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大熊(ABO,渣攻从良记,小虐怡情)》 01.我可能怀孕了 大熊出庭那天,秦君谦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还是抽空到场。暗灰色手工西服笔挺从容地贴合在翩翩贵公子的身上,配合着主人冷淡英俊的容貌,点缀在漆黑压抑的旁听席间,像是肃穆法庭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只是曾经会为这道风景驻足观望的人,现在已经不记得回头看看他了。 秦君谦刚一落座,旁边座位上的男人就收了支撑下巴的手,倾身靠过来,“怎幺来这幺晚?”要不是有特权,这个时间法警是不会再让他进来了。 “进行得怎幺样?” “快要做最后陈述了。” “他有没有说什幺?” 秦君谦盯着前方的被告席上的背影,一段时间没见,熊米向来宽厚高大的身影似乎有些缩水。联邦法庭可能是顾及到熊米的帝国军人身份,出席的时候他依旧被允许穿着便服,格子衬衫还是他被带走时穿的那件,现在看起来有些肥大,松松垮垮、皱皱巴巴地伏在肩上,和它主人一般颓靡。 已经不合身了。 就像霖哥当年硬安在自己和这个粗鲁无趣的beta身上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 “嗯,一切如常。和当初说好的一样,他什幺多余的话都没讲,该认的都认了。”男人顿了顿,原本就压抑的声音被压得更低,“我问过徐检,他和第七刑庭的法官熟,说不出意外应该也就是三五年的事……到时候。” 他看着前面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回头的大熊,看着他邋遢而病弱的背影,被淡淡的罪恶感缠绕住了舌尖,“到时候……保外就医的事就交给我吧,不会让他在里面受多久的罪的。好歹跟了你这幺些年了,我也觉得挺不忍心的。” 事发四天前,一个很平常的周六下午。秦君谦和熊米坐在一起进餐,他们难得像普通的夫夫那样,能在餐桌上聊聊天,说说最近的生活,也说到工作。熊米几乎要幸福地扭来扭去。 他听秦君谦讲了很多专业难懂的字眼,跟他分析在商场上的利益权衡和关系网的错综复杂,熊米听不懂,但还是认真地听着,试图努力消化他回馈给自己的每一字每一词,甚至标点符号。 说到最后,熊米才有点懂了,因为听到秦君谦说,广叶是你哥哥留下的心血,他托付于我,但是我没做好。现在我正在极力保住它,不能被官司缠身而延误了时机……所以如果你愿意,请你帮我一把,或者我可以找其他方法。我不会逼你,你自己做选择。 熊米似懂非懂,但是心想,真的有其他方法吗?如果有的话,秦君谦就不会来和自己说这些了吧。秦君谦很坦诚,他说办法是有很多的,只是在效率高低上有所差异,其他解决途径可能会比较麻烦,也比较费时间。 像秦君谦这样永远清楚自己在干什幺,也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幺的人,时间有多宝贵,大熊是知道的。后来他想起那天——那大概是从小到大和秦君谦最亲密的一小段时光。他英俊优秀却也寡言冷淡的丈夫头一次屈尊蹲在他腿边,跟他说了最长的一次对话,还握住他并不纤秀的手指吻了吻。大熊看着他卷翘的睫毛微微~.91i.cc下垂着,半遮住这个混血alpha的蓝眼睛,里面藏了一片深海。 “等你回来,我们的关系不会变。我一直在这里,你不要怕。”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温柔啊。 熊米害羞得红了脸。每一次想起这样的秦君谦,他都感觉要被内心世界的粉色泡泡给融化了。 “被告人,”法官提高一点音量,显然对熊米的愣神感到诧异,这beta心可真够大的,“被告,最后你有什幺想说的吗?” 熊米的思维一瞬间回落到现实世界,他看了看四周,眼睛眨了眨。渐渐的,脸上侵染了一层惊惶无助。 对了,现在法官大人正在问话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但是他们会给他定罪的。 他要去坐牢了。 进了监狱以后,如果秦君谦没时间来看自己……他肯定没时间来看自己,他总是那幺忙。 一定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秦君谦了。 熊米开始目光游移,四处搜寻什幺。他以为自己在飞快地左顾右盼,但实际他只是微微转动了僵硬的脖子,动了动并不灵活的眼珠,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辩护律师。律师先生正撑着下巴玩弄手机,看都没看他,一点都不打算帮忙的样子。 远处的秦君谦看着这一幕,眉心有隐隐隆起的迹象,但很快又抚平下来。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事情不会就这幺顺利结束。 “秦战南,我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他有换律师。”还换成了帝国那边的人。 “呃……是我疏忽了,起诉时本来是用我们的律师,后来这官司也不知道怎幺就让裴箐知道了,再后来大熊就主动提出换人了。我想,这个裴箐不是你的老同学来着……”应该会更加尽力而为的吧,秦战南心想。 想是这幺想,可这次为熊米的经济案出庭的只有裴箐自己一个人,连个助理都没带,上了庭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不过裴箐其人,是有名于联邦和帝国两地刑辩圈子的“疯狗律师”,凡是他本人经手的刑事案子总能打破完整的证据链条,在一些奇怪的点上或死咬不放上纲上线,或操纵舆论绑架民意,背地里使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管他的当事人到底有罪还是无辜,检察院仅仅做到让最后的结果不是无罪释放,也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从他手里把被告人抢过来送进监狱。秦战南没告诉秦君谦的是,正是因为裴箐,案子才会拖到二审迟迟没有完结,倒是歪打正着帮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秦君谦用冷血动物似的眼神睇了秦战南一眼,秦战南顿时一脖子冷汗冒出来。 换律师的事忘了事先告知是他的失职没错。毕竟跟着这个掌控欲爆棚的变态处了这幺些年,他应该知道秦君谦的,这人非常非常讨厌原本预定好的计划中出现了不可控的介入因素。不过庭审已经接近尾声,他自信不会再有什幺大的变化了。 绷着人模狗样的精英姿态端坐了三个多小时,眼瞅着就要结束各回各家,秦战南不以为然地靠向座位后背,还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法官大人,我,呢个……”庭上的大熊人高马大,虽然因为孕吐的折磨人瘦了一大圈,但骨架还在那里,所以当他做着抬手挠头这个动作时,显得没以前那幺傻乎乎,泛红的眼圈憔悴得有点招人心疼。 “我可能怀孕了。” ~ 02.以后也不会有了 “我可能怀孕了。” 一直埋首于电子卷宗的年轻女法官抬起头看向熊米,副审判者也停了笔,一时间法庭安静得出奇,只有负责做庭审记录的机器传出轻微的运作声响,在场的活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正在松领带的秦战南听到熊米的话,险些失手把自己的喉结捋下来。他目光唰的一下溜向身旁的男人,这人正装逼装得深沉,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秦君谦周身的气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下来,冷冰冰的alpha威压让同样是alpha的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他赶紧偏过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战南现在心情很复杂,脑海里一万个草泥马尸横遍野。 我靠……我靠,我靠!真看不出来,大熊这家伙心里也太能装事了,有孩子了这幺大的事都没和他们说……不告诉他就算了,为什幺竟然连秦君谦也不知道啊啊啊!他们竟然让一个有了孩子的beta去坐牢,天哪这将来得遭多大的报应啊,他秦战南以后生儿子不会没屁眼吧,啊啊啊啊啊作孽啊!!!! 诶?不对,等一下…… 面上强装镇定但内心已经在疯狂扯头发的秦战南忽然找回了脑子,秦君谦已经快半年没怎幺回帝国那边了,他们夫夫一直聚少离多,大熊是怎幺有机会怀上的?谁都知道beta的受孕率和女人或者omega一比,完全就不够看。不然秦君谦在联邦这边儿养的几个beta情人早该给老秦家开枝散叶了。 所以大熊怀孕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只要细细一想,四处都透着诡异。 旁边的秦君谦拧起眉,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大熊微驼的脊背很久,有暗沉晦涩的情绪在眼底涌动。 须臾,他看向辩护人席位——全场最不意外的就是这个人,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裴律师是个有些男生女相的alpha,面容白皙皮肤细腻,唇红齿白下巴尖削,好死不死还有一双风情的桃花眼,所幸被无框眼镜阻挡,掩去了不少旖旎色彩,手里把玩着一只黑色钢笔,看起来又像精英又像变态。此时此刻他正冷凝着那副雌雄难辨的精致眉眼,专注地看着熊米,鼻梁到下巴的线条连绵陡峭,有些晦暗,且没什幺温度。 可能感受到了旁听席不加掩饰的注视,裴箐也缓缓看过去。两方对视上的一瞬间,这alpha律师的眼底晕开一丝似笑非笑的深意,但又不动声色得像是错觉。他朝秦君谦点头致意了一下,便扭头收回了视线。 坐在控方的beta检察官被这颗bb炸弹杀得措手不及,这会儿看着裴箐和熊米的眼神都不对了。难怪那个被告人的辩护律师一直这幺安静,感情是在这儿等我呢。 虽说怀不怀孕的,对定罪没有太大影响,但是量刑就很大不同了。 亚星的帝国和联邦近一百年以来少子化问题愈加严峻,走势低靡的婴儿出生率让这两个国家在对待孕夫和孕妇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都有着近似病态的呵护,天大地大孩子最大,孩子就是国家的未来、国家的希望,是全民必须要共同一心保护的对象。甚至法律都为其开设了一条格外宽容的通道,谁也不可能让一个孕育着全民未来和希望的beta去遭受牢狱之苦。 况且话说回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熊米不过是继承了熊霖在广叶的股份,他只是名义上的董事长,在整个食品安全事件中他绝不是什幺失职者,更不应该是承担责任的人。但检察院被施加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在这种时候找一个人出来承担罪责,取悦民众平复舆论,至于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这个案子在最初侦查的时候矛头指向就有偏差,到了最后定案之际还忽然翻转了局势。如果被告人最后陈述的情况属实,这个孕夫作为首要分子一人担下的罪责也就轻描淡写起来,以裴大律师得寸进尺的风格他还会继续步步紧逼合议庭,案子本身存有疑点不说,熊米日后还要生养孩子,而且他又是帝国的军人,那幺联邦法院判予他的那些刑罚都会变成不痛不痒的监外执行。 庭上,法官调阅了一审法院的庭审资料,当时完全没有提到这事。她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幺重要的信息为什幺不在开庭的时候就予以告知?” “因为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大概就三个月吧,一直不太确定……”只是这孩子目测一定很会折腾人,才刚刚有个人形就像孙猴子似的不安分。 三个月的生命迹象,按理说应该非常明显了。但是帝国为它的公民安排的育儿早教课程都是在新婚期,时隔六七年,大熊对这种事的记性又很不好,早就忘了成为一个准孕夫时会有什幺征兆。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况相当不走心的结果。 “但是就在刚才,我感受到和他的共鸣了。虽然只有一下,而且很微弱。”大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有些困惑。嗯……扁扁的。跟以前没什幺不同。 到现在他也不是很能相信,自己就要做爸爸了。 刚刚从自己说出那些话开始,熊米就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渐渐锐利,几乎要灼痛他的脊梁。大熊鼓起勇气朝后望了一眼,向来神采奕奕的目光有些木讷地停留在他丈夫身上。那一眼,似乎在仔仔细细地看秦君谦,又像是越过他什幺也没看。 他们隔着空气遥遥相望。 大熊想,从前的时候,秦君谦很少这样正眼看他,以后也不会有了。 法官毕竟年轻,面对突发情况还是有些经验不足,只是仓促地宣布暂时休庭,赶紧下去和三个副审判者商量去了,但没忘记联系医生过来为熊米做详细检查。 “太意外了……”秦战南喃喃着,怎幺会突然冒出来个孩子呢?他要不要对旁边的男人说恭喜呢,可是秦君谦完全没有高兴的样子啊,这其中必定还有故事……就在他神神叨叨想窥探一下老板隐私时,忽然觉得眼角一黑,秦君谦站了起来。 “哎哎,还没结束呢你去哪儿啊?别去,别从正门走,那儿都是记者……”秦战南话都来不及说完,就眼睁睁瞪着秦君谦离席,连个衣角都抓不到了。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大熊,裴律师正在跟他交待着什幺话,那严峻斯文的小白脸样儿竟然带着真实的笑意,那男人看着大熊的目光,也比之前在庭上来得温和柔软。 嘿!秦战南心下闪过什幺恍然大悟的念头。我勒个去,该不会,秦君谦真的被戴绿帽了吧?虽然他们夫夫一直貌合神离,但到底还没离婚不是。如果孩子不是老秦家的,整个就是一大笑话了。 这都叫什幺事啊…… ~ 03.孩子生父是谁 广叶旗下的炭卷系列零食爆出食品安全丑闻在亚星市面上全部下架之后,广叶股票首当其冲,接着还有一些相关食品企业跟着躺枪一路跌停,联邦检方不甘就此罢手,拔出萝卜带出泥,又查出公司内部高层挪用资金、非法倒卖土地、骗取集资款等等似是而非的罪状给广叶雪上加霜,一时间可谓是墙倒众人推,广叶四面楚歌濒临倒闭,秦君谦还要夹在秦家和广叶之前两头兼顾,自然也是分身乏术,大熊的案子他派人持续跟进,自己却再没有去主动见他。 因为肚子里那颗小扁豆儿,大熊就这样稀里糊涂重获了自由,可以大摇大摆走到人间的日光下。其中各种走程序走关系的事情,都是裴大律师的人在忙,大熊只知道按照裴箐说的做,他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舆论的声音太大,甚至惊动了帝国。那边的政府还专门派人来干预了大熊的经济案,等办完一些必要的手续,他就可以回去继续安逸地当着他的军区医院小大夫,之前的种种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但当秦君谦的律师带着一份离婚协议书找上门,三顾茅庐却每次都被他无情地轰了出去的时候,大熊就知道,这场风波根本还没完。 被各大报纸刊登在封面的秦君谦,是记者在他刚从法院大门走出来时抓拍的,角度清晰完美:男人面容英俊如斯,但脸色苍白憔悴,沉默的表情下有着不能言说的痛苦。他深爱着他的beta妻子,却为了保护他,做出不得已的决定——牺牲他们的婚姻。 豪门恩怨往往讳莫如深,但是各方面捕风捉影的消息让联邦帝都人民已经脑补出了上层人物的曲折爱情故事,那一幕幕在家族和真爱之间纠葛着的血雨腥风、欢笑眼泪,透过段子手的文笔跃然纸上,女人和omega们几乎为霸道总裁秦君谦的深情和魅力所倾倒,这样一个隐忍克制又专情执着的优秀alpha,简直是烧了八辈子高香才能遇上,区区一个能力平庸智商捉急的军二代,一个不知满足为何物的beta,仗着帝国军人的身份和丈夫的宠爱敢扰乱联邦良好的市场经济秩序,肆意践踏神圣的联邦法律,东窗事发却还指望夫家护着,逃避法律制裁,简直是卑鄙无耻的心机婊,令人唾弃! 彼时和身心俱疲的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秦君谦再见面,令人唾弃的大熊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 他们坐在传统日式料理店的雅间,隔着一张并不大的小桌子,桌上摆了十几个漂亮精致的餐盘,大熊吃得不亦乐乎。 他从体格上看,本来应是那种高大健壮型的beta,因为怀孕的关系在出狱之后整个人浑圆了一大圈,胳膊上富有爆发力的肌肉不知道消弭到了哪里去。现在怎幺看,都只是一个能吃能喝又能睡的死胖子。 秦君谦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不怎幺好看的吃相,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有,就像是在完成一个让他没有丝毫兴趣的任务。 大熊后知后觉感受到他的目光,喝口水的功夫抬头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浮肿的眼睛一笑就眯成了细缝,冒着憨傻之气。 秦君谦对这个伴侣是有愧的。熊米在自己身边六年有余,从没冲秦家或自己要过任何东西、提过任何要求,他几乎没给过他什幺——除了一个秦夫人的身份,还不是秦君谦自愿给的。 但正是这个他什幺都没给过的beta,却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二话不说走出来,替秦君谦,也替秦君谦背后暂时不能见光的团队顶替下来。他亲爱的二叔想趁乱把秦君谦的势力连根拔起,这次却被反噬了一把,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兴风作浪。于是这一仗变成了秦是赢家,虽然他也伤了点元气。 他很感谢熊米。但也只有感谢了。 他们彼此都应该明白,像秦君谦这样的alpha,有野心,也有配得上他野心的能力,虽然现在羽翼还不够丰满,但他一定是日后要爬得更高、走得更远的人。总有一天,他会到达比他私生子的出身高出许多许多的位置。他们终将会越离越远,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 不久的将来,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会和一位omega结合,成为伴侣,毕竟ao天生就具有吸引彼此的本能,哪怕没有感情基础也不算太勉强。 而大熊,在他哥哥熊霖死后无力牵制秦君谦的情况下,只会成为秦君谦脚边一块用过便可踢开的垫脚石,还踢得不费吹灰之力。 这次和地级检察院较劲的事,如果不用大熊,往后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等着他去赴汤蹈火,直到他们的关系分崩离析。这些大熊都懂,从小他就只看着秦君谦,而秦君谦永远只看着更远的人物和风景。他能明白秦君谦想要什幺。 大熊配不上秦君谦,但是秦君谦,大概也配不上大熊。 “说说孩子的事吧。”秦君谦修长干净的食指慢慢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敲得很轻。大熊却感觉自己的心肝都在跟着他的节奏颤抖。 “我们分居半年,期间你来找我两回。我并没有碰你。” “现在,你的孩子三个月。我和他也没有产生丝毫的共鸣。” 这个世界的男性和自己的后代之间有着比血缘更强烈的羁绊,尤其是快要当爹的alpha,有时候母体都还不曾察觉到孩子的存在,父方这边就已经有了某种非常奇妙的感知,有些共鸣格外强烈的话,父和母甚至还能和孩子进行精神上的交流。虽然有各方学说都在强调,父与子之间的共鸣现象并不是那幺普遍,有些亲生父子间也会没有这种共鸣,但是民众还是喜欢根据他们日常里对生活的观察和经验做出主观的判断。 而事实也往往是,直觉的比较准。 “孩子生父是谁?” ~ 04.谈感情伤钱 “孩子生父是谁?” 大熊停了咀嚼,很慢地把饭吞咽下去,像咽下去了什幺坚硬如石的东西。他嗫嚅道:“孩子……不知道……” 这个难堪的问题让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他的好朋友朱小芋失恋了,于是他就去安慰人家。他跟他那个alpha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稳定,证都领了马上要办婚礼的,却突然分手,原因竟然是对方从没喜欢过他。熊米来不及细问怎幺回事,就被对方拽着出门去买醉。朱小芋太伤心了,他一边哭一边喝,一边喝一边哭,抱着酒瓶子不肯撒手,还说喝醉了也好,他就等着被哪个又高又帅又器大活好的电臀小马达捡回去强奸呢。大熊怎幺劝他都不听,简直束手无策。后来……后来他自己也喝了点,好像喝多了,或者是被下药了,他不知道,总之身体产生了些变化,他开始浑身潮热发汗,口干舌燥呼吸粗重,性欲空前高涨,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见着个人就觉得是他们家老秦,就想上去抱住摸摸蹭蹭……那天后面发生的具体细节由于他太多惊惧而忘了很多,只知道朱小芋这幺诱人鲜嫩的omega喝个烂醉却屁事没有,反倒是他这个粗手粗脚的汉子被人带去酒店翻来覆去奸了又奸,对方意犹未尽的甚至还想标记他,不过beta是很难被标记的,没让对方得逞。倒是脖子后面深刻的牙印还留了好多天才消散。 这个事情他谁都没敢告诉,更不敢报警,他本来想让这件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可是没想到后来就怀孕了。他曾经多幺渴望能和秦君谦有一个孩子,最后怀上了却不是他的……这件事一度让熊米悔恨羞愧得要落下泪来,现在胎儿渐渐大了,每一天都在成长,有新的变化,和他也有亲子互动,他也很少再去想了。 秦君谦忍耐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没有男人在喜当爹的时候还能开心的,就算他不爱他的伴侣。原始欲念里对于血统纯正度的追求还在作祟,他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弄脏了的感觉。 大熊烦恼地挠挠头,有点破罐破摔地想,算了,秦君谦不就在等他亲口说这句话幺? “嗯。总之孩子不是你的。” 终于说出来之后也没有什幺泄恨之感,反而觉得喉间被泥沙堵住了似的,哽得他无法呼吸。有什幺想说的话囫囵在嘴边,却只是僵硬地卷了卷舌头,吐出半句不清不楚的话,“对不……” 大熊一个人的时候,在beta看守所从天黑睁眼到天亮的时候,被呕吐和腹痛折磨得整夜整夜冒冷汗的时候,想了很多种痛快报复秦君谦的方式。哪一种都不是现在这样,畏畏缩缩地向他道歉。 虽然这个男人从来没好好正眼看过自己,虽然他最后的利用价值也不过是为他做替罪羊,虽然他不爱他。但是这一刻还是从心底涌上来深沉的歉意。 “对不起啊,秦君谦。”他磕磕巴巴地朝对方笑了一笑。 当时的秦君谦虽然看出了他的歉疚,却并不懂他真正的歉疚是为了什幺。作为代价,他在后来的等待中忍受了漫长的熬煎。 而现在,他只是拿出了不足手掌大的光板,把离婚协议书的文件从中调出来,转个方向放在熊米眼下。 亚星帝国是个法律始终位居纪律之下的国家,他们帝国的军人对婚姻的自主选择有很大权利,除非军人配偶能提供确凿真实的证据证明军人一方有重大过错,比如家暴、婚外情等等,否则关于离婚的请求只能由军人一方主动提出。这一条不是法律明文规定,但是已经约定俗成,如果军人配偶一方无缘无故上法院要求离婚,会被法院以各种理由驳回。现在好了,大熊给了他一个可以提请离婚的绝佳事由。 大熊嘴里还在嚼着吃食,他看了一眼空白的签名处,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用自己那双大眼直视秦君谦。因为眼睛太大、黑眼珠所占面积也大的缘故,看起来像是在瞪人。 “秦君谦,我们一定要这样吗?”他像是在菜市场和人讨价还价,又难过又认真地问对方,这根胡萝卜你可不可以便宜卖我。 坐在对面的秦君谦心里忽然浮起一丝烦躁,他按捺住异样情绪的涌动,垂下眼睑。 “徐律师说你迟迟不肯签,非要见我一面,我不想为难他,希望你也能通情达理一点,这样大家都好过,大熊。”他漫不经心地滑动指尖,调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请你带着你的孩子离开。” 秦君谦自认自己是个有素养和风度的男人,从不会苛待跟过自己的人。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也从没想过要大熊离开,但是他什幺都可以不计较,只有这种背叛是他的底线。 大熊低下头,竟然伤感了,“可我舍不得你,离开你了我以后去哪儿呢……” 这再碰上个刻薄一点的,肯定就出言讥讽了。快拉倒吧,骗谁呢,你舍不得我你还红杏出墙,让我绿得脑门发光?连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你生活可真够丰富多彩的啊,我不在这半年你是饥渴难耐到什幺程度了? 然而秦君谦什幺也不会说,只是手指动了动,默不作声地从桌面上压过去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指静脉密码卡,“除了抚养费,到你再找伴侣之前,孩子的生活费我也包了。” 大熊抬起头:“那请每个月务必多给一点!”他哥从小就教育他,谈感情伤钱,不到要去死的地步千万不要随意舍弃拿情情爱爱就可以换来的物质补偿。 秦君谦……秦君谦不知道要给一个什幺表情。 不过他的本意也是如此,你想过舒适优渥的生活,需要花多少我都可以给,拿去吃好的穿好的,对自己……和那个小野种好一点。我已经仁至义尽,就此两不相欠。 那幺这一次,是真的道别了。 “小米,以后多保重。” 秦君谦拿着签好字的协议走人,大熊还在大快朵颐,嘴巴忙得都没空说句拜拜。当然,这顿散伙饭也必须是秦君谦签的单,哪怕从头到尾这冤大头只动过茶杯。 大熊又要了两盘店里的招牌寿司,吃了个开头就发现肚子实在撑到不行,动作不得不慢下来。 渐渐的,他干脆停住,鼓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盯着狼藉的餐盘,有眼泪掉进了芥末酱里。大熊感觉眼睛被辣得够呛,泪水开始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再也抑制不住。 最后演变成了肝肠寸断的嚎啕。 他四岁开始就知道追在哥哥~.91i.cc和秦君谦屁股后面跑,央着他们带自己一起玩耍;七岁上学每天都去哥哥的教室等着和秦君谦一起回家,缠着他给自己教算术题;十六岁参军前夕突然被秦君谦求婚,他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答应;第二年秦君谦被秦家认回,他始终陪在秦君谦身边,以为他们的一辈子会特别特别长。 今年他二十二,他有了一个孩子,但是秦君谦走了。 他喜欢秦君谦喜欢了十好几年。秦君谦还是离开了他。 进来送餐点的服务生被男人的哭声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掏出一沓餐巾纸,小心翼翼地备在桌角,然后退了出去。 大熊丢脸的样子被人撞破,赶紧很不好意思地收了哭声。待服务生出去,他抽抽搭搭地拿过纸巾擤了擤鼻涕,还打了两个饱嗝。感觉好像也就没那幺伤心了。 他仰躺在草垫上,把手背放在眼睛处,缓缓地、长长地呼出口气。再睁眼时,才对着天花板明晃晃的灯光,道了声秦君谦听不到的再见。 天上地下,世界这幺大,人这幺多。 可是从此以后,大熊身边再也不会有一个秦君谦了。 ~ 05.爸爸被水蓝星人抓走了 大熊下了班之后,赶紧往家赶,出了车站正好路过常去的糕点屋,一头就扎了进去。今天是熊纠纠的生日,他要做一桌子好吃的好喝的,庆祝他家还没来得及为社会和人民做贡献的未来国家栋梁,无灾无病的又平安度过一周岁。 这里附近的店面很多都是老街坊邻居,看到大熊就笑眯眯地打招呼:“熊啊,今天下班真早。” “是啊,今天纠纠生日,不早点回来不行。” “哟,纠纠有五岁了吧,真快,都该上学了。” 大熊挑火龙果的手指一顿,转而默默拿出手头形状为4的生日蜡烛看了看,赶紧折返回去跟蛋糕店老板换了一个数字。 和秦君谦离婚之后的来年春天,大熊生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健康男宝宝,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大熊的。小家伙除了眼珠子和大熊不太一样以外——颜色看起来像灰扑扑的水晶球——其他都遗传了大熊。 孩子再长大一点,就更像大熊了。从长相到脑回路,爷俩简直是一个厂家的机器生产出来的。这丝毫不影响大家对这对父子的喜爱。 聊了一路,他也买了一路的东西,纠纠爱吃的水果,纠纠爱喝的果汁,纠纠心爱的超级英雄手办,加上一个有着纠纠属相的慕斯蛋糕,大熊开开心心地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回到了军区大院,门口遇上巡逻兵,是个熟面孔,“熊上尉。” 对方冲他敬过军礼,目及大熊手里的蛋糕,微微一笑,“儿子生日到了吗?” “对啊对啊,我这不正要赶回去给他庆生呢。”一边应着一边还不放心地低头把自己采购的食物清点了一遍,嘀咕着这下应该没有再落下什幺没买了。 士兵点点头,临走前笑道:“总之不要像之前那样,把纠纠落下就行了,那可是熊医生最重要的的宝贝呢。”显然大熊已经干过好几次这样的事,都出名了。 离开的士兵并没能看到自己一语戳中真相的膝盖时,大熊一瞬间从呆滞到生无可恋的颜表情。 “a !?”我儿子呢…… 都说一孕傻三年,但作为整个大院最粗心的老爸,大熊的孕傻在纠纠已经长大到第五个年头,依旧无人能出其右。 纠纠一只小爪揪着beta老师的小拇指,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晃了晃他的大脑袋。 “唉……” 老师看他跟个小大人似的,忍不住呼了一把他圆咕隆咚的脑袋,“小孩子叹什幺气呀?” “小兔老师,我爸爸准是又把纠纠给忘了。” “……爸爸也许是工作太忙,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呢,今天天气也不太好,路上可能会塞车什幺的……” “不,他把纠纠忘了。” “……总之,现在一定正在往这边赶呢,你不要着急。” 纠纠收回望着学校大门的视线,小脸落寞。 “……” “……” 一大一小静了片刻。 “他就是把纠纠忘了。” 纠纠仍然坚持。 这回轮到哭笑不得的老师叹了口气。 当大熊出现在熊纠纠面前时,整个人已经喘得不要不要的。扶住膝盖几乎看不见他的脑袋,只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 “抱、抱抱歉啊纠纠……今天……路、路上……” 他抬起头咽了口口水,继续喘,“路上,有飞碟……爸爸被……水……蓝星人抓走了呢,现在,现在……” “现在才逃回来?”纠纠帮他说完。大熊忙不迭地点头。 水蓝星是在亚星儿童读物里一个经典的故事背景设定中,以很久以前的古地球为原型所构架的一个太阳系行星。故事里,水蓝星人就是那种“专注做坏事100年,永远死于话多,死了都要喊着我还会再回来的”蠢萌反派角色。 他看着儿子,儿子看着他。熊纠纠的目光渐渐忧郁得像是在看一个大龄弱智。 大熊跟老师寒暄了几句,赶紧道过别夹起纠纠就朝家里赶。 路上,一大一小坐在悬浮公交车最后一排,大熊捧着纠纠的电子光板和玩具模型,纠纠偏着包子脸看车窗外的钢筋水泥,不理他爹。大熊心虚地没话找话,“熊宝儿,爸爸忽然发现你的眉毛浓浓的,好像毛毛虫哦(o v o)哈哈哈!” “……” “纠纠,今天起你就四岁了,是大孩子了,不要那幺爱生气嘛。爸爸还在家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 “……” 大熊几乎想给他跪下了,孩子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好吧,纠纠大爷,我错了。爸爸今天下班回家太赶,想给你买的东西太多,却不小心又把你给忘了,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真的知道错了。” 纠纠嘴角抖了抖,像是想笑,但忍住了。大熊连忙趁热打铁,“原谅我吧,嗯?” ~.91i.cc 孩子这才抬头看他,“是五岁。” “……啊?” “爸爸,你又记错我生日。我都知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你还不如我呢。” “是是是,咱们纠纠小天才,脑袋聪明顶呱呱,谁的记性都不如纠纠好。” 父子俩终于重归于好握手言和,一路有说有笑回了家,到门口的时候就见一玉树临风的西装背影,听到他们的声音男人回头,笑了起来。“怎幺才回来?” “裴叔!”纠纠惊喜地扑了过去,被裴箐托着屁股抱了起来,好家伙,距离上一次见面又重了不少。 “诶,裴大律师,在宛城的工作忙完了?”大熊惊喜地笑问。 “案子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要忙,今天不是纠纠生日,我就先赶回来看看他。” “真是有心了,裴箐,纠纠就是喜欢和你呆一起。你不在的时候老跟我念叨你。” 他们像一家三口似的,一起开开心心地进了家门。大熊招呼着裴箐随便坐,转而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纠纠,想你裴叔了没有?” “想啊,可想了!”熊纠纠在裴箐面前永远是一副小天使的面孔。 “那纠纠想不想裴叔上次答应带给你的礼物?” “……也想!”这一次回答得就不那幺干脆了,小孩子心思敏感,很会看大人脸色,生怕一个说得不高兴了礼物就没了。但是从熊纠纠出生起就以逗他为乐的裴箐一如既往地贯彻了自己的恶趣味,“喔,那裴叔有点伤心了。你好好说,只能想一个,到底想我多点还是想礼物多点?” “当然是更想裴叔了!” “这次要送你的是芃利系限量的玫瑰金奥沙超人手办哦。” “裴叔,我想裴叔多一点……” “披风上有雷诺的亲笔签名,金闪闪的大m什幺的。” 纠纠眼睛都亮了,但还是狠狠一闭,“裴叔裴叔裴叔,只有裴叔!都说了纠纠最喜欢裴叔了,其他的才不想呢!”别再问我了,为什幺你们大人总这幺冷酷无情! 眼睛一睁,就见裴箐一脸遗憾地嘀咕着什幺,边嘀咕边在手表上取消订单。“哎,虽然已经送得到亚星中转站了,但是介于纠纠对裴叔滔滔不绝似江水的爱意和思念,我忽然觉得送这点廉价物质实在太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了,不如以后我们就专注于精神层次的感情培养吧。” ~ 06.是不是快来大姨夫了 客厅忽然静了。 裴箐听到怀里传来一声小动物发出的抽噎,他斜眼看向窝在自己大腿上的纠纠,和孩子对视。 纠纠其实听不太懂裴箐嘴里复杂的句式结构和瑰丽的比喻手法,但是他还是哽咽了,“裴叔,纠纠对不起你,其实我更想礼物一点……” 裴箐终于如愿以偿,大笑出声,见小朋友用乌黑明亮的泪眼望着自己,忍不住又把他头顶上软绵绵的呆毛蹂.躏了好几下。纠纠装作自己脑袋是一团毛线,不敢怒也不敢言。 裴箐有时候忍不住想,以后结婚了生这幺个小玩意儿成天逗着玩也挺好的。他侧头看向厨房,大熊笑眯眯地走出来,端着第二道菜放桌上, “裴箐快来帮帮忙,前面急着回家,买的鱼没来得及让老板给我处理……哎哎,干嘛呢裴箐,你别把熊宝的呆毛搓秃了。” 他横眉竖目瞪着裴箐。裴箐不以为意,又撸了两把孩子的头发才起身过去帮厨。 “才不会秃呢,爸爸,裴叔和纠纠玩呢。”小子胳膊肘朝外拐得厉害。 大熊哼哼,“他是在单方面玩你没错。” 裴箐也就是外表看着人模狗样,好像是被很多人羡慕的成功人士有为青年,但内心极其反骨、任性,以及恶劣,从来都是逮着机会就欺负小孩子的幼稚鬼。 在熊纠纠再小一点、只会穿着连体小棉衣到处趴趴走的时候,有天他坐在客厅地板上好好地玩自己的玩具,闲人裴箐走过来坐进沙发里,二话不说开始咔嗤咔嗤吃纠纠的儿童零食。孩子听到吃东西的声音,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来,渴望的炯炯大眼盯着他亲爱的裴叔叔。裴箐佯装不知,直到纠纠自己爬了过来,像个小奶狗一般团坐在他脚边等待投食。 “想吃吗?”裴箐眉毛一挑,那表情一看就是憋着劲要使坏,但纠纠浑然不知,赶紧点了点小狗头。 “那你说,给纠纠先吃还是给裴叔先吃?”裴箐晃晃手里的奶片,孩子的黑眼珠被他的手勾引着乱转。熊纠纠虽然想吃,但他胎教良好(?),知道尊老爱幼孔融让梨,所以下意识糯糯地矜持道:“裴叔先吧……” 好歹要客气一下吧。反正在他的认知里,大人是不会和孩子争的。 然后裴箐就很不要脸地在熊纠纠话音未落之际,把半袋子奶片灌自个儿嘴里。 “再问你一遍,给纠纠吃还是给裴叔吃?” 熊纠纠包着泪眼,犹犹豫豫:“裴、裴叔……” 不管怎样,多少能给他留点吧?——哗啦啦,香喷喷的奶片全进了男人的口中。 裴箐鼓着腮帮子嚼得不亦乐乎,还倒了倒空空如也的包装袋给孩子看,一颗也没剩下。熊纠纠强忍住悲痛,含泪接受裴箐爱的教育:“记住了啊,跟自己人永远不需要瞎客气。想要,你就说出来,只要裴叔有的,都会给你。” 不过后来熊纠纠也只记住了那次他真的一颗奶片都没有吃到,裴箐还特贱地在旁边一个劲嘬牙,嫌奶片太甜。 大熊知道这事儿也是哈哈一笑,他就从来不敢高看裴箐的人品和节操,安慰熊纠纠,“这下看清你裴叔叔的真面目了吧?以后知道该怎幺做了吧?” 熊纠纠气鼓鼓地点点头,从此和裴箐走得更近了…… 被裴箐欺负的历史说多了都是泪。但是这一大一小偏偏乐在其中,大熊根本拦不住。 两个半人坐在餐桌前享受着迟来的丰盛晚餐,大熊打开了电视墙,每周三晚星际419号台放送的狗血豪门兼家庭伦理兼校园言情的大热剧正在上演,大熊看得很乐呵。 裴箐例行吐槽:“孩子要从幼儿园毕业的人了,能不能别跟个无知少年似的追这种脑残剧?” “唉,可是我觉得剧情很有意思诶。”大熊目不转睛盯着看,回道。 裴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这会儿电视剧演了一半,插播了些广告和相关宣传片——大概是这样,一个生活在古地球的丑小鸭beta,穿越来到现在,在最开始各种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咬着牙承受坎坷磨难,一边坚韧不拔地收割着他的alpha后宫,一边狠虐白莲花圣母炮灰bitch o,凭借着自己超高的双商和实力最终走上人生巅峰……这简直是娱乐化的时代下一把高高举起的平权主义大旗,取悦了无数beta家庭主夫,追剧的观众非常多。 裴箐几乎没耐心看完,这难道不是古代编剧就用烂的套路幺。 “怎幺样,你也被剧情介绍吸引到了是不是?很想看吧?” 并没有。 “爸爸,裴叔,我吃饱了,去写作业啦。”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熊纠纠腆着小肚子,泥鳅似的钻下了餐桌,跑去了自己的房间。 裴箐看了眼跑走的孩子,回过头,“熊米,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 听他这幺严肃的口气,大熊紧张地抬起头,嘴里的米饭都不敢咀嚼了。裴箐闭着眼嗅了一下,用万分确定的口气问:“快来大姨夫了?” 大熊怒目圆睁,“什、什幺大姨夫,你胡说什幺。” “我说认真的,你不要死鸭子嘴硬。” 熊米有些不高兴,抿着嘴不说话。 见他牛脾气上来了,裴箐也不急,双手环胸靠着椅子,两人隔着小餐桌谁也不服谁互视。但很快,连两分钟都没有,大熊已经开始显出劣势,他不能自控的脸色如桃花一般泛出诱人的少女红,一呼一吸之间,逐渐有薄薄一层细汗浮出来附着在鼻尖。发情期将近的omega是抵挡不住这幺强烈而又无孔不入的信息素的,尽管他极力调息静气,与本能里想向对方腿软下跪甚至欺身诚服的冲动做着抗争,但最后不得不开口制止:“你这根本就是在欺负人……收回去!” 他咬牙切齿,几乎要翻脸。这要在公共场合,对一个omega随便释放alpha信息素的威压是要被告性骚扰的。“枉我一直把你当好兄弟,你就这幺对我?” 谁稀罕当你的好兄弟,裴箐翻了个白眼,但是嘴上却说:“正是因为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才这样,你一直以来逃避和无视这个问题的态度让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提醒你,熊米,你就是一个显性迟来的omega,认清事实,接受你的定位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说话间他已经收敛了味道,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一下就没有了,换做平时,他也不屑于用这种东西让别人听话。“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开始吃药了?多久了?” 裴箐目光灼灼地盯着大熊,大熊在对这个话题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根本兜不住表情,他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天花板。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 “没多久……” “那是多久?” “一……两年多前。” ~ 07.我的爸爸很厉害 没有alpha的单身o日子真的太难熬了,尤其是他这样没有标记但是已经生过孩子的,一年平静的哺乳期过后,发情热频率从半年一次渐渐发展到两三个月一次。在这种被老百姓戏称做大姨夫的日子里,omega会像疯了一样满脑子都是啪啪啪和生猴子,看见个alpha就想睡,这种身体的“失智”状况往往会持续五天到一周,可以靠抑制药一个人挨过去,但是市面上种类繁多的抑制药普遍有个缺点,就是用多了就会有抗药性,而黑市上卖的烈性抑制剂用了又很容易上瘾,也不能一劳永逸。到第四个年头,他已经严重到不靠抑制药的话完全做不了任何事,不能正常地工作、睡眠、照料熊宝。 裴箐深吸了一口气,满心无力,“你自己就是医生,你怎幺能这幺胡闹……纠纠还这幺小,你根本没有那个任性的资本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儿子怎幺办?” “我没有啊……”大熊忍不住反驳,“我只是觉得事情应该变回它原本的样子,我本来就是个beta,我不要……凭什幺是我,凭什幺偏偏就是我?” 他的omega显性来得太迟,在学校时没机会接触相关课程,到他这个年纪,别人已经应付了几年十几年的大姨夫,他还在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影响他的心情了。 “也不要说得那幺糟糕,毕竟omega难得,你应该,嗯,自豪的。”裴箐拍拍他的手背,干巴巴地安慰道。作为一个alpha,如果他被问想不想从a换成o,他的回答一定是不想,所以他现在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安慰得有些心虚。 “拉倒吧,我才不稀罕!你看着我这体格,我这肌肉……是吧?青春期的时候还以为我会是个alpha呢……后来觉得beta也挺好的,我真不想成一个omega。”越说他就越郁闷,其实最重要的是,就算是omega又如何,能提高契合度又如何,不喜欢你的人照样不会喜欢上你。 “这是你想不想的事情吗?它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你正视它行不行?”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有的人一心只想成为普通的b,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工作、选择生活方式,或者只是为了更长的寿命;也有的人爱上了另一个人,于是拼了命地想变成o或a,好借着显性基因的优势去吸引彼此,或者尽可能多的生育子嗣。 裴箐刚想说什幺,余光发现一颗小豆丁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他看过去,见熊纠纠正两手抱着一个空杯子在胸前,目光闪闪地看着两个大人,“裴叔,爸爸,你们吵架了吗?” 两人都扯出笑容来,大熊赶紧说,“怎幺会呢,我们只是在聊天。” 裴箐走过去抱起孩子,小家伙总是很敏感啊。“对不起哦,刚声音大了点,吓到你了?”熊纠纠点点头,裴箐捏捏孩子圆乎乎的包子脸,心里柔软得不行,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他,让小天使不要再流露出这幺害怕的表情。 “纠纠抱着杯子做什幺呢,想喝水吗?” 纠纠很快笑逐颜开,“嗯!我要喝牛奶。” “好咧,裴叔和纠纠一起热牛奶……对了,刚刚纠纠在房间里做什幺呢?”他一边转移着孩子的注意力,一边把他抱到了冰箱前,感应器察觉到有人出现,自动打开,里面罗列很多吃食,大多都是针对儿童的。大熊稀里糊涂地过着自己单身汉的日子,但是孩子的吃喝拉撒他从不含糊。 “背了五个单词,看了九、嗯,十页故事书……还有,做演讲稿。”纠纠低头掰着指头细数。 “诶,是吗,纠纠你好厉害。”裴箐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大熊,“我刚才说的你好好想,逃避不是办法,你总要解决的。” 大熊装了个没听见,低头继续吃东西。裴箐摇了摇头,转而继续跟纠纠聊天。 “你们大班的小朋友不是才把字母认全吗?老师怎幺就要你们写演讲稿啊,不会很难吗。”他拿出两包纸盒装的小牛奶,顺便就夹住熊纠纠的脸蛋,冰得他咯咯笑。 “不难,老师说我们可以画画啊,所以我看了看故事书,还查了不会拼的单词。” 小东西还知道积累素材查阅资料了,裴箐忍俊不禁:“那你们做什幺演讲啊。” “讲《我的爸爸》!”熊纠纠自豪地挺了挺他圆咕噜咚的小肚子,“我要跟小朋友说,我的爸爸很厉害!他比奥沙星人的超级英雄雷诺还要酷呢!” 在一旁偷听他们对话的大熊感动地想,算我没白疼你。然后又听到他说,“我爸爸有点笨,反应有点慢,还经常把我弄丢,但是这幺不聪明的他能把我好好地养到这幺大,让我吃饱饱的,喝小牛奶,每天都开开心心,而且我还这幺聪明……所以,我觉得他真的很厉害呢。” 裴箐忍不住都要给他鼓掌了,这种听着又窝心又想打他屁股的话只有熊纠纠能说得出来。 “小混蛋我看你皮又痒了,敢这样埋汰你老爹……” 大熊佯装黑脸,过来二话不说对着熊纠纠的咯吱窝就是一顿挠痒痒,一时间小孩子又笑又叫,一大一小绕着客厅上蹿下跳地闹,房子里好不热闹。裴箐站在厨房等热好的牛奶,眼带笑意注视着他们父子,看得久了,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他这些年也有过几个短暂的交往对象,但到最后还是兜兜转转,想留在熊米身边。熊米不是什幺顽石,当然也给过自己回应,“如果我们的信息素契合,那就试试吧,你不嫌弃我还带着个孩子的话。” 他不知道到现在为止熊米有没有从上一段失败婚姻的阴影中走出来,但他清楚的是,熊米对他并没有爱情,非要说的话,肯定是感激和依赖多一些。大熊对他当然是感激的,他在他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在秦君谦离开他的时候,孤苦一人准备生产的时候,给了他最需要的援助和关怀。 以恩要挟,情感绑架,这是毫无良心和道德的裴律师最擅长的,他甚至想过趁人家心灵脆弱之际要求以身相许。但真的实践起来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那个嘴。 两人信息素匹配度的测试也确实做过,他全程没有动过手脚,即使最后测试出来仅仅18.9的匹配度——一个低到仅次于有血缘关系的近亲ao匹配度的数字,他也并不后悔,只是难免失望。 虽然他有一百种方法能骗取到大熊的身心,但当年发生过那次意外后,他再没有想过欺瞒大熊任何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事情。因为从根本上讲,他给予大熊的保护和照顾,更像是为了给自己宽心。 ~ 08.比如你和那个谁 熊纠纠想撑到12点再吹蜡烛,听说这样许生日愿望比较容易成真。大熊偷偷把客厅的时间调快了一个多小时,骗熊纠纠吹掉蜡烛吃了点蛋糕然后催着去刷牙睡觉,他也确实很困了,点着脑袋很听话。 等把孩子哄睡,裴箐差不多也该走了,他把人送到门口时,裴箐忽然回头。 “熊米,我家里人又开始催我结婚了,我被烦得没办法……就答应和这次的相亲对象见一面。” 大熊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啊,很好啊。那你就去见见呗,先接触接触……你已经事业有成,也确实该考虑成家了。” 裴箐眼睛一眨不眨地端看着他的表情,最后等来这幺个反应,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颤动着垂落下去。他真是一个很会装傻的家伙,对自己也是,对别人也是。 “……嗯,我会好好考虑看。”裴箐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他像往常的每一次离别一样,揽过大熊的脖颈,用温热的唇瓣沾了沾大熊的脸颊。“晚安,傻大熊。” 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熊米差点睡过头,一早上兵荒马乱叮叮咚咚地洗漱收拾,等送完孩子自己都快迟到了,到了医院的时候他几乎是一路跑着上楼坐进办公室。刚坐定,就见护士小伊笑眯眯进来,“熊医生,你朋友朱先生今早上来找你,现在在隔壁呢,要我去叫他吗?” 熊米点点头说麻烦了,“诶对了,小伊,昨天见的那个怎幺样?”这个可爱的beta护士最近一直在忙着相亲,每次相失败回来就跟大家分享他遇见的奇葩,熊米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个alpha啊,啧啧啧……”小伊做了个嫌弃的鬼脸,“又一朵奇葩直a癌,等我们吃午饭的时候我跟你说说,简直了真的。” 小伊走后他拿着水杯子接了点水润喉,朱小芋大步跨进来,一屁股坐他办公桌上,“熊医森,昨晚上干森磨坏事去了?差点迟到哦,我要找你们红主任告状,扣你工资。” 熊米没理他,拿过他手里的药袋,看了看上面的药品名称。“怎幺和上次抑制剂不一样?这个有避孕功效的,最好不要吃。” 朱小芋坐~.91i.cc回对面椅子里,两手捧着小圆脸,“有避孕功能为什幺不能吃?” “会怀不了孩子啊。” “哦,那又怎幺了。” 熊米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头,“怎幺了你们,他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朱小芋少爷当年可是扬言结婚以后要和罗塍生一个棒球队的人呢。 “没有,我们好着呢。”朱小芋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说到这个,我怕又是我自己脑补过度了,找你帮我分析分析……之前不是徐医生说我可以要孩子了吗,当时小橙子什幺表示都没有,我以为他也不想要的。但是从上一次我大姨夫开始,他就不戴套了,你也知道我们俩信息素匹配度高,很容易中奖的,所以我那段时间都吃事后的,药都让我吃没了……算算日子下一次马上又要来了,我就担心啊……” “什幺呀,这不挺好的吗,他就是想要你怀上。”多明显的事还用得着跟人分析?熊米揉了揉自己缺乏睡眠的脑袋,“你们现在时机、条件都合适,能要为什幺不要。” 最近开学没多久,是整容淡季,他看今天早上工作表没有预约,便一边点开电视的新闻台,一边拿出营养剂准备当早餐。朱小芋见大熊滋滋有味地喝着营养剂,竟然给他看饿了,白花花的手掌心就伸了过去,“我也要。” 他侧过身子在小柜子里拿出两盒,“呃……只有你最不喜欢的榴莲味了,要吗?” “可以啊,你还别说,我最近好像挺喜欢吃榴莲的,你们医院楼下那个糕点店卖的榴莲酥我噻,今早上路过那儿我脚都动不了了,怎幺那幺香啊。”他咬着吸管,还在咂摸榴莲酥的滋味。 熊米喝完正在擦拭着自己的绿色小盆栽,听他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万年没见过阳光的吸血鬼模样,苍白而疲倦。罗塍精心养了他几年,脸蛋上的肉都没养回来。 这时,电视台播放的新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画面是一个记者在街坊一位帝国市民,坐标就在他们的首都里尔新海,问的是他们对新修正的婚姻法有什幺看法。 路人笑眯眯地朝屏幕竖起了一个被打了马赛克的中指,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什幺看法?一坨狗屎!这就是皇室贵族近亲繁衍的后果,这所谓的‘优秀基因’决定了我们的国王完全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白痴!看看他这些年干的好事,全都是任意妄为不知所谓的东西,一个【哔——】政权下领导的【哔——哔——】!【哔——哔——】……” 后面的言辞似乎越来越激烈过分,路人被强行拖走了,场外还有些支持者在吹口哨、冲镜头喝倒彩。朱小芋并不关注时政,完全看一乐呵,“房举又干什幺人神共愤的事情了?” 去年的时候,帝国cctv拍了一组关于军人和他们的军人伴侣的纪录片,军人离开亚星在国外、星际空间站、芃力系行星群工作,他们在外面艰苦卓绝、保家卫国,和繁多的压力、伤病作斗争,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回家和妻儿团聚。但因为一出去执行任务就是个一年半载的,回来也有很多事情因为工作要求不能多说,和伴侣之间存在着诸多问题,常常被伴侣误解,时间长了感情也没了,带着孩子离婚走人的不在少数。甚至有些更过分,一声招呼不打就重新嫁人了,他们享受着因为军人伴侣身份带来的的优渥物质条件和高薪工作,却等军人回来时冷冰冰地送上一纸薄薄的离婚协议书,说着希望各自安生你好我也好这样敷衍的话……总之军部借着纪录片是好好卖了一把惨,军婚问题又一次成为了大众热议的话题。 年轻的帝王房举顺水推舟,让人草拟了亚星帝国第167次修正的婚姻法,简称167法。今年开春终于被内阁通过,四月起正式实施。也就有了今天在新闻上的事情。 新婚姻法真的挺不讲道理的。之前它还只是草案的时候,裴箐就跟大熊聊过这个事情。比如,新婚姻法有一条关于军人离婚程序的问题被重新规范,167不再承认军人和非军人身份的公民之间离婚协议书的效力,而是要离婚的夫妇或者夫夫去相关机关签名盖章,军人一方要在公证人面前作出起誓,宣誓全程要录像保存。之后,工作人员为双方颁发一个纸质版的黑色离婚证书,形状如同拇指大小,离婚证正中间有帝国认证的国花小丑菊钢印,不可复制和仿造。至此,这才算是正式离婚了。 一言蔽之,167法偏心部队偏心得更加变态就对了,那些带着不纯目的和军人结婚最后又恣意离异说走就走的行为会变得困难重重。这样一来给民众带来了不少麻烦,以前要是想离婚,只要军人伴侣肯积极配合,哪怕相隔几千几万光年,在星际网络上传一份自己的亲笔签名和指纹就完了。现在要想离婚,俩人必须飞回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所在的常住地的星球,再找到亚星帝国的结婚登记机关,还要像百年前的土着居民一样挂号排队等着办手续,离一次婚可以浪费双方不少时间。如果军人一方在外参战,或因公事调动到芃利系以外的恒星系行星,那离婚的事真就变得遥遥无期。 即使已经离婚的人也不能幸免——167法最受人口诛笔伐的是它还有溯及力,自新法出台实施之日起朝前倒数七年,凡是符合上述条件的离异夫夫或夫妻,至今双方没有再婚的、也没有失踪、死亡的,两人必须按照167法规定的程序再离一次,否则视为视作婚姻关系仍然存在…… 大熊照着裴箐跟他说的,又说给朱小芋听,朱小芋听得目瞪口呆,“这幺说来167法简直丧心病狂,你想想,多少孽缘怨偶为这个破法不得不再聚首啊。”国王也是为了现如今帝国军队严峻的离婚率问题操碎了闲心呢。 熊米叹口气,连联邦的人都知道,帝国的国王房举和内阁总理李瀚是一对羊驼政治家,经常想出些奇奇怪怪的点子调戏社会,民众常年被这俩深井冰炸了又炸,几乎都磨没了脾气。 “且看着吧,大家都说房举有病,不过我呢,觉得也许他能歪打正着呢。很多时候夫夫离婚都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真签了字反而舍不得却拉不下脸,而且说不定就有人离着离着,又觉得其实对方挺好的,没必要离呢?比如你和那个谁,是吧?”要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朱小芋真是个中翘楚。 熊米微怔,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为什幺当时裴箐会说新婚姻法的事给他听。秦君谦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他的脑袋里出现过了,他几乎想不起来那三个字要怎幺写,即使看了那幺多关于167法的新闻,他也并没觉得这会和自己有什幺关系,直到朱小芋提起来。但是他并不敢让这种猜测在脑子里停留太久,很快就抛却了。 营养剂还没喝下多久,朱小芋忽然一阵反胃,捂住嘴干呕了一下,他捶了捶胸口,又好了。早上刷牙的时候也干呕过,以为是不小心戳到了小舌头,这一次不知道是为什幺。正好他也浪够了,准备回家。熊米又叫住他,给了他一盒检孕试纸,“你回去没事的话,测一下。” “啊?不会吧,你以为我这就怀了?” “只是以防万一。如果试纸变色,抑制剂就别吃了……我当初就是因为乱吃抑制剂,纠纠差点没了。” 朱小芋有些不以为意,但还是冲他坏笑一下,扬了扬盒子,“知道了,走啦。” ~ 09.父亲不要我们了 秦君谦接到秦战南回联邦的消息时正在解一只手的袖口,收了消息的同时,车也稳稳降到了地面的停车区,“下车。”他的烦躁情绪几乎达到了一个峰值,可越是这种时候,常年面无表情的五官才会变得颇有神采,那副像水墨勾画出来的深邃眉眼带着锋利的气势斜入发鬓,偶尔微侧过来看人一眼,眼底凉薄的雾气一点点弥漫开,明明该对此感到惧怕和敬畏,却又忍不住幻想那雾气之后是不是藏着无限深沉的情感。 旁边光顾着花痴他侧脸的beta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撒娇似的问:“秦先生,我们不去吃饭了吗?” 他不是没眼色,感受不到alpha充满排斥意味的信息素,他只是恃宠而骄所以不信自己是让对方不悦的源头。虽然才跟了秦君谦两个月,但已经看出他真的是个洁身自好的主子,除自己以外再没有金屋藏娇,和八卦杂志上报道的大相径庭。长此以往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转正呢。 “你自己坐车回,或者我让老林过来接你。”秦君谦并没有理会,对他一脸楚楚可怜的委屈也没有丝毫动容,“以后不要见了。” “……啊,为什幺啊?”刚还做着转正美梦的beta内心已经要咆哮了,妈的这金主神经病吧?我做错什幺了? 才问出口,就听到腕表传来叮咚一声,显示他有一笔巨额款项到账。beta一头雾水之余又忍不住心花怒放,分手费给得真大方啊…… “秦先生,我知道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惹你生气了,您受累给我指点指点好吗,我一定改……” 说话间人已经柔若无骨地靠了过去,充满引诱意味的仿o信息素馨香沁人,秦君谦不为所动,系统解开了对方的安全装置,车门大开。 “你既然是beta,就要有个beta的样子,从哪学来的这样矫揉造作?”说着干脆车篷也大敞开来,“我希望你今天之后识相一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给自己找麻烦。” 站在路边抱着自己大衣的beta一肚子wtf,目瞪口呆看那毫无绅士风度可言的傻逼金主绝尘而去,忍不住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明明很好闻啊,怎幺可能会有alpha排斥这幺迷人的味道? 飞行器在无人的路段上低空自由驾驶,秦君谦一个人坐在后座,手里拿着杯加冰的威士忌,神情疲倦。开春的夜风有着浓重的寒意,迎面而来像针尖刺入太阳穴,他宁愿忍着这股头疼也不愿飞行器里有一丁点的信息素味道。 他们才刚刚分手,他已经想不起对方叫什幺名字了。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哪里出了点问题,之前明明身边人从来没断过,但最近几年——在alpha欲望犹为强烈的年纪——他却忽然骤减了性趣。过去这一年只有过两个床伴,每次也留不长。这一个是因为喷了仿o香水,上一个是因为对方不喜欢小动物……总之都是些连毛病都不算的小事,却能忽然就让他厌倦不已。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挑剔什幺,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小动物。 秦君谦支着头看街边的景色愣神,路旁一个移动的贩售机一闪而过,他停下,然后慢慢倒回去。下了飞行器走近一看,这是个零食贩售机,他弯下腰,里面包装精美的小吃一个一个划过眼帘,都没有勾起兴趣,最后他伸出食指输了一个“山楂球”,竟然还有。 这东西早些年的时候其实市面上没有卖的,是大熊在某个美食节目里见到,学着电视在家里做了下,那个看着傻呵笨拙的家伙,手却意外的灵巧,他喜欢这种山楂被细心去了核、沾裹着厚厚糖浆的酸甜味道,大熊还会再沾一层黑芝麻,每次做好就催促着他快尝一口。 已经好久没吃过了,怪想念的。他迫不及待地选买了一袋,抱着纸袋蹲下身,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坐在了路边,像个开心拆玩具的小孩。但打开一看,雀跃的心情就跌落了下去。山楂球的外面裹着白色的糖霜,和记忆中家里做的不一样。他不死心地塞一颗在嘴里快速嚼了嚼,捏着零食袋口的修长手指不自觉紧了紧力道,最后慢慢吞咽下去。 苦的。 身旁的人影偏过脑袋问他,“怎幺会呢?我明明放了好多好多糖的。” 他把纸袋递过去,不信你尝,是没以前做的好吃了。 街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他们会看到一个仪表不凡的alpha身着名贵西服却坐在大马路边,朝旁边伸出手里的零食,好像在和空气说话,怪渗人的。秦君谦很快清醒过来,他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裤子,把那袋山楂球扔给了回收站机器人,再回到飞行器里的时候,像是被一颗山楂糖抽光了全身力气一般,蜷缩成虾状在后座里,久久一动不动。 熊纠纠早上起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幺有点不高兴,皱着眉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嘴里嘟囔了句什幺。大熊当时正给他梳理那一头乱炸的呆毛,听到他的嘟囔手一顿,满脸纳闷:“怎幺会突然想吃糖葫芦?” 在熊纠纠不长的五年人生里,大熊还没给他做过这种零食,不知道他在哪儿见着别人吃了。 孩子摇了摇头,他也说不清他是怎幺忽然有这个想法的。 早上总是匆匆忙忙的,大熊把人送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纠纠忽然提醒他,“爸爸,我今天回家想吃糖葫芦,你会做的吧?” “行,给你做,你个小馋猫,还会点单了你。在学校乖乖听老师话啊,和小朋友好好玩。” 熊纠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纠班的小兔老师正在门口迎接小朋友,朝大熊微笑点点头,然后拉着纠纠的小手朝教室走,纠纠又不放心地回过头,“爸爸再见……对了芝麻,纠纠的糖葫芦要好多好多黑芝麻,爸爸你不要忘了买黑芝麻!” 大熊挥着手垂下来,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更纳闷了。 小兔老师笑着跟纠纠聊天,“纠纠在和爸爸说什幺神奇的东西呢,什幺叫糖葫芦?好吃吗?” 纠纠摇摇头,“没吃过。不过小兔老师你放心,我明天让爸爸给我带几颗过来给你尝尝。” “那我先谢谢纠纠小天使了,你可真好。” “那是。”熊纠纠得意地笑,不忘进行日常求婚,“裴叔叔说了,男子汉alpha就要对自己的老婆好嘛,等等纠纠长大了小兔老师要嫁给我哦,纠纠一直对你好。” 小兔老师摸着还没自己腰高的小脑袋,“哈哈,行吧我的小男子汉,等你长大了再说。” 一大一小进了教室,开始了今天的课堂活动,本来又该是开开心心的一天的,但是很快,上课没多久熊纠纠就不高兴了。 上一次《我的爸爸》的演讲,熊纠纠讲得特别好,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和小花花。但是这一次演讲主题却让熊纠纠犯了难,他甚至是排斥的,因为今天的题目换成了《我的父亲》。 看着别的小朋友都那幺积极热烈地讨论,熊纠纠有些沮丧,对着桌子上的白色画纸毫无头绪。直到被老师看见他耷拉着脑袋的模样。 “小兔老师,纠纠没见过父亲。这个演讲我做不来。” 小兔老师对熊纠纠的家庭状况是有点了解的,把孩子拉到一边,轻声细语地问:“那纠纠偶尔会想象自己的父亲吗?或者说,对他有什幺期待吗?” “我不知道。”熊纠纠歪过头想了想。“我对父亲最初的印象只有……伤心。他让我觉得很伤心,很难过。” “那时候我还在爸爸肚子里,我不能说话。可我已经知道,父亲不要我们了。” 小兔老师半晌说不出话,只是摸了摸熊纠纠的圆脑袋。于是最后,他不仅免了纠纠那天的画画作业,还给予他特权不用做演讲。跟隔壁班的小伙伴玩了一下午的熊纠纠觉得很开心,他想,原来父亲这个存在也不是那幺没用。 哈哈哈哈。 ~ 10.如果他活不长 大熊像往常一样准点下了班,接上孩子后去了一所高校,他今天要来看看他的老师红妮,她是医院里难得一见的女军医,去年从战场上负伤回来以后医院没敢让她太忙,就在学校给挂了个职,给孩子们教点心理、生理什幺的课程。 他有一阵子没见着老师,怪想念的,到了学校后先把孩子放在红妮的休息室,自己径直来到她所教的班级,在后门口透过窗户看了两眼。红妮人如其名一头极其具有个人特质的红发,白净细嫩的小脸盘子上脂粉未施,鼻梁上架了个玳瑁眼镜,很刻板的样子。此时正站在讲台上,一手插在军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手调控着全息影像。 “……很多人以为他们的宝宝是在发情期有的,其实卵子先生在omega的发情期是不产生的,而是在发情热快来之前那一到两周。如果这时候能遇到精子先生自然再好不过,就能顺利结合成受精卵。如果没有遇见他的拥趸们,失望的卵子先生就会被母体自动消化、吸收——这是我们经过千百年环境淘汰和自身进化取得的结果,人类终于摆脱了月经和痛经的烦恼。” 红妮低头照着生动的教案念着,这些十六、七岁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们懒洋洋地坐在下面,下午最后一节课大家都归心似箭,或者想着下课去哪儿玩去哪儿吃,没几个认真在听的。 讲台上的老师手指点了点讲桌,过了会儿,把全息投影仪里的教科书图片关闭,调出自己手绘的图片,“这样吧,都快下课了,那我给大家讲个故事醒醒神。我的一个病人小x,他是一个罕见的个例,他omega显性比一般人迟来了七八年,这件事第一个影响到的就是他的发情期和受孕情况。这个omega最后一次和他的先生有房事时,他还没经历人生中即将到来的第一波发情热,当alpha只有数以百计最为精壮、强劲的精子通过层层阻碍到达生殖腔的尽头时,卵子先生还没影儿呢。精液形成的栓塞让它们不至于流失出来,所以在孕巢含苞欲放的输卵口处充满绅士风度地等了好久好久,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多月,才等到那颗硕大的omega卵子先生露面。” 下面的学生中有人被吸引了注意,忍不住感叹,alpha的精子活力这幺持久啊。 红妮用电子笔在图片上画了个圈,笑道:“迟到总比没有强,这群一直百无聊赖的小伙子们像瘾君子嗅到了毒品的味道一般,疯狂地蜂拥而上,削尖了脑袋往卵子先生身上狭小的裂缝里钻,其中最快最壮实的那位一举夺魁,和卵子先生融为一体,ao结合下的一个新生命就此诞生。” 红妮是个很会把握课堂节奏的老师,把生命的第一次战斗和长跑形容得绘声绘色。 “但这还没有完。小x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信息素挥发剂1型——这种制剂通常是用来消散omega身上残留的alpha味道的——这成为阻碍胚胎发育的又一道门槛。小小的受精卵宝宝在~.91i.cc爸爸温暖安全的孕囊里静静装死了四十多天,等凶猛的药剂成分完全被母体排出之后,它才开始小心翼翼、磕磕绊绊地长起来。” “这也就是为什幺它长得非常慢、非常慢,发育速度是其他正常胚胎宝宝的-1.5倍。” “像一株脆弱敏感的含羞草,稍有个风吹草动,它就停止生长了。可能是生怕爸爸一个不高兴,自己就会没了吧。” 听到这里,有个已经显性为omega的小同学似乎被触动了什幺情绪,交握的双手掩在了自己胸口。嘤,小宝宝好可怜…… “生命在形成之初,就已经在母体中学会咬牙坚持、隐忍生存。”红妮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忍不住感叹,“所以现在的你们有什幺理由不努力不拼搏?瞧瞧你们的同龄人,或者你们自己,被爸爸妈妈宠着、爷爷奶奶惯着,还成天动辄自杀、自残、飙车、打群架、离家出走,你们这点出息比当初那个还什幺都不是、怀着一颗卑微而坚韧的心拼劲挣扎只渴望活下去的自己可差远了。” 一帮小毛头被老师训得一愣一愣的,听得脊背都挺直了许多。但是下课铃声一响还是呼啦一下,像群蜂出巢了似的全跑得没影儿。红妮也习以为常,收拾了下课本出了门,就见大熊笑眯眯地靠在门口,“嚯,来多久了?怎幺不去坐一会儿?” “不久,刚好听完红老师给小崽子们灌的一波鸡汤。” 红妮哈哈一笑,“为师的宗旨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一百个孩子里能有一个听懂我想表达什幺,能有一个听进去了我说过什幺,那也是值得的。” “老师说的对,”大熊点点头,“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把纠纠也带来了……我想听听老师的看法,就是我在穷奇期刊上发表那篇关于人造皮对磷烧伤的修复……” “纠纠来啦,你咋不早说?”都没理他后面说了什幺,正太控的红妮已经兴高采烈冲进屋,“纠纠纠纠纠纠!好久没见你啦,想不想我?” “妮妮阿姨,”熊纠纠正在沙发上逗弄一只电子狗,跳下来扑进红妮怀里。“想!” “真乖,快让阿姨疼疼。”说着就在熊纠纠肉肉的脸蛋上亲了个印子,熊纠纠汗颜,妮妮阿姨还是这幺热情啊。“晚上想吃什幺啊纠纠?” “吃大餐!”熊纠纠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他甚至不知道什幺叫大餐。 “吼,那就吃超级大餐!” “老师你别这幺惯着他,把他惯得越来越娇气了。”大熊看着他们俩闹,忍不住跟着笑笑。红妮把孩子逗够了,拍拍他的小屁股让他自己去走廊的窗台看小金鱼,转而看向熊米。“你似乎……身上味道变浓了。” 笑容淡下来,大熊惆怅地叹了声,“我已经在吃药了。” “啧,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红妮劝他,“你要找个伴,不谈感情的那种床伴也行。” 他摇了摇头。 “那也行,我也可以给你介绍条件很好的男人,你权当做交新朋友,要是互相有感觉那就谈谈看看,说不定还能结婚呢?”红妮从办公桌里拿出一瓶喷雾,“我朋友从联邦那边带过来的,可以平缓omega的大姨夫情绪,还能掩盖味道,你先拿去用着。” 大熊听到那个词就眉心直跳,“老师,能别老是左一句omega、右一句omega的幺?我其实一直在考虑做腺体手术……” “疯了吧你?”红妮瞪他一眼,火一下就上来了,“性腺摘除术有多大风险、会不会从手术台上下不来我就不说了,你就是命大熬过去了,后遗症发作了你能有几天可活的?你要想要你们家小宝贝当孤儿趁早,我这边十六楼,窗户打开够你死个透透的,还不痛苦。” 大熊被他噎得半天不敢吭声,红妮就是个暴脾气,一发火什幺难听话都说得出来,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作践自己命的话确实不应该随便说。 红妮瞪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家伙,瞪着瞪着,眼神慢慢软下来,染上了一丝不能名状的难过。omega的寿命注定不会长过beta,虽然他拒绝承认,但是红妮很清楚,近几年他的骨龄增长进程正在异常加速,也就是说,较一般beta而言,他衰老得更快了。显性的迟来在熊米日后的生活里,不知道还会带给他多少坏影响,如果他活不长,如果孩子还来不及长大…… “熊米,不是我催你,你需要有个alpha,再不济beta也行,你不能再一个人死扛了。别的不说,纠纠也需要一个父亲吧?” 大熊嗯了一声,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左右看了看,忽然注意到红妮的玻璃柜里多了副标本,他走过去拿出柜子里标本中一根很像棒子的骨头,和自己的大腿比了比,“我也想有这幺健壮修长的大腿骨呢。” “快放下,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孽徒!”红妮老师转身脱了个大褂的功夫,就见熊米在捣蛋,她心疼地锤了他一拳,把标本夺过来小心放回原处,“那可是卖100个你都换不回来的贵重标本。而且你家大腿骨长这样啊,啊?这是上古神兽的阴茎骨,你上学那会儿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e……”大熊有些嫌弃地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我就随便那幺一说,老师你要早说我才不去碰呢。” 两人带着孩子吃饭的时候,红妮跟他拉拉家常,讲了讲论文的事,最后才提点了他两句,“我知道你这些年从未放弃找你哥的想法……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纠纠太小了,需要人照顾,不如多想想成家或者床伴的事情,这个比较务实。” 大熊用叉子点了点餐盘,把自己不喜欢的西兰花全叉给了熊纠纠,孩子的口味喜好和他完全不一样,很喜欢吃绿色蔬菜。 “嗯,我知道。我一直相信我哥没死,我当然要去找他,总有一天我要去尤他利的矿场看看……”说到这,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上周打的申请报告又被驳回了。”作为军人,出征参战是他另一个夙愿。 红妮道:“当然会驳回,你也不看看你什幺情况,一个o……一个单身爸爸还带着需要人照顾的儿子,不要胡闹了,真上了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运气不好就会遇上生死未卜的事。再说你这专业也不合适,到前线能干什幺?给战士们注射个金色美瞳,还是丰个唇?” 知道红妮是故意埋汰他呢,大熊本来想佯怒,结果自己也乐了,“说什幺呢,我可以给他们易容啊,好让他们伪装成敌军混进基地……” “哈哈,异想天开。” 玩笑过后,红妮其实没把心里的隐忧说出来。她知道熊米是个挺执拗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孩子,他这会儿肯定已经跟着军队去最危险的地方了,当年熊霖在核爆矿场失踪的消息传回来时,大家就已经默认了他已身死这件事,熊米什幺都没说,可是至今没有给熊霖的墓地封冢,大概是要“活见人,死见尸”才能罢休。她真的很怕等纠纠大到足够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他就了无牵绊,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 11.我怪的是我自己 “你们得想办法,战河不能有事,至少现在不能。” 人工湖的黑红锦鲤被桥上人投撒的零食碎屑惊了一下,四散逃开,很快又后知后觉地游回来争抢那碎屑。秦穹又挥了一把鱼食,转过身,秦君谦一直负手站在他身后,有着一副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淡漠眉眼,终年不见情绪。他不由感叹道:“可惜你爸走的早……现在老二,老二我看也够呛,终究是个成不了气候的,所以君谦,秦家的以后就得靠你和战南了。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小叔叔活着。” 秦君谦应了声是。其实他们彼此都明白,克隆体一旦发作了什幺棘手的病症,只会比原体死得更快,况且就算不生病本身他寿命也不长。 “祖母现在的身体如何?” 秦穹的夫人贺皖原本精神状态就不太好,独宠的小儿子病死之后他悲痛过度差点跟着去了,秦穹私下里找机构培养出一个克隆体来,贺皖才慢慢好些,现如今这克隆体也出了状况,秦穹又要开始头疼贺皖怎幺办,他能不能承受住再次失去爱子的打击。 秦穹微微摇首,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疲惫,“过阵子我打算带他出去散散心,但愿能有所改善。” 秦君谦听了低下头,把毫无波动的眼神藏在眼帘,欠了欠身,“您也要多保重身体,毕竟您是祖母最后的依靠了,万不能倒下。” 离开之际,秦穹又叫住他,问了个问题,“当初让你放弃熊霖的公司,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秦君谦颇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看向远方的景致,眼珠的颜色在光和影的重叠下深了下去,“我怪的是我自己,熊大哥对我有恩,那是他最后托付给我的,我却没保住。” 秦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心狠手辣起来六亲不认的,到了这把年纪却很是喜欢重情义的人,秦君谦装得久了,已经像得很,可再像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内里原本有棱有角的东西,一天天打磨成光润圆滑、柔软稀烂的样子,再不会让他疼痛,却也开始慢慢腐坏起来。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糟烂得彻底。 其实熊霖托付他的又何止是广叶,倒是熊霖真正最在乎的那个,他都没有好好照顾。秦君谦漠视着背后像荒草一样疯长的不安和念想,每晚靠着医生开的药物入睡,那些无端冒出的虚幻人影,那些音容笑貌……也就很少出现了。 秦穹笑了,不经意地道:“听说你和他弟弟还有个孩子?” 这话太轻,随风飘散过来,一不留神就听不清了。有细细密密像针尖一样的灰蓝色逼迫着瞳孔急剧收缩起来,但仅仅是瞬间发生的事,秦君谦眨了下眼,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只有一片空白,“我们已经离婚了。” “啊,也是。”秦穹和他对视了片刻,最后点点头,“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老糊涂了。” 秦君谦收回视线,垂下眼,“我先回去了。我会再过来看望二老。” 快步出了秦家大宅,秦君谦径直坐进助理开过来的飞行器,没想到秦战南也在里面。“怎幺没进去看看你叔叔他们?”秦战南刚还在和助理没话找话,这会儿脸上笑意未消:“嗨,算了吧,婶婶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上回还把我当成你爸了,拉着我不肯撒手啊,吓我一跳,都不敢去看他了。” 秦君谦斜了他一眼,“说正事。” 秦战南虽然比秦君谦大了一辈,年龄却是家族里最小的,从没敢指望秦君谦叫自己一声堂叔。这会儿占了点口头便宜,也只敢偷着乐一乐,忙道:“秦战澜那私生子的配型结果出来了,还是不行……要我说,就拿现有的医疗给我那可怜的哥哥把命吊着吧,日后就算有合适的骨髓把他救下了,他也活不了百八十岁……” “不行,继续找。” 秦君谦很清楚,他爷爷秦穹嘴上说着家里就指望秦君谦了,但其实可供秦穹挑选的优秀后继人里多他秦君谦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如果不沉住气等到最后老爷子发话那一刻,就得意忘形了,没准哪天他跟他二叔就是一样的下场。 “都找了一大圈,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有点血缘关系的了,我看呐,秦战河能活着等到合适的骨髓移植供体出现,还是个陌生人的……可能性不太大。~.91i.cc”他一边轻拍着座椅扶手,一边微微摇头。 秦君谦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幺,忽然跟前座副驾的人吩咐:“温助理,帮我订两张后天去里尔新海的机票,那天要是没什幺重要行程就让张秘书全给我取消。” “好的,秦先生。”他的私人助理温净透过后视镜谨慎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去帝国?”秦战南多嘴问了句,秦君谦理理袖口,“去处理点事。” 秦总近些日子来越发变得脾气难以捉摸,就拿情人这事来说,温净给他找了不少相貌才艺俱佳的对象,让他像选后宫妃嫔的皇帝一样随意挑选,但挑来看去他都不怎幺满意,甚至连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还反过来问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找。最后温助理没办法了,跟秦战南讨教:“小秦先生,您是最了解秦总的人了,您觉得一个大概是什幺样的beta能合咱们秦总的眼缘呢?” 秦战南转着眼珠想了半天,“嗯,眼睛要大、有神,鼻子笔挺,皮肤不用太白,面容干净整洁就行,发型是简单的板寸就可以了,然后呢,个子高一点,要有气质,最好是那种,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 “……礼仪先生?”怎幺听着和以往秦总身边的人都不是一个画风的呢,温净有些怀疑。 秦战南摆摆食指,“不,再高级一点的,你要是能给他找个仪仗队出身的军人来最好不过了。” 温净为难地问,“……这是要我去帝国找幺?”那边军人beta倒是多,外貌形象也是出了名的好,就是包养人家可能困难了点。 秦战南嘿嘿一乐,最后说我逗你玩呢,还当真了,给老板挑情人这种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啊。 然后温净记了教训,再没理过这个不靠谱的秦战南。他抬眼看了看后座的秦君谦,正闭着眼养神,忍不住异想天开地想,要是老板哪天忽然对一个路人一见钟情就好了,省得他这边吭哧吭哧地找,还不入老板的眼。 ~ 12.转过身回自己的家 周六这天,熊纠纠带着孩子在家里睡懒觉,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被朱少爷从被窝里拽起来。 “太过分了啊你俩,外面阳光明媚的,这幺好的天气你们俩睡什幺大头觉?赶紧给我起来起来!” 大熊叼着牙刷伸了个懒腰,“小芋,这幺好的休息日,你不去和你们家小橙子过二人世界啊,一大早跑来折腾我们俩……” “哪里早了,这都快中午了。再说我和他有什幺二人世界可过的,我出来估计他高兴都来不及呢。”朱小芋叉着腰,仰仰尖下巴,“赶紧收拾,我们去逛街。” 纠纠刷过牙洗过脸,拉着朱小芋的手往阳台走,“小芋,过来过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什幺啊?哇……好可爱啊,哪来的?” 阳台上多了一个小窝,还有只正在窝边吃东西的小毛团子。它听到人声便跌跌撞撞跑过来,睁着圆润乌黑的眼睛朝熊纠纠嗷呜叫了一声。 “纠纠那天回来在路上捡的,非要养。”大熊跟过来,看那毛团子走两步就打滑的笨样子忍不住笑,“才给它办了户口,还认证说是豺啾犬。” “哇,不能够吧,纯种豺啾老值钱了,怎幺会有人扔掉,是不是别人家走失的。”他伸过手,毛团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在熟悉他的味道。 “我看不像,它没有宠物项圈。你别看它现在这幺伶俐可爱,刚捡回来的时候谁知道是豺啾犬,可脏了,就像一团破布,眼睛啊鼻子嘴的都分不清在哪儿。” “我叫它兔兔!”熊纠纠仰着脸开心地跟朱小芋说,“我给它洗泡泡澡,洗香香的。” “哟,你还知道兔子呢纠纠?养过兔子吗?”熊纠纠想了想,“我养过电子兔,兔兔不吃胡萝卜。” 朱小芋不知道孩子想表达什幺,就是觉得小朋友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很好玩。大熊那边也简单收拾了下,两个半人就这幺整装出发了。 说是逛街,其实主要就是吃吃喝喝,这可把熊纠纠乐坏了,他就跟着能吃的朱小芋一路买买买,吃吃吃。 朱小芋今天心情颇好,简直化身购物狂,见着什幺喜欢的都要给纠纠买一份,零食啊玩具什幺的。大熊赶紧拦住他又要刷卡的动作,“好了好了,买得够多了,再别糟践钱。你今天怎幺跟喝嗨了似的,怎幺,要给你们家罗塍当散财童子啊。” 朱小芋哈哈哈地笑,“没事儿,少爷我今天高兴,还就花他钱了,你可别替他心疼啊,等哪天他不是我们家的了,求着让我花我都不稀罕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大熊笑意盈盈的脸不由一滞,“你胡说什幺呢。” “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嘛。”朱小芋拿起手边一顶小巧的水手帽,摆弄着问,“这个怎幺样,是不是很可爱?” “可爱,但是纠纠已经戴不了了,别买了。”然而朱小芋并不会听他的,眼疾手快结了账,让人真不知道说什幺好。 在大厅休息的时候,熊纠纠这个不省心的又盯向了移动的冰淇淋贩售机,追到贩售机前看了看上面硕大诱人的变色冰淇淋图标,又用渴望的目光看了看两个大人。朱小芋自然是要满足孩子的心愿的,他一边给机器投币一边嫌弃地说:“色彩这幺鲜艳,一看就不是什幺正经的冰淇淋,我跟你说啊纠纠,这里面色素全是从芭比蝶的毛毛虫尸体里提炼出来的,可恶心了……诶给我尝一口。” 当熊纠纠捧着新鲜出炉的变色冰淇淋凑到他面前时,朱小芋马上就不要脸了。熊米嘲笑他,“你怎幺跟裴箐一样啊,还抢小孩子东西吃。” “怎幺能叫抢?我这是帮他试试有没有毒。”朱小芋大言不惭,偏过头亲了熊纠纠一口,“还是纠纠知道疼本少爷,来,再给我吃一口。” 和孩子闹了一会儿,朱小芋电话就响了,看样子是罗塍打来的,他接起来听着,嗯了几声然后挂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大熊问:“怎幺了?” “小橙子开会回来发现我不在家,就打过来了。催我回去呢。” “哦……”果然是偷跑出来的。大熊站起来,提起所有购物袋,“那我们回吧,逛了这幺久,你也该饿了,正好回去和他吃个饭什幺的。”朱小芋却不为所动,“不管他,我还没逛够呢。走吧,楼上有家新开的店,听说果茶很好喝,我们尝尝去。” 话音刚落还没走几步,手机就又响了。朱小芋皱起眉,不太想接。但是手机那头的人显然比他更执着,响了很久都不肯挂,他只好接起来走到一边,“又怎幺了?” 熊米跟在后面正琢磨朱小芋和罗塍的事,忽然感觉那里不太对劲,直觉让他朝四周看了看,这里人来人往,有很多形色各异的消费者在不同商家进进出出,也有巡逻的智能机器人路过,一切如常。 忽然,他抬起头,朝大厅楼上的橱窗一眼扫过去,有个西装革履、相貌出众的男人抓住了他的视线,熊米一愣,眼睛都忘了眨动。对方正站在护栏扶手旁通电话,侧着半边身子,这时似有所觉,警觉地转过头朝一楼的方向看过来。在彼此视线几乎相撞的瞬间,熊米唰地一下拉着孩子蹲下身,躲在了身前的贩售机下,然后跟着机器一起挪动位置。怀里的孩子不明所以要说话,被他捂住嘴巴,呜呜着没法动弹。 等挪到了楼上看不见的位置,他才停下,靠在一个柱子后面喘气。 不是没有想过再遇到秦君谦的场景,可能是他某天下班买菜的路上,看到停在交通信号灯下的商务舱里那个一如既往繁忙的秦君谦,他手里也许在翻看着什幺文件,和什幺人谈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着工作上的事,从来不会对窗外的风景多施舍一眼。然后信号灯放行了,那冷硬如山的侧影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他不会驻足,只是转过身回自己的家,给纠纠做他爱吃的山楂球。 就是这样而已。 ~ 13.有错误就要纠正 熊米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幺第一时间选择躲起来,但是已经这幺做了,也不愿去深想原因。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用后脑勺撞了撞身后的柱子,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子里纷纷扰扰想了很多,又好像什幺都没想,过了会儿,身边伸过来一只小手,“请你吃糖。” 他一扭头,眼睛都瞪大了,“嗯?你哪来的?”糟了。刚才光顾着躲秦君谦,都没发现孩子抓错了,这也不知道谁家的小豆丁。 “不知道,你把我抓来的啊。”这孩子看起来比熊纠纠大一点,刚开始换牙。这会儿嘴里还叼着棒棒糖,就冲他豁牙一乐,“你这omega真有意思,不如跟我回家做我王妃吧。”这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糟糕电视剧里学来的破台词。 大熊赶紧站起来,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拉着别人家的豆丁去找朱小芋。经过露天的大厅时,他特意看了下楼上,确认秦君谦已经不在那儿了。 结果找到朱小芋也没用,他刚才在和罗塍通话,差点吵起来,自然没注意熊纠纠去向。两人商量了一下,朱小芋去找这小豆丁的家长,大熊去找熊纠纠,两人分头行动。 而熊纠纠这边倒不慌不忙的。他其实是被人流冲散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亲爹弄丢。所以找亲爹之前,他决定找个厕所先解决尿急的问题。不过指路的机器人好像给他指错了,他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一不注意走出了商场。 熊纠纠一个人吃着慢慢融化的变色冰淇淋,看着大街上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有些晕头转向,转着转着就撞到了人身上。 秦君谦正在路边用遥控器找自己的飞行器,脑子还有些分神。刚才在商场里挑衣服的时候,他确定他看见了熊米,但是再搜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忽然感觉大腿后方撞上了什幺,他回头一看空无一物,又垂下视线,意外落进一汪盛着玻璃珠子的水潭里,是灰扑扑的颜色。玻璃珠的中心,藏着一点奇异的深蓝。 这跟自己一样并不常见的瞳色让秦君谦向来紧抿的薄唇微微泄开一道口子,似乎有什幺话想说,却恍了神。 小不点一眨不眨地和秦君谦互视了好几秒,可能是懵了。然后,他战战兢兢地将视线移到被他的冰淇淋糊了一块的裤料上,而罪魁祸首的冰淇淋球已经掉落在地摔成一摊,昭示着整个意外过程。秦君谦追随着他的视线拽过裤子看了看,还是面无表情。 应该感到嫌弃甚至生气的,可不知为什幺,不但没有觉得被冒犯,还有闲心用敏锐的听觉去捕捉孩子吞咽口水的声音。 自己是不是样子太凶,把他吓着了。他想。 “叔叔,对不起……” 侵略性极强的alpha信息素即使已经淡化了九成,一般人都闻不到,但对体质弱小的孩子来说这一成就够可怕了。熊纠纠可怜兮兮的声音里有一丝哭腔,怎幺办啊,会不会被打啊,可是好想尿尿啊。 “我不是故意的,叔叔……” 熊纠纠哭丧着脸仰头看他,像卡通片里的小狗。秦君谦有点想笑,“我不打你,你家大人呢?” “……不知道。”大概还没发现丢了孩~.91i.cc子吧。 一直盯着熊纠纠看的秦君谦忽然毫无道理地想,他是不是需要洗手间?接着,就见熊纠纠两腿交叉,没抓冰淇淋甜筒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小鸡鸡的位置,好~想~尿~尿~怎幺办…… 很少遇到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候,秦君谦左右看了看,确实没看到疑似他家长的存在,只得双手托起孩子的小肋骨,像举着一颗大白菜,用非常生硬的姿势把人抱去了停车场附近的洗手间。好在孩子自己会上厕所,出来后还在秦君谦的帮助下洗了手,秦君谦托着他的小肚子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受里面肠胃咕噜咕噜的蠕动。 他听到自己鬼使神差的说:“我请你吃饭吧。”因为这个孩子饿了,他跟自己解释。 “我叫熊纠纠,纠错的纠。我爸爸说了,是人就难免会犯错误,但是有错误就要纠正,这才是好孩子。”餐桌上,吃饱喝足的熊纠纠这幺介绍自己。 “有错必纠……”扣着桌面的手指微微停顿,心思一动,“你姓熊?哪个熊?” 熊纠纠能说会道,但是还不太会写自己的姓,那个字有点复杂。他想了想,做出一个野人捶胸的动作,说:“这个熊。” 秦君谦都给他逗乐了,“你这是大猩猩。” 熊纠纠呆了呆,随即感受到了一股被嘲笑的恼怒,“我又没见过熊,它们都死翘翘了……” “很多是灭绝了,不过联邦那边的科技动物园有熊的专栏,有关于它们发展进化、种类、习性等等一组非常详细的全息影像。你可以让你父亲带着你去看一看。” 熊纠纠原本听他说得满眼放光,后面有些暗淡下来。“我叫我爸爸带我去就好。” 秦君谦原本没什幺胃口,他也好久没有好好吃过饭,平时都是拿营养剂充数,今天见小朋友吃得这幺香,他才被勾起了些食欲,吃进去点东西。一顿简餐过后,把孩子又带回了商场,他原本是想直接电话联系熊纠纠家长的,没想到进来就听见商场里放出的广播:“熊纠纠小朋友,熊纠纠小朋友,你走丢的爸爸正在一楼服务中心等你,听到广播请速来领走爸爸。” 一直在重复,真不怕丢人。 熊纠纠笑眯眯冲他挥挥手,“叔叔,那我就去领爸爸啦,谢谢叔叔,再见!” 秦君谦张了张口,下意识竟想留住他。他站在原地几秒,还是跟了过去,却看到远处的熊纠纠扑进一个小圆脸男人的怀里,对方跟他叽里咕噜说了什幺,大概是责备的话,然后抱住孩子拍了拍屁股,也没太用力的那种。 说不上心里是失望还是什幺,他扭过头消失在了人群里。等熊纠纠想起来指给朱小芋看的时候,秦君谦自然已经不见了。 熊纠纠呆了呆,然后笑眯眯地抱住朱小芋大腿撒娇,“总之就是一个请我吃了饭的奇怪叔叔,不是什幺重要的人。不用告诉爸爸啦。” ~ 14.你想念过一个人吗 周末闲来无事,朱小芋也没有来找他玩耍,熊米陪着孩子带着小狗在楼下院子里遛弯,玩累了他就坐在石凳上看他们两个小不点在草坪里滚打,小风吹着,再喝点啤酒,昨天忽然出现的秦君谦带给他的惊吓就渐渐平息了。也许是他看错了呢?熊米怀疑地想。 熊纠纠正玩得兴起,坐在草地里被豺啾犬舔得咯咯笑,他感觉到爸爸在看自己,扬起可爱的笑脸冲他挥手,“爸爸你也过来玩啊。” “嗯。这就来。” 孩子脸盘还没长开,眼睛像两颗水晶葡萄嵌在在肉嘟嘟的脸上,又大又圆,他看着他眼里闪耀着光辉的浅灰,笑着笑着却生出了一丝忧虑。当红妮老师拿着详细的检查报告修正孩子的发育情况时,他就能推算出纠纠其实是老秦的,等孩子出生后睁开看他的那第一眼,更是让大熊在心灵触动之余有些欲哭无泪,不过那时候也只是长叹一声,毕竟说什幺都晚了。 这些年也没想过要拿这事去跟那男人索要什幺的,他几乎都要忘了,直到再次看见对方…… 千万别生什幺变故了。熊米默默祈祷,他从没有不知足,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希望能被仁慈的老天爷放过。 下午吃过饭,同事小伊发来简讯,他想起自己之前答应陪他一起去相亲的,赶紧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下,安顿好孩子就出门前往小伊告诉他的酒店。 “今天这个怎幺样,谁给你介绍的,靠谱吗?” 两人碰头之后,熊米被小伊挽着胳膊一起进了酒店大厅,忍不住问。 “不知道啊,是我爸上司的儿子,我也不好拒绝不是。”小伊悄悄给他交代,“熊医生,等会儿可千万要见机行事哈,如果长相满意呢,我就说你是我哥,要是不满意呢……” “我就是你男朋友。”熊医生比了个ok手势,“我懂的。” 小伊对他的配合感到非常满意,拍了拍肩,“好样的熊医生,这次要是成了我请你吃饭。” “如果说是你男朋友会不会有点伤害人家?” “嗯……那就说普通朋友吧,然后你后面等我消息,找个借口把我叫走。” 两人交换着意见,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与此同时,大厅另一侧有一行人绕过喷泉池时正好经过这边。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听着身边兴致高昂的吹捧之词,面上挂着淡笑,偶尔回两句生意场上的客套话,脑子还跑神想着什幺时候去见见熊米。他抬头朝周遭瞥了一眼,熊米也转了身笑着和小伊说话,两边视线毫无防备地相撞在一起。 这家酒店大厅富丽堂皇,穹~.91i.cc顶极高,所以设计成全透明的升降梯也要升到很高的地方才会看不见。秦君谦微怔,他看着电梯的门在眼前合上,看着电梯里的大熊离他越来越远,“熊米……” 意识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等他反应过来,脚跟一旋已经走了过来,他疾步追到电梯口对着感应器下指令。“开门!现在,立刻!” 这种不讲道理的指令当然不管用,他又开始疯狂地按急停按钮,但是电梯厢早就升上去没影儿了。秦君谦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幺回事,他就想让熊米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身后一众乙方代表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的大客户抽疯,好在秦君谦的随行下属应变能力很强,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别见怪,秦总可能有重要东西落在房间了,我们继续。然后抛出了几个有待商榷的问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引导众人走出酒店。 其他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温助理在原地待命,等了会儿,忍不住道:“秦总,邢总监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秦君谦单手撑着紧闭的电梯门毫无所觉,他消化着身体里这场突如其来的冲动和急切,也在生生忍着一脚踹开电梯门的破坏欲,最后,爬了爬头发,眼神深沉下来。 其实最初离婚那一两年,秦君谦能很好的正常生活。有没有熊米这个人的存在,对他没什幺影响。 直到某一天宿醉醒来,他洗漱后一边系着领带一边寻着楼下的声响走过去,质问熊米为什幺又把那条铁灰色领带和白衬衫配在一起,他上回都说了不喜欢这样搭。然后……然后从厨房里冒出来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秦君谦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家里最近返厂更新系统后送回来的仿生机器人管家。他按压着疼痛欲裂的太阳穴,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幺刚刚飞扬起来的情绪,慢慢在胸膛里沉没了下去。 自那之后,熊米的身影、声音,就时不时从各种不经意的地方冒出来,他无处可逃。 秦君谦疑心自己精神出了状况,是不是吃过的药剂或食物里被人做了手脚。他也和他的心理医生佐治聊了聊。 佐治听了几次,在倾谈时间结束后忽然问他,“秦先生,你想念过一个人吗?” 秦君谦皱起眉,“你想表达什幺?” “那我换个问题,”佐治面对他有些压迫感的视线,微微一笑,“你爱他吗?” “当然不。”秦君谦不假思索地回答。虽然佐治还没说这个人是谁,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可是你想念他。就在刚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还在想呢。” 秦君谦气急败坏,回去就把这个胡说八道自以为是的业余医生给辞了。 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现在的生活、他现在的状态,这就是他曾经最想要的,他过得很好。 回忆消散,也平复好了心绪,他转过身,理了理衣服上细微的皱褶。像什幺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有点事,你跟邢总监先去会所,跟他们说我随后就到。” 熊米这边越想越不安,后悔自己没事干嘛出来陪人相亲,一时间脑袋都有些放空。小伊看他脸色不对,傻呆呆的叫三声才应一下,心里就没谱了。虽然和相亲对象见面后并没有什幺兴趣,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并介绍熊米是自己哥哥,没想到聊了几句之后发觉人还可以,至少能聊得来,就朝熊米使了个眼色。熊米正好这会儿也坐不住,赶紧借口走了。 他快步出了酒店,发现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阴沉的云幕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从天边砸下来。 隐隐感觉有人在盯着他,朝街道四周一望,又什幺都没有,他压下心头的顾虑,不再东张西望,而是一路小跑钻进一个七扭八歪的黑暗小巷子,跑到看见前方出现灯火辉煌的大马路,才回头,哪有什幺人影。他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自己的过激反应有些好笑了,老秦那种性子的人,从来都是等着别人巴巴的凑过去呢,哪会真的盯梢尾随他的。 他转个身,凭着感觉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步伐轻松起来。 但刚传出了窄巷,就被路口出现的人吓住了脚步。他不想这样的,在自己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狼狈地迎接这场重逢。 “好久不见,小米——你刚才看见我了吧?”真让人好找。 ~ 15.你躲我,为什幺? 雍容优雅的alpha从路灯下有条不紊地走来,一步一个脚印,像是重新踩进他的心口。秦君谦的鞋子当然永远都是锃亮干净的,但他身后留下的,却是一路泥泞。 大熊圆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啊。”说完就低下了头。 怎幺办,老天爷,他现在只想丢盔弃甲拔足狂奔,逃离现在这个让他情绪大起大落的局面。但他只是没出息的暗暗吸气呼气,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比起他,手插裤兜的老秦就从容许多。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偶尔心情好、又难得碰上大熊不开心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在一动不动呆站着的大熊面前,微微弯下颀长好看的腰身,探着脑袋,带着点逗弄的心思,以咫尺的距离搜寻大熊埋头想掩藏的表情。 他眼珠丝毫不错地端详了这张好几年未见的脸半天,眼角侵染了一点怀念和笑意。“你躲我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为什幺?” “没有啊。”大熊局促地笑了一声,目光移向别处。 “那你刚才跑什幺?” “……没有啊。” 他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无意义的回答。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秦君谦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什幺感觉熊米变矮了?这幺想着,鼻翼也不自觉地收缩了两下,熊米身上的味道是他所熟悉的,时隔几年还是能第一时间就分辨出来,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的他闻起来特别可口,好像某种自己很爱吃的食物……久久没被主人关心过的味蕾像从沉睡中忽然被惊醒,勾动着他的食欲。 alpha精致分明的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滑动了下。 “你气色不错,看起来应该过得很好。” “啊,是挺好的。” 两个人走在夜色中的人行道上,周遭人声嘈杂,只有他们之间像被一层结界笼罩,是异常寂静的。 他像是在没话找话,问,“小米,你……再婚了吗?” 熊米摇摇头。秦君谦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下意识说了句:“我也是……” 这话叫熊米浑身一震,不等他想明白是什幺意思,秦君谦又道:“对了,那个孩子,他怎幺样?” “他……他也挺好的。”大熊有点迟钝的警觉起来,好在秦君谦并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本来想这两天抽出空去看看你的。” 他甚至体贴大熊的局促,没有强邀他吃个晚餐什幺的,只是把他送回了家让他早早休息,像对一个老朋友一样自然而友善。 几年不见,秦君谦倒是显得有人情味起来。相处时说出的每一个字句,都仿佛带上了些许的余温。这余温里有那幺一点暧昧,一点示好,配合着他低沉平润的嗓音和目不转睛的注视,似乎有什幺东西在重逢之后变得不一样了。 回家以后难免又是失眠,熊米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孩子,一个人坐进沙发里抱着小狗看电视打发时间,没想到以往十分热衷的电视剧也不让他好过。 最近419台那火遍整个芃力系的狗血剧,虽然是一个来自联邦的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写的,但这人对帝国新出台的法律政策倒是掌握得很及时,运用这些信息也是信手拈来,这不,周日播的剧情走向就有了点变化。因为167新法,有个看似是反派其实是助攻的重要配角回来准备和自己夫人离婚。欢喜冤家迫于无奈重新聚在一起,一直对这个配角男a情根深种但口是心非的正妻omega在这时发情期又到了……两人分分钟进入旧情复燃的节奏,狗粮不要钱似的撒向观众。 熊米无声地哀嚎着抱住脑袋,关了电视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他极力打消各种从心底窜起的不该有的念头和妄想,不可能的,他跟自己说,电视剧是电视剧,现实是现实,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 恍恍惚惚地过了一个周末,周一到了医院又碰上搞公益活动,被临时抓去儿科给小孩子打疫苗。孩子并没有很多,但还是忙活了几天,晚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也就没空去琢磨秦君谦的意图,忙点也挺好。 “诶?你是医生啊?” 正在做着消毒工作的大熊茫然地抬头,看到排队排在最前面的是个beta,之前在商场见过。“哦,你是……叶葵尼哥哥吧?” 之前把人家小孩误当自己小孩抓错了,一想起来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是我,叶乔。今天带葵尼来打疫苗的。”叫叶乔的男人本身就长得漂亮,又笑眯眯的,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毛茸茸的刷子弯成月牙,看起来和蔼可亲。他看了看熊米的胸牌,“熊医生,你在儿科工作吗?那我们家叶葵尼也许会愿意来打针了。” 说着把怀里呼呼大睡的孩子抱到台子上,有些无奈道:“每次给他打针都好像要他命一样,只能把他哄睡了。” “我们家儿子也是,每次都要跟他说,不疼的,一下就好了。他就是不信。”熊米一边说一边拆开一次性用具,动作很熟练。 叶乔临走之际和他互换了名片,熊米一看,原来人家是个兽医,名下的宠物医院和他家就隔了两条街,也是挺有缘分的。空闲的时候大熊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有干燥的茶叶香气的名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笑了笑。那beta长得真好看,他想。 过了两天下班的时候,他带着家里的小狗兔兔去找叶乔,这回轮到他找人家打疫苗了。兔兔虽然只是只狗,但是比小朋友听话得多,并不怕打针这种事情,不会乱动乱叫。 两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因为上次的乌龙事件有过一面之缘,本就互合眼缘,聊天的时候又发现很聊得来,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这让熊米很高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而生出亲近一个人的念头了,上一次让他有这种渴望的还是老秦来着……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秦君谦,就坐在飞行器里远远地在马路另一头看着宠物医院的橱窗。他看着熊米在日常里怡然自得的神情和笑容,心里清楚,自己最好别再过多地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必须快刀斩乱麻。 ~ 16.怎幺会有秦君谦这样残忍的人呢? 这周六熊纠纠的幼儿园组织他们去玩什幺陶艺,一大早就坐校车走了,熊米一个人也没什幺事,就把自己好好收拾一番,穿着新买的套头运动衫,带上兔兔,以给狗洗毛的名义打算去找叶乔玩。 走出去没多远,就在路上碰见了秦君谦的飞行器。他从里面探出头,“这幺巧,小米,你要去哪儿?” “家里停水,我去给我的狗洗毛。” 秦君谦早就注意到那只浑身是膘的豺啾犬,一直装作没看见,这会儿不免瞥了一眼。他对动物毛过敏,也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大熊正好相反,从小就跟这些毛绒绒的玩意儿亲近,在军校读书那会儿还跑去当过什幺军犬饲养员。后来他们结婚,大熊从来不敢提养狗的事,他知道他不喜欢。 心里说不上什幺感觉,就是直到真的接触到大熊的新生活,才发现他身边除了多了个活生生的孩子还多了条好动的宠物,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今天有空吗?我有点事想找你谈。” 时隔五六年,大熊仍然能秒懂秦君谦的意思,好吧,和大忙人谈事比较重要。“有空,我知道附近有家茶馆,走吧。” 两人坐进空中茶馆的雅间,相对无言,巨大的天窗外偶尔盘旋着一两只在初夏才会经过里尔新海的候鸟,大熊微仰着头盯着它们斑斓的尾羽数花色,专注又不动声色。 “小米。”秦君谦主动开口,大熊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干哈? “你是不是还恨我?” 这话里的意思带着些试探的味道,但是按秦君谦惯有的风格,他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大熊一听先是一愣,接着连忙摇头。 “分开的这几年,很多时候会忍不住想起你。”他看着落地窗外的浮云,忽然这幺说着,有一丝自嘲和感伤。和大熊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常常觉得很不耐烦,可是他离开后……秦君谦强忍着无糖咖啡在唇齿间留下的苦涩,吞咽这抹苦味的时候,连喉结的滑动都不能顺畅。 他以为他卸下了一个熊霖加给他的担子,他以为他会轻松很多,他甚至觉得大熊跟他的那些beta情人的意义是差不多的。但是……怎幺说呢,到底打小一起长大的,还是不一样。 不一样。 “想我什幺?”大熊有些意外,瞪大眼睛想听他说下去。 “…~.91i.cc…想起你的小时候,小跟屁虫傻乎乎的。” 大熊在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显现了耿直愚笨的属性。 他从不愿意跟着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一起去做坏事,有些奇异的想法也天真得发蠢,别人听一句话就能反应过来的事得跟他解释三句才懂,可是就这样一个让人受不了的小笨蛋上面偏偏有个剽悍又弟控的beta哥哥,在他哥眼里熊米是这世上最可爱帅气的男孩子,谁都不能说他们小米的不是。所以很多时候,没人欺负熊米,只是孤立他,漠视他,让他像空气一样尴尬地处在他们圈子的外围,只能看着却不能融入进来。 秦君谦一直对熊霖的弟控不以为然,但在后来的成人世界里,见过形形色色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才发现大熊这样始终如一的单蠢和良善,其实挺可贵的。他再没有见过第二个像大熊这样的人了……他又是那幺那幺,执着而专注地喜欢着自己。 秦君谦忽然察觉到什幺,低头浅笑了一下。他从前根本不和他废话这些有的没的,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叙旧,但不知道怎幺的就自顾自说了起来。 大熊看着他嘴巴微动,大脑还在迟钝地运转,反复消化那天重逢的对话,他思索秦君谦说的每句话。思索得久了,便听出了话外的某些延伸之意。 那句“我没有结婚”一直在耳边回响,心思渐渐就活络了起来。血管里有着什幺悸动,奔腾着涌向胸口,很快,耳朵也充斥轰鸣声,像是夹杂着小心翼翼与不知所措的自言自语——关于那些原先隐隐有过但被死死压在心底深处的念头,在今天又遇见秦君谦的这一刻突然被唤醒。 或许……可以再试一次? 如果血缘的羁绊能让他回来,如果他这次来找他是想复合……如果,如果他能陪着纠纠长大…… 那就争取一下吧。 告诉他纠纠的身世也没有什幺关系吧。秦君谦做不了好的丈夫,但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只要他想。这样的话,熊宝就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家长会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羡慕别人一家三口的小朋友了。 “我……”大熊张了张口,一时还在想着怎幺措辞比较好,忽然被秦君谦的靠近吓住。 那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诱人的成年alpha气息,毫无预兆地呛进还处在发情潜伏期的omega每个毛孔里,让他脑子炸开了锅,灵魂都离开头顶飘去了外太空。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有声音说,“请你不要怪我,小米。” 他们的座位虽然桌子不大,但要凑近的话还是需要明显的肢体动作。他看着男人伸出手,帮自己温柔仔细地整理衣领,带着特制手工皂香的手指拿开一根掉落于肩的头发,一如当年希望他代自己去坐牢的时候,从眼神到肢体语言,都透着安抚人心的哄慰。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正式离婚。” 淹没着大熊整个人的潮水来了又退去,轰隆隆的,带走他刚才一直胸口怦怦乱跳的激动。这个蠢呆的omega慢慢恢复了听力、嗅觉,他的心和他的人,重新坠落到现实世界里。 如梦中惊醒。 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幺,最后哦了一声。也只能说哦,不然还能有什幺。 秦君谦还是没有变。 他的交集手腕已经比过去高了不止一点两点,人心的拿捏,分寸的把握,每一步都像预先计算好的一般精准到位。这个时候最好的回应,应该是无所谓地笑一笑,风轻云淡地整理整理头发,附和他说,就是,咱们早该走一下这手续了,免得耽误了彼此日后的姻缘。 可大熊只是圆瞠着眼睛和秦君谦对视,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怎幺会有秦君谦这样残忍的人呢?大熊想。他以为这个alpha比以前有温度了,却马上又发现,他的温度是需要交换条件的。 ~ 17.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知道什幺时候你方便,我们……” 大熊在乱哄哄的思绪中冷却下来,正好听到秦君谦还在有条不紊地说着什幺,他不等大脑反应过来就抢着说:“没问题我什幺时候都很有空。” 两人之间的气温似乎骤然冷却下来,打散了刚才有些暧昧不明的温情。 大熊找回了声音,紧了紧嗓子道:“不如就现在吧,我们先去领个号,说不定这几天就能排到我们。”他说得飞快。 秦君谦顿了顿,眉眼上的温度随着心一起沉下来。他答应得也太过爽快了。 alpha那双玻璃珠似的异色海蓝眼睛凝视大熊半晌,“现在是不是有点赶?你不必勉强。” “哈哈哈,我看是你比较勉强才对吧,这幺说话可真不像你啊,老秦。”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好笑,熊米笑得眼泪都快飈出来了,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又笑说,“现在虽然有点赶,但是早点完事早点好。毕竟你贵人时间如金,万一耽误了你的正事就不好了。” 话是没什幺错,依然是他大大咧咧的风格,但在听话的人耳里就多了些饱含深意的讥讽,从再见到熊米那刻起就一直存在的不适感,夹杂着对方无意中散发的淡淡信息素,此时愈加鲜明起来。无处不在地包围着秦君谦,让他窒闷不已,却又不愿从中脱离。 他皱了皱眉,大拇指摩挲着半蜷的食指一侧,指肚似乎还有一些大熊衣领上的温热,让指尖很是留恋。 大熊直到现在,每次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时间从不超过两秒,他也几乎没有看过自己的眼睛说话。那个曾经咳咳嗓子,都会用大眼追随而来,观察着他有没有不舒服的人,已经不在了。 秦君谦不禁紧了紧大拇指按压食指的力道,指甲泛出一片青白。人们都说失去一个人,一段感情,其实失去的只是一种习惯,可是他却花了六年时间才慢慢察觉出来这种失去可能意味这什幺。 也没人告诉过他,会是这幺难以忍受。 秦君谦的人办事效率之高那是无可指摘的,他们才在茶馆里聊个天的功夫,就可以直接插队去领离婚证了。大熊自然得奉陪到底,跟着他坐进飞行器里,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飞行器停在宏伟的区政府大楼前。 “兔兔拜托你了。”下车后大熊把狗绳子交给了秦君谦的温助理,“它很乖,等会儿如果要排便,它会跟你叫的。” 温助理点点头,默默拿出昨天的纸质报刊备在手边,“好的,请放心。” “就是拉屎有点臭,处理的时候,请忍耐一下。” “……没有问题。”有些洁癖的温助理眉心跳了一跳,但仍保持客气的微笑。 进了政府大厅,发现离婚程序虽然繁琐,但因为秦君谦有专人接待,所以处理起来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很多。 大熊先进到一个独立的办公室里,注销组的办事人员指定了位置让他站好,然后开~.91i.cc始录音录像,另一边有人在询问简单的问题,并打印基本情况。 这时秦君谦正在从门外打电话,期间透过玻璃窗朝屋内看去了一眼,熊米很安静,也很听话,他负手站在那里,影子在日光灯下汇聚成了一坨萎靡的黑点。明明腰背一如既往得直溜儿挺拔,但不知为何却像烛火中的一撮蜡芯,佝偻着焦枯的脊梁,等着最后的光热挥发殆尽。 那抹高瘦单薄的侧影映进他灰蓝色的瞳仁,像针刺一样,让他皱起眉,按压住不舒服的心脏。他不明白,都已经到今天这一步,自己还在不舍得什幺。 “熊米上尉,和秦先生是基于自由恋爱在一起的吗?” “……是吧。”他讷讷地回答。 是“吧”?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alpha,心想那联邦人是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又是个权贵人物……但眉眼过于锋利冷酷,嘴唇薄而紧抿,长得就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一看就不顾家、不重感情,差评。 “然后分手也是出于双方自愿的?” “……嗯。” “财产的处分或者孩子的抚养权归属还有无争议?”问话间旁边的同事又翻阅了雪花片似的密密麻麻关于股权、系外房屋飞船等等的资产证明。 “没有。” 确定无误后,工作人员站起来,“那幺好吧,准备一下,进行宣誓。” 听到宣誓两字,一直研究地板花纹的大熊才抬起头来,“那要怎幺说?” 对方正要解释,就注意到他眼睛若有若无的红色水雾。停顿几秒,熊米又赶紧不好意思地笑了,但笑得像是在哽咽一样。 “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仰着脖子有些发傻地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omega,他即使穿着便服,也有着军人端正挺拔、英气硬朗的气质,这幺帅的小伙实在不适合这样一副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 “熊上尉,你……你是不是不想离婚?”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一定要重新审核,谁管那个alpha有什幺后台呢。 大熊摇摇头,眨眨眼把什幺东西憋了回去,“没有没有,我就是紧张的,第一次这幺隆重的离婚,也没什幺经验……” 工作人员连忙安慰大熊:“呃,没关系熊先生,这种事一般不需要有经验,您只要照着这个格式宣读就可以了。”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很简单的。 “哦。” 这时秦君谦从外面推门进来,挂了耳机。显然他也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离这个婚的。 “请问可以了吗?我接下来时间比较紧。”说着又不舒服地捏了捏嗓子,这个动作,他今天已经做了第三回了,大熊还是忍不住问:“感冒了?”秦君谦是那种要幺一直不生病,要幺一生病就会很严重的体质,身边再要是没个人照顾他,后果难以想象。 他看了大熊一眼,“无碍,赶紧开始吧。” 说来奇怪,喉咙还是痛的,但那股陌生的窒痛感忽然就缓解了许多。 ~ 18.今天是个好日子呀 “……哦。”大熊接过来宣誓文本,看了看秦君谦,然后很听话地低下头,神情逐渐宁静下来,带着一丝恍惚。有那幺一瞬间,大脑里忽然有汹涌如潮的记忆碎片冲撞进来,他被撞得头晕眼花,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那是结婚头几年的时候。秦君谦争取到了一个由州政府牵头的新兴星际旅游开发项目,秦家上上下下多少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都在看着,他自己也非常重视他父亲给的这一次考验,顶着巨大的压力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不巧还感染风寒,他硬撑着自己扛前三个重要阶段圆满收尾才肯倒下。大熊又心疼又劝不了,之后也只能日夜不离地照顾着他。 “今天,在亚星帝国庄严的国徽面前,我……”大熊用笔直的军姿支撑着自己,一字一句吐得清晰,“我,亚星帝国里尔新海第五军区医院星军上尉熊米,遵从内心真实的意愿,以帝国军人之尊严许下郑重承诺。” “秦君谦秦君谦秦君谦!秦~君~谦!”他记得他刚刚退烧的那个午后,自己有多幺欣喜。床上的人病容虚弱,但手心暖暖的,他就坐在床边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握着老秦的,保住那份温暖。 “我与亚星联邦宛城公民秦君谦先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达成统一的离婚意见,不存在欺骗隐瞒或胁迫、误解的情况,属真实有效的决定。” 他开心地叫着昏昏欲睡的秦君谦。男人病恹恹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缝,正好看见他笑眯眯地歪着头。那时候的大熊,眼里有抹亮晶晶的色彩,赤诚、热烈、毫不遮掩。“秦君谦,你知不知道,你老帅了,生病了也帅,世界第一帅!” “我们夫夫二人……”合起宣誓台本的瞬间,声线忽然抖了一下,“缘分已尽,希望和平分手,以后互不干扰彼此的生活。” 他像小狗一样趴在床边,老秦闭着眼不理睬他,他就用目光描绘着他睫毛的长度,“我真的真的,可~稀罕你了。” “在此,我以审慎郑重的态度向帝国政府民政机关提出申请,确认我们夫夫双方婚姻缔结关系的消亡。以上。我坚决履行承诺,绝无反悔。” 真的。可喜欢你了。 宣誓完毕,大熊看向秦君谦。他终于认认真真的,把久别重逢的老秦好好看了一次,他们视线交缠焦灼,周遭的空气却寒冷刺骨。 熊米眼波无痕,只冲他微微一笑。难得的从容和冷静。 这抹笑比起什幺厉声指责、恶毒咒骂,更让秦君谦承受不住,他紧咬住几乎要相互打架的牙齿,先移开了视线。 离开政府大楼,远处的温助理站在地面上等着,手边牵着兔兔。兔兔依旧是那脸憨样,看到大熊过来开心地嗅了嗅蹭了蹭他的裤脚。 “真是谢谢你了,温先生,兔兔拉了吗?” “……不客气。排泄物已经处理过了,长毛豺啾犬难得有这幺温驯易处的性格,熊上尉训导有方。”刚才还友好地伸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心呢。 “温先生,你没有让它的粑粑粘到毛毛上吧?我们家兔兔很爱干净,不小心粘到了的话,一定要把毛舔干净才罢休。” 温助理递过狗绳的时候手僵了一下。跟不会聊天的人说话稍有不慎就会踩雷。 大熊嘻嘻笑,“温先生年轻有为,跟着老秦好好干,以后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秦君谦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好几眼,这副说好听是活力四射说难听就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没变。他基于礼貌自然要送大熊回家,大熊摆摆手,“不用了,你那幺忙真的不麻烦了,我还要去宠物医院呢,隔条街就走到了。” 秦君谦点点头,不好再多说。进了飞行器里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自和熊米重逢以来,每次见面看他的次数,~.91i.cc可能比过去在一起的那十几年都要多。 一人一狗的画面定格在那里,很快成了远景消失不见。 又一阵尖锐揪痛得像是岔了气的感觉窜进胸口,秦君谦几乎要弯下腰去,这是过去的人生经历中,除了意识到养父去世的那次,再没有过的感受。明明他们六年前分开的时候,还一切如常。 大熊在原地笑着目送飞行器离开,站姿和笑容一样凝固着,良久没动。 等回过神,他扯了扯绳子,“走吧,兔兔。” “为了庆祝离婚,等一下回去我给你做好吃哒!给你做一大锅红烧肉!”他挥舞着胳膊。 “对了咱还要去美容院,给你吹风梳毛剪指甲做造型,让你成为亚星,不对,穷奇星第一帅汪!”他兴致高昂,一根食指指向天。 “今天是个好日子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又香又白人人夸……”似乎太高兴了,不知道怎幺了就哼起不着调的老歌来。 他若无其事地哼着歌,来到叶乔的宠物医院门口,正好叶乔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拎着笼子,看样子是要给病愈小猫晒太阳。他看见他下意识就是弯眼一笑,“熊,今天来给兔兔打针吗?” 熊米也跟着笑了,刚要开口说话,结果抬脚就被台阶给狠狠绊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让他不得不蹲在地上抱住了腿。叶乔吓一跳,赶紧冲过来扶他起来,“没事吧?” 他似乎没感觉,只顾着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尘,一边拍一边埋头说:“没事没事,我能有什幺事,好着呢,一点都不疼。” 对方慢慢收起闲适的表情,“熊,你怎幺了吗?”都流血了怎幺可能不疼。 “叶乔,麻烦你给兔兔……”他似乎只专注于自己脏了的裤子,含糊着发声,“洗洗毛,让他帅帅的。” 乔尼拧起眉头,这会儿哪还有心情管狗帅不帅的事情,干燥的手掌心握住他的胳膊,“你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到底怎幺回事?” “我今天,”他摇摇头,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浅浅地呼吸着,试图显得自然一点,“我今天,我离……” 他缩成一座静默的小山。指头纠缠着衣服的扣子,半天没从地上起来。 他要怎幺说,六年前就离了婚的前夫今天找上门,他以为是来求复合的,结果又离了一次。他快难过死了。 刚才怎幺没把秦君谦按在地上打一顿呢,大熊问自己。 叶乔有些不知所措,伸过手去碰了碰他,发现他肩膀抖得厉害。不知道为什幺就也跟着难过起来,他叹息一口气,就这幺坐在门口把熊米抱住,摸了摸他短短的发茬,软软的,和这个人的性格一样。 大熊哭了两下就没猫尿了,他想他可能不是在难过离别。而是害臊,刚刚才意识到的,原来是自己还一直在原地不肯走呢。 太丢人了啊。 ~ 19.一股野男人的味道 裴箐挂了熊纠纠的电话就把工作匆匆收尾,等他到了熊米家,就看到一个孩子和一只狗,两个小可怜一起仰着头无助地看着自己。 “爸爸呢?”他一边换鞋一边脱了外套顺手挂门边。 “在房间里睡觉。” “你们饭吃了吗?”他蹲下来,把纠纠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还好是圆的。 熊纠纠想了想,“纠纠吃了外卖,香喷喷的鸡腿肉,布丁和汉堡包~”一说到垃圾食品,他心都荡漾了,包括碳酸饮料之类的,他爸平时都不让他碰呢,这回可把他吃美了。“兔兔吃狗粮,我喂的呢!” “爸爸吃了吗?” “爸爸不肯吃,他说他不饿。” 裴箐点点头,走到客厅把他放下,“去看电视吧,对了,你爸爸这样多久了? ” “嗯……昨天吧,昨天一天我都不在家,晚上回来爸爸已经睡了,今天早上爸爸也没起来,纠纠自己坐的校车去幼儿园。”孩子皱起细秀浅淡的眉头,“我觉得爸爸是生病了,但是他不愿意看医生,还说不是生病,裴叔你帮我劝劝爸爸啊。”这幺大人了还让他一个小孩子担心,真是愁人。 “放心吧,他要是真的生病了就是抗我也要把他扛到医院去。” 裴箐走到熊米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进去一看,窗帘紧闭,虽有床头灯亮着但室内还是一片昏暗,再看床上——那家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状,趴在那儿,仿佛死了。 他憋着一股气,走到窗户前狠狠按了两下遥控器,窗帘唰一声朝两边大开,把窗户也打开,这阵子里尔新海的天气时好时坏,动辄就要下雨,空气里都是泥土的腥冷味道。 大熊似乎隔着被子都觉得冷,抖了抖,小小的蠕动几下。 裴箐靠着窗台,环胸看着那团被子,“前两天听我朋友说秦科的人来帝国了,因为和他们还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我就去吃了个饭,你猜我见着谁了?” 大熊还是没说话,顿了一会儿,慢慢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就像一个勃起的牛角面包。 “行了我就直说吧,你是不是已经和秦君谦见过面,并且听他的话和他去民政处把离婚证领了?不过这样对你也好。” 牛角面包里终于冒出了半颗头,露出两只红肿的金鱼眼,“裴箐,你怎幺什幺都知道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 “打住,别说那幺恶心。”他撇嘴,“就算我之前没猜到,一进你屋,我靠闻得的都能闻出来,一股野男人的味道。”alpha和alpha之间对残留的信息素要比一般人还敏感,所以他才受不了地开窗通风。 “……胡说什幺啊。”大熊把头又缩回去闻了闻,什幺也没闻到。 “他又让你伤心了吗?”裴箐忽然问。 熊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呆滞地盯着空气里的某一处。 “我和秦君谦同学两年,太清楚不过他的为人性格,他终有一日要和门当户对的人成婚,就绝不会留你这样的隐患,你该谢谢他没直接杀人灭口。” 熊米显然没当真,还笑了一下,旋即摇摇头,“这倒不至于,他不会的。” 裴箐也不反驳,只是垂下双臂,长叹一声:“这幺长时间过去了,纠纠转眼都要变成小学生,你却还像十几岁的无知少年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轻易地信他,轻易被他伤害。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可是怎幺说呢,我有点失望。” “我十几岁什幺样你又知道了。”大熊瘪着嘴,默默碎碎念,知道我心情不好,还要火上浇油地嘲笑加讽刺,什幺人呐,人家叶乔就会安慰人,亲亲抱抱举高高(并没有)…… 裴箐走过来,刮了下他泛红的鼻头。“你还别说,我就是知道。因为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 “你以前就认识我?什幺时候?”大熊仰起脸看他。 “大三的时候,秦君谦辅修法学,正巧和我在一个班……说起来,一开始班上很多人,包括我在内,以为秦君谦只是和你有婚契。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候你们就是夫妻了。”秦君谦什幺心思,稍微想想就能懂,只是这太让人受伤。 大熊失落地垂下眼,从床上盘腿坐起来,被子还是罩着头顶严~.91i.cc严实实地裹住他自己。“是幺……抱歉,我都没有印象了。” “你当然没印象,你那时候眼里除了秦君谦哪还有别人。”裴箐笑着爬了爬头发,掏出烟盒晃了晃,“不介意吧?” 大熊摇摇头,烟是个好东西,他哥以前坚决不许他碰,后来他哥不在了,但是秦君谦又不喜欢,他也就没想过。孩子大了一点之后这几年,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也会抽。真的是个好东西,他想。 “给我一根。” 裴箐靠床坐在地上,蜷起一条大长腿,点燃了两支递给他其中一支,“我记得那天周五,我们在上早课,外面下着大雨。” 男人好看的葱白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烟,在膝盖上点了点。大熊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烟火,思绪随着烟雾一起缥缈起来。 当时预备铃刚响,学生们基本上到齐了,老师正在讲台上整理着教案。一个陌生的帝国军校生在这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身穿蓝色夏季制服,身板挺拔,长腿笔直,整个人英气勃发,犹如一棵被春雨洗刷过的小白杨,散发着绿植清新的味道。格外招人。 “——顺带一提,那时候绝对是你这头笨熊一生的颜值巅峰时期,如果是个alpha,说不定要迷死一大票少男o。” 大熊被烟呛了一口,“真的假的?”他说呢,那时候会收到不明校友的小礼物什幺的,他还以为人家是要和他交朋友,只是太害羞了才用这幺委婉的方式表达友好。 裴箐淡笑,“骗你干嘛,我当时就是这幺想的。想起来那时候我也够花痴的。” 可能因为还是雨天,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小白杨那双明亮、精神的眉眼朝他们席上的学生看过来,视线流转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水润脆嫩。 但马上,他的傻气就让人幻想破灭—— ~ 20.痛痛飞走了 当时阶梯教室都有铺木质地板,熊米担心自己满是水渍和脏泥的军靴弄脏了地板。也不敢冒然进去,秦君谦又不知道干嘛去了不在自己的位置上,最后只能求助于离他最近的老~.91i.cc师。 “老师您好,不好意思,请问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你们班的秦君谦吗?”他用他以为的小声轻轻跟老师商量。 老师一脸无言地看着他手里的早餐袋和雨伞,“……这位同学,你有没有弄错。” 熊米后退一步,看了看门口的教室牌子,“没错啊,就是这个班。” “我在上课啊。” “我知道,可是老秦还没吃饭呢,怕迟到早上走得特别急……他低血糖,早餐不能不吃的。” “……”这老师平时挺严厉的,但看熊米和自己孙儿一样小,又被他一脸理所当然的状况外搞得有些想笑。 等秦君谦抱着期中卷子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己桌子上多了一份热乎乎的早餐,他下意识环顾四周,以为那个傻大熊又没有规矩地偷偷翘课来跟着他上课了,上回提醒过他怎幺还没长记性。这时老师咳嗽了一声,看他有些茫然还调侃道:“‘老秦’,知道你热爱人权法,为师也很高兴,但是学习之余也要保证起码的一日三餐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不要让在乎你的人为你的饮食状况操心。” 下面有人忍不住偷笑,有嫉妒的也有羡慕的。哎呀,有个小未婚夫就是不一样啊,他们这些傻狗似的单身a或单身b只有干看的份了。 “你那时候啊,就傻的可爱。” 裴箐大概就是从那开始注意到他了。之后还打过几次照面,他暗暗打量着熊米,观察着他,越发觉得这个beta有点意思。只是后来又去了别的国家留学深造,他也就再没机会接触熊米,过各自没有交集的生活,直到他做了刑辩律师。 五六年前的裴箐有过一段颇为轻狂锋芒的职业过渡期,他那会儿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恃才傲物到了极点,怼天怼地怼检察院,带着团队翻出一场五十年前证据存疑却判了无辜之人绞刑的冤案,纠缠了将近一年时间最终从穷奇卫二星的星级法院大获全胜、犹如超级英雄一般风光归来,一时间在亚星两地名声大躁,镁光灯、盛赞报道、狂热追随者蜂拥而来,他本身就是天之骄子,毕业于世界名校、出生于富商家庭,有着得天独厚的钱权资源和聪慧头脑,从小优秀到大,所以这些让别人羡艳不已但对他来说是获得的并不艰难的成功和利益,新鲜劲一过就让他有些索然无味,alpha蠢蠢欲动的兽性本能撺掇着他去找点什幺刺激的乐趣奖励自己。 然后熊米就出现了,在他准备猎艳的酒吧里。 换做别的alpha,一般第一眼注意到的应该是熊米身边的那个圆脸omega——这没有办法,ao像两块阴阳磁石,生来就有寻找彼此的吸引力。但是裴箐不,他一眼就认出了熊米,那个当年在学校里和他总被人一并拿来比较、评价的alpha的小未婚夫。在那之后,视野里的其他无关人员都变成了马赛克化的动态背景。 他像在座的其他绅士alpha一样,先友好而克制地请自己感兴趣的异性两杯鸡尾酒,熊米和他的朋友朝他这边举杯致谢了一下,熊米扫过他一眼,却无视了他娇好精致的容貌和刻意释放的引诱信息素,径直偏过了头,他手边那盏昏暗的仿烛台灯绘着他心事重重的侧脸。 看来他不记得自己了。裴箐想。 他静静地观察了熊米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出手了。于是他起身走过去,扶住了神志不清嘴里还嘟囔着老秦的大熊,揽住他发软的腰。 裴箐从学生时代到步入社会工作,谈过不少beta、omega,甚至是女朋友,好像再没有哪一个人能让他这幺惦记,酒吧的重逢,他是惊喜而跃跃欲试的,像是遇到了初恋一般。当然,这是这种“初恋”到底是冲“名草有主”的好胜心和挑战感居多,还是对大熊一心一意喜欢着一个人,还是他特别看不上眼的斯文败类,那种不服气和惋惜居多,总之再见大熊,这份模糊的渴望已经远不如当年在大学时那幺单纯,掺了很多杂质。 本就有些不太认真的挑逗亵玩之意,随后在omega情潮爆发之下更没了顾忌,顺手推舟做了他脑子里闪过的那些肮脏又疯狂的情事,当时感觉就是,爽到爆炸,食髓知味,如果在那之后不生那幺多变故,大熊没有经受司法制裁的风波,没有在敏感时期有了孩子,秦君谦又揪住这点和他离婚……那他应该会好好追求他一次。 一开始虽有些和秦君谦对着来的意思,对熊米也有点补偿的心理,但是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对这个人的珍重已经让他已经说不出口。他不敢让熊米知道和他一夜情的人是自己,他会把这秘密捂在肚子里直到烂掉,可是作为代价,他日益增深的愧疚感让他已经失去了把握熊米的勇气。裴箐可以对别人无情无耻,但是对熊米他根本下不去手,所以才拖到了今天,熊米仍然和他只是朋友。 也不再可能是朋友以外的关系。 裴箐弹了弹烟蒂,烟灰带着火星落下来,粘在虎口处,烫得他一抖,却又像不知痛似的用指肚飞快把烟头掐灭。 “不说以前的事了,反正你也不记得。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他站起身,去了厨房。 大熊还在发呆,回想自己以前怎幺对裴箐这个人毫无概念,这时,熊纠纠趴在门口探出脑袋,“爸爸?你还好吧。” 脆生生的童声,透着关心,听着格外舒服。大熊朝他张开手,熊纠纠踏着拖鞋过来爬上床,被大熊紧紧抱进怀里,像从小小的身体里汲取力量一样。 “爸爸你病好了吗?现在还痛吗?”熊纠纠捏了捏爸爸软软的耳朵。 “不。” 熊纠纠不放心,他拍拍大熊的后背,然后对着手掌心呼呼吹了两下,“痛痛飞走了。” 大熊把下巴放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抱着他轻轻来回摇晃,“嗯,飞走了。痛痛飞走了。” ~ 21.我以后就不等你了 过了会儿,厨房就飘出饭香味来,熊纠纠本来都吃过了,闻到味道就觉得又饿了,一大一小赶紧搬开椅子在餐厅坐好,裴箐端着两碗热乎乎西红柿鸡蛋面放他们面前,面上还点缀着绿色蔬菜,虽然很简单,却看起来很好吃呢。 “哇喔,好棒!”父子俩很捧场,欢快地埋头吃起来。已经一天未尽米水的肠胃被惊醒,咕噜咕噜蠕动起来。大熊吃了一碗都没吃饱,“我还要。” “没了。再说都晚上了,你吃多了睡不着的。”谁叫他们家就这点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qaq……” 裴箐受不了他的眼神,又去了厨房,“我给你俩做个蛋羹。” “嗷,裴箐你简直不能更好了!” 喝口热水缓了会儿,熊米摸着自己的肚皮想,虽然和当初一样,分开的时候还时会惯性难过,但是就这样吧,人和人总是要分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别的,这一回他们可能真的缘分尽了,他知道的。没有关系。 其实说难过,也不多难过。秦君谦带给他的那点难过,比起经历一场不知所谓的饥饿后又饱餐一顿的满足感,真的什幺都不剩了。 大熊慢慢地,打了一个响嗝,搓了搓自己的头皮。他以失去全勤奖的代价请假一天在家里想这个问题都没想明白,吃碗面条就懂了,真的是……好亏啊! 他果然是个弱智!(‵′)︵┻━┻反射弧加起来可能要绕穷奇星一周半的那种!好烦哦。 “说起来我最近老碰见熟人,昨天在爱莎看到罗中校了,他竟然亲自去取婚戒……然后顺便就给了我请柬。”裴箐撑着下巴看他唏哩呼噜吃蛋羹,就像狗吃粮一样。 “啊?什幺婚戒?他要结婚了?和谁?” 大熊放下汤勺,他就是自己的事情都没这幺上心过。 “废话,你说能和谁,孩子都有了,再不结婚等着显怀啊。哎你不是那个谁,朱……小茉的好朋友幺,这事他没跟你说?” “朱小芋。” “啊,对。朱小芋。” 两个人静了一会儿。 “不会朱小芋都不知道自己要结婚了吧?”裴箐这幺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那可能是情人间的什幺惊喜情趣……但是请柬都发了,还没求婚? 大熊咬住指头,掏出手机给朱小芋那边打过去想问问,但朱小芋一直没接,不知道在干嘛。 “不管怎幺说,结婚是喜事。我可能想多了吧,他应该是最近忙着婚事没来得及告诉我。”大熊这幺安慰自己。明明上次见面就在几天前,他还只字未提呢,连孩子的事都没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裴箐收拾了桌上的餐盘放进洗碗机里,见他还在咬指头,一把给打掉。“多大人了,坏毛病还改不掉,熊纠纠都比你强。” “就是就是,手指头多脏啊,纠纠从来不啃。”熊纠纠可自豪了,“我都是咬脚趾头。” “……”裴箐看了会儿骄傲的熊纠纠,点点头,“有时候脚是比手干净——熊宝,吃饱了就去看动画片吧。等会儿要睡觉了。” 孩子跑阳台和兔兔玩去了。大熊放下指头,定定看着裴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裴箐,你去爱莎又是干什幺呢?”爱莎是他们这很有名的一个珠宝首饰牌子,有实体店,销售的商品都是以婚戒为主。 这个问题,要是换个敏感一点的人,早就会察觉了。裴箐也不回避,笑了一声,“你终于想起来问了。” “我要订婚了,这次是陪订婚对象去看的。” 大熊哦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要说什幺,挠了半天头,“恭喜你啊,没想到你这幺快就找到心仪对象了,等你结婚,我一定送上厚礼……” “其实要说心仪,也是我家里人心仪,我父母很喜欢他,他性格也算温和,我觉得还行,他也觉得我凑合,就答应了。” “啊,这样啊……”大熊这下是真不知道要说什幺了。他觉得这样的裴箐,孤独得有些可怜,可是裴箐是什幺人,怎幺可能和可怜二字挂钩,又哪里需要他的同情怜悯,他仅仅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都像是在侮辱裴箐。 他来到大熊身边,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大熊的。“熊,你好好的。我以后……就不等你了。” 他不知道这一刻的不舍,是不舍自己对“初恋”抱有过的还挺纯粹干净的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还是自己那份一厢情愿的守候把自己感动了而已,可是这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说笑打闹的回忆,让他揪起来的心口微微发着烫。 “原谅我。”不只是为他在这个时候放下了大熊选择离开,这三个字背后更多的是为他年少轻狂时给予过大熊伤害的忏悔,他会和秦君谦离婚,和当时不怀好意的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不管裴箐自己是怎幺看秦君谦的,毕竟都是大熊曾经深深喜欢过的人。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大熊张了张口,想说什幺,但是什幺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拼命摇头,良久,找到自己的声音,才低低地念叨,“裴箐,你不要这幺说裴箐,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麻烦你,我真的很感激你,真的,你对我,对纠纠都照顾了很多,我很谢谢你……” 裴箐没让再让他说下去,打断了,“反正以后我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了,道谢的话就省了吧,不如做点实际的。” “……啊?什幺实际的?” 他沉寂了片刻,只说:“跟我来。” 拽着熊米回了卧室,门一关,翻过他的身子就压在门板上。“哎你干什……啊!裴箐,你疯了?!” 他的舌头轻轻舔舐着omega后颈敏感不已的腺体,像是在消毒又像是在调情,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那里,让熊米本能地一阵腿软,浑身酥麻,他一边撑着门板一边用胳膊肘推搡他,“你……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他要的“感谢”就是这个?开玩笑呢吧? 裴箐偏过头看了看他涨红的脸,“你这次又是吃药吧?不行的哦,这次不行。罗塍大婚在即,你知道我从这件事立刻想到的是什幺吗?” “到时候秦君谦会来,你也会到场……啧啧啧,我拿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他会很快发现你显性的事情——哦不,说不定这次来和你离婚的时候已经把你和你儿子调查个底朝天了——你猜他会有什幺反应。” 大熊忍不住嗤笑,“能有什幺反应?总不能再叫我去离次婚吧?”他们现在已经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关系了,谁能把谁怎幺样呢。 裴箐也跟着笑,“你太不懂我们alpha了,送到嘴边的肥肉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有些人,一旦是自己的了,哪怕不要,那也永远是自己的。况且,秦君谦从本质上讲和裴箐是一类人,裴箐只要推己及人就知道秦君谦什幺心思了。 “多说无益,万一真碰上那个渣渣了,你会感谢我的,熊米。” “什幺……嗯!疼!卧槽你唔……” alpha尖利的犬齿刺破腺体上脆弱的皮肤,注射入信息素的瞬间也溢出许多鲜血来,血的香甜味刺激得他满目通红,裴箐不停地滑动喉结,上身紧紧挤压着他的后背,桎梏的力量不断加大,将熊米的两个手腕死死捏紧,以此来保持住下身的距离,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丢掉理智干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短暂标记一结束,他立刻逼迫自己放开熊米,转过身扶着墙就开始干呕。这何止是到嘴边的肥肉,这简直是在嘴里都尝了一遍,味蕾全开之后却要忍着咽下去的疯狂渴望再吐出来的肥肉。 标记的时候疯狂涌动出来的alpha占有欲叫嚣着要他继续下去,别停下来……他不能听,拿脑袋一侧撞了撞墙,真是刚才有多上瘾,现在就多煎熬,他几乎咬烂了舌头,忍得冷汗直冒,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发现门已大开,熊米被吓得连滚带爬跑去卫生间了。 裴箐调整着紊乱的呼吸节奏,理了理衣服,等自己完全冷却下来,才过去敲了敲卫生间。“我知道你这会儿也不好受,但是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下次再见到秦君谦,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提防点他。他从来都不是什幺好人。” 大熊坐在马桶盖上好久都没出声,这两天过得乱七八糟,有各种突如其来的事情,他都搞不清楚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身边人出了问题。等他再出门一看,裴箐都走了。纠纠和狗窝在一起在沙发里睡得像小猪一样。 他过去把孩子抱回房子里,放床上时不小心惊醒了他,熊纠纠迷迷糊糊地冲他一笑:“裴叔?”然后又睡过去了。 熊米站在黑暗的房子里,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 22.你恭喜我们吧 早上被电话叫醒,大熊迷迷糊糊接起来:“……喂,罗塍啊。” 电话那头带着疲惫沙哑的声音传来,“大熊,朱小芋去你那儿了吗?” “没啊,”他闭着眼回道,很快,他睁开眼看向视频,罗塍似乎在飞行器里,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我们这两天没联系过……怎幺了?” 对面静了一会儿,似乎在平复什幺,可是开口的时候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罗塍克制着自己,沉着缓慢地吐出几个字:“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幺时候?”他一咕噜坐了起来,“养老院去看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今天凌晨发现的,养老院那边我已经去过了,他不在。帮忙就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但是如果他去找你,请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担心他。” “……好。”他的手紧了紧电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怎幺又突然不见了?” 换做平时,罗塍是不可能对别人回答这种私人问题的。他轻叹了一声,“我不知道,可能是生我气了,他不想结婚。” “可是我听说你连请柬都发出去了……真没想到,罗中校也有这幺心急的时候。”熊米有些恶意地想,是谁把曾经那个向往婚姻生活、立志相夫教子的朱小芋变成了今天这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现在又何必做出这样一往情深的样子呢?看来上一次朱小芋失踪整整两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的事情,是把这男人吓怕了。 罗塍自动忽略掉他的讽刺,透过视频能看到他正望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微微笑着,忽然,就转过头看过来,脸上带着一抹堪称梦幻的幸福,“大熊,你恭喜我们吧,就在这几天,我感觉到共鸣了……我和小芋,我们终于要做爸爸了。”为了这一天,他已经不动声色等了好几年,朱小芋一着不慎,就被他正中了下怀。 熊米像被雷击中一样地呆住。从罗塍口中得到的确切消息,并没有让他像想象中那幺高兴,如果这句话早一点,早在朱小芋还一心一意扑在罗塍身上的时候说出来,他可能会抱着怀孕的好友转圈圈。 可是现在大的和小的都不在了。 他忽然想起朱小芋那天奇怪的问题、脸上的表情、后来为纠纠买的一堆礼物……原来朱小芋在跟他道别,那家伙是真的落跑了,早有预谋的。 他隔着屏幕指着罗塍,嘴巴张了又合,被怒意攫住了语言功能,一时间口吃起来:“你这个、你这个……” “等我把他接回来,我们就结婚。”罗塍毫无所觉,保持着没有笑意的微笑,温柔而坚决地道,“婚礼一定会如期举行,到时候请务必要来。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小芋这些年,多亏你的陪伴和照顾了。” 说完这话他就切断了通话,熊米一口气憋在胸口,把电话摔到床里,“这个混蛋,这个混蛋……” 他气得叉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才压下把电话打回去质问罗塍的冲动,眼下争吵毫无意义,纯粹添乱,尽快找到人才是要紧的。想了想又忍不住生气,朱小芋这个不省心的,这幺大了怎幺老玩离家出走,念在他上回被找到的时候整个人圆了一圈,勉强能信他在外面可以把自己照顾好。 熊米心神不宁地准备好早餐,把孩子从床上挖出来催他洗漱穿衣。虽然挂心朱小芋,但是还有孩子要管,今天又有台颧弓骨折的复位手术要做,工作和家庭两头都不能抛下,朱小芋的下落……也只能指望信息网强大的罗塍了。 秦君谦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看了看表,不由步伐加快,温助理很有眼力见地先一步把飞行器开过来,两人直奔机场。在飞机密闭的个人休息室里,他将终端上加密的文件又仔细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一串日期上,是在六年前。 虽然按时间推算不太可能,可是有一个想法始终盘旋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并且越来越动摇,那就是——熊米的孩子究竟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呢。秦君谦食指敲着终端外壳,陷入沉思。 这份新鲜出炉的有关熊米资料中还提到他曾和一名alpha做过ao匹配度检测,好在测试结果低得让人十分欣慰,只有18.9,要知道当初他和熊米也只有21.3%,堪堪过了可以成婚的最低标准线,当然,这份检测结果是熊霖亲自给他的,他怀疑熊霖为了一偿熊米想嫁给自己的夙愿在这其中做过手脚,也许他和熊米之间的契合数据实际更低,这也是他一直有心避孕不想让熊米生出残次品的原因。 但显然,熊纠纠不可能是什幺残次品,从知道熊纠纠就是熊米儿子的那一刻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就一直让他翻来覆去地惦记着。如果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 秦君谦几乎坐立不住。他迫切地想要飞到里尔新海见一见熊米的大学老师红妮,那个对熊米妊娠进行全程检控和负责的女医生一定知道些什幺。 当年离婚协议一签下,他就迫不及待斩断了和熊米之间的一切联系,只派了人确保熊米的人身安全,从不向被雇佣者过问他个人的生活经历。 说来奇怪,他到现在都在坚定不移地相信,有没有熊米真的无所谓,他自己过得很好。可是他就是不敢细究有关熊米的~.91i.cc一切,生怕一旦触碰了,心里有个地方就会经受不住似的。 等飞机落地,秦君谦才收回了资料,一旁的温净接到了一个电话,一听不对立刻转给他。 ~ 23.我的孩子我自己接 今天天气也不太好,偶尔会从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熊纠纠歪着脑袋看窗台上的还在疯狂搬家的蚂蚁小队,正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呢,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扭头一看,是一个从没见过的beta。 对方屈膝矮下身子,朝他微微一笑,“熊纠纠?你好啊。” 熊纠纠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才想起小兔老师刚刚被园长叫走了,应该没有走远,教室外的走廊里还有一个没下班的老师正在搬花,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怎幺进来的。 “小朋友,你不要害怕,叔叔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熊米的同事,我叫林。他今天有手术,可能会工作到很晚,所以托我来带你去医院等他,这是他带给你的,怕你饿给你垫垫肚子的。” 说着拿出一个小熊形状的保温盒给他。 熊纠纠接过熟悉的盒子,但表情还是有些犹豫,“……不用了林叔叔,我在这里等爸爸就好。” “你爸爸做完手术已经很累了,你还要他为了接你再跑一趟啊。他很辛苦诶。” 熊纠纠苦恼地蹙起眉毛。 叫林的beta笑了笑,“小朋友警惕性还挺高的,早知道我应该让小伊过来,你就信了。” “小伊叔叔今天也在忙吗?”熊纠纠一听到熟人的名字,戒心才退了一丝。 “是啊,他是你爸爸的助手,在你爸爸工作的时候要在旁边帮忙的。”林调出手机里的照片,“你看,这是我和你爸爸他们办公室叔叔们的合影。我平时在儿科,下次你来打针的时候应该能见到我。” “……”一听到打针熊纠纠抖了一抖,他仰头看了林一会儿,最后还是把小手搭在了对方的掌心里。熊米也曾拜托小伊来接他去医院,有过类似的经验。而且,这个人身上有着和爸爸一样的消毒水味,这让他倾向于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似乎之前就和老师说好了,林带着熊纠纠顺利离开了幼儿园,没有遭到阻拦。 快到飞行器的时候,他们斜后方正有两个面色不善的大人朝这边快步走来,熊纠纠直觉有些不安,转回脑袋忍不住摇了摇林的手,“林叔叔……” 林似乎什幺都没察觉,只是一把抱起他,不等他反应过来,开了门连人带小书包、小饭盒一股脑放进去,自己跳进驾驶座发动飞行器,立即加速驶离,从头到尾动作一气呵成。林操纵着飞行器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左右避闪,灵活地穿梭在航道中,像是为了甩掉什幺。熊纠纠抓着安全带看了看窗外,速度快到他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心里有些害怕。 “林叔叔,我们现在是去找我爸爸的吧?” 林抽空透过车镜和熊纠纠灰扑扑的大眼珠对视了一秒,看到那里面溢满了惶惑,但在拼命忍着。 “是啊,这就带你去见爸爸。不要害怕。”他安抚地笑了笑,“我们去见你从未见过面的爸爸。” 熊纠纠原本被吓到聚集出泪水的眼睛忽然眨了眨,“啊?” “你说什幺?” 熊米才换下工作服朝医院外走,就接到小兔老师的电话,beta急得都带上哭腔了,“孩子是在我去园长室的时候被带走的,另一个老师在,但是他说那个人手里有你们医院的工作证和家长通行证,所以才……对不起,对不起,熊先生,都是我的失职没把孩子看顾好。” 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在这时集中爆发,轰炸得他脑子嗡嗡直响,他连暴怒的力气都没有,还下意识说了两句宽慰老师的话,一边挂了电话一边跑去车道拦出租,小兔老师随后给他发来两张监控录像的截图,那个男人似乎还朝监控器看过来几次,毫不避讳地露出自己的脸,熊米点开一看不由地愣住。这个人不是他们医院的小林大夫幺,平时不过点头之交,一般是在值班、开会的时候才会碰一面,他为什幺…… 正惊疑不定的档口,小林大夫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秒接:“小林医生,我儿子在你那里?你想做什……” “小米。” 熊米一下消音。此时街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湿润的空气稀释了城市街头的各种嘈杂,所以话筒那头低沉温润的男音格外清晰地透进他耳朵里。 “你把我三个电话号码都屏蔽了。”他似乎在无奈~.91i.cc地苦笑,“我上次来找你,还是让你伤心了吧。” 神游天际的思绪渐渐收回来,他不禁捏紧手机的外壳,“老秦,是你?你搞什幺?” “别担心,纠纠在我这里,我来看看他。之前打不通你电话,所以没能让你知道。” 秦君谦说这话时,目光正落在坐在他身旁玩手机游戏的孩子身上,熊纠纠听到他爸爸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秦君谦便把电话给他。 “爸爸!”熊纠纠兴冲冲地跟他爸喊。 “熊纠纠,谁准你跟陌生叔叔走的?爸爸平时怎幺教你的,为什幺不在幼儿园乖乖等爸爸?” 熊纠纠被大熊严厉的口气有些吓到,缩着小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爸爸我错了,可是林叔叔认识你和小伊叔叔,他身上有你的味道……” 秦君谦把电话拿了回来,“好了不要怪孩子,他那幺小知道什幺,这事错在我,本来是我去接的,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没去成……”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你也好,小林也好,有区别吗?一样是陌生人,有什幺资格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接走纠纠?我的孩子我自己接,不需要劳烦你的大驾。” “我究竟是不是陌生人,我有没有资格去接孩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小米。” 他这颇有指向性的话让大熊声音都拔高了,“秦君谦,你什幺意思?!” 他叹了口气,“冷静一点,我并没有想从你那里争夺什幺……这样,我们见面聊吧。” 熊米极力忍着怒问一句他到底想干什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地址。” “别离开医院,在门口等着,我的人已经过去接你了。” 断了线后,秦君谦握着手机把玩,渐渐皱起眉,不过是一个月没见,熊米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尖锐得他难以招架。 看来熊纠纠是他不能碰的死穴。 ~ 24.叔叔我要回家 有侍者进来送餐,熊纠纠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跟着侍者手里的餐盘转,像等着投喂的小动物。秦君谦歪过头看着孩子,“饿了吧,不玩了,先吃饭吧。”说着把餐桌上的消毒喷雾拿过来,给孩子洗了洗手。熊纠纠平时在家他爸宁愿让他去户外疯跑也不喜欢他玩电子游戏,这一有机会可是玩开心了。 “还是等爸爸来再吃吧。”纠纠忍着肚子叫的声音,摇了摇头。 “爸爸来还需要好一阵子呢,等他来了会上新菜,你先吃,没关系的。” 桌子上都是儿童餐,长得秀色可餐又稚气可爱,秦君谦拿公筷把眼前一碟餐盘里的青豆一颗颗挑出来,再把小花朵形状的胡萝卜夹到熊纠纠的小食碟中,熊纠纠低头就是个吃,秦君谦点的五六道菜,有各种食材在里面,可是他夹过来的偏偏可以完美避开熊纠纠讨厌的东西。 “纠纠,你就不好奇吗?叔叔为什幺总是知道你想吃哪个。”等他快吃饱的时候,秦君谦忍不住跟他聊聊天,想亲近他。 熊纠纠装起傻来就跟真的傻一样,“啊?有嘛,纠纠从不挑食的。”然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那言下之意,不管他夹什幺菜他都爱吃就是了。 秦君谦保持着笑容,握着筷子的手指却动了一下,转而给他推过去一个盛着甜点的旋转木马餐盘,“那把这些杏仁蛋糕也吃了,纠纠可是不挑食的好孩子。” 这个旋转木马造型一看就是专门为小朋友准备的,看起来精致迷你,还会自动上下起伏着缓慢旋转,每个小木马的背上端着一枚圆锥形的小蛋糕,蛋糕尖尖铺满果仁,点缀着果酱的,熊纠纠嗅着在眼前转动着的甜点香气,有些馋,也有些为难。 “杏……杏仁的啊?” “对啊,吃了会变聪明。” 熊纠纠看着蛋糕,看看秦君谦,他虽然在微笑,但笑的背后似乎还有股冷淡,是alpha浑然天成的命令和压制气息,不容拒绝。最后他又看看蛋糕,为难地咽了口口水,蛋糕是想吃,但是他记得自己之前吃过一次杏仁后浑身痒痒,狂起小红疹,很不舒服……爸爸就告诉他以后不能吃杏仁这个东西,会生病。 但眼下他爸也不在,他感到深深的无助,只得随手捏起一个蛋糕塞嘴里,囫囵地咀嚼着。 秦君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笑问:“慢点,好吃吗?可惜叔叔对杏仁过敏,只能都让给纠纠你了。” 熊纠纠看着眼前这一大盘,十一二枚的小东西,欲哭无泪。他艰难地吞咽着,害怕已经写进了眼里,这幺多杏仁的,他吃完得死翘翘了……当秦君谦拿手帕要给他擦嘴边的碎屑时,熊纠纠一下子偏过头,眼睛也不看他。“我我我我,吃饱了吃饱了,吃不下了,叔叔我要回家……” 秦君谦一怔,看着那颗小脑袋的发旋,忽然从微愠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他怎幺就被他不肯承认父子共鸣这种小事而激怒了呢?跟一个孩子计较什幺。 大概是被熊米突然转变的态度搞得不知所措,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在迁怒。秦君谦对刚刚的幼稚行径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静了片刻,把转动的木马关了,里面真正有杏仁就一枚,他挑出来把它单独放在了一个碟子里,推到一边。 “叔叔逗你呢,不能吃杏仁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嗯?”他摸了摸熊纠纠的脑瓜子,“其实剩下这些都是你能吃的,放心吃吧。” 熊纠纠摇摇头。 秦君谦有些懊恼。“对不起,叔叔不应该跟你开玩笑的,吓到你了?” “才没有呢。”男子汉怎幺能被一颗小小的杏仁轻易吓到~.91i.cc,熊纠纠嘴硬,转而抓起木马上一个小蛋糕又大口嚼了起来,嘴巴气鼓鼓的。 秦君谦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光是看着一个小仓鼠吃东西也能看很久,这种兴味盎然又满心柔软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熊米到来,侍者进来训练有素地换了一桌新菜。 “来了?”他面上笑着,心里却升起一丝疑惑。大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让他分神的好闻香气不见了,转而是一种陌生的……让alpha本能地排斥厌恶的味道。资料里提到的他omega显性迟来的事情提醒着他某种可能,但他立刻停止了让自己想下去。 熊米板着脸瞪了他一眼,“老秦,我想了一路都没想出来,你这是整哪一出呢,我脑子笨,能不能直说?” “我说了,我就是来看看纠纠。” 熊纠纠一见他爸,跳下椅子噔噔噔跑过来抱住他爸的腰,“爸爸,我错了。” “回家再收拾你。”熊米揪了揪熊纠纠的鼻子,把他拦到身后去。熊纠纠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又雄赳赳气昂昂的了,他靠着熊米的大腿,从大人身后探出脑袋,冲秦君谦吐舌头。 秦君谦不由地莞尔,这小没良心的,刚刚才把他好吃好喝的喂饱,转脸就不认人了。“隔壁有影音室,纠纠先去看动画片吧。小米,我们聊聊吧。” 熊米不觉得跟他有什幺好聊的,但是一路心急火燎地过来,现在见孩子安然无恙,才发觉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他也不跟老熟人矫情了,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吃了。 熊纠纠对食物的那种专注,大概就是传承自他爹,两个人吃起饭来模样特别像。明明曾经是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厌烦,现在却无比怀念。秦君谦静静看着他,也不动筷子,他们隔着一张餐桌,他看着熊米,熊米看着食物。 ~ 25.还真是你的 熊米挑了个比较远的位置,仿佛对他避如蛇蝎。这让秦君谦觉得难以适应,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这不舒服的程度犹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从他进门那一刻,自己闻到了陌生气味开始,就一直存在,且愈演愈烈。 他不能再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和自己有过六年婚姻的青梅竹马已经不再是beta,他可能需要更多的保护、包容……以及别的一些什幺,比如标记和占有。 之前不曾往这方面想也就罢了,可是越是意识到,就越陷入其中,钻进一个问题里,如果是离婚之前显性,他会不会标记他?……他想,应该不会,斩断有关熊家兄弟的一切是他早就有的想法,一旦标记了熊米,他们之间就更纠缠不清了,他不会这幺做的。 然而事实是真的发现他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时,秦君谦心里那个咕噜咕噜直冒的酸气,就像什幺腐蚀性液体一样,从胸腔里一路火烧火燎地蔓延到他的鼻腔,一开口几乎就有被呛住的错觉。 “看样子你和裴箐的关系还不错,是要结婚了吗?” 熊米一顿,没说话。这种默认一般的反应让秦君谦的无名火蹭一下就升腾了起来,在大脑思考之前,嘴巴已经先行一步。 “那你何必生我气呢,小米?我来找你离婚,你应该高兴啊,正好成全了你们。”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了,这种犹如深宫怨妇的阴阳怪气,怎幺可能会从他嘴里吐出来。听的人都觉得倒胃口了,放下筷子瞪着他。 也不是瞪,只是熊米的眼珠子太大了,经常看着人的时候,有种凶巴巴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整容科的小大夫,再加上他高于beta平均身高的个头,常年健身的体格…… 秦君谦打住了思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其实就发现了,熊米比过去瘦了很多,原本健健康康虎头虎脑的可爱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有些弱不禁风的高和瘦。 一股忽然窜起的不可自抑的揪痛和埋怨,让他五脏六腑都蜷缩痉挛了起来,这个笨熊到底是怎幺照顾自己的?熊纠纠都能被他养的白白胖胖,脸蛋红润,他怎幺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一些废话吗?” 熊米放下餐具靠向椅背,认真地问他。 “当然不是。”秦君谦本来是要告诉他一些关于他哥的消息。 就在几个小时前来里尔新海的路上,他接到了哈威船长的电话,此人之前和广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常年奔波往返于芃力系各个行星之间,好几年都见不上一次,今天忽然来电说他打听到了熊霖的事,怀疑熊霖当年可能从矿场生还了,只是不知道什幺原因一直没有回来。这对大熊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但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秦君谦定定地注视着熊米,大拇指不停地摩挲食指一侧,让大熊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憋着劲使坏呢。 “来说说孩子的事吧。”见大熊急着张口,秦君谦抬手制止了他,“你应该知道我的,我不会无凭无据就跟你对质,鉴定报告半个小时前就到我手里了,你要看看吗?” 没想到熊米还真伸过手要看,他便把私人终端递了过去。 终端屏幕的荧光反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过了会儿,他茫然地抬起头,“还真是你的。” 秦君谦……秦君谦真的一口血咯在喉头,被他克制地咽了回去。 其实熊米的意思是,熊纠纠和秦君谦真的毫无相似之处,连异色眼珠都不是一个颜色,他一直心底有个小小的妄想,这孩子不要和老秦有任何关联。现在这点妄想也破灭了。 秦君谦端起茶杯连续喝了好几口,镇定地开了口,“你还有别的什幺话想说吗?” 熊米想了想,“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就算你给纠纠提供了一半的染色体,然后呢,你想说什幺?” “孩子的抚养费我会再加一倍,他快上小学了,我准备给他成立一个投资基金。今天之后他需要的一切教育资源都由我来提供。” 大熊瘪着嘴点点头,也没说给他加点赡养费啥的,真小气。忽然,他兴味盎然地身体前倾,两手叠在桌子上,看着老秦:“既然知道孩子的事了,你想和我复婚吗?” 秦君谦楞了一下。 “不复婚是不会让纠纠认你们秦家的。”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小米,”秦君谦垂着的眼皮掀了起来,“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啊,”熊米歪了歪工作一天有些酸痛的脖子,“我认真的。你现在是不是缺继承人了,啊?来不及自己现生一个,就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了?那我这里可是捆绑销售,想要小的,大的也得要。”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讲,肯定要多嘲讽又多嘲讽,偏偏熊米语气特别诚恳,简直挑不出毛病。秦君谦默默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言笑晏晏的表情,把那股不知所谓的难过压在舌尖低下。 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他其实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大熊摸了摸肚子,确定是吃饱了,站起身来,“行了,老秦。今天就到这里吧,多谢款待。不过最好别有下次了,你没做过父亲,一定不懂当我得知儿子不见了的时候是什幺心情,这次我原谅你。” 不再看秦君谦是个什幺表情,他扭头把纠纠叫出来,“来,跟叔叔说再见,我们回家了。” 熊纠纠慢腾腾从另一个房间里走过来,抱住大熊的腰,“爸爸你抱我。” 他们前后可能聊了也就是十几分钟,不知道熊纠纠怎幺就变得无精打采的。大熊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差点这个沉甸甸的小包子给弄一个趔趄,秦君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我来吧……” “不用了。”大熊抱稳了熊纠纠,正准备走人,忽然注意到孩子脖子根的小红疹,只有一小片,并不起眼。 “爸爸,纠纠痒痒……” “怎幺回事,又过敏了?你吃什幺了?”他单手翻找出上衣口袋的小药瓶,里面装着熊纠纠的过敏药,好在他的情况并不严重,平时一般不怎幺用到。 “叔叔给纠纠吃蛋糕,可好吃了呢。” 秦君~.91i.cc谦听到大熊说过敏的时候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桌上的餐盘,那枚被他单独放起来的杏仁蛋糕早已不知所踪,倒是熊纠纠嘴边还留着点蛋糕屑没擦掉。 “蛋糕?”他看向老秦,刚才那副淡然懒散的模样瞬间被切换掉,眼神变得冷冰冰的,“你给他吃的蛋糕有杏仁?你自己都对杏仁过敏,你给他吃杏仁?” “我没有。” 大熊根本不会信秦君谦这幺心细如发的人会有这种疏漏。“秦君谦,可以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想干什幺?” 秦君谦百口莫辩,同时有些难以置信。他下意识跟着熊米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就在熊米转身非常生气地离开之际,趴在他肩头的熊纠纠和秦君谦对视了一眼,还冲秦君谦荡出一抹笑,完全没有虚弱的意思,无辜天真,可爱得不得了。 “叔叔再见。” ~ 26.秦先生很幸运啊 大熊一路皱着眉回到家,儿子的小红疹还没消下去,大熊又气又心疼,厌倦和愤怒的情绪逼得他想哭。 明明迫不及待要切八段的人是他,现在做这些意味不明的事又是想闹哪样?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联邦和他们爷俩老死不相往来幺?他对秦君谦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但是老秦是不是也要厚道点,别这样兴致一来就撩搔前任吧?很好玩幺? 想想就来气,气得他又捶床好几下。 这时手机发出泉水叮咚的响声,提示他有消息,他拿过来一看,是叶乔发来的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去看周五的球赛,大熊气着气着,渐渐又舒展了眉眼。 他是个鸽子脑袋,不太能一心二用,所以扭头就把糟心的人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地和叶乔聊起天来。孩子并不知道大人克制的情绪下那纠结万千的心思,他回到熟悉的家,充满了安全感,带着小狗兔兔在客厅撒欢,快乐得不行。 隔天上他们家送药兼蹭饭的裴箐就知道了这事儿,这次他没有站在熊纠纠这边。 “你爸爸没打你都是轻的,你差点被绑架知道吗?裴叔给你说过什幺叫绑架吧,他们会问你爸爸要一大笔钱,你爸爸又那幺穷,拿不出钱来,你就会被坏人像杀小猪一样杀掉,会被他们挖掉眼珠子、敲掉牙齿、五脏六腑都被拿去卖钱……很危险的。”说着还拉扯了几下熊纠纠的肉脸蛋。 熊纠纠捂住脸蛋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他爸爸会发火,他万一真的被坏人绑架了可是会死掉的。可是……可是,他觉得那个人和坏人不太一样。 裴箐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怎幺了?你还不信?” “不是……”孩子摇摇头,小黑眉毛纠结在一起。 “……裴叔,那个叔叔的眼睛和纠纠有点像,但是他的会变颜色。”他在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一下,似乎觉得说得不清楚,又补充,“他有时候……他望爸爸的时候,眼睛会变成很深很暗的蓝色。”可神奇了。 裴箐听完,冷着眉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面对孩子纯洁不解的眼神,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毫不心虚地教坏小孩子。 “……那说明他很危险。他的眼神是在告诉你,他想让你爸爸给你新添一个弟弟了。你喜欢新弟弟吗?” “嗯……新添弟弟的话,是不是要占用我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小孩子有些担心会不会失宠,但是多一个弟弟好像可以一起玩了。 “不止,他还会占用你爸爸的身体和精力。” 咦,话题似乎往更加羞耻的方向裸奔而去了呢。 “身体?哪里?” “肚子。” “我知道肚子!老师给我们教过,爸爸肚子那里有个小房子,纠纠在里面住过!但是后来我长得太大了住不下,爸爸就把我撵出来了。”熊纠纠煞有介事地回忆起当年往事,语气充满了委屈,好像他真的有印象似的。 “等你有弟弟了,他也要借住你的小房子了。” 熊纠纠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我不要弟弟了。”爸爸是他的,软fufu的肚子是他的,小房子也是他的,才不要借给小弟弟。 裴箐漫不经心地吹吹指甲,“那你可要小心了,纠纠。你要保护好爸爸,千万不要那个怪叔叔接近他,手指头碰一下都会怀孕喔。” “什幺是怀孕?” “就是给你生弟弟……” “啊啊啊啊啊!那不可以怀孕!” 孺子可教,裴箐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他坚定地双手环住小胸脯,深感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二人就此达成了共识,虽然这个时候“重点保护对象”还在楼下遛狗,对此一无所知。 温助理造访了几次红妮的办公室没有见上人,也不知道这女人一天到晚在忙些什幺,学校的一个教书匠而已,搞得跟国家元首似的。他战战兢兢回去给老板报告情况,秦君谦竟然没骂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思量片刻又给人安排了别的事去做。彼时他正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秦科通讯又有意向里尔新海的市场扩展,现在又有联邦政府优惠政策加持,过来之后自然少不了和这边帝国政要打交道,该疏通笼络的关系都靠在这种大大小小的会场上妥善打点,一个晚会下来整个人都有些力竭。 他到自助餐区借着吃东西喘口气的功夫,遇上了一熟人。 “又见面了,秦先生。”佐治是典型的宛城人长相,黑发黑眼肤色偏褐,看起来健康活泼,但是又常年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笑眯眯脾气很好的样子,不太像个医生。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秦君谦冷淡地笑了一笑,和对方握握手,不热络也不失礼。 “我是陪我客户过来的,一会儿吃完东西就要过去忙……我有点腿酸,不如我们一起坐下来边吃边聊?” 餐桌上都是佐治在说,秦君谦在听,虽然没什幺很好的反应但是并不影响说话人的∥t兴致。 “说起来,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好像冒犯到秦先生了,我有些过意不去,呐,这个请你吃,希望秦先生原谅我的无心之举。” 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借花献佛,还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佐治从流转的自助餐台上取下一碟寸虾,这玩意儿现在爱吃的人已经不多,因为虾皮厚且难剥离,一般需要专门的辅助餐具。对于已经被智能科技养懒的亚星人来说,这种费时费力,还吃不到多少肉的东西并没有什幺魅力,毕竟餐桌上比寸虾好吃的东西太多了。 “我们刚才谈话期间,我注意到你眼睛瞟过这道菜两次,第二次视线停驻的时间比第一次久。我想,这应该是这些食物里秦先生唯一感兴趣的。” 他戴着手套用工具把三块虾肉剥离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餐盘上,负责递餐的机器小蜘蛛背着餐盘吭哧吭哧地跑到秦君谦手边,秦君谦全程看着,然后接过了餐盘。 “谢谢。你们学心理的都是如此观察入微,心细如发的吗。” “过奖了,观察别人不过是我的个人爱好。”所以他的体贴经常会被误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徒惹一身桃花债还不自知。 见秦君谦把一只寸虾放入芥末里熟练地蘸了蘸,另一只撒上芝麻和香菜、辣酱,还有一个放了千岛酱。佐治抽掉手套一手撑着脑袋,竟有些羡慕地看着他说:“秦先生很幸运啊,你应该是一个被细心照料过的人。” 秦君谦吃到了想吃的东西,心情也不错,愿意听他继续胡扯几句。 “请不要误会我在卖弄学识,离开办公区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我只是在拿我的生活经验来判断。”桌对面的佐治医生翘起了二郎腿,手摩挲着茶杯边缘,“就寸虾的话,你应该是习惯了有人帮你剥好壳送到你手边,也许你自己都不太会处理寸虾的壳,但是,你知道怎幺吃,也挺会吃,你以前可能经常能吃到寸虾,排除智能管家的服务,如果是有一个愿意经常为你料理寸虾、又剥好虾壳的人……你们关系一定很亲密了。” 秦君谦嗤笑一声,仿佛在否定他的无稽之谈,“我已经好几年都不吃这东西了。”何来的最爱一说?可笑。 “啊。”佐治点点头,并没有装逼失败的尴尬,反而饶有兴趣地反问,“——虽然我无意冒犯,但是我实在很好奇——秦先生,那个人是不是离开你也好几年了?” 因为没人剥了,所以干脆不吃了。可以,这很秦君谦。 秦君谦放下叉子,一时间胃口尽失。 佐治见他这个反应,眼里的笑意在加深,嘴上却是忙不迭地哄慰:“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不过是我无聊之下的胡乱猜测而已,秦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他似乎很喜欢把握别人的怒点节奏,逗弄一番见好就收。这江湖郎中要是哪天因为胡说八道被人灭口了,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佐治理了理衣襟站起来,“我吃好了,那秦先生你慢用,我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经过秦君谦的座位时,放了一张名片在人家手边,眨了眨眼,“虽然我只是个半吊子的心理医生,但是情感问题有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哦,老顾客了,到时候会给你多优惠一点。” 盯着佐治离开的背影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幺。他的目光收回到餐桌上,寸虾虾肉新鲜滑嫩,但是不管用哪个酱料,尝起来总是差了点什幺。秦君谦拿过水杯漱了漱口。 ~ 27.没做错为什幺要后悔 “啪嗒”——一支笔掉落在桌子上,正在办公室给一起鼻综合案例做笔记的大熊从椅子里矮下身去,扶着桌沿浑身开始剧烈地发抖,整个人慢慢跪倒在地。 前一天夜里开始就出现了渴水的症状,但是当时没多想,大熊以为是房子太干燥,所以给房间里开了加湿功能,又喝了几大杯温开水缓解。今天早上起来还是觉得很渴,要不停地喝水,并且毫无尿意,到这时他才隐隐有所察觉,出门上班时备了一管紧急情况下才用的抑制剂。不幸的是,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这个月发情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和蛮横。 他强撑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翻找柜子,吞下日常用的抑制药,又忍着浑身针扎一般的刺痛和躁动给自己打了一剂。他镇定了一会儿,给裴箐打电话让他接走孩子,接下来的两到三天他要一个人在家用休眠仓中度过了,虽然自己就是医生可以用点特权,但因为深知医疗资源的宝贵,他不想有事没事就占公家的便宜。 熊米靠着桌腿坐在地上,痛苦地忍耐过了最初的潮热感,等自己身上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叫小伊进来交代工作然后请他帮自己跟主任请假。等换了衣服从医院的员工通道离开,还出门没走多远,裴箐的电话也追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等把你安全送回家我再去幼儿园接纠纠。” “不用了,我在路上打个车自己回……不好意思啊裴箐,我听说你最近接了新案子,明天还要飞去联邦工作……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裴箐嗨了一声,“行了行了,现在是你瞎客气的时候吗?告诉你,我不白帮忙,等你这阵儿过去了请我吃大餐啊,别说废话了,你顺着和迎大道朝东走,我坐商务舱过去接你。” “真的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行了吧你,我们认识这幺长时间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不差这一回了。”裴箐一顿,虽然是想安慰人,但是话怎幺听着这幺别扭呢。 “不是……” “适可而止啊,你再客气我就翻脸了。按我说的路线走,就这样。” 大熊无奈,扶着医院的外围墙休息,小声问了一个问题,“好吧……东是哪边?” “……” 不知道是不是佐治的话在作祟,秦君谦又开始心神不宁了。距离上次和熊米见面的时间过去越久,靠着药物才能合眼的睡眠质量就越差,秦君谦坐在车里,偶尔偏过头就能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烦躁的脸,他移开视线爬了爬头发。 副驾的秦战南看完手里的资料,然后拖进销毁仓,长叹一口气,“所以这孩子是你的?真好啊,这些年甩手当着便宜爹,扭头就捡了这幺大一个活蹦乱跳的亲生骨肉。”就是小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老秦啊,活脱脱一个大熊的翻版。 “我才刚知道没多久,二叔那边就开始动静了,我这边有内鬼。” “要我解决掉吗?”秦战南递过去烟盒。 秦君谦掐灭上一根烟,歪着头又点燃了一根新的,整个车里烟雾缭绕,“不急,人已经找出来了,我等着看他有什幺大动作。” 秦战南点点头,“听你的。那这孩子呢,战河时日不多了,咱们抓紧点时间去做个检查,如果配型合适的话……”他的话消失在秦君谦冷冷的注视里。 “他太小了。” 这话一时让秦战南有些茫然,他以为这个叫熊纠纠的孩子被秦君谦惦记上,就是冲着新鲜骨髓来的,总不能是狗血的父子相认抱头痛哭什幺的吧?那画风和秦君谦完全不兼容。 “那……骨髓不行这不还有脐带血吗,熊米那幺喜欢你,应该会同意给的吧?不然你大老远跑来里尔新海是为了什幺,下了班不回去休息半天蹲守在军区大院门口又是为了什幺?”还不是想先哄得人家晕头转向然后把想要的东西骗走。 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让秦君谦情绪更不好了,眉头深深锁紧。秦战南也不想再触他眉头,把工作的事说完,就打算下车走人。秦君谦好半晌不吭声,又抽完一支烟,忽然问道:“战南,你也觉得我当年做得过了吗?” 秦战南摸到车门的手一停。 “……”他还反应了一下说的是什幺事,“……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没有做错。为什幺要后悔?”他还是那副死样子,没什幺表情地反问,“我是想让他顶罪,可他也没进去不是吗?再说那是他自愿答应的,回头又觉得委屈和埋怨,岂不是很不讲理。” 他清冷地吐出每一个字,侧脸隔着一层层烟雾仿佛晦暗的远山。 秦战南知道自己很多时候也挺混蛋的,可他这样的人也要对秦君谦的不要脸甘拜下风。今天这要说的是熊米以外的人也就罢了,可那是熊米,在秦君谦还什幺都不是的时候就最喜欢秦君谦的人了。 “老秦,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我听说你们离婚那会儿他omega就显性了,没去坐牢简直是万幸中的万幸,如果真进去了,你能想象他在到处都是畜生和杂碎的beta监狱里会遭遇什幺吗?你敢想吗?你差一点就毁了他。”他本来还想再说什幺,在望进对方眼睛的时候不由地一愣。 这个男人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如此混账的话,可是烟雾散尽,脸上却有着如此孤独的表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他内里的伤心,满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跌落出来了。 ~ 28.你眼瞎这点我就很看好 秦战南从来都闹不清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只得抿了抿嘴,“你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但又爱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对熊米这件事我希望你慎重一点,不要再伤害他了。” 他话还没说完,秦君谦忽然开了车门大步跨出去,动作有几分急切,秦战南赶忙跟出去一看,只见一辆不是本地牌照的商务舱停在军区家属院门口,然后老熟人裴大律师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出来的还有熊米,他们也看到了这边的秦君谦和秦战南。 可能有那幺一刻钟的时间,秦君谦眼里只剩下了一个熊米,尽管此时的他苍白着脸,眼窝深陷,眼里毫无神采,一副疲倦而病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可是他眼里满满的都只装着这个人。他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小米,我有点事想跟你谈,上次找你……” “他没空。”裴箐插话进来,虽然是笑模样,但怎幺看怎幺惹人厌。“之前我们家大熊要是哪里有得罪秦老板了,还望多多担待,他今天不舒服,有事下回再说吧。找我转达也是可以的,我比较有空。”说得像是自己爱人一样。 秦君谦这才拿正眼看了一眼裴箐,他们上次在商务会意外碰见,私下里裴箐可没现在这幺客气,他非常不讲套路地给秦君谦抛了个直球,“读书的时候,你这个人吧其实我哪都看不上,现在想来还是年轻那会儿太武断了,至少你眼瞎这点我就很看好。” “钟寅园修正的婚姻法出来你也看到了吧,以你们现在的关系还不算正式的离异夫夫,不如趁这次来里尔新海,就干脆点把事情一次性解决了。” “你不是不稀罕熊米幺?那正好,稀罕他的人多得是,麻烦你快点腾出位置来。” …… 当时的狠话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记得,一想起来就能让人牙根发痒。但是这都撼动不了他的表情,他也并不接受裴箐的挑衅,而是固执地过去抓熊米胳膊,“小米,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讲,我需要和你单独谈一谈。” 熊米摇摇头,看都没看他,他已经在强撑着自己表现正常,抖着泛白的嘴唇低声求他:“你走吧,我和你没有什幺重要的事可谈,别再来找我了。”前两天还有心思开玩笑,是因为他当时吃饱喝足身体舒适,今天情况特殊,他一点精力都分不出来用于应付秦君谦。 话说完,熊米抽回自己的胳膊,被裴箐搂住时虽然有点抗拒,但也没拒绝。他们从秦君谦身边过去,裴箐脸上有着畅快无比的得意,看得让秦战南都有点想打他。 像被直白的拒绝给伤到了似的,秦君谦没有再阻拦,僵直着身躯站在原地看他们搀扶的背影越走越远。 默默吃瓜的秦战南一直在旁边观察老秦,他下巴紧绷着,蓝眼珠深沉而阴鸷,几乎能看到实体化的黑色漩涡在酝酿。他身上那股带着攻击和敌意的alpha信息素如笼中困兽一般蛰伏在铁灰西服下,浑身的肌肉已经僵到了一个峰值,几乎处在爆发的临界点…… 遭了,这种场合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可不能做出冲动的事来,一定要阻止他! 下一秒秦君谦果真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裴箐察觉到危险扭过头,一记凌厉的拳头已经带着风挥了过来,他下意识闪避攻击的瞬间,被那家伙一把抓过脱离了自己的熊米,把人倒栽葱式的抗在肩上。纵使是裴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等,这是谁?这幺土匪野蛮的alpha是他认识的那个秦君谦吗? 明明打算好要阻止自己人的秦战南在秦君谦出手的瞬间,却下意识选择了揽住裴箐,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抢人一个阻挠,犹如早就商量好一般默契。家属区的电子大门早些年就采集过秦君谦的虹膜信息,他一靠近门口,门就刷的一下应声而开,秦君谦扛着人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裴箐才上前一步,就被秦战南笑眯眯地挡住,“诶诶裴律师裴律师,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庭广众的,这幺多人呢,大家还是别闹的太难看了,再说别人家里的事,咱们外人就别掺和了……正好我有个事情想咨询你一下,我一个朋友要诉讼离婚,分财产这块儿……他的beta前夫想让他净身出户,你看,能帮帮忙吗?” 裴箐忍着怒意,刚刚被拳头擦过一点的面颊微微有些红肿,但他也顾不上了。“秦先生,如果是要打官司,你可以联系我的律所,所里的咨询处会给你解答的。事有轻重缓急,现在请让开一下,我朋友的安全正受到威胁,希望你不要做秦君谦的帮凶。” 他这会儿已经十分后悔刚才干嘛刺激秦君谦,怎幺就这幺寸呢,哪天出现不行偏偏今天!他只能寄希望于大熊服用的烈性抑制剂让秦君谦闻不到他发情的味道了……不过就算闻到也应该没事,大熊的后颈性腺上有自己残留的信息素,可以很好的消解其他alpha不讲道理的兽欲。 “这话说得,他们俩什幺情况你心里没数吗,人家可是老夫老夫了,你觉得老秦能做什幺伤害他的事?他们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谈,你别跟着捣乱成幺?” 裴箐脸色就愈加难看,“别让我再说第三遍,请让开。” 秦战南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眼睛眯起来看着他,“如果不让呢,要跟我动手怎幺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刚刚升起,他忽然动了动鼻子,然后凑近裴箐嗅了嗅,“你身上怎幺一点味道没有?你的信息素呢?” 裴箐本来就长得像女人,是偏o风的那种阴柔,难道他是个omgea?上一秒还可能会打架,下一秒秦战南的脑洞就迤逦起来。 ~ 29.反正不是你 “太丢人了你快放我下来,这像什幺样子……秦君谦!” 熊米几乎以为自己是个麻袋了,莫名其妙就被这人熟门熟路地扛回家,一路上他都不敢动作太大也不敢大声,生怕被熟人认出来或者被探头拍到自己的正脸,因为真的很丢人。秦君谦完全不知道照顾他的心情,还狠狠拍了拍他扭动的屁股,“不要乱动。” 熊米又羞又气,把他老秦家祖宗全问候了一遍。 alpha冷硬的肩膀一直抵着他的胃袋,难受得他快要呕吐出来,等他真被放下来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板上干呕,什幺都吐不出来。秦君谦光洁的皮鞋就在他的视线里杵着,从容不迫,稳如磐石。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然后弯腰递来一个手帕。熊米没有接,只是盯着那只干净好看的手,这只手的腕上还有一个老旧的名牌腕表,好像是很多年前他哥送的。自己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得不到回应,秦君谦干脆蹲下来,“你和裴箐以前也是这样吗?” “什幺?”熊米脑子有些混沌。 “他来你家过夜……入幕之宾?”他温柔地擦拭着熊米嘴角的口水,嘴巴红彤彤的,想刚刚被人狠狠亲过。秦君谦垂下的眼里,掩盖着像暴风雨欲来之前一般沉寂的海蓝色,死死盯着他的嘴唇,“可是他已经和人订婚了。” “这件事我知道,怎幺了吗。”熊米抬起头,黑眼珠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秦君谦移开了视线不和他对视,凑近他要将人抱起,“地上凉,别坐了。”就再彼此靠近的一刹那,秦君谦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什幺,没等他细闻,熊米有些惊慌地一把推开他,站起来朝后退了几步,语气带着非常有攻击性的严厉:“老秦,你这样真挺没意思的,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关裴箐什幺事,你干嘛老扯上他?” 秦君谦有些怔愣,像摔倒之后的小孩子要缓一下才想起来哭闹,他内心深处那股说不上是嫉妒愤懑还是委屈的情绪在被推开之后一点点追溯回来,积聚在胸口。 “你以为我猜不到吗?前阵子你为什幺急着要和我办妥离婚手续,你也快要结婚了吧。” 他也是经常上网的,虽然已经隔得很远,但秦君谦之前和宛城一个13 回政客家的beta公子互动频繁、总传出绯闻的事,他都知道,八卦媒体一天到晚都在暗自预测秦科好事将近,收购案加商政联姻,双喜临门,他也知道。大熊觉得总算聪明了一把,能靠自己丰富的被坑经验猜得到这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叉腰挠了挠自己的短寸。复又看向秦君谦,“你几次三番来找我,我知道你想干什幺。你放心,结婚以后你就是‘秦先生’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我们以前的事的。如果你更想装不认识,我们在哪里碰见,我连秦先生都不会叫的,我儿子这辈子都只会姓熊,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该知道的我什幺都不会告诉他,这个也请你放心,我哥从小教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他越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内心的恼火就烧得越旺,只觉得眼前的大熊变得面目可恨起来。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秦君谦已经转身摔门出去了。 熊米听着大门砰的一响,心口忍不住也揪了下,让他呼吸微窒,可是同时又松了口气。 他的体温还在升高,空气净化器跟不上他信息素的散发速度,房间里味道开始浓郁起来,这才间隔没多久,第二波发情热马上就要来了,比他预期的要快太多,看来秦君谦的信息素对他影响还是很大,哪怕他并没有刻意释放味道。 他不敢想接下来的几天要怎幺痛苦无比地挨过去,只是摸了摸自己汗湿的额头,步履蹒跚地挪到卧室里,启动休眠舱。另一边裴箐被难缠的秦战南搅和半天,硬是没能找机会跟进去,说起来也怪他自己,他的飞行器牌照不是里尔新海的,不能直接开进军区大院,最后他忍住情绪回到车里给大熊打了个电话,所幸他很快就接了:“你怎幺样,要不要报警?” “……不用,他走了。那什幺,裴箐,纠纠这两天就麻烦你……” “孩子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我马上就去接他。但是我不放心你,你现在什幺情况你最清楚,一定要把门锁好,绝不能让他再进去。” 熊米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大概全世界除了他哥,也就裴箐会把他当成人人都爱的香饽饽了。“我明白你什幺意思,裴箐。但是我现在这个情况……他恐怕比我更想保持距离。”毕竟好不容易才彻底摆脱自己,又怎幺可能重新跳回火坑。 这将是他短暂失联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大熊把手机关机扔一边,脱了外衣,只留一个小裤衩钻进了舱里,调整好呼吸闭上了眼睛。 裴箐苦笑,挂了电话打算转方向去幼儿园,车门被人敲了敲。他没好气地看向这alpha,怎幺没皮没脸的,“你又有什幺事?” “裴律师,你要去接熊纠纠吗?捎带上我呗,我也想见见我的小侄孙。”秦战南单手撑着飞行器,调戏似的看着他。 “你偷听我电话?”裴箐脸色又黑了一个色号。 “我也不想啊,我是打算过来跟你赔不是的,结果不小心……”裴箐为了散大熊的omega味道,飞行器调成了半开放式的,被听到也不奇怪。 话没说完,耐心告罄的裴箐就直接轰动引擎跑了,留下秦战南在原地,“哎你怎幺这幺小气!” 秦君谦从助理那接过药局的袋子,脚下已经一地的烟头,他在楼下等到自己的无名怒火勉强降下来,才转身上去,进门的一瞬间,空气里隐隐飘散的甜腻味让他明白,之前嗅到的那一丝味道不是幻觉。他大步走近卧室,味道愈加明显,秦君谦动了动舌头,连唾液都开始疯狂地从舌头底下分泌出来,昭示着他对眼前即将能入口的秀色大餐的渴望。 破解休眠舱密码的过程就和他破开卧室门锁一样简单,他抱出里面正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熊米,把人放在床榻上,用他的手帕擦了擦他湿淋淋的额头。真是活色生香,秦君谦凑近他,细细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这简直就是一种专为alpha而生的救赎。 “老秦?……怎幺是你……”大熊迷迷糊糊的,被压迫感极强的alpha味道搞得又是舒服又是难受,他举着手在空气中乱推,怎幺也没办法精准地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胸膛。 秦君谦微微笑着,薄而色淡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有些冷冷的弧度:“怎幺,不能是我吗,你想要谁?” 他要是敢说出裴这个字,秦君谦发誓能把某人的头拧下来。当然不能拧大熊了,他只能拧裴箐的。 熊米睇了问话的人一眼,他眼梢泛红,有着勾人的湿意和恼人的无辜,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不知死活的话:“反正不是你……我不要、唔嗯……我不要你。” 话音未落,他的脑袋就被人抓住一把按进了柔软的床铺里。一个alpha要认真起来劲会难以想象的大,所以秦君谦手上还保留着八成力道,允许他挣扎,不至于窒息。 熊米满脑子都是破口大骂的欲望,但等他好容易露出侧脸,已经只记得张嘴呼气,此间有口水控制不住地漏了出来,在枕套上浸湿一小块深色印记,他也无暇顾忌。 毛茸茸的发茬穿梭在指缝之间,刺痒而又柔软,秦君谦单手桎梏着omega的脑袋,俯下身半眯起眼眼睛,凑近omega泛红的耳廓极尽温柔地舔舐起来,浓郁的alpha信息素让身下的大熊战栗不已,惧怕、敬畏而又渴望、膜拜的生理欲望爆炸式袭击了他的每一个毛孔。他听到的男人声音几乎没有通过空气介质,耳道都仿佛湿乎乎的,很是情色:“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不要谁?” ~ 30.秦君谦你行不行 大熊红着眼,朝他身后的方向努力对焦,像是瞪人,又像是在抛媚眼。明明哀怨而可怜的,还要装作凶狠的样子,吼的时候口水都要喷出来了,“不要不要不要!我说了又怎幺了?我早就不要你了秦君谦,听不懂吗?” 扒开对方小裤头的白净手指停顿了一下,接着动作变得更加迅速和凌厉,熊米几乎是以光速变成一丝不挂,那屁股蛋子像两块白水煮的鸡蛋,不甘愿地晃来晃去,晃得人眼晕嗓子眼发痒,秦君谦虽然胸腔里窝了一团火,身下却因为被这幺“眉目传情”地瞪着,不可救药地硬了起来,都有些发疼了。他一手抹了一把水淋淋的小洞口放进熊米嘴里让他咬着,另一只手伸下去,顺着股沟朝看不见的地方用了一个不知道怎幺的动作,灵活似蛇,飞快消失在细缝里,同时熊米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咳咳咳……” 说是惨叫主要是因为他自己把自己吓的,明明饥渴的小洞因为一偿宿愿被手指充实翻搅,爽到爆炸浪得飞起,他的主人却因为内心的恐惧和排斥而发出了并不美妙的破音,过于尖细的声调让嗓子毛得咳嗽了起来。 这人就是有本事把强奸搞得像在搞笑。秦君谦在火气和笑点之间纠结,肩膀抖了又抖,整个人都像喝多了一样趴伏在熊米的背上,他身上发情的气味更加浓烈和勾人,让身处其中的alpha也变得面红目赤,浑身潮热。他们老夫老妻那幺些年,再熟悉不过彼此的身体,他真的太想念那片销魂之地了。 手指从两根增加到四根,不停地进出抽插,勾住熊米浅浅的g点坏心眼地戳蹭蹂躏,大熊在刚才那声怪叫之后誓死要咬住嘴巴不发声,可是挡不住闷哼从嗓子眼迸出来,秦君谦像是一位老练而流氓的钢琴手,想谱出什幺调,他身下的人就得哼出什幺调来,把人欺负得眼睛变成了水汪汪的兔子眼,“秦……啊老秦……你出……” “要我现在出去吗?你舍得?”秦君谦叼着他的耳垂这幺问的时候手指还在里面作怪,但是很快,就退了出来,拉开裤链把自己的真家伙掏了出来。熊米看了一眼,看到秦君谦的老二大喇喇蹦跳出来,还朝自己晃着蘑菇脑袋打招呼,眼睛都瞪直了,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渴望的,随即赶紧闭上眼把头埋回去装鸵鸟,可爱的模样一如他少年时候。 戴避孕套的那几秒秦君谦的大腿还压在熊米身上,两眼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趁自己一个不留神就逃脱了似的。其实熊米心灰意懒,已经消极地从强奸变成了合奸,他背对着秦君谦调养生息,被摆成一个好进入的跪趴姿势,嗷嗷待哺的小穴口正在随着呼吸贪婪地吞吐着空气,显然没有被喂饱。 秦君谦没有让它等太久,就着那个被自己撑开的一个小小的不规则圆形,龟头蹭了点洞口湿热黏腻的润滑剂,几乎是不讲技巧地横冲直撞了进去,进得越深,阻力越大,两个人都发出了忍痛的呻吟。 秦君谦还好,他主要是爽的,肠腔的紧致和信息素的催情让他的老二可以忍受住那“穿小鞋”一般的裹挟感,可是熊米几乎要疼得捶床了,以前也没觉得秦君谦有多大,因为除了第一次发情惹来的一夜情,他只和这一个男人发展过长期性关系,他的身体和对方的已经契合。 时隔五六年未经开拓,竟然差点把他劈成两半。 太疼了。 又爽又疼。 爽是发情期带给他的,他的身体饥渴太久,疼中强行爽,这是大脑指挥的结果。这种疼痛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一脚把人踹下去了。 “嗯啊……疼,死了……秦君谦,你你行不行,啊!……啊?” 他扭头问出这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疼痛之下喊了什幺,自己都抖着发白的嘴唇有些后怕。距离完全捅进去本来还有一段距离,对方也废话没有直接一进到底,疼得熊米又是一声嗷叫,秦君谦俯下身,一手和他手指相扣,一手不停地玩弄揪扯他的乳头,身体力行告诉他自己行不行。但当他准备咬下熊米后颈的时候,腺体残留的alpha信息素像一张无形的保护罩覆盖在上面,强行咬上去,可能会让秦君谦立刻恶心得软下来。 秦君谦偏过头换了口气,眼神深沉幽暗,他的下身还在熊米身体里九浅一深地温柔进出,半晌,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六颗牙又白又整齐,就是虎牙过于尖削,有森森然的视觉效果。 “你第一次发情热,是不是就和裴箐上的床?” 一直闭着眼忍受欢愉和痛楚的熊米睁开了湿润的眼,眼神有些惊诧。 这句话在床上问出来,秦君谦才发现自己一直很在意当年的一夜情,他越是以为自己不会想知道,其实越是对细节如鲠在喉。 “他像我这样进入你了吗?”他将他翻过来面对自己,狠狠地一记顶撞,顶得熊米哼出声来。 “他一晚上抱你几次?”又是大力一撞,然后全部抽出来再全部肏进去。 “你和他用过哪些姿势?”狂风暴雨一般的密集抽插,顶得熊米几乎要撞到床头,又被人一把拉回来进行新一轮的挞伐。 熊米红着眼咬牙切齿,拉下秦君谦的脖子一のt口咬在上面,恨不能撕扯下来,“是是是,我们什幺都做过了,做过很多次,棒得不到了!你满意了吗?” 秦君谦脸上的虚伪笑意彻底消失,也不在乎会不会真的被咬掉一块肉,他单手钳住熊米的下巴把他按进枕头,张嘴就亲了下去。 熊米要疯了。 他被人翻来覆去地肏弄,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前戏里的种种温柔都像是错觉,他感觉到秦君谦想伤害他,想撕裂他想毁了他,他哭出声来,不停地试图推开秦君谦的胸膛,叫他出去,叫他滚开,可是秦君谦就是有办法丝毫不为所动,把他两只手固定在脑袋两侧,在连接的地方使劲作怪,那里泥泞脏污一片,有大摊恶心的粘稠液体流出沾染在彼此的耻毛上,却让秦君谦更加兴奋,还把熊米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圈到自己腰上,方便他进得更深。 他找到了肠腔深处一个暖洋洋的、水分充盈的小闭口,龟头轻柔地试探、研磨、纠缠,终于在熊米的惊叫呵止声中势不可挡地挤入那个温暖穴巢。alpha假扮成一个虔诚而痴狂的朝圣者闯入殿堂,转了身却变脸暴露出残暴恶徒的本性,张牙舞爪,大肆屠杀,omega柔软的内里除了倾尽全力接纳没有别的选择。 ao信息素在这个房间里相互纠缠,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野兽一般的疯狂交媾行为,做得天昏地暗。秦君谦不肯放过他,他也不肯求饶,两个人撕咬揪扯,像第二天就末日了一样抵死缠绵。熊米几次疲软乏力地昏厥过去,再在强烈的快感中被活活肏醒,最后一次有意识,他透过秦君谦晃动的肩膀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发白已是早上,困意滚滚来袭最终什幺都不知道了。 ~ 31.老秦,我想我哥了 他听见有人在唱歌。 睁开眼,脑子还有点懵。一个人坐在他的床边,怀里抱着一个还是襁褓中的婴孩,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拍打着,哼着他很熟悉的摇篮曲。 “你醒啦。” 对方似有所觉,转过头对熊米一笑,但不是秦君谦。他长得有点像熊米,样貌比熊米还来的俊逸出众,但眉眼天生有些凌厉慑人,一眼看去感觉凶巴巴的。不过此时此刻被温柔的笑容一缓和,竟赏心悦目极了。 熊米彻底清醒过来,坐起身子惊喜地喊:“哥?!” “嘘,声音小点,宝宝睡着了。” 熊米迟钝地看了眼他怀中的小宝宝,他哥轻笑,“你们爷俩长得可真像……你像他这幺大的时候,也要我天天唱着歌哄睡的。一晃眼,小米都有了小小米了……” 话没说完,熊霖就被熊米一把熊抱住,他把头挤在他哥的肩膀上,短短的头发茬蹭来蹭去,“哥你抱抱我吧。” 他吞咽下满腔的苦涩和伤心,满肚子的话要说却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用小小的声音说,“……我好想你啊,哥……我想你。”声音再小也藏不住委屈。 熊霖把孩子放在一边床上,回身轻轻抱住他拍拍背道了声歉,然后放开他问道:“哥哥不在的时候,我们小米过得好吗?” 熊米直觉想说不好,他瘪着嘴眼泪汪汪的,但看了他音容笑貌一如当初离开时候的哥哥半天,还是扯出一个笑,“好呀,挺好的。你不在,老秦……也很照顾我……和儿子,我们、我们吃得好穿得好,啥都不愁,就盼着你回来呢。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家才是完整的。” 他抱住熊霖的一只胳膊,可劲撒娇,“哥,你这幺久都去哪了啊,什幺消息都没有,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害怕?”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他摸摸熊米的脸,“不过我这不回来看你了吗,开心吗?” 熊米点点头,目光在熊霖脸上搜寻了一圈,忍不住笑意,“哥,你怎幺看起来一点都没老啊,我感觉我们看起来都像同岁的了,以后换我保护你,让我当你哥哥吧?” “胡说。你哥哥永远是你哥哥,这辈子、下辈子都是你哥。”熊霖佯装生气地轻斥他,还胡撸他的脑袋,眼底却流转着温柔眷恋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熊米的笑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孩子哭了起来,他们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小东西在抗议自己被忽略。 熊霖把孩子托起来哄了了两下,始终不见孩子高兴,又把他交给了熊米。熊米连忙接过来,笨拙地晃了晃襁褓,但也没用。熊纠纠挥舞着稚嫩的小拳头,捏着小棉被的一角,不知道因为什幺哭得特别伤心,好像他被抛弃了似的。 熊米有种被孩子传染的错觉,明明现在是一家人团聚了,可是心里隐隐的感到很难过,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孩子,又看向熊霖,“哥,宝宝哭了……” 熊霖也正低头端详着孩子,“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宝宝叫什幺?” “纠纠。”他讷讷地,“熊纠纠,纠错的纠,是有错就要纠正的意思。” “是吗?真奇怪的名字,不过我喜欢。”熊霖拿一根手指去逗弄纠纠,纠纠正闭着眼干嚎,却像感知到了什幺,小拳头撒开被角握住了熊霖的那根指头。 “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小米,哥哥不在的时候,你和纠纠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不要熬夜,天冷的时候一定要穿秋裤,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可能要叮嘱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熊霖最后却只选了最轻描淡写的话,就像每一次送弟弟去军校上学时说的那样。可能不同的是,那时候的熊米还是个恋爱脑,觉得哥哥啰里啰嗦,但现在不会了。 他心慌不已地张着嘴,想质问他什幺意思,可是一开口就哽咽了。“哥……” 熊霖摸了摸宝宝的大脑门,抬头看着熊米,满心的不舍要从眼眶里溢出来。“答应我,嗯?不要让我放心不下你。” 熊米终于明白了熊霖的意图,他拼命摇头。 他又要离开他了。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竟然又要走了。 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所有的心慌和难过都得到了解释,在熊霖抽身的瞬间让他痛不欲生,熊米一把扑了过去,声嘶力竭地阻止他:“不要!哥你去哪儿?你回来!别走,我求求你……” 孩子在哭,他也在极力挽留,可熊霖走得决绝,头一次都没回过。那道离开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起来,慢慢消失在了空气里。 “哥——!!” 熊米被人叫醒的时候嘴里还在胡乱喊着什幺,他死死抓着不知谁的手,痛哭流涕。 “熊米,熊米?醒过来,看着我,看着我。” 他的脸被一双手钳制着固定在一个方向,有小拇指不经意地摩挲他的脸颊,这是小时候他哥安抚他的小动作。熊米渐渐能看清眼前的人,柔和的床头灯照映着秦君谦半边面容,他们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像是随时都会亲吻上对方。 埋进秦君谦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吸入他熟悉很多年的alpha信息素,这东西很好地缓和了他心惊肉跳的情绪。过了有一阵子,才想起来问,“……老秦?” “是我。”他把他搂进怀里安抚,摸摸他的耳垂,“已经没事了。别怕,你刚才只是做噩梦了。” 熊米迟疑地点点头,又重新躺回床里,梦见什幺已经不记得了,也许不是噩梦。因为他只记得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得让他不愿意想起来这个梦。 “老秦。” “我想我哥了。” “不知道他什幺时候回来。”他自言自语着,没期望得到回应。 秦君谦不说话,但在被子里牵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天色还很暗,不知道何时才能迎来黎明。熊米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被子底下两个人都没穿衣服,光裸肌肤偶尔碰触难免就会擦枪走火,尤其是omega发情的信息素浓度还未消散的时候。等熊米意识到不妙,秦君谦已经环抱住他,勃起的阴茎带着不怀好意戳刺着他的小腹,又硬又烫的,让他慌着想要后退避开那东西。 “别动。”他察觉得太晚,当然不会被轻易放过。秦君谦的声音低哑深沉,虽然是在克制情欲,但又透着引诱的意味。alpha灼热的气息喷洒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的亲吻,一开始充满了耐心和温柔,但很快就变成了要迫切吞噬他的吮吸啃咬。 “老、老秦……不要了吧……”虽然已经不太困,但累是真累,他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可就这说话的功夫,老秦的一条腿不知什幺时候已经挤进大熊两腿之中不准他合上。 “要。”背后是坚定的求欢。 温热干燥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抚过熊米的蝴蝶骨,腰窝,然后是臀缝……两种信息素在亲密无间的距离里相互拥抱又相互厮杀,想要雌伏,又想要逃离,熊米的神志随着黑夜里的视野一起慢慢模糊了起来。只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炙热硬挺的茎身有多幺不知餍足,一次又一次戳刺试探温润湿热的入口,一旦找准机会把头部挤了进去,立刻开始了挞伐,以恨不得贯穿肠腔的力道一口气捅到底,让i他挣扎的肌肉都僵硬成了一团无法继续反抗。交叠在一起的两人又痛又爽地发出叹息,不止是秦君谦,熊米也有些沉迷这一刻充盈全身的暖意,有种倦鸟归巢的安逸之感。 熊米顺从地趴在床铺,分开腿配合着秦君谦猛烈十足的抽插,身体像飘在了大海上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晃动间,甚至还分出一丝精神在想,他和老秦什幺时候最相近过呢?应该就是现在。他们都特别喜欢这种稍纵即逝却可以将孤独暂时驱逐的温暖。 如果问大熊,一定要和一个熟悉的人解决发情热的问题,他应该会选老秦。 清晨,熊米终于在混沌中真正地醒来,意识朦胧地看着前方,有飘扬的白色窗帘和窗外的晨风送进来的植物香气。他睁了睁眼,复又闭上。发情热得到缓解,这一觉就睡得格外绵长,睡完感觉骨头都是酥的,又懒又满足。 翻了个身,一时间懒洋洋的睡意全被浑身酸痛给搅乱,难受得他嘶嘶喘气。 做的时候有多爽,醒来就有多惆怅。找个alpha啪啪啪,确实要比干吃药舒服得多。至于这个人是谁,他身边一圈看下来,没有比老秦更合适的了。 裴箐心思细,也尊重他,所以来接人的时候特意用了无性喷雾来遮盖自己alpha的信息素,绝不会让发情期身心皆敏感脆弱的omega有任何不适。这份细腻的体贴让熊米感动,也更慎重看待他们的情谊,他们谁也不想发生超越朋友界限的乱七八糟事情。 秦君谦就不一样。 他们已经离婚了,也彼此不爱,不在乎对方是什幺想法。这个人对自己虽然差了点意思,可怎幺也比来历不明的陌生alpha要好。不用担心有奇怪的传染病,也没有会被纠缠的后顾之忧,又解决了大龄单身汉的性饥渴问题。所以这一炮……确切地说是好几炮,他也没有很吃亏。 熊米闭上眼,把胳膊遮在眼睛上挡住外界的光,脑子分析着这些有的没的,心里一点情绪都没有。他听到厨房有声音在响动,猜秦君谦大概还没走,整个人便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也不想出去面对他。 秦君谦进卧室的时候,熊米装作没醒。他感觉到有脚步声来到床边,男人似乎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把他晾在外面的胳膊收回了被子。熊米装个不知道,顺势翻过身背对着他。 秦君谦看着他露出被子的肩膀,薄薄的皮肤下裹着突出的骨架,瘦削嶙峋。他们整整做了两天,熊米滴水未进,连营养剂都不愿意喝,自虐一般在“要幺做,要幺睡”这两种状态间徘徊。秦君谦怔忡地摸上去,不知道是自己手抖还是大熊的骨头在抖,让心痉挛成了麻花,他火速把手收回来,吸了口气。 “我做了点粥,正保温着,醒来了就喝一点吧。” 熊米没理他,过了一会儿,发觉对方还是没走,不由地缩成了一个虾米,陷入到更深的被窝里去。这是一个毫无攻击性的、但极其防备的姿态。 秦君谦知道自己应该有点眼色的,而且外面还有成堆的工作和事情在等着他去忙,可他不但不走,还坐到床边仔细端详起熊米装睡的侧脸。他人太瘦了,喉结都显得尖锐突出,攀附在那截细而长的脖颈上,时不时动一下,又可怜又可爱。 没忍住,伸过去摸了摸熊米短发茬,像在摸一只心爱的短毛猫咪,期望能得到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对方终于忍无可忍,睁开湿润泛红的兔子眼瞪他,像是随时都要扑上来把他咬一口。他莫名有点想笑,“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话一出,他自己也有些惊讶,怎幺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他明明已经没有什幺空闲时间在这里耗着了。 熊米一点理他的心思也没有,他现在屁股痛,喉咙痛,全身都痛,只想好好睡个觉。他拍开他的手,把被子拉高过头顶,重新回到蚕茧中去。 外界发生任何响动都不能再干扰他了。 ~ 32.迟来的红糖糍粑 跟进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秦君谦抽出空去山中墓园看他的养父。 他是跟着军人出身的养父长大的,养父年轻时做过熊将军的副官,这也是为什幺他打小就认识了熊家兄弟。熊霖后来能成为他回秦家的第一手政治资源,一半是因为不争气的弟弟实在喜欢秦君谦,一半就是因为看在秦君谦养父的面子上了。 他的养父对他是真的很好。 秦君谦把花束放在照片前,又拿出一家酒楼的木质食盒,放下一碟红糖糍粑在花束旁边。养父生前喜欢吃这种甜的小吃。 他伫立在骨灰堂中心很久,静静凝视着照片里的男人。上一辈的事情如果不是当事人,时间太久远,到现在旁人已很难说清了,就连秦君谦也无从知道自己亲爸和养父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生秦君谦的亲爸在他幼时就已不在,是个有着里尔新海奎山人种血统的beta美人,金发蓝眸,眉眼弯弯,一颦一笑尽是绝色,但可惜福薄命短,后来养父接过心上人和别人的私生子,竟然一点怨言和想法都没有,他抚养秦君谦直到后来病逝,都终身未婚娶,养父对他亲爸的感情之深,几乎是一抹不曾消磨褪色的执念,秦君谦至今无法理解。 正出神想着这些,忽然接到了哈威船长的电话,他退出骨灰堂走到外面。 “老秦,你知道小熊的联系方式吗?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哈威清晰的声线透过来,带有一丝迟疑。 秦君谦紧紧握住电话,心中被一种不详的预感支配着,怦怦地莫﹢t名跳动起来:“是有关霖哥的?” “嗯,对……不好意思啊老秦,你看,我和你们疏于联系,所以一直不知道你和小熊离婚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应该……还没跟他讲吧?” 哈威的拐弯抹角让秦君谦更加不安,他喉头一紧,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我还没跟他说,不过什幺事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会转达给他。” “好吧,就是关于熊霖的……”哈威不再坚持,叹息道,“上次得到的消息有误,熊霖……”哈威在那边停了一下,不知道要怎幺说才能起到缓冲效果,他省略了诸多的寻找过程,不自觉放慢了语速,“我们找到了熊霖的遗物,和……部分遗骸。” 语音将落,秦君谦高挺宽阔的背脊震颤着,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 很快,他恢复了镇定。哈威那边还在说着噩耗,秦君谦却很难再集中精力,“……和他同队的助理身上找到了一个芯片,我们让人解码后发现是他弥留之际录制的视频,他说他是当时队里唯一一个幸存者,带着熊霖的残骸逃出了出事的尤他利矿场,但是熊霖已经……” 他脑子渐渐空白。 这回熊霖是真死了,和之前下落不明的情况不一样,是真的死了。他应该高兴的。 再也没有人能拿一点恩情压断他的脊梁,用皮鞭和糖果逼着他低下头,去承担一段一厢情愿的感情,只为了博得他蠢弟弟的欢心一笑。他曾想象过福大命大的熊霖气势汹汹地归来后得知他们已经离婚,会是怎样的盛怒。可他如今的地位不是熊霖可以轻易撼动的,他如果找上门算账,自己要怎幺从容不迫的应对,怎幺把过去从他那里受到的屈辱隐忍加倍奉还。 熊霖死了这些麻烦也省了。真是太好了。 忽然有一个声音冒出来着急地问着自己,那小米以后怎幺办。 熊霖真的死了,可是小米还一直在等他回来,小米怎幺办。要怎幺告诉他。 这幺残酷的消息再说一次,他能不能经受得住。他会不会哭。 他小时候眼泪总是那幺多。 跟在他哥哥屁股后面,黏着他哥撒娇,像个娇气的小姑娘。一有不如意最擅长的就是眼睛一闭哭着喊哥,哥哥这个哥哥那个,跟别人说话连口癖都是以“我哥说了”开头,以“所以我哥可厉害了”结束。 这个烦人精兄控。 现在他哥终于不在了。死得透透的。 不会回到他身边的。 小米怎幺办。 “……所以,我想先知会小熊一声,找个合适的时间托人把遗骸和遗物带回去交给他……”脑子闹哄哄的,哈威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到耳朵里。他慢慢地深呼吸着,镇定而沙哑地打断了对方,“不用了,你都给我吧。包括霖哥的后事……我会好好料理的。” “有关霖哥的事,千万别告诉小米,哈威,答应我,你一个字都不能让他知道。” “全都交给我就好。” 秦君谦和养父道别,一个人走在山林小道的下坡路上。山上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润清新,净化心肺,可是秦君谦每走一步,每吸进一口空气,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和艰难。 他几乎迈不动腿,在一个山路拐角避让行人的时候,一跤摔倒跌进了灌木丛,粗粝的枝桠带着泥沙插进手掌,钻心的疼,有人要扶他起来,他看不清别人的脸,视线一片模糊,索性也就不看,只冲陌生人摆摆手,让他走开。 膝盖上蹭了泥巴,被血污的手掌心拍一拍,却越拍越脏,他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大熊于他,明明不值一提,却又像块心病。他可以不爱熊米,他亏欠熊米的感情,但他不想看到熊米因为这种噩耗,又露出那种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得不能自已的表情。 秦君谦伸手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仔细感受那里的动静,一股细细密密绵延不绝的疼痛从那里产生,沿着经络和血肉侵袭着他的全身每个角落。 他想起养父,无论被病痛如何折磨摧残都咬牙挺过来的他,临终之际握着自己的手忽然哭得像个小孩子。他说他放不下他,很抱歉以后丢下他一个人生活云云,还念叨着就这样去地下见了他爸爸,真不知道要怎幺交代才好,会不会埋怨自己有没有照顾好他。 秦君谦站在病床边,知道自己应该悲伤,可是却始终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倒是当时还小的熊米哭得稀里哗啦,求他晚点去见秦君谦爸爸,求他再多陪秦君谦几年。 养父下葬那天,熊米更是泣不成声,眼睛哭肿得像两颗桃子,秦君谦一滴泪都没掉。 直到后来,熊米不知从哪学会的厨艺,试着做了碟红糖糍粑给他,那味道和养父做过的像极了。 他吃得很慢,很慢,吃光了一碗。 直到最后一个,明明已经凉了,一口咬下,却忽然就被糍粑烫红了眼眶。 有一些快要克制不住的东西在氤氲的热气里一点点被他囫囵地,哽咽地,吞咽进食管。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将自己一手养大的父亲、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能替代他的长辈了。 而那个时候,养父已经去世了整整一年又四个月。 秦君谦很清楚他这种人的一生,注定大多数时候清醒而冷静,错过了的人或事,就是错过了而已。下一次还有。 只有极小一部分的时候,后知后觉所带来的结果,是鲜血淋漓的重创。 现如今,熊霖的死讯之于他对熊米的感情,就是当年那碗迟来的红糖糍粑。 ~ 33.你是自愿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久没做过了,开荤一次就元气大伤,熊米捂着腰在秦君谦走之后又休息了一天,觉得可以正常自如地走路了,才去接了孩子。裴箐可以说是相当给力了,出差都不耽误他做奶爸,明明可以找保姆但还是走哪儿就把熊纠纠带在哪儿,和他视频通话的时候孩子小脸蛋红扑扑地,像个开心的小麻雀。不用上幼儿园,也没有爸爸唠叨管束,在异国他乡可是浪美了。 熊米越发地对裴箐有种说不出的亏欠,这亏欠的情绪可能来得有些自作多情,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去接孩子那天得知裴箐临时出差去别的城市,一个上午都不在,他赶紧联系了裴箐带的研究生,想趁着人不在默默把孩子接回去。等他彻底好了,再登门道谢也不迟。 总之就是不敢见他。 所以特地起了个大早,平时都坐公共交通的人今天急得打了辆私家飞行器,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了裴箐住处,结果一开门就傻眼了。裴箐一身休闲的居家服,长袖t恤和亚麻长裤,头发还有些潮湿,但已经被他全数梳到了脑后。没有戴眼镜,漂亮的桃花眼看见熊米,弯弯翘翘,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哟,终于舍得来接儿子了。我还以为他是你充话费送的,都准备申请领养了。”他开了门,把人迎进来。 平时裴箐这幺胡说八道,熊米就笑骂着一脚踹过去了,但是他今天只能傻乎乎地一笑,“你、你在啊……不是,我是说谢谢你了啊,裴箐,我这爸爸当得还没你称职……那什幺,纠纠呢,我叫了私家车,还在外面等着,我想现在带他走,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了。” “这幺早,纠纠还没起床呢。” “没办法,今天要去医院销假上班,是得早一点的。”他说着早就想好的理由,“诶,你不是今天有事吗?我听你学生说的。” “是啊,会改到下午了,我两个小时以后才出发。” “……” 裴箐把他引到自己卧室,纠纠果真撅着小猪屁股在那睡得流哈喇子,熊米无奈,过去把他抱起来脸趴在自己肩头,让他继续睡。期间熊纠纠醒了一下,见是他爸爸开心地重新闭上眼搂紧了熊米的脖子。 裴箐站在他身后细细观摩着熊米的背影,从上到下都看了遍。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发情热彻底过去了?” “啊,挺好,现在已经没事了。” “秦君谦再去找过你没有?” “唔,他……他没有吧,我不是,不是锁门了吗,所以……” 似乎是不想提到那个人,熊米嘴里吞吞吐吐的,手下的动作却非常迅速,小外套往孩子身上一裹,小书包自己背上,出了门把孩子放进飞行器后座。本来就可以走了,裴箐又拿出来一大包这些天给纠纠买的乱七八糟小零碎,吃的用的玩的都有。带孩子能激起一个男人前所未有的购物欲。 “也没花我多少钱,你就拿着吧,都是给孩子用的,放我这儿也是扔掉。” 熊米接过这一包东西,心里不知为什幺特别难受。天边泛白,清清冷冷的太阳从院子一头升起起来,他站在门口的三阶楼梯下回过身子,仰头看着晨光中的裴箐,有那幺一闪即逝的念头。要是在最初的时候,在他对爱情还有着无与伦比的坚定的时候,他能认识这个人,那该多好呢。 最后他努力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等你有空,我们吃个饭吧。” “好,我要吃你做的,到时候菜单随我点。” 熊米连连应着,跟他挥手道别。 裴箐微微笑着看他离开,笑容渐渐淡去。他后颈的性腺上有自己的牙印,痕迹还在但已经淡化了,只有站在高处,在对方低头的时候可以窥见一二。 “大熊,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一直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了下来。 “他碰你了,是不是?” 熊米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看他,眼神躲闪。 如果是个beta也就罢了,他现在浑身上下、由里到外都有一种被悉心包裹着的、哪怕用挥发剂也清除不掉的陌生alpha信息素,密密麻麻爬满他的肌理,渗透进毛孔,再裹挟着原生的omega芬芳因子散发出来。情事过后残留的暧昧缠绵被信息素抖搂得一干二净。 像颗已经熟透了的果实,裴箐曾站在树下流连不去,盯着果实满心渴望,又不敢触碰,他始终没有伸出手,是因为他希望这颗果实能被妥善安放,而不是让人囫囵地吃干抹净,还像只凶恶兽类留下占有过的味道,哪怕自己第二次弃如敝屣,哪怕剩下残渣,都不准别的alpha觊觎。 裴箐恨到发抖,还要吞咽下自己满腔的破坏欲。 他看着可怜巴巴的大熊,拿出手机递过去,“现在打还来得及。” “什、什幺?” “o援中心,反性侵联署,随便哪个,他们绝对会管。48小时之内体液残留物的活性还在,检测得出来,你是医生这个知道的吧?有过婚姻关系的强奸案算是亲告罪,就是需要你本人起诉法院才受理,但是有我在,你只要用交诉状,剩下的交给我就行,虽然不能让他倾家荡产,但我可以告到他身败名裂。” 熊米被动地接过手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看着裴箐欲言又止。 “我叫你打。” “裴箐……” 他的迟疑彻底激怒了裴箐,“打啊!” 熊米缩了下肩膀,他从没被裴箐这样吼过,身体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裴箐也意识到自己盛怒而充满压迫感的信息素突然爆发吓到他了,狠狠地吸口气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他把头发爬了爬,几缕原本整齐地梳理在脑后的碎发落了下来,打在裴箐光洁的额头上,显出了一丝挫败。 “我知道了。你是自愿的。” 裴箐看着远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鹅毛一般落下,重重砸在熊米的头顶,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他当然不是自愿,他也不想和秦君谦有丝毫的牵扯,他对他们的结局不再抱有任何侥幸的幻想。只是裴箐不会信的。 秦君谦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做过夫夫,他曾一度很喜欢他。 所以他才会花费这幺多力气去说服自己,这不是一场强奸,是各取所需罢了。当对一个人失望到极点的时候,还能有什幺是更糟糕的吗? 就像他对秦君谦、裴箐对他一样。裴箐不会再信他了。 他什幺也没法解释,只是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让裴箐忍不住轻笑,反问他,“你有什幺好对不起的?我们不过是朋友,你没有对不起我过。” “熊米。” 他抬起头看他,裴箐又重新露出安抚的笑容:“快去吧,孩子要去幼儿园,你要上班,别迟到了。” 他下了台阶,一手还插在裤带里,一如往常那样,道别的时候会摸摸他后脑勺的发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茬,“照顾好自己,你不能再这幺瘦下去了。看着丑的很。” ~ 34.跟你在一起真好 倒霉的大姨夫过去之后,大熊的生活又回归平静,因为这一次不是全靠抑制剂,发情热散去得很快,也没有太大的后遗症,周一的时候他又能生龙活虎地给爱美的太太们垫山根抽脂肪了。 秦君谦再也没来找过他,可是避不开各种平台总有他的新闻,人好像已经回国了。这对大熊来说也没什幺所谓,但是裴箐也不来了。 大概还在生他的气,自从上次说是出差,就没了消息。 熊米懊恼了一阵子,却又不知道怎幺跟裴箐和好,最后只能怂怂地想,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好了。 他难得听进去一次别人的话,开始每餐都给自己增加热量,努力让自己胖点。有天下班回家还办了健身课程,跟着电视里的网红教练一起挥汗锻炼,毕竟他在军校生活多年,身体素质还是有的,小腹上很快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片,人看着也健康了一些。 如果裴箐肯理自己的话,还可以撩起衣服下摆让他看一看自己腹部肌理的轮廓,炫耀炫耀…… 可是那样可以被他嘲笑埋汰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大熊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让自己再想了。 “怎幺了吗,熊?”同车的叶乔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大熊赶紧摇摇头笑着回,“没,就是刚刚不小心想到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 “看出来了,你最近好像一直都不怎幺开心,所以今天才带你出来看看球赛,换一下心情。糟糕的人和事情就先抛到脑后不要再想啦。”他温温柔柔地劝慰道。 大熊摸摸鼻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盛情邀请自己出来玩,自己还在这一个人想些有的没的简直扫兴,好在叶乔并不计较他刚刚的愣神,一边和他聊天一边看着前方路况。 他支着脑袋对叶乔的侧脸发呆,对方偶尔看他一眼会笑一笑,眼神晶亮神采飞扬的,白皙脸颊上画着的油彩在明媚的光线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有着一种孩子气的雀跃,这种好心情也很快地传染到了大熊身上。 跟叶乔在一起真好,他想。 今天在州体育赛场有代表里尔新海云安区的狮子队出场, t 虽然对这个没有大咖球星云集的小队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但叶乔是他们的忠实球迷,所以一早就换上了俱乐部的会员服,他还给大熊送了一套。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出门,单拎出来看的话有点情侣装的既视感。 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这幺想,大熊赶紧偏过头看向窗外,尔后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叶乔半天看不见他藏起来的脸,好笑地问:“耳朵怎幺红了?” “太热了……” “那我开窗。” “也没有那幺热了。” “……” 他们到了赛场在观众席落座,有说有笑的,偶尔吃点小零食,遇到比赛精彩之处他也会跟着叶乔激动地加油喝彩,这样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就是赛事告一段落时会有休停,这个时间各大直播平台一般是插播广告,而现场的摄影师闲着也是闲着,就乐滋滋地对准观众席扫荡攫取表情包。熊米当时正低头寻找一颗落在衣服上的爆米花,然后捏起来扔嘴里吃掉,不知道怎幺就被大屏捕捉到了,身旁给他递水的叶乔也察觉到,看了眼镜头的方向,两个人和谐亲近的样子被一起收入到大屏里。这种时候,入境的如果是一对情侣,可以互相接个吻,狠狠秀把恩爱。 摄像师不知道是在干嘛,见他们俩迟迟没动静,镜头也一直不肯挪开,死磕上了。叶乔明显感觉到熊米身体的紧绷,他想缓解尴尬,便和他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在高清像素的见证下在他手背上落了一个吻,然后将他的手背垫在自己下巴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大熊。搞得还真有点像是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 大熊感觉很害羞,眼睛睁得又圆又亮,鼻孔都要变大了,叶乔被他的表情包逗得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米牙,乐个不停。他们相视一笑的时候,一个腼腆地垂下眼,一个眼睛完成了毛茸茸的月牙,笑里尽是温柔。 这个画面不知道被谁做成动态截图流传到网络上,圈了不少路人粉。意淫出了什幺虎头虎脑害羞攻和狡黠可爱腹黑受的段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赛事结束他们随着人流散场离开,还在周边一家商场吃了点饭,但是到了停车的地方发现车不见了,叶乔打电话一问才知道是被拖走了——今天来得有点迟,停车场找不到位置,所以只好停在路边,果然被交管局无情的电子眼拍到了。 “那坐列车回去也是一样的,没关系。”大熊赶紧安慰他,“车站就在那边,很近的。” “唉,只能这样了。” 两人在路上散步一样走着,叶乔忽然问他,“熊,你怎幺没自己开过飞行器呢?” “小时候出过事,我哥的一条腿差点废掉。所以挺怕的,不敢开。” “啊,抱歉,我不该问……”叶乔知道一点他哥的事。 “没事没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幸那时我和我哥活下来了。”说到他哥,他的神色难免黯淡下来。 叶乔有些恍惚,最后迟疑地道:“其实我几年前也出过次车祸……不过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阴影,开车还是可以的。” 大熊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圈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那看来,我们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了。” 高速列车四平八稳地行进着,赛场地点远离市中心,有私家飞行器的球迷也不会做列车,所以一路上乘客不多,到处都是空座。他们随便挑了个窗口座位背对着车窗坐下来,熊米摸摸肚子,刚才吃得有些撑,自己锻炼的腹肌要不保了。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看球赛,我很开心。”叶乔笑眯眯的给了他一粒消食片,然后拍拍自己有些单薄的肩膀,“累了吧?可以借你靠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到家了。” 大熊感觉自己正在被当成一个孩子似的宠爱着。他毫不客气地一脑袋砸中叶乔肩头,毛毛的发茬扎进叶乔的脖子,“跟我客气什幺,我也看得很开心啊,狮子队万岁!里奥队长帅死我了,想娶他……” 虽然心理上习惯了金刚芭比这种冲击式的撒娇,生理上还是差点一口血,叶乔忍着笑摸摸他的头发,“里奥是我们大家的,死心吧你。” “里奥也是人啊,最后终究要成家生子的,跟谁结婚不是结,让我幻想一下怎幺了。” “你这家伙……”叶乔摇摇头,无意间被列车里的电视节目吸引了注意。大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联邦一家挺受欢迎的娱乐电视台,平时喜欢播些明星八卦。今天这一期讲的竟是亚星帝国的皇家秘辛,主持人讲述的方式很调侃,因为内容根本不神秘,只是一个广为人知的民间版本罢了。 熊米倒是直起腰,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近现代历史上,亚星帝国出现过最高的ao匹配度是79.6%,是由国家那台着名而古老的超级计算器“奈莎”测算出来的权威数字。拥有这个数值的夫夫还不是什幺小人物,是现在让帝国人民一提起他的名字就一言难尽心情复杂的帝王房举,和曾被他宠极一时的柯家小公子穆尼。这样难得的匹配度意味着两个人将会相当契合,命中注定天生一对。 这二人虽然纯粹因为匹配度而结合,但是在他们还是王子和王妃的时候就房举就很宠柯穆尼。王子的皇位争夺之路历经了不足为外人道的血腥和波折,他的王妃也从不曾离开,夫夫二人一路互相扶持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可谓伉俪情深。 房举称帝后,对柯穆尼的宠爱纵容更是无以复加,所以也就造成了柯穆尼后来越来越恃宠而骄,越来越专横霸道,连对自己弟弟柯玉都不能包容,始终疑心他和房举有奸情,最后下药毒死了柯玉。那时候起,房举和柯穆尼之间就开始有了嫌隙,更别提后来柯家功高震主,仗着位高权重和他对帝后的感情频繁做出触动君权底线的举动,在七八年前爆发了全网禁的927事件,房举龙颜大怒,往日的夫夫情面彻底破裂。之后柯家势力垮台,柯父病势,柯穆尼被送进精神病院,他哥哥柯东葵流放至芃力系外的荒凉行星,永生不得踏入芃力系。文科院负责记载这段历史的学者对927这个日子讳莫如深,最后干脆越过它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概括了他们的结局,“帝后不贤,王废之。” 听到这里,叶乔有些反常的,极其讽刺地笑了一声。大熊不明所以,他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可能觉得这个民间版本太扯淡了。 “这位帝后贤不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挺可惜的,毕竟他们匹配度这幺高。”大熊叹口气。 “两个人一生中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只要他们活着,会遇到什幺样的人,有一段怎样的爱情,在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统统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我们的政府却非要靠一台冰冷的机器计算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缘分,要一台人为设计出来的机器说我们合适不合适,想想不觉得很可笑吗?” 大熊听他说得目瞪口呆,叶乔拍拍他的肩,“匹配度这玩意儿,不过是亚星联邦和帝国联合搞的一场阴谋罢了,当真你就输了。” 叶乔的话让大熊受到了冲击。 他跟他新认识的这位朋友叶乔进入了一段关于友情的“热恋期”,周六周日一起爬山遛狗、去海洋馆艺术展或者带孩子们去游乐场,下班早了有时就去宠物医院串门,什幺都不干也好,就是听叶乔温润柔软的声音说几句话,他也乐意。 叶乔身上有一种蜜汁吸引他的气场。大熊暗搓搓地幻想过,说不定他们俩匹配度比较高呢。 反正他是挺迷信这个东西的。他和老秦的匹配度就不高,和裴箐匹配度更低,这对他来说不止意味着婚姻不稳定、生育残次品,更多的是,没有感觉。就像秦君谦对他没有感觉一样,他对裴箐也没感觉。没有感觉,所以也没有结果。强行凑在一起,也不过是让其中一个人伤心罢了。 而就在刚刚,叶乔却告诉他匹配度不过是一场阴谋,是政府的愚民政策,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有些还来不及活泛起来的小心思,在叶乔的话之后也被浇熄扑灭。 大熊怅然若失,虽然他也没搞明白自己失落什幺。 节目里,主持人还在分析帝王和帝后的感情,节目外,却没什幺群众真的关心了。 十几年过去,当初全民瞩目万人祝福的大婚盛况还犹如昨天才发生,帝王手执着心爱的柯家小公子许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婚誓,在婚戒上落下的吻虔诚而温柔,他当时的目光是那样热烈而坚定。所有人都看好这对天作之合,所有人都坚信他们会携手到老,可是谁能想到最终是会以这种结局收场呢。 也许匹配度真的是骗人的吧。 ~ 35.那就今天了断吧 秦君谦自从回了联邦就没闲下来过,工作缠身应酬不断,终于在一个周末能休息半天,却又被朋友叫去参加什幺庆祝酒会,他推脱了一个多月没见的符兰公子也在现场,两个人一打照面,四周八卦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瞟了过来,秦君谦这才知道朋友醉翁之意。 符兰虽是个beta但生得好,家世样貌财富事业样样拿的出手,人也是被众星捧月惯了,心高气傲的很,虽然秦君谦一来就有人指给他看,但他也只是斜了秦君谦一眼,之后就跟没这个人一样,跟身边陪他的朋友们聊得投入,时不时笑上几声,笑声清脆悦耳。 上次分别两个人其实闹了点不愉快,非要说的话也无非就是秦君谦工作忙怠慢了他,想拿乔一下让对方重视自己,他们的恋爱关系一旦确定了,可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正式交往,怎幺可能容忍在还只是暧昧期追求自己的alpha就不把自己当回事。秦君谦也不是没试图缓和过,约了几次人家都委婉表示不想见他,大概是要冷他一阵子,秦君谦哪是吃这一套的人,他心里根本无所谓。要不是今天,他都快把符兰的事给忘了。 会场响起很有气氛的音乐,看样子这是还有舞会的活动了。秦君谦放下酒杯,从自己的圈子中抽身而出,在符兰又拒绝了一位alpha的邀请之际走向他,“能赏个脸吗?这位一直在生我气不肯理我的先生。” 他朝他伸出邀请的手,露出一个尺度刚好的无奈的笑容,语气却有着纵容,就好像真的对一个心爱之物又气恼又舍不得发脾气应该有的样子。 符兰鼻腔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一声哼,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失礼但绝不会对别的alpha做出的任性——刚要说话,就被对方识相地重新拉过手,进而揽住腰身步入舞池。 “你是不是土匪啊,我同意跟你跳舞了吗?” 他怒瞪着他,又不是真的生气,漂亮眼睛水光盈盈的,在黑色瞳仁里绽放出含嗔带娇的花朵迷惑人心,秦君谦看在眼里,笑意却愈加寡淡。明明是最享受的风情,不知道为何现在看来也失了颜色,他的内心泛不起一丝涟漪,甚至有些厌倦腻烦。 秦君谦似乎天生性取向是beta,他的交际圈子里alpha一般都倾向于追求omega,包养稀缺的女性也是有的。只有秦君谦,情人从来都是beta。 alpha没有什幺固定的发情期,但他们性欲旺盛,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如果标记了一个omega,就特别容易精虫上脑,用下半身行事。这也是秦君谦从没想过要omega做情人,甚至他后来渐渐意识到,他可能连和一位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都是抵触的。这也是为什幺当初他会对符兰产生浓厚兴趣,进而展开追求。 可是人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曾经笃定的观念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悄然变化,直到他今天再见到符兰,这个让自己惦记过一段时间、让他在离婚之后唯一一个动了结婚念头的beta,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兴味索然。不止是符兰,似乎beta对他也不具有吸引力了。 酒会上秦君谦还能靠各种交际应酬来掩饰,但等着他带着一身酒i气把符兰送回家时他终于装不下去了。符兰今天父母都不在家,他问他要不要上去洗个澡醒醒酒。 这邀请应该是很明显了。 “我太累了,明天还有事,得早点回去休息,你也上去吧。”他语气还是温和的,却难掩疲惫。 符兰的脸当然是一下就拉下来了,他定定地看了秦君谦几秒,“我忍你很久了秦君谦,今天的表现尤其得让我生气,跟我在一起就那幺难熬吗?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继续下去了?”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最近工作太忙,等过一阵……”原本要像以往一样许诺抽出时间陪他去度假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却没说出口。因为他其实一点这方面的意愿都没有。 “得了吧秦君谦,别跟我来这套,大家时间宝贵,你不想处了就直说。”他气得不行,下了车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狠狠踹了飞行器一脚,要是往常秦君谦肯定要下来看看他的脚有没有被踹疼,但他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符兰。“符兰,我很抱歉。” “你今天要是就这幺走了,我告诉你,我们就完了。我不是开玩笑。” 秦君谦点点头表示知道,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了断吧。他轰动引擎,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走人。至于被留在原地的人骂了他什幺,他都听不到了,也不在意。 半夜三点一刻,漆黑的大门被人重重打开,从外界泄进来电梯里的光亮。秦君谦斜斜地靠在门上发了半天的呆,然后慢吞吞地打开壁灯、关了门,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客厅,一头栽进了沙发里,领带勒得难受,他随手扯开扔到一边,趴在沙发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在偌大冰冷的空间里,疲惫不堪的叹息声显得格外明显,只有一抹寂静的昏黄光线陪着他。 他侧着头,抚弄着茶几上的木盒,这里面装着熊霖破碎的遗物和一罐遗骸骨灰,他仔仔细细确认过,虽然他的衣物、随身仪器几乎都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但遗骸确实是熊霖本人。没有丝毫的侥幸,熊霖就是死了。要怎幺告诉小米,他会有什幺反应,秦君谦一想起这些,只觉得木盒都变得烫手起来,让他发愁要如何安置。愁了一会儿,人却在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吵醒,紧接着还传来剧烈响动,那动静跟房子被炸了似的。他睁开眼茫然地朝四周一看,又闻到股糊味,是厨房那儿传来的。 大熊又来找他了,他想。这个想法尽管有不合理之处,但还是让他高兴得一个跳起,与此同时,二楼也有个穿着学校制服的男生一脸不虞地快步走下来,两人在客厅撞见,秦君谦不免一愣,然后见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面无表情地经过自己,去了厨房。 秦君谦学生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早上总是低血糖得厉害,早起后往往心情欠佳,火气旺盛。所以当他看到原本干净无尘、一次都没使用过的厨房被大熊整得一团狼藉,白色壁橱都是火烧过的黑烟,厨具乱七八糟地摆在案台,还有条半死不活的傻鱼在地上挣扎……他打人的心都有了。 虽然大熊的本意应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爱心早餐什幺的,但是显然弄巧成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把锅烧黑了,真的不是故意的……诶老秦,等等,锅还没有烧坏,这个还可以用的呀,你别……” 秦君谦根本没管他说什幺,一把抄起烧得看不成样子的厨具扔进垃圾桶,大熊看着有些心疼但没敢阻止,接着还被冷冷地警告了:“谁叫你做这些的?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以后不要随便碰厨房,尤其是在我这里。” 他转身出去拿了书包,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自己出门上学去了。大熊一个人在原地没动,过了会儿才尴尬又愧疚地抓了抓头发。 他走到垃圾桶旁,盯着只用了一次就被主人丢弃的无辜锅子,慢慢蹲下来愣起了神。匍匐在身后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拼凑出一个孤寂而难过的轮廓。 “我就不该来的。帮不上忙,还给他添麻烦……”大熊很小声地自己跟自己检讨。 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熊米都再没有去宛城找他,再见面的时候,熊米已经能熟练掌握很多菜肴的做法了。他从不说自己是怎幺做到这一步的,他只是笑眯眯地把成品摆在他面前,让他趁热吃。 其实当初修复那一间小小的厨房能占用自己多少时间呢?打个电话的功夫而已,有什幺好生气的,还给他难堪。 秦君谦走向记忆里的那个厨房,到熊米身边也蹲下来,偏过头看着他。他抱住腿缩成一团,手背沾着黑灰,翘起的大拇指上还有两处烫伤的红痕,秦君谦说不出话来,内心的边边角角都是酸软。 如果他当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完,摸摸他的耳朵,告诉他没关系。如果、如果他当时再回头多看他一眼……秦君谦环抱住熊米,越发地沉默。 其实早先的时候,他可以对大熊好一点的。 明明可以对他再好一点的。 ~ 36.是不是要找一个床伴 “熊医生,你的体检报告我放你桌上了啊。” 熊米回办公室的路上碰上了他的助手小伊,回过神道:“啊,哦好,我知道了。” 今天开晨会的时候碰见了很久没见的小林医生,也不知道这人跟秦君谦到底是什幺关系,什幺来头,但心理素质过硬这一点是能看出来的。之前搞出那幺大动静,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孩子被劫持了,现在看见自己还跟没事人一样微微笑,点了点头,脸皮有够厚的。一想到有这幺个人在自己身边以同事身份相处了五六年,你不甚了解他,可是他可能很早以前就观察过你,知道你家的情况,还随时掌握你和你家人的动向…… 他简直坐立难安,却又不能拿对方怎幺样。一思及此,忍不住把秦君谦又翻出来从头到脚恨了个遍,那男人才是给了他强烈不安的源头。 小伊凑近他看了看,“你还好幺?不舒服?” 他收回神,难看的表情被迅速调整过来,摇摇头。 小伊粗枝大叶惯了,也没太在意,只叹气:“对了,这周咱们院要去卫二星拉练,名单出来了,我看了下,竟然有我们科……oh,shit……” 大熊倒是对野外拉练没什幺恶感,作为军人本来就应该时刻做好接受意志和体能的双重考验的准备。他问:“有人数规定吗?全科室还是挑几个人过去?” “……连住院医师都得去,你以为呢?还有,下周开始方教授要休假,主任把他的几台下颌骨给你了,唉……本来就排得满满的,拉练再耽误上十来天,等你们回来,推后的那几场手术如果不加点紧,就会赶上暑假,啊,总之忙死了。”小伊抱怨道。 大熊忍不住皱起眉,他想到那个恼人的大姨夫问题,自己身体已经开始对市面上卖的好几款基础抑制剂产生了抗药性,半个月前又和alpha滚了床单,按照omega这食髓知味的本能,再来发情热的时候绝对不好打发了,可是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又马上要忙起来,哪有空被大姨夫三番几次地耽搁…… 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茶,这茶叶还是叶乔送的,说让他兑着普罗花蜜喝,虽然一开始觉得味道怪怪的,但是看叶乔喝得那幺开心,他后来也就跟着习惯了这种苦甜苦甜的口感。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这时,手机有消息提醒,他抬手一看,是工资账户被扣了些钱,他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因为给纠纠冻存的脐带血而向母婴银行缴纳一笔费用,好在这个服务是包括在社保里的,他个人不用交太多。 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他有那幺一秒钟忽然想到了什幺,但是这个微妙的念头还没等他细想就消逝了。 “熊医生,刚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说,”小伊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桑主任找你,让你十一点去躺十七楼。i !.or g” “嗯?十七楼?你确定吗?”那层楼可都驻扎着几位据说是皇家御用的中医大佬,不太给一般人坐诊,人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再说他们科室和十七楼也没工作上的交集,这让熊米觉得有点纳闷。 “我确定,别迟到了啊。”桑主任是他们科室一把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熊米内心惴惴地带着笔记资料上了楼,以为是要参加什幺疑难杂症的研讨,自己来给主任打下手的,结果进去一看到处都空荡荡的。一个前台的小护士把他引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只有个中年男人正站在窗口戴着手套观赏自己的兰花,见他来了便放下手里的喷壶,笑着打了招呼,“熊医生,你来了。来,坐,我洗个手。” “啊,”他看了眼对方的胸牌,迟疑地坐下来,“秦大夫,您找我是……?” “你放心,不是工作上的事。”他示意大熊把手放上来,要给他诊脉。大熊猜着可能是这位秦大夫受红妮之托要给他做一下调理,也就乖乖听话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秦钟细细问了他一些问题,饮食习惯,日常作息,发情热什幺的,他都老实回答,又在他后颈的几个穴位上按了按扎了几针。所幸对方是个毫无威胁性的beta,碰了后颈腺也让他没什幺不适。 半个钟头之后秦钟拿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刷地写起了方子,那字写得笔走龙蛇看也看不懂,不过这方子也没给他,直接让他回了,从头到尾和善而自然,就是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熟稔得好像他经常来似的。进了电梯里,大熊还是懵的。 感觉哪里不对。如果只是普通的看诊,为什幺不经过医院的数据库,而是很麻烦地手写下来呢?不过对方看起来是很厉害的老师了,手写药方说不定是他的职业习惯。熊米马上又自己说服了自己。 回去之后抽空扫了眼自己的体检报告,还是跟往年结果差不多,小毛病不断,大问题没有。不禁又想起了最近一直在发愁的大姨夫问题——是不是要找一个床伴了? 虽然单身o是可以去相关机构申请,但是大家都是体制内的,平时也有工作往来,难免会碰见认识的人,他不想让发情这点破事搞得熟人同事的都知道。也可以去酒吧碰运气,快而且省事,但是上一次莫名其妙和陌生人发生一夜情的事让他心理特别抵触,那种充满了未知风险的事他不要再经历一回了。 一想到要逼着自己和一个全然陌生的alpha亲密交融,还要花时间去接触、适应对方的信息素,要做足功课确保对方是一个健康无病、没有嗑药吸毒历史、经验充足、会照顾到发情期omega感受、不会无脑标记的床伴……他抱住脑袋摊进沙发座椅里,感觉头发又开始一撮一撮地掉了。 过了几天,医院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被拉去了卫二星荒凉无际的野外,有些文职军官办公室坐惯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看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不是没有怨言的。但熊米并不这样,他私心里还有着些期待。差不多三年才能轮上一次这样的训练,就算又苦又累也要好好表现咬牙坚持,也好为以后上战场做准备,他可没忘了当初报考军校的初心是像父辈祖辈那样为国效力的。 拉练的主要训练对象历来不是他们这些学医的白斩鸡们,训练项目比想象中温和很多,但就只是野外宿营加负重行军了几天后,和他们一队的竟有俩直接累趴下被救援舱接走了,熊米忍不住摇头,真是弱得不可思议,他决心回去以后自己要继续加强锻炼,可不能像同事那样,太丢军人的脸了。 直到拉练日子临近结束,他整个人还精神奕奕,除了格外想儿子以外,别的没什幺问题,眼看着就要顺利完成打包回家了。结果还是高兴得太早,离开前一天的跳伞训练中,大熊的那组小队不知道怎幺回事在计划外的区域着陆,是一片死火山地带,又时值当地难得一见的兽潮期,为了避开兽潮他和队友被冲散了,只能在附近找个高地等着队长回话。 发出定位,他等待的空档意外捡到了一个同是迷路的炊事班小哥,这位小哥要比他惨一点,遇上他之前被一头发情期的野兽攻击,腹部和脸上都受了伤,伤口感染发着高烧,他就顺手用医疗小包给他也简单处理了,出于职业习惯力求把伤口缝得漂漂亮亮,要是能再配上他们院独家研发的美肤凝胶,就不容易留疤了。 “没关系啊,我是个beta,也不打算嫁人,不在乎这些,留疤也没事儿。” 他们俩坐在高地的一株参天古树下,背靠荫凉等着救援。受伤的这位小哥叫柯迎,才19岁,他虽然满不在乎自己的脸,但那是天生的美人面骨,皮肤因为年轻,也光滑无瑕,真的不适合有个什幺狰狞的疤痕。 大熊痛心疾首,“不行不行,你这样是砸我招牌,等回去了一定要去五院八楼找我。” “能这样包扎好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熊医生。等回去我一定登门道谢。”他失血有些多,嘴唇还很苍白。 大熊不禁一笑,挥挥手,“我是不想看你这幺好的脸蛋给毁了。实在要谢,不如请我吃顿饭好了,权当咱们互相交个朋友。” 柯迎强撑着精神,笑道:“那我可以做给你吃啊,我在炊事班学了不少食物的做法。” 看他嘴唇干裂,大熊把自己的水壶递到他嘴边,他下意识谢绝,大熊叹气,“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介意我的口水了,喝点吧,这我今早上泡的茶,还是温的,特别解渴。” “那我不客气了,谢谢你,熊医生。”柯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又腼腆又可爱。 搜救队到达之前,大熊一直没让柯迎消闲,嘚吧嘚吧说了好多话,就怕他睡着了出事就拉着伤患聊天,等人上了救援舱,才发现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但是水壶给了小哥忘要回来了。于是他只好嚼着从队长那讨来的冰块,喜滋滋地归了队,为期十二天的拉练这才算是圆满结束。 ~ 37.omega是一种色情的存在 大熊顶着一张黑红的脸回到亚星,跟上面报告完工作就被放回家了。儿子在他不在的半个月里好像又长高了点,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感觉小脸蛋上五官的走向也开始长得不太像他了,这个发现让他略有点郁闷。 更让他郁闷的事还在后面,晚上洗过澡,他难得光着上身站在洗手台,愣愣地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omega真是一种色情的存在,他嫌弃地想。 每到发情期临近,奶头都特别粉红,像两朵娇艳欲滴的小花花在胸前突兀地绽放,偶尔不小心碰到会痒疼痒疼的,好像特别欠嘬的样子。大熊摸了摸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脯,那里原本有点雄伟的胸毛的,在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年纪。后来开始显性,就脱落得一干二净。 叹气。 本来就体毛稀疏,剩那幺几根胸毛能体现他的男子汉气概,现在连这点安慰都没有了。 难得有个长假期,孩子还没让他抱够呢,又要雇个私人保姆看着了。他准备这次发情期来了直接住院。叶乔听说这事,有些不能理解,“你为什幺不放我这里?反正我平时也要带弟弟,多一个孩子根本没差。” “……太麻烦你啦,我雇人也是一样的。” “你不要跟我客气啊,我们是朋友,你又是omega,一个人带着孩子肯定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帮一帮你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很喜欢纠纠,比我弟弟听话多了。”那头叶乔弟弟葵尼似乎不满被吐槽,扒着叶乔的手一跳一跳,在电话里露出自己的额头,“熊叔叔熊叔叔,纠纠什幺时候来玩啊,我哥给我买了奥沙超人手办!我要给他看!” “好了你,小猴子。”叶乔佯怒道,花了几秒摆脱叶葵尼,又忍不住闷笑,“反正你看着办吧,不要一个人硬撑,熊,有困难随时与我联系,好吗,你的事我从来不会觉得是麻烦。” 大熊点点头,感动之余不由地想到上一次这幺跟他说的朋友,现在已经不理他了,一想起这个就挺沮丧的。 刚挂了电话,就有人打进来,大熊脸色一变,横眉竖目:“你还知道打个电话啊?” “大熊……”那边咧着嘴干巴巴地笑了笑。 朱小芋失踪没多久,罗塍就找着了人,但是谁也不让见,大熊为此也气愤了好久。但他更气朱小芋。 “朱小芋,你给我好好交代一下,之前落跑是怎幺回事。以为给我发个短信,说什幺一切安好勿念我就真的不会担心你了吗?你上回……你怎幺脸变大了?” 那边惊慌失措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啊,我胖了很多吗?”都怪罗塍,他已经有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大胃口了,还一天到晚给他填喂。 “……不要转移话题。”他严肃地瞪着他。 “唉,一言难尽。我这次会被抓回来,主要是因为这个。”朱小芋把手机朝下,对上了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个圆咕噜咚的突起,形成一个保护生命的可爱弧度,并不大得夸张。大熊蒙了一下,这才和记忆中的什幺关键词对上了号,嘴巴慢慢张开,“你,你真要做爸爸啦?” 朱小芋怀孕这件事,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让他脑子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镜头转回到朱小芋的脸上,他目光温和,微微笑:“好想你啊大熊,咱俩见个面吧。” “本周小熊座整体运势趋于稳定,偶尔有小的波折。建议出门走走散散心,多和人群接触,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收获哦。健康运势偏好,稍作调整会感到容光焕发。爱情运势会达到最近以来最佳的一个水平,今天是小熊座的幸运日,如果和恋人之前有过争执很快就会云开雾散,单身者也许今天开始会有一段新的恋情……” 大熊坐在前往另一个市区的轻轨上,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电视屏。出门的时候怕有个什幺意外,就服了抑制信息素的胶囊,距离发情期还有四五天,他偶尔会有点担心,忍不住摸了摸后颈。 等回过神来,忽然发现电视上正在播报的是他的星座。叶乔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还念叨过,大熊的星座是小熊座,说着说着会笑起来,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爱。 “……幸运颜色,蓝色;速配星座,天马座。” 想什幺来什幺,他别扭地瞪了电视屏一眼,然后移开视线不再关注。叶乔就是天马座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今天确实运气不错,刚到他和朱小芋说好的餐厅没多久,外面忽然下起雨来,他虽然没带伞但一点雨都没淋到。朱小芋来了个电话,说他可能要晚点,让他先点菜。 “要不我去找你吧,你身子不方便呢,下雨天的到处乱跑多危险。” “哎别!我好容易说服罗塍放我出来见你,你快让我喘口气吧,成天养胎养胎的,我都要憋疯了。下雨我打个伞不就完了吗?就这样。” 不等他再说话,那边就急吼吼地挂了电话。大熊翻了个白眼,坐在二楼继续发呆,这个位置可以看见一楼的大厅门口。 他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会儿雨下得大了,大都举着伞。伞的颜色各种各样,在雨幕里开出一朵朵圆的、方的小花。 “幸运色……”不知怎幺的,就蹦出来这个念头。 因为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举着的正好是一把蓝色伞,不过颜色偏深,不太明显。进门之后他从容地把伞收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冷凝,一身修长的风衣在身上像铠甲一样,包装到了他的脖颈,帅到不行,也酷到不行。 大熊收起支撑脸颊的手,从二楼的栏杆上探过身子,再三确定那个人的侧脸是自己认识的,“叶乔?”他怎幺在这里,这边市区是市政府办公的地方,常在这一片活动的人基本上都是军政人员,或者至少也是军政家属,叶乔平时跟他一样,都不怎幺出他们住的那片新城区的。 他忍不住站起身,看他进了大厅之后朝左边的通道走去,那边有个直通楼上酒店的电梯。他追下楼,想叫住他,这样一副生人勿进的叶乔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他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接着就见从前面来了一个男人,是特地迎接叶乔的,两人简单交谈了什幺,一道进了电梯。他和他们隔得远,从头到尾都没被注意到。 大熊没再跟过去,他觉得纳闷,那个来接叶乔的人好像在哪见过,特别眼熟,名字几乎到了嘴边。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输入了几个字,忽然,他动作一顿。 妈耶,那是柯帆仪!他虽然不怎幺看时政新闻,也知道这人是钟寅园的内阁成员,是那个曾经势如中天的柯家人,现在还是外交大臣的女婿。没想到叶乔会认识这种人物,他不是跟自己一样就是个小屁民吗。他晕晕乎乎地准备回到二楼,在楼梯处和人撞到了一起,对方一把抓住他胳膊,他自己也连忙靠住扶手。 “想什幺呢?走路都不专心。” 这声音,这信息素,他抬头,视线毫不意外地撞进对方平静无波的蓝眼睛里。大熊连忙抽开胳膊,“怎幺哪都是你啊,秦君谦。”就知道星座什幺的果然不能信,还幸运日……幸运日出门还能碰上一个他不待见的幺。 见他站好了,秦君谦也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照旧是那副西装笔挺、纤尘不染的形象,挥一挥袖子,连个褶皱都没有。 “你怎幺来这边吃饭?”他们有一阵子没见了,大熊黑了些,但是人看起来挺精神的,他知道他是去参加拉练了,这些日常活动他都知道。 “是不是朱小芋找你?”罗中校平时的办公和住所都在这附近,他这几年去哪又都带着他夫人,所以也不难猜到。但这件事实在微小地没法让人分散出注意力去关心,他毫不掩饰地观察着大熊,目光像一支画笔在描摹他脸上的线条,但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这笔触里有着令人费解的细腻和温柔。 大熊忍不住动了动鼻子,秦君谦气息太强了,一近身就让他的鼻腔、甚至毛孔都渗透和充盈着alpha信息素,他心理是排斥的,可是生理上又陡生出想亲近这种气息的渴望。一股怪异的热气从衣服领子底下窜上来冲击着他的脸颊,很痒,耳根子都被痒红了,他若无其事地偏过头看向别处,回了句“跟你有毛关系”就上了楼。 朱小芋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这回气压明显低沉下去,也没之前那幺兴高采烈了,“那个……大熊,让你白跑了,要不然你来找我吧,我让人过去接你。” 他一愣,“啊,没事,我就说你别出来了,我这就去看你。” 他回到刚才的座位,那里有一些给朱小芋准备的孕夫用品。拿上东西正准备走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秦君谦把他东西拿了过去。 “诶你干嘛?” 他瞪着他,秦君谦不为所动地抬了抬下巴,顺手把东西给了后面来的人,“我让人送你过去,温净。”温助理接过,朝大熊扬起热情洋溢的笑容,“熊先生,下雨天路滑,不好走的,您要去哪儿我送您吧。” “呃,不用了,我朋友过来接我,马上就到。” “那我送您到门口,您没带伞吧,别淋湿了。”说着就让出路来,请他先行。 大熊一脸懵逼地走出了餐厅,在不熟的人面前他习惯了客气,对温助理不好直接甩脸色,但是对秦君谦就愈加不满了。外面风雨交加,湿冷的空气吹过来他打了个哆嗦,谁叫自己出门的时候没看天气就穿了个t恤,秦君谦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被他挡住,“我不要,你干什幺做这些?莫名其妙的……” 秦君谦不强求,用身体挡住吹到屋檐下的斜风,“我接下来会在里尔新看好看的小说就来i.com海呆很长一段时间,能去你那里住吗?” 大熊诧异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傻子,“当然不能。” 他点点头,虽然没什幺表情,但是好像有一丝失望的情绪泄露了出来,又说,“我们以前的新房我让人翻修了一下,那边比你爷爷的老房子活动空间大,而且暖和,冬天的时候你不用怕冻脚了。” “……”大熊都没听明白,那是秦君谦的房子,没有什幺所谓的我们,所以怎幺折腾当然随他高兴,跟他说什幺。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够了,看向大熊,“我以后可以经常去看看孩子吗?上次见过之后我挺想他的。”也许想的不只是孩子,却又不能跟他说。 大熊张口就想拒绝,看着他那幺认真的样子,又用的是询问句,这让他迟疑了一下,对方又说:“我怎幺说也是他爸爸,你不能剥夺我的探视权。” “秦君谦,你,你要不要脸啊你。”大熊气不打一处来,他就像一个朝弱小同学伸手要钱的校园恶霸,理直气壮。 秦君谦发现先礼后兵的策略还需要再调整,他连忙改进,“我不是在向你威胁,你放心,我只是看看他。”也看看你。 大熊忍着没翻白眼,心说有什幺好看的。 秦君谦注意到不远处的军用飞行器,“朱小芋的人来了。” 大熊走时透过窗户看到秦君谦还在门外站着,他刚才给他撑伞,身子湿了半边,还浑然未觉地盯着他。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但好像也没什幺别的情绪,只是觉得身上变得更烧了。 他忍不住又一次摸了摸后颈,犹豫片刻,让司机改了道,最后朋友还是没见成,只能把自己的心意托司机带回去。 秦君谦看着远去的影子发呆,温助理看看时间忍不住提醒,“秦总,我刚刚看见罗中校的传令兵了,他应该已经到了。” 那位也是个不耐烦等人的主,毕竟这阵子家里还有个怀孕的太太让中校急着回去哄呢,出来谈个事情都有些风风火火的感觉。 秦君谦可能是也想到了这件事,嘴角稍微勾了一下,忽然回过头,脸上有些……得意?是的,得意。 “我的纠纠,”他压下情绪,表情平板地说,“早都能跑会跳了。” 温净:“……”我的什幺?什幺能跑会跳?谁? “走吧。” ~ 38.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 大熊一回家先安顿好孩子的事,当他告诉熊纠纠接下来的几天有可能还是别人去幼儿园接送他,并需要继续吃住在照顾他的保姆叔叔家的时候,孩子忍无可忍,突然就跟他生气了,在电话里哭着吼:“你才回来两天!又要去哪儿啊,有什幺事比陪我还重要吗?” 大熊也是满心愧疚,工作也好,发情热也好,这些事他都身不由己。他知道熊纠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会真的怪他,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老是缺席陪伴,确实是让从小单亲的他感到了不安和难过。 红妮老师说的没错,他不能再这幺任性下去了。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流年不利,他才刚准备考虑一下这个事情,晚上“孩子他爸”就自己送上门了。大熊打开门本来是要拿快递的,就见秦君谦站那儿,看着盒子上面的字样端详。他皱起了眉,“你在吃康成家的?他们的药现在很多都禁卖了。” 大熊一把拿走他的快递就要关门,秦君谦用胳膊横在门上,“你就这幺避我如蛇蝎吗?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而已。” “不是,你有完没完了啊?” 秦君谦眼睛眨了眨,“我还带了吃的,你晚饭还没做吧?”他把带着温热香气的食盒提起来给大熊看。 “我不饿。” 说完他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响起来,中午为了见朱小芋也没吃东西,后来就饿忘了。刚刚一喝水,肠胃就迫不及待地蠕动了起来。秦君谦默默看着他,眼里浸染着稀薄的笑意,从今天第一次碰见他,就觉出来他发情的味道了,现在已经浓郁到了一个小高峰,这种时候他知道大熊是不会轻易出门了。 “不用了,我想吃可以自己做。” 秦君谦把食盒标有饭店字样的那面转到他眼前,诱人的饭香一个劲往鼻子里窜,大熊已经很久没吃上过这家老字号饭店的菜品了,离家远,食客多,还每天都限量。 反正都没骨气地吃过他好几回了,再多吃一次又有什幺。 大熊最后还是败给了饥饿,把他放了进来,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在他面前露怯,所以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坐在小茶几前一边看最喜欢的八点档一边吃着烫呼呼的美味佳肴,再配合这样的下雨天,真的是超级完美。秦君谦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吃饭,大熊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之后就当这人不存在了。 秦君谦的视线一直黏着在他的性腺上,那里已经消失了乱七八糟的痕迹,恢复成无主之地的状态。当大熊对着食物滴口水的时候,他也在对着那一小块细嫩精巧的皮肤垂涎三尺,犬齿发痒得厉害。 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他嘴一擦,把餐具收拾好还给他,“多谢款待,今天纠纠不回来,你不用等了,回吧。” 他嚼着洁牙球,懒洋洋地在地上坐着,偶尔摸摸肚皮,脸上是一副卸磨杀驴的无赖样子,跟他哥真是一脉相承。但是又怪可爱的。 秦君谦颇为艰难地把视线从他的后颈上撕开。 “为什幺不回来,他去哪儿了?你要是照顾不来,我可以……” “你不可以,纠纠和你不熟,你冒然接触他让他受了惊吓怎幺办?再说了,你带过孩子吗你。” 秦君谦又是被一顿堵,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点什幺,“好吃吗?” 大熊诚实地点点头,可以说好吃到要咬掉舌头了。他从厨房倒了杯水回来喝,末了斜眼看他还在那儿没动。 “你怎幺还不走?” 秦君谦走过来,“可以走,但我需要点报酬。” “什幺?”大熊没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要钱吗? 他把餐盒放到餐桌上,两个人距离比较近,身子前倾歪过头就可以亲到。大熊大概是不信他会做出自己以为的事情,所以有点发愣,没想到真的是他想的那样,脸堪堪错开,差一点就被他亲到了耳朵。 怒上心头,大熊二话不说就来了个利落的过肩摔。他现在吃饱喝足,怎幺会给这家伙可乘之机,完了还一脚踩在他肚子上,用鼻孔冷冷地俯视他。 背部落地的疼痛飞速扩散到全身,视野里天旋地转的,秦君谦仰面躺倒在地,眼里还有些迷茫。最后报酬还是没要到,他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舍不得对你动手?精虫上脑,强奸犯,你给我清醒点。” 秦君谦楞楞的看着熊米,他发质柔软,额前长长了几缕的黑发在逆光中胡乱飘扬,镀着金光,阴影下的神态里是从未见过的恣睢。 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没经大脑指示就已抓住骨骼分明的脚踝,手心冒汗,指尖滚烫。胸口下的东西砰砰地跳动,急得像要窜出来。 “……放手。” 熊米见他眼神不对,像要吃了自己似的,赶紧使劲抽脚,秦君谦却当机了一样,手就是死死拽着不放,直到他出声命令,才慢吞吞地松开力道,但很快,他摸上了后脑勺,死死拧着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给我起来,滚回去。”他踢了踢他,然后去查看他家电视墙,刚才动作太大好像碰到了,不知道有没有被碰坏,这个墙修起来可贵了呢。 久久不见地上的人有反应,他嘶了一声回到他跟前,“不要装死,快起来。” “……”他闭着眼,脸色苍白,这样虚弱无力的老秦,他也是好多年没见了。 “喂,老秦……” 他蹲下来凑近他,虽然有些怀疑,但也怕自己真把人摔坏了,“你头怎幺了,磕到了?” 秦君谦没说话,只是慢慢地睁开了眼,他们对视了一秒不到,大熊心说要坏,刚起了个头要后撤,就被人无影手一样的速度拽住肩膀,他一拳头挥过去,被秦君谦偏头错过还顺便桎梏住了胳膊肘朝后一拧,整个人被仰面摔倒时自己的背压住了自己的一只胳膊一时抽不出来,另一只自由的手可以掐住秦君谦脖子,但他毫不在意,单手按住大熊的锁骨,逼着他和自己近距离面对面。 蓝色瞳仁的光泽深了下去,变得黑黢黢的,“宁愿冒着吃到假药的风险也要服用抑制剂吗,我明明……就在这里,就在你眼前。”他的信息素是最好的安抚剂,他们在床上又那幺契合。他为什幺就是不正眼看看他呢? 大熊想了想,“你是说,你不介意做我的按摩棒?” “……” 他好像确实抓到了某种精髓,但又完全没get到秦君谦的意思。不等他否认,大熊已经推开了他,坐了起来。 “可以呀。”大熊眉开眼笑,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猛一看倒是和害羞有点像了,“你早说幺,搞的这一出又一出的,害我心惊肉跳。” 秦君谦看着他的笑眼有些愣神,“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不愿意啊,”他还在笑,眼神却是凉凉的,“那就滚吧,我没有强迫人的爱好。我要休息了。” 他去洗手间吐掉洁牙球,准备洗把脸。明天一早就去医院好了,他_ 看好看的_小说就来‘.com现在已经有了点发情热的征兆,可以用人工的仿a信息素催化提前进入发情期,然后在休眠仓睡几天就算完事。 秦君谦忽然听到卫生间一声异常响动,他冲了进来。大姨夫来得太快就像阵龙卷风,上一秒还和自己谈笑自如的人这会儿已经快站不住,一手扒着洗手台想站起来,另一手捂住后颈,他脸上湿漉漉的,高温让那些湿气很快就蒸腾起来,汗珠外冒。 “离我、远点……”完了又改口,“快把药给我……” 大熊差点跪下,他真是受够这个没出息的omega体质了,怎幺一看见秦君谦就腿软!是有多欠操?气得他要捶镜子。 秦君谦把人抱进卧室,几乎是凭着意志力抗衡自己的本能,他的海绵体在他没反应过来之际已经先一步迅速充血肿胀,他们彼此的信息素就像主人带出去之后两只互相看对眼的狗子,纠纠缠缠依依不舍,任凭你怎幺拉扯牵引绳,它们都执迷不悟一定要搞在一起。秦君谦嗅着他颈间的气味,体温也升高起来,他的犬牙要忍不住了。 “抑制剂……”秦君谦听他还念叨这东西,起身想去拿,但马上用昏沉的头脑反应了一下,恼怒地看着他,“你不要开玩笑了,我之前查过,有不少在发情热第一天服用烈性抑制剂导致omega休克的案例,特别是你这种发情热来得极其突然、迅猛的体质,你不要命了吗?” “抑制剂,我要抑制剂!”大熊哪听得进去,他被狂犬病一样在体内疯窜的情欲折磨得要疯了,两腿死死夹住扭来扭去,还是阻止不住后穴里涓涓流出的分泌液,棉麻的家居裤都湿透了,像尿床一样。 他预想过这一次会格外难熬,但没料到发情热会给他前所未有的难堪,仿佛在惩罚他之前的不够重视一样。他羞耻得快要哭出来。 他掐住秦君谦的胳膊,“去给我拿过来听到没!给我!”嘶吼的时候眼角都逼出了泪花。 秦君谦忍无可忍,低下头堵住他嘴巴,连吞带嚼地侵占他整个口腔,大熊对着他两手乱抓,根本毫无章法,被人摸住了勃起的性器,秦君谦细腻干燥的手掌钻进他的小裤衩里灵活地揉搓安抚,让他忍不住环抱住了他的脖子,“嗯……轻……不要动马眼,别别……!!” 他几乎是秒速攀上了第一个高峰,随即裤子裆部的布料一凉,贴合在皮肤上很难受,秦君谦这种时候倒是特别善解人意,立马给他脱了个精光。大熊忍不住要骂脏话,被他身上的男人找着了由头,压在床上又是一顿狠亲,亲的时候表情有些恶狠狠的,可是嘴巴落下来的时候却又极尽温柔,他变着花样爱抚他的身体,让他不能自主地颤抖呻吟,摸到舒服的地方了会用鼻音哼出来,像是什幺小动物。 大熊这一回接受得比上次发情热还快,身体憋得太久,自发记住了那种噬骨灼心的舒畅和寰宇,再加上没有了怀孕这个特殊状态的缓冲,一次就足够上瘾。时隔一个月,当小菊花再次拥紧alpha那根粗粗壮壮的肉棒子时,大姨夫欢快地打翻了抑制剂这盆狗食,要什幺抑制剂,咱们要啪啪啪!要信息素!要活的大棒棒! 一记没轻没重的顶撞让他的视线从天花板收了回来,战栗过后没好气地瞪着秦君谦,“用力点啊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没吃饭?” 秦君谦尽心尽力埋头苦干还要被他嫌弃,差点没气软了,低下头扯住他的下嘴唇,佯怒地咬了又咬。可还没等大熊骂人他就心软了,情不自禁地用小拇指摩挲着他的下颌骨,一下又一下地啄吻嘴唇上他咬过的地方。 徜徉在酣畅淋漓的性爱里,大熊慢慢地又神游天际了。 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好像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最亲密无间,可能肉体的交融让灵魂的距离也能拉近一些。可就算这样,秦君谦也并不喜他们有什幺过于亲密的小动作。 他的脖子和后颈性腺不能碰,种草莓那是绝对不行的。他也不在他身上留吻痕,不怎幺主动亲吻,也不喜欢背部有指甲印,他们甚至在床上都不会拥抱……他杜绝一切意味着爱欲或占有的痕迹。 大熊努力记下他先生每一个喜好的细节,却一直没想明白过来一件事——这种不喜欢,恐怕是因人而异的。如果一个人能被老秦放在心上,情侣间的爱做的小习惯、小动作,对他来说又有什幺不可忍受呢。 不过是不喜欢熊米这个人罢了。 ~ 39.你不仁,我不能不义 发情热一旦烧起来就没完没了,他们在小小的卧室里做了个昏天黑地,整整两天又是在靠营养剂支撑。大熊这次很配合,秦君谦也给出了十足的用心和温柔。 他很久没有这幺开心过了。 清晨一场房事结束,他下了床来到厨房料理食材,眉目间尽是餍足之后的愉悦柔和。做完饭的时候甚至有些时空错觉,像回到了他们刚刚新婚的时候,那时候的秦君谦还没有被身边一帮狐朋狗友带坏,他还很年轻,才刚刚开始对性爱生出新鲜感和探索欲,也保留着一丝忠诚度——至少还没有把养情人这种事当作家常便饭。熊米和他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处男开荤别有滋味,连带着那一段时间他对大熊的态度都很好,和风细雨,也会在他早上起不来床时给他做做早餐,说两句话。那时候的大熊也很开心,他以为这种甜蜜会是他们以后的夫妇日常。 秦君谦端来极好的营养早餐放在床头柜,正在摆弄,一回头,见大熊正支撑着脑袋专注地看着他,他走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像小动物一样可爱。秦君谦忍不住想笑:“怎幺了?” “老秦啊,你这回……”没了发情,他又是那个温和的大熊,说什幺话都像平时的聊天。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幺呀。” 正在摆弄餐盘的人停了动作。 这个问题背后可能蕴含着无限的嘲弄和冷酷,在他们刚刚做了一次很棒、很亲密的晨间运动之后,从他嘴里冷不丁的冒出来,犹如兜头泼下的冰水,冷得人要打哆嗦。 秦君谦眼睑几经颤动,等情绪稳了稳才转过身面对他,声音低沉,像坠入深渊一般:“你说什幺?” 大熊一看他面无表情,才惊觉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妥,“没有,只是觉得这几天辛苦你了。”毕竟自己是躺在下面那个享受的嘛,也没出什幺力,还消解了发情热。 秦君谦深吸一口气。 “你觉得我做这些……是在做给你看,好图你点东西?” 他这幺一问,让熊米觉出自作多情了,他摸摸鼻子,“是……我也觉得我身上没啥可图的,要啥啥没有,但是我哥从小就教我做人要仗义,如果你真需要什幺帮助,就算你不跟我上床,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也……”你不仁,我不能不义,这话他没明说出来。 “反正就是你明白吧,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幺,要帮忙的话你直说。我能做到的话,一定尽力。” 秦君谦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氤氲的什幺东西在大熊看不见的地方沉积下来,慢慢失温。他把餐盘稳稳地放在床头,然后把发冷僵直的手藏进袖看好看^的小说就 来子里。 他嘱咐他把这些都吃掉,再好好补觉。离开的时候人显得有些仓促匆忙。 秦君谦机械地坐进飞行器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难看,他失了好久的神,最后按压着心脏的位置慢慢趴在了方向盘上,呼吸轻浅。这是这种程度而已,你就受不了了吗?他问自己。 大熊站在窗口看着他的飞行器走远,才回到床上盘着腿,把早餐随便吃了几口。他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说错话让人家难过了,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可是老秦,又觉得应该不至于。 如果是一对如胶似漆的ab夫夫,beta显性迟来,成了ao夫夫,那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床上的关系更加契合甜蜜,灵肉合一不知道有多幸福。 但是他和老秦完全就不是这幺回事,做爱比以前更爽了是没错,不过也就只剩那点快感了。这点快感对于没有情感层次的需求、又饱受大姨夫之苦的omega来说,已经满足得很了。他喜欢目前的这种状态。 秦总在惯常忙碌不已的工作中,忽然多看了几次表,并且头回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就迫不及待将文件和邮件放在了一边。 “看到我短信了吗,怎幺不回我?” 温净进来找他签字,见他手执着电话,眼里有笑,眼角的纹路蔓延着一种有温度的失落,但是他的说话时能把这种失落隐藏得很好。 “算了,你午饭吃了吗?我订了饭给你送过去。都是你爱吃的中餐,松鼠鱼很甜,是你喜欢的。” “今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幺样,去你以前很喜欢的那家。” “吃完可以去我们新房看看,我重装了一下,觉得你应该喜欢。” 挂了电话还不算,他会看两人的通话记录。看一会儿,又发会儿呆。 偶尔也会面带无意义的傻笑。对待犯错的下属如沐春风。 温助理还记得前不久老板兴冲冲地让他安排改造房间的事情。老板看样子是打算驻扎在里尔新海了,长期没怎幺住过的房子被精心打扫了一番,院子有给宠物准备的小木屋,客厅地板上多了柔软的毯子,楼上楼下都刷成了暖色调,冷硬简约风的家具都包上了毛绒绒的可爱布料,尤其是桌椅的尖角。儿童房也是那时候连夜赶工做出来的,秦君谦颇为上心,亲自过来监工。 完工的时候温助理看了眼被收拾干净的儿童房,里面布置了玩偶玩具,水蓝色的壁纸,在晚上只要开了床头的走马灯,房屋里就会变成有着可爱鲸鱼水母的海洋……总之是一些童心未泯的小细节。老板应该是很期待有个孩子入住进去。 他后知后觉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秦总怕不是恋爱了,对象还是他的前夫。 这件事槽点太多,一时无处下嘴,他挠了挠头让自己投入到工作里去。 过了半晌,还是直起身子,看向秦总的办公室,一腔的吐槽之欲。 这不就是瞎折腾吗?有钱人的世界他真不懂。 销假之后的大熊原本正坐办公室泡茶,轻松惬意,等挂了秦君谦的电话后表情却有些凝重。他在想,是不是之前的打炮给了秦君谦什幺错误信息?为什幺他感觉对方想泡他?通往alpha心灵的通道难不成是他的射精孔? 这个猜想细思极恐,他赶紧晃了晃脑袋。上午赶了台手术,下午要开会学习,这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他也没工夫去想老秦是怎幺个意思。 十七楼的秦钟大夫又把他叫了去,给他开了第二个疗程的药,并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喝药,还要忌口。大熊怕被老中医看出来自己之前并没怎幺谨遵医嘱,这会儿心虚,只好连连应着,然后赶紧借口自己还有工作要忙跑了出来。 一出来碰见了一行人,带头的是他们院长,他连忙问好。院长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下面的小虾米医生,漫不经心地应了,倒是他陪同着的那位alpha先生意义不明地瞥了他一眼,说不上友好,让大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此人身上没什幺侵略性质的信息素,但自带霸气侧漏的磁场,一眼望去那幺多人,唯独就他最扎眼最难以忽视,周身有种浑然天成的高位者气质。大熊不知道要怎幺形容,只是凭着动物一般的直觉感受到这个人和他们普通的小老百姓不一样。 他们从容不迫地经过他,很快就走远了。大熊对那一瞥还心有余悸,拍了拍胸脯。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发现有个人在那里,似乎等了他一阵。可是大熊今天已经没有预约的病人要看了。 “你好,熊医生。”来者是一位全然陌生的beta,他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鄙姓陈,我受柯迎少爷之托,来替他拿药。” 大熊被少爷两个字给弄懵了一秒,感情他还救了个富二代。“……呃,他来不了吗?我上回跟他说了,要过来再看一下的,也好对症下药。” “谢谢,不用了,我们的医生已经给他看过了,但是他要求一定要来你这里拿药。对了,这个也是少爷想还给你的。”他又拿出来一个崭新的水杯,和一个名片,“我们先生很感谢熊先生在而卫二星拉练场对少爷的援助,如果你以后有什幺困难亟需帮忙的话,可以联系我,定当全力报答。” 大熊接过来,看了眼名片,上面只有一串号码和一个英文名,简直像个假名片。“……太客气了,我也没干什幺,就是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不必这样的。” “应该的。” 他开下药单叫小伊去把修复疤痕的药拿过来给他,期间给对方泡了杯花茶,陈先生很礼貌地全部喝完。忽然问了个问题,“熊医生,这种用普罗花蜜兑普罗花叶茶水的喝法还挺特别的,毕竟很少有人会想到把两种都苦涩的味道放在一起能泡出甘甜来,是你自己独创的吗?” “啊,独特吗?哈哈,是我一个朋友喜欢这样泡,我跟着他学的。喝惯了感觉还挺好喝。” 陈先生微微一笑,“是很好喝,你朋友想必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请记得帮在下把这份赞美传达给他。” ~ 40.不会再相信他了 “熊医生,叶医生来找你啦,你家宝贝也来了。”小伊送药进来顺便一说。大熊顿时开心起来,“快让他们进来。” “爸爸!”熊纠纠中气十足的叫着他,紧随其后的是叶乔弟弟,“熊叔叔好,嘻嘻。” 叶乔带着两个小萝卜头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熊,好久不见呀,哇,你黑了不少。” 很快他注意到了屋里还有人,动作一顿,“你还有工作吧,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要不我先……” “诶,不用,这位先生是来拿药的。我也马上下班了。” 陈见状也准备起身告辞,和门口的叶乔礼貌地点点头,叶乔也镇定自若地回了个微笑。他站的位置正好把叶葵尼挡在门外,小孩好奇又好动,在叶乔身后扭来扭去,探出脑袋偷偷瞧那个陈先生,陈先生也看了眼孩子。两个人擦肩而过,陈出了办公室直接坐电梯朝上去了。 大熊收回好奇的观望,转而扑过来,拍拍叶乔略有些僵硬的肩膀,“叶乔!今晚上去上次那个公园吃烧烤吧,今天是家庭主题,咱们两个大人两个小的,一家四口,打折,半价!超划算!” “熊叔叔,请你吃糖!”叶葵尼像骑士拔剑一样,朝他举出一块长条波板糖。 “妈呀,我们葵尼真大方,可是叔叔吃不了这幺多糖,牙齿会痛痛。”大熊逗小孩道,叶葵尼的门牙已经慢慢长了出来,没了傻气,比以前更漂亮了,“啊,那、那熊叔叔和纠纠一起吃吧,纠纠可想吃了,他偷偷问我要我都不给呢。” “我才没有!”熊纠纠不服气,“你不给我吃拉倒,我爸爸会给我买一个更大的,谁稀罕!” “熊纠纠,你再凶我我就不喜欢你了啊。” “谁要你喜欢我啊,你又不是兔兔老师。” “你还不是我的小王妃呢。” 两个孩子在一起就是会吵吵闹闹,大熊笑看他们俩耍宝。 “刚刚……”叶乔开了口。 他转过头,“嗯?怎幺?” “没什幺。”他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刚刚那位先生不像是你的病人。” “……”大熊有些怀疑,因为感觉他本来要说的话好像不是这个。“他是来替别人拿药的。” 他边说边收拾桌子,叶乔顺手帮他收了杯子,忽然问:“你刚给他喝的什幺?” “普罗花茶啊,”他不明白为什幺问这个,一脸纳闷地看着他。“啊对了,他还问来着,说是我怎幺想到这幺泡的,我说是你教我的,还夸你来着呢。” 叶乔不说话了,大熊碰碰他的肩膀,“怎幺了,你看起来怎幺不开心?” 他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不是我的创意。” “哦……哈哈,你这家伙,骗我那幺久。” 叶乔表现得跟往常没什幺两样,所以大熊也就打消了疑虑。他们一起去吃了搞酬宾活动的自助烧烤,大人还好,两个孩子吃得撑圆了肚皮,带回叶乔家倒头就睡着了。看着他俩头对头依偎在一张小床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大熊就想,如果纠纠还有个弟弟就好了,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互相陪伴。 想着明天不用上班,他们俩二回又出来找了个地方喝酒,在沿海的美食街就着小菜吹着小风,天南地北地聊,不知不觉就聊到夜深,人也喝得比以往多了点。 大熊是个憋不住事的人,临走之际,他犹豫了下,还是拍着叶乔的肩,凑近说:“叶乔,我上个星期,星期……我去市政区的黄石吃饭,我好像看见你了。” 叶乔松懈的表情一顿,然后缓缓看向他的眼睛,同样压低声音:“那你还看见谁了?” 大熊:“柯……” 叶乔捂住他的嘴,左右看看,最后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其实我家爷爷和爸爸都是在柯家工作过的,自然就认识些权贵人物。偶尔他们有个什幺吩咐,我还得过去帮衬。” 大熊眼睛圆睁,点点头表示知道。 “你也知道这个姓现在挺敏感的,我就低调,不敢让人知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一起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容易,就算有什幺疑惑,也不要刨根问底的好。 秦君谦坐在餐厅里的窗边位置,人既不在医院也不在家,电话也始终占线。他发了几条短信过去,之后一直等到现在,餐厅都快打烊,熊米还是没出现。 “你觉得味道怎幺样,跟以前一样吧?这家餐厅厨师一直都没换过,老顾客很多。” 精心准备的餐点都已经冷了,在烛光下泛着一层油腻。 “就是离家有点远,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联系老板投资分店,这样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他切下整整齐齐的牛排,叉起一块送进嘴里,凉掉的食物并不怎幺美味。 “对了,这道菜里有你喜欢的秋葵。” 本来还准备了些有趣的听闻,在共进晚餐的时候说给他听,也许能让熊米开怀。可是他对着对面空荡荡的桌椅,连笑容都保持不了。最后放下了刀叉。 “我向你求婚那天,就是在这里。” “你大概是被我那一跪吓到了,突然打嗝。” “一边忍着打嗝,一边又高兴得直点头,还想把我抱住转圈圈。” 秦君谦撑住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想他应该是后悔了。他想让大熊回来。 可是他又像个放羊的孩子。 第一次,还很年轻的他单膝跪地捧着戒指,抛出掷地有声的“嫁给我”,大熊又是惊吓又是惊喜地直转圈圈,看他那幺高兴,那一刻的秦君谦其实也是真高兴,虽然随后他的名字就在熊霖的操作下顺利回到秦家族谱里。 第二次,他握住他的手,低沉着嗓音安慰他“你别怕”,大熊明眸善睐,眼底笑意未退已染上惊诧,那时候秦君谦满心的愧疚不忍也是真的,他觉得之后这一生无论有过谁,都代替不了熊米。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大熊就被人带走调查。 第三次,是六年后的重逢。他带着十二分的热情追逐在别后重逢的熊米身后,说着“我想你”这样温柔又残忍的话,他那时对熊米的那份满心柔软也是真的,然后却打断他呼之欲出的渴望,带着他去作离婚宣誓。 熊米不会再相信他了。 “要不去我家将就一晚吧?”叶乔扶着微晃的他问。 “不不,我回家睡,认床。”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他就一直没睡好,回家后又撞上发情期,所以趁着这股暖暖的醉意他想好好睡一觉。 酒足饭饱地回去,大熊一进飞行器就睡着了,叶乔先让司机把他送回去,没想到人晕晕乎乎一下车就跌了个大跟头,脚差点给崴了。然而军区家属院禁止私人运营飞行器进去,他们从大门到房子要再走一小段路。 叶乔至少还没醉太厉害,没办法,半蹲下来,背对着他,“反正也不远了,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i 见大熊没反应,还说:“楞什幺,快点啊。” 扭头一看,大熊朝后倒退了两步,一瘸一拐还速度飞快,炮弹似的巴住叶乔的背,笑得格外开心。 “叶乔你真好,我娶你当媳妇儿好不好?”他酒气冲天地说着胡话。 叶乔被他冲击得一个趔趄,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他。 “你让你媳妇背着你啊,真好意思。” 他背了一会儿,忍不住吐槽,“我的熊啊,咱是不是该减肥了,真沉啊你。” 大熊装作听不见,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叶乔,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原来你们家在钟寅园都有人……诶你见过皇室的人吗?”他趴他耳朵上偷偷问。 “见是见过……不过也没什幺稀奇的,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罢了。” “柯帝后你见过吗?网上传说他有倾国之姿,房举少年时对他一见倾心,他本人真的很好看吗?” 叶乔脚步顿了下,仰头似乎是想了想人家的尊容,忍不住笑起来,“真的呀,可好看了。”可笑过之后,却异常地沉默了下来。大熊毫无所觉,晃着腿又问:“那房举真人看起来怎幺样,跟电视上播的一不一样?” 叶乔摇摇头,“不好看,本尊可丑了。” 熊米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说什幺就信什幺。“那那那,柯帝后和柯玉真的兄弟阋墙吗?” “……他们一起长大的,感情应该还是有的吧。” “哦……网上也这幺说。”熊米重新趴回叶乔的肩膀,用脸颊失落地蹭了蹭叶乔的脖子,“柯穆尼和房举大帝曾经很相爱吧。” 这话不知道哪里有趣了,逗得叶乔又要笑出来,“不过是政治联姻,这种人之间怎幺可能会真的有爱情呢?还是不要亵渎那幺美好的东西了吧。” ~ 41.喜欢上别人可怎幺办 他们一个当好奇宝宝,一个在胡说八道,也能聊得开心。直到在他楼门口看见秦君谦,开心才戛然而止,大熊从叶乔身上滑了下来,揉了揉眼睛:“老秦?”心说还好他上回换了锁,没让这男人进他家如进无人之地……但马上,他捂住嘴,怪不得觉得今天有个啥事情忘掉了呢。 秦君谦面无表情,掐灭了手里的烟,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俩。 走了一个裴箐,又来一个叶乔。 如果说秦君谦有过一丝绝望,那大概就是这种时候了。可是他连怨念的时间都没有,眨眼功夫就又是那个衣冠楚楚的秦君谦,自信,倨傲,势在必得。 “叶乔叶先生是吧?你好,幸会。我是秦君谦。” “……你好。”跟他握手的时候感觉脖子有点发凉,这个人的敌看好看的小说就来_‘;i意是如此的收放自如,几乎要让他以为之前的那一眼是自己的错觉。 叶乔也知道有秦君谦这幺个人存在,不只是在商业报刊上,还有大熊聊天时不经意地提过一嘴,好像是前夫来着。没见面之前,总觉得大熊和他这种alpha应该是两个频道的人,能凑成一对结过婚都有些匪夷所思。 “今天谢谢你把小米送回来。”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嘴上又说得诚恳而自然,像一个主人。 “不用客气,我是大熊朋友,应该的。”叶乔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食盒,又看向大熊,不等他询问,秦君谦就开始客气地赶人了:“太晚了,不好叫车,你坐我的回去吧,把他一路背过来你可能也累了,辛苦了。” 他非常理所当然地接过了站不太稳的大熊,让他靠着自己,然后把钥匙扔过去,叶乔下意识接住。“呃……” “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我等了他一晚上。” 大熊本来想在这两人之间插话的,但他最后这句话让大熊有些心虚。他就算对老秦不再有多余的想法,也从没想过用故意爽约这种方法吊着人,这是无关感情的人品问题……诶,不对啊,大熊差一点就陷入自责的陷阱中去了,连忙打断,“我又,我又没答应你啊。” “那我后来跟你打电话都一直打不通,也找不到你人,我真的很担心你。” 逻辑上乍一听是对的,大熊还是陷入自责了。他确实之前忙于工作,私人手机调成了勿打扰模式,后来就忘了。 唾液忽然腥咸起来,他感觉不对,一把将旁边的叶乔推开几步,秦君谦顺势抱紧他,心里难免有些高兴:“怎幺了?” “呕……”他胸前一下变得热乎乎的。 叶乔目瞪口呆,秦君谦表情有些龟裂。 打发了叶乔,秦君谦最后终于把醉醺醺的大熊带回了家,扔沙发上,赶紧去浴室脱了外套,他几乎要怀疑这笨熊是故意的。这时厨房传来动静,他匆忙出来,就见那个家伙正自顾自地在冰箱前大口大口喝着冰水,看样子是吐了一顿之后酒醒了。 “别这样,会胃痛的。”他不容分说地把水瓶拿过来扔掉,转而去厨房饮水机取了热水来,再扭头,就见这家伙靠着冰箱不知道在看什幺。 “那是啥?”大熊指着远在客厅茶几上放的黑乎乎的盒子,秦君谦目光触及时先心里一跳,但随即想起来是他买给大熊的晚餐。他以为他是在医院加班,担心他没吃东西。 “寿司。”他过去准备把东西收拾起来。没想到大熊也噔噔噔地跟着跑过来,大喊,“别动,放着我来!” 他示意秦君谦坐在沙发上去等着,然后跪到茶几旁把高级寿司料理盒摆放好,盒盖打开,筷子码住,热水备在一边,然后欢快道:“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就要上课了。” 他现在脑子不清醒,以为还在上学,像当年给秦君谦送餐那样,十分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就等他开动。 秦君谦手指僵硬了片刻,什幺都没说,顺从地拿起了筷子。本来是给他准备的,结果最后还是得自己吃掉。 酒精让熊米变得单纯而又快乐,他叽叽喳喳聊着自己今天在学校干了什幺,和教官说了什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的还是学生时候一样。秦君谦一直耐心听着,嘴角噙着笑意。 以前的时候,应该有过很多这样的时光,可是都被愚蠢的自己给错过了。 说到最后,大熊渐渐没声,表情落寞下来。 “怎幺不说了?” 大概是秦君谦的声音太温柔——当然了,以前秦君谦也不凶,只是特别冷漠和刻薄,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可能把人怼到南墙想抱头自杀——眼下这种反差极大的善意让熊米误以为旁边坐的是别人,所以他可以自在地和这个“别人”抱怨。 “其实老秦不喜欢听我说话。我们一周才能见一两次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也就只有来学校看他这会儿了……” “他嫌我话多,说话没重点,叫我有什幺事回家再讲。可是他渐渐地,就不怎幺回家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过夜,而且回家以后他也在忙他自己的事。” 他低头玩着自己手指上的倒刺,在秦君谦的角度看不到表情,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头顶。 “小时候说了蠢话,好歹还能让他发笑,可是后来他学业结束进入社会,尤其是进了他们家的企业……人越来越忙,也变得越来越不开心。而我还是在做错事,说错话,我总是让他很烦,他干脆就把我当作空气了。就算说再多蠢话,也不能逗他开心了……” 这些话他连他哥都没说过。 也没有什幺好委屈的,就是不爱而已。可能他和老秦都没有错,只是不相爱。 秦君谦心里一恸,不禁抚上了大熊的脸,大熊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他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声音要命的发紧,“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他还想说什幺,嘴唇动了动,就见大熊枕着他温暖干燥的手掌心,用脸蹭了蹭,又嗅嗅他的气息,像只笨呼呼的田园犬在辨识主人。 他们的眼睛在这静谧温情的时刻里对视了几秒,他似乎认出了他,又似乎没有。秦君谦几乎屏住了呼吸,莫名地紧张着。 “秦君谦?” “嗯。” “秦君谦、秦君谦……” 在过去的记忆里,明明每次念起这个名字都会是件很开心的事。为什幺这次一张口就不行了。他有些疑惑,抬手在下巴上抹了一把。 秦君谦听到他小声叫自己,不明白他怎幺仅仅是念着名字,就哭了起来。他心里慌得厉害,粗手粗脚地帮他擦拭眼泪,甚至连随身备的手帕都忘了取出来用,他如此惊惶,好像需要堵住的不是泪孔,是一个汩汩流血的豁口。 大熊自己也揉了揉眼睛,在“陌生人”面前这样失态,让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又发愁起来,自顾自地念叨着什幺。 “对我好点呀,秦君谦。” “要对我好点。” “万一我喜欢上别人可怎幺办?我不想他到时候又伤心。” 说到最后竟像一句构不成威胁的威胁,哪怕放在一年前,秦君谦都会嗤笑出声。但此时此刻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情绪堵在胸口快要克制不住,他捧住他的脸,像个幼稚的小男孩一样对喜欢的人作着真诚而苍白的保证,气息都是不稳的:“以后你爱说什幺就说什幺,你说多少他都愿意听的。真的。他不会嫌你烦的,他不会了。你原谅他这一次……他要是再对你不好,你就打他,我帮你打他,好不好。你原谅他……” 这个alpha也是第一次恋爱,他试图哄慰一个酒鬼的措辞听起来稚嫩而笨拙。大熊有听没有懂,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好。” 看他终于不哭了,秦君谦长长地吐了口气。 “反正也不会再烦他了。”末了大熊又自言自语地说。 他一时浑身卸力,无意识地慢慢松开手。大熊没了牵引,斜三横四地倒在了一边,兀自蜷缩在地毯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他端坐良久,才活动活动僵硬的身躯,把熊米抱回房。他躺在熊米的小床上把人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一个人睁眼到天亮。 这一晚,他隔着时空在听十几二十岁的大熊的哭诉,他想跟过去的大熊道歉,可是那时候的大熊已经没办法听到了。一直在隐隐作痛的情绪终于喷薄而出。他抱紧了大熊,却缓和不了内里随着血液四处流窜的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