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同人] 普通酒的自救指南》 第1章 [bg同人] 《(柯南同人)[柯南]普通酒的自救指南》作者:一颗咸鱼【完结+番外】 文案 波本曾以为这场故事是一个简单的伪都市传说,后来各路人马粉墨登场,他逐渐以为这是一场有点挑战的无间道,只要沉下心来慢慢谋划,迟早迎来胜利,但直到最后他才明白,这是一个人用一生编织的阴谋,从他踏入此局的第一步开始,一切都驶向即定的结局,他输的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田纳西曾以为自己是这个故事的救世主,后来她不断失去,她逐渐认为自己是苦情剧女主角,但直到最后她才发现,她不过是这个天才的世界里最普通的普通人,是彻头彻尾的庸才,每次她都一败涂地。 她从来被忽视,被低估,但也因此无所忌惮,不留退路。在天才的赌局中,没人想到有人从一开始就孤注一掷,从未想过回头,因此也没人料想到,棋盘上的棋子会成为最终胜者。 tips: 1.安室透x原创女主,女主前期出现较少,多原创人物 2.原著剧情有改动 3.警校组全员存活 4.男女主无确定关系,纯苦无糖,谨慎观看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穿书 柯南 正剧 群像 转生 主角视角安室透视角田纳西配角诸伏景光伊达航江户川柯南灰原哀宫野明美 其它:柯南众 一句话简介:普通酒在天才的世界挣扎的故事 立意:普通人也有天才无法比拟的能力 第1章 悖论 ===================== 天色渐晚,城市主干道上街灯亮起,车流随着高峰期过去渐渐消失,晚归的人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女孩工作了一整天,回到家时膝盖已经有些僵硬。她扶着膝盖一步一步往上走,偶尔还要在楼梯的平台上停留一下。 她住的这栋公寓不算是什么优质房产,房屋面积不大,也没有电梯,租金也不算便宜,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对于她来说属实是无奈之选。 楼里的声控灯不太灵敏了,楼上楼下的业主吵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商量好谁来承担维修的费用,最后只好搁置在这里。女孩跺了下脚,灯没亮起,楼梯延伸向黑暗之中。 女孩心里有点慌,但又碍于膝盖疼痛,只能不快不慢的走着。可惜黑暗难免催生恐惧,她心中闪过无数离奇的都市传说,不由得心下不由得一紧,但转念又嘲笑自己杞人忧天。 可突然,隐约之间,她好像听到有一个沉闷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离她更近,她怀疑是自己幻听,但又感觉脚下的楼梯都在颤抖,于是她回头向下看去,有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向她靠近。她脑子里浮现了不知道多少种可怕的情形,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膝盖,两步并作一步,隐隐加快了步伐。 不放心的女孩回头一看,那个漆黑的身影却也加快了步伐,这更加印证了她不好的猜测,她如惊弓之鸟,直接跑了起来。 女孩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不行,上到最后一节台阶时,她腿一软就要向前跌去,却在跌倒之前被人扶住了。 扶住她的人身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淡淡香气,让她的心绪略微放松了几分。她顺势抬头看去,在黑暗中只看到一个高挑的影子。 “摔伤了吗?”扶住她的是个女人,那女人打开了手机,淡蓝的光自下而上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没,没有,”女孩站稳了身形,回头看了看,那个黑影像是她的幻想一样完全消失不见,她扶了扶额头,怀疑自己过度疲劳出现了幻觉。 女人看出她的顾虑,顺着她的目光向漆黑的楼下看去,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抱歉,我是不是划伤您的手了。”女孩转过头,挂上笑脸进入社交状态,“好像是我出现幻觉了,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 “女孩子还是注意点好,下次记得带上个手电筒,”女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楼梯间的一隅。 此时女孩才看清眼前这个女人。 这约莫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她眼睛细长,嘴唇又薄,脸上没有笑意,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刻薄角色。 “你住这层楼吗?”女人见她没说话,便继续说,“我这两天刚搬过来,还不太熟悉这里,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谢谢您,我就住在那边,这层就有灯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真是麻烦您了。”女孩又忙不迭点头道谢,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往自己家走去。 她站在家门口时,那个女人已经往楼梯间走去了,她随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瘦削的身影走向黑暗,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就是她和那个女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所以当时大概是晚上九点四十左右?”警察眉头皱的很紧,让坐在对面的女孩愈发紧张起来。 女孩手绞着衣角,有点不安的问:“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警察正想开口说什么,办公室又推门进来了一个穿便服的男人,那人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风见,别那么着急。”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说完他看向女孩,说,“小姐,请不用紧张,只是一些普通的例行调查,您尽力回答就好。” “好的……”她还是有些紧张,只是勉强放过了快被绞碎的衣角。 第2章 穿便服的警官接过了那名被叫做风见的警官递来的纸,却并没有看,而是递了一杯水给女孩,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平时一般都工作到这么晚吗?真是一份辛苦的工作啊。” 女孩双手捧着杯子,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没办法的,晚班是九点交接,有时候交接的人来晚了,下班还会更晚。” “这么说来,那天也是换班的同事来晚了?” “是的,那天我九点十五下班。” “那你回到家大概要多长时间呢?” “一般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我明白了,是因为这样你才确定自己那天是九点四十到家的吗?”虽然是同样的疑问,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带质问的压迫感。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记清是不是那一天,毕竟我最近下班都比较晚,但我记得那天刚回到家不久,同事就发来了传真,当时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四,日期是星期四。”女孩喝了口水,放松了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原来如此,顺便问一下,那天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男人手支着头,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女孩低着头想了想,最终没想起什么。 “唔,也没关系,那你还记得那个女人当时穿着什么吗?” “她,穿着一件长风衣,内衬是一件高领毛衣,气质很好,没提什么包,只是拿着手机……”,女孩努力搜刮为数不多的记忆,“嗯……我大概只记得这些了。” 后又陆续问了两个问题,未果,只得先送走了女孩。 待女孩离开办公室,男子才取下帽子和口罩。他金色柔软的发丝被帽子压得有些杂乱,他随意地甩了甩,坐在了一直没说话的风间身侧。 “降谷先生……”风见有些犹豫的不知如何开口。 降谷皱着眉,表情严肃地问:“你给刚才那位小姐看过照片了吗?” “看过了,她很确定那天晚上扶她的人就是高桥鹤子女士。”风见从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正是那个瘦削高挑的女人,“问过的那么多人里,只有她的证词明显不对……会不会……” “她在说谎?”风间不由得这么怀疑,因为—— 这个叫高桥鹤子的女人,分明死在与女孩相遇之前。 -------------------- 第2章 意外 ===================== 从警视厅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降谷零坐在熄火的车里,享受着这一天里难得的放松时刻。 他的车停在公寓楼下的车库里,车库里有个业主违建的楼梯可以直通楼上,虽有安全隐患,上下都会吱呀吱呀的响,但实在方便,因此幸存了下来。 看着漆黑的铁楼梯,他莫名想到那个女孩对于高桥鹤子的某句描述——“她走的很稳,几乎没有声音”。 瞬间这几月来积攒的线索涌入脑海,打乱了晚间的放松时刻。降谷有点烦躁的甩了甩头,可惜越是想暂时忘记,思绪却越来越多。 他索性点了支烟,开始整理起这团到处都是线头的毛线。 高桥鹤子,今年三十四岁,是某个生物公司的一位普通的研究人员。她于两天前被发现死在一座大桥底下,死因是心源性猝死,死亡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八点。 在这个充满恶性事件的东京,这起微不足道的案件,本该在尸体解剖后以意外身亡为结论匆匆结案,若非公安插手,今天这位女士的遗体已经化为一掊黄土长眠于地下。 想到这降谷皱了皱眉,一天,只要他再晚一天调查到高桥鹤子这个人,某些真相就会永远随着案件的结束葬身于阴暗的角落,组织又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彻底吞噬掉,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没错,他非常肯定高桥鹤子的死并非意外,它绝对以某种方式和自己所卧底的那个组织有什么联系。至于这种坚定的信念源于何处,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作为组织里的神秘主义者“波本”,降谷零很少主动把自己暴露在组织成员的面前,甚至包括组织的二把手朗姆。 因此两个月前,接到朗姆命令的降谷是警惕而疑惑的。 这起任务对于组织内的任何一个成员来说都称不上复杂。 任务的内容仅是解决一名名叫桥本加代的女性。没有原因,不管后果,只告诉他在指定时间击杀目标。 他对于这名女子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却仍然不明白组织杀死她的意义,毕竟这名女性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人际关系简单,完全不存在和组织有任何关系的可能性。 虽然不明白背后的意义,但他对此并无担忧。把一个人伪造成死亡再保护起来,对他来说虽然有些麻烦,但绝不困难,他可以说有十成十的把握让组织找不出端倪。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顺遂人愿。 在收到任务的第二天,另一条命令紧接而来——田纳西威士忌作为波本威士忌的搭档,共同完成此次任务。 这附加的条件几乎把朗姆对他的忌惮和试探摆在了明面上,毕竟田纳西威士忌可是著名的朗姆亲信,与其说是共同完成的搭档,不如说是监视他的摄像头。 至此这件事变得没那么好操作了,毕竟田纳西威士忌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此人来路不明,熟练掌握易容变声能力,性格冷淡,摸不着把柄,对于他来说,是和琴酒一样难缠的角色。 为了瞒过这位监控的眼睛,他暗中联系公安部的同事,几乎两天没睡,缜密计划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之后,终于踏上了战场。 第3章 是日。 两位威士忌在地铁站汇合,一路同行到了任务地点。根据朗姆的指示,两人来到了一座停工的工地,架起狙击枪,射击位于家中的桥本加代。 降谷俯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看似在紧盯目标,实则在注意监视他的田纳西威士忌,见她完全没有起疑,准备开枪射击。 任务要顺利完成了。他食指弯曲的那一刻这样想着,放松了一秒钟。 然而下一秒,变故突生。 那位一直冷静的,置身事外的监视者田纳西威士忌在开枪的一瞬间抓起枪口向上抬了一寸,皮肉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出来。那颗本该射中桥本加代的子弹向上偏移,打在了墙体之上,发出几声尖锐的弹射声后不知所踪。 “够了吧!她什么都不知道,杀了她才更有嫌疑更容易暴露吧!”那个手掌严重烫伤的女人用另一只手扶住蓝牙耳机,声音看似冷静地和另一头的人说道。 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方向,不知道事情到底会向什么方向发展的降谷迅速的撇了一眼桥本加代的方向,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这只是田纳西威士忌演的一场试探他的戏。 正在他斟酌出该做什么反应时,他的耳机中传来了朗姆的通讯。 “快点解决掉目标,波本。”朗姆的语气纵使经过变声器扭曲还是难掩那一丝愠怒,“如果田纳西威士忌仍阻止你,杀了她。”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听到了朗姆这句话,不过他真的迫切希望她来阻止他,如果能顺便干掉一个组织里的大敌,这次行动简直是一举三得。他已经决定只要田纳西威士忌只要有行动就向她开枪,不过很遗憾的是,她应该也听到了,因为在降谷再次架好枪的这段时间内,田纳西威士忌像一尊雕塑一样,连呼吸的幅度都失去了。 扣下扳机之前降谷侧头撇了田纳西威士忌一眼。她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但眼中什么都看不出来,无悲无喜。 桥本加代应声倒下,降谷面无表情的收起枪。此次任务无论是否是对于他的试探,他都已经顺利熬过去了。 他本以为让他干掉一个无辜的人是为了试探他的忠诚,但看到田纳西威士忌的表现后,他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或许是朗姆一个一箭三雕的局,那么桥本加代这个人一定掌握了些什么,并且此事足以离间朗姆和他的亲信小姐。 -------------------- 第3章 端倪 ===================== 说回此事和高桥鹤子的关联。 任务结束后,降谷再次展开了对桥本加代的调查。 自从某个和他不对付的fbi卧底身份暴露后,波本在组织里的主要任务就是调查那家伙的下落,但那家伙藏得很好,导致对他的调查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 这导致波本的卧底任务几乎陷入了僵局,至今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他能感觉得到,无论是琴酒还是朗姆都异常谨慎,他们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如果找不到突破口,他怕是永远没机会进入组织的中心地带。 而这次朗姆副手田纳西威士忌的异常举动让他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可惜田纳西威士忌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因此这整件事唯一的突破口又回到了任务目标桥本加代身上。 于是他动用了公安部的力量,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这个叫做桥本加代的家庭主妇,终于发现了端倪——那个叫做高桥鹤子的女人。 据桥本交代,她和高桥鹤子是大学同学,两个人曾是舍友,她曾在高桥鹤子家中遭遇变故的时候出手帮过忙,因此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直到现在。然而前段时间因家中经济状况不好,桥本向高桥提出了借钱一事,可高桥表示自己并没有闲钱能借给她,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事情至此也不过是普通的人情世故,可后来事情便开始往离奇的方向发展了。 桥本一段时间没有和高桥联系后,多少也冷静了下来,觉得为了钱致使多年友谊破裂实在不妥,但奈何没有契机开口道歉,一直郁结于心。刚巧某天偶然看到了高桥,便一时冲动跟了上去,打算主动破局。 然而高桥也不知是怎么着,走得又急又快,桥本不仅没追上,还在那里迷了路。 走到某个角落时,她突然隐约听到了高桥的声音。她转过转角一看,高桥正在楼梯间和一个男人说什么。两人表情严肃,只有偶尔传过来几个词,说什么“研究成果”、“交易”、“离开”之类的,她下意识的觉得此时不是合适的时间,就打算走远点,等两人谈话结束后再上去和高桥道歉。 可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眼帘——正是正在楼梯间谈话的高桥鹤子的脸! 下一秒她脖颈一痛,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却是在自己家里。 她一直以为这次诡异的经历是一场梦,因此之前一直没有向警方提起过,是警方查到她的异常行踪,才证明这次经历确实是真实发生过。 好不容易在桥本普通的生活中找到异常的公安们,正兴致冲冲打算大干一场,却又一次陷入了调查的僵局。 那片区域的监控因为系统整修导致记录全部丢失,附近的交通监控也因为之前崩溃记录清除,甚至连桥本被打晕的角落都被拆了要改建成厕所。零目击证人,零相关记录。 所有线索都极其巧合的中断在此,对于公安部的同事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降谷则不然。 第4章 没有线索就是最大的线索,这毫无破绽的做事风格让他一瞬间想到那两个人——田纳西威士忌和朗姆。这些线索显然是在杀桥本之前就已被抹除,那么很显然,桥本作为目击者,就是这件事最后一条要抹除的线索。 那么高桥鹤子此人,就是他们在隐瞒的东西,所以此人就是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可就在降谷将后续的调查计划传回公安部的第二天,警视厅传来了高桥鹤子死迅。 至此,调查彻彻底底的陷入了僵局。 降谷想到这,手指突然被烫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发现点燃的烟一口没抽,已经烧到了烟蒂。他顺手熄灭了烟,突然看到车载烟灰缸里已有的两个烟头。 他本人极其少抽烟,车里的烟蒂并不是他留下的,而是那个把他的车当自己家般随意的女人——苦艾酒留下的。上次两人一起行动,还是为了套fbi的话而伪装成了其他人,如今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也很久没见到那个女人了。 突然,他脑中闪过些什么。 之前公安部同事提供的调查结果一直主张桥本看到的两个高桥,是穿衣风格相似而看错了,同时他们也在积极调查高桥鹤子有无长相相似的血亲。起初降谷也是更倾向于这种说法,可是今天听到那个女孩的目击证词后,降谷觉得另一种可能性浮出水面——第二个高桥,也许是苦艾酒假扮的呢? 可是这还是说不通。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苦艾酒扮演其他人的准则是,永远不会让被扮演者和自己出现在同一空间。并且如果那个劈晕桥本的高桥真是苦艾酒扮演的,那为什么朗姆还要多此一举再杀一遍桥本呢?当时直接解决就好了。 而如果桥本身后的人才是真的高桥,那她便是知道且放任有人扮演她,难道她也是组织的一员?那她怎么会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呢?一个体检毫无问题的人难道真的会突然猝死在离家几十公里的桥下? 降谷收拾好心情,走下车去。 这件事向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了,看来他也该请位帮手了。 -------------------- 第4章 重逢 ===================== 今日波罗咖啡厅的早晨并没有那么忙碌。毕竟星期六的早晨,上班族和学生终于可以享受周末,店里只稀稀落落的坐着两三人,其中正有楼上侦探事务所的一家人。 降谷把最后一块小蛋糕切好,端正地放在盘子里,又稳当地放在了名叫江户川柯南的男孩面前,暂时结束了这一段工作。 “安室先生,这就是前段时间研究的新品吗?味道和口感都好棒!”坐在柯南旁边的是毛利侦探的女儿,毛利兰,此时她正一脸幸福地品尝着蛋糕。 “是啊,你这么评价我就放心了,”安室笑了笑,解下了围裙挂在后厨门边,见另一位店员走了出来,向她点头示意,说,“今天下午就要麻烦小梓小姐了,不知道这趟能不能赶在晚高峰之前回来呢。” “安室先生就放心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榎本梓元气满满地回答,“所以安室先生是要和毛利先生和兰小姐一起走吗?” “是的,”毛利兰听到提及她,忙咽下蛋糕回答道,“麻烦安室先生,还要让我们搭一路车。” 安室站在门口穿着外套,回头打趣道:“不麻烦,能和毛利老师一起去警局也能学到些什么吧,权当我交学费了。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们慢慢吃,吃完出来就好,我在外面等你们。” 毛利向安室点了点头:“辛苦了。” 语罢,只听门上的铃铛一阵晃动,室内恢复一片安静。 今日几人去警视厅是为了不久前在侦探事务所发生的命案。当时恰巧上楼送三明治的安室“不巧”被牵扯到了这件事中。此事结束的飞快,警方还没来得及插手,当晚凶手就水落石出,过程虽有些惊险,但好在最后结局无人伤亡,除了安室的车进了修理厂,其他可以说是一切顺遂。 凶手虽落网,但当时案件的细节和后续的处理并没有那么轻易结束。前两天警视厅那边终于开始着手处理此事,遂通知几个当事人今日到警局做笔录。 走出餐厅的降谷脸上没了什么笑意。 今日对于毛利一行人来说不过是去录个笔录,而他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做。 走进车库,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部不那么常用的手机,发了一封简短的讯息,然后又快速删掉。之后,他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放进西装的内衬,走进车内,发动了车子。 车平稳地驶出车库,一阵刺眼的光照过来,隐约可以看到他刚隐藏在黑暗中的期待。 虽说是让毛利一家慢慢享用美食,但也并没有让安室久等,几人很快上车坐好。 一路顺畅,没过多长时间几人便到了警视厅。对门口值守的警官说明了来意,不一会儿,两位警官便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迎接他们。 两位警官一前一后走着,走在前面的是老熟人高木警官,走在后面的却有些面生。 “早上好,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伊达航,伊达警官,”高木加快了两步,走到中间,先向毛利一行人打了招呼,又分别介绍起了两波人,“这位是毛利侦探,毛利侦探的女儿毛利兰,波罗咖啡厅的安室透先生,和借住在毛利先生家的小朋友柯南。” “毛利先生,久仰久仰——”伊达警官热情地和毛利小五郎握了握手,“您的事迹可一直在我们警局内流传呢,今天真是难得一见。”说罢又向毛利兰和柯南点头示意算是问好,又和站在一边的安室握了握手,便转身带着几人向警局内部走去。 第5章 “就是这里了,”转了两个弯便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办公室,高木率先走了进去,招呼众人坐好,便开始了常规的询问。事情过程其实并不复杂,但警察们之前只知道发生了车祸导致车被迫停下,并不知道故事的结局是某人开着跑车美式拦截犯罪嫌疑人。 听到毛利兰详细形容完当时的情况后,高木警官感觉自己对这个笑起来颇为和善的服务员有了全新的认知。 “原来是这样的情况吗,”伊达面色严肃地点点头,“那接下来可以请这位……安室先生和我走一趟吗?我们要登记一下车辆信息和损伤情况,并且,您也许需要接受一些交通安全教育。” 伊达此时才第一次和安室对上视线,两人面色平静的对视了一秒,安室率先笑了一下,顺势站了起来,以颇有些无奈的语气说:“好的,麻烦您带路了。” 两人依次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安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回头道:“如果我没能及时回来,可能就要麻烦你们自己回去了。” “啊,”高木警官看过来,“如果毛利先生不嫌弃,我刚好可以载你们回去。” “你就放心去吧,”毛利听罢朝安室挥了挥手,不甚在意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倒是柯南向安室和伊达看了过去,礼貌地挥手告别。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良久,直到周围的人逐渐稀疏,伊达才推开一个小房间的门,两人走了进去。 关好了大门,安室借着打量房间的布局检查着房间中的设施。还没等他检查完毕,一直绷着脸的伊达嘿嘿一笑,熟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没有监控没有窃听,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安室也猛然放松下来,此时他难得从安室透的身份中解放出来,变回降谷零。 “怎么今天突然和我联系?”伊达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示意降谷随便坐,“喝茶吗?”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没和你们联系?班长?”降谷听着伊达有些幽怨的问句,难得打趣道,“顺便,给我一杯水就好。” 伊达也不甚在意,不知从哪抽出根牙签来叼在嘴上,从纸杯中间抽出一个,接了杯水放在降谷面前:“你和景光那家伙,现在都不在公安系统的档案里,想想就知道去执行什么大任务了,我们也不敢轻易打扰你们俩啊。” “班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降谷没有否认,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他们几人之间的信任与默契不言而喻,有些话并不需要说那么清楚。 “那么说说吧,这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找我,是有什么事?”伊达的表情严肃下来,虽然久别重逢,但现在显然并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 降谷也收敛了笑意:“我需要班长,帮我一个大忙。” -------------------- 第5章 交锋 ===================== “上周四在米花町某座桥下发现了一个猝死的女人,名叫高桥鹤子,你知道吗?”降谷没有犹豫,直入主题,“是一个三十多岁,挺高的女人,法医判定是心源性猝死。” 伊达思考了一下,回答:“……我有印象,怎么了?我记得做完司法解剖之后就结案了。” “你还记得当时司法解剖推定的死亡时间吗?” “这倒是没有注意,稍等,我把那篇结果调出来。”伊达从桌子上捞过来一个笔记本电脑,登入公安系统调出了卷宗。 “是晚上十八时至二十时,这又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位自称当晚遇到过高桥鹤子的女士,她很确定自己在九点四十分于自己的公寓楼梯间看到了高桥鹤子,并且两人还有肢体上的接触。”降谷不紧不慢的阐述,“这位小姐说当初她扑到了‘高桥鹤子’的身上,接着就回家收了一份传真。” “我们想也许她当时指甲中可能有‘高桥鹤子’的皮肤碎片,便通知警视厅前往她家中取证,可就在当天,她家被洗劫一空,那位女士本人也遭受袭击,如今正在昏迷。” “这位劫匪,在抢走所有钱财之外,还顺便带走了那份传真。”降谷冷冷笑了一下,“如今这件案子押在警视厅手里,但却并没有指派任何人处理。” 伊达咬着牙签思考了良久,只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看来你是通知你的同事们要检查那份传真了。” 降谷脸上隐约笑了一下,放松了点情绪,肯定地说:“看来你明白了,班长,我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你。” “自然,某些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伊达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降谷说的很明确了,他要调查高桥鹤子,高桥鹤子死了,他要传真作为证物,传真刚好一起被盗。这可再明显不过了,有什么东西渗透到了公安这个庞然大物的某个关节之中,如果降谷和这边不是单线联系的话,可能他自己也非常危险了。 “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吗,或者,你觉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伊达斟酌着问道。 降谷耸耸肩,故作轻松:“我没有头绪,但至少他没有摸到太高级别,不然我今天也没法站在这和你说话了。” “我明白了,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帮你调查这件事吗?”伊达却一点不觉得轻松,他感觉一条命沉甸甸地撂在了地上。 “不,”谈到这降谷突然严肃了起来,“你不能插手,班长,我来找你是因为只有你是警视厅里我完全可以信任的。我需要你做只眼睛,还有……” 第6章 他神秘地笑了笑:“可能需要你配合我,扮演一次无能的刑警了。” 又是一次在晚上才离开警视厅。 不过这次不用偷摸摸地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目前他是接受完安全教育的安室透,这身份虽然让他不得不隐藏些什么,但也给他带来了难得的放松时刻。 回到波罗咖啡厅果然已经过了晚高峰,早上还元气满满的榎本小姐此时像是经过了生活的狠狠蹂躏,被抽走灵魂一般地瘫倒在椅子上。 “啊,安室先生终于回来啦……”榎本梓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今天晚上的人异常得多啊,快要累死了。” “辛苦了,小梓小姐,今天早点下班吧,接下来的交给我。”安室脱下外套,系上围裙,挽起袖子,打算开始收拾残局。 榎本梓听到这话,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那可就交给安室先生喽,我替你干了一下午的活就两清啦!”说罢飞快的收拾好,嘴里念叨着什么“电影”“大餐”之类的,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波罗咖啡厅。 下班果然让人心情愉悦,可惜自己很少体会到这种快乐呢。安室看着门上还没平静下来的铃铛和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榎本小姐,不由得感慨。 此时没有客人,他安安静静的洗着碗,难得的宁静。 可这种宁静好像很少存在于安室近几年的生活之中,当门口的铃铛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果不其然”的无奈感。 他看向门口,居然是个意外的人。 一个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她脸色有些疲惫,走路声音很轻,像是个幽灵一样飘近吧台。 “哦?”安室挑眉笑了笑,“欢迎光临啊,田纳西威士忌。怎么有兴趣屈尊来这么家小咖啡馆?” 田纳西抬眼扫视了一周,好像是要开口说什么,但一时间嗓子没有发出声音。她咳了两声,声音才从又尖又细转变为正常的样子。她没搭理安室的讥讽,只是随意找了个吧台侧面的位置坐下,说:“没有菜单吗?” “当然有,”安室面对这位组织里的同事仍然能扮演好服务员的身份,他擦干净手,递了一份菜单过去,“需要什么。” 田纳西快速的扫了一眼,道:“给我杯冰美式,再加一个巴斯克蛋糕。” “好。”安室点点头,手上利索地准备着两样东西,蛋糕是成品,只需要放在室内回温,美式需要点时间,但所幸有咖啡机这种好用的东西,很快两样东西就摆在了田纳西面前。 “谢谢,”田纳西垂着眼点头道谢,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内向的食客,今日也只是刚巧路过。 可安室不会这么想。对于他来说,田纳西这个符号代表的就是朗姆,那么她今天过来是什么意思呢?朗姆的试探?还是关于高桥鹤子的什么? “蛋糕做得好多了。”安室等了半天想知道田纳西此行的目的,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来。 “谢谢夸奖。”他没琢磨透所谓“好多了”是和什么对比,于是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回答。 然后这个在组织里名气不小的家伙就真的像是一个普通上班族那样,默默的吃完了一整份蛋糕。 吃完,结账,她转身离开,居然真的只是来吃了一顿夜宵。 正当安室这样想时,转身离开的女人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知道你在查桥本加代。请停手吧,那是冲着我来的。即使查出真相,这真相对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似乎本来就没想听到安室的任何回答,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门也刚好合上。 “……”安室冷冷地盯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 等到室内又恢复一片安静,他说:“不可能。” -------------------- 第6章 表象 ===================== 警视厅没有不忙碌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东京这座城市明明民众教育水平普遍不低,却还是有这么多恶性事件发生,杀人、抢劫,有时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现代文明社会。 不过看看这些犯罪嫌疑人所用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法,你又会认同这些家伙确实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至少他们善用各种抹除痕迹、制造密室的方法,使警视厅各种高科技侦查方法鞭长莫及。 所以虽然警视厅很忙,但痕迹检验科永远是那副闲得蛋疼的模样。 伊达敲了敲门,走进痕迹检验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派其乐融融,茶香四溢,定睛一看,这群检验科的闲人在喝下午茶。 痕迹检验科的老油条们不慌不忙地放下了茶杯,询问伊达此行前来的目的。 “前几天有桩入室抢劫案,今天被分给我了,我来调下数据。”伊达晃了晃案件卷宗和手里的u盘,表明来意。 这几人里有一人明显对这件案子有些印象,此人姓白井:“啊,我记得,我记得,是安排我们去取证,结果赶过去刚好碰到抢劫现场的那个案子是吧?”他站起来往电脑跟前走,一遍走还一边抱怨着:“你们效率真是不行啊,这都几天了今天才来调档案?不是当天就能解决的案子你们都不会破了吗?” 伊达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声:“您这也说的太过分了,最近是真的案子太多,警力不够,这种没有死亡的案件只能往后放一放了。今天我才空下来这不就被派来处理这事了,听说上面还特地从别的科给我调了一个助手来,实在是人手不够。” 第7章 就在伊达冥思苦想着客套话应付这群家伙的时候,检验科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伊,伊达刑事!我是侦查三组的山口建,今天开始做为您的助手一起调查入室抢劫案,请多指教!”冒失的小伙子像是一路跑上来,气还没喘匀就开始自我介绍,然后又鞠了一个大大的躬,可惜好像一下大脑缺氧,差点撅过去。 “就算这案子没有人员死亡你们也不能这么办啊,”白井似乎没听到小警察的自我介绍,还顺着伊达的话继续往下说,“我们刚被通知要去那个女孩家取证,她就被入室抢劫,这不是赤裸裸地有问题吗?你们就不怀疑这是犯罪嫌疑人回来破坏现场了吗,你们再放几天,犯人都回来破坏干净了!” “这,不至于吧,听说去取证也只是一个常规流程,没打算有什么结果的。”伊达心里暗想还真被他们给猜对了,嘴上却想着法的找补,“应该真是个巧合,没啥大问题,所以才敢搁置这么久。” “u盘给我,”那个叫白井的从伊达手里拿过u盘顺手插在电脑上,一边嘴上不饶人地吐槽一边手上没停地操作着,“我们痕迹科难得开张去做一次这种调查,结果碰到这种事情,谁都会怀疑有什么大阴谋吧。” “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配合伊达警官解决这件案子的!”还站在门口的那个叫山口建的家伙元起满满地大声说。 白井被吓了一跳,有些哭笑不得,把资料递给伊达后就送走了两人。 伊达看着这个所谓的助手,叼着牙签狠狠挑了下眉,没想到调来的是这么个家伙。 他有些头痛,这些年招的警察怎么都是些热血笨蛋,前有高木后有这个家伙,属实不知道上面这么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些头痛,该办的事还是要好好办。 于是伊达拿上资料,带着小跟班山口建转头就去了现场。 两天后。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桩在明眼人看来都另有隐情的案件,在伊达警官接手的第三天,光速解决了。 据说这位伊达警官神探附体在某个地方发现了一枚明显的脚印,然后又推理出某个地方可能留有罪犯的指纹,虽然推理过程堪比玄学,但反正结果明确又清晰地指向某个入室抢劫惯犯,这事就这么轻易定罪了。 这名惯犯前不久刚被捕,数罪并罚,多这么一桩少这么一桩案子都没什么决定性影响,所以虽然他不承认自己犯了这起案子,但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他没承认的又不止这一起,况且被他抢劫顺便打晕的女孩据说也醒了过来,亲自指认了这个家伙,这下证据确凿,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那之前警视厅安排的取证是怎么回事?这案子结束的未免有点……”山口建有些不敢相信这案子结束的如此草率,还想争辩些什么。 “肯定是之前这家伙去踩点,留下了点什么,女孩子提前发现了报了警,结果这家伙刚好逮着警察调查之前回去犯案了呗,这有什么好想的,这案子我见多了,”伊达用牙签随便指了指档案,然后一下弹飞,“好了,这案子就这么结了,走,提前下班,喝酒去!” “可是,可是……” “怎么,提早下班还不乐意了?你不去我找其他人喝酒去了嘿。”伊达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分明是不想深究这个案子的样子,他撇了撇嘴,一个应付工作的警察形象入木三分。 “那……你自己去吧伊达警官,我还是等下班再走好了。”山口建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似乎对这种应付的态度有些不敢苟同。 “诶,好吧,”伊达一脸轻松,却在转过头的一瞬间神色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他撇了一眼山口,转身离开了警局,然后谨慎地给某个熟悉的手机号发了一条讯息。 “搞定,上钩。” 贝尔摩德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消息,满意地笑了笑。 她朝朗姆晃了晃手机上的内容,抽出叼着的烟道:“那家伙搞定了,警察以抢劫案结案,嫌疑人已经被捕了。” 朗姆表情却没有贝尔摩德悠闲,他脸色并不好看,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来:“这件事不可控的因素越来越多了,田纳西威士忌,你不该解释一下吗?我交给你的任务和你带回来的结果可是相差甚远。” 室内的温度都像是冷了三分,压抑到让人窒息。 可是站在阴影中的女人最终一言不发,其实她似乎是想说什么的,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她无权争辩,朗姆真正要的也从来不是她的解释。 “原本只有一只老鼠流窜在外,在我们优秀的田纳西威士忌的运作之下,现在变成了足足两只!”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田纳西向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高挑浮夸的男人靠在书柜边,脸上满是看她笑话的愉悦。 田纳西盯着他,她记得此人是和波本同期加入组织的,代号是勃艮第。 “哦?盯着我看也没法否认我和那家伙帮你善后的事实吧,”勃艮第仍毫不在意的挑衅她,“我不是很明白你怎么配得上你的代号,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甚至那个叛徒黑麦威士忌都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到底是能力不够,还是因为,你那两个姐妹的死让你……” “差不多得了,勃艮第。”朗姆总算是不再纵容着勃艮第继续说下去,不过这并非是对于田纳西威士忌的维护,只不过有些话说得,有些说不得罢了。 第8章 “你确实过分了。”贝尔摩德脸色也沉下来。 勃艮第悻悻地耸耸肩,闭上了嘴。 于是房间里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静。 又是良久,最终是朗姆先说了话:“田纳西,高桥鹤子的事我先不追究,但莎当妮当初带走的东西该拿回来了,我再次警告你,别让我失望第三次。” 田纳西威士忌垂下眼睛,像是已经习惯了威胁与命令,没有任何抗争地答应道—— “是。” -------------------- 第7章 收获 ===================== 是夜。 不知是否是错觉,今夜格外安静。不过想来此处不是闹市,到了晚上总该是这幅死寂的样子。 有人静静地走着,铁质的楼梯没发出一点声响。她走过,只偶尔有衣角摩擦的声音,但这么点细小的声音连楼里新换的声控灯都没激活。 上到某一层楼,她突然停住了。 楼道仍是漆黑的,一排公寓的大门延伸向黑暗,看不见尽头,像是墓碑一样肃穆地排列。她似乎想起这里发生过什么,犹豫了一下,向其中一扇门走去。 那扇门上仍残留着警方的封条。 她走到门前,盯着大门看了很久,但最终还是一语不发,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 一门之隔。 门里的人屏气凝神,默不作声地握着枪。他一动不动地僵持了良久,直到监视器里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家伙再次经过,彻底消失,才稍稍放松,将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此人正是降谷零。 降谷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一种诡异的兴奋感顺着血管爬上脸颊,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笑,在这种可能命悬一线的时刻,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今晚来此是为了调查。 伊达作为烟雾弹迷惑了警局内那个家伙,自然也迷惑了组织。明面上此案已经宣布结案,实际上现场被伊达秘密保护了起来,留给降谷私下秘密调查。 卧底和组织的联系不可能过于频繁,很多信息并不能及时共享,他做卧底这么多年以来对此深有体会,因此他巧妙的利用了这种信息差,打造了一个组织和卧底两方都认为是对面解决了此事的误会。 警局内的卧底看到抢劫案现场完整的证据链,会以为是组织顺便出手将案件栽赃到其他人头上,他只需要顺着组织提供的方向结案就可以,而组织内的成员看到此事顺利结案,会以为是在警局的卧底处理篡改了现场证据解决事件,也不会起疑。 但不可否认,此招很险,如果卧底和组织保持联系,只要稍稍一合计就会发现问题所在。但他赌的就是无论是组织还是卧底都过于自信,不会这样小心斟酌每一个细节。而且作为可以同时活动在两边的人物,他也可以随时察觉这个计划有没有露馅。机遇与风险并存,而他刚好是一个无惧风险的人。 因此他今天趁着夜色重启此案,来进行秘密调查。 他本想着来这个被入室抢劫的女孩家中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仔细取证寻找些残留的痕迹,只要找到,那无论是关于那个“高桥鹤子”还是关于抢劫犯都算是不小的进展,可惜寻找这种不一定存在的线索本就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有黑暗的限制,他搜寻了良久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他打算结束今天的调查,寻个空闲的白天再来继续的时候,他安在门口的感应器突然有了反应。 为了防止组织成员再来光顾这间房子,他留了个心眼安了几个感应器和针孔摄像头,现在他无比感谢这样杞人忧天的自己。 此时深夜,没有声音,没有开灯,还恰巧停留在这扇门前,鬼都不会相信此人是晚归的住户。 可惜的是,那人的脸埋藏在阴影之中,看不到面容,自然也辨别不出是男是女。 但是这不重要,无论他是谁,此时出现在这里,就一定和这件事有关。 降谷眯了眯眼睛,飞速思考着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难道是这栋楼里不止有一个人目击到那个假的高桥鹤子,现在这个人来杀人灭口或者销毁证据?不会,自从伊达宣布抢劫案结案之后,他也刻意让下属放出假消息——停止对第二个高桥鹤子的调查,在这种前提下,组织不会自讨没趣,再去处理连公安都没发觉的线索。 难道是组织发现了他在对这间屋子进行秘密调查,故意派人引蛇出洞?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在组织的视角看来,警视厅里那个家伙应该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他们也自然不会再分出精力继续监视这么一个小细节。 那么此人…… 他想到一种可能。那个假“高桥鹤子”对女孩说她家刚搬来这里,可事实证明高桥鹤子并不住在这里,那么很有可能,她是在为自己可能多次出现在这里寻找托辞。那么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那个假的“高桥鹤子”呢? -------------------- 第8章 嫁祸 ===================== 细微的“叮”一声响起,u盘从电脑里弹了出来。田纳西把u盘放在大衣口袋里。 在这个屋子里停留得越久她越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她不过多停留,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闪身出门,她事先打量了一下,楼道仍是那副漆黑的样子,于是才放心的侧身走了出来,并且反手轻轻地关上门。 第9章 就在门轻轻叩上的那一秒,她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顶在了她的后脖颈。 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感觉她很熟悉。她被枪抵着不是第一次,她也知道这次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她并不显得意外或害怕,只是缓慢地抬起了双手,向那个用枪抵着她的人示意她并无威胁。 “让我猜猜,勃艮第?”田纳西语气不是那么美好,低沉地说。 降谷愣了一下,他在黑暗中虽然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但一耳朵就听出了此人正是田纳西威士忌,而她提到的这个代号也是一名组织成员。 思考了一秒钟,他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和勃艮地体型差不多,让田纳西威士忌误会是当下最安全的解决方式。 田纳西威士忌见他没有回答,语气又阴沉了几分:“可以了,无论你是谁,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降谷眯着眼睛仍然默不作声,他本来的目的是将此人控制住,再让公安部的人带走审问,但是如果是田纳西威士忌… 她绝不是组织里的什么边缘角色。 她作为权利中心的一员,一旦消失,朗姆一定会全力调查,打草惊蛇不可避免。 而比于朗姆和boss,眼前之人有没有那么重要,虽然此刻可以直接杀了她,但绝对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如果眼前此人是任何一个小角色降谷都可以毫不顾及的杀掉,可万万没想到,组织竟会派这样一个角色来夜闯民居,组织出人意料的大材小用反而让降谷此时陷入了被动。 他轻“啧”一声,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田纳西突然反手握上了枪管,向左边一撇要顺势转过身子,可降谷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开了枪,装了消声器的枪闷闷地响了一声,虽然动静不大,但还是让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 “唔!”田纳西在这么近的距离距离下避开了致命伤已是幸运,但想要毫发无损是不可能的,那颗子弹穿过了她的左臂,血花瞬间染红了一大片衣服。 但她不敢倒下,只见她咬了咬下唇,趁着痛感还没有袭来翻身过去一记侧踢踢向了身后人手中的枪,同时她右手从大衣内衬中掏出了手枪。 正在她要开枪回击时,她的眼睛适应了亮起的灯光,身后那人的全貌显现在她眼前。 偷袭她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埋在帽檐的阴影之下。 降谷抵挡了一记田纳西的攻击,但不可避免的被拉开了距离,就在他准备近身上前制服她时,这个女人却在愣了一下之后,突然没有了攻击的意图。 只见她踉跄后退了两步,把枪揣回了口袋,此时降谷一记横踢攻了过来,她没有反击,而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躲过了这一记攻击。 然而这好像只是她让降谷放松警惕的假动作,下一秒她又好像从大衣中掏出了什么冲着降谷冲过去,降谷以为那是什么匕首之类的近战武器,遍闪身一躲。 可就在错身的这一瞬,降谷才看到田纳西伸入大衣的右手什么都没拿,他隐约觉得不好,可已来不及阻拦,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田纳西动作流畅地翻过护栏,从楼道边跳了下去。 降谷心里猛地一惊,连忙扒在扶手上向下看去,只见那个女人用一只手把自己荡到了下一层楼的楼道,转而很快消失不见。 他也迅速地跟了下去,可是转过一个弯之后就是公寓的大厅,这个大厅连接着四栋楼的楼道,一共六个出口,此时每一个出口都黑漆漆的,像是一张大嘴等着他跳进去。 于是降谷打开手电仔细查看地下的痕迹,但不知道她怎么么做到的,地上连一滴血迹都没留下。降谷猜想这个狠人大概是直接按住了自己的动脉,赌自己在肢体缺血坏死之前就先一步逃出生天。 降谷狠狠皱了皱眉,他自己应该并没有暴露身份,而如果继续追下去,她有同党接应的话,反而会有更大的风险。 仔细思考一番,为了避免风险,他没有再更进一步追查,而是回到了四楼,想要处理掉两人打斗的痕迹。 然而就在他回去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一个沾了点血迹的白色信封。 他想了想,隐约记得是那个女人掏枪的时候顺势从大衣里掉出来的。 这就是她今天来此的目的吗? 于是他拿起来看了看,只见封面上静静躺着五个汉字。 “致——远山暮原。” 降谷猛地一惊。 这名字并不多见,而他记忆中竟正好有这么一个人。 ———————————————— 仍是那个房间,只是今天人多一些。 田纳西靠在门边,扫了一眼屋子内的人,有几个熟悉面孔,但琴酒,苦艾酒,波本等人都不在此处。 她视线扫过朗姆,朗姆示意她汇报任务的结果。 “暴露了,有人早早埋伏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此人对时间路线都极为熟悉,”田纳西冷冷睨了一眼勃艮地,“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不知道从哪里走漏的风声……” 朗姆抬手打断了田纳西接下来的话,他看上去不喜不怒,却让屋子里的人都感觉到隐隐不安。 过了半晌,朗姆开口问向田纳西:“东西拿到了么?” “在这。”田纳西单手把u盘抛过去,朗姆稳稳接住。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是松了那么一瞬。 第10章 “伤怎么样了?”朗姆紧接着又问。 “没伤到大血管和神经,不久就能好。”田纳西的左手被包扎了起来,此时无力的垂在身侧。 “子弹呢?鉴定过了吗?” “0.4英寸,fbi统一制式。” 朗姆的指尖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一下一下格外渗人,过了半晌,他不怒反笑:“呵,前几年跑了一只fbi的小老鼠,现在又混进来一只?……勃艮第,当时我布置任务时似乎只有你和苦艾酒。” 勃艮地顿时有些慌张:“这件事和我绝对没有关系!” “无所谓,勃艮第,”朗姆笑得很诡异,“不用着急着辩驳,无所谓。” “是你们谁都无所谓,近来组织里难得闲来无事,我们来玩一场游戏,诸位。” 朗姆面色平静地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之中,必然有一个警察的奸细,如今又来了个fbi的朋友,可是各位,我向来不喜欢不请自来的客人。” “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 第9章 猜忌 ===================== 今天是组织的任务,是一个临时通知通知的任务。 波本第三次拿出手机查看时间的时候,田纳西威士忌叹了口气,滑坐到了地上。 他们在等待这次任务的最后一个同伴。 等待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消磨着等待者的耐心。波本知道有人乐见其成,所以勉强把那种忧虑带来心悸压下,用深呼吸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看了一眼那个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休息的女人,有一瞬间羡慕她完全不需要为立场而担忧。不过他宁可纠缠在明暗之间痛苦,也不愿意像组织里这群人一样安稳地定居于黑暗。 地下车库的门被打开了,吱呀一声。 继而又有脚步的声音传来,波本闭着眼睛描摹着脚步声主人的样子,然后在适当的时间睁开眼睛,望向来人。 他有些惊讶。 来人是苏格兰威士忌,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兄弟,绝对可信的自己人。可是他却并不觉得轻松,恰恰相反,他已经平复下去的一丝心慌又有冒头的趋势。 同样,苏格兰威士忌在看到他的时候脸色也并不怎么样。 因为这并非轻松的朋友聚会,而是组织任务的接头地点。他们都不知道组织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种不确定性对卧底来说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可无论前路如何,两人眼神交汇,互相看见对方眼中的坚定,他们不能后退,只能见招拆招,一步一步往前趟。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波本看了一眼田纳西,她还是闭着眼睛没有反应,便先开了口,向苏格兰说:“你是最后一个?” 苏格兰点头,顺着波本的目光注意到了田纳西,此时她缓缓睁开眼睛,用手撑了一把,从地上坐了起来。 “和我来。”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向苏格兰和波本点了下头,然后向车库深处走去。 几人没走几步,便到了一辆银灰色的小客车旁边。 田纳西坐在了驾驶座,而波本和苏格兰依次坐在了副驾驶和后座。 “朗姆,我们到车上了。”田纳西扶着耳机,目光扫视过车上的另外两人。 波本看向她,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三人的手机同时“叮”的一声,期盼已久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三人拿起手机阅读着来自于朗姆的消息。 波本很快看完了所有的信息,哪怕他所收到的资料是三人中最长的。 情况有些复杂,于是他关上手机闭眼开始思考。 这次任务他所负责的部分是暗杀一个警察。 这个警察名叫朝仓光秀,不到五十就成为了总局警视长的有力竞争者,风评在警视厅好像是难得的好。波本见过这人一次,大概是在警校优秀毕业生聚会上,除此之外他对此人一无所知。 尽管他不了解,但他不能让这个任务完成,不能因为自己的任务而让其他人陷入险境。 他从卧底生涯开始的那一刻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 如果他放弃底线,那他就不用殚精竭虑计划隐瞒组织,也不用担心有一天他人的失误使他丢掉小命,他可以更好的隐瞒,实现宏大的计划。 可他是警察,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里这些认真生活着的普通人,如果本末倒置,他还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对得起自己真正的身份吗? 现在该怎么办呢? 联系公安?私下提醒?纷繁的思绪涌进他的脑海,他思考了无数种解决方案,可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时间太短了,他甚至不知道他们要在哪里,以什么样的方式暗杀他,他所知道的,只有朝仓光秀这个人。 突然,像是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他恍然大悟,背后发凉。 原来如此,这是朗姆的阴谋,或说是阳谋,是设给他的,设给苏格兰的,明晃晃的阳谋。 朗姆把这个任务拆分成三个部分,就是为了每个人得到完整信息都有时间差。波本此时率先知道了被暗杀者的身份,那么如果此时他就开始暗中联络保护朝仓光秀,那么叛徒就是他。可如果他在到达现场后才开始安排。固然可以把这种嫌疑推到苏格兰身上,可是他的嫌疑也并没有打消,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把这种嫌疑推给苏格兰。 第11章 他们已经被怀疑了,这种认知让他有如芒刺在背。 而他只要把“朝仓光秀有危险”这个信息传递到局里,那个埋藏在局里的叛徒就可能知道此事,朗姆就可以锁定他们三个中有人是卧底。 而如果任务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他们之中有卧底同样会暴露。 留给他的似乎只有完成任务这一条路。 波本看了一眼车里的另外两个人,田纳西已经看完了消息,放下了手机,开始发动车子。 看来她拿到的信息是关于地点无疑。 而苏格兰威士忌还在看着信息,脸色被手机的幽光照得有些惨白。 破局,或是暴露。或者暴露也是一种破局?波本心中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如果今天只有暴露一种办法可以保下朝仓光秀,或许他可以给苏格兰留下些深入组织的筹码。 引擎声响起,田纳西利落地挂档,平稳地使出地下车库。 苏格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田纳西,然后视线定格在倒车镜上,与波本的目光交汇。苏格兰看到波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瞬间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于是在田纳西视线的死角将一根手指搭在了波本肩上,用摩斯密码传递着他所得到的情报。 三个人的车里,无声的交流默默展开。 得到了苏格兰掌握信息的波本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苏格兰的任务信息与武器和时间有关,这样细碎的拆分导致了信息差和时间差的存在。 可虽然他们掌握了两份信息,他们却并不在这场争斗里占据优势。 关键的地点仍被掌握在田纳西手中。 波本眯着眼隐晦地扫过田纳西。 车在沉默的氛围中静静地行驶着,车上的三人各怀心思,驶向不得而知的终点。 -------------------- 第10章 行动 =====================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一栋大楼下。 苏格兰下了车,不久拿回来一个长方形的包。 光看外表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波本知道里面是一把□□狙击枪。 接着田纳西又发动车子,一路向着郊区开过去。 “我们要去哪里?”波本看似不在意的随口一问。 田纳西扫视了他一眼,说着:“到了就知道了。”手上却把朗姆发来的信息亮了出来,在他眼前迅速一晃又收了回去。 青木森林公园。 波本只一眼就看清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建在市郊的公园,这两年作为一个野营春游的好地点逐渐火了起来,不过今天并非周末,估计人也不多。 朝仓光秀为什么在这?他们将会在哪里狙击朝仓光秀?他看似随意的翻着手机,实则根据地形图快速分析周围的地形地势。 波本看的很认真,毕竟短时间分析这么多信息并不容易。 田纳西威士忌快速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突然耳机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让她猛地愣了一下,接着她似乎有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很突然的就要上手去拿波本的手机。 苏格兰威士忌把前座的动静都纳入眼底,他见波本似乎没有察觉到田纳西的这个动作,心下一惊,急中生智,他在田纳西伸手的到一半的时候问:“你胳膊上的枪伤已经好了?” 这句突兀的话一下把波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只见他迅速把地图页面切换到天气上,然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被如此打扰的田纳西似乎才想起她的手臂在一周前才受了枪伤,只见她胳膊抖了一下,放松的垂了下来,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不少,语气却很生硬:“和你没关系。”说罢又看向波本,指指自己的耳机:“朗姆在问你,你在干什么?” 波本挑了挑眉,亮出手机:“在看今天的天气,怎么了?” 田纳西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包含类似满意的情绪,嘴上却说着威胁的话:“专心点,别打其它心思。” 波本意味不明地轻呵了一声,没搭理田纳西。刚才短暂的一撇他已经记下了地图,此时不看手机倒也能继续分析。 不过此时另一个疑惑冒了出来,他很在意苏格兰刚才的话,他怎么会知道田纳西受了枪伤?是朗姆说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些好奇,但又不能开口,斟酌几秒他决定将此事暂时抛诸脑后,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后续一路无话,三个人都有几分思虑重重,很快就到达了朗姆指定的目的地。 车停在一处盘山公路之上。这里前面就是大路,便于撤离,身后又是盘山公路,很难被追上。 波本打量了一圈,这位置和他想的差不多,青木森林公园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并不近,那么如果他受到一点风的影响,手又刚好一抖,射偏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可是现在公园里空无一人,不知道组织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狙击一个警察。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公园中空无一人并非因为今天所有人都忙着上班,而是警察封锁了整个公园,目的是为了处理某个案件,而此时这个案件的现场就在离他们不到五百公尺的位置。 在这里,不用望远镜波本都能辨别出了朝仓光秀,那么狙击更是不必说。毕竟当年他进入组织时所展现出的狙击技术可比五百码多出不知道多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朗姆真是算的一清二楚,想要把他逼上绝路啊。 第12章 无论他是不是卧底,开了这一枪杀了警察的他们,都会背上罪名…被迫成为共犯吗?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真是有趣的操盘者。 此时的波本并不觉得恐惧或者纠结,恰恰相反,他异常兴奋。 苏格兰与波本对视了一眼,他看出了波本眼中某种闪烁着的决绝。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想阻拦,如果必须要一个人出局,他更希望是他自己,可他不是那个掌握了目标信息的人,他甚至不知道怎样去牺牲自己,所以他更不能辜负眼前人即将付出的努力。 于是他只好默默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将配合波本的一切行动。 波本缓缓从袋子里拿出狙击枪。 他算好了最佳方案,他打算近身将田纳西打晕,然后用狙击枪打伤苏格兰,制造奋起反抗却被叛徒埋伏的假象,这样既可以让朗姆减轻对苏格兰的怀疑,又可以逮到田纳西,那么自己的暴露也不算没有意义。 于是他转身去架狙击枪。 如今他在等一个开始的讯号。 “波本。”就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平静地叫了一声他的代号,那声音似乎是苏格兰的。 于是他下意识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听力上,却在下一秒发现他上当了。 在这分神的一瞬间,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田纳西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的身后,她的食指稳当地覆盖在波本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之上,用身子压制住波本。 苏格兰原本站在田纳西身后,变故突生他也注意到了,此时三步并作两步想来制服田纳西。 波本也立刻就想反抗,却发现田纳西巧妙地锁住了他所有的关节,现在他只能将手从狙击枪下抽出来反击。 然而正当他抬手要挣脱束缚的时候,就当苏格兰即将赶到两人身边的时候,波本突然听见那个女人小声说了一句“不必担心”。 他正想这是什么意思,然而下一秒,扳机被田纳西扣下。 子弹不偏不倚射中了朝仓光秀的胸膛。 那个警察应声倒地,原本就匆忙的案发现场像是爆炸了一样乱作一团。 人群围在那个倒下的警察身边,淹没了那个警察的身影。 波本看不清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总共加起来不过五秒钟。 此时的波本脑中只有一种想法,田纳西威士忌不能留。 然而田纳西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早在扳机扣下后就飞快地退后了,此时她站得远远的,像是想要和这个世界都划清界限。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波本和苏格兰,笑了一下,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似的向着车子走去。 “任务完成了,朗姆,我们好像被发现了,现在离开现场。”波本听见田纳西的声音飘远,有些恍惚。 “该走了,波本。”苏格兰威士忌的手静静攥成拳,他语气阴沉,也走向车子,路过波本时捏了捏他的肩膀。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波本知道,这是苏格兰告诉他—— “冷静。” -------------------- 第11章 中场 ======================= 降谷开着车在路上绕了很久。 夜风吹拂,强迫自己把情绪抽离出身体。 如果他一开始就不顾一切的通知公安部的同事呢,如果他不等到最后一刻就制服田纳西呢,如果,如果,如果不是他这么相信自己,那么今天这一切是否会有另一种结局呢? 他握紧拳头一遍遍诘问自己。 他不是个容易沉湎于过去的人,但今天,当扳机被扣下,那个警察倒地的时候,一种失败感从头砸下,他头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华灯初上,确认没有人跟踪监视的降谷去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两打啤酒,然后回到了公寓。 门一打开,泡面的香气扑面而来,这一刻他才勉强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拉扯回到了躯体。 关上门,他顺手把啤酒放在了鞋柜上,然后脱掉外套走进屋子里。 在厨房里的诸伏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探出头来瞄了一眼,见是降谷站在门口,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他两手各端着一个碗,看到降谷,举了举手里的碗示意道:“借了下你的厨房。” 降谷走过来接过碗,放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又转身把啤酒拿了过来,坐在了桌旁。 开了两罐啤酒,降谷看清碗中是卧了个鸡蛋的泡面。 诸伏灌了口啤酒,长叹一声,看降谷还没有动筷,道:“凑活吃点吧,来的太急,没时间买菜,从你阳台薅了几株小白菜放进去了。” “已经很好了。”降谷吃了一口,空荡荡的胃感到一阵熨贴。 两个人默默喝着啤酒,吃着泡面,气压很低,像是下雨前的潮湿空气。 突然,“叮”的一声响起,诸伏的手机响了。 诸伏放下筷子掏出手机来看,降谷的视线也放在了诸伏的手机之上。 只见诸伏扫了两眼,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显然轻松了一点,他把手机亮给降谷:“警视厅那边传消息来了,朝仓光秀脱离生命危险了,任务,失败了。” 说罢诸伏疲惫地笑了笑,笑容之中却是由衷地高兴。 降谷听见这消息,闭了闭眼,感觉萦绕周围的窒息感终于消失了一点。但他仍感觉这个消息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于是他追问:“我记得当时确实是打中心脏的位置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13章 诸伏拿起筷子边吃边看警视厅的通报,回答:“据说是他穿了防弹衣,所以那一枪只打算几根肋骨,当时倒下也是因为一瞬间心脏骤停了,所幸公园里有aed设备,当场就给救回来了。” “防弹衣?”降谷身子放松了一点,靠在了沙发上,喝了口啤酒,“办案怎么会随身穿防弹衣?” “那就不得而知了。”诸伏耸了耸肩,“但他确实因此活下来了,现在意识已经清醒了,警视厅的通告是全力调查此事。” 听到这话降谷似乎才完全放松下来。 他猛地灌了两口啤酒,扶着额头,好像有很多想说,但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最完美的结局。 目标没有死,他们也没有暴露,朗姆的计划泡汤,但是也不能怪罪到他们头上。这是几个小时前降谷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但是如果不是那个警察自己刚好有防护,那么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回想这荒唐的一天。 “我,我错了吗?景?”降谷低着头,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已有答案,“我想要的太多,我既想要救下他,又不想局里那个卧底察觉,其实,其实我明明可以……” “零…”诸伏手扶着他的肩膀,“我们不能逃避责任,但也不能妄自菲薄,”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这场局一开始就是为我们而设,我们并没有输在应变上。” “可如果我一开始就…我应该警惕一点的…”他还是紧紧皱着眉。 诸伏很少从意气风发的降谷眼中看到这种懊恼愧疚的情绪,也正是因为如此,降谷也很难从这种情绪之中抽离。 于是诸伏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又递了一支给降谷,接着说道:“你应该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察觉到的吧?朗姆把目标的信息给了你,说明他早就开始怀疑了…” “没错,”降谷点点头,“其实上次和田纳西一起去执行任务我就察觉到了,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也牵扯进来了。” “我不知道。”说到这里诸伏脸色阴沉下去,“我完全没有做过任何有可能暴露的动作,我很怀疑…是你所说的那个在警局里的卧底搞的鬼。” “唔,”降谷沉思,“我们和那边都是单线联系,所以那个家伙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却不知道是谁吗…” “应该是这样,但我们对他也没有任何头绪,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占上风。现在唯一的优势应该就是他不知道我们察觉了他的存在。”诸伏分析到。 降谷低下头来静静地思索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在车上的时候你说田纳西威士忌受伤了,是谁告诉你的?” 诸伏挑了挑眉,道:“你不知道?”说罢,他就把那天田纳西汇报任务的情况好好描述了一番。 “她是这么说的?”听完诸伏的描述,降谷脸色变得有些疑惑且凝重,“你说从田纳西身体里取出的子弹是fbi统一制式?这不对劲……” “嗯?”这回轮到诸伏不解了,“怎么了?” 此时降谷才意识到两人之间信息差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他思考了一下,决定把近来有关于案件的一切细节都告诉诸伏。 他从暗杀桥本加代一直讲到偶遇田纳西威士忌,期间细节之多,有些他也是边讲便注意到,待把整件事请说完,已过了一刻钟。 诸伏听这叙述,隐约从案件之中窥见黑暗的一角,但又觉得线索纷繁错杂,让人找不到破局的关键。 “所以埋伏田纳西的是你?那么子弹不可能是fbi惯用的那种?”诸伏觉得这事越发扑朔迷离,“那你认为这是朗姆授意的还是田纳西自己换掉的呢?” “我不知道,田纳西这个人…很奇怪。”降谷飞快地回想了一遍与田纳西的几次接触,他摸不透这个人,“今天这个任务,我一直以为她和我们一样也是被怀疑的对象,所以我并没有对她过多防备,这也是今天失误的原因之一……” “确实如此,”诸伏点头,“而且还有一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在力量差别如此之大的情况之下,她可以完全制服你超过五秒,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对你极其熟悉?” 降谷确实有这种感觉。 他的右膝近来受了伤,弯曲的时候会有点凝滞,而田纳西锁他关节的时候正巧没在右膝上放多少力量。 惯用手,行动倾向,田纳西所展现出的技巧几乎是针对他来的。 而且不仅是行动上,可以说心理上他也被拿捏了。 毕竟那一声“波本”,但凡用的不是景光的声音,或是语气急切一点,他都不会那样被转移注意力。 “她是不是在调查你?或者,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朗姆和田纳西针对你设的一场局?从桥本加代开始就是他们俩演的一场戏?”诸伏问。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降谷点头,“但我没有听到风声。再者如果真是这样,高桥鹤子被杀之前我估计就已经没命了,他不会来试探第二次的,我还是觉得……田纳西威士忌这个人,或许可以利用。” 诸伏囫囵扒完最后一口面,不是很饱,但没有什么胃口了,他们在这场博弈之中似乎落了下风,这种紧迫感压着人喘不过气来,那索性就不去喘息了。 “也许我们该好好整理一下这件事的始末了。时间,似乎不算多了。” 第14章 -------------------- 需要看到这里的朋友一点评论qaq 第12章 原点 ======================= 降谷从卧室拿出厚厚一沓资料。 包裹着资料的是一张他自己整理的时间节点图,把与此事有关的案件用线性图的方式画出来更为清晰明了。 这张图最开始就是标红的“暗杀桥本加代”几个大字,表明这是降谷开始调查这件事的起因。再红色大字下面又写了几个句子,诸伏仔细看去,写的分别是“田纳西朗姆关系?突破口?”、“桥本加代目击二重身?” 接着往后便是“高桥鹤子确认死亡”,其下附上了对高桥鹤子的尸检报告及有关此案的一些目击者证词,其中有一个证词被框了出来,正是那个遭到抢劫的女孩的证词。 “在死亡时间后目击高桥鹤子”,这是降谷给这个证词的批注。 接着与这个证词关联的是“目击证人被抢劫”这个词条,再之后就是“前往目击证人家中调查”,而后是“田纳西出现在现场”。 “所以你是怀疑,田纳西就是那个被看到的‘高桥鹤子’?”诸伏看着这条时间线,节点并不多,但是总感觉有些什么没有被看清楚。 “对,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去找什么东西,离开现场的时候不巧碰到了那个女孩,”降谷说着自己的猜想,“组织为她善后而抢劫了那个女孩,她或许是感到愧疚牵扯到了无辜的人,才再到那个女孩家门口看了一眼。” “愧疚?”诸伏不是很理解降谷为什么会这样解释这个行为的动机,“你为什么不认为她是想杀人灭口呢?” 降谷也愣了一下,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地为组织成员的行为做出一个这样的解释呢?他思考着说:“大概是因为……她在刺杀桥本加代那次表现出的情绪太真实了,还有……她在对朝仓光秀开枪之前,似乎对我说了句什么……” “还是谨慎些,”诸伏皱了皱眉,但没多说什么,“她进的那间房子你去搜查过了吗?” 降谷点点头:“我亲自去查的,那个房子似乎是什么人用来存放资料的地方,没有什么生活痕迹,于是我去调查了房屋信息,发现屋主把房子租给了一个不知名的租客,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我记得……田纳西给朗姆交付任务的时候,好像是扔了个u盘给他,那间屋子有电脑吗?你调查过了吗?”诸伏仔细回想着,问。 “电脑系统被毁了,所有的文档全部格式化了,什么都没有留下。”降谷摇摇头,“那个重要资料应该就是在电脑里,所以他们更不可能留下把柄。” “但是,”没等诸伏说什么,降谷接着说,“那天除了u盘,她还带了一个信封出来。”说这他翻找起来,在资料堆里找到了那个沾了血的信封,递给了诸伏。 看到信封上的字,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诸伏难得怔忪了几秒。 远山暮原。这个名字很熟悉,也很久没见了,这个人好像是他和零小时候的玩伴,他努力回想,只在记忆中找到一个小女孩模糊的影子。 “这是……”诸伏下意识看向降谷。 “不是巧合,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降谷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打开看看吧。” 诸伏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又仔细看了一遍,半晌才放下信纸,揉了揉太阳穴。 信里其实没写什么,只是几个人的生平,却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几个人,分别是远山暮原的父亲,母亲,和她养父,而他们所有人,如今都与世长辞。 她的母亲为组织工作,死于所谓的“意外”;她的父亲为了探寻母亲死亡的真相加入组织,失踪至今;收养她的叔叔惨遭歹徒灭口,一家四口全都死于非命。 只有远山暮原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诸伏努力想回忆起什么,但他和那个孩子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在哪一天告别的,全都记不清楚,只能依稀记得那个女孩家境一般,且从小就看不到她的母亲。 哦,他想起来了,那孩子因为没有母亲被同学排挤,是他和零狠狠教训了一顿讨厌的小鬼,他们才成了好朋友。后来某一天她突然转学,这段友谊便从此终止了。 他又看向那张薄薄的信纸。 这感觉如何形容呢?大概是你一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你曾以为他像无数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但某一天你突然知道他这些年来他过的太过悲惨,以至于你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该同情?或是该惋惜?都不清楚,于是只能感叹一句天道不公,专挑苦命人折磨。 他面色有些复杂,但也没忘记他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这封信,是留给远山暮原的,还是留给组织的呢?”诸伏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是留给远山的,那会不会是她委托别人来调查父母的死因呢?如果这样,那间屋子就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交头地点,神秘的租客,会不会是她?” “唔……”降谷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这种假设,“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在此之后我去调查了远山暮原的资料,这个人自从收养家庭遭遇事故后就再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诸伏蹙眉,道:“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我考虑过,”降谷微微叹口气,“她们一家都和组织牵扯颇深,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但我不觉得有人会给一个已故的孩子留下一封信,而这封信又刚好出现在这里。” 第15章 “总之有关于远山暮原的信息完全查不到,但是,”降谷又从资料中抽出一张报告,“我在这张纸上提取到的dna和指纹,属于一个叫做盐田晴子的女性,这个人,和远山暮原的母亲是东大时期的同学。可是这个人在十年前就失踪了,现在同样查不到任何消息。” 线索总是在给人一点希望后中断,让人有些绝望。 “那么现在……”诸伏看了一圈降谷绘制的时间线表,“信封这个线索彻底断了,桥本加代指向高桥鹤子,目击证人指向高桥鹤子,田纳西指向高桥鹤子……” “没错,一切又回到原点了。”降谷看着处在整张图中心位置的“高桥鹤子”四个大字,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们的调查,“我们需要重启高桥鹤子的调查,但这次……只能由我们来调查了。” 诸伏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他们不能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同伴了。 -------------------- 第13章 调查 ======================= 东京大学推理社一年一度的招新宣传如期而至,今年宣传的噱头是特邀嘉宾毛利小五郎。 安室抱着一箱伴手礼,走过了今天举办活动的广场。 毛利小五郎的照片被印在宣传海报上,放在广场正中间,来往的学生多少都会看一眼。安室也看向那张照片,不自觉有些好笑。照片中的毛利表情一本正经,但看着就让人想到他洋洋得意的样子。 他走过了广场,将伴手礼放在了活动摊位,毛利兰及时给他递来了纸巾和饮品。 安室笑了笑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又喝了口水,才开始打量起周围。 “辛苦了,安室先生。”毛利兰微微鞠躬,向主动来帮忙的安室表示谢意。 安室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点小事,这应该是最后一箱了吧?” 毛利兰点了点,数字对了:“是的,多亏了安室先生帮忙,这边应该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晚上把这些布置好了。” “毛利先生和柯南呢?”安室像是才发现这两个人消失了似的问道。 “爸爸去和主办方商量今晚的活动了,”兰麻利地收拾好包装垃圾,“柯南先去食堂了,安室先生也去休息一会吧?” “唔……”安室犹豫了一下,“难得来一趟东大,我想在学校里逛逛,就先不去食堂了。” “也好,”兰点头微笑,“听学姐说校园北边的建筑群风景很不错,安室先生可以去走走。” “谢谢你的建议,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就好。”安室点点头,转身顺着人流往北边走去。 确定自己已经走出小兰视线的安室一个闪身,转了个方向,施施然走向自己原本的目的地,东大行政楼。 他近来在调查高桥鹤子。 这个女人的经历并不普通。 据说高桥鹤子小时候是小有名气的天才儿童,本该一路顺风顺水,功成名就,但天不遂人愿,她的父母在她国中时车祸去世,她由大她三岁的亲姐高桥梦子一路拉扯着长大。 两个相依为命的姐妹虽然遭遇这种变故,仍难掩优秀本色,先是高桥梦子考上了早稻田大学,而后高桥鹤子考到了日本最高学府东京大学,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命运就像是针对这两姐妹似的,在高桥鹤子即将毕业的时候,梦子遭遇了车祸,缺钱成了压死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高桥梦子不治身亡,这一家子最后只剩下了高桥鹤子一人。 自此之后高桥鹤子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所展现出的天赋像是被尽数收回,课题组放弃,硕士研读失败,一系列不顺利压垮了她。她便一蹶不振,从此销声匿迹,从天才转变成了一个不能再平庸的普通人。 后来这个人的生活便再没有什么波澜了。有一家医药公司听闻高桥鹤子天才的盛名把她招进公司,但她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大贡献,只是作为一个普通员工一直在医药公司干了下去,直到前不久猝死在某个傍晚。 安室在之前几天已经潜入高桥鹤子工作的医药公司调查了一番,发现无论是她的公司还是同事都简单到了极致,毫无与组织产生交集的可能,遂准备去东大调查。 恰逢毛利受邀前往东大,给安室提供了便利。 他看看四周的学生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拥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他实在想不到曾经也是他们其中一员的高桥鹤子为什么会和组织扯上关系。 但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理性来讲,大学时期是高桥鹤子最有可能和组织联系上的时期,毕竟她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正是发生在这里。 如此想着,行政楼已近在眼前,安室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他感觉到了有个熟悉的尾巴一路跟随,但没有大碍,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消失在楼梯转角。 江户川柯南跟进楼里的时候安室已经消失了,他站在岔道口左右看了一眼,果断地往右边走过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从一楼左侧的卫生间走出来一个有些伛偻的老者,看了眼大厅没有什么其他人,向着楼梯走过去。 “安室先生?”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楼楼梯之上,俯视着正在爬楼梯的老者,歪着头似乎很天真地问道。 安室有些无奈地按了按眉心,他刻意留下了痕迹来误导这个好奇的小侦探,结果还是被识破了。于是他也不装了,走了上去,问:“怎么发现的?” 第16章 “你是说你的伪装吗?这栋大楼左右都有电梯,腿脚不好不会走楼梯吧。”柯南走到安室身边假装扶住他,朗声道,“我来扶你上楼吧老爷爷。” “我是说……算了,”安室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这孩子真的很会拿捏他,“我今天要做的事不是你能参与的,等会就离开吧。” 柯南面上不显,可语气却沉重起来:“我猜安室先生今天要做的事,和组织有关?” “不管与什么有关,你都不应该掺和进来,”安室叹了口气,每次一和组织有关,这个孩子就多少有些冲动,“你应该相信警察,把一切放心地交给我们。” “可是如果我说,”柯南犹豫了一下,“从我的视角能看到一些安室先生看不到的问题呢?”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安室,大概还会颇为自信地拒绝,但是前不久他刚吃过信息不对等的亏,此时的他难得有些犹豫。 “安室先生和伊达警官认识吧?”柯南见安室已经有点犹豫,见缝插针地说,“安室先生上次和我们一起去录口供那次,应该是有事和伊达警官商量吧?” “……”安室没有回答,但表情算是默认。 “我再猜一猜,安室先生商量的事情,和一起匆匆结案的抢劫案有关?”柯南接着说,“安室先生让伊达警官把那件案子应付过去,是因为这件事不能让警察插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是组织的人做的,是吗?” “你猜对了一半吧,”安室想了想,说到,“但是现在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你想和我说的是什么呢?” “解决了?”柯南对此有些意外,“那么为什么有人在调查伊达警官呢?” 安室怔了一下。 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东西太多。他瞬间想到无数种可能性,纵使他脑子转得很快,一时也有些宕机。 而另一边柯南在观察安室的表情,见他这个样子,也瞬间明白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室习惯性地先确定信息的可靠度。 柯南也没有犹豫:“高木警官,他说了近来警局的一系列不对劲,从中我推测出有人在调查某个警察,在这之后伊达警官的资料就被调档了。” 安室瞬间想到了那个潜伏在警局里的老鼠。 “而警局的系统又没有被入侵的痕迹,”柯南严肃地看向安室,“也就是说……警局内部,有什么不对劲,是吗?” 安室心惊的同时也不由得惊叹,这个孩子处在事件之外,但却总能收集到关键资料,又能凭借这些碎片拼出真相,幸好他并非敌人,他们的利益也暂时相同。 于是他苦笑一声,道:“你如果有兴趣,不妨以后考警校。”算是默认了柯南的推测。 柯南于是还想说什么,但是此时两人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到达了安室的目的地。 “那么今天……”安室知道这个孩子劝不回去,想来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调查,最终还是决定就让他跟着一起,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惊喜,“和我一起来吧。” -------------------- 第14章 突破 ======================= 作为一名公安,安室透觉得自己和普通警察最大的区别就是善用一切不合法的手段侦查。 因而今天的秘密调查,他就采取了最原始的一种违法行为——偷。 他趁着档案室老师吃中午饭的空档撬开了锁,悄悄地溜了进去,然后迅速地打开了电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跟在后面的柯南有些心情复杂。 “安室先生之前到侦探事务所调查也是这样吗?”柯南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 “啊,”安室看了一眼柯南,总有一种带坏小朋友的罪恶感,“小朋友请不要学习,这是公安警察的恶习。” “……”柯南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安室打开档案系统,输入了“高桥鹤子”的名字,出来的却只有入校登记,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当年的档案都是纸质的,没有录入系统,似乎是在高桥入校后第三年才改为电子存档。 这下糟了,安室叹了口气,但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又发现后面标注的小字——之前的档案都有纸质备份,存在楼下藏书室。 安室拍下高桥鹤子的学号和没什么用的入校记录,随后离开档案室,转头走向藏书室。 藏书室也没有老师,故技重施,顺利潜入。 两人简单分工了一下,便各自查找起来。 藏书室分类规整,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柯南原本等着安室打开档案,却发现这位公安先生根本没打算在这打开。 “……”柯南似乎是有点无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安室先生一路离开了藏书室——夹带着高桥鹤子的档案。 再次回到室外的时候距离安室进入行政楼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走出门口的时候安室和柯南刚好和档案室的老师擦肩而过。 “好了,把你知道的给我说说吧。”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后,安室挑了挑眉,说道。 柯南也不傻:“我已经展示了我的诚意,反而是安室先生,很有空手套白狼的嫌疑啊。”他说着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档案袋。 “你今天已经知道我调查的是谁,我不可能放任你自己去调查这件事,”安室耸肩,面色放松,“真是个狡猾的侦探,那为表我的诚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只是一个故事哦,希望你不要过度解读。” 第17章 柯南笑起来,表示理解,洗耳恭听。 于是安室详细讲述了有关于高桥鹤子案的前因后果,但是省略了其中和组织有关的部分,只留下了高桥鹤子的死因,背调和一些疑点。 如此一来他不觉得只得到片面信息的柯南可以得到突破性的结论,自然也就不会继续深入调查这件事。 果不其然,听完这信息少的可怜的案子后,柯南陷入了沉思,安室见他这样便不再打扰,在一旁拆开了高桥鹤子的档案开始查看。 档案里东西和他给柯南的线索一样少的可怜,除了所有学生统一的资料,就剩下了毕业论文,休学申请,助学金申请和课题组清退通知这几份档案。 以年级第一入学的孩子,却在遭受变故后先后休学,被课题组放弃,甚至最后毕业论文都是大改了一次方向之后才勉强通过,这一切让人觉得颇为可惜,只能感叹天妒英才。 安室看完整份档案,除了休学和助学金那部分,感觉其他对调查并没有什么帮助。于是他记下休学时间,准备仔细调查一下她是不是这段时间和组织扯上关系的。 他要收起档案的时候,才发现柯南已经盯着他放在一边的一份资料很久了,于是他抬头看向柯南,问:“发现什么了吗?” 柯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出了一个问题:“安室先生心里对于她的分身是谁有猜想了,对吗?” 安室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措手不及,怔了一下。 这一瞬间的犹豫被柯南敏锐地捕捉。 于是柯南心里有了答案。 安室见柯南一副了然的表情,便没有否认,大方承认道:“没错,我是有一个怀疑对象,你……怎么发现的?” “从安室先生调查的重点不是所谓‘分身’推理出来的,再让我猜猜,安室先生正是因为怀疑这个‘分身’可能是组织成员,才想要调查高桥与组织的关系,是吗?”柯南笑了笑,并没有对安室的隐瞒有什么不悦,只是继续推理。 虽然柯南的推测和情况有一点点出入,但没必要把事实全部告诉他,于是安室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又说:“你得出的结论如果也是她和组织有关,那就不用再问了……这部分你不能参与。” “不,不,恰恰相反,安室先生应该没有给我完整的信息,但这正好歪打正着,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柯南沉声,“如果我一开始就得知组织的关系,反而可能会被蒙蔽和误导。” 只见柯南指了指高桥鹤子的毕业论文:“不知道安室先生有没有注意到这一份毕业论文?我刚已经把这份论文拍下来问了一个朋友——不用担心,她绝对不会泄露出去。”柯南说完就急忙补充。 “我的朋友就是生物方面的专家,她看完后说,高桥鹤子前期的题目偏向生物方向,不,不能说是偏向,她非常的‘专’,包括课题组的选择,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几乎有点固执的天才,认准了这条路就不打算回头,就算可能延毕她也要坚持研究。” 说着柯南拿出课题组和论文那两张档案,先是翻出了初稿,给安室指了几个细节,然后又翻到了学院的印章处。 “再看这个日子,她论文的初稿是休学之前提交的,而休学回来之后,她直接放弃了之前的方向,转向了材料方向,这个方面的研究一直以来都很热门,是大多数追求毕业的应届生的论文选择。虽然在这个专业里这种更改方向并不罕见,但是对于这个早已经决定在某个领域深耕的天才,这种改变……” “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安室接着说。 “课题组的清退通知也可以证明,‘因研究方向争议’,这句话既可以看做托辞,也可以看做真实原因,如果结合这份论文看来,第二种猜想可能性比较大。” “再看看这一份助学金,”柯南又抽出一张纸,“有东大补助的同时,还有助学贷款和民间自发捐助,甚至还有课题组补助,这么算下来她一年大概拿到了三百万日元,可她却宣称姐姐送到医院不久就因为没钱救治,错过了最佳时机……” “这一点存疑,但不是没有可能。”安室分析。 “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假设,”柯南说,“我更倾向于她在治疗初期勉强可以支付得起,但后来逐渐入不敷出,所以她休学打工,但至于她为什么后来声称心理原因休学……可能是她就想造成她姐姐不治而亡的假象。” 说到这里安室如果再不明白那就太迟钝了。 “你认为,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安室眯了眯眼,他心里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他对于柯南思维的跳跃和缜密感到惊叹,同时又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这刻意隐瞒竟引出新的调查方向,也不知道该好笑还是感慨。 柯南笑了笑:“这回我和安室先生想的应该是一样的了。” 安室听到他这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你真是……哈,算了,这样的话,今天的调查就要继续了。走吧,小侦探!” -------------------- 第15章 老师 ======================= 毛利小五郎的节目准时开始,此时夕阳低垂,校园里灯也陆续开了。 安室此时正穿过推理社的摊位,走向校园内的咖啡厅。 似乎是因为今天的招新活动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咖啡厅里人不多,只有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坐在角落。 第18章 这个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高桥鹤子大学时期课题组的导师。 安室今天中午才从拿到的档案里得知此人,晚上已经面对面坐在一起了,说不好是他效率高还是对方太过配合。 此人名叫小保方三郎,现在是东大的一名老师,任教的同时仍在课题组做研究。 “这里。”小保方远远就看到了安室和柯南,站起身来向他们招手。 两人走了过去,寒暄了一番后落座。 小保方招呼来服务员,为柯南点了蛋糕和奶茶,又询问安室要吃些什么,安室推脱无果,点了一杯拿铁。 “您也别和我客气,”小保方略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鹤子当年算是我很看好的学生,虽然后来没能一起共事,但如今突然听到这样的噩耗……还是觉得不真实,抱歉,这权当让我自己多少好受一点。” “世事无常。”安室点头表示理解他这种心情。 “诶……你们节哀。”小保方对安室和柯南说。 他们两人是以高桥鹤子家人的名头来见小保方,此时也没露陷,适时地表现出一些悲哀。 “你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些什么呢?”小保方见气氛有些凝滞,主动开口引出话题。 “鹤子生前多次提及大学时期的老师和同学们,我想她是真的很热爱这段时间的经历,如今她与世长辞,我们一是想来这个她曾经学习的地方看看,二来是想拜访一下她的老师同学们,如果您能分享一下与她相处的经历那就再好不过了。”安室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借口,这一番话很是恳切,让小保方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小保方点点头,托着下巴陷入回忆,“鹤子……一开始是个安静却有灵气的孩子,当时我是在一门选修课上第一次见到那孩子。” “大学里的选修课,学生多少不太用心,但她不一样,她从第一节课就坐在第一排,从头听到尾,下课还会来问我一些很深入的问题,也就是那时候,我一下记住那个孩子了。” “她们家似乎经济状况不太好,我记得当时经常在食堂的餐厅看到她,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和她有些交流。她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虽然平时默不作声的,但一直在思考,每次把握问题都很精准,是难得一见的天赋型选手,所以我主动邀请她来到我的课题组,她也不负众望,很快上手,确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我其实并不经常和她联系,那时候我也很年轻,很忙碌,反倒是她做事非常妥帖,节日会主动来问好,也经常联系我,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小保方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我和那孩子可以说难得投缘,她的很多想法和我不谋而合,一开始我邀请她只是为了吸纳一些本科生,后来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传学生来培养,本来一切都好,结果她家里就出了事。” 气氛一下低迷下来,柯南和安室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给了小保方一些回忆的时间,不过一会儿,小保方接着说:“我后来时常在想,如果我看出那孩子的为难,借点钱给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可那时候真是年轻,她找兼职我以为她只是想补贴家用,就把她介绍给了其他实验室的老师,还自以为帮到了她,没想到后来她不动声色的选择了休学,我也再也没联系上她。” “您已经帮她许多了……”安室劝慰道。 “不,我是真的很后悔,”小保方摇摇头,“您说她是死于心源性猝死,我想和她后来的工作多少有些联系吧,那孩子就是那样,不敢麻烦别人,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死扛,如果我当时就明白,至少她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吧。” “那请问,当年她休学回来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安室问。 “当时她失联了半年,我暂时保住了她的项目,想等她回来可以继续研究,”小保方喝了口咖啡,“再次遇见她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了,她整个人变化大的让我几乎认不出来。她整个人都瘦了,感觉突然长大了不少,气质也变了。之前她总是那样沉默但眼中闪着光的,后来变得很疲惫温吞,我想那大概就是半年在社会上磋磨带给她的改变吧。” 柯南和安室又互相看了一眼,此时刚点的饮品和甜点刚好上了,两人借服务员的到来隐藏了眼中的了然。 “那段时间她姐姐状况不好,想来她过得也很辛苦。”安室顺着话题说下去。 “哦,她姐姐,我记得那个孩子叫……梦子?回来以后她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从前经常提及她姐姐,但休学回来后就再没提过,想来也是不想面对,”小保方摇头感叹,“这么优秀的两姐妹,却都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您见过梦子阿姨吗?”一旁一直安静聆听的柯南突然插话。 小保方看向柯南,认真的回答:“没有,她没带姐姐来过学校,鹤子说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一直想引荐给我,可惜还没来得及见面便……” “原来如此,后来呢?”安室问。 “后来她主动提出要退出课题组,”小保方叹了口气,“我多次劝阻,但她似乎一直是个固执的孩子,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坚持退出了课题组,后来听闻她改变了研究方向,可能那半年里有什么契机触动了她,让她更倾向材料方面的研究吧,我给不了她什么支持,只能给她介绍了两个材料方面的导师,但她最终也没有联系,我们之间也慢慢断了联系,想来她也是怪罪我的。” 第19章 “叔叔,鹤子阿姨不可能会怪罪您的,正相反,她也许很感激您呢。”柯南突然很认真地说。 听完小保方的话,柯南和安室对自己之前的推断可以说是有了定论,一些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但另一些仍是疑云重重。 “是啊,她应该也很感谢那位在最需要的时候给她工作的老师,您有那位老师的联系方式吗?我也想拜会一下他。”安室点点头附和到。 小保方闻言愣了愣,然后仔细回忆道:“那不巧,那位老师很久之前就离职了,学校这边也联系不上她,我很多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原来是这样吗?那太可惜了。”安室喝了口拿铁,有些甜腻,他想今天的调查大概到这里了,怕是得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于是他随口问,“那您还记得那位老师的名字吗?” “当然,盐田晴子,盐田老师,是生物学方面的优秀研究员呢。” 安室睁大了眼睛。 -------------------- 第16章 姐妹 ======================= 盐田晴子。 这个名字安室并不陌生。 田纳西威士忌所掉下的信封上,有盐田晴子的指纹。 那种被一张无形大网笼罩的感觉又来了,安室微微愣了一下,被柯南敏锐地察觉了。 安室很快回神,思索了一下:“原来是盐田老师啊,冒昧的问一下,您认识一个叫远山暮原的人吗?” “远山暮原?”小保方想了会儿,“好像有点耳熟,好像是盐田老师的学生?啊,等等,我想起来了,那个孩子也是个挺聪明的孩子,但不是我们学校的,盐田老师好像是带她在我们这边做实验吧,高桥那孩子好像还提到过这个人来着,不过时间太久了,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了。” “鹤子原来认识远山啊,”安室掩饰下自己的情绪,装模做样地感慨,“这世界真是小,她都没提起过。” 小保方礼貌地笑了笑,没起什么疑心。 不过为了不引起什么怀疑,安室也没继续问下去,转移了话题,继续说回高桥鹤子身上。 接下来小保方又说了些高桥大学时琐碎的小事,也算是再次印证了柯南的推测。 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小保方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有些歉意地说实验室出了点问题,于是他先一步离开了。 柯南见小保方离开了,转向安室,问:“安室先生,怎么了?” 安室犹豫了良久,他一开始就没想把这事的全貌告诉柯南,所以隐藏了盐田晴子的事,如今居然兜兜转转又牵扯了回来。现在他是否该把这个孩子继续往里牵扯呢? “我理解安室先生的担心,”柯南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室的顾及,“但我不是莽撞冲动的人,而且我也有必须调查下去的理由,我希望……安室先生,我希望成为你的盟友。” 安室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在这个连同事不能相信、同伴不能接触的时刻,和这个孩子成为盟友居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也没有再犹豫,把之前隐藏的那部分信息全都告诉了柯南。 柯南听完大概明白了安室之前为什么会怀疑高桥鹤子是田纳西威士忌假扮的,毕竟听完事情前因后果的他也这样怀疑。 “这样说来,盐田晴子和组织有联系,高桥鹤子会不会是通过她……”柯南听完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我觉得应该没错,盐田晴子对组织的某些秘辛很是了解,由此看来她可能很早之前就开始在组织工作了,至少早于高桥鹤子休学。”安室推测道。 柯南点点头:“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基本上就完整了,关于高桥鹤子的二重身,她和组织的联系都有眉目了。” “如今死去的高桥鹤子从一开始就不是高桥鹤子,而是那个借她身份而活的,本该死去的幽灵。而真正的高桥鹤子,则一直隐姓埋名活在组织里,这是你的推测吗?”安室总结道。 “是的,高桥鹤子的姐姐梦子突然遭遇车祸,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后仍需要钱,因此鹤子通过盐田晴子引荐进入了组织。” “在组织工作的高桥鹤子要放弃明面上的身份与前途,而此时刚好有一个人可以顺其自然的放弃自己原来的身份,作为高桥鹤子活下去,组织和她会怎么选择呢?”柯南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说,“所以高桥梦子最终自己‘死掉’,从此作为高桥鹤子活下去。这样她更换研究方向,性格改变,样貌改变这些事情就都有迹可循了。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事故报告上写明明车祸一个月之后高桥梦子就身亡了,但半年后高桥鹤子才回到校园,这其实就是在等高桥梦子恢复。” “而她之所以死去,我觉得,很可能是世界上有两个高桥鹤子这件事被人察觉,组织灭口。”柯南接着说。 安室扶了扶太阳穴,有什么不对,但他需要仔细想想。 “不对,”安室从这堆线索中捕捉到一丝奇怪之处,“高桥鹤子,不,是高桥梦子死前,只有一次被发现了‘两个高桥鹤子’,就是桥本加代所目击的那次。组织的应对方法是直接处理掉桥本加代,那么被发现这个危机在组织眼里应该已经被解决了,组织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再杀高桥鹤子。” 柯南也察觉到了这个悖论,同时他也看出一个可疑之处:“为什么同样是证明了世界上有两个高桥鹤子,桥本加代被组织处理掉,而那个被抢劫的女孩却逃过一劫呢?” 第20章 这下又陷入了死局。 “盐田晴子,我觉得这个人也有点不对劲,”安室叹了口气,“我会再从这个人入手查一查。此外这么看来那起交通事故也不对劲,真是越查越多。” 就在这时,安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手机屏幕上“毛利兰”三个字在闪烁。 安室看了一眼柯南,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兰有些焦急的声音:“安室先生,您还在学校里吗?” “在的,柯南君和我在一起,我们在咖啡厅,现在正打算回去。”安室不用想都能猜到兰为什么着急。 电话那头的兰长舒了一口气,道:“辛苦安室先生照顾柯南了,给您添麻烦了,爸爸这边的活动结束了,我给柯南打电话又打不通,幸好您和他在一起。” “怎么会麻烦,”安室笑了笑,看向柯南,柯南正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露出一脸糟了的表情,“我们现在就往广场走,麻烦兰小姐等我们一会儿了。” “那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哦。”兰于是挂了电话。 “走吧,小朋友,今天的调查结束了,记得要保密哦。”安室推开咖啡厅的门,示意柯南先走。 “当然。”柯南挑了挑眉,走了出去。 接着两人回到广场与毛利父女汇合。 一行人坐安室的车离开了东大,回到了侦探事务所。 目送着毛利一行人上楼离开,安室正准备驾车回家,却被咖啡厅里眼尖的榎本梓看到了。 “安室先生,等等!”榎本梓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匆匆追了出来。 “怎么了?梓小姐?”安室摇下车窗,问。 “今天,”小梓喘了口气,“今天有个姐姐来咖啡厅,要我把这个带给你,说是很重要的委托,我本来想明天再给你的,但能今天给你最好啦。” “嗯?”安室挑了挑眉,接过了信封,顺手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相纸。 但里面的内容让他感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 那是张桥本加代的照片。 -------------------- 间奏 (*为了不打乱章节次序只好放在这里看不看影响没那么大)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 学生们依次走出教室,上完一天的课程,多少显得有些疲惫。 女人靠在走廊边,翻看着手机,余光打量着这座学校。 朝气,活力,这些特性在她身上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了。她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期望着第二天的到来,也忘记了何为希望,何为未来。 但无所谓,她这样的人活着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是吗? 没来得及让思绪继续发散,上完课的老师和最后一个学生交流完问题,走出了教室。女人直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您好,”女人礼貌地冲着那位老师笑了笑,“打扰了,我收到您的邀请,前来拜会,佐藤老师,或者说,我该叫您盐田阿姨,还是我亲爱的莎当妮老师?” 盐田晴子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午间的办公室很安静,大概是其他老师都已经去吃午餐了,此时这间屋子里只有静静飘着的灰尘。 盐田身后的女人像影子一样闪身进来,轻轻合上门,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向里走去。 盐田注意到了她的这份谨慎,心情有些复杂,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茶水桌旁,主动打破沉默说:“要喝些什么?水?咖啡?茶?” 女人走到沙发边坐下,视线扫向她,温和地笑了笑说:“水,谢谢。” 于是盐田端着两杯水走过来,坐在了女人对面。 “你今天来……”盐田喝了口水,主动开口试探,“是看到了我给你留的东西?” 女人放下水杯,脸色晦暗:“我还没有打开就不小心弄丢了。” “所以你来是为了知道信里写了什么?”盐田正向松口气,却被女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我虽然没看到信,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女人闷笑一下,笑容颇为讽刺,“捡到信的那家伙调查了我的过去,怎么,你提到了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我还查到一些隐情……”盐田听她语气不善,有些急切地找补,“我查到你父亲的死因,还有那个收养你们的……” 她的声音突然弱下去,因为她看见女人那双茶色的眼睛,平静、冷厉,像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的她演一出独角戏。 盐田此时才顿悟,她此行前来,根本不在乎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她自以为能以那些所谓真相劝动这个孩子不要认贼作父,却没有 想到这种可能,那就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杀父仇人是谁,但她根本不在乎。为权也好,为钱也罢,她早已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她终于明白过来,她那封自以为是的信,不是劝归浪子的良药,而是自己的催命符。她躲躲藏藏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对昔日学生下手,只为逃出组织的魔掌,最后却因为自己难得的善心而功亏一篑。 “别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女人看着她灰败的脸色,嗤笑了一下,“组织不知道你的事,今天也不会是你的忌日,我找你有别的事。” 盐田抬头看向她,她似笑非笑,满不在乎的问。 “我记得盐田老师研究过心脏麻痹药物?” 第21章 第17章 意外 ======================= 又是天色渐晚,街灯亮起。 波本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他车里常有种淡淡的皮革气味,是汽车坐垫所散发出的并不太好闻的气息。如今这味道被更浓烈的香气完全掩盖,让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于是他向香味的来源看去,金发女人百无聊赖地玩弄着头发,在黑暗中像精灵一样美艳。 但波本清楚,她本身绝非良善之辈,与她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 可惜他没有选择,田纳西威士忌给他递来那张照片让他感觉到一种被窥视感,他猛然明白这场较量他已经落了下风。 不过他并不觉恐慌,相反,他很兴奋。 看到桥本加代照片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暴露了,但冷静了一秒他就知道并非如此,如若真的暴露身份,等待他的就并非照片而是枪口了。那么那张照片送来大概就是为了诈他,挑衅他,这恰巧说明田纳西威士忌或是她背后的朗姆急了,他们已经没有慢慢调查的耐心,宁可打草惊蛇也要出此下策。 如果是心理素质不佳的卧底,此时大概对组织成员避之不及,可波本从不是一个可以按正常逻辑来推测的人,他在收到照片的第二天就联系了苦艾酒,他不会坐以待毙,他要将计就计。 “你要的东西。”波本将u盘扔过去,苦艾酒抬手稳稳接住。 苦艾酒从后座拿了电脑出来,将u盘插上,简单浏览了一遍,皱了皱眉,又合上了电脑。 “怎么?”一直打量着苦艾酒的波本开口,“不是你要的东西吗?” “是我要的,”苦艾酒拿出一支香烟来点上,“不过没什么用罢了。” “那还要接着调查吗?我做交易一向讲究互惠互利。”波本脸上挂着令人讨厌的假笑,苦艾酒冷冷扫了一眼他,总觉此人对她的失利有些幸灾乐祸。 波本自觉无趣,耸了耸肩,不再说下去,苦艾酒深深抽了口烟,随手把烟头掐了,才开口打破沉默:“你来找我,想知道什么?” “呵,”提及此事波本冷笑一声,没看苦艾酒,自顾自地发动车子,“只是托你给朗姆带句话,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道理他也当明白。” 这语气像是逗乐了苦艾酒,她本来有些冷的脸色一下挂上了兴味盎然的笑意:“朗姆这是又做了什么?你这是,生气了?” “不至于。”波本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忿似的,这让苦艾酒更肯定自己的推测。 “呵呵,”她打开窗户,夜风吹进车里,凉爽到刺骨,“这倒是有些好笑,不过这事你确实不该归咎到朗姆头上,他并不主张质疑你的立场,他只是过于相信田纳西了。” “哦?”波本挑了挑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苦艾酒,这个女人脸上充满了看热闹的愉悦,还颇有几分挑事的狡猾。 于是不等他问下去,苦艾酒就接着说:“你得罪了她?她可是很坚定的给朗姆说你……不值得信任,还是说,她才是对的呢?” “她?恰恰相反,我和她并不熟悉,我只记得和她一起做过几次任务罢了。”波本踩了脚油门,车平稳地开出车库,“接下来去哪?” 苦艾酒报了个地址,接着把话题拉回来:“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她是对的?” 波本扫了她一眼,冷冷笑了笑,反问:“你觉得呢?” “呵,我不关心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只需要知道我既不相信你,也不相信那个家伙。不过要比较的话……”苦艾酒笑了笑,“恭喜你,还是那家伙比较讨厌。” “你很不喜欢她?” “你怎么不怀疑是我很偏心你呢?”苦艾酒调笑。 “呵,承蒙厚爱。”波本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表情。 “真是无趣的男人,”苦艾酒不甚在意地佯怒,转而又把话题引了回来,她再次说起田纳西,语气有些幽微,“田纳西那个人,身体里流着老鼠的血,本来早该死了,靠着出卖周围的人一路爬到这个地位……” “比起你这种人,还是伪善的人更恶心。”苦艾酒下定论。 “嗯?我这种人?”波本似乎对苦艾酒的评价饶有兴趣。 “你这种……看不出到底怎么想的伪君子。”苦艾酒转过脸来,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波本,“你似乎对田纳西威士忌并不感兴趣,真是叫我很意外。” “不过是朗姆的一条狗,我并不相信没有主人的允许,她会来咬我一口。”波本说。 听到这话苦艾酒似乎放下了某种戒备,耸了耸肩:“这你倒是真的错怪朗姆了,就算是一条狗,养了十多年也是有些感情,而且她的存在就是对朗姆的某种肯定,所以朗姆多少会放任她几分吧。” “原来如此,”波本眼中闪过某些思量,正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被苦艾酒打断。 “就是这里,拐进去,把车停在角落。”苦艾酒看着眼前的路口说。 原来是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于是车子拐弯进入路口,又开过一条小巷,最后停在一个黑漆漆的停车场。 “这是什么地方?需要我去吗?”波本一边熄火一边问。 “你……一起吧,我要见一个家伙,你当保镖。”苦艾酒解开安全带,利落地下车,波本也了跟上去。 第22章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走廊,坐上电梯。波本看出这是一座公寓,却不知道苦艾酒到底是在调查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即将见到谁。 不过他此时也无心想这些事就是了。他脑子里还回荡着苦艾酒的话,她对田纳西的评价有些出乎意料,如果她所言非虚,那他之前对于田纳西这个人立场的预设就要全部推倒。 他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什么,是从现实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到的某些暧昧的倾向,还是苦艾酒话语中尖锐的针对,他在斟酌,他从来需要小心斟酌。 可惜今天晚上不是个思考的好日子。 电梯“叮”的一声宣布到达楼层,苦艾酒率先走出电梯,轻车熟路地向着某个房间走去。 波本紧随其后。 走了不过十多米,苦艾酒停在了一扇门前,侧身轻轻敲了敲门。 等待在黑暗中显得很漫长。 没人来应门,于是苦艾酒皱了皱眉,又敲了敲。 仍没有响动,让波本都不自觉地看向了苦艾酒,用眼神表现了一下疑问。 苦艾酒愈发不耐,顺手拧了一下门把手,有些意外的是,门开了。 门内一片黑暗,两人对视一眼,波本掏出手枪,苦艾酒没有制止,算是默认,两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走进房间。 突然苦艾酒停住了脚步。 波本在她身后,被挡住了视线,于是侧头向房间内看去。 一个人影在房间地正中间。 不过不是站着,而是挂着。 他死不瞑目,他狠狠地盯着房间门口。 于是波本终于看清了苦艾酒要见的人,原来是个他也认识的人。 勃艮第。 -------------------- 第18章 阴谋 ======================= 波本打着手电,侧身从苦艾酒身边走过去,走向悬挂在房间中的身影。 皮肤冰冷,身体僵直,死透了。 于是他回头看向苦艾酒,用眼神询问当下该怎么办。 苦艾酒面色不太好,显然这件事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但她很快恢复正常,也走到了尸体旁边。 “这是组织安排的?”波本看了一眼苦艾酒,明知不是仍问道。 “不是。”苦艾酒语气里几乎可以渗出冰来,她只看了一眼尸体后就转移了视线,打量着四周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波本盯着勃艮第问苦艾酒,比于苦艾酒,他的态度可以算得上冷漠了。 “不用,你就站在那,什么都不要动。”几声脚步后,苦艾酒的声音从隔间传来,波本回头一看,她已经走进了隔间中,不知道到底是要找些什么。 于是波本开始打量起客厅的情况来。 客厅有几处拖拽的痕迹,波本猜测勃艮第应该是无意识的时候被人勒死,然后拖拽到客厅中央伪装自杀。不过能把一个成年男性吊在房顶,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 但转眼他又在阳台栏杆上找到了摩擦的痕迹。 客厅里的陈设做一个简单的滑轮似乎并不难。看来这个犯人也未必很强壮。他又细细的找着客厅里可能的线索,苦艾酒那边细细簌簌不知道在干什么。 勃艮第似乎不太喜欢他代号所指的酒,高大的酒柜之中没有一瓶红酒,都是些蒸馏烈酒。同时他附庸风雅的搞了个书架,上面放着成套的书籍,有些甚至没有拆开塑封,书籍也多是些晦涩深奥的名著,整个书架整整齐齐,丝毫没有使用的痕迹。 波本对勃艮第没什么了解,只大体记得似乎是个张扬而自负的男人,如此看来大概还有点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感觉。 他不把这样的人当作旗鼓相当的对手,多少是对自己的尊重。 突然他瞥见过于整齐的书架有一处凌乱。 书架的角落露出了一个小角,他本以为是什么书没有摆好,蹲下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张相纸。 于是他没有犹豫,抽了出来。 手轻轻抖了一下。 这张照片波本再熟悉不过了。 就在前不久田纳西给他送来这张照片,他无数次看过这张照片,照片上桥本加代的脸他闭上眼睛就印在脑海里。 “你在干什么?”苦艾酒的声音突兀地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枪械的细微摩擦声。 波本闭了下眼,不慌不忙转过身去,笑意吟吟地抬起双手,手上除了手电什么都没有。 “你太敏感了,苦艾酒。”波本说,“只是欣赏一下这家伙喜欢看的书罢了,没必要拿着指着我。” 苦艾酒于是把枪放下,但还是不甚信任地看了他一会儿,但最终没说什么。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波本见枪口移开,施施然放下了手,腰间别着的枪和照片硌到了他的侧腹,但他似乎是感觉不到。 苦艾酒皱了皱眉,又扶着太阳穴按了按:“没有,或许是件根本不存在的。” “那我们现在?” “离开,这里的后续调查会交给能帮上忙的人。”苦艾酒上下打量了一下波本,示意他先行一步。 波本走在前面,苦艾酒紧随其后,两人一路默不作声回到车里。 苦艾酒抽出一支香烟,又递了一直给波本。波本笑了笑:“我不抽细烟。”说着从驾驶座侧面掏出一支烟来,点着了火,又把打火机递给苦艾酒。 “今天来是为了调查他是不是fbi?”吸了一口烟气后,波本率先开口。 第23章 苦艾酒并不意外他推测出来:“是,朗姆怀疑他。” 波本嗤笑出声:“那他还真是太忙了,怀疑的人够多的。” 苦艾酒往车外弹了弹烟灰:“老鼠太多,总得有人操心着,琴酒最近忙着处理别的事情,所以只好让朗姆代劳。” 波本烟只抽了一半,随手掐掉了,然后又打着车子,问苦艾酒接下来去哪。 苦艾酒拿着手机发了几条信息,然后懒懒地抬眼,想了想,然后说:“送我回家吧,今天到此为止,看到的所有都最好忘掉。” “我没那么多闲时间对所有东西都感兴趣,”波本瞥了一眼她,“不过说起fbi,我还在追查之前的那个卧底,这事如果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还是要麻烦你给我说一声。” “之前那个……黑麦威士忌?”苦艾酒像是才想起来,“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活的真是难得的久。” “确实。”波本煞有介事地点头。 “说起来……黑麦威士忌和勃艮第倒确实有点关系。”苦艾酒摁灭了烟,回想道,“勃艮第之前追求一个女孩追了很久,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黑麦拐走了。”她对一个死人也丝毫不留情,可以说有些幸灾乐祸地嘲笑:“结果最后这个女孩还因为黑麦死了,所以勃艮第一直看黑麦和田纳西不顺眼。” “这又和田纳西有什么关系?”波本对这突然的转折有些反应不过来。 苦艾酒又笑了笑,不过不是嘲笑,是鄙夷地冷笑:“哦,忘记你加入组织不久大概还不了解,那个女孩是田纳西的妹妹,当初也是她为黑麦担保才让他进了组织,卧底暴露后,为了不让这件事累及自己,田纳西亲手把那个女孩杀了向朗姆证明自己的忠诚。虽然组织里多是这种自私的东西,但不加掩饰的表露出来还是让人觉得恶心呢。” 波本扫了一眼苦艾酒,没再接话,苦艾酒似乎也累了,靠着窗框闭眼休息,车里陷入沉默,后再无交流,不再提及。 于是波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站在门口,他扫视了一眼,自己做的标记被人移动了,有人在房子里,不过他知道是谁,所以并不慌张,反而是放下一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果然,黑暗中有一张被电脑光线映照得有些阴森的脸,是诸伏。 两人视线交流了一下,然后波本磕上门,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倒在了诸伏背后的沙发上。 他瞬间从波本的身份中抽离,变回降谷零。 “看你的表情,有收获?”诸伏站起身驾轻就熟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扔给降谷。 “是有点,不过差点死了,”降谷狠狠灌了好几口水,“对了,勃艮第死了。” “嗯?”诸伏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过多表情,“确定他是卧底了?” “不,恰好相反,苦艾酒调查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还在调查阶段琴酒就出手了?”诸伏给文档结尾,然后关闭文档。 “不,应该不是组织,”降谷盯着天花板思考,“现场被刻意伪造成自杀现场,这不是组织的风格。如果真的确定了他是卧底,组织绝对会高调地杀掉他。” “大概是什么仇家?毕竟做这行得罪的人可不少。”诸伏合理推测。 降谷点头:“我不是没有想过,也考虑过情杀,但是我碰巧找到了一些其他东西。”说着他从西装内衬里取出一张已经被揉的有点皱的照片,递给了诸伏。 “这是……”诸伏瞳孔缩了一下,电脑的一点光源足够照亮照片,让他瞬间清醒。 “这是在勃艮第死亡现场发现的,你调查到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吗?”降谷似乎过于冷静了。 诸伏点头:“是上周,桥本加代脱离了我们的保护擅自回到了东京,只有不到十七个小时就离开了,没想到被拍到了。” 是不是不该保下桥本加代呢?虽然她和这一切毫无关系,但为了摧毁组织,总要有所牺牲不是吗?更何况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普通人,哪怕消失了也不会引人注意,反而她的存在才让更多的人陷入险境。 这样地想法闪过,又被他甩出头脑,他狠狠的敲了一下脑袋,他在组织里的时间并不久,却好像被传染一样冒出这种可怕的念头。 这真是个会异化人的精神的地方,他想。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是威胁,是预警。”降谷闭眼,又睁眼,“是田纳西威士忌在诈我吗?想试探我的立场?她只知道桥本加代活着,但是谁保下了她田纳西没有证据,于是给有嫌疑的人都递上了这张照片,想要我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所以还没有暴露?”诸伏皱着眉问。 “本来应该是这样。”降谷不知道今天所经历的是好是坏,“但是勃艮第死了,她还有几个嫌疑人呢?” -------------------- 第19章 旧友 ======================= 灰原端着一杯浓郁的黑咖啡,走过正在冥思苦想的江户川柯南身边。 昨天熬夜到很晚,今天必须要一杯咖啡才能支撑下去,虽然灰原知道过量咖啡因对于孩子的生长发育有害无利,但她早在变成孩子之前已经不在意未来会怎么样了。 她灌了口咖啡,苦涩得让人想皱眉,于是她转移视线试图分散注意力,于是注意到了江户川面前的电脑。 第24章 他似乎在看文献,这可让对这方面无比熟悉的灰原来了兴趣。 不过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想来也是,虽然他的英语能力远超普通高中生,但对于过于专业领域的词汇还是认识不足,因此现在他正在疯狂地查字典并给每一个专有词汇标注。 “我们的大侦探是打算转行学生物了?”灰原调侃,“你最近似乎对生物领域的文章格外感兴趣。” “别说风凉话了,”柯南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安室先生打听到了一些关于组织的事情,我想帮上点忙罢了。” “组织?”灰原瞬间脸色阴沉,“我告诉过你,不要去主动接触……” “停停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次不是和那些危险分子打交道,只是一些边缘人物,而且你放心,我也不会冲到前面,只是躲在家偷偷做些不会被发现的调查,应该没有问题吧?”柯南及时打断并耐心解释道。 灰原脸色缓和一点,但还是有点担忧:“你在调查什么?” “高桥鹤子,我上次发给你的文章就是她的。”柯南又转回去看向电脑,“这几篇都是她前期的文章,我想看出她的研究方向。” “她啊……是隔壁实验室的研究员,我多少认识她一点。”灰原可以说完美贯彻了嘴硬心软这个词。 “还真是组织成员吗?”柯南眼睛一亮,兴奋地跳下凳子,“太棒了灰原,我去问安室先生要照片,麻烦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可是大突破,柯南立刻就向波洛跑过去,这件事还是不要在电话里说为好,他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安室先生,得知此时的安室也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把高桥鹤子的资料给了他一份。 “快看看,快看看,灰原,是这个人吗?”人未至,声先到,灰原一时间不知自己提供帮助是好是坏。 不过几秒,灰原就看到江户川小跑着过来,从厚厚的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照片,举到了她面前。 灰原看了很久,有些犹豫:“我见她是在很久以前了,只能说和照片上的人有点像吧……” 于是江户川掏出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更加年轻,这正是高桥大学期间的照片。 “是她,没错,是这个样子。”灰原看到这张照片似乎陷入了很深的回忆。 “你这么早就认识她了?”柯南有些好奇地问。 灰原皱着眉抿了抿唇,回避柯南的目光:“我……确定,其实我后来并没有和她共事,对她现在长什么样没什么概念。但照片里的这个时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段时间。我不会认错的,她是那个人带回来的,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哪个人?”柯南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灰原表情有些复杂,她犹豫了很久,两三次就快要张嘴,但还是把名字咽了下去。 “……”柯南似乎猜到了什么,“是……不能说的人?” “不,”听到这话的灰原眼神很复杂,“只是我不想提到的人,别问了……” “抱歉,你不用勉强告诉我。”看灰原有些情绪不对,柯南急忙缓和氛围,“你知道高桥在组织里可能的罪过哪些人吗?” “不知道,你想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我可能都不了解,我和她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我只是碰巧知道她这个名字和她的研究方向罢了。”灰原摇摇头,回答。 “那……你知道组织为什么要吸纳她吗?”柯南问。 “她的研究方向和组织契合,又好被控制,金钱,权力,或是把柄,无非这么几种可能,实验室的研究员大多都出于这些原因为组织效力。”灰原平静地说出残忍的事实。 “你们的实验室在哪?”柯南问。 “你想闯到实验室里去找她?别想了,这我绝对,绝对不可能告诉你,这样只会打草惊蛇,让组织开始调查一切可能泄密的途径,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波及的。”灰原厉声道。 “别激动,我只是随口一问,”柯南往后退了一步,觉得似乎提到什么之后灰原的情绪就有些不对,“说回原点,你离开实验室以后,她可能接手那个药物的研究吗?” “怎么可能?”灰原挑了挑眉,喝了口咖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和我的方向差别很大,不可能放下手头上的东西跨领域研究这个。” “她在组织的地位高吗?”柯南问。 灰原瞥了一眼柯南,讽刺地笑了笑:“地位?我们这些研究员真的有地位可言吗?” “也就是说,她在组织里并没有多重要对吗?”柯南皱起了眉。 灰原解释:“也不能这么说,普通研究员不会和组织有太深的纠葛,但她这种人和组织深度绑定了,对于组织来说还是稳定存在最好。不过仔细一想,组织里除了那些处于权力中心的家伙,其他其实都是这样,有用最好,没用倒也可以找到替代。” “连琴酒也是吗?”柯南问。 灰原笑了笑:“你觉得呢?我们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对组织没什么威胁,哪一天剩余价值被榨取干净了,就会被当作心腹大患除掉吧。” 柯南垂眸,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灰原,”柯南认真地说,“我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来,请相信我。” “我不是担心……”灰原流露出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算了,算了,你自己小心,还有,让那个波罗的家伙也小心点。” 第25章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啦!”柯南边往门口走边说。 对这急性子的家伙颇为无奈,灰原转身又喝了两口咖啡,突然似乎想起什么:“对了,如果你实在想调查她的过去……我知道一个地方,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你可以去看看。” -------------------- 第20章 反间 ======================= 伊达叼着牙签走进警视厅,总觉得今天警视厅的气氛奇奇怪怪的。 高木难得一脸正色坐在工位上,似乎在处理什么文件,键盘敲得飞快,佐藤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甚至连上面派给自己的小跟班山口建都在看卷宗。 挑了挑眉,伊达先走到山口身边,询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我盯个梢回来像换了个警局似的?” 山口从厚厚的卷宗中抬起头,看向伊达,像是看到了救星:“伊达大哥啊!你终于回来了,您快来帮帮我!” “这又是什么大活?” “前段时间公寓男子自杀那个案子你记得吗?本来不是结案了来着,结果上面突然要求重新调查,似乎是又有什么发现把自杀推翻了,现在大家都在查这事呢!我看公寓人员资料看了一天了,头都大了!”山口欲哭无泪地指着字典一样厚的调查结果。 “等等?什么?你说的是那个独居男子上吊自杀案吗?那都结案多久了,后续报告和死亡证明都提档了把!到底谁要求调查的啊!”伊达佯装抱怨地坐在了一边的空椅子上,捞了本资料过来随意翻了翻,“才通宵盯梢就要接着干,真是折寿啊。” “可不是嘛!”山口抬眼看了看其他同事,所有人都在忙,没人顾及他们两个,于是他压低声音说:“听说啊,这是公安那群家伙申请的,他们自己觉得不对劲,自己不去调查,净给我们这些人找事。” “哦?”伊达勾了勾嘴角,“那群家伙确实讨厌,但指使我们不像是他们的作风。” “伊达大哥听起来和他们挺熟悉?”山口转过头来问,似乎有些意外。 “还好吧,之前有个大型活动我们和他们联合行动,我和一个哥们聊了会儿,怎么说呢,他们有时候也满无奈的,毕竟大家都得听上面人的,只能说上面有些人真是异想天开啊。”伊达叹了口气,悠悠翻了一页资料。 “说的也是,那群大领导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山口耸耸肩。 “不过……”伊达咬了咬牙签,“这群领导也不容易,你记不记得前不久被枪击那个警视正?叫什么来着,哦对!朝仓光秀!你知道之前那个位置怎么空出来的吗?” 山口有点疑惑地转过头,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不是说退休了吗?” “退休?原来的警视正才五十多,叫什么……岸谷一郎?前途无量啊,你还真相信这些鬼话!”伊达语气夸张,刻意压低嗓音,“内部消息,你别和人说啊,听说是被仇家寻仇了,而且那个岸谷有个弟弟,多年前也是这个死法,局里觉得这是大丑闻,没敢对外宣传。” 伊达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个老领导年轻的时候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没想到工作一辈子沦落到这样的下场,谁还敢卖着命给局里干活啊。”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山口下意识地说,说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止住话头。 伊达不明显地瞥了一眼山口,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继续说:“也不知道谁安排的你来跟着我,诶,最近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带完你我就退到二线去。” “诶?”山口有些惊讶,“伊达大哥不是快要升职了吗?” “哈?你听谁说的?”伊达挑了挑眉,有些好笑。 “几年前您不是因公受伤了吗?” “因公受伤就要升职啊?那谁都去受个伤好了,而且那次是通宵盯梢以后我自己没注意,不算因公受伤。不过那次车祸真是九死一生啊,要不是高木机灵拉了我一把,估计命都没了。我年初复查才好彻底,总之我是再也不会那么拼命喽!”伊达抖着腿合上了资料,站了起来,把资料扔在了桌子上,笑嘻嘻地说:“继续看吧年轻人,我去休息室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山口点了点头,说:“行,您快去休息吧。” 伊达晦涩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伊达按照他所说的来到了休息室。 不过他并没有睡觉。 他可不是真的打算摆烂退居二线,只是诈诈小年轻罢了,听降谷说他已经被调查了,他并不害怕,不过多少还是需要做些什么让暗处的敌人放松警惕。 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休息室,伊达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 “独居男子自杀案重启。”伊达发了个短信过去,然后迅速删掉。 等了不一会儿,那边传来了回信:“收到,将计就计,一起调查。” 伊达看着这条信息,思忖了一会儿,露出了一点笑意,然后删掉信息,把手机塞到内衬深处,放心的睡起了大觉。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敲门声叫醒了伊达。 “哪位?”伊达迷迷糊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是我,高木,”门外传来高木警官的声音,“伊达大哥,目暮警官通知你带队现场调查。” “哦,好的!”伊达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门,“谁和我一起去?” “山口警官,还有上面指派的同事和您在现场汇合。”高木边把档案递给伊达边说。 第26章 “怎么派我去?我才通宵盯梢完啊。”伊达又打了个哈欠,明知故问道。 “我们这边刚接到米花町的报警,又是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只能麻烦您了!”高木显得有点匆忙,看来是准备出警的半路上顺便来叫他。 伊达挥挥手:“那你们快去吧,我们也马上出发。” 高木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车已经开到门口的佐藤叫走了,伊达等了一会儿,山口也开车来了。 “诶,”伊达叹了口气坐上副驾,“没想到刚说完这案子就归我了,这什么事啊。” 山口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伊达,笑了笑:“还有上面的人来联合办案,这事不好办啊。” “是啊,这下想偷懒也不行了,你之前那档案呢?看出什么所以然了没有。”伊达抽出一支烟,又递给山口一支。 “没,周围邻居和死者都没什么关系,”山口说,“死者社会关系不明确,生前行踪不明确,现场痕迹干净,干净到像是被处理过,所以才会重启调查。” “原来是这样,那这次的调查他们是想得到什么结果呢……”伊达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着。 “大概是想确定手法和搜集一些证据吧。”山口下意识地回答。 两人于是一路无话,一起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被重新封锁了起来,两人挑起警戒线走进了房子里,有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走来与伊达握手。 “您好,我是侦察二科的松田。”那人率先开口。 “我是侦察一科的伊达,幸会,”伊达点头,“这位是山口。” 几人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简单的分了任务,一人一间房间仔细调查,伊达和松田各自分到了一个卧室,而山口被分到了阳台。 “你这边有线索吗?”伊达靠在卧室门口,小声地问似乎还在调查地“松田”警官。 “松田”笑了笑:“不着急,我知道一些线索,但想要结果的又不是我们,继续扮演你的无能刑警吧,班长。” “看样子你之前调查过这案子了?”伊达装作翻找线索,一边说道。 “自然,我大概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结果可能会很出乎你的意料,”“松田”神秘地说,“他不是绞死的,是心律失常导致的死亡。” “哦?是上吊导致的心律失常吗?” “不,他在被吊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不过显然凶手不想让有些人调查出这件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班长,配合我,我需要让调查结果,附和凶手所想。” -------------------- 第21章 狗 ======================= “所以警察那边的调查结果,是仇杀?”朗姆拿着本应该在警视厅档案库里的资料仔细端详着,“这嫌疑人是谁?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据说是勃艮第之前某个任务对象的儿子,现在警方那边已经挂上通缉令了,只不过有消息的可能性不大,他大概已经逃到外国去了。”贝尔摩德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不怎么在意地说。 “这家伙怎么搞的,头一次把事情处理成这样。”朗姆皱着眉,有些不悦。 苦艾酒斜睨了朗姆一眼:“上次让他处理抢劫那件事的时候,他怀疑上警视厅里一个警察,就用这次调查试探了一下。结果那警察真的只是没什么能力,所以这次调查失利了。” 朗姆听了这原因,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做卧底的确实该谨慎,这还是之前埋下的祸根,让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罢了,总之勃艮第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他也应该知道自己总有这么一天的。”朗姆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令人心寒的话。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把琴酒叫了过来。 “琴酒,那边的任务怎么样了?那个叛逃的研究人员找到没有?” “自从那个叫高桥鹤子的女人失踪以后就没法进一步调查下去了,”琴酒把烟掐在桌子上,声音里透着些烦躁,“那只老鼠叛逃了十多年了,是不太好找。” “高桥鹤子……”朗姆手指一下下的敲打着桌子,瞥了一眼苦艾酒,“从她开始找吧,只要有她在,迟早能把盐田晴子抓出来,重点查查fbi,他们最近的动作有点反常。” “好。”琴酒点头,起身离开。 门合上,房间里仅剩两个人。 苦艾酒点了根烟,率先开口:“现场是我和波本一起发现的,他应该和这件事没关系,我可以确定。而且他对田纳西没什么兴趣,他至今还是认为田纳西代表你,所以他也知道你不怎么信任他。” 朗姆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随意挑选了一瓶威士忌:“无所谓,无论卧底是谁,都最好夹着尾巴替我做事,只要不坏了我的事,我可以容忍这些老鼠再跳一会儿。” “呵,”苦艾酒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你还是这么相信自己。boss让我提醒你,别玩脱了,不拴绳子的野兽可是很难控制的,别不小心被她反咬一口。” “哦?”朗姆转过身来,晃了晃手上的的田纳西威士忌,“你是说田纳西?这你就担心太多了。” 苦艾酒不做声,她看到朗姆脸上那种得意又狡诈的笑容。 “被从狼窝里抱来但是当狗养大,你觉得这种东西还算是野兽吗?让她去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她都不会反抗,这种家伙只要给足骨头就永远会向着你摇尾巴的。”朗姆笑得愉悦极了,这大概也是这么多年他把田纳西留在身边的原因。 第27章 昔日仇人的孩子把他当作养父,像条狗一样在他身边讨生活,这种变态的成就感只有变态才能享受。苦艾酒如是想。 她对此充满不屑,无论是享受这样的朗姆还是屈服于朗姆的田纳西都让她恶心,只是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田纳西这种对于从小长大的姐妹都不在乎的人,真的可以被朗姆掌握吗? 不过至今田纳西没有做出过什么对组织不利的事,相反,她几乎所有任务都完成的极为出色,苦艾酒的担忧更像是杞人忧天。 “好了,我来是和你说正事的,”苦艾酒看向已经关上的门,“boss的意思是,利用高桥找到盐田后再杀掉她,让琴酒动手。” 朗姆挑了挑眉:“但你来这亲自找我……应该是有人不想遵循boss的安排吧。” “是的,那家伙的意思是……在琴酒找到高桥鹤子之前就杀掉她,夜长梦多,他不想让组织里的卧底有可能察觉到什么,”苦艾酒笑了笑,“他正值升迁的紧要关头,谨慎点总没错,况且高桥鹤子也是个定时炸弹,没有她姐姐,她这个人也不好控制。” “他也真是够胆小,”朗姆嘲笑,“这样的人也配做组织的一员吗。” “我们需要警方的势力,别忘了他已经摆平过多少次案件了,”苦艾酒有些不悦,“杀掉高桥后随便把罪责推到组织之外就好,还有,最近不要和我联络,我有重要的事。” 朗姆冷哼一声,没看苦艾酒,只听见门合上的声音。 他点了根烟,又倒了杯酒,慢慢享受完后才给谁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田纳西走了进来,又轻轻把门合上。 “您找我有什么事?”田纳西问。 “把fbi那边的调查先放一放,你带上波本,务必在琴酒之前找到高桥鹤子,一旦发现,立刻解决,但绝不能被发现是组织动的手,明白吗?”朗姆说。 “明白了。”田纳西点头。 “之前的失误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毕竟谁都用同情心泛滥的时候,”朗姆冷冷地笑了笑,“但这件事如果失败,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田纳西垂着眼,像个机器一样没有起伏地回答:“我明白。” “好了,出去吧。”朗姆挥挥手。 田纳西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低着头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组织基地。 高桥鹤子和波本吗?这场聚会到底是通往真相的钥匙,还是催命符呢? -------------------- 第22章 验证 ========================= 午后的太阳毒辣,蝉鸣回荡在街道上。 街上没有行人,只有一个孩子顺着墙角沉默地走着。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门牌号,找到目的地后,顺着铁门的缝隙溜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连小路都被淹没在各种植物的藤蔓之中,男孩小心翼翼地走着,但还是时不时的踩到干枯的叶子,发出细碎的响声。 他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屋檐底下,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从某个落满灰尘的花盆下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这还能用吗?”男孩有些怀疑地喃喃道,但还是掏出钥匙去开门,“也不知道灰原靠不靠谱。” 没错,这个男孩正是柯南,继上次从灰原那里问来有用的信息后,他又软磨硬泡了好几天,终于打听来了一些其他的信息。 锁也有些锈了,和钥匙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功能却意外的良好,柯南没怎么费力门就开了。 门被推开,阳光照进玄关,有一种穿梭于过去和现实的荒唐感。 据灰原说,在高桥鹤子加入组织之前,曾借住在这间房子里,如果想要了解她的过去,这里也许是一个切入点。安室先生对此也有点兴趣,但他近来似乎忙于组织那边的事情,只能由柯南一个人来调查。 虽然柯南还有很多疑问,但灰原却怎么也不开口了,关于灰原为什么会熟悉这间房子,高桥到底是受谁照顾搬进这里,灰原大概都是知道的,可是却不肯告诉他。 不过柯南也并不在意,他有一种预感,他的问题,总会在这间房子得到解答。 转眼他已经把客厅转了一圈。 客厅的家具上都盖上了布,其余未被盖上的台面上也没有任何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搬走之前认真的做过清扫。地面上的灰厚的能踩出脚印来,柯南看了看客厅的地面,除了自己的脚印没有其他痕迹,说明上一任住户搬走后再没有人造访过这里。 于是他又走到其他几间房间看了看,厨房,卫生间都是整齐干净的样子,只有书房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书房里的灰太薄了。 起初连柯南也没有注意到,因为书房除了空空的书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说是一览无遗。他走进去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正想走出来,却没在书房的地上看到灰尘留下的脚印。 有人来过这里?柯南敏锐地想到,来人大概也是发现了灰尘会留下痕迹,于是干脆把整个书房的地都清理干净了。 柯南蹲在地上用手指摸了摸,灰确实只有薄薄一层,顶多不出月余。 可为什么是书房?这里除了一个空书柜还有什么? 柯南看向那个书柜,难道之前上面有什么重要资料?可书柜台面上有着厚厚的灰,没有放过东西的痕迹。 或是……这书架后面有什么?柯南拿着手电照书柜后,果不其然发现一个小小的暗门。 第28章 他费力的推开书架,却发现暗门是锁上的,不过安室先生似乎早已想到会有这种情况,花了半个小时把撬锁技巧教给了他。柯南捣鼓了一刻钟,轻松的撬开了锁。 暗门后一片黑暗,淡淡的霉味从门后传来。 柯南没有犹豫,打着手电就往里走去,却在迈出的第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下滑倒,然后顺着楼梯一路滚了下来。 “嘶——”柯南揉着头,这一路摔下来有些晕晕的,等他缓过神来,才打着手电看到了暗门后的全貌。 这里不像是和房子一起建好的,反而像是什么人偷偷挖出来的小空间,左右不过三平米大小,通过一段木制楼梯和书房相连。比于藏着什么重要资料的密室,这里更像是一个地下储物室。 他回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他踩到了一张相纸,相纸褪色看不出内容,于是柯南顺手塞进了口袋,继续在杂物堆中寻找线索。 地上的纸张有股霉味,是谁人的学习笔记散了一地,笔记的内容很杂乱,有心理学,文学,字迹也有些潦草。 柯南翻了好久找到了纸张的第一页,上面写着“ysmy”四个字母,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小小的地下室里放着很多的书,什么类型都有,但最多的还是各种医学方面的书籍。 柯南拿了几本来看,大多是十多二十年前出版的,在当时大概也算是前沿进展,但现在来说已经过时了。 这会是高桥鹤子留下的书吗? 仔细看了看书本上留下的字迹,柯南有些失望,这并不是高桥鹤子的字迹。 那这里就没什么调查价值了。这样想着,柯南离开去了二楼。 二楼的书房里有些杂物,似乎是主人匆忙离开时并没有来得及好好收拾,书籍和杂物散落摆放着,让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柯南随便捡起几本书翻了翻,是一些大学课本。他简单查了一下,确实是高桥上学那几年东大所用的课本。并且扉页上的字体也辅证了他的猜想,这里才是高桥鹤子之前所住的地方。 翻找良久,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本日记。 柯南一页一页翻看。 “小保方老师今天给我介绍了盐田老师,她真的是一个好人,她给我介绍了工作,还找了一户人家,这下房租少了三分之二,每个月又可以省出来一部分钱了。虽然对于姐姐的手术费用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盐田老师给我介绍的工作很复杂,但也能拿到很多钱。她说只要我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就可以找老板预支工资!这样姐姐就有救了。” …… “今天在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盐田老师说这是我未来的房东。她真的很厉害,也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过盐田老师让我叫她田纳西,这是什么科研单位的花名吗?盐田老师被叫做莎当妮,似乎也是一款酒的名字,我是不是也该给自己起个酒名呢?” …… “今天搬进了大房子里,田纳西帮了我很多。我头一次看到她的两个妹妹,比她还小很多。她对待妹妹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姐姐来,姐姐也是那样温柔地对待我,她实在是太苦了,好不容易我们都熬出了头,凭什么我们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呢?” …… “今天从实验室回来,田纳西和我说了老板的意思,钱当然可以借,但是我得放弃学校的一切,放弃我所有的未来,从此为这家实验室工作,一切成果也都要隶属于实验室。这值得吗?可那是姐姐啊,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为了姐姐,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让我去死……我也在所不辞。” …… “今天是姐姐的手术……上天保佑,我愿意用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换一个好结果。” …… “田纳西给我出了个主意,我在实验室工作,让姐姐用我的身份活下去,这样我们俩就都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我……我应该这么做吗?这不是欺骗吗?” …… “姐姐被学校除名了……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像是在和我们作对,姐姐明明平稳的病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已经交了很多钱了,为什么还是不够呢?那个司机凭什么不管我们?” …… “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只是想要一个本该属于我们的美好前程,这没有错,对吗?” 这句话是在问谁呢?看到这里的柯南想,是在高桥在诘问自己,还是在问正在看着这句话的看客呢?柯南皱着眉,继续往下翻去,却发现后面很大篇幅都被撕去了,只留下了一段风格截然不同的话。 “我会恨你的,田纳西,希望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我知道真相了,我会恨你的。” 紧跟其后是一段笔迹不同的话语。 “那我就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见了,鹤子。” 这是田纳西留下的话。柯南几乎可以肯定。他总觉得这笔迹熟悉,看了看从书房密室拿来的书页,没错,看来那个书房的密室正是属于田纳西。 -------------------- 第23章 过去 ========================= “高桥鹤子……”降谷坐在客厅仔细看着柯南发来的有关高桥鹤子的资料,这份尘封已久的日记让他多少对高桥鹤子这个人有了些了解。 也许从年幼父母离世开始,她的一生就注定了一个悲哀的底色。每次在绝境之后找到转机,殊不知只是更大绝望的前兆。 第29章 他仔细阅读这样悲哀的一生,却总觉得他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无数与组织牵扯上的人,都是这样就此沉沦,越陷越深。 他捏了捏鼻根,沉闷的氛围压得他喘不过气。 突然,安静的夜里传来一声响动,他下意识合上了电脑,看向门口,看清来人是谁后才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苏格兰。”他习惯性地说。 诸伏谨慎地观察了一眼,关上了房门,脱掉了外套,熟稔地朝冰箱走去:“有啤酒吗?zero?” “拜托,你不会今天就住下了吧?”降谷笑了一声,调笑到。 诸伏行云流水地拉开啤酒喝了一口:“我不能酒驾啊,现在只能你收留我一晚了。” “好吧好吧,我同意了,那作为房租,你来做饭。”降谷打开电脑,不走心地应付到。 诸伏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降谷:“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你要的资料。” “欸?”降谷抬头看向递来的档案袋,有些奇怪,“怎么不直接发给我,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我没调档,这个关头不管是从你那边还是我这边申请都太引人注目了,用了一些你们公安常用的小手段,看完记得复原啊,我还要找时间完璧归赵的。”诸伏喝了口啤酒,解释道。 降谷失笑,果然恶习是会传染的啊,这也许就是近墨者黑……不对,那自己不成那个“墨”了吗?于是他给自己找补的规劝道:“要做遵纪守法的好警察啊,景!” “没事,”诸伏拍拍降谷的肩膀,“如果事后有人追责我就说是你逼我干的。” 无奈地笑了两声,降谷抽出了景光拿来的资料。 这是一份很久以前的交通事故报告,事故唯一的受害者便是高桥梦子。 这正是那次改变姐妹俩人生的意外。 这份资料详细记载了事故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各种细节和后续处理,但与事实不同的是,这份资料在最后显示高桥梦子在医院治疗三十天后医治无效死亡。但是奇怪的是,正常的交通事故应该由主要责任方支付全部医疗费用,但是肇事者却并没有承担这部分费用。 “这个问题我也注意到了,所以我去看了高桥梦子的伤情鉴定,”诸伏正色,“在事故发生后第二天高桥梦子的情况其实已经得到了好转,于是当天就进行了全面的评估,评估的结果是只有身体多处骨折,甚至当时的评估结果只是轻伤。” “轻伤?那怎么会成最后这样?” “治疗到第四天的时候,她的情况突然恶化,甚至突发多器官衰竭的症状,院方和检方都判定这不是由车祸直接导致的,是高桥梦子自身的原有疾病。肇事方只用支付用于预防原有疾病的费用,实际治疗疾病发展的费用仍需患者个人承担,所以高桥鹤子才会陷入这种境地。”诸伏抽出一张资料,详细的展示了法院判决的结果。 降谷的眉头一直紧蹙:“这不对劲,鉴于高桥梦子既往体健,检方不应该同意原有疾病这个荒谬的说法。” “没错,于是我又去查了当时判案的法官,”诸伏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连啤酒也喝不下去了,“在这件案子结束一个月后他就辞职了,然后举家迁往了国外,现在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降谷微微张大眼睛,又很快垂下眼睛,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他又感觉到了那种一张无形大网的压迫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肇事司机查了吗?” 诸伏眼神闪烁,更加严肃:“这就是我今天要来的主要原因,这个肇事者在前段时间犯罪入狱了。” “什么?是因为那次车祸?” “不,罪名是谋杀,他去年谋杀了一位警察,那名警官叫岸谷一郎,是警视厅一名警视正,”诸伏缓了一下接着说,“提到这个人你或许不太熟悉,但该职务的热门候补选手,叫做朝仓光秀,正是我们和田纳西一起去刺杀的那个警察。” 像一道无声的惊雷落在眼前,降谷半晌说不出话来。 沉默像病毒在房间里增值,占据着越来越多的空间,终于诸伏又打开一罐啤酒的放气声打破了沉默。 “来点?”诸伏递过啤酒,泡沫随着快速的动作有点溢出。 降谷接过啤酒,仰头灌下,冰凉的液体稍微平复了些压抑的心情。他这一刻想到了谁呢?他并不想问自己,只是努力把思绪集中在眼下的事情上。 “都是组织的手笔,这不是一场意外,是吗?”降谷舒了口气,打开刚看了一半的电脑,这些资料和他刚看日记时的疑惑不谋而合,来自另一方向的作证几乎让这件事没有第二种可能。 “我……并不想下定论,但这一切都太巧了,确实不免让人怀疑。”诸伏说,“如果那个肇事司机本来就是组织的人,那么高桥梦子遭受的意外就是蓄谋已久的。检方帮助凶手脱罪的同时让高桥鹤子背上高额债务,此时再给她指一条路,哪怕是火坑她也会往里跳。” 降谷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他刚才正在看的高桥鹤子的日记,他推到诸伏面前:“不止,这个阴谋的缜密远不止于此,她一开始显然是不知道组织是什么性质的地方,也没有打算继续为组织卖命,这个时候偏偏她姐姐被学校除名,她只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田纳西‘让高桥梦子用她的身份活下去’的提案,说明田纳西,或是盐田晴子一开始就对她姐姐对她的重要性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第30章 他手指敲着桌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高桥鹤子留在田纳西家中的日记会写这句话——” “我会恨你的,田纳西,希望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我知道真相了,我会恨你的。” “田纳西和莎当妮对她来说既是把她从当初的绝境拉上来的人,但实际上也是一手促成这种局面的人,所以她的感情多少有些复杂吧……”降谷叹了口气。 -------------------- 第24章 念头 ========================= “所以组织想要解决高桥姐妹似乎也可以理解了,”诸伏指了指那个肇事司机,“他们再次启用了这个人,为了斩断此人和组织的联系,所以对不怎么重要的研究人员出手了吗?” “确有这种可能,如果这样的话,高桥梦子的死就不是意外,而组织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高桥鹤子了,也许高桥鹤子也敏锐的察觉到了组织的倾向,所以先一步隐藏了起来。”降谷回答。 “组织接二连三对岸谷警视正和朝仓警视出手,可见他们确实很在意这个位置了。” “可组织为什么觊觎一个警视正的位置呢?难道是想把他们的人安插到这个位置上?可这未免也太显眼了,这下无论是谁登上这个位置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降谷仔细思考了一遍,又不明白这件事,组织的目标以往都是一些军政界的大人物,相比起来,区区一个警视正简直不值一提。 “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你不觉得更像一种示威吗?估计警视厅内部也暂时不会提拔什么人选了。”诸伏提出自己的看法。 “看来只能从那个肇事司机身上找突破口了,他现在在哪所监狱?我让公安那边的人亲自去审讯。”降谷思考后说。 诸伏脸色有些复杂:“这也是问题所在,他刚进入监狱不久就死了。” “死了?”降谷没什么惊讶的表现,只是冷笑一声,“情理之中,符合组织的行为逻辑,这下死无对证了。” “是的,”诸伏有些遗憾,但也是早猜到了组织会做的滴水不漏,“死亡报告我也给你带来了,在资料里,你找找。” 降谷很快翻找出来,一目十行浏览一遍,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心源性猝死?” 他最近看到这个死因的频率似乎有点太高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从高桥梦子,到勃艮第,再到这个当年的肇事司机,都和组织有牵扯,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喂,你记不记得勃艮第?”波本想到就刚好提起。 “记得,你不是托伊达班长出具了仇杀的报告吗?” “他的实际死因也是心源性猝死。” “哦?你认为这是组织的一种特殊手段?”诸伏询问道。 “如果是这样,勃艮第就也是被组织之内的人杀死的,但又不是受组织指使的……这位凶手刻意伪装现场让人误以为是绞死,就是在刻意隐瞒自己属于组织,”降谷一边分析一边思考,电光石火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我想到一个人,和另一种可能,我……” 正当他有些激动想要阐述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降谷拿起手机,受到了一条信息。 “朗姆任务:寻找一个叛逃研究员,在琴酒找到她之前解决掉,资料如下。——from田纳西” 降谷把手机屏幕亮给诸伏,屏幕上正是高桥鹤子的脸,手机淡淡的光映照出两人眼中的兴奋。 这和他们的猜想别无二致,似乎是算好了时间来验证他们的推测似的。 同时这个任务本身就代表着一些讯息,比如这是朗姆布置的任务,这么一来就代表朗姆至少当下对波本是信任的。 “这意思应该是,你的嫌疑解除了?”诸伏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勉强算得上笑意的表情。 降谷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这个任务很奇怪。” “确实。”诸伏点头分析,“在琴酒之前?说明琴酒也在寻找高桥,但任务可能不是杀死她。那么也许说明了……朗姆和boss产生了某些利益分歧?” “或者,有些什么事情是琴酒不能知道的?所以和研究人员没什么关系的我才会被选中?”降谷脑中闪过很多可能性,“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总觉得这次任务能得到不少的信息,这次必须准备充分,不能再陷入到之前那样被动的局面之中。” 诸伏点头同意,两人于是商量起后续调查和准备事宜。 不知不觉时间飞速流淌,等两人反应过来时天都快亮了,凑活睡了两三个小时,随便做了点饭打发了饥饿的胃后,两人就又各奔东西了。 鉴于这个任务的特殊性,两人最近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碰面了。 至于那个被电话打断的念头,两人似乎也都忘记了,也再无人提起了。 -------------------- 第25章 诱饵 ========================= 波本再次一无所获的回到车上,副驾驶上的女人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还是没有消息吗?”田纳西通过后视镜看向波本的眼睛,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波本摇头:“暂时还没有。” 田纳西手指在窗框轻轻敲着,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接到这个任务以来,波本已经按照田纳西的想法调查了三四天,但无一例外的,线索很快就断,所以至今一无所获。 第31章 “你说……她现在脱离了组织,最想做的到底是什么呢?”田纳西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 “你在问我?”等了半天的波本见她没有下文,挑了挑眉。 “当然,”田纳西突然笑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不知道。”波本耸肩,“如果这个任务从头到尾都会是我来调查,我应该至少不会陷入无事可查的僵局。” “你说的对,你们确实是很优秀的侦探,”田纳西表面的笑意收敛,表情看上去有些诡异的……落寞?还没等波本想出这个“们”到底是在指谁,她继续说:“或许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不过即使身为普通人,也有些天才都无法比拟的能力。” “什么?” “天才的陨落多少会让人惋惜,但世界上普通人那么多,哪怕消失一个两个,也没有人会在意到吧?”田纳西又堆起假笑,总让人觉得她的脸上堆着一层层厚厚的面具。 她在说谁?是高桥姐妹吗?还是勃艮第?又或是那个狱中死亡的肇事司机?波本思考这句话,太晦涩以至于他不能放过每一种可能。 “算了,多说无益,”田纳西点了根烟,“我大概猜得到她想做什么,如果我们主动出手找不到的话,那就放一个诱饵,等她上钩好了。” “诱饵?”波本心中暗想,难道她打算用自己引出高桥鹤子吗?高桥鹤子怎么样也不可能蠢到踏入如此明显的陷阱吧? “是啊,诱饵,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莎当妮?”田纳西似乎在观察波本的表情。 “莎当妮?”波本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露出些恰到好处的迷茫。 田纳西收回观察的视线:“是我的一位老师,也是……很久之前,带着组织研究成果叛逃,且躲藏了十多年没有暴露的优秀前辈。高桥和她有些恩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恩怨。” “躲藏了十多年?琴酒不是很擅长处理叛徒这种事吗?为什么可以让她逃这么久?”这可是个重要情报,他之前一直以为盐田晴子目前仍在组织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工作,如今说来她已经离开组织十多年,那么有些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么想来,田纳西那次去取的资料,或许就是盐田晴子带离组织的研究成果? 还没来得及让他继续思考,田纳西接着说:“当时琴酒可还没现在这么……熟练?再说组织并不是很重视她带走的那部分研究,况且她藏得确实很好,一点线索也没有,组织一度怀疑是fbi带走保护了她,如果是fbi的话,组织也就无能为力了吧。” “所以呢?你想怎么用她当诱饵?你应当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吧,如果想要自己伪装成莎当妮,琴酒就会率先闻着味找到你不是吗?这样就会让琴酒知道了吧。” “那如果伪装成fbi呢?伪装成一个可以保护高桥鹤子又可以让她见到盐田的势力呢?”田纳西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fbi?”波本有种不详的预感。 “是啊,我记得之前有个叛逃出组织的fbi……叫做……赤井秀一是吗?你不是一直在追查他吗。” “我这可没什么关于那家伙的线索。”波本的语气有点真实的不爽。 “……无所谓,我知道那家伙长什么样,这就足够了。”田纳西的脸上确实带着诡异的笑。 波本该知道的,他和田纳西对视了一眼,他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一个小时后。 “赤井秀一”黑着脸走出了车子。 按照田纳西的安排,他这几天要以这副面貌在某一带活动,直到引出高桥鹤子主动和他联系。 波本一度认为田纳西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要认真寻找高桥鹤子的下落,她所计划的这些调查根本都触及不到根本,他是真的不明白这是田纳西的态度问题还是能力问题。 波本甚至有一个猜想:这家伙不会是知道他和赤井秀一不对付,故意让他扮作赤井来恶心他吧? 虽然感性已将让他开始质疑田纳西的举动,但是理性却让他不敢懈怠。 作为公安他的一个优势就是人手足够,他本人无所事事闲逛的同时,他把大量调查工作交给了公安的同事们。 他从庞大的资料中找出有关高桥的部分,掌握数据并加以计算,他从不质疑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个人只要生活着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很快公安们便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凭借这些线索他成功缩小了可能范围。 他以赤井的样子在这片范围活动的第三天,就不出意料地收到了想要的信息。 不知何人递来的字条:“我接受fbi的保护,前提是,我要先见那个人。” 波本把这张字条交给田纳西的同时,他安排的同事果然在他预计的位置找到了高桥鹤子的踪迹。 而看到这张纸条的田纳西露出得意的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接下来,约她单独见面,真是个好猜的人,这么多年都这么一根筋。” 波本这下有些分不清她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在演戏了,没有他那些私下里的布置,这个任务不知道还要大海捞针到哪辈子。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目送洋洋得意的田纳西离开后,波本径直前往公安的据点。 高桥鹤子,他终于可以会会这位熟悉又陌生的人了。 -------------------- 来不及校对了欢迎捉虫 第32章 第26章 恍悟 ========================= “降谷先生,人已经在里面了。”风见扶了扶眼镜,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降谷面色严肃,没时间看累的气喘吁吁的下属:“现场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吧。” “没有,按照您的安排,全程由您指定的人选行动,也没有通报上级。”风见回答。 “好的,辛苦了,先去休息吧。”降谷挥挥手,没有犹豫推开了门。 调查了这么久,他头一次看到高桥鹤子真人。 那是个瘦削疲惫的中年女性,和死去的高桥梦子长得很像。她此时平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眼睛无神的盯着前面。听到开门声的她眼神缓缓对焦,看向门口。 两人视线交汇,谁都没说话,降谷反手关上了门,最终率先开口:“久仰,高桥鹤子。” “你们不是fbi,看来,我赌错了。”她平静地说。 降谷挑了挑眉:“可我们也不是组织,至少可以保下你的性命。” 听到这话高桥笑了笑:“我的性命不是那么重要,早在很久之前,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明明还有未完成的愿望,”降谷看着眼前的女人,“你不想对组织复仇吗?你不是还要见盐田晴子吗?” “不用激我也不用试探我,你们不是fbi,我大概也见不到盐田晴子了,”她语气颇为失望,“至于向组织复仇,我不知道你隶属于哪个势力,但还是好心劝你,别太乐观了,这样也不会……一次次感到绝望了。” 降谷笑了笑,无数人对他们踏上的这条路充满质疑,但他从不怀疑组织的末日终有一日会到来,他不想解释自己的信念,于是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没有能力让你见到盐田呢?你怎么会坚信盐田在fbi手里呢?” “那个叫做赤井秀一的人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我接受fbi的证人保护计划就能让我见一面盐田晴子,”高桥鹤子坐直身子,情绪多少积极了些,“所以我才会在考虑后同意他的建议,没想到盯着我的不只有他们啊。” “什么?”降谷有些莫名其妙,他只是扮作赤井的样子在高桥鹤子的周围活动,并没有主动去接触过她,今天应该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那么高桥口中的人是谁?是田纳西假扮的吗?他不确定的重复:“赤井秀一?” “对,你们也应该知道吧,那个唯一成功逃离组织的卧底,他向我证明了他的身份和诚意,”高桥鹤子脸上流露出一些向往,“不过无论是你们还是他们,我不挑剔合作的对象,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见到盐田晴子。” 可降谷的注意力显然并没有放在高桥鹤子的话上,他心中突然有一个猜想,他立刻想继续去验证这个猜想,于是他应付到:“我们会考虑的,你先休息一下,我稍后回来。” 说罢他离开了房间,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给诸伏打去了电话。 “对,我要田纳西这几天的全部行踪,我觉得有点不对,”降谷皱着眉解释,“她这几天有脱离你的监视范围吗?” “没有,以往我们是追踪不到她的行迹的,但是自从你们俩共同做任务以来,她没有脱离过监控的范围,她完全没有单独接触高桥鹤子的机会。”诸伏的语气有些疲惫,毕竟自从这个任务开始后他一直在监视田纳西。 不对劲,这更不对劲了。降谷思忖,为什么偏偏这段时间她的行踪全部暴露,就像是在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一样。 从田纳西提出这个荒谬的计划的那一刻他就该有所察觉的,不,或许更早,一瞬间很多东西闪过脑海,这个猜想越来越清晰。 当时他射入田纳西肩膀的子弹为什么会变成fbi通用的种类,田纳西那闪烁不定的暧昧的态度,这次这个看似漏洞百出的计划为什么能让他成功找到高桥鹤子的踪迹……只要一个假设就能说得通了,只要…… 田纳西其实是fbi的人就能说得通了。 真正的赤井其实早已经完成了引出高桥鹤子的任务,田纳西将他打扮成赤井是为了让他坐享其成,轻松将高桥鹤子纳入警方的掌控之中。 田纳西之所以一直活在他们警方的监控之下,就是为了证明那个赤井不是她假扮的,这个行为背后的意义有两个,第一个是在向警方说明她的立场,她能指使fbi,她是什么身份也不言而喻,第二个则是…… 田纳西也在说明,她当然也知道是谁在监控她,对波本警方的立场她也了如指掌。 但如果真是这样,田纳西的目的是什么?把高桥鹤子这个重要的人物交给警方,fbi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卖个好处给他们警方吗?还是田纳西用此证明自己的立场呢?或者这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芋,被迫他们一起处理? 而且田纳西并不是只做了这一件事。 降谷眼前闪过上次一起执行任务的画面,那个女人毫不留情把子弹射入警察的胸膛,幸好那位任务目标穿了防弹衣才…… 等等,防弹衣? 降谷当初就对警察随身穿防弹衣这一点有些意外,但是现在想来,田纳西在开枪前好像对他说过一句——“不要担心”。如果是fbi早就和那个警察联系好了呢?她才会那么自信的开枪,是因为早就知道即使开枪了他也死不了吗? 可是这些所谓的证据会不会都是他自作多情呢?或者只是田纳西故意演给他看的戏码?他无法相信,他如今连自己的同事都不信任,又怎么会相信一个在组织长大的人呢? 第33章 但是如果田纳西真的是想合作的话,这绝对是个很好的机会,这个人比于他们这些半路加入组织的人,了解的事情更多,也更受组织高层信任…… 怎么办呢? “喂,零?你还在听吗?高桥鹤子那边有调查到什么吗?”手机那边诸伏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高桥鹤子见过赤井秀一……”他又像是喃喃又像是解释,“景,帮我查一个人,帮我查查那个被我们暗杀的警察——朝仓光秀到底有没有和fbi接触过,但别让其他人知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也许我们就能更进一步了。” -------------------- 第27章 博弈 ========================= 挂掉电话后降谷长舒一口气。 验证需要时间,他不着急,慢慢等待,仔细调查,万无一失后再出手向来是他的行为准则。但他向来不习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拜托诸伏调查的同时他自己也要从其他方面搞清楚田纳西的立场。 而现在他的面前正摆着一个认识田纳西很久的人,降谷垂眸思考了半晌,又拉开了高桥鹤子房间的门。 “我们查到一些关于盐田晴子的消息,”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消息的降谷不带眨眼地撒谎,“她不在fbi手里,赤井秀一骗了你。” “哦?”高桥鹤子不甚相信地挑眉,“那你说说她现在在哪?难不成在你们手里吗?” 降谷并不理会她的讽刺,只是继续说:“她在一个组织成员手里,那个人代号是田纳西威士忌,你认识她吗?” 这下高桥鹤子坐直了身体。 “田纳西?不,这不可能,”她皱眉想了想,用很小的声音近乎呢喃,“不对,也不是不可能,她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降谷深知现在不能给高桥鹤子想清楚事情的时间,他决定大胆地下一步棋,把推理结果直接以事实的口吻说出:“田纳西和莎当妮当初联手设计了车祸,贿赂法官导致司机脱罪同时使你们背上高额债务,而不得不陷入组织的控制。这桩陈年旧事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势力?”高桥站起身来走动,这是她在动摇的表现,很明显,这件事的真相像是一记重磅炸弹,激起了她的情绪。 降谷不慌不忙,没有回答高桥的话:“你想向田纳西和莎当妮报仇,但无论是我们还是fbi都不可能放任你去杀人。并且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离开这里就会立刻死在组织的追杀下,别说报仇,你连她们的衣角都摸不到。那么现在,高桥鹤子,你真的要继续这样应付下去,消耗我们都不多的时间吗?” 高桥扶着椅子站定,不说话,而是仔细打量起降谷,而面对他的打量,降谷坦坦荡荡,毫无一丝心虚或逃避。 最终高桥鹤子在这场沉默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她保持了很久的面具似乎开始消融:“看来我落到你的手里不是意外,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没必要知道太多,和组织有关的事情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降谷笑了笑,高桥鹤子已经松口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呵,你说得对……”高桥鹤子若有所思,“我不在乎你们是谁,我只想知道,不让我亲自报仇,你打算用什么来说服我合作?” “我可以帮你拿到当年那件事的证据,通过走正规的司法手段让盐田晴子和田纳西受到法律的惩罚。”降谷说出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即使不是为了帮高桥鹤子他也会这么做。 高桥鹤子笑了两声:“哈哈,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我大概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有点意思,但让我提醒你一下,先不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证据早被组织处理干净了,盐田晴子这么多年组织都没抓到,田纳西又活在组织的庇护之下,我不认为你们有机会把她们绳之以法。” “那这件事就在于你了,”降谷一手托着下巴,他谈判时总是保持着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在于你想要的到底是结果还是名义上的正义,也许无法以当年那件事为由给她们定罪,但这么多年她们做的其他事也足够她们受到惩罚,对你来说,难道重要的是真相吗?” 高桥鹤子有些恍然,愣了一会儿又突兀地笑了出来:“你这副样子……和田纳西那个家伙真是像,永远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令人讨厌却又无法反驳。” “过誉了。”降谷眯起眼笑了笑,他明白,这件事成了。 这刻意的幽默让房间里的氛围暂时轻松下来,高桥又坐了下来,有些懒散的靠着椅子:“那就这样吧,我同意和你合作,如果是我识人不清我也认了,接下来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那就冒犯了,第一个问题……谁杀了高桥梦子?”降谷此时反而收敛了笑意,坐直了身体。 刚放松下来的高桥鹤子僵住了,她垂下头:“谁杀了她?这个问题很好,很好,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死于突发疾病,呵……怎么可能,她是被盐田杀死的,被她杀死了两次。” “……”降谷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但他没有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盐田很多年前就在研究某种专用于杀人的药物,那是一种极易分解的毒药,他可以使人死于器官衰竭,最常见的就是心脏骤停,并且只要死亡超过三个小时这种毒药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看上去就像是意外身亡一样,”高桥说道,“这种毒药在研究之初还只是一种慢性毒药,只会使人陷入到多器官衰竭的极度虚弱状态,当初她正是用这个药物把轻伤的姐姐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第34章 这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高桥梦子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降谷想了想问道:“这个药物在她逃出组织之前就完成了吗?” “不,她的研究是这两年才做出最终成果的,”她的目光虚虚地凝视前方,“我在查论文的时候发现她的研究成果发了sci,所以顺藤摸瓜找到了她的这些年来伪装的假身份。我亲自去找过她,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执著于为当年的车祸报仇了,我当时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脱离组织的,我想带着姐姐离开这个地方,但她怎样都不肯告诉我。” “所以你就把她的踪迹告诉了组织,以此脱离组织?”降谷把这一切的前后逻辑联系了起来,看来田纳西当初取走的资料正是盐田晴子的这个研究成果,果然一切和他猜想的大差不差。 “算是吧,”高桥鹤子垂下眼,“后来的故事你应该能猜到吧,她其实是想杀了我毁尸灭迹的,但是姐姐替我去赴约了,于是她误杀了姐姐。” 这下真相大白了。 高桥鹤子意外发现了盐田的踪迹,想用这一点威胁盐田帮助她脱离组织,可惜盐田并不同意,于是高桥鹤子将盐田的线索告诉了组织,组织让田纳西伪装成高桥鹤子的样子去拿回盐田的研究成果顺便杀了盐田以此嫁祸给高桥鹤子,但是却没料到这个时候盐田已经起了杀心,误杀了高桥梦子,这样明面上的“高桥鹤子”就已经死了,嫁祸计划无法成功,所以田纳西的任务临时终止了。可是在离开现场的时田纳西不巧被一名女孩目击,为了善后,他们派人抢劫了那名女孩,而后田纳西又再次去拿回了盐田的研究成果,但已经被惊动的盐田至今没有被组织找到。 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但却仍然说不通。 组织做事向来不会刻意隐瞒痕迹,这次这么谨慎,说明他们并不想让任何人察觉他们拿到 了盐田的研究成果。 那么现在,盐田对组织的作用和威胁都应该是远大于高桥鹤子的,为什么现在的组织宁可失去盐田的线索,也要先杀高桥鹤子呢?眼前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性值得组织的特殊关照? -------------------- 第28章 探病 ========================= 诸伏开了三个小时车来到了这座位于郊区的疗养院。 说是疗养院,其实这是一家高端私立医院,周围风景优美,环境宜人,很多达官显贵在这里长期住院调理身体,所以慢慢的演变成了东京周边著名的高端疗养院。 他今天之所以风尘仆仆跑到这来,是为了调查朝仓光秀。朝仓光秀自从上次遭遇袭击之后一直住在这里养伤,其实也是警视厅对他的一种保护。 不过诸伏并不全是为了调查朝仓是否和fbi有关,他真正想调查的是组织为什么对上个警视正和备选警视正朝仓出手,如果真是他们掌握了什么对组织有威胁的信息,那将是很大的突破。 而之所以特地挑选今天,则是因为今天是警视厅的集体慰问时间。 诸伏坐在车里等了会儿,警视厅的车如期而至,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官带着鲜花和礼物从车上走了下来。 伊达航抱着一束鲜花,下车后隐晦地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藏在阴影中的诸伏后就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笑了笑又转回头去。 诸伏在车上做了点并不复杂的伪装,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变了一个人。 “诶,那边那个也是来慰问朝仓警官的吗?”伊达的某位同事注意到从车里走出来的穿着警服捧着花的诸伏,有点好奇地问了出来。 伊达装作刚看到诸伏,露出一脸惊讶:“诶?那好像是个熟人。” 诸伏离得并不远,三两步走了过来,像这群警官打招呼:“你们好,你们是来看望朝仓警官的吗?我是爆处组的萩原,昨天才接到通知让我和你们会合。” 伊达暗自笑了一下,景和零这兄弟俩真是默契,他笑着拍了拍诸伏的肩膀:“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警校的好兄弟,爆处组优秀的一线成员!” “诶?爆处组?”山口建此次也跟着伊达一起来了,他小声地嘀咕,“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我们当天也在现场,对朝仓警官的被袭击我们深表遗憾。”诸伏敏锐地听到,面带沉痛之色说道。 “原来是这样……”有人点点头,本来在这种戒备时期遇到一个不认识的警察怎么样也该向上级确认一下才能同行,但这一行人里职位最高的伊达警官直接表示了这是他的熟人,众人怎么也不好再提出什么疑问。 于是一行人通过医院的安检,被放行到了医院内部。 医院内部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都很少,似乎是为了保障病人的休息质量,医院在清晨没有几个工作人员活动。护士站的小护士值了一夜的班有些昏昏欲睡,看到这群警察来了才打起几分精神。 她引着这群人走向了朝仓的病房,而习惯警察作息的朝仓早已吃完了早饭等着他们的到来。 诸伏头一次近距离看到朝仓,这位警官从脸上看来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还穿着病号服外看不出受过什么伤。 伊达说着那一套官方的慰问词,众人把鲜花和礼品拿过来归置好,这套明面上的套路走完又拍了照之后众人才纷纷落座,可是病房大归大,这么多人来还是显得拥挤,还有不少人站在周围,打算和这位未来的警界大佬攀谈几句。 第35章 “身体?我早就觉得我可以回去工作了,我没什么大碍,”朝仓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伊达的肩膀,“我听松本警官说过你,你前段时间也因公受伤了?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您真是谬赞了,我哪能和您比,”伊达摸摸头,“我那次是不注意出的交通意外,您才是……”伊达一时间有些卡壳,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其实此事还没有定性,但鉴于前任警视正的遭遇,警局内普遍认为这是黑恶势力的威胁,但在这种场合明面上说出来似乎不太好。 班长还是这么耿直,诸伏轻笑了一下。 所幸朝仓也并不是如表面上那样严肃的人,他呵呵一笑,也打了个马虎眼帮伊达把这句话圆了过去,转而继续谈论最近的警视厅的情况。 而另一边,站在后面的诸伏已经被埋没在了人群中,趁没人注意他闪身离开病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再次出来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戴着眼镜,俨然一副医生的模样。 他走到护士站坐下打开电脑,那边困倦的小护士看了一眼是医生也没多管,于是诸伏顺利的用电脑上没来得及登出的病历系统账号点进了朝仓光秀的病历。 病历不复杂,主诉他早在朝仓刚入院就看过了,但与他所知道的不同的是,朝仓入院后并不是很快就好转了,而是几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的生命体征在入院两天后急转直下,有器官衰竭的趋势,转到重症医疗科两天后又奇迹般地恢复如初,现在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完全没有大病过一场的迹象。 其余护理记录和病程没什么异样,看来想要了解具体的事情还是要靠朝仓本人亲口说出来了。 正当他打算关掉页面离开的时候,一直没动静的护士突然出了声:“喂,那边的老师?” 诸伏一下警觉起来,他全身都有些紧绷,但他压抑住了自己的反应,没回头装作忙碌地问道:“怎么了?” “看你很认真提醒你一下,要交班了哦!” 诸伏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装作还在电脑前忙碌:“好的好的,我把病程写完就去,谢谢提醒!” 小护士打了个哈欠走向办公室,心下感慨现在的医生还真是努力,也没多怀疑先离开了。 诸伏皱眉想了一下,护士站只剩他一个人了,目标有些显眼,他把剩下的资料潦草地录了下来就退出系统,离开了护士站。 再次闪身回去时这群人还在热热闹闹的谈天说地,朝仓似乎是那种看着严肃实则宽厚的长辈,此时一群下属也不再拘谨,没人注意到他刚才消失了一会儿。他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和这次受伤有关的话,于是只能在后面远远站着打量病房的环境。 这位前辈似乎人缘颇好,也不排除是大家敏锐的察觉到经此一役此人前途无量,总之病房里除了他们带来的礼品还有很多其他拜访者带来的慰问品,诸伏甚至还在这些慰问品中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突然一个花篮进入他的视线。 这花篮没什么特殊,甚至比起华丽的花束有些潦草,但是贺卡上的名字吸引了诸伏的注意。 “祝阿秀叔叔早日康复。——岸谷美和。” 岸谷?好像是朝仓光秀前上司岸谷一郎的家人?就是那个被谋杀的上一任警视正?没想到这家人还和朝仓光秀关系不错?他还以为岸谷这家人不会再接触和警方有关的事情了。其实他也有去调查一下岸谷一郎的想法,就把这件事记下了。 -------------------- 第29章 家人 ========================= 诸伏刚看完这些琳琅满目的礼品,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敲门声,他侧了侧身,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 “朝仓警官今天有客人啊?那要不然我们等会再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高瘦的年迈医生,诸伏看了眼他的胸牌,是这里的科室主任。 “不碍事,您快帮我看看,什么时候能出院?”朝仓对这位主任笑着说。 围满了病房的警察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给医生腾出空间,几个医生进行了简单的查体又看了记录,和这位主任商量了几句。 随后主任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现在指标都正常,倒是可以出院了,但朝仓警官不想再休息几天吗?” “还是不了,”朝仓板正的面容浮现出严肃,“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得尽快回到局里去。” “好吧,我们尊重病人的意愿,不过您前两天病情这么严重现在居然可以恢复如初,在我们这里都可以称得上医学奇迹了。” “朝仓警官当初可是警视厅体能第一,身体素质绝对好。”有人笑道。 主任笑了笑,嘱咐道:“按你们警察的要求,我还是会给你请个心理科会诊,没问题的话最早下周一就可以出院了。” “好,麻烦您了。”朝仓严肃的脸露出一点笑意。 “麻烦您了。”其他警察也跟着道谢。 主任挥挥手没说什么,带着一群医生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目送着医生们离开,病房内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诸伏估计接下来也就差不多要结束这场公事公办的慰问了。 果不其然,朝仓又说了两句后,伊达主动提出不打扰他休息了,于是一群人准备离开。 “朝仓警视,那周一您出院的时候需要我们来帮忙吗?”离开前,伊达出于礼貌顺嘴问了一句。 第36章 朝仓愣了一下,摆摆手:“就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工作那么忙,就不用多操心我了,况且我这把老骨头也还能坚持。” “周一?周一我休假啊,”一直跟在伊达身后的山口突兀地出声,“我来帮您处理行李吧,您伤刚好还是不适合劳累。” 朝仓把目光移到伊达身后的年轻警官身上,思忖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那麻烦你了,小同志。” “不麻烦不麻烦,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山口挠挠头,俨然一个没经验的愣头青。 伊达拧了拧眉,远远地和诸伏对视了一眼,诸伏点了点头示意伊达,没说什么。 朝仓把他们送到门口,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 走到停车场,伊达却没跟着大部队回去,今天本来也是他的休假时间,他借着和老友相聚的接口,转身上了诸伏的车。 目送那群警察的车离开,伊达放松地摊在副驾,把帽子外套都扔在了车子的后座,而诸伏则是习惯性地绕车转了一圈而后才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 “你们这活也太难干了,”伊达看一眼诸伏的动作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为了避免有人趁自己不在对车子做什么手脚,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每天绷着一根弦,也太辛苦了。” “养成习惯就好了,”诸伏笑了笑,并不觉得有什么,“而且这真的是研二的车,我还是有点害怕他改装后缺点什么零件的。” 伊达被这个笑话逗笑了,笑容之后却是感慨:“你这家伙比零还细心,一开始我都没看出是你。” 诸伏摸了摸脸上的伪装,回答道:“我这伪装除了班长没人认出来。” “哈,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比如如果是研二,不可能不和那小护士唠两句。”伊达吐槽到。 诸伏忍俊不禁,发动车子:“辛苦你了班长,把你也拉进这趟混水来……实在是抱歉。” 伊达扭头看向诸伏,他知道他们承受太多的压力了,但他实在是个嘴拙的,于是只是拍了拍诸伏的肩膀:“别这么说,能帮到你们……我实在是很高兴。我很庆幸我至少还能帮到忙,研二和阵平那俩家伙大概也是这么想的,这不就是兄弟的意义吗。” 诸伏一时无言,他明白所有感激的话语都不足以表达情义的深厚,于是他只是说:“谢了,班长,你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首。” “放心,我大概也有点猜测,防着呢,”伊达面色严肃,“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有一些,但还要继续调查,”诸伏想着,“对了,班长认识岸谷一郎吗?” 提到这个名字伊达愣了一下,回答:“认识,那位被刺杀的警视正,是松本警视……我上司的上司,他似乎和这位朝仓警官关系挺近的。” “我刚看到了一个叫‘岸谷美和’的署名。” “啊,她是岸谷警官的女儿,如今大概十多岁吧,蛮奇怪的,她们一家人现在应该已经被保护起来了才对,没想到还能来看望朝仓警官啊。” “保护起来了?” “是啊,哦,你应该不知道,岸谷有个堂弟也是警察,十多年前吧,被残忍的灭门了,一家四口一个没留,所以警视厅这边害怕凶手还会报复岸谷的家人。” “可是凶手已经抓到了不是吗?” 伊达的眼神有些微妙:“凶手入狱一个月就死了,谁都能看出有猫腻。” 诸伏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怎么,你们觉得是那边动的手?”伊达问道。 “是。” “你如果想拜访她们可能比较麻烦,应该要通过上面的审核,会不会……”伊达有些犹豫。 诸伏也有些担心,比起调查,此时打草惊蛇更麻烦,还是暂且搁置,先调查些别的事情吧。 “对了,你刚离开的时候我顺便问了防弹衣的事情,朝仓警官的回答是,那段时间之前他收到了莫名的信件告知了他可能会遭遇刺杀这件事,他并不相信,但谨慎起见还是穿了防弹衣,这才刚好救了他一命。” 诸伏表示知道了,但也没有完全相信这种话,毕竟如果真是和fbi有关朝仓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说出来,那么如今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也比较合理。 怀揣着思虑与期望,他们开车走向市区,那里高楼林立,朝阳却总是顺着楼宇的反光照向每一个角落。 -------------------- 第30章 会面 ======================= “女士,这里不能抽烟。”当田纳西喝完第二杯咖啡后,她有些不耐烦地抽出了一支烟,却被侍者拦住了。 她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默默收起了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那麻烦给我一份提拉米苏吧。” “好的,”侍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田纳西打量了下这个店面,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傍晚的餐厅里只有三四个人,远处一对小情侣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此外就只有两个孤独的食客默默的享受着美食。 她知道自己不该着急的,但她实在是期待眼前这场戏会以怎样的方式展开,期待到心跳都有些快了。 于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手撑起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努力恢复平静。 今晚是一场约会,表面上她是邀请人,但实际上她是受邀者。 自从上次波本将高桥鹤子的纸条拿给她后她就一直在期待这一天,可惜这位朋友似乎并不怎么守时,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她已经从黄昏等到了傍晚。 第37章 店门突然被推动,有人走进来了,田纳西期待的抬头看去,却不是预想中那个瘦削的身影。 但那个身影还是向她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田纳西微微蹙眉,盯着对面的人摘下了帽子,一头显眼的金发露了出来。 “波本?”田纳西向后靠,似乎有些不解现在是什么发展。 “久违,田纳西。”波本笑了笑,把西装外套递给侍者,显然一副要在这坐定的样子。 “久违?你发什么疯?我们前几天才见过。”田纳西嘴上说着抱怨,脸却侧了过去,没让波本看到她的表情。 “是吗?可能是我觉得这几天格外漫长。”波本看着田纳西,努力捕捉她的每一丝表情。 田纳西似乎是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又转过头来:“怎么是你,让你约的高桥鹤子呢?” “你要约的人原来是她吗?”波本单手支着下巴,不紧不慢地整理好餐巾,“我还以为这场闹剧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我呢。” 田纳西不解他的话,但下意识打量了一圈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来晚是为了取一个结果,”波本答非所问,“我之前收到过一张照片,后来又找到一张一模一样的,我前几天把那两张照片都做了指纹和dna检测,算着时间报告应该就是今天出来,没想到路上堵车,来晚了一点,真是不好意思。” 田纳西沉默不语,大概是在在思考,但波本没给她思考的时间。 “我和你共事不久,除却几年前那一次,基本上都是这半年来才有的接触,”波本不疾不徐地说,“第一次就是桥本加代那个任务,当时你试图阻止我杀她,对吧。” “那是过去的事了,”田纳西不自觉地攥紧酒杯,“我不想和你废话,高桥不来的话我要走了。” “请别这么着急,这明明也是你所期待的结果不是吗?所以请听我说完吧。” “……” “那个任务最终成功了,但是后来我收到了一张照片,是你托小梓小姐给我的。那是一张桥本加代的照片,拍摄于她本该死了的时间,实不相瞒,收到照片的时候我认为这是你对我的警告。”波本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田纳西表情有些微妙,但没有打断他。 “而后我又在勃艮第死亡现场发现了同样的照片,我当时被苦艾酒误导,认为你对我有敌意,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那张照片是你给我和勃艮第的,是你觉得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不对。但后来我又在想,那个任务是朗姆测验我和你的任务,勃艮第没有可能和桥本加代扯上什么关系,如果桥本加代活着只能证明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出了问题,所以那张照片的流向应该是——勃艮第把照片给了你,而你再给了我,至于他家里另一张照片,是他打算给我的,他才是那个掌握了桥本加代动向、打算诈出我们俩谁背叛了组织的人。刚才我收到的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我手中的照片有我们三个人的指纹,而另一张只有勃艮第和后来的我的指纹。” 这么一番逻辑复杂的话并没有让田纳西的表情有任何波动,她也仍旧选择着沉默。 “看来我的推理没什么错误。”波本自信地说道,“对于我们两人之外的人来说,可能需要判断谁才是背叛者,但对于你来说,你清楚桥本加代还活着不是你的手笔,那么拿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有问题的是我。而你却不选择对我动手,反而把照片给了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呢?” 田纳西捏着红酒杯的关节泛白:“你是在说自己是卧底吗?波本?我用这么一场戏就把你的身份骗出来了吗?” 波本悠闲地靠在椅子上,面对田纳西的狠话并没有应有的反应:“那接着来说说我们在莎当妮家门口偶遇这件事吧,你当时为什么突然逃走呢?明明一开始是打算杀了我的不是吗?” “那是……”田纳西突然闭上嘴,但已经暴露了一些事实。 “你果然认出来了,田纳西,灯亮的一瞬间你就认出来了那是我。”波本像是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那样游刃有余,“所以你换掉了子弹,虚构了一个fbi的卧底出来,又把调查方向指向勃艮第,所以你哪怕发现那封信丢了也不慌不忙,从来没有去找过,你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我到底是谁。” 田纳西又习惯性地四处张望,刚才的侍者也消失不见,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所以呢?我一时兴起罢了,只要我改变心意随时能让组织杀了你这个叛徒。” “是吗,所以你把高桥鹤子送到我手上,不惜借用了赤井秀一的力量?你应该坦诚一点,想要寻求合作就不该这样遮掩。”波本有些疑惑,明明这场会面从开始就已经可以看到结局,为什么田纳西却仍在模糊自己的态度;明明是她先向警方投来橄榄枝,为什么她却这么小心翼翼?她到底在畏惧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信任着他却又不敢说出来呢? -------------------- 第31章 坦白 ========================= 可是田纳西仍然沉默不语。 波本头一次有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即使话说道这个份上她仍然在回避,波本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是她自己递出的橄榄枝,现在却又不敢回应。 波本觉得自己被这副样子逼得有些烦躁了,但他深知,在谈判中率先沉不住气的就是失败者,于是他抿了两口红酒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38章 他们都站在赌桌上,如果对手还不低头,就是筹码还不够大,于是波本想了想,继续加码:“那么即使我知道是你杀了勃艮第,你也仍旧要保持沉默吗?” 田纳西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手支撑起脸,一半的脸藏在阴影之后,她的目光若无其事的离开,声音却很平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勃艮第表面上死于窒息,实际上死于某种药物造成的心源性猝死,我们再次尸检的时候在他的指缝处发现了针孔。” “那种药物和导致高桥梦子死亡的药物是同一种,是你的老师盐田晴子的研究成果。除了她和组织成员没人掌握那种药物,而凶手试图伪造现场不是为了隐藏他杀的事实,而是为了拖慢组织的调查进度,隐瞒真正的杀人手法,说明凶手不想被组织发现,那么嫌疑人除了盐田,就只有你了。” “再考虑到盐田晴子对组织避之不及,而你当时收到了来自勃艮第的威胁——那张桥本加代的照片,同时如果勃艮第在那时死掉也可以误导组织调查fbi卧底的进度,你的动机充分,所以你……” “好了。别说了。”田纳西突然出声打断,她第三次打量四周的环境,手扶着桌子的边缘,“这里不是个说这些的好地方。” “别担心,这里都是我的人,”波本似乎早想到了田纳西会这么说,“从服务员到客人都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他们把你的提拉米苏送来。” 田纳西愣了一瞬,抬起头来看向周围,而那一对小情侣和两位食客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向她笑了笑。 她又看向刚侍者消失的方向,这边波本刚对着耳机说了什么,转眼那名侍者就拿着一个小碟子走了过来。 “小姐,请用。”侍者略带深意的一笑,把甜点稳稳地放在田纳西面前。 田纳西用有些陌生的眼神打量着波本,过了好久才笑了一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该想到的,你们做事总是比我妥帖许多,所以这场谈判从一开始起你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是吗?” “不能这么说,大概九成九把握,但我想赌一把自己的直觉,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不是吗?”波本身体放松展露出笑意,他擅长谈判,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态度松动了,看来自己通过了某些考验。 田纳西转头闷笑了一声:“是吗?永远这么自信,这就是我最羡慕你们的一点。” “你不是也很自信吗?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我不会收到这个橄榄枝却反手把你交给组织?”波本对眼前这个人的态度很难阐述清楚,它太曲折,太晦涩,太不好言说。 “我?我可不一样,我是个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就会退缩的人,你应该庆幸我足够信任你,否则你现在早被勃艮第或是琴酒杀死了。”田纳西双手交叠,有些倨傲地仰了仰头,仿佛刚落于下风无话可说的不是她一样。她的态度转变的太多,让波本觉得有些不真实。 “既然我们双方都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那么说正事吧,”波本转移话题回避这些无意义的感性讨论,他在工作时间还是习惯用完全理性的一面做每一个决策,“你们fbi想要什么?” “fbi?”田纳西愣住了,继而又笑了,“我不是fbi,侦探,这一点你推理错了,这是想当然的错误。你应该知道的,我出身于组织。” “你不是fbi?那你是选择了投靠他们?”波本挑眉,他当然知道她在组织长大,但立场和出身又不能划等号。 “不,我只不过和那个叛逃的fbi卧底有些交情,请他帮我个小忙罢了,”田纳西垂下眼眸随意地摇着酒杯,“我不代表任何势力,只是一个背叛组织的无名小卒罢了。” 波本想到苦艾酒说过的话,又想到一些有关田纳西的传闻,他有些猜想:“是因为你那两个……” “当然不是,”田纳西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抬眼盯着波本,有几分警示的意味,“请别乱把我想象成好人,警察,别再犯想当然的错误。” 波本皱眉,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如果你不是fbi,你在我这就没有任何可信度了。” 田纳西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你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我为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除掉可能暴露的威胁,这个投名状分量还不够重吗?” 刚加的筹码现在变成了自己绊脚石,波本却不慌不忙,甚至带了点笑意:“可惜杀死勃艮第的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太可惜了,这案件只能被当作悬案,永远封存在档案室某个见不得光的角落了。” 田纳西冷下脸:“啧,狡猾的警察。” “……”波本无辜的笑着。 身份颠倒,刚才觉得有力无处使的波本现在让田纳西也尝到了这种烦躁感,不过显然田纳西不像波本那么谨慎,她的立场决定了她不需要顾及太多,可以以一种更恣意甚至无赖的态度面对试探:“无所谓,你要是不愿意合作我反手就可以告诉朗姆你是卧底。” “那你还能被他信任吗?”波本对她这没什么威胁的狠话已经免疫了,“最坏的结局也能拉上你陪葬呢。” “真是疯子。”田纳西冷笑一声道。 “彼此彼此。”波本笑着回答。 田纳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移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冷静了一瞬,田纳西将话题拉了回来:“我选择你们和fbi,都只为了一件事,我要活下去,脱离组织并且不用躲躲藏藏地活下去。我们都是消耗品,继续留在这里总会死的,这只是我的自救,如果你可以承诺,我会毫无保留地和你合作。” 第39章 波本打量她的表情,平静又认真,不似作伪,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看来她那两位妹妹的死还是给她带来了些许兔死狐悲的触动,只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波本却无法轻易答应。 无论她是弃暗投明也好,良心发现也罢,戴罪立功也无法弥补她已经犯下的罪。 可他是个卧底,为了更高的利益,他可以忽略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放下一些无足轻重的道德,于是他说: “当然,田纳西,我承诺,我会帮你拿到一个干净安全的身份,我会帮你活下去。” 抱歉啊,我在欺骗你。 -------------------- 第32章 交换 ========================= 得到想要的承诺的田纳西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她是信还是不信波本不得而知,但她怎么想都不重要。 无论最终目的是什么,当下两人利益一致,而波本显然比田纳西更安全,更方便从组织抽身,他有退路,可田纳西没有,因此“对方是否信任我”是田纳西该头疼的议题。 可令波本一直不明白的是,田纳西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担心过这一点,具体来说,她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被背叛的可能性。也不知道田纳西到底是太相信他,还是太相信自己。 不过鉴于田纳西说自己是个没有百分百把握不会出手的人,波本更倾向于田纳西选择投靠警方之前,就已经对他卧底的身份以及他本人的性格了如指掌了。 如果是这样,还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哦,现在勉强算是队友。波本这样想到。 “那么作为盟友,第一个问题……”波本想到遂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明明是最该坦诚也最好解释的问题,田纳西却沉默了,半晌才说:“抱歉,唯有这一点我不能说,但你可以放心,是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总之你没有暴露的风险。” “这样就让我有些怀疑你的诚意了。”波本凉凉地说。 田纳西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似乎也代表了她纠结的心境,她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动作,于是将手拿下了餐桌,放在了波本视线之外:“是fbi告诉我的。” “fbi?”波本嘴上质疑,但心里已经信了一些,能拿到卧底名单的不外乎那么几个势力,是fbi倒也不奇怪。他脑子里闪过那个一年四季都带着针织帽的、让人讨厌的男人,感到一丝不爽,不,是颇为不爽,即使那家伙信任田纳西,将这种事告诉她还是一种不把其他卧底放在眼里的冒犯行为。 “对,fbi,”田纳西低下头拿起叉子戳着面前的提拉米苏,拨掉最上面一层可可粉后才抿了一小口,“其他我不想多说,问点别的吧。” “别的?”波本一时间没想到什么问题,他的疑问不是推理出来就是凭自己查到了,至于另一些更隐秘的内容……他不打算问田纳西。 看到波本那有些意外的表情,田纳西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也是,你估计都查的清清楚楚了,看来你只是来确定我的立场,应该一开始就没指望我能提供什么帮助。” “怎么会,”波本显然是个照顾盟友情绪的贴心的人,他眯眼笑着摇了摇头,“你的态度对于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所以我怎么敢用不相干的事情打扰你呢?” “呵,”田纳西不置可否,“长期的利益我们暂时一致,来谈谈当下的问题吧。” “你想说高桥鹤子该怎么办吗?这点不用担心,我有安排,你做你应该做的事就好。”波本单手支着头靠在椅子上。 “又要让她像桥本加代那样假死脱身?”田纳西不需要动脑子就知道波本的安排是什么,“你已经搞砸一次了,别再让我冒险帮你处理这些尾巴。” “不会了,”波本垂眸,他当然不可能一个错误犯两次,“不过倒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田纳西挑眉。 “告诉我盐田晴子的下落,”波本口吻肯定,他看田纳西移开了目光,想开口说什么,但他不想听一眼就可以看透的谎话,于是没留给她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们和她有联系,别用借口打发我。” “她在fbi的保护下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田纳西知道隐瞒也没什么用,坦诚地说出,“没必要给你们自己平添风险,要是组织知道你们对这件事插手太深,你会被怀疑身份的。” “我并不是要把她也保护起来,我不打算插手,”波本沉着脸摇了摇头,“是要让警方逮捕她,这是最妥当的一种保护,也是她应得的归宿。” “……”田纳西一时间有些沉默,她的脸上带着些讽刺地笑意,“波本,你是在和一个叛徒谈论罪有应得这件事吗?我劝你下次还是别把话说这么明白,不然我会怀疑你也要把我一起送进去。” “哦?那抱歉让你误会了,我就直说吧,我和高桥鹤子做了个交易,条件就是,让杀死她姐姐的凶手得到应得的惩罚。”波本那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一点点正派的味道被他及时收回,和田纳西打交道总让他无意识地暴露本性,他告诫自己不要再犯,又找了翻说辞弥补。 而田纳西看来选择了相信波本的说辞,不客气地嘲讽:“看来你们警察也是一样的虚伪。” 这话倒是没说错,波本甚至在心里点了点头,他确实虚伪,也不得不虚伪,他没空为自己的虚伪愧疚,身在组织之中,他抛弃的这点道德也许可以拯救不少活生生的人命,所以就让老天来惩罚他的不真实吧,他这样想到,故而没有反驳。 第40章 于是两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沉默,波本此时才注意到餐厅其实一直放着音乐,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最后一丝阳光把天空渲染成瑰丽的紫色,红酒,美食,西装,礼服,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如此暧昧的约会图景,而身处此景中的两人却争锋相对,互相试探,勾心斗角,彼此之间氛围紧张到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一切,简直就像一出精心设计的,讽刺的闹剧。 于是他不自觉轻笑出了声。 可是显然田纳西并没有理解他在想些什么,她只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一眼波本,而后田纳西姗姗开口:“可以,我同意你的要求,我告诉你盐田晴子的下落,能不能把她逮捕归案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但同时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警察的话,这件事应该很好办成,我要见一个人,你们警视厅之前死了个姓岸谷的警察,我要见他的妻子,有些事情我想了解一下。” -------------------- 第33章 祭奠 ========================= 今天是阴天,云低沉的几欲低落下来,萧瑟的风卷来不祥的气息。 不过这里本就该是不详的。 因为这是城郊的墓地。 一排排墓碑肃穆地林立,除却这座坟茔,这世上没什么能证明地下躺着的人曾经活过。 田纳西蹲在某座墓碑前,拨开某个人姓氏上的灰尘,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座良久未有人拜访的旧坟。 波本靠在三两步之外的树下,抬头看了看天。 “要下雨了吗?”田纳西分明没往这边看,却知道波本在顾虑什么,她仍然盯着坟墓,头也不回地问道。 “理论上不会,但不好说。”波本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这样回答道。 “那母女俩看今天天气不好,临时取消了这趟行程了也说不定。”等了很久似乎已经累了的田纳西幽幽地说。 “不,不可能,”波本看向某个坟墓,那里埋葬着那位被杀害的警察——岸谷一郎,“今天是他的忌日,无论怎样她们都会来的。” “你不是警察吗?直接安排我们见上一面不就行了,还特地想出这么曲折的方法假装偶遇?”田纳西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向波本的方向走去,“还有,你为什么也要来?” “当然是帮你打掩护了,”波本看似无辜地笑了笑,“我还没那个能力做这种安排,你也太高估我了。” 此乃谎言,当然是因为波本既不愿意打草惊蛇,也不完全信任田纳西,所以把这场会面安排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但田纳西对这个回答却没什么异议,或说她不在乎,她只是戴上了墨镜:“无所谓,你最好老老实实配合我,别打乱我的计划。” “你认识岸谷警官的家人吗?”波本状似不经意地问。 田纳西墨镜下的眼睛撇了他一眼:“不认识啊,怎么,你们警察管的这么宽?” 波本无奈地耸耸肩,从前他觉得田纳西是一个沉默且神秘的人,但似乎正是从两人说开立场之后,田纳西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现在看来,吃了枪药才是她性格的底色。 就在两人拌嘴的这时间,一辆低调的轿车驶进这里,两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收起了放松的姿态,进入伪装的状态。 车门打开,身着黑衣的母女俩一前一后地下车,风吹动她们的衣服,像两个烛火映照出的影子。即使岸谷警官已经离世整整一年,死亡带来的阴影仍笼罩在这个家庭之上。 她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田纳西和波本,但田纳西和波本二人伪装成来洒扫祭奠的人,所以并没被怀疑。 岸谷警官的坟墓离他们这里有一段距离,现在如果走过去和她们搭话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波本正想看看田纳西所谓的计划是什么,看她想要如何接近那母女俩,一回头,却见田纳西三两步走到了离那母女俩更远的地方,在一个墓碑前认真地捡墓石周围的落叶和杂草,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抹布上上下下全都擦洗了一遍。 “哈?”波本难得露出些不解的表情,所幸他们和那母女俩离得很远,注意不到他的表情。 田纳西洒扫期间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又不客气地说:“看什么?你也来啊,来墓地不扫墓难道在那傻站着引人怀疑吗?” “好,好。”波本还是比较怀念以前那个神秘又沉默的田纳西,但他还是无奈地走了过去。 田纳西清理的那座墓碑又破又偏僻,似乎从没有人祭拜过,波本绕了一圈打量,墓碑上也没有任何信息,分明是一座空碑。 田纳西好像没发现这墓碑奇怪到引人注目,只是打扫完后拿出从路边薅的一把野花和一盒抽了一半的烟,她数了数,似乎是觉得供奉半盒香烟有些缺德,于是问波本说:“你那还有烟吗?” 波本不怎么抽烟,但为了社交需求和人设塑造会带一盒在身上,偶尔心烦时也会点一支,让自己闻着这讨厌又刺激的气味惩罚性的平复心情。 所以他拿出一盒几乎没抽过的烟递给了田纳西,田纳西想了想干脆借花献佛,把自己那半盒烟收了起来,直接把波本拿来的一盒放在了碑前。 这女人未免太沉得住气。看着她慢悠悠地摆整齐野花和香烟,又虔诚地闭眼,双手合十祭拜起这尊无名墓碑,波本不由得想。 第41章 不过她都不着急我又操心什么呢。波本耸耸肩,随着田纳西的动作一起闭上眼祭拜。 “你知道这里的潜规则吗?”闭着眼的波本突然听到田纳西出声,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看向田纳西,却见她仍闭着眼双手合十。 “你指什么?”波本挑眉。 “这里埋葬的很多是警察,因公殉职的,意外死亡的,或是死前死后都见不得人的警察,”她睁开眼放下手,看向远处的岸谷母女,“你要是在组织这段时间死了,估计就属于最后一种,那时你的墓碑就是眼前这一座了。” 波本头一次听这样的说法,看向眼前这尊无名墓碑,又想起刚才田纳西虔诚的举动,有些慎重地问:“所以……这座碑是为那些不能透露名字的人而立的?你……认识其中的某个人吗?” 田纳西盯着墓碑看了会儿,嗤笑一声:“骗你的,刚看到这座墓碑现编出来的,你个警察都不知道这种事情,我这个在组织长大的怎么会知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信。” 波本勉强微笑着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火气,果然在这个女人面前任何认真的情绪都会遭到毁灭性打击,他越来越怀念那个一句话不说的田纳西了。 “好了,走吧。”田纳西说完扭头就走,挥了挥手示意波本也跟上来。 “哈?”波本看了眼那母女俩的方向,又看了眼田纳西,她分明是往大门口走,完全没有去找那对母女的意思,“喂,你不是要找岸谷……” “那边的小姐,请留步……”岸谷夫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波本的问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真的有人在看吗qaq给我提点建议吧大人们 第34章 邀请 ========================= 田纳西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事,她不慌不忙地停下脚步,没来得及回答岸谷夫人,先转过头来先朝波本笑了一下。 波本很难形容那个笑容,却清楚的知道这笑容的含义,她仿佛在说——“早告诉你了,别质疑我的计划”。 波本的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 他不计较,他不生气,他这样催眠自己。 在波本自我催眠的间隙,田纳西已经站定,面向了岸谷夫人,她指指自己,装作疑惑的样子问:“您好?您在叫我吗?” “是的,孩子,”岸谷夫人在女儿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走近了又打量了一遍田纳西,说,“孩子,我总觉得你很面熟,仔细一看,长得有点像我丈夫的一位故人。” “我不记得我见过您,”田纳西垂眸,明明带着墨镜足以遮挡自己的目光,“不过大概是我们有特殊的缘分。” 岸谷夫人愣了一下,然后温婉地笑了笑:“你说得对,这是……特殊又……的缘分。” 波本没听清岸谷说了什么,下意识向前一步拉近距离,岸谷夫人这才注意到他。 “孩子,这位是?”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岸谷夫人却在向田纳西询问波本的身份,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波本还是头一次体会到。 “这位是我的……同伴,”田纳西回答,“我带他来祭拜我的家人。” “家人吗?”岸谷夫人的视线似乎轻飘飘地扫过了那座破旧的无名碑,又落回自己所来祭拜的碑上,“我们也是来看我的丈夫,想来竟然也一年了,但总感觉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您的丈夫?”田纳西明知故问。 “是啊,今天是我丈夫的忌日,他是个警察,”岸谷夫人看向田纳西,那双眼睛像是沉静的深潭看不到底,“我隐约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波本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田纳西像个局促的孩子一样手指无意识捏紧,他有些奇怪,抬头看她的脸,却见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节哀顺便,您和您的家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田纳西微微欠身,说道。 “谢谢你,孩子,”岸谷夫人伸手礼貌性的虚虚搀扶了田纳西一下,“我们只是普通人,但我的丈夫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或许他对自己的命运早有预料,但他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田纳西似乎是噎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她这样只求苟活的人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偏要去求死,于是她干巴巴地说,“是舍生取义的伟大警察啊……” 岸谷夫人突然笑了一下,像是被田纳西的反应逗笑,她本身气质就优雅温润,笑起来更显慈祥:“好像要下雨了,如果不介意,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二位要不要和我们共进午餐呢?” “妈妈?”岸谷美和一直没说话,但其实早已经对自己的母亲向陌生人搭话的行为颇感奇怪了,而此时她竟邀请这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岸谷美和终于是没忍住问出声来。 “遇到就是缘分不是吗?这位小姐很合我的眼缘。”岸谷夫人拍了拍岸谷美和的手示意她安心。 “谢谢您的邀请,非常荣幸。”田纳西笑着回答。 岸谷夫人转身走在前面:“那二位随我来吧。” 田纳西和波本遂跟在岸谷夫人的身后慢慢走着,波本注意到,送岸谷母女来的那辆轿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车里应当就是派来保护她们的保镖,如果是平时他们大概会阻拦陌生人接触这对母女,但鉴于这是岸谷夫人的主动邀请,他们也不好干涉,只能在安全距离内盯着避免什么意外。 第42章 几人走出墓园,穿过了一个路口,来到了一扇隐蔽的木门前。岸谷美和拉开木门,店内看起来冷冷清清,想来是因为今天并不是个祭拜的好日子,没什么人来,所以连店主都在门口打着瞌睡。 可怜的昏昏欲睡的店主被开门带进来的冷风吹醒,一秒进入工作状态:“几位……啊,是岸谷女士和小美和啊,好久不见,几位客人快里面请。” 岸谷夫人微笑着点头,优雅地换鞋进入里间,她似乎和这家店的老板相熟,两人闲聊了几句,走在后面的波本和田纳西没听到,只是跟着换鞋走向里间。 里间布置颇为典雅,虽然面积不大却不显压抑,对面岸谷夫人和美和都已经坐定,波本最后一个入座,只剩田纳西身边,岸谷美和对面的位置。 岸谷夫人招来店长嘱咐了几道菜,又问了田纳西和波本的意见,点完菜上完茶后,室内一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岸谷夫人率先打破沉默:“啊,不好意思,似乎这么长时间都没做自我介绍,这么对待客人属实失礼,我是岸谷惠,这是我的女儿岸谷美和。” “啊?”田纳西刚似乎是在神游,还没反应过来岸谷夫人说了什么。 波本看了她一眼,顺其自然地解围:“感谢您的邀请,收到邀请却不自我介绍是我们的疏忽才对,我是安室透,这位是……” “我叫平野朝陵,您好,岸谷女士。”田纳西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回答道。 “平野朝陵?”岸谷咀嚼着这几个字,深深看了田纳西一眼,“不是个女孩子常见的名字呢。” “可能是父母起名字的时候没想过这些吧。”田纳西应付道,似乎不是很想多提这件事。 岸谷夫人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意思,没继续追问什么,转而闲聊些别的事情,不一会儿她又提出要离席一下,岸谷美和也跟了出去,一时间小小的和室只剩下田纳西和波本二人。 “平野朝陵?”波本仔细一想好像自己从未听说过田纳西威士忌的名字,连假名都没听说过,平时所有人都叫她田纳西,“这是你常用的假名?” “都是假名了怎么可能常用,”田纳西放松地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我每个任务都换个新身份,这也是我刚起的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境。” “拜托你下次起一个大众点的名字吧,”波本抿了口茶,评价道,“这名字太特立独行了,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不是真的。” “切,”田纳西小小地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表情有些不忿,“没品的男人。” 波本挑了挑眉,不以为意,转头看向和室的门口。 “你说她们干嘛去了?”田纳西又像是有读心术一样问出波本心中所想。 “不知道,”波本看了一眼田纳西,此人自从岸谷母女离开后就像被抽掉了骨头,身形懒散到快要化成一滩泥了,“你真的没见过她?我怎么不是很相信。” “天地可鉴,警官,”田纳西浮夸地说,“我这个组织的叛徒如果不是有您的安排,哪里见得到高官太太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啧。”波本感觉她总是用这种或激烈或浮夸的演技回避某些问题,但又没有证据,不好说这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实性格,如果不是的话…… 看来没得到信任的不仅是田纳西,他也是在被这家伙防备着,他们俩真是这世间最实力相当,貌合神离的合作伙伴了。 -------------------- 第35章 摊牌 ========================= 岸谷夫人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她神色如常,看不出去干什么了,只是岸谷美和脸色有些不虞,但当着客人的面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店长开始陆续上菜,菜色精致,波本看了眼田纳西,本指望她能主动开口聊些什么套点情报,结果这家伙眼睛里都是桌上的菜品。 叹了口气,波本有些歉意地对岸谷夫人笑了笑,却见岸谷夫人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掩唇轻笑:“请别顾及我,照顾不周,就请自便吧。” 这边话音刚落,田纳西的手已经拿上了筷子,虽然动作勉强还算优雅,但就像被点了倍速似的,飞快塞进嘴里。 可惜餐桌上似乎只有田纳西一个人有这份好食欲。 岸谷美和似乎有些不快,脸色不太好,看了眼田纳西,皱了皱眉又移开了眼。 岸谷夫人吃了两口后便放下了筷子,端坐着喝茶。 波本也没什么胃口,想到这是搭话的好时机,便也放下了筷子,先抿了两口茶。 岸谷夫人似乎是看出了波本想要聊天的意味,主动开启了话题:“安室先生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呢?” “我的本职工作是侦探,但现在接不到那么多委托,所以顺便也在餐厅打零工养活自己。”波本放下茶杯回答。 “唔,侦探啊……”岸谷惠又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如果可以,我还真想雇你来调查我丈夫的事。” “您丈夫?不是已经有定论……”波本下意识说道,仿佛是不小心失言。 岸谷美和突然抬头看向波本,眼神很锋利,但岸谷夫人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如果冒犯到您我实在感到抱歉,”他诚恳地解释道,“出于侦探的职业习惯我只是简单调查了一下。” 岸谷惠放下茶杯,与浑身紧绷的岸谷美和形成鲜明对比,她仍是风轻云淡的说道:“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一年了,也正如你所说的,凶手已经抓到了,一切都已经有了定论。” 第43章 “但是那个人分明……”岸谷美和彻底沉不住气了,她几乎要站起来,却被岸谷惠按了回去。 “岸谷美和。”岸谷惠没多说什么,只是脸上没了笑意,平静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刚才还血气上头的岸谷美和立马蔫了下去,低着头又坐了下来。 “抱歉,小女和父亲感情很深,提到他多少还是有些激动。”岸谷惠柔柔地笑了一下,礼貌地道歉,她理智到好像刚才他们谈论的不是她的丈夫似的。 “是我该道歉,抱歉岸谷小姐,”波本微微鞠躬,“我没有冒犯您父亲的意思,让您不快实在是对不起。” 岸谷美和还是把头扭向一旁,没有回话,波本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估计不太好。 “让她冷静冷静吧,”岸谷惠垂眸,“美和,吃好了就去车上等我们一会儿吧。” 岸谷美和捏紧拳头,别着劲离开了和室,离开时还不客气地把门磕上了,发出“咚”的一声。 岸谷惠的目光追随着女儿的去向,等门合上了才有些歉意地说:“实在抱歉,今天这日子实在特殊,美和心里不舒服,她往常不是这样没礼貌的孩子的。” “是我的错。”波本皱着眉,突然想起这么长时间田纳西竟一句话没说,转头一看,她还拿着个寿司正往嘴里塞,丝毫没受当下气氛的影响。 察觉到波本的目光,田纳西顿了一下,寿司停在嘴边,似乎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咽下去。 波本无奈地扶额,算是彻底放弃了对田纳西的期望,他原本以为这家伙想问的事情多少和自己想了解的事有些重合,还指望着不劳而获,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努力吧。 正当他考虑着怎么礼貌地开口不至于冒犯到岸谷夫人,岸谷惠却率先说话了:“美和刚才的话,请别放在心上,她一直觉得……真正的犯人还逍遥法外,可如果真的是这样,连我丈夫都对抗不了的势力,我们又怎么能与之抗衡呢?” 波本愣了一下,这话太深入了,这不可能是给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说的话,他小心试探:“您……知道我们……” “我的保镖们非常专业,”岸谷惠淡淡地打断波本的话,意有所指,“更何况今天这么个特殊的日子。能被放到我面前的,多少是上面非常信任的人,不是吗?” “您的直觉很准。”波本收起表演出来的笨拙,和这样聪明的长者对话,还是坦诚一点为好。 “不是直觉,”岸谷惠不再笑了,“是经验。再让我猜猜,你不是警视厅的人。”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很简单,因为……”岸谷顿了一下,扫了一眼门口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警视厅有问题,而正是这个问题,害死了我的丈夫。” 波本怔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知道警局有问题,但他从不知道岸谷这件事和那个卧底有关,他本该知道的,他本该揪出这个人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这就是他做卧底的意义。但此时,这句话却是由岸谷夫人说给他这个公安听,他甚至不知道两者相关,这就简直像迎面扇他一巴掌一样。 而岸谷惠说完后就垂眸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佛像一样。她此次不打算体贴地主动破冰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坐着。 岸谷惠只是阐述事实而已,她似乎没有怪罪任何人,但波本还是察觉出了她话语中对所有人的怨怼,那是属于一位妻子,一位母亲对失去她丈夫的怨怼,那是隐忍已久的、克制却汹涌的怨怼。 此时波本才察觉到,岸谷惠的优雅和平静并非是对丈夫离世的释怀或不在意,她只是把那些痛苦深埋在心底不表露出来,不让自己的女儿受到影响,但实际上那些负面情绪一直在她心底发酵、增殖,然后在某一刻突破她的控制,泄露出来。 波本感觉喉头发紧,他说不出话来。 于是和室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 田纳西be like:吃吃吃吃吃 第36章 反应 ========================= “咚——” 打破沉默的不是任何人。 是寿司掉在酱油盘里的声音。 酱油飞溅出来,所幸桌上所有人穿的都是黑色衣服,倘若是白衣服现在所有人都是一身醒目的酱油点了。 一时间岸谷和波本的目光都聚焦到罪魁祸首身上。 “额,”这下纵使没脸没皮如田纳西也在此时感觉到了一丝尴尬,刚才房间里凝滞的氛围一扫而空,“抱歉……没拿稳……” 波本注意到掉在酱油碟里的寿司都快碎成一碗鱼片粥了,于是他侧头想看看田纳西的表情,她神色似乎在某一瞬间有些愧疚和落寞,再看一眼却没了任何表情。 岸谷惠深深地看了眼田纳西,从面无表情到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她的气质随着一丝丝的笑意又变得温和:“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田纳西表情有些僵硬:“没有,没有。” “刚还说美和平时不会这么没礼貌,现在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也没控制好情绪,”岸谷惠摇摇头,叹了口气,情绪缓和,警报解除,“抱歉,真是失礼。” “我能理解您,”田纳西终于放弃了对这桌饭菜的执念,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差不多把桌子上的东西吃完了,她擦擦手又擦擦嘴,“您不必感到抱歉,该感到愧疚的另有其人。” 第44章 波本注意到她没看岸谷惠的眼睛,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酱油鱼片粥”。 “谢谢你的安慰,孩子,”岸谷惠看着她重复她的话,“该愧疚的另有其人。那么你们这次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呢?” 波本等着田纳西说话,却没听到动静,于是看向她,却见她给了个眼神示意让波本先问。 于是波本也没犹豫:“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被组织盯上?他做了什么需要组织大费周章牵扯到这么多人?朝仓光秀又为什么也被暗杀?他们到底触及到了怎样的利益? “为什么?”岸谷惠喝了一口茶,“自从他死后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可能惹上什么人呢?以至于策划这么缜密一场谋杀?翻来覆去我只想到一件事,看到你我更加确定了这件事。” “我?”波本疑惑。 但岸谷惠好像没听到他的疑问,只是扫了一眼两人接着说:“我的丈夫曾有个弟弟,也是位警察,叫做岸谷佑实,十多年前被人杀害了,不,是被残忍地灭门了。” “凶手至今没有归案,警视厅也一直隐瞒这件事,甚至连报告都没有出具。档案不是被封存就是被销毁,时至今日,这起恶性事件变成了仅在警视厅内部流传的‘谣言’,甚至少有人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了,甚至……甚至连我都快忘了那件事了。”岸谷惠平静地讲述着一个并不平静的故事。 “但是,就在我丈夫死前,我曾在收拾书房时不小心看到了当年的卷宗。那时我感到奇怪,我丈夫平时不会把和工作有关的文件带回家里,并且那份卷宗像是某人偷拍后打印出来的,有一些部分有明显的虚焦和过曝,不像是从正规渠道得来的,出于好奇,我看完了那份卷宗。” 岸谷惠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下,然后放缓语速,像是在朗诵一首诗歌。 “岸谷佑实及其妻子和他们的一儿一女,死于头部枪伤,当时最小的孩子不过两岁,岸谷佑实也不过二十八岁,中弹最多的岸谷身上发现十一枚子弹,他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妻女,却仍没挡住射向她们的子弹。” “现场有大量破坏痕迹及足迹,怀疑现场有至少五名及以上的持枪者,且在杀死岸谷一家四口后他们从现场带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至今没有查明。”岸谷惠对那档案里的内容记得很清楚,档案里那些现场的照片闭上眼就能浮现在眼前。 “这么多年来,日本枪支限制一直很严格,这样一起意义极为……极为特殊的案件,可以在此后将近二十年,无人提起,就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而我的丈夫着手去查,仅仅一个月,他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岸谷惠身子向前探,她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意,眼眶却几欲滴下泪水,她却强撑着不肯落泪,她早已发泄完了怨怼,现在她眼里蓄积的是冤屈,是绝望。 波本明白,或说,降谷零明白,他太明白了。 他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从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有些东西看似干净的背后藏着比蛆虫更肮脏的东西,他很早就明白,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 但是他忘记了抽象的概念是不能和具体的人相比的。 岸谷惠未流出的眼泪、岸谷佑实身上的十一颗子弹,这些真实而具体的东西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灵魂上,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晕眩远比知道警视厅有卧底时更为震撼。 紧接而来的是恶心。 恶心这被人隐瞒的案件,恶心这案件背后的保护伞,恶心这个庞大的、肆无忌惮的、作恶多端的组织,恶心藏在警察中的背弃信念、背叛同伴的凶手。 他感觉掉到了深海里,周围的空气在挤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有什么在活动,他僵硬地偏过头,却见田纳西脸色平静地向前伸出了手,将那酱油粥中碎掉的米饭和鱼片抓起来塞到了嘴里,没怎么咀嚼,咽了下去,似乎压根没感觉到刚才她还夹带着吃下了一块劣质芥末,也没发现自己一手一脸的油渍和酱油。 察觉到波本的目光,田纳西转过头看向他,她仿佛没听到岸谷惠声声泣血地诉说,她那样无辜地,略有些不解地回看波本一眼:“怎么,看我干嘛?你的问题问完了?” 这一刻波本几乎感觉到一股愤怒不禁思考冲到头顶。 “那该我问了吧,”田纳西没给波本反应的机会就转回头去,“我的问题是,岸谷先生有哪些信任的人呢?” -------------------- 第37章 线索 ========================= 岸谷惠没有回答。 她看着田纳西,似乎对田纳西的行为有些震惊,她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像是恍然顿悟,她忙不迭地掏出手绢递给田纳西。 田纳西盯着手绢看了一会儿,拿过手绢仔细地擦掉了脸上和手上的污渍,她擦手的动作很优雅,和刚才狼狈的她判若两人。 这么一个小插曲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冷静下来,等田纳西擦完手,她坐直了身子,又不紧不慢地问了一遍:“岸谷警官信任谁?可能会把这件事告诉谁?” 波本知道这才是正常程序,问完为什么理应继续问谁有嫌疑,但是他还是感到一股火气憋在胸口。 田纳西冷静的语气、怪异的动作在他看来都是一种漠视,她对别人的遭遇漠不关心,对世间的黑暗视而不见,就像是她根本没有道德感和同理心一样。 第45章 突然他愣了一下。 田纳西不是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可是在组织长大的,她杀人如麻,连自己的姐妹都能下得去手,虽然目前为止她主动帮助了警方不少,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一张免死金牌,为了自己能活下去罢了。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啊?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对田纳西不关心别人的苦难而感到愤怒呢?就好像是他下意识认为田纳西本不该是这样? 可岸谷惠没给波本仔细思考的时间,她想了想后就开始说:“他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他知道那件事有多危险,但是……” “什么?” “虽然他没告诉任何人,但是那段时间有几个人曾拜访过我们家,也许是那些人中的某一个恰好在书房看到了什么信息……我想不出来其他可能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提供的思路了。”岸谷惠纠结地说道,“如果我说出他们的名字,请你们……请你们一定要认真调查,请不要冤枉任何一个好警察,我……请求你们……” “他会好好调查的,请说吧。”田纳西挑挑眉,指向波本,不甚在意地承诺道。 岸谷惠闭了下眼后回忆道:“有三个人,按照前后顺序分别是他的直属下属石神,他培养的接班人桐原,以及他在警校任教期间的学生吉川,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如果你们要调查他们,也务必谨慎,如果他们当中真的有……叛徒,我和美和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我明白,”田纳西点头,“好了,今天到此结束吧,感谢您的配合。”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波本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如果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话……为什么朝仓光秀会被组织盯上?” “朝仓?”岸谷惠顿了一下,“这……朝仓可以说是我丈夫最信任的人,可能也是为了以绝后患吧。” 波本皱眉,没说话。 “朝仓在和桐原竞争警视正这个位置吗?”田纳西突然想起来,问。 “算是吧,不过他们的关系并不差,不如说朝仓和以上我说的三个人关系都不错,吉川和他是警校同学,石神似乎也和他交情不错。”岸谷惠回答。 警校同学?波本脑子里闪过几个人的面孔,他无法想象那些家伙背叛他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田纳西这次没有擅自结束,她先看向波本,“还有问题吗?” 波本摇摇头,田纳西才站起身来:“我先去开车,你们,再坐一会儿?” 说罢也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就站起身来离开,她一把拉开门,一眼看到那个没来得及离开的背影。 岸谷美和听到身后的声音僵在原地,她心虚地转过头,田纳西像是没看到她似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喂,等等!”岸谷美和见只有她一个人走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田纳西任由她跟着出来,走出餐馆之前戴上了墨镜。 “喂,你怎么不理我?”岸谷美和跟了过来,听到事情原委的她有些心虚,她似乎刚误会这些人了,“你们真的是来帮我父……” 田纳西猛地伸出手挡在她嘴边,示意她住嘴,她顺着田纳西的方向看去,有人拉开了餐馆的门,两个男人走进了餐馆。 要是伊达航在场就会惊讶地发现到场的二人正是朝仓警视和他的小跟班山口建。 田纳西也认出了朝仓光秀,她藏在墨镜下的眼睛扫过朝仓的胸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康复了。 倒是一边的岸谷美和很激动:“秀叔?你出院了?怎么没和我们说一声?” “刚出院没多久,”朝仓光秀审视的目光扫过田纳西,落在岸谷美和身上的时候只剩笑意,“小美和,这位是?” “您好,我是美和小姐新上任的保镖。”田纳西没有犹豫地鞠了一躬,把自己表现得像是个刚在担心小姐安危的新手保镖。 “哦?”朝仓只看了一眼没再关注,继续和岸谷美和聊天,“岸谷夫人还在里面吗?可惜今天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你们一步,不过留我单独和岸谷前辈说说话也不错。” “秀叔你每次比我们还来的勤,”岸谷美和扫了眼田纳西没说话,接上朝仓光秀的话继续说,“妈妈已经先走了,我刚落了东西在这边才回来一趟。”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代我向岸谷夫人问好,我先和这位送我来的小同志吃饭去了。”朝仓严肃的脸上浮现笑意,他摸了摸岸谷美和的头,似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好,秀叔再见。”岸谷美和挥手。 待两人走进里间,田纳西才收回打量的余光,带着岸谷美和走出门去,走出很远后田纳西才问:“你认识他身边那个警察吗?” “嗯?”岸谷美和回忆了一下,“不认识,我刚才的随机应变还不错吧。” “算你有点脑子。”田纳西冷冷地说了一句,留下岸谷美和在她身后气的七窍生烟。 与此同时,和室之内,只剩波本和岸谷惠两人。 随着和室大门关上,岸谷惠收回视线:“你们早就知道她在门外偷听了?” “她没有离开的脚步声,”波本笑了笑解释道,“何况让她了解这些事不也是您的心愿吗?” “抱歉利用了你们……”岸谷惠垂眸,“但请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波本摇头:“时间紧迫,我们还是抓紧说点正事吧。” 第46章 “什么?” “我是警察厅警备属的成员,这么说您应该大概能猜到我的任务和权限,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至关重要,您认识田……平野朝陵,”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她是谁?她和这件事有什么样的关系,你为什么会放心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我……我不认识她。”岸谷惠握紧了拳头。 “人在撒谎的时候都有一些小习惯,您刚才让岸谷美和回车上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握拳了,请您……不要再隐瞒了,这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波本步步紧逼,时间紧迫,他没空游刃有余的给人下套,只能简单明了的说清楚事实。 “……”岸谷惠看向自己的手,似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我真的不认识她,我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过她的名字,我只是有一个猜想……我不该说的,其实今天到此为止才是最安全的,对我们,对你还是对她都是。” “可是你应该明白,同一件事,由不同的人来完成会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 “我……”岸谷惠看起来纠结极了,她皱着眉一时间陷入沉默,突然她撇到田纳西座位上余下的那碟酱油,她没看到自己的手绢,想来是被田纳西带走了。 她明白了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岸谷惠坚定地说,“但我会为你提供两条线索,如果你能自己查到,就说明你有资格,有能力去完成这件事,虽然你的参与会破坏我原本的愿望,但是……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波本听她这一番话只觉得云里雾里,但是岸谷惠只要愿意提供帮助就有突破,调查对他来说是最简单的一件事。 于是岸谷惠抽出一张纸条,写下了什么,又从钱包最深处的夹层中拿出了一张破旧的纸,将它们一起递给了波本。 纸条上是一家医院的名字,而那张破旧的纸是一张发黄到褪色的照片,照片上隐隐绰绰有两个人的身影。 -------------------- 这部分终于要写完了,写到后面确实有点抽象,因为所有人都在隐瞒,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目的说出真相的一个部分。其中最抽象的部分莫过于田纳西的“怪”,这种怪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解释,波本愤怒因为他认为这种怪异是田纳西的无视,而岸谷惠递上手绢因为她认为这种怪是一种自我羞辱。同时有用的线索除了表面上提供的,实际上还有波本所说的“人在撒谎的时候都有一些小习惯”。最后,这章中到底有几个人得到了线索呢? 第38章 缓和 ========================= 安室透随手甩上车门,走向波罗咖啡厅。 他总觉得心里郁结着一股气,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过大的情绪波动还是对于过多的信息消化不良,总之他有点微妙地不爽。 明明感觉这一天已经足够漫长,但现在其实只是下午。 郊区狂风大作,市区内却只是阴云低垂。 拿到那两条线索后,安室透和岸谷惠也没继续交谈,而是离开了餐馆。岸谷惠和岸谷美和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了,而他因为来时没开车,只能打开了田纳西副驾驶的门。 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两人一路上除了一句“去哪”“波罗咖啡厅”之外再无交流,一路从郊区飞驰回到市区,下车的时候也两人谁也没有主动道别。 安室把门甩上的下一秒,一阵油门轰鸣,转头一看田纳西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超速行驶,违规改装,安室盯着田纳西那辆小破轿车消失的方向,为她的罪行又加一笔。 走进波罗咖啡厅,令他意外的是,本该没什么客人的咖啡厅今天倒是零散坐了几桌,而最吸引他视线的无非是少年侦探团的那群孩子——主要是那个头脑异常好使的孩子。 “诶?安室先生怎么来了?我记得今天没排你的班啊?”榎本梓第一个出声和安室打招呼,可能是因为每次安室先生的到来都预示着她将工作量大减,所以她不经意练就了安室透雷达的技能。 “我今天晚班,刚好没事就提前来了,”安室打量了一圈店里,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诶?少年侦探团的小朋友们也在啊?” “安室大哥哥下午好啊!” “哇,安室哥哥回来了,我要吃三明治!” “元太!你已经吃了一份意面和一份蛋糕啦!” “我不管,谁能拒绝安室哥哥的三明治啊!” …… 孩子们吵吵闹闹,却让安室觉得颇为安心,兴许在这群孩子面前他可以暂时卸下一些防备,休息一下今天颇感疲惫的心。安室这样想着,目光扫过孩子们,最终落在某个神色严肃的家伙身上。 看来果然还是不能放松。 安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工作状态果然是他的宿命,先是一大早和田纳西那家伙斗智斗勇,回来又要小心别被柯南套出什么不该说的情报。 不过柯南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安室身上,而是在那辆开走的车上。 柯南一早就注意到门口停下的车,只是没想到走下来的是安室先生,他刚努力地向驾驶位看去,开车的似乎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身黑衣。 柯南注意到安室也穿着一身黑,他敏锐地联想到组织,安室先生是去做什么任务了吗?那么那个女人是谁?贝尔摩德?还是组织的其他成员? 第47章 “别看了,那车走了很久了,”在柯南注意那辆车的同时也有人在注意着他,灰原托着腮挑了挑眉,“再看眼珠子要瞪出去了。” “喂,灰原,你看到没?”柯南面色严肃地转回头。 “我又不瞎,当然看到了,不就是一个司机嘛,”灰原却不像柯南那么紧张,淡淡地说,“说不定是那家伙公安的同伙呢。” “同伙一般不形容好人哦。”安室像有顺风耳一样笑眯眯地转回头来说。 灰原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仿佛被抓包的不是她。她和安室透多少通过柯南牵线搭桥有一些间接的交流,但两人从未互相承认过自己的身份,所以理论上应该是不熟的。 不过柯南每次一开始思考就注意不到这种无关紧要的微妙氛围了,他一脸警惕地凑近安室透,小心地问:“安室先生……那位是……组织的成员吗?” 安室看着他笑而不语,让柯南不由得有些焦躁。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还能去找她?”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一大一小两人,灰原不客气地评价。 “这位小朋友说的不错。”安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着柯南那迫切的表情,他好像有点理解田纳西折磨他的快乐了。 柯南挠了挠头:“可如果是组织里的家伙,安室先生至少提醒我一下她到底是什么立场吧,毕竟安室先生可从来没让组织成员到这里来过呢。” “唔……”本来不打算透露任何事的安室倒不是被这番话打动了,他只是单纯想起眼前这两人中似乎有个孩子和田纳西关系有些复杂,而且其实柯南也已经主动加入了这件事,所以也许告诉他们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安室透需要想想,也需要放松一下运作了半天的脑子,简而言之,他需要休息一下。 “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安室总觉得这句话莫名耳熟,似乎田纳西也给他说过,他的回答是什么来着?——“这周围都是我的人”。 安室愣了一下,真正的调换位置后他才能明白一些对方的感受,就像此时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田纳西为什么之前一直遮遮掩掩,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坦然交流,他好像无意间给这位叛徒带来了一些安全感。 于是安室笑着说:“换个时间吧,我也确实想和你……想和你们谈谈。” “我不要去。”灰原想都没想表示拒绝,她不想和任何与组织相关的人扯上关系了。 “这样吗?”安室若有所思,看向灰原,如果是她的话,对田纳西应该有更深刻的了解,而他现在需要这种了解,“我新找了一位盟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她的代号,是叫……田纳西威士忌。” 他看着灰原坐直身子,脸色变得难看。 抱歉了,安室心里说,但他确实需要合理借用每一种力量,他要快点搞清楚某些事情,他总有种时间来不及的感觉。 一滴水滴砸在玻璃上,发出不起眼的声响,但很快更多雨滴落下,雨声渐大。 这场蓄谋已久的雨终于倾泻而下。 -------------------- 第39章 警局 ========================= 虽说要和柯南好好聊一聊,但是安室这几天确实抽不出空来。 真不是刻意吊着这位小侦探,追杀高桥鹤子的事朗姆催的很紧,他必须得尽快把一切都安排妥当,避免节外生枝。 这两天和田纳西的同行虽然让他有了一些调查的方向,但眼下的事并没有得到解决,所以工作越堆越多。 不过好在这两天也并非毫无进展,既然已经确定了卧底并不出自于公安而是出自警视厅,他可用的人手就稍微多了些,布置高桥这件事也算是比较简单。 于是很快杀死高桥鹤子这场戏就开演了,田纳西对着高桥连开三枪,确定没有生命体征后离开现场,而波本应朗姆的要求把这个过程拍成了视频,给朗姆发了过去。 拍完视频后坐回车里的波本抽了张纸擦干净手上的血液,黏黏的有些恶心,一连用掉两三张纸也感觉擦得不甚干净,反倒是开枪的田纳西只是衣服上沾到两滴,干干净净。 这次两人分别开了自己的车,所以田纳西早开着她那辆改装轿车逃离现场了,现在轮到波本善后了。 高桥鹤子需要死掉,但不能让警方查出她具体身份,同时又要让局里那个卧底放心,为了满足这个要求安室可是绞尽脑汁辛苦布置了很久。 现场飞溅的是事先抽取的高桥鹤子的血液,由于她的dna并没有录入系统,只能通过比对才能知道亲缘关系,但警方那边不会主动把她的dna和死去的人比对,因此只有知道她是谁的卧底才能验证她的身份。 那么现在就只剩最后一个步骤了。 波本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汽油。他看了看那具“高桥鹤子”的尸体,没有犹豫地拿起汽油浇了上去,然后点燃一根火柴扔过去。 火光冲天而起,波本施施然离开,等周围有人发现并拨打火警时,那具尸体已经烧到焦黑了。 警方不会从这具尸体上找到任何信息了,所以也无从得知这具尸体早已死了四五天了。 处理干净现场的波本再次坐回车里,总觉得还有淡淡的血腥气,他嗅了嗅,把清洗车辆内饰这个计划提上了日程。 正当他要启动车子离开现场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过来一看,是田纳西发来一条短讯。 第48章 是一个地址,后面写着盐田晴子,想来是她之前答应过的,盐田的下落。 可惜此时的安室并不感觉高兴,只是有种活永远干不完的疲劳感。 虽然他之前对田纳西说逮捕盐田这件事他不想插手,但这个过程可是从琴酒和fbi手里抢人,而他刚好既了解琴酒又了解fbi,这件事他肯定还得插上一脚。 此外排在日程里的还有岸谷惠的两条线索,岸谷一郎案的嫌疑人,朝仓光秀的背景……安室一桩一件地数着,事情多到离谱,于是他默默把洗车挪出了自己的日程表。 他都快忘记这一系列案子一开始只是起于一个不起眼的目击证人,案件越查越深,工作也越做越多。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在努力,又拿纸巾擦了擦手,他从怀里掏出另一部手机。 “以下是我去zc医院得到的信息。”随文附带长达十多页的加密pdf图片。 这个手机里存着几个重要联系人,班长,风见,景光需要信息交流都会用这部手机,每个人虽然都没有备注,但是一看语言风格就知道是哪个人。 zc是“朝仓”,这种缩写习惯并非罗马音或英语直译,而是出自于大多数非母语者都想不到的一种缩写,中文拼音缩写,他们之间的这种交流习惯从小时候就有了,好像是小时候某段时间不知为何突然对中文很感兴趣所以研究了一段时间,后来拿来当暗号时两人都觉得这方便又不那么好被理解,所以对不那么重要但也不想被人一眼就看懂的信息习惯这样简单加密。 不提这些细节,安室点开诸伏发给他的信息,pdf文件是由很多张照片组合而成的,他简单看了一眼,是医院的病例。 虽然内容很多,但是重点几乎都被诸伏标了出来,总而言之结论就是,朝仓光秀进入医院后病情诡异地急转直下,很可能是组织的势力已经渗入到医院,暗杀失败后,组织再次出手,用盐田晴子研制的药物想要杀死他,但是并没有成功。 于是诸伏着重调查了病情加重前的记录,发现病程有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神经内科的一位医生并没有出现在病程里,却出现在了护理记录里,这位医生千里迢迢来到不属于自己的科室只为了给朝仓换个药,并且还没有把操作录入系统,还是管床护士记录了下来。 这位医生名叫前田俊介,诸伏立刻去调查了他之前的档案,发现这里并不是他任职的第一家医院,在这之前他有过两家医院的工作经验,最早的一家是一所高端私立医院。 “等等……”安室看着那家私立医院的名字,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岸谷惠给他的那张纸条,“不会这么巧吧……” 可是两个名字就是这么巧的重合,他都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幸运了,他还没开始调查,已经有线索指向那所医院了。 “医院有问题,抽空见面说。”思考了一下,自己毕竟没有三头六臂,安室决定把这件事先全部告诉诸伏,然后交给他来定夺。 发完消息安室收起手机,准备开车离开。 “咚咚咚。”突然车玻璃被敲响。 安室转头向外看去,却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居然是穿着警服的伊达航。 他猜到会有警察来现场,但没猜到来得这么快,也没猜到来人竟是伊达,于是他降下车窗:“您好?有什么事吗,这位……警察先生?” “打扰了,这位先生,我们是米花町暴力犯罪一科的警察,”伊达微微侧身让安室看到他身后的山口建,“我们接到群众报案,附近发生了杀人案件,请问您此前一小时在一直在这里吗?” 在调查不在场证明啊,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吧……安室扫了眼两位警官:“不,我刚在这里停下到二十分钟,在处理工作,我的同事可以帮我作证。” “那可以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来局里做个调查吗?”伊达公事公办的询问。 “现在?去警局吗?”安室意识到什么,他盯着伊达的眼睛,两人视线流之中传递着某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当然可以,我一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 卡文了,结局已经写好了但不会写过程了,我大概要卡几天了。 第40章 家属 ======================= 已经是深夜了,安室跟随着伊达走过警视厅办公室,只见大办公室仍是一片灯火通明鸡飞狗跳。 安室心里暗想,果然他们这行加班不过家常便饭,这一点无论是在哪个部门都无法改变。 他收回打量的视线,转而看向走在前面的伊达和山口。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班长主动提出让他来警局一趟,是有些什么消息想告诉他的,但是很可惜作为嫌疑人他似乎并没有条件和伊达单独交流,录口供那一套流程基本全程处于监控之下,很难单独传递些什么信息。 算了,班长大概有办法,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编制一套证词脱罪,如果没解释清楚被逮捕起来才这是闹了大笑话。 “姓名?” “安室透。” “年龄?” “29岁。” “职业?” “侦探……兼职餐厅服务员。” “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附近?” “那是我下班的必经之路,本来只是想下车买瓶水的,但是路上委托人传来了简讯,于是就停下先解决问题了。” 第49章 “你当时停留了多长时间?” “大概二十分钟吧。” ……接下来全是伊达关于细节的提问和安室毫无真实性的回答,作为优秀的警校毕业生,安室熟悉警察那一套翻来覆去的提问方式,也知道他们可能在什么地方挖坑,他熟稔地编了一套缜密的话术,轻松应付了过去。 当下关于现场的调查都没什么结论,警察这边也不可能揪着一个有点嫌疑的路人不放,于是伊达只是问了几个例行问题,就为这次口供收了尾。 “请在核对记录无误后在这签名,一旦签名这份口供将具有法律效力。”伊达拿着记录口供的纸张走了过来,放在安室面前。 安室拿起笔,注意到纸张之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他不经意间将纸条捏到手里,同时在口供上签下了“安室透”三个字。 “谢谢您的配合,如果后续调查需要您的协助我们会和您联系。”伊达拿走文书,和安室握了握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山口突然出声:“哦,抱歉,这位先生的车可能要留在这里接受检查。”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安室心中暗想。 “我的车吗?”安室掩去眸底的精光,表现的有点为难,“一定要留下吗?大概需要检查几天呢?” “大概两三个工作日就好,”山口说,“希望您配合。” 安室皱皱眉,没有质疑这种说辞的不合理之处,说:“好吧,那麻烦你们快一点,没有车会很不方便的。” 伊达像没听见一样先一步走出了审讯室,等到安室和山□□谈完出来后他才说:“我帮您联系了您的家属,大概还有几分钟到,您可以先在警视厅门口等候。” “家属?”安室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后离开了警视厅。 夜风习习,他走出警视厅,痛失爱车。 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楼,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安室心里默默愧疚了一下。不过他没时间感慨,胸口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警视厅外,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看来他的“家属”已经到了。 他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关门,车辆离开,流程迅速,停留不超过一分钟。 上了车他才算放松下来,边系安全带边说:“班长眼力果然还是好,大概隔着窗户就看到我在用那部特殊手机和你联系了。没想到刚和你说完见面聊就见上面了,实在是太有效率了,真是多亏了班长。” 安室笑了笑看向驾驶座,那里坐着伊达请来的“家属”,诸伏景光。 诸伏有些无奈:“你怎么进趟警局还把车搞丢了,还是班长联系我?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呢。” “说来话长,”安室一边从袖子里掏出班长递给他的纸条一边说,“是高桥鹤子那件事,如果我没猜错班长想和我说的也是这个——” 他展开纸条,诸伏好奇地瞥了一眼,上面只写着三两个字——“是山口”。 “是山口?”诸伏挑眉,“谁?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山口建,他身边那个跟班警察,当初说是侦察三科派来的,”安室掏出火柴,点燃纸条,“当时他被派来时我就觉得不对,时间敏感,还恰好跟着班长——那段时间我托班长帮我掩饰高桥那个案子,所以我让班长留意一下他。” “班长确定他有问题了?”诸伏仔细回想,对那个人似乎有点印象。 “应该是这样,班长不会再犯不清楚事实就冤枉别人的错误了,肯定是他确定了才会把这个信息准确地告知我,”等火苗快烧到手指的时候安室打开车窗,一点火星飞出窗外,“不过山口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应该只是为那位藏得更深的卧底传递消息和处理一些小事。” “这么看来你打算留着他钓他背后那条鱼?”诸伏肯定地说。 “是啊,不能打草惊蛇啊,所以今天也就任由那家伙收走我的车了。”安室点点头。 “他收走了你的车?是想二次确认高桥鹤子被你们所杀吗?他们未免也太谨慎了些,这么一件小事三番两次确认。” 安室点头表示认同,说:“这也正是我奇怪的一点,高桥鹤子明明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为什么会被这么重视,实在让我想不通。” 这是长久以来的疑问了,诸伏不打算用宝贵的时间纠结无法解决的问题:“暂且不说这些,你说医院有问题,是什么情况?” 安室这才想起正事来,他简单把和田纳西一起去见岸谷惠的过程说了一遍,然后拿出了岸谷惠给他的纸条。 “医院……和田纳西吗?”诸伏沉思,他很少碰到这种像题目一样的调查,这种情况下或许揣摩出题人的想法会更为高效,“她曾在那工作过?或者有家人在那里?” “不知道,我也没头绪,但你既然刚好调查到了前田俊介——那个可疑的医生,不如顺着这条线调查,毕竟都和组织有关,也许能查到什么关联。”安室说。 诸伏犹豫了一下,他这几天已经简单调查了一下那家医院,但是信息很少,像是被刻意抹去了消息,他有些怀疑那家医院背后其实就站着组织的势力,但是想了想他没说,自己小心一点就是了,就不说出来平白让零担心了,他需要顾虑的事已经太多了。 “对了,平野朝陵,田纳西说是她现编的假名,但我觉得应该是个常用假名,”安室手敲着车框,“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第50章 “平野朝陵?平野朝陵……”诸伏也觉得这名字说不上的奇怪,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却说不出来,“我记住了,过两天我会去调查医院,你这边也要小心。” “知道,”车辆刚好停在安室公寓附近,他打开车门,回头看了眼诸伏,“景,一切以安全为首。” -------------------- 第41章 躲藏 ========================= 盐田晴子提着未来一周的便当回到家里。 不应该叫家,只是一间房子。她只是找一个地方居住、躲藏,然后在暴露前离开。 她已经持续这种生活一段时间了,她小心地检查门上夹着的发丝,没有掉,房间里暂时安全。 打开门,她闪身进去,在关上门之前,她透过门缝,隐约在楼梯转角瞥到一个外国男人的身影。 那个人跟了她一路了,不过她并不害怕,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那是fbi的人。 他们已经跟着她很久了,为她处理掉很多麻烦,她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但有人保护她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现在不止一个人在找她。 关上门,盐田靠着门听了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她这才轻轻把门反锁。 现在的她像一只受惊的猫,一点响动都足以让她神经紧绷。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那个孩子来拜访她时,在敞亮的校园里,只是走进办公室都要警惕地打探,当时她只觉得好笑又心酸,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她草木皆兵。 但她毕竟比不上从小就在组织长大的那个孩子,她平静的生活了很久了,久到她放松了警惕,而且她已经老了,她的膝盖在阴雨天会疼痛,她的心脏只要稍一运动就会跳的很快,她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被很多死在她手上的人吓醒。 也许坦然赴死会比苟活更适合她。 可就是不想死啊。 当初她眼睁睁地看着隔壁实验室的实验员们被“清理”,为了自己活命,她没有伸出手帮他们一把,哪怕一句提醒她都说不出来。后来高桥鹤子找上她的时候,她甚至动了灭口的想法都没有想过把自己脱身的方法告诉高桥,她生怕被组织找到,其实总而言之不过是怕死罢了。 盐田背靠在冰冷的门上,手上的便当滑落在地面,但是这种像老鼠一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要不然去找fbi吧?他们会帮她吗;或者去投案自首?在监狱里坦坦荡荡的度过后半生也好…… 她思绪很乱,又想起那个孩子,那双冰冷的、看透一切的眼睛,她有些怨怼地想,还不如当时就是来杀她的,反正也算是欠她的。 门外突然传来些响动。 盐田有些僵硬,她杂乱的想法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她手撑着门,轻轻地、缓缓地站起来,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张望,只见楼道里一对小情侣走了过来,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语气激烈到快要吵起来。 盐田认识这两个人,正是隔壁的邻居。 她叹了口气,嘲笑自己风声鹤唳,从地上拎起便当走向厨房。 她打开冰箱分门别类放好食材,挑出快过期的放在外面,安排好了自己的晚饭,然后走向卫生间。她出了一身汗,如今想洗个澡。 她的卫生间和那对小情侣的卫生间窗户相对,只要两扇窗户都打开就可以清楚的听见隔壁房间的声音,她听见隔壁的浴室有水声,想了想她放弃了洗澡的计划,转而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浏览一些新闻和学术热点。 时间过的很快,盐田再次抬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走向厨房打算吃中午拿出来的便当,突然,从未被按响过的门铃发出了声音。 盐田下意识僵在原地。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那一刻无数可怕的景象从她眼前闪过,她感觉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您好,有人吗?我们是警视厅刑事犯罪一科的警察!”门外的人似乎在这么喊。 是陷阱吗?盐田一步一步挪动着身体,慢慢挪到门口。 “没有人吗?”一个小男孩的响起,“可能在睡觉吗?因为这间房子肯定是有人居住的。” “诶?为什么这么说?柯南?”男人的声音隔着房门闷闷地传进来。 “因为门口没有传单啊,”孩子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房间里的人听,“一路走过来没人住的房间门把手上都留有附近超市的传单,而且……” “嗯?你捡到了什么?” “看,有根断掉的……打结的头发丝呢,看来这里住着一个警惕性很高的女性呢……” 盐田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离门远一点,却不小心踢到了没来得及处理的便当盒,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嚓”一声。 糟了,她心下一惊,却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啊,听到了,果然有人呢,”那孩子的声音又传过来,“房间的主人大概是正在来开门吧。” 已经有了台阶,不走下去岂不是太蠢了,于是盐田走到门边,谨慎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的人出现在她眼前,是一个年轻的男警察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这组合真是非常奇怪,她不由得好好打量了他们一番。 “我刚在睡觉,没有听见不好意思,请问怎么了吗?”盐田把大半脸藏在门后,压低自己的嗓音。 “是这样的,您隔壁的204号房发生了杀人事件,请问您5时-7时这段时间在哪里做什么呢?”那位年轻警察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后就开始询问。 第51章 盐田皱眉,204,正是那对小情侣的房间,她不知道谁死了,只是心中暗想真是麻烦,死了还不让人安生:“我一直在自己家,看新闻,怎么了?” “请问您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或者有注意到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吗?” 盐田想起那跟着自己的fbi,她下意识不想让警察知道:“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阿姨在说谎哦,”小男孩用无辜地声音说着令盐田心惊的话,“你每次说谎都会下意识往右下方看哦,两次了。” “这小孩是什么人?”盐田有种被揭露的恼羞成怒,“你们警方办案还带这种不相干的小孩吗?” “这是……”警察正想解释。 “我是毛利侦探的助手,就是那位……沉睡的小五郎,您听说过吗?”男孩像是没听出她话语中的恼怒,笑着说。 “毛利小五郎?”盐田晴子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她刚看新闻还看到了,但这么个小男孩…… “高木,这边调查的怎么样了?”一道声音从隔壁204的门后传来,盐田稍微把门缝开大了点向外看去,一个胖胖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三人一起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那位出现在新闻上的毛利小五郎。 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才注意到门缝里的盐田,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证介绍:“我是警察目暮,这位是侦探毛利小五郎,以及他的……徒弟安室,我们现在只是例行,请不用紧张。” 说到这份上要是还不愿开门就显得不太礼貌了,盐田扫视了一眼这些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遂打开了门。只是脸色仍然不虞:“你们要问什么,快点问吧,我还有事。” “请问您有没有见过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以及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事?”那个被叫做高木的警官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我刚买便当回家的时候看到隔壁那两个人刚回来,”盐田说,“他们好像在吵架,大概,总之声音很大,但我没仔细听,就去放便当了。” “您记得当时是什么时间吗?” “不记得,大概是中午过吧。” 高木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盐田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如实回答。 回答完问题,正打算关上门,盐田注意到楼道尽头又走上来几个人,一女两男,其中一个男人是那个一直监视她的fbi。 “佐藤警官,山口警官?”高木听到响动回头,叫出另外两个人的名字,盐田估计那个女警察是姓佐藤,另一名男警察姓山口。 “目暮警官,这个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佐藤没搭理高木,直接对着目暮说。 “知道了,佐藤,你去询问一下这位……外国人?”目暮有条不紊地安排,“山口,你来现场取证。” “是。”两人应下,按照安排去做该做的事,盐田看到那个fbi被那名叫佐藤的女警察带到了楼梯口,她有点想知道那个fbi会说些什么,但她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打算把门关上。 “诶?阿姨,你认识那个外国叔叔吗?”沉默了半天的小孩可以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认识。”盐田刻意没有往下看,平静地说。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知道他是谁呢,”男孩像是不经意一样说,“还有哦,我刚说错了,阿姨你的习惯是一撒谎手就会握紧呢。” 盐田心下一紧,见那些警察都没注意到,关上了门。 -------------------- 第42章 揭秘 ========================= 差点被门拍在脸上的柯南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笑,他转头一看,是安室站在他身后。 高木佐藤等人都继续忙于现场案件的调查,只有他们两个人似乎是无所事事地站在楼道里。 今天很寻常,出门遇到案子对于柯南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今天又很不寻常,因为他是在案件的现场“偶遇”安室先生的。 “安室先生,那个人是……”柯南刚打量了一圈这个女人家中的陈设,他大概猜到安室来着所为何事了。堆积如山的便当盒,警惕的反侦察能力,对于外界环境的极度敏感,以及崭新的没有生活用品的房间,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到处躲躲藏藏的亡命之徒。 “嘘——”安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一个隐蔽的露台,示意他到那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那个女人……是逃犯吗?”柯南压低声音。 “算是吧,”安室笑了笑,这件事快结束了,他不打算多说,等这些警察走了他们公安的人就会进去逮捕盐田,“你还是快点去解决里面的案子,这边就不用你管了。” “所以刚佐藤警官带走的那个人,是fbi吗?” “我不知道哦,不过他们应该都不是嫌疑人,那么今天的嫌疑人就只剩一个了,小侦探,快点给出这道证明题的答案吧,快点结束,也免得节外生枝。”安室在他耳边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转身离开。 柯南叹了一口气,他都这么说了,只好先把这边解决掉吧。 …… 看着柯南又走进204,安室脸上一贯保留的笑意散去。他看向楼梯口,佐藤和那个fbi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那群讨厌的家伙会不会来插一手,本来今天可以悄无声息顺利完成这件事的,但被这么一桩巧合的命案打破了,他担心夜长梦多,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嘱咐下属在周围待命。 第52章 视线又越过门扉落在房间里穿梭取证的山口身上。 fbi不是头号对手,组织才是。 他有些担心山口是否认出了盐田,会不会向组织通风报信,毕竟比于高桥,盐田看起来对组织的威胁更大,如果组织对此不择手段,那么他们这趟都有些危险。 如果担心那不如去盯着他好了。 安室正打算走进204的门,却见那边佐藤和外国男人也走了过来。 “要进去吗?安室先生。”佐藤在看他,那目光安室总觉得有些熟悉,他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佐藤? “啊,对,你们先进。”安室看了眼佐藤身后那名fbi,那个外国男人没什么表情,但算是配合。 佐藤闻言没多说什么,走进现场,倒是那fbi回头看了他一眼。 安室假装没注意到,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多少痕迹,山口以及痕迹科的警员在客厅的拍照取证已经结束,现在都集中在卧室里,那里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204室的女主人正是死在卧室的床上,她死的时候还披着浴袍,而她的男友在预计死亡事件段内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一开始警方倾向于定性为自杀。 毕竟床头柜边放着只剩一半的安眠药,而女主人杯中也有大剂量安眠药的成分,且那杯水并不是男主人倒的,而是女主人自己接的。 但是柯南一眼就看出不对,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可能在洗完澡护肤到一半的时候选择吞药自尽,且如果吞药一般人会选择用水顺下去,不会试图放一把药片等它溶化,基于这些猜想,这位小侦探提出她是被杀害的。 安室也对这个推测比较认可,他注意到浴室的地面似乎有被水淹没的痕迹,根据墙壁上的痕迹推测至少淹没了1厘米左右,应该是浴室放水时女主人失去了意识,而男主人回来时发现这一点害怕刻意营造的自杀氛围被破坏才紧急处理了一下。 几乎可以确定嫌疑人,现在只要找出作案手法就行。安室心想,这就交给那个小侦探吧,他有更需要关注的人。 “山口警官,您参加工作多久了?”佐藤在山口差点滑倒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有些无奈地问。 “两年?三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山口挠着头,点头哈腰向不小心碰到的同事道歉。 “是吗,听伊达大哥说您原来是侦察三科的?我好像有个朋友也在那边,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是叫吉川来着?他在警视厅还蛮有名的……”佐藤说。 “吉川?啊,我好像知道,那个听年轻挺厉害的警察是吧,不过估计他没怎么注意过我,毕竟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嘛……” “原来是这样……”佐藤笑了笑,“您继续忙吧,小心些。” “好,谢谢提醒,佐藤警官。”山口也回以一笑。 佐藤走到一边等着目暮警官下一步指示,站定后她似乎察觉到安室的目光,向安室这边看了过来。 安室向她笑了一下,又移开视线看向案件的中心,那位小侦探似乎已经掌握真相了,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接下来大概就是用他那个神奇的手表让毛利侦探暂时成为他的嘴替说出真相。 “我怎么可能提前在她的杯子里下药呢?如果提前吧把药片或者粉末放进去,接水的时候怎么也能看到杯子里有东西吧…”男主人还在嘴硬。 安室看向那位fbi,他现在还没有离开倒是让安室有些意外,他似乎在发什么消息,在气氛严肃的凶杀案现场置身事外。 “那是因为你并不是直接放在杯子里的,而是放在一个颜色很深的胶囊里,胶囊放在吸管中,这样就看不出来杯子里有东西了。”昏睡的毛利小五郎解释。 安室又发现山口似乎也有些不在状态,他没关注毛利的揭秘,而是三番两次看向了佐藤,似乎在打量她。 “怎么可能,如果是胶囊一入水就化了吧,可是我出门的时候也用杯子喝了水啊,监控也看到了……” 佐藤倒是在很认真的看着毛利侦探那边,不过安室注意到她没在看毛利,而是在看躲在凳子后面的柯南。 “有种东西叫做缓释胶囊,在水中可以浸泡至少半个小时而不融化,你早就计算好那个胶囊大概多长时间能够融化,监控显示,这位女士马上要端起水来喝的时候,你恰好打电话来,就是因为你知道那时候胶囊还没有融化,所以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卫生间的窗户敞开着,安室在脑中绘制了一下房型,想到对面那扇窗户应该就是盐田晴子的家。 “证据就是,厨房的地面上撒了一些黄色颗粒,应该是你把胶囊里原来的药物倒掉的时候洒下来的吧,而且有一板新打开的布洛芬少了两颗,你应该是第一次没拿稳所以掉了一颗吧,你会把那颗胶囊怎么处理呢?冲入厕所吗?可是在没有浸没且是凉水的情况下胶囊融化的更慢,上面会不会有你的指纹呢?” 男主人跪地抱头痛哭,开始阐述他无人关注的作案动机,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些小矛盾积攒、最终爆发。 安室平静地看着那个刚才还一脸不服气的男人,他知道人与人之间本来就难以沟通和理解,就像此时的他不理解这位凶手为什么要在被揭穿后才后悔一样,这位凶手想来也不理解这些所谓的证据并不能被搬上法庭作为最终证据。 但是就像安室对此心知肚明一样,他相信说出这些的小侦探也知道。说出推理的结果并不只是为了还原真相,更多时候是为了瓦解凶手的心理防线,在他明白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就会破罐子破摔的说出事情,而这才是他定罪的关键。 第53章 他也很喜欢用这招,对田纳西,对岸谷惠,这招对本来心里“有鬼”的人百试不爽。 所以推理正剧结束,他现在要去说出他的推理了。 嫌疑人被目暮和山口带走,而毛利领着柯南坐高木的车离开,那名全程没有任何作用的fbi也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现场。 安室看了看留下来收尾的佐藤,说:“要不要先把浴室的灯关掉,已经取证完毕了吧?” “嗯?”佐藤似乎意外安室怎么还没走,但没多问,“好的。” “佐藤警官可能不知道,”安室关上浴室的灯和门,又用手机发了几条信息,“高木警官和伊达警官关系不错,因为同为男性,所以总是喊‘伊达大哥’,而作为警校的后辈,你却一般称呼他为‘伊达前辈’。” 佐藤愣住了,很快又平静地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进来没理高木警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安室放下手机抬头看向‘佐藤’,“怎么,你是担心我对付不了fbi,所以来帮忙的吗?田纳西。” “你想多了,”她的嗓音恢复成安室熟悉的样子,“巧合而已。” “是吗?你刚和那个fbi去楼梯口难道不是在嘱咐这件事吗?那个fbi回来后就是在发消息给什么人汇报情况吧。”安室靠在卧室门口,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只剩床上留下的白线。 “……”田纳西不回答,只是手上迅速完成收尾的工作。 “嗯……那让我想想你今天的目的……”安室游刃有余的继续推理。 “嗡——”突然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安室的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风见,并不意外,他在和田纳西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通知他们去抓捕盐田晴子,如今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于是他接起电话。 “喂?” “降谷先生,是我,205房间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怎么办?” “别慌,风见,”安室对这个下属总体来说算是满意,但做事不够沉稳,还是需要继续磨练,“想一想,你们埋伏在楼下,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的踪迹,那么这位身手并不灵活的逃犯只有一个逃跑方向——” 他拉开浴室的门,盐田晴子坦然地站在窗边,他关掉浴室的灯和门就是为了营造一种这个房间已经没有人的错觉,果然盐田如他预想般上钩。 “在这里!”他听到电话那头他的下属们反应过来的声音,于是他挂掉电话,看向盐田。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你们手里,”盐田闷闷地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安室和“佐藤”,“算了,就这样吧,这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就当是我欠你的。” 田纳西站在很远处沉默地看着她,一直目送她被公安的人带走,盐田的背影已经像是个垂垂暮年的老人了,和她记忆中相差甚远。 “那么我们来说说你吧……”安室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开口,“让我猜猜……你今天的目的是什么呢?” “高木警官为什么无精打采的啊——”柯南坐在副驾驶,很难不注意到高木欲哭无泪的脸,“明明案件结局了啊?” “啊?这么明显吗?”高木挠了挠头。 “肯定是因为女人啊女人,”毛利坐在后座,还有点半醒不醒,但仍然犀利地吐槽道,“肯定是因为佐藤警官今天一直没理他。” 高木有些不好意思:“被毛利侦探发现了啊,今天一到现场佐藤警官就很不对劲,我和她打招呼她也不搭理我,还叫我‘高木警官’,她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什么?”柯南表情有些凝滞。 “而且她好像和山口警官突然关系很好的样子,”高木语气透露着郁闷,“她今天一直在关注山口警官。” “等等,高木警官,停一下!”柯南突然说道,吓了高木一跳,但还是下意识一脚刹住了,“我想起我的侦探徽章拉在现场了,我要回去一下,等会儿让佐藤警官送我回来就好——” 说着他已经带着滑板跳下了车。 “喂——柯南——已经很晚了,不可以——” “让他去吧,这臭小子,”毛利被高木的一脚急刹摔在前座靠背上,此时正揉着前额没好气地说,“他鬼点子多得很,再说安室也还在那呢。顺便——把我放在街角的居酒屋,我和那里的酒井小姐约好了嘎哈哈——” “怎么连您也这样啊——”高木此时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今夜只有一个伤心人,可怜的高木警官如是想到。 -------------------- 请原谅我这拙劣的案子吧,案子不是重点,就当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吧 第43章 手段 ========================= 柯南踏着滑板在空无一人的街上飞驰,所幸高木警官车开得并不快,此处离案发地点不过一两公里。 一路上柯南的脑子也没闲着,他其实察觉出来今天的佐藤警官不太对劲,但出于对安室先生的信任他没细想,但是从高木警官那一番话中他突然琢磨出一些不对来。 他以为佐藤警官是安室先生的人,是为了抓捕那个205的逃犯而出现的,但如果是她的目标实际上是山口警官,那他的预想就要全部推翻。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 柯南一路滑倒公寓楼下,收起滑板跑向楼上。 204的房门还没关,他正打算走进房间却和一群公安面对面碰上了。 第54章 打头的公安柯南认识,是经常出现在安室先生旁边的那个,他记得是叫风见裕也,柯南注意到他们之中有一个双手蒙着衣服的女人,抬头一看正是205的那位“逃犯”。 柯南正想用一贯的装傻技巧糊弄过去,却被这群公安赤裸裸地忽略了,领头的风见看了他一眼后还好心的提醒她:“降……安室先生还在里面。” “啊……”柯南有些呆滞,总感觉自己半路跑回来这一举动似乎被预料到了,“谢谢。”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案发现场,只见安室先生靠在卧室门口,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卧室内,“佐藤警官”也看到了他,两人都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意外之感。 “看来不仅是我看出来你拙劣的伪装了。”安室耸耸肩对“佐藤”说。 “我本来就没想隐瞒,”佐藤翻了个白眼,用着柯南熟悉的脸做着他不熟悉的动作,“否则你们谁也看不出来。” “死鸭子嘴硬。”安室感慨。 “彼此彼此。”佐藤回击。 柯南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看向“佐藤”又看向安室,大脑有些宕机:“安室先……安室大哥哥,你在和佐藤警官说什么?” “没事,”安室挥挥手,帮“佐藤”收起现场的警戒线,“她就是田纳西,她认识你,小侦探。” “你好,江户川柯南,”田纳西像是蜕皮一样撕下脸上的伪装,又拿下假发,露出另一张脸来,“我的代号是田纳西威士忌,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柯南目光带着震惊看向安室,他没想到安室会把自己的事告诉田纳西。 “别这么看我,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告诉她,”安室与柯南对视,那眼神仿佛在无声的控诉,他连忙解释道,“她自己发现的,或者……我记得你和某个fbi关系不错?他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这种……出卖别人信息的事。” “咳咳……”田纳西有些生硬地打断安室柯南两人的交流,“我的活干完了,先走了。” “等等,还没说清楚你今天来的目的呢,”安室扫过柯南看向田纳西,“想来这位临时赶来的小侦探有自己的想法,不如你来判断一下,他的推理是否正确?” “……”田纳西没说话,看向了柯南。 迎着两个组织成员的目光,柯南吞了下口水,看向田纳西:“你今天是跟着山口警官来的,你在试探他?怀疑他过往的经历是伪造的?” “是,”田纳西干脆利落地承认。 “那么你得到的结果是……他伪造了曾在侦察三科的经历,他假装认识你口中的‘吉川’,事实上压根没有吉川这个人,对吗?”柯南继续推理。 “不,这一点你错了,吉川确有其人,”安室面色严肃下来,也站直身子,目光从柯南转移到田纳西身上,“不光是在试探山口是否有问题,你也在验证他和那位吉川警视的关系——那位朝仓警官的警校同学,岸谷一郎的学生。” “是啊,吉川警官如今已将近五十了,可他说那是‘年轻有为‘的警官,这还不足以证明他不对劲吗?”田纳西似乎有些得意,“这下两个问题都得到解答了,一石二鸟。” 安室皱眉,似乎有些不赞同:“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山口只是在读空气所以才假装认识吉川;或者如果他有问题,那他也可能刻意说错吉川的信息来隐瞒两人相识,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不足以成为定罪的证据,也不能成为脱罪的基础。” 田纳西听着他这一番逻辑严谨、思虑周全的反驳,她愣了一下,转而笑出了声:“呵,蠢货警察。” “什么?”安室是真没太听清。 “我说你,做警察做多了,这里,”田纳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每天净装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有没有冤枉他又有什么所谓呢?那是你们这些自诩公正的人该考虑的事情,而我,只需要把怀疑的都解决掉不就好了,这才是组织的思维逻辑,你现在是组织的一员,不想死得那么快的话……” 田纳西笑容灿烂:“还是和我学着点。” 安室和柯南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确实,这确实是组织的逻辑,他们无差别的杀死所有可疑的、对组织有威胁的人,是不是冤枉的才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这么些年来死在他们手中的冤魂还少吗?简单粗暴才是他们的代名词。 只有这种时候安室才能彻彻底底的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是在组织里长大的,即使背叛了组织,她仍然遵循着组织那套理念,那么未来即使她脱离了组织,她也不过是组织的延伸。 “你……”比于安室见惯大风大浪的沉默,柯南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安室先生为什么愿意和她合作,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即使暂时有点作用,长期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怎么,所以难道我的判断有错吗?你敢说山口不是叛徒吗?”田纳西没看柯南,而是继续逼问安室,她的语气透露着自信和张扬,饱含特属于组织成员的癫狂。 “……”安室没说话。 “看来没错了,”田纳西的语气在一秒钟内变得平静,丝毫没有之前的疯狂和咄咄逼人,“谢谢你的情报,再见,波本,以及这位小侦探。” 田纳西转身离开了,留下有些迷茫的柯南和若有所思的安室。 第55章 “她就是这样的人,”安室等她离开后突然开口说,“就像你用推理把凶手逼到无路可走,然后自己说出罪行一样……她用情绪引导你,让你愤怒、失去理智,然后把她想要的真相双手奉上。” “我被她……利用了?” “她应该是不确定山口到底有没有问题的,”安室直到刚才才明白过来,他像是在喃喃又像是在对柯南说,“从一开始让我们认出她的身份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了,让我们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然后放松警惕,用极端的话语来激怒我们,此时再顺水推舟好像不经意的说出想要验证的问题……被愤怒支配的人很少能控制住自己在说些什么。” “可恶……”柯南不自觉地锤了下滑板,结果一不小心锤到了滑板开关,在这个严肃的场合滑板却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安室忍了一下,但看到柯南手忙脚乱抓滑板的样子,他还是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 “?”柯南看着上一秒还在认真分析的安室似乎笑了一下,他心里某一瞬间闪过“这两人精神状况怎么都这么不稳定组织是不是个精神病院”的念头。 “啊,别这么看我啊,”安室彻底放松下来,“作为盟友我本来就想告诉她山口有问题,是她自己不来问罢了,大费周章演了这么一出戏,还让我顺便摸清楚她的惯用手段。” “我这才是一石二鸟啊。” -------------------- 江户川:原来我只是你们演技中的一环吗? 第44章 卧底 ========================= 今天又是明媚的一天。 前田俊介走过医院的走廊,一路上有无数患者和家属向他打招呼,他都一一回应。 这是他每天的日常,永远挂着得体的笑容,从容不迫地解决所有问题,然后听无数人称赞他真是青年才俊,天赋异禀。 他其实不算年轻,长相也不算帅气,但在秃头同事的对比之下,他简直就是一表人才,引得无数小护士和患者家属芳心暗许。 而对那些对他抱有好感的女人,前田总是来者不拒。 只不过暧昧地暗示几次,她们就会乖乖地贴上来,然后渴求着得到他的关注,幻想得到他的爱,然后步入婚姻的坟墓。真是愚蠢的女人。前田总是这样想。这些无趣的女人没有一点挑战性,他很快玩腻,又盯上下一个目标。 他最近的目标是重症医学科的一位护士,学历不算低,长相也清秀,是他去重症医学病房做某件重要的事时偶然认识的,当时他提出只是帮患者换个药,无需护理记录,可这位严谨的护士还是记录上了。 虽然他不认为这会有什么问题,但这毫无疑问激起了他的某些征服欲。 所以明明没有什么正事,他还是决定去重症医学病房看看。 此时正值清晨,前田刚查完房,把文书工作交给抄方员,悠闲地来到重症医学科。 但他似乎忘了,他们这些医生是闲下来了,但他们留下的医嘱刚好在传递到护士们的手中,整个护士站每个人都恨不得长了三头六臂,完全没有人有闲心管他。 他要找的小护士此时也忙得焦头烂额。 她抬眼一看来人是前田,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低下头继续敲打键盘:“医生办公室直走右转。” “我不是来会诊的,”前田摆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微笑,“我是来找你的。” “啧,”小护士偷偷翻了个白眼,“请问您有什么事?” “周末有空吗?想不想一起出去吃个饭?”前田问。 护士长叹一口气,她很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前田是医院备受重视的医生,她现在已经翻脸了,但可惜她不能,于是她只好找借口拒绝:“不了,谢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这可更让前田来了兴趣,他很少被这么直接的拒绝,“是我们医院的?比我帅吗?” 护士努力在脑海中寻找,想找个人来对付过去,但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只记得某床的大爷大娘,在这个科室,帅哥简直不要太稀缺,终于她在记忆角落想起一个人,她上次值班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医生,她之前还和同事感慨过那医生挺有型的。 于是她顺嘴说了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科室还有这么一个人?”前田听着小护士的描述觉得有些奇怪。 “她自从上次见了一面就再没见到过,估计是哪个科室刚好路过借用电脑的吧。”隔壁偷听他们聊天的护士插嘴。 “是吗?”前田却没被这理由说服,他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他敏锐的直觉,而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你上次值班是哪天?” “忘了,星期四还是星期五来着,总之那天有很多警察来看望前几天出院那个警察。”看前田的注意力终于不放在她身上了,小护士叹口气,索性知无不言,力求让前田再别吐出什么油腻发言。 “我还有点事,”前田脸色有点难看,“我先走了。” 他急匆匆地离开,背影都带着几分狼狈,小护士多少有些奇怪,但是她还有很多很多医嘱要执行,一个讨厌的男人哪能比医嘱更重要呢? 而另一边,前田觉得事情不太对。 他快速回到工位,打开系统,外人或许不知道,医院系统的后台会登记每台电脑访问每个页面的时间,他毫不犹豫地翻到朝仓光秀的病历,果不其然,周四早上有一条访问记录。 第56章 他手都有些颤抖了。 完蛋了。完蛋了。他下意识地远离电脑,往后靠在椅子上。 他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但不是外人评价的什么青年才俊、神医妙手,他只是借助了一点小小的外力,作为交换,他也帮某些人完成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做过很多次了,那些人给他的药物很好用,没有痕迹,没有后果,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从来没被人抓到过,他以为根本不会被人察觉的。 不行,不行。他强迫自己冷静,他咬着食指的指节,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他不能失去这些年得到的地位、名利,而且万一那些人根本没察觉出来是他做的呢?就算他们看到了那条异常的护理记录又怎么样呢?医院没有监控,他只要一口咬死不是他做的,就是死无对证的。 他渐渐安下心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发现周围的医生在担忧地看着他。 “前田医生,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啊。”他听到有人说。 “要不去给主任请个假回家休息吧……”又有人说。 主任?对了,得告诉那个人,必须把这件事告诉那些人,他们能处理好的,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不会放任他出事的。 于是前田苍白地笑了笑,走出办公室,拨打那个从未储存却记在脑子里的电话号码:“喂?” “我又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擅自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前田本能地战栗,他见识过那个人杀人不眨眼,对比起他这种只敢私下里做些小动作地蝼蚁,电话对面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真的有要紧事情。”一向在医院里高高昂着头的前田此时缩着脖子,就算是打电话他也下意识表现得恭敬。 “快说。” “有人在调查……那个人是周四早晨来的,很可能看过了……病历。”他尽量说得小心翼翼,他知道那个人是怎样的性子,表面和善、下一秒就能转头开枪,他太害怕激怒那个人了。 “你不会留下了什么尾巴没擦干净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结了冰。 “我……我……”前田退缩了,他真的感受到了恐惧,像是学生时代面对最严厉的老师提问为什么没交作业,然后不管他是否回答都会迎来老师的一顿毒打一样。 “蠢货!”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明白了前田沉默的含义,饱含愠怒的声音传来。 “只有一点,只有一点……很小很小的一个细节……他们应该注意不到的……”前田苍白地狡辩。 “你该祈祷,他们最好注意不到……”怒极反笑的声音刺激着前田的耳膜,“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不……你不能……我们是……”前田听懂了话中的意思,他被那冷冽的杀意吓到话都说不完整,再听手机,电话已经挂断了。 明媚的阳光也不能让他感觉到温暖,他如同置身寒窑。 而此时,电话那头的人挂断这则糟心的通话,把手机随便扔到某个抽屉的深处。 他揉着太阳穴,仰躺在真皮座椅上,脸色颇为难看。 突然敲门声响起,他调整了下表情,瞬间暴戾的气息收敛,他看上去严肃又平和。 “请进。”他高声说。 门被推开,一个小警员走了进来:“警视,您的茶水。” “谢谢你。”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之前让你问的事情怎么说?” “上面说最多三周,他们会提前交给您。”警员不知道这代指着什么,不过是个传话筒罢了。 但是听到这话的他展露出更为满意地笑容。 今天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而这个好消息可以解决所有坏消息。 -------------------- 这章是没有任何原作人物的一章,是章铺垫和对前文的总结,对本文聊胜于无的悬疑部分没有兴趣的观众可以有序离场了 第45章 警校 ========================= “盐田晴子已经被送审了。” “好的,知道了,这边盯着点,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收到,还有什么事吗降谷先生?” “暂时就这样吧,对了,我给你一张照片你去检索一下。” “没有任何相似结果……” “没事,那就这样吧,最近联系小心些。” “好的,再见,降谷先生。” “再见。” …… 降谷放下手机,按了按鼻根。在接连处理完高桥和盐田的事后,他终于有时间看向了岸谷惠给他的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他都认识,或说——在调查之后他都认识了。 这两人正是岸谷一郎和岸谷佑实。 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岸谷惠会随身带着了。 照片中的岸谷佑实穿着一身崭新笔挺的警服,站在岸谷一郎身侧,阳光照在他帽檐镶嵌的警徽之上,闪闪发光。 他身上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生机勃勃透过照片和十几年的岁月传递到降谷手上,他隐约觉得有些发烫。 任何其他职业的人,可能都会绞劲脑汁地猜想这张照片到底拍摄于何时,但降谷只需看一眼就能肯定了。 这是张照片拍摄于岸谷佑实警校毕业的时候。 他当然熟悉,他也有过这样的岁月,和他的同伴们站在一起,欣快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总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 第57章 这种少年意气也许会随着时间被掩埋,被深藏于心底,但却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是一束微弱却永不熄灭的火苗。 就比如他,那股从少年时开始燃烧的火焰这些年里一直照亮着他前进的道路,使他在组织的黑暗中不至于迷失方向,而在未来,也会一直灼热他的心,使他的血液一直沸腾。 岸谷佑实也是这样吗?降谷想问,却已经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于是他转而问自己,如果是他,为自己的职业献出生命,而真相却在未来的十几二十年不见天日,甚至被小人抹去活过的踪迹,他仍能保有赤诚的信念吗? 他闭上眼,他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照片中笑着的岸谷佑实也不能给出答案。 毕竟他早已经死在过去了,降谷去警视厅的档案室“非法搜查”过,这个人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静静地消失了,正如岸谷惠所说,没有卷宗,没有档案,什么也没有。 那么岸谷惠给他这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追问田纳西的身份,却得到了一张岸谷佑实警校时期的照片,是在暗示这段时间田纳西和岸谷有联系吗? 但是田纳西现在也不过二十七八岁,那时候她才几岁呢?十岁?她又能和岸谷佑实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所有人都在说,田纳西是从小在组织长大的人,她怎么会和警察有关呢? 他的疑问太多了,但他不能过度联想,如果事先预设好了答案,他很有可能犯先入为主的错误,所以他必须去调查。 即使所有档案都被销毁,但只要事情发生过,世界上就会存在着无法被抹去的记录——即亲历者的记忆。 虽然组织试图抹去所有相关的人物,但他相信总有一些被忽略的、看似并不重要的记忆存在,而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片段一一拾起然后编织成线,还那些枉死的人一个真相。 那么他的第一站…… 他看向那张照片,警校吗…… 真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降谷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一阵风刚好吹过来,他扶了扶头上的黑色卷毛假发,总觉得差点要被风卷跑了。 警校的一草一木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令人熟悉,他甚至还可以准确的说出哪里最容易翻墙出去,哪一个球场打球最顺手。 来到这里,即使抱有沉重的目的,他也无可避免的被年轻人的活力感染,不由自主的感到放松。 远处的操场上有学员在体能训练,累到快趴下的他们显然没有时间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和轻柔的风,他们只恨这太阳晒到让他们汗流浃背,这风偏偏逆着他们跑步的方向吹,吹得人精疲力竭。 但是人与人之间显然是难以理解的,比如当下的降谷看着受苦的学生们,不自觉的勾起了一点嘴角。 这是一种看着后辈受自己当年受过的苦的、诡异的畅快感,这种类似于“伥鬼”的精神内核即使正直如降谷也不能免俗。 不过如果来的是松田或者萩原的话,此时大概已经买好西瓜和雪糕坐在体育场边招人嫉妒了,这样想来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欣快感,不算是无药可救。 降谷走到警校门口的树下,拿出手机给自己约好的人发了个短讯,然后把息屏的手机当作镜子,看了看今天自己的伪装。 他的伪装不算拙劣,无论什么熟人看了都会说他有九分像某个卷毛混蛋,但是这一分就是他和田纳西、贝尔摩德的区别,他的伪装只能用作于混淆视听,还不能完全做到欺骗熟人。 伪装不仅限于外貌的改变,同时还有一些本人都难以注意到的小习惯。 虽然之前说田纳西的伪装很轻易就暴露了,但不可否认她的技巧是高超的,她能非常的“入戏”,完全吃透一个人的行为逻辑然后做出相应的反应,她简直是个天生的演员,就像一辈子都在演戏一样熟练。 想到这里,他突然起了点兴致,也想试图模仿一下松田。 他抬头看到熟悉的樱花树,这里不正是当年他和那家伙不打不相识的地方吗?那家伙当年说着什么来着—— “你这种喜欢警察的死脑经,就是我最讨厌的——金毛混蛋!”他一拳挥出去,想象着自己就是松田,却实在觉得难绷,自己把自己都笑了。 “咳咳……”身后突然传来不自然的咳嗽声,降谷猛地回过头,鬼冢教官正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额,”纵使心理强大如降谷也感到了一丝窘迫,“好久不见,鬼冢教官……那个,你来的真快啊……” 是的,他约好的人正是在警校带过不知多少届学生的鬼冢。 “……松田,”鬼冢脸色有些微妙的怜悯,似乎写着“早知道你们会精神不正常”这样的话,“和我来,我们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 第46章 姓名 ========================= “松田”一路跟随着鬼冢穿过了鲜有人来的后门,走到了警校内。 怪不得刚才他没察觉到鬼冢教官的存在,谁能想到他不走大路呢? 不过这也正合降谷的心意,他当然希望留下的痕迹越少越好。 两人一路走过警校的楼道,七拐八绕后来到了一间连降谷都没来过的废弃的茶歇室。 这里似乎是一开始设计作为教官们放松的地方,但设计者显然没想到教官压根没空休息,因此这里变成了一个不显眼的杂物室。 第58章 但同时窗台上又插着许多扭曲的烟头,看来这间屋子也不是没有行使原本的功能,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为教官们带来片刻轻松。 鬼冢教官随意的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一个简易的座位制作完成,至于待客的茶水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两瓶罐装可乐,一罐扔给降谷,一罐自己打开。 两人憋屈的挤在小房间里,甜腻的可乐味在空气中蔓延,却让降谷觉得异常安心。 “你们这种一毕业就失联的家伙,”鬼冢灌了口可乐,“需要回来找我肯定是迫不得已,是吧,降谷。” “还是您经验丰富,”降谷拉开可乐,没有犹豫喝了一口,“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 “啧,你还特地搞成这个样子,”鬼冢看着他脸上厚厚的粉底和那黑色假发,有些好笑,也有些牙长,“怎么就一定要扮成这小子,看到这副样子我的头就开始痛了。” “唔……”降谷犹豫了一下,正想张口,鬼冢却善解人意的解了围。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带你们这样的学生,”他眼神中透露着坦荡和了然,“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你说是吧。” “谢谢理解。”降谷笑了笑。 鬼冢记得早在这家伙毕业的时候,他们这群教官就被通知过对降谷的存在三缄其口,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次他属实没想到降谷会主动联系他,要不是降谷这边直接通过公安部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这次见面的,他们这群做后勤的教官们也有自己的信念和职业操守,他明白有时也许只是他们的一句话,都可能会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所以这次来想找我了解些什么,事先说好,即使是你和你背后的机构,也不能从我这里得到……像你这种学生的信息,你应该比我更知道规矩,如果你硬要问起,我只能当作我这个老头记性不好了。”鬼冢边说边想,自己如今已经五十六了,没过几年就该退休了,就算因不配合公安而遭到什么排挤,忍忍也就过去了。 降谷笑了笑,正是有这样不讲情分的教官他们这些不便暴露身份的人才感到安心,他也没啰嗦,直接步入正题:“那这个人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他把照片放在两人中间的纸箱上,一阵灰尘在阳光下翻飞,有一种穿梭时空的荒谬感。 “这是……岸谷?”鬼冢点了支烟,捏起照片反复打量才下结论,“很老的照片了吧,我都不记得他这么年轻的样子了。” “您这些年来和岸谷一郎还有来往吗?”降谷问。 “我和岸谷那家伙是同一届来警校当教官的,”鬼冢把照片放下,抽了口烟看向窗外,“算是一起扶持着走起来的兄弟吧,就像你们这届那几个兄弟一样。我们隔上几年还是会见一面的,我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他们家那个小丫头上小学的时候吧……” 降谷听着鬼冢絮絮叨叨的回忆,偶尔补充一句:“那至少是七八年前了。” “是啊,后来他越来越忙嘛,”鬼冢叹了一口气,“再后来就是参加他的葬礼了。总觉得很不真实,不过我猜他也想到有这么一天了。” “为什么这么说?”岸谷惠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降谷想起。 “他离开警校这个安逸的地方,跑到一线去,从头开始,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鬼冢夹着烟的手敲了敲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他弟弟一家那件事,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个过不去的坎,偶尔和他喝酒的时候他也透露出他这些年一直在查这个案子,不过处理的太干净了,干净到他连头绪都没有。” “他弟弟这个人……你了解吗?” “也是警校毕业的,但怎么说呢,不像你们那群家伙那么突出啊,他就是个挺普通的警察,学业、体能什么的都只是中等偏上水平,家庭背景也普通,毕业以后就稳稳当当的去警视厅工作,正是因为这样,所有人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惹上了谁能被灭口。”鬼冢狠狠地抽了两口烟,很快就差不多抽完了,他随意地把烟头插在窗台上,那排扭曲的烟头又添一员。 那就奇怪了,看起来他不像是能和组织扯上什么关系的人,难道是在处理某些案件的时候触及到了组织的命门…… “他会不会是处理什么案件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降谷顺势推理道。 “不,他死的时候才进警视厅两年吧,又不是主流派系的,当时还只是个现场都不怎么去的文员呢。”鬼冢挥挥手,“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对岸谷了解的还多一点,对他这个弟弟我是真没什么印象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朝仓光秀警官您认识吗?似乎是岸谷警官信任的人。” “啊,那个人啊,说来也巧,他好像和岸谷他弟弟是一届的来着,似乎当时岸谷他弟,朝仓还有个谁来着关系就很好——诶,对,就像你和诸伏、松田那几个小子一样!” “还有个谁?”降谷对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哭笑不得,“是姓吉川?” “吉川吗?”鬼冢挠了挠头,“好像又不是,看来我是真老了,记不起来这些事了,对了,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岸谷走的时候似乎有一些东西没带走,我就扔在宿舍了。” 降谷有些意外:“等等,他从警校离开都过了十多年了吧,那些东西现在居然还在吗……” 第59章 “诶呀,”鬼冢拎起空了的可乐罐,拍了拍降谷的肩膀,“别在意这些细节嘛,我偶尔也会打扫一下宿舍的。” “……”降谷有些无奈,跟着鬼冢走出了杂物间,顺手关上门。 “不过说起来,他这件事不是被压下来了吗?你们……是收到什么指示重启调查吗?”鬼冢意有所指。 “不算是,”降谷跟在鬼冢身后半步,“算是一点……个人兴趣?” “原来是这样吗,”鬼冢叹了口气,“也好,只要有人在查就好,我可以接受我的这些学生、这些朋友牺牲,但我不能接受不明不白的死。因此不管为什么调查……我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把真相还给他们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伤感,他们刚好走过一个玻璃长廊,阳光照亮他们的一侧,另一侧浸没在阴影中,降谷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期待,但却并不让他窒息:“我会的……” “砰——”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颗棒球砸碎玻璃,紧接其后的是年轻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你们没事……”打棒球的警校学生姗姗来迟,看清玻璃长廊中站着的人后声音戛然而止,“鬼冢教官?完蛋了、完蛋了……” “平野!”鬼冢刚还有点伤感的脸现在只剩下几乎可以实体化的怒火,“你这家伙……” 降谷看鬼冢这马上就要冲上去的架势,正盘算着到底要不要拦一下鬼冢,却注意到鬼冢突然停住了。 他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鬼冢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姓远山,那个和朝仓、岸谷佑实关系不错的警察,姓远山来着。”鬼冢有些激动,连那个打棒球的家伙跑了都没注意到。 “远山?” “对,是姓远山,听到平野这个姓我才想起来,”鬼冢陷入回忆,“当时上什么伪装课吧,远山给自己伪造的身份就姓平野,被那节课的老师一顿骂,说什么‘你见过取假名照着自己原名的反义词取的吗?你以为这是在对春联吗?’之类的,给所有人都笑得不行,所以我有点印象。” 对仗? 降谷瞳孔收缩,一个名字闯入他的脑海。 -------------------- 第47章 墓碑 ========================= “平野朝陵?这是你常用的假名?” “都是假名了怎么可能常用,我每个任务都换个新身份,这也是我刚起的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境。” “拜托你下次起一个大众点的名字吧,这名字太特立独行了,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不是真的。” “切,没品的男人。” …… 这段不起眼的对话如今像是电影回放一样清晰地出现在了降谷的脑海之中。 平野朝陵……平野朝陵…… 他该反应过来的,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名字这么奇怪,这个名字的四个字,是对另一个名字的完美对仗。 远山暮原。 他很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甚至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了。 上一次看到“远山暮原”还是在田纳西遗落的信封之中,他记得那封信是盐田写给远山暮原的,但当时因为没什么相关线索就被搁置到一边了。 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最初的部分。 “远山,”降谷感觉喉头有点紧,“这位远山警官,有什么家人吗?” “这……我真不知道,”鬼冢遗憾的摇摇头,“过太久了,我也不记得了。诶,到了,就是这。” 闻言降谷才从思绪中脱离,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鬼冢宿舍的门口。 “平常我都回家住的,这边可能有点乱,见谅哈。”鬼冢挠挠头,掏出钥匙,打开了宿舍的门。 降谷一眼看过去,觉得勉强称得上整齐,正奇怪鬼冢为什么要说有点乱时,鬼冢走过去拉开了某扇衣柜的门。 大量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洪水一般涌了出来,瞬间铺满了一片地面,现在这里真的是很乱了。 他突然想起警校时期他们一伙人每次闯了祸被罚打扫卫生,都会因为来不及而只做表面功夫应付检查,没想到鬼冢教官也和他们大差不差,想来这是警校人一脉相承的传统啊。 “愣着干嘛,快来和我一起找找,我记得是一个铁盒子。”鬼冢已经开始翻他的一堆杂物。 降谷无奈,也开始翻找起来,两个人一起找了十分钟才在某个柜子顶部找到那个铁盒子,让降谷不禁感慨这比在三百平的档案室找资料还困难。 那铁盒子都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鬼冢本想吹掉上面的灰,降谷及时制止了他。 于是就这灰尘他们打开了这个尘封已久的小铁盒。 里面都是些细碎的物品,比如钢笔,笔记本什么的,笔记本上的内容整齐,字体板正,彰显着主人严谨的性格。此外还有个铜制警徽,大概是忘记带走,降谷甚至还在盒子里看到一颗十多年前的糖果,没有变质的迹象,看着还能吃的样子。 唯一有价值的是一张照片,垫在盒子最底下。 是岸谷佑实那届警校学生的毕业照。 岸谷一郎作为教官坐在最前排,而岸谷佑实、朝仓光秀等熟悉面孔都在照片之中。 岸谷和朝仓中间站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警官,是放在人群里也不会有人记得那种。 “唔,他就是远山,你看看背面,一般给发给教官的这版都会标注每个学生的姓名。”鬼冢提醒。 第60章 于是降谷翻过照片:“远山和辉?” “是叫这个名字吗?我都记不太清了,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查查毕业生名册。”鬼冢提议道。 “不麻烦了,”降谷笑了一下,直接发短讯让风见调查这个名字,“我猜,在警校这边大概是查不到的。” “为什么?”鬼冢一时没跟上降谷的想法。 “只是一个猜测,”降谷转移话题,“我听说岸谷一郎警官生前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下属,分别是姓桐原、吉川和石神,您听岸谷警官提起过吗?” “没有,他我们出来喝酒也就是聊聊家常,他这个人啊,口风很紧的,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在做多危险的事情,如果不小心把别人牵扯进来,也不好。”鬼冢那起那枚铜制警徽,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叹了口气。 降谷看出他有些落寞的表情,没有出声打扰。 鬼冢把铁盒子盖起来,像是把有关一个人的记忆继续封存起来:“岸谷不是个莽撞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有把握的,或许你不相信我所说的,但我甚至觉得……他的死可能都是他预料到了的,如果……你哪一天查到了真相,来告诉我吧。” “……我会尽力的,无论是岸谷一郎还是岸谷佑实,我会尽力带来真相的。”降谷点头。 鬼冢满意的笑了笑,这位糙了大半辈子的严肃教官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煽情又正式的氛围,他拍了拍降谷的肩膀,把一个东西塞到了降谷手中:“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这是给你查案的报酬,加油啊!” 降谷展开手心,发现这是铁盒中那个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糖果,他都没看到鬼冢是什么时候把他拿出来的。 这东西真的还能吃吗?降谷有些无奈,但还是欣然收下了这份报酬,塞进了口袋里。 接着他告别鬼冢,离开警校,回到车里时,风见的信息刚好发了过来。 “远山和辉,失踪人员……妻子远山睦月,女儿……” “远山暮原。” 果然和他猜想的没错。 他继续翻看此人的履历,没有什么在警校学习的经历,而是某大学毕业后就在一家皮包公司挂职,不知道哪年哪月后就再没有消息了,现在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降谷知道此人大概率凶多吉少。 他一路压着限速回到家中,迅速跑到存放资料的地方,翻出了搁置许久的盐田晴子写给远山暮原的信。 远山暮原的母亲为组织工作,死于所谓的“意外”;她的父亲为了探寻母亲死亡的真相加入组织,失踪至今;收养她的叔叔惨遭歹徒灭口,一家四口全都死于非命 所有人物都对上了,她的父亲远山和辉潜入了组织,失踪至今,她的养父岸谷佑实,遭歹徒灭口,一家四口全部死于非命。 他突然又想起岸谷惠对岸谷佑实案现场一句不起眼的描述—— “现场有大量破坏痕迹及足迹,怀疑现场有至少五名及以上的持枪者,且在杀死岸谷一家四口后他们从现场带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至今没有查明。” 他们带走的真的是“东西”吗? 会不会是——作为卧底遗孤寄住在岸谷佑实家中的,远山暮原呢? 他背后惊起了一身冷汗,那是一种窥探到可怕真相的、激动的战栗感,他感觉此时自己的大脑无比清明,那些相关的、不相关的记忆都像是被风吹动的书页一样极快的闪过脑海,他惊叹于自己的记忆力,比如他记得—— 在听到“平野朝陵”这个名字后岸谷惠那耐人寻味的表情。 他此时顿时才明白为什么岸谷惠会信任两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原来在他无从察觉的角落,她和田纳西早用这种文字游戏对上了暗号。 “我真的不认识她,我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过她的名字,我只是有一个猜想……我不该说的,其实今天到此为止才是最安全的,对我们,对你还是对她都是。” 他想起岸谷惠的这句话。 岸谷惠当然没听说过“平野朝陵”这个名字,可是“远山暮原”就不一定了,她应该是通过这个名字再次确定了田纳西就是她要找的人。 但如果从未见过她,岸谷惠当时为什么会主动叫住田纳西,而田纳西又为什么一幅早知如此的样子呢? 田纳西在被叫住之前做了什么? 祭拜那尊无名墓碑? 电光石火间他又有了一个猜想。 那尊无名碑,该不会属于某个人,某个名字不能被刻在碑上的,永远被标记为失踪的人吧…… 那该不会,正是远山和辉的墓碑吧。 -------------------- 第48章 结论 ========================= 如果降谷的猜想都是真的,那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远山暮原是谁? 她和田纳西有什么关系? 最可能的一个答案已经写在明面上。 降谷记得去东大调查时似乎就听那个老师说过,“远山暮原”是盐田的学生,盐田带她去东大的实验室做过实验。 田纳西是莎当妮的学生,她们共同掌握着那个能致人猝死的药物。 而他记得苦艾酒似乎也说过这样一番话—— “田纳西那个人,身体里流着老鼠的血,本来早该死了,靠着出卖周围的人一路爬到这个地位……” 第61章 降谷当时不理解什么叫“老鼠的血”,现在他明白了,对于组织这些人来说,警方的卧底可不是“老鼠”吗?她早该死了,早该和岸谷佑实那一家人一起死掉,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组织留了下来。 变成了如今的田纳西。 现在看来其实处处都是佐证。 降谷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从他捡到那封信起,他就该有所猜想的,但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呢? 不单单是因为田纳西的外貌与他记忆中的“远山暮原”大相径庭。 同时也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和他强调,田纳西是“从小”在组织里长大的,她是朗姆最信任的人,她可以毫不留情杀死姐妹以证明忠诚,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只会走向对她有利的方向。 可他记忆中远山暮原并非这样的一个人。 他记得当年,因为远山暮原母亲过世,有些小孩以此为由排挤她、孤立她,可她完全不在乎,甚至还会好心提醒那些欺负她的孩子早点回家别让家人担心。 降谷想象不出来这样的远山和田纳西是同一个人,他只能想象出,有人侮辱田纳西,然后被她一枪崩了的场景。 这太割裂了,两个毫不相干的形象在降谷脑海中艰难的合为一个人。 他仍然说服不了自己,疑点也跳了出来。 岸谷佑实案发生时,远山暮原应该也十岁左右了,已经有善恶是非的观念了。 那么在警察家庭长大的远山怎么会甘心成为杀父仇人的爪牙呢?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她自甘堕落,组织怎么可能会信任她呢?她可是见证了亲人被组织杀害的人,无论怎么想组织都应该杀掉她以绝后患的。 降谷想不明白,他想直接打电话给田纳西问个清楚,却不知道如何问起。 你是远山暮原吗?你父母是被组织杀害的吗? 他怎么问得出口啊。 不过不去问当事人的话,他倒是还有一个人可以询问。 降谷翻看手中的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捏到变形。 显然有人是了解远山暮原的过去的,而这个人——盐田晴子如今正好掌握在他们手中,她可以给出的答案,回答田纳西到底是不是远山。 说干就干,降谷拿出手机,正想给风见打去电话让他去询问盐田,却正巧来了电话。 是陌生的号码,降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zero?”诸伏的声音传了过来,让降谷一时间有些惊讶,他们一般不会轻易联系,尤其是电话这种方式,往常都是以降谷暂住的公寓作为联络地点,这次是有什么紧急的消息吗? “怎么了,景?”诸伏能叫出“zero”就说明他附近是安全的,于是降谷也不避讳,直接问到。 “我刚从之前说的那家私立医院出来,前田俊介果然有问题。多年前高桥梦子就是在这家医院治疗的,前田也参与过对高桥梦子的诊治,他应该就是组织在医院的一枚棋子,用医生的身份和那个神奇的药物就可以不动声色的影响一个人病情的走向。” “和之前猜的大差不差,前田应该是想再次杀害朝仓,但是没把握好药物的剂量失败了。”降谷皱眉。 “还有一件事……”诸伏没等降谷接着往下说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他,听起来语气有些不平静,“我意外发现,前田曾有一个病人名字叫做——远山暮原。” “什么?!”听到这消息降谷也不淡定了。 “是十多年前的事,病历上给出的诊断是——永久性全面性失忆,我等会儿会把病理发给你看。”诸伏的声音还是很仓促,甚至没给降谷说话的间隙。 诸伏稍喘了口气,紧接着说:“接下来我要说最要紧的一件事——前田俊介被杀害了!就在今天早上!”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则重磅炸弹,炸得降谷一时间说不出哪件事更有分量。 但他可是降谷零,他只沉默了一瞬,就冷静地说:“你先回来,我派人盯着前田俊介的那边,我这里的调查也有些进展,我们需要……冷静分析一下。” 山口摘下橡胶手套,随手丢进警视厅大楼边的河中。 作为执法者,他最清楚查证是怎样一套流程,所以他也最容易无声无息地杀了一个人。 前田俊介的尸体大概不久就会被警方发现,不过没人会想到这事和他有任何相关,因为他和那位医生没有任何交集,连面都没有见过。 他处理的干干净净,所以他并不担心,只是他还是有些心烦罢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怎么样?”接起电话的人开门见山地询问。 山口掏出一支烟点上:“按您的吩咐,搞定了。” 电话那头的人长舒一口气:“高桥鹤子那边呢?” “我查了那个金发男人的车,车内的确有高桥鹤子的血迹,尸体的特征年龄也符合,确定解决了。”山口一改往日那冒冒失失的形象,有条不紊地说。 “终于处理的差不多了,真是麻烦,”听到顾虑的对象都死透了,那人似乎放松了点,“一时不慎让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居然要费这么大劲处理,山口,现在你是唯一知道的人了,你……不会背叛我吧?” 山口叼着烟讽刺地笑了笑:“您在说什么呢?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啊,背叛您我不是找死吗?” 第62章 “呵,最好是这样,”那人似乎是喝了口茶,隐晦的试探结束,他又放松了语气,“前田死了,那群追着我咬的警察线索就全断了,现在只要等拿到那个权限……我就能知道组织里那只老鼠是谁,只要除掉那只老鼠,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山口闻言皱了皱眉:“您为什么不把这些事交给组织来处理呢,我参与的太多……会被怀疑的,总感觉最近有人在调查我。” “把这些事交给组织处理,万一被组织里那只老鼠察觉了怎么办?山口,我会记得你的付出的,也自然不会亏待你。” “那多谢您的提携了。”山口语气中满是谄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说了两句客套话后挂掉了电话,将烟头随手仍在河里。 真烦,又要回警视厅演傻子了,听那些愚蠢的警察指挥他干活,尤其是那个伊达航。山口皱眉,有些烦躁的想到。 要他说,那个人真是卧底当多了过于谨慎了,居然会怀疑这样一个没用的警察,不过跟着伊达倒也不是全无好处,如果不是跟着这样一个愚蠢的上司,他怎么会有机会在上班时间偷跑出来顺手杀一个人呢? -------------------- 第49章 隐秘 ========================= 夕阳西下,逢魔时刻。 站在降谷公寓门口的时候,最后一抹阳光刚好从楼宇之间反射过来,落入诸伏眼中,他这才恍然发觉现在竟已经是傍晚了。 他按照暗号敲响了门,等了片刻,没听见动静,拧了下门把手,门没关。 就在此时太阳刚好完全落山,一丝光亮也没有了。 诸伏回头看着殷红的天空皱了下眉,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些乱,诸伏有些奇怪,向来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降谷,如今居然没换拖鞋,穿着皮鞋踩在卧室干净的地面上。 “来了?”降谷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视线仍在那手边的一堆资料上。 诸伏关上房门,随便地脱下外套仍在沙发上:“怎么没换鞋?” 降谷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脚上还踩着皮鞋,刚才进来太着急,竟一直没有注意到:“啊,忘记了。” 诸伏走过来看向电脑,堆叠的窗口密密麻麻,像是一百份档案卷宗被压成了二维堆叠在狭小的档案柜里,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痛。 这种混乱出现在降谷身上,实在是不常见。 他向来把所有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即使之前高桥梦子案那么混乱的时间线他都可以规整到一目了然,而现在却让人看不出个头绪。 “前田俊介案现场我已经派去人手了,”降谷把电脑放在桌子上,走到玄关处去换鞋脱外套,“目前调查结果是被人割喉,失血过多而亡,地点在城郊一个仓库……” “我也听说了,”诸伏点头,“他手机里发现了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约他在那里见面,那条短信的来源查出来了吗?” “信息部那边有结果了,短信来自于一位女性,据调查,这位女性的母亲曾是前田的病人,但因手术意外去世了,此后该女子多次举报前田无果,现在警视厅得出的结论是仇杀,嫌疑人基本上已经确定了。”降谷翻出下属发来的讯息,现场物证人证一环扣一环,清晰明确的指向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觉得呢?”诸伏皱眉,满脸写着不相信。 “像是组织熟悉的嫁祸方式,接下来那位被嫁祸的凶手,不是死了就是逃离日本了,总之这种案件就会以这样的方式下定论了。”降谷翻过前田案件现场的照片,那位医生死不瞑目,捂着自己的脖子,表情永远定格在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上。 “会不会不是组织做的,真是个巧合呢?” 降谷打量着前田那个表情:“且不说现在的时间点有多特殊——我们刚调查到前田他就死了,就算这真是巧合,是他的患者家属精心策划的报复……你觉得正常医生会私下约见和他有仇的患者家属吗?这不是找死吗?” 诸伏别过脸,表情不太舒服,但又转过头强迫自己看向现场血腥的照片,强迫自己记住这副画面。他咽了下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喂,zero,你说……” “什么?”降谷手敲着电脑,没回头地问。 “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的调查才……才被杀死的,是不是我……” “别胡思乱想,”降谷转身过来拍了拍诸伏的背,“别随便把别人得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这还是你之前劝我说的话呢。至于这个前田…他肯定和组织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以至于我们刚一调查到他身上,组织就要迅速断尾求生。”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调查的不应该是凶手是谁,这个问题已经被假定好了,假设凶手就是组织,为什么……前田身份还没有明确暴露的时候,组织就要舍弃他?这不像是组织的作风,他们从不这样畏首畏尾。”诸伏紧接着降谷没说完的话接着往下说。 “没错,他们在隐瞒什么呢?什么事……或是什么人……完全不能让我们查到一丁点线索呢……那一定是个只要我们有所怀疑——哪怕没有证据,就会败露的事情——”降谷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喃喃。 一道灵光闪过,两人眼神相对,异口同声—— “那个卧底!” 降谷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支撑在腿上:“警视厅里那个卧底,一旦被怀疑,公安就可以直接停职调查他,甚至不需要证据,所以他完全不能接受处于任何暴露的风险下……” 第63章 “前田就是其中一个风险,他去给朝仓下毒这件事一定直接受命于那个卧底,他应该知道卧底的身份。”诸伏笃定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朝仓……那么朝仓在这件事里又处于什么位置呢?”降谷总觉得他这些天来所调查的事件冥冥之中有些特殊的联系,“朝仓是岸谷一郎的信任的人,岸谷一郎这些年在调查岸谷佑实案,岸谷佑实案,岸谷佑实案背后藏着的是远山一家……” “远山一家?” “对,我正是要和你解释这件事,我今天在警校调查到的,岸谷佑实和朝仓的警校同学——一名叫远山和辉的警察,我推测此人曾在组织做过一段时间卧底,”降谷在电脑上调出远山和辉的档案,“而他的女儿,很可能就是——远山暮原,也就是田纳西威士忌。” “什么?谁?”诸伏不敢相信,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在此处出现都显得莫名其妙,更别说现在还被划上了等价符号,让诸伏有一种他在做梦的荒谬感。 “远山暮原——我们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大概率就是田纳西威士忌。”降谷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 “可她,可……” “你和我想的应该差不多,远山暮原父亲是警察,还大概率死在组织手中,为什么她会成为田纳西威士忌……”降谷叹了口气,“而你刚好为我带来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组织用了什么手段,或是出了什么意外让远山完全的,永久的失忆了,她就成了一张白纸,任由组织涂抹上黑色,变成趁手的工具。” 诸伏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什么声音,他在医院调查时,在系统中看到“远山暮原”的病历时有些吃惊,但远没有现在这样,惊讶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好掏出手机翻到他拍下的病历上反复查看。 “诊断:逆行性失忆?” “修正诊断:全面性永久性失忆。” 这两行字让他看了许久,看得都快不认识了,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现在呢?田纳西为什么答应和我们合作?” “我怀疑她可能就是最近恢复了记忆,还记得之前一起行动的时候吗?我总是觉得她对我、对我们两人都很熟悉,想来是她想起了童年的记忆,所以才决定背叛组织,为她父亲和养父报仇。” “啊,我想起来了,在暗杀朝仓时,她曾用我的声音使你暂时分散了注意力,说明她那时就已经知道我们两的关系远不止组织的‘同事’。”诸伏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她田……远山暮原和远山和辉,又和警局里的卧底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在想这其中的关系,联想到田纳西也对警局里卧底的身份这么感兴趣,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或许当初,远山和辉、岸谷佑实的死,就是拜这名卧底所赐,而岸谷一郎重查旧案时,从中发现了他身份的线索,才被组织杀害。那么作为岸谷最信任的人,同时也是那两人的同学,朝仓光秀很有可能继承岸谷的遗志继续调查,为了以绝后患,组织才三番两次想要除掉他。” “嗯……是合理的推测,”诸伏沉思,却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得到解答,“卧底可能是谁呢?如果真如你所猜测,那个人应该十多年前就知道远山在组织卧底这样的秘辛,同时十多年过去,他现在还能知道岸谷一郎在私下调查当年的案件,这个人肯定和他们关系都不浅,可现在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嫌疑人。” 降谷皱起眉:“这确实是一大疑点,依照岸谷惠提供的线索,可能的嫌疑人有三个,岸谷的下属石神,接班人桐原,和警校学生吉川,最有可能的吉川在警校时期和远山并不熟悉,同时田纳西也从山口那里试探过,似乎他已经已经排除了嫌疑,其余两人在十多年前根本不认识远山,更让人觉得不可能,这样看来,所有人都没有嫌疑……” “又没有线索了吗?”诸伏有些失落,他们似乎总是刚好晚那一步,如果他早一天确定前田有问题,早一天逮捕前田,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审问出那名卧底的真实身份了。 “好像是这样。”降谷揉了揉太阳穴,他看似还有很多证人可以询问,还有很多地点可以调查,可这些调查都是在验证他已经推理出来的部分,并不能将事件再往前推进一步。 于是他又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上,颈椎有些酸痛,他看着视线中诸伏倒转过来的脸。 诸伏看着他说道:“倒转过来想……这名卧底什么时候离暴露最近呢?除却前田这次,就是岸谷一郎了,岸谷肯定是有所察觉才会被害,或许走一遍岸谷一郎走过的老路……会有所发现呢。” “又要去拜会岸谷家啊……”降谷若有所思地说,“交给我吧,刚好我要去向那位出题老师验证一下——我的答案是否正确呢。” -------------------- 实在没时间dbq但我会慢慢更完的不行堆到我写完再看吧 第50章 偶遇 ======================= 街角又有一家便利店倒闭了,以往路过那里还可以顺路买本漫画,如今从学校到家里这条路可以说是干干净净,了无生趣。 岸谷美和站在超市前,有些扫兴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她视线扫过身后的路,保镖在十几米外静静地看着她。 在父亲死后,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一年了。 很久以前,放学后,她可以和朋友们手挽着手,先去某家漫画店痛快地看一个小时漫画,然后再去某家咖啡店边吃蛋糕边聊生活中的趣事,最后在夕阳的余晖下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第64章 可这一切在父亲死后都改变了。 她身后总是跟着很多保镖,朋友们也不能和她一道放学了。 她每天走过同一条路,看着熟悉的风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然后坐在房间里听着楼下孩子们的笑声,等待新的一天到来。 她无疑是讨厌这一切的。 她发现朋友和她越来越疏远,她们讨论起五丁目的一家咖啡厅新来了一位帅气的店员,她们说起新的漫画剧情是怎样的跌宕起伏,可这一切岸谷美和都插不进嘴。她也发现周围的人总是似有若无的远离她,他们害怕被牵扯进岸谷美和家的事里,或是害怕被保镖簇拥的她。 可明明她的父亲是光荣牺牲的警察啊,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无数次想大声质问这个世界,可她说不出口。 岸谷美和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她无法控制的讨厌着这一切,但她知道,有些事情比她这些小小的情绪更重要。 扫墓那天,她第一次听说了叔叔岸谷佑实一家的惨案。 她在门外捂着嘴,她从不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是背负着这样的过去在行走,她也是头一次知道,那些在葬礼上落泪的叔叔伯伯中,有人竟是父亲死亡的幕后黑手。 岸谷美和第一次感觉深处泥沼之中。 但她并不恐惧。 她可是警察的孩子啊。她要像她父亲一样勇敢。 她从前会恨,恨父亲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却没人伸冤,但后来她发现她父亲的死其实从未被人遗忘。 岸谷美和想起那两个人来,那个总是没有表情的女人,和那个金发男人,美和心中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会把真相带回来的。 于是她叹了口气,收回看向那家便利店的视线,抬脚向家的方向走去,却在回头第一步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啊!”她往后推了一步,捂着自己的额头,没看清到底是谁,只是嘴里先说着,“抱歉抱歉,是我走路没看路。” “啊,没事吧,小美和?”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歉意和焦急,“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岸谷美和好奇地抬起头,逆着夕阳,她隐约看清面前人的脸:“秀叔?怎么是你?” 朝仓光秀笑了笑:“没碰疼吧?美和?” “没有没有!”岸谷美和连忙摆摆手,“秀叔怎么在这?” “今天刚好来这边办事,想着顺路看看你和你妈妈,没想到这么巧,刚好在路上碰到了。”朝仓身上还穿着警察制服,他摸了摸美和的头,俨然一位亲切长辈的样子。 岸谷美和有些稀奇地打量着朝仓:“我很少见秀叔穿这一身啊,好正式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呵呵,”朝仓垂下眼低笑了一下,“算是吧……是……关乎仕途的考察。” “秀叔是要升职了吗?”岸谷美和有些惊讶,但也打心底为这位长辈高兴,从小这位朝仓叔叔就作为父亲的左膀右臂一同工作,与他们一家关系都非常亲近,对岸谷美和来说,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 朝仓笑而不语,似乎也默认了这种说法,但他不愿多提,转移了话题:“书包沉不沉,我来帮你拿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美和有些不好意思,但朝仓还是伸手把书包接了过去,“真是辛苦秀叔了,明明你刚出院没多久……” “没事,已经出院有段时间了,”朝仓不在意地说,“其实在医院就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秀叔的身体真是好。”美和感慨。 “还是不如岸谷前辈啊,”朝仓叹了口气,有些怀念的提起岸谷美和的父亲,“当年你爸爸在的时候,警视厅拉练他年年名列前茅呢……” 提到岸谷一郎,美和的情绪一下有些低落,她罕见地没有搭腔,低下了头没说话。 朝仓察觉到自己失言:“啊,真对不起,美和,毕竟前几天刚去看过你爸爸,实在是很难不想起他来。” “我知道的,秀叔,我没怪你,”岸谷美和还是低着头,闷闷地说,“只是……偶尔有时候我也有些想他,被朋友疏远、被同学孤立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我只是……” “抱歉……”朝仓的手揉揉岸谷美和的头,表情有些愧疚,有些怜悯,“说点其他的吧,最近有遇到什么好事吗?” 岸谷美和忍住泪意,强行让自己去想些“好事”,但她实在想不出来,如果实在要说,只有那件事算是——好事。 有人要为她父亲的死伸冤,有人要还他们一个清白了。 可是妈妈嘱咐过别把那天的事说出去,岸谷美和是个听话的孩子,她在张口之前止住了冲动,转而编了一件小事:“同学家的猫生了一窝小猫,她说要送我一只呢。” “啊……这样吗?”朝仓挑眉,盯着岸谷美和的脸,笑了一下,“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碰面的那家餐馆吗?” “爸爸墓地附近的那家餐馆吗?” “对啊,那家餐馆的老板也养了几只猫,上次我正巧和老板聊到,他也说要送我一只小猫呢,是一只小橘猫哦,如果美和想养的话,不如两只一起养吧?” “诶?不,不了吧?我没什么经验的,只是和同学随便说说而已。”岸谷美和没想到这一出,压根没有同学要送她小猫,她也没想养猫,于是只好找理由拒绝。 朝仓看着她游移地眼神笑了笑:“没事,都随美和你的心意好了,你想养就养,不想养也不要有负担。说起来……上次在那家餐馆跟在你旁边那个保镖……似乎今天没跟着你呢?” 第65章 岸谷美和咬了下嘴唇:“啊,那个保镖姐姐好像……请假了?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秀叔想知道的话,不如我们到家以后问问妈妈?保镖的工作一向是她安排的。” “……”朝仓瞥了眼身后不近不远跟着的保镖,都是熟悉面孔,只有那天那个有些陌生,“没事,只是随口一说,对了,美和吃过饭了吗?” “还没,妈妈应该在家做好饭了,秀叔一起来吃吧?”美和见朝仓没再追问,松了口气,说道。 “那我这真是不清自来的客人了。”朝仓开玩笑道。 “怎么会,我们家永远欢迎秀叔。”美和摇摇头,认真地说。 朝仓严肃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动容:“谢谢,小美和。” 两人一路说着,脚步也没有停下,现下转过一个路口,在红绿灯前停下了。 过了这个路口再转个弯便是岸谷宅了,这条路无论是岸谷美和还是朝仓光秀都熟的不能再熟,再有不到三分钟,两人就能走回家了。 可就在红灯转为绿灯的一瞬间,有个人从前面的街角走了出来,她远远就看到了美和和朝仓,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美和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岸谷夫人一直在等您,今晚有一场家庭聚会,您忘了吗?”走过来的女人身着黑衣,戴着墨镜,语气有些焦急。 “家庭聚会?”岸谷美和一头雾水,她没听说过什么家庭聚会,于是她看向来人,总觉眼熟,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正是爸爸忌日那天,她们遇到的那个叫平野朝陵的女人吗?虽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母亲很信任这个人,于是岸谷美和也顺势配合她,“啊,我想起来了,我是忘记了,要和外公外婆一起吃饭是吧?” “是啊……岸谷夫人看您这么久不回来,派我来找您呢……”平野朝陵,不,田纳西焦急地说着,似乎才注意到岸谷美和身边的朝仓,明知故问道,“您是?” 朝仓审视地看向田纳西,仔细打量着她:“我们似乎见过,前两天,就在墓地旁的餐馆,你是新来的保镖,是吗?” “原来是美和小姐的客人……抱歉,我确实是新上任,还不太熟悉,”田纳西看向朝仓,两人目光相对,“那请您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了……”朝仓若有所思,然后改变了想法,他看向岸谷美和,“既然美和还有聚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记得代我向你妈妈问好哦。” “啊……好的,秀叔再见。”美和看了眼田纳西,依依不舍地和朝仓告别。 田纳西接过岸谷美和的书包,和她一起过了马路,而朝仓转头向来时的路走去,等到那两人消失在道路尽头,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两人消失的方向。 -------------------- 第51章 分歧 ========================= 田纳西拎着岸谷美和的包,带领着她走回了家中。 岸谷美和一路上都想问点什么,但一开口就被田纳西打断,只好作罢,跟着她先走回了家中。 家里的前院是一片山水造景,,穿过一个小桥才能走到玄关,岸谷美和习惯性地继续往里走,田纳西却在走进大门后看向外面,轻轻关上了大门。 看到外面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原先护送美和的保镖也离开后,田纳西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岸谷美和:“这院子里有没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地方?” “诶?”岸谷美和愣了一下,指了指假山后面的一处缝隙,“那边,那边是我的秘密基地。” “走。”田纳西没给岸谷美和拒绝的机会,径直向那边走去。 田纳西走得很快,岸谷美和只得说着“等等我”一边跟了上去。 走到角落后,田纳西倚着假山站定,掏出了一支烟想点燃,但看了看岸谷美和,又不动声色地把烟收了起来,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两个棒棒糖来:“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完。” “喂,我都这么配合你了,你怎么态度这么差?”岸谷美和佯怒。 田纳西扔了个棒棒糖过来:“给,奖励你的。” “哼,”接住棒棒糖,岸谷弯了弯嘴角,“那个……你怎么来了?” “有人要找你妈妈问些事情,我来当保镖。”田纳西指指屋内,岸谷美和这才注意到往常敞开的客厅今天大门紧闭,隐约可以看出里面有两人的影子。 “嗯?谁?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侦探吗?”岸谷美和好奇地探头。 “是啊。”田纳西也看向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为什么说我今天有什么家庭聚会啊?”岸谷美和继续问,“秀叔听到都走了。” “原因你不都说出来了?”田纳西瞥了一眼岸谷,“下次说话前动动脑子。” “啊?”岸谷美和鼓起脸,有些生气,“你这么说就是为了让秀叔主动走掉?” 田纳西点点头:“还能反应过来,不算无药可救。” 岸谷美和连生气也忘了,疑惑地问:“为什么啊?你们在怀疑秀叔吗?” “怀疑朝仓?”田纳西挑了挑眉,觉得她提出一个颇为有趣的假设,“那到没有,但总之他周围……应该没那么安全,所以让朝仓碰上里面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事。” “里面那家伙?”岸谷对于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你们俩不是一伙的吗?” 田纳西闻言有些无奈:“好好学学国文,什么叫一伙……算了,只能告诉你,我把他当‘同伙’,但他不一定信任我,懂吗?” 第66章 “不懂,”岸谷美和利落地回答,“既然你们都是为了调查爸爸的事,为什么不能互相信任呢?人多力量大啊。” 田纳西难得露出了恍惚的神情,叹了口气:“我问你,如果你抓到了害死你爸爸的凶手,你希望他得到怎么样的代价?” “嗯?”岸谷美和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大概希望交给警察叔叔,他们会给杀人凶手判刑,然后那个人会进监狱……” “你不希望那个人杀人偿命吗?”田纳西看向岸谷美和,表情冷静中透露着肃杀。 “我……我不知道,我可能是……”岸谷美和有些退缩,“人命”这个词,和她的生活太割裂了。 “日本很多年没有判过死刑了,这意味着那个害你父亲丢掉性命的凶手,顶天只会被判终身监禁,但当审判结束,未来在监狱里的日子大有可操作的部分。你不会知道几年以后,他就减刑到可以释放了,或者他就留在监狱中,却过着比在外面还要舒服的日子,知道这些后,你还坚持……让司法系统审判这个杀人犯吗?”田纳西面无表情地阐述着事实,身上的压迫感却让岸谷美和不自觉后退半步。 “可是……”岸谷美和从没听说过这些,也从没想过这些,此时她感受到世界观受到冲击,“可是……这好像是不对的。” “呵呵,”田纳西低头笑了一下,不是嘲讽这孩子的天真,只是欣慰的笑了笑,“你说得对,好孩子,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部分,只是……这大概就是我和零……里面那家伙的区别,因为这种分歧的存在,我们大概很难成为互相信任的盟友。” 岸谷美和听的云里雾里,她很想问眼前这个女人——你所选择的是哪条路呢,但她总觉得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这似乎并不是个聪明的问题,于是她明智地选择没有说话。 看气氛有些凝滞,田纳西转移话题:“对了,刚才你和朝仓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就说些上学的日常什么的……哦,秀叔还提到你了。” “我?”田纳西皱了皱眉。 “嗯,他问怎么没看到你。” “你怎么说?”田纳西站直身子。 “哦,我说可能是妈妈把你调走了,让他去问妈妈,他就没再追问了。”岸谷美和一五一十地说。 闻言田纳西又靠在假山上:“还算有脑子。” 岸谷美和算是看出来了,这句话就是眼前这个别扭的女人能说出的最高赞赏了:“秀叔还说,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餐馆里养了几只猫,有猫生小猫了,想给我抱回来一只养呢。” “猫?”田纳西又念了一边,“猫?不可能,那家餐馆不可能养猫,那家店不大,且没有后院,如果养在室内,那饭菜里绝对会有猫毛,店主还没蠢到砸自己招牌。” “诶?你是说秀叔在骗我?” “他大概只是……哄哄你吧。”田纳西若有所思。 岸谷美和还想问什么,不巧就在此时,客厅内的人影似乎站了起来,田纳西看了一眼,把岸谷美和的书包扔给她:“好了,我先走了,别告诉除了你妈妈之外的其他人我来过了,再见。” “诶?你不和那个侦探一起……”岸谷美和还想问什么,却见田纳西不走寻常路,脚踩假山的几块石头利落地翻过了围墙,像是有轻功一样,迅速离开了。 岸谷美和惊讶又无奈,拎起自己的包往玄关处走去,刚走到门口,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美和?回来了?”是岸谷惠拉开的门,岸谷美和往里看去,那个金发侦探站在后面两三步的位置。 “回来了,”岸谷美和点头回应,又看向安室透,“侦探哥哥,你好。” “你好啊,美和小姐,”安室看起来对于遇到美和也并不意外,“好久不见。” -------------------- 第52章 故人 ========================= 安室扫了一眼岸谷美和拎在手上的书包,若有所思。 哪个走了一路的回家的孩子会一路把包拎在手里呢? 她刚从谁手中接过了书包呢? “美和,快进来吧,等你很久了,”岸谷惠迎过去接过岸谷美和手中的书包,又回头看着安室,“安室先生要不要留下和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呢?刚好美和也在。” 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安室看着那个书包,突然转变了想法:“谢谢您的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倒是让岸谷惠愣了一秒,她本来只是礼貌性地询问,没想着安室会答应,毕竟他们两人今天聊的已经足够多了,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可说了,安室那样子也是准备离开了。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 岸谷惠的目光落在岸谷美和身上,是美和身上有什么特殊吗?她打量了两遍,美和还是那个美和,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没什么特殊的。 但既然已经发出了邀请,也不好收回,更何况岸谷惠现在很信任安室,想着让他多了解些也不是坏事,便忙说:“那美和先招待安室先生去客厅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去准备晚饭。” “好,妈妈。”岸谷美和是个听话的孩子,她虽然看不出其中的暗流涌动,但她一向信任妈妈,于是她走在前面,又把安室带回客厅里。 客厅桌子上还放着两个茶杯,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但两杯都未动过,显然刚才的对话没有让人喝茶的氛围。 第67章 岸谷美和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顺势说:“需要给您换杯茶水吗?侦探哥哥?” “叫我安室就好,”安室笑了笑,“没事,不用换了,凉下来刚好。” “好的,安室哥哥。”岸谷美和在侧面坐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脑子里还回放着田纳西三两下就翻墙出去的身影,想着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向她学学这招。 “美和小姐?”突然安室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刚才安室似乎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察觉。 “诶?安室哥哥刚说什么?” “美和小姐回来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吗?”安室笑着说,看似是在询问,实则语气颇为肯定。 美和想到田纳西,但是她嘱咐过,别告诉别人她来过,于是她搬出了另一个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朝仓叔叔,哥哥你……应该认识吧?” 她小心翼翼地说,似乎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些放在明面上说。 “有所耳闻,听说是位优秀的警察。”安室点点头,肯定道。 岸谷美和听到安室夸赞朝仓,有些高兴:“秀叔真的超级优秀,别看他看着严肃,实际上对大家都很好。” “是这样啊,”安室点点头附和,“听说岸谷警官之前也很欣赏朝仓警官。” 岸谷美和抬头,语气落下一点:“是的,爸爸经常和他商议事情,我记得……爸爸生前头两天晚上,还在书房和秀叔讨论什么事情,你说秀叔受伤……会不会就是因为爸爸把什么事情告诉了他?” 安室垂眸,他面色有些复杂,他察觉到这个看似倔强的女孩其实隐藏着自己敏感又善良的心:“美和小姐,别担心,我们会查出真相的,还你父亲一个真相,也还你朝仓叔叔一个真相。” 岸谷美和瘪了瘪嘴,压抑住自己的鼻酸,挤出一个笑意:“别叫我小姐了,怪……怪奇怪的,叫我美和好了。” “好,”安室笑了笑,他有种想揉揉这个孩子头的冲动,“美和。” “还有……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吧,不需要套我的话,我会尽力告诉你的,毕竟……你只要知道的更多一些,就一定可以还我们一个真相,对吗?”岸谷美和抬头,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坚定。 安室视线游弋,捏了下鼻根,没想到眼前的女孩这么敏锐,他还以为这种程度的套话这女孩听不出来呢,看来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对母女都是难得的聪明人。 “那我就问了,你仔细想想,在你父亲去世的前半年,有什么陌生人拜访过你家吗?”安室面色严肃,问道。 岸谷美和垂眼思考:“陌生人?我们家除了偶尔会有爸爸的同事来做客,其实没什么其他客人的。我想想……” 安室静静等着她思考。 “啊,我好像记起来一个,”岸谷美和有些不确定的说,“但我不确定那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距离现在快两年了,要说吗?” “说吧。”安室鼓励地说。 “有一个很好看的姐姐拜访过我们家,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来找妈妈的,但那两天妈妈去旅游了不在家,我就给她说让她改天再来,但她说要找的是爸爸,”岸谷美和努力回忆,“她一直站在门口等到爸爸下班回来,然后给爸爸一个牛皮纸袋,爸爸看了一眼,就和那个姐姐去书房了。他们大概聊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后来我就再没见过那个姐姐了。” “姐姐?”安室皱眉思考,“她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岸谷美和摇摇头。 安室有些遗憾,但却并不意外:“你还记得什么细节吗?比如那天做了什么,是几月几日之类的?” “几月几日?也不记得了,至于那天干过什么……我想想,那段时间我在学速写,啊,我好像把那个姐姐画到我的漫画本里了!”岸谷美和拍了下额头。 安室没想到还有意外发现:“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跟我来吧,应该在我的房间里。”岸谷美和几乎是蹦起来,能提供有意义的线索让她激动极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走去,让安室都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她。 美和的房间在二楼,打开房门一眼看去,整齐有序,其中不乏一些少女气息的装饰。安室从窗户看出去,这里能瞥到书房的一角,怪不得岸谷美和能注意到她爸爸和朝仓在书房。 岸谷美和的画册多且杂,但摆放的很有条理,不一会她就找到了那一页,她蹦蹦跳跳地拿来给安室看。 安室看着眼前的速写,笔触很稚嫩,可以看出是个初学者,但是一些特征信息都描绘了出来,比如穿着,身高,比例,发型基本上都可以确定,最重要的是……右下角标注了日期。 有了这些信息,再配合着周围的监控,应该至少可以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了。安室这样想着,说:“介意我拍一张照片吗?” “送给你都可以。”岸谷美和说。 安室被这孩子逗笑了,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风见发过去,让他立刻去调查。 “这个……有用吗?”岸谷美和希冀地看向安室,问。 “还不知道,但谢谢你的信息,美和。”安室把画册还回去。 岸谷美和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岸谷惠的呼唤:“美和?安室先生?” “啊,是妈妈在叫我们,”岸谷美和说,“应该是晚饭好了,我们下去吧?” 第68章 安室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餐厅。 餐桌上摆着几盘菜,色香味俱全。 岸谷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些家常小菜,见笑了。” “怎么会,您的手艺真是令人惊叹。”安室称赞道。 “快请坐,在家吃饭也不讲究什么了,您自便。”岸谷惠仍是不失礼数的说。 安室点头,品味食物对他来说向来是件放松心情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这样收获满满的一天里。吃了两口他发现自己对岸谷的称赞还真是一点没有水分,这顿饭出乎意料的合胃口,甚至比那天在餐馆吃的更美味。 这样想着他也顺口说了出来。 被赞美的岸谷惠捂着嘴笑得很矜持:“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美和都没这样夸过我的手艺呢。” 岸谷美和吐了下舌头:“明明是那家餐馆更好吃嘛,可惜那天我都没吃到。” 岸谷惠像是想起什么,笑意淡了一点:“说起来……什么时候叫那孩子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嗯?”岸谷美和没听懂。 “……”安室听懂了,他当然知道“那孩子”是谁,他们前两个小时一直在谈论她,岸谷惠对他的推理给予了肯定地回答,那孩子——田纳西,就是远山暮原,“她啊……” “她今天已经来过了,但是大概是不想碰见我,先走了吧……”安室了然地说,将视线转移到岸谷美和身上,“美和应该和她见过了吧?” “诶?”岸谷美和这下不知如何是好了,田纳西只给她说别告诉别人,可没说别人猜出来了怎么办啊。 岸谷惠了解自己的女儿,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安室说的是真的。 “远山……我是说,那位平野姐姐来了?”岸谷惠有些惊讶地看向美和。 “是……”岸谷美和挠了挠鼻子,“她不让我说来着。” “她是来做什么……”岸谷惠看向安室,希望他给出答案。 “我也不知道。”安室耸了耸肩,看向美和,把这个问题交给她。 在两道视线的压迫下,岸谷美和还是把和田纳西相遇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甚至还补充了两人在饭店碰到朝仓的事。 安室听完若有所思,他大概明白田纳西为什么演这么一出,算来她又帮了他一回。毕竟朝仓周围应该就有那个卧底的踪迹,所以不让他和朝仓碰面是明智的举动。 安室心情有些复杂,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是风见发来的,想来是刚发去的图片有了结果。 他划开手机看向具体内容,风见果然从监控中找到了岸谷美和描述的女人。 但是小图有些模糊。 于是他放大图片。 这张脸他居然认识。 这个女人叫做——宫野明美。 -------------------- 有人能看懂剧情吗qaq 第53章 回答 ========================= 宫野明美,宫野艾莲娜的女儿,赤井秀一的女朋友,田纳西的“妹妹”。 她在一年前死在田纳西手里了。 这是组织里所有人都知道的,无可否认的事实。 安室不动声色地扣下手机,喝了口汤,突然觉得这美味的汤有些难以下咽。 “怎么了?”岸谷惠向他这边看来。 “没事。”安室回以一个微笑,他不打算把这个发现告诉眼前两个人,他有些猜想,而这个猜想或许岸谷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闻言岸谷惠也没再关注安室,她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岸谷美和身上:“那个姐姐还和你说什么了?” “嗯……”岸谷美和看了眼安室,有些犹豫。 “没事,说吧,”岸谷惠笑了笑,“你都说了那么多也不差这点了。” “平野姐姐问我想要凶手付出什么代价。”岸谷美和老实说。 听到这个问题餐桌上两个大人倒是凝滞住了。 “那你怎么回答呢?”岸谷惠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说交给警察,我相信警察叔叔会给出公平的判断。”岸谷美和重复自己的回答。 岸谷惠握住岸谷美和的手,低下头没说话。 而安室再次打量这个女孩,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即使知道她父亲可能是被一个警察害死的,她还是选择相信警察。 “警察”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不会被一只害群之马颠覆,安室此刻觉得,这就是他选择这条路的意义。 “你说得对,美和。”安室笑得很真诚。 “妈妈?怎么了?”岸谷美和没回答,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低着头的岸谷惠。 “我没事。“岸谷惠抬起头,她目光饱含着愧疚,却又不乏欣慰。她有些惭愧,作为警察的妻子,她的觉悟并不如自己的孩子。 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让法律惩罚幕后凶手。 她心中埋藏着复仇的火种,在心底阴暗的隐秘的燃烧,而田纳西的出现像是平添了一阵风,助长这火焰,一发不可收拾,烧尽她的理智。 她从看到田纳西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个女孩想要做什么。 “这真是……特殊又可悲的缘分。”她当时对田纳西这样说。 两个满心复仇的人不谋而合,岸谷惠奉上她所知道的一切情报,而田纳西回报她夙愿得偿。 她们本该这样合作下去的,如果没有安室的话。 第69章 如果没有安室的话。 岸谷惠看向眼前这个金发男人。 那是多耀眼的金发啊,像太阳一样,那么闪耀,那么温暖,从不动摇。 所以纵使他刻意伪装,岸谷惠仍能隐约察觉——他身上那种和岸谷一郎如出一辙的坚定与信念,那种专属于警察的坦荡和正气。 这样的人会放任她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岸谷惠不用思考都能得出结论。 当然不。 因而岸谷惠没想过将田纳西的身份告诉安室,因为了解内情的安室势必会阻止。 这与岸谷的愿望背道而驰。 但她最终妥协了。 正如她所说的——“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呢?”,她不忍看到远山和辉的孩子最终被杀戮蒙蔽,被仇恨裹挟,她看出了田纳西仍在挣扎,她希望有人把田纳西打捞起来。 她寄希望于眼前这个警察,她冥冥之中有种感觉—— 也许他是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毕竟他可是被田纳西带到远山和辉墓前的人。 于是她给出了那两条线索,如果安室有能力查出田纳西的身份,那她就放弃复仇,她这样告诉自己。 可她不得不承认,今天看到安室站在门口那一瞬间,她后悔了。 岸谷惠那一刻明白她卑鄙的心从未改变,她仍想要以血洗血,但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已经承诺过如果安室查出真相就不再隐瞒,所以她最终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如实奉上。 说完一切后她有些释然,却也有些愧疚。 岸谷惠想,如果美和知道了她放弃了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怨恨她这个母亲呢? 但最终她听到了岸谷美和这样的答案—— “交给警察,我相信警察叔叔会给出公平的判断。” 纵使经历这一切,美和仍能保有一颗澄澈的心,如果岸谷一郎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此刻岸谷惠没有遗憾了。 只有一件事—— “安室先生……”岸谷惠眼含泪光,“我只有一个请求了……去帮帮那个孩子吧,去帮帮远山暮原吧,她不是,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该是什么样子呢? 从小在警察家庭长大的她,本该和岸谷美和一样澄澈、一样通透。 但组织掩盖了她的本色,肆无忌惮地为她铺上浓郁的黑色,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阳光还能穿透她吗?还能温暖她吗?岸谷惠不知道,但她愿意去相信——总有太阳高悬于天。 走出岸谷家时太阳已经下山,但是天还未完全变暗,天空中有飞鸟划过的留下黑色的影子,最终化作一个逗号停留在电线上。 安室礼貌地道别后转过身去,门在他身后关上,暖色的光被收回门内,他的笑意也随着转身消失在脸上。 岸谷惠是个仁慈的母亲,不仅对岸谷美和来说。 安室掏出手机,一打开锁屏就是那张宫野明美的照片。 宫野明美和岸谷一家只有一个联系的纽带,那就是田纳西。 此时所有证据都已经到手,完整的逻辑链也呈现在脑海里。作为一个侦探,作为一个警察,他现在应该说出推理,宣判一个结果,让对手哑口无言,乖乖就范。 或者他还有一种选择。 他本身就处于危险之中,前有狼后有虎,也许放任田纳西去除掉那个卧底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可以驱虎吞狼,坐收渔翁之利。 他既能借田纳西之手除掉卧底,又掌握了田纳西犯罪的证据,反正他们都是罪犯,都该得到惩罚。 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事,是所有解法中最高明的一种。 可正是因为了解了这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向来不纠结的降谷零犹豫了。 如今的他还能毫无动容的审判田纳西的罪责吗? 如今的他真的如岸谷惠想象的那样从不动摇吗?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感情影响了判断,他本应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正因为他有人性,所以他不能这样选择。 乌鸦的叫声突兀地响起,像是摔在地上的音符。 如果失去了人性,他和组织中的恶徒有何区别呢? 安室透长叹口气,他闭上眼睛感受空气的流动。 再次睁开眼睛,他没有犹豫。 拨通了某个号码。 “喂?” “见一面吧,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对,就在我家。” -------------------- 第54章 做客 ========================= 安室把车停在楼下车库的时候总觉有些恍惚,他看向通往楼上的铁楼梯,那里原本是业主们的违章搭建,质量令人堪忧,但最近不知被哪位好心人加固装修了一下,现在不会吱呀吱呀响了。 他走下车,然后拿出车钥匙锁门。 车灯闪烁了两下,片刻照亮车库的一隅,他偶然发现对面静静停着田纳西那辆改装过的小轿车,现在看着不起眼,但坐过才知道无论加速还是避震,车该有的性能它都是一流。 他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车里没人也没有任何物品,干净得像是刚从二手市场淘来。 看来客人已经就位。 他这位主人反而来晚了。 安室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公寓的方向,看到的却是地下车库的房顶。他低嘲了自己一下,抬脚走向楼梯。 第70章 安室踏上第一节阶梯。 他从来是个优秀的谈判专家,衡量筹码和手牌,盘算怎样出牌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他无数次走过通往谈判桌的路,或兴奋、或轻松、或胜券在握,却从没有一次像此刻一样紧张又犹豫。 安室转过一个弯,走向下一段楼梯。 霎时间他脑中突然涌上一段回忆—— 那时他站在电梯里,缓缓打开手中的信封。两张薄薄的纸躺在信封里,他抽出纸,看到检测结果报告。报告上写着“检测到两人的指纹”,分别属于他和勃艮第。看到结果如他所料,他满意地笑了笑,就在此时,电梯停了下来,门缓缓打开,他抬眼看去,田纳西坐在落地窗边,沉默地看向窗外。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而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今天晚上过后他就能揭露田纳西的真面目,少一个组织成员、或者多一个盟友,抑或二者同时达成,总之那场谈判从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完全胜利。 安室的皮鞋磕在楼梯上,楼道里的声控灯顺势亮起。 那么今天他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呢?他又有能力做到吗?当一切诡计和陷阱都毫无作用,当手头所有筹码都没有意义时,他还剩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约见的地点就是他的第一张牌。这里是他的家,除了景光和他少有人知,这代表着他最隐秘,最体己的部分,而他决定把这些都展现给田纳西。 安室走上一节楼梯,视线终于畅通无阻地落入楼道之内,黑暗之中,有一个火星忽明忽暗。他的脚步声又唤醒一盏声控灯。 他走过那盏孤零零的灯,影子变短,又拉长。 他的影子先他一步站在那个女人面前。 “波本?”田纳西掐掉烟,抬眼看向来人,“等你很久了。” “抱歉,路上有点堵。”安室拿出钥匙,拧开门。 田纳西跟着安室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然后站在玄关,有些不知所措。 “做客”这个行为对于田纳西来说太陌生了,她这么多年只会不请自来、鸠占鹊巢,而像此时这样受邀走进一个人的家对她来说是完全不熟悉的领域。 不过所幸安室是个妥帖的主人。 安室俯下身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未拆封的拖鞋,放在田纳西面前,然后他先一步走进屋子,为田纳西腾出空间,还不忘指了指门口的衣架:“外套可以挂在这里。” “啊,好的。”田纳西有些缓慢地回答,似乎一进入这间屋子她就受到了某种降智光环的影响,往日精明的样子全无。 “吃过饭了吗?”安室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田纳西换好拖鞋后回头摆正自己的鞋,然后转过身来走进房间,公寓并不大,几个房间一览无余,她透过客厅,隐约窥到安室在冰箱前翻找的身影。 “没有。”她收回视线,看向阳台,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很多花盆,其中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有的生机勃勃,有的苟延残喘,还有的被薅掉了能吃的部分,留下一节残根在花盆里抗议。 “泡面可以吗?”安室从冰箱门后探出头问,注意到田纳西在打量着他的储备粮,“都是我自己种的,想吃什么可以直接摘。” 田纳西下意识收回视线,却又目光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于是转头看向安室,似乎此时她才找回了些往常吃了枪药的性格:“你就是来找我吃饭的?” 面对客人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安室难得没有反呛回去,他眯着眼笑了笑:“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刚好我也没怎么吃饱,饿着肚子聊天总归不太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室这么体贴反而让田纳西一口气噎在喉头,梗了一下她说道:“行吧,随便。” “那你随便坐,我马上就好。”安室拎着鸡蛋和泡面进了厨房,推拉门“嚓”的一声合上,两个空间就此隔绝,现下倒是把田纳西一个人晾在了屋子里。 田纳西四处张望了一下,听到厨房油烟机打开的声音,终于觉得自在了一点,向里间走了两步,看似是卧室的房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卧室很整洁,床单平整到没有褶皱,被子也规规整整地叠放着,淡色的窗帘被夜风吹动,精致的像是个供人参观的样板间。 不过吸引她的不是这些,而是墙上挂着的一个板子。 有很多文件和照片被钉在板子上,田纳西走近看,第一眼下意识地看向一份病历。 她对病历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她熟稔地看向重点信息,却在看到患者姓名的那一刻愣住。 她想伸手触碰那份病历,却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是远远地看着,像是欣赏着什么绝世佳作一样。 安室端着两碗泡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把泡面放在客厅的矮几上,抽了张纸擦了擦手,然后走到田纳西旁边,一起看向他的“线索板”。 “这是我的同伴在某家医院找到的,”他伸手拔下固定资料的钉子,把那一沓文件递给田纳西,“主治医生是一个叫前田俊介的人,而他不久前遇害了,警方的判断是死于患者家属复仇。” 田纳西接过病历,听到“患者家属复仇”这几个字时抬了抬眼,随后又低下头翻着病历说:“那你的判断呢?” “是组织做的……或者再严谨一点,是那个卧底派人做的。”安室平静且坦诚地说。 第71章 “你猜的没错,”田纳西挑了挑眉,又翻过一页,刚好翻到病程记录,“是山口做的,我这几天一直在跟着他,刚好看到了。” 安室有些惊讶:“你在现场?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为什么要阻止呢?都是组织的走狗,狗咬狗罢了。”田纳西抬眼,她迎着光站着,也让安室看清楚她的表情,“哦,忘记了,好像我也是,那我更理由没有掺和一脚了。” 安室动了动嘴唇:“别这么说……” “你看过这份病历吗?”田纳西没等他说完先行打断。 “看过。”或说看过不止一遍,自从诸伏景光把“远山暮原”的病历带来,他已经翻阅了无数遍。 “虽然它详尽又缜密,却这并不是一份合格的病历,它犯了一个最根本的错误……根本没有如实记录。” “什么?” -------------------- jj为什么发不了图片啊啊啊啊啊为这张我还特地画了张图为什么发不出来啊啊啊啊 第55章 争吵 ========================= “它没有写下——这位患者,这位十多岁的女孩,在醒来后丧失了全部记忆,包括说话、写字,吃饭,甚至是身份、意识、人格都丧失了。她像是一个新出生的婴儿一样,只会哭闹。但是她的主治医生——这位前田医生,为了确诊她到底有没有丧失记忆,又丧失了多少记忆,不让人靠近,不给她饭吃,就这样空了整整三天。” “三天之后,他们打开病房,将一碗潲水样的食物递给奄奄一息的女孩。而一个婴儿会做什么呢?她抓着饭往嘴里塞,塞得满脸满身都是,塞到呛咳出声,像一个动物一样,不,像只野兽一样,毫无尊严,只剩本能。” “看到这一幕的朗姆破天荒地决定暂时留这个孩子一命,因为他想到了一种更有趣的玩法,他决定驯养这个十多岁的‘婴儿’,让她成为一条狗,一条为组织卖命的狗,于是就这样,她幸运的,在周围所有人都死光了的绝境中活了下来。” “作为一条狗活了下来。” 田纳西又把病历钉回板子上,然后转过脸来对安室笑了下,然后又移开视线。 “……”语言显得苍白,安室没说话,只是拧眉看着田纳西。 “但其实一个‘婴儿’又记得些什么呢,”田纳西继续审视这份病历,像是在卢浮宫欣赏蒙娜丽莎那样认真,“正是有了这段经历,她才能活下来不是吗?她是不是该以此为荣呢?” “抱歉……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样的事。”安室下意识想用动作表达宽慰,却总觉得站在她身边的田纳西距他无限远。 “为什么要抱歉呢?这不是你做的,我也并不把这段过去当作什么耻辱。正如我所说的,是有了这段经历我才能活下来,否则我早已经和佑实叔一样,变成一具尸体了,“田纳西环抱着手臂,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一样轻松,”我只是在和你解释为什么我不救前田医生,你明白了吗?他对我来说死不足惜。此外别露出那种同情的表情,我不需要。“ “不是同情,我只是感到很抱歉,我从不知道这些事,”安室摇了摇头,“我该早点发现的,或是什么其他人也好,你不该经历这种事。” “……”田纳西耸耸肩不置可否,“面煮好了吗?先去吃吧,别泡软了。” “好。”安室点头,两人先后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矮几旁,随意的坐下,泡面之上蒸汽氤氲,每一碗里都窝着一个金黄的煎蛋。 安室把筷子递给田纳西,然后习惯性合上手掌说“我开动了”,而田纳西犹豫了一下也有样学样,两人沉默地吃起泡面,像是在什么高档餐厅吃正餐那样严肃。 “果然有点软了。”田纳西夹起一筷子,评价道。 “毕竟是煮的,又放了一会儿。” “煮的又没有更健康,我还是习惯吃开水泡的。” “你经常吃泡面吗?” “怎么,你是什么健康警察吗?” “只是有点好奇。” “就和你差不多吧,没时间或不想做饭的时候,这种东西最方便了。不过我可不会用来招待客人。” “哈哈,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但这个做起来最快了,总得先填饱肚子嘛。” “有什么喝的吗?” 安室站起身走向冰箱:“只有啤酒,或者白水。” “啤酒。”田纳西没有丝毫犹豫。 安室拿出放在冰箱最里面的两罐啤酒,想起这还是上次景光来时带来的,他扔给田纳西一罐,自己拉开了一罐。 两声气泡溢出的声音先后响起,冰啤酒给人带来难得的清凉,不知何时房间里的氛围似乎没有那么僵硬了。 田纳西很快吃完了泡面,筷子在剩余的汤中游弋,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安室瞥了一眼:“不喝汤吗?” “不要,汤底会有调料渣滓。”她干脆把筷子架在晚上,专心拿起啤酒来喝。 “说起来上次在餐厅,你也是把提拉米苏里的可可粉挑掉再吃,你很容易呛到吗?”安室想到田纳西描述的过去的经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啊,那次啊……”田纳西露出一个有些便秘的表情,“不,那是因为……不想让可可粉粘在牙齿上……” “诶?”对这个原因安室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当时是为了……保持形象?” 第72章 “怎么?”田纳西有些恼火,“不可以吗?” “不,不,”安室失笑,“我只是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事。” 田纳西白了安室一眼:“是我鬼迷心窍,就不该告诉你。” 安室闷闷笑了两下,平静下来后有些感慨:“我没想过你会和我说这些……或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压根没想过会有今天。” 那时当然,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和组织成员一起,吃着泡面喝着酒。 “正常,我也没想过我有天会到一个条子家里自投罗网。”田纳西也不客气地说。 “哦?这样吗?我以为你让宫野明美去岸谷一郎的时候多少想过的。”安室话锋陡然一转,看向田纳西。 田纳西那刚升起的一点笑意蓦地消失,她低下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是这样。 安室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从上次在餐厅,我就注意到了,你每次说假到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的时候就回避我的眼神,为什么?” 田纳西似乎是头一次听说自己还有这样的习惯,她抬头迎上安室的目光,但又觉得这有点太刻意,一时间不知目光该放在哪。 “我自认为我已经足够坦诚了,”安室觉得自己有些烦躁,“你为什么还是不信任我呢?每次都是这样,即使我已经查出了真相,你却仍要用这些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假话搪塞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宫野明美和岸谷家唯一的联系就是你,而唯一有机会触及到岸谷佑实旧案档案的人也是你,是你让宫野明美去联络那个警察,你想接他之手找出当年的凶手,但是却被警局的卧底发现,所以宫野明美才会被杀,才会指定被你杀,你别无选择,只能以此来证明你的立场。” “你说你不认识岸谷惠,但实际上你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你说你只是想逃离组织,实际上你是为了替你父亲、替岸谷佑实复仇才选择和警方合作,还有你装作不认识我和景光,装作不在乎宫野姐妹,你为什么要把所有想帮你的人都往外推呢?” “你既然已经知道明美的事情,这一切不是显而易见吗?”田纳西猛地站起身,矮几被撞得险些倾倒,面汤几乎洒出来,向来习惯用冷静和讥讽处理问题的田纳西露出了实打实的愤怒,“我信任岸谷,然后他死了,我信任明美,然后我被迫亲手杀她,我也这样相信过我那个便宜爹,相信过佑实叔,都死了,都他妈死了,你觉得被我信任是什么好事吗?” 啤酒罐被捏得咔嚓作响,田纳西接着说:“说难听点这他妈关你什么事啊?你是个警察,是个卧底,你用不着对我同情心泛滥,就算不信任又怎么样?各取所需不就行了吗?你敢说你信任我了吗警官?你还说你会给我一个身份,让我从新做人,这话你自己信吗?” 安室也站起身,声音还算平静:“正如你所说,我是个卧底,我从来需要谨慎选择每一步,我不了解你,所以我当时不信任你,可是你……田纳西,远山暮原!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景的身份,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可你从没有一次选择信任我们……” “为什么?” “难道我们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呵呵,”田纳西冷笑两声,一口气喝干净所剩不多的啤酒,“十多年前盐田也是一个杀了小白鼠都会愧疚的女人,如今她也能毫不犹豫地杀了高桥梦子,我身边那么多人,被组织腐化、改变,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呢?我再问你一次,你说要给我一个新身份从头来过地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的到底是放过我,帮助一个组织的罪人脱罪,还是在利用完我之后就把我丢进大牢?” 安室皱眉,他有些怒意,但在努力平静:“这不是同一个概念,如果只是单纯的组织成员,我当然不会放过,但你并非主动成为组织的一员,这其中被迫的性质居多,再加上你愿意协助警方,戴罪立功,我们会重新考量……” “别他妈给我在这打官腔,”田纳西抽出一支烟点燃,“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警官。”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自愿的呢?组织这么好,”田纳西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她吐了一口烟,“你知道我在组织这些年拿了多少钱吗?是你这个警察工作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天文数字啊,东京市长都要给我敬酒,吉田财团的董事长都要对我点头哈腰,做一只仗人势的狗又怎么了呢?只要主人身份足够显赫,做狗可比人活得滋润多了。” 安室盯着田纳西的眼睛,田纳西也盯着她,那双眼睛里盛满向往和野心,却让安室感到了一丝违和。 “我不相信。”安室摇头,作为一个警察,一个侦探,说出这样没有证据的、主观的判断可谓是失职的,但他此刻就是这样相信着自己的直觉,“我不相信远山暮原是这样一个人。” 田纳西几乎气笑了,她一下卸了刚刚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动容。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田纳西缓缓地说,“但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坚定,刚刚说的话其实我都想过。那些年我几乎快要说服自己了。” “何必呢?和组织作对多危险啊,只需要放下一些尊严和道德就能收获财富地位,这可是不少人想要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第73章 “我当时想烧掉岸谷佑实的卷宗,想着把这件事放下吧,从此对组织忠心耿耿,但是很不幸——也很幸运,明美发现了这份卷宗,大概也察觉了我的心思,她大概是想提醒我不要彻底沉沦,于是带着卷宗去见了岸谷,而我没有阻止她。”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们从没想过这件事会暴露,但因为是明美一个人去的,组织怀疑是她那个fbi男友策反了她,暂时没怀疑到我身上。不过为了洗清嫌疑,组织让我杀了她。” 安室听到此处皱了皱眉,插话道:“所以呢?你真的杀了她吗?” 田纳西斜睨安室一眼:“你挺敏锐,我其实没有杀她。我偶然听到了这个安排后,就一直在想办法布置一个假死的计划,但很可惜,我只有一个人,不像你们这么熟练,我没办法搞定每一个细节,就在这个时候,那个fbi主动向我伸出了橄榄枝……”她狠狠抽了口烟,“于是我们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精心策划了一出假死大戏,可惜,还是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田纳西叹了口气,走向阳台:“我们失误了,虽然骗过组织,但是明美受了重伤,现在还在美国接受治疗,那个fbi垫的钱。” “这就是你们的‘私人交情’?” “是啊,债主和债务人怎么不算交情呢?”田纳西没素质地把烟掐在安室的花盆里,“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不信任你们了吗?连fbi都搞不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把你们扯进来呢?” “你其实应该假装不知道的,你应该让我去把那个卧底处理掉,然后再把我关进监狱,这才是一个聪明警察应该做的事情。” 安室看向田纳西,她身后的窗外有隔壁公寓的点点灯火,而她的眼睛如同灯火一样明亮。 “你说是吗?零?” -------------------- 第56章 渎职 ========================= 零。 久违地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安室有些恍惚。 这一幕似乎和很久远地某一刻重合,他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女孩这样回过头,永远那样风轻云淡地说“零”。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田纳西和远山暮原这两个形象重叠,可这种重叠只让人觉得悲哀。 “呵,”安室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那看来我并不是一个聪明警察,在我这里,你并不是可以被随意利用的工具。” “我不想利用你,也不想限制你,或许我了解的并不够多,我不知道你亲眼见证岸谷佑实一家的惨剧时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但我了解过去的你。”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很小时候的事情,”安室喝了口啤酒,却发现不知何时啤酒罐已经见底,今天这场谈话没有酒精的催化实在太难进行,于是他又从冰箱里翻出两罐,“那个时候我刚和景光成为朋友不久,他虽然难得开口说话,却还是怕黑,怕一个人,我当时去问你该怎么办……” “‘让他意识到他其实很厉害’,你当时是这么说的,让他意识到他也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有能力给别人带来帮助,然后我们精心策划了一出‘英雄救美’,”说到这他笑了两声,“我们‘偶遇’到被高年级孩子欺负的你,然后狠狠打了一架,最后那几个孩子落荒而逃,然后你夸张地感谢景,然后旁敲侧击问他——”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的?就算有坏人来了你也能把他打跑吧?’,景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听到这里,陷入回忆的田纳西翻了个白眼:“他在那捂着后脑勺掉眼泪,还说‘不,打架很疼,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很疼,再也不要打架了’,这可是我心理辅导路上第一个滑铁卢,真不明白小孩是怎么想的。” “哈哈哈哈,”安室也很久没想起这件往事了,他都快忘了现在这个靠谱的成年人景光也有过这样的“黑历史”,他接着说,“但是经过这件事,他也确实不再每天担心被坏人找上门,也意识到了,我们自己的拳头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说起来,他现在还觉得是我们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说,这算不算我们迈上警察这条路的契机?” 田纳西闻言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我和这件事都并不重要,有没有这件事你们都会迈上这条路。” “别这么看轻自己带来的改变啊,”安室温柔地笑了笑,“这不正是你想告诉景的道理吗?同时景也告诉你了一个道理啊。” “什么道理?别觉得事情能按我想的方向发展吗?” “呵呵,当然不是,是——‘打架这种事,不管输了还是赢了,都会很痛’,以恶制恶何尝不是这样呢?我不想看你这条路走到黑,不仅仅是因为,我认为世界不该由以暴制暴组成,也是因为我并不想看你、看更多人在这个过程中反被伤害了,”室内没有开灯,田纳西逆光站着,只看见安室脸上被月色晕染开的柔和表情,“看到勃艮第被杀的现场时我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你在犹豫,在痛苦,你不愿意让我提起这件事,也不想回忆这件事,即使勃艮第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剥夺别人的生命绝不是件让你感到轻松的事情……这就是你和其他组织里的人最大的区别。” “你说是吗?暮原?” 田纳西低着头,她双手扶着额头,声音从胸口闷闷地传出:“你说的这些话,是出于真心的吗?你告诉我你只是在迷惑我、利用我、欺骗我,用这些话让我自以为被理解、被认同,是不是?” 第74章 “我是否真心,你心里一直有答案的。”安室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知道这就是最好的佐证。 “是啊,我知道……”她像是呢喃一样说,然后她抬起头,“那我告诉你……我其实没有,从来没有……” 安室等待着她的话。 可好巧不巧,就在此时,安室那部用来联络几个重要人物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在静谧的房子中显得尤为明显,让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安室皱眉,心想着也太不合时宜,正准备随手将手机挂断,田纳西却远远的看到了屏幕上的数字。 “你先接电话吧,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田纳西平静下来,她那起啤酒走到阳台,主动给安室留下一片不受影响的空间。 安室有些迟疑,但是手机还在震动,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会有人给这部手机打这么久的电话。 于是他接起电话。 令人意外,那头是个少年的声音——毛利侦探家那位江户川柯南,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匆忙与慌张:“安室先生?警视厅出事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坠落下来,安室问:“怎么了?” 晚间的警视厅一片兵荒马乱。 一开始坐在办公室录口供的柯南和毛利兰只是听到外面似乎有些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在争吵,这在警局并不算少见,坐在他们对面的佐藤和高木也没有在意。 他们都以为等一会儿就好,但过了一会儿后,声音非但没有减小,还越来越嘈杂,周围传来隔壁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更多的人也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佐藤和高木对视一眼,高木率先走了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是高木一去不返了,直到录完口供都没回来,佐藤让两人先坐着休息一下,也走了出去。 不一会佐藤警官就走了回来,她表情不太好看,但还是先照顾柯南和毛利:“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些事,就麻烦你们自己回去了,可以吗,小兰?” “发生什么事了,佐藤警官?”兰担忧地问。 往常都会把事情说给他们的佐藤这次却讳莫如深:“抱歉,是警局内部的事,我先送你们到门口吧。” 柯南从中察觉到几分奇怪的味道,他离开警局时看了一眼侦察一科的大办公室,目暮警官、高木警官和侦察一科的警察们与几个生面孔相对而站,似乎还在争吵着什么。 柯南想了想,不动声色往佐藤袖子里夹了个窃听器,然后拉着毛利兰离开了。 “滋滋……”窃听器异响了两声,然后开始工作。他们离开后,佐藤就急匆匆跑回了办公室,随着大门被打开,里面争吵的声音也通过窃听器传进柯南的耳中。 “这简直是荒谬的指控!是无稽之谈!”柯南从没听过目暮警官的声音如此愤怒,“你们凭什么怀疑一个警察会包庇犯人?” “我们接到了相关举报,现在要把嫌疑人带走调查,希望你们配合,如果查出来这件事子虚乌有我们当然会放了他。”与目暮警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平静中又带着轻蔑。 “混蛋,这能一样吗?”高木警官愤怒的骂声出现,随之而来的是周围同僚的劝阻。 “如果你们侦察一科还是这种态度,那么在场的所有人接受处罚,目暮警部,你确定要让所有人都因此受罚,仕途停摆吗?”男人威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是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目暮沉默了,警察们内部出现一阵切切私语,像是风吹过竹林一样骚动。 “不可以,”旁观半晌的佐藤终于出声,她似乎往前走了几步,“我绝不同意,他凭什么因为这种无端指控被你们视作罪犯?今天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带走一个,明天你们是不是能把我们所有人都送上法庭?” 一呼百应,周围也传来警察们的声援:“处分就处分,我们绝不让步……” “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 “佐藤警官说的没错……” …… 周围吵闹起来,直到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静一静,各位同僚……”一个沉稳地男声出现,柯南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感谢诸位为我说话,各位的信任我铭记在心……我不想因此连累各位,所以……” “我同意接受调查,相信警察厅也会还我一个清白。” 倨傲的声音嘲讽的笑了两声:“你还算有脑子,知道不能连累同僚。”而后他正色,声音里充满威严:“晚二十一时四十九分,你因涉嫌包庇犯人、渎职两项指控停职,请和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伊达航警官。” -------------------- 第57章 探监 ========================= “接下来十五分钟是探视时间,您二位的交流过程将由这边的监控全程记录,请注意时间及谈话内容,如出现内容超出规定范围的情况,我们有权随时叫停探视,请问有任何异议吗?” “没有。” “好的,那现在我们将暂时离开,空间留给您二位。” “谢谢。” 门轻轻合上,小小的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一块防弹玻璃隔开了两个空间,玻璃两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向听筒。 “您好,我是您的律师。”其中一方先开口说话。 “您好,您看起来……很面熟。”另一方点头,目光有些探究。 第75章 两人正是伊达航和假扮成律师的安室。 在得知伊达被带走调查那个晚上,安室就已经查清了这罪名的缘由。 “包庇罪犯”这个指控,正是来源于安室拜托伊达隐瞒的一桩入室抢劫案。 这桩案件隔了太久了,让安室都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去找伊达时拜托他的事情,也是把伊达扯进这一系列案子的开始。 组织为了销毁证据而制造了这起入室抢劫案。 当时为了让这桩案件表面上结案,安室动用了公安部的力量制造了一些“证据”,将罪名嫁祸给了一位入室抢劫惯犯。 本来这件事一切都安排妥当,人证物证俱全,但近来无论是嫌疑人还是证人都突然翻供,指责办案警员包庇真正的罪犯。 这种情况并非没有先例,但调查要走流程,本来这桩案件至少要在一个月后才会重启调查,但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件恶性事件—— 本案嫌疑人在狱中自杀,留下一封绝笔信控诉这起案件。 有了人命加持这件事情的分量就顿时大不一样了。 警察厅全面封锁了消息,加快了进程,立刻决定开启调查,而调查的第一步——就是将嫌疑人停职,逮捕。 安室看向玻璃那边的伊达航,他精神似乎还不错,但身上还是穿着两天前那身衣服,脸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眼下还有些青黑,总让人觉得有些萎靡。 “降谷先生,监控已经切断了,你们可以正常交流了。”安室耳机里传出风见的声音,闻言他看向那个摄像头,刚才闪着的红光已经消失,他叹了口气,恢复了原声。 “班长,是我。” 伊达并不惊讶,他只是下意识看了眼摄像头,显然也注意到摄像头停止工作了:“zero?”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的伪装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安室摸了摸脸上这层皮:“拜托别人帮我搞的,别说这个了,班长,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别担心,现在就是正常调查,我没什么事。”伊达摇摇头,似乎在刻意显得轻松。 但无论伊达怎么说,安室知道,被停职逮捕对于一个警察来说绝对是极其重大的打击。他捏紧拳头:“对不起,班长,这是我没处理好,都是我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捞出来……” “降谷零!”伊达皱眉,声音略显严肃,“帮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别说这种丧气话。”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怪我,我才更觉得对不起你,”安室叹了口气,努力打起精神,“现在调查到什么程度了,班长?” “他们这两天还在搜集证据,同时还有正常的侦讯,”伊达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嫌疑人,“我本来就是按照现场证据侦办案件,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应付他们的审讯倒是轻轻松松,只不过……现在问题不在我这边,你明白吗?” “我知道。”安室点头,他从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晚上就知道了。 他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挂掉江户川的电话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联系公安的上级,先把停职调查的进程拦下来,但是却被田纳西一把拦住了。 “如果此时公安出手,确实可以做的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但是首先,在警局内部闹出这么大动静,如果第二天伊达就被释放了,反而更容易让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其次这也是在向某人证明,伊达就是你的协助者,”田纳西旁观者清,“你不能插手。” “但他是因为协助公安才被怀疑,经历这样一桩事件,不管是对他本人还是职业前途都是毁灭性打击。”安室表情很难看,但他知道田纳西说的是正确的。 田纳西听到这话也有些迟疑,她能理解这些同伴对于安室的重要性,她也能理解因为自己的事让被人被牵扯进来是一种怎样的愧疚感:“你如果担心伊达,就想个其他途径和他搭上线——至于现在谁能自然而然的见到他……” “在没入狱之前……只有律师了。”安室顺着说下去。 “你们公安不是都有协助人吗?随便找个人让他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好了。” “不……”安室坚定地说,“我要亲自去。” “你?”田纳西站直身子,一脸不赞同,“不行,这太危险了。” “可是如果再让其他人插手,也许会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安室盯着田纳西。 田纳西思考半晌,皱着眉同意:“算起来这事和我也有些关系,当初组织正是为了帮我善后才搞出这么一桩抢劫案,算了……我会帮你。” 于是安室伪装成了一位并不存在的律师出现。 “这两天闲得没事,我难得仔细有时间思考,”伊达的声音把安室拉回现在,“虽然我确实是你的协助者,但是我并没有实质上的失职行为。也就是说,我最终会被无罪释放。那么安排这场举报的人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呢?” “只有你——”伊达的声音低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个人想用我引出你,如果你沉不住气,不管用什么方法把我捞出去,就是中了他们的陷阱了。我现在就在这呆着,才是最好的选择,再者……这里的生活也不错,虽然三天两头来场审讯,但是说实话,比上班轻松多了。” 伊达还有闲心开了个玩笑缓解一下氛围,安室也不由勾了勾嘴角。 第76章 “你说的对,班长,不过不仅仅是为了引出我……”安室手指敲着台面,“还有一个目的,你停职后,你的工作暂时交给了山口代办,如果他在这段时间表现令人满意,那么也许他就会完全取代你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伊达有些震惊,他想了三天也没想到这一点,背后操盘人的心思之缜密显然比他高出一个等级。 “同时还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安室接着说,“山口杀了一个医生,叫做前田俊介,这件案子的后续就是交给你来处理的,现在……这桩案件的侦办权要落在凶手手上了。” 自从事发以来一直很淡定的伊达此时有些淡定不下去了,他身子猛地前倾:“什么?这是真的吗?” “是的,现场有人目击,”安室相信田纳西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那位目击证人出于某些原因也不可能作证。” “就是说我们只能让杀人犯活在眼皮子底下还拿他毫无办法吗?”伊达站起身来,“早知道就应该发现他有问题的时候就把他抓起来……可恶……” “别着急,班长,相信我,我会处理这件事,你也会尽快出来的,”安室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你要注意安全,我给你带了换洗衣物,其中一件衬衣里藏了一件发信器,有什么问题及时通过那个联系我。” “好……”伊达深呼吸了两下平复心情,“不要担心我,想做什么放手去做。我这边不会出问题,你和景不要有后顾之忧。” “我知道了,班长……”安室深深看了一眼伊达,“你要保重。” 两人目光交流,互相看清对方眼中的凝重,前面可能有一场暴雨等着他们,他们没有选择。 “风见,恢复监控吧。”安室对耳机那头说。 “收到。” 红光亮起,像是一只血红的眼睛又睁开了。安室挂上律师常用的职业化的笑容。 “那么伊达先生,我们未来再见。” -------------------- 入室抢劫案详见第五章 第58章 线索 ========================= 时间准时结束,警员又走了进来,伊达被带离房间。 安室等到伊达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才转身离开。 他没开自己的车,田纳西说他那辆车太显眼,最好还是少开出来显摆,而她自己那辆小破轿车可以随时改色、改车牌,实在需要还能一键清空内饰,便宜车造起来才不心疼。 违法记录又添一笔,安室本来想劝劝田纳西,却被她一句:“这是我干的违法犯罪的事里对社会危害最小的一件”堵了回来。 他远远就看见那辆轿车停在路边,他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田纳西已经等了很久。 “怎么样?还顺利吗?”田纳西合上手中的电脑随意的扔在后座。 “还行,那家伙应该也只是在背后使阴招,手还没伸到司法程序里来,现在看来还是正常调查。”安室揭掉脸上的伪装,喘了口气。 田纳西手指敲着方向盘:“但组织的手是可以伸到监狱里的,你应该知道吧,如果走到这一步伊达就危险了,毕竟之前杀掉岸谷一郎的凶手就是被组织悄无声息处理掉的。” “用盐田研制的那种药物吗?”安室早知道这件事,顺口问道。 “没错,组织里把那个药物叫做dm2代,是极小剂量就可以杀人、而且完全不留痕迹的药物,无论是口服还是注射都可以达到相同效果,现在是组织杀人的首选方法……如果你哪天暴露了,一定要注意。”田纳西知无不言。 “dm2代?难道还有1代吗?” “你怎么总能抓住这些奇怪的重点,”田纳西无奈地笑了笑,“的确有1代,但是1代药物组织已经放弃很久了,你应该也知道1代的作用……就是前田俊介给高桥梦子下的药,比于2代,1代只有在极大剂量下才能致死,小剂量只能导致患者陷入假性多器官衰竭状态……而且不能做到无痕,是一种早被淘汰了的药物。” “你怎么对这些药物这么熟悉?”安室奇怪地问道。 “这个嘛……”田纳西转动钥匙启动发动机,“因为我一开始也是被当作科研人员培养的啊,后来朗姆发现我实在没有天赋,做不出什么成果,才让我转行的……顺带一提,把高桥鹤子纳入组织,就是我转行后第一个考察任务,也是关乎盐田性命的任务。” “所以当时让高桥梦子的大学清退她是你的手笔吗?” “是啊……”似乎没察觉到安室严肃地情绪,田纳西点了支烟,车窗开了个缝隙,烟顺着缝隙流走,她有些感慨地说,“罢了,没什么好提的,盐田被逮捕,肇事司机死在狱中,简直就像是因果报应,我们终究会得到惩罚的。不过——” “听说高桥梦子死前,曾去监狱拜访过那名肇事司机。” “诶?你说高桥梦子?” “对啊,大概就是从那个司机那里知道了当年所有事情都是组织精心策划的,才想着逃离组织吧。”田纳西对这些往事没有过多的感慨,只是陈述事实一样的平静。 可是听到这话的安室却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部分……”他低声喃喃。 田纳西余光瞥他一眼,没去打扰他思考,而是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上,车子开得平稳,车内难得的和谐。 第77章 “喂,到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见安室还沉浸在思考之中,田纳西打了个响指提醒。 “嗯?哦。”安室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波罗咖啡厅前,“要进来喝一杯吗?” “不了,我要找个地方补觉了,我可没你这么精力充沛。”田纳西打了个哈欠,自从得知了伊达的事情后他们两人都几乎没怎么睡过,作为一个正常人,此时她需要的不是咖啡和酒,是睡眠。 “好吧,那再见了,”安室拉开车门走下去,回头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叫上景一起,也许我们应该小聚一下。” 田纳西没放在心上地挥了挥手:“再说吧,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为好,免得一个暴露就被一锅端了。” 安室不置可否,合上门,看着轿车缓慢走远。 然后他转身走进咖啡店,一直在等他的某个小侦探露出了脑袋。 “安室先生?你回来了,”江户川有些着急地问,“怎么样了?” “谢谢你的情报。”安室没见到榎本梓,店里也没有其他人,他叹了口气,对江户川说。 “刚巧碰到,能帮上忙就好,”江户川随便的挥挥手,“可是组织对伊达警官的试探不是很久之前就有定论了吗?为什么这起案件会再次被提起呢?” “关于这件事,”安室脱掉外套,系上围裙,“我也很奇怪,之前他们一直很耐心的潜伏,不愿意露出一点尾巴,但现在却突然开始做这么大的动作……就好像,之前顾及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一样。” “那个卧底之前在顾及什么呢?”江户川低下头思考。 “当然是害怕被发现,被察觉到什么踪迹,和在组织里不同,在警察内部只要被察觉到一点端倪,就会晋升无望,那也就失去了被组织利用的价值。”安室回答,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思考问题习惯去想未来的事,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去追根究底,而柯南似乎更喜欢把每个问题都搞得清楚透彻。 “还有个问题,安室先生,对你来说,现在暴露的风险有哪些呢?”江户川追根究底。 “如果不是我自己失误做了什么引起怀疑的事情,那就是公安内部出问题了。” “是啊,对那个卧底来说应该也是同样的局面——如果不是他自己露出马脚,那么唯一可能暴露的就是组织内部有问题,此外,由于组织和公安性质不同,对他而言还有一种风险就是手底下替他办事的人暴露了他的身份。”柯南一步一步分析道。 安室惊叹于他的思考角度之刁钻,也跟着一起分析:“没错,你说的有道理……他除掉司机和医生就是为了保证手下不会透露他的身份……” “而考虑到他潜伏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察觉,大概可以排除他因为自身失误露出马脚的可能性,也就是说现在可能导致他暴露的只有一个危险因素,那就是——” “是我们……是我们这些在组织里的,警方的卧底,”安室瞳孔缩小,柯南这种置身事外的人往往更容易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那么他为什么敢突然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是否说明他已经不害怕藏在组织里的卧底了吗?” “态度出现这么大的转变,说明他拿到了什么筹码,我有一个猜想。”柯南看着安室,吐出一个可怕的假设:“安室先生,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了?你们这些——警察的身份。” -------------------- 写着写着又害怕太明显又害怕看不出来好纠结啊 第59章 悬崖 ========================= “不可能,”安室立刻否认,他面无表情地阐述着可怕的事实,“如果已经暴露了,我大概早就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但我觉得你的推测不无道理。” “他现在还不知道,不代表未来不知道,人往往在快要得手的时候才会放松警惕,他应该是有信心在我们找到他之前先找到我们——这是一场竞速赛,胜者的奖品是对方的性命。” 柯南看着他轻飘飘地说着自己的命这么沉重的事,总觉得这世界有些不真实。他像是第一次了解眼前这个人似的打量着他,敬佩却又感到悲哀。 “别这么同情的看着我啊……”安室看柯南半晌没有动静,抬头笑了笑,“我不觉得我会输,毕竟,我还有你这个帮手不是吗?” “啊……”柯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安室先生真是太高看我了。” “怎么会,”安室摆摆手,向他眨了眨眼缓和当下的气氛,“你的分析很优秀,让我想起一件事来。朗姆从一开始就知道组织里有一个警局里的卧底,所以他也一直在试探着组织的成员,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伴,都经历过这种试探。”他回想起暗杀朝仓的那个任务,想起那颗射入他胸口的子弹。 “安室先生,那接下来如何调查呢?”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大海捞针,但实际上我们也有了关于那个卧底的线索不是吗?首先,他和岸谷一郎相熟,同时他最近工作上肯定有些什么变故,也许是升职,也许是调岗,总之他应该得到了更高的权限,所以才有信心能知道我们这些卧底的信息,他和山口有联系,知道了这些条件,定位一个人应该并不算难,”安室从拿出手机给什么人发着消息,手机屏幕的光线映在他的眼中,“只要用排除法……找到了,警视厅的通报名单……最近即将升职的是——吉川警官。” 第78章 “吉川?”柯南总觉得这名字熟悉,“不是田纳西之前试探山口警官时说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安室皱眉,他也想起这件事,“他和朝仓是警校同学,也就是说,他也和岸谷佑实与远山和辉是同期,这么想来一切似乎连上了。” “可是田纳西说山口不认识吉川,这样不就说不通了吗?”柯南疑问。 “而且吉川在警校期间和远山和辉并不熟悉,我之前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可是最近确实只有他有职务变动。”安室拧眉,虽然线索确实指向这么一个人,但总让人觉得这是强安上去的,有一种难言的违和感。 “我会继续深入调查他,我答应过某个人,绝对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警察。”安室叹了口气,比于对手出招时的毫无顾忌,他下每一步棋前都需要仔细思考代价,这让他不由得他想起田纳西那句话—— “有没有冤枉他又有什么所谓呢?那是你们这些自诩公正的人该考虑的事情,而我,只需要把怀疑的都解决掉不就好了,这才是组织的思维逻辑……” 说起来轻松,可实际上连组织也做不到“把怀疑的都解决掉”,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柯南叫了他两声,把他从思绪中拉回。 “怎么了?” “还有一件事……现在可能不是很恰当,但是……”柯南有些犹疑,斟酌了一下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那位田纳西……到底和灰原有什么关系?” “那个女孩没告诉你吗?”安室从柜子后面探头,“田纳西算是她的姐姐?她还有一个姐姐叫做宫野明美,她们三个这些年来一起在组织里生活。” “姐姐?”柯南不是很相信,每次灰原提起田纳西总是反应很过激,比于姐妹,更像是什么仇人。 “田纳西也说过这件事,她曾经因某些事情生活不能自理,组织中只有小明美承担起了照顾她的任务,组织看她们几个孩子关系紧密,干脆就让她们生活在了一起,她们从此就成为了没有血缘的姐妹,”对于这段过往也是这两天田纳西偶然提起,安室边回忆边说,“组织本来就想培养田纳西,多一个亲近的、能被组织掌握在手中的把柄他们求之不得,于是这种关系就一直存在下来了。” “所以是,干姐妹的关系?可是灰原似乎很不待见这位姐姐。”柯南想起她那个愤怒的样子,不似作伪。 “这又是另一个误会了,”安室叹了口气,关于宫野明美的假死fbi处理的确实不错,至少组织对此毫无怀疑,但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田纳西和赤井偏偏就不告诉宫野志保,也许他们有自己的顾虑,“这件事还是让田纳西自己去给她解释吧……或者,你要是有能耐,也可以从某个fbi嘴里撬点情报,反正他嘴一向不是很严。” 看着安室皮笑肉不笑的脸,柯南默默把“赤井先生还是很负责的”这句话咽了下去。他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所以说……现在的田纳西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伙伴吗?” 安室被这话问的愣了一下,他抬头思考,他们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但他们之间似乎有了某些不言而明的默契:“算是吧……说起来,她好像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你的电话刚好打来,她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她想说什么呢?她从没有什么? “诶?你们昨晚在一起吗?”柯南有些夸张的问。 “别说的这么奇怪啊,”安室哭笑不得,“我们确实在一起,聊正事。”他特地加重后三个字的咬字,刻意的强调反而有心虚的嫌疑。 “嗯?不然呢?”柯南奇怪。 安室扶额,洗碗的泡沫都粘在了发丝上:“没什么。”他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点问题了。 “诶?”就在此时门口的风铃一阵响动,榎本梓推门走进来,“安室先生来了啊。柯南君,小兰在找你哦。” “好的,我知道了!”柯南面对榎本时立马切换成了小学生模式,转回头看向安室时又恢复不似孩子的沉稳做派,“那,安室先生再见啦,您……多加小心。” “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这句话他这两天已经听太多次,每次听都能愈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确实身处危险的边缘,不过他依旧会不厌其烦地感谢每个人的关心,毕竟也许这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 -------------------- 第60章 回忆 ======================= “前田的案子我已经处理好了,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我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把那个叫伊达航的警察送进去只是顺势而为,但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 “如果这个警察不是蠢,而是警方的协助者呢?” “您的意思是……他是按照什么人的指示,故意把案件办成这样的?可是当时那件案子是我跟着他一起办的,他没有改变现场的痕迹也没有伪造证据……或许,是您多虑了。” “也许吧……最近考察在即,也许是我想多了。” “原来是这样,您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个位置非您莫属……提前祝贺您了,警视长。” “呵呵,油嘴滑舌的小子。做好最近的工作,我升职以后也会拉你一把,说不定等那个伊达出来的时候,你比他的官职还要高呢。” “承蒙您的厚爱……” 第79章 “……滋滋……” 后面的内容有些听不清了,田纳西烦躁地皱了皱眉。 她给安室说要回去睡觉不过是托词,她是一个珍惜时间的人,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刻。 自从她确定山口是那个卧底的下属之后,她已经跟这条线很久了。 她动用了点小手段,在山口附近装了窃听器,但鉴于此人防备心极重,普通的窃听器必然会被他察觉,于是她采用了一种很原始的窃听装置,没有任何电子元件,只有一根金属棒、上面连接了一个圆形金属盒。 这种装置虽然难以轻易察觉,但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旦山口离开某个范围,通讯就会像现在一样,听不清楚了。 不过想来这通电话后面也只是些恭维奉承的话,田纳西索性关掉收讯器,回忆起刚听到的信息。 那个卧底要升职了。 职位是警视长——即岸谷一郎生前的职位。 这个位置已经空悬了一年有余,有利竞争者有三名,其中两名田纳西认识——朝仓和桐原,朝仓中了一枪后最近才出院,而桐原…… 她打开电脑搜索桐原的资料,比于朝仓,此人的履历不算好看,属于稳扎稳打的类型,不过如果和朝仓竞争,他的胜算并不大。 所以他指使组织暗杀朝仓……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吗?田纳西看着电脑屏幕上桐原的照片,这个男人鬓角已经有些花白,鹰钩鼻,薄嘴唇,如果不是穿着警服,也许会被人当成什么□□老大。 石神,桐原,吉川。 在岸谷惠提供的三个嫌疑对象中,如果只是看外貌,这位桐原警官绝对是最值得怀疑的一位,但以貌取人乃是大忌,田纳西深谙这一点。 她想仔细思考怎么继续调查,却一点也没法平静下来,她放平座椅,闭着眼睛倒了下去。 田纳西已经很久没被情绪影响理智了。 她似乎应该睡一觉,可惜现在怎么样也睡不着,闭着眼躺了半晌,她立起座椅,开车回了家。 她的家与某人充满生活气息的公寓不同,是真正的样板间。从房屋中介手中全款购入后她直接入住,左右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她也没购置过什么家具,唯一的大型家电就是一台冰箱。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伏特加,然后拿出三条速溶咖啡,她毫无手法可言的将二者混合在一起,然后扔了点冰块进去,一杯颜色深浅不一,看着就并不好喝的饮品从她手中堂堂诞生。 田纳西喝酒没什么特殊含义,不像某人钟爱波本威士忌,某人又绝不喝黑麦威士忌,她喝伏特加只是觉得这种酒喝起来简直就像直接喝医用酒精,对于她来说是刺激精神的利器。 咖啡也是同理,她独特的喝法并非模仿传统鸡尾酒“爱尔兰咖啡”——一种爱尔兰威士忌和咖啡奶油调配的鸡尾酒——只是因为懒得单独再冲一杯咖啡,索性一起喝下去。 如果某天这种喝法被外人所知且一定要取个名字的话,田纳西愿意称它为“绳索”,毕竟再加上一支烟,这玩意就和上吊自杀没什么区别了。 过量的咖啡因、酒精和尼古丁,每天来一杯,有助于提高各种疾病风险。 很久以前的田纳西抵触所有对身体有害的物质,甚至连二手烟都闻不了一点,但现在嘛…… 如果想象不到明天是什么样子,还是及时行乐更重要。 她喝了一口精心调配的鸡尾酒,又苦又涩,还有速溶咖啡劣质的奶精味道,难喝到让人皱眉,但的确提神醒脑。 她把莫名其妙的情绪赶出脑海,努力去想关于卧底的事情。 吉川,石神,桐原,是这三个人吧。 但是受酒精影响,很多久远的记忆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比如岸谷佑实,比如她的父母。 这些人的面目都已经模糊了,记忆像是被水晕染的旧报纸,只留下一个氤氲的影子,但某些不重要的边角又历历在目。 她母亲远山睦月是东大的才女,她脸颊上有一颗小痣,每次笑的时候痣都会消失在酒窝里,她聪慧又敏锐,所有人的情绪对她来说都像是写在脸上那样一目了然。 她父亲远山和辉是个木讷、不善言语的警察,无论有多大的压力他都会抗在自己身上,最多只是默默站在抽油烟机下抽一支烟。 而她的养父岸谷佑实是个爱笑的家伙,永远充满活力,风风火火又大大咧咧,却在某些方面意外的细心,寄养在岸谷家时她时常低血糖,岸谷佑实的口袋里就永远装着两个棒棒糖。 不过很可惜,现在他们都是死人了,这些鲜活的记忆都要随着时间消失在她的脑海了,如果不是降谷提起这些人,田纳西或许再也不会想起了。 不过还有一些记忆田纳西没有忘记。 比如某个秋天的午后,高挑的女人站在阳光下向她挥手道别,然后转头坐进一辆黑色的轿车。她本想转头离开,轿车的车窗却突然打开,那个女人塞给她一张银行卡,她脸上的痣消失在酒窝里,然后她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暮原”。 比如某个漆黑的雨夜她接到一封匿名短讯,里面只有短短五个字“再见了,暮原”,她那一瞬间感到手脚冰凉,湿润的泥土气息闻起来像血一样腥臭。 比如她透过玄关的大门看见孩子的手指蜷曲在泥土中,而男人伟岸的背影伏在妻子和孩子身上,可所有人都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胸廓没有一丝起伏,男人口袋里的棒棒糖掉在血泊里,刚巧是草莓味的那颗。 第80章 是喝太多酒了吗,田纳西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往常的提神利器,如今非但没有帮她摆脱这些讨厌的情绪,反而拖着她越陷越深。 这些人死掉了,罪魁祸首却即将升职。爬到更高的职位,然后把更多害虫带进警局。 这可不行啊…… 她不是一个擅长推理的侦探,但她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她擅长观察总结然后演绎,这一点谁都清楚。 田纳西笑了笑,把她的伏特加咖啡一饮而尽,最后剩了一点未化开的咖啡渣子让这杯饮品更显难喝本色。 她想到一个办法。 -------------------- 第61章 顿悟 ========================= “对,您的车已经检查好了,您可以来警视厅取一趟。” 在调查有进展之前,安室先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 山口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安室一开始还没听出他的声音,直到他自报家门才知道电话另一头居然是山口。 他这才想起他的爱车还放在警视厅,这几天他不是用租来的车子代步就是坐田纳西的车子,倒是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好的,在哪里取呢?” “您可以到警视厅门口,然后再给我打电话,我会带您去取车,感谢您的配合。”电话那头的声音公事公办,似乎真的只是普通的通知。 但安室知道,山口清楚那辆车属于波本,所以应该也知道,“安室透”就是波本。 如果这样的话……安室叹了口气,不仅不能打听情报,还得小心别让山口发现什么端倪,怎么看都像是一桩只有风险没有收益的生意。 但他又不能把他的马自达仍在警视厅,仔细安排了一下日程表,安室还是决定去一趟警视厅。 因此现在他站在警视厅门口。 阳光有些刺眼,在黑暗中工作了一晚上的安室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应。 他给山口打去电话,过了一会儿,两道身影从警视厅里走了出来。 “您好,安室先生吗?”走在前面的人是山口,没有了伊达,他那刻意伪装出来的迟钝尽数消失。 “您好,山口警官,”安室出于礼貌地笑了笑,但笑意不及眼底,“辛苦您还亲自走一趟。” “是辛苦您配合调查,”山口笑了笑,指指身后的人,“这位是佐藤警官,您应该也认识?” 安室点点头:“认识,上次碰面好像是在毛利侦探破案的现场。不过,上次给我录笔录的那位警察……好像是姓伊达吧?我还以为会是他来通知我呢。” 佐藤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而山口若无其事地说:“伊达警官工作比较繁忙,抽不出身,现在这些部分都交由我代为处理了。” 安室捏了捏手指,明明伊达被带走调查和眼前这人脱不开关系,他现在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原来是这样,关于我车辆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当然,”山口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安室,向他笑了笑,“您是清白的。” “那是自然,”安室回望过去,两人目光相对,传递某种心知肚明的信息,“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去取车了吧,这位……佐藤警官也要一起去吗?” “佐藤警官听说您的车和她的是一个类型,想一起来看看,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吧。”山口回头看佐藤,带着点探究。 “当然不介意,请一起吧。”安室点头,有第三个人在场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边请。”佐藤指了一条路。 三人遂一起走进警视厅,佐藤领先半步算是引路,而安室和山口并排走着。 “山口警官是升职了吗?”安室不经意扫过山口的胸牌,像是没话找话一样问道。 “哈哈,不算是,现在还在考察期,”山口顺着安室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胸牌,“只是刚好前段时间名牌丢了,就先改了名牌。” “那就是迟早得事了,恭喜啊山口警官。”安室恭维。 面对恭维所有擅长职场生活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谦虚,山口也不例外:“都是我运气好罢了。” “可不是吗,”一直走在前面的佐藤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伊达前辈被带走调查……怎么会有这个位置空出来。” “佐藤警官说什么?”安室看山口脸色有些阴沉,假装没听清刚才的话。 “没什么,只是说山口警官确实运气不错,”佐藤强行笑了笑,“刚一接手伊达警官的工作得心应手,像是早准备好了一样。”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吗?佐藤警官?”山口不甚在意的笑道,似乎并没有听出佐藤的言外之意。 佐藤瞥了眼山口,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诶?佐藤警官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很久了。”安室看向声音的主人,走过来的是高木警官。 “高木?”佐藤似乎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你今天不是在盯梢吗?” “盯梢对象已经被抓到了,目暮警官就让我先回来了,”高木挠着头,看向山口和安室,“这不是波罗的安室先生吗?你们现在是要去做什么啊?” 佐藤想说话,山口却先一步说:“之前为了调查我们暂扣了安室先生的车,现在正要去车库,高木警官要一起吗?” 高木指了指自己,没感觉到这一行人之间气氛有些诡谲,傻乐了两声:“我吗?好啊,刚好要开车回家来着。” 第81章 几人坐进电梯,沉默了片刻,然而高木显然是个闲不住嘴的主:“安室先生的车真是多灾多难啊,上次我记得就因为阻拦绑架犯撞过一会吧,这次又是为什么调查啊?” “我刚好路过某个杀人案件的现场,被当作嫌疑人了。”安室回答。 “啊,不会是那个焚尸案吧,我听伊达大哥说过来着,”高木想起,“那桩案件还没有结果呢,本来我还以为伊达大哥搞定这桩案件的话就可以晋升了,毕竟目前侦察一科只有他资历合适来着。” 不知道怎么话题又绕回职务这件事,安室明显感觉到气氛又回归到了比较诡异的状态,不过高木似乎还是毫无察觉,继续说:“毕竟伊达大哥之前还因公负伤了呢,那场车祸让他躺了很久。” “因公负伤和晋升有什么必要联系?”佐藤皱了皱眉,虽然说的是她尊敬的前辈伊达,但高木的观点让他不敢苟同,“如果伊达前辈真的升职也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优秀,不能说是因为受了伤就要升职,如果评判标准变成这样,就会有人为了走捷径而故意伤害自己,警察挺身而出那一刻的想法就会不再纯粹,这绝对不是正确的观念。” 安室赞同佐藤的观点,心里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是所有警察都明白的道理,如果掺杂了功利之心,就会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换取利益,这是与警察的基本理念相悖,是在警校期间就被再三强调过的事情。 可是安室偶然注意到,山口和高木此时也看着佐藤,但表情有些微妙。 那种表情就像是—— 对于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嘲笑。 像是一个长袖善舞的成年人看着初出茅庐的少年,嘲笑他的光明磊落。 一个不择手段的恶徒看着坚守信念的义士,嘲笑他的画地为牢。 似乎在他们眼中,“如果可以得到利益那便可以用生命试探”是无须讨论的正确议题。 安室看着那种眼神,脑中有什么炸开。 这绝对不是一个警察该有的想法,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想法像是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一样自然。 “虽然佐藤警官说的没错,但人们在论功行赏的时候还是难以免俗,有过受伤经历的人,多少还是会被优先考虑,这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山口笑了笑,电梯门打开,他率先走了出去,“安室先生,您的车就在那里,这是车钥匙。” 安室接过钥匙,他总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他一瞬间想通了太多东西,他总感觉整个世界都上下颠倒。他有些僵硬的从山口手中接过钥匙,手撑在了自己的车上。 “那我就先走了。”山口拍了拍安室的肩膀,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他侧身走过佐藤,询问,“佐藤警官还要看车吗?” “我和你一起走。”佐藤想了一下说。 转头两人离开,车库里只剩下了安室还有另一边已经准备把车开出车库的高木,安室从脑中纷繁错杂的思想中抽离,看着高木开着他银灰色的小轿车离开。 那车型有些熟悉。 -------------------- 我真不是故意拖更我是实在不会写了。 第62章 诡计 ========================= 安室只愣了一秒钟,就立刻上车发动,跟上高木离开车库。 他刚才想到一种可能性,一个可能颠覆他们之前所有猜想的可能性。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在兴奋还是在恐惧,他总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但实际上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比当时他对朝仓光秀开枪时还刺激。 山口那态度提示了他一件事。 他们这些警察从来不会把受伤当作邀功的工具,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比生命更加宝贵,但是组织不一样。 他们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所以拿命换利益本就是他们生存的底层逻辑。 所以在他们心里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为你受了伤,你就应当给我补偿,哪怕这件事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但实际的利益必须给到。 如果这件事在他们眼里就是大家公认的真理,那么另一件事就应运而生——我会故意受伤,以此博取利益。 车库的大门打开,阳光有些刺眼,高木的车子只剩下远远一个背影,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追了上去。 开过了两个街区,高木的车越开越快,安室看了一眼仪表盘,已经超速了,但他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加速跟了上去,两人就像是玩着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开到某处公寓才停下。 高木打开车门,不紧不慢地走下车,而另一边,安室急匆匆地推开车门,几乎是用跑的走到了高木面前—— “当时,那个暗杀朝仓光秀的任务——你接到的指示是什么?” “高木”的表情有些扭曲:“什么?不应该一步一步来吗?先拆穿我,再问点什么吗?” “快点告诉我,当时——”安室猛然觉得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有重要的发现,快点,田纳西。” 看安室这样火急火燎,田纳西也意识到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她带着安室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没洗的杯子还沾着咖啡液留在桌子上,她本来是想倒两杯水彰显一下待客之道,但安室显然没有耐心配合她做这个客人。 “那次我们三个去刺杀朝仓光秀,接到了不同的任务,你接到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他一进门就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第82章 “是开车带你们到指定地点,并且确保子弹射进朝仓的心脏,”田纳西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心脏——”安室重复,“为什么离得那么近,组织不要求你从这里,”他指指自己的额头,“确保一枪毙命?他们为什么多此一举,让我们射击朝仓的心脏?” 田纳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还有一件事,我之前一直以为,朝仓会在那天穿防弹衣,是因为你提前通知了他。” “不是我,我是任务当天才知道的目标。”田纳西立刻否认。 安室喘了口气,他想推翻这个猜想,如今却在一步步验证它:“对了,那为什么出外勤的他会穿防弹衣?如果连我们都是当天才知道这个任务,到底为什么他会早有准备的穿好防弹衣?” “也许只是他比较谨慎……”田纳西已经明白安室想说什么了。 “那么就算第一次暗杀失败,第二次,在住院期间,前田俊介向朝仓的药物中注射了毒药,他却没有死掉,只是在icu走了一遭,”安室翻出很久以前诸伏潜入医院拍下的病历,递给田纳西,上面显示朝仓入院后不久突然多器官衰竭,“我记得你说过,现在所用的盐田研究的药物叫做dm2代,是一种极小剂量就会致死的药物,而会导致假性多器官衰竭的——” “只有dm1代,是一种早被组织淘汰了的药物,组织不会搞错这件事。”田纳西跌坐在椅子上,她从未想过,她从来,从来没有想过。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搞错呢?同一个人怎么会在遭遇组织暗杀两次后仍活得好好的呢?”安室有些窒息,但他不能这么武断,他又想起一件事来,“就算是幸运,就算是前两次都是他侥幸逃脱,在他出院的时候,山口主动提出去接送他,他们单独相处了整整一天,可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田纳西的声音有些僵硬:“还有和岸谷母女一起吃饭那天,我遇见他和山口一起走进饭店……以及他后来又找岸谷美和试探我的身份……不,或许只是巧合,或许……” “我们为什么从不怀疑……那个卧底就是朝仓光秀?因为我们亲手接到暗杀他的任务,可是如果排除这一点,你再想一想……”安室回忆起去警校时收获的信息—— “对了,还有一个人,朝仓光秀警官您认识吗?似乎是岸谷警官信任的人。” “啊,那个人啊,说来也巧,他好像和岸谷他弟弟是一届的来着,似乎当时岸谷他弟,朝仓还有远山关系就很好——诶,对,就像你和诸伏,松田那几个小子一样!” 是啊,朝仓就是那个最符合条件的人,他在警校期间和远山和辉及岸谷佑实关系紧密,之前又深受岸谷一郎信任,就连岸谷美和都这么说过—— “是的,爸爸经常和他商议事情,我记得……爸爸生前头两天晚上,还在书房和秀叔讨论什么事情,你说秀叔受伤……会不会就是因为爸爸把什么事情告诉了他?” …… 对啊,岸谷一郎被杀,作为警视长最有利的竞争者,朝仓光秀本应是嫌疑最大的对象,但是如果他此时也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如果他也被组织盯上,那么警方就会自然而然地打消对他的怀疑,毕竟被敌人仇视就是最好的表彰。 而一个正常警察,也不会想到,这个亡命之徒,会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赢取警方的信任。毕竟如果当时开枪的田纳西自作主张改换目标为头部,或者一不小心弹道偏移,朝仓就真的活不了了。 按着这个逻辑推理,警方高层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岸谷一郎是对抗组织的一方,而朝仓也被组织盯上,说明他们是密切的战友,那么此时就可以把岸谷一郎的权柄放心的交给朝仓,只不过——这件事不能摆在明面上,不然还是会遭到组织的打击,所以他们不会把晋升的消息放出来,只会私下里考察,然后交给他警视长的权力。 岸谷美和描述的一段话正是证明了这一点—— 面对岸谷美和的疑问他为什么穿得如此正式,朝仓回答:“算是吧……是——关乎仕途的考察。” “秀叔是要升职了吗?”岸谷美和有些惊讶,而朝仓笑而不语,似乎也默认了这种说法。 怪不得他敢动作如此之大,胜利在望,只要权力到手,至少警视厅的卧底身份他就会一清二楚,那么—— 时间来不及了,如果不阻止他,那么他和诸伏就都危险了。 -------------------- 第63章 放手 ========================= 安室抬头看了一眼田纳西,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显然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现在该怎么办?不管你用多少蛛丝马迹证明这一点,这也并不能当成证据。”田纳西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安室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没有证据,也就意味着,没法直接将他逮捕归案,哪怕现在阻止他,但一旦给他喘息,他还是会卷土重来。 安室看气氛实在凝重,难得笑了一下:“证据?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你之前可是说相不相信干掉就行。” 田纳西深吸一口气,白了安室一眼,她刚一直感觉通体冰凉,此时才感觉活在人间,僵硬的站起身,她把杯子扔到厨房,又拿了两个新杯子:“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的逻辑,我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什么?”安室的视线追随着蹲在冰箱前的田纳西。 第83章 “今天伪装成高木,本来就是为了观察山口,”田纳西把冰箱里的伏特加往里塞了塞,拿了瓶葡萄汁出来,“我本来的计划是,把山口干掉,伪装成他的样子,然后去试试看能不能收到那个卧底的消息。” 安室感觉自己本来降下去一点的血压又飙升到脑门:“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代价,你这简直是……” “停停停,我这不是还处在试试看的阶段吗。”田纳西打断安室,把葡萄汁放在他的面前,不以为意地说。 “你答应过我不再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的。”安室皱着眉。 田纳西又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略有些心虚地抿了一口:“有这回事吗?别说这些了,现在怎么办?如果真是朝仓……” “我会直接从公安部入手,”安室毫不犹豫,“如果是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无需证据至少能先让他的事业彻底停摆,就像他对伊达做的一样。” “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田纳西评价,但也认同这是当下最合理的解法,“不过从公安那边走有个好处,如果最后查出来这只是我们的臆断,还是可以恢复他的职位,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 “确实,我现在立刻通知公安。”安室说着,拿出电话打给公安的上司。 田纳西默默离开客厅,走回卧室,留给安室一个单独的空间。 她卸掉脸上高木的伪装,看向放在房间角落,已经准备好的山口的假皮。 真是可惜,她手捏了捏那张假皮,这一张皮可是要十万日元呢,本来如果安室没找到什么有关卧底的线索,她就会戴着这张皮混入警视厅,然后找机会联络那个卧底,再一枪了结了他。 虽然这个方案违背了安室的一片好心,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让他不再作恶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她真的没有预料到,今天会巧合之下让安室找到了突破点。 田纳西回忆起朝仓光秀此人,她除却暗杀那次,正面和朝仓见面有两次,一次是在餐馆,那时朝仓就敏锐地察觉到她是个生面孔,而第二次是在岸谷家门口,朝仓又再次把话题引到她的身上。 她早该想到的,朝仓怎么会对岸谷家保镖的相貌都了如指掌呢?说明他一直在密切观察有什么人靠近岸谷母女,而这种观察并非对岸谷母女的保护,分明是一种监视。 他刻意在岸谷美和面前编造并不存在的小猫,也不是为了逗她开心,而是轻易揭穿了岸谷美和搪塞他的谎话,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餐馆,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这是何等高超的套话技巧,不禁让人有些后怕。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田纳西突然察觉一件事,那她不就也危险了吗?朝仓见过她的脸,如果他直接去问朗姆的话,就会轻易知道她是田纳西威士忌……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岸谷美和身边,她背叛的事实就板上钉钉了。 她的手瞬间收紧,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不,不,冷静下来。她对自己说,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就说明朝仓至少还没有联络过朗姆,他只是有所怀疑,又不一定会调查。 但是只要他留着,这就终究是个隐患。田纳西想着,手摸到了柜子里,那里静静躺着一把手枪,冰冷而坚硬。 果然还是应该去杀了他……即使沾染鲜血,但是这么多年来,她手上的血还少吗? 她听见内心的低语,眼前又浮现朝仓那张脸。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对于战友、前辈都能下得去手,他也该死不是吗?他明明是杀害岸谷的罪魁祸首,却能坦荡地在岸谷美和面前装出伪善的样子,这个该死的伪君子,他也该死啊…… 她手攥紧枪,冰冷的枪械搁得她手生疼,她几乎快要下定决心。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让田纳西回过神来,她看向门口,安室有些担心的站在卧室门口。 “你在想什么?表情很可怕。”安室说。 田纳西艰难地笑了笑:“我在想……我们找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朝仓就是那个卧底,万一是错误的推断呢?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安室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刚通话得知的消息告诉了田纳西:“错误的可能性不大,刚才我的上级已经确定了,警视厅确实是想让朝仓代理警视长的职务,也确实是秘密进行,上任日期——就是后天。” “后天!”田纳西失声,如果安室再晚两天想通这件事,他和诸伏可能都要变成米花町的无名尸体了,这么想来真是让人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是的,我通知了公安部现在行动,算算时间,应该还有三十分钟就到警视厅了。先把他控制起来,然后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寻找定罪的关键证据,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朝仓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胜利的是我们。”安室笑了笑,安慰到。 “胜利的……是我们。”田纳西喃喃,她太久没听过胜利这个词了,“是啊,这一切都到此结束了,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结束了。” “我现在要赶回公安继续处理这件事,”安室的手机在短短两句话时间内就传来无数信息,“也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田纳西看着安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发,总觉得真像太阳一样耀眼,总是能在她快被黑夜冻死的时候投来一抹温度:“我知道了,你去吧,注意安全。” 第84章 “所以……别想那么多了,朝仓会得到公正的审判,你给岸谷美和说的那些情景不会发生,偶尔,也相信一下警察吧,相信一下我。”安室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田纳西的公寓,而田纳西坐在阳光之下—— 头一次,有了被打捞出水面的感觉。 -------------------- 第64章 后续 ========================= 之后的事情无比的顺利。 公安警察没有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朝仓被带走时,桌上的清茶还冒着热气。 一旦涉及到国家安全的问题,无论是保密级别还是执行等级都会无止境的提高,与伊达被带走时警视厅内吵吵闹闹的氛围不同,这次即使有人目睹朝仓被带走,却没有人敢说一个字,更别提去争辩抗议了。 整个警视厅上下噤若寒蝉,连私下议论都被完全禁止,一种诡异而惶恐的氛围默默发酵,不过又被湮灭在无穷无尽的工作之中。 听到风声的山口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上级被逮捕了,他只犹豫了一下,就下定了决心,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当即决定逃跑,可惜安室对此早有防备,自从通知公安部行动后他也兼顾了山口的动向,在他即将开车逃离东京市区时,公安的人马拦在了他的面前。 仅仅半天不到,没有枪战,没有对垒,如摧枯拉朽一般,两名警察被逮捕,这场竞速赛的胜利已经公布了结局。 安室站在单向玻璃之前时仍觉得这太不真实。 这一切进展的太快了,一天前他还在担心自己的性命悬在钢丝之上,在忧虑不知该如何调查,如今居然就成功抓到了山口和朝仓,不过想来,每一个能推断出朝仓就是凶手的细节都是他们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最终得到这个结论也算是水到渠成。 不过太轻松了,实在是太轻松了。 安室看着单向玻璃另一边的朝仓,他长着一张严肃的面容,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坏人,而此时他脸上挂着不慌不忙地表情,似乎不是坐在审讯室里,而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他是个优秀的警察,这毋庸置疑,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能爬到这个位置他绝不仅仅只是靠背景的假把式,也就是说—— 他熟悉警察审讯的那些套路,就像安室一样,他也绝不可能在证词方面露出任何马脚。 但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呢?即使无法从他这里突破,山口也在他们手中,此外这么久也不可能完全不留任何证据,只要找到一个证据,哪怕不能完全定罪,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此毁了。 参与抓捕行动的公安同事给安室看了执法记录仪,他们闯进朝仓办公室时,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身后的警徽和朝仓身上,他仍保持着那一幅平静又严肃的表情,淡定地抿了口新泡出来的茶水,然后施施然开口:“各位同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这是他作为卧底的自我修养吗?或者只是外强中干,勉强维持体面? 安室有种不是那么好的预感,但他不觉得被公安控制起来的朝仓还会有翻身的机会。 从那天起调查和审问紧锣密鼓的展开,公安人员频繁出入警视厅,却没在朝仓的办公室发现任何线索。 所有与朝仓有关系的警员同时也都接受了调查,但不知是周围人从没有怀疑还是朝仓做事过分谨慎,此项调查也没有任何结果。 公安把希望放在了山口身上,可无论用什么方法,山口的回应就是不做任何回应,正如安室所猜想的,面对训练有素的警察,警察常用的手段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调查一时间陷入僵局。 安室有些头痛,他和诸伏已经连续翻了两个晚上资料,可是却真的毫无进展。 如果不能证明朝仓这边确实有问题,那他们也同样无法让警察厅那边释放伊达。同时如果组织察觉到了他们已经对这个卧底展开了行动,那么组织肯定不会放任暴露的风险流落在外,他们必然会插手清除证据,到时候定罪的难度只增不减。 “我们不能在这样大海捞针的查下去了。”诸伏翻完最后一本工作记录,他之前已经看了十五本字典一样厚的记录,可是卧底安排的每一件事都极其小心不留下痕迹,和前田那种新手不一样,他们这次的对手是个极度谨慎的家伙,诸伏不觉得在海量的信息中他们可以捞出定罪的关键。 “可是又不能把我的推理当作证据,”安室揉揉太阳穴,他也盯着看了十个小时监控录像,“我所有的推测都合情合理,但也仅限于此。” 诸伏仰头叹气:“确实是这样,调查到现在都毫无线索,如果做出这番推理的不是你,我都会怀疑朝仓真的是清白的了。” “别说是你,我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安室无奈的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颈椎咔咔作响,好像是在抗议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导致的僵硬。 诸伏也笑了一声,跟着他站起来:“不过我并不怀疑卧底另有其人,毕竟如果真的是其他人的话,大概早被这动静吓到了,组织也不可能没收到消息,如今还这么风平浪静。” “你这几天去组织了?” “是啊,前几天配合琴酒做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任务。”提到组织和那个压迫感十足的银发男人,诸伏总觉有些压抑,“对了,田纳西也在,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总感觉她有什么想要和我说。” 第85章 “说了什么……”安室摸了摸鼻尖,想起他似乎是揭了诸伏的黑历史,“好像是说了一些……” 诸伏作为安室多年的好友,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一听他略有些模糊的言语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 “就是去完岸谷家,一时激动把田纳西直接喊到家里……” “什么?家里?你自己的公寓吗?”诸伏惊讶道,“你也太大胆了,万一她……” “别别别你先听我说嘛……”风水轮流转,前不久刚这样训斥完田纳西的安室此时也遭到了同样的质问,他连忙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了诸伏听,包括谈话的内容和后来去拘留所探访伊达的事。 听完的诸伏沉默了良久,空气一时间都冷了下来。 安室注意到诸伏的表情并不轻松,看起来甚至有些纠结,犹豫了半晌诸伏才艰难地开口:“虽然田纳西这样说……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不是太过信任她了?” -------------------- 就是说,想要一些剧情的评论我越来越没底了啊会不会发展得太快了呢 第65章 种子 ========================= 降谷轻松的表情隐没。 “你是……什么意思?”他看向诸伏。 “我理解你为什么选择相信她,”诸伏回望向降谷的眼睛,他蹙眉,“没错,我们认识那个叫远山暮原的人,她的父亲和养父都是警察,她那时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是个善良的孩子。而现在的田纳西也确实屡次帮助了我们,她早就恢复了记忆,她知道自己的父母被谁杀害,她和我们目的相同。” 接着诸伏话锋一转:“但是有一件事不可忽略,纵使她确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但她仍然是在组织长大的,正如她所说,她是作为一个‘婴儿’被朗姆抚养长大的。” “即使这样,她也还是她,我相信她不仅仅是因为我熟悉远山暮原,也是因为她是田纳西。”降谷有点明白诸伏想要说什么了,可是他并不想接受这个说法。 “不,请听我说完。在组织长大——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她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但是她的价值观,世界观,她对善恶是非的判断仍是受到组织影响而生长,而这会影响什么你明白吗?”诸伏毫不留情地继续说,这个说法有些残忍,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继续。 降谷张口想要辩解,他想说他接触到的田纳西不是什么坏人,但是脑中想起的却是田纳西曾说过的话—— “每天净装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有没有冤枉他又有什么所谓呢?那是你们这些自诩公正的人该考虑的事情,而我,只需要把怀疑的都解决掉不就好了,这才是组织的思维逻辑……” 他发现他无可辩驳,而此时诸伏接着说:“你觉得组织会教她,有些东西的意义大于生命吗?现在她和我们目的相同,她要抓到那个卧底为父亲和养父报仇,可是当我们转向不同的方向呢?一旦涉及朗姆呢?我们的使命注定是去毁灭组织,而她呢?她真的有那么坚定吗?你知道朗姆作为养大她的人,到底在她的心里占什么分量吗?” “具体点来说,你怎么能确定,当你和朗姆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她会不会把枪指向你呢?”诸伏的声音像是直击灵魂,也问出了降谷心中从不愿细想的部分。 她成为现在的她,到底是天生如此,还是经历塑造而成的呢?曾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降谷从不疑惑,有了过去的经历他才成为当下这个他,但此时,这个抉择又如此困难。 如果承认是记忆组成了一个人,那就意味着他同时也否定了田纳西和从前那个远山暮原是一个人。 “可是她恢复了过去的记忆,”降谷找到了其中的逻辑漏洞,“人格并不是形成之后就一尘不变的,她过去的记忆会把她引导向正确的方向。” “可是……她对组织……”诸伏还是有些担忧,他也并不想做出这样的假设,但是他们可是卧底,如果真的信错了人,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承担后果的也不止是他们自己,会有无数无辜的同事被牵连进来,因此他们不得不谨慎。 “论迹不论心,”降谷仍然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相信那些未曾言说的但在眼神交流中,在每一个细小的举动中传达出的信息,“至少就现在她的行为来说,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们,即使对手是组织,她也依旧会选择我们。” 诸伏看着降谷坚定的目光,沉默了两秒,然后倏尔笑了:“好吧,你说服我了,zero,你的直觉总是很准,我相信你。” 降谷也笑开了:“明明是来吹吹风放松一下,却搞得这么严肃,算了,看来我们都是操劳的命,继续去做正事吧。” “也是,”诸伏看向窗外某个方向,“班长还在等我们呢。不过……这样漫无目的的查实在不是办法,或许我们该想想,有什么可能的突破点。” “但这两天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降谷倒在沙发上,“这个人做事真是太缜密了,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被解决了,那个肇事司机、还有前田俊介都死了,可能唯一能作为人证的就是山口。但山口也咬死不认识朝仓,无论怎么审都没个结果。” “那指控山口杀害了前田呢?然后再把前田和朝仓扯上关系,毕竟我拿来的那份病历至少可以显示前田认识朝仓。” “这反而是帮他洗脱嫌疑了,毕竟无论怎么看,朝仓都是受到前田迫害的一方,而组织那两个药物的事情毕竟不能搬到台面上来。”降谷叹气,这就是这个案件困难的部分了,很多信息都是出自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调查,就比如暗杀朝仓时受到的指示,且不说证明力不足,如果把这些信息放出来,田纳西也就相当于直接暴露了。 第86章 “那我们换个角度如何,从他们的行动来推测原因?比如说……就从你车被山口收走这件事来说。”诸伏有一种中学时做头脑风暴的感觉,反正活动一下疲惫的精神也不是坏事。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角度,”降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开始顺着诸伏的思路分析,“他们收走我的车是想确认高桥鹤子被我杀死,而他们为什么这么重视高桥鹤子的死一直是我们的疑问。” “之前的推测是什么来着?组织重新启用这名司机,作为杀害岸谷一郎的工具,所以要抹去高桥姐妹以断绝和组织的关联,可如今看来这根本说不通。”诸伏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没错,朝仓根本没想隐瞒岸谷一郎是被组织杀害这件事,甚至他还巴不得警视厅上下都知道,这样一来他站在组织的对立面这场戏才更加明显。” “那是为什么呢?”诸伏低下头,没了思路。 降谷此时却总觉得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似乎偶然听过相关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呢?上一次听到高桥姐妹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呢…… “我想起来了!”降谷一拍桌子,把正在思考的诸伏下了一跳,“田纳西说过一件事——听说高桥梦子死前,曾去监狱拜访过那名肇事司机!” “那名司机本来就知道朝仓的身份,也就是说……” 两人对视,都看见对方瞳孔中的那抹兴奋之色—— “高桥姐妹可能也知道朝仓的身份!” -------------------- 第66章 死刑 ========================= 这种猜测虽然并不严谨,但也不无可能,最重要的是,高桥鹤子还掌握在警方手中,她是否真的能证明朝仓就是卧底,一问便知。 降谷立刻联系公安部负责高桥鹤子安全的同事,本想在电话里直接询问,却又谨慎起见,亲自动身前往了高桥鹤子现在的住处。 与上一次见到高桥不同,现在的她显然状态好了很多,降谷赶到她家里时她还在慢悠悠地看报纸。 对于降谷的来访并没有准备,高桥的家里还有些杂乱,但他们都没在意,直接步入正题。 “这件事非常重要,”降谷严肃地说,“我要给你一个人的照片,你回答我认不认识他。” 高桥鹤子接过降谷递来的朝仓的证件照,仔细看了很久,脸色愈发迷茫。 降谷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没见过这个人,”高桥肯定地说,然后把照片放回了桌子上,“我很确定,毕竟在组织我也是天天泡实验室,见过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个人的脸实在不在我的印象中。” 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降谷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那你知道你姐姐的人际关系如何吗?也许你姐姐可能认识他?” “姐姐?”高桥鹤子愣了一下,“这些年来,为了不暴露我们两人的身份,我们每天都会交流当天遇到的事情,避免身份不同这件事被察觉,被一个身份绑定,我们两也像同一个人一样。所以姐姐认识的人,我基本上都认识,我真不记得有见过这个人。” “那这位呢?”安室又拿出一个男人的照片,正是当年害高桥梦子遭遇车祸的肇事司机。 高桥鹤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当然知道,这个混蛋,就是他害我们走上这样一条道路!就算这么多年不见我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人渣!不过……听说他死在监狱里了?真是恶人有恶报,死的好啊,他该到地狱里去给姐姐赔罪……” 安室看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犹豫了下,还是接着往下问:“那你知道……你的姐姐在死前曾去拜访过当年导致她车祸的肇事司机吗?” “什么?”高桥鹤子猛地站起身,可以看得出来她极度震惊,报纸都散落了一地,显然她并不知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没告诉过我!” “这是当时监狱的记录。”安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档案推到高桥鹤子面前。 高桥鹤子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就确定监控里的人确实是她姐姐,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时间是……她过世两个月前,那段时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或者,她周围有什么奇怪的人吗?”安室问道。 “我想想……那段时间,她说她联系上一个组织成员,”高桥解释,“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想用盐田晴子的下落换取我和姐姐离开组织,但我身处的研究小组联系不到组织中有地位的成员,当时我们手握这个筹码,却连投出这份投名状的基础都没有。” “我们当时都在找机会接触组织高层,而那段时间,姐姐突然说她知道了一个组织成员。”高桥想起这件事情,当时她一心想脱离组织,没觉得蹊跷,现在想来,她姐姐梦子一个普通人到底是如何接触到组织高层的呢?似乎只有通过本就是组织工具的那个肇事司机。 安室继续追问:“你们后来是如何联系那位组织成员的?你知道那人具体是谁吗?” “不,很可惜,”高桥鹤子摇头,“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是谁,没见过长相,甚至连代号都没听说过,但我姐姐很确信那个人绝对是组织的人,至于联系……每次都是姐姐在联系,他们似乎会约在某些地方……” “某些地方?” “是的,有时候是咖啡厅,有时候是商场,总之姐姐会告诉我她去过那里,却不会详细描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回我实在好奇,一路跟着姐姐去了那个商场,接过碰上了一个熟人。” 第87章 “什么熟人?”安室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耳熟,一种奇异的,所有因果都即将汇拢的感觉隐约升起。 “是我的一个同学,很久没见了,她好像是把姐姐当成我了,想上去打招呼,我害怕她打扰姐姐谈正事,打算把她引走,结果却被她看到了正脸,”高桥鹤子叹了口气,“她同时看到了我和姐姐,这就大事不好了,所以我直接把她打晕了过去送回家了,本来当时是想看看那名组织成员长什么样的,结果被这么一打断,我也没看到那人的正脸。” 这个故事太熟悉了。 安室觉得这就是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原来他所追求的答案其实就写在命运的首页。 因为这个故事——属于一切的开端。 被高桥鹤子打晕过去的人,正是他和田纳西去刺杀的,叫做桥本加代的女人。 “我那时远远看到了鹤子,她正在和楼梯间和一个男人说什么。两人表情严肃,只有偶尔传过来几个词,说什么‘研究成果’、‘交易’、‘离开’之类的,我觉得打扰她们不太好,于是就想先等一会儿再过去,没想到转过一个转角,突然看到本来在楼梯间的高桥鹤子出现在眼前,后来我就没有印象了,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来着。” 桥本加代的证词从落灰的记忆角落被翻出来。 “研究成果”、“交易”、“离开”————“你们需要盐田的研究成果吧,那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药物,我可以和你们做笔交易,只要能让我和鹤子离开组织,就把她的下落告诉你们。” 他当初调查这件事情时,做过无数种假设。 猜测过组织杀桥本加代是因为发现了两个高桥鹤子的秘密,后来又猜是为了抹去一切和高桥姐妹有关的人物,却从来没猜想过,桥本加代之所以被盯上,根本不是因为高桥,而是因为,目睹了现场另一个人的存在——目睹了,朝仓光秀的存在。 所以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高桥梦子,高桥鹤子和桥本加代才会都被组织追杀,只不过不巧,在组织对高桥梦子动手之前,盐田就误杀了她。 这才是组织一切行动的根本原因,仅仅是因为见过朝仓一面,她们所有人—— 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 该段提及的事件详见第二、三章 第67章 分别 ========================= 所幸,无论是高桥鹤子还是桥本加代,她们都没有遇害。 她们还好好的活着,也就意味着……桥本加代可能是这世界上除山口之外唯一能指控朝仓有罪的证人了。 该庆幸吗?降谷零问自己。 他会想起当初在拿到桥本加代照片的那一刹那,他曾这样想过: 为了一个普通人,有必要付出这么多吗?精心策划瞒过组织,还有暴露自己的风险。当时的他甚至因为这个普通人的任性而陷入命悬一线的境地。 反正通往成功的路上总会有牺牲的,在宏大的胜利面前,这些普通人比蝼蚁更加渺小。 可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如果他们为了所谓的“胜利”,肆无忌惮的牺牲普通人,那他们这些警察和组织里的罪犯还有任何区别吗? 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使淹没在黑色水面下的降谷零仍保持着自己的颜色,他为自己划定好底线,然后从不退让,哪怕痛苦,挣扎,哪怕快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他也从不退让。 因为这就是降谷零,这就是警察。 他在选择保护桥本加代的时候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桥本加代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所以他应该庆幸的,正是因为他始终坚守本心,从无功利之心,他才能在此时抓住一线生机。这一切,是命运对他赤诚之心的回报。 但一切不能下定论太早,降谷压下有些雀跃的情绪,他还要向桥本加代确认这件事。 于是他匆匆告别高桥,又回到了公寓,此时诸伏还在等着他的好消息。 而内心一直有些忐忑的诸伏,在看到降谷表情的那一秒钟,就知道他们的猜想多半是正确的。 然而听完故事经过的诸伏还是颇感不可思议。 “我立刻让同事联系桥本加代,”自从上次出了被勃艮第发现行踪的意外后,桥本加代的全部事宜就一直由警视厅公安部在处置,这部分并不是降谷直属管辖范畴,所以由诸伏联系最为合适,“如果是真的,这个案件怕是不能进行公开或线上审理了,毕竟在我们的操作之下桥本加代早已经登记死亡。”诸伏一边飞速的写短讯一边说。 “只要她能指认朝仓,这一切都不是问题,”降谷有些兴奋,“公安可以出面解释这都是为了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做出的妥协,只要指认流程没有问题,我们就拿到了证明力最强的证据。” “等等……”诸伏发现一个盲点,“指认流程……你提醒我了,如果只是遵循取证流程,我们是可以现在就让桥本加代指认朝仓,但是这件案件毕竟特殊就特殊在,朝仓也是警界内部人员,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切指控都不排除政治斗争的可能性,所以我们自己人的取证可能是没有效力的。” 降谷显然没诸伏想的这么仔细,或者说,常在公安做事的降谷根本没有体会过与被指控者站同一高度的感受,他此时听诸伏这么一说才顿悟这背后的种种门道,惊觉险些丢了到手的证据。 第88章 “那怎么办?”降谷看向诸伏,显然隶属于警视厅的诸伏政治嗅觉更加敏锐,思考也更为周到。 “必须把桥本加代接回来,让她在第三方监控下指认凶手,”诸伏略一思考,说,“在这期间要保证她不受任何人的影响,所以大概率需要和检察厅的人一起去。” 降谷点头:“从我这边派人去做这件事吧,公安的同事们至少不会受到朝仓的影响。” “我的想法是……”诸伏皱着眉仔细思索,“我想亲自去一趟,零,过程中有任何变数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察觉,桥本加代太特殊了,一旦她的身份公之于众,你和田纳西就都完蛋了。” “那要去也该是我去,”降谷一时间有些犹豫,“如果桥本暴露了,也只会牵连我一个人而已。” “不,你还是留在这里,”诸伏眼神坚定,不容置喙,“在这张网中,所有的线都交汇在你身上,太多东西是只有你能做到的,无论是推理出卧底的身份还是桥本加代这件事,你陷入这件事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多,你明白吗?” 降谷喉结动了动,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除了诸伏所说的这些事,还有田纳西、江户川柯南、高桥鹤子、赤井秀一、岸谷惠,等等等等,这些人都因他而链接,他不能轻易抽身,他只能选择相信诸伏,他也向来选择相信诸伏。 “我明白了,”降谷点点头,不再犹豫,他和诸伏碰拳,一如他们这十多年来一直做的那样,把后背交给对方,“一定,一定要保重,景。” 诸伏温和地笑了笑:“我有分寸,你也是,小心朝仓,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后手。” “我会小心的。”降谷点头,将手顺手放进口袋,指尖偶然碰到一个硬质的小物件。 他有些好奇是什么,拿出来一看,是一颗糖果。 准确来说,是上次去警校时,鬼冢教官顺手抛给他的,在那个铁盒子里放了十年的糖果。 这东西……真的不能吃吧? 但是,作为岸谷警官的遗物,也算是个有特殊意义的物件。 “这个给你。”降谷把糖扔给诸伏,诸伏下意识抬手接住。 “什么?”诸伏摊开手看向那个糖果,塑料包装上的漆都已经掉的看不清字了。 “带着岸谷警官的报酬,替他去把真相带回来吧。”降谷学着鬼冢教官的语气,拍着诸伏的肩膀,故作语重心长地说道。 “哈,你小子学得真像。”诸伏被这语气逗笑,刚还有些感慨的分别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说说笑笑,在夕阳下暂时分别,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 第68章 后手 ========================= 今天是星期一。 佐藤总觉得这几天来警视厅氛围有些奇怪,尤其是侦察一科。 继伊达警官被带走调查后,接替他位置的山口也突然消失了,而佐藤见他的最后一面,就是上周五,他带着安室去取车那天。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警视厅却没有任何通知来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搪塞他们的理由都没有。 如果问警视厅的同僚们如何评价这件事,他们只会回复你一个不可言说的表情。 有些不可控制的情绪在禁令下滋生,成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无人言说。 佐藤将包放在工位,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佐藤警官,早上好啊!”高木恐怕是警视厅里少数几个没察觉到这种氛围的人,说他神经大条也好,天生乐观也罢,佐藤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高木时她的心里松了口气。 “早上好,高木,”佐藤笑着打招呼,“周末过得怎么样?” “嘿嘿,周五晚上熬夜盯梢,我周六中午回去倒头就睡,结果一醒来已经周日了,还错过了目暮警官的一个电话,被他一顿臭骂……”高木有些郁闷地说道。 “你……周五在通宵盯梢?”佐藤警觉,“你没回警视厅?” “诶?没有啊,怎么了吗?”高木看佐藤脸色突然一变,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佐藤看了看高木,转移话题:“没什么,对了,目暮警官打电话给你说什么?” “啊,他说啊……”高木看看周围,刻意压低声线,“山口警官离职了,让我暂时接替他的工作。” “什么?”佐藤猛地站起来,凳子腿在地下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佐藤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对同事们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才又坐下,有些严肃地确认:“你要代理山口警官的工作?” 高木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暮警官让我最好别往外说啦,毕竟你也知道的嘛……” 这个位置上的两人短期内接连离岗,现在被视为不详的位置。佐藤心里有些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是星期二。 开完例会后,佐藤负责会议室的卫生。 她收起了手边的文件,想着先把文件放回办公室,然后等人走完再回来打扫。 再回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她却听到有人在会议室里闲聊。 “朝仓警视也被带走了,听说是公安那边做的。” “朝仓警视啊,那人蛮好的,我有次去帮松本警视取文件,他还亲手给我泡茶呢。” “所以说啊,这种人怎么可能有问题,要我说啊……这分明就是上面人搞政治斗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第89章 “你是说……” “不然我们科怎么突然消失两个人?要我说……在警局还搞这些,都不是什么好鸟,别看之前警察厅来的时候大家都义愤填膺的,实际上啊……啧啧,那个伊达也……” 佐藤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推开门,门把手磕在墙面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 会议室站着两个男人在抽烟,佐藤仔细辨认,其中一个正是侦察一科的人,往日并不怎么说话,没想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两人都吓了一跳,愣愣地看向佐藤,而佐藤也没有撕破脸皮,只是笑眯眯地说:“我要打扫会议室卫生了,麻烦两位配合一下。” 两人自知理亏,匆匆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有,警告二位,警视厅大楼内部是禁烟的。”佐藤在他们背后冷冷地补充道。 今天是星期三。 大早上还没开始工作,警视厅的众人三两扎堆,似乎在聊着什么话题。 这种情况很常见,但又不常见,所有人都是那副警惕地样子,似乎生怕聊天内容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到,又似乎担心别人听不到。 佐藤没这个兴趣去听这些内容,她昨天调来了上周五警视厅的监控,她在一帧一帧的看周五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高木警官”。 这不是她第一次怀疑高木不是高木了。 似乎一年多前,伊达前辈出车祸那次,她也同样有过这样的疑惑。 高木从不记得自己在关键时刻拉了伊达一把,但伊达很肯定是高木救了他一名。 医生解释可能是那一刻情绪过于激动出现了暂时性失忆,但佐藤总觉得不对,但毕竟不是什么坏事,她也就没再追究。 可这次不一样。 高木即将接手山口的工作,在这个关键节点,有人扮成他的样子……这可能是关乎到高木前途,甚至是生命的事情。 可是她完全看不出端倪。 如果不是高木能证明他确实在通宵盯梢,佐藤都要怀疑高木是不是失忆了。 没有结果的调查,佐藤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今天是星期四。 佐藤打开大办公室的门,整个办公室和菜市场一样喧闹。 她有些好奇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由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有些兴奋的将手机递给了佐藤。 “快看,佐藤,这可是大新闻!” #警视厅长官遭遇黑恶势力刺杀真实录像 #爆!警察竟是帮凶?点我就看惊天内幕 #内部党争还是政治迫害?六十秒带你了解警察内部矛盾 一系列纷繁复杂的标题看得佐藤眼花缭乱,她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郁,她点开第一条推荐。 里面是一段简简单单的视频,看上去像是什么人用手机拍摄的,记录的是朝仓光秀在青木森林公园,正在给手下分配任务,就在这时,他突然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某个方向,下一秒,一声枪响,朝仓应声倒地。 接着手机摄像头就摇晃起来,看不太清后面发生的事情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几帧晃到了朝仓看向的那个方向,那边的山上好像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有人把那一帧单独截出来仔细查看,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帽衫黑色裤子的人影走进车里。 于是佐藤又点开第二个标题。 不是录像,只是几张照片。看上去像是监控截下来的。 照片中一个穿着蓝色帽衫的男人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走上了银灰色的小轿车。那人的脸被放大,经过处理边得清晰,是一个蓄着胡子的黑发男人,目光锐利又警惕,符合大众对于杀手的想象。 然而下一张图就是警视厅档案系统的界面。 “诸伏景光,29岁,毕业于警察学院,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右边附带着他的照片,除了没有胡须,剩下的和穿蓝帽衫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两条推送中都没有任何文字表明立场,但只有图片反而留给了所有人更多想象的空间,评论区里长篇大论的分析说得头头是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高声呐喊要警视厅正面回应。 这前两条内容已经把气氛推到了顶峰,而最后一条内容更是点燃了所有人的愤怒。 视频中被刺杀的警官,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的补偿,反而还被公安部无理由带走扣押,连律师都无法见其一面,完全不符合正规流程。 “释放朝仓警视长!” “公安警察滚出日本!” “解散公安这种只会对内压迫的东西!” “严惩诸伏景光!” “恢复死刑!判这种背叛信仰的警察死刑!” 各种各样的言论甚嚣尘上,在愤怒被点燃的群众面前,他们的推测已经成为了真相,火已经烧了起来,似乎无法扑灭。 佐藤还看到这样一条评论被高赞推到了前排: “利益相关,我和朝仓警官一起工作过,他个人特别尊重下属,甚至会亲自给普通警员泡茶!毫无证据关押这样一个优秀的警官,日本警界真是叫我恶心!” 佐藤瞬间想起那天在会议室听到的言论,她正想点进这个人的主页看看,却在网页刷新之后,发现所有这些都消失不见了。 新闻,图片,这些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挂在热搜顶部的是“冲野洋子演唱会门票一秒售空”,似乎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可惜这一刻佐藤并不感觉轻松。 第90章 恰恰相反,她知道——完蛋了。 越是压迫,越是禁止,这件事情越是难以言说,不可控制,她已经目睹这一幕在警视厅中发生。 她看向窗外,雷声在云层里翻涌,闪电还未露出锋芒。 但谁都知道,云层已经蓄积在头顶,这场暴雨降下,只是迟早的事情。 -------------------- 第69章 释放 ========================= 今天是星期五。 从半夜四点开始,先是淅沥小雨,后又转变为大雨。 等降谷开完这几天的第十二个会议之后,雨已经大到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本想去把窗户关上,避免自己种在阳台上的储备粮们被淹死,但站在窗前,溅进来的一丝雨水让他感觉头脑清醒了些。 自从诸伏的身份在互联网上曝光已经有二十个小时。 而诸伏失去音讯也有了二十个小时。 朝仓还在公安的控制下,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外界的可能,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谋划好的,他早考虑到了有这么一天,也早准备好了这一招。 网络上舆论汹涌,这件事以不光彩的角度昭告了全世界。 诚然,对于公安来说,网络上的舆论或许不值一提,他们的名声向来不好,但这么多年谁也无法动摇他们的地位。 他们当然可以不在乎群众的声音,但是他们头顶上的人不行。 今年是现任首相执政的最后一年,不到一年就要再度面临大选,内有党内其他竞争对手虎视眈眈,外有在野党推波助澜,在这个关头,直接对首相负责的公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从会议甚至都叫上了还在卧底的降谷,就可见这波舆论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由于身份特殊,降谷可以线上参会,但就这样,会议的紧张氛围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也不是不能应付这些事情,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想——要是景在身边就好了。 已经二十个小时了,景,你到底怎么样了呢? 想起诸伏他又有些压抑,连窗外的雨也缓和不了半分,他环顾阳台,在花盆的一角看到一个扭曲的烟头。 好像是田纳西上次来时插到他的花盆里的。 这提醒了降谷,他从挂在墙上的外套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不太好闻的烟味飘进鼻腔,在这种小小的自我惩罚下,他恢复了些许平静。 不能再这样白白焦虑下去了,他要快点做些准备,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捋了一把两天没打理的头发。 因为经过十二次会议,上面的最终决定是——两天后释放朝仓,虽然暂时不恢复职务,且要在警方的监视下行动,但,他终究是要恢复自由了。 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组织的影响,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组织肯定知道朝仓暴露这事了,同时也知道,苏格兰就是他们之前怀疑的卧底。 降谷此时才窥及组织当初给他们布置刺杀朝仓这个任务时有多么深谋远虑。 如果当时他们行动没有成功,那么当时就会暴露身份;即使任务成功了,他们也会因为愧疚心作祟而下意识放弃怀疑朝仓;而即使走到最后一步,朝仓真的暴露,组织也可以用当时的任务记录反将他们一军。 每一步都有退路,每一步都利用的彻彻底底。 真是个老谋深算的棋手,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到了诸伏的信息,又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天似乎到了该亮的时候,但厚厚的云层挡住了阳光,此时仍是黑夜。 最重要的是……景,你到底怎么样了呢?我知道你不会被网上的恶意击倒,尽管那些言语出自你想守护的人民,早在选择卧底这条道路时你就不害怕恶名加身,但是…… 降谷零头一次祈求老天保佑。 保佑诸伏平安回来吧。 似乎是听到了降谷的祈祷,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降谷拿起手机,并不是诸伏的号码,他有些微不可查的失望。 “喂?” “我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田纳西略有些疲惫地声音传来,“现在你们那边打算怎么应对?” 降谷有些沉默,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很难再说出让田纳西放心交给他。 然而田纳西却敏锐至极,从他这短暂的沉默中窥到了某些端倪:“诸伏怎么样?让他别在乎网上那些话,都是些没脑子只会随波逐流的家伙。” “……景,”降谷喉头有些酸涩,开了十二场会,田纳西反而是头一个提到在意诸伏情绪的人,“景他……失联了。” “失联?”田纳西的声音有些变形,但很快镇定下来,“他去哪了?” “去大阪,他去接桥本加代回东京。” 田纳西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然后艰难地开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缓缓往下说,“组织二十一个小时之前,有一个在大阪的任务……” “别说了……” “出动成员有:琴酒,伏特加……” “不,别说了……” “以及几乎所有的狙击手。”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整个室内仿佛亮如白昼,但都没有此时降谷的脸色更加惨白。 他其实隐约有所猜想的,组织对一个暴露的卧底还能做些什么呢?他们不是从决定踏上这条路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可是他还是难以正视,他不愿去想,这是一种懦弱的自我逃避,但他别无办法。 第91章 降谷感觉浑身都在出冷汗,但实际上没有一滴汗水渗出。瞳孔散大失焦,手微微颤抖,他这一刻脑中无比清明,他清晰的知道这些生理反应都是交感神经兴奋的表现,他听见暴雨中滚过的隐约雷声,看到花盆里一只小小的飞虫顺着枝叶爬行,他的五感在这一刻将世界放到最大。 而他是其中最渺小的存在。 “零?零!你还好吗?”电话明明放在耳边,田纳西的声音却从很远的远方传过来,“你不能慌,组织的成员还没回来,不能确定任务是成功还是失败了,诸伏尚有一线生机,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降谷像是突然从水里探出头,世界恢复了正常的流动,“对……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证据,如果是这样我必须去继续寻找证据……” 电话那头的田纳西似乎是松了口气,故作不经意地问出了她打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还有,顺便问一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朝仓?” 降谷扶住阳台的栏杆,总觉得这个结果让他讲给田纳西有些难以启齿,但他最终还是说了:“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暂时释放朝仓以平复舆论……” “一群蠢货,”果不其然,还没听完田纳西的骂声就传了过来,“这个时候放了朝仓,不正是印证那些围观群众的猜测了吗?这些家伙真是为了头顶的乌纱帽什么蠢事都能做出来。” 不过她听起来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有几分讥讽和嘲笑,降谷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毕竟对她来说朝仓可是复仇的最终对象,现在朝仓即将被释放她却只是有些不忿。 “现在这个时间点,”降谷找回思路,“如果景真的暴露了,那桥本加代估计也危险了,我们两绝对是被怀疑的对象,你小心点,最近别惹事。” “呵呵……”田纳西含糊的笑了一声,“警官,先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找证据,找答案,你可是给我承诺过的。快点给我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吧,我也会……” 话没说完,电话挂断了。 但是降谷不想追究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了,因为至少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去做降谷零该做的事情吧。” -------------------- 第70章 选择 ======================= 二十个小时前。 诸伏看看头顶的云层,总有一种大雨将至的感觉。 脚步声传来,他回过神来。 “您好,诸伏警官,我是检察院的代表,这位是警察厅的代表。”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会客室,没什么关西口音,诸伏判断不出来他们来自哪里,但胸口的胸牌告诉诸伏,这两人的官职都不低。 可以想到朝仓这件事是多受上面的人重视了,连被外派来接桥本加代的人都不是小角色。 诸伏和两人依次握手。 “这次行动……” “我已经听上司说过了,这次行动要求全程保密,是吗?”警察厅的那位警官似乎是个急性子,连忙说。 “没错,这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诸伏慎重地回答。 “请您放心。”检察厅的检察官点头,目光坚定,“我们绝不会泄露分毫。” “谢谢二位的配合,我们出发吧。”诸伏将枪支揣在不引人注意却又放便拿取的地方,“证人目前居住的地方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我的同伴已经在等待我们了。” 其余两人点点头,三人一并启程。 到桥本加代住所的过程顺顺利利。这一路的行程都是被计算好的,诸伏只是在路过门口的时候注意到,一个摄像头盯着他们这边,像是一只猩红的眼睛。 这是公安部同事的安保措施吗?诸伏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下意识相信同伴,没提出这点疑惑。 走进屋内,桥本加代已等候多时。她这几个月人生彻头彻尾的改变,脸上满是郁色。此时她仍很担心,但她没有选择,她必须是那个证人,因为只有她能做这件事。 那位警察厅的警官简短地介绍了三人,又简单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就准备立刻出发,诸伏赞同速战速决,毕竟多等一秒都是加大风险。 可在走出门前,桥本加代小心地拽住了诸伏的袖子。 “我们这一趟会有危险吗?警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桥本加代的眉向下撇,所有的人都想杀她,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罪过。 诸伏很想告诉她不是,可藏在事件背后的苟且不足为外人道,他只能安慰桥本加代:“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请相信我们,以及……这从不是你的过错,这是犯罪者的过错。” 桥本压抑已久的心似乎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得到了慰藉,她眉间的愁绪慢慢展开,她就要抬眼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就在此时,诸伏余光中似乎有一个光点闪动。 身体先大脑一步,诸伏甚至没来得及感受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桥本加代。 下一秒——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子弹精准的击中诸伏的胸口。 诸伏感觉那一瞬间放慢了一百倍,他侧头看过去,走在前面的警官和检察官震惊地回过头,向他们的方向冲过来,而桥本加代还未来得及展露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感受到有什么物体穿过胸腔。 要死了吧。 第92章 他想。 但至少死的不是桥本加代,他至少保护住了唯一的证据。 可是下一秒,在他意识模糊之前,他看到—— 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命中桥本加代的喉咙。 二十个小时后。 田纳西挂断降谷的电话。 凌晨四点的夜里,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是田纳西的手机。 “琴酒:任务完成,科伦击中了那个叛徒的心脏。” “朗姆:很好,终于把这个害虫除掉了。汇报一下现场伤亡情况。” “琴酒:我方无人员伤亡,至于对方……除了那只老鼠,我们还击中了一个女人,本来为了确保对方死亡基安蒂准备再补两枪,但是冲出来了两个同伙护住了那个叛徒和女人。” “朗姆:所以你们就放弃了?” “琴酒:呵,怎么可能?那两个警察一个中了十二枪一个中了十枪,死的不能再透了。就这样那两个人还坚持挡在那个叛徒前面,真是令人动容的深厚情谊啊。” “朗姆:哈哈哈,让他们下地狱继续演这出舍己为人的戏码去吧。做的不错,撤离吧,琴酒。” “琴酒:收到。” 田纳西没把这些告诉降谷。 这些文字让她想要呕吐。 她脑中闪过一个不相干的画面,她想起岸谷佑实的身体像毯子一样覆盖在他妻子和孩子的身上,他死的时候仍不知身下的人也难逃此劫。 暴雨倾盆,田纳西静静看着窗户,总感觉雨从四面八方渗进房间,先是淹没脚踝,然后是小腿,接着是腹腔、胸腔,最后淹没口唇,淹没头顶。 一种窒息的感觉,一种溺毙的感觉。 不过田纳西并不感觉痛苦,她在水中生活十多年了,只是被短暂的打捞上岸,现在又继续沉没罢了。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就像某个决定一样,她只花了一秒钟就下定决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黑暗中,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说出了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零,我也会……带给你一个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一个,在我眼中最完美的方法。” 她说过的。她不是侦探,不擅长推理演绎、寻找证据,她是个演员,她擅长演戏,用表演欺骗所有人。 而她刚好一直有一个绝妙的点子。 她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天应该亮了,可是还没有亮,太阳其实依旧在照常升起,那一定是有什么挡住了阳光。 田纳西从来相信太阳就挂在那里,她从前只是不相信这厚厚的云层终有一天会散去。 哪怕现在,她也仍无法想象雨过天晴的样子。 可是那个家伙相信,即使看到了这一切,看到了草菅人命的组织,看到了冷漠无情只为自身利益的政客,他仍能坚持着他的信念。 因为他相信,所以田纳西也想尝试着相信。 她点亮台灯,化妆镜里,她看见自己在笑。 请记住,她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请记住,从此刻开始,是她盛大的舞台。 -------------------- 简单的过渡章节,看不看都不影响 第71章 迟来 ========================= 挂掉了电话之后,降谷零该做的第一件事是睡觉。 他睡了九十分钟。 和预想中不同,没有噩梦缠绕,他睡得很沉,醒来时手机里有三则短讯。 第一则来自风见。 “查到了,诸伏警官和桥本加代目前还在大阪综合病院抢救,目前还在抢救室中,主治医生说情况不是很好,但他们会尽力。” 第二则来自岸谷惠。 “安室先生吗?我看到了朝仓的新闻,如果有时间可以过来一趟吗?我有些东西想给你。” 第三则来自田纳西。 “我想见盐田晴子一面,可以让你们公安那边安排一下吗?就让那个姓风见的警察带我见上一面就行。” 降谷看着这三则短讯,深吸了口气,先回复了岸谷惠。 岸谷惠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如果是她,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所以他回复“我一个小时后在上次的餐馆等您。” 然后他看向田纳西的短讯,总觉有些不对。 这种紧要关头她见盐田干什么?他有点想拒绝,却总觉不安,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最终还是应承下来。 于是他直接给风见发消息“后续交给其他同事等消息,你先回来,带个人去趟监狱。” 安排妥当后降谷收拾好出门,在街角的拉面店点了碗漂着浓郁脂肪的拉面。 尝不出味道。 他机械地把拉面塞下肚子。这是最便捷最高效的能量来源,接下来他仍要继续调查,甚至做好了采用非法手段调查的准备。 吃完拉面后他来不及消化,就坐上车一路狂飙,原本到市郊餐馆需要两个小时路程,这趟却只用了四十分钟,车子甚至险些打滑摔下山崖。 不过即使已经这么快了,等他到的时候,岸谷惠已经坐在餐馆中等他了。 岸谷惠的眼周有些红肿,目光平静无波,看过来的时候让降谷感觉和雨一样冰凉。 降谷明白她现在作何感受。情绪波动太大之后,身体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强制把所有感情隔离,他现在就是这样,像个木头人一样,感觉不到任何波动。 第93章 毫不拐弯抹角,岸谷惠开门见山:“朝仓被抓了,是他,对吗?” “是的。”降谷坐下。 岸谷惠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愤怒,没有怨怼,没有绝望,似乎是现实太过于荒谬,她所有的情绪早已经过去。 “我的丈夫曾经给了我一封信。”岸谷惠从包中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朝仓这个他最信任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就把这封信交给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除此之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封信。” “您看过吗?”降谷接过纸袋,眼神微动,像是古井里投下一颗小石子。 “没有。”岸谷惠摇头,“但我猜这是为他信任的后辈洗白背书的话。”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交给我吗?让受害者为凶手背书?”降谷有些不解地看向岸谷惠。 岸谷惠没解释:“打开看看吧,在我面前。” 降谷也没力气再询问更多,没力气再顾及岸谷惠的情绪:“如果是为朝仓洗白的话,我会直接烧掉,这是你丈夫的遗物,你想好了吗?” “我相信他,”岸谷惠的情绪已经耗尽了,两个疲惫的人无法再上演激情的对峙了,“打开吧。” 牛皮纸袋被撕开,一封信件和一个u盘掉了出来。 降谷展开信件。 不抱期望的。 展信佳, 如果这封信到了打开的地步就说明我最坏的猜想成真了。 这些年我在调查我弟弟和和辉的旧案,因此拿到了有关那个组织的信息。 我们之中有坏人,就在我的身边。 而那个女孩带来了和辉女儿的消息以及当年的档案。嫌疑最大的人只有一个,我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朝仓光秀很可能就是当年背叛佑实和和辉的人。 我将以我自己为诱饵为后来者留下一个证据,我会故意让朝仓看到那个档案,有且只有他一人看过。 如果我被杀害,凶手只能是他。 请宽恕我不能亲自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我还有妻女,我无法直接对抗这样可怕的组织,也请看到这封信的人保护我的家人们,我愿用自己生命换来的证据做交换。 u盘中是关于此事的证据,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请将我的死亡带上法庭。 另,请告诉我的妻女,我爱她们。 岸谷一郎绝笔。 不善言辞的老警察把这一切深埋在一封可能永远不会被打开的信中。 他没那么伟大,如果他决心以自己的死亡暴露朝仓,他不会嘱咐岸谷惠到了今天才展开这封信。 但他又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他不能让妻子和女儿直面组织,所以他必须找到这个时间点,才能把这个证据交到可以信任的人手中。 降谷捏着信纸的手收紧。 情绪自从得知诸伏遇害后就像是被抽离了身体,始终慢他一步,此时才姗姗来迟。 如果早一点呢,如果再早一点呢?他既然早已经猜到,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如果再早一个月,一周,甚至一天呢? 他明明早知道这一切的不是吗? 他不知道此时的情绪该叫做什么,是愤怒吗?可这个警察已经牺牲了自己可以牺牲的一切,他只是用隐瞒保护自己的妻女而已。他对这样的结局实在怨恨不起来,却也说不出感激。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降谷接通电话,耳边响起同事的声音:“先生,诸伏警官的抢救结束了。” “结果呢?” “我把电话给医生,他亲自给你说吧。” 电话那头一阵杂音。 “喂?家属吗?”医生自顾自地说着,“抢救成功了,生命体征暂时稳住了,你们可以暂时放心了。这位患者的情况非常特殊,本来原本的弹道轨迹应该是会击中患者心脏的,但在子弹进入胸口之前被什么东西弹射了一下,所以子弹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穿过了上腔静脉和主动脉的间隙,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了。” “什么……东西?”降谷愣愣地问。 “哦,没错,根据清理出的碎片,看上去似乎像是个……”那边医生似乎正在辨认,“这是什么,是个糖果吗?包装袋都看不出颜色了。” “就是个糖果吧,我小时候见过的。”电话那头的护士在说。 “好像是吧,停产好多年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总之,这真是老天保佑了,家属,你还在听吗?” 降谷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后续就继续观察吧,熬过这两天应该就没问题了。还有一同送来的那位女士,也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可能损伤到了神经系统,这个都不好说了。” “……” 接下来医生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降谷没听清,他看向岸谷惠。 这位妻子无知无觉,她合上手提包,转身离开了。 -------------------- 第72章 过程 ========================= 与此同时。 风见按照降谷的指示将车开到了田纳西公寓楼下。 降谷先生没具体交代要怎么做,只告诉他一件事——“这个人可以完全信任,按照她的要求做就好。” 风见有些好奇,虽说他不该打探上司的私人生活,但降谷先生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女性,怎么听都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第94章 因此他下意识紧盯着车库的入口,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脚步声传来,风见扶了扶眼镜。 可惜预想中的浓颜美女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穿着蓝色连帽衫的身影闪进地下车库。 风见有些扫兴地靠在座椅上,继续等待那个女人,但那个蓝帽衫却径直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玻璃。 是她? 风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降下玻璃。 “风见警官?”一道女声从口罩后面传了出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远山。” “您好,我是风见裕也。”风见替她打开车门,不禁用目光打量着她,而她也丝毫不怵,看了回来,目光有些凉意,让风见下意识地避开了。 不愧是降谷先生信任的人,气质和降谷先生一样有压迫感。 “走吧,他应该给你说了我要去哪。” “东京女子监狱对吗?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过去就能见到您要见的人。” 风见启动车子,一路驶向监狱,本以为会这么沉默地过完路上的时光,却在刚开出街角的时候被田纳西叫停了。 “麻烦帮我下去买杯咖啡吧,就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田纳西突然开口,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说。 风见不明所以,对这种指使多少有些不爽。但鉴于她毕竟是降谷先生安排的人,风见没有拒绝,只是皱了皱眉照办。 他进便利店买了杯咖啡,付款的时候通过便利店的监控看到了自己的车子,刚好停在便利店监控能照到的位置,而那个女人在车中看着监控摄像头,似乎早知道会被拍下来。 将咖啡递给田纳西,风见继续上路。 他余光偶然瞥过田纳西,咖啡就端在手中,没喝。 到了监狱门口,田纳西又一次叫停了他。 “帮我去买束花吧,看望什么人总应该买的,”田纳西摘下口罩,脱掉蓝帽衫,内衬是一件利落的黑色短袖,她的头发也随着脱下外套的动作散下来,“我和你一起去,就街角的那家花店好了。” 风见皱了皱眉,可田纳西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她已经下了车,风见只好停好车子,然后追了上去。 怎么总感觉降谷先生是又给他找了个上司。 跟在田纳西身后的风见有些郁闷的想,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帮田纳西拿着花束回到了车上。 “您知道……这花不能送给盐田女士吧,监狱里不能带的。”风见小声问。 而田纳西似乎并不在意,她抬头在找什么,风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个交通摄像头,风见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看的。 “没事,那就送给你吧,”田纳西笑了笑,眼角的小痣消失在笑容中,“就当是作为谢礼了,谢谢你的帮助,风见警官。” “不不,都是降谷先生……”风见连忙说。 “那你就帮我转交给他吧。”田纳西不在意地打断,似乎也不是很关注这束特意来买的花,“监狱就在对面吧,我走过去就行了,您今天的任务到此结束了,还是很感谢……” 风见还想说什么,田纳西已经自顾自离开了,她背着个深色的背包,里面装着她那件蓝帽衫,似乎还有什么坚硬的物品硌出来的痕迹,风见看不清楚,不过既然降谷先生嘱托了按她说的做,他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抱着一大束向日葵回到车里的风见有些奇怪。 探望犯人会买这种花吗?寓意着什么?心向阳光,重新做人吗? 他为自己的猜想笑了下,把花束放在副驾驶,和那杯未动一口的咖啡一起。 ——有空交给降谷先生吧。 风见想。 余光中,风见的车开走,田纳西将背包放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向监狱走去。 风见是个能干的警官,他的安排确实周到,早已经有他的同伴等在监狱门口,看到田纳西走过来,急忙迎了上来。 “您就是远山暮原吗?”那位警官小声问。 “没错,带我进去吧。”田纳西给他看了自己的驾照,算是验证了身份,她需要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最好让所有人以为她是什么大人物。 “好的,请和我来。”好在这警官算是配合,他一路通畅把田纳西引到某个房间中,在那里,盐田正静静等着她。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段时间了,盐田有些变化,但田纳西并不在意。 其实见盐田只是个借口,她此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大半。 “你来了。”盐田先开口。 田纳西眯着眼睛笑了笑,说:“是啊,好久不见,莎当妮老师。” “别这么叫我了,”盐田摆摆手,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名字,“以前总是害怕,害怕组织,害怕警察,被关起来以后才发现也就这样,没什么可怕的。” “是吗?你适应就好。”田纳西应付地回答。 “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你想知道什么呢?怎么突然来看我。”盐田似乎很久没和人好好交流了,此时难得的主动开口。 田纳西垂眸,眼珠在眼皮的覆盖下滑动:“是有一些小事发生,很快会解决了,你说得对,事情发生了以后才觉得,也就这样吧,没什么可怕的。” “哦?”盐田来了兴致,“你还有觉得害怕这个阶段呢?” “是啊,毕竟我也是个苟且偷生的懦夫,和你一样。”田纳西下意识想点烟,却想起烟被放在包里,丢在监狱门口了,有些扫兴。 第95章 盐田表情凝固了一瞬,有些沉默,但探视时间是有限的,她还是想说些话:“你没什么想问的吗?关于过去?朗姆说你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现在看来你早恢复了记忆吧。” “是啊,”田纳西又抬头寻找,这间小房间里也有记录用的摄像头,“很早很早就恢复了,所以我其实一直有私下和警察联系,我做警方的线人已经有段时间了。” “竟然是这样吗?”盐田睁大眼睛,惊讶到无以复加,“也是,你是远山和辉的女儿,总有些门道找到警察去联络吧。” 田纳西笑了笑算是默认:“我一直想问,你听起来对我父亲很熟悉,你不应该是睦……是我妈妈的同学吗,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我们一家的事情,之前还好心给我写了那封信?” 盐田盯着面前的桌子,有些迟疑地说:“你父亲……远山和辉他,在暴露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我和睦月是大学同学,我当时就知道她有个警察丈夫,所以在组织看到远山和辉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谁,又为何而来了。” “原来是这样,”田纳西点点头,“他是为了寻找我妈妈的踪迹而加入组织,这我知道。真是造化弄人啊,我是不是应该恨你呢?如果不是你引荐我妈妈进入组织,我们一家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嗯?”盐田皱眉,“你居然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是吗?不然我妈妈是怎么接触到组织的?”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是远山睦月把我拉入了组织,”盐田提起旧事已经颇为平静,没什么情绪,只有一些感慨,或许是在感慨命运弄人,“是你妈妈先加入的组织,至于她是怎么接触到的组织……是通过那个和她一起死在实验室大火中的人,我记得是叫……” “宫野艾莲娜吧。”盐田说。 -------------------- 第73章 脸 ======================= 田纳西走出监狱的时候脸上带着点僵硬的笑意。 她走到刚扔下背包的地方,所幸背包还在。 她的手伸进背包之中,最底层,有什么东西坚硬且冰冷,硌得手生疼。 她本来没想从盐田这里知道什么的,只是想来给自己的计划加一道保险,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而这个意外收获仿佛是老天在暗示她,她今天的行动会是正确的。 她叹了口气,提起包,向目的地走去。 今天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她刚离开监狱大门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在那条“冲野洋子演唱会门票一秒钟售空”的评论区中,满目都是对朝仓光秀的讨论。 “小道消息:朝仓警视长快要释放了。” “我就知道,肯定是冤枉好人,如果不是我们发现了这件事情,难道就让这样一个好警察白白遭受冤屈吗?” “有没有小道消息说说那个诸伏景光怎么样了?被抓起来没有?” “高价悬赏诸伏景光的消息,这种人渣警察才应该被抓起来。” “……” 田纳西冷冷地笑了一声,她早已经不会愤怒了,但看着这些消息,她还是感觉胸闷。 但她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刷新最新消息,终于看到一条想要的。 “最新消息:听说为了平息舆论,本来预计下周一释放的朝仓警视长提前释放了,可能还有一会儿就到警视厅了!” 田纳西点进这条评论发帖人的主页,发现他之前还发表过一句评论—— “利益相关,我和朝仓警官一起工作过,他个人特别尊重下属,甚至会亲自给普通警员泡茶!毫无证据关押这样一个优秀的警官,日本警界真是叫我恶心!” 勾了勾唇角,田纳西满意地笑了笑,看来这条消息确实是内部最新消息,即使这是个足够愚蠢的愤青警察,田纳西还是默默赞赏了他一下。 于是她背上背包,走向她此行的目的地—— 警视厅。 不过路上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四处看了看,街角有一个公共厕所,似乎因为位置偏僻少有人光顾,但保洁还在日常清理,算是干净。 她对这个地点算是满意,再走出来的时候,她又套上了那件蓝帽衫,戴上了口罩,口罩后面,是一张山口的脸。 那位山口警官是怎么走路的呢?田纳西仔细回忆,分析,那家伙似乎是个别扭的人。内心自觉不可一世,现实却让他不得不低下头做人,所以他腰杆总是挺得很直,但头却时常低着。 她走了两步,确定了大体的感觉,然后把包里的剩的最后一样东西掏出来、塞进怀里,最后把空荡荡的包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天朗气清。清晨的暴雨洗刷过天空和街道,空气中还有潮湿的气息,田纳西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有些刺眼。 是个好日子。 想必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警视厅门口人头攒动。 朝仓光秀从接走他的黑色轿车上走下来,脸上仍带着他那严肃却不失亲切的标志表情。 今天的阳光很灿烂,照在他的背后。 今天的阳光很灿烂,照在警视厅门口为他鼓掌欢呼的同僚脸上。 他们和那些群众一样,认为这是众望所归,他们发声的力量战胜了邪恶的公安,将正义交还给了眼前这位正直的、敬业的警官。 他们的掌声中夹杂着细细簌簌的话语。 第96章 “朝仓警官真是太不容易了……” “公安那群混蛋真是冤枉好人,朝仓警官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公安那帮人就该去死,破案见不着他们,冤枉人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侦察一科那个叫伊达是吧,自己做不好警察的工作,居然还敢反咬朝仓警视一口……” “那个诸伏,背叛警察的” “喂,注意称呼,现在是警——视——长——” “是啊,现在是警视长!是我们一起帮他得来的,警视长!” “警视长!警视长!” 他们像是疯狂的教徒一般欢呼,他们和教徒别无二致,只不过他们信仰的是自以为的正义,他们为得到正义欢呼,为邪恶低头赞颂,这似乎并没有错。 有人默默从欢呼的人群中离开,这似乎并没有错,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英雄警官手上沾满同僚的鲜血,而他们唾弃的叛徒如今或埋骨无人知晓的角落,或躺在icu的病床上毫无意识,或用自己的生命铺就证据。 可世间对错本就是这样的,不是吗?田纳西看的太多了,太多黑白颠倒,她已经习惯了。 与此同时,朝仓看着迎接他的队列,难得露出些笑意。 阳光照着背后有些发烫,他在掌声中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四天没来,他那杯清茶还放在桌面上。空气中浮着些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他座位背后有个大大的警徽,此时阳光刚好照在合金材质的警徽上,反光过来,有些刺眼,朝仓拿手挡了一下,走进办公室。 鱼贯而入的下属们颇有眼色,有的擦桌子,有的打开窗户透气,最有眼色的那个拿起茶杯离开,准备换一杯上好的茶水。 而众人最终离开,只留下朝仓一个人。 他抚摸过实木办公桌,坐在自己的真皮座椅上。 他其实快要大笑出来了。 这简直太讽刺了,亏他之前一直在害怕这一天,结果事到如今还不是什么事没有吗?他被公安放出来了,现在还被这群家伙当作人民英雄,当作被冤枉的大好人,这盘棋他赢了,赢过了所有人。 所有挡在他路上的人都该死,也都会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死掉。 无论是被他当作投名状的远山和辉,还是帮他在组织里更上一步的岸谷佑实,又或是对他身份有所察觉的岸谷一郎,等等等等,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消失在他生命中,也对此并无愧疚。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有这个能力,就该得到相应的地位。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得意的脸上覆盖上了阴霾,他……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呢? 他的手指有规律的在桌子上敲打,脑子里闪过几个人的影子,是山口?不可能,山口明白一旦背叛他自己也绝不会有好下场,那是谁?前田?高桥姐妹?还是桥本加代? 最近可能让他暴露的只有这几个人,而高桥和桥本都是组织那边处理的,高桥鹤子的死山口亲自确认过,那最可能的就是桥本加代。 要把这条消息告诉组织……不过,现在的他还活在公安的监视之下,山口这个通讯人又不在,真是不好办啊。 啊,说起公安……朝仓的手指敲着桌面,虽然解决掉了那个叫诸伏景光的卧底,但公安还是依旧有动作,他有一种感觉,组织里可能不止警视厅这个卧底,或许在他权力所及之外,还有一名隶属于公安的卧底。 这两个消息非常重要,他必须现在就传给组织。 他编辑好了短讯,正准备发送。 “笃、笃、笃。” 突然敲门声响起,朝仓调整了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仍是不骄不躁的样子。 “请进。”他高声说。 门被推开,一个小警员走了进来:“警视,您的茶水。” “谢谢。”朝仓对于这人擅自来打扰其实有些不悦,但他从不会把这些表露在脸上,他只是默默看向这个警员的脸,想要记下他的样子,以后把他打发远一点。 小警员一点一点抬起头。 露出一张山口的脸。 -------------------- 第74章 对峙 ========================= 朝仓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摸向抽屉,那里有警报器,可以通知外面的警员立刻赶来,但“山口”很显然看到了他的动作。 “我建议你的手不要乱动,”山口的脸下传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女声,朝仓觉得有点耳熟,“否则可能会丢掉性命。” “你是什么人?”朝仓只用了三秒钟就恢复镇定,他泰然自若地坐正,双手放回台面上,他看到了“山口”隐藏在外套下的手中抓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面对着他。 “我们见过的。”她笑了笑,摘下了脸上山口的伪装,露出了一张朝仓认识的脸。 “果然是你,”朝仓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在岸谷美和身边假装保镖,你是哪边的人?让我猜猜……公安?对吗?” “不好意思,你猜错了,”田纳西脸上露出笑意,“我说我们见过,不是最近……我的意思是,我们很多年前就见过,不是吗?朝仓叔叔?” 朝仓脸上伪善的笑意像是碎掉的面具一块块掉落,露出属于他的可怖表情,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才缓缓开口:“你是……和辉的女儿?你不是忘记了吗?” 第97章 “恭喜你,猜对了,”田纳西觉得从朝仓嘴里听到“和辉”有些恶心,但她还是笑着回答,“你居然还记得我父亲,真是令人感动,是不是因为他在你偶尔良心发现的时候,还是会进入你的梦里折磨你呢?” “你在说什么,”朝仓笑着回避,“可能你不理解,但我们是好兄弟,关于他的死,我一直感到遗憾,毕竟他死的那年你只有不到十岁不是吗?” “你居然还记得,”田纳西并没有被激怒,相反,她对朝仓的谎言感到可笑,“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是公安的人,之前你进去就是我做的。” “哦?”朝仓还在怀疑,“和辉要是知道你进入了公安,一定很欣慰吧,毕竟连他这么一个警校毕业的正规军都没被选上,你居然成功了。不过作为公安,擅自持枪闯入警局,对着一个在职警官,这……合法吗?” “别一次次挑战我的耐性啊,朝仓,”田纳西故作为难的瘪瘪嘴,“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公安的线人,毕竟我为组织工作了这么些年,也不算干净,公安确实不可能同意我加入,不过这也意味着,我并不受什么狗屁法律约束,你知道的,我可是做了这么多年田纳西威士忌了,我手上的人命不少,不在乎再杀你一个。” “田纳西威士忌……”朝仓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好笑,“你知道的吧,偷录的录音不能被当作证据使用。” “哦,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田纳西鄙夷地笑,“我还不屑用这种手段,更何况,我的目的和某些人不同,我没想让你去监狱里享清福。” “是这样吗?那你今天来想干什么呢?用你手中那把□□杀了我吗?”朝仓渐渐放松下来,他靠在真皮座椅的椅背上,“如果真是这样……你早该一进来就动手了,不是吗?现在还不动手,你在犹豫什么呢?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田纳西握着枪的手稳稳地端平:“你倒是一点也不慌张。没错,我来确实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你说,我会假设我真是你口中那个……组织的卧底,尽量回答你。” “你明明还没拿到警视长的权限,是怎么知道诸伏的身份的?”田纳西问。 “唔……这件事嘛……”朝仓笑意吟吟,“总有一些方法能让人短暂的利用一下权力,比如……好心为一位即将晋升的警察补办胸牌?” 田纳西挑了挑眉,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得手了,原来竟是他们慢了一步:“第二个问题,你明明被扣押起来了,是怎么把那些东西发在网上的?” “那些难道不是好心媒体想还我一个清白才发的吗?”朝仓笑意淡了一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能告诉田纳西,他的办公室有一个不能对外发送信号的记录装置,组织每周会让人过来取这个记录,既是检查他的工作也是一种保护措施,只要发现记录中断,就说明他这边出了事,组织会立刻做出反应,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组织做的这么成功—— 不仅帮他洗脱了罪名,还让那名卧底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石二鸟,他喜欢这个结局。 “你真不知道?”田纳西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天知道是为什么,总归不是我干的。”朝仓耸耸肩,试图表现得无辜。 田纳西却突然笑了起来:“那就这样吧,无所谓,本来这两个问题也只是顺便。”她手举起枪,直指朝仓的额头,“我来是为了把这一枪还给你,当初没有射入你心脏的一枪。” 与此同时。 正在把车开向市区的降谷接到了风见的电话。 “远山小姐走向监狱了,”风见通知上司,“她说我今天的任务可以到此结束了。” “她有什么……不一样吗?”降谷斟酌了一下用词,问。 “您是指哪方面?” “就比如,情绪?”降谷问。 “远山小姐看起来挺高兴的?她路上还让我去买了杯咖啡,快到监狱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买了束花,不过两样东西她都没带走,还让我把花转交给您。” “什么?”降谷总感觉这举动说不出的奇怪,“什么花?” “是,一束向日葵。” “其他呢?你还注意到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了吗?”降谷眉渐渐皱起,他总有一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预感,有些心烦,他不明白田纳西又要去做什么。 “其他好像没有了?哦,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帽衫,但下车买花的时候刻意脱掉放包里了。” “等等……什么?蓝色帽衫?”降谷猛然一脚刹车,停在路边。 “是的,是一件浅蓝色的帽衫,内衬穿着黑色短袖,但领子很高。”风见回忆田纳西的装扮。 “裤子呢?她穿着什么颜色的裤子?”降谷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他还是想再验证一下。 “好像是一条黑色的长裤,有什么问题吗?降谷先生?”风见对于电话那头有些慌乱地语气有些不解,虽说那套衣服有些男性化,但也只是很大众的打扮吧,降谷先生为什么这么在意呢? 问题大了。降谷心下一紧,那身衣服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诸伏景光被曝光到网上的那身,他心里对田纳西想做什么有了个隐约地猜想,而那个猜想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未来:“现在立刻去警视厅,我现在往那边赶,快去!” 降谷说着重新启动车子,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轰鸣,他已经顾不上超速了多少倍,只知道,不能让这一切发生,不能让他辛苦捞上岸的人,再被溺死了。 第98章 -------------------- 第75章 传承 ========================= 盯着那黑漆漆的枪口,朝仓吞了下口水。 他当然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想杀了他。 他不能死。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按着自己的手,强行镇定下来,“你身为组织的一员,获得的利益也不少,投靠公安……是为了成为污点证人活下去吧。” 他稳住手端起茶抿了一口接着说:“那你应该明白,如果你此时杀了我,就是妨碍办案进程,你就不会有机会减免罪刑,这和你的目的相反,不是吗?” 朝仓紧盯着田纳西的脸,却见她面色毫无动摇。 不,不,如果这个说服不了她…… “还有,还有,你还记得你父亲和岸谷佑实吗?你认为他们想看到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吗?”朝仓病急乱投医,甚至提起了那两个因他而死的人。 他说出这话的下一秒才觉得不对,这不是刺激她开枪吗?他瞬间后悔,汗流浃背。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听到这话,田纳西的脸色竟有几分松动。 朝仓这些年来察言观色一等一的厉害,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连忙说:“和辉肯定希望他的女儿能好好活下去,佑实也肯定不希望你犯下杀人的罪过吧……还有公安的人,他们愿意相信你作为线人,你却这样轻易破坏了他们的调查结果,他们希望看到吗?你想想看,你想想看那些人……” 朝仓盯着枪口,这一瞬间在他眼中如此漫长。 他在赌。 赌恢复记忆的田纳西会想起那些正义而伟大的前辈,想起和辉和佑实那坦荡的性格。 赌从小由警察教养长大,如今又和警察志同道合的田纳西骨子里刻着的还是专属于警察的仁义道德,光辉伟岸。 朝仓承认他卑鄙,他就是善用人性,他尤其会利用人们善良的品格,因为堕落于黑暗中的他最理解那些他抛弃的品格中有多么伟大的力量。 他似乎看到田纳西的枪口在缓缓放下。 他脸上几乎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谢谢你们,我的同伴们,你们的名字真是有用……即使人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们那些思想还是在十几年后的今天铸成一道枷锁,束缚住田纳西的手。 田纳西的手几乎要放下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出声。 “喂,我问你,”田纳西略微俯视着坐着的朝仓,眼神类似嘲讽又类似怜悯,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问,“你知道远山和辉在组织卧底的时候,代号是什么吗?” “什么?”朝仓完全没想到她此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有些发愣。 “那我告诉你吧。”田纳西刚放下的枪又举了起来,她喜欢看朝仓脸上那副自以为劫后余生的窃喜表情,因为下一瞬间,那表情将被绝望代替。 对于怕死的人,还有什么惩罚比死亡更为可怕呢? “他当年的代号是——” “田纳西威士忌。” 降谷赶到警视厅时,人流熙攘,而风见也刚好赶到。 他们俩没说话,只对视了一眼,就向警视厅内部冲过去。 降谷目标明确,直奔朝仓光秀的办公室。 离办公室越近,周围人潮越汹涌,杂乱的声音像是一堵墙一样压过来,让人难以喘息。 降谷没空听人群在说什么,他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郁。 离办公室只有一个拐角了。 可是这周围的人群像是错乱的水流,推挤、湍急,他努力的往里挤,却总被挤出来的人推出来,这么一条窄窄的过道挤满了人,每个人都那样慌忙,杂乱,声音吵到让人觉得头痛。 “请让让,借过!”风见拿着证件开路,公安的名头在警局总是好用的。 两人终于一路挤到办公室门口。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楼道拥挤到走都走不动,朝仓的办公室却干净的没有一个人。 ——只有朝仓。 他仰躺在真皮座椅上,面前的清茶冒着热气,身后的警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那光刺得门口的人睁不开眼睛。 不过警徽的反光不是那么纯粹,毕竟赤红的液体掩盖了一部警徽。 那液体来自朝仓的身体,准确来说,来自于他额头上的黑洞。 降谷此时觉得口干舌燥,干到有些恶心,有些想吐。 他觉得自己此时像是湍急水流中的石头,动弹不得,却被裹挟着流往不知何方。 明明,明明已经有证据了,明明只需要再一个小时,等检察厅验证过岸谷一郎提供的证据,朝仓就会毫无翻身的余地,明明这一切即将结束了。 突然,他余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僵硬的转过头,一个蓝帽衫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混迹在人群中,不露痕迹地走向紧急出口。 他无需思考,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只要抬手,抓住眼前那个蓝帽衫,然后喊出:“这个人就是杀害朝仓的凶手”,一切就又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结束。 降谷零抬起手—— 眼前的人若有所感的回头,只露出一只眼睛。 一只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眼睛,一只他熟悉的眼睛。 “再相信我一次吧,零。”那只眼睛仿佛在说。 于是他最终任由手掌擦过田纳西的袖子。 第99章 他没有握住田纳西的手腕,眼睁睁看她像是在湍流中游动的鱼,溜走了。 “降谷先生?降谷先生!”风见在他耳边叫他,他回过神来,“现在该怎么办?” 降谷只愣神了一瞬,他表情回归严肃:“立刻清理现场,封锁消息,现在——让公安接手这里。” 风见看着降谷,总觉他表情说不出的苦涩,但他从不质疑这位上司,所以他只是回答:“是!” 十分钟后,公安封锁了整个警视厅。 降谷走到朝仓面前,他死不瞑目,脸上还露着未来得及收回的笑容。 他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机。 降谷皱了皱眉,用他尚且温热的指纹解锁了手机。 迎面而来是一条讯息: to rum, 组织内部还有个公安的家伙,我怀疑是杀死桥本加代的两个人之一。 这是早已编辑好的短讯,而信息的状态是—— 已发送。 -------------------- 第76章 番外1 =============== 波本第一次见到田纳西是在一个春天的傍晚。 那时温度还有点凉,刚从冬天的寒冷中恢复,慢慢转暖。路边堆积的雪开始融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泥土的味道。 当时他依靠在自己的车边,心情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终于有更多进展的兴奋。 他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贴在冰凉的车门上,通过凉意让自己的兴奋感消退。那时候他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去的片段,某一株死掉的草莓,在岸上扑腾的鱼,中学时背过的某篇课文,和诸伏共同演奏过的某一首歌,警校的第一次射击训练……这些混乱的记忆不知为何像是被风卷起,无序的在他脑海中播放。 他无神的把目光投向路的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没有扣扣子,敞开着衣领。内衬是一件白色的样式简单的衬衫和及膝的黑色长裙,手上抓着一个黑色的皮质小包,放在身侧,穿着和街上任何一个匆匆赶路的上班族并无二致。 但是她只是那么缓缓地走着,静静地站着,却似乎与周围的所有人有一种看不见的隔膜。 他很快从漫无目的打量中锁定了这个视线的焦点,而他不过盯着那个女人看了两秒,那人就透过层层人群平静的看了过来。 虽然隔了很远很远,但是波本的视力一向很好。 那个女人眉目温顺,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倦意,也没有笑意。她的嘴角却没有因这种面无表情下垂,而是自然的微微上挑,像是下一秒就要眯起眼睛抬起嘴角开始笑似的。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的人在抬头张望,有些人和同伴说说笑笑,有些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的人眼神放空,机械的向前走着,有些人疲惫而麻木,只想着赶上下一班地铁。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她,对外界的事物漠不关心,却也不沉迷于自己的世界,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个女人的世界似乎只有一个中心,而现在世界的中心正在她的眼中。 人行道上的红灯亮起,很遗憾,她似乎没有赶上这一次的绿灯,只能站在街对面。静静地等着。 她一停下来就移开了与波本对视着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街道,而波本也不再明晃晃的打量她,转而注意周围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可惜目光扫视了一圈,除了这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女人,一切都不过是某一天寻常的下班后的街道而已。 六十秒在这一瞬间被拉的仿佛一个世纪那样长。 波本数着自己的心跳,同时看向绿灯倒计时的计数器,默默的算出了自己的心率,似乎还是有点高于正常值,像刚跑完步一样有力的跳动着。 好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在看到那个人的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已经平静下去的心情又这样突兀的兴奋了起来呢? 趁着绿灯还没有亮起,他深呼了几口气,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脱离了车子的支撑。 3,2,1。 绿灯准时亮起。 那个女人黑色的马丁靴跨过路边的台阶,踩在了被雪水浸润的柏油马路上。细微的泥水溅起,马丁靴光亮的皮革面上沾上了一些几乎不可见的泥点。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皮鞋跟扣响在地上的声音似乎和他的心跳相重合,在他的耳边无限放大。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 没有微笑,没有犹豫,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 “你好,我是田纳西。” 陌生人,或是熟人,在不与对方交流的时候大多不会与对方对视。这样无声的对视总会被某一方迫切地打破,或者是转移视线,或者是开口说话,总之这样长时间的盯着某人的眼睛看是一件使人感到不悦的事情。 波本对此的解释是,眼睛是思想的窗户,这样的对视会让人产生内心的想法被窥视的不悦感,因此常会给人侵入他人领地的冒犯感。 可是田纳西和波本不一样。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那样默不作声的盯着对方,视线交汇碰撞,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是两人的目光都是那样深不见底。 两人都是那样面无表情,连多余的,掩饰性的笑意都不愿意展露在脸上。 第100章 就这样直白的对于内心的窥视却没有在两人之间产生任何挑衅的意味,或者说,对于这种挑衅,田纳西毫不在意。 她似乎真的就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婉娴静,可上级提供的那份情报,又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她是蛰伏于黑暗中的危险猎手,是组织一击必杀危险武器,是连牙齿都淬着毒的冷血生物。 但是这种极大的反差感却又让人不自觉的相信眼前看到的。 情报会不会是出错了? 这个想法偶尔会像是野草一般冒出来,然后又会被他及时的拔除。 到了如今这种境地,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为了自己多余的不理性的感情而走错任何一步,都会让自己跌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他并不怜惜自己的生命,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直到死都无法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 一瞬间他的思绪万千,眼中却看不出半分。 “我是波本。”他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同样报上了这个自己获得不久的代号。 “以后我们应该会经常合作,请多指教了。”女人轻轻的展露出细微的笑意,眉宇舒展,明眸善睐,美好的让人不可忽视。 “请多指教。”他公式化的微笑了一下,礼貌的回应道,又顺势指向了自己的车,“那么,出发吧?” 田纳西保持着那个近乎完美的微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车子的副驾驶,两人几乎同时打开车门,坐在位置上。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 远处的天呈现一种近乎白色淡蓝,很通透且遥远,而头顶这片天空,则是深邃的蓝灰色。天上没有一丝云,干净的像是下过雨,但其实只是在昨天下了一场小雪,如今已经化成泥水溶入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波本通过前面的小镜子看向田纳西。 她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背部放松的靠着椅背,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表情仍是那好像下一秒就会展颜微笑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窥视,田纳西的目光低垂,顺势眨了下眼睛,又抬起眼来向他回望过来。 从略微俯视的角度看上去她的气质又有了明显的变化。 那双平静的桃花眼在这个角度看起来眼角上挑,多了几分凌厉与审视,幽暗的光芒藏在她的眼底,而所有的光又在瞳孔处完全收敛,不露出半分。 两人的目光交织了一瞬,又很有默契地同时移开。 车载广播电台主持人活跃的声音遮住了两人的呼吸声。除了时不时的换挡的声音和衣服摩擦的声音,这个小小的空间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后来他这辆车子的副驾驶也载过其他人。 风间,景光,贝尔摩德,基尔,毛利,小兰,小梓……他习惯于观察他们在车上时的动作,神态,语言。风间似乎很是拘谨,但又不会保持着这个姿态,总是在上车不久就放松下来;景光会非常放松自在的坐着,有时候会调到自己想听的电台,有时候会隐晦地和他聊两句;贝尔摩德也表现的非常轻松,她会把自己完全靠在椅子上,但这种轻松与景光不同,更倾向于一种对周围所有事情有足够把握而展现出来的游刃有余;基尔则非常谨慎,对于他投来的打量的目光也非常敏感,并且会用眼神直接的示意他停止这种打量;毛利侦探总是大大咧咧,却又会下意识的排除一些可能的危险,可能是当初当刑警留下的条件反射;至于其他的女孩子,大多会好奇的打量车子的内饰,然后乖巧而礼貌的坐好,她们往往会靠着椅背,但是腰不会向后倒,即身体不会完全贴合椅子,他们更倾向于保持一个优雅的坐姿而不是完全舒适的姿势。 通过这些细微的差别,可以很轻易的看出一个人对待周围环境,以及对于驾驶者的态度。比如风见,他的拘谨来自于他更趋向于把自己当作一个下属,但是同时又因为足够的安全感,不会保持着僵硬的状态;景光完全信任自己,并且两个人的关系好到了几乎没有任何隔阂的地步,所以他可以在这空间里非常自在。贝尔摩德是一个对自己极为自信的人,所以这种放松的状态与其说是信任他不如说是信任自己对于其他人的掌控能力。 这些观察更让他无法理解田纳西到底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坐在这个座位上。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与另一个动作所展现出来情绪相悖,但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仿佛无言中昭示着她错综复杂的心情。 可是她这些情绪的由来毫无依据,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真实的情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天他并没有想这么多。 他们只是在沉默之中完成了潜入调查的任务,然后礼节性的告别,他坐在车里,目视着那个女人像来时那样一步一步走出他视线所及最远之处。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纯黑的幕布被城市的灯光点燃,摇摇欲坠的燃烧着。 她仍然穿着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像是一个漂浮在灯光岛屿中的幽暗影子,走向不知何处。 过了两天他再一次见到田纳西,那个女人的长相和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没错,连脸都不是他第一次所见的那张脸,原本温驯的桃花眼变成了狭长的丹凤眼,一颦一笑之中尽是骇人的压迫感。她的脸上换上了张扬的笑意,如果说第一次所见的那个人是开在雨巷中的丁香,那么此时的她就像是冬雪中绽放的玫瑰,明媚而艳丽。 第101章 在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时,他完全没有认出那个人是前两日才见过的田纳西,直到琴酒叫出了她的代号,他才知道那个人是田纳西。 他当时刻意放大了自己惊讶的情绪,做出不可思议的样子,而那表情自然而然的被伏特加捕捉到。 那个壮硕的男人似乎是有些炫耀的说:“没见过吧,田纳西就是那样,每次都会用不同人的身份出现,只有大哥和朗姆才能认出她来,我们都被她耍过好几次。” “诶?”他拖了个长音,似乎在说原来如此,满足了伏特加那一点教育新人的虚荣心,并且利用这种心态顺势问道:“那你一定见过她的真面目了?” “谁知道那女人哪一天用的是自己的脸啊?她每次换一张脸就和换了个人似的,虽然挺厉害的,但是也很诡异啊,”伏特加皱了皱鼻子,有点吐槽的说道,“根本不知道她自己的性格是什么,这种人也只有朗姆敢留在身边了。” 波本看了一眼伏特加,笑了笑,说了几句顺势奉承的话,没有再聊些什么。 他把目光投向了田纳西。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短皮外套,以及一条修长合身的皮裤。在一身黑色中,唯一跳脱的只有衬衣领口暗红色的领结。此时她靠在自己的车上,那是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与她此时的形象与气质相互照应。 这么一个可以任意伪装的人对于他来说危险是大于组织中其他人的。 她就像是一个幽灵,你不知道她是否漂浮在你的身边,监视着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种超脱控制的感觉很不好。让他的心堪堪的悬了起来。 就在这种忐忑不安中,再一次和田纳西的合作倒先是被分配了下来。 这次他们会和是在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库。 她穿着修长的深蓝色牛仔裤,登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双马丁靴,上身穿着咖色的西装外套,带着一个贝雷帽,咖色的卷发留了两缕垂落在耳边,剩下的盘了起来。 她仍然是静静地靠在那辆吉普车上,只不过此时她眉宇间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感,身体也有些没有安全感的微缩着,与那天张扬的样子又完全不同。 他没什么犹豫的把车停到了她身边。 他从车上走下来。 “喂,让女士等着可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她的声音也变了,比于第一次相见,她此时的声音更加的尖锐,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波本并不介意这样的责怪,而是温和的笑了笑,回答道:“确实如此,我深表歉意。” 田纳西恍惚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这 样的回答,她在那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表情——那样无悲无喜,似笑非笑的样子——正是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所保持的那个表情。 哦?他心里有了些考量。 ?? “那么,我们现在出发吧?”他笑着示意。 田纳西似乎又回到了高冷大小姐的人设之中,轻哼了一声,踩着马丁靴一下一下的扣在地下车库的水泥地面上,而波本没有计较,锁了车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另一辆车旁边。 “就是这辆了。”田纳西站定,而波本站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看着她的侧脸,“这是钥匙,你来开车。”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钥匙,向波本摊开手掌,那枚钥匙静静地躺在手中。 “好的。”波本从她手里拿过钥匙,指腹划过她的掌心,她的手心温度并不高,并且并不光滑,掌根处还有些僵硬的茧。 这个场景很让人熟悉。 但是今天她并没有坐上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后座。 不同于上一次乖巧的坐姿,此时的她优雅的抬起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手肘架在座椅的靠背上,嚣张跋扈之感不言而喻。 很奇怪。 波本看到这些,皱了皱眉。 她明明可以演的天衣无缝,那么为什么当时初见那一天要表现出那样漏洞百出的状态呢?是她故意的?还是那天她所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纠结的角色? 他不会重复进行这样没有意义的思考,与其自己一个人陷入不知道答案的纠结,不如收集更多信息,慢慢分析。 于是他主动出击,开启了话题。 “我今天该如何称呼你呢?田纳西。”他斟酌了一下,提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松田美濑,你应该叫我美濑小姐。”她回答,“我记得你叫……安室透?要用假名吗?” “不用了,叫我安室就好。”他稳稳当当的发动汽车,起步,开出了地下车库,然后找到本来放在车里的停车卡递给了车库的保安,顺利驶上了马路。 “那么,除去这个假身份,该如何称呼?”他语气轻松地问道,眼睛却紧紧盯着坐在后座的女人。 果然,她又有一瞬间露出那样的表情。 空洞的,似笑非笑的,专属于她的表情。 她的声音似乎变了,有些喑哑低沉,语速也降了下啦,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她说:“每天都有不同的名字的话,记起来不是太麻烦了吗?与其记那些不属于我的代号,还是叫我田纳西吧,就像我也应该称呼你——波本。” “哦?”他有些惊讶于这么认真的解释,于是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关于名字的话题,“为什么要这样,每天换一个新的身份呢?” “……”这个问题换来一阵沉默。 第102章 就在安室以为这个问题不会收到答案的时候,她缓慢开口。 “只是为了必要的生存技巧进行的一些小小练习罢了,不足挂齿。”她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椅背,那和心率相似的频率产生了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还真是不容易啊。”他笑了笑,顺势说道,“要不要和我合作呢?我的侦查能力和你的伪装能力组合起来,会不会呈现奇特的化学反应呢?” “波本,”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紧,“你向来这样随意的找人合作吗?在组织里做事……可不能这样随意,要足够谨慎啊。” 波本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明白她到底是哪一种意思,因此也没有轻举妄动,这段简短的对话到此为止。 她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翘着腿摆弄着手机。 波本瞟了一眼,注意到她甚至是指甲都精致的贴上了少女气息的装饰。不难看出她在扮演松田美濑这个角色之前对其做足了功课。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足够谨慎……到底是指什么?他暴露了什么吗?还是调查被她发现了?或者是自己的某些意图被她察觉到了?或者只是无所谓的故弄玄虚? 他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此时已经到了目的地,比于思考这些,还是应付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 松田集团的门卫自然有登记集团大小姐的车牌号,开着这辆车,两人顺利的进入了大门。然后波本便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他保镖的身份,恭敬的跟在田纳西半步之后,一路跟着高傲的大小姐走到了社长办公室门口。 “美濑小姐,您怎么来了?”秘书有些惊讶,“您似乎没有说过……” “怎么,自家的公司我现在也要先预约才能来?”她冷笑了一声,摘下墨镜,略带不屑的瞥了一眼秘书。 “抱,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社长现在还在开会,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回来……”秘书慌张的解释道。 “那就给我把办公室的门打开,我进去等着。”她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用下巴指了一下办公室的门。 秘书有点犹豫,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暴躁的大小姐打断。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做什么还得向你汇报是吗?”她咄咄逼人的向前走了两步,“不想干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给你开好离职手续。” “抱歉,抱歉,美濑小姐。已经打开了社长办公室的门,有什么需要您通过对讲机告诉我就可以,您请。”这个新来的小秘书显然是第一次被这样刁难,就这么说了两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留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呆着,我给你打电话以后三分钟以内必须出现在这。”田纳西与波本对视,吩咐道。 “是,大小姐。”他恭敬的点头应是,没有一丝怨言。 田纳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而波本站在原地,取出了手帕递给了泪眼汪汪的秘书,并且安慰道:“小姐平时不会这样发火,今天有些不顺心的事情,委屈你了。” 秘书感激的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谢谢你,也辛苦你了。” 因为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秘书很快和这个身份为小姐保镖的陌生人聊了起来,而波本也顺利的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快,手机里传来了一条消息。 “成功,撤退。” 他挑了挑眉,对秘书说:“小姐需要我下楼买杯咖啡,先告辞了。” “好的。”秘书点点头,没有在意,还天真地等着这位帅气的小哥会不会顺手帮她也带一杯咖啡。 波本不紧不慢的走到停车的位置,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不出意料的,田纳西已经在后座等着了。 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好看的茶色,在幽暗的车中却有一种闪闪发光的感觉。他感觉得到,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在隐晦的审视着他。 他同样隐晦的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探究,自然而然的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然后点火,起步,两人没有说一句话的离开了这座大楼,开车去往之前汇合的车库。 田纳西贴着长长的甲片的手一下一下的叩着座椅,发出闷闷的响声。 “你是为这个任务专门做的美甲吗?”波本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此时的田纳西显然已经从“大小姐”这个身份之中脱离了出来,此时的她看起来很温和无害,那边话音刚落,她便回答道:“不,我到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伤害我的指甲。这个不过是一次性的美甲贴片,不过挺不容易掉的。那个大小姐的美甲太复杂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类似的。” “哦?真是有意思的东西。那耳钉什么的也是假的?”波本刻意的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 “当然了。”田纳西随意的笑了笑,随手拿下了耳朵上夹着的耳钉,细小的水钻闪着微弱的光,“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上网搜搜,这些女孩子用的小东西是伪装的好帮手,双眼皮贴,假体,往往改变一点细节就能改变整个人的气质。” “那还真是厉害啊,”发现她态度明显转变的波本有些疑惑和警惕,但鉴于气氛良好,他没有到此停止对话,而是一步步试探,“扮演别人,会被认出来吗?” 田纳西闷闷的笑了两声,那双上挑的丹凤眼此时很温柔与平静:“你想一个对你很重要很重要但是至少一年没见的人,你能想起他具体的样貌特征吗?能描述出来他长什么样子吗?百分之九十的人对此的回答都是不能。人们根本没有他们自己想的那么关心他人,大多数人都只关心他们自己罢了。” 第103章 “虽然不能描述出具体的特征,但是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也能一眼看出来吧。”波本状似无意的说道。 田纳西却突兀的沉默了。波本从后视镜看过去,她的眼睛似乎在颤抖,那反射的光芒断断续续,像是灰暗中苟延残喘的烛火。看到他看过来,田纳西破天荒的垂下了眼眸,阻断了他的窥视,把情绪隐藏在了眼皮之下。 “嗯?怎么了?”波本有些意外,顺势问道。 “没事,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她笑了笑,像哭一样难看,“说起来,朗姆刚刚发来了下一次任务的资料,我会发给你,涩谷车站再见。” “嗯,好的。”听到她这么说波本也没有继续追问些什么,而是认真的看着路开车,至于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彻底完成并且收尾这个任务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任务执行阶段的大部分部署和准备都是由波本执行的,而收尾工作则大部分交给了田纳西。波本猜测这并非是田纳西自己的意思,因为经过这几个月的合作他深谙这女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那么就只能是她背后之人的意志了。 看来他还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啊,即使是已经有了代号他也没有全权接手某个任务的权限。不过经过这一次任务完美完成,相信自己也会渐渐被认可吧。 至于田纳西?他后来很少见到这个人了,这个人也很少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避着他。 ??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接到一个任务。 ?? “from rum:暗杀一个叫桥本加代的人,你的搭档是——” ?? “田纳西威士忌。” -------------------- 写着写着发现番外里有伏笔,遂搬 第77章 打架 ========================= 降谷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这次所有的领导都达成一致,直接封锁了所有和朝仓被害有关的信息。 被释放的警视长在回到工作岗位的第一天死在警徽之下,降谷不敢想象这件事如果真的被发到网上,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也正是在封锁消息的时候,他理解田纳西想要做什么了。 田纳西希望他们把消息散播出去。 因为,名义上杀掉朝仓的人不是她,而是山口。 无论是监控录像还是目击证人都可以证明,是山口走进了朝仓办公室。 而这个山口穿着蓝帽衫黑裤子,和当时暗杀朝仓的诸伏穿着一致。 那么警方可以直接出具公告,洗白诸伏景光压根没有参与那场刺杀,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山口做的,至于原因……随便怎么编都好,说他本就是恶人也好,说他背弃了信仰也罢,无所谓,只要这个罪名可以嫁祸在山口头上就好了。 反正山口本来就是朝仓的同党,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好人,他们可以把所有的舆论引到他身上,然后给予他一场轰轰烈烈的审判,以此终结这场舆论的狂欢。 那时恶人受到惩罚,好人恢复声誉,除了参与这件事的人自己心知肚明,其余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正义的胜利。 这确实是最好的答案。 出发点正确,结果正确,谁在意推导过程是否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谬误呢? 降谷几乎可以想到,如果他头顶上的人知道可以这么处理,绝不会犹豫,他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就和组织里的那群家伙一模一样。 他第无数次想起田纳西的那句话。 “每天净装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有没有冤枉他又有什么所谓呢?那是你们这些自诩公正的人该考虑的事情,而我,只需要把怀疑的都解决掉不就好了,这才是组织的思维逻辑……” 这又何止是组织的逻辑呢?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没那么多人在乎真相的,就让这件事这样过去吧——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对他这样说。 可他想起田纳西,想起那只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总觉悲哀。 也许他也可以这么凑和着过去,如果没有田纳西的话。 可就是因为这是田纳西做的,他无法接受,他说不清为什么。 降谷零叹了口气,他不想再想了,他疲惫的身躯承载着疲惫的灵魂,慢慢走向家门口。 手握在门把手上,他突然发现一丝不对。 家里进人了。 他在门口做了记号,如果是景光来了,会把记号换一个特定的样子,而现在,记号消失了。 他想起朝仓发给朗姆的短讯,身体骤然绷紧。 但是不应该啊,组织并不知道他的住所,直到他这处公寓的,除了景光,就只有…… 田纳西。 波本摸出怀里的手枪,拉开保险,侧身听着门内的动静。 门里静悄悄的,也可能是隔音效果太好,他听不见,但总之,他总要面对的。 于是他贴在门边,一手握着手枪,一手伸向门把手。 “咯嗒。”门打开了。 降谷向里面看去,并没有埋伏他的组织成员,只有田纳西静静地坐在阳台边抽烟。 积蓄已久的愤怒冲上心头,降谷几乎想举起枪直接崩了眼前这个杀了人还依旧淡定地跑到警察家里来抽烟的家伙,这简直就是挑衅。 “回来了?”田纳西转过脸来,仿佛他们俩是合租室友一般熟稔。 第104章 降谷放下枪,房门被“砰”的一声砸上,他鞋都没换直接走进了房间,手指捻掉田纳西刚点燃不久的烟,冷声问:“你为什么在我家?” 田纳西的神色却是不愠不恼,应该是没有表情的,但她唇角天生就上翘,像是下一秒就要笑起来似的,在此时看起来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我向来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警官,是你引狼入室啊。” 降谷手上的烟头几乎要碾碎成烟草渣滓了,田纳西说得没错,确实是他引狼入室,是他把田纳西带到家里来,也是他选择相信她,选择让她知晓警方的内部消息,才导致今天这一切的发生。 此时脑海里猛地出现诸伏的那番话—— “你是不是太过信任她了?” “她毕竟是在组织里长大的,即使她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但是她的价值观,世界观,她对善恶是非的判断仍是受到组织影响而生长……” 降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看来景说的没错。” “什么?”田纳西没听清,抬头看他。 “景说的没错,你不是我认识的远山暮原,你就是田纳西而已,即使你想起来了,即使你拥有过去那些记忆,你也仍是田纳西。”他的声音颇为冷静,冷到了骨子里。 冷到田纳西的表情僵硬在脸上:“你他妈再说一遍?” 降谷握着拳,指甲都嵌入皮肉之中,但他表情依然冷静:“我说……” 田纳西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她一拳打在降谷的嘴角,而降谷也不甘示弱,先是抬手格挡,然后握住她的手腕,试图反手擒住她,然而田纳西可没那么温和,她膝盖上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踢中降谷胸口,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两人互相对视,都看清对方眼中的战意,降谷舔了下嘴角,血腥气很适合现在的氛围。 没有犹豫,没有停手,两人同时再度出手,除了没再往脸上招呼,丝毫不留情面的打了起来。 一路从客厅打到玄关,降谷自从警校就开始练习格斗擒拿,这几年也没放松过锻炼,且天然有力量优势,本应该占据上风,但田纳西身体素质也不差,且与降谷系统化训练的格斗技巧不同,她这些年来都是在实战中打磨出的经验,招式中都是出自街头的阴狠毒辣,倒是在此时能与降谷打个分庭抗礼。 不过一路走到玄关,田纳西瞥了眼身后,退无可退了,此时她没占据一个好位置,而降谷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一记佯攻,看似没有击中,实则封死了田纳西的所有退路,紧接他握住田纳西的手腕,就要一个过肩摔把她撂倒。 不过战局瞬息万变,田纳西在失去重心的前一刻,摸到了降谷扔在门口的手枪。 冰凉的枪口抵着降谷的后颈。 “你输了。”田纳西的声音带着些喘息。 “卑鄙……”降谷吐了口口中的血沫,怒极反笑,“开枪啊,就当我还你当初那一枪,开枪,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你的罪行了,继续当组织的狗,还是逃跑在哪里苟活,都没人会管你了。” “呵,”田纳西移开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卑鄙吗?倒是你,警察,你在组织这么久了,居然还用着这一套警校学来的擒拿术吗?你该庆幸你没和其他人动过手,不然都不用朝仓,你直接就暴露了。” 降谷转过身来,看向田纳西,她靠在大门边上,脸色有些幽微,她继续说:“我说过吧,如果不想暴露,就要学会组织的思维模式。我们打架从不在乎招式,也不在乎是否伤害对方,或是伤害自己。” “我们只在乎能不能赢,无论手段多么卑劣都无所谓,即使会伤害自己也无所谓,警察,”田纳西拉开保险,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降谷,如果此时枪支走火那降谷就真的可以去见朝仓了,“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胜利,这是组织的信条,也只有保持这样的野心,才有击败组织的可能性。” 降谷盯着枪口背后田纳西的眼睛,那双眼睛坚定而冷静,仿佛穿越了亘古时光从未改变,那一刻他突然很想问:所以我们也是你所不惜的代价吗?为了这样一个结果,即使失去所有,哪怕失去自己的灵魂也全无所谓吗? 但他问不出口。 这一刻他意识到他分不清田纳西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她撒谎时躲避目光这点习惯可以被她轻易改变,而除却这一点,她是个天衣无缝的演员,就像是从出生起就在演戏的,天生的演员。 “呵,”最终降谷什么都没问,“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要去毁灭组织,我也有不能放下的底线,如果连最根本的东西都放弃了——” “那我和组织里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田纳西扣着扳机的食指收紧。 降谷零闭上眼睛。 -------------------- 第78章 离心 ========================= 可没等来枪响,反而等来了笑声。 田纳西在笑。 降谷睁眼看向她,她已经把枪放下了,她手撑着头在笑,几乎笑出泪花:“不愧是你啊,不愧是降谷零,面对着我的枪口,朝仓都会说些违心的话,你却还是这么大胆。” 降谷看着她,没说话。 她逐渐收敛了笑意,把枪又随手放在玄关边的柜台上。她站直了身子:“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哪怕到了现在,哪怕你说你认识的远山已经死了,你还是在信任我呢?信任作为田纳西的我?” 第105章 “我……”降谷想反驳,但田纳西并不需要这个答案,她没给降谷回答的时间,她接着说。 “既然如此,我要提出一个过分的请求,”田纳西冷静下来,她重新抬头看向降谷,“我猜接下来你会公布这件案子从头到尾所有的真相,然后……作为犯人的我会被通缉,对吗?” 降谷眼神闪烁,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哪怕这个结局意味着田纳西无法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但犯罪者应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是的。” “果然是这样,”田纳西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等待她的前途是监狱,“我的请求是——十天,不,七天,七天就好,请把公布结局的时间延后七天,介时我会带着我的答案乖乖就范。” “我凭什么信任你?”降谷微微蹙眉,这个女人凭什么认为到现在这一步,他还会选择再一次相信她。 “诶?”田纳西抬头,脸上有一丝温柔的笑意,“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否则在警视厅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抓住我的手,为什么还是放我离开了呢?” 降谷咬咬牙,别过脸去,冷声道:“呵,是我鬼迷心窍。” “最后一次,零,”田纳西声音中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这七天里,请完全信任我,满足我的所有要求,然后你会知道所有答案的,所有关于我的答案。” 说着她轻笑一声:“不过真是讽刺啊,上次我们在这里,也是这样一场谈话,那时候是你劝我相信你,如今位置颠倒,这次选择权在你手上,现在一切都由你决定。” “你认为我会怎么选择?”降谷显然也想起这件事,他脸色有些落寞,当时他以为他们终能走向一个基本美满的结局,但现在……他闭了闭眼,这个故事最终还是驶向他不想看到的结局。 “你这话问的,”田纳西眯起眼睛,笑意吟吟,“我的回答和你一样,你心里一直有一个答案的,而那个答案从未改变过。” 降谷揉揉鼻根,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好的结局,无数其他人对田纳西的看法。他们都在劝他,你已经因为信任眼前这个人导致了现在的结果,最聪明的解决办法应该是现在就把她制服,然后通知公安来抓人。 别相信她,放弃她,她是组织的人,别相信她。 “你真是……”降谷开口,“你真是个混蛋。”屡次利用我,却还让我信任你。 “哈哈,”田纳西知道,降谷同意了她这个过分的请求,他不会拒绝的,她就是有这种把握,“我知道你会同意的。” “只有七天,同时,你做的任何事必须在公安的监视之下。”降谷沉默良久,最终冷声说道。 田纳西目光游移了片刻,转而看向降谷:“可以,这……正合我意。不过,我可能要处理些组织里的事情,你们有能力一直监视我吗?” “……”降谷一时间有些沉默,“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 “行,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没有问题,”田纳西摊开手,坦诚道。 说完这些,似乎没什么可再交流了。两人一时间陷入了默契的沉默。 即使降谷选择最后一次相信,他看向田纳西,他们二人之中也不知何时升起了一丝隔阂。他闭了闭眼,突然有些想问:“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嗯?”田纳西有些意外,但转瞬又反应过来,“怎么?还纠结我是不是远山暮原呢?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我大概……一两年前才想起来吧。” 两人之间又陷入难挨的沉默,最终田纳西先开口。 “那就这样吧,未来七天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有任何事情我会直接打电话,”她转身开门,目光却看了过来,“再见了,波本。” 降谷皱了皱眉,下次见面……大概,就是亲手逮捕她了。 田纳西走出门去,像是个飘摇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而步入黑暗的第一步,田纳西脸上浅浅的笑意消失无踪。 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她不惜利用所有人。她听见背后门关上的声音,平静地回头,眼神中只有冷意。 抱歉了,我并不会信守承诺,我说过了,不惜一切代价,这才是组织的信条。她默默想着,转身向自己家走去。 夜路昏暗,但刚下过雨的天清晰明朗,月色照亮前路。 本该是个好日子,对于田纳西来说,亲手处理掉仇人也确实该是个好日子,但她并不觉得轻松。 她离开朝仓办公室前,看到了朝仓濒死发出的短讯。 不过田纳西并不意外,也不感到恐惧,正如她对盐田说的,事情发生后才觉得不过如此,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也就这样。 这不过是把她的计划加快了一点罢了。 至于是什么计划——田纳西有个绝妙的点子,反正朝仓只说卧底是他们二人中的其中一个……只要把另一个推出去,剩下那个,不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 那么届时,成为了唯一一个还在组织中的卧底,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她说过的,为了她想要的目标,她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关乎无辜的生命也无所谓。 不过这个计划,降谷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她既要借助降谷的力量,又不能被他看出端倪,同时还要瞒过组织的眼睛…… “诶,真是难办啊……”田纳西也不禁有些忧愁了,看来她必须得找个第三方势力帮帮她了。 第106章 于是她拨通了电话。 “喂?等等,别着急着挂嘛,什么叫骗子,等我们的交易完成我自然会把报酬付给你的。” …… “你说什么时候算是完成?七天,顶多七天,我肯定把解药给你。至于这次……能不能给我搞点杀伤力比较大的东西,比如……炸药之类的?” …… “你说波本吗?这个不用担心,他当然同意了,再说他不同意又怎么样,你们fbi难道还怕日本警方?” …… “遵纪守法?这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人觉得荒谬。总之,你能搞定吧?” …… “放在哪里?就放我家老房子吧。你要是不知道可以去问问你隔壁那个小姑娘,她的新名字叫什么来着,我总是忘记,哦对对对,灰原哀,她肯定知道那个房子,或者那个小侦探也行,他也私闯过民宅。” …… “明美的事……之后再说吧,总会有适合的时间,你说让我来讲吗?不,还是算了,我和那个丫头一向不对付,我不喜欢天才,而她刚好是那个在我最擅长领域碾压我的天才。” …… “我想做什么?呵呵,这就无可奉告了,但我可以透露一件事,这是一件……对所有人都没坏处的事。” -------------------- 第79章 背叛 ========================= 田纳西离开后,降谷难得做了个梦,做了个有关远山暮原的梦。 他梦到了当年第一次遇见远山的场景。 降谷第一次见到远山暮原是在宫野艾莲娜的诊所。 当时那女孩神色倨傲,站在宫野艾莲娜面前,老气横秋地背着手摇头,说着降谷听不懂的话:“不对不对,你们研究的基本思路就不对,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位点……” 然而被这样无礼对待的宫野夫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那你说说该怎么设计呢?” “要我说啊,就该……”女孩小手一挥,明明是和降谷一样的年龄,她却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 说着说着,她还冒出来几个英文单词,让本来就听不懂的降谷更是一头雾水。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孩子,这并没有实验能证明,并且现在主流学界也不认同这种说法。”耐心听完女孩“演讲”的艾莲娜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女孩的说法。 这下可像是踩着了女孩的尾巴,她顿时有些生气:“你们怎么不相信呢?你们这实验做下去就是白做,费力不讨好!” “可是如果这真是错误的,也总得有人来证伪不是吗?”宫野艾莲娜总是这样温温柔柔,她耐心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科研路上有无数闪耀的天才,也有无数的普通人,但普通并不代表我们的工作没有意义。” 女孩张了张嘴,有些语塞,只憋出一句:“你……你按我说的做可以扬名世界的。” “抱歉,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研究课题。”艾莲娜还是一样的温柔,即使拒绝也颇为温柔,“即使它注定是错误的,我也甘之如饴。去做想做的,而不是去做成功的,你说对吗?孩子?” 但远山暮原不仅没被说服,反而有些恼羞成怒,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最后之撂下一句降谷听不懂的话,就仰着头生气地离开了诊所。 “她说的是什么?”降谷后来问宫野艾莲娜。 宫野艾莲娜满脸笑意,看向那女孩离开的方向:“她说的是个中文成语——对牛弹琴。” “是什么意思?” 宫野艾莲娜没回答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带他走到了诊所内,而降谷回头看那个小小的背影,她走远了,但还是能看出来,背影气呼呼的。 然后那背影扭曲,成长,变成田纳西的样子。 明明是同一个人,当初那个孩子的背影走向阳光之下,而田纳西的背影却总是消失在黑暗里。 降谷猛地醒来,天还没亮,他还有些困意,但却不能继续睡下去了。 头像是宿醉过后一样痛,他努力想笑一下,结果牵扯了嘴角的伤口,一阵疼痛。 这家伙下手真狠。 降谷摸了下嘴角,伤口本来已经结了一层血痂,但刚一扯又裂开了。想来那时候田纳西是真的生气了,居然完全没有收敛。 虽然现在的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但还有一些事情是埋在骨子里的、天生无法改变的——比如她这爆脾气。 叹了口气,降谷找来医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洗漱穿衣,在太阳刚露出一点天光的时候走出家门,本来朝仓的事就还没处理完,现在他不仅要暂时压下这件事,还要同时安排人手盯着田纳西。 不过所幸生活不总是一个噩耗接着一个噩耗,所谓已经在谷底,怎么走都是向上……不,应该说算是否极泰来,降谷接到了这么多天第一个好消息—— “降谷先生,诸伏先生醒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桥本加代生命体征稳定了,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岸谷一郎的证据检察厅那边接受了,据调查是真实可靠的,可以证明朝仓有罪!” 如果这些好消息能早二十四小时告诉他,此时的他不知该有多兴奋,但是现在…… 降谷零看了看手上的窃听器和定位器,这种便携又长续航的设备是那位阿笠博士的最新发明,如今被征为警用。 第107章 有些事情就差那么一天就天翻地覆,昨天是朋友的他们终究还是要站在对立面。 降谷还是需要见田纳西一面,他要把这些不信任的种子埋在她的身上。 他掏出手机打去电话,却有些意外的,只听到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通知音。 这可不算常见。 降谷零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 田纳西感觉一阵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淋下,她被迫醒来,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 清晨的阳光透过厂房模糊的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她勉强找回一些温度,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气管到肺都吸入了一些冷水,现在火烧火燎的痛,田纳西勉强回忆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啊,她想起来了,她回到家时,琴酒已经埋伏在那里了。 那个银发男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像逗她玩一样和她过了几招,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她打昏了。 怪不得脖颈后的刺痛格外明显,田纳西皱眉想伸手摸一摸,却发现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她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当下她躺在地上,视野中只有两双皮鞋。 “醒了?”一个颇有些玩味的声音从田纳西头上传来。 这声音田纳西再熟悉不过。 她身体下意识僵在原地。 “呵呵,怎么不动了?”那个声音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她。 皮鞋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而皮鞋地主人蹲下身子,捏着田纳西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来:“看来是还记得我的声音呢?田纳西?我还以为……” “你这条狗已经忘记谁才是主人了。” 朗姆的笑意只是流于表面,眼底则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田纳西的身体下意识地瑟缩,她顾不得嗓子痛的像是在吞刀片,说:“没有,朗姆,我……” “闭嘴。”朗姆微笑着,轻轻吐出两个字。 田纳西顿时噤声,她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朗姆似乎是对田纳西的听话态度勉强还算满意,他随意地松开手,把田纳西摔在地上,又站起身来。 他是个急性子,所以他没那么多兴致再去恐吓田纳西,他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接到某人的线报,”朗姆看似背对着田纳西,实则那只没瞎的眼睛透过玻璃的反光紧盯着她,目光像是某种野兽,“他告诉我……你和波本之中,有一个是卧底。” “不……不是我!”田纳西的身体似乎在瑟瑟发抖,她此时顾不得朗姆刚说的“闭嘴”,努力挣扎扭曲着想要向朗姆靠近,却被琴酒一脚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是我……” “嘘……”朗姆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听话了?我不是让你闭嘴好好听我说完吗?” 琴酒闻言笑了一声,狠狠碾压在田纳西的左肩,在昨天的打斗中她的左肩脱位了,虽然现在早已复原,但还是痛到冷汗直流,可即使牙都快咬碎了,这次田纳西也没吐出一个音节来。 “嗯,这就对了,”朗姆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这份线报说……当初暗杀桥本加代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卧底,让我想想,那次任务是你和波本一起去的,对吗?” 田纳西没说话,只是仍盯着朗姆。 “作为我的得力干将,我是不主张怀疑你的,”朗姆假模假式地说,“可是那次任务,我记得你违抗了我的命令,阻止了波本对桥本加代开枪。这一点,你无可辩驳。没想到啊,卧底竟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实在是叫我遗憾。” “本来我可以直接杀了你的,不过,我想我们这么多年不是父女胜似父女,还是要做个最后的告别……不是吗?”朗姆转过身来,脸上没有怜悯也没有惋惜,与他话语中表达的情绪不同,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挥了挥手,琴酒把手枪递给了他。 保险拉开,枪口对着田纳西的额头。 冷汗瞬间浸湿了田纳西的后背,她的身体在颤抖。 “再见了,我的孩子。”朗姆的食指一点一点弯曲。 在扳机即将被扣动的最后一刻—— “是波本!” 田纳西猛地喊出:“卧底是波本!别杀我!我能证明的,是波本!” -------------------- 第80章 戏目 ========================= 沉默总是在喧闹之后显得格外难挨。 空旷的厂房里一时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朗姆低头看着田纳西,阳光从他背后的窗子照过来,照在田纳西脸上。 她的眼神在躲闪。 打破沉默的是朗姆的轻笑:“呵呵哈哈哈……田纳西,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说着他拆开弹夹,向下倾倒—— 没有子弹。 田纳西盯着那空空的弹夹,像是才反应过来刚为了求生她说出了什么,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坦然赴死,反而能赢得一线生机,可是现在—— 她中计了。 她即使证明波本是卧底,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者换一种说法,从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和波本都已经被钉上死刑架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怕死,”朗姆眉目舒展,像是个回忆往事的慈父那样怀念地说,“我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本来说什么都不肯动手的,却在两条人命二选一的时候果断地选择了自己活下去。” 第108章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子弹,一颗一颗放入弹夹:“你其实算是我最优秀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都做不到这么虚伪,永远把自己伪装成无辜的那一个,实际上……即使杀人,即使背叛你的同伴,你也毫无愧疚吧。” 最后一颗子弹进入弹夹,“咔”的一声,弹夹装好,子弹上膛。 “好了,这下真是道别了。”朗姆又蹲下来,再一次,枪口指着田纳西的额头,这次他不是玩心理战,也没期待田纳西再吐露什么信息,他只单纯的,想杀了田纳西而已。 这就是朗姆。 即使这么多年田纳西对他鞠躬尽瘁,他也从没把田纳西当人看过,只是……一条狗?或是一把刀?无论之前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她都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一旦她不再好用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田纳西的气息在颤抖。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在朗姆的枪下,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朗姆……”她在生死关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和波本是一伙的,如果我死了,他自然知道我们暴露了,你认为届时在日本警方的保护下,你们还能杀死波本吗?” 朗姆权当她垂死挣扎,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本想说“不用你担心,日本警方对我们来说不算难对付”,却突然想起朝仓发完那则短讯后就失去了联络。 他还没说话,田纳西接着说:“组织已经有一个叛徒出逃在外了,这些年来那个fbi给组织带来的麻烦不小吧?否则你们也不会屡次派人去杀他,如果再从你这里溜走一个卧底——” 朗姆脸色一变,似乎知道田纳西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先一步说出口:“闭嘴!” “那位大人还能信任你吗?”田纳西这次丝毫不惧,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口。 朗姆嘴角抽搐,脸色有些扭曲,对着田纳西的手开了一枪。 “啊!”田纳西痛呼出声,但脸上仍然挂着虚弱的笑意,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朗姆。 朗姆也看向田纳西,两人眼神碰撞,最终,朗姆退了一步。 “所以呢?”朗姆压抑着怒气,“你想和我谈什么条件?” “怎么能算谈条件呢?”田纳西的态度软下来,“我只是在恳求您,和我做一个交易,对您绝对有利无害的交易,是否同意,决定权在您手上。” 朗姆盯着田纳西看了良久,似乎对她颇感陌生。但最终还是踢了她的肩膀一脚:“说。” “波本这个叛徒现在完全信任我,我可以利用他的信任,把他引出来,甚至不止是他,他可以动用更多公安警察,只要我假借围剿组织的名号把他们引到某个地方……然后组织不就可以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了吗?”田纳西眼睛里流露出某种癫狂的神色,她似乎对自己急中生智想出的主意颇为满意,“毕竟我可是听说,组织在警局里的卧底正是被公安带走了,虽然暂时被放了出来,可公安这群疯狗咬的可不是一般紧,如果给这些人来一个大减员,相信组织在警方的势力……往后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发展了吧?” 朗姆没说话,似乎是在判断田纳西这话的真假。 而一旁的琴酒有些不耐。 既然已经确定背叛了组织,杀掉不就好了?谁知道这个女人如果活下来了会不会给公安通风报信?会不会反咬组织一口? 他看向朗姆,刚张嘴想说话,却被朗姆一个眼神拦下。 “吃里爬外,两面三刀……”朗姆手指在枪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叩,“你既然能背叛公安,也能再次背叛我,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呢?” “我已经出卖了波本,公安不会再保护我了……”田纳西满眼渴求,“只有您……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您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呵呵……”朗姆考虑了片刻,轻易地同意了田纳西的提议,“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记住,如果这次,你放走了波本,又或是没有让公安元气大伤……” “你应该知道代价的,”朗姆的话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让田纳西身子一颤,“琴酒,给她解开。” 琴酒不理解朗姆的决定,但没多话,拿了把刀轻松划开了被血液浸透的绳子,田纳西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记住你的任务,作为诱饵,把猎物统统引到狩猎场来,”朗姆说,“至于狩猎场定在哪里……” “我有一个好地方……”田纳西靠着墙才勉强站稳,“一个您熟悉的地方——我和那两个孩子曾居住的房子。” 朗姆皱眉想了半晌,才想起这么个地方。那时一栋老房子,地理位置偏僻,周围离警局很远,是当时他特地选给田纳西和宫野姐妹的“监狱”,自从田纳西搬出来,那间房子已经空置很久了。 他挑了挑眉,没有驳回田纳西的计划,而是再次轻易同意了这个方案:“可以,就这么办,现在,你可以滚了。” 田纳西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厂房,背影像是条丧家之犬。 待那道影子完全消失在远处,琴酒才有些不悦地开口:“朗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朗姆把枪扔给琴酒,优雅地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然后拿出一支雪茄点燃,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知道吗?田纳西从小……不,应该是从失忆之后就有一个习惯。” “什么?” 第109章 “她说谎的时候从不敢和人对视,似乎是因为某次我在她面前戳瞎了一个叛徒的眼睛。” “所以呢?” “所以?你没注意到吗?她说波本是卧底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你是说她诬陷波本?无所谓,只要把他们两都杀了就行,那位先生交代过,宁杀错不放过。”琴酒语气阴沉,在他眼中就算是组织成员,性命也一文不值。 “再往深里想想,假设她才是那个叛徒,而波本是无辜的,她这么费劲想要的是什么呢?仅仅只是活着吗?那你可太小瞧她了,”朗姆的脸色一秒落下,他确实足够了解田纳西,“她想要的是把卧底的名头嫁祸在波本头上,而自己继续在组织里潜伏,这一箭双雕的算盘,还真是打的好啊……” “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放她离开?不怕她让公安来反咬我们一口吗?”琴酒不解。 “我虽然是个急性子,但我偶尔也有些兴趣爱好,”朗姆笑了笑,笑容像毒蛇一样阴冷,“我喜欢看戏,最喜欢看的——就是自以为是的胜者陷入绝望的那一幕。” -------------------- 第81章 筹谋 ======================= 田纳西跌跌撞撞走出厂房。 阳光很明媚,前天的雨带来了一连几天的好天气。 田纳西后颈有些刺痛,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一手血。 颈后的伤口痛的明显,但田纳西脸色不变,继续摸索,摸到伤口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硬块。 她垂下眼睛,抿嘴笑了笑,天气很好,这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 手上和后颈的血已经有些粘稠,看起来快要干了。 田纳西四处张望,不知这是哪里,但她不敢停下,走了很久后,琴酒的保时捷载着朗姆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口袋,琴酒绑架她的时候还贴心的留下了手机,但可怜的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田纳西使劲按了按开机键,手机最终还是顽强地打开了。 手机里一串未接来电,还有某些陌生号码发来的短讯,田纳西先扫了一眼短讯,只有短短几个字—— “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这步棋如她所想。 然后她打开未接来电显示。 一串熟悉的号码重复出现,起码打了有十几通。 要回复吗?田纳西难得有些犹豫,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血痂的伤口又淌出血来,她这副样子也不能搭电车回去吧,那么……虽然刚背叛了他,田纳西还是决定毫无心理负担的找他帮忙。 拨通电话。 不过两秒钟,电话的彩铃还没响起,就迅速被接通了。 “你刚才为什么……”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焦躁。 “嘘……”田纳西不慌不忙打断他的话,“长官,你之前答应我的要求还作数吗?” “什么?” “别说话不作数啊长官,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可是承诺过我会无条件帮助我的,”田纳西仔细斟酌着用词,“至少在这几天里。” “你想要什么帮助?”电话那头,一阵沉吟后,回答声传来。 “我需要人手,你们公安的人手,我需要公安的人配合我做一个局,一个局中局,这可是个能反咬组织一口的好时机,”田纳西翘起嘴角,“我骗朗姆要把你们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但只要公安的人手足够多,谁是瓮中捉鳖的憋还不好说呢。” “对,我要三十个人,所有人都要配枪,以及二十个狙击手。” “以及……我现在需要人接送,我受伤了,你可不能把我扔在这不管啊,长官。” 与此同时。 保时捷中。 朗姆坐在后座,手轻抚耳机,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露出了些许笑意。 琴酒在开车,今天情况特殊,他没带伏特加一起行动。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朗姆的笑意,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作为组织最优秀的杀手之一,他不理解朗姆的选择。照他来看,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叛徒,这题目很简单,一起杀掉就行了。但朗姆偏偏想借此机会放长线钓大鱼,实在不是个好选择。 但虽不认同,这选择都出自朗姆,他无法反驳,只能尊重:“有什么发现吗?” “和我猜的差不多……”朗姆听着耳机中传来的声音,声音的来源是他们在田纳西昏迷期间植入她体内的□□,“她联系她的上级了,不过很可惜……这个窃听器只能听到田纳西的声音,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 “我会通知科研组继续改进。”琴酒回答。 朗姆挥了挥手,笑意加深:“不过这样也够了……足够田纳西露出马脚了,果然,我们一走她就迫不及待了。真是没想到,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居然还有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 “她说了什么?” “她向公安的接头人要了五十个人手,还要公安的成员来接她,”朗姆手敲在拐杖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对了,我记得宾加最近是不是在潜入太平洋浮标?” 提起这个名字,琴酒挑了下眉:“是。” “我记得他那个系统可以连接警用摄像头记录,还可以ai人脸识别?” “要通知他调查田纳西吗?”琴酒心领神会。 “没错。”朗姆笑意轻快,“就从今天开始,调查一下她和什么人有接触。让我们看看……到底谁才是正真的卧底。” 第110章 “是。”琴酒看向前路,他有些理解朗姆的乐趣了,抓住蛛丝马迹,慢慢揭露真相,这确实是个有趣的游戏。 安排完有关田纳西的事,朗姆暂时关掉耳机,看向窗外。 田纳西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情。 朝仓光秀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看来得派人去调查一下了。 组织放在朝仓办公室的记录仪为了避嫌不对外发射信号,只能每次派人亲自去取,本来下一次去取应该是在七天之后的,但现在看来,需要提前去一趟了。 to:苦艾酒 去警局走一趟吧。 from:苦艾酒 收到。 另一边。 降谷挂断田纳西的电话。 他本想亲自开车去接田纳西,被她拒绝了。 “让那个风见警官来接我,以及,最近为了避嫌还是不要见面了,不然计划还没成功,我们两要是被组织一网打尽就不好了。” 一条短讯紧接着发了过来,降谷皱了皱眉,明明能在电话里讲清楚,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发条短信呢? 她被组织监听了? 降谷敏感地想到。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先是杀了朝仓,又是要推后七天,此时竟又和朗姆联系上了…… 田纳西似乎在布一个局,一个把所有势力牵扯进去的局。 降谷深吸了一口气,他自始至终不认为田纳西会做不利于他的事,但某些事情——就比如她杀死朝仓——这对降谷来说其实算好事,但他仍不想看这些事发生。 一定要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降谷皱眉,却还是给风见发去了消息,让他带着窃听器和定位器去接田纳西。 这次,无论是组织,还是田纳西。 这件事该有个结果了。 或许最终那场狩猎就是一切的结束,至于在这场狩猎中到底是猎手还是猎物…… 机会终究留给有准备的人。 -------------------- 第82章 回归 ========================= 又是一个星期一。 警视厅。 距离朝仓被杀已经过了两天。 朝仓被杀现场有无数的目击人,这件事想拦也拦不住。 但是如今警视厅上下噤若寒蝉。 一位擅自在网上发表相关言论的警察被撤职查办,佐藤知道那个人,就是在会议室里说“伊达警官也不是什么好人”的那位。 其余警官虽多少也参与过对网上舆论的讨论,但顶天是被约谈,听说那位警察是因为在网络上擅自泄露了重要信息才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不过这招杀鸡敬候确实好用,作为被警告的对象,现在没人敢在警视厅提起这件事了。 毕竟很少有人敢拿自己的前途去为陌生人说话,更何况—— 现在风靡警视厅的流言是:朝仓警官才是那个和犯罪分子勾结的人,前两日是被仇家找上门来,这才被枪杀在了警徽之下。 正如不相信伊达警官的传言一样,佐藤也同样不相信有关朝仓的传言。 并且她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怀疑高木这个身份被人利用了。 在朝仓警官回警视厅那一天,高木警官有一条门禁记录。 但是那天高木是和她一起进入警视厅的,并没有刷自己的胸牌,所以……这条记录有问题。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怀疑有人在假扮高木混入警视厅了,上一次是安室先生和山口警官一起取车那次,而更早……还有伊达警官受伤那次。 这个假扮的高木曾出现在伊达身边,也出现在山口身边,现在又和朝仓扯上关系,就像是个传染源一样,和“他”接触过的这三个人如今都遭遇了不幸。 她下定决心调查这件事最重要的原因则是…… 佐藤看向高木。 高木这几天接过了伊达警官的公务,此时正忙的不可开交,却仍敏锐地察觉到了佐藤警官投来的视线,向她看了过来,扬起一个有些傻兮兮的笑脸。 她不想让这个家伙也遭遇不幸,无论如何都不想。 如果上层领导查到那个罪犯假扮过高木,还是用了高木的身份混入的警视厅,无论高木是否无辜,他的仕途都会因此受阻。 佐藤警官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发生,也在担心着,高木被牵扯进朝仓警官那堆不可言说的流言之中。 佐藤警官收回视线。 虽说她在调查,但是对方在暗他们在明,她能做的,不过守株待兔。 她委托了信息部的同事,对高木的信息做了一个小小的改造,只要有人利用高木的身份登记进入警视厅,门禁系统就会给她的手机发送一条短讯。 之前已经受到过几次短讯了,不过很可惜,都是高木本人进出警视厅时发送的。 正当佐藤警官看着手机发呆时,侦察一科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佐藤抬眼看去,目暮警官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佐藤?高木?”目暮面色严肃,“你们过来。” 佐藤和高木对视一眼,同时回答:“是”,然后跟随目暮的步伐走出了大办公室。 “叫你们两出来是有一个任务单独交给你们,”目暮说,“今天凌晨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被绑架的是一名孩子。” “孩子?”佐藤闻言有些担忧。 “那个孩子你们都认识……”目暮接着说,“是少年侦探团里那个叫灰原哀的女孩。” 第111章 两人都有些惊讶:“什么?” “柯南是现场的目击证人,如今他们一行人都在太平洋浮标——白鸟警官和黑田理事官也在那里——而你们要作为协助现场调查的刑警和他们汇合,”目暮警官尽量长话短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接送你们去往那里的船只,现在你们有半个小时处理好手头的工作,然后立刻前往东京湾码头!” 没给佐藤和高木没时间思考,下意识回应:“是!”然后就默契地冲回办公室交接目前处理的案件。 佐藤将自己最近对高木身份的调查档案加密存档的时候,高木已经完成了工作整理。 “我先去地下室开车,佐藤警官处理完后直接到正门口就好。”高木捞起外套,对佐藤说。 “好。”佐藤点头,将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高木,她的跑车或许能更快一点到达。 高木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出了办公室,不到半分钟,佐藤的手机传来了一条短讯。 是门禁系统发来的消息,看来高木出门了。 动作还真是快,佐藤内心感慨,这家伙还真有干劲。 想着她也整理完毕,装好了配枪和手铐,她警视厅正门走去。 高木警官已经开着她的车停在门口了。 佐藤警官跑过去,就在即将刷出门门禁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高木警官是去地下室开车的。 地下室不需要刷门禁。 而高木开的是她的车,即使是地下车库的门禁扫描录入的也应该是她佐藤的车牌。 那么…… 刚才的门禁消息,是谁传来的? 佐藤警官停在原地,一瞬间遍体生寒。 “不好!”她立刻意识到问题不对,身体比脑子率先做出反应,她已经掏出枪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山口警官和伊达警官都不在警视厅。 如果那个人再次造访,那么只能有一个目标! 佐藤警官狂奔向朝仓警官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早已经被公安封锁起来了,但是此刻封条断裂,果然和她想得没错!有人闯进来了! “别动!”佐藤撞开大门,拿枪指着办公室里面,眼睛适应了一秒办公室的明亮,果然,一个身影站在其中。 果然,是“高木”。 “高木”施施然向她看过来,似乎有些意外,但并不慌张,他张嘴吐出和高木一模一样的声音:“佐藤警官……” 如果不是佐藤刚看到高木在楼下的车里,她就真的要相信了。 不过现在她虽然觉得诡异至极,但她可以完全肯定:“别装了,你不是高木!” “啊呀——”那个“高木”愣了一下,扬起一个漂亮的笑意,嘴里又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真是个敏锐的警察。” “你已经来过两次了,一次在伊达警官身边,一次在山口警官身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佐藤食指扣紧扳机,她来不及做其他选择,如果必要,她会毫不犹豫击倒眼前这个人。 “嗯?”对方的反应却出乎佐藤的意料,“高木”似乎并不清楚这件事,饶有兴趣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佐藤以为她是在故弄玄虚,拿枪指着她:“无论怎么样,你擅闯警局,立刻双手举过头顶,不许乱动,不然我要开枪了!” “高木”不慌不忙,慢慢举起双手,就在佐藤警官放松警惕走向她的下一秒—— 那女人手中突然像变魔术一样出现一把左轮。 “砰——” 子弹射出。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真正的高木警官终于赶上,一把扑到佐藤,子弹擦着佐藤的头发飞过。 两人侥幸逃过一劫。 但“高木”显然只是想用此拖延时间,在这短短的两秒内,她已经两步蹿到了窗前。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是哪里来的枪响? 佐藤警官抬头向身后看去,一个身形熟悉的人站在她和高木身后,手中是熟悉的警用樱花。 那人身形高大。 胡子有点长了。 叼着一根熟悉的牙签。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喜出声—— “伊达前辈!” “伊达大哥!” -------------------- 第83章 旧事 ========================= 伊达航没穿警服,只穿着一件连帽衫,脸隐藏在帽子之下,但标志性的牙签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他。 他迅速对佐藤和高木笑了一下算是回应,又很快转过头去,举着枪紧盯即将跳窗而出的“高木”。 他刚才那一枪击中了“高木”的肩膀,此时她痛苦地捂着肩膀,冷冷地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再重复一遍,放下武器,”伊达脸色沉静,拿着枪一步步逼近,“举起双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高木”拿着枪的手受了伤,此时,如果想要开枪,必须要换一只手。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此时的状况,最终慢慢地将手中的枪放在了地上,然后抬起双手,手中只有一个u盘。 “那是什么?”伊达一眼看到那个u盘。 “对你们警察没用的小玩意,”她回望伊达,似乎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个人,“你不是被停职了吗?伊达警官,我记得你,勃艮第的案子就是你处理的。” 第112章 “勃艮第?”伊达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一秒联想到了降谷让他以仇杀结案的“独居男子上吊案”。 果然,眼前这个人和那个组织有关,正如降谷所猜想的一般。 “这么久了,也该调查清楚我的清白了,倒是你们……”伊达此时已经无所畏惧,不用再避嫌,从他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是在告诉组织他就是公安的协助者了,这也正如他所愿,“关于朝仓的调查还没有定论,你们擅自闯入朝仓的办公室,不就是承认他和你们有关吗?” “呵呵……”女人发出有些嘲讽地笑意,“那又如何呢?你们警方办案要讲证据不是吗?” “你说得对。只要把你拿下……”伊达说着,突然出击,“那不是就有证据了吗?” “高木”看向冲过来的伊达,却仍是不慌不忙,仿佛没有退路的不是她一般,轻轻勾了勾嘴角。 “彭——” 突然一股烟雾在两人之间炸开。 “是烟雾弹!伊达大哥,小心!”刚站起身来的高木和佐藤还没来得及支援就被烟雾呛了一大口,从气管到肺都是火烧火燎地痛。他们深知现在四处乱窜不过是给伊达添乱,于是双双退出烟雾弹的范围。 而伊达的身影已经淹没在烟雾中了。 没有视野,伊达只能凭借感觉出手。 闭上眼睛,伊达聆听周围空气的流动。 “就是这边!”一阵细微的风流过,伊达确定方向,毫无犹豫地出手。 “唔!”被击中的“高木”发出一声闷哼。 猜对了!伊达一击得手正准备再接再厉。 窗户的玻璃却在此时“彭——”地一声炸开。 “是狙击!”站在烟雾之外的佐藤一眼看到窗外投来的红光,“趴下!” 佐藤的话音还没落地,接着又一发子弹穿越破碎的窗户射过来,堪堪擦着伊达的颧骨击中了他背后的书柜。 “伊达大哥,趴下!”高木眯着眼睛看清了伊达的身影,来不及思考,他飞扑过去,伊达和他一起倒在办公桌下。 一串子弹顺势扫射过来,借着办公桌,二人堪堪躲过。 但就在这小小的间隙中,那位假扮的高木凭借着烟雾的掩护成功脱身,等到烟雾散去,对面的狙击手也已经撤退时,朝仓的办公室已经一片狼藉,而室内也只剩下了伊达、高木和佐藤三人。 “该死,让她逃跑了……”佐藤有些着急,那个女人完全假扮成高木的样子做了这一切,如果真被调查,高木绝对会被连累。 她不顾自己穿着带跟的皮鞋,扒着破碎的窗框就想往下跳追出去,却被伊达一手按住了。 “别冲动,佐藤,”伊达倒是显得异常冷静,他抬起手来,手中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太阳光,“目的达到了,别再把自己陷入险境。” 佐藤定睛看去,原来是那支u盘。 另一边。 太平洋。 潜艇中空气有些粘稠,压得灰原喘不过气来。 她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她自从逃出组织就想过有这么一天的,她甚至想过,是田纳西亲自抓她回去,然后就像杀了明美一样,也杀了她。 灰原,不,应该说是宫野志保——对田纳西的感情多少有些复杂。 田纳西一直不算一个好姐姐。她冷淡,疏远,从不主动关心她和明美,甚至反而需要她们照顾。 她很少和她们两姐妹相处,每次回到共同居住的老宅也不过是扔下一大堆的生活用品就匆匆离开,对于两个渴望交流、渴望关爱的孩子,田纳西这个年龄最大的姐姐可以说是失职至极。 但她却也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生动的一面。 灰原想起一件旧事。 那时她十岁左右,组织看出了她继承于父母的科研天赋,开始培养她进行一些科研训练。 纵使灰原再聪明不过,那时她也只是个孩子,面对文献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一点看不下去,而组织里的研究人员定期要对她进行测验,那时面对组织的重压,她常常崩溃到失眠。 明美第一个察觉到这件事,但她有心无力,她不如灰原有天赋,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名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告诉了田纳西,下一次田纳西回家时,就带回了一本“文献阅读与管理”。 可惜那是本日语书,她从小在美国上学,日语专用名词看得半懂不懂,那本书也没什么用。 也不知道田纳西怎么发现的,没两天她又带回一本“日英专用名词字典”。 不过灰原还是没有怎么用那本书。这件事似乎也被田纳西发现,最后田纳西黑着脸带回来一本“如何查字典”。 后面的事就想不起来了,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宫野志保变小前的人生勉强称得上顺遂,她十四岁进入了组织一个保密程度最高的研究组,用仅仅两年就成为了研究组的领头人物,而后实验一直稳步推进,正如田纳西所说的—— 她是个天才,是天生吃科研这口饭的人。 比于高桥鹤子,盐田晴子——甚至是田纳西,她算是组织科研组里较为有用的那个耗材。 可最终还是落到如此境地。 她垂眼看向另一边默不作声静静坐着的那名叫直美的研究员。 因为自己这张脸,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研究员吗?她有些悲哀—— 如果她早已死掉就好了。 第113章 “束——”房门被拉开。 “怎么没绑起来?”伏特加的影子挡住外面的光,灰原仰头看他,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只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伏特加身后,传来那个cia卧底基尔的声音,“又不会怎么样。” 伏特加对基尔的反驳有些不爽,轻嗤一声:“你懂什么?雪莉那家伙,脑子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聪明,如果她真是雪莉的话……说不定就逃出去了。” 基尔耸了耸肩:“好吧,听你的,我来绑吧。” 绳子不松不紧的缠绕在手上,灰原趁机向基尔帽子里放了一个□□。 基尔大概是有所察觉,只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默默离开了,逼仄的房间又恢复平静,也恢复黑暗。 黑暗之中,听觉更加敏锐。 窃听器发出两声与衣服的摩擦声后开始工作。 先是基尔的声音。 “雪莉不是早都死了吗?所有人都知道,死在田纳西手上。” “是啊,如果她真是雪莉,”伏特加语气颇为愉悦,“那么田纳西就也有问题。听说朗姆给宾加下达了指令,让他用那个人脸识别系统去调查田纳西。” “朗姆这是怀疑……田纳西是叛徒?” “大概吧,”伏特加发出有些嘲讽的笑声,“宾加那边的调查结果快要出来了,如果田纳西就是那个叛徒,这女孩是不是雪莉其实都没有影响。” “毕竟——她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 第84章 汇集 ========================= 黑暗中,灰原身体有些僵硬。 绳子绑的并不紧,她却还是觉得四肢血液都有些凝滞。 她……甚至因为这张脸,让田纳西也陷入险境了吗? 灰原一时间有些绝望。 但她明明应该感到痛快不是吗?田纳西可是杀害了明美的直接凶手,如今她还用这张脸把田纳西拖下水,怎么不算为明美报仇了呢? 可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只感到恐慌。 她不想田纳西因此死掉,她宁愿田纳西得意地活在她的仇恨里,也不愿意听到她死在组织手下,像是个不中用的工具一样被轻易遗弃。 田纳西可是用明美姐的命换来这一切的人,她应该祸害遗千年,她怎么能…… 作为叛徒死在琴酒枪下呢? 灰原此时才发现,无论嘴上说着如何痛恨田纳西,她仍挂念着当初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亲情,她仍把田纳西当作家人。 不可以…… 灰原咬了咬唇齿间的软肉,铁锈的腥气让她镇定下来。 她一定要活下去,必须,必须把这件事告诉江户川,再传达到那个公安那里,一定要提醒田纳西…… 她的命可是用明美的命换来的,绝不能任由她死去。 灰原在黑暗中摸索,良久终于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是侦探徽章。 深海之中,侦探徽章可以正常工作吗? 灰原担心了一秒,她选择相信博士,按下了通讯按钮。 又是良久的寂静。 静到让人几乎失去希望。 就在灰原即将挂断的前一秒——一直没有动静的侦探徽章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灰原?灰原!”江户川急切的声音在电流的扭曲下有些滑稽,“你能听到吗?” “可以……”听到熟悉的声音,灰原一直努力控制的情绪几欲决堤,但她只是稍微深吸了口气,就压下了喉头的酸涩,“我现在……” “你现在在潜艇里吧?”柯南颇为镇定,“安室先生告诉我,琴酒会在不久后进入潜艇,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琴酒?”对那个男人,灰原本能地恐惧。 “没错,就是那个时候,潜艇必然会浮上水面,那可能是你们逃脱的唯一机会……”柯南沉声道,这是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计划。 “我明白了……”灰原垂下眼,“对了……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帮我转告给那位……安室先生,就说……组织这边已经在怀疑田纳西了,他们要利用那个ai人脸识别系统调查她,请通知她……逃跑也好,怎么样都好……” 这么短短一段话,灰原说的磕磕绊绊,似乎纠结极了:“无论怎么样都好……我希望,她活下去……” “你说的是真的吗?”侦探徽章中突然传来不一样的声音,灰原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于安室。 他们居然在一起吗?灰原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没空继续思索,说:“是的,朗姆已经嘱咐宾加用那个系统调查田纳西了,那个ai系统连接警用监控,如果她真和什么不该接触的人接触过……这躲不过组织的眼睛的。” “我明白了,”安室沉默了一瞬,继续对灰原说,“至于你的忠告,请放心,我会带给田纳西的,我猜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会对你说一句……” “谢谢。” 灰原听到这两个字,怔了一下,然后撇头,无奈地笑了笑。 另一边。 安室将侦探徽章递给柯南。 通讯暂时结束了。 柯南还是有些坐立不安,灰原即将面对琴酒这个事实让他颇为不安。 但现在有一件事更值得他在意。 “安室先生,组织掌握着那个系统,那你不会被调查吗?”柯南有些不安,安室先生平时一直在做着公安的工作,如果调查,他也逃不了。 第114章 “先不说平时作为公安行动时我都会主动避开监控……”安室摇头,对柯南提出的问题并不担忧,“在交出日本警用监控前,高层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的上司亲自去处理掉了所有可能与我有关的监控,唯独我们日本警方的卧底,是绝对不可能被这个系统抓到把柄的。”安室想起那位不苟言笑的上司黑田,他现在应该还在太平洋浮标中。 “那灰原所说的田纳西……”柯南抬头,提及田纳西,安室的面色变得严肃。 “理论上也是不可能调查到什么线索的,毕竟她联系警方的方式就是和我单独见面,我的记录被清理,她应该也附带消失在监控里,”但安室总觉有些不安,似乎他错过了什么线索,“而且田纳西在组织这么多年,也是个极度谨慎的人,应该不会犯被监控记录下来这种低级错误。” “……”柯南看安室的脸色越发严肃,他对田纳西和安室的事情不慎了解,但他倒是也能帮上忙,“安室先生,可以帮我安排再次登上太平洋浮标吗?无论监控是否会暴露,找出宾加也许是现在最快的解决方案。” “呵呵,”安室垂眼看了柯南一眼,轻笑一声,“知道你担心那孩子,我也正有此意,去吧,我已经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会全力配合你调查的。” 柯南很快急匆匆离开了。 安室还没来的及安静两秒钟,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是班长。 “怎么样?”安室沉声问。 “正如你所料,有人变装成高木混进了警视厅,就在朝仓办公室,”伊达的气息有些不稳,“但是我们截下来了,是一个u盘,里面的内容看上去像是朝仓办公室的录音。” “录音?”安室皱眉,瞬间想起朝仓死的那一天。 “没错,我给你发过去了,至于内容……我们就不看了,你们公安来决定,现在佐藤和高木已经继续前往太平洋浮标了,现场警视厅封锁了。”伊达一件一件有条不紊地说。 “我知道了,”安室点头,“剩下的现场处理班长你看着办就好。” “这么放心我啊?”伊达难得有兴致轻松了一秒钟,“那么……接下来看你了,降谷警官。” 降谷零沉默,抬头看向天际。 自从下完雨后一直是好天气。 于是他笑了笑,然后缓慢出声:“好。” -------------------- 第85章 博弈 ========================= 星期二。 朝仓被杀后的第四天。 田纳西在房间里缠好绷带,伤口很痛,但她无暇顾及。 冰箱里果汁快喝完了,田纳西将剩下的瓶底全部倒出来,又兑了半杯伏特加,一饮而尽后,把剩下的伏特加倒进了花盆里。 冰箱里几乎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隔层里还剩几支棒棒糖,她随手拿出来,这下,冰箱是彻底空无一物了。 环视了一圈公寓,田纳西留下的生活印记不多。此时简单收拾了一下,更是像没人住过一样整齐。 很好。 田纳西拉下电闸,离开公寓,然后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底下,走向车库。 她非法改装的小轿车被改成了黑色,花了她昨天一天的时间。 她轻快地坐进车里,将手里的东西随意地扔在副驾驶,然后发动汽车。 清凉的风吹进车里,田纳西顺手拧开了电台广播,一个音乐电台播放着上个世纪末的老歌,悠扬绵长,她虽没听过,还是跟着哼唱。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声音骤然停止,然后伸手摸了摸脖颈后刺痛的伤口,轻松的表情淡了些,也没在哼歌了。 风还是呼呼的吹进来,伏特加的酒劲此时有点上头,田纳西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但风吹散了表面的热意,只留下血管埋伏在表皮下滚烫地跳动。 红灯挡住了她的前路。 她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不自觉想起前两天,坐在那名风见警官的车上时,她因为失血而四肢发凉。 当时风见有些慌张道:“小姐,你还好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当时她意识有些恍惚,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呢喃,“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是啊。 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虽然这幕戏的背景早已设立好,但还有一些重要的道具需要她亲自去布置。 那个最终的狩猎场,最终的舞台,必须由她亲自构筑。 绿灯如期而至。 田纳西没有犹豫,一脚油门加速,路在她眼中延伸,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一栋有点年代感的房子。 她轻轻推开生锈的铁门,似乎生怕打扰已经凝固在这里的时光。 这就是她给朗姆说的猎场,也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不仅仅是她,这栋房子最繁华的时候住过五个人,两对姐妹和她,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死者不见天日,生者四处躲藏,只有她一个人暂且还能站在这里。 总让人有一种感觉…… 她是那个带来一切厄运的灾星。 不过田纳西不会对此感到愧疚。 她走过已经被藤蔓长满的小路,这条路上有不少人踩过的新鲜痕迹,有人在她之前拜访过了这座房子,田纳西蹲下身子,根据这段枝叶的新鲜度估计,这批客人大概是头一天刚刚造访。 第115章 还有一批脚印更加陈旧一些,大概是几天前。 田纳西心里有些忐忑,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大门。 有一把锈迹斑斑钥匙藏在花盆底下,田纳西翻找出来,拧开门走进去。 屋内本来均匀地铺了一层灰尘,此时上面出现杂乱的脚印。 田纳西随着脚印走进去。 本来整齐的铺好白布的家具此时东倒西歪,这么暴力的手段,看来不请自来的客人是谁已经显而易见。 组织果然会先来确认这个场地有没有问题。 但这不是田纳西的重点,她两步跑到书房,比于客厅的杂乱,书房因为空空荡荡一目了然,似乎并没有被翻动过。 田纳西搬动书架,露出藏在书架下方的暗门。 暗门上的锁似乎完好无损,并未被破坏。但田纳西还是看到了锁眼被撬开的痕迹。 唔……被发现了吗? 田纳西一把拽开门锁,掀开暗门,跳入黑漆漆的地下室中。 虽然这里被发现了,但地下室中,她托fbi带来的炸药还整齐的堆放在这里。 田纳西满意的笑了笑。 既然这样,朗姆应该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吧? —— “现在你已经拿到了宾加的报告,知道了我在警局遭遇的事情,又让琴酒去看过了最终的狩猎场,现在你能告诉我……”苦艾酒伸手去拿面前的高脚杯,却因肩膀上的枪伤而放弃了这个动作,“田纳西到底属于哪一方,又想要干什么?” “别这么着急,”朗姆一脸胜券在握,从自己的酒柜里挑选了半晌,“既然要说起她,就喝田纳西威士忌好了。” “随你。” 清亮的酒液倒进冰杯。朗姆抿了一口,发出一声长叹。 “我们从头说起吧……就说说最早,”朗姆颇为怀念,“久到这个故事的开始……我安排田纳西和波本共同去做一个任务……这个任务的名字是,杀死桥本加代。” “我知道……那个家庭主妇,对吗?” “你认为我为什么单单安排他们两去?如果只是杀个人,琴酒显然更值得相信,”朗姆坐下,手支着头,“这个安排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其实那个时候,朝仓就已经带回来一个消息——组织内部有警察的卧底,我当时有此安排,就是想试探波本的立场。” 朗姆看了看手中的杯子,似乎有些遗憾。 “田纳西只是我派去监视波本的棋子,但是让我意外的是……”他接着说,“那场任务反而让我看出一丝端倪——以往面对这种任务,哪怕是滥杀无辜田纳西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那天,她出手拦住了第一发子弹。” “所以呢?也许只是她偶尔善心大发。” “不,这对于田纳西太不正常了,她以往是个看重自己性命高过一切的人,你看看宫野姐妹就知道了,哪怕是生活多年的亲人她也可以为了自己下杀手,更别说一个素未谋面的普通人,如果田纳西想要阻止,只能说明……”朗姆打了个响指,“这个人对她来说——有用。” “而桥本加代在这故事中到底有什么用呢?”朗姆没给苦艾酒回应的时间,“当然是指向那个最明显的人……” “朝仓?”苦艾酒心领神会。 “没错!”朗姆摊开手,“朝仓。她想要知道有关朝仓的线索,可是她从哪里知道有朝仓这个人?换言之,那时连琴酒都不知道警局有组织的卧底,为什么她会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为什么?” “这就要提到一个更加久远的故事了,宫野明美曾经去拜访过那个叫岸谷一郎的老警察,”朗姆双手交织,眼睛里射出可怕的光,“那时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宁可杀了宫野明美,我也就暂且相信了她,但仔细想来,一直生活在组织的宫野明美怎么可能联系上这么一个人呢?这显然……是田纳西授意的。” “但田纳西又怎么会联系上岸谷?她也从下……”苦艾酒的声音突然凝滞,她似乎是此时才突然想起,田纳西并不是一开始就在组织长大。 “没错,你也该想到了吧?她当然可以联系上岸谷,只要——”他眼神危险,“只要她早已经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 -------------------- 第86章 看透 ========================= “没错,她想起来了,”朗姆手敲着冰杯的杯沿,“从岸谷一郎那里她得知了警方有我们的卧底这个消息。可惜不久之后,岸谷就被朝仓自己解决掉了,所以她一直无法确认到底是谁,直到桥本加代这个端倪出现。而且事实也证明,桥本加代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活了下来,记得处理苏格兰时一并杀死的那个女人吗?宾加同样用那个系统识别了,那就是桥本。” “但就凭这一点,证明不了什么吧?” “当然,如果只凭这一点,波本也有可能是叛徒,但是,证据当然不止这一点,”朗姆接着说,“记得勃艮第吗?你和波本发现了他的尸体。” “当然记得。”苦艾酒对于这件事印象颇为深刻。 “这件事中有两件很有意思的事,一是勃艮第的死因,心源性猝死,二是案件的负责人,那名叫做伊达航的警官,”朗姆看向苦艾酒的伤口,“田纳西从莎当妮那里拿回来的药物刚好可以造成心源性猝死,而这名伊达警官——你昨天也碰到了,很显然,能在那种时候出现在朝仓办公室,显然他也是知道内情的人。” 第116章 “所以呢?” “不是一目了然了吗?”朗姆笑了笑,“勃艮第和田纳西不对付,于是田纳西杀死他,伊达又帮她收尾,而你带回来的证词也解释了这一点,那个女警是说——‘有人曾假扮高木出现在伊达身边’没错吧?他们通过什么方法联络也显而易见了。” 苦艾酒皱眉沉默。 “从伊达,到山口,再到朝仓,我都不得不为田纳西鼓掌了,”朗姆冷冷地笑起来,“她一步步向公安证明了自己,于是在此之后,她成功得到了公安的接纳,证据就是……看吧。” 他按亮了投影仪,几张照片投屏在幕布上,苦艾酒仔细辨认,第一张是一个男人在便利店买咖啡,第二张是田纳西坐在车辆副驾驶,第三章则是男人拿着咖啡走上车的画面。 朗姆切换下一页,男人的脸在屏幕上放大,同时信息也在一旁显现。 “这就是宾加发来的报告,这个男人叫风见裕也,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能指使动公安的人,你说此时的田纳西……到底是什么身份?” “……”苦艾酒没说话,只是皱眉盯着那张图片,透过监控的模糊视角,她总觉视线与田纳西交汇。 “很显然,她确实是公安的人,”见苦艾酒不说什么,朗姆切换图片,接着是风见和田纳西一起买花的照片,最后是田纳西从车上下来走向监狱的照片,朗姆继续说,“宾加还入侵了监狱系统,田纳西曾去见过盐田晴子,并且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很早就恢复记忆了,一直私下和警察联系,做警方的线人已经有段时间了’,足以证明我的推测全部正确。” “所以呢?你费劲心思证明这一切目的是什么?”苦艾酒其实并不理解,通过窃听装置已经可以确定田纳西有问题了,何必费尽心思再搞清楚她为何而背叛? “因为……她提出了一个让我很心动的条件,”朗姆的笑意降下,“就是她所说的,把公安引出来,再一网打尽这件事。” “所以你不会真以为,她会背叛公安,用公安警察的性命做投名状再次回到组织吗?她既然想起来了,就应该知道是组织——更准确点,是你——杀了她的父母,她怎么可能再次臣服于你呢?”苦艾酒不屑地笑,她早就有预感这一天会到来,从前她就觉得厌恶,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在用这些证据确定——回忆起过往的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朗姆自诩最了解田纳西,“即使她的目标转换成向我报仇,她也仍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她,即使已经成为了警方地人,她也不是正派的警察,她可以为了继续潜伏在组织中杀了宫野姐妹,杀了勃艮第,虽然转换了目标,但她仍是那个不择手段的田纳西。” 朗姆没给苦艾酒反驳的时间接着说:“所以她当下的目的是什么呢?她如果已经取得了对付我们的关键证据,她大可以现在就脱身,为什么还要应付我们?只能说明一件事——她还想继续在组织潜伏。” “继续在组织潜伏,她已经暴露的这么彻底——怎么可能?”苦艾酒对朗姆的推测不甚赞同。 “你犯了个错误,”朗姆反驳,“站在我们的视角来看,确实已经非常明显,但是对于她来说——她塑造的形象可是被波本威胁而协助公安的可怜角色,所以她现在的想法应该是……既然线报中说,她和波本中有一个人是卧底,只要把波本推出来,她就可以继续混下去。” 听到波本的名字,苦艾酒向朗姆看来:“所以你怎么想?波本……也是卧底?” “不……”朗姆眯起眼睛,“我倾向于不是,但或许把他一起杀了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别忘了,这几个月组织减员颇多,除却曾经负责情报的库拉索,还有勃艮第和苏格兰,”苦艾酒凉凉地说,“如果田纳西也不能用了,那么现在在日本的行动成员就没几个了。” “哦?”朗姆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潜台词,“你是在为波本求情吗?” “求情提不上,”苦艾酒扫视过酒柜,“只是提醒你一下,boss大概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出现,毕竟他算是惜才。” “你和波本……很奇怪啊?”朗姆语气不善。 “你想杀了他我也全无意见,”苦艾酒听到这里脸色略变,“帮你杀了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表情别那么难看,”朗姆笑道,“我只是说笑罢了,况且……我不觉得田纳西真和波本是一伙的。且不说他们除却被我安排的合作全无关系……你也知道的,田纳西之前和波本并不对付,反观真正是卧底的苏格兰和黑麦,田纳西没说过他们的一句坏话。而且在这种必须推出去一个人的情况……如果他们真是一伙的,按照田纳西的不择手段,她宁可死也不会暴露波本的。” 苦艾酒听到这略放松了肩膀:“这倒是,说起黑麦……我突然想起来,那家伙不正是由田纳西引荐的吗?难道田纳西和fbi……” “哈哈哈,”朗姆突然笑起来,“你这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似乎还没告诉你另一件事……关于琴酒去那个狩猎场发现了什么。” “怎么,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琴酒在那里发现一个暗室,存放着数量不小的炸药……至于炸药是怎么放在那房子里的,最近的警用摄像头拍到了一个人的脸,正是黑麦暴露时,过来提醒我离开现场的fbi探员,”朗姆像是在讲什么滑稽到不行的笑话,“同时我还派人调查了她现在住的公寓,里面有伪装成波本用的服装道具。她想要做什么我已经大概有个猜想——在约定好的日子伪装成波本,带领着公安的人手,让我们以为波本才是那个卧底,然后利用炸药炸飞那座房子,假装她作为波本死在了那里,实则通过那个暗室中的密道出逃,再来我面前向我邀功——” 第117章 “这样既除掉和她不对付的波本,又能让组织以为公安元气大伤,还能以此向组织邀功,一箭三雕,”朗姆感慨道,“真不愧是我培养的学生,真是缜密的计划。” “不过……”朗姆一口喝掉杯中的田纳西威士忌,“对了,你知道吗?田纳西威士忌和波本威士忌其实是极其相似的,只是在制作过程中有一些极其微小的差距。不过既然是相似的酒——其实,酒柜里有一瓶,就足够了不是吗?” -------------------- 第87章 时光 ========================= “对了……我想这件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那个男人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田纳西现在手上有不少炸药,就放在那间曾经住过的房子,嗯,你知道的,就是那个男孩去过的那间房子。” 在开车回波罗的路上,降谷脑海中一直回忆着这句话。 他知道那栋老房子。 江户川曾经去过那里,并从那里带回了高桥鹤子的日记,正是那份日记让降谷搞清了高桥姐妹、盐田和田纳西的关系,才得以顺利的一步步推理出现在所知的一切。 关于那栋房子,除了田纳西,现在对它最熟悉的只有一个人—— 灰原。 她不久前才从琴酒手中脱身,却在第一时间联系上了降谷,想要和他见一面。 降谷知道为什么,他们所有人无非都是在围绕着一人打转,所有人都想搞明白,那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又该何去何从。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降谷目光微垂,他已经有两天没见到田纳西了,但有关于她的线索却是一股脑涌入。 降谷脑海中隐约有一个猜想。 但尚且需要验证。 马自达一个漂亮的甩尾,精准的停进车位,熄火后他一步没停,走下车去。 他们相约见面的场合是阿笠博士的家。 降谷走进门的前一刻,若有所感的抬头看了看,有一个身影在隔壁房子窗前闪过,他向那边轻轻点了下头,没再多看,转身进入了眼前的房子。 “安室先生,你终于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一直在等他的灰原和柯南都站起身来,比于灰原,柯南反而看起来更加急切一些,“我们刚听佐藤警官说了警视厅的事,是……组织动手了吗?” “她还真是信任你们……”降谷有些惊讶,但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混进警视厅的是苦艾酒,我提前做了准备,但没想到那两位警察这么敏锐,也察觉到了。” “苦艾酒?”柯南脑中闪过那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虽然同为组织的一员,那人似乎并没有琴酒那么可怕,“她为什么要闯进警视厅?” 降谷沉默了一下,看了眼没有出声却同样紧盯他的灰原,“是为了组织留在办公室的监听记录,里面……有田纳西杀死朝仓时的录音。” “你说……”灰原身体晃了下,此时仿佛听不懂日语一般,“什么?” “故事有点漫长,我大概没时间和你们从头解释,总之……”降谷扫过两人,“我们确定了朝仓就是组织的卧底,而田纳西杀了他。” “组织的怀疑……是真的?她真的背叛了组织?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明美的死算什么?” “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事到如今……”降谷犹豫了片刻,既然大家已经把这些事都摊开说了,他也不想顾及田纳西和那个fbi到底想做什么,“你姐姐其实……” “你姐姐明美其实没有死,”有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降谷的话,降谷回头看去,并不意外的看到了本应该在隔壁的某人,“明美现在仍在美国的医院休养,本来想让田纳西亲口告诉你这件事,可是她总说……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 “明美一直没死……你们却从不告诉我?”灰原看向不请自来的客人,他此时没用变声后的声音,而用着属于赤井秀一的本音,却并没有让灰原感到安慰,反而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为什么任由我觉得她死了,任由我失望到想要结束生命?任由我恨田纳西?结果你们现在告诉我,她一直没有死,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抱歉,但这件事,田纳西大概……”即使是能轻松解决一切的fbi,此时也感到束手无策。 “我不想听什么抱歉!”面对失而复得的姐姐,灰原现在心情极度复杂,她本该欣喜,却又觉得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灼烧,吃下aptx4869时的痛苦似乎仍浮在身体表面。 当时的她是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情坦然吃下必死的毒药呢? 现在这些人却来告诉她:你所有的绝望其实只是我们演的一场戏罢了,这何尝不让她崩溃? 一时间在场的四个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降谷和赤井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复杂。 “赤井先生,安室先生,”出声打破寂静的是一直在低头沉思没有说话的柯南,“我听佐藤警官说了一件事,曾有人伪装成高木警官的样子出现在他们周围。” 虽然不解他为什么突然将话题转到这里来,降谷还是看向他点了点头:“没错。” “但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在最近,不知道安室先生有没有听说,佐藤警官第一次怀疑高木是被人假冒的,是在几乎一年前,”柯南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彼时伊达警官和高木警官一同结束某个盯梢任务,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是‘高木’身手敏捷拉了伊达一把,才将伊达警官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 第118章 “这我倒是没听他说过……”降谷皱眉,他对伊达遭遇的车祸有所耳闻,但对其中细节却并不清楚。 “你不觉得奇怪吗?田纳西本来应该是通过你而知道伊达警官此人,那为什么一年前她会出现在那里?而且为什么只有那么一次?就像是……”柯南疑惑地偏了偏头,“她早知道那会发生一场车祸,主动去救他一样?” 赤井并不了解其中情况,总觉得柯南的猜想有些匪夷所思,他正想转头看看安室是不是也露出了相似的表情,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安室像是被冻结一样僵在了原地。 “你是说……她……”降谷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有些喑哑,“她……” “还有一件我一直感到疑惑的事情,”柯南没顾及安室的反应继续说道,“她假扮成佐藤警官出现在案件现场那次,应该是我和她第一次相见吧?可是既不是赤井先生,也不是安室先生告诉她我的身份,灰原就更不可能……她为什么像是早知道我是谁一样熟稔呢——我是说,就好像,早知道我是工藤新一一样?” -------------------- 老房子在22章提及,终于能把当时写的东西翻出来填坑了这也太费劲了 第88章 分析 ========================= 工藤新一。 这个名字像一颗炸弹投入平静的水面。 江户川柯南并没有明确对赤井和安室承认过他就是工藤新一,但是两人对此也隐约有了猜测。 比于这个名字,更让人无法平静的是他的疑问。 为什么田纳西就像是早知道很多事即将发生一样呢? 赤井仔细咀嚼这句话,也不禁想起一件事来。 关于——他和田纳西的交易。 虽然他们的联手是他主动提出的,但帮助明美假死后仍为田纳西提供帮助则是出于他和田纳西私下里的交易。 田纳西所承诺的交易的报酬是解药——针对一种叫aptx4869药物的解药,他原本对这个交易嗤之以鼻,可是田纳西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你可真是个不孝子啊,”田纳西当时仿佛认定他会同意这个交易一样笃定地说,“要不要先试着问问你那失联已久的母亲她是否需要这个解药,再来拒绝我的请求呢?” 也就是从那之后他才知道作为mi6间谍的母亲居然被组织喂下了那种药物变成了一个孩子,也正是通过这件事他才确定了灰原和柯南的真正身份。 是啊,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连组织都没人知道的事情,当时的田纳西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的呢? 而与此同时,降谷则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想起那个小女孩站在宫野艾莲娜的诊所门口,了然地说,他们的实验方向是错误的,仿佛早有预料几十年后的研究成果一样。她从小就和众人不同,她从不像小孩子,从来是孩子群中那个最成熟的存在——这,到底是为什么? “aptx4869的药性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柯南的声音又打断众人的思绪,“灰原你也提到过吧,在组织中实验的时候,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实验对象吃下药物的结果都是死亡——尸骨无存的死亡,所以田纳西把你和那个药物一起关在密室中时,组织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要杀死你。你却在吃了药后变小了,然后从那里逃了出来。” “……”灰原感觉脑海中有什么隐约要连成一条线,但多年的教育让她难以轻易接受这件事。 “如果她早知道药物有这个作用,甚至早知道药物对特定的人会产生这样的作用,这何尝不是一个完美的逃脱计划呢?这样一来,在组织眼里,田纳西没有动手但毫疑问致你于死地,没有人会怀疑这是她制定好的逃脱计划,甚至连灰原你自己也不知道……虽然这种猜想像是在为田纳西狡辩,但是……”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赤井接着柯南的话说了下去,“她确实早就知道这种药的效果,在你们变小之前她已经知道另一个人因吃药而变小。” 柯南又看向降谷。 和田纳西接触最多的降谷应该更能体会这种感觉。 接收到柯南的视线,降谷皱着眉点点头:“我……我同意你的猜想,这看似匪夷所思,但或许其实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 “所以你们是想说……”灰原摇头,声音中有几分颤抖,“她不告诉我明美没有死是为了我好、是我不识好歹吗?” “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柯南一时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降谷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横插进来,语气显得难得的生硬又古怪,柯南总觉得他此时应该是在生气,但表情看上去又很正常,“从来不信任周围的人,永远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别扭又倔强,简直就像是没长嘴一样!” 听到他这番话,灰原抬起了头。 “她真是个混蛋!”灰原咬着牙说,“就算她真能预知未来,为什么不说出来?难道我会不相信她吗?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柯南和赤井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没错,”降谷冷哼一声,“永远不坦诚,永远不说实话,对这种人……” 降谷看向灰原,两人对视,都沉默了两秒,然后倏尔无奈地笑。 “就该抓起来……” “‘严刑逼供’……让她把知道的的一切都吐出来。” 第119章 “就是这样,一定要……狠狠教训一顿这个自大的家伙。” 柯南小声对赤井说:“总觉得他们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 赤井笑了笑,附身回答:“有吗?这可能就是那个骗子的魅力吧……让所有不同立场的人都能站在同一阵线上的魅力。” “骗子?”柯南疑惑。 “啊……我是说,”赤井耸耸肩,“田纳西。” “连赤井先生也变得奇奇怪怪了吗?”柯南无奈地挑眉,“田纳西还真是个……真是个神奇的人。” 这段小插曲很快结束,众人仿佛此时才想起来今日为何在此相遇。 “你说她手上有很多炸弹?”降谷又向赤井确认,一阵见血、直击要害,“是哪里来的?” “这个嘛,”顶着冲矢昴的皮,赤井眯着眼睛笑了笑,“不清楚,也不重要,最主要的应该是要搞清楚她和组织要做什么吧?” 降谷的眼神有些危险,但赤井仿佛毫无察觉。 僵持了两秒钟,降谷还是先妥协了:“田纳西曾给我说——她需要公安的人手做一个局中局,把朗姆骗出来一网打尽,她手中的炸弹……大概就是为了把组织的成员引到那栋老房子,然后把所有人一起炸掉吧。” “什么意思?她已经暴露了?”赤井立刻抓住重点,“否则朗姆怎么知道她能把公安引出来?” “大概是,朝仓给朗姆说我和田纳西中有一个卧底,”降谷点头,“所以在她杀死朝仓那天晚上,琴酒就绑走了她,按理来说……我们两都该被杀死,但是次日早晨田纳西却从朗姆手中全身而退,我的部下去接她的时候形容她‘虽然受了伤但是都不致命‘,这确实不像是朗姆的风格。” “等等,你是说……朗姆知道你们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卧底?”柯南拧着眉,有些疑惑,“那安室先生为什么没有被调查呢?还好端端地和苦艾酒一起参加了潜入太平洋浮标的计划?” “我不知道,”降谷摇头,“组织也没有任何风声,就仿佛我不是那个怀疑对象一样。” “可这分明是矛盾的……”柯南看向降谷,“如果组织完全不怀疑安室先生,那就说明他们确定了田纳西是卧底,可这样组织应该杀了她,不会给她全身而退的机会……” “更何况她还认为朗姆能被她骗出来,也就是说,”赤井也看向降谷,扶了扶眼睛,“她现在坚信自己仍被朗姆信任着。” -------------------- 第89章 信件 ========================= “田纳西向安室先生借用公安的人手,又向赤井先生要来了可以炸飞一座房子的炸弹,”柯南揉了揉脑袋,“怎么看都像是想要用公安做诱饵,把组织引来然后所有人一起爆炸吧?” 四人中灰原最能接受这个说法:“按照田纳西的精神状态来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为了让组织死而牺牲一些公安,在她看来说不定是性价比较高的一种方案呢。” “但问题是,朗姆现在怀疑她才是卧底,就说明她这个计划可能、或者是已经暴露了,这样组织还会走入她布置的陷阱吗?”柯南摊开手。 “所以你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要求?”灰原看向降谷,“就应该当时直接把她抓起来。” 两人一唱一和,降谷正想解释,一边赤井却帮他开口:“不行,如果那时田纳西就消失的话,虽然可以解释为她发现自己暴露而畏罪潜逃了,但波本也得不到信任了吧?” “为什么?”柯南不解,“如果田纳西畏罪潜逃波本的嫌疑不就应该洗清了吗?” “得不到信任并不等同于确认背叛,”赤井看降谷没有说话的意思,向柯南解释道,“组织中没有谁不能被替代,无论多么出色的能力总能找到新的代替品,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并不是个人能力,而是忠诚。因此就算是朗姆并不是那么出色,他仍稳坐二把手的位置,就算琴酒面对我们已经有过太多次失败,他仍负责组织的大部分行动,因为他们都是从未被怀疑过的——绝对忠诚之人。” “而一旦某个成员有了被怀疑的历史,除非他能彻底的洗脱,甚至是反转这种猜忌,证明自己有更大的价值,”赤井顿了顿,看向仍在低头思考的降谷,“那么他虽然仍身处在组织之中,却永远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这对于普通成员来说甚至算是组织的仁慈,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卧底来说……” “就已经是职业生涯的死亡了,”降谷终于抬起头,接过赤井的话,“托你的福,听了你这番诅咒,我或许明白田纳西要做什么了。” “是吗?不妨说来听听,”赤井站直身子,笑眯眯地看向降谷,“还有,这不叫诅咒,只是一些温馨提醒。” 降谷挑眉,没搭理他,直接解释道:“或许现在的境况,就是田纳西可以打造的。” “她会刻意让她自己处于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无论怎么说,这都和灰原心中田纳西固有的形象大相径庭。 “对,她想要让‘卧底’这个名头彻底的扣在她的头上,她要公安的人手不是为了引诱组织,只是为了证明她就是卧底,而宾加和太平洋浮标的事大概也在她的算计之内,不,就算没有宾加,组织也能通过种种手段得到警用监控,而她在监控中刻意留下了证据,利用我的下属来佐证她是公安,”降谷眯起眼睛,“而这些不是她杀了朝仓后临时起意做的,在去杀朝仓之前,她就在一路布置这些,甚至更早,从她杀了勃艮第开始,不,甚至从更早更早开始,她就已经在组织里营造我们不对付的假象。” 第120章 “更早?”柯南觉得这样的猜测简直像是天方夜谭,“她知道这一切会发生所以早有打算吗?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规避掉暴露的风险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降谷摇头,“她肯定不知道朝仓就是卧底,或许她所知道的未来已经被她的参与打破了?抑或是她只是知道某些关键节点、并不知道事情如何发展?总之她已经打造好了我和她之间不对付的背景,现在她要做的是——用行动证明,她忌惮我,想要陷害我。在组织看来,公安越畏惧的人,组织越是需要,我猜……她大概就是从朝仓身上得到了这种灵感。” “你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灵感?”赤井靠在背后的吧台上,抬眼看降谷。 “没错,组织给我们打造了这样一个盲区,”降谷点头,“因为组织向朝仓开枪,所以我们自动把他排除了嫌疑对象的范畴,而田纳西只要向我‘开枪’,组织恐怕也会重新信任我——这大概就是田纳西想做的,组织越肯定她就是卧底,我,就越安全。” “你真的这么相信她?”赤井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降谷,这种信念让他感觉奇怪,“我不是说相信她的立场,我是说——能力,也许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她想看见的,也许当下的局面只是她计划失败的结果,如果你误判了这一点,也许会导致你们两个全都失败,我们都做过卧底,你该明白的,这简直就是把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我知道。”降谷当然明白,他明白的不得了,原本至少组织里还有两个警方的卧底,可现在诸伏暴露,剩下的就只有他一个,他现在的处境就是在走钢丝,他当然明白,此时最保险最妥当、最符合一个警察利益的做法,是把这一切把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偶尔,从他看似循规蹈矩的外表下,从他的骨缝中,也会流露出一丝属于赌徒的疯狂。 这种疯狂来自于他被压抑在绝对理性之下的汹涌情感,来自于他灵魂内里,这种疯狂不是一个好警察应该拥有的,但是是他降古零与生俱来的,无法抗拒的。 很少有人看出这种情绪,连他的警校同学们都认为他是最守规矩,最古板的那一个,可是此时两相对视,赤井从他微笑的神情中看出了这种微妙的倾向。 啊——赤井饶有兴味地想,原来是因为,他和那个骗子本来就是一类人,是南辕北辙却大差不差的一类人。 赤井遂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言尽于此,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选择了。 灰原也看懂了这藏在不言之中的交流,她有些意外,田纳西那个不靠谱的家伙竟然会收获降谷这样完全的信任,这是作为妹妹的她都无法做到的信任。 只有柯南还一直在状况之外,他看了看赤井,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不说话了,又看了看灰原,见她也一副了然的样子,最后看向降谷:“所以呢?安室先生打算怎么做?” “放任她,配合她,”降谷耸耸肩,既然决定相信,就不会改变,他又看向赤井,“她会以公安做诱饵,但我不认为她会让公安警察陪葬,所以她现在一定是在准备着某种脱身之法。我要搞清楚她想怎么确保组织中计的情况下,其余人还能全身而退。” “啊,我明白了,”赤井有些意外,“即使现在你还是不希望她多杀一个人,是吗?” “不,我只是想要活捉组织……”在赤井了然的目光中,降谷先是反驳,又耸了耸肩,“或许你说的也对,就当是这样吧。” “那么……柯南君或许可以给你提供线索。”赤井下巴指了指柯南的方向。 “是的,我去过那栋老房子,”柯南点头,“就是拿到高桥鹤子日记的那次。” “当时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降谷追问。 “那栋房子的书房里有一间地下室,面积不大,里面堆放着很多资料,”柯南又指了指灰原,“灰原说她并没有听说过那个密室,而那间书房一直是田纳西在使用,那应该就是田纳西的杰作了,那里应该就是通往外界的通道。” “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降谷有些惊讶,“我知道了……我大概知道要去做些什么了。” “需要我的帮忙吗?”赤井贴心地补充。 “你别添乱就真是帮了我大忙了,”降谷不客气地说着,准备起身离开,“那么我先走一步,等我调查的事看起来还不少。” “等等,”就在降谷即将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一直旁观的灰原突然出声,“江户川从那个密室里带回来几张纸,你一起拿走吧,反正也是她的东西,如果有机会,还是还给她吧。” “几张纸?” “啊,没错,”柯南一拍脑袋,连忙上楼去拿,“我在那间密室捡到的。” 纸张被交到降谷手中,在阴暗的密室中存放了太久,那几页纸已经有些霉点,字迹也有些模糊,降谷仔细辨认,是一些学习笔记,内容很丰富,有心理学,文学等等,字迹也很清秀,是印象中田纳西的笔迹。 其中一页似乎是扉页,柯南把那页抽出来放在最上面,上面写着“ysmy”四个字母。 “如果有机会,”降谷简单扫了一眼,确实是田纳西的东西,“我会带个她的,替她谢谢你了。” “又一次啊……”灰原小声腹诽,“我还是更想看那家伙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憋屈表情。” 第121章 -------------------- 第90章 蓄势 ========================= 星期三,朝仓死后第五天。 “还有两天就是动手的时间了,田纳西,该告诉我们详细的计划了吧?” “当然,就这样好了,我会先让公安的人在房子里埋伏好,你们想要怎么处理掉公安都无所谓,我只负责告诉你们点位,”田纳西说话的背景似乎传来便利店的声音,“怎么样?主动权把握在你们手中,可以多少信任我一点了吧?” “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啊……我的孩子。你现在在哪里?” “唔……在一家便利店,吃早餐,怎么了,想要邀请我共进午餐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现在还是算了。” “好吧,那真是太可惜了。” 片刻沉默,没等田纳西再说什么,那头挂断了电话。 田纳西吃完杯面,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她敏锐地回头看去,原来是便利店店员。 怎么了吗?田纳西打量自己,挖了一天的土,身上确实有一点点邋遢,但也不至于被这样盯着看吧?她有些不悦地看回去,难得平时永远一个表情的脸上显示出一些生动的样子。 收银员接收到她的目光,似乎是才反应过来盯着客人看是不礼貌的行为,她开口解释:“抱歉抱歉,客人,我只是觉得您……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哪里见过?”田纳西不是没有被这样搭话过,不过被一个女孩搭话还是第一次,她眯了眯眼仔细辨认,“有吗?” “啊……可能是我认错了,”收银员有些尴尬地摆摆手,“总觉得您像是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邻居。” 邻居?这个词勾起了田纳西一些久远的回忆。 啊,她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了。是在她假扮成高桥鹤子去盐田家偷资料时,偶然撞到的女孩。 她一时间有些怔忡。 真是有趣的巧合。同时……这女孩真是敏锐,明明当时是便装过的她,女孩却能一眼认出来。 “啊,你是不是住在上野公寓?我曾在那边租住过一段时间,”田纳西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也许我们曾经碰到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的感觉果然没错吗?您就是那天在楼梯间扶了我一把的人,”女孩有些惊喜,又有些羞涩地解释道,“说起来您可能不相信,我总觉得您的背影很眼熟。” “背影?”头一次因为这个原因暴露的田纳西有些新奇。 “只是我的感觉,看着您的背影总觉得您要走向黑漆漆的楼梯间了。”女孩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是担心田纳西生气。 田纳西有些好笑,这形容和现在的她并不相符,她现在明明是要走向阳光底下了,但彼时的她或许真的是在走向黑暗吧。 “说起来,”田纳西不在意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公寓坏掉的灯修好了吗?现在走夜路还会感觉到有人在追那样可怕吗?” 她语气有些揶揄,难得有心情对陌生人开个玩笑。 “啊,那盏灯修好了,本来大家都不愿意出钱的,”女孩耸肩,“但那段时间先是我家发生了抢劫案,后来附近又发生了一些怪事,总之住户都有些害怕,很亏就凑够了费用修好了,不过啊……”女孩突然放小声音,脸色有些纠结。 “怎么了?”田纳西有些好奇。 “说起来那天我觉得有人在追我……很可能并不是幻觉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的邻居奶奶比我晚回来一点,她说她回来的时候,有个扎着玉米辫、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人从楼道里走出来呢,当时幸好有你啊,不然……” 剩下的声音在田纳西耳中已经模糊了。 她低下头,有片刻迷茫,再次抬头时却又觉得好笑。 真是的,让她在这个节点知道这些,真是,非常的,非常的滑稽,就像让她在决定实施这个计划之前,让她知道她母亲是因为宫野艾莲娜而加入组织一样可笑。 简直就像老天在指引她一样。 在做出选择之前,她已经明白这条被指引的路。 田纳西端起吃完的杯面倒掉,然后走向收银台结账。 “吃完了吗?”女孩探头看了看,然后利落的结账,低下头找零的片刻,她顺口说到,“欢迎下次光临哦!这是您的……” 可惜就这么片刻,再次抬头的时候,田纳西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仅有柜台上放着两个还没放稳的棒棒糖。 - “已经去看过了,果然如您所料。”琴酒点燃一支烟,摆了摆手示意伏特加开车,“密室里的通道被她连夜打通了,那大概就是她的逃跑路线了。密道的出口也找到了,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哼,果然这样。公安那边的动向呢?” “暂时没什么风声,”琴酒皱眉,“警局的线断了以后,消息基本上都断了。” “警局的线……”朗姆冷哼了一声,“完全传不出风声来,大概是凶多吉少。” “你认为这也是田纳西做的?” “当然,很明确了不是吗?那家伙想起来了,所以很清楚警局里谁是我们的人,毕竟这世界上同时和她生父、和岸谷一郎有关的人并不多。对了,那房子周围的建筑踩好点了吗?” 琴酒抬眼看了眼周围位置合适的几栋高楼:“都看过了,可能的狙击地点我已经有概念了。” 第122章 “好,先撤退吧……我真是,越来越期待这天到来了。” - 降谷挂断风见的电话。 和他们推断的大差不差。 书房的密室中果然有通向外界的通道,田纳西还未将这件事告诉风见,但也没避讳着他。 但是这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能轻易想到的事情,难道朗姆想不到吗? 只有这一条求生的通道,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呢? 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波本”不能下场掺和这件事,一旦透露什么端倪,他们所有人的绸缪就都会功亏一篑了。 此时,似乎只有相信田纳西这一条路了。 而降谷刚好是这世界上所有人中最能信任她的人。 还有两天。只有两天了。 作为真正的“幕后主使”,这几天降谷也一刻没有空闲。 他闭了闭眼,又确认了一边风见发来的房屋整体结构,在脑中搭建了一个模型。 人员,位置,时间,武器,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头脑里快速划过,plan b,plan c,他为每一个意外设计了后备方案。 后天晚上九点,在这之后一切就能尘埃落定。 降谷零睁开眼睛。 天昏暗下去。 但他知道太阳还会升起。 -------------------- 第91章 真相 ======================= 最后一次在脑海中过了一边整个行动,降谷从资料中抬起头来。 时钟摆在桌子的角落,此时已经被资料挤到一边去。他想伸手拿过时钟,却不小心碰掉了桌子角落放着的u盘。 这是伊达从苦艾酒手中夺回的资料,里面只有一个文件,一段极长,极长的录音,大部分时候都没录到什么声音,只有一段—— 降谷捡起u盘,拿出电脑,看了眼时间,不过早晨五点过。 距离晚上行动还有十六个小时。 这一天来,风见作为和公安的代表和田纳西确定了具体的计划,包括如何吸引组织成员走入陷阱,公安人员如何撤退,如何提防组织可能的伏击……每一项细节都已经敲定,降谷勉强算是松了口气。 或许他需要小小地休息一下。 他熟练地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插入u盘,打开录音文件,把进度条拖到他已经背下的时间点。 -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身为组织的一员,获得的利益也不少吧,投靠公安……是为了成为污点证人活下去吧。那你应该明白,如果你此时杀了我,就是妨碍办案进程,你就不会有机会减免罪刑,这和你的目的相反。和辉肯定希望他的女儿能好好活下去,佑实也肯定不希望你犯下杀人的罪过吧……还有公安的人,他们愿意相信你,你这样轻易破坏了他们的调查结果,他们希望看到吗?你想想看,你想想看那些人……” “喂,我问你,你知道远山和辉在组织卧底的时候,代号是什么吗?” “什么?” “那我告诉你吧。他的代号是——田纳西威士忌。” - 第一次听到这个录音时,他感到浑身战栗。 死在组织手上的卧底父亲,无知无觉的失忆女儿,一个代号在两个人身上重现,这是多么可笑的传承,多么沉重的折辱。 所以那一瞬间降谷是理解的,从田纳西毫无情绪的话中,他似乎已经听出刻骨恨意。 但此刻,在静谧的夜里。 再次听这段录音,他又觉得有一丝不对。 说出这段话的田纳西该怀揣着怎样的表情呢?大仇得报,她会痛快地笑吗?或是为自己手下多了一条人命感到悲哀?为想起旧人而落泪? 无论怎样也好,但都不该是录音里这样。 轻轻的,毫不在意的,带着星点笑意的—— 就好像……她其实从不在意田纳西威士忌这个名头带给她怎样的屈辱,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大仇得报一样。 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可笑,降谷摇摇头,想把这个念头赶出脑袋。 夜风透过纱窗吹进来。 纸张被吹的呼呼作响。 降谷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太正常,他摘下耳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如果不是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要行动,现在这时候真适合喝上一瓶啤酒啊,降谷撑着头靠在窗边,看向自己的房间里,除了桌子堆着些文件,其余部分勉强算得上整齐。 唔……不过线索板似乎也有些杂乱了,就像他此时的思绪一样,想了想,降谷起身决定整理一下。 拔下一颗颗钉子,桥本加代、高桥梦子、高桥鹤子、盐田晴子、岸谷惠、岸谷美和、勃艮第、朝仓光秀、山口建、前田俊介、岸谷一郎、岸谷佑实、远山和辉、远山睦月、宫野明美、宫野志保……每拔下一颗钉子,一份资料随之落下,最后……当所有这些资料都被取下,只剩下一份病历还留在钉在线索板上。 降谷伸手想拔下钉子,却犹豫了一下。 这份病历属于远山暮原。 他手指划过病历,突然会想起上次田纳西来时,曾站在这份病历前,像是看着一副绝世佳作一样欣赏这份病历。 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此时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为什么她会以这样的表情审视这份病历呢?她明明应该是憎恨这段过往的,否则她也不会拼着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也要向朝仓和朗姆报仇,但为什么,她能以那样欣赏的表情看着自己过往屈辱的经历呢? 第123章 还有那天,被江户川那通电话打断的……田纳西当时想告诉他什么,她从没有……什么? 降谷心跳漏了一拍。 一种秘密展露一角的预感猛然升腾。 快想想,降谷对自己说,一定有什么出了问题。 田纳西绝对是个高傲的人,或说从小,远山暮原就是个高傲的人。 她或许是仗着从小就聪明过人的头脑,或许是仗着可以看透未来的本领,她从来是那个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的人。 她会在吃提拉米苏时拨开可可粉以免沾到牙齿上,会在手指沾湿时优雅的用手绢擦拭干净。 所以降谷猛然明白不和谐处在哪里了,看着这份病历时田纳西曾这样形容—— “三天之后,他们打开病房,将一碗潲水样的食物递给奄奄一息的女孩。而一个婴儿会做什么呢?她抓着饭往嘴里塞,塞得满脸满身都是,塞到呛咳出声,像一个动物一样,不,像只野兽一样,毫无尊严,只剩本能。” 彼时听到这段话的降谷只觉得可悲,此时想来,一个毫无记忆的“婴儿”,也许会记得那顿饭的味道,记得周围人的目光,但她偏偏不该记的自己是如何的屈辱。 因为只有在意——因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才会对此感到屈辱,才会过了十多年仍刻骨铭心的记得。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隐隐约约在降谷脑海中升起。 那个想法像是一个巨大的影子,单是想一下就让他充满了绝望。 不……不,也许只是她刚好这样记得。降谷安慰自己,也许只是自己天马行空,毕竟田纳西亲自承认了不是吗?她是在一两年前突然恢复记忆的,她不是远山暮原,她就是田纳西…… 可是回忆像是破了口的堤坝,一旦有了第一个缺口,记忆就流淌而出—— “虽然不能描述出具体的特征,但是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也能一眼看出来吧。”第一次合作时,他对田纳西说了这样的话,那时田纳西表情古怪,笑像是哭一样难看…… 那是多少年前?五年,七年? 他不记得了,但田纳西的表情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 不,不,也许只是刚巧而已,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做到这一切的,这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 一定有什么证明这个想法是错的…… 降谷几乎有些慌不择路。 他翻阅着桌子上的资料,田纳西……田纳西……田纳西…… 他努力找着每一个证伪自己猜想的证据,就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抓住一颗浮木。 直到他碰掉了一沓泛黄的纸。 这是江户川柯南给他的,从书房的密室中拿出来的,属于田纳西的笔记。 笔记的开头写着四个英文字母。 “ysmy”。 降谷零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远山暮原的缩写,但不是罗马音,也不是英文简写,是一种非母语者并不常用的——中文拼音的简写。 他对此再熟悉不过,因为他和诸伏从小就用这种“密信”交流。 可是想来,他小时候为什么会学中文呢?又是跟谁学的呢?啊,他想起来了,为了听懂远山那句“对牛弹琴”,他抱着字典啃了两个星期,后来也正是她教会了景光和他中文。 这种缩写自然也来自于儿时的远山。 是啊,这种缩写分明来自于儿时的远山。 那么被朗姆带到那间老房子里的,和过往脱离了一切关系的田纳西,为什么会写下来自于远山暮原的缩写呢? 降谷零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的手指有些颤抖,颤抖到握不住那些笔记。 于是带着潦草字迹的笔记散落一地,有心理学——具体来说,是儿童心理学,研究一个孩子每个生长阶段应有的表现,文学——具体来说,如何写好一个剧本,如何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 “她就像是一个出色的演员,一个从出生就在演习的演员。” 此时,他过去对田纳西的评价像是一个魔咒一样钻进他的脑海。 她当然是一个出色的演员—— 从病床上睁眼那一刻开始,她已经开始了一场永不落幕的,无人知晓的独角戏。 -------------------- 不知道大家看明白我想表达什么了嘛?感觉说的太清楚又没什么氛围了,如果还是太晦涩我再修吧,这章反复删改了5000字,暂时改不动了 这几天精神身体双重折磨,总觉得写作质量大不如前了,回复评论也会迟一点不好意思555 线索分别来自22章、39章、55章和番外1 第92章 演员 ========================= 田纳西掏出打火机。 火光在夜风中跳动,她就着细碎的火苗点燃了烟。 她其实并不喜欢抽烟,或者换个说法,她讨厌极了烟草的味道。 但她从不是一个有选择的人,她需要抽烟,于是她学会抽烟。 一次次躲在密室里偷偷的练习,一次次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最终她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一出无人在意、也无人能看透的表演——熟练地、享受地抽一支烟。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优秀的演员。 不过没人生来就是好演员,能拥有如今的演技,总该有些不一样的契机。 但田纳西的契机对于所有演员来说或许都过于残忍了。 第124章 她抬头看看天际,隐约浮现一抹淡淡的蓝色,于是她继续向前走去。 田纳西人生中出演的第一个角色,是自己——是一个记忆全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的自己。 没有试镜,没有彩排。 这幕戏的开始只是出于她一个简单的念头——我不想死,要活下去。 于是,没有导演,没有编剧,田纳西开始了自己人生中最惶恐也是最漫长的一场表演,她盯着医院的护士,一言不发,转而惶恐、哭闹,想象自己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抛却一切已经刻在她脑子里的荣辱道德,回归最原始的本能。 一开始总有人不相信她真的失忆了。 医生、朗姆还有组织的其他人,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伪装。 他们认为她总有一天会露陷,于是他们想尽各种各样的方法羞辱她、折磨她、威胁她,试图让她承认这是为了活下来而使用的技俩。 可惜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演技毫无破绽。越来越多人相信她真的失忆,最后,她的主治医生都承认了这一点,她的演技头一次变为了实体,变成了印在纸上的“修正诊断”。 所以田纳西并不怨恨那段经历,甚至,她颇为欣赏那份不实的病历。 因为这是一切的开始,她的第一份杰作,凭借这份“杰作”,她在身边所有人都被杀死的绝境之下存活,凭借这份“杰作”,她头一次入了朗姆的眼。 从此她被送到那栋老房子。 老房子本来是没有密室的,那是她一点一点挖出来的,难得可以放松的地方。 夜晚,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借着微弱的烛火研究着自己的“人物设定”,白天,她踏上舞台,战战兢兢演绎着一个无知孩子的成长历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此永远无法停歇,也永远无人知晓。 她的演技终于被磨练的无需思考也能如此真实,她发现那些一开始困扰她的、属于她自己的情绪开始消解,她变成无可指摘的演员,或说——她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自己,还是自己演出的角色。 远山暮原对此感到惶恐,却又清醒的沉沦。 终于,某天她开枪杀死了一个陌生人后,她获得了“田纳西威士忌”这个代号,从此她出演的角色有了名字,也从此,她彻底与这个自己用生命演绎的角色融为一体。 所以降谷那家伙说的没错, 烟头烧到田纳西的指节,她感受到烧灼的痛意,却在看了一眼后,才不慌不忙扔掉烟蒂。 远山暮原已经死了,被田纳西威士忌亲手杀死。 死在无数个密室中的夜晚,死于一次次琢磨田纳西该有怎样的表情,从此她的生活就是葬礼,她的身体就是墓碑。 她本以为自此会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苟活,或是彻底沉沦,享受组织带来的金钱和名利直到生理意义上的死亡。 但是人生中总有些转机,田纳西的转机,就是那个毫不知情闯入她世界之中的波本。 一阵风撩起她的头发,她轻轻闭上眼,现在还能回忆起第一次和波本见面的时候。 那是一个雨后的晴天。 阳光很明媚,而其中有一束刚好透过楼宇,反射在他金黄色的发丝之上。 某一瞬亮眼到几乎点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彼时的田纳西已经忘了天上有太阳,因为太阳从未眷顾过她,而那一刻,属于她的太阳降落在了她的世界中。 那个很久未见的人带着久远的、属于过去的记忆匆匆闯入她的心底然后又匆匆离开,她从他身上看到无数人的影子,她久违地想起那些早已离她而去的人,早已死去的心似乎再一次跳动。 于是田纳西小心翼翼地试探——暴露出一点真实的自己吧?偶尔,从演出中脱离吧?摘下这戴了太久的面具吧? 他不是公安吗?他不是无所不能吗? 如果是他,是否可以拯救她脱离苦海呢?如果现在的田纳西主动投靠警方,是否能弥补已经犯下的错误,用目的遮掩手上沾染的血呢? 田纳西几乎要迈出这一步了。 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打断了她的计划。 那年,作为她老师的盐田逃出了组织,而某天躲在门后,她听见朗姆这样说—— “田纳西?如果她和莎当妮有什么牵扯杀掉不就好了,反正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那一刻她恍然明白。 即使她已经表演到如此地步,她已经成为组织其他人眼中公认的朗姆亲信,她仍然是可有可无的工具,而组织中的其他人,也并无不同。 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随意更换的零件。没有人能真的向上爬,没有人能得到赦免。 所以怪不得他们明明知道组织中有卧底,却丝毫不担心,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有来无回的陷阱,他们被利用,被迫作为组织的帮凶,自以为终有一天可以把组织一网打尽,却根本触及不到组织的核心。 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失误,也许只是一通电话,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他们不小心露出马脚,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替换,组织这个庞大的机器照样运转,而他们只不过是中途被抛下的生锈的零件——就像远山和辉一样、像远山睦月一样,或者更久远的,像是宫野夫妇一样,像是无数个化为无名尸体的卧底一样。 第125章 她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了。 也不想看到她的太阳熄灭。 不能——再让其他人经历这样的痛苦了。 她的灵魂之中那熄灭的火种在阳光的照射下又死灰复燃,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再次站起。她在不知何时下定决心——要开启一个没人能理解的计划:她要亲自做一根撬棍,撬开这个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撬动一丝希望,撬出一个裂缝。 田纳西不小心踢到一颗石子。 她猛地睁开眼睛,夜风仍轻飘飘的勾起她的头发。 路灯向前延伸,直到视线的尽头。 不过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她看向东方,太阳即将跃起。 于是她遥遥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阳光。 就在此时,路灯“啪”的一声熄灭,她的身影迅速陷入黑暗之中,天边的亮色却在对比下显得愈发清晰。 田纳西笑了笑,不再犹豫,她拿出手机,按下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波本吗?这么晚还没睡啊……”她抬头看去,看向了某扇开着的窗户,窗前站着一个人影,“低头,我在你家楼下。” -------------------- 第93章 告别 ========================= 降谷向楼下看去。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街灯却已经熄灭,田纳西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楼下,只有两只胳膊和脸隐约可见。 他没说话,或说他有太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于是一时语塞,什么也没说出口。 田纳西捕捉到他的视线,朝他挥了挥手。 她似乎心情不错,好像在笑。 为什么在笑呢?距离晚上九点的行动只有十几个小时了,她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在楼下? 她想做什么? 降谷之前总觉得自己足够了解田纳西,知道她的过往、了解她的性格,但此刻,他所有的认知和了解被一份病历和一张写着“ysmy”的发黄的纸推翻,此刻降谷迷惑了。 他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他一次次逼近她的内心,他每次都以为剥开的是她最后一层伪装,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她至此以来的一切行动,真的是被仇恨驱使,想要向朝仓和朗姆复仇吗? 降谷不知道,他脑子有点乱,他无法用逻辑推理这个人,一直以来,他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在此刻都像是突然卡壳,无法给他任何结论。 “要……上来坐坐吗?”他叹了口气后说。 “好啊,”田纳西的声音很轻,“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降谷挂掉电话,随意收拾了一下刚取下来随意堆放在桌子上的资料,又把没叠的被子整个甩到衣柜里。 走过玄关的时候,旁边的换衣镜倒映出他有些疲倦的脸,但他却又看见自己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他终于发现田纳西埋藏最深的秘密。 这次的见面,对他们来说是否是完全不同的、某种意义上的“初见”、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久别重逢”呢? 他此刻终于明白开门即将要面对的这个人从久远的岁月坚定地走来,她是从未改变的人,是他认识的旧友。 这种感觉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他手放在门把手上,咔擦一声,门锁拧开。 黎明前的夜色淌入房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甜腻的怪味。 降谷没来得及反应那味道是什么,他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田纳西,看到她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冷冽的光,比清晨的露珠还要凉。 他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痛,他感觉思维像是陷入蛛网一样迟钝。 是不是没睡好,突然困了? 降谷迟滞的思维费劲的想着当下的情况。 “困了吗?”田纳西像是会读心一样开口说。 降谷感觉自己的眼皮渐渐沉重…… 不对—— 他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这味道是……七氟醚……是迷药! 为什么,面前的明明就是田纳西不是吗?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为什么……”他的嗓子像是旧风箱一样呼出些破碎的声音。 “什么为什么?”田纳西的声音有些兴奋,“你是说为什么把你迷晕,还是为什么要杀了你?唔……冤有头债有主,为了让你知道死后做鬼去报复谁,还是告诉你吧。” “朗姆同时怀疑我们两个是卧底,”田纳西的声音在降谷耳中越来越远,“我可还要在组织继续混下去啊……所以只能由你背负着卧底的名头死掉咯。放心,你会死于一种不会痛苦、不会留下痕迹的药物,你被发现的时候人们只会以为你是猝死。怎么样……作为组织的成员,你还可以以警察的名义死掉,这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呢?” “你……”降谷感觉四肢渐渐无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站直,他抬头看向田纳西的眼睛,似乎有某种决绝的光。 大脑已经很难专注的思考了…… 逻辑思维被迷药撕得粉碎。 反而此时,他的直觉越发清晰。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这清醒与混沌的现实之间升起——他明白田纳西要做什么了,明白的一清二楚。 她要——“对他开枪”,然后,让自己成为那个背负着卧底名声消失的人。 这番话不是说给他降谷零的,分明是说给她自己的,说给田纳西的。 第126章 不可以啊。 意识即将陷入混沌的深渊,他却觉得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清醒。 你答应我的,七天之后,这一切结束,你会带着所有的答案乖乖就范……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年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以后又有什么打算……还没来得及让你见景光一面……还没来得及和你一起去给远山和辉的无名碑刻下名字……还没来得及告诉岸谷美和我们抓住了凶手…… 还没来得及…… 降谷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视线在昏暗下去。 思维也终于迟滞到什么也想不起。 但他仍然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田纳西的手腕。 上次没抓住你……这次,终于抓到了。 别离开。 别离开。 - 田纳西蹲在降谷面前,看着他彻底昏迷,身体一动不动的靠在玄关的柜子旁边。 像是睡着了一样平静。 她站起身来,想要把降谷拖到里间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摆好,却在起身的过程中,发现她的手腕还是被紧紧攥着。 田纳西有些惊讶。 没迷晕吗?她凑近一步,翻看降谷的眼睛。 不……确实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但为什么……他的手居然还这样牢牢地攥着,就仿佛意识消散,但他的身体仍在努力挽留一样。 田纳西轻轻笑了一声。 大概是她想多了。 她一根一根手指掰开攥着她的手,却惊讶于已经昏迷的降谷指节却仍保持着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昏过去的人终究是无能为力的,田纳西只是略微多花了一些功夫,就从降谷的手中抽出了手腕。 “把你放到哪里呢?”田纳西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唔……就办公桌好了,加上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资料,就给你塑造一个熬夜办公但不甚猝死的好警官形象吧?” 于是她走到降谷身后,双手托着胳膊一路来到卧室。 费了一番功夫,她给降谷摆好了一个趴在桌边的姿势。 桌上本来就有些属于降谷的资料。 田纳西仔细看了两眼,把一些重要的资料拿走,留下一些和警方有关但又无足轻重的文件。她随手收拾着,却在看到最下面那份熟悉的病历时怔愣了一秒。 她轻轻叹了口气,告诫自己,只要今天过去这段回忆就会随着她一起石沉大海。 从此没人知道这段过往了。 田纳西总觉有些惆怅。 曾经就是在这里,只差一秒,只差一秒她就把所有一切对降谷和盘托出,可偏生这么巧,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话。 也许这就是老天的旨意。 不值一提的过去就该和不值一提的她一起死去。 田纳西对此早已释然,只是偶尔觉得略有些遗憾。 她拿起那份病历,打算随手烧掉——就在此时,一张泛黄的纸像是落叶一样飘飘荡荡地掉了下来。 那张纸已经发皱,似乎被人猛地攥在手心,一次次摩挲。 田纳西呆呆地看着那片纸盘旋着掉落。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她又看向那个伏倒在矮几上的家伙,看了良久,转而笑出来。 喜悦地笑出来。 真不愧是太阳啊……田纳西抬头看向窗外,刚好此时,第一抹阳光跃出地平线,田纳西被晃到眼睛,抬手挡了下。 阳光之下,她最终无所遁形。 -------------------- 第94章 终章 ========================= “已经这个点了吗?”田纳西似乎在打电话,“可是现在杀了他的话,血液中会残留没代谢完的迷药吧?这样尸检的时候不就露陷了吗?” “……” “嗯?也是,这个方法不错,用胶囊延缓毒药摄入的速度吗?好,我处理好这边就赶回去,早上九点行动,在这之前把我们的人手都布置好,现在埋伏在房子里的已经可以入场了。” “……” “放心好了,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就算组织不掉入陷阱,现在我们已经杀了一个波本,还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怎么想也不亏。” 朗姆一手抚着耳机,一手轻叩着手杖,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田纳西果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样,杀死波本,伪装爆炸,即使组织的成员没有赴约,侥幸逃过一劫,他们警方也没有任何损失,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惜,可惜啊。 哈哈哈……朗姆扶着额头低笑出声。 可惜田纳西这个蠢货这些年得到的信任太多,对这个窃听装置毫无防备,同时也太自信了,让朗姆轻易摸清了她的全部套路。 现在,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田纳西马上就要进入“狩猎场”,不过不是作为猎手,而是猎物。 “朗姆,波本那边怎么办?”另一边的通讯里传来苦艾酒的声音,监听设备的声音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任由他死掉呗,”朗姆皱了皱眉,不在意地说,“反正田纳西安排妥当了,他的死不会被发现什么端倪。” “可他不是卧底,”苦艾酒语气中略带几分不爽,“你这么做,让其他成员怎么想?即使你不在乎,这么见死不救也太难看了。” “啧……”朗姆知道她背后站着的是谁,足以给她这样反驳的底气。 第127章 他有些不悦,但他勉强压下这股烦躁——反正从今天之后,那位大人就能真正认清谁才是最有能力的下属,届时他的权柄也会归还于他。 于是他不在意地回复:“你想要救他就去好了,田纳西刚离开波本家,别撞上她,你打草惊蛇我可不会原谅你。” 苦艾酒没回复,只是匆匆切断了通讯,朗姆想她大概是动身前往波本家中了。 “这个女人,竟然敢教训我怎么做事……”冷哼一声,朗姆有些不爽地攥紧手杖,手杖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乌鸦有些硌手,让他情绪缓和下来。 无所谓,无所谓。 从今天开始,一切即将结束。 八点三十分,天色大亮。 田纳西打开铁门,迈入院子。 她第一天进入院中时,周遭杂草丛生,而这几天不止一批人进进出出,疯涨的藤蔓都被踩扁,此时一条干净的小路直通屋内。 她知道周遭有无数组织的狙击手在看向这里,他们的瞄准镜此时就像聚光灯。 田纳西有种走上舞台的感觉。 “我们的人员到位了吗?”田纳西又拿起电话,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很好,还有三十分钟,准备行动。” 这是最后一项上台前要做好的准备工作了。 田纳西关掉手机,如果有人在此时翻看她的通话记录,会惊讶地发现——自从给降谷打完电话后她没有拨通任何一个号码,但很可惜,没人能知道这件事了。 田纳西拉开老宅的房门。 此时本应该埋伏好公安的宅子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当然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因为田纳西早就告诉他们——九点行动,不过是傍晚九点。 她一开始就压根没想把公安扯进来。 最后这场戏,当然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舞台,所有的群众演员不过是造势的诱饵,为的是引出那位真正的观众——那位极少极少出现的,她真正的目标。 不知道这样大的排场,那位观众是否会赏脸一看呢? 田纳西余光扫过几个狙击位点,今天来了多少组织成员呢?十个?二十个?除却上次伏击诸伏,组织多久没这样倾巢而出了? 田纳西有些激动,她走进房门,然后关上大门,把所有视线隔绝在外。 不知道降谷怎么样了,醒了吗?或者还在昏迷?不知他再次醒来时会作何感想呢? 田纳西穿过客厅,走向书房,熟练的拉开密室的小门,闪身跃入逼仄的空间。 时间在此刻变得漫长。 不过她并不紧张。 这个计划从开始实施前就已经成功,她席地而坐,头靠在墙壁上,等待着分针走到整点。 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她都无比熟悉,曾经无数次,她一遍遍想着那个问题—— 组织到底要如何撬动? 朗姆是受到绝对信任的人,凭借她的能力,也许是可以和朗姆同归于尽。 可这样能否打通一条通往boss身边的路呢?田纳西给予这个问题否定的答案。 没有朗姆,还有琴酒、苦艾酒,比她和降谷更受信任的人不少,而降谷更是因为警局里的卧底处于岌岌可危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她自我牺牲解决朗姆这个障碍,波本也并不能突破组织阶级的桎梏。 而朝仓在这关键时刻给她提供了一个灵感。 向队友开枪。 这招风险极大,也许会牺牲掉同伴,是一个在组织眼中,警察绝不可能使用的招数。 但她可不是什么警察,她是田纳西,为了最终目标不择手段的田纳西,她的信条和组织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胜利。 只要明白了真正的对手是谁,从此伤痛、死亡、屈辱统统不算敌人。 不过单单把波本推到“可被信任的行列”可不足够。 只要朗姆和琴酒还占着这个位置,所有人都无法动身,所以田纳西的第二步棋,就是自己。 她要当着那位最“尊贵”的观众的面,亲自揭露自己是朗姆失败的作品,揭露这个失败的作品害死了组织深埋在警局的卧底,用尽一切让朗姆和那位大人心生嫌隙。 这经年累月的潜伏简直就是最好的证据,田纳西从知道自己也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以来一直翘首以盼这一天的到来。 至于琴酒…… 田纳西笑了笑,她当然把一切计算完全,波本手里掌握着苦艾酒的秘密,在判断他不是卧底的情况下苦艾酒会被支开去救波本。而朗姆之前能用的亲信库拉索死在不久前的游乐园意外中,勃艮第被她亲手杀死,而宾加自从太平洋浮标爆炸后就没有踪迹,而剩下成员之中,除了琴酒,谁也无法杀死她。 所以这个狩猎场本就是她计划好的坚硬的“龟壳”,而这个龟壳有一个明显的漏洞,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她为自己设计的求生通道,却无人能想到,那何尝不是绝佳的进入房间的入口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没有半分仁慈。 秒针带动分针跳转到整点,田纳西准时拨通了朗姆的电话。 “朗姆……”她脸上笑意盎然,声音却听起来有些沉重,“我已经把公安的人引到给你的位置上了,我的任务完成,可以撤退了吧?” “呵……”朗姆冷笑一声,“你是指摆在周围大楼里那些假人模特?还是指被你迷晕的波本?” 第128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告诉过你了,波本是卧底,是叛徒,我已经把他引到狩猎场了,不信我可以让他出来……”田纳西一边说话一边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你藏在密室里伪装成波本需要用到的工具吗?”朗姆顿了一秒,笑意更加浓重,像是逗弄一个孩子一样有趣,“你仔细看看,它还在你原来放的地方吗?” “什么!”田纳西也露出些笑意,她喜欢和人对戏,尤其是毫不知情的演员。 “田纳西,你真是有够愚蠢,”朗姆看到组织的通讯软件中亮起了一个黑漆漆的头像,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相信你,我承认你是把好用的刀,可惜这么久了,你似乎没长什么脑子。” “你……不可能,你发现了什么!”田纳西不走心的表演出几分惊慌,她长久的表演突然在快完结时颇感疲惫。 朗姆却无暇发现田纳西话语中透露出的几分虚假,他很久没见到这个代表boss的黑色头像出现了,这是个顶好的表现机会:“你真以为我毫无察觉?从几年前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还真让我试了出来,田纳西,卧底压根不是波本,你也不是被迫成为的线人。”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要相信我啊,朗姆,这么些年来我为你做过这么多事……你知道的啊,我怎么会有背叛你的心思呢?” “不过我承认我确实做错了一些事情——比如,我真不该把你留到现在,记得当时你去取莎当妮资料的那一回吗?我刻意设计了一个目击证人,本来是想当时就换掉你这个没用的工具的,不过很可惜,同一天莎当妮居然先杀掉了高桥,被你躲过一劫。” 田纳西垂了垂眼,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当时朗姆就已经动了换掉她的心思,她早已是不再锋利的工具,即使没有暴露也会被无情的清除,那么——今天这个计划就更不感到遗憾了,她装作破罐子破摔,发出了有些嘲讽的笑:“所以呢?” “所以?”被这冷静的语气刺激到,朗姆也不想过多废话,“所以你就和那群公安的狗一起死在那房子里吧,用你准备的炸药。” “……”田纳西笑了笑,朗姆的语气有些着急,她知道,那位观众到位了,“看来……我是一开始就输的彻彻底底是吗?” “没错。”朗姆原本胜券在握,听到她平静至此的表现却觉得有些不妙。 “那,认识这么久了,来聊聊吧,朗姆”田纳西手敲在墙壁上,“就聊聊我记起的那些事情,你会感兴趣的,就当是我的遗言,怎么样?” “……”朗姆没有说话,他皱了皱眉,手抚上了引爆按钮。 “别想着引爆了,你真以为我能让你们找到的炸药是真的吗?”田纳西笑了声,“这房子里确实有炸弹,不过不是在密室里,而是被我藏在了每个家具里……怎么样,是不是不错的想法,这李代桃僵的灵感还是来自于我帮你做的第一个任务——你还记得吗?关于高桥姐妹的任务。” “通过那两个姐妹,我偶然知道了谁是那个在警局里的卧底,”田纳西感慨,“真是叫人意外,居然是我父亲的警校同学,这也太讽刺了,不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朗姆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他立刻挂掉电话,那位大人还在看着,他不能让这些落入那位大人眼中。 于是他按下了引爆按钮。 可惜风平浪静,毫无动静。 “让狙击手射击,看看能不能引爆炸弹。”朗姆向琴酒嘱咐。 “不行,朗姆。”琴酒回复。 “你,”朗姆预感到了什么,他此时明白绝对不能让田纳西活着出来,甚至不能再让田纳西在boss面前露面,“去解决掉她,立刻。只要她和公安的人还在房子里,她就不可能引爆炸弹。” 琴酒脸色有些沉,他看了朗姆两秒,最终按照他的安排执行任务。 “朗姆……”组织通讯中传来一个沙哑而缓慢的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只是有一些小小的意外,”朗姆咬着牙让自己表现得镇定,“您等着好了,叛徒很快就要付出代价。” “田纳西刚才说的……朝仓?我太久没有关注国内的事情,他……出了什么问题吗?”那声音缓慢却压迫感十足。 朗姆抹了把汗:“我们都处理好了,朝仓那边……没有问题。” “最好是这样,毕竟这可是埋了十多年的钉子,如果他因为田纳西出了什么问题,我记得……田纳西是你主张带回来的吧?” “田纳西就要死了,大人,我向您保证,没有偏差……” “……” 那头没声音了,朗姆稳了稳心神,接通和琴酒的通讯。 “怎么样?” “已经进入密室了,这里……不对!田纳西她——” 还没说完,一阵谁也没想到的剧烈响声淹没了一切。 朗姆被一阵耳机中的巨响刺的一阵耳鸣,再次抬起头时,他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 降谷零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色。 他眼珠转了转,瞥见手背上扎着的留置针以及与之相连的吊瓶。 嗅觉在视觉之后恢复,他辨认出舌尖的味道是消毒水。 这是……医院啊。 “感谢我吧,如果不是我去救你,田纳西放在你嘴里的胶囊在三十分钟内就会开始融化,里面浓度极高的dm2代就会瞬间融化,不过五分钟你就能变成一具凉的不能再凉的尸体。”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降谷艰难地抬头,看见苦艾酒正冷着脸敲着手机,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第129章 “发生了……什么?”降谷看向苦艾酒。 “哦?不记得了?田纳西的迷药把你的脑子毒坏了?”苦艾酒把目光移过来,看向降谷,“总而言之就是田纳西想要陷害你是卧底,然后杀你灭口,不过不用担心。” 苦艾酒站起身来,看向病房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悠悠飘荡着一股浓烟,警铃叫醒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但很不幸,早高峰让消防和警方的人都没那么快到达现场。 组织的人手已经撤退,代价只有琴酒一个人。 苦艾酒皱了皱眉,回复完boss的最后一条讯息,她有些意味深长地透过玻璃看了看波本。 “不过不用担心,田纳西已经死了,也算是给你报仇了。”苦艾酒转过身来,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微笑,仿佛真心在为波本感到高兴。 “死了?”可惜坐在病床上的降谷此时像是生硬的木偶,呆呆地重复这句话。 “是啊,死了,和琴酒一起,粉身碎骨,”苦艾酒走进一步,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落在波本身上,她淡色的眼眸中丝毫没有笑意,像是只乌鸦一样无机质地试探,“你,不感到高兴吗?” - 她在病床上睁开眼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呢? 在仇人手下讨生活是怎样的感觉呢? 她决心扮演一个失忆的自己时作何感想呢? - 降谷零眼珠像是锈掉的零件一样缓缓转动。 脸上渐渐爬上一个灿烂的,喜悦的,大仇得报的,痛快人心的微笑。 他直视向苦艾酒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声喑哑的,如同乌鸦般的笑声绕过哽咽的喉头溢出唇角。 “死的好,真是死的好啊……” 这个卑鄙的骗子,这个从头至尾都没有破绽的演员如今亲手把剧本交到了他的手上,从现在开始,轮到他站在聚光灯下—— 于是他的笑容扩大,扩大到整个胸腔都在颤抖,他抬头的一瞬间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只剩满眼算计: “不过,就算她死了,组织也该给我一个交代,我可是差点死了,她一条贱命不算是对我的补偿。” 苦艾酒看到他的反应,颇为欣赏的露出了一个表情:“当然……有些事情我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预告,琴酒死了,朗姆犯了一些错误,波本……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眼中露出属于“波本”的贪婪的精光,他嘴角似有压抑不住的笑,仿佛早把田纳西的死讯抛之脑后一般试探地问道:“那么……我就提前感谢那位先生的赏识了?” 苦艾酒仔细打量他的每一个表情,眯着眼,终于展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可以这么说,恭喜你……波本,作为组织最后一瓶威士忌,你……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的,对吗?” 波本抬起眼睛,微笑着点点头:“当然。” 得到肯定的回复,苦艾酒笑了笑挂断了耳机那边的通讯,朗姆那边的事还没有结束,看来她要暂时接手了。 于是她转身离开病房。 关门的前一秒,她看了看还在病床上坐着的波本。 他扭头看着窗外,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 像是剪碎的阳光。 全文完。 -------------------- 正文到此结束,接下来是一些作者的废话。 这段废话说给未来的自己,毕竟我曾经以为自己会这辈子牢记的事情好像总会慢慢遗忘,少年的情绪和灵气似乎在随着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渐渐消磨。 希望多年以后我偶然打开晋江,猛然想起想起这部小说,看完后发出感慨——“我去我还写过这样的小说”,彼时不管是尴尬也好,赞叹也罢,总之留下一点念想。 这篇文章应该算是我的第一篇文章,最早构思于四五年前,当时零的日常刚出前六章(好像),国内压根没有正版,我在盗版网站的黄色广告包围下艰难的看完了前几章,其他没记住,只有一个剧情印象最深刻——零看了看时间,想着还能睡九十分钟。 这段可太心酸了。 毕竟不光是零,那天晚上熬夜躲在被子里看手机的我也只能睡两个小时了,当时还在高中,我可太懂睡不够是什么感觉了。 ——有种早上一起床就想要世界毁灭的美。 所以彼时隐约升起一个想法——要是能小小的帮他一把,哪怕只是可以多睡一个小时就好了这样的想法。我想大部分写同人的作者也都是出于这种朴素的心理,想要投射一个人改变这一切,让当下略带遗憾的故事变成更加美好的样子。 所以一开始我笔下的主角是无所不能的。 和朗姆平起平坐,苦艾酒赏识,boss信任,以亦正亦邪的立场帮助着波本,倾诉一种“偏爱”,享受被所有人称为救世主的感觉。 但是人终究会改变,先改变的不是我笔下的人物,而是我。 随着时间增长,我悲催的发现,自从走上了“合逻辑”这条不归路,认知就像是囚笼,我像强迫症一样追求每一个逻辑都必须有理有据,我再也无法写出笔下的主角是一个天降超强酒厂员工这种剧情,我不得不开始思考——酒厂这种组织,为什么会让一个人上位?她该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和经历?又如何得到这些能力?她能被信任吗?就算她被组织信任,她又如何得到波本的信任呢? 种种这些每次动笔都像苍蝇一样盘旋在我头顶,我真是恨不得从没想到过这些,我只是想写一篇救济爽文啊,一点都不想考虑这些。 第130章 但是就像是得到某种知识之后,就无法想象无知的状态,曾经考虑过这些的我,也失去了在文章里所向披靡的能力。 此后生活上又有些变故,遂暂时搁置,两三年没动笔。 再次开始写这篇文是在去年年初。 没什么契机,只不过是看到了当年写下的开头,觉得其实还不错,也渐渐于强迫症一样的“合逻辑”和解,我开始再次构思整篇剧情。 一开始发在某福特上,凉到头一天发上去,第二天只有五个阅读量,其中还有三个是我自己刷新搞出来的。但我还是想坚持写一写,结果越写越凉,没有正反馈,加上当时忙于考试,一年大概写了个20章。 本来都想放弃了,今年年初一个朋友劝我,反正都是发,不如试试晋江呢?说干就干,捣鼓了一个下午,我的第一篇文章崭新登场。 天知道我看到第一个收藏时有多激动。 我超级兴奋地去给我朋友报喜,这厮不咸不淡给我来了一句“哦,应该是盗版网站搬运工机器人吧”,给我气的差点想半夜出门揍她一顿。 后来存稿发完,我又开始写这篇文章,渐渐与逻辑和解,如果一定要合逻辑,那就让这盘棋再大一点好了,我做了三四份思维导图,给每个角色写人物小传,写背后不清晰的暗线,最后费力地把他汇拢到一起。 虽然现在看来最后似乎汇成了毛线团,但我拒绝承认这是我的逻辑思维谬误,肯定是我的文学素养表达能力不够才写出来这么一篇文章来,我确实笔力不足,写作期间也屡次有脑子里天花乱坠但一打字偃旗息鼓的时候,但写完这篇文章还是一个颇有意思的过程——半夜三点和朋友讨论剧情、在梦里被自己的剧情感动到哭然后迷迷糊糊记录下来第二天一看写了一坨大便、为了写卧底剧情连夜恶补无间道结果把自己看睡着……期间种种实在值得记录。 其中当然也不乏很难过的时候。 写到诸伏遇刺那两章,文章狂掉好几个收藏,一下让我颇感郁卒。翻看同类型的作者,数据比我好看一百倍,又觉得自卑,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拉了坨大的。还有写到一半开了隔壁发疯新文,毫无逻辑,只是把我在医院经历的段子堆砌,数据却远远比这篇文章好看,让我真是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所以我非常、非常的感谢这篇文章的读者。 无与伦比的感谢。 下笔之时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看的故事、不引人注目、剧情老套、结局一眼看的到头,作者本人还时常犯文青病,写一些矫揉造作的辞藻堆砌(比如现在),也许放到三四年前还有些读者,放在现在这个柯同百花齐放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群三体人中的原始人一样奇怪。 我的主角也并不是个好主角,不会合作,擅长逃避,自卑又自负,没有秒杀一切的金手指,唯一的能力还是被迫成长起来的,此外还有些我没写出来的设定,比如嘴比煮熟的鸭子都硬,带有一些腹黑属性的小心眼等等,总之我没想过她会讨喜,毕竟怎么看怎么是要被避雷的节奏。 而我也并没有把握我所描写出的原著角色是否有ooc,我努力去按照逻辑去写这些角色,却难免被自己的认知所限制,可能总有和各位认知的角色不同的部分,对此我深表歉意,但如果大家认为有ooc欢迎提出。 所以能看完我20多万字废话的朋友,尤其尤其是还给我留下评论的朋友我真是太太太太感谢了,如果没有读者这一部分我真不知道哪年才会写完这篇文章,甚至说不定早已经放弃了,晋江能拥有这些读者真是一种幸运叭。 那么就到此结束吧。后面还有一些我写作过程中的突发奇想,算是番外吧,我慢慢修改修改放上来,不过鉴于后面魔鬼一样的考试安排,我大概会消失一段时间(学医真的害死我了)。 谨以此文,献给年少时喜欢安室透的自己,以及原著中还在努力生活的降谷零。 第95章 番外2 =============== 降谷零最近有个讨厌对象。 很讨厌、很讨厌的那种。 那家伙是个女孩,但完全不像是个女孩。 在小小的降谷零心里,女孩该是什么样的呢?像是艾莲娜那样温柔的?或是像同班的女同学那样娇气的?又或者是像母亲那样优雅的? 反正总不会是傲慢的、拿鼻孔看人的、打架还一等一厉害的。 可惜远山暮原就是这样一个人。 降谷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宫野艾莲娜的诊所。 像往常一样,他故意打架受了伤,来到宫野艾莲娜的诊所骗取一次免费医治。但是意外的是,诊所里除了宫野明美又出现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神色倨傲,站在宫野艾莲娜面前,老气横秋地背着手摇头,说着降谷听不懂的话:“不对不对,你们研究的基本思路就不对,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位点……” 然而被这样无礼对待的宫野夫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那你说说该怎么设计呢?” “要我说啊,就该……”女孩小手一挥,开始指点江山,她还偶尔冒出来几个英文单词,让本来就听不懂的降谷更是一头雾水。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孩子,这并没有实验能证明,现在主流学界也不认同这种说法。”耐心听完女孩“演讲”的艾莲娜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女孩的说法。 第131章 这下可像是踩着了女孩的尾巴,她顿时有些生气:“你们怎么不相信呢?你们这实验做下去就是白做,费力不讨好!” “可是如果这真是错误的,也总得有人来证伪不是吗?”宫野艾莲娜总是这样温温柔柔,她耐心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科研路上有无数闪耀的天才,也有无数的普通人,但普通并不代表我们的工作没有意义。” 女孩张了张嘴,一时间哑口无言。 但她不仅没被说服,反而有些恼羞成怒,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最后之撂下一句降谷听不懂的话,就仰着头生气地离开了诊所。 “她说了什么?”降谷看向宫野艾莲娜。 艾莲娜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向降谷解释:“她说的是一个中国的成语,意思是对着牛弹琴。” “为什么要对着牛弹琴?”降谷不理解。 然而艾莲娜笑了笑,没给他解释,只是拉着他的手走进了里间,温和地替他清理伤口,又贴上创口贴,最后笑眯眯地说道:“比如我说让你别去打架受伤,就是对牛弹琴。” 最终还是没给他解释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 但降谷零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他在学校图书馆翻了三天,找到了记录着这个词语的字典。 “用来比喻对愚蠢的人讲深刻的道理。”这是降谷看懂的解释。 他有些生气,那个和他一样大的家伙,凭什么说艾莲娜是愚蠢的呢?明明被说到哑口无言的她才是愚蠢的家伙! 从那天开始,降谷零有一点讨厌那个女孩了。 第二次遇见远山暮原,是在降谷常去的公园。 因为肤色和发色,降谷零没什么朋友,所以他擅长自己找乐子,比如他在公园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 他搬来了轮胎和废纸箱为自己搭建了一座城堡,他一直在想,等到城堡足够宏伟,他要邀请宫野艾莲娜来城堡中做客,成为秘密基地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客人。 可是这天他熟练地翻过灌木,来到秘密基地的入口的时候,却发现有不速之客闯入了他的城堡。 泥地上印着一枚脚印,降谷比了比,和自己的脚差不多大,是个不请自来的“偷城堡贼”。 降谷零愤怒地冲进基地,却意外看到了在诊所见过地女孩。 此时她的脸上没了不可一世的傲慢,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慌张,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城堡的露台——一个轮胎上,认真地看书。 似乎察觉到了降谷的到来,女孩抬起头看了过来。 平静地目光在接触到降谷时陡然变得闪亮,就好像她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可惜降谷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先是说艾莲娜蠢,又占据了他的城堡,新仇旧恨,降谷有点生气。 “你好?”女孩试探性地向他挥手。 “哼。”降谷学着她的样子,仰头偏向一边,努力表现出不屑的样子。 “那个……你好?降谷?”女孩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忍耐什么。 “切。”降谷又发出一声气声,背过身去,不理会女孩的示好。 女孩合上书本,走到他身后。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握手示好,却被降谷下意识拍开了。 “啪”的一声,女孩手上的书都被打掉了。 书本落地的声音和身后女孩抽气的声音提醒降谷,他做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他有些心虚,他该道歉,但他抹不下面子。 不过脑海里又闪过宫野艾莲娜的教导——做错了就要道歉。于是他不情不愿地转过来。 可惜还没等他说出一句话。 天旋地转。 等降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女孩刚才坐的轮胎上了。 他居然被过肩摔了! 降谷的世界颠倒,眼前是天空和女孩倒着的脸。但即使颠倒也可以看得出,她脸上挂着挑衅的笑意,以及仿佛在嘲笑他的鼻孔。 给了降谷一个过肩摔后,她悠闲地走远了,只剩一个背影。 而躺在地上的降谷零知道,从那天开始,他们至少结下梁子了。 从此往后降谷零发现远山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频率直线升高,在诊所她凭借着那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医学知识抢尽了艾莲娜老师的注意,在学校她凭借着稳稳的高分备受瞩目,此外她还在秘密城堡的周围种了一圈植物,其中有降谷并不喜欢吃的青椒和芹菜。 这简直是他天生的大敌! 降谷零在日记本中这样写下。 可降谷零绝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他每天放学就去学校图书馆啃难懂的医学书籍,为了能打赢那家伙他还每天大早起来晨跑,顺便还偷偷养了只兔子专门吃她种下的蔬菜。 经过他一个月单方面的斗智斗勇后,他欣喜的发现战略颇具成效,平时经常出现在他秘密基地,总是拿下巴看人的女孩逐渐减少了出现的频率。 但是怎么说……人总是有些贱性的,看到那家伙的时候降谷头疼的要命,这家伙消失之后他却又有一点不爽。 今天已经是她消失的整整一个星期了。 降谷零坐在城堡的露台上,看着兔子啃掉倒数第二片芹菜叶子,总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他翻身跳到兔子旁边,揪下最后一片芹菜叶子,用后牙狠狠嚼了嚼,略有些苦涩的清甜汁水在口腔中扩散—— 第132章 “呸、呸……”果然还是这么难吃,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发奇想产生这种植物大概也不是这么讨厌的想法。 所以……那家伙也还是一样讨厌,他现在偶然想起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对手太过无聊,才不是有对那家伙改观。降谷这样想到。 所以他不是看不见那家伙觉得有些寂寞,只不过是…… 是想要和她分个高下罢了! 降谷零这样说服自己,决定去探究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于是他的第一站来到了宫野艾莲娜的诊所。 毕竟他想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对远山知之甚少,反倒是艾莲娜老师看上去知道的多一些。 于是他第一次全身没有一处伤口的、健康的来到了诊所。 这可让艾莲娜有些惊讶,听到他来此的目的后就更感到惊讶了,以玩味的目光好好打量了一番降谷。 降谷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怎么了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啊,”宫野艾莲娜笑了笑,感慨这些孩子还真是有趣,心中起了些调笑的心思,“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不是挺不喜欢小原的吗?” “对啊!”降谷撇了撇嘴,丝毫不承认这是他别扭的关心,“我只是……只是要报仇!上次她给我一记过肩摔我还没还回去呢!” “真的是这样吗?”宫野艾莲娜笑容扩大。 “就是!”降谷嘴硬道,“总不可能是我在意她为什么消失了吧!如果不是我们还没分出高下我巴不得她消失呢!” “这样啊……”宫野艾莲娜侧过身来笑了一下,然后转回头又故作苦恼,“那太可惜了,她们一家搬走了。” “诶?”完全没料到这个回答的降谷愣住了,“搬……搬走了?可她……可她没有告诉我啊……” “她为什么会告诉你呢?”宫野艾莲娜见他还没反应过来,慢慢诱导,“搬家这种事,只会告诉好朋友吧,你不是说她是头号大敌吗?她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你呀?” “她……”降谷皱着眉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总觉得不高兴,“可是她……我没有……” “难道你心里已经把她当成好朋友了吗?”宫野艾莲娜快要笑出来了,弯弯的眼睛藏在反光的眼镜后面。 “我……”降谷几乎快要承认了。 “呦,你也在啊?”就在此时,诊所的门被反手推开,消失了一周的某个家伙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把一份资料递给了宫野艾莲娜,然后丝毫没察觉当下发生了什么,问,“聊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远山?”降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宫野艾莲娜,“你不是搬家了吗?” “嗯?是啊,从隔壁街区搬到这个街区来了,”远山恶劣地笑了笑,“哼哼,以后请多多关照哦,降谷君,别被我欺负到哭出来啊……” “艾莲娜老师!”被欺骗的降谷君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什么,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啊呀,”艾莲娜用资料遮住嘴角的笑意,看向脸色黑里透红的降谷和状况之外的远山,觉得这一切真是有趣极了,“我也没说错嘛……” “到底怎么了?”远山一脸茫然地火上浇油,还在追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降谷君夺门而出,“两个大坏蛋!!!” 诊所中只剩下彻底绷不住笑出声来的宫野艾莲娜,和刚一来就被平白扣上“坏蛋”帽子的远山。 这件小插曲过后,两人的关系竟出乎意料缓和了一些。 虽然两个家伙都不承认自己和对方关系不错,但也勉强在大多数时候可以和谐相处。 降谷会损永远在坐着看书的远山像是百八十岁的老太太,而远山也会毫不客气地还击说降谷像是山里好动的猴子。 此时若有人感慨“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大概两人都会翻个白眼辩驳,但若说他们关系不好,你又实在没有见过气氛如此融洽的“敌人”。 由此日子便一天天往前趟。 变故发生在那个叫诸伏景光的孩子出现的时候。 深知孤独是何种滋味的降谷主动出击,和诸伏成了好朋友。出于对诸伏的担忧,降谷特意放下往日的几分傲气,低下头主动向远山请教如何帮诸伏恢复自信,而饱读诗书却只会纸上谈兵的远山同学在几天慎重的思考后合计出了“英雄救美”这么个招数。 可是很可惜,孩子的心思显然与臭皮匠军师远山的想象大为不同,这两位“英雄”没有在救下她之后信心倍增,反而是因为打架收了一身伤泪眼汪汪的发出了“以后再也不打架”了这样的宣言,让远山又是一阵不知所措,头疼小孩子怎么这么难琢磨。 不过因祸得福,共同经历完这么一桩事件的三人从此成为了狐朋狗友。 而降谷的心态也从“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转变成为了“这家伙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 第96章 番外3 =============== 我死后的第一年,并没有很多人听闻我的死讯。 毕竟那场大火真是烧了太久,整个地基都化作一片焦土了。 没留给警方调查,公安当即封锁了现场,事后发表了一份申明,给我冠上了“公安警察”的名头。 我最终居然是以这样的身份变成一抔黄土。 第133章 想想下到阴曹地府也不会被那些老家伙们说是辱没了门楣吧? 这么想来死亡好像也不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了。 我死后的第二年,朗姆来给我陪葬了。 他死于一次fbi与公安的联合行动,在被抓与死亡之间,他选择了后者,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恶贯满盈的一生。 他本来不该死的这么简单的,如果是作为组织的二把手的他,公安和fbi根本没那么容易得手。 但是boss查清了朝仓被我杀死的前因后果,在屡次失望后,渐渐收回了给予他的权柄。 因此这位昔日辉煌的组织二把手,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考虑到那些遭他迫害而死的人,这样干脆的死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轻的惩罚,不过死了就好,死了就好,虽然不是我亲手杀了他,但他能被逼到这一步多少有我的几分功劳。 我就知道我的信任不会出错。 我在死前将我知道的所有信息整理存在了一个u盘里,组织庞大的犯罪证据可不能通过一条短信轻松发过去,只能通过这种原始的办法传递。 于是在次年的夏天,一束向日葵带着u盘准时到达波罗咖啡厅。 彼时的降谷还在波罗工作,收到向日葵的他并不意外,毕竟他不是第一次收到花束,作为整个街区都算的上著名的帅气服务员,降谷偶尔也会收到女学生送的花。 不过我相信收到花的他还是颇为欣慰的,毕竟他把那张写着“平野朝陵”的贺卡都快捏碎了,想必这就是他表达欣慰的方式吧。 我聊胜于无的资料也算是为除掉朗姆尽了一份力。 所以这次行动大获成功,组织离覆灭又推进了一大步。 我看见在重重封锁线内,降谷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朗姆的尸体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僵硬的脸。那天刚好下着大雨,他没打伞,雨水打湿发丝,打湿西装,让他显得有几分狼狈。直到雨水带着朗姆的血蜿蜒到他的鞋底,他恍然察觉,转身离开,吩咐公安的同伴处理干净现场。 他在想什么呢?我想不出来,对于其他人我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唯独对他算是关心则乱,我自以为了解零,实际上我们之间可能是他更了解我。 不过想想我可以了解未来的他,未来的我却止步于此了,是我更占便宜啊。 大概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吧。 对了,说起来今年还有两件好事,伊达航和那位外国女朋友在今年结了婚,并且在年底生下了一个孩子。他被扯进组织的事里后,虽然没多久就被放了出来,但还是给生活带来了一定影响,但所幸他的家人坚定的站在他身后,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想到原著里这家人没一个活口的结局,我不禁感慨,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伊达那天不过是被拉了一把,退后了半步,就避免了死局,而一路走向了如今的美好人生。 这真是个有趣的改变,顺带一提,我伪装的高木看起来还是不够真实,佐藤警官或许对此有所怀疑,不过这么久了她大概忘记了。 还有今年三年级结束的毛利兰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我没见过这位主角,但想来这应该是恰如其分的安排。 工藤新一名义上去了国外读书,实际上仍然以柯南的身份留在这里,他多少还是会有些失落,周围的伙伴都在向前走,只有他还停留在原地。 不过我知道。 不会太久了。 我死后的第三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发生。 组织虽然失去了二把手,但仍在黑暗里苟延残喘。不过他们缩小了势力范围,做事也不再那么嚣张,开始有所顾忌了。 苦艾酒那张明艳的脸上流露出憋屈的表情让我乐了很久,我期待着他们毁灭的那一天,我从一开始就如此期待着。 说回组织,降谷年初辞掉了波罗那边的工作,专心潜入组织,经过长久的铺垫和试探,组织别无选择,只有信任波本。 波本走到了比琴酒,甚至比朗姆都更深入的位置,只差一步,他就能够到组织最为神秘的boss。 可他从不焦躁,只是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总觉他比前几年更加谨慎了,演技甚至比我都精湛了,不知是什么锻炼,让他成就了如今这番处变不惊。他是个从不会留下纰漏的人,相比之下,最终被他发现一切的我显得太过逊色了。 他实在是足够优秀的天才,我无论如何都很敬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工作三百六十四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休息四个小时,如果是我的话怎么样都会猝死的吧!可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兼顾组织和公安的工作,顺便还可以享受生活。这么想来长久以来都没时间做想做事情的我,原来才是真正的牛马。 我一下子不怎么同情这个工作狂了。 不过偶尔,看到他在夜晚加班后站在窗口抽一支烟,然后又把烟头掐灭在花盆里,我还是想敲开他的脑子把《吸烟和熬夜的一百条坏处》灌进去,偶尔也会想揍他一顿,让他好好珍惜身体。 幸好某个作为联络人而工作的前任卧底仿佛和我心有灵犀,在降谷一周只睡了七个小时的时候成功给了他一手刀,用物理方法成功催眠,帮他延长了四小时睡眠。 我死后的第四年,组织势力已经缩小到只能在日本活动。 boss离开了日本,而日本警方,主要是降谷,抓住机会切断了boss和组织的联络,如今组织群龙无首,可以算是瓮中捉鳖。 第134章 苦艾酒那家伙早早听到风声也离开了日本,如今仅有几个无名小卒还在勉强维持着组织的活动。而这群人中又只有波本和boss关系最紧密,所以现在呈现这样一种滑稽的局面,身为卧底的波本,如今几乎成为日本这边的老大了。 我想起那个笑话:阿sir,你当初说好只让我来当卧底三年,可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再不走我就要混成老大了。 虽然走到这一步,警方还是没有收网,boss才是一切的根源,如果不连根拔起,擅自收网不过是帮boss抹除犯罪证据。 不过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很久了,各个组织在抓捕罪魁祸首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衰落是注定的结局。 同年赤井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将我交给他的aptx4869的研究资料交给了志保,不,现在应该叫灰原了。她在没有实验室的情况下,仅仅花费半年时间就研制出了无副作用的解药,虽然只能持续一个星期,但鉴于可以一直吃,也勉强算得上是合格的解药。 我当年坑了赤井一把,我们的交易是用aptx的解药换他保护明美和志保,但我研制不出来解药不代表灰原不行,所以这样怎么不算交给了他解药呢?被他白白叫了几年“那个骗子”实在是让我冤枉。 工藤终于可以继续完成学业,毫无顾虑地站在小兰身边了。 不过看到解药这么轻松就被研发出来,我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有点科研天赋在身上的,比如灰原,我无论如何都很嫉妒这份天赋。 我死后的第五年,boss在美国被逮捕,日本警方这边同时收网,组织宣布彻底覆灭。 我要是活着肯定会好好庆祝一下,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久到我都已经习惯了组织的存在,久到我完全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组织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他就是这么轻飘飘地毁灭了。 就像是很多年前我完全想不到我会怎么死掉一样,那天就毫无征兆地降临。 除了亲历者没人知道这结局背后有怎样沾满血泪的故事,所有的所有汇总到新闻里只剩一句——“跨国犯罪集团首脑遭逮捕”,仅此而已。 降谷参与了收网的最终行动。 boss看见他从警方那边走出来时,不可置信到说不出话,最后他苍老的嗓音像是旧风箱一样呼出两口气:“不可能、不可能,波本你……哈哈哈……我懂了,是那家伙在帮你铺路啊……用命帮你铺路……” 降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宣读着逮捕前的官方发言,似乎听不到boss的话,但boss似乎是知道此时不说便再没有机会,依旧絮絮叨叨地说道:“没想到我杀了那么多老鼠,最终还是一个不慎毁在老鼠手上……哈哈哈……还是那只从小养大最不被重视的小老鼠……” “他们,不,我们从不是老鼠,”降谷冷静地拷上手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就是因为你们都轻视她,从来认为她不懂深谋远虑,不会舍生取义,所以你们该输;而你们也这样看待普通民众,认为他们都是蝼蚁,不把他们的生命放在眼里,所以你们该死。” 这是我听降谷这几年来说得最带个人情绪的一句话,但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番话爽到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要亲自去对boss说这番话,然后看他脸色气得青白。 有种下一秒就会突发心脏病死掉的美。 我死后的第六年,对组织的清算仍在继续。 这起跨国大案牵扯到的势力、人物都太多太多,警视厅那边翻案都能翻整整一年了,无数当时被掩埋真相的案件终于沉冤昭雪,那些迟来的正义终于降临在那些枉死的人头上。 不过为了清算这些案件,降谷和诸伏可算是倒了霉,作为组织的卧底,他们最熟悉组织的种种内幕,因此对接工作小组由他们二位领头,虽然也算是一种变相升职,但是工作强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二人常常往返于美日两国之间,最让我乐呵的是,美方派出的代表是知名fbi——赤井秀一先生。 看着两个当年争锋相对的人,如今西装革履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努力维持着表面和谐、共同工作的样子,我总觉得他们下一刻就要拍桌而起大喊“objection!”。 不过很可惜,这串台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两人始终维持着那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的笑容和谐地一起工作。 不过两人之间这种奇怪的氛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感觉,纵使现在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纵使他们都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这种气场不合还是难以抑制。 总之所有和他们一起工作的同事都略有感觉。 有人曾向诸伏吐槽:“降谷先生和赤井先生对工作也太认真了,感觉他们随时都会因为意见不合到外面打一架。” 诸伏一脸深意拍拍那位同事的肩膀,心想你怎么知道他们俩昨晚偷偷约了一架,嘴上却说的是:“不会的,都是成年人了,不会干出这种幼稚的事情的。” 啊,我好像也为这种矛盾出了一份力来着,毕竟当年只要有什么我通过“不正当途径”知道的消息,我都统统推给赤井和他背后的fbi来背锅,比如是怎么知道降谷和诸伏是卧底之类的,抱歉了赤井,让你背锅不是我的本意,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居然会成为同事啊。 这么想来赤井真是被我利用了个彻底,用他保护明美,反手给了他aptx的原始资料,用他调查警局,保护高桥和盐田,反手又把好处卖给警察。 第135章 我真的有在忏悔了,但看到二人在媒体前握手时,一边笑容和煦一边偷偷较劲,我还是憋不住笑了。 我死后的第七年,我那个卧底父亲和无数因组织而死的人终于恢复了身份。 说起来我从没有去祭拜过他,除了那一次,顺便的那一次。 毕竟我父亲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有佑实叔给他立了个衣冠冢,当时佑实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抱歉,因为组织的原因那座墓碑连名字也不能刻,他当时大概以为我会悲哀或怎样,但我没有任何表示。 因为我早知道会这样,我早有预感了,就像岸谷惠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奔赴死亡,我也很早就知道我那便宜爹面对的是什么。我又不是没有阻止过,这是他的选择,成年人一向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唯一一次的祭拜父亲是和降谷一起去“偶遇”岸谷惠那次。 我没准备花篮,只拔了两根野花,祭品也是借花献佛,把降谷的烟献给他了,当时我小小的对比了一下,果然是我的烟比较便宜,想来那家伙应该喜欢点高级货,索性就把我自己抽剩的半盒拿走了。 喂,真不是因为抠门啊,是考虑到做父亲的大概怎么都不想看自己女儿成了个抽烟喝酒的不良少女我才好心收起来的,真不是舍不得我那半包烟啊。 我当时闭眼站在那座破败的墓碑前在想什么呢?其实我也忘记了,但我多少有所触动,当时我几乎想把一切和零和盘托出了,但当我睁开眼看到这个真实的世界,看到远方因我信任而变成一座墓碑的岸谷一郎,我又把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暂且不提那些陈旧的往事,来说说当下。 警视厅核实清楚所有因组织牺牲的警官后,举办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葬礼,降谷一身黑色西装站在第一排,表情肃穆,像是这里的所有人一样。 我也看到几个熟悉面孔,工藤,诸伏,伊达,岸谷惠,美和,他们都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双手合十,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顺带一提,岸谷美和连跳三级,如今已经进入警校,成为这一届最小的学员。 经历过这一切,她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警察,会走上她父亲曾走过的路。 那天阳光明媚,似乎并不符合这严肃的氛围,但我却总觉得这再恰当不过了,葬在此处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理想而奋斗,那就是让所有人都不再被组织阴霾笼罩地活在阳光之下,而这灿烂的阳光就是这烂俗故事最好的结尾。 葬礼仪式结束后,降谷却没走,他除了祭拜那座新立的,刻着名字的碑,还去祭拜了那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的、我们共同祭拜过的无名碑。 这次他倒是带了一束像模像样的花,但还是只放了一盒不完整的烟在墓碑前,我仔细分辨,喂!那不是和我当时收起来那半盒烟同样品牌的烟吗?现在公安都这么穷吗?一定要拿这种低端货?拜托给那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头一盒高档香烟让他开开眼吧! 可惜再怎么样也是无能狂怒,算了,算了,活着的家伙还轮不到死了的人来指挥。 我死后的第八年,aptx4869被彻底销毁。 知道这药物功效的人其实不多,但所有人都明白,无论是该药身为毒药的作用,还是身为“返老还童”神药的功效,都是对伦理学的巨大挑战。 而现在的世界还没有进化到可以解决这种伦理问题的时候。 一旦被任何一个国家知道了这种药物的存在,都可能是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没人知道这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所以…… 果然还是让这种药物永远消失才好。 销毁并不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过程,不是站在火坑边把纸扔进去,只不过是按下一次鼠标,那凝结无数研究员生命的,传承数代的数据就一秒消失不见了。 灰原见证这个过程,数据的消失代表她再也不能选择变回成人了,不过她看了看一边还在傻乐的博士,又释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美好生活了,而她的美好就在身边。 啊,果然人变小了思想多少也会跟着改变吗?还是个小孩子呢,终于不再是当年在组织时那个苦大仇深的孩子了。我总觉得有趣,却也不由得反思,或许当时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我对于这两姐妹的照顾和引导确实是太少了,所以才会导致后续一系列不可控的事情吧…… 果然不该用一个成人的思想来揣测孩子,可惜我确实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啊,我只是个一看到孩子就太阳穴发痛的普通社畜医生啊。 如果再来一辈子我会有经验的吧…… 大概。 我死后的第九年,我有了一座小小的坟墓。 是明美替我立的,像是传承一样,我继承了我那便宜爹的代号,最后也继承了他的衣冠冢。不过我比他还是有进步的,比如我的墓碑上刻上了堂堂正正的“远山暮原”这几个字,不是平野朝陵,也不是田纳西,总之这也算是证明我活过一场。 但是怎么说呢,明美和赤井秀一一起来祭拜的时候我还是略感牙长。 不过得知他们只是半路遇上一起过来我又感觉略好一些。 但明美说她要结婚了,我又感觉不是很好了。 接着我看到赤井惊愕的目光,我又放下心来了。 明美要结婚了,和一个英国男人,她当时在美国“避难”时偶然认识的,两人颇为投缘,这么些年来感情稳定且深厚,下个月就要在英国那边举行婚礼了,未来大概也在那边定居了。 第136章 她向我讲述了很多,这些年来的颠沛流离、小心谨慎,她受过的苦并不比任何人少,但她总是那样温柔,她从不抱怨这不公的生活。 她说她唯一后悔的事是擅自去找岸谷一郎,她想或许是她害了那位老警察,我想告诉她不是这样,可惜我连尸体都没有,就算是想揭棺而起也做不到。 每每这种时候,我大概还是会后悔的,活着的时候没把这群人安排妥当,死后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过让我颇感欣慰的是,虽然我死了,但是有理解我的人活着。 “岸谷警官一开始就知道的,”降谷来迟了一点,他没带花,只是大热天穿着一件黑色风衣,“他就是对当年那事有怀疑,所以才故意放出消息,他用自己的牺牲传递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就像她一样,”他手覆盖在我的墓碑上,被阳光暴晒的大理石烫到难以下手,他又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开了,“好久不见,明美小姐,还有……fbi混蛋。” “你也是,”赤井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呛声,“睡过了吗?来这么晚?” “路上有点堵车,顺便,”他侧身,走来三个都是认识的人——灰原、工藤和诸伏,“碰到了熟人。” “姐姐……”灰原向明美挥了挥手,两姐妹良久未见,去一边聊天了。 工藤放下花篮和祭品,虽然我对他颇为熟悉,但他其实并不怎么熟悉我。能来扫墓真是让我感动,我这个配角居然还能享受到主角扫墓这种待遇。 诸伏和降谷也在认真地祭拜,但是身为被祭拜的人听不到他们闭眼的时候在想什么也太令人失望了吧,不过祭品很丰富啊,满目的水果、糕点,还有酒。 等等……灰原你在烧什么啊?怎么是今年的医学前沿进展和你新发的sci啊!快拿开、快拿开!我已经是死人了啊!这样折磨一个死人至于吗!卷到我了啊!不想看到可恶的天才!灵魂都不干净了啊! 总之这次扫墓最后变成了野餐聚会,一切源自于灰原的一句“如果是这家伙的话估计更希望我们把祭品吃掉而不是任由他们在这里长出霉菌”,她的发言得到了包括降谷诸伏明美在内的多数票通过,于是他们在这美好的午后享受起那些看着就很美味的糕点。 喂!这礼貌吗? 真是的,让鬼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毕竟这可是我活着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美好场景啊。 我死后的第十年,这个美好的世界照常运转。 又是一个盛夏,又是一个星期五。 老房子的残骸早已经被拆掉了,那里盖起了新的楼房。 明美在年初结婚,婚礼上灰原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那个高大的英国男人。 “算是我代替她,一起来送上祝福吧。”两姐妹互相对视,明明是高兴的日子,却留下了眼泪。 家属席中,恢复年龄的赤井玛丽冷笑着戳了戳赤井秀一,某位fbi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最终只是送上了一束花作为祝福。 高桥鹤子在并不年轻的年龄加入了一个课题组,照她的话来说,这叫做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岸谷美和已经成为了警视厅的新晋黑马,颇有昔日佐藤美和子的风范,但据说她最擅长的是翻墙和擦着法律的边缘搜查,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坏习惯。 也许有人未来一路顺风顺水,也许有人遇到看似迈不过去的坎,前路是坦途还是曲折,都要由他们自己去走了。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所有人最终都要消失在岁月的洪流中,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早晨被彻底遗忘。 毕竟活着的人有未完成的事情和美好的明天。 而死去的人也都有归处,归于平静,归于虚无。 我死后的第十一年…… 抱歉,这一年还没有来到。 我已经快要忘记你的面貌了,你习惯用哪只手抽烟,你会怎样去笑,太久太久了,这十年有很多事情过去,关于你的记忆都快要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你的形象已经慢慢模糊,可我不想忘记,所以原谅我用你的口吻写下这些。 你会不会嘲笑我呢?如果你看到这些字句会不会笑着说“我才没有这么矫情”之类的话呢? 烦请原谅我吧,这不过是我对你浅薄的理解,外加我的一点私心,我总是希望你能知道的,知道这些年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你所无法想象的那些美好都在成为事实。 写到这里眼睛有些花了,抱歉,那就到这里吧。明年此时我会继续补上后续的,就当作我们一年一度的约定如何? 那说好了哦。 我们还有无数个一年一次。 我把我生命的长度借给你。 就当你还活在我的生命里吧。 再见,远山。 明年再见。 -------------------- 想了想不单独开个番外了,番外2我直接在原文修改了 第97章 番外4 =============== 一楼 mh 楼主 我发现我的两个朋友有点不对劲。 这件事具体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我很多年前从长野县转学到东京,当时家里有些变故,我精神状态有些糟糕,这时候友人z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他当时简直像是小太阳一样照亮了我的另一种人生方向……等等,跑题了…… 总之如果说友人z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那友人y就是第二个,他们都是我超级超级要好的朋友…… 第137章 但是说实话……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总觉得z和y之间有种诡异的……“气场不合”?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总之那时候我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搅屎棍(“我没有说他们俩是屎的意思”),或者说粘合剂?他们俩都是驴一样的倔脾气,每次要是吵架了都得我当传话筒、和事佬,总之我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俩的关系了如指掌,但是…… 自从上高中以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变成了多余的那个。 我一开始总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也质疑过自己是不是有些小气,不能接受自己两个朋友之间的友谊,但随着我最近的观察……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二楼 什么个不对劲法,楼主细说,爱听:d 三楼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帖子?这里是情感板块,不是小孩子青春期友情调理中心:( 四楼 mh 楼主 麻烦等我说完(^ ^) 这件事有些漫长,其实我已经憋了很久了,让我一件一件说。 我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对劲是国中三年级的时候。 当时友人y过生日,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情商的友人z突然不知道哪门子搭错了筋,说要送y生日礼物。 当时我以为只是他突然长大了,还欣然决定帮他一起准备礼物,我问他想送什么,结果这家伙纠结了一个月!生生把友人y的生日错过了! 大家是不是觉得是这家伙没放在心上忘记了?不,我看到过他随身的计划本里刻意把那一天标红了,而且那页他天天翻,没事就发呆,好像在思考要送什么礼物,这绝对是在纠结吧?结果硬生生熬到那天他也没想出个好点子。 那天放学照例是我和z还有y一起回家,虽然不送礼物,但好歹说一句生日快乐吧?结果临告别了他也半句话没憋出来……最后我都把他推出去了,结果他居然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听说你们家门口在修路,小心别跌到沟里”,给y气的脸色都僵硬了。 五楼 啊,不是常见的还没学会人情世故的小朋友嘛?蛮可爱的啊,楼主想多了吧。 六楼 好奇怪,楼主应该和友人y和z同龄吧,为什么又一种诡异的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啊…… 七楼 你别说,我也发现了,楼主好细心啊,不过是不是楼主比较敏感想多了,说不定真是忘记了生日而已,而且你不是也说嘛?友人z之前都不会送生日礼物的。 八楼 mh 楼主 怪就怪在这件事上!往年我们没有互送生日礼物,生日也就是坦坦荡荡说一句“生日快乐”,但是那天z感觉都快憋死了也没说出来,这还不够奇怪吗?而且z是个情商蛮高的家伙,只要他想可以和周围人都相处得很好,我总觉得他是那种违心的话也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来的家伙,就是这种鬼鬼祟祟的态度才更有问题啊…… 九楼 等等,z和y是同性吗? 十楼 mh 楼主 不是,y是个女孩子。 十一楼 诊断:他俩背着你私通了,结束,下一个。 十二楼 mh 楼主 ?!!@#?%……@!! 十三楼 楼上别胡说,看给人家小朋友吓得,只是高中生的纯洁友谊而已,大概是上高中突然意识到自己死党是异性有点怪而已,我也有过这种时期哈哈哈,以后会渐渐和解并且找回相处方法的。 十四楼 mh 楼主 楼上说的对!什么私通,没有!根本没有!胡说!*)…………? 十五楼 楼主说话怎么还带乱码?怎么突然反应这么激烈? 十六楼 mh 楼主 不好意思,刚才手机被抢走了,现在已经安全了,让我继续说…… 十七楼 等等,所以刚才回复的是……? 十八楼 哈哈哈这么激烈的反应……不会刚才友人z抢走了手机吧? (楼主觉得很赞) 十九楼 mh 楼主 这次没有礼物的生日过后,z不知道又抽了哪门子风想要学烹饪,但明明我们之中y是最擅长烘焙的人,z便要拉着我一起学……我们俩辛辛苦苦学了好几个周末,废了一箱子鸡蛋牛奶,可能失败了得有个几十次,每天把失败品当正餐吃,我那段时间都快吃吐了,做梦都是被蛋糕追着跑,实在忍不了了,我说y烹饪有经验,我们去请教y好了,但是z就不,他宁可去蛋糕店偷师学艺,也不愿意去问问y…… 没办法,我们俩就自己琢磨呗,终于琢磨了一个月以后,做出来第一个成功品,我想到未来的日子不用再吃蛋糕真是喜极而泣。 学会做蛋糕的z大概也消停了,这段时间都不用再见到任何蛋糕原材料了,结果第二天z问我家还有没有牛奶。我当时没多想,以为他是要喝的,就把家门口的给他了,谁知道第二天家里人告诉我那牛奶过期了,并且同时……友人y因上吐下泻请了了一天假…… 二十楼 楼主别太明显了,你这么说明明就是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p 二十一楼 懂了,z为了弥补生日礼物去学做蛋糕,结果用光了原材料才学会,问楼主借了原材料做给y,结果品控不佳……所有人都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二十二楼 说不定只是巧合啊巧合,毕竟楼主也只是看到了一部分然后联想起来吧,也不一定啊…… 第138章 二十三楼 mh 楼主 哦,忘记补充了,y回来上学的时候特地问我“z那家伙是不是想陷害我……还是积怨已久想杀掉我?我最近似乎没得罪他吧”之类的话。 二十四楼 笑死了,还有高手……原来友人y才是完全没感觉到的那个啊…… 二十五楼 所以楼主怎么回答? 二十六楼 mh 楼主 鉴于我吃了一个月鸡蛋饼,我告诉y说“我已经吃了一个月失败品了”,本意是想暗示她z同学的幸苦付出的……但友人y的脑回路一向很清奇,似乎理解成了“失败品处理不完了所以把她也当垃圾桶了”……我看到一把钢尺在她手里变形了,有点对不起z同学,但我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二十七楼 我已经要怜爱z了,什么互坑三人组啊……我还以为楼主是两个幼稚小朋友的大家长,原来是天然黑啊! 二十八楼 友人z还在好好活着吗? 二十九楼 mh 楼主 y同学是很温柔的一个人,请大家不要造谣啊,y同学成熟、知性、智慧、善良……* 三十楼 mh 楼主 不好意思大家,手机又被抢走了,等我找个安全地方再继续说。 三十一楼 我可能已经知道刚才手机是被谁抢走的了。 -------------------- 坐在诊室里偷偷写小说心虚的嘞,好久没写了 第98章 番外5-1 ================= 1 降谷零睁开双眼。 他睡眠质量其实一向不错,大概是因为身体也颇为珍惜这宝贵的休息时间,所以他很少做梦。 但近来不知道为什么,梦成了他睡眠的常客。 往常做的梦大多没什么逻辑,也不太真实,醒了就是醒了,眨一下眼就全部忘记了。 唯独今天这个梦不同。 这个梦非常清晰,清晰到他甚至记得梦中人的脸。 他梦见他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某个不可一世的小女孩的时候。 他非常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那个人,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本想掐一把自己的脸,但鬼迷心窍地,他伸出手捏了捏那个女孩的脸。 然后那女孩一脸震惊地看过来,啪地一下拍掉了他的手,他手背一痛,倏尔醒了过来。 真是好久远,好久远的记忆。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而如今他已步入中年,那家伙也死了六年了。 他其实很少想起她,因为来不及,也没有空闲,只偶尔在夜深回到家的时候靠在阳台上点支烟插在花盆里,但后来养了狗怕它翻花盆,便连烟也不点了。 如今大概是因为组织覆灭了,他长期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于是那些被绑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便像泉水一样,静静地、慢慢地涌现出来。 比如路过花店是心血来潮给自己买一支向日葵,又比如夜深人静给自己做碗加了蛋的泡面。如今久远的回忆似乎终于浸染了梦境,给他留下一个欣慰的、却又带些惆怅的早晨。 不过清醒着的降谷零没那么多时间回忆过去。 本以为组织覆灭后可以轻松一点的他并没有收获理想的假期,紧接而来的反而是更加密集的工作安排,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组织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够他忙好一阵子了。现在的他每天一睁眼脑子就被一大堆文书挤占,因而这微不足道的梦境也被很快甩在脑后了,他有许多事要做,而那梦境就像清晨的露珠,随着日头高照,总会蒸发。 2 降谷零又从床上惊醒。 他有些迷茫,一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深处何方。 梦境渐渐从眼前消失,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占领视网膜,他余光中窗帘还在随着夜风飘荡,这次他慢慢缓过神来。 他是降谷零,而现在是凌晨四点,距离他定的闹铃响起还有两个小时。 据说不符合生物钟的突然惊醒要不是因为焦虑就是因为生长期缺钙,已经三十多的降谷确定自己不在生长期,因而此时的突然惊醒大概是源于他情绪上的紧张。 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好让他紧张呢?现在的他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不用面对生命危险,也不用担心不小心的梦话透露出不该说的秘密。现在合该是他人生中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让他在意——降谷看了看自己还在轻轻颤抖的手——大概是刚才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梦在清醒后总是很容易消退,他隐约感觉自己在梦中经历了许多,但此时只记得一小段激烈的片段。 这次的梦中,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护士。 他的手熟练的将针头扎入某人的血管,然后调节控制阀,看着液体缓慢的滴落,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放在了病床上的女孩身上。 病床上的人皮肤透露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胸廓几乎看不到起伏,生命所需的所有营养物质都通过一根细细的管子输入身体,只有床旁心电监护上的数据能证明她尚且活着。 他总觉得这人很熟悉,但此时他只是一名护士,结束了当下的操作,他熟稔地收好医疗垃圾,准备推着换药车离开。 就在这时,输液管轻轻地抖了一下。 他顿了一下,而后不经意地瞥了眼病床上的人,那双自从来到医院就从未睁开的眼睛如今在凹陷的眼眶中撑开了一条缝隙。 第139章 “醒了?”他感觉自己有些兴奋,但身体只是平淡地说。 女孩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最终落在他身上,她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因为良久没有开口,唇瓣粘在一起而失败。 他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非常激动,但身体却截然相反,只是公事公办地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心电监护。 而此时女孩终于撕开唇瓣,嗓子里淌出低沉的,沙哑的声音,他走近去听,依稀分辨出来,她在说—— “水。”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抖,身体却割裂般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你刚醒来还不能喝水,等会我那棉签给你沾一点,现在我去帮你叫一声——” 说着他迟疑一下,似乎这么久以来他还不知道床上的患者姓甚名谁,于是他抬眼,目光移到床头的患者信息卡上,一行小字落入眼底。 “32床,远山暮原,主治医生:前田” 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爆炸,轰地一声过后,他好像想起些什么,又好像没有,但他发现刚才无动于衷的指尖此时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反应快了一万倍,听觉敏锐了一万倍,他似乎听到门外有医生走来的声音。 而病床上的女孩仍处在刚刚清醒的朦胧之中,呼吸道的烧灼感让她凭借本能想要再要水来喝,就在她即将张口的瞬间,病房的大门也即将被推开。 他来不及反应,下意识伸手捂住女孩的嘴,而下一秒,手掌传来一阵刺痛,一阵跌落感传来。 降谷零醒了过来。 关于梦境的记忆像是落在火堆里的雪花,转瞬融化,降谷努力回忆,却一点残余的形状都打捞不起来,等他彻底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恢复的时候,关于今晚的梦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好像又梦到那家伙了。 3 这次是在东京飞往华盛顿的飞机上。 国际航班的路程不短,这一趟跨越太平洋的航班更是要飞行十二个小时之久。 不过降谷早已经习惯出差,自从组织解散后,他和诸伏平均每个月乘坐两次这趟航班,最多的一个月甚至来回往返了五趟,此时可谓驾轻就熟。 不过怎么说他们两人好歹也算公费出差,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因此当下两人并排坐在商务舱,宽敞的位置和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为两人提供了可以短暂休息的条件。 诸伏没什么困意,此时面前的小桌板上放着一个电脑,而他本人手指都快打出残影,不用想,肯定是在处理那些冗长又不需要过脑子的文书工作。 而降谷有些困了。 头一天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又匆匆睡了一会儿就爬起来赶飞机,此时终于安定下来,困意也冒出头来。 诸伏看了他一眼,问空姐要了个眼罩递给他:“睡会儿吧,降落了还有的忙呢,我守着你,放心。” 这句话仿佛某种入眠的魔咒,降谷感觉自己的眼睛正在缓缓闭上,而把眼罩带好那一刹那,黑暗瞬间把他拖入梦境。 耳边仍有“卡塔卡塔”的打字声,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影正坐在实验台边敲打电脑。 明明没进过实验室,也没做过实验,但他清楚的知道那个笼罩着玻璃的台子的作用,也仅仅看了一眼试验台上的图像就知道——这次实验还是不理想的结果。 敲电脑的女孩叹了一口气,在思考的间隙抬头瞥了眼他,没有说话,继续敲着键盘,但这次只按着其中一个键,他远远看着,女孩把刚打出来的几行字删干净了。 “电泳跑完了。”他听见自己说。 “好。”女孩关掉了文档,选择“不保存”,然后“啪”的一声合上电脑,随手扔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手套,似乎准备去往另一个房间。 但他并不想让女孩离开,这种愿望费力地驱动身体,在女孩即将走出房间的前一秒他有些突兀地开口:“实验……结果不好吗?” 女孩似乎有些意外这样突然的对话,看过来的视线中带着几分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就像一盏白炽灯似的,仅闪烁了一下,又继续保持常亮的状态:“没什么好不好的。” 他想要继续交流下去,这回他发现说话没那么费力了:“那应该说……不符合你的预期吗?” “大概吧,”女孩看向实验记录本,他注意到女孩说话时脸像雕塑一样僵硬,“都是一些阴性结果,图也不好看。” 他生出一种荒诞的愿望,想要让女孩的表情出现一秒钟的变动,于是他开了个拙劣的玩笑:“实在不行用photoshop辅助做个图呢?” 女孩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秒钟,情绪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些,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口,最终夹带着几分怅然叹道:“我也想啊——我是真想p一个结果来应付他们。” “谁不是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过大家都没什么进度,你也——别太着急了。” “谢谢,”女孩点了点头,“你是哪个实验室的?” 实验室?他有些恍惚,他不记得是哪个实验室的,但他听到自己在回答“我是xx实验室的xx”,具体内容听不清楚,像是耳朵进水了一样遥远,只有最后自己反问的一句“你呢?你叫什么?”清晰的落入耳中。 “我是三号实验室的,实验员02,”女孩朝他点了下头,“或者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第140章 他感觉眼前的世界在收缩,扭曲,暗淡,他清醒的知道此刻自己即将醒来。 “叫我远山。” -------------------- 写点意识流 第99章 番外5-2 ================= 4 这次会议的地点在波托马克河附近,往南两个街区就是林肯纪念堂,此时太阳即将落山,夕阳洒在河面上,一派安然和谐的景象。 会议室里一片黑暗,只有投影仪亮的刺眼,工作良久的降谷觉得有些累,走出会议室,站在露台上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离他越来越近,很快一个人站定在他身边,手肘像他一样撑在栏杆上。 “在看什么?”身侧的男人主动开口,在经过几个小时的英文会议后,听到熟悉的日语让降谷放松了些。 “随便看看,”降谷偏过头去,站在他旁边的男人照旧穿着他那件不知道多少年的黑色皮夹克,带着黑色针织帽,不过现在是初春,这装扮倒也合理,“休息休息眼睛,你们找这地方也太破了,投影仪闪得人眼睛痛。” “首先,这地方是cia找的,”赤井嗤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自己抽出一根,又把盒子对向降谷,“其次,你这症状听起来更像年纪大了视力退化了,还是早早配副老花镜吧。” 降谷本来想拒绝递过来的烟,但不知想到什么,还是抽出一支:“牙尖嘴利。”他刻薄地评价道。 “过誉了。”赤井点头微笑接受这个评价。 降谷想翻个白眼,但掂量了下手里的烟,决定无视这个家伙,于是他只是长叹一口气,继续看远方,没有说话。 河流静静地在城市中穿梭,降谷突然想到,他当下看到的这片水域会顺着城市蜿蜒,越过高山与平原,最终注入大西洋,而除却当下他的匆匆一瞥,往后他可能再不会与这片水域中的任何一个分子再会。 突发奇想,他问:“对了,组织实验室那边的调查结束了吗?” “你出来散心居然还想着工作?”赤井抬眼有些无奈地扫了他一眼。 这下降谷确乎翻了个白眼:“我还没那么闲,只是有点——个人的兴趣。” 赤井愣了一秒,实验室和降谷此人的联系大概只有那么几个,宫野艾莲娜、灰原,以及……田纳西,这都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因而他没想好用什么语气回答,沉默了一瞬。 但降谷似乎误解了,他挑了挑眉:“不方便吗?不说也没关系。” “不是,”赤井缓慢地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这几天调查还在进行,对证人的问话刚刚结束……说起来,还有几个证人你也熟悉。” “嗯?你说高桥鹤子吗?” “啊,不是,我是说……灰原,”赤井说着余光看了眼降谷,他的表情没有变化,“阿笠博士也一起来了,虽然他们之前和你一样都在日本,但估计你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确实,”降谷点了点头,“从波罗辞职后就几乎没见过。” “研究需要,他们大概会在这边住个一两年,”赤井说到这里,吸了口烟,“倒也不错,免得组织在日本那边留下什么残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我这边也顾不上。” 说到这一时又陷入了沉默,晚风为烟头送来氧气,加快燃烧,不过几分钟,烟抽完了,两人都知道,是时候回去接着工作了。 “走吗?”赤井问。 “走吧。”降谷点头。 赤井遂率先转身,先半步走在前面。降谷看了眼河水,也转过身来跟上。 “对了,拜托你件事,”降谷突然开口,“有空帮我问问,问问灰原,当初在实验室时,田纳西的编号是多少。” “嗯?”赤井转头看了眼降谷,降谷也正直直地看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帮我带杯咖啡”这样普通的委托。 “不行就算了。”降谷耸耸肩。 赤井笑了下,摊手:“难得我们无所不能的降谷警官开口,我当然要竭尽所能。” 降谷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有种想和这家伙打一架的感觉。 5 降谷总觉得这些年每个人都在变化,比如赤井,扮演冲矢昴的那段生活仿佛激发了他某种恶趣味,总之现在的他和那个组织里的黑麦威士忌截然不同;又比如诸伏,每每看到他穿着正装淡定却颇有气势地主持回忆,降谷总会有半秒钟恍惚。 时间在向前走,但降谷却不觉自己有多少变化。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松田拍着他的肩膀感慨,“明明你是变化最大的吧?” “诶?我?”降谷睁大眼睛,“我有什么变化吗?” “当然,”伊达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简单交代了几人的忌口后,转头顺畅地接住话头,“你居然会觉得自己没变化,明明气质完全不同。” “嗯?”降谷难得露出有些费解的表情。 “如果要形容的话……”伊达搜索着自己词库,却可悲的发现在刑警队工作了太久,自己的形容词库已经被负面词汇污染了,故而一时语塞。 “简单来说——变成靠谱的成年人啦!”萩原顺其自然地接着说。 “没错。” “准确的形容。” “就是这样。” 其余几人附和。 “哈?难道我以前很不靠谱吗?”降谷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第141章 “哈,就是现在,”松田指着他,“现在才像是以前的zero!这副已经想打架但是还勉强保持微笑的样子!” “真是的……”降谷感觉自己的眉峰挑了挑,“谬赞了……” 诸伏盯着降谷,总感觉从刚才那句话中看出了某个熟人的影子,看来这两个家伙虽然工作起来针尖对麦芒,但多少还是在互相渗透,互相影响。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没有人的人格是完全属于自己,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经历、体会,而后或主动、或潜移默化的被改变,被塑造,把种种“他人”内化成“自己”,由无数普通的部分结合成特殊的自己。 诸伏顺手拿起桌上的啤酒,抿了一口,口感颇为柔和,似乎是这家小店的特色,但他却受虐般觉得少了几分劣质啤酒的辛辣和刺激。 他的目光看向降谷,毫无疑问,降谷是善于学习的,他们工作的特殊性要求他们吸纳不同的个性,因而他们难免被影响,也多少变得不像自己,至少诸伏是这么觉得,但至于降谷为何觉得自己毫无改变—— 大概是因为,对他影响最大的那个人,从最开始就已经被他视作“自己”的一部分了吧。 诸伏如是想。 “说起来我最近做了一个梦,”诸伏回过神来时降谷正说,“就在前两天吧,我梦到你们在爆‘炸物处理班工作时的事了。” “哈?那都多少年前了,”松田一边往嘴里塞下酒菜一边感慨,“少说有个六七年前了吧?” “是十三年前。”降谷很肯定地说。 “十三年前?那不是刚毕业的时候吗?”伊达有些惊讶。 “听说人变老的特征就是怀念过去,”松田喝酒的间隙抽空抬眼,“某人危险哦,正值壮年已经开始回忆过去了。” “听我说——”降谷忍无可忍地按了把松田的卷毛,接着说,“我梦到我成了一个……教官,教某人练枪。” “你不会打算走上鬼冢教官的老路吧?” “不……那里不是警校,好像是一家私营的射击馆,训练设备还非常高级,甚至配备了全息投影,顺带一提,这是警校现在还没有应用上的高端设施,”降谷顿了一下,继续回忆,“我在教一个孩子练习用枪,一开始是基础的手枪,后来甚至是步枪,狙击枪……最奇怪的是,目标不是靶子,而是全息投影模拟出的真人。” 这下刚才有些轻松的氛围凝滞了,几人都看向降谷,表情有些微妙。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萩原吞了下口水。 “是啊,训练氛围很压抑,训练馆的奖惩制度非常严苛——不如说只有惩罚,所以那个孩子进步的很快,”降谷似乎恍然不觉几人看过来的目光,继续回忆,“然后在某天训练时……全息投影被不知不觉换成了一个真人。” 这下所有人都汗毛倒竖了。 可降谷还是很平静地讲着这个梦:“不过就在那个孩子开枪的前一秒,我拦下了她。” “好诡异的梦。”不知谁说道。 “所以我们在这个梦的哪个部分?不会我们就是被当成靶子的人吧?”萩原问。 “当然不是,”降谷被萩原有些谨慎的语气逗笑,“还没到你们的那部分。”他捻起一颗花生,想了想接着说: “对活靶子开枪大概是那个射击馆的某种考核,这一次没成功,也要有下一次,总之必须有一个人要被杀死,被枪杀,”他的语气和说出的故事相反,平静淡定,“那个孩子考虑良久,对我说——” “既然一定要下手,那我就去杀个注定死去的人吧。”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接着场景很快切换,我看见她在一栋大楼里埋伏良久,然后用我教她的枪法精准的干掉了一个男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被选上,为什么‘注定死去’,只是后来我发现那家伙在刻意观察警方——然后我从她的手记中看到了你们的照片,还穿着防爆作训服,看起来像某场演习中被偷拍下来的照片。” 这个转折快的一时间让众人接不上话,只有伊达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愧是梦……” “确实,”松田表情有些无语,“毫无逻辑,最后这个悬念是你留着拍续集的吗?暗示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我们了?” “所以说是梦嘛……”降谷笑了笑,“你们刚那么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才奇怪好吧,我只是分享一个荒谬的梦而已。” “但你能记得这么清楚,说明梦里的情景让你印象很深刻吧?”萩原撑着下巴,喝了口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分析,“毕竟大多数梦几乎会在醒过来的一瞬间被遗忘。” “是这样没错,我记得之前也做过几个梦,确实很快就忘记了。”降谷点头。 “听说多梦也是变老的征兆啊……”松田老神在在的嘀咕。 “我忍你很久了……松田,要打架吗?” “我尊老爱幼,没兴趣。” …… 诸伏看着那头拌嘴的两人,总感觉回到了警校时期,似乎一切都并无变化,但又似乎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有些什么已经改变了,诸伏总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关于降谷提及的梦,他有种奇异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