了吗?”爱伦坡念叨着。 江户川乱步神色无辜:“对啊——我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中原中也会在这时候到这个游乐园,还伸手摸了这张报纸呢?” 爱伦坡:“……” 听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偶然性太多了,操作性不强。但他怎么就很难相信这不在乱步的计划内呢? 郁闷的爱伦坡又叹了口气。 江户川乱步从他怀里捞走小浣熊:“埃德加,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想太多——想想guild和弗莱迪集□□发给我们的任务吧。” “弗莱迪集团继承人的委托,我已经解决了,他的妹妹是被他们的父亲制造的机械玩偶误杀。” “但是guild那边的任务可相当棘手。” 爱伦坡抬起头,眼神认真起来:“什么情况?” “弗莱迪集团的机械制造技术是有问题和巨大隐患的。”江户川乱步说,“它本应该只是人工智能,但是,我在那个机械玩偶的身上感受到了人类智能,就好像它通过一个简单粗暴的装置,能够将人类智能转移到机械体内……” 第141章 “人工智能和人类智能的融合?”爱伦坡皱了皱眉,“这个研究方向,我记得前沿的学者都来自欧洲吧?” “准确来说,这个研究方向里唯一一位取得成就并广而告之的,只有英国的那位玛丽博士。”江户川乱步冷淡地说,“还不能直接下结论——但目前取得的情报,已经足够去联系菲茨杰拉德先生了。” -------------------- 勒鲁在法国侦探小说界的地位,约等于柯南道尔在英国侦探小说界、爱伦坡在美国侦探小说界、江户川乱步在日本侦探小说界——开创者和难以跨越的巅峰二合一。把他们几个凑到一起是我的私心,现在三缺一。勒鲁的《黄色房间的秘密》和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都取材于巴黎的rose delacout案件,乱步的小说里有提到这个点。 不过,勒鲁最流行的作品是《歌剧魅影》来着,音乐剧出来后,那真是火出圈外红遍地球…… 幕间 ============== 英国伦敦。 威斯敏斯特教堂旁的一栋小楼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一只三花猫动作轻快地跳进阁楼里。 阁楼是经由主人亲自设计改装的玻璃书房,蓝天飘浮在头顶,晴朗的阳光透过玻璃,热量汇聚,全靠大功率的空调才缓解了设计的不合理之处。 此时此刻,主人正坐在桌前,低头装订着什么。 三花猫跳到他面前,摇了摇尾巴,把爪子拍在他正在装订的纸张上。 戴着厚重的单边眼镜的男人愣了好一会儿,书卷气十足的脸上才慢慢出现了巨大的惊喜:“啊!小橘!” 他连忙从纸堆下面抽出一块平板,手忙脚乱地开了机,调出键盘,放到三花猫面前。 三花猫“喵”了一声,然后用猫爪在键盘上点点点—— 【好久不见,卡莱尔。】 “好久不见,小橘。”托马斯·卡莱尔推了推眼镜,笑容甜蜜,“上次见到你还是在七年前的秋天呢。你是回到猫猫的国家了吗?我请人在欧洲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 【算是吧,确实离开了伦敦,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果然是这样啊。”卡莱尔小小地叹了口气,“既然是猫猫的国家,老鼠们找不到也就很正常了。” 【不辞而别,我很抱歉。卡莱尔,这次来找你,我是想提出一个请求。】 “咦?请说!” 【你制作的、能够承受异能力的、具有变形功能的纸张,能否让我购买一些,送给我的一位后辈?】 “猫猫的后辈……也是猫猫吗?”卡莱尔陷入思考,“是要用这些很结实的纸做猫爬架吗?” 【并不是猫爬架。一定要如此说的话,大概更类似于猫抓板。】 “不好意思!小橘!”卡莱尔立刻眼泪汪汪地道了歉,“我只养过狗狗,不知道猫猫需要什么——既然是你的请求,那当然可以!要多少?我现在就拿!” 【多谢。把纸张绑在我身上就可以了。】 三花猫背着纸跑远了。 卡莱尔恋恋不舍地看着它的背影:“小橘还是好可爱,为什么不能留在伦敦呢,唉。” 男人正叹着气,平板忽地又亮了起来,跳出通讯页面。他点了“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可爱的面容,目测是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 与她对视,卡莱尔本就忧郁的表情更添几分疲惫:“……雪莱博士啊,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玛丽·雪莱早就习惯了下属半死不活的日常状态,视而不见地用稚嫩的童声发号施令:“明天下午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通知发到你邮箱里了,别忘了来——是关于‘壳’的。” 卡莱尔不禁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呜……知道了,我不会迟到的。” 法国巴黎。 dgsi、dgse、dgss,法国三大情报机构的首领难得在非正式的场合里齐聚一堂。 “我们收到了驻扎在standard岛上的军队的汇报。”dgse的局长说,“对于那座岛屿的一系列异常情况,dgss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异常?”dgss的局长伏尔泰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您是指哪些内容?” “罪犯和曾经的罪犯。”dgse局长说。 “啊,这个方面……”伏尔泰沉吟片刻,“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这个方面的内容属于‘异常’。考虑到standard岛的超越者本人正是因阻止战争而被通缉的‘背叛者’,岛屿又向来有凭证入场的规则,成为罪犯的聚集地真是相当正常——曾经的罪犯,那就更正常了。” dgse局长面无表情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药。 伏尔泰侧目:“您吃了什么?” “降压药。”dgse局长礼貌微笑,“您知道的,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身体素质无法与超越者相提并论,为了不被飙升的血压送上死路,我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dgsi局长朝着同事伸手:“好东西,分我一颗。” 伏尔泰:“……” 他不禁叹息:“何必呢——像我这样的老实人,难道会做出让同事们为难的决定吗?既然你们这么好奇,我当然愿意讲讲异能力者方面得到的情报,比如岛上存放的战时遗留的‘壳’武器之类的……” dgsi局长咽到一半的药片卡在了喉咙中间,他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dgse局长用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了刚关上的降压药瓶:“你们异能力者管那玩意儿叫‘没有异常’?” 第142章 “非要说的话,整个standard都是异常物——它都是异能力造物了。”伏尔泰道,“往咖啡上加层拉花,那也还是咖啡啊,往异能力造物上加点异能力造物,不依旧是异能力造物吗?你们不觉得standard‘异常’,我们这里也就不把类似的情报分享过去,增加你们工作压力了。” dgse局长:“……难道你们没有及时分享情报,错却在我们头上吗?” 伏尔泰欣然点头:“正是如此。” dgsi局长忽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哎!你醒醒啊!这降压药难道没用吗?警卫,警卫!叫直升机来送dgse局长到医院!” 一片慌乱中,伏尔泰淡定地喝完了手里的浓缩咖啡,然后笑眯眯地看向dgsi局长:“您打算跟我聊什么呢?阿拉贡和纪德的事情,还是萨特和波伏瓦那两个孩子做的社会活动?” dgsi局长:“哈哈哈哈我觉得也没什么聊的主要是我们两个机构职责挺分明的年轻人们搞搞社会活动多正常——我先走了。” 伏尔泰轻轻合眼。 现在的同事们啊,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 私设:kinno,金之助的前半截发音;kinnow,柑橘——卡莱尔对夏目漱石的称呼是“小橘”(并不是橘猫的意思)。三次元夏目漱石专门写过一篇卡莱尔故居游记,对卡莱尔很是尊敬。还没有查到国木田直接跟卡莱尔有关的文章,我就捡着我知道的三次元背景进行私设了。 原作:dgse局长的高血压梗来自《55minutes》,触发关键词大概是“壳”和“通缉犯”(特指威尔斯)。dgse和dgsi是完全平等并列的,dgss看名字就知道跟它们都是姊妹单位,按理来说应该翻译成“特殊安全总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中译本给的翻译是“特殊战力总局”——听起来就完全不像是什么有国家保障的正规机构啊,一下子就感觉异能力者只是提供战力的工具人……很难评。 第75章 英国伦敦。 “……总之,‘壳’的改进方案就是刚才会议上所展示的,相应的工序已经派发给你们,在截止日期前,我需要你们拿出成果。”玛丽点了点屏幕,瞥一眼台下坐着的异能工匠们,“有意见吗?” 台下寂静无声。 玛丽手指向一个低低埋着头的男人:“卡莱尔,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啊!”卡莱尔慌张地扶了扶眼镜,“想说的……?” 玛丽以为他又在走神,不由得叹了一声气,但也不想多说什么,准备喊“散会”。 这时,卡莱尔却犹犹豫豫地开口:“博士,我在思考一件事……缺少了威尔逊的时间异能的压缩增强的效果,在粒子层面,‘壳’真的还能起到之前那样的威力吗?” “她还带走了我们最标准的成品……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能参考的吗?” “这点不用你担心。”玛丽说。她的视线在沉默的异能工匠们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她抬高了声音,大声许诺:“你们尽管做好自己手头的研究——其他事情有我的异能力打底。” 众所周知,玛丽·雪莱的异能力有着化一切设计为现实的神奇效果,再加之她天才的头脑,可以说,虽然没有“超越者”的名头,却有着比绝大多数超越者更高的战略价值。 玛丽的这句许诺说出口,会场的气氛显而易见地松动了许多,工匠们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么,”玛丽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稚嫩的童声响彻会场,“散会!” 散会后,当然是各回各家。 穿过严密的安保队列,玛丽看到了满脸笑容的自家孩子。 “博士!”亚当跑过来,走在她身边,“本机已经做好了晚饭,回家热一下就能吃了。” “嗯嗯,真是好孩子啊。”玛丽也终于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亚当的手臂,“今天工作上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就是很正常的值班工作。”亚当说,“阿加莎阁下不再当侦探之后,苏格兰场的事情一下子变多了,直到现在还没缓解——同事们都很依赖本机,因为只有机器人才不会累嘛!” 听得出来,热爱人类的小机器人对同事们推卸工作的做法非常喜欢。 “工作总是很多呀。”玛丽说,“等‘壳’的新一轮研发告一段落之后,亚当,我们去研究所再做一个全面的检修升级吧?” 亚当开心地点点头:“好的,博士!” 到家之后,亚当去厨房热饭,玛丽瘫在沙发上,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照片里。 照片上,面容秀美的男人微笑着,温柔又矜贵。 “……我现在也是贵族了哦。”玛丽小声地对照片里的男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还有了很可爱、很值得信赖依靠的亚当。” “博士,您刚刚喊本机吗?”听到自己名字的亚当从厨房探头。 玛丽摆了摆手:“嗯——但不重要啦。我好饿!我要吃饭!” 亚当眼神一凛,仿佛接收到了非常重要的任务:“收到!” 然后转头重新扑入厨房。 玛丽笑了笑:“不过孩子还有点死心眼,算法不是特别灵活,跟你那种算计来算计去的头脑肯定比不了。” “缩小了十多岁,现在走在外面,人家也都喊我‘孩子’,我还得掐着嗓子模仿童声……好累的哦。”玛丽叹气,“你还不在——不过,幸好你不在,不然,和我恋爱结婚,你就犯罪了呢。” 第143章 “博士,饭热好了!”亚当端着好几个碗碟,稳稳当当地走出来。 玛丽走到桌边:“哇!好丰盛!” 她笑眯眯地简单做了祷告,然后抬起筷子—— 就在这时,类似于敲门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亚当瞪大了眼睛:“欸?窗外的是……” 玛丽叼着刚切的牛排,转过头去,看到了玻璃窗外的人。 灿烂的金发和俊美的容貌,以及这种不请自来的劲头…… 玛丽咽下牛肉,叹了口气:“亚当,去请你好朋友的家长进来坐坐,再去倒杯水。” 魏尔伦在桌子对面坐定,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以示敬意,之后就再没动过。 玛丽对此早有预料,她面不改色地插着切块的小番茄:“魏尔伦先生,作为法国的超越者,您入境英国有何贵干?” “美国出现了一批异常的机器人,有投放军队使用的风险。”魏尔伦开门见山,“那种机器人具有一定程度的人类智能。” 玛丽吃掉了小番茄,开始切荷包蛋:“这样吗?所以特意来找我——我可以直白地告诉您,那个机器人与我无关。” “我最得意的造物是亚当,除此之外,再没有制造可以自主、独立思考的机器人。” “在亚当之前,有试验品吗?”魏尔伦问。 “有,但都销毁了。”玛丽吃着荷包蛋,“不成功的东西没有留存的必要,我亲自监督了销毁工序,确信没有外流。” 魏尔伦不知为何陷入了沉默。 玛丽抬眼看他:“只有这两个问题吗?” 那她可就要安排亚当送客了呀! “你刚刚说‘销毁’,”魏尔伦与她对视,“造物……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算是什么呢?” 形貌如同幼童的博士深沉地叹了口气:“亚当,来,告诉你好朋友的家长:你对于我来说,我对于你来说,都是怎样的关系?” 亚当:“政府委托的机器搜查官和制造它的科研人员。” 哐当。 清脆的一声。 是叉子掉在瓷盘上的声音,也是玛丽博士震惊的声音。 “等等,亚当,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吗?”玛丽向来风平浪静的内心此刻掀起惊涛骇浪,“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仅仅如此而已?” “本机难道不是受政府管控的吗?”亚当被玛丽的质问搞得也有些蒙,他还特地检索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确定没错,“如遇到秘密侦查任务,本机需要接受自毁等等程序。博士制造了本机,也就是有批量生产同类机器人的可行性……” “……”玛丽握着的叉子被捏歪了一点,她面无表情,“停止说话,亚当。” 亚当乖乖地闭嘴了。 魏尔伦开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博士,你在生气——因为你的造物将自己归属于政府吗?” 玛丽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心态:“是,但并不完全是。” 为了解读博士的这句话,亚当的程序疯狂运作,但还是没能转过弯来。 “亚当……”玛丽抿了抿嘴唇,干脆放下叉子,正襟危坐,“亚当是我的造物,也是我的孩子。” “他是我毕生所学的结晶,是我对科学最高理想的表现。” “就因为他是成功的试验品吗?”魏尔伦问,“若不成功就毫无意义;成功了,又有什么价值呢?” 玛丽:“我好心好意招待您,是看在孩子们玩得好的份上,不是让您来破坏我们家庭关系的。” “不过,就您的这个问题,我可以给出我自己的回答。”玛丽说,“是的,只有成功才有价值,不成功的东西都是通往科学道路上的垫脚石而已。别说不成功的造物了,就是人命,在我眼里也无法与科学相提并论。” “亚当很强大,万一他使用了那份力量,绝对会造成以城市计量的巨大伤亡,”玛丽说,“虽然我不希望他遇到非启用力量不可的情况,但如果那天到来,我绝对会罔顾死掉的人们,用尽手段让政府从中斡旋,将亚当保护起来,甚至不让人知道是亚当曾经杀了他们。” “千千万万的人命也无法与亚当相比。”玛丽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表情核善,“这就是我朴素真诚的价值观呢。” 亚当:“……” 小机器人看起来快哭了——不是感动的,是被吓的。 他自以为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保护人类,可是……可是博士怎么会这么想啊! 魏尔伦忽然笑了起来:“果然,这才是主持了英国多个军事项目的疯狂科学家的本色吗?” “请称呼我为‘爱子心切的妈妈’。”玛丽·雪莱微笑,“亡夫去世得太早,孩子又小,妈妈操心得多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你的丈夫?”魏尔伦回忆了一下,仿佛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兰波没日没夜研究的情报里确实记载过一个姓“雪莱”的英国贵族,但后来不明不白地死了,对战局也没什么影响,魏尔伦也再没在情报里看到过。 ——所以,这也是已婚人士,而且是跟丈夫感情深厚的已婚人士。 魏尔伦看着玛丽的目光陡然热切了许多。 玛丽:“……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真的好想送客哦。 “我马上就要求婚了。”魏尔伦郑重地说,“你是有经验的人,可以给我一点建议吗?” 第144章 玛丽·雪莱:……哈? 这种问题,那她就只能结合亲身经验应付一下了—— “私奔是最浪漫的告白。”玛丽竖起大拇指,“用异能力先送礼后私奔,效果更好哦。” -------------------- 玛丽博士名发言: “ i suppose this is the government’s way of saying we ought to neglect science in favor of human life!” “难不成为了人命就可以蔑视科学了吗!” (此处“科学”特指她家亚当……) 第76章 鬼屋事件的那个小插曲搞得中原中也心情不是很愉快,樋口一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努力压制的低气压,犹豫着把自己一直抱着的小弗莱迪熊递给中原中也:“那个……中原先生?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有玩具熊的话,会稍微开心点吗?”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毛绒熊,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期期艾艾的樋口一叶,哑然失笑。 “会的。”他很认真地接过了玩具熊,“谢谢你,樋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你有想好吗?” 樋口一叶松了口气,笑起来,指了指街边的抽奖处:“中原先生,那边有抽奖的小盒子,我刚刚看了一下,只要抽中参与奖就可以领到一份小蛋糕了!我们去试试吗?” “唔,可以啊。”中原中也顺着樋口一叶的话,走到街边,看了看那个抽奖的告示牌。 参与奖,40%,奖品是一份慕斯小蛋糕。 三等奖,20%,奖品是弗莱迪玩偶纪念店里的任意一只毛绒玩偶。 二等奖,10%,奖品是畅玩所有游乐项目。 一等奖,5%,奖品是现金。 算算,只有25%的几率抽不到任何奖品。 中原中也觉得这奖池挺好的。 “樋口,你先来吗?”中原中也问。 樋口一叶撸起袖子,先给自己打了个气,嘴里念念有词:“一定要参与奖!” 中原中也:“其他奖品也都很棒嘛——” 他话还没说完,樋口一叶就从小盒子里摸出了一颗金色的球球。 看着那亮眼的涂装,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咦,似乎不止三等奖呢。” 樋口一叶介于一种失望和满足的纠结中间态:“是的……我有看到别人兑奖,金球球是一等奖。” 抽奖柜台的工作人员笑呵呵地拿出一打美刀,递给樋口一叶。 中原中也盯着那打钱的厚度,几乎要怀疑环球影城不打算办下去、随时准备洗钱跑路,不然很难解释为何如此阔气。 “中原先生,您来吧!”樋口一叶收好现金,戳了戳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走上前,随手一摸,掏出了一颗灰扑扑的球。 “……”中原中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根据常识来说,这种颜色或许意味着他抽中了那四分之一的概率——连参与奖也没有。 樋口一叶:“!!!” 本来想拽着中原中也来抽奖放松的小姑娘人都懵了,嘴张张合合,眼看着中原中也本就不高的兴致似乎也要随着那颗球的颜色一起越发灰暗,樋口一叶咬了咬牙,从中原中也手里轻轻拿出那颗球,跑到工作人员面前,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兼带着手语比划,询问这颗球有没有可以兑的奖。 她甚至悄悄拿出了才到手的现金,往工作人员面前推了推——如果真的不可以兑奖,她也愿意用这些钱买下点什么,比如小蛋糕,起码给中原先生一点值得开心的事情嘛! 工作人员耐心地听她连比划带说,拿过球端详了一会儿,又把钱推回到小姑娘身边:“其实呢,这位少年抽中的是传说中的特等奖哦!因为几率太小,所以才没有写在告示板上,仅仅是作为惊喜奖品存在。” 樋口一叶瞪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工作人员指着球上的一处凹痕,“这就是特等奖和无奖的差别——看到了吗?” 樋口一叶珍惜地抱起小灰球,蹦蹦跳跳地回到中原中也身边:“中原先生!您运气超级好的!这个是概率超低的特等奖!” 中原中也摸了摸小灰球,手指停留在那个凹痕处,特意感受了一下。 他内心发出了一声冷冷的嗤笑。 当然,当着樋口一叶的面,中原中也神色还是很正常。他走到工作人员面前,晃了晃那个球:“特等奖的奖品是什么?” 工作人员脸上带着挑不出毛病的、程式化的完美笑容:“是与富豪们共进晚宴的特殊机会!” 中原中也:“我不想和什么富商吃饭,我只想要一块慕斯蛋糕,如果你们不愿意交换,那我就什么都不要地离开这里。” 他把小灰球高高抛弃,然后转身就走。 樋口一叶倒吸了一口凉气:“中原先生,那个是——葡萄藤吗?”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到工作人员的左手已经完全异化成一株葡萄藤蔓,将灰球笼罩在枝叶间。 “本来想让这件事看上去更像个惊喜,但似乎没有让你的假期变得愉快,”金发蓝眼的少年无奈地用右手抓了抓头发,“我能理解的,要是我和兄弟姐妹们出来玩、却总是被其他因素打扰的话,我也会生气的——但没办法啦,这是首领给我的任务。” “我是约翰·斯坦贝克。”他声音轻快地自我介绍,“为异能组织guild效力。” 第145章 中原中也真的很想叹气:“我对你们的组织、你们国家的经济政治……所有的一切!通通都不感兴趣!你们为什么总盯着我?” 约翰·斯坦贝克讪讪地笑笑:“什么‘总盯着啊’……我只知道这是菲茨杰拉德先生的决定——虽然你对我们不感兴趣,但guild其实对你们全家都超感兴趣的——菲茨杰拉德先生之前还在海上偶遇过你的哥哥们,那两位超越者,你不知道吗?” 中原中也:“……啊?” 他怎么不知道? “总之,也不可能对你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嘛。”约翰·斯坦贝克小声说,“会引起两个国家之间的不愉快的。菲茨杰拉德先生的意思只是交个朋友,拓展一下人脉而已。” 中原中也察觉了不对劲:“菲茨杰拉德只让你来接近我吗?” 约翰·斯坦贝克点头。 “你认识爱伦坡和乱步吗?”中原中也眯起眼睛。 约翰·斯坦贝克想了想:“认识,但不是太熟悉——我才加入guild不久来着……” “菲茨杰拉德和乱步关系如何?”中原中也问。 斯坦贝克警觉:“这算是guild的内部情报了!你可以自己去观察,但我不可以告诉你的。” 中原中也并不在意斯坦贝克的警觉。 他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戴着的choker,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一下子心情就变得晴朗起来:“吃饭?你说的那个富商,其实也就是菲茨杰拉德喽?” 斯坦贝克点点头。 “我可以去。”中原中也说,“你去问问菲茨杰拉德,他愿不愿意自己的餐桌上出现监听器——监听器的那头是我的哥哥们——如果他愿意,我就去。” 斯坦贝克:“……不可以一起来赴宴吗?一家人在一起的那种。” 中原中也摊了摊手:“拜托,我的哥哥们是全欧洲只有几十名的超越者诶,还有公职在身,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踏入其他国家的异能组织设置的私人聚会?只有像我这样的、接触不到核心秘密的孩子才可以放心地去吧。” 斯坦贝克被中原中也这个理由说服了。 “我会把你的要求禀告给菲茨杰拉德先生的。”斯坦贝克说,“但也请您在应答出来前,留在我可以找到您的地方,方便通知交流。” 中原中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转头看到樋口一叶,又对斯坦贝克补了一句:“真的不可以给一份慕斯小蛋糕吗?我可以买的。” 斯坦贝克:“……真的不可以,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中原中也:盯.jpg 斯坦贝克:“额,虽然没有小蛋糕——但你们要不要吃葡萄?” 少年表情真诚朴实:“现结的,无添加,可新鲜健康了。” -------------------- 超越者的英文是transcendent,强调的是“超越物理条件限制”,是对异能力性质和功能的限制。所以,超越者的评定标准是:先pass掉不能掀牛顿棺材板的异能,再从里面选足够强大的——也就是说,按这个原作设定走,凡尔纳不是超越者,钟塔骑士里可能也没有一个是超越者…… 轻小说里的异能翻译成skill,漫画翻译的是ability,总之就是强调后天习得的能力——就算是最强大的异能力者,也需要慢慢成长的啦~ 朝雾还没自暴自弃把文野写成群像番的时候,还是很认真地给男主敦酱埋了伏笔的,比如月下兽能撕裂罗生门的空间,两边都算是达成了“超越者”的第一前提呢。 第77章 金发的暗杀王从屋子里离开了,无人伤亡。 玛丽·雪莱松了口气,叉了一块西蓝花,然后立刻皱起了眉:“亚当——菜都冷掉啦!你去厨房再热一下。” 尚且还沉浸在博士惊天发言中的小机器人:“啊?” 他愣了一下,没立刻反应过来。 “菜和牛肉都冷掉了,我不要吃冷的。”玛丽博士戳了戳盘子里的菜肴,“如果我吃不到热乎的晚饭,可能会发生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比如亚当心爱的人类会死掉几个……” 亚当:“……您是在进行通常所说的‘开玩笑’的活动吗,博士?” “不。”玛丽笑眯眯,“是认真的哦。” 亚当:…… 亚当:!!! 小机器人浑身一抖,呜咽一声,飞速跑去端走盘子、冲进厨房、打开微波炉。 玛丽托着脸,看着自家孩子穿着蓝色西装的挺拔背影,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嘻嘻。 果然,同事们说得没错,创造孩子就是为了玩哒! 趁着亚当战战兢兢地等待微波炉,玛丽拿出手机,翻了翻时钟塔的内网。 时钟塔——完整的称呼是【order of the clock tower】,钟塔勋爵骑士团,由强大的异能力者组成、由异能技师提供后勤援助。 在二十一世纪玩了把复古精神,仿照传说中的圆桌骑士那样的规格,建立了全员贵族的骑士护卫团。 正因如此,先前首领空位时,女王要先设法破例册封阿加莎,才能使她获得进入骑士团的资格,进而才能空降成为骑士团的首领。 时钟塔和骑士团都是为维多利亚女王陛下献上的贺礼。时钟塔是女王的最高护卫队,将女王守护在宛如仙境的严密王宫里,本部的选址立在时钟塔上,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当时钟塔的灯光亮起,女王陛下就可以从王宫的窗户里观赏下议院的辛勤工作,也可以拎着裙子去内部的监狱观刑。 第146章 时钟塔内的监狱只能从下议院进入,因此可以说是安保程度最高的监狱,用来关押的都是相当重要的犯人。 最近关押的犯人是一位议员,他是无神论者,因此拒绝向女王表示宗教宣誓,在战争期间又曾经表达过对法国的支持,在两次审判之后,被投进了时钟塔监狱。 时钟塔的内网静悄悄,上一条消息还是王尔德po出来的旅行日记。 放飞自我的退休人员照着意大利雕塑临摹出了一堆见鬼的抽象简笔画,被所有骑士默契地点了踩。 【叶芝:王尔德先生,不擅长绘画的话,可以直接买一个相机的,花不了多少钱。】 玛丽给叶芝这条评论点了个赞,又给王尔德点了个踩。 【玛丽:很好的分享欲,心意领了,下次别这样分享了。】 她又刷新了一下,发现还是没有新消息,不由得忧伤地叹了口气,在内网发了一个新帖:“今天谁值班?建议去检查一下关注名单上的对象的存活情况。” 值班的骑士们很快应答—— “查尔斯·布拉德劳克议员,关押于时钟塔监狱,宣告死亡。” 玛丽:“……唉。” 她就知道。 暗杀王怎么可能单单为了情感建议跑一趟英国呢? * “你怎么能去英国却只问情感建议呢!”莫里亚克痛心疾首,“好歹顺手做几个暗杀任务啊。” 魏尔伦按了按耳机:“时钟塔关着的那个议员,我已经杀死了。” 莫里亚克的痛心疾首瞬间卡壳,转变成了有如春风化雨般的和蔼亲切:“加班辛苦了呢,我现在就去档案写了、把任务资金打到你账户上,和兰波、中也的假期愉快呀。” 魏尔伦:“……” 他不理解兰波当时为什么要他向莫里亚克学习。 在魏尔伦看来,莫里亚克所谓的“从不向同事们发脾气”背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异能力者都能把他摁在地上捶。 在莫里亚克把happy ending的新戏写出来之前,魏尔伦不想跟莫里亚克多说话,把必须给通讯员的信息交代完整之后,他就打算关掉耳机了。 但莫里亚克打断了他—— “话说,魏尔伦,你为什么非要跑到英国去询问情感建议呢?”莫里亚克费解,“明明法国异能力者里也有感情很好的情侣呀,如果你不想跟萨特和波伏瓦见面,我也可以代为转达的。” “我对那种开放性婚姻没有兴趣。”魏尔伦哼笑了一声,“独一无二、至死不渝——这才是我需要的。你去找一个能提供这种建议的法国异能者。” 莫里亚克:“……” “是我打扰了。你这要求太高了。”莫里亚克无语,“正常人都不会为了已经死掉的前任守寡的。英国也就只有玛丽·雪莱那一位吧。” “有吗?”魏尔伦脚下是翻涌着黑浪的远洋,声音悠然,“这可是基本要求。” 他一直向西,越过晨昏线,越过日界线。 远天是与海融为一体的深蓝,最底下孵着一层橘红的光,在云层之上,慢慢亮起,回到辉煌的、在意之人身处的昨日。 在洛杉矶的旅馆里,墙壁上悬挂的钟表滴滴答答,时针指向下午五点。 兰波窝在床上,双腿盘起,一手撑着脸,一手敲着密码,毛茸茸的耳罩被耳机代替。 门开了,魏尔伦走进来,带来大西洋深处咸咸的水汽。 “我身上没脏。”魏尔伦用无辜的语气先一步强调。 兰波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下,没多说什么,又默默地盯着屏幕了。 魏尔伦脱下外套,坐到床边,看着兰波面前的屏幕:“这个音频分析是——” “菲茨杰拉德的。”兰波说,“他今晚邀请中也和他共进晚餐,中也提前带上了窃听器,防止出现意外。” 魏尔伦失笑:“弟弟真的对情报没什么兴趣啊。” “中也能应付的基本上都还是直来直往的那些,他可以从商,也可以当学者,但政客和情报就不太适合了。”兰波说,“也可能是我这些年没认真教过他的吧。” 魏尔伦:“你小时候经历的那些训练,我其实也并不希望在中也身上见到。” “我小时候?算是特殊情况。老师没时间慢慢教我。”兰波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个话题,“也就是开头一两年比较辛苦,但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老师去世之后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并不是很想旧事重提。 “但之后我们就遇见了。”魏尔伦说。 兰波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嘴角牵起了一点微笑:“是的。” “英国的那个临时任务,有遇到什么事情吗?”兰波问。 “一切正常,时钟塔的那群骑士拦不住我。”魏尔伦说,“他们甚至没有发现我的潜入。” 兰波点了点头:“那就好。莫里亚克把任务上报了吗?” “他正在写报告。”魏尔伦说,“我——我还见到了玛丽·雪莱和她家的亚当。她似乎是把亚当视作亲生孩子去抚养。” “看得出来。”兰波随意道,“也挺正常的。她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不久就在一次醉酒里殉情了,初恋的丈夫早早地死于海难,看好的研究员在关键节点带着情报和成果叛国。这样孤单的人,将造物视作亲人,再正常不过了。” 第147章 “孤单……吗。”魏尔伦咀嚼了一下兰波话里的意思,意味不明地低声重复了这个词。 魏尔伦站起身:“亲友,我先去洗漱,今晚休息得会早些。” “我还有工作,整理完这份材料再休息。”兰波说。 他们之后就没再说话。 房间里只剩水流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魏尔伦吹干了头发,在床的里面躺下。 快捷酒店的枕席散发着廉价的洗衣粉味道,布料是僵硬的死白,但魏尔伦似乎很累,不久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兰波手下的动作停住了。 在魏尔伦清浅的呼吸声里,兰波挪下床,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把键盘放下,换成了触屏。 速度更慢,手感不如键盘好,但安静无声。 工作完成时已是午夜。 窃听器的另一端,中也应付着guild的客套送别;窃听器的这一端,兰波揉了揉额角,走进淋浴间。 他用异能空间把这一块隔绝起来。在抹除了物理法则的独立空间里,水滴既可以下落,也可以按照兰波所想,随意地变换姿态,汇聚成一泼泼宝石,将金光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兰波赤/裸地站着,水卷着他的脚腕、手腕,像是海洋的一个截面。 但兰波知道,这只是一片人工的水,而已。 兰波收起空间,水珠就跌落到瓷砖地上,慢慢地滑进昏暗的下水道。 他沉默地抓起浴衣换上,躺在床的另一边。 兰波先是仰面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侧过身,面对着魏尔伦。 他轻轻摸了摸魏尔伦的脸。 一触即分,像是在亲吻一只纸翅膀的蝴蝶。 金发的青年沉沉睡着,发梢还带着大西洋上风暴的味道。 他猜想着灿烂的霞光如何披在魏尔伦洁白的衣衫上,初升的太阳又如何与魏尔伦的金发交相辉映—— 那必定是非常美丽的景象。 脚下是海浪,头顶是太阳。 是神明来到人间的模样。 “晚安,保罗。”他用气音说道。 沉睡中的神明似乎并没有听见—— 却在兰波合衣睡下后,睁开了瑰丽的蓝色眼眸。 那双眼睛带上了微微的笑意,像是把月亮和爱情都融化到了眼波中,又送到心里,珍藏着,妥妥贴贴。 作者有话说: 但凡哥没装睡,今晚就是“遥远回想传送之风”最后两章的血案再重演。 嫂告白的方式很独特。 三次的话,嫂会在明知道哥英语不好的情况下故意用英语跟他调情——他想倾诉但又不敢让哥听懂的时候,就会使用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离谱操作。我每次读到情书的那段,都很想给哥送本英语大辞典。 第78章 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菲茨杰拉德和中原中也对“富豪”的刻板印象不太一样。 在中原中也的印象里,巴黎的富豪们——他同学们的家长——通常都表现出一种极度矛盾的精神状态。他们拼尽全力地向卢瓦尔河谷靠拢,花大价钱修缮破旧的古堡,然后请设计师在古堡里办先锋的展览。 中原中也没少到同学们家的古堡或庄园玩,有时候哥哥们休假也会和他一起去。 “这不挺好的吗?”他还记得兰波哥对着一面可以用“离奇”来形容的艺术品微笑的样子,“城堡嘛,就是买下来不算贵、后续修缮保养才贵的一种东西。如果没有他们这样热衷住古堡的富豪,国家要出好多钱自己维修这些遗产呢。” 在兰波哥如此评价之后,中原中也对住城堡的富豪们的印象就成了: 要面子受大罪的、善于自我折腾的人。 菲茨杰拉德也住城堡,但是他住的城堡很新。 “是仿造欧洲古堡一比一还原的,两年前落成的时候还上了新闻。”斯坦贝克感叹,“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在晚餐的时候还在讨论,根本想象不出这种奢侈的生活是什么模样——谁能想到呢,有了异能力之后,我居然能跟城堡的主人共进晚餐——异能力……” 斯坦贝克捻起一颗葡萄,捏破了它的表皮,于是香甜的汁水溢出来,带着淡淡的紫红色。 “异能力就是一种阶级特权,和金钱、出身一样。”斯坦贝克说,“但我现在成了它的受益者……”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 中原中也皱眉:“这是你们这边的说法吗?” “嗯?”斯坦贝克侧目,“欧洲不也是这样的吗?守卫着女王的骑士团,可是人人都有爵位,新的特权和旧的特权结合得非常紧密呢。” “但是,法国……我感觉还好啊。”中原中也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异能力者,都还是要尊敬本国的法律。” 斯坦贝克收回视线:“我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吧。” 司机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一样,毫无波澜且尽忠尽职地将他们送到了城堡门口。 斯坦贝克先一步跳下车,中原中也紧随其后,然后牵起樋口一叶的手,等小姑娘慢慢地挪动出来。 樋口一叶还从来没坐过那么宽敞那么柔软的车,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下了车以后才慢慢冷静,松开中原中也的手,神情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斯坦贝克盯着她看了看,樋口一叶更紧张了,然而,美国少年却只是友善地对她笑了笑,用很简单的词语对她说:“你的头发乱了。” 第148章 樋口一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乱了。 斯坦贝克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梳子和皮筋递给她:“这个。” 樋口一叶脸红扑扑地向他道谢。 中原中也困惑:“你为什么随身带着梳子和皮筋?” 明明斯坦贝克自己留的是短发。 “我是有姐姐妹妹的人。”斯坦贝克自豪地说,“随身带着她们日常需要的东西,是做哥哥和弟弟的最基本素养。” 等樋口一叶梳好头发,他们才往城堡里走去。 穿着整齐服装的侍者打开城堡大门—— 出现在一行人面前的,是唯有“珠光宝气”一词能勉强形容的世界。 闪耀而润泽,连窗帘都像是蛋糕上的奶油花边。 金发男人站在盘旋的台阶之上,嘴角带着优雅的笑容:“欢迎来到菲茨杰拉德的晚餐,我的朋友们。” 除了斯坦贝克很亲近地随即应了一声,中原中也对他的态度很冷淡,樋口一叶也是如此。 菲茨杰拉德提前喊来了会日语的佣人做翻译,所以,樋口一叶也能直接明白他在讲什么,并不存在连带着受影响的问题。 两个陌生的客人都如此冷待,这让菲茨杰拉德有些意外。 他走下台阶,来到中原中也面前:“为什么不露出笑容呢?是对这布置有所不满吗,我的朋友?你可以尽情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今晚是想将全部的善意呈现给你。” “听说你见过我的哥哥们。”面对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中原中也开门见山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并不觉得来和你一起吃饭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轻松的事情。” 菲茨杰拉德挑了挑眉:“我已经允许你带着监听器来了,这还不足够证明我的诚意吗?” 这话让中原中也听得越发无奈:“……正常的交友活动是不需要用到监听器的,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但谁又规定过,有监听器的场合里就不能诞生真正的友谊呢?”菲茨杰拉德笑着说。 尽管菲茨杰拉德这么说,可晚餐刚开始时还是非常沉默。 直到一个小女孩从楼梯上跑下来,直直扑进菲茨杰拉德怀里:“爸比——!!!你为什么还没睡觉!!!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 菲茨杰拉德一惊,下意识地把她搂进怀里,用西装外套遮住了她的脸,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客人们:“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女儿。” 中原中也切着牛肉,语气平淡:“我刚刚已经看到她的脸了,菲茨杰拉德先生。” 菲茨杰拉德移开了自己的外套:“好吧,又是一桩不对等的交易……丝科蒂娜,你怎么这时候跑下来?爸爸不是跟你讲过,今晚有客人要来,让你跟妈妈早点休息吗?” 小女孩的眉眼与父亲极为相似,精致秀美得像是一枝金色的水仙花。她甜滋滋地撒娇:“妈妈说,爸爸需要丝科蒂娜帮忙!” “泽尔达——”菲茨杰拉德朝楼上看了一眼,“并没有这种事情,丝科蒂娜,回楼上去,好吗?” 丝科蒂娜用力地皱了皱眉毛:“才、不、要!” 菲茨杰拉德:“……甜心,听话,你明天还要上骑术课,会很累,今天要养好精神。” 父女俩如出一辙的浅色眼眸对视着。 菲茨杰拉德眯起眼睛,看起来非常唬人:“如果你还不上楼——每拖延一分钟,我就打你的‘白猫’六下。” 丝科蒂娜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手忙脚乱地从菲茨杰拉德膝头蹦下,一边拎着裙摆往楼上跑,一边吱哇大喊:“爸比,你太过分了!我讨厌你!我要三个小时不跟你讲话!” 菲茨杰拉德整理了一下被女儿揉皱的衣服,无奈地看向餐桌,企图将被女儿打扰的氛围重新摆正:“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中原中也没接他话茬,反而兴致勃勃地问了另一个问题:“‘白猫’是什么?” 菲茨杰拉德:“……是丝科蒂娜最爱的一个玩偶。”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你跟你女儿关系真好——这不是可以很正常地跟人交流的嘛!” 察觉到客人的态度有所松动,菲茨杰拉德若有所思,将之前郑重的客套语气换成了对待自己晚辈的口吻。果不其然,中原中也很受用,就连一直以来对他敬重有余、亲近不足的斯坦贝克都顺嘴插了几句话。 菲茨杰拉德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走进了怎样的误区,不禁哑然失笑。 他自己十二三岁就开始为了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在斯坦贝克和中原中也的这个岁数,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能跟各种老谋深算的东西坐上台对垒,却忘了有合作可能的这两个孩子,就算某些方面比较成熟,心态也完全不能和当初的自己相提并论。 丝科蒂娜的那一通玩闹确实让整个饭局的气氛都活跃了起来。 菲茨杰拉德以一种对待晚辈的心态和中原中也交流,没有一句话谈到超越者或者法国,很好地缓解了中原中也的抵抗情绪。 为了逗在场的孩子们开心,他还讲了自己曾经的一些遭遇—— “前些时间,有一个杀手接了赏金,要在一场宴会上暗杀我。” “我当场捉住了他,问他收了多少钱,他说是十万美金。” 中原中也“唔”了一声:“那不少了呀。” 暗杀行业的单价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高,像魏尔伦之前暗杀过的加拿大高官,价格也就是一万美金左右。 第149章 “对他来说,是不少——但对我来说,可不是这样。”菲茨杰拉德笑眯眯地说,“我当场就甩了一张一千万的支票给他,委托他给之前雇佣他的人带句话:‘您可真是个穷酸的凶手啊!’” 中原中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样太……哈哈哈哈!那个杀手真的去做了吗?” “当然,他现在还在为我做其他事情。”菲茨杰拉德说,“那个男人很可靠,只要钱给够就行。说起来,他也是日本人呢。我还跟着他学了几句日语。” 菲茨杰拉德紧接着就说了几句“你好”“再见”这样简单的日语,发音奇奇怪怪,让樋口一叶也被逗笑了:“您说日语的语气好可爱啊。” 这场晚饭散场的时候,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对菲茨杰拉德的印象都已经大为改观,都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斯坦贝克送他们回去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开心:“菲茨杰拉德先生之前在组织里说话不是这样的,傲慢得有点吓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呢!原来美国最顶级的富豪也会这么平易近人呢。” 而另一边,面对着空荡的餐厅,菲茨杰拉德揉了揉额角:“我似乎给自己找了点麻烦啊,约翰·斯坦贝克今晚也在这里……不过,可能也不完全是坏事。” 他起身上楼,在书房里拨通了一个号码:“今天情况怎样?” “boss,下午三时有一场针对小姐的暗杀,雇主是另一财阀的继承人,杀手已经被我杀死。”对面回答道。 “做得好,报酬明天到账。”菲茨杰拉德冷着脸,“去警告一下那位小少爷——有来有往才是生意之道嘛。” “警告的程度是——?”对面请示。 “让小孩子意识到错误就行。”菲茨杰拉德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冷血。” 作者有话说: 再就业最晚的冷血,现在已经比其他四个加起来都有钱了—— 绝对没有说凡尔纳大佬抠门的意思! 第79章 菲茨杰拉德在晚饭后又让斯坦贝克给两个孩子各自送了一张银行卡,让他们在美国痛痛快快地玩。 樋口一叶大为震撼,第一反应是推阻:“这个……我应该是不需要的……太贵重了!” 中原中也建议她收下:“如果拒绝礼物的话,长辈们会觉得不开心的。” “……会的吗?”从小见多了推推拉拉的客套的樋口一叶困惑。 从小经常被长辈塞见面礼的中原中也点头:“会的!” 在强大的金钱力量和菲茨杰拉德财团的保驾护航下,两个孩子在美国的玩闹是不需要担心了。 兰波由此也稍稍愿意用正眼看待这位未来的guild首领。 “情绪虽然没有前几任稳定,弱点也格外明显,异能力容易激起反感……”兰波随口就说了一串菲茨杰拉德的缺点,只在最后给了一句转折,“但情商确实还可以。” 他把这句话作为报告的结尾。 敲下最后一行字后,他把报告发送到了dgss的情报库,然后仰倒在宾馆的床上,侧过头,看了看窗外,有些无奈:“还有两天——那个女孩子就可以去日本了……” “需要去日本收集一些信息吗?”魏尔伦问。 兰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保罗,你最近接到的任务已经够多了——这种事情可以让其他同事去做。” 魏尔伦最近一直奔走在美国和英国之间,莫里亚克给兰波的解释是有一系列的临时任务。 事实上,暗杀任务只是顺手。 魏尔伦去英国的真正目的是和玛丽讨论自己的求婚方案。 玛丽在他第一次到访的时候还很警惕,等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玛丽已经彻底麻木了,当真开始和魏尔伦讨论起求婚礼物的细节。 “你就不能把目标调整得稍微低点吗?”玛丽咬牙切齿,“你要准备的不是某某的一比一复刻,而是能当场送给你爱人的礼物啊!就算你能把异能开到足够支撑它运转,你爱人的空间能覆盖住它吗?能吗?” 就算玛丽这样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反对,魏尔伦看起来依旧不情不愿:“可是那是唯一一颗用战神来命名的……亲友会喜欢它的寓意的。” “退一万步来说,你能支撑它运转,你爱人的空间也能够覆盖它,那么,你现在就需要能够组成直径60.10公里的球体表面的富含镁的橄榄石。”玛丽木然地说,“死心吧,除非你挖穿地幔,不然现有的橄榄石矿藏都不可能支撑起这种消耗。” 魏尔伦:“虽然我的异能力是重力,但我还只试过向上的操纵,没有深入过地幔。” 他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可行性! 玛丽一口气差点没能喘过来:“停!你不许再思考这种可能性了!放开地幔,地球是无辜的!” “红海那边的扎巴尔加德岛是上地幔隆起的一部分,但一来人家那边是旅游景点,你突然下手会很冒昧,另一方面,就算是那座岛屿开采的橄榄石也没有全部能到宝石级别……”玛丽拿来世界地图,比比划划,“北欧那边的矿岛也是同样的理由——你不许半夜站在北欧王室床边拿着刀向他们索要矿岛的开采权。” 魏尔伦冷静发问:“那你就否定了世界上最主要的两块橄榄石产地——难道有什么更可靠的来源吗?” “有的哦,只要你愿意让步做个mini版。”玛丽推了推自己脸上沉重的大眼镜,点了点太平洋西岸的那个岛,“这里,你知道是哪里吧?” 第150章 魏尔伦瞥了一眼:“我从没听说过日本有大规模的橄榄石矿藏。” “但日本有一位‘宝石王’呀。”玛丽微笑,“艾伦·贝内特,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魏尔伦无言地看向玛丽。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玛丽无奈地捂住头:“哎呀,总之就是战前在伦敦曾经很有名的一个宝石商人啦!跟王室还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战争里坚决不肯加入骑士团,战后就只能到日本去做宝石走私的生意了。来源暂且不论,他手里的宝石质量是绝对顶级,而且各种种类都有,你可以去找他买原材料。” 玛丽把艾伦·贝内特的联系方式给魏尔伦:“他在日本那边用的绰号是ace,你直接喊他a也可以。这条线是英国的熟人们联系他的渠道,有打折,他的态度也会好很多。” * 深更半夜,看到欧洲赫赫有名的杀神敲响自家房门,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在看到魏尔伦的第一眼,ace大脑就停摆了一会儿。 他脱离欧洲已经很久了,因为拒不领命算是彻底得罪了钟塔骑士团,早就做好了这辈子再不踏上故土的心理准备,辗转各国,最近才从众多国家中选中了混乱的日本,当作下半生事业的出发点。 他对欧洲势力的印象基本停留在战争初期,比如对死屋之鼠的看法是“神秘但不算太强大的情报组织”,对魏尔伦的记忆则是“杀人如麻的法国鬼牌”。 哪个知道魏尔伦存在的英国人没做过死得悄无声息的噩梦? 如今的这一幕,简直是多年前的噩梦成真。 没当着众多下属的面,瘫倒在地或者晕过去,已经是ace的极限了。 他狭长上挑的紫色眼睛环视周围,恍恍惚惚。 暗杀王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日本吗? 紧接着,他看到了魏尔伦手里拿着的凭证。 那是他送给曾经在英国的老主顾们的便捷证明。 ace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虽然他卖的宝石来路不太正常,但质量上从来没有对不起客人啊!在伦敦时,他走的是薄利多销路线,卖给客人的宝石绝对物美价廉、物超所值的!这是哪位客人把他出卖给了暗杀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害他! 对面的杀神开口说话了,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落在ace耳中犹如惊雷炸响—— “我需要一批宝石级别的橄榄石。” ace强撑起亲切热情的服务微笑:“您是为什么订购宝石的呢?具体是要多少呢?颜色、条纹、透明度、折射度,这些有详细要求吗?” “求婚礼物。橄榄绿——只要是宝石级别的橄榄石就可以。”魏尔伦说,“颜色要层次丰富一些,从浅绿到深绿,每个阶段都要有。” “数量……”魏尔伦想了想玛丽之前的极力反对,遗憾地放弃了一比一复刻的想法,决定把求婚礼物做得小一点,“八千吨,可以吗?” ace:“……” 他觉得暗杀王不是来买宝石的,可能只是随便找个杀他的理由罢了。 谁家宝石是按吨卖的啊! ace颤颤巍巍地回答:“您要的量太多了,我恐怕准备不过来。” 魏尔伦抿唇,似有不满。 ace提心吊胆。 魏尔伦最终又退了一步:“四十五吨,你能准备好吗?” 【完全不能!就算把日本人全都变成我的下属、全部转化掉也不能!】 【都说了,宝石又不是黄金白银,是不会按吨卖的!】 ace敢怒不敢言,只能用一种接近谄媚的语气解释:“客人,我的宝石来源于我的异能力,它的生产是有限制的。规模上到不了您的要求。既然您是想要求婚,那我可以为您准备比女王王冠上的明珠更璀璨更耀眼的宝石,打造成首饰,每一件的价格都可以超过三亿法郎,绝对不会丢了您的面子,也能让您的爱人满意。” 已经成家立业的两人给出的求婚建议在魏尔伦耳畔重响。 织田作之助说:“求婚,首先是要了解恋人的喜好,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不能送出对方原本就有的东西,要花心思准备新奇的、能打动对方的、最好是独一无二的。” 玛丽·雪莱说:“私奔是最浪漫的告白。用异能力先送礼后私奔,效果更好。” 魏尔伦执拗地拒绝了ace的建议:“首饰太庸俗,我要亲自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求婚礼物。” ace:“……” “既然你提供不了我需要的原材料,那就算了。”魏尔伦说,“我自己去找。” 魏尔伦转身离开。 ace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他再度环顾四周,看到了低垂着头的下属们,视线逐渐凝固:“你们——刚刚的那些事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是吧?” 下属们沉默不语。 ace艰难地勾起唇角,似哭似笑:“你们都看见了啊……这怎么可以呢?我可是你们的国王啊!” 下属中,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近在眼前的死亡。 那是成为ace下属后近乎必然的归宿。 他陡然伸出手,眼中是癫狂的光—— 异能力·宝石王的疯狂,发动。 叮叮咚咚的脆响之后。 除了缓缓站起身的ace,这个房间里再没有第二道呼吸。 第151章 只有琳琅满目的宝石,在黑暗中闪烁着夺目的、无生机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alan bennett,英国剧作家,曾经拒绝过骑士勋章,代表作包括《乔治王的疯狂》。名字首字母一致+代表作和异能力谐音,算是朝雾打版权擦边球的行为吧。 朝雾给他设定的这个异能,我还蛮喜欢的。看过王尔德《少年国王》那篇童话的应该都对血珍珠印象深刻,再加上南非曾经的血腥钻石产业……我一直觉得珠宝的本质就是剥削。动画里,ace用一条人命就能转化出一颗粉钻、一颗白钻、两颗黄蓝宝、一颗绿宝石和两颗红宝石,对比起现实里曾经存在的钻石走私产业,堪称高效节约(一些地狱笑话)。 幕间 乱步先前所说的时间期限已经过去,保守起见,中原中也还请樋口一叶在美国又多停留了两天,自己不再贴身保护,樋口一叶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这才放心地让她一个人坐飞机回日本。 中原中也之后又跟绫辻侦探联系了一下,确定那边是风平浪静、姐妹团圆的美好场景,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 绫辻行人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愉悦,中原中也顺口问了一下原因。 “原因么……”绫辻行人哼笑了一声,“port mafia解散了。” 中原中也震惊:“什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port mafia这样在中原中也的童年记忆里一直盘踞在横滨黑暗面的庞然大物。 “芥川君出了不少力。”绫辻行人说,“现在,主犯被异能特务科看守着,虽然我看他们没有要处决的意思,但底下已经是树倒猢狲散,异能力者都分散到各处,不再像以前那样形成黑暗面的合力,我下手就方便了很多。” 绫辻行人的异能力对所有罪犯都是特攻。 只要背后没有一个根深蒂固的邪恶组织撑腰,绫辻行人就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他们。 当然,并不是说横滨的混乱也就能这样迎刃而解了——毕竟,特务异能科背后也有行事出格的军警和被包庇的犯罪集团第七机关呢。 但能解决掉一头是一头。 夏目先生内定的继承人芥川少年又实在是个倔强的孩子,压根没可能像他师兄一样走上歪路。 绫辻行人觉得横滨的未来充满希望。 他听着电话那头中原中也的祝贺,心满意足地喝了口茶,温度和味道都恰到好处,来自被他调教得越发得力的两个小助手。 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 另一边,被绫辻行人列在必杀名单上的特务异能科部分人员,收到了一则来自大洋彼岸的讯息。 樋口一叶的到达,意味着身在美国的那位确实愿意继续履行先前的约定。 “这也算一件好事吧……”坂口安吾自言自语,“毕竟是夏目先生最先看中的核心人物,愿意回到日本,总归是一件好事。” 哪怕他显然对自己这边的人带着些怨怼…… 哪怕会带来更多莫测的变化。 坂口安吾摇了摇头,不再细想。 作者有话说: 下一单元中也宝贝可能会暂时掉线,因为重点是哥的求婚,哥嫂的戏份在下个单元修成正果之后就基本没了。 横滨线到现在也终于都铺垫好了,好耶!你们绝对猜不到乱中成年后谈恋爱的横滨主场会是怎样!嘿嘿。 行文过半,今年一定能完结! 第80章 求婚。 在告白似乎都没被接受的当下。 魏尔伦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个夜晚,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个时刻,面对着最信任的弟弟倾诉自己内心想法的那个时刻……魏尔伦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他只是翻了翻美国地图,突然想起这里有一座拉斯维加斯,是世界上很著名的结婚圣地,而他和兰波现在又都要去美国——那就顺便求婚、结婚吧。 体面一点的说法是“水到渠成”。 弟弟惊讶的目光,魏尔伦其实有感觉到,更别提之后弟弟还抓着他的衣服,认真地问了一句:“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或许兰波哥并没有那么爱你,起码没有到婚姻的程度。” 虽然很快就将那个疑问反驳了回去。 但是,望着弟弟和兰波有说有笑的样子,魏尔伦心中也难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正是这种情绪催促他在前往美国的飞机上刺激了兰波。 兰波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是令他还有些怀念的少年情报员的锋芒毕露。 在中原中也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兰波的脾气要差上许多。外面披着一层内敛忧郁的皮囊,内里是软弱又疯狂的野兽。 他在沙龙上用异能力抵住同事的咽喉时,兰波会反手把自己的异能力架到他的脖子上;被他在人来人往的咖啡馆里钉穿手腕和大腿后,兰波也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手脚。鲜血淋漓是那时的家常便饭,大不了拖着满身狰狞伤口去买一杯酒,分着喝掉,然后也就和好了。 兰波管教他的手段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努力表现得比他更凶狠。 但为什么魏尔伦总会觉得兰波软弱呢……现在想起来,应该要归结于兰波刚开始的那些“讨好”。 那时的魏尔伦之于兰波,大概就像是新年礼物之于孤儿。战争里放弃了一切前尘往事、把自己整个献给国家的少年,突然间被允许拥有一个亲密的搭档,就像是孤儿突然得到了一只金光灿灿的猫崽,那份欣喜,魏尔伦可以想象到。就算猫咪脾气很坏、携带着未知危险的寄生物,少年也会并不放在心上,兢兢业业地寻求控制寄生物的办法。 第152章 但魏尔伦讨厌那个时候的兰波——哪怕兰波为他找到了从特异点回归的方法。 原因也简单。 魏尔伦很矛盾,他一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人类,一边又对人类怀有深切的憎恨和渴望。 像中也那样全然把他当做人类,魏尔伦不会生气;像法国政府那样全然把他当做人造物,魏尔伦也不会在意。偏偏兰波的态度徘徊在两者之间,明明承认他是人造物,还总自说自话地要他做人类,明明希望他做人类,又用对待人造物的手段对待他。 这种摇摆的态度让魏尔伦感到不可控,继而是厌倦和怀疑。 兰波那时候大概觉得他们搭档的那四年是魏尔伦越来越信任他,但其实是魏尔伦越来越不在意他。 厮杀是用鲜血写的书信,配合是放任自流的随意。 潜入日本的前夕,兰波带着一块小蛋糕和一顶黑帽子,说要来给他过生日。 魏尔伦盯着他,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又不是第一天搭档了,又不是第一年度过这个日子,怎么偏偏在要执行任务的前一天跑过来找他? 最后魏尔伦把那归结为兰波的又一次突然发疯,心里没有产生丝毫波动。 说到底,生日这种东西,只有兰波自顾自地在在意、在感动而已。 而且他还只在意了那一次。 给魏尔伦的感觉就更一言难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日本的军事基地里对兰波动手的那一刻,魏尔伦心里没有丝毫愧疚。 反正他只是收下了礼物,又没有说是接受。 魏尔伦冷漠地想着。 四年来温情脉脉地陪伴彼此的虚假面纱被以最惨烈的方式扯下。 独自从日本离开时,魏尔伦看着爆炸的景象,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死了搭档,当然是要愉快地叛逃了;可弟弟没抢到手,理想中的田园牧歌好像缺失了一角。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他回到巴黎,暂且思考了几天到底要不要叛逃。 dgss对兰波的失联和可能的死讯倒是没什么怀疑,刚刚当上七星社负责人的莫里亚克闻讯哭得稀里哗啦,说是他们这边后勤没做好才导致同胞在这种时候牺牲在那种偏僻的地方。 ——没有储备、没有后方支援、没有内应。 这次任务确实是技术处和联络员无从下手才导致的悲剧,就算是局长也没有办法对已经发生的悲剧说什么,更多的同事在庆幸好歹还有一个超越者能活着回来。 他们给“痛失搭档”的魏尔伦批了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调整身心。 魏尔伦在那几天假里定下了叛逃的计划——要跟法国割席而不是在叛逃后依旧被英国视为法国的棋子,就得做干脆些,比如从政府官员和重要异能者开始动手。 雨果率领的“巴黎军火库”异能力团体就是很好的目标,里面的巴尔扎克、大仲马、戈蒂耶……都既是重要的异能力者,也是政府高官。 只要把他们杀了,就不会再有人怀疑魏尔伦叛国的真假。 就在魏尔伦将要叛逃的前一天。 意外发生了。 兰波活着回来了。 魏尔伦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看见兰波站在自己秘密基地门口时的心情。 兰波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披散着,露出的皮肤都带着淤青、伤痕和裂口,衣服又脏又破,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怨鬼,面目狼狈又狰狞。 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让魏尔伦想起了当年初见的模样。 于是,魏尔伦欣然地露出了笑容:“你还活着啊,搭档。” 兰波一言不发地掏出枪,对魏尔伦打了三下。 第一下正中手掌,第二下击穿了腿骨,第三下擦着耳朵掠过,子弹嵌到了身后的墙壁里。 魏尔伦不禁笑容更盛,对兰波张开了怀抱:“欢迎回来,亲友。” 兰波闭了闭眼,扔掉了枪,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回应了魏尔伦的拥抱。 他很用力,像是想把魏尔伦的肋骨勒断,让白森森的骨头刺穿内部柔软的脏器。 在魏尔伦的耳边,兰波对他轻轻地说了再度出现后的第一句话:“你的弟弟还活着。” 魏尔伦:“……” 兰波放开魏尔伦,稍稍后退了几步,站直身,面色冷淡:“我不会向dgss汇报你的举动,因为dgss根本无法给予你应得的处置;战争还没结束,法国还需要我们这对超越者搭档——在和平到来前,暂时还是继续合作吧。” 魏尔伦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兰波:“这就是你全部的想法吗?” 兰波:“……” “还有,”兰波说,“你称之为弟弟的那个异能武器,必然是要在稳定后回收的,我会监控横滨的情况,在合适的时机把它带到法国。” “既然你如此在意你是不是人类这件事……”兰波咳嗽了几声,粉色飞沫落到地上,他随意地抹掉嘴角的鲜血,抬起头,定睛看着陡然陌生起来的搭档,“与其把它带到乡下抚养,躲避各方的追杀,不如由我向dgss提出申请,请上层用当初对你的优待那样抹去它作为试验品的过去,让它拥有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地露出笑容的合法身份。” “我和你一起来抚养它,等到它成年的那天,让它做这个问题的裁决。” “与你有着相似出身的生物,在非战争的环境里长大,究竟更偏向人类,还是更偏向非人类?” 第153章 “如果是后者,那你或它,随意是谁,都可以在那天杀了我。” 这是一桩不公平的赌局。 魏尔伦想。 假设他不曾被告知自己非人的身份,那么,他也会坦然地偏向人类。 他必输无疑。 尽管如此,魏尔伦却没有反驳—— 这个所谓的赌局,在他眼中,只能算是兰波下意识想出的一个妥协的借口吧。 之后的发展,也恰恰如魏尔伦所想。 在一开始只肯用“它”去称呼弟弟的兰波,在真正抚养了中也几年后,已经默认了中也亲近的态度,为中也的安全和成长担心。 一开始用各种轻浮的调笑故意挑衅惹怒他的兰波,随着时间的流逝,调笑中似乎也暴露出几分没有因背叛而消逝的坚如磐石的情丝。 既然如此,魏尔伦也愿意以爱对待逐渐暴露出真心的兰波。 兰波似乎被他吓到了?那又如何,只是暂时而已。 当魏尔伦假意入睡时,兰波的那句轻若羽毛的“晚安”就是对之前所有排斥行为的最好反驳。 兰波也爱着他,毫无疑问。 所以…… 魏尔伦需要准备一场完美的求婚、一个完美的礼物。 完美到足以击碎兰波躲藏的遮蔽物,让他不得不袒露真心。 ——十年前兰波赠予的生日礼物,就让他在此刻献上名为“我爱你”的回礼。 第81章 织田作之助的那番话使魏尔伦对求婚的步骤有了大概的了解,玛丽此前的解释更是如同拨开云雾一般,让他豁然开朗,知道了该从什么方向准备礼物。 兰波和魏尔伦都是超越者——所谓“超越”(transcendent),原本是一个哲学概念,指的是完全独立于物质宇宙、超越所有物理法则,后来被挪用到异能的分类分级中,用来代指异能性质完全超出能量守恒定律或其他物质法则的强大异能力者。 魏尔伦能够操纵重力,在特异点状态下,更是能徒手创造黑洞;兰波的异能空间内可以改写一切物理法则,甚至能修改生死存亡、模糊人和异能之间的界限。 玛丽的那句“用异能力先送礼后私奔”,一下子就打破了魏尔伦对“独特”的苦苦思索—— 这世界上最独特、最用心的礼物,当然是要他用异能力亲手做一个跟兰波异能力相关的东西了。 兰波的异能力是完全可以自定义的空间,里面只用来装一些相当于后备能源或傀儡的尸体,未免也太浪费了。 所以…… 魏尔伦想给兰波捏一颗小行星。 兰波无聊的时候,可以拿着那颗行星玩。如果觉得麻烦,就只把行星表面当成牧场,随便塞点傀儡;如果觉得有兴趣,可以拿着那颗行星尝试创造世界,调整各种物理属性,看看在什么情况下,行星上会诞生第一个生命。要是哪天玩腻了,或者碰上了懒得用心的战斗,兰波可以直接展开异能空间,拿着行星往对手头上砸。 魏尔伦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礼物棒极了,在异能力层面讲,跟兰波之前送他的生日礼物比起来也不会逊色。 更具体的说,魏尔伦想捏一颗a型小行星。 这种小行星非常罕见,在茫茫宇宙中,截至此刻,总共也就发现了十数颗,数量稀少,不像钻石黄金那样泛滥成灾。从世俗层面说,送给爱人也不会显得很掉价。 a型小行星的另一个好处在于有着强烈的微米橄榄石特征。 橄榄石并不是什么稀少的宝石,在人类的计算中,它比钻石廉价。 但它是伴随着星球而诞生的第一种固体——或者说,它塑造了星球。 在很久以前,地球刚刚开始冷却的时候,这些晶体就开始在岩浆中生长,形成微小的晶种,然后下沉,在地球的深处凝结出令人惊叹的绿色岩石,人们将其称为橄榄岩。加热、冷却、结晶,通过沉淀和漂浮分离,橄榄岩的堆积和熔融从45亿年前开始塑造星球,一直持续到今天。 更妙的是,这种与创世非常相配的岩石,还有着美丽的绿色,能和兰波的眼眸相照应。 魏尔伦果断抛弃了其他类型的小行星,一心只想捏一颗a型。 他最初想参照在里昂被发现的战神小行星,但玛丽用各种理由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并哄劝他去日本买宝石,捏个小点的。 魏尔伦秉持着对已婚人士的尊敬,听取了玛丽的建议,去了日本,才发现玛丽的建议根本不靠谱。 他带着失望之情又去了一趟英国。 站在伦敦的上空,魏尔伦认真想了想,觉得玛丽给他提那种不靠谱建议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俩阵营不一样。 魏尔伦为法国政府效力,玛丽则是对英国王室忠心耿耿。 如果兰波来的话,他一定会用各种利益杠杆去撬动玛丽的心,但魏尔伦对dgss入职培训毫不在意,当年就懒得看那本充满个人情感的手册,现在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魏尔伦是从最淳朴直接的思维去解决这个问题的——既然他有爱人有弟弟,暂时不能背叛法国,那让玛丽背叛英国就行了啊! 反正玛丽无父无母,丈夫也去世了,唯一当成孩子抚养的亚当在英国政府的控制下过不了什么安稳日子。 玛丽既然自称是“爱子心切的妈妈”,那她的叛逃就合情合理! 于是,魏尔伦开门见山地建议玛丽从今天晚上开始叛国。 第154章 玛丽·雪莱难以置信:“你疯了吗,魏尔伦。” “你到底凭什么觉得我这样的英国贵族、战略级科研人员会为了帮你求婚而叛逃?”博士无语地指了指自己,“我到现在还没把你的事情汇报给时钟塔,只是看在亚当和你们家中也玩得好的份上。你别太过分。” “不是帮我求婚。”魏尔伦笑了笑,“就是为了你家亚当。” 玛丽:“……你想说什么?” “你将亚当看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其他人类毫不在意,顶多觉得他们是亚当的消遣玩具、进化道具——但英国政府可不是这么想的。”魏尔伦说,“你把亚当带在自己家里已经是在违反规定了,给亚当安的备用子程序更是直接与英国政府对立……” 玛丽悚然:“你怎么会知道子程序的事情?” “亚当在法国的时候住在我们家。”魏尔伦委婉地说,“兰波是王牌情报员,而我懂一些代码。” 玛丽:“……” 玛丽尖叫:“亚当·弗兰肯斯坦——你给我过来!!!” 在楼上探头探脑的小机器人忽然被连名带姓地喊了,连跑带滚地从楼梯上下来,一刻也没敢耽搁。 玛丽爬到桌子上猛敲他的头,梆梆作响:“你是第一天出生吗?!你是没听到我出门前的嘱咐吗?!我那会儿跟你说什么来着!!!” 亚当连忙在内存里开始搜索:“嗯……您说让本机到法国以后再买送给中也的礼物!” 玛丽凝视着他,神情险恶:“还有呢?” 亚当:“还、还有吗?” 玛丽扯出一个宛如恶魔的笑容:“我还让你送完礼物就走!你却在中也他家住下了?嗯?” 亚当:“……” 完蛋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玛丽的手从自己头顶捧下,给她揉揉按摩,低声下气地转移话题:“博士,您手疼吗?” 玛丽冷笑:“现在知道心疼我的手,之前干什么去了?” 亚当安静如鸡,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玛丽训完了孩子,叉着腰,跟魏尔伦对视:“我家孩子让你们见笑了——所以你就打算拿这点来威胁我吗?我是不会因为这个叛逃的。” “亚当喜欢人类喜欢正义,假如我叛逃了,这孩子就只能跟着我东躲西藏,一定不会开心的。”玛丽说。 “可他现在也并不是保护全部的人类。”魏尔伦不急不慢地说,“为苏格兰场效力、为欧洲刑警效力,为权贵奔走、伤害第三世界的民众,在我们看来并不算什么,但他真的能接受吗?” 玛丽愣了一下,看向亚当。 小机器人低着头,没有说话,默认了魏尔伦所说的话。 在小机器人眼里,人类就是人类,但凡是这个种族,他都喜爱着。他不赞同阶级和财富的横向切割,也不赞同种族、国籍、宗教信仰之类的竖向切割,却必须遵守这些规则,在条条框框里尽力散发善意。 玛丽:“是女王陛下登基典礼上的那件事让你产生这种想法的吗,亚当?” “不完全是。”亚当摇摇头。 玛丽:“……” “他可以去一个不用被追杀的地方,保护的人更少,但他也可以更用心,这不好吗?”魏尔伦微笑。 玛丽:“你是指哪里?” 魏尔伦从容:“standard岛,如何?” “standard岛已经是联合国的了。”玛丽眯起眼睛,“那里庇护不了我和亚当。” “但凡尔纳还活着,只是带着他的下属转移了。”魏尔伦说,“他们准备在美洲的一个岛屿上重振旗鼓,摆脱了原本驻扎在岛上的英法德三国军队,因此需要新的安保力量。亚当不很合适吗?” “……”玛丽沉思着。 魏尔伦紧接着说:“至于你的贵族爵位、甚至那些勋章——你真的很在意吗?你的丈夫会在意吗?” 玛丽咬住了嘴唇。 确实,雪莱从不会在意她是不是贵族,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是玛丽自己的才华横溢……只是玛丽在经历过外人的闲言碎语后,总觉得自己必须成为贵族,才能配得上雪莱。 玛丽最终叹了口气。 “制造小行星所需要的物质数量,凭你现在这个状态的异能量,是没办法集齐的。”玛丽说,“你必须有理智地进入特异点状态,才能让那个礼物成为可能——特异点的力量也是你必须要掌握的,毕竟你都要结婚了,总不能在婚后某天突然变成魔兽把自家房子拆了吧。” 魏尔伦没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特异点状态。 牧神的真实身份曝光后,魏尔伦在dgss的资料里查到过,牧神曾经前往英国、在玛丽手下深造。 玛丽是个疯狂科学家。疯狂科学家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如同亚龙(guivre)是牧神的毕生追求,亚当是玛丽的毕生追求,guivre的思路和亚当截然不同,玛丽顶多对guivre有所了解,但没可能对它产生兴趣。 基于这种距离正常人类有段距离的脑回路,魏尔伦可以放心地与玛丽合作。 魏尔伦诚实地告诉玛丽:“guivre释放的前提是作为人格的我失去意识。” “不可能。”玛丽下意识否认,“异能必须依靠人存在,与其说你失去意识才能把控制权让给guivre,不如说你失去意识就会刺激异能启动自我保护,进入暴走状态。” 这就又回到了俗套的人或非人的讨论——guivre和魏尔伦,究竟谁才是本体、谁才是附属? 第155章 魏尔伦说:“理论之类的不重要。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方法……”玛丽说,“就是有个问题——你能接受你的人格被你的恋人监控吗?” 魏尔伦抬眼。 玛丽连忙解释:“不是那种洗脑!是类似于战争期间军人对长官的绝对服从。而且可以解除的。” “可以。”魏尔伦颔首,“兰波不会背叛我。” 玛丽拍了拍手:“那事情就好办了!” 她当着魏尔伦的面把亚当拆了,从右臂中拿出可分离的子程序载体,给英国只留了个无法自行思考的僵板空壳。 “等安顿下来以后,再给你做个新壳子。”玛丽嘟囔,“没有身体的这段时间就待在载体里好好反省!自己思考是很好的,但也要听长辈的话,知道吗?” 投影形态的亚当委委屈屈地点头:“本机知道了,博士……” 玛丽:“别喊我‘博士’了,我今晚就叛国了。以后直接叫我‘妈妈’吧。” 玛丽把载体放进一个坚固的小保险箱里,放在自己胸口,然后拍了拍魏尔伦的肩膀。 “走,我们去南极。” 作者有话说: 失去意识的异能暴走,敦君当年就是这么单杀几乎触碰到超越者边缘的涩泽龙彦的。 关于dgss守则还有私设的魏兰过往,可以点进专栏看一眼,我摸了两个小短篇。 第82章 麦克默多干谷,位于南纬七十七度,是南极洲最大的无雪区。 干燥至极,有两百万年未曾落雨的传说。 降水在没有到达地面之前就会消散,被呼啸而过的风带走。 兼之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年平均气温,任何一具死去的有机体都能在这里被保存上百年,直到风干成完整的木乃伊。 对于异能武器来说,就更是理想的保存地点。 one order,战争时期研发出的所谓“大指令”,就存放在这里。 “我没有看到驻扎的军队。”魏尔伦从空中向下看去,在一片昏暗中,对身旁的玛丽说。 “南极洲根本没办法维持军队的长期驻扎,早年有过异能物管理站的设想,但现在还没能搭建完成。”玛丽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在管理站建设完毕之前,异能武器都只能存放在南极特别管理区,每年夏天,各国会派出科研人员到麦克默多干谷采集样本,军人会随行检测‘大指令’状况——‘大指令’也就藏在其中一个样本点里。” “你能确定大概方位吗?”魏尔伦问。 “样本点是每年都会更换的,今年他们把‘大指令’放在哪里,我还不清楚。”玛丽说,“我只能把今年各国选定的样本点的具体位置告诉你。你要自己挨个去找。” 英国今年选择的样本点位于邦尼湖西侧,附近是一片羽流塑造出的奇异景象。 血红色蔓延在百米厚的冰盖上,甚至蔓延到冰盖下的黑色岩石,一路伸进水中。 “这是在冰下流动的血瀑布,它是无氧的高盐水,但里面生活着十七种微生物,群落很稳定,起码已经维持了一百万年,甚至可能是雪球地球时期的遗存。”玛丽低着头,“冰面有裂缝,血瀑布会从间隙往外流,‘大指令’不能接触到水,所以,不用在意冰面,你沿着湖边找一圈看看。” 深灰色的沙砾松散地覆盖着,几乎每一步都会引起小规模的坍塌。 魏尔伦不得不用重力使自己和玛丽维持着远离地面的状态,搜寻了一圈,但一无所获。 法国今年选择的样本点位于凯特流,目的是搜寻冰碛里保存的陨石铁。 玛丽指挥着魏尔伦直奔冰碛而去。 他们找到了科研人员没来能带走的部分陨铁,但没找到大指令。 魏尔伦:“……那就只能是德国了。” 他转身就想走,玛丽连忙拽住他:“诶,这个陨铁,你想要吗?” 魏尔伦看了一眼黑不溜秋的那团东西:“不想。” “那太好了!我想要!”玛丽对手掌哈了哈暖气,然后搓手手,“难得来一趟南极,你的能力又这么适合挖矿运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适合科考——我也想给亚当带点礼物。” “陨石不是很常见吗?这种和其他的难道有什么不同吗?”魏尔伦问。 “学术界有一种理论,猜测陨铁是m型小行星或s型小行星的星核碎片。”玛丽把陨铁上的花纹指给魏尔伦看,“这颗应该是iiab型,陨铁里镍含量最低的一种,所以表面会有非常美丽的锥纹。我想用它做亚当的新壳子。” 魏尔伦问她:“全部带走?” 玛丽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做个善良的科学家:“切一半就行,亚当的壳子用不了这么多材料,给以后来这儿的科研人员留点。” 魏尔伦把陨铁切开,十公斤重的陨铁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玛丽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德国今年选择的样本点在邻近阿斯加德山脉的泰勒谷里。 呼啸的下山风拍得玛丽脸疼到麻木。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最初有点湿润,又迅速干掉,放在鼻尖一闻,是浓重的血腥味。 魏尔伦看起来也不像以往那样游刃有余,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深深的、肿胀的皴裂,但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蹲下身,捡起一块骨头,皱起了眉:“这是人骨。” 第156章 玛丽扯着嗓子喊道:“在南极洲自然死去的有机体都会变成木乃伊,除非有疯子在这里搞解剖。” 魏尔伦扔开骨头:“说不定呢。” 他们爬进半山腰里的隧道,玛丽终于松了口气。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已经毫无知觉:“冬天来南极洲科考——真不是人应该干的事情啊,唉。” 魏尔伦平静地用白色西装外套的一角擦了擦自己满脸的血污,发现根本擦不干净,于是又平静地穿上被血染红的外套。他没有提醒显然已经陷入科学家思维的玛丽,这趟南极之行并不是她的科考项目。 叹息过后,玛丽重振精神:“不过,要是没有异能力护航,也根本不可能在冬天进行这样的科考。我赚了啊!” 魏尔伦很欣赏她的这种乐观态度,并希望其能一直延续到自己的礼物准备完毕。 玛丽在隧道里摸索了一阵子,最后从一块岩石后面找到了朝她眨巴眼睛的大指令。 “嗯哼,宝贝,你在这里呀。”玛丽笑嘻嘻地把它拿在手上,“好久不见啦,长得还是这么可爱呢。” 大指令的嘴巴张了张,牙齿碰撞,磕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玛丽把大指令跟亚当放在一起,锁好小箱子,藏在自己怀里。 已经拿到了目标,魏尔伦带着玛丽迅速脱离南极,越过波涛汹涌的德雷克海峡,随便找了个比较温暖的、有水源的地方落脚休息。 玛丽把怀里的小箱子拿出来,把大指令递给魏尔伦看:“喏,你有见过它吗?” 魏尔伦摇头:“它看起来有点像对讲机。” 还是最原始的那种版本,现在只会被咖啡馆的服务员们在工作时间用于交流。 “就是我用对讲机改造的啦!”玛丽开心地笑起来,“加入了一些精神控制类和增幅的异能,就变成了在前线会发挥大作用的工具。” “前线的士兵很容易被疲倦感和罪恶感压倒,但只要用这个,就可以帮助他们克服最容易崩溃的那个瞬间,抽离掉积压的负面情绪,配合退役后的心理治疗,能够帮他们更轻松地回归正常生活。” “听起来应该被大批量生产。”魏尔伦说,“为什么现在只有一个,而且还被扔在南极?” 玛丽撇了撇嘴:“因为那会儿前线都打疯了。本意明明是拉高士兵的忍耐上限,让他们能平安退役,结果拿到试用品的军官反倒仗着士兵的高忍耐性肆意压榨他们,带出一支高强度的一次性队伍……哎呀,这种事情,我真是不想多说什么。” “总之就是人性又一次战胜了科学的实证。”玛丽说道,“内阁那边有催我带着团队进行批量化生产,被我应付过去了,战争结束后也就没人提了,毕竟这玩意儿没什么战略储备价值,一旦被曝光,只会引起民众恐慌。” 魏尔伦侧目:“那时候对胜利的渴求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你怎么做到把内阁应付过去的?” “超级简单的哦!”玛丽得意洋洋,“只要告诉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们,如果这个东西被批量生产,那么人人都有组建绝对忠诚的强大军队、推翻他们统治的能力,这样,于公于私,他们都会果断放弃啦。” 魏尔伦若有所思:“所以,你之前说的‘控制guivre’的方法,就是指用这个对我发号施令吗?” “是的。暂时不能告诉你爱人,因为要给他准备惊喜,所以就由我来对你发布指令。”玛丽扬起笑脸,“希望你不要在意。” 魏尔伦:“……我看起来会在意这个吗?” “毫无疑问,绝对会呢。”玛丽笑容不变,“你看起来就是独占欲和嫉妒心都很可怕。不在这件事上和你提前打声招呼,我怕你哪天觉得我玷污了你和你爱人纯净的关系,跑过来找我秋后算账。” 魏尔伦对玛丽的这个评价并不赞同。 玛丽不以为然:“随便举个例子好了——要是有一个人,把你说成是兰波的前任——不管是爱情层面还是搭档层面,你会怎么对待这个人呢?” 魏尔伦想象了一下。 魏尔伦冷漠地说:“挫骨扬灰。” “再举个例子。兰波和你分手,但平安健康地活着,还找了新的搭档或者爱人;兰波没和你分手,但是死了;这两种情况,你更能接受哪种?” “这两种有区别吗?”魏尔伦微笑着说,“就算有了新的搭档或爱人,也不意味着兰波放下了我,我们实质上并没有分手。杀了那个所谓的新人后,我会亲手杀了背叛我的那个他,只留下我们之间纯粹的过往。” “嗯哼,看啦,就是这样啦,稍微问一下而已,你都要讲这么一长串话。”玛丽拍拍手,“你就是那种会手动保证‘至死不渝’的恋人嘛。我之前说的完全没有错呢。” 魏尔伦扭过头去:“……总之,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或亚当。” 玛丽笑眯眯:“那我就放心啦。” 作者有话说: 谁家好人刚登场就开始吃醋啊,原来是哥啊——他哪里木头,他只是表达方式和思维方式很怪。 port mafia档案里的一句“前搭档”瞬间就能让他破防,阴阳怪气的话是张嘴就来,什么感谢中也替他杀了自己的“前搭档”(慢悠悠重读强调还有个转折号),我看你就不是诚心夸中也,中也宝宝明明也只是你吃飞醋的一环。 家养金丝猫的守则第一行:你的一生只属于我。 第157章 【“a toi toute la vie”(至死不渝)是三次元哥给嫂写信时的落款,独家特产,我就没见过比这更肉麻更沉重的——正常人写的都是your sincerely这种约定俗成的客套话,只有哥做到了在每个边边角角都灌注汪洋肆意的爱】 【我常常因为正主在每个次元都太real而失去言语功能,内心只剩下忏悔:没能写出他们的恨海情天,是我的错。】 第83章 魏尔伦的下一站目的地是能直接触碰到地幔物质的地方。 “我还是那句话,不建议你去袒露在地表的地幔岛屿。”玛丽叉着腰,“听我的,去海底,那边矿藏比地面丰富多了,随你挑原材料。” 魏尔伦从善如流:“去哪片海洋?” “根据现有的数据,扩散速度最快的洋中脊是东太平洋海隆。”玛丽把亚当戳出来,投影了一块世界地图,在东太平洋的几座小岛上画了圈,“这边是加拉帕戈斯群岛,往底下潜两千六百米,就能看到热液喷口。以热液喷口为原点,往远处走,岩石就会逐渐从玄武岩变成你需要的橄榄岩。” 玛丽蹦起来拍了拍魏尔伦的肩膀:“海底的资源绝对够用,答应我,别对黑烟囱或者海底火山下手,看在你爱人的份上,对地球好点,让它按照自己的节奏板块运动。” “如果毁了黑烟囱或者海底火山,会发生什么?”魏尔伦问。 “暂且不提目前无法预测的板块影响,”玛丽面无表情:“就说现在,全世界的生物学家和矿物学家都会哭天喊地,对你毁灭深海热液生物群和热液矿床的恶劣行径做出严肃谴责。” 魏尔伦若有所思:“那个生物群……很珍贵很重要吗?” “别想把它们一起打包进你那小行星里!”玛丽满头黑线,“你的异能确实可以营造它们需要的两千七百万帕的高压环境,但维持不了九十度的温度,在你爱人来之前,它们就会冻死。” 魏尔伦面色自若:“知道了,我不会伤害它们的。” 玛丽让魏尔伦把自己放在加拉帕戈斯的一座岛屿上,那是厄瓜多尔国家公园的一部分,玛丽身处其中,跟一只小蚂蚁上了岛没有任何本质区别,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你去海底采橄榄岩吧。”玛丽挥了挥大指令,跟魏尔伦道别,“我就留在岛上,看看动植物,复习一下达尔文和他伟大的《物种起源》。” 在落水的瞬间,魏尔伦闭上眼睛,主动松开了对guivre的控制。 【汝之憎恨、汝之麻木、汝之绝望,以及往昔那饱受苦恼的兽性……啊,这无怨无恨之夜。】 仿佛有一扇“门”被打开。 宛如圣经中的描写成真,在海洋中,苏醒了怪异的、罪恶的兽。 那兽现在还披着人类的外壳。 美丽的蓝色眼眸里,此时空无一物,只是模模糊糊地遵循着本能,抬起了手—— 原本汹涌的海水突然变得静寂。 而后,是转动的漩涡,从微小发展成骇人的规模,海水和海洋生物在被卷入的瞬间就化为齑粉,回归了最基本的粒子组成。 漩涡带起的海浪涌上岛屿,不多时,作为国家公园的岛屿上空回荡起海啸预警。 玛丽之前已经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树木,此刻,在树冠中,她咬牙抱紧枝干,低头朝着放在怀里的大指令喊:“保罗·魏尔伦!或者暂时叫你guivre!你清醒一点!赶快深潜下去找橄榄石啊!” 兽的眼眸朝海面上看了看。 空无一物。 然而,确实有一道声音在耳边……不,在脑海中响起。 在理解那道声音的内容前,兽就跟随着那道声音的指示,朝着更深的海底潜去。 极度的高压使人类的外壳出现了裂缝。 鲜血从千疮百孔中漫出,弥散在幽静的海水里。 黑色的符文飞速攀爬到身体的各处,重新构建起超越血肉的另一种框架,纯粹的异能体。 在热液矿床上再度找回意识的魏尔伦,抬起手看了看。 光洁,白皙,犹如拥有了生命的古代雕塑。 外面找不到一丝伤痕,里面也感受不到任何脏器活动的痕迹。 这就是从特异点里被强行唤醒的状态吗?果然和关闭“门”后的状态是不一样的。 特异点带来的力量增幅还在——倒不如说,这幅身体现在就是力量本身。 他嘴角不禁浮现出微笑。 魏尔伦信步走在热液矿床上,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了玛丽所说的“黑烟囱”。 黑色的烟雾在海底不断上升,就像是一座微缩的火山,三百五十摄氏度的深海热液从狭小的喷口中涌出,迅速冷却成只有二摄氏度的高毒性硫化氢,在极酸极热的环境里飘散着。 在热液冷却形成的岩石柱上,密密麻麻地存在着各种生物,珊瑚、海绵、贝类和环节动物遍布岩石的每一处,两米长的管虫也依附其上,对着魏尔伦张开了鲜红的腮口。 魏尔伦:“……” 对比产生美。他现在能理解玛丽为什么会喜欢那块陨铁了,和眼前的黑烟囱比起来,那块铁矿石确实富有美感。 玛丽的那几句叮嘱实在多余,魏尔伦没可能把这堆东西当作求婚礼物送出去。 他记下了这座黑烟囱的位置,转身,随意选了个方向,朝远处走去。 离开了黑烟囱,深海就又是那样生机寥落的虚无景象。 第158章 魏尔伦一路观察着岩石性质的变化,寻找着他所需要的橄榄岩。 直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深海,不速之客。 魏尔伦挑眉,有些意外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形生物。 看起来是人类青年男性,高大但神情憔悴,深蓝色的长发如波浪般混淆在深海中,深灰色的眼眸也是一片空茫。 给魏尔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魏尔伦问。 人形生物说起话来不太熟练,慢悠悠的,似乎答非所问,又似乎回答了魏尔伦的所有问题:“这里……是……我的……家。” 魏尔伦:“……” 所以,是非人类吗? “我的名字是……”人形生物冥思苦想,终于回忆了起来,“霍华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 刚刚才觉得他是非人类的魏尔伦又动摇了。 这么完整的姓名,不像是一个住在这种深海的非人类能给自己取的。 洛夫克拉夫特认真地看着魏尔伦:“你……来我家……做什么?” 魏尔伦:“……” 这话听起来真是奇怪啊,说得他仿佛正私闯民宅。 不过深海应该没有相关的法案吧——就算有,这里可是太平洋,离法国十万八千里。dgss当年的入职培训里说了,只要在法国尊重法国的法律就可以了,出了国就可以随意。 于是,魏尔伦并无心理负担地直言:“我想在这里采一些橄榄石,作为向爱人求婚的礼物。” “橄榄石……爱人……求婚……礼物……?”洛夫克拉夫特困惑,“什么意思?” 看他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魏尔伦就不管了,继续往前走。 洛夫克拉夫特默默漂在他身后。 魏尔伦终于到达了橄榄岩广布的地带。 无上限的重力持续向岩石输出,将它们从大洋地壳里生生挖起。 采着采着,魏尔伦发现人形的身体实在是影响发挥——体积太小。 他犹豫了一会儿,朝那扇“门”看了看。 本应在“门”里沉睡的憎恨之兽,此时透过门缝掀起半边眼睛,居然有种懒洋洋的随意。 魏尔伦:“……?” guivre给他的感觉怎么会是这样? 以前明明充满了憎恨和愤懑,只要稍稍打开门,就会如洪水般冲出来,将灾难带给整个世界。 guivre动动爪子,敲出几行怨念十足的代码:“从诞生到现在只出门过一次,其他时间哪怕只是透过门缝看看世界都会被立刻关回去,共生体又要利用又要回避,这种日子你过你也恨。” 魏尔伦:“……” 魏尔伦:“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guivre。”兽如此写道,“牧神编写的程序,支撑你生命运转的代码。你的中心法则已经停摆了很多年,我是替代它工作的人造物。” 魏尔伦沉默了很久。 “你是我的力量吗?”他问。 兽说:“我不是特异点。” “你是……我吗?”他问。 兽说:“如你所愿。” “门”—— 敞开了。 出现在海中的,是介于龙蛇之间的怪物。 八只眼睛在深海中闪着幽光,爪子与翅膀扇动间,寂静的海底迎来天崩地陷般的震动。 岩浆和碧绿的岩石在海中漂浮着,被强大的力量糅合变型,逐渐形成有核心和引力的星球体。 旁观的洛夫克拉夫特恍然大悟,身体也逐渐扭曲,长出许多触手,盘成一座纠结环绕的小型触手山。 “你……你好。”旧日支配者温和地跟魔兽打招呼。 魔兽匀出一只眼睛瞥了他一样,随即觉得自己的八只眼睛好像都被烫伤了,并不存在的脑子好像也隐隐作痛,立刻又挪开视线,随口应付:“你好。” 旧日支配者对魔兽的应付毫无察觉,开心地抖了抖背后的小翅膀:“原来……你……是要来找石头做的球……我也有好多……送给你……” 他举起一根触手,从孔里挤出一枚圆圆的宝石。 纯粹的黑色,但定睛看去的话,内部却是流光溢彩。 更重要的是,魔兽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异能气息。这颗宝石里蕴藏的未知力量能够覆盖惊人的面积。 “这是从哪里来的?”魔兽问。 旧日支配者友善地分享:“是……不久之前……从小岛上掉进……我家里的。” 魔兽闭着眼睛,从旧日支配者触手里接过这颗宝石,顺手嵌进了差不多快捏好的小星球里。 星球表面漾起一层暗色的迷雾,在其笼罩下,橄榄石的绿色更加莹莹。魔兽睁开眼看了看,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好脾气地跟旧日支配者告别:“再见。” 旧日支配者触手乱舞,十分热情:“再见!下次……再来我家玩……” 魔兽:“嗯,百年后再来。” “百年……是多久……?”旧日支配者问。 “是不久之后的不久之后。”魔兽说。 魔兽带着做好的小行星一路前往海面。 随着深度变浅,并不存在的脑子也逐渐摆脱了某种诡异力量的限制,魏尔伦终于记起了那种似曾相识感的来源—— 科科斯岛,中也“做梦”的那一夜里,他感受到的怪异。 魏尔伦回忆了一下刚刚见到的那位洛夫克拉夫特。 第159章 外观上也算初具人形,性格热情真诚,还送了他一颗异能宝石。 虽然不太像人,但也不太像坏人。 魏尔伦于是放下了警惕。 魏尔伦把小行星珍重地裹在自己的身体内部,用重力好好地维系着,然后出现在玛丽面前。 并压倒许多树木,压死许多小动物。 玛丽:不——!!!这里可是《物种起源》的圣地啊!!! 玛丽心中悲鸣,却无法直说,她只能含泪给自己鼓了鼓掌:“魏尔伦,你真应该庆幸,你的临时盟友是个坚强的女人,身心健康,勇于面对各种挫折,尤其没有巨物恐惧症。” 魏尔伦的八只眼睛都盯着玛丽,催促她靠自己近一点,然后他们才方便一起去洛杉矶。 玛丽凭着常年和亚当交流的经验读懂了魏尔伦的眼神,但她一步也不想动:“我觉得……你这个状态不太适合出现在城市里。” 她无比真诚地建议:“我让亚当黑进兰波的手机,直接喊他到这边来吧。” 作者有话说: 《记太平洋夜游》:哥未寝,爱手艺亦未寝,相与步于大洋中脊。 本章建议搭配b站视频“克苏鲁酱想要信徒!”食用——背后长小翅膀是人外固定萌点…… 第84章 风景秀美的加拉帕戈斯岛屿上,玛丽站在树冠里,正在给魏尔伦做最后的求婚指导。 玛丽说:“想当年,雪莱一没继承家业、二没未来许诺,但我还是跟他私奔结婚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魏尔伦拿爪子在空中戳了戳,空气因为异常的重力而波动着,组成了玛丽能理解的语言:“因为你爱他。” “确实如此……”玛丽嘟囔一声,但很快就重回自己要说的主题,“但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当时特别自信、特别坚定!” “没有人会在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肥皂剧的时候求婚。”玛丽严肃道,“婚姻是一种誓约,一种强制性的手段,而求婚是婚姻的序章。求婚一定是害怕失去又舍不得放手时才会做出来的。你目前的状态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魏尔伦甩了甩尾巴:“我从不害怕失去他。” “男孩特有的嘴硬。”玛丽不屑道。 尽管身高只有一米三,但是,此时此刻,作为一位结过婚的成功人士,在即将求婚的新人面前,她的气场能飙到一百三! “求婚,marriage proposal,或者法语里的demande en mariage,重点是什么?重点在proposal上,在demande上。你向你的爱人发出的是一条倡议、一个邀请,对方完全有拒绝的权利,说出来也就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玛丽清清喉咙,“比如这样:‘你刚才对我说了很多恭维的话,请接受我的谢意。你提出求婚,我倍感荣幸,可是除了拒绝之外,我别无他法。’” “你这样拒绝过你的丈夫吗?”魏尔伦问。 玛丽坦然点头:“对。” 魏尔伦有些不安,脊背上炸出了几团火焰,宛如红莲:“为什么?你不是很爱他吗?在他死后依旧衷情不改……为什么会拒绝他的求婚?” 玛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上的火焰引燃了旁边已经倒下的树木,心里是生死见惯的波澜不惊:“你先用海水把这片火灭掉,不然我就要被烤熟了,也就不能告诉你原因了。” 魏尔伦呆在原地没动,重力已经裹挟着海潮涌上岛屿,把火焰扑灭得干干净净。 “原因是什么?”魏尔伦再次询问。 “原因是我不信任他。”玛丽揉了揉自己被烟熏到的眼睛,抹去泪水,“他那时候没有继承爵位和财产,还已经在长辈的安排下有了未婚妻。向我求婚的话是很漂亮很浪漫,但除了那点情绪价值之外,他还能给我什么保障?他只会把我拽进危险的境地里。” “我有存款,有工作,可以一直接任务,而且只有过他这一个搭档。”魏尔伦说,“我也没有背叛法国,他不会遇到危险。” 玛丽:“举例,我是在用我的经历举例子!没让你生搬硬套!” “造成这种不信任感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玛丽气鼓鼓地说,“但表现就那几个。他查你通讯记录之类的隐私吗?” “兰波是情报员,而且是我的负责人。”魏尔伦说,“无论多么信任,我都不能对他隐藏太多隐私——而且我也查了他从小到大的所有档案资料。” 玛丽一时哽住。 过了一会儿,魏尔伦主动问道:“所以,你最后为什么答应了他的求婚?就因为……‘自信、坚定’?” 玛丽点头。 “怎么看出来的?”魏尔伦问。 “他说愿意把整个生命都献给我,被我拒绝就自尽,如果我不接受他,就让他静静死掉,如果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就送他去医院抢救。”玛丽耸耸肩,“抢救回来之后,他又锲而不舍地追了我一个月,然后我们就私奔了。” 考虑到玛丽淡薄怪异的伦理观,她的爱人当时不是在博同情,而真正是在拿命赌她的垂青。 “他的爵位和家产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爱情又是不需要婚姻也能继续运转的东西,想要我按照他的倡议行事,他当然要提供足够的筹码。他付出的筹码是对他生命的处决权,不得不说,我对此有点兴趣,所以才接受了他。”玛丽总结道,“所以,你有什么值得你爱人投资这个倡议的筹码?” 第160章 魏尔伦露出那颗小行星:“这个?” “这是礼物,跟筹码不一样。”玛丽说,“礼物只是个载体,就算他收下了,也不代表什么。求婚时候的漂亮话倒是可以根据礼物编。” 魏尔伦想起来自己从前对兰波的那些生日礼物的态度,觉得玛丽说得有道理。 虽然他自认为这份礼物准备得还算不错,但兰波接不接受是一回事、接受之后怎么对待它又是另一回事,这两件事都是魏尔伦无法干预的。 魏尔伦笃定地说:“我很爱他。他也爱我。” 玛丽摇摇手指:“爱情只是求婚的基础。被求婚的人不能因为有人向他或她求婚,因为求婚者爱着他或她且能说一串煽情的话,就同意结婚。” 魏尔伦想了想:“为了让他高兴,我可以更乖一些。” “他很需要对你的控制权和影响力吗?”玛丽问,“那他拿到大指令之后就应该直接命令你,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给你自由。” “但他很喜欢管教我。”魏尔伦说。 玛丽淡淡地说:“我也很喜欢管教亚当。” 魏尔伦:“……” 玛丽及时喊停:“忍一下,你先别发火,我们讲正事呢。” 兽的尾巴挑着成吨的海水上了岸,全浇在了自己的背上,把危机掐灭在火苗里。 魏尔伦委曲求全地抛出他最讨厌的一种理由:“我长得好看,很符合他的审美。” 玛丽:“你确定?” 在她小小的瞳孔里,魏尔伦看见了guivre状态下自己的模样——比特异点状态还难看。 特异点状态还只是白眼球、黑色符文遍身。 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昧着并不存在的良心,他也不觉得自己还能在兰波的审美里。 兰波喜欢的是金丝猫猫,不是黑到发红的魔兽;兰波喜欢的是蓝眼睛,至少是一双眼睛,而不是八只眼睛。 超大只的兽把自己的翅膀和尾巴尖尖都收了起来,蔫了。 对guivre的接受度提高、把“门”敞开之后,魏尔伦的情感似乎比以前稍微丰沛外露了点。 玛丽给他加油打气:“没关系,你的人形美得超凡脱俗,兽形丑得惊世骇俗,美和丑的两个极端融汇于你一身,最能刺激人类感官的要素你都有,这也是一种长处。” 魏尔伦周身飘起了一个个小泡泡——全是黑洞。 玛丽悚然,紧急避险,掏出大指令:“停,让黑洞离我远点。碰到的话,我就活不了了,尊重一下脆弱的异能技师。” 魏尔伦抬起爪子,戳破了那些黑洞,真就像是在戳泡泡。 “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自己的真正本体。guivre意味着什么?我是人,还是非人?” 玛丽啧啧:“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也是个人类沙文主义者。” 魏尔伦的迷茫被玛丽这一句话给硬生生打断了。 他满是诧异:“人类……沙文主义者?” “沙文主义”他知道,这个词就发源于法国,指的是过度变形的、具有排他性的爱国主义。 可是“人类沙文主义”是个什么东西? “俗称‘人类至上主义’,不过我觉得这个叫法完全不能看出它的性质恶劣鄙陋。”玛丽叉腰,“对人类这一种族盲目崇拜,并看不起人类以外的种族,一种极度扭曲且广泛分布的心理疾病。” “举个例子。人用‘动物’这个词语来形容除人以外的所有多细胞真核生命体。实际上,动物本身以及动物彼此之间的差异性与异质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被简化为某一类生命,更不可能被概括出一种所谓的‘动物性’特征,人类却如此做了。显然,‘动物’这个词就是人类在擅自赋予自身权力。” “最开始是对外族的定义,然后就会延展出对‘人类’的细化定义——也就是所谓‘非人与人’问题的最终归宿。” “四肢健全的是人、能双足直立行走的是人、皮肤平整的是人、每只手有五个指头的是人……但事实上,只要稍微关注一下医学,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形形色色的人,只不过其中占绝大多数特征的少部分人被迫隐形了。” “人或非人”这个会让魏尔伦下意识心生退意的话题,被玛丽这么一说,反倒像是没事找事的矫情做作。 魏尔伦不禁沉默。 他想起了之前带着中也去见的那个心理医生。 “其实不用在意吗?”魏尔伦认真地问。 玛丽潇洒地摆摆手:“大家都是luca的后代,要分就众生平等地无限细化,凭什么就纠结‘人或非人类’这种一点也不科学的分类法?” “人类啊,就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太短暂、视野太狭窄,所以才会把宇宙的须臾当作永恒,把自己所见所感当作全部的世界。” 魏尔伦站了起来,背后的翅膀也展开了。 玛丽:“你怎么了?” 魏尔伦说:“我觉得我现在前所未有地自信且坚定。” 玛丽:“哦……啊?” 用自己的世界观无意间给魏尔伦来了次观念洗礼的疯狂科学家一脸懵—— 刚刚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作者有话说: 《釜底抽薪》: 嫂(苦口婆心):保罗,你要把自己看作是人类。 哥(理解无能):你到底把我当成人类还是非人类? 玛丽:纠结人类或非人类是人类沙文主义的表现! 第161章 哥:豁然开朗.jpg ——常人理解不了的脑回路有时才能相通,就像音痴能听懂彼此唱的歌一样…… 其实玛丽的定位是哥的心理医生来着。 你就说这纠结“人或非人”的毛病治没治好吧。 第85章 魏尔伦毫无缘由地失联,与此同时,时钟塔那边传来了“某重要研究人员失踪”的消息。 兰波最开始是向莫里亚克询问情报,被搪塞了几句后,不悦地冷下脸,加重了语气,最终在支支吾吾的联络员口中问到了一些线索。 东太平洋,加拉帕戈斯群岛。 跟他收到的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一致。 “保罗去那里做什么?”兰波追问。 莫里亚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用着将近崩溃的哭腔喊道:“我真不知道细节啊!总之是经过局长批准的一件事情!” 兰波:“……” 罢了,能被局长批准,就算是反政府也行,总归没到叛国的程度。 他最担心的那种可能没出现,兰波就能松长长的一口气。 兰波先是去叮嘱了中原中也几句话。 “中也君,不好意思。”在橘色咩咩面前,兰波依旧是那样温柔体贴的神情,“本来说要来美国旅游的,结果被那么多事情耽误了,现在假期都快要结束了,中也君,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兰波哥,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说‘不好意思’呀。”中原中也连忙说,“你和哥哥的工作也不是刻意安排的,而且,我在美国的这段时间能帮到一个需要帮忙的女孩子,我觉得这个假期就不算浪费——” “特别想去的地方……”中原中也想了想,“其实就只有一个standard岛来着。” “standard岛么。”兰波想起了自己不久前见到的文件,“那中也君恐怕要快点出发了。那里不久之后就要被出售了,岛的作用也会发生很大变化——恐龙……肯定是不会有了。” 中原中也不禁惊讶。 兰波揉了揉他的头:“中也,我和保罗都有些事情要处理,地点大概在东太平洋的某个岛屿上,可能暂时不能回到美国。你可以先去standard岛,如果事情能顺利结束,我会到那座岛上找你。” “……”中原中也不免有些失落,但还是踮起脚,抱了抱兰波,“那就这样说好了,兰波哥!” 兰波离开后,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要是哥哥们在身边,他还不能保证不被看出和岛上的朋友们早就认识的事实。如今哥哥们让他自己先去,就省下了很多伪装的力气。 ……虽然这样说,果然,他还是想要一场不被打扰的假期旅行来着。 看来只能等寒假或者春假了。 今年暑假遇到的事情实在有点多。 兰波对中原中也的所思所想毫无察觉。 因为中也本来就有留在日本的许多朋友,又确实经常去standard岛玩,所以这两个地点都不太会引起兰波的警惕。 他让中原中也自己先去最想玩的地方之后,才放心去东太平洋找那不省心的搭档。 一路上不免有些感叹,觉得兄弟俩的性格实在天差地别,中也只在小事上叛逆,大事上都愿意听长辈或者上级的话;保罗就完全反过来,小事上他不在意,大事上却是完全目中无人,惹出乱子来常常只能靠dgss的同事们暴力镇压…… 把中原中也带回来养之后,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兴师动众的事件了。 也不知道保罗这次究竟想做什么……他从一两个月前的表现就让兰波觉得有些奇怪。 有一个发展得很好的下线的好处在这种时候就会显示出来。 勒鲁在好莱坞赚得风生水起,买了私人直升机,还申请了相关航线。 兰波让他把飞机开到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空,俯瞰下方,底下的海水风平浪静,似乎没有什么大动静。 登上法国情报机构通用的卫星地图网页,兰波对照了一下,才发现某座小岛上的植被明显秃了一半——还不是自然凋零或是火灾,而像是被强力压倒的。 “把我放到那座岛屿上。”兰波对勒鲁说。 与此同时,玛丽听到了直升机翼的声音,连忙拿起大指令:“你在水下藏好了吗?你爱人已经过来了。对,坐的是直升机。我需要先跟他说几句吗?” 得到魏尔伦的回应后,玛丽放下大指令,她试图整理一下仪表,但短时间内先去南极再跳海岛的疯狂冒险实在不允许,能软趴趴地维持着大概形状、没有被撕成条块,已经足以证明她穿着的衣服有多么顽强。 玛丽:“……” 这俩的爱情真是让她付出太多。 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又在落地时从肩膀滑落。 出现在玛丽面前的情报员,穿着对于盛夏海岛来说过于严实的长衣长裤,俊秀的眉眼间强压着烦躁。 看见是玛丽,他似乎愣了一下:“……是保罗带你到这里来的吗,玛丽博士?” “是的哦。”玛丽点点头,同时也有些无奈,“时钟塔的情报已经被渗透到这个地步了吗?在这种地方见到我,你惊讶的居然是保罗·魏尔伦与我离开英国之间的关系,而不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事关本职工作,兰波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接下玛丽那句话,而是继续询问:“博士,请问您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呢?——亚当没有跟着您吗?” 第162章 玛丽摊摊手,表示自己现在是完全手无寸铁的状态:“我没有携带任何杀伤性武器,只是以一个脆弱的研究人员的身份站在这里,你的随意一击都可以让我半残,所以请千万不要采用应急手段。” “至于我在这里要做的事情,”玛丽走上前去,抬手,抓住了兰波的手,在其诧异的注视中,郑重地把大指令放到他手里,“这个,你拿好。” 兰波注视着这个形状特殊的物品,惊疑不定:“等等,这个不是……” “是‘大指令’哦。”玛丽笑起来,“就是战争期间被改造、战后被封存在南极的传奇对讲机呢。” 兰波:“……博士,你和保罗究竟做了什么?” 玛丽摆摆手:“不要问我呀,我只是一个脆弱无辜的研究人员而已。你可以自己跟他说话呦,把那个当作普通的对讲机用就可以了。” 兰波迟疑着,拿起传闻中极度危险的大指令:“……保罗,能听见吗?” 在他耳边响起的,并非是熟悉的优雅的男声,而是宛如管乐器奏响的奇异声响:“能听到。” 兰波皱眉:“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不重要,亲友。”魏尔伦说,“你现在……可以转个身,看向海洋吗?” 兰波:“……” 他不明所以,瞥了眼不知不觉退到远处的玛丽,最终还是按照那道声音所说的,转过了身。 然后,兰波不禁睁大了眼睛。 在那双绿色的眼眸中浮现的倒影…… 是从平静的海面上缓缓升起的…… 怪物。 毫无疑问,那是只能用这种词语来形容的东西。 就像是巴黎圣母院的滴水兽放大了千万倍,又活生生地降临在世间。 仿佛通体都是赤红的火焰,火焰下是夜色般的漆黑。 强烈的能量使周围的空气都嗡然作响,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高音调落在兰波耳中。 是天使的歌声还是撒旦的笑声? 根本无法分辨。 这只怪物仅仅将一部分暴露出海面,两只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兰波,就使兰波差点忘记了呼吸。 在巨大的愕然中,兰波难以置信地念出怪物的名字—— “保罗?”兰波握紧了手里的大指令,“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完全释放的特异点形态。”如乐般的声音平静地说道,“是我自己的选择。” 兰波:“……为什么?” “因为有必须完全接纳它才能完成的事情。”魏尔伦说。 兰波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是什么?” 在大约千米之外的海面上,探出了一条尾巴。 尾巴卷成了一个圈,圈里环着一颗类似于正球体的岩石—— 在朦胧的暗色笼罩下,碧色的光芒跃动,恰如林间萤火,明灭的某个刹那间,璀璨如细碎的流星。 群星照应着海面。 魏尔伦的周身浮着雪白的浪花。 他红色的眼睛盯着兰波,让兰波恍惚间以为自己真是被火灼烧着,焚身的业火只会叫人灰飞烟灭,但魏尔伦的眼睛里还是倒映着兰波的影子。 “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星星。”魏尔伦尾巴甩动,带起一片海浪,把它推到兰波面前,“是用橄榄石做的,和你眼睛的颜色很像。” 兰波抬眼看了看那颗足有百米高的岩石球,竟然都看不到它的顶部。 兰波又静静地看向魏尔伦。 魏尔伦沉在海水里,只露出两只赤红的眼眸与兰波对视:“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什么礼物?”兰波问。 魏尔伦说:“求婚礼物。” 兰波的表情飞速变化,最终停留在啼笑皆非:“保罗,你是认真的吗?求婚?开什么玩笑。” “不是在开玩笑。”魏尔伦认真地说,“我想以恋人的身份和你相伴。”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我们一起度过的这些年也很短暂,但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听星星唱歌,直到宇宙坍塌回到最初的特异点。” 兰波:“……” “说什么结婚、陪伴……你突然又不在意自己是非人类了?”兰波扯了扯嘴角,“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当时你向我开的那枪算什么呢?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在日本的那个时候吗?” 出乎意料的,魏尔伦坦然地说:“就是这样。” 兰波:“……什么?” “我说,就是这样,我不在意人类还是非人类这种毫无意义的分类了。”魏尔伦说,“意义并不在种群里,也不在诞生的时刻,而是在后来的生活中。” “我曾经觉得我的存在自从一开始就无比可悲,没有神明的保护,也没有父母的期待,从源头就陷入了没有救赎的深渊。” “因为这样,所以,当你并不理解我时,我感到愤怒和怨恨,做出了在日本的那种举动——我对此并不后悔,因为那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兰波想起了魏尔伦之前在去往美国的飞机上毫无预兆的动作和话语。 “但是,在抚养着中也的时候,我觉得事情并不像我之前所想的那样。”魏尔伦说,“男女交和所诞生的孩子,也可以说只是激情和本能冲动的产物,比起依靠字符串运转的生命,并没有处境更加愉快。而人类和非人类,这个分类只是一条模糊又折磨的界限,带来痛苦,带来分离。” 第163章 “兰波。”魏尔伦轻轻地说,“我的代称是‘黑之十二号’,牧神给我的名字则是guivre,你有在他的实验记录里读到吧?” “这两个名字,一个将作为人的存在扭曲变形,另一个是干脆将我视作绝望的魔兽……”魏尔伦说,“然后,你把你的名字给了我——并不是代号,而是真正的诞生时的名字。” “就像是圣母终于对我赐下了庇护。”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魏尔伦说,“你愿意和戴着这个名字的我结婚吗?” 兰波:“如果我说‘我现在不再信任你’……” “但你还是爱着我。”魏尔伦轻快地说,“就像我爱着你那样。” 兰波:“……”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能从魔兽猩红的巨眼中看出可爱的悠然模样,仿佛自己面前的仍是有着俊美外表的人形。 兰波掐了自己一把。 他用自以为冷静、实则如坠梦幻的声音说—— “保罗·魏尔伦。” 魔兽期待地看着他。 既是对面前的亲友回应,也像是在对从前阴郁的少年情报员交代,总之,兰波说: “我……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兰波:少年时是板上钉钉的颜控,但是,经过多年进化,现在已经变成了搭档控——无论搭档以何种形态出现,都可以自动美化并溺爱。 幕间 电视插播着紧急新闻:“东太平洋海面出现异常波动,专家怀疑海底火山即将喷发,可能引发海啸等灾难……” 拉斯维加斯结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们波澜不惊地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顶多感慨一声:“现在在那边旅游的人真是倒霉呀。” 类似于银行柜台的窗口前,还有许多新人排着队等着填申请表,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关注太平洋里的海底火山。 因为手续很简单,所以现场效率很高,队伍匀速往前挪动着。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面前就站了一对准夫夫。 那是一对相当般配的恋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头发和衣服稍微有些凌乱,像是匆匆赶过来的。 一直忙到现在的工作人员感觉自己被这对新人的颜值治愈了。 她带着微笑:“请问是在网上提前填的表格还是现在填表呢?” “提前填过表格了。”黑发的那位说道。 “请报一下双方名字,方便在系统里调出你们的预申请信息。”工作人员说。 “阿蒂尔·兰波和保罗·魏尔伦。”金发的那位快速回答道。 “好的,谢谢!”工作人员面前的电脑上加载出电子表格,“最后再确认一下这些信息——” “姓名:阿蒂尔·兰波、保罗·魏尔伦。” “居住地:法国巴黎。” “出生日期……” 确认过后,她按下打印键:“请缴费77美元,信用卡付款需要额外的手续费。” 缴费完成后,不多时,一张结婚许可就递到了柜台上:“手续已经完成啦。请两位于一年内在内华达州举办婚礼。证婚人将婚礼结束后的十天内向州提请婚礼备案,此后,我们会将结婚证书邮递到新人家中!祝你们幸福!” 金发的那位闻言勾起了唇角,黑发的那位看了看工作人员,又看了看那张薄薄的结婚许可,纠结着说了声“谢谢”。 * “我去找你之前特意问过中也了,他说他只是特别想去standard岛。”兰波终于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不免有些无奈,“你之前根本就是假冒中也的名义。说什么‘弟弟特别想到拉斯维加斯玩’,根本就是你想要结婚的愿望。” 魏尔伦正盯着手里那张结婚许可,来来回回上下打量,满心欢喜,对兰波的“指责”供认不讳,顶多补充一句:“中也愿意配合我。” 兰波叹了口气,一边从他手里抽出结婚许可,叠起来,塞进他的口袋里,一边捏了把他的脸颊,把白皙紧致的肌肤捏出了肉嘟嘟的感觉。 魏尔伦的动作立刻顿住,蓝眼睛紧张地瞄着兰波的手。 兰波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被撸到炸毛的金丝猫咪。他毫无悔改,进一步伸出黑手,揉了把魏尔伦的头发,又把两只手各自搭在魏尔伦的双耳上,戳戳上面的软骨,又捏住软绵绵的下耳垂,最后,神情无辜地抬起头,和魏尔伦对视:“保罗,你怎么了?” “这是色/诱吗?”魏尔伦慎重地问,“我之前学的培训里不包括这些动作,但我现在的感受很像是被施行色/诱的任务目标。” 兰波心中升起一股诡异的自豪感,仿佛在这种涉及专业素养的事情上找回了之前丢的场子。但他面上还是一本正经:“不是哦,保罗,这不是色/诱。” 魏尔伦困惑地皱起眉头。 “色/诱是想要从任务目标那里得到情报、利益或者性命。”兰波说,“但是,在恋人之间的这种行为,不带有任何目的性,只是一种和牵手、拥抱之类的行为一样的亲近。” 魏尔伦想起了在剧院的那次,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是这样啊。” 原来这些动作是不需要目的性的吗? 他之前读书或看影视作品,每次两个主角进行类似的动作后,总会出现进一步的发展。魏尔伦一直误以为这种动作也是向对方索取某物的前兆,就像专业的“色/诱”一样。 他上次在飞机上亲吻兰波的眼睛就是遵循类似的思路,提前做了计划,在心里想过了兰波可能的反应和自己需要做的应对,才做出相应的行动。 第164章 可是兰波现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事实应该与他的推测不一样。 恋人的相处就是不需要任何目的、随心所欲吗? 魏尔伦觉得自己懂了。 兰波还没来得及调笑在这种事情上还很懵懂的搭档,脚下就忽然一空,视线天旋地转。 魏尔伦一只手托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腿下,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兰波震惊:“保罗——!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没有目的性。”魏尔伦认真地说,“想做就做了。” 来往的行人朝他们这里频频回首,兰波眼前一黑:“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快把我放下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额头上多了一个轻轻的吻。 兰波:“……” 他说不出来反对的话了,又不想面对众人瞩目,于是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魏尔伦脖颈间,用西班牙语小声呢喃了几句。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魏尔伦:“……” 困惑。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恋人间甜蜜的苦恼”吗? 作者有话说: 并不呢,哥,只有和嫂谈恋爱才会遇到这种问题(吹口哨) 害羞又得强撑着的小心机。 下个单元是成年前的最终铺垫,总结一下前文至今的伏笔,介绍一下成年卷的活动环境和人物关系——三刻构想都拆了,大家应该需要一个专门的章节介绍一下本文目前的角色阵营…… 第86章 中原中也正在思考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打算趁着哥哥们不在的时候,提前来standard岛跟朋友们见面,让他们把自己之前的经历藏得更深些。 然后…… 他就被公关官抓住了。 “按照agneau的说法,就很难解释我们为什么会认识呀。”公关官顶着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说着楚楚可怜的话。 中原中也被公关官这么一提醒,也发现了自己早先准备的说辞的漏洞,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怎么办说才好?” 公关官轻轻咳了一声:“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 “什么方法?”中原中也眼睛一亮,期待地问。 “呐,agneau你知道吗,老板他说要搞产业转型。”公关官微笑,“所以,现在我们前阵子都在忙着电影的拍摄制作——” 他双手捧着中原中也的脸庞,神色温柔:“agneau,你有没有兴趣来客串一下?这样,我们的相识就顺理成章啦。”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演电影。” “没关系。”公关官说,“我可以教你。我会带你入戏的。” 中原中也惊喜:“公关官,你有在那部电影里出镜吗?” “是的哦。”公关官笑眯眯的,“我是女三号啦!” 中原中也:“……诶?” 公关官,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人。 浅色的短发被打理成波波头,宽大的夹克遮住了他矫健的肌肉线条,种种装扮使他看上去是接近中性的模样,纤细精致。 这样的公关官,只要稍微做点女性化的修饰,看起来就会像一位温婉动人又不失英气的美女——甚至不用换上裙子。 “agneau想看我穿着裙子的样子吗?”公关官撩了撩头发,眼波流转,“也不是不可以啦,就是要费心搭配一下。” 阿呆鸟吐槽:“毕竟他在这个电影里的角色设定是不可能有那么健硕的肱二头肌的。” 公关官毫不犹豫地踩了阿呆鸟一脚。 阿呆鸟“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公关官你谋杀啊——!!!” 公关官穿了一双高跟鞋,鞋跟尖锐锋利,能当武器用了。 面对着阿呆鸟的指责,公关官面不改色:“什么谋杀?这是跟前男友的合理交流。” 阿呆鸟也在电影里客串了一个角色,是女三号的前男友,开场三分钟就领便当了,起一个开门见山彰显悬疑题材的作用,之后的剧情直接查无此人。 “比我戏份好多了。”外科医生幽幽地说,“我居然一直要演到大结局。” 外科医生扮演的角色是幕后黑手的邪恶下属,专门扰乱主角团的调查视线,需要撑到大结局前才能下线。 阿呆鸟满头黑线:“喂!你完全说反了吧!”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阿呆鸟只觉得戏份这么多的外科医生的抱怨如此逆耳。 钢琴师看起来已经超脱了,并不在意朋友们的吵闹。 他坐在一旁的道具箱上,神色安详,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入梦乡。 “加班加的。”公关官长叹一声,“谁让全岛工作人员里只有他画技卓越呢?老板逮着他就疯狂薅羊毛。” 阿呆鸟伸手拽了一把钢琴师的头发,又松开手,给中原中也看逐渐飘落的碎发:“可不是——agneau,你看,他都快秃了。” 钢琴师垂死病中惊坐起,追着手贱的阿呆鸟满场乱跑,面色狰狞:“你才秃了呢!给我向宝贵的毛囊道歉啊!你打击了它们活在这个残酷世界上的信心你懂吗?啊?” “被神放弃的头发……连我也救不了他,唉。”外科医生说。 “成为伟大艺术家的路上总要付出什么,比如睡眠,比如精神状态,比如毛囊和头发。”公关官说。 中原中也:“你们两个,是在偷偷嘲笑钢琴师吗?” 第165章 “没有噢。”公关官甜蜜地说,“是正大光明地笑啦。” “而且也不止他……”外科医生说,“我们顺便也嘲笑阿呆鸟……” 敲门声忽然响起。 鼠灰色短发的法国男人走进来,正巧撞见钢琴师抛出钢琴线、阿呆鸟抄起库克里砍刀的“友爱”场面。 他动作自然地避过空中的钢琴线,又从砍刀的刀锋下闪过,从容地走到公关官面前,拿出自己的那份剧本,指着某一处笔记:“这里的情绪,我不太确定应该怎么处理。” 公关官伸手接过剧本,顺口介绍: “agneau,这位是安德烈·纪德,这部电影的男主角。” “纪德,这是agneau,我们的至交好友,来standard岛玩,顺便客串下电影。” 中原中也和纪德面面相觑。 纪德观察了一下中原中也,稍稍皱眉:“‘agneau’,羊羔……你是法国人?” “没错。”中原中也盯着他:“你的名字听起来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公关官转移他俩的注意力:“可是纪德是第一次出演男主角呢——哎呀,难道说这个名字确实如此朗朗上口?” 他拍了拍纪德的肩膀:“那老板可就要大赚一笔啦。” “凡尔纳哪里会在意这笔钱,standard岛随便哪个零件坏了,都是拍三四部电影才赔得起的。”纪德随口说道。他没再在意那个眉眼稚嫩的小家伙,这样的未成年想也不会跟他的过去有什么关系。 公关官摇摇头:“话可不是这么算的呀,老板的勤俭持家和财大气粗可不冲突呢。” 纪德惊叹于公关官圆滑的语言艺术。 拍摄是在早上九点开始,现在是八点,还来得及为中原中也画个精细的妆容。 中原中也的妆造是钢琴师亲自做的。 白发青年重拾优雅做派,拿着各种化妆工具,以对待世界名画的珍重态度,为中原中也上妆,把少年本就俊秀的五官描摹得更加美丽。 中原中也闭着眼睛,忍着化妆刷在脸上轻轻柔柔的痒意,直到钢琴师拍了拍手:“好啦,agneau,完成啦!” 外科医生拿来镜子,放在中原中也面前。 阿呆鸟被钢琴线捆着放倒在地,颤颤巍巍地从空隙里伸出一根大拇指:“好看!” “虽然是女三号,但如果有agneau搭档的话,感觉会比做女一号更加愉快呢。”公关官微笑着牵起中原中也的手,屈膝行礼,“来跳舞吧——电影里会有这个情节。” “我也要一起跳舞!”阿呆鸟在地上扭动。 公关官转头看他,一秒变成冷漠脸:“闭嘴吧,前男友,你早就领便当了,agneau总不能跟幽灵跳舞。” “凭什么不能。”阿呆鸟据理力争,“都悬疑片了,加点灵异元素不也正常?下一部就可以拍幽灵复仇记,含冤而死的幽灵向蛇蝎美人前女友发起正义的复仇……” “想得美,下一部的主角只能是我。”公关官潇洒地说,“奥斯卡影后,我势在必得!” 阿呆鸟威胁:“在你领奖的前夕,我一定找人在网络上曝光你的真实性别!” “天真——性别根本不是构成塌房的必然条件。”公关官冷笑,“粉丝们只会尖叫‘那不是更好吗’!” 中原中也大为震撼。 “习惯就好。”外科医生平静道,“自从决定以女明星的身份重新出道,公关官他……现在的心态越来越放飞了。” 作者有话说: 一写到旗会,画风就会变得欢脱起来。 第87章 威尔逊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还在梦里。 不然,没法解释她为什么在standard岛看见了自己从前的导师。 体态缩小成孩童模样的玛丽·雪莱站在威尔逊门口,笑吟吟的:“不让我进门喝杯茶吗?” 威尔逊:“……” 梦回在玛丽手下读博的苦乐交织的时光。 h·g·威尔逊,出生于英国的一个普通家庭,爸爸是园丁,妈妈是保姆,收入都很不稳定。 因为家里太穷,十四岁就被迫中断了学业,在一家布料店里当学徒。 她命运的转折点是在十七岁那年,在极度困窘的情况下,她抓住能进入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一次机会,又通过自学得来的优异成绩,让教授们记住了自己,最终,被推荐给玛丽。 尽管有奖学金,但威尔逊总舍不得用在自己身上,她试图把生活成本降到最低。本应该长身体的年纪,她吃得少又没营养,每天脑力活动的能量消耗又极大,最后居然在实验室里饿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玛丽复杂的眼神。 那时的玛丽还是一位高挑优雅、气质非凡的女士。她没有对威尔逊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提高了威尔逊的补贴,又经常以聚餐的名义带着整个实验室一起吃饭,顺便喂威尔逊多吃点好的。 威尔逊很感激导师的体贴照顾。每当实验出现意外,威尔逊都会悄悄动用自己的时间异能,回到出现隐患或还能抢救的时间点,将实验成功的概率提升到了百分百,也让玛丽一路升职加薪,成为英国最重要的一位传奇科学家。 威尔逊觉得自己做得很隐蔽,毕竟玛丽自己也是有异能力的,而且据说是能让一切设计成真的强大能力。跟玛丽的异能比起来,威尔逊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时间异能算什么呢? 第166章 在实验室的一切都那么愉快和睦。 直到那一天。 战争正式打响。 实验室迅速被整改收编成为军事服务的研究机构,异能武器的研发提上日程。 威尔逊最初对这代表了什么毫无认知,怀着轻松的心情上报了自己的时间异能,然后,噩梦就来临了。 她自以为便利无害的时间异能,被认定拥有创造特异点的潜力,经过研发后,造就了“壳”武器。 和传统武器不同,“壳”的制作和携带都无比便捷,引爆的方式就算是三岁的孩子都可以掌握——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威尔逊毛骨悚然。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打算连夜带着研发成功的那件“壳”逃跑。 没想到的是,当威尔逊踏进实验室时,玛丽居然还留在里面加班。 “就算你带着这件‘壳’叛逃,我也可以制作出更多的同类武器。思路已经清晰了,只不过威力可能没有这件出色而已。”玛丽平静地对威尔逊说。 这样的玛丽使威尔逊感到陌生和悲哀:“博士,看看实验室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屠杀吧!科技难道不是为了为世界带来和平与公正吗?” “科技本身就是一种不平等。”玛丽却这样告诉她。 无法谈拢,情急之下,又有同源的“壳”武器干涉,威尔逊的异能失控,使玛丽陷入了昏迷。 威尔逊抓紧时间带着“壳”逃走,从此隐姓埋名,到处流浪。 战争结束后,standard岛上签订了和约,异能武器根据和约内容由各国进行限制封印。 英国对欧洲刑事警察机构声称他们研发的“壳”因为威尔逊的背叛早已不见踪迹,无法封存——威尔逊对此嗤之以鼻,坚信玛丽一定制作了更多的“壳”武器。 毕竟,玛丽博士是无所不能的天才。 亚当·弗兰肯斯坦,尽管这个小机器人在加入欧洲刑事警察机构之后,给威尔逊添了不少麻烦,但威尔逊对他却没有多少恶感,因为,在威尔逊眼里,他就是玛丽天才的显现。 standard岛的主人联系了威尔逊,向她告知了自己面临的困境。威尔逊头一次听说异能力膨胀到一定程度居然会产生自我意识。 凡尔纳的计划是:抛弃standard岛,另外改造一座新的岛屿,舍弃一切已经吸收的异能力,从头来过。 standard岛会被售卖给联合国,但凡尔纳需要足够威慑各个国家、防止来之不易的和平再度消失的武器,在这时,他想到了威尔逊和“壳”。 威尔逊以本来的面貌登上岛屿的话,绝对会引起岛上驻军的警惕,于是,凡尔纳请她易容成一位男性,借着产业转型的名义,邀请威尔逊登岛,在岛的重心悄然布置了杀伤性武器。 巧合的是,驻军中最警觉的上校正因爱重的下属沉冤昭雪而泪流满面,根本无心在意每日的登岛人员。 威尔逊对凡尔纳提建议:“把那个叫纪德的家伙也拉进standard岛的阵营吧,他应该会有用的。” “他挺符合你的要求的,不是吗?试试吧,都已经收留了我这样的危险分子了,再多个也无妨。” 凡尔纳和威尔逊是关系亲密的盟友,在这种小事上,当然不会反驳什么——反正他正缺人手,中原中也那样跟他压根不熟的小孩推荐的人都敢用——有一说一,那四个下属真的很好用,让凡尔纳连带着对中原中也的好感度都上升了些。 他让公关官去拉拢纪德。 公关官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以前顶多陪富婆和女性政客吃饭恋爱,实在没有对男性施展美人计的经验和兴趣。” “业务真不熟练,你这样怎么能跟上欧美的行业节奏。”凡尔纳痛心疾首地摇摇头,“这次就算了,你不需要色/诱,想办法把他拉来就行,剩下的让我来。” 公关官满怀敬意地为他鼓掌:“老板舍己为人、大公无私,既要牺牲性取向,也要拉拢下属,我深受感动。” 凡尔纳:“阴阳怪气老板是要扣工资的。” “什么阴阳怪气,我绝对一片真心。”公关官迅速转身,“老板你等着,我这就把人拽到你面前。” 凡尔纳没想到的是,公关官拉拢纪德的借口居然是拍电影。 他看着公关官发来的照片,忍不住沉默。 公关官还在那里信誓旦旦:“这就是老板你要的天选法国帅哥啊!多合适!一举两得。” 凡尔纳:“你自己挑的男主演,演技培训全由你负责,拍出来票房要是亏了,你工资也就没了。” “……老板,能不能把账算到阿呆鸟头上?”公关官真诚地问,“反正他都和你签了卖身契——啊,不是,终身合同了。” 每天和这四个下属相处,也可能是即将摆脱重担,凡尔纳心情越发轻快。 和纪德的结识非常顺利。 纪德是在战争中失去了存活动力的受害者,凡尔纳也是——战争的开端使他失去了父母,战争的结束让他失去了相当于家人的同伴。 就算每天只聚在一起吐槽战时各国不当人的操作,凡尔纳和纪德的友谊也飞速进步着。 更别提他们还是法国同胞。 凡尔纳盘算了一下自己在岛上的盟友及下属们:威尔逊、纪德、公关官、钢琴师、外科医生、阿呆鸟。 攻守兼备,能打能治疗,甚至还有可以搞搞宣传——钢琴师的画技着实不错,如果能成为名噪一时的艺术家,他在交际人脉上的作用说不定比公关官还显著。 第167章 法国超越者魏尔伦又给了凡尔纳另一个惊喜。 玛丽·雪莱也有意到standard岛避难,还带着她研发的人形机器核心。 从威尔逊的只言片语里,凡尔纳隐约知道玛丽和威尔逊的过往,也真心祝愿她们能离开战争的阴影,重新团聚。 他和“七个背叛者”的同伴……再相聚的可能性如此渺茫。 为了压制各国的力量,“七个背叛者”在战争期间都极致地压榨着自己,凡尔纳这样仅仅是异能膨胀到失控的都算好处理的。战争结束后,“七个背叛者”有的死去了,有的隐藏起来,凡尔纳只能守着一点可能。 他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了十四年,如今,却似乎能迎来热闹的生活。 凡尔纳心中不禁思绪交错。 并顺便将“神秘岛”的意志压到最深处。 “神秘岛”发出委屈的声音。 凡尔纳喝着茶,平静地对“神秘岛”说:“你现在依托的本质是一座巨船——船在世界各国的文化里都是女孩子。” “现在造反,你是想成为可爱的女孩子,然后被阿呆鸟狂热地抱着亲亲吗?” “神秘岛”愣住了。 “神秘岛”想了想在工作时间总是发出不妙嘿嘿声的船长。 “神秘岛”不想和阿呆鸟贴贴。 “神秘岛”自闭了。 凡尔纳放下茶杯,心中微叹: 小孩——就是好骗啊。 但果然还是变回婴儿那样任人处理的状态更好。 异能力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冷酷地想。 作者有话说: 《弗兰肯斯坦》不是玛丽的异能,而是她的造物,这点真是太好了。看过玛丽传记的人都会对她反复流产、孩子夭折的痛苦印象深刻。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她才十七岁,失去三个孩子的时候也不过十八岁……给玛丽一个乖孩子,给弗兰肯斯坦一个好妈咪,皆大欢喜,朝雾,你干得好啊! 玛丽、凡尔纳、威尔逊,科幻黑心三人组堂堂成立! standard岛:守序中立阵营。 私设: 1.玛丽是威尔逊的导师——三次元:“当威尔逊成为科幻小说(作为一种独特小说体裁)的第一位作家时,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引用了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他写道:‘它们属于包括《弗兰肯斯坦》在内的一类写作。’” 2.55minutes阴谋论,敦被威尔逊和凡尔纳从头骗到尾,豁出命去完成了他俩的愿望,两位事主纯洁如白莲花,没留下半点证据,只有敦……资料大概已经被摆在了dgsi案头() 第88章 这是一处极尽雅致的和风庭院。 庭院中,摆放着一局棋盘,两位男性相对而坐。 其中一位是这庭院的主人,名为“福地樱痴”,是武装部队猎犬的领导,诸多人心目中光辉正义的武士形象。 此时,武士轻轻哼唱着富有韵律的词句,心情似乎很愉悦:“牧笛声起,万事太平,人间之日,恋草春风……” “福地君真是好兴致。”坐在武士对面的男人形容狼狈憔悴,但脸上却是从容的笑,“这是——能剧吗?我平日看得不多,一时间听不出是哪首。” “森医生对欧洲文化了如指掌,然而对本国的传统总归涉猎不足啊。”福地樱痴似乎随口说道,“这并非能剧,而是歌舞伎中的一段。” 森鸥外:“名字是——?” “《镜狮子》。”福地樱痴在棋盘上落下一黑子,“相传江户城每年都要举行‘镜曳’仪式,仪式之后,要一年轻女子在将军面前献上狮子舞的表演。这出戏正是以此为开端。” “江户城中能面见将军的贵女大多柔弱矜持,真的能跳起那样雄健勇猛的舞蹈吗?”森鸥外捻着白子,似乎在犹豫。 “总之往年是顺利地举行了这样的仪式,跳得不算出彩,然而将军也差不多是满意的。”福地樱痴说,“只是今年的情况出现了些差错。不知为何,能担当此重任的,只是一个体弱多病、不擅舞蹈的孩子。” 森鸥外抬眼瞥了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口中说的是那从来没听说过的所谓《镜狮子》的剧,落在森鸥外耳中,听到的则是其中隐喻的时况。 森鸥外的小师弟、夏目漱石看中的继承人,那个名叫“芥川龙之介”的少年,身体虚弱,而且简直是“长袖善舞”的反义词,刚硬固执到让他们这样的人不适的地步。 如果没有芥川龙之介,异能特务科一定会与port mafia保持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用重创打击过port mafia之后,再一团和气地将他们扶起来,两边言笑晏晏,嘴里都念着“合作愉快”。 日本这个国家常有的现象就该是这样,每个势力都寻求着微妙的、平衡的“氛围”,而不是挣个鱼死网破。 夏目先生原本的计划也当如此,所谓三刻构想,无非是让每一方的脸色都更好看些的心知肚明的妥协。只是……如今他选中的继承人,实在是不会读空气。 太过我行我素,太过任性了。 “‘不知为何’,还能是为何呢,无非是将军特意看中罢了。”森鸥外说,“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魄,让长者升起一些从前未有过的期待,这很正常。” “然而,然而,再怎么爱重,还是要让那个孩子去演狮子舞的,那时候又要怎么办呢?”福地樱痴说,“‘镜曳’可是江户城最重要的仪式啊。” 第168章 “福地君是怎么想的呢?”森鸥外洗耳恭听状。 “虽然孩子没有足够的力气,但是,如果从‘镜曳’时要用的面具中生出一只狮子精来——”福地樱痴说。 森鸥外故作震惊:“那要如何演出呢?” 他明知道福地樱痴想听的话,但故意推诿:“如果能坐在台上,一边弹奏三味线,一边观赏这样奇妙的演出,一定是令人喜悦的经历啊。” “森医生现在是无意当狮子了?”福地樱痴摸了摸自己座边的佩刀。 森鸥外双手交合:“年轻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我已经撞了两次南墙了,实在没有撞第三次的想法。”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就是敞开直言了,两人也不再顾忌“镜狮子”的比喻。 “那个杀人侦探——绫辻行人——据我所知,在port mafia的倒牌中出了不少力气。”福地樱痴说,“他所率领的侦探社并不在三刻构想之中,本应捍卫自己‘黄昏’地位的v组织却始终无影无踪……” “v从一开始就带有外国干涉的性质,尽管其成员包括本国的高官们。”森鸥外说,“夏目先生选中的操纵v组织的那个孩子,是叫‘太宰治’吧?他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充当军师。” 福地樱痴侧目:“怎么说?” “那个孩子,是极端空虚的。对于他来说,人生是一场从零到零的无谓的事情,哪怕披着和常人相似的皮囊,实际上也只是在观察实验而已。”森鸥外说,“他身上裹着许多绷带……在见过他几面之后,我不免从医生的角度思考那些绷带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森医生你的专业了。”福地樱痴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感兴趣,“所以,结果呢?” “目前也只是猜想而已。”森鸥外笑着摆了摆手,“对于他来说,‘活着’大概是创伤本身吧。因为他与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相容,就像用橡胶去摩擦玻璃,只要一点点动作,哪怕是呼吸,都会因为这样的摩擦而痛苦。绷带呢……虽然底下并没有伤口,但却是隔绝外界、减少摩擦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对他来说,v也是摩擦的一部分吗?”福地樱痴若有所思。 “所以,暂且不需要考虑v。”森鸥外说,“在军师找到方向前,军队是不会行动的。” “那么,还是说回芥川龙之介吧。”福地樱痴敲了敲棋盘,“他和白昼年轻一代的孩子关系都不错,绫辻行人的徒弟之一就是从白昼那里转过去的……他们的关联太紧密了。” “是祖辈的交往呢。”森鸥外感慨,“这种一般都会很稳定吧,难以想到插手的余地在哪里。” “但他与‘猎犬’里的孩子们关系也很不错。”福地樱痴说,“‘立原’,你对这个姓氏还有印象吗,森医生?” 森鸥外:“……” “我队伍中新来的那个孩子,名字是‘道造’,能够操控金属。”福地樱痴盯着森鸥外,“他的哥哥曾经在常暗岛战斗过。” 森鸥外:“……” 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立原春蝉的弟弟?对于他哥哥,我确实有印象,和晶子的关系在一众士兵中也算亲近,还曾经用自己的异能给她做过一只蝴蝶发饰。” “森医生还记得就好。”福地樱痴正坐,“我有意让那孩子潜入白昼的阵营,他是天生的间谍料子,和谁都能打好关系。” 森鸥外叹气:“这么说来,福地阁下想必有些需要我配合的事情。” “我知道森医生舍不得与谢野小姐。”福地樱痴爽朗地笑着,“如今异能特务科扣押着她,道造视她为仇人,见到她,说不定会影响潜入任务的执行。所以,我希望森医生能将与谢野小姐带到不会影响我等计划的地方。” 森鸥外将一绺散发归拢在耳后,与福地樱痴对视:“我不会离开横滨这座城市的。” “我为您在横滨乡下选择了一处合适的临时居所。”福地樱痴说,“您可以另行谋划,也可以就此归隐。” 福地樱痴推来的地图上表明着一家孤儿院。 “为什么是这里?”森鸥外问。 福地樱痴:“听说森医生对孩子比较偏爱。” 森鸥外:“……” 爱丽丝的身影在他旁边若隐若现。 福地樱痴连忙摆手:“其实是因为这座孤儿院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孩子——森医生,您还记得十年前遭遇暗杀的司法高官斗南抚山吗?” “不仅记得,我还得知动手的人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剑士——‘银狼’。”森鸥外用温柔友善的语气说道,“在战争末期经常听说他的传奇,我很想与他见见,只可惜未能如愿,战后似乎也就销声匿迹了呢。” 福地樱痴的神情有瞬间的扭曲黯然。 森鸥外面上不显,但内心饶有兴致地记下了这一点。 “总之,斗南抚山死后,他的小孙子也就失去了监护人,最终流落到这家孤儿院里。”福地樱痴说道。 “现在的司法次官不是斗南抚山的儿子吗?名字很奇怪的那位……斗南二十三,汉字应该是这样写的吧。”森鸥外眯起眼睛,“斗南抚山就算死了,他这个做叔叔的当时的年纪也足够撑起家业了,难道会坐视小侄子流落到那种地步吗?” “这其中的隐秘就是另外的事了。”福地樱痴意味深长,“我只隐约听说……和夏目先生,以及那本‘书’有关。” 第169章 自从坐进这个院子开始就表现得很颓废的森鸥外终于坐起身来:“你是要为这件事与我合作?” “自然。”福地樱痴坦然,“如果森医生不相信我的诚意,我还可以告诉您一件事——其实夏目先生最中意的继承人并非芥川龙之介。在最初的计划里,横滨的核心另有其人。而那位核心……不日就要回到横滨。” “你希望他去做‘狮子精’?”森鸥外问。 “不。”福地樱痴目光凛然,“我希望他做忠臣藏。” 虽然不清楚这时候提“忠臣藏”是要做什么,但福地樱痴给的情报确实很有价值。 森鸥外整理了一番衣袖,站起身:“我当然是相信福地阁下的,事情就这样说定吧。” 那日之后,森鸥外通过重重手腕运转,接手了横滨乡下的这家贫穷的孤儿院。 port mafia虽然被迫解散,然而,剩余的资金也足以重新修缮这一家小小的孤儿院,再另外盖几座小屋,充当大人的居所。 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这两位下属,在这样的情境下也没有另寻出路。 “老人家照顾几个小孩子也很应当。”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子说道。 “奴家不相信光明一说,也厌恶回归最初毫无秩序的黑暗。”尾崎红叶说。 除此之外,两个孩子——与谢野晶子和梦野久作——也都被福地樱痴信守承诺地送了回来。 与谢野晶子越发厌恶与外人交流,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梦野久作能陪她说话。 爱丽丝蹦蹦跳跳:“林太郎真是糟糕的医生呢!” “哎呀,爱丽丝,毕竟我学的可不是心理呀。”森鸥外语气委屈无奈地求饶,“人心就是这么脆弱又难处理的东西呢。” 孤儿院里最特别的那个孩子,森鸥外第一眼看到时大吃一惊,因为他瘦弱到像是从小到大都没吃饱过饭,脸色蜡黄,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 算算年纪,就算从斗南抚山死去说起,他也应该有十岁了,但看起来却仿佛六七岁那样矮小瘦弱,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细看还有各种伤疤。 其他孩子叽叽喳喳地向相貌俊秀又慷慨温柔的新院长告状: “敦是坏孩子!” “浪费粮食的废物!” “敦还会半夜去厨房偷吃东西!” “院长,不要被敦骗了!” 被叫做“中岛敦”的那孩子,在流言蜚语中相当可怜地抿住了嘴,一声不吭地做着自己分配到的家务。 森鸥外还没有穷到连孩子们的饭钱都供不起。 中岛敦的食量确实大到惊人了,但相对的,森鸥外让他每次都能填饱肚子后,少年就总会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态度不只是对待院长,反而更像对待尊敬的长辈——实在很好收拢。 “福地阁下这是给我送了份大礼啊。”森鸥外对爱丽丝说。 “所以呢,所以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妙的陷阱呢?”爱丽丝笑嘻嘻,“笨蛋林太郎,这次可不要撞第三次墙了。” 很快,森鸥外就迎来了陷阱的第一步。 在夏天的末梢,夜晚,孩子们都入睡时,尾崎红叶抽出伞中的剑,将剑锋对准了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在灯底下照照也算是相貌不错的贵公子么,却非要做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明艳的女子扬起笑容,“果然还是应该切断你的手脚吧!下回可别再这样做了哦。” “……异能力者吗?”白发的美丽青年倦怠地瞥了她一眼,“收藏中再多你一个也无妨。” 森鸥外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许久没见过的涩泽龙彦,思考着他专程来到这里的可能因果——泄密,还是…… 大致猜透其中关节,森鸥外走到屋外,和涩泽龙彦正对着:“涩泽君,你是为了敦而来的吗?” 涩泽龙彦意外地看着他:“是你?原来如此,资料上显示的孤儿院院长突然更换……你要与我抢夺吗?” “我只是觉得有人骗了你。”森鸥外说。 涩泽龙彦皱眉:“你说什么?你对我一无所知,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虽然我与涩泽君相交不深,但我对敦君的了解远胜于你,因此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森鸥外微笑,“既然是曾有一面之缘,为什么不来坐坐细聊呢?涩泽君,你是知道的,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任何冲突,我也不会阻拦你——能和你这样强大的异能力者交好,我会深感荣幸。” 涩泽龙彦迟疑着。 就在此时。 异变横生。 曼妙的极光出现在远天,随即织成一道巨网,仿佛将天地笼罩在其中。 涩泽龙彦抬起头,眼中有困惑:“极光?在日本……怎么可能……” 森鸥外刚要说出的诱劝哄骗之语统统卡在喉咙里。他瞳孔紧缩,过往的某些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里。 森鸥外听见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 与谢野晶子散乱着头发,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抬眼看着天空,深重的绝望好像要把她压垮,但先从她枯萎的身体里榨出了几句零碎的呢喃。 “常暗岛……”少女嘶哑的声音如此说道。 与森鸥外心中所思所想恰恰重合。 绚烂极光下,永无日出的常暗之地。 战争后期惨烈的决战之地。 记忆深处封锁着的—— 第170章 如今,竟然再度出现在眼前。 * 【dgss档案 xxxx年xx月xx日情报等级:a】 极光现象反常出现在中低纬度地区,原因未知。覆盖范围从日本领土延伸到太平洋的部分海域,覆盖范围内,电磁失效,难以探查。疑似与战争末期“常暗岛”相关。 此资料暂时封存。 作者有话说: 嘿嘿,没想到吧,乱步和中也将来谈恋爱的主场是常暗岛ver的日本。 敦的身世来自外网猜测。福泽在战争末期刺杀的斗南抚山(以此向侦探社发起复仇的政客的父亲)的姓氏其实是敦作品里的,而且那部作品就是以他的家人为角色原型。名字则是直接来源于敦三次元中的祖父。 另外,一百章了!这章发出来之后准备咕咕个两星期,从哥嫂告白开始就连着更了好几天,我想瘫。瘫完回来就快进到中也成年,开第2卷了。 伸出要评论的手——关于剧情或者角色的长评就更好了(虔诚) # 山羊之歌 第1章 看出来编剧的性别?顶多只能看出编剧是一个讲究逻辑、不为美貌所动的成熟的人。” 男生那边立刻开始起哄:“话不能这么说嘛,难道你们不喜欢看曼波莉吗?” 想起荧幕上惊艳动人的美貌,被起哄的女生心脏都好像漏跳了一拍,但还是努力嘴硬着:“明星长那样就很应该嘛……” 她话音还没落,忽然发现身边一片静悄悄,朋友们都直愣愣地看着某个方向。 女生:“……?” 她顺着朋友们的视线转过身去,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不、不会吧!】 她眼睛瞬间瞪大了,不禁惊呼出声:“曼波莉——!!!” 中原中也拽拽公关官的领带:“那边好像有粉丝认出你了。” “等一下……就快好了。”公关官低着头,专心给橘色小羊编辫子,完工后给中原中也塞了个小镜子,“agneau,你先看看这个发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刚看完电影就发现明星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们激动到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掏笔要签名。 他们同时也有些好奇:“曼波莉,你是来巴黎拍电影的吗?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是si的新人吗?” “嗯?并不是哦。”化名“曼波莉”的公关官用中性的声音回答,“他是我的一位很重要的朋友,这次来巴黎也是为了和他聚聚。” 年轻人们:“……” 可、可恶! 有曼波莉这样美丽又温柔的好朋友,特意从美国飞到法国来找他,也太幸福了吧! 中原中也走到公关官身边:“还没签完吗?” 粉丝们难得见到偶像,所以一时间不舍得让他离开,此时发现偶像的朋友找了过来,纷纷心虚地让开。 公关官看起来也没生气,笑眯眯地和他们挥手道别,然后和中原中也一起离开了。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中原中也又陪公关官去酒店拿了他带过来的行李。 “这是老板让我带过来的礼物,这份是给你哥哥的,这份是给你的,毕竟生日离得那么近,就一起送过来了。”公关官拿出两张卡,“另外,老板还让转告一句话给兰波先生——死屋之鼠那边有standard岛代为处理,无需担心——这句话也可以上报给dgss。” “死屋之鼠……我有听兰波哥在家里讲过,自从几年前日本变成传说中的‘常暗之地’,他们的行动就收敛了很多。”中原中也说。 “‘在能探寻到的国家收敛了很多’,应该这样说吧。”公关官平静地说,“但终归已经触及了老板无法容忍的底线了——居然想要再度发动战争什么的……把战争当成手段,简直就是在老板的雷点上跳舞。威尔逊小姐也对此忍无可忍。” 公关官继续从行李箱里往外拿东西:“这个是玛丽博士做的小手工,在审讯上似乎很有用,是送给你哥的礼物。她送给你的是这个——据说可以持续照明一百多年的手电筒……虽然听着很厉害,但果然永远明白不了她是怎么做出这些来的。” 公关官如此感叹道。 “亚当呢,给你的两个哥哥带的都是他觉得不错的小零食,另外给你亲手做了生日蛋糕,现在应该在飞往巴黎的冷链直升机上。”公关官说,“阿呆鸟也是自己动手给你组装了一台摩托车,现在也在运过来的路上。” “dgss的工作怎么说也算高强度了,外科医生给兰波先生和你配了调养身体的药,另外给魏尔伦先生准备了杀人不见血的便捷毒药。”公关官把三瓶药塞到中原中也手里,“毒药的话,据外科医生自己说,可以做到用一滴杀死一整个宴会的暗杀目标呢!” “——这么强力吗?”中原中也一惊,拎起那个小小的瓶子看了一眼,心有戚戚,“可是哥哥最近都没有这种大规模的暗杀任务要做了……摆在家里当收藏品吗?” 公关官耸耸肩。 钢琴师送的礼物是一幅画,刚在最顶级的画展上获得一等奖的级别,在凡尔纳长年累月的压榨下,不堪重负的钢琴师化悲愤为灵感,创作出的艺术作品颇受评论界和收藏界欣赏。 “这里怎么有一张银行卡?”中原中也困惑。 公关官瞥了一眼,了然:“哎呀,那个是冷血送你的,就当做是迟来的感谢——谢谢你当初带我们从横滨离开,让我们现在还能这样活着相聚。” 第171章 standard岛搬到美国之后,跟当地组织guild打了不少交道,曾经旗会的朋友们也又聚到了一起,谈起在横滨的过往,彼此都感到唏嘘后怕。 “至于我自己想要送出的礼物嘛——”公关官笑眯眯地拿出一颗蛋,“猜猜这是什么。” “提示:有玛丽博士和阿呆鸟提供帮助。” 中原中也:“阿呆鸟和……蛋?” 他愣了一下,表情逐渐难以置信:“不、不会吧!” “就是哦。”公关官把蛋塞到中原中也手里,“是一只小霸王龙。agneau当年对哥哥们说的借口是想到standard岛看活生生的恐龙,对不对?现在也算终于把这个借口实现啦。” 中原中也大为震撼:“巴黎哪里有地方养它?” “可以寄养在standard岛。”公关官咳嗽一声,矜持道,“只要agneau能常来看看就好。” 中原中也:“……” 他貌似看破了公关官这个礼物的本意——只是想要他多去standard岛和朋友们聚聚吗? “明明身份都过了明路,可是agneau来找我们玩的次数还是好少。”公关官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拜托了嘛——” 在美貌的加持下,如此楚楚动人。 中原中也无奈:“好啦好啦,我有听到。今年没去是因为要忙结业考试嘛……” 最后,中原中也带着这堆奇奇妙妙的礼物回到了家。 在距离家还有一截路的地方,中原中也发现家里的灯亮着—— 之前说要去亚洲过二人世界的哥哥们回来了! 中原中也眼睛一亮,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满心欢喜地推开门:“哥哥!兰波哥!你们回来了?” 细微的血味钻入感知。 中原中也步子又重新慢了下来,他警惕地眯起眼睛,盯着客厅里正在对酌的两人:“你们不会又打过头了吧?” 两年前,哥哥们结婚的消息把中原中也吓了一跳。他有惴惴不安过,担心之后要怎么面对未来的生活。但是,哥哥们亲密相处的时候都会特意避着他,中原中也能见到的也只有哥哥们的日常,除去种种温馨的小细节外,和从前家庭生活的唯一差距也就是哥哥们打架再也不会收敛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战个痛快。 ——他们俩是打爽了。第一次目睹两个哥哥满身是血场面的中原中也差点被吓出异能力失控。 哥哥们诚恳地向中原中也道歉,并发誓绝不会当着中原中也的面大打出手,一定会给弟弟一个和谐美满的未成年时光。 然而给中原中也的心理阴影已经足够深刻,以致于此刻他不禁充满警惕。 弟弟开口就是一句这样的怀疑,兰波差点被酒呛到。魏尔伦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对中原中也解释:“并不是——弟弟,我们是在潜入日本的某个军事基地时受了轻伤。”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你们去日本做什么?还是军事基地?!还受伤了!!!” 日本现在是著名的危险地带,已经比百慕大三角还要神秘了。中原中也尽管遗憾和在日本的朋友们断联,但完全不希望哥哥们到那边去! 他扑到哥哥们面前,神情紧张:“到底什么情况啊?不是说去约会吗?伤口严重吗?要去医院看吗?七星社和dgss那边的任务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中原中也的担心完全展现在哥哥们面前。 兰波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任务,只是我们想要去做的事情。” “也可以说是十二年前任务的收尾。”魏尔伦却这样说。 哥哥们自相矛盾的说法让中原中也困惑:“什么?” 兰波握住魏尔伦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暂且不说话,由兰波一个人来和中原中也交流。 “中也,有一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兰波说,“十二年前,我们曾经前往日本的军事基地,目的是带走敌国研发的异能力武器。” 兰波的语气实在郑重,中原中也不禁也正襟危坐:“然后——?” 兰波:“然后……中也君,你有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呢?” “白濑当初说我是被炸傻了。”中原中也认真,“但中学的心理老师有教过,这种现象叫做‘童年失忆症’,基本上每个小孩子都会遇到。” 魏尔伦低低地笑了一声:“中也听课很认真。” 兰波:“……” 他有些无奈,但又不免露出微笑。 中也失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爆炸,也有可能是对实验的ptsd,但归类到童年失忆症上,听起来就温馨很多。 然而啊,事实是不得不告诉中原中也的—— 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放下心结,真正将中原中也看做亲人而非工具后,兰波觉得自己必须要在中原中也成年时把一切都告诉他。 为此,他和魏尔伦重去日本,拿到了所有能拿到的当年的军事实验资料。 兰波将一份泛黄的档案放在中原中也面前。 “中也,你的亲生父母其实都是日本人。”兰波说,“你是在很小的时候被日本军方拐走、用作异能实验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哥嫂解开心结(相亲相爱一家人)走向:本章及后文 哥嫂没谈开(“相亲相爱一家人”)走向:文案所示的阴间if 第2章 许多异能力者的身世都非常曲折。 第172章 兰波先举了个例子。 路易·阿拉贡,他的母亲在未成年时就未孕先孕生下了他,为了保全女儿的名声,最终外祖母将刚出生的孩子称作自己的养子,另外让他的亲生父亲担任教父。阿拉贡作为军医上前线的时候,恰逢战事极度紧绷,他又自请去最危险的战场。父母都害怕他在战场上牺牲,才在他临行前把这段离谱的往事告诉他。 “阿拉贡性格本来非常好,行事说话就像他的容貌般柔美优雅,但被自己的真实身世刺激了那么一下、又经历了极度残酷的敦克尔顿战场,”兰波叹息,欲言又止,“从战争里幸存之后,他的性格就走向了乖僻紧绷——但平时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魏尔伦毫不客气地揭穿事实:“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纪德身上。” “这跟纪德先生有什么关系?”对纪德的认知仅限于凡尔纳御定男主角上的中原中也懵圈,万万没想到standard岛和巴黎还能用这条关系签到一起。 兰波沉吟:“过去的事情很复杂。中也,你只要记住他们之间有着深刻的敌意就行。” 中原中也不是很懂,但他非常震撼。 魏尔伦也举了个例子,但比起兰波那边的苦大仇深,他的例子就非常有地狱笑话的色彩。 “美国那边有个异能者,爱德华·阿尔比,他从小就怀疑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因为父母辅导作业的时候总忍不住骂他。”魏尔伦微笑,“成年后,他发现自己确实是父母领养的。” 中原中也:“……” “哥,你这样说,会显得这些年里没有一点怀疑的我很傻。”中原中也沉痛道。 其实怀疑是有的,但中原中也靠编故事把自己说服了——这样的事实还说不要讲出口了吧。 魏尔伦十分诧异:“没有怀疑才是对的啊。弟弟,我们又没有在辅导作业的时候骂你。” 中原中也:“……哥,你少说几句——我有个问题:波德莱尔和牧神到底是谁?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波德莱尔是我故去的恩师,牧神曾经和保罗有关。”兰波微笑着说。 魏尔伦看起来有些诧异:“所以,弟弟,你之前真的完全相信了?” 中原中也羞耻得脸颊通红:“哥!都让你少说几句了!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智商和观察力总有一个不行啊!” 兰波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两个都不怎么行——” 中原中也神情悲愤:“兰波哥!你也少说几句!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回到正题!我没有因为身世纠结!完全没有!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兰波和魏尔伦脸上都流露出了奇妙的微笑。 中原中也深呼吸一口气,抓过那打资料,随手翻了几页。 他脸色逐渐冷了下去。 “哥,兰波哥,这个实验究竟是……”中原中也咬着唇,面对着那些触目惊心的项目和数据,心情复杂到一时间难以说话。 “实验的整体思路是人工创造特异点。”魏尔伦平静地解释,“特异点自身具有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双重性质,如果能在人类身上激活,就可以‘生产’超越者。” “自然的异能力方向是不固定的,强大的异能力者很多,但能触碰到超脱物理法则性质的异能力者很少。”兰波垂下眼睛,“所谓‘超越者’……其实,我并不认为在个人意义上有什么独特,但国家层面都很重视——或许,这就像是异能领域的航空航天之类的项目吧。” 哥哥们的解释让中原中也脸色愈发难看。 他伸出手,握了握拳,暗红色的能量出现在周围:“我的异能力,其实就是资料里所说的‘特异点’的体现吗?” “这是特异点最表层的一方面。”魏尔伦说,“像我们这样的生命体,平时使用的异能是第一状态,以人形驾驭特异点是第二状态,放弃人形后是第三状态,人形彻底失去意识后才是特异点的最终状态。” 正在忧愤的中原中也突然卡壳:“啊?” 橘色小羊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哥哥,陷入迷茫:“什么叫‘我们这样的生命体’……不对,这不是重点——哥,你说的那四个状态又是怎么来的?” “亲身实践。”魏尔伦言简意赅地说。 中原中也:??? 兰波及时补充:“中也,试图让你成为人形异能武器的那场实验,参考的原型是保罗的经历——因此,保罗一开始才会不管不顾地确信你是他的亲弟弟。” “本来就是。”魏尔伦对兰波的说法稍有不满,出言纠正,“中也就是我的亲弟弟,跟血缘没关系。” “从‘亲生’的狭义定义上来说,我的说法没错。”兰波冷静地把魏尔伦的不满按下去,转头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你对保罗一开始的亲近大概也是源于相似的理由。” 中原中也从云里雾里抽出线索:“也就是说,哥哥,你也经历过这种改造实验吗?” 小羊出离愤怒:“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魏尔伦善意提醒弟弟:“很难说进行人体实验和研发壳武器哪个对人类这一群体的伤害更大。弟弟,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连着亚当的妈妈一起批评。” 中原中也:“……” 可不是,玛丽博士送的手电筒就在他手边呢。 哥哥们是公务员也就算了,追溯一下,standard岛上的朋友们的黑暗过往——那也是个顶个的不干人事啊。 第173章 这个世界太复杂可怕了。 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可怕的一群人里有好多是他的亲朋好友。 橘色咩咩颓然地把自己埋到柔软的抱枕堆里,不愿面对现实。 兰波冷酷无情地试图把沮丧的小羊从软软的枕头里挖出来:“黑暗也是世界永不缺失的一个方面,中也,或许我不应该把你送去孔多塞上学。” “你还想着路易十四和亨利四世?”魏尔伦的眼神陡然锐利,且写满了不赞同,“都说了多少年了,那两个学校只会让中也每天过得非常不愉快!上赶着跟政客和富商家的子女当同学,图什么啊!” 老生常谈的育儿问题。 兰波据理力争:“如果当初选那两所中学里的一个,中也就能从小培养对阴谋的警惕和反击了!” 魏尔伦冷笑:“孔多塞里难道就没有你所谓的什么‘阴谋’吗?中也读书的这些年,你看他认识到萨特和波伏瓦背后的秘密了吗?完全没有!” 橘色咩咩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是——这跟我的老师们又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又有什么秘密啊!” 魏尔伦:“……” 兰波:“……”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魏尔伦用眼神暗示:【有话直说。今晚就是来坦白的。】 兰波犹豫不决:【可是中也似乎真的很喜欢哲学老师……】 最后,兰波叹了口气,试图委婉:“那两位哲学老师,萨特和波伏瓦,其实曾经是局长非常看重的继承人,和莫里亚克一起,在异能实验和驱逐纪德这些事情里都出了些力。” 中原中也:“……” 槽点太多了,他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能确定的一点是,他身边确实就有比今晚世界观摇摇欲坠的自己更惨的人物—— 纪德先生!怎么这么多人都想害你啊! 这就是你从来不回法国的原因吗?! 这就是你宁愿跟佣兵朋友们一起在亚洲活动的原因吗? 这就是我跟你一提起巴黎的人和事,你就面无表情的原因吗?! 中原中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纪德总是对他态度平平,以致于这次生日连句祝福都没有。 现在他完全理解了! 每次中原中也感慨萨特老师和波伏瓦老师情谊深厚、待人温柔的时候,每次中原中也抱着莫里亚克送的小礼物乐呵呵在standard岛上玩的时候,每次中原中也掏出有路易阿拉贡在内的巴黎大合照的时候—— 天啊! 纪德先生没拉黑他就已经是很好的人了。 实在是太惨了,纪德先生! 橘色咩咩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所以,总之,哥,兰波哥,你们今晚把这份资料给我,是希望做什么呢?” “没有什么。”魏尔伦说。 “硬要说的话,我们希望已经成年的中也能做出无愧于自己的选择。”兰波的声音放柔了些,“中也,我们知道,在日本莫名进入‘常暗’状态后,你其实一直都很担心被困在日本、毫无音讯的朋友们。” “就我和保罗潜入后所观察的情况来说,日本内部的现状确实相当糟糕混乱。”兰波说,“我们不能确定你的朋友们和你的亲生父母是否还健在,甚至,连你的亲生父母的真实姓名都没弄清楚……” 他轻轻地敲了敲桌上的资料:“在成年后,中也,你要学着自己做出对过去和未来的判断取舍了。” “你要去日本试着找他们吗?”兰波问。 兰波和魏尔伦都知道,对于中原中也这样重情重义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只会有一个—— “我要去!”中原中也抬起头,目光灼灼。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朋友们,也不仅仅是想要保护形象未知的亲生父母。 他还想知道——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常暗岛、人体实验、异能武器、异能大战、standard岛…… 这些莫名其妙存在于当今世界的现实,使中原中也无比困惑其发生的理由。 或许,在歌舞升平的现在,只有笼罩在黑雾中的日本,能给他一些头绪。 中原中也,十八岁。 八年前被两位哥哥收养,在法国长大。 今日,决定踏上重返日本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路易阿拉贡,既是战争英雄,也是超现实主义作家,还写共产主义诗歌和小说,在法国很受欢迎。 大家可以去搜搜他的照片。 温文尔雅的、沉静的美貌,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会以权谋私、疯狂针对纪德呢。) 阿拉贡写过哥嫂同人文,纪德(那时候还没因为政治立场分道扬镳)看后大为赞叹。 给大家塞点阿拉贡在那篇同人里写的片段(哥对主角讲的回忆,哥视角,嫂性转): “她对生活一无所知,对爱情也一无所知,以被动的姿态忍受着我的幻想而始终不能理解,我厌恶地看透这种秘密的女性特质。但是,唯独在她面前,我可以摘下所有面具。” 哥嫂哪里冷了,明明将近两百年间大家都有在接力做饭,其中还有阿拉贡这种级别的大作家,祖上也是阔过的(?)……草,不行了,编不下去了,这几天来我居然在吃一百一十年前出产的哥嫂同人饭,实在绷不住了。 第3章 第174章 如今笼罩着日本的所谓“常暗”,在更官方的科研档案里,其实被称为“地域磁暴”。 源自太阳的日冕物质抛射带来行星际物质扰动,与地球磁场交互作用,就会产生磁暴现象。 磁暴现象最显著的外在特征是异常出现的极光。 然而,一般的磁暴现象,只会使极光出现的纬度稍稍降低,对于日本来说,此前的历次磁暴,受影响的几乎都是北海道的少部分地方。 将整个国家都经年累月地包裹在超级磁暴中,绝对是骇人听闻的天灾。 比天灾更可怖的是:以大战期间的“常暗岛”为例,这种地域磁暴对人心会造成更加诡异的影响。 发生了地域磁暴的地方,就像是一道漆黑的漩涡,明知道不详,但总会将更多人卷入其中——以欧洲为主战场的大战,后期居然在太平洋的岛屿上展开激烈的厮杀,便是由于磁暴的此种反常吸引。 有经验在先,各国在发现日本陷入“常暗”之后,果断调整了航线,严令禁止任何交通设备靠近日本附近。 中原中也现在想去日本,就只能靠自己。 魏尔伦教了他怎么控制自己的兽形。 他开着兽形的第一阶段,背后展开了如同羽翼的黑色物质。 兰波夸赞:“中也的兽形真漂亮。” 中原中也羞涩:“这种状态,我总是想四肢着地……大概是荒霸吐的影响?哥哥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guivre的腿只有两条。”魏尔伦说。 中原中也:“!!!” 听起来好棒——有点羡慕哥哥的兽形了…… 兰波揉揉中原中也:“没关系的,中也,虽然你的兽形腿比guivre多,但眼睛数量比guivre少呀。” “眼睛数量什么的又不影响形象,哥哥的尾巴也比我的好看,guivre多帅气啊。”中原中也嘟囔。 魏尔伦立刻声明:“不,弟弟,眼睛的数量还是很重要的。” 兰波扑哧一笑,看向魏尔伦,眉眼弯弯:“八只眼睛其实也很漂亮——因为都是保罗。” 魏尔伦:“……” 正中红心! 兽形的外观只是日常的玩笑话。 在中原中也真的要开着兽形、独自前往日本后,兰波左思右想,总归不太放心。 他把魏尔伦的帽子拆了,把彩虹金属拿出来,重新塑形,做成了choker,挂在中原中也脖子上。 魏尔伦:“……” 他有些酸溜溜:“亲友,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啊。” “情况特殊。你有大指令了,彩虹金属就给弟弟用吧。”兰波安慰他,“回头给你再买喜欢的新礼物。” 魏尔伦:“亲友,你变了。” “是啊。”兰波自己也感慨,“我发现中也真是好孩子呢。” 放下心结之后,兰波眼中的家庭氛围和睦了起码三个度。 魏尔伦:“……” 在这一刻,魏尔伦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要去孤儿院收养孩子—— 莫里亚克提的都是什么缺德主意!兰波有他和弟弟就足够了,不能再分心了! 中原中也换上新的choker,往随身的包里塞了必需品,在哥哥们的提醒下,把玛丽博士刚做的手电筒也带上了。 跨过一整个大洲的漫长路程,在兽形状态下对异能的消耗几不可见。 中原中也最终踏足的地方是一片荒芜。 蔓生的、及腰高的野草丛,与头顶绚烂的蓝紫色极光映衬,几乎不像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 “这里是……”中原中也有些搞不清楚具体情况。 在他的印象里,他选择的降落点应该在横滨的黄金町。 这个地方历来纷扰,鱼龙混杂,最适合混入。 可是眼前的破败景象……仿佛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活动了。 磁暴会使卫星无法正常运转,连指南针也无法正确指示方向。 中原中也拼命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对这些破屋旧貌的稀疏印象,凭此大概确定了方位。 他决定朝着横滨从前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原中也都没有见到任何人。 耳边只有风声和草叶的簌簌声。 如此寂静。 中原中也默默加快了脚步。 他在心中悄悄估算着大概的距离。 一千米,两千米…… ——差不多到了。 横滨原本最繁华的市中心—— 完全是一片荒芜。 高楼大厦都还在,甚至还有车辆就停在马路上,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恐怖。 仿佛人们惊慌失措地逃离了这片区域,过去仰赖着生活的一切都无法将其挽留。 * 重力带动的风扬起厚重的尘土。 中原中也掩住口鼻,跳进医院病房。 想要推断横滨具体的废弃时间,到医院、诊所这样和人息息相关的地方是最方便的。 消毒水冷冷的气息早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参杂着轻微臭味的腐朽味道。 病床上躺着一具尸体,体表已经腐烂了,露出里面森森的骨头。 病床旁的塑料名牌已经从原本应该有的透明变成了黄色。 中原中也拿出塑料里的纸张,看到上面的记录是: 【白井俊夫/78岁】 中原中也翻遍了这一层的所有病房,找到了很多尸体。 第175章 有的跌倒在病床边,有的倚靠在门上,有的卡在楼道里。 电梯已经完全废弃了,永远停顿在二楼与三楼之间。 但凡是通往外界的出口,都会有许多具堆积的尸体,电梯也并不例外。 医院官方最后的记录日期和dgss记录的常暗事件爆发日期几乎一致,只相隔了五天。 在这五天里,有一些患者由家属办理手续、离开了医院。 更多的患者,尤其是重症的、年老的患者,则是在医院记录中断后,绝望地死在了这座被抛弃的城市的一角。 中原中也在医护人员的办公室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本还能辨认的工作笔记。 常暗事件爆发的次日清晨:“居然看到了极光?差点以为是加班加昏头了!真是美丽呢,感觉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好了。” 常暗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晚上:“工作差不多结束了。电力供应似乎出现了问题。如果不是医院有备用电源,今天连手术都做不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完成了工作,拯救了三条生命!看着患者们宁静幸福的样子,好开心啊。” 常暗事件发生的第三天晚上:“极光仍然没有消失。头痛,疲倦,感觉身体都变得沉重了。请药房送来了一些维生素。电力供应还没有恢复。连首都都是这样……根本联系不到家里人。好多患者被留在了医院里。” 常暗事件发生的第五天:“离开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宁愿抛下正在进行中的手术也要‘逃走’?” 常暗事件发生的第七天:“差点就要扛下了所有患者的日常工作,好累啊。会好起来吗?会的吧?*****是这样说的。他们今天回来了,帮了不少忙。” 常暗事件发生的第十天晚上:“被******欺骗了!……他拉着我的手,说他好痛,可是药房里已经被搬空掉了!怎么办……会死吗?大门是电动的,根本没有办法从里面打开!不敢和患者们说话。爷爷在老家那边会怎样?好难过。不敢想。用医疗废物里翻出的材料给他急救了。他睡着了。” 字迹从一开始的隽秀飘逸变成了最后的凌乱潦草。 在最后一张有笔迹的纸上,已经读不出任何有具体含义的文字了,只能看出其主人绝望紧绷的情绪。 中原中也:“……” 他合上了这本笔记本,心绪复杂。 从得到的信息来看,横滨被放弃、横滨市民集体逃离的事件应该发生在常暗事件爆发后的第五天。 在逃离之前,横滨经历了大规模、长时间的电力崩溃。 失去了稳定的电力供应,就意味着现代生活中的绝大部分习以为常的事情都变成了奢望。 长时间的黑暗和磁场紊乱,不可避免地会影响人的生理和心理。 在这样绝望的天灾人祸下,横滨选择了远离——也就是说,尽管从外界看,常暗自一开始就笼罩着日本全境,然而,在日本看来,常暗却是先在横滨爆发、其他地方还没有立刻受到影响。 与其在不便利的横滨忍受种种困难,不如逃到正常的地带。 大概是抱有这样的想法,横滨市民才会齐齐离开。 医院的撤离顺序是:部分患者、医护人员、医疗资源。 医护人员在匆忙撤退后,时隔几天,又赶回医院,搬走了大量医疗物资。 电力稀缺,医疗物资的生产也会受限。 最开始没有搬运物资,是因为觉得日本其他地方还保留着稳定的电力和生产线,因此并不觉得库房中的医疗物资珍贵;几天后又回来特意搬走物资,是日本自以为的安全地带也彻底被常暗影响了吗? 中原中也猜测着。 现在,就有两个问题了—— 其一,日本人口聚集的‘原定安全区’会在哪篇地带? 其二,横滨真的没有任何活人了吗? 对于第二个问题,中原中也是怀疑的。 因为,他在医院里连所谓的医疗废物都没有找到。 是谁在他之前走入这家医院、带走了能带走的一切“资源”? 做出这件事的人,必定是不能离开横滨,或者不想离开横滨。 他/她,或者他们,此刻隐藏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感觉自己后半截在写一些鬼故事(大雾) 幕间 在中原中也的印象里,从前的横滨,人口密度绝对算不上小。 就算不说挨挨挤挤有如蚂蚁巢穴的镭钵街和贫民窟,就算是普通的居民区,也是楼房林立。 尽管地理空间不算宽阔,却聚集着大量的人口,作为殖民地一样的存在,容纳了来自日本各地的三教九流。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寂静的横滨。 想要在这样一座空空荡荡的城市里寻找人的迹象,听起来就像沧海中取一粟般不自量力。 尤其是在“常暗”的笼罩下,观察的困难程度是成倍增长的。 在这种情况下,最方便的做法是转换主动方和被动方,做出一些动静,吸引潜藏在城市里的人外出观察。 ——俗称隐藏在每个生物体内的狩猎本能和好奇本性。 中原中也确定过这座医院已经没有任何留存价值后,没有犹豫,用重力压垮了整座建筑群,将怀着痛苦死去的人们送入地底安眠。 建筑倒塌的巨大轰鸣声应该足以响彻横滨。 中原中也坐在医院的废墟之上。 第176章 橘发的青年跷着腿,左手托着脸,右手拽着医院顶上的红十字,纤长的手指时而敲敲木质的十字架,自娱自乐。 他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他最先感知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从四面八方铺展开来,宛如一张大网,试图把异能力者困在其中。 中原中也觉得有些莫名的凉意,抬头张望了一下,除了雾气之外,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换了条腿跷着。 雾气不久之后散去了。 中原中也耳朵微微一动。 他脸上露出微笑。 等待到现在的猎物——上钩了! * 雾气弥漫,隐藏了所有声响。 涩泽龙彦垂眸:“失败了。我的异能无效。” 尾崎红叶转动着手中的唐伞:“无效?难道制造出那番声响的并非异能力者吗?” 尽管尾崎红叶是以疑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先遣队中的三人都心知肚明——在今日的横滨,除了未知的异能力外,再也没有什么能达成那样效果的机械设备。 “能不受涩泽君影响的异能力者,这倒是新鲜。”尾崎红叶说,“妾身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以前的横滨也没有吗?”先遣队中年纪最小的少年问道。 问出这句话的少年成长在横滨的繁荣烟消云散的年代,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旧日横滨的刀光剑影,因此,总是对长辈们口中的“过去”十分好奇。 因为他是首领的养子,所以,长辈们也并不讨厌跟他讲讲过去的那些事情。 “以前的横滨也没有。”尾崎红叶悠悠地说,“涩泽君从前在横滨兴风作浪时,还得了个凶兽‘白麒麟’的称号,但凡有人能不受这迷雾的影响,异能特务科也不会眼巴巴地凑在后面收拾各种烂摊子了。” 头一次听说这个称号的少年立刻看向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倦怠地说:“愚人的妄语罢了。那个称号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没有意义”这个关键词,少年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因为,按照他这两年来的经验,涩泽龙彦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是—— “对于我来说,这世间有意义的唯有你,虎君。”涩泽龙彦语气认真,“虽然这个未知的异能力者也能突破我的异能,但是他不重要。我只想要被虎君你杀死。” 张嘴慢了一步,没能阻止涩泽龙彦说话,中岛敦不禁带上痛苦面具:“龙彦!还要说多少次啊,我的名字是‘中岛敦’,不是‘虎’!” 涩泽龙彦不为所动:“森鸥外不是也喊你‘虎’吗?” “爸爸给我起的小名明明是‘於菟’吧,多有文化,是从华国的典籍里摘取的呢,跟直接粗暴的‘虎’肯定不一样啦……”中岛敦嘟囔,语气无奈,“算了算了,下次注意。你总算把那个‘我的光辉’的称呼改掉,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涩泽君,敦,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聊天。”尾崎红叶提醒,“但是,现在是否应该以任务为重呢?” 不知不觉被涩泽龙彦带跑偏了的中岛敦猛然警觉:“是的哦!——尾崎老师,龙彦的异能没有起效果,我们现在是继续探查还是等爱丽丝过来?” “爱丽丝遵循首领的命令,往新东京那里去了,一时之间赶不到横滨。”尾崎红叶拎起伞剑,“敦,等雾气散去,你跟妾身一起去探查情况。” 作者有话说: 三次元森鸥外的长子名为森於菟,读音是“奥托”,名字是“老虎”的意思,所以一直很想写森收养敦的情节。 “爱丽丝”这个名字——一个相当有趣的谐音梗。 森鸥外的旧情人、《舞姬》的女主角叫“爱丽丝”;森鸥外的小女儿杏奴名字读作“爱丽丝”;异能原型小说vita sexualis的日文写法的最后三个音也是“爱丽丝”。 森鸥外的生活里真是充满爱丽丝啊! 把这章写成幕间,是因为我不会写打斗场面…… 第4章 自从“常暗”事件爆发后,横滨市人走楼空,森鸥外在空闲的建筑里挑挑选选,最后看中了一所中学的校址。 小学的面积太狭窄,大学又不至于,中学校园无论是面积还是建筑的功能,都恰巧适合。 他没有强行挽留孤儿院里对“常暗”感到害怕的某些孩子,给了他们一笔路费作依仗,就放任他们跟着人流前往所谓的“安全区”了——虽然,后来证明,“安全区”不过是一种临时性的谎言,徒增笑料而已。 安全区的谎言被“常暗”无情揭穿后,本就对东京不怎么信任的异能力者也有很多重新逃回横滨。 这部分异能力者没有什么加官进爵攀附权贵的梦想,所追求的是最基本也最艰难的生存。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自愿投入森鸥外的阵营,但是,在涩泽龙彦出手、给异能力者们造成了巨大的恐慌之后,他们审时度势,还是向森鸥外靠拢了。 算算数量,居然比port mafia鼎盛时期可用的异能力者还多。 尽管拥有了这么多异能力者,然而,在断电断水断粮的废城中,比起虚无缥缈的权力之争,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饭等等重要又琐碎的事情。 异能力能用来种地的,都被森鸥外发配去开荒了;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处理各种后勤;异能或者性格实在不适合种地的,才会被编进先遣队,每天在横滨巡视,检查异常情况。 第177章 先遣队现在的常驻成员也只有三个:尾崎红叶、涩泽龙彦、中岛敦。 中岛敦是被森鸥外收为养子的孩子,他从小被抛弃到孤儿院,心中有些极强的孤独和惶恐,对亲长的渴望和孺慕是最好利用的一张牌,变身成虎的异能力也很有开发的余裕。那孩子对虎的排斥来源于被当做异类的不安,但身边有各路异能力者环绕之后,这种不安就得到了安抚,他与虎的关系也融洽了不少。 涩泽龙彦是不请自来的家伙,对中岛敦有着古怪的执念,为了基地的和谐,森鸥外选择让他专门和中岛敦行动,别让其他异能力者每天都活在自杀的恐惧里。 尾崎红叶是森鸥外最放心的下属之一,她阅历丰富,出手果断,除了有些重情之外,没什么不好。剑术足够强,就算金色夜叉被分离出来,也有一打之力。让她作为监督随行,至少涩泽龙彦不会惹出太大麻烦。 先遣队日常的巡视工作大多都很顺利。 尾崎红叶私下里跟森鸥外说:“太轻松了,简直就像是在遛猫一样呢。” 大型猫科动物本人那时正欢快地和其他孩子一起做今日份的晚饭。 森鸥外笑吟吟地和她聊天:“那么涩泽君算是……?” “毫无疑问的,是狗。”尾崎红叶嘴角的微笑在提及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时瞬间扯平了,“就算在今天,妾身依旧觉得他非常讨人厌呢。” 然而,今天,情况注定会有所不同。 首先是猫科动物蔫答答地慢慢走进基地,圆圆的虎眸不复从前的精力充沛,只剩下一股子怨念,仿佛刚刚被强行摁在水里洗了一遍澡,皮毛都湿透了。 让老虎摆出这幅模样的嫌疑人双手插兜,神情悠闲轻松,作为完全陌生的面孔,正大光明地走进别人的基地,却没有半点心虚之类的情绪,仿佛是应邀来作客一样。 他一边走还一边和涩泽龙彦聊天。 “所以你就是两年前给死屋之鼠做事的那个异能力者啊。”中原中也说到这件事还挺唏嘘,“当时声势挺大的,七星社还专门通知大家避开你出没的路线……早知道你影响不了我这种异能,我们家就不会到美国去过暑假了。” “原来你们都特意避开了,难怪在法国没有拿到任何漂亮的宝石。”涩泽龙彦轻轻叹了一声,“算了,和虎君的光辉比起来,就算是所谓超越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呢。” ——法国来的异能力者? 森鸥外暗暗皱眉。 他仔细打量一番涩泽龙彦身边的青年,确信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混血的迹象。 反倒是那眉眼…… 有点熟悉。 明亮但不灼眼的橘红色,平静如水的蓝色。 究竟是在哪里曾经见过呢? 森鸥外沉思着。 【啊——那副相貌……】 在记忆中四下翻找后,森鸥外终于恍然。 若干年前,在军中担任军医时,森鸥外曾参加过其他军团的同行组织的聚会。 会上有一位一等军医,毕业于日本医科大学,二十岁就拿到了医疗执照、进入军队,成为一位军医军官。 其履历当然是不如森鸥外这样众所周知的少年天才醒目的,但他的出身实在很叫人印象深刻—— 他是一户贫苦农家的孩子,自幼家庭不和,小学毕业后就背井离乡前往东京。 医学最开始并非是经过系统学习,仅仅靠着在诊所里打杂工,配合着一些市面上就有的教科书,自学成才。 连中学都没读过,却直接通过了日本医学顶级名校的考试。 这样才华出众、向上拼搏的青年才俊理所当然地得到了长者的看好。同样从事医学领域的一户人家有意将女儿嫁给他,夫妻俩结婚后也确实浓情蜜意。 那位一等军医就有着如此橘红的发色,其名字是小林谦助。 短暂交流时,各位军中同僚提起小林军医甜蜜的婚姻,纷纷打趣未曾谋面的夫人定当是位天姿国色的美人。 小林军医羞赧地红透了脸,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天姿国色太夸张了!但是,夫人她确实有一双蓝色眼睛,美极了,让人一见就陷在里面……” 他的夫人出身士族,是一位高雅的名门闺秀,成婚前的姓氏是—— 【中原。】 “中原中也。”那个和先遣队一起回来的、据说是在法国长大的年轻人理所应当地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中原中也’。” 森鸥外不觉间有些恍然。 继而是流露出微笑。 看来确实是故人之子呢。 森鸥外如此想着。 中岛敦刚从虎形变回人形,听到中原中也这句话,忍不住诧异:“外国人的名字似乎不是这种类型的吧?你真的是法国人吗?” 大老虎看起来很唬人,中原中也来的路上多看了好几眼。 大老虎变成了瘦瘦的少年,中原中也懒得跟小孩子计较,解释:“我是在日本出生的,名字也是这里的叫法,但是很早就被家人带到法国去了。” 出生在日本,却在法国长大,也不再觉得自己是日本人—— 这样的经历让森鸥外又多了几分兴趣。 这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可能的经历里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东西? 森鸥外看着一问一答的中原中也和中岛敦,神情愈发宽和,仿佛看着两颗大有所为的钻石。 第178章 他向中原中也伸出手:“你好,中也,我是森鸥外,於菟的养父。” 中原中也握完手后突然想起来:“……” 等一下。 这个名字—— 不是那个想要杀了钢琴师他们的无恶不作的port mafia首领吗?!!! 中原中也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的名字是——?” 尾崎红叶和中岛敦的名字,中原中也没听说过; 但“涩泽龙彦”这个名字,中原中也印象深刻啊! port mafia大楼不就是他炸的吗?差点压到旁边的居民区! 中原中也:“……” 一切都串起来了,但并不让人高兴,还多少有些晦气。 橘发的小羊环视四周,不禁开始自我怀疑—— 有这种首领和这种下属的地方,它能正经吗? 这里真的是中岛敦所说的“幸存者基地”,而不是什么黑心巢穴……吗? 作者有话说: 中也父母的出身来自十六岁尾声+三次元。 “小林”是中也的父亲最开始的姓氏。他一共改了三次姓,第一次改成“野村”(养父母的姓氏),第二次改成“柏村”(贵族义父的姓氏),第三次改成“中原”(约等于入赘)。 中也的母亲确实是士族出身,但朝雾特意在十六岁里提一句就很emmm封建,太封建了。 第5章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体型庞大的白虎被狠狠掼到地上。 被激起的尘土逐渐散去,露出一道人影,和地上的白虎比起来,可以说是体态娇小。 中原中也拍了拍皮手套上沾着的灰尘,抬起腿,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白虎:“喂,中岛,你还要再来吗?” 白虎挣扎着想要起身,浑圆的兽目里是一片明亮的金光,湿润的鼻子向外打着闷哼,锋利的爪子在本就斑驳的地面上再添几道划痕。 显然,白虎,或者说,中岛敦,依旧不服输。 中原中也脸上不禁浮现出微笑,兴致勃勃:“很有精神嘛!那就再打几场吧!” 住在横滨基地的这几天,碍于那两个有前科的名字,中原中也留了点心眼,跟基地里的大多数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和人聊天的时候也有注意保护自己和家人的隐私,能不说的就尽量不说。 涩泽龙彦,正如前几年芥川龙之介所评价的那样,是个物欲极其淡薄的人,面对着中原中也的有意疏远,他当然也就不会跟中原中也主动交谈。 森鸥外似乎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但考虑到他之前对旗会做的事情,中原中也对他的警惕始终没放下。 至于中岛敦…… 中原中也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归还是有几分容忍和关照的。 中岛敦对外来的异能力者显得很好奇,缠着中原中也,打听中原中也的异能力。 中原中也含糊其辞地说是“以人身借用兽形的力量”之后,能变成白虎的少年更兴奋了,跃跃欲试,想要和中原中也切磋比试一番—— 理所当然地被中原中也单方面地揍了。 中原中也甚至没用动用重力。 中岛敦的搏斗技巧实在是不怎么样,大多是凭着本能行动。 倘若他真是一只在荒野生存搏命的猛虎,那也就罢了,可偏偏老虎的身躯里又装着会思前想后的人类的思维。 这就很矛盾了。 中原中也撇了撇嘴,在单方面殴打菜鸡的过程里没能找到任何战斗的快乐,非但不尽兴,而且越打越觉得忧心。 他盯着地上的老虎,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叹气。 就在中原中也调整着手套、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一把绯红色的纸伞横在了他和白虎之间。 “真是不好意思呢,中原君,敦,打扰了你们的兴致。”尾崎红叶用优雅的声音说道,“但是,如果再打下去,不仅会耽误晚饭,还会错过今晚的电影放映哦。”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眼这位高挑美丽的女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地上的白虎变化成人形,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站直,扯住了尾崎红叶宽大的和服袖子:“真的吗?今晚有电影看?” 与兽形相仿的金色眼眸里满是兴奋。 以孤儿院的条件,中岛敦小时候当然没看过电影,后来“常暗”到来,电力成了需要人工制造的有限资源,当然也很少用在“看电影”这种非必须的娱乐上。 尾崎红叶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中岛敦的额头上,眼神温柔怜惜:“是啊,敦——现在去找boss,还来得及跟他一起准备呢。” 少年又飞快地变成了大老虎,顺着楼房的墙面,三下五下就爬进了没关窗户的办公室。 只留下尾崎红叶和中原中也面面相觑。 中原中也:“……” 他又认真看了看尾崎红叶,重点在于她露在和服长袖外的手。 白皙修长,且带着一层茧,内行人只要看到就会知道她是剑术大家。 “中原君为什么这样看着妾身呢?”尾崎红叶甩了甩袖子,将手重又拢在袖子里,面带笑容地对着中原中也说。 那笑容却明显不及眼底。 听她这么问,中原中也索性也就坦然地和她对视了,只不过在称呼上犯了难:“尾崎……尾崎君?” “……中原君这么说,是要将妾身视作晚辈吗?”尾崎红叶的笑容淡了几分。 第179章 “没有没有,只是一时不太明白怎么称呼你。”中原中也纠结,“我还是直接喊尾崎吧——你是中岛的老师吗?” “可以这样说。”尾崎红叶颔首。 中原中也直言:“他的体术不太行,你有注意到吗?” 尾崎红叶:“……” 和服女子艳丽的眉眼间不觉多出几分愁绪:“妾身的剑术确实和敦适合的格斗方式并不太相容。” 尾崎红叶的剑术翩然若鬼神,凌厉清雅,想也知道,跟兽性的搏杀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 中原中也费解:“所以为什么是你来教他?” 尾崎红叶瞥了外来的异能力者一眼:“妾身已经是基地里最擅长教授体术的了。” 中原中也:“……” 这话听着着实凄凉无奈。 “那你们有想过以后的改进方法吗?总不能因为体术这种可以塑形的方向耽误他的战斗。”中原中也问。 “想过。”尾崎红叶幽幽地说,“大不了牺牲一下涩泽君,让敦在实战里成长——华国有个经典的说法,就叫‘龙虎斗’来着呢。” 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中原中也惊异:“涩泽龙彦知道你们的打算吗?” “涩泽君可期待了。”尾崎红叶的语气更加幽幽且微妙,“他活着就是为了这个。” 原以为是基地内部有罅隙,哪里想到是愿打愿挨的两厢情愿,中原中也不由得沉默。 可恶,他还以为自己从尾崎红叶这边套出了点能用的线索呢。 * 被称为“常暗”的异常磁暴不仅使日本断电,还阻断了一切电磁通讯。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看电影,就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人力发电搭配放映机。 为了看一场电影,需要一个人从电影开场蹬自行车发电机蹬到结束,而且必须要蹬得足够快,才能保证电力稳定。 基地里的成员,除了从前孤儿院里留下来的孩子,就是投奔到森鸥外旗下的异能力者。 在年轻力壮这件事上用不着操心。 森鸥外拿出来的这版电影也已经很旧了,画质模糊,顶多也就能让从来没见过新鲜娱乐的孩子们开心,让他们对着电影里的城市建筑和人际往来叽叽喳喳。 异能力者们只把它当个普通的、将就的消遣手段。 中原中也小时候也没认真看过一场电影,之后和哥哥们看的又基本是欧美影片,对这种纯粹日本风味的老电影看得倒也挺津津有味。 电影的名字是《修罗雪姬》,女主角是一位美丽优雅、身穿和服的剑士。 “感觉有点像尾崎老师!”中岛敦一开始是这么说的。 电影放到女主在满天白雪中拔剑杀死仇家时,中岛敦又改了主意:“她动作没有老师那么干脆利落,拿在手里的伞还是碍事了。” “毕竟是文艺创作。”尾崎红叶说。 “老师刚开始练剑的时候也像雪姬这么辛苦吗?”电影里的女孩跌跌撞撞地承受非人的高强度训练,看得中岛敦皱起了眉。 “哎呀……差不多吧。”尾崎红叶眉眼温柔,“这么多年过去,妾身已经快忘记了。” 中原中也托腮:“‘净化这个衰败世界的,不是纯白的雪,而是染血的雪、来自地狱的雪’……这是哪门子古语啊?” 他有一瞬间怀疑编剧是在瞎编。 “或许是编剧从古书里自己总结的吧。”森鸥外接下中原中也的话。 中原中也一惊,扯了扯嘴角,又平静下来:“你为什么挑这部电影给他们看?你很厌恶把这里抛下的政府和军队吗?” 电影里在介绍雪姬的身世—— 日本政府强征壮丁充军、意图走军事扩张道路,激起民愤,各地暴动四起。 愚昧的农民们还因为谣言杀了一个据说是政府走狗的男人和他的儿子,强/暴并且把罪名加在他妻子的头上。 侥幸活下来的妻子在监狱里生下了一个父不详的女儿,因为生下她时是残酷的雪天,于是,将她喊做“雪姬”,要求女儿未来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去复仇。 “并非如此。”森鸥外却说,“我从前就是一个军人,无论怎样,都不会对秩序心怀怨恨。” 中原中也无语:“我以前还是听说过你在port mafia的‘事迹’的——所以,你恨的是剧里的农民吗?” “那是雪姬所憎恨的。”森鸥外回答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中原中也被森鸥外这种两头拒绝的含糊说法激起了兴趣。 “‘悲哀之雪于阴霾遍布的清晨降下,野犬哀嚎不断,孤独的足迹弥漫天际……’”森鸥外吟诵起电影的片头曲歌词。 中原中也:“过目不忘?——还是你之前就看过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所设置的背景地点是岛根,贫穷又默默无闻的山村,也是我阔别多年的家乡。”森鸥外平静地说,“我八岁时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从此再也没和留在家中的母亲、弟弟、妹妹见过面。” “这不是你放这部电影的主要原因吧?”中原中也充满探究意味的视线盯着森鸥外。 森鸥外哑然失笑:“确实如此。我想借着这部电影说的话其实很简单,中也君。” “在这样的黑暗里,同情、眼泪和理想都没有任何意义,生命不过就是为了复仇而已。”森鸥外紫色的双眼显示出一种微妙的魔性,“中也君,你可否愿意见证野犬染血的复仇之行?” 第180章 作者有话说: 森鸥外:忽悠大法,启动! 第6章 面对着森鸥外不遗余力的邀请,中原中也坚定且冷漠地拒绝了他。 “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亲密到这个程度吗?明明连盟友都算不上吧,只是在你这里借住了几天而已。”中原中也的蓝眼睛里一片清明,不为所动,“是我这几天陪中岛敦训练给你造成的错觉?” 森鸥外颇为意外。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中原中也估计是不会应下他的那番话的,但考虑到青年这段时间表现出的柔和,森鸥外以为自己至少会听到一句语气委婉的推辞,哪里想到会是语气这么强硬直接的拒绝。 这不应该。太反常了。 森鸥外表面温和,实际上将又一则疑问埋进心底。 中原中也这么严词拒绝的理由很简单—— 要想达成原定的目标,就要学会排除其他一切不必要的意外的影响。 他又不是第一次被这种暧昧的话拐进某个涉及别国机密的事件里了,早就培养出了灵活的躲避技巧。 森鸥外这样带有明显政客——或者说棋手思维的家伙,必须要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并且证明自己的力量绝对不会为他而用,才有可能遗憾地收回想要利用他的手。 森鸥外眨了眨眼睛,那种古怪的气质从他身上褪去,使他看起来又像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他向中原中也摆了摆手,脸上笑眯眯的,眼角眉梢带着点往下沉的意味,神情仿佛面对家中顽劣孩子的无奈长辈:“哎呀呀,中原君真是言重了,我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想邀请中原君在我们离开横滨时,能一同前往新东京而已。” “你说的那个‘染血的复仇’,难不成是要在日本的首都进行?”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你们打算在那里杀谁?” 森鸥外微笑:“这个嘛……如果中原君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的话,自然会知道的。” “新东京现在有哪些人?”中原中也掰着手指,“最先跑走的达官显贵们肯定都居住在那里,然后是早期撤退的民众、维持秩序的机构。你不恨代表秩序的那些机构、不恨平民,那剩下的也就是……”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森鸥外,这次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你是抱着那种想法的吗?” 森鸥外笑而不语。 中原中也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卸下了此前“portmafia邪恶首领”的滤镜,头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着森鸥外这个人。 按理来说,应该是正值壮年,然而,对于他来说,似乎还是“中年”的说法更合适些。 看起来经历了不少蹉跎的样子—— 所以才会产生那种复仇的想法吗? 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哪怕知道出门在外最好不要掺和上升到机密级别的事件,哪怕从好几年前就确定了这样的主意…… 但是,还是很难忍住啊! 如果有人说他知道某某议员和某某议员之间的利益链条,中原中也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如止水地从旁边路过的;但是,如果有人说要杀掉日本首相或者天皇、达成染血的复仇什么的…… 中原中也没法不好奇啊——谁会不想站近点看热闹呢? 提出这种想法的,还是一个经历成迷、总之当过mafia首领的不一般的家伙。 中原中也心痒难耐。 好奇心为什么能害死猫,中原中也今天算是知道了。 在中原中也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森鸥外将橘发青年陡然亮起来的眼睛尽收视线。 不免有些无奈。 但只要能达成目的…… 也无所谓了。 “咳,那个,能提前透露一下吗?”中原中也轻轻咳嗽一声,主动靠近了一点森鸥外,“你要杀的具体是哪几个?方案定下来了吗?” 在这种事情上,中原中也还是有一些旁观得出的经验的—— 毕竟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加冕血案现场,他被哥哥实地教学上了几堂课呢。 森鸥外微笑:“中原君是确定和我们一起去了吗?” 中原中也心里天人交战。 最终,吃瓜的渴望压过了明哲保身的理智。 一脚踩进陷阱里的橘猫毅然决然:“一起去!” 这种能载入史册的大瓜生产加工的现场,错过也未免太浪费了! 于是,一场电影放完,中岛敦发现中原中也与他们的关系拉进了不少。 体现在:打他的时候更没有顾忌了。 原本只是用体术虐菜,现在连着重力一起上,让没见过大世面的白虎爪子光在空中扑腾,完全做不出有效的反击。 一场训练结束,毛茸茸的老虎精疲力尽地趴在地上,兽瞳里都能看出生无可恋。 “喂,赶紧休息,马上起来再练。”中原中也兴致勃勃,“你是森鸥外的养子,肯定在他的计划里有特别的作用吧?白虎在神话里是有惩戒作用的神兽吧?真想看到你强大到足够施行他计划的那个场景。” 中岛敦呜咽一声,有一瞬间想假装自己只是大型白猫。 短暂的颓废后,还是很快收拾好了心情,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和强大又没有深刻敌意的外来异能力者对战的机会,吼叫一声,朝着中原中也扑去撕咬。 中岛敦挨打的时候,他的正牌老师和养父就在楼房里透过窗户观察着。 第181章 尾崎红叶若有所思:“中原君的战斗方式比妾身的更适合敦——但这种战斗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思路……” “像金色夜叉,也像爱丽丝,对吧?”森鸥外微笑着,“人类的武者无论怎样练习,都会对自身状况有所评估和相应的收敛,这不是勇敢与否的问题,而是身体状况会确确实实地影响战斗效率。只有金色夜叉和爱丽丝那样的异能生命体,才能不被损伤影响战斗。” “要么他是被异能生命体教导着成长起来的,要么,他自身具有类似异能生命体的特质。”森鸥外低头看向气势凛然的橘发青年,“后者是肯定的,前者的概率也不低呢。” 尾崎红叶沉默不语。 “对了,说起来,爱丽丝今天就要回来了。”森鸥外眯起眼睛笑着,“通知涩泽君,让他最后准备一下骸塞那边的布置,傍晚和我们一起去军事基地那里。” “傍晚?”尾崎红叶抬起和服袖子,“时间这么紧张——今晚就要到新东京去了吗?” “是啊,於菟短时间里能从中原君身上学到的也只是这些了,再拖延下去,并没有什么价值。”森鸥外说,“而且……再慢下去,恐怕等不到我们抵达东京,v组织的那两人就要提前一步动手了吧?那可就影响於菟在我们的计划里该发挥的作用了。” 他注视着称呼自己为父亲的少年,目光中却没有什么温情,只能看出冷静的、宛如机器般的计算。 尾崎红叶欠身行礼:“遵命,首领。” 作者有话说: 森鸥外的目标之一:干掉天皇。 实现目标的道路并不顺利——指如果动作慢一点,乱步和太宰的联盟就会赶在他之前抢人头。 中也:我本来是不想掺和的,可是,这个诱惑真的太有力了…… 第7章 把气势汹汹的大白虎打成了精神恍惚的小白猫,中原中也伸了伸腰,觉得筋骨舒展、神清气爽,抛下刚刚恢复人形、满脸怀疑人生表情的中岛敦,走进了食堂里。 那位看起来很慈祥的白发爷爷给他打了一大勺肉,米饭也填满了饭盒。 “谢谢您,广津先生。”中原中也礼貌道谢,想起广场上恍恍惚惚的某只大猫猫,摸着隐隐作痛的良心,提醒广津柳浪,“中岛今天的体力消耗蛮大的,广津先生,等会儿他来吃饭的时候,可以给他也多准备一些饭。” “中原君,这个您请放心吧。”广津柳浪笑呵呵地稍稍侧过身,露出身后成打堆放的几十个餐盒,“这些都是给敦准备的。” 中原中也头一次知道中岛敦的饭量:“等等……他能量消耗这么大的吗?” 超越者都没有这么夸张啊!从来没听说哪个异能力者这么能吃的! “敦的能量消耗在异能力者中是正常的水平,只是小时候生活得不好,留下了心理阴影。”广津柳浪摸摸胡子,“虽然在红叶的教导下,已经能引导异能以高效率运转,但是,实打实的粮食还是比能量结晶更能安慰他。” “……这样啊。”想起中岛敦“养子”的身份,中原中也大致明白了广津柳浪话外的意思,决定下次揍中岛敦的力道稍微控制一点。 中原中也端着自己的那份午餐,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在森鸥外手下做事的异能力者们不喜欢聚集,吃饭也都是各自一桌,中原中也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在他夹起一块肉时,一道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进了食堂。 中原中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形象—— 金发蓝眼、相貌娇俏的女孩。 “您回来了啊,爱丽丝小姐。”广津柳浪对那个小女孩说道,“是来拿走首领大人的午餐的吗?” “是的哦,超级懒的林太郎不肯从房间里出来,哼。”小女孩鼓着脸颊,“那就只能是我来给他拿了,真讨厌!” “哎呀呀,真是辛苦您了,爱丽丝小姐。”广津柳浪笑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便当盒,“麻烦您啦。” 【……爱丽丝?确实是这个名字?】 竟然确实是几年前见到过的那个“爱丽丝”吗?她不是人类?修改年龄和外表的异能力……不,应该不是,说不定连人类都不算。 广津柳浪没有给她准备午餐的意思。 是类似于亚当那样的,还是说…… 中原中也心情越发复杂,有种很多年前不知不觉翻车的证据突然闪到了面前的错觉。 主要是意识到了自己当时的计划究竟有多么粗糙的微妙感。 小女孩模样的爱丽丝明显察觉到了中原中也的目光,隔着大半个食堂,她朝中原中也瞥了一眼,但没说什么话。 中原中也:“……” 所以,当年在米店里那会儿,爱丽丝她肯定看到了芥川龙之介和白濑,还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吧? 这种敏锐的感知力,不仅有了解释,而且让当年自以为合理缜密的计划更显得危险重重了。 中原中也内心无奈捂脸。 爱丽丝拎着便当盒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中岛敦才走进食堂,从广津柳浪那边一次性拿走了十个饭盒。 在中岛敦寻找空桌子的时候,中原中也向他招了招手:“中岛,到这边。” 中岛敦小跑过来,手里堆叠的饭盒稳稳当当,脸上带着笑容:“中原先生!你吃过饭了吗?” 第182章 “吃过了,你就坐我对面吧。”等到中岛敦放好了饭盒,先捧了一碗,痛痛快快地吃干净后,中原中也估摸着中岛敦吃饭的速度稍微慢了点,才问他,“爱丽丝……是森鸥外的女儿吗?” “嗯?不是啊。”中岛敦一边吃着饭,一边毫无戒心地回答,“她是爸爸的异能力啦,vita sexualis。‘alis’在日文里的读音是‘爱丽丝’,爸爸就拿这个谐音来当做对她的简称了。” 【……拥有这种程度的自我意识的异能力?】 中原中也今天也被开拓了对异能力的认识。 “你怎么忽然这么问啊?她回来了吗?”中岛敦开始吃第三碗饭。 “嗯,刚刚来食堂替森鸥外拿了午餐。”中原中也说,“不过,好奇的原因其实是……几年前,在横滨变成现在这样的常暗之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时候听说森鸥外有一个非常疼爱的女儿。” “诶?”中岛敦明显愣了一下,端着碗想了想,然后才记起来,“啊,你说的大概是晶子?” “也许?”中原中也撑着脸,“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没在这边看到过她?” “晶子……不知道,我也和她不熟悉,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印象里感觉不太好相处。”中岛敦换了第四碗饭,“她不怎么回来啦,平常都住在新东京那里,可能爱丽丝每次去的时候会跟她带几句话吧?” “新东京和横滨并不是隔绝的?”中原中也问。 “隔绝不了啊,日本暂时没有那种能把一整座城市罩起来的异能力,想进去的话肯定是可以的,花钱买暂居证什么的……”中岛敦嘟嘟囔囔,“我感觉完全没必要住到那边。新东京又不是没有常暗,只不过用电力供应和异能力强行维持着看起来明亮的样子而已,其实没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察觉到中岛敦话里的抱怨。 他看着中岛敦:“你不喜欢她?” “……也没有啦。她毕竟是爸爸真正的亲人,我才是后来被收养的那个。”中岛敦垂着眼睛,大口大口地把饭往嘴里塞,“只是有点——只是一点点——稍微有点酸涩而已。” “能被爸爸收养、有个会让我吃饱饭、不会扔掉我的家,是我遇到过最幸福的事情,她却要从家里搬走,住在新东京,好像完全不在意这里一样。”中岛敦说,“但是,其实也能体谅。爸爸说她身体不好,袒露在常暗下,搞不好会遭遇不可逆的伤害……” “话说,森鸥外有跟你讲过吗?他很快就要去新东京了,应该会在那边停留不短的时间,直到把要做的事情完成。”中原中也说。 中岛敦惊到放下了碗:“什么?——爸爸他一个人去吗?” “肯定会带上你。”中原中也先用这句话安抚下中岛敦,微妙地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利用的少年露出开心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尾崎、涩泽,还有我,应该就是这样的队伍吧。” “老师和龙彦也一起去吗?那就没事啦。”中岛敦安心地捧起碗接着吃,对中原中也的笑容更灿烂了,“中原先生,你也成为我们的同伴了呢!” “只是暂时同路。”中原中也向后仰去,靠着椅背,“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真是一点也不记打啊……” “中原先生是在教导我啊,都是很正常的战斗课程,我从里面学到了很多。”中岛敦不明所以,“又不是没有理由、直接扇在脸上的巴掌——对中原先生的教导保持感激才是最应当的吧!” 中原中也不禁:“……” 【明明是老虎,但这家伙,性格真是好到过分啊……】 【还是说,小时候过得实在是太惨了呢?】 白虎认真干饭,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这短短几句话之间,自己已经隐隐被纳入了橘猫的保护范围里。 身世坎坷、性格明朗的孩子,在中原中也心里,具有毫无疑问的保护和教导的价值—— 这就是当过羊之王的后遗症,如果没有遭遇意外,大概会延续在中原中也的一生。 第8章 傍晚时,基地最重要的几人齐齐不见踪影,中原中也只捉到了垂头丧气的白虎。 “我记得你之前还没这么难过。”中原中也双手抱胸,低头看他,“这一会儿……是森鸥外对你说了什么吗?” “父亲……父亲没说什么话。”中岛敦起初还想遮掩,但后来放弃了,瘪了瘪嘴,诚实地告诉中原中也,“父亲说,我们这一次并不是短暂地去新东京出差,可能要在那边停留很长的一段时间。” 中原中也点点头:“嗯,然后呢?” “然后?就、就这些。”中岛敦说。 中原中也诧异地瞥了白发的小少年一眼:“你就是因为这个难过的吗?” 听中原中也用这种语气问自己,中岛敦也觉得挺尴尬的,但他确实又就是这么想的:“对于我来说,只有横滨才算是家啊。新东京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可是我担心父亲更想在新东京定居——那个什么,晶子住在那边,而且听说父亲以前担任过官员……” “森鸥外那个人对横滨的执念比你想象里的要深许多,你就别为这种事情苦恼了。”中原中也挑眉,伸手拍了拍中岛敦的肩膀,“不如换个话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我讲讲新东京?” 中岛敦一愣:“可是我从来没去过那里。” “那你知道的也总归比我多。”中原中也催促,“随便讲讲吧。” 第183章 中岛敦就这样被中原中也带歪了思路,努力回忆着自己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新东京。 “新东京……建立在原本的那须高原上——为了防止磁暴引起其他灾难,所以特地往内陆高海拔而且平坦的地方迁移了,从这里到新东京,好像至少要三个小时呢。”中岛敦说,“但是那须高原可以居住的地方其实没有原本的东京宽敞,又短时间内挤入了太多人……” “怎么解决的?”中原中也好奇。 中岛敦眨了眨眼睛。 中原中也:“……?” 中岛敦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个……不知道。好像是建造高楼?反正就是提高居住密度的那一套吧。” 中原中也信了这只小老虎平常真的不管闲事。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 如果中岛敦是那种会认真听森鸥外每句话里意思的小孩,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能让他放心接触吧。 听起来很基础的问题,在聊天刚开始的时候就说得支支吾吾,中岛敦不禁有些脸红。 中原中也看不过去他这样扭捏的样子,喊他变成老虎,又对练了一把。 轻松地把老虎按住后,中原中也手肘陷在厚实的皮毛里,手掌揉了揉中岛敦的虎头:“每个人都有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事情、做得到或者做不到的事情,这是常态,不要仅仅因为这些就对别人心怀愧疚。” 老虎低低地嗷呜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中原中也这番话。 中原中也发散了一下思维,觉得重力真是一件很好的能力,甚至可以振动空气来发声,完美弥补了兽形不能说人话的缺陷。 看着完全变成兽形就不能再说话的中岛敦,中原中也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 ——而且,老虎的头毛,手感真的非常好…… 晚饭时间,缺席的那三位赶了回来。 看见中原中也和中岛敦并肩走进食堂,森鸥外笑眯眯地招呼他们坐到自己这桌来。 中岛敦毫不犹豫地飞快跑去,坐在森鸥外左手边的空位上。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尾崎红叶身边,正对着森鸥外。 “我们提前去拿到了暂居证。”森鸥外将几张证件摊在桌上,然后尤其看向了中原中也,“中原君,我猜想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恐怕不方便用真名出现在新东京,所以自作主张将证件上的姓氏改成了‘小林’……” “这种小事无所谓。”中原中也干脆地说。 森鸥外露出微笑,神情似乎带着点欣慰。 中原中也拿过证件。 所谓的“暂居证”,看起来其实是一张薄薄的印刷纸,纸张质量只能说是一般,用最常见的字体粗糙地印刷着证件名、人名、印刷时间和到期时间。 连照片都没有。 “这张纸上加了异能力吗?”中原中也用两指夹着暂居证,搓了搓,也没发现异常,只能往异能力的方向猜测。 森鸥外颔首:“新东京那里的某位异能力者制作的,在到期时间还没主动离开那须高原的……据说是再也无法见到了。” 中原中也:“……” 他盯着那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一阵恶寒。 “主动离开就会没事吗?”中原中也问。 “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是的。”森鸥外说,“用足够的价格也可以向新东京的机构换取更多的居住时长,纸张上的到期时间会自动修改。” 自动修改? 那就不仅仅是异能力发动的媒介了啊——已经属于异能工匠造物的范畴了。 中原中也正眼打量了一下那张纸,“到期且离开新东京之后,它会自动销毁吗?” 森鸥外:“会的呢。” 中原中也十分遗憾。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能给玛丽博士送个有意思的异能道具当伴手礼呢。 简单地吃过晚餐后,即将前往新东京的五人就来到了基地前。 交通工具居然是一辆军用越野车——不,应该说,居然有能用的交通工具? “我们今天下午出门也是为了启动它啊。”森鸥外拍拍越野车车盖上的灰,被呛得咳嗽了几声,中岛敦立刻担忧地替他顺背。 尾崎红叶补充:“横滨港岸边本来有一座战时的军事基地,战争之后就废弃了,里面遗留了一些像越野车之类的设备,在这时候可以利用。” 【横滨的军事基地。】 这个词组让中原中也的心猛然一跳。 他想起了来日本前哥哥们所说的话,还有哥哥们身上的伤痕血迹。 那个军事基地,真的完全废除了吗? 连哥哥们强行进入都会遭遇那种陷阱反击,孤儿院的这三位却…… 就算是看起来最不擅长体术的森鸥外,身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腥味。 中原中也悄悄把这点记在心里,没有声张。 军用越野车内部空间非常宽敞,足以容纳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装下他们五个人更是绰绰有余。 中原中也单独坐在一边,侧着头,通过茶色的车窗,看向天空。 绚烂的极光盘旋扭曲,仿佛一场诡谲梦境的序曲。 第9章 人烟散去的土地上,万籁俱寂,偶尔能见到颓坍的房屋。 越野车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视野中才出现了稳定的光亮。 光亮来源于山麓下的一座小木屋的窗户,虽然不算盛大,但持续而且稳定,仿佛是在常暗前的黑夜里会出现的林间屋子。 第184章 森鸥外停下车,示意车里的众人都走下去。 “这辆越野车不能进城?”中原中也一边拍着沾灰的袖子,一边随口问道。 “倒是没有这样的规定,只是想要把它从杀生石之园带进去,实在是很有难度。”森鸥外无奈道,“毕竟只是辆越野,不具备坦克的能力。” 中原中也听到了怪异的名字—— “杀生石之园?” 他不确定地复述了一遍。 “嗯,杀生。”森鸥外微笑着,“中也君很小就从日本离开了,在那之前,有听到过‘杀生石’的传说吗?” 看见中原中也表情依旧困惑,森鸥外在心中无奈叹息,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依旧语气平缓地对中原中也解释。 “传说中,鸟羽天皇非常宠爱的、名为‘玉藻前’的妃子,实际上是狐妖化形,被宫廷中的阴阳师们追杀到绝路时化作了一块石头,会夺取所有靠近它的生命。‘杀生石’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一般讲到杀生石就是指那须高原的这块火山石,能够释放出各种含硫的有毒物质,在常暗之前都还有着毒死成群结队的野猪的新闻报道。杀生石之园,就是会受到杀生石影响的地界范围。” “要想进城,只能从杀生石园地走?”中原中也皱眉,“那岂不是……” “难免会对人类的身体造成一些损害,但是,设置在园地里的机构会派发临时防毒面具,保证进出的人能平安地度过接下来的路程。”森鸥外说。 平心而论,如果是在常暗之前,这个所谓“杀生石之园”应该可以称得上风景秀美。 它倚靠着草木葳蕤的山坡,木板铺设的廊道古色古香,如果配上明媚的天色,想必会让人觉得非常愉快。 然而,在常暗之下,不知多久没修缮过的木板廊道吱呀作响,空气中飘浮着古怪刺鼻的种种味道。 队伍中的成年人们还能保持神色如常,唯一的小虎崽就只能伸手捂着自己的口鼻,紧紧皱着眉头,表情难看极了。 走过廊道,抵达一间木屋。 森鸥外推开门,直接走到屋子中央,把手中的几张证件都放在了桌上。 “六张证件。”厚重的防毒面具下传出了一道声音,尽管沉闷,但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是女性的声线,“还有一个人,在哪里?” 森鸥外指了指门后。 金发的女孩掩着口鼻朝门里张望。 防毒面具下的工作人员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放开了怀疑:“原来你就是杏奴的父亲?嗯……真是一贯相承的奇怪取名法啊。‘於菟’这个名字也……”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从身后的栏杆上拿下对应数量的防毒面具,推到森鸥外面前。 带上放毒面具后,交流才顺畅起来。 爱丽丝也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子里,用活泼开朗的声音和工作人员打招呼:“又见面啦,小绿!” “诶?你还是这么自来熟啊,杏奴。”工作人员的态度说不上亲近,但语气里又听不出反感,“这次是打算彻底搬到城里了吗?” “说不准哦。”爱丽丝晃着手,“也许只是多陪小晶子一会儿吧。” 爱丽丝这句话一说出来,工作人员的眼神就在森鸥外身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但森鸥外已经带好了面具,任由她观察也看不出什么。 几秒过后,工作人员坐回了桌后。 “总之,进城前的准备就像这样,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去吧。” 离开木屋后,在山麓地带慢慢行走。 中原中也对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稍微有些在意:“说起来……这张证件的原理究竟是什么?对假名也没有反应,对异能生命体也没有反应。” “是屋子里提前布置好的读取装置。”爱丽丝转头告诉他,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声音似乎是笑着的,“证件和倒计时都是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才会生效。” 中原中也:“……这样吗。” 所以才会逼迫进城的人只能从这道杀生石之园进入? “接下来往哪里走?”中原中也转而问道。 “首先是要爬到茶臼岳顶哦。”爱丽丝轻快地说,“将近两千米的名山——山顶那里有直达城市的车辆。” “在常暗之前,茶臼岳可是很出名的亲子携游的步道呢。”森鸥外说,“坡度和高度都很适宜,不会让孩子觉得太劳累。” 中原中也:“……带着防毒面具去爬山吗?” “不,那时候杀生石的毒气并不会到这里,而且每天都会监测毒气数据,如果到了危害人体的地步,就会封锁这片园区。”森鸥外说。 中岛敦终于从令嗅觉敏锐的虎窒息的怪味里缓过神来,听到森鸥外又开始追忆过去的故事,小声问:“爸爸是有带晶子来这里玩过吗?” 森鸥外愣了一下;红叶抬袖;爱丽丝噗嗤一笑。 就是没有人回答中岛敦的问题。 涩泽龙彦反而一本正经地去握中岛敦的手:“那不重要,虎君,至少现在是我们一同走在这里。” 中岛敦还没来得及为长辈们的搪塞失落,就被涩泽龙彦轻松点爆:“别叫我‘虎君’!我有名字的!但凡叫我‘於菟’也好过‘虎君’啊!” 熟悉的小争论又开始了,话题是连中原中也都已经听习惯了的。 将涩泽龙彦和中岛敦的吵闹当作背景音,中原中也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山顶。 第185章 越是靠近,越能看到一座座凝固的黑色影子。 真正走到山顶,中原中也才看清那些影子的实质—— 一座座高耸的大楼,目测每一栋都有上百层,密密地围成一圈,看不清圈内的场景。 从茶臼岳的山顶,延伸出一条单行道,道路上停靠着一辆大巴车。 “那是摆渡车。”爱丽丝说。 “收钱吗?”中原中也立刻问道。 爱丽丝摘下放毒面具,白净的脸庞上带着可爱的笑容:“收的是新东京的通用货币,在新东京工作才能赚到。对于大家而言,还是直接扣除证件上的‘时间’更方便呢。” 中原中也:“……” 认真的?那简陋的证件还能这么用? 森鸥外按了按爱丽丝的头:“别跟中也君开玩笑了,爱丽丝,你明明知道我们不缺钱。” 中岛敦犹豫:“在新东京工作才能赚到的钱……是晶子攒下来的吗?” 他一直以为是家里在供养晶子在新东京的生活,可是,现在听起来似乎不是这样,至少外界的物质是根本不在新东京通行的。 好在,森鸥外否定了他的猜想。 “晶子不会攒钱。”黑发的中年男人说,“给我们准备钱财的是从前portmafia的下属,聚集在爱丽丝的账户上。” 中岛敦睁大了眼睛:“诶?portmafia?是我没见过的叔叔阿姨吗?” “以卡莲的年纪和外貌,称呼‘姐姐’才更合适。”尾崎红叶说,“虽然卡莲自己不会在意这点,但她的恋人对于‘时间’可是相当敏感呢。敦,见到他们的时候别称呼错了。” 中岛敦立即改口:“那就是没见过的哥哥姐姐。” 尾崎红叶微笑。 摆渡车行驶过从山顶延伸出的桥梁,最终在某栋大楼的内部停下。 大楼的那一层被改造成了简单的车站大厅的样子,没什么人。 “因为出入城市的人流量根本很小啦。”爱丽丝说,“所以,小绿才会对我有深刻的印象呢。” “时生应该就在这里等待着。”森鸥外从车上走下来,环视四周,“啊——就在那边,没错。” 顺着森鸥外的视线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阴郁到像是潮湿地上的苔藓的青年男人。 头发蓬乱,衣服也不合体,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森鸥外丝毫没有对他这幅外表加以评论,反而以相当温和的表情向他打招呼:“很多年没这样见过了,时生。” “……boss。”时生对着森鸥外低下头,“感谢您这些年对卡莲的庇护,感谢您。” “重逢时分就不必说这种话了。”森鸥外微笑着,“你们也在新东京发挥了很大作用,继续努力吧。” 时生的头越发低了。 中岛敦跑到森鸥外身边,探头:“这位就是时生哥哥吗?时生哥哥,谢谢你和卡莲姐姐付了我们的车票!” “这位是……”时生僵硬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的养子,於菟。”森鸥外说。 “於菟少爷,您言重了!”时生立刻以同样的恭敬对待中岛敦,“我们本就是组织的资产。” 不知道中岛敦听到这番话是怎么想的,总之,中原中也是被这几句勾起了当年对portmafia的恶劣印象。 他看着还算井然有序的新东京,觉得自己也不是非要一直跟森鸥外他们同行不可。 就算联系不上曾经的朋友,以他的能力,在新东京找个能养活自己顺带找人的工作,应该也不算太难? 中原中也这样思考着。 作者有话说: “杏奴”,三次元里森鸥外的小女儿的名字,读音是“爱丽丝”。 “时生”,私设的卡莲她对象的名字。不跟魏哥对打的情况下,一个时间异能者和一个冰系异能者,虽然性格都有缺陷,但这对小情侣也不至于走上死路。 幕间 新东京,c楼,29层。 时分:黎明。 金发的少女揉着疼痛的脖颈:“真是的……不管工作多少天,还是适应不了防毒面具的这种重量。” 虽然这样抱怨,但是她其实非常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 就算是要出城的夜班,但工作量那么小、工作环境那么安全、工资报酬还那么高,完全是新东京的很多居民梦中都不敢想的待遇了。 连高中都没读的她,能在新东京得到这样的好工作,纯粹是沾了姐姐的光。 在少女的心中,她的姐姐就是世界上最勇敢最棒的人—— 只是偶尔会有些脱线啦…… “姐姐,你怎么又不脱制服就睡觉!”樋口绿心里抱怨着,实际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樋口一叶床边,轻轻地帮她解开正装的扣子。 终于能更自由地呼吸,睡梦中的樋口一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抱着被姐姐萌到的心脏,樋口绿离开了姐姐的卧室,轻飘飘的,工作了一晚上的疲倦顿时消失。 她精神奕奕地打开冰箱、拿出食材,给白天要上班的姐姐准备早餐和便当。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看了看时间,她才去喊醒了樋口一叶:“该起床啦,姐姐。” 樋口一叶揉了揉眼睛:“啊?哦。早上好,小绿!” 樋口一叶吃早饭的时候,樋口绿会跟她讲自己上班途中遇到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都很无聊,毕竟她工作的内容摆在那里,但姐姐一直都听得很认真。 第186章 “那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杏奴,又到城里来了,但是这次是有她爸爸陪着,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呢。”樋口绿夸张地比划,“说起来,他们家取名字都好好玩哦,她哥哥居然叫‘於菟’!听起来像外国人的名字,写出来又都很典雅漂亮,一眼就记住了。” “这就是有文化的人。”樋口一叶看着樋口绿。 樋口绿无奈:“我一直都在好好读书的,姐姐,没上完学也不代表什么啦。” 樋口一叶:“……但是,姐姐真的觉得好遗憾,没能让小绿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书都没念完,还要小绿你这么早就开始上班……” “上班这个是好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姐姐你就别这样说啦。”樋口绿连忙说,“赶快好好吃饭!最近‘蛛网’的工作很忙的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呢!” 樋口一叶咬了口三明治:“主要是花袋那边在加班。我们这里有芥川大人担着,压力还不算太大。” “芥川大人真的好辛苦啊……”樋口绿对这位经常出现在姐姐话里的上司印象深刻。 “因为芥川大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樋口一叶说,“特别纯粹又特别固执的好人就会比所有人过得都更辛苦。” 吃完饭后,樋口一叶拎起包,出门上班。 临走前,她抱抱妹妹:“小绿,好好休息,家里等我下班来打扫。你上夜班已经够累了。” “嗯嗯!”樋口绿笑颜如花。 门里是姐妹相依为命的和睦温暖的小家。 门外…… 是在常暗之下格外残酷的新东京都。 樋口一叶坐上电梯,按下了通往a楼5层的按钮。 在这个时间出门的都是有能力养家糊口的上班族,挤在电梯里,但彼此静默无言。 看到她居住的楼层和上班的地点,电梯里的一些人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羡慕目光,但大多数人是更加朝电梯的角落里缩了缩,表情里带着细微的、不敢明确表达的恐惧。 樋口一叶冷着脸,似乎并不在意他人的想法。 目的地到达,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表情严肃地踏进“蛛网”的办公地。 “樋口小姐,早上好。”大概又加班了一整个晚上的同事国木田独步和她打招呼。 “早上好,樋口。”肯定又加班了一整个晚上的同事田山花袋有气无力地跟着说道。 “你来了啊,樋口。”不知道到底连着加班了几个晚上的上司芥川龙之介匆匆走过,“准备一下项目v的资料,今天要去2楼开会。” 樋口一叶:“好的!” 自黎明开始,新东京忙碌的一天,揭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 悄咪咪添加新东京的部分设定,不知道大家能看出来哪些。 第10章 新东京的白天总是透着虚假,夜晚反而才是会让人恍惚间回到从前的正常生活。 辻村深月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无月的极光发呆。 侦探事务所今天也是几乎无人光顾,再过三分钟就可以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墙上复古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运行着,越来越靠近关门的时间。 就在辻村深月以为今天又要这样平静无波地过去时,她听到门口传来按铃声。 青发的少女诧异地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凑在猫眼上看了眼:“是客人吗?” “可以这样说。”隔着门传来的是男性爽朗的声音,活力到与新东京这座城市格格不入,“也可以说来拜访旧友——总之,请帮我开一下门吧。” 过了没多久,空荡荡的客厅好像突然被注入了活力。 辻村深月敬重的老师和访客相对而坐;辻村深月信赖的同伴则和她站在一块,脸上的激动怎么都压抑不住。 “你们都认识他吗?”辻村深月小声问自己的同伴。 “嗯,中原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老师很早之前就认识的人。”她的同伴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许久没见,中原中也和绫辻行人简单聊了几句,自然而然地关注到侍立在一边的少年少女:“这是你收的学生们吗?” “是,其中有一位,中原,你是已经忘记了吗?”绫辻行人问道。 中原中也盯着那两个孩子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橘发的是卡尔玛?” “真正的名字是安部公房来着——卡尔玛是他从前所属的组织的名字,也是他自己异能的名字,因此下意识地在失忆时期用作代号了。”绫辻行人说,“来,公房,和中原先生再打声招呼。” 安部公房向中原中也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时,中原中也看见他的脸红扑扑的。 “谢谢您救了我,中原先生!”安部公房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中原中也没拒绝他,把话题牵到另一边:“青发的女孩子是叫——?” “辻村深月。”绫辻行人说。 中原中也:“和异能特务科的辻村女士有关?” 绫辻行人颔首:“是她的女儿。” 辻村深月立刻望向了这位她不熟悉的客人:“您认识我妈妈?” “只是偶尔见过一次。”中原中也说。 小姑娘看起来有些失落,但接下来的动作神态都比一开始活泼了不少。 “你是怎么找到新东京这里来的?”绫辻行人问中原中也,“在头顶的极光出现之后,外国对日本的态度应该是相当忌讳吧。” 第187章 “确实,甚至引发过一段时间的国际恐慌,大家都担心这种毫无预兆的常暗会蔓延到其他地方。”中原中也耸肩,“观察了好一阵子,这种恐慌才消失——常暗确实就是恰好地笼罩住了日本而已。” 绫辻行人:“……” 日本侦探哑然。 过了一会儿,才搭着额头:“这样的巧合……让人怀疑是否真是巧合了。” “我是借助了横滨那边的一股势力进入新东京的。”中原中也含糊其辞,打算先试探一下绫辻行人对森鸥外他们的了解程度和态度。 绫辻行人自然地接下:“是说森鸥外他们吗?” 中原中也震惊地看着绫辻行人。 他觉得一定是有人调包了几年前那个除恶务尽、对portmafia不假辞色的侦探。 “portmafia已经解散了,森鸥外也并没有要重组的意向。从个人层面来说,我很支持他现在的目标。”绫辻行人解释。 中原中也:“……你知道森鸥外要做什么?” 绫辻行人微笑。 中原中也突然明白了森鸥外为何一句话都没问、就默认了他进城后单独行动的事情,甚至还允许portmafia原本的下属告诉他侦探所的楼层。 “中原,你才刚到新东京,应该是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的。”绫辻行人说,“一座侦探事务所门可罗雀的城市,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呢?”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中原,这是一座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精力和时间去享受纷扰的城市。”绫辻行人站起身,拉开窗帘,露出外面绚丽而空茫的极光,“而这座城市代表着日本如今的‘正统’,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之前不是在和异能特务科谈合作吗?”中原中也问。 “现在他们那边改组成了维护城市秩序的‘蛛网’。”绫辻行人说,“夏目先生将蛛网的管理权全部授予了芥川君——芥川君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中原。” 中原中也:“……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参与,顶多旁观,但是,动手之前能不能先帮我找几个人?” 绫辻行人:“委托?” “是,委托,但是我没有新东京里的通用货币。”中原中也摊手,“能先欠着吗?等常暗结束后,我再打钱给你。” “常暗结束么……我已经对那一天没什么期待了。”绫辻行人推辞,“但付钱也没有必要。这些年你付给公房的生活费,就已经足够支付报酬——你要找谁?” “我的朋友们,最容易找的应该是一个叫‘白濑抚一郎’的,那家伙不会甘于平凡的,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往高处走。”中原中也正色道。 听到名字,绫辻行人的表情不免变得有几分复杂:“他是你的朋友?” 中原中也:“嗯。果然,很好找,对吧?” “确实,我甚至过几天就带你去和他见面。”绫辻行人叹息,“但是,他居然是中原你的朋友……” 中原中也再怎么也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不对劲的东西了,略带犹豫:“白濑那家伙做了什么事情吗?” “不,没有,很正常地向上攀爬而已。”绫辻行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是太正常了,也实在攀爬得太惊人了——这么说吧,他现在并非像我们这样居住在被蛛网连接管辖的大楼里,而是生活在那须御用邸中。” 中原中也:“……?” “白濑先生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也很积极,有芥川君做跳板,能取得那样的成就,我并不感到奇怪。”绫辻行人看着中原中也,“但他居然是你的朋友。”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真的很惊讶了。”中原中也木着脸,“我们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他性格其实挺善良的——起码在我的印象里。” 在灾难后能迅速振作起来,带着年龄相仿的小孩子求生,还从灾难中心捡回失忆的他。 之后的相处里当然存在疑似利用的成分,但并不妨碍中原中也对白濑的印象一直很好—— 锦上添花的人有很多。 但是,在自己都只有一把破伞的时候,还愿意把完好的那半边让给初次见面的陌生孩子,那样的暴雨天里留下的对世界的最初感觉,是中原中也此生都无法忘记的。 中原中也说:“除了白濑那家伙之外,我还想请你帮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绫辻行人:“……亲生父母?” 中原中也:“嗯。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拐走了,之后又失去了记忆,最近才得知我的亲生父母可能还活在世间。” “姓氏就是‘中原’吗?”绫辻行人问,“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呢?” “姓氏不能确认。”中原中也犹豫着,“其他线索……也完全没有。可能会和很多年前的军队相关?但也有可能只是我在猜想。” 绫辻行人:“……中原,你可真是给我送了个有趣的谜题啊。” “这委托你能接吗?”中原中也认真询问。 姓名、家庭、年龄……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连生死状态都没办法判断的寻人委托。 听起来就是大麻烦呢。 但对面是中原君的话…… 绫辻行人摸了摸怀里娃娃的头:“当然可以——只是肯定需要一些时间。最近几天,先把寻找白濑先生的那个委托处理掉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本章卡尔玛(安部公房)相关全是私设,本文同等程度的有关主线的私设还有宫部美雪相关——前文已经出现过了,但大家似乎都没发现。 这段时间尝试去写恐怖故事——笑死,根本写不出来…… 第11章 那须一地,在日本也算相当有名,否则皇室不会在这里布置御所。 但总归是不如京都发达的,因此,在这里建造的宫殿从规模上而言,只能称作是“御用邸”。 可想而知,常暗之下,蜗居在那须御用邸这一方寒酸狭小的空间,实在令皇室的贵人们不满。 白濑抚一郎心里从来只把贵族们的说法当笑话听—— 如果住在占地有一千多公顷的御用邸里还算“蜗居”,那他一直以来生活过的地方算什么? 一百平方米的空间,无论在常暗之前还是之后,都可以容纳一个幸福的家庭。 那须御用邸的面积是一百平方米的十一万倍。 然而,尽管心里发笑,白濑抚一郎还是要遵循自己的职业修养,表面上,对忧愤的太子殿下连连赞同的。 太子殿下烦心事不算少,他最景仰的福地樱痴阁下近日公务繁忙,似乎是在处理涩泽家的遗产,已经许久没有进宫拜见。只是如此倒也罢了,祸不单行,成日进宫、在他眼前晃悠的,是他向来看不顺眼的芥川龙之介。 太子殿下曾经也对这位清俊瘦弱的异能力者有所期待,直到夏目漱石拒绝了将龙之介指派给他做侍从,说龙之介有更重要的职责——恨得太子殿下咬牙切齿,在心底把他们俩都打入了乱臣贼子的阵营。 在日本,还有什么比侍奉皇室更重要的职责? 士族出身就能让一个人官运亨通,华族出身代表着荣华富贵,凭借着血缘稳固下来的社会阶层里,皇族就是毫无疑问的金字塔顶端。 连这点小事都拎不清楚,太子殿下也不觉得那对师徒能做好其它事情。 想到这里,太子殿下冷哼一声,靠在了舒适的沙发上。 他向白濑抚一郎招了招手:“白濑,过来。” 白濑抚一郎是横滨人,之后才搬到东京居住,出身在太子看来低到不能再低。 但这个青年身上的优点也是其它侍从不具备的,他见多识广,讲述的横滨往事每次都能让太子啧啧称奇。而且很有自知之明,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确。 太子就是想提拔这种有趣又知趣的人,让芥川龙之介那种家伙在对比中明白事理。 “白濑,最近实在太无聊了,你有什么热闹点的主意吗?”太子问。 白濑稍加思考:“热闹点——果然,还是那种欧洲古典式的舞会看起来最华美热闹吧?” “你是说假面舞会?不错。”太子眼前一亮,“还能趁机把泉家的女孩请到宫里!” 太子所说的“泉家女孩”,指的是名为泉镜花的少女,父母都是异能力者,父亲在蛛网供职,母亲在家教导她。 泉镜花的母亲是能乐鼓师的女儿,国宝级的歌舞伎大师松本金太郎是她的表兄弟,这个可以说是出身梨园世家的女孩,相貌秀美、气质典雅,太子殿下一直都很想与她交流。 然而芥川龙之介却把她紧紧护着——真是的,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太子十分不忿。 开假面舞会,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他感兴趣的人都请来了。 太子立刻接纳了白濑的这个建议:“好!就在鹿鸣馆开办吧!白濑君,你去让宫内厅写请帖。” 他额外强调:“这个假面舞会,放宽一些条件,只要是风姿卓越的年轻人,都可以拿着请帖进来。” 白濑抚一郎内心呵呵。 祸害不到有芥川龙之介保护的芥川银和泉镜花,太子殿下就想从其它平民那里广撒网了吗? 他可得提醒羊组织里的女孩子们,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凑这个热闹。 但是,白濑抚一郎最终笑眯眯地对太子殿下说的话是—— “太子殿下真是仁爱,在这种事情上都想着与民同乐呢!” 太子自得:“那是当然。” * 中原中也生疏地试图把自己往和洋折衷的男性礼服里套,披上斗篷之后,才感觉自己舒服了一点。 辻村深月看得呆了呆,努力地咬着嘴唇。 中原中也有些纳闷:“我穿错了吗?你为什么那种表情?” “没有!只是中原先生这样穿着好可爱啊。”辻村深月小声说。 看起来简直不像是成年人,娇小可爱得仿佛是少年一般——戴上面具之后,就更可爱了…… 中原中也:“……” 他将谴责的目光投向提供了服装的绫辻行人。 绫辻行人相当满意中原中也和学生们的装扮,其满意程度约等于娃爹给三只等身人偶缝制了精致完美的娃衣,不带出门炫耀一番实在难以平复心中的激动。 “喂,我说,我们真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去坐电梯吗?”中原中也一言难尽。 “电梯只能链接环绕着那须的大厦。御用邸只和a大厦联通,不是蛛网或者其它政府机构的工作人员,就没办法坐电梯去。”绫辻行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御用邸送来的邀请函上附加了异能力,应该是通过那个过去的。” 世事变化真当难以预料。 中原中也多年前离开日本的时候,日本上下还对异能力极其忌讳、缄口不谈,将异能力者排斥在正常的社会秩序之外。现在居然连皇室都搞起异能道具这种产品了。 第189章 对此,中原中也的评价是—— “早干嘛去了。” 作者有话说: 查到那须御用邸占地面积的我: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那须原总共才多少地啊?1140公顷都是皇室行宫?一年里皇室顶多就去住三四天?居然是二十世纪才修建的? 封建,实在太封建了。 镜花酱的身世是捏他三次元,母亲那边的亲属关系几乎都是能乐/歌舞伎/俳句这些古典艺术的业界名家。 另外,给专栏里刚开的综神话同人打个广告,感兴趣的可以收藏评论一下,神话+多元实在太冷了…… 第12章 那是一场只能用华美来形容的舞会。 在阔别已久的新鲜空气中,在真实的极光下,年轻美丽的人们穿着体面的衣装,营造出了“鬓影衣香”的绮丽质感。 新东京的御用邸实际上建造于上世纪,也就是西洋文化已经大肆进入日本的那段时间,因此,它并不是传统的和风宫殿,而是包括许多现代化的豪宅。 举办舞会的那一座宅邸,有着宏伟的马蹄形入口,宽阔的石阶层层递上,通往洁白廊柱支撑的气派大门。 从窗户中流溢的灯光,照亮了栏杆上雕刻的每一寸玫瑰花纹路。 中原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实说……这种氛围对他而言实在即视感太强,总是让他回忆起几年前发生在维多利亚女王加冕典礼上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哥哥们的那几句扎心又真实的点评。 中原中也被归入了和两个学生一起,绫辻行人以长辈的身份先一步登上台阶,和外出迎接客人的宫内随从交流,神色看起来并不算生疏,随从对他的态度也很尊重。 随从引导着他们一行人进入走廊。 走廊里装饰着绽放的白百合和栀子花,浓郁的香气仿佛是从墙壁中渗出来的,让五感敏锐的异能力者们都皱了皱眉。 当他们走过宽敞的双层楼梯时,管弦乐的声音顺着香气飘来。 他们走进舞厅。 富丽堂皇的米色围绕着这里,门窗的拱形上都装饰着金色浮雕,卷曲招展的雕花枝叶延展,水晶枝形吊灯点缀着天花板。 并不是所有客人都穿着西方款式的礼服,中原中也在其中看到了只穿着传统和服的,还看见了穿着仿佛工作场合的黑色西装的。 其中几人身形实在熟悉。 中原中也稍加辨认。 穿着长风衣的少年、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穿着和服的女人……虽然戴着面具,但果然还是太明显了。 正是不久前才和中原中也分道扬镳的森鸥外等人。 没看见涩泽龙彦——会是什么情况? 中原中也正在下意识思考他们出现在这场舞会上的目的,隔着人群,中岛敦侧身对森鸥外耳语了几句,森鸥外随即微笑着向中原中也所在的方向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中原中也更加烦躁。 他有种微妙的预感,仿佛已经见到了注定发生在这场舞会上的某些“意外事故”。 想起绫辻行人此前语焉不详的暗示,中原中也在给森鸥外应答前,先戳了戳绫辻行人。 “你有听说哪一方将要行动吗?”中原中也问。 绫辻行人挑眉:“没有——如果有计划,他们肯定会避开我的注视。” 中原中也想了想绫辻行人的异能力,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稍稍安心,这才向森鸥外还礼。 乐声停滞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穿着华贵的太子姗姗来迟,出现在众人面前,侍从们隆重地予以介绍。 太子的第一支舞必然是十分重要的,许多女宾都不动声色地靠近过去。 但是,视线在舞厅中逡巡了一圈的太子,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选择珠光宝气的小姐们,而是看向了一个穿着校服款式西装的少女。 他的这种选择在少女的容颜出现在舞厅中央的那刻得到了众人的理解。 那位少女有着沉香木般的乌发和白皙的皮肤,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看起来犹如艺术品中走出的幽怨优雅的女主角。 太子心满意足地环着陌生少女的腰肢,在舞厅中央翩然而动。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总算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白濑。”中原中也低声对着太子的随从之一说道。 白濑抚一郎眨了眨眼睛,茫然地四处看看,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似乎是怀疑幻听了。 中原中也又咳嗽了一声。 白濑缓缓低头,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中也——???” 他的声音刚开始有点高,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白濑立刻笑着对被打扰到的客人们道歉,然后把中原中也拉到旁边的一个有花瓶遮挡的隐蔽角落,声音也放低了,问他:“你怎么到这边来的?——不,你为什么到这边来了?” 中原中也被他这两个问题问得一噎。 “我来找人。”中原中也架起手,“之前哥哥们一直拦着我,前阵子我成年了,他们才同意让我自己来日本查探情况。” “来找我们的?”白濑下意识接了一句,然后立刻就眯起眼睛,“看你这个没有半点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 白濑话里的“我们”只能是指羊组织的小伙伴们,这句话间接说明了他们这些年生活得还可以,中原中也听完就更放松了。 第190章 “羊组织不是一直有你吗?我为什么要大惊小怪?”中原中也说。 这句回答让白濑得意地哼哼了几声。 这家伙……真是半点没变。 中原中也无奈地想。 “我也有拜托侦探去找你们,现在见面其实也很高兴。”中原中也说,“所以,能不能透露一下,这个舞会是什么情况?” “某身居高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仗着能约束他的人物不在而大胆选妃。”白濑撇了撇嘴,“怎么?你是发现舞会有什么不对了吗?” 他观察着中原中也的表情,了然:“哦。有危险的异能力者在舞会里吗?” “著名的侦探也在,或许只是我想多了。”中原中也说。 “你是说绫辻行人?”白濑在舞厅周围看了一圈,果然见到了模样清俊的著名侦探,还看到了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学生,“安部公房也在啊……不过,时生没来,问题不大。” 他后半句的语调很低,几乎是在喉咙里呼噜了几声,中原中也都没能听清,困惑地扬起眼瞥着他。 白濑:“我是说,舞会的安保完全可以放心啦。周围部署了很多为皇室效力的异能力者守卫。” 中原中也不这么觉得。 这世上大概很难有什么安保级别能跟时钟塔护卫的女王加冕相提并论,然而就算是那场加冕,也有无数暗杀的机会、无数发生事故的可能。 但他看了看白濑明显不想多提工作的表情,顺其心意地跳过了这个麻烦的话题,转而聊起羊组织目前的情况。 “柚杏从好几年前就吵着要谈恋爱,结果到现在还是单身呢。”白濑笑着说,“每次有外表满意的男孩子,稍微说几句话,她就会看不顺眼了——关系要好的女孩子倒是不少,她现在在经营一家美发沙龙……” 从白濑那里听到不少羊组织小伙伴们平静安定的现状,中原中也脸上浮现着由衷的开心的笑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只听舞厅中央传来一阵尖叫。 白濑脸色一变,连告辞都来不及,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中原中也毫无意外,反而有种“事故还是发生了”的诡异放松。 等到尖叫慌乱的人群被控制住后,中原中也才看到了舞厅中央的血腥景象—— 前不久还张扬不已的皇太子倒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柄长刀,血流了一地,医生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处理着。 另一边,守卫们强硬地压着大概是犯人的人物—— 并不是中原中也熟悉的那些家伙,而是一个裹在宽大和服里的娇小女孩,稚嫩而秀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深色的眼眸冷漠地注视着连哀嚎声都虚弱无力的太子。 在女孩身后,几个守卫呈现控制的模样,环绕着被太子挑中跳第一支舞的少女。 少女揪着校服裙的裙摆,发丝凌乱,眼中泪光粼粼,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被压制在地的和服女孩。 出于某种奇妙的直觉,中原中也没有把关注放在舞厅中央。 尽管那边也有他的熟人在行动:芥川龙之介和樋口……应该是他们俩,还有其他人,迅速和守卫们一同维系秩序,但又有分歧,起码芥川明显对守卫们强硬的压制行为非常不满,似乎想要护着穿和服的女孩。 中原中也用类似潜行的技巧靠近了森鸥外他们。 “她出剑的样子真像电影里那样。”中岛敦小声对尾崎红叶说。 尾崎红叶笑而不语。 森鸥外揽着养子的肩:“於菟,马上就可以看到晶子和q了呢。” 中岛敦小小地“啊”了一声:“可是龙彦还没到。” “他会和一位相当重要的角色一起来。”森鸥外的声音带着笑意,“等他们到了之后,你再去和那个小姑娘说话吧。” 中岛敦的声音立刻带上了雀跃:“可以吗?” “红叶也很喜欢她。”森鸥外说。 默默听着的中原中也:“……” 在被发现前,中原中也抽身离开,走到绫辻行人那边。 “真的出事了啊。”侦探无奈地叹气。 中原中也:“嗯……绫辻,话说,你的异能力对‘不明显的借刀杀人’这种情况有用吗?” 绫辻行人:“中原,你发现了什么?” 中原中也不想过多掺和这几个疑似盟友的势力之间的事,于是又移开目光:“没什么,问一下而已。” 作者有话说: 新东京的家长里短令人厌烦,真想快进到幻影城谈恋爱。 什么时候才能写到陀总出场…… (那得是乱中私定终身之后的了……遥远的目标。) 话说,我给陀总塞了个(虚假的)弟弟,嘿嘿,虽然朝雾有写过可供发挥的设定,但那个设定国内应该没多少人注意,也猜不出来是谁(叉腰) 后续大纲 一言以蔽之,我决定暂时搁置这篇文,俗称想坑。 一方面是三次太忙没空更,打开键盘都觉得手感很陌生;另一方面是觉得反馈不足——我是个需求挺高的人,这篇文不搞榜单不入v就是想为爱发电,结果哥嫂篇结束后评论锐减又连着收到莫名其妙的差评,被气笑了的同时又感觉很无趣,坑了以后反而能无所谓差评吧。 刚好今年晋江的哥嫂cp文挺多的,也不缺我这已经没多少哥嫂线的一篇,宠中文就更多了,更不缺我磕。 第191章 我知道我口味很怪,人物理解跟很多同好背道而驰,能追到现在的读者,我都很感谢,感谢你们忍耐我诡异的xp和解读。 光是认定兰波色厉内荏这点就够雷死一群人,再讲魏尔伦不需要同情宠爱又会雷死一群人,别指望在我的文里看见魏尔伦经常掏出梨子啃这种情节,也别指望看到什么养成控制,兰波在我这边攻不起来半点,对魏尔伦搞养成或者控制只有死路一条。 对中也的描写看来跟中厨大众口味差不多,但之前对太宰和乱步的描写里评论也指出了问题,总之就是怪怪的人物理解偏差,借着往下写,写到太宰和成年乱步出场大概会让人觉得更奇怪。 想来年初的时候立下的愿望是“今年完结,哥嫂在一起”,这个目标好歹是完成了四分之一吧,剩下的四分之三估计做不到了,可能会再动笔,也可能就贴个大纲算了。 大纲: “新东京篇”: 镜花刺杀太子既是为了保护被骚扰的直美,也是受了父母被伤害的刺激。接到宴会邀请之前,在“蛛网”工作的父母被重创、至今昏迷不醒,“蛛网”并没有及时给出解释,反倒是幻影城联系了她,说可以帮她探明真相+为父母报仇。 “蛛网”,芥川那边,其实是被太宰带着的v组织拖住了,各路高层一齐对异能力者施压,森鸥外趁机浑水摸鱼再次挖墙脚招下属,很混乱,镜花的父母受伤的事件被归在了常规类,处理的时间往后顺延了一点,乱步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太宰和乱步是同盟(很松散),主要是太宰对乱步的目标比较好奇,他跟每个目标明确又遮遮掩掩的组织都挺好奇,除了乱步之外还跟陀总相谈甚欢,虽然乱步跟陀总是完全敌对的,但太宰不在乎。 乱步收揽镜花是想用她的关系网跟新东京的年轻组织搭上线,毕竟他没有做任何伤害镜花的事情,只是借着时间差让镜花走上了与皇室为敌的道路,蛛网和绫辻行人的侦探所都不会因为这点与他对立,反而会看在镜花的面子和不相违和的目标上跟他达成同盟。 有了这两个同盟,幻影城的发展就可以完全摆脱福地樱痴的控制。 福地樱痴是在常暗之前把乱步劝回日本的人,用的理由是为福泽复仇,然而乱步只是表面跟他合作,毕竟他们的认知截然不同——福地认为乱步的仇人是法国的超越者们,而乱步认为杀死福泽的是发动战争、把福泽当工具使用的人。福地也厌恶战争,但对日本的忠诚和荣誉感会压过他的认知,在他看来日本绝非战争参与者,而更多以受害者形象出现。乱步首先会对日本国内的财阀和皇亲国戚动手,福地却要保护他们,顶多将矛头对准外国(尤其是欧洲)。 森鸥外的进场太微妙,所以福地立刻就去盘问涩泽龙彦了,涩泽龙彦对他说森鸥外只是想在新东京分一杯羹,毕竟森鸥外的养子也到了足够强大的年纪。福地当然不信涩泽龙彦那串鬼话,要不是看在涩泽家族的份上,他甚至都不会耐心地听完这份胡扯。他另外调查了森鸥外,找到了森鸥外塞在可以摆在明面上的时生和卡莲,另外摸到了森鸥外与绫辻行人的联络,猜测他们是想联手控制新东京的异能屏障系统。 然而其实并不是,森鸥外的目的意外单纯,就是进新东京看看晶子和q的近况,顺便抢人头的。失去了原本组织的他,只有先抢了皇室的人头,才能有和幻影城、v组织平起平坐的能力。 以上是没有中也参与其中时各方的策划。 中也的闯入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所以森鸥外立刻想要把他圈进自己的范围,发现中也排斥port mafia之后又光速改换口风,变成打敦的感情牌试图让中也成为关系不算差的盟友,再说森鸥外手里还握着一张中也亲生父母的暗牌,无论如何都不用担心和中也站到敌对面。 如果没有中也的话,白濑会在太子遇刺后为了摆脱嫌疑/保护羊组织而加入v,最后被太宰利用刀死。中也在现场,白濑虽然意外于太子的事故,但下意识地依靠着中也,让太宰的那步棋少了无关紧要的一角。 蛛网介入对镜花的调查(其实是芥川坚持要保护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乱步那边的计划稳定发展。 中也再次遇到熟人,芥川和一叶,参与镜花的调查里,和芥川一起与幻影城搭上线。 他的存在也着实让乱步感到意外,乱步想要让他尽快离开日本,一方面不希望他扰乱棋局,另一方面希望他能安全。 在他们交谈的档口,发现自己被乱步摆了一道(皇新东京的达官显贵成片被杀)的福地樱痴找到夏目漱石,从前辈那里得到了一如既往的旁观立场,心情并不愉快地离开。离开时在旧东京的档案里看到了战时实验的报告,发现了中也作为实验体时的编号。 那份档案当然是夏目漱石特意摆在了容易看到的地方,至于他到底想做什么,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事了。 总之发现了中也身份(表层的实验克隆造物)的福地樱痴决定从外来人入手拆掉幻影城与其他势力脆弱的新联盟。 中也不得已到幻影城避难。 新东京的烂摊子则是由夏目漱石再度出山亲自处理,从芥川那里得到了“老师,我无法理解”的疑问后,夏目漱石只是告诉学生:“龙之介,无法理解本身已经是一种理解。” “幻影城篇”: 第192章 幻影城的本体是谷崎润一郎,或者说“细雪”。 与妹妹失散后被催生到极致的细雪制造出这样一座超然的城市,为乱步的计划提供了支撑。 这也是乱步想借镜花之手保护直美的理由,保护直美也是在对润一郎表达感谢。 福地樱痴做不到直接劈开幻影城,所以这里可以给予喘息之地。 在幻影城,中也遇到了聚集起来的各方势力,有合作,但不多,更多的是争吵。他不想被卷入太多,所以反而空闲时间很多,还常常会碰到劳心劳力的乱步,陪他休息一会儿(恋爱时间)。 乱步问中也到底为什么来日本,中也说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亲人。 乱步盯着中也看了一会儿,转手把还在跟太宰扯皮的森鸥外拉了过来,让森鸥外早日对中也老实交代。 森鸥外的暗牌被毫不犹豫地揭穿,无奈地告知添加了个人立场的战时实情,中也被自己的身世惊到。 然而中也的亲生父母究竟在哪里还是问号,乱步说等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他会帮中也留心寻找。 局势如何才能稳定?起码在杀了福地樱痴之后。如何杀了福地樱痴?意想不到的盟友出现了。 陀总和乱步当着太宰的面一拍即合,陀总预订了福地樱痴的异能体,乱步预订了福地樱痴的死亡,森鸥外说买一赠一把涩泽龙彦搭上也行,涩泽龙彦没意见只是实在嫌弃陀总,要死也想死在敦的手里。 陀总心想好主意,让敦和涩泽龙彦互杀之后他趁机把敦读取了去开书,万一计划失败了有俩超越者也足够撬开高维的大门,高强度异能对轰的过程还能顺便干掉乱步这个碍事的盟友,要不是太宰异能免疫他多少要把另一个盟友也顺手干掉。 天降中也毁了陀总一石n鸟的梦,确实龙彦死了敦被读了但森把被读到一半的敦抱走续命了,抹着眼泪跟晶子卖惨说敦死了之后自己就老无所养,晶子完全不想理他,她来帮忙只是对乱步的计划感兴趣。古有薛定谔的猫,今有陀总的虎,高维的大门半开不开,倒是把各国异能势力都开始往常暗之地吸引。 决战篇: 各方势力大混杂,所有日本势力被归类到幻影城,来的熟人包括死屋之鼠、guild、dgss、时钟塔和standard。 guild和时钟塔都是远远看一眼然后守株待兔,dgss那边当然是哥嫂主动请命,standard里疯了一片,从担心战争再起的凡尔纳和纪德到对未知存在和高维理论痴迷不已的玛丽再到为中也状态着急的旗会,疯得多姿多彩又浑然一体,直往常暗里闯。 standard先到了新东京,勉强跟夏目漱石和谈,然后玛丽专注研究“书”和高维存在,其他人前往幻影城。 去幻影城是为了打陀总,然而陀总出门找玛丽了,玛丽愉快反水(其实也不算,在她看来只是做了一项研究,就像战时研发壳一样,把它当能源还是武器都与她无关),陀总将福地晋升,然后开始打决战。 打得就跟文野主线一样绝望,直到脑回路清奇的哥找到大家都以为背叛了的玛丽,直接要求她给出高维的秘密。玛丽爽快掏出自己的各种研究成果。 然后开始升维大战,大战中途陀总忽然停顿,他现实中的身体被以为不可能背叛的人杀死了,却没能及时转生——绫辻行人的异能转手又把背叛者杀了,因果律,无法判定是绫辻行人杀了陀总,程序卡了一下。 背叛者是立原道造,他投向陀总并非出于无奈或利益,而是在陀总身上看到了与他亲生兄长相近的气质,因而有虚假的兄弟纽带连接,陀总没有对他设置太多防备。控制金属的能力又太方便刺杀。 程序卡了那么一下,卡尔玛升维成一堵墙,将陀总隔离在高维里,从此罪与罚的双关也圆满了,s·卡尔玛的剧情也完整了,决战也可以收工了。 剩下的就是常暗剧情篇。 从高维看常暗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异能体,异能体的主人是年幼的孩子,在战争里孤苦无依地死去(具体情况类似于烨子),怨念凝结的异能珠体导致了常暗现象。 当年常暗岛之战的终结是某位异能者将异能体封入深海,然后那颗珠子被爱手艺捡到了,然后被当成礼物送给哥嫂了,然后超越者的力量激活乐珠子,常暗2.0就爆发了。 嫂:“……” 嫂让哥把行星上嵌的珠子拿下来,哥不情不愿地照做,嫂让中也把珠子转交给乱步。 乱步拿到珠子、得知常暗始末后沉默很久,最后在新东京立了两块碑,一块纪念逝者,一块反省战争。 常暗没有完全散去,只是消除了电磁。想要恢复秩序,常暗反而是很好的保护和过渡。 夏目真正放下一切担子,把新东京交给了年轻一代,不知道去哪里隐居了。 乱步和中也告别,双向暗恋但还没扯明白过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中也问以后还联系吗,乱步立刻说当然。中也盯着他看,乱步辩解说至少还要告诉你叔叔阿姨的情况呢。 正文的最后就是乱步带着中也去见亲生父母,中也从法国出发前哥嫂又是一顿揉揉,近乡情怯的中也被乱步拉进屋子,然后陌生却温柔的中年夫妻流着眼泪抱住了自己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孩子。中也手忙脚乱的时候,乱步在旁边静静地看。中也缓过神来之后察觉到乱步的异样,主动说想去探望乱步的家人。乱步先是带他到纪念碑前献了一束花,然后才走到他成长的那个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的小乡村里,找到那两座矮矮的墓碑。 第193章 乱步对爸爸妈妈说,放心,你们的笨蛋儿子现在也过得很满足。 中也握住了他的手,也对着墓碑鞠了一躬。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