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个公主做夫婿》 第1章 [gl百合] 《抢个公主做夫婿gl》作者:月下倾舞【完结】 文案: 痴恋三年,揽月才知道心爱之人接近自己,原来只是为了借自己的手杀害兄长,助她心爱之人夺取太子之位! 一朝功成名就,揽月被利用殆尽,兄长也因自己糊涂被害死,心灰意冷的揽月迫不及待逃离京城,自请流放。 谁知才刚流放到岭南,就被当地刺史之女柳南絮给盯上了,一碗蒙汗药下去,揽月便成了刺史家的“乘龙快婿”! 本以为只是一场交易,可揽月的目光却慢慢不由自主被柳南絮吸引,跟京城那些贵女完全不一样的柳南絮,逐渐填满了揽月悲凉的心,让她重拾信心,又助她一起杀回京城,惩奸臣、诛渣女,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ps:公主攻!!!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打脸 复仇虐渣 逆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揽月(将离),柳南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公主被抢亲啦! 立意:哪怕跌落谷底,只要心怀希望就能柳暗花明。 第1章 变故 天边翻起鱼肚白,阵阵凉风不断吹拂着凉亭柱子边上挂着的雪纱,初夏之际也只有早上这会儿才能为炎热的天气带来丝丝凉爽,凉亭内放着一张金丝楠木软榻,上面铺着杏色绣凤纹的蚕丝褥子,一旁的木几上还零零散散倒着几个白玉酒壶。 软榻上,一个容色姝丽的女子闭目睡在那里,身上只随意遮盖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她艳绝倾城、风姿卓越,哪怕是天天近身伺候,可来往的丫鬟还是经常不由自主被她所惊艳,却因她刻在骨子里的端庄高贵而让人不敢生出半分旖旎心思。 突然,外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久便见一个男子神色严肃的跑过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一路喊道:“公主,出事了!” 大丫鬟浮云跟朝露皱眉,快步走过去拦住他:“云聿,公主尚未睡醒,怎可大声喧哗!” 云聿急的脸色煞白,一把佛开她们:“出大事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周围的丫鬟皆是一惊,来不及反应,云聿便绕开挡路的浮云大步走进凉亭,顾不得尊卑无礼跪在榻边焦急叫道:“公主、公主……” 但榻上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反应,云聿心里咯噔一跳,余光看到一旁散落的酒壶,回头厉声问道:“公主跟谁喝酒了?” 浮云跟朝露顿时也白了脸,她家公主虽然喜欢喝酒,但从未烂醉如泥过,因为有功夫傍身更是警觉的很,即便睡梦中也不可能如此踏实,且不说他们刚才吵闹半天公主都毫无反应,就连这会儿云聿都叫不醒,显然公主是着道了。 浮云嘴巴张了好几次,才终于哑声开口:“是南小姐,但是……” 但是怎么可能?她家公主与南希可是倾心三年的爱人,南希曾经为了救公主中了一箭差点丧命,而公主也为了南希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是请下圣旨准许女子与女子成亲,甚至一人抗住了满朝文武的弹劾,从那以后完全退出朝堂,就是为了给南希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南希怎么可能背叛她们家公主! 朝露也不敢置信:“不会的……” 云聿顾不得理会她们的心思,从腰间拿出一枚丸药塞进揽月公主嘴里,过了一会儿,揽月公主果然慢慢睁开凤眸,皱眉捏了捏昏昏沉沉又钝痛的脑袋,还未清醒过来,云聿便急声开口:“公主,出事了!” 揽月公主转头:“云聿?你不是陪父皇去猎场了吗?秋猎结束了?” 云聿红着眼颤声开口:“公主,太子殿下出事了,南希偷了您的印信冒名写信给太子,说陛下在秋猎场遭遇叛军,要太子立刻带兵护驾,殿下见是您的印信误以为真,没有怀疑便匆忙赶去,正好中了三皇子他们的圈套,三皇子带兵包围了殿下,诬陷他带兵谋反,将太子殿下射杀于猎场!” “你说什么?”揽月腾的坐起身,因为眩晕身子晃了晃,云聿担心的扶住她:“公主!” 揽月用力按住疼痛的额头,这会儿也反应上来不对劲,她虽然有些好酒,但从来不会放纵自己喝醉,况且喝的就向来清淡,可眼下自己头昏脑胀、身子绵软,分明……酒有问题! 她此刻顾不得自己被爱人背叛的疼痛,急忙站起身一把拉起云聿,不敢相信的问:“你说皇兄被射杀了?” 云聿沉痛的低下头,声音哽咽:“三皇子封锁了消息,陛下昨日突感不适,御医开了药,陛下喝下后便一直睡着,是珍妃在旁伺候,我们根本进不去,好不容易把消息递给陛下,太子殿下已经重伤了,御医说性命垂危……” 话音未落,揽月公主已经风一样跑出去,一边喊下人牵来马,转眼间便已经往猎场飞奔而去,云聿急忙起身跟上去,可惜他的马终究不敌揽月公主的千里宝马,很快就被远远扔在后头。 猎场行宫内,明黄色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雪白的男子,浑身是血却依旧掩盖不住其气宇不凡,一圈御医正皱眉忙碌的围着他诊治,皇上在不远处担心焦急的不断踱步,三皇子也满身狼狈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年近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娇柔妩媚的珍妃跟着一块跪在地上,看着皇上担忧的双目赤红,她眼中却露出快意的冷笑。 几个御医拼命诊治半天,但太子伤势实在太重,只能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战战兢兢跪在皇上面前,语带哭腔:“陛下,臣等无能,太子殿下伤的实在太重了,还有一箭接近心脏,实在、实在……” 第2章 皇上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晕倒,只能一手抓住身后的桌子,嗓子嘶哑:“救不活太子,所有人全部陪葬!” 御医顿时面无血色,砰砰磕头哭求:“陛下饶命啊!” “不好,太子殿下、殿下……”床边正在医治的御医突然脸色一变,焦急大喊。 皇上心里一紧,连忙转过头,就看到床上的太子脸色青白,浑身抽搐,眼睛闭的死紧,嘴角的血一股股往外冒,皇上眼圈一红奔到床边:“宏儿,你撑住啊,我是父皇,你千万不要丢下父皇啊……” 太子费力的睁开眼睛,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身体徒然一软直接咽气了。 皇上脑袋轰隆一声,神色一片空白的呆愣在那里,身后的御医急忙上前又是赐穴又是探脉搏,慌乱的忙碌了半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太子殿下……薨了!” 皇上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两步趴在床上,眼睛血红,嘴巴嗫嚅半天才终于哑声哭出来:“儿啊!” 殿外跪了一群大臣,听到屋内皇上凄厉的哭声,心里顿时都是一咯噔:“太子殿下……” 揽月气喘吁吁从远处跑来,气还没喘匀,就听到门口的太监悲呛喊道:“太子殿下薨逝啦——” 群臣全部伏首痛呼:“殿下——” 揽月腿一软,如遭雷劈一般脑袋阵阵发晕,心口揪气一阵剧烈的疼痛,喉头一哽,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身子直愣愣往后倒去,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行宫到处都已经挂上白幡素布,到处可听到宫人低低哭泣的声音,揽月想起昏迷前听到太监的那声喊,不顾脑袋依旧昏沉钝痛,挣扎的从床上下来往出跑,刚好伺候的宫人进来,看到她神色一喜:“公主,您终于醒了!” 揽月一把揪住她的衣裳,焦急的问:“皇兄呢?” 宫人脸色一白,低下头红了眼圈:“太子、太子他……” 揽月一把甩开她往外跑去,连鞋也顾不得穿,一路跑到御书房门口,就看到三皇子被罚跪在那里摇摇欲坠,背上全是被打出来的血迹跟伤痕,珍妃哭着跪在他身边冲着御书房砰砰不断磕头:“陛下,恕儿他对您一片孝心呐,您不能这么狠心啊,他也是您的儿子!” 揽月没理他们,直直走向御书房,门口的太监不敢拦她,只小声说道:“公主,文武百官现在都在里面议事,您稍等会儿再进去。” 御书房里面的声音飘至门外,被她听的一清二楚,有官员说道:“陛下,三皇子弑杀亲兄,十恶不赦,理应当斩,以儆效尤!” 中书令魏国公的声音传出:“太子带兵谋逆,三皇子孝心有加为保圣上才不得不出手射杀太子,实乃迫不得已,难道要看着太子谋反弑杀圣上吗!” 其他官员也不断站出来:“太子谋逆证据确凿,三皇子何错之有!” “陛下,三皇子射杀太子虽然于理不合,但实属情非得已,纵不能表功但也绝不是罪,更何况陛下膝下如今只剩下三皇子一个皇子,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恕三皇子吧。” 此言一出,之前喊着要处死三皇子的大臣们也都沉默下来,当今皇上子嗣单薄,一共只生了四个儿子,其中两个没有长大便没了,只剩下太子跟三皇子成人,如今太子也死了,如果三皇子再被治了罪,那岂不是江山后继无人了吗! 揽月捏紧拳头,一把抽出守门侍卫腰上的佩刀,一把推开御书房的门大步冲进去,直直走向刚才指责太子谋逆的那个大臣面前:“是你说皇兄谋反的?” 那个大臣皱起眉,怒斥:“公主,此乃御书房,您身为女子……”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股血唰的溅了出来,那个大臣瞪大着眼睛直直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生息。 所有大臣全部大骇,震惊的呆愣在原地,都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御书房堂而皇之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朝廷官员,揽月身上溅了一身血,冷冷抬头环顾其他大臣:“还有谁说太子谋逆的?”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魏国公崔恕使了个眼色,一个大臣脸色愤怒的站出来:“陛下,揽月公主肆意杀害朝廷大臣,请陛下……” 话还没说完,揽月手里的刀直接扔过去,直直插在他的心脏上,那个大臣咕咚一声往后倒在地上,血溅到旁边两个文臣的身上,那两个文臣吓的惊叫一声远远躲开,一时之间,御书房死一般寂静,揽月咬牙低语:“谁再敢冤枉太子,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第2章 情断 御书房里的气氛沉重的似乎能滴出水来,众位大臣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知道皇上膝下只有一女,跟太子一样都是死去的原配皇后所出,皇上跟皇后乃是少年夫妻,结发情深,因此对原配留下的一儿一女非常疼爱。 尤其对揽月公主更加纵容,当年就连她喜欢女人这种伦理不合的荒谬之举,皇上都为了满足她居然改了国法,将女子与女子成亲亦纳入正常嫁娶范围,可见皇上对这个公主有多疼爱了,没人敢在这时候不要命撞上去。 就在一片安宁中,魏国公沉沉开口:“公主,太子谋逆证据确凿,诸位大人也不过是实事求是,臣知公主与太子血脉情深,却也不该肆意妄为,冤杀大臣。” “崔瑨!”揽月捡起刀冷冷走近他,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太子是不是谋逆你心里最清楚,别以为我不涉朝政就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你跟珍妃狼狈为奸、构陷太子,以为杀了太子就能把三皇子送上高位,做梦!” 第3章 魏国公急忙跪在地上:“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臣明白太子薨逝公主心中悲痛,却也不该诬陷臣与娘娘勾结,还请陛下明鉴!” 魏国公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无数,其权利甚至能与皇上抗衡,他一开口,其他大臣也跟着纷纷弹劾揽月公主,其他派系的势力根本不是其对手。 一时之间,揽月公主仿佛成了众矢之的,尤其之前以她的名义给太子发出的那张字条也被翻出来,此刻全成了攻击她的利器,甚至有大臣将太子谋逆一事也牵连到她头上。 皇上脸色黑沉,重重一拍桌子:“够了,是不是要朕把太子跟公主都杀光,你们才能甘心!” 刚才还激愤不已的大臣们瞬间全部哑口,跪下请罪:“臣等不敢!” “我看你们敢的很呐!”皇上冷哼了一声:“揽月,你先出去。” 揽月跪到地上:“父皇明察,皇兄是冤枉的!” 皇上声音严厉了些:“来人,带公主出去!” 两个侍卫走进来:“公主,别让属下等人为难。” “父皇!” 皇上却没再看她,挥了挥手让人将揽月强行带了出去,这一刻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帝,揽月心中悲凉:“父皇,难道您也相信皇兄会谋反吗?” 侍卫带着揽月出了御书房不久,就看到崔南希从对面走过来,依旧是那样楚楚动人、姿色倾城,看到揽月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有无数苦衷有口难言,揽月讽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装的,难怪自己会上当,崔南希的做戏的功夫当真是一流! 她目不斜视与崔南希错身而过,崔南希却一把拉住她,低声轻语:“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揽月佛开她的手,掏出帕子擦了擦被她拉过的地方,然后将帕子扔在地上,雪白的帕子如同一巴掌般打在崔南希脸上,让她面色瞬间苍白接着又涨红,何曾想到昨日还对自己痴心痴意的揽月,今日就变得这样不屑,看自己的眼神都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崔南希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她又恼又羞,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楚楚可怜,冷笑道:“揽月,你也别怪我,我们两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贪图我的温柔和美貌,这几年我便伏低做小的讨好你,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名声都搭进去跟着你一个女人,你也该知足了,我总不能白陪了你这么久,一点儿报酬都不拿吧!” 各取所需?好一个各取所需啊! 揽月自嘲的勾起嘴角,她并非是天生喜欢女人,四年前猎场上她与几个王公贵族比赛,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来一支箭直直朝她射来,当时她正全神贯注射一只鹿而没注意,是跟在后面的崔南希替她挡了一箭,后来几个世家公子跑出来请罪,说他们不小心把箭射偏了,猎场上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因此揽月并没多想。 崔南希是魏国公崔瑨的女儿,揽月因为厌恶魏国公以前从来没留意过崔南希,因为崔南希的舍命相救,揽月从此才注意到她,她们之间其实是崔南希先主动的。 不得不说崔南希是个有手段的人,没多久就生生让揽月一个女人对她动了心,崔南希接着又表明心迹,说自己从小就倾心于揽月,二人这才互许心意,甚至为了崔南希,揽月彻底退出朝堂不再涉足任何朝堂之事。 如今回头再看才终于了悟,只怕这场风月之情从一开始都是被算计好的,从崔南希舍身救她那一刻开始,或许还要更早,一点点腐蚀着她,她本来就不喜朝堂党争,后来为了崔南希更是完全撒手,让皇兄一个人孤立无援,最后再借自己的名义蒙骗皇兄将他射杀,还让他死后都要背上谋反的罪名,真是好毒的手段啊! 揽月闭目:“所以,从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今天,为了三皇子?” “没错!”像是为了发泄一般,崔南希彻底撕下伪装:“我倾心的本来就是三皇子,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互许终身,要不是为了住他完成心愿,我怎会委身你一个女人!” 揽月讽刺的呵了一声:“忍辱负重不容易啊,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不再留恋,错开崔南希大步离开,崔南希回头看着她的背影,依旧那样高贵不可言,即便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即便从小疼爱她的亲兄长薨了,她的脊背也依旧挺直,丝毫没有被压弯的迹象。 崔南希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她本该高兴的,这是她每天都在心底祈盼着的心愿,她委曲求全,不顾京城其他世家的耻笑跟一个女人相爱,为的不就是助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吗,现在心愿实现了,她以后就能光明正大跟三皇子在一起了,在将来三皇子还能登上太子之位,甚至坐上皇位,拿她就是日后的皇后,也能跟心爱之人厮守终生了。 是啊,这才是她的心愿,她该高兴的! 崔南希努力扯着嘴角,心里却像压了快巨石般喘不过气,脑子里不受控制的都是这三年跟揽月在一起的种种,如果刚才揽月撕心裂肺的痛骂自己一顿,或是痛苦不堪的质问自己一番,或许自己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可她为什么还是那样云淡风轻,就好似这三年并未在她心里留下任何影子一样,她凭什么那样轻视自己! 旁边的丫鬟小声提醒她:“小姐,夫人说让您陪三皇子一起去跪着,三皇子跟珍妃娘娘肯定会感念小姐一片心意的,我们快走吧。” 第4章 崔南希回过神,收敛起所有情绪:“走吧。” 揽月并非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只是已经落到如此地步,她不想再把尊严被人踩在脚底了,直到进了停放太子灵柩的殿中,她才瘫坐在地上,靠在太子的灵柩上闭目落泪,又是愧疚又是痛苦:“皇兄,对不起……” 是她不顾当初皇兄阻挠质疑跟崔南希在一起;是她太过相信崔南希把自己的印章和令牌都交给了崔南希;是她害死了皇兄! 从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揽月恨不能崔南希碎尸万段,包括珍妃、三皇子跟崔瑨那些人,她真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部挫骨扬灰,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御书房的议事似乎一直都没停,皇上不开口,也没人敢来祭拜跟谋反沾边的太子,整个灵堂都冷冷清清的,唯有揽月一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守在灵堂。 一连三天过去,处置三皇子的圣旨一直没有落下,珍妃跟三皇子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两天后就晕倒被抬走了,揽月的心越来越冷,木然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浮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公主,有消息了:三皇子无罪!” 揽月脑袋翁了一下,身体摇摇欲坠,浮云担心的扶住她:“公主!” 揽月稳住身体,抖着声音说道:“我要去见父皇!” 话音刚落,一队羽林军哗啦啦走过来:“陛下有令,公主暂时禁足!” 揽月眼睛赤红,一把推开他们,拔下头上的银钗抵在脖子上:“谁敢拦我,本公主今日就自裁在这里!” 侍卫们不敢当真拦她,只能步步后退,揽月抵着银钗一路走到御书房门口,却被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拦住,连公公见她神色憔悴,脖子上抵出血迹,神色有些不忍:“公主这又是何苦呢,陛下现在是不会见您的,还是回去吧。” 揽月跪在御书房门口,重重磕着头,声音悲切又绝望:“父皇,皇兄是冤枉的,一切皆是揽月的过错,您处置了我吧,还皇兄清白!” “父皇,皇兄是您亲手带大的,您真的相信他会谋反吗,您出来啊,父皇!” 尽管揽月磕的额头红肿流血,可御书房里面的皇上却始终没出来,连公公红着眼圈过去强行扶住她:“公主,别磕了,陛下也有他的为难啊,陛下心里的痛苦不比您轻啊,回去吧!” 揽月伏地痛哭:“父皇,连您也不要我和皇兄了吗?” 第3章 自请流放 揽月最终跪的昏了过去,皇上始终没出来,她是被连公公带人抬回宫的,等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被禁足了。 宫殿里面冷冷清清,三年前她为崔南希建了公主府后就搬去宫外,就为了和崔南希朝夕相守,这个宫殿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一眼看去满是萧瑟凄凉,一如她目前的境况。 浮云和朝露被招进宫里来伺候她,见她醒来两人都松了口气:“公主,把药喝了吧。” 揽月摇摇头,透过斜对面的铜镜看到自己额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看上去狼狈又难看,她摸了摸额头哑声问道:“皇兄那里……谁在照看?” 如今自己被禁足起来,皇上又没下旨,其他人害怕收到谋反的牵连更不敢去沾边,皇兄的灵堂那里岂不没人守着? 朝露跟浮云对视了一眼,开口说道:“公主昏迷时,圣旨降下了,陛下并未给太子定谋反之罪,依旧以太子身份葬于皇陵,对外宣称太子殿下是在猎场被歹人所害,三皇子……加封亲王。” 揽月脸色蓦地雪白,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让她从头凉到脚:皇兄被三皇子亲手射杀,三皇子不但没受到任何惩戒,反而加封亲王! 揽月无声讽刺的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终究父皇不止是自己跟皇兄的父皇,还是三皇子的父皇,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又怎么可能处置仅剩下的那个!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浮云和朝露担心的犹豫了会儿,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慢慢退下,剩下揽月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寝殿中,心里又冷又愧疚,终究是自己害死了皇兄,当年皇兄分明反对过自己一意孤行跟崔南希在一起的,为什么自己那么不听话! 最该死的人分明是她,可为什么她还活着,皇兄却命丧黄泉了呢? 揽月快要被心中的愧疚压的喘不上气了,如果说之前还有仇恨支撑,可如今父皇已然选择了三皇子,最后这口气也彻底散了,她心中只剩下绝望跟看不清前路的迷茫。 或许她该去陪母后跟皇兄,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牵挂的了,等到了黄泉再向皇兄赔罪吧。 揽月从桌上摸出一把细长匕首,目光怔怔的盯着手腕,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浮云在门外说道:“公主,沈管家来了。” 沈鹤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自从太子日后他就被押入大牢,如今才被放出来,揽月回过神放下匕首,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沈管家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装作没看到低头走上前行了个礼:“公主,太子殿下重伤之际有话交代公主。” 揽月的心猛地一提,急忙问:“什么话?” 沈管家从怀里逃出一块玉牌,玉牌上甚至还沾有血迹:“这是太子殿下留下来的,让公主带着这个东西去岭南,其他的无需纠缠在意。” 第5章 揽月颤着手接过玉牌,小心翼翼摩挲着玉牌上的血迹,眼圈又红了,这上面是她皇兄的血迹,皇兄临死前都还在想着自己,揽月更是痛苦自责的无以复加:“皇兄还说了什么?” 沈管家摇头:“只有这两句,请公主务必听话。崔瑨在朝中树大根深,朋党众多,绝不是公主能对付得了的,属下刚才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崔南希拿出了您那天晚上发给太子的消息,如今朝中许多大臣都在弹劾公主,想把太子殿下的死嫁祸到公主头上,公主当下之计应该按太子殿下所说的做,立刻动身去岭南。” 揽月不明白这块玉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她去岭南?没头没脑的两句话沈管家也不清楚,但既然是太子临死前的吩咐,想必十分重要。 揽月握紧玉牌:“好,我听话,我去岭南。”她三年前已经任性了一次,代价是害死了皇兄,这次她一定听话,不管皇兄是什么意思。 沈管家拱手告辞:“请公主恕罪,属下不能陪您去岭南了,太子殿下虽然不在了,但留下来的东西我要帮他守住,愿公主此去平安顺利。” 因为皇上的坚持,太子最终并未被定为谋反,依旧按太子的规格下葬,有了圣旨,之前不敢出头的那些世家勋贵便知道如何吊唁了,冷清了近十天的灵堂终于热闹起来,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另一边,太子虽然死了,但三皇子一派显然没打算放过揽月,有崔南希的帮忙,揽月发假消息蒙骗太子,致使太子不知情带兵上山被射杀一事如今被按在了揽月头上,并且证据确凿,如今所有朝臣都在弹劾她居心叵测害死太子,要求皇上将她治罪。 揽月没有辩解,让人上了份折子自请流放岭南,只唯一请求让她参加完太子的丧事。 三皇子这次下了重手,又有崔南希里应外合,对揽月的打击是很致命的,原本他们就计划先利用揽月的名义诱太子上钩,等围杀了太子后,再反过头帮太子平反,再把一切罪责全推到揽月头上,顺便斩草除根。 只是皇上迟迟不发落,反而降罪了几个弹劾揽月最厉害的大臣,没想到揽月自己上赶着自请流放,岭南地处荒凉,风气混乱,而且路途遥远,向来都是有重罪的官员才会被流放去那里,几乎没有能活着再处理的,揽月自请流放岭南,这不就是找死吗! 三皇子跟珍妃得知后笑的很是畅快:“这么多年我们母子被她压着,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如今总算熬出头了,这个蠢货简直是自寻死路!” 三皇子得意道:“随她去吧,正好省的脏了咱们的手,父皇现在只是因为没儿子没办法才不得不留下我,再加上魏国公等大臣胁迫只得让步,但心里对我射杀太子一事依旧生气的很,我们暂时也不宜再有太多动作。” 珍妃满眼阴鸷:“明明都是他的儿子,他心里却只有太子,如今他心爱的皇后跟太子都死了,他心里居然还是只有那几个死人,我们母子到底哪里不如他们!” 三皇子知道她的偏执症有犯了,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就算父皇放不下他们,那也已经是死人了,母妃又何必耿耿于心,当务之急是母妃要防范宫里其他妃嫔怀孕,可别半路杀出程咬金,那咱们的计划就白费了!” 珍妃点头:“你放心,就算她们想怀,也得有命生下来才是!” 纠结了两天,在魏国公为首的大臣强烈要求下,皇上最终同意了揽月自请流放的请求。 太子的灵柩在宫里停放了一个月,终于要被送进皇陵了,揽月也被解除了禁足跟随灵柩一起送太子去皇陵,等葬完太子后她就要从皇陵直接去岭南。 临出发前,揽月去给皇上磕头辞行,半个多月不见,以往感情亲近无话不谈的父女两人一下子生疏了许多,揽月跪在殿前神情漠然,皇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的挥了挥手:“去吧,照顾好自己。” 等到揽月离开后,皇上才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从小疼爱的女儿,以为能一辈子护着她自由自在的,可最终却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出去,连公公也眼睛湿润:“陛下放心,公主一定能完成任务的,公主从小就聪慧,只是这些年没有涉足朝政,才会被那些小人算计了。” 皇上闭目忍住眼底酸楚:“若不是实在别无他法,朕又如何忍心将她推出去,可太子已经没了,朕……但愿老天怜悯,佑我昌家江山呐!” 连公公语气坚定:“一定会的,岭南那边奴才已经发去了消息,公主不会有事的!” 灵柩由揽月亲自护送,三皇子原本想揽下此事给自己争取人心的,可皇上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三皇子只能站在城楼上握紧拳头盯着远去的送灵队伍,一回头看到崔南希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揽月的背影,三皇子心里一怒,阴阳怪气道:“怎么?跟了她三年还真谈出感情来了,舍不得了?” 崔南希面色不变的回过头:“我只是在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这么放任她离开,难道不怕她将来回过头反咬咱们一口?” 三皇子嗤笑:“就凭她?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废物而已!” 崔南希跟揽月朝夕相处了三年,自然明白她根本不是废物,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把心思放在朝堂上而已:“我还是觉得应该在路上设伏,彻底斩草除根才能放心!” 第6章 三皇子哼了一声:“父皇现在对我忌惮的很,肯定给她安排了不少人手防备着我,弄不好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那么个废物不值得,等过阵子父皇放下芥蒂,再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她,反正那个蛮夷之地死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崔南希这才放下心,娇笑着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撒娇:“我给你煮了你最爱的桃花酒,三皇子赏个脸吧。” 三皇子被她的娇媚勾的春心荡漾,也不再看那远去的送丧队伍,转身揽住她:“小妖精,让我看看你这三年是不是被那个女人都玩的转性了!” 第4章 相遇 看着太子被葬入陵寝,揽月郑重磕了几个头,跟其他送葬人员告别后看向浮云跟朝露、还有云聿和云暮四人:“我要走了,你们怎么打算?” 四人跪在她面前:“属下誓死追随公主。” 揽月摇头:“我是流放之人,身边是不能带侍从和丫鬟的,之所以把你们四个要出来就是担心我离开后,你们会被三皇子暗害,如今你们也算是自由之身了。” 四人却道:“属下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公主身边,保护公主是属下的使命,既然不能明着追随公主,属下等人就暗中跟随。” 揽月想着他们四个去了岭南说不定也是件好事,皇兄既然临终前都要念念不忘让自己去岭南,那里肯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有他们四个也能多一层保障。 岭南离京城很远,主仆几人走了两个月才到,一路上揽月仔细研究了很多遍皇兄留下来的玉牌,可惜都没什么发现,她至今不明白皇兄为何要自己来岭南,为了避免被人怀疑,进入岭南地界时揽月就让四人全由明转暗了,她一个人骑马慢慢进了岭南。 这里向来都是流放之地,民风彪悍,跟繁华富庶贵人云集的京城完全不一样,不过却也不像揽月一路上相像的那样野蛮凶恶,反而带着一种尘世喧嚣的热闹,生机勃勃的。 这里盛产各种木料和水果,如今正是吃荔枝的好时节,街头到处都是卖荔枝的小摊,还有各种荔枝酒或是用荔枝做的点心等等,来来往往还有许多商人,平凡的热闹让心事重重的揽月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真的离开京城了,压在心头那座重的让她快呼吸不过来的大山,似乎也变轻了不少。 正站在街边神思恍惚着,突然前面一阵惊惶凌乱的喊叫和喧闹,揽月回过神抬起头,就看到一匹马疯了一样从街头跑过来,周围的小摊被撞翻不少,行人惊惶的尖叫着四处躲避,马背上的男子显然也很慌,一边使劲拉缰绳一边大声喊着:“快躲开、马失控了,快躲开!” 不到一息的功夫,街上挤挤攘攘的行人便都躲到了两旁,只剩下大街中央站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不知所措的大哭着,眼看马就要冲到小姑娘面前,马背上的男子急的脸都红了,拼了命的拉扯缰绳:“躲开、快跑啊!” 揽月眉心一跳,风一样冲过去,将将赶在马蹄踩上小女孩脑袋之前一把将她抱起,同时跃起身用力一脚蹬向马脖子,借力落在街边将小女孩放下,然后回身快速扯住被她踢的晕头转向的马缰绳,看着马不受控制的使劲挣扎,把四周的摊位都甩的乱七八糟,马背上的男子眼看也要被甩飞出去。 揽月注意到马的眼睛赤红,动作癫狂,分明不对劲,她不再犹豫,从腰上拔下匕首狠狠插进马脖子,疯了一样的马嘶咧一声倒在地上,马背上的男子也摔倒在地,不过并没有大碍。 男子狠狠松了口气,站起身刚准备说话,突然街头一道浅绿的身影风风火火冲过来,跑到男子面前二话不说就先踹了他几脚,大怒道:“江铭,你个混账玩意儿,居然敢在街市上跑马,要是踩到百姓,我要了你的狗命!” 江铭跳着脚也大怒:“柳南絮,你发什么疯,看看清楚,是老子被人算计了,我差点摔死你知不知道!” 谁知柳南絮却冷哼道:“你这种人摔死活该,今天的事情没完,那些被你打翻的摊子你得加倍给我赔偿,否则看我不弄死你!” “赔就赔,我又没说不赔!”江铭指着马:“不过我这马的确是被人动手脚了,你爹也得管吧!” 柳南絮狐疑的瞟了马一眼,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江铭气的又跳脚:“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突然他想起什么,赶紧回头一把拽住揽月:“你帮我做……” 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这才有空看清揽月的长相,一时怔怔竟忘了说话,就连呼吸也不自觉放缓,只剩下满眼惊艳。 跟他对峙的柳南絮皱起眉,随着他的目光也一同扫向揽月,竟也愣在那里,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长的够好看了,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比自己更加好看的人,可此时看到揽月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天上的嫦娥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只站在那里似乎就能吸引所有光华,并不多么璀璨夺目,但就像一道月光一样,只要看到就会被不自觉的吸引,清冷到极致也圣洁到极致,让人不自觉想靠近却又不敢亵渎,尤其那双眼睛比柳南絮见过最清澈的湖水还要干净透彻,不过此时却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般,带着一股死气沉沉。 揽月皱了皱眉,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惦记自己容貌的人,特别是经历过崔南希之后,她尤其排斥别人痴迷于自己这张脸,这会让她想起曾经总爱盯着自己看的崔南希,就像是浑身爬满水蛭一般让她隔应恶心。 第7章 见她转身准备走,江铭突然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你先别走,替我做个证啊!” 揽月蹙眉瞟了他拽自己的手一眼,江铭连忙缩回手,明明揽月没有任何表情,他却觉得有些害怕,刚才的理直气壮也变得心虚起来:“就、你、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在这儿跑马的,是那马失控了,你就帮我做一下证。” 揽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的确是马有问题。” 说完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身就走,柳南絮忙上前一把拦住她:“我叫柳南絮,是岭南刺史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柳南絮,名字里也有个南字,揽月心里泛起一阵抵触,她如今听到跟崔南希相关的任何字眼都不自觉的抵触,若不是皇兄的遗命,她连带了南字的岭南都不会来,因此对柳南絮也没什么好脸色:“萍水相逢转眼即散,又何必问名。” 柳南絮挑挑眉:够傲的! “话虽如此,可你既然给他作证了,我当然要知道你是谁,不然你做了假证怎么办!”柳南絮理直气壮的说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我们岭南人啊,刚来这里?” 揽月不欲理会她:“想知道马有没有问题,刨开一查便知。” 见她要走,柳南絮连忙张开双臂,就连双脚也不自觉分的大大的拦住她的去路:“可你要是做假证,也是要付连带责任的!” “那我不作证了,行吗?”揽月推开她的手轻飘飘离去。 柳南絮嘿了一声,双手叉腰冲着她的背影喊:“我都告诉你我是岭南刺史的女儿了,还这么不给面子,真是没礼貌!” 身后的江铭跟着点头:“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跟个冰疙瘩一样!” 柳南絮一转身,看到还插在马脖子上的匕首,挑眉:“你的?” 江铭摇头:“刚才那个人的,幸亏她出手杀了马,不然就出大事了!” 柳南絮上前把匕首拔出来,转身在江铭身上擦干净,一转手揣进自己怀里,江铭气的大叫:“你干嘛拿我衣服擦,脏死了!” 柳南絮眼睛一瞪:“还想不想让我还你清白了?” 江铭顿时老实下来,柳南絮这才向后挥了挥手叫来两个衙役,从他们手里接过刀子等工具,拿起就准备刨马,江铭吓了一跳:“你不叫仵作来吗?” 柳南絮一边刨马,头也不抬:“这么点小事叫什么仵作。” 随着她的动作,江铭脸色逐渐白起来,尤其看到马身体里还没凝固的血滋出来,再也忍不住趴到一旁呕吐起来,柳南絮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训斥道:“滚远点吐,孬种!” 随着动作,马胃里面的东西全被弄出来放在一块白色帕子上,她仔细观察了一遍,的确是他们这里有名的一种毒草,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变的兴奋癫狂,她脸色严肃起来,江铭是江家的独子,谁要害他? 江铭吐完跑过来也看到了,他家里就有做药材方面的买卖,是岭南最大的药材商之一,自然也认出来了毒草,顿时大叫起来:“我就说我是冤枉的吧,这分明就是有人要害死我!” 柳南絮站起身一挥手,让衙役把马还有验出来的毒草都带回去:“此事需要禀报我爹,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铭生气道:“什么意思?别人要杀我,你不抓凶手还要带我回官府!” 柳南絮深吸口气:“蠢货,你不去把事情讲明白,我们从哪查起?” 江铭这才松了口气,愤愤道:“这是看我大哥重伤在床,欺我江家无人呢!” 柳南絮嗤了一声:“你要是能立起来,何至于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 江铭怒了:“你也觉得我无能?” 柳南絮道:“无不无能不是别人说了算,得看你怎么做,对了,刚才救你那人,你认识?” “我上哪认识去,我的马失控差点撞到一小孩,她突然出现把那小孩救了。” 第5章 租房 “公主,根据属下这几天都打听,岭南看似风平浪静,但底下局势也有些复杂,这里地势的原因,各种木材商、药材商等等数不胜数,因此还专门成立了商会。” 云聿汇报着他们这几天打探到的成果:“这个商会把握着岭南几乎大半资源,可以决定每年给各商家供应的比例等等,手中的权柄还是比较大的,就连官府也忌惮三分,上届的商会会长在年初的时候被查出贪墨以及勾结世家,被踢下去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家里的子孙也不争气,家产被其他商家瓜分了个干净。 如今商会会长的位置依旧空悬,而目前最有希望竞争这个位置的一个是江家,还有一个是何家,自从上届商会会长死后,这两家就是岭南最大的商家,其他家族几乎都要依附于他们,原本江家的希望更大,听说江家那个大儿子很有出息,可惜的是两个月前江家大儿子在外出巡视商行时,半路遇到暴徒被打伤,虽然在家仆的拼命保护下捡回一条命,但至今昏迷不醒。 江家二儿子是个鲁莽没脑子的,那天在街上马失控被公主救下的那人就是江家二公子,所以现在看起来何家的希望更大些,不过朝廷为了控制这些商会,商会会长的选拔也是要经过当地官府的同意的,所以目前何家跟江家都在拼命拉拢岭南刺史。” 揽月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第8章 云聿摇头:“属下们来的时间短,目前只打探到这些。” 揽月揉了揉额头:皇兄不可能无缘无故让自己来岭南,到底这里藏着什么秘密呢? 朝露安慰道:“公主先别着急,既来之则安之,公主暂时找地方安置下来,剩下的奴婢们再慢慢打探。” “也只能如此了。”揽月想了想说道:“照云聿刚才所说,岭南目前的水恐怕有些浑,我是流放之人,可你们这么多人贸然来到这里,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为了避免麻烦,你们四个就暂时假装成两对夫妻,以行商的名义先在这儿安顿下来,在发展一批人为我们所用。” 四人连忙领命:“是。” 揽月最近一直都住在客栈里,既然决定在这里住下,她也要给自己暂时找个宅子,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去趟岭南刺史那挂个名,一般情况下流放人员都有官差押送,她是自请流放的,并且皇上并未剥夺她公主的名号,所以只能她自己找上门去。 刚到府衙门口,还没来得及掏出引渡帖,就听身后一道声音惊奇道:“是你!” 揽月回过头,看到第一天来岭南时遇到的那个姑娘,柳南絮非常自来熟的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看着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揽月奇怪:“你是?” “我那天不是说了吗,我是岭南刺史的女儿。” 揽月恍然大悟,拿出帖子:“烦劳交给刺史大人。” “什么?”柳南絮接过顺手打开:“流放?” 她敬佩的抬起头上下打量揽月:“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是被流放过来的,你叫什么?” 揽月这个名字多少会有些不方便,它一垂眸正好看到她怀里抱着一盆芍药,开口道:“将离。” “将离……”柳南絮低声嘟囔:“怎么会有人取这么个名字。” 引渡贴写的也是似是而非,京城官府那边都不敢给公主定罪,所以支支吾吾胡乱写了几句,柳南絮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揽月究竟所犯何罪,又见揽月浑身气度不像是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只当又是受了什么牵连:“我说呢,你这气派也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你现如今在哪住?” 揽月皱了皱眉:“可否先将帖子给刺史大人。” 柳南絮哼了一声:“刺史是我爹,我问你也是一样的!” 揽月冷冷道:“所以贵地的官府是家族制?” 柳南絮噎了一下:“我是这里的捕快,你当然归我管,要是每个流放犯人来了都要见刺史大人,那刺史大人还不累死啊!” “那就劳烦捕快大人先到衙门登记造册,草民定然如实相报。” 柳南絮撇了撇嘴,带她进了衙门:“说吧,犯了什么事?” 揽月一怔,不由又想起皇兄死时的模样,紧了紧呼吸眼圈微红:“害死兄长。” 柳南絮正准备记录的手一顿,惊讶看向她:“为什么?争权?争财产?” “嗯。” 柳南絮有些犹疑,看她的模样不像那种为了财产不择手段的人啊。 正准备继续往下问,柳刺史突然从后面走出来,看到揽月微微一愣:“你是?” “爹。”柳南絮跑过去小声解释了一番,又把引渡贴递过去。 柳刺史快速扫了一遍,心里便已经大致确认揽月的真实身份了,他早就收到消息一直在等人,可左右都等不来,这两天他就是忙着让人暗自去找公主,生怕半路出事,没想到人这就自己送上门了。 柳刺史忍住激动地心情,看了眼柳南絮的记录,装作不认识揽月的模样:“你如今住在什么地方?” “刚到岭南,尚未找到住处。” 柳刺史连忙说道:“离府衙不远有个小院子,是我夫人以前的老宅子,虽有些小但你一个人住也尽够了,正好我们要租出去,你若有意不如先去看看?” 揽月有些奇怪:现在的官员都这么热心肠的吗? 柳南絮也一脸懵:她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民如子了? 柳刺史尴尬的找补:“正好我夫人最近想把那院子租出去,你又是个姑娘家,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常出门的,这地方乱,本官也不希望你刚来就出事,当然你若不愿意也没什么。” 揽月拱手:“那就劳烦大人了。” 柳刺史松了口气,赶紧推了柳南絮一把:“让我女儿先带你去看看吧。” 柳南絮被推的一趔趄,瞪了她不靠谱的亲爹一眼,奇怪她娘什么时候舍得租出自己那个小院子了? 那院子虽然小,但却是她娘亲自布置的,听说是当年跟她爹定情的地方,这么多年别说租出去,就连他们兄妹几个都不让住,今天怎么就这么大方了? 小院子离府衙并不远,就隔两条街,院子建在一个湖边,如今已经初秋,湖里的荷花都凋谢了,不过满湖的莲蓬以及残荷看上去也挺有意境的,推门进去里面只有四间房外加一个厨房,不过布置的很雅致,院子中间搭了一架葡萄,此时正一串串挂满葡萄藤,绿色的叶子映着紫色的葡萄很好看,底下还有两把藤椅。 揽月四处看了看挺满意的,看得出主人家很爱惜:“很干净。” 柳南絮跳着脚摘下一串熟透的葡萄,随意摘了一颗送进嘴里:“那当然,我娘每隔两三天就要来打扫一次,这可是当年我娘跟我爹私奔时租下来的,后来我爹高中回来做了官,终于求得我外祖父家里同意明媒正娶了我娘,这个院子也被他们买下来,这么多年都舍不得让我们兄妹几个过来,生怕给他们糟蹋了。” 第9章 揽月心中疑惑:“那为何突然要租?” “谁知道。”柳南絮耸了耸肩:“我娘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没准又是跟我爹闹别扭了,一气之下就决定把这个院子给租出去了。” 揽月里外看了一圈,点了点头:“这个院子我租了,租金多少?” 柳南絮眼睛一转:“一个月二两,一年起付,你别嫌贵,这个院子虽然小,可用的都是好东西,屋里的东西也都是新的,我保证你在岭南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院子了。” 揽月没有讨价还价,她本身也不是很有金钱观念,痛快拿出个二十两的银元宝并四两碎银:“签契书吧。” 柳南絮高兴地把银子揣进自己怀里,正好她这两天被她娘停了月银,这下有钱了:“好嘞,这就给你签好,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签好契书后,见她还坐那不走,揽月只好问道:“还有事?” 柳南絮嘿嘿一笑:“我可以摘点葡萄回去吗?” 揽月点头:“随意。” 柳南絮眼睛一亮:“你人真好!” 天知道她最近被她娘给剥削的手里真是一点儿银子都没了,拿着这些葡萄去哄哄她娘,说不定就能让她娘消气,自己的银子也就能回来了。 揽月自顾自进了屋去收拾,等收拾好再出来时柳南絮已经走了,她抬头瞟了眼葡萄架不由抽了抽嘴角,只见刚才还满满当当都是紫色的葡萄架,此时就像被打劫了一般几乎见不到紫色,全剩下还没熟的青葡萄。 第6章 上山 不知不觉来到岭南已经半个月,云聿他们也在岭南找到了安身之所,并且逐渐查出更多东西。 “公主,属下这半个月一直在调查,终于有了些发现,当年郑家被查出勾结敌国、叛国求荣,郑家满门抄斩,唯留下太子妃被判流放,后来在流放途中遇袭,押送的官兵全死了,太子妃阴差阳错流落到岭南,但因为受伤太重,到岭南没多久就去世了。” 揽月一惊:“你是说皇嫂并非遇袭而亡,她来过岭南?” 云聿点头:“属下偷偷潜入岭南刺史的府邸,在书房里面找到这个卷宗,是密封起来的。” 揽月捏紧双手:皇兄曾经与郑家女儿青梅竹马,后来二人结为夫妻,郑家是武将世家,手里执掌十万精兵,对皇兄帮助很大。 可七年前,郑将军手底下的副将突然站出来揭发他常年与敌国勾结,出卖朝中机密,父皇本不相信,专门派了钦差去调查,但钦差还没到,郑将军便畏罪自尽,死前留下遗书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朝中一片哗然,后来钦差彻查回来,带回证据证明郑将军的确叛国求荣,罪行太重连父皇也保不住,在满朝文武的强烈要求下,郑家被满门抄斩,唯有皇嫂因为是太子妃,废黜了其太子妃的身份,被判了流放之刑,可后来当地官府来报,说流放途中遭遇匪徒袭击,押送官员及皇嫂全部被杀,为什么会出现在岭南? “你说你看到的卷宗是密封的?” 云聿点头:“没错,云暮也看到了,红封。” 本朝的规矩,红封的卷宗不用经过任何人,是只有皇上才能过目的! 皇嫂分明不是死于匪徒之手,她在岭南出现过,为何父皇跟皇兄却从未提及过呢?皇上让自己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揽月揉着眉心:“可知道皇嫂在何处出现过?” 云聿他们摇了摇头,揽月又问:“皇嫂葬于何处?” “城外不远处的牛角山,不过应该不好找,听说岭南那些百姓家里人去世了,许多都是埋在牛角山里的。” 不好找她也得找,如今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好不容易抓住点线索,她不能放手。 一大早揽月就轻装简行,打算亲自上牛角山去看看,牛角山离城里并不远,但山脉很深,听说在里面走一天一夜也走不出来。 揽月从天刚亮就开始爬山,直到太阳照到头顶还没走进深山,不过已经陆陆续续看到一些零散的坟包,越往里走坟包就越多,林子里到处都挂着白幡,哪怕大白天也怪瘆人的。 揽月头疼的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包,这么多坟不说大多数都还没立碑,她总不能一个个挖开看吧! 找了个离那些坟包稍微远些的地方,揽月坐下稍微歇歇脚,一低头看到地上长了一些红彤彤的小草,还怪喜人的,她不由伸出手,还没触碰到那几株红色的草,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喝声:“别动它们!” 揽月一下子站起身抬头,看到自己刚才背靠的大树上,柳南絮不知何时坐在树杈中间,此时正低头挑眉瞧着自己:“大美人儿,缘分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揽月没理会她的调戏,淡淡道:“随便走走。” 柳南絮抬头眺望了一眼她身后的山路:“随便走到深山里来了?这儿可是出了名的死人堆,你跑这儿走走?爱好够特殊的!” “我对岭南不熟,不知道这里都是坟地。” 柳南絮笑了笑跳下树,当然没相信她的说辞,就算之前不知道,可刚才经过那么多坟堆都没退回,傻子才会信她随便走走! 不过柳南絮也懒得追究她来这儿干什么,指了指地上红色的草:“别看它长的好看,有毒的,那天被你杀了的那匹马记得吗?就是吃了它才发疯的,人要是不小心接触了,弄不好就跟那匹马的下场一样!” 第10章 揽月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居然这么厉害! 柳南絮笑了笑:“这玩意儿就跟人一样,长的越好看说不定就越毒!” “多谢告知。” 柳南絮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警告:“没事别随便乱走,岭南这地方说不定什么东西就能要了你的命,毒虫毒草到处都是,你又不认识瞎跑什么呀!” 揽月以前看过各地的传记,对岭南这地方自然也有些了解,但真的实地到这儿来了,才发现自己还是两眼一抹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柳南絮说的对,她有些莽撞了:“你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柳南絮耸肩:“不明显吗,查案!” “那匹马的案子?” “嗯,这种毒草只有牛角山有,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揽月眯了眯眼睛:“柳姑娘,我有一事相求:以后你来这座山能不能带上我,帮我认一认这里的毒虫和毒草。” 柳南絮奇怪:“你干嘛对这座山这么感兴趣?” 揽月坦然说道:“我以后要在这里生活,当然需要有些常识。” 柳南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可是我有什么好处?” “我租了你家的院子。” 柳南絮捏了捏口袋里被子里花的所剩无几的银子,顿时有些心虚。 见她不说话,揽月又道:“你还摘了我藤上的葡萄。” 柳南絮:“你别忘了那是我家!” “我租了。” 柳南絮:…… “知道了!”柳南絮咬牙嘟囔:“真是会拿捏人!” 揽月深知打一棍子得给棵甜枣,这样才能让别人老老实实听话,于是便又说道:“我可以付银子。” 柳南絮眼睛立刻一亮:“成交!” 看着时间还早,两人就又往里面走了走,里面的坟堆越发密密麻麻,甚至有些地方都要踩着坟堆过去,柳南絮解释:“岭南这个地方,有钱的人是真有钱,但穷苦百姓也多,这儿能耕种的地少,大多都是山林,大家舍不得地,所以人死了就全送进这儿,既能入土为安让家里人有个拜祭的地方,也不至于死了还要占地儿。” 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油酥饼,其中一个递给揽月,揽月看了眼四周的坟堆,再看看眼前的油酥饼,只觉得一阵反胃,敬谢不敏的摇了摇头。 柳南絮笑了笑:“你们京城人就是讲究多!” “只是不习惯在坟堆里吃东西而已。” “见的死人多了就习惯了。” 揽月不解:“可我为什么要见那么多死人?” 柳南絮又被噎了一下:“这天没法聊了,你真是能把天聊死!” 揽月识趣地闭嘴不说话了,她想起以前崔南希也总笑她,说跟她聊天是一种折磨。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崔南希,揽月连忙甩了甩脑袋:那个女人不值得! 柳南絮奇怪:“你怎么了?” 揽月脸色不太好:“没什么。” 柳南絮以为她害怕了,便转身往出走:“深山里都是树,天黑的早,咱们先出去吧。” 两人下了山,本来揽月是想请崔南希吃顿饭聊表谢意的,今天要不是她带着自己认识了许多毒虫跟毒草,恐怕以后自己怎么死在山里都不知道,只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想起今天在坟堆里钻了一天也没洗漱,揽月实在吃不下去,只好改天再请。 正打算分别,一个面冠如玉、身材颀长的男子走过来,看到柳南絮时立刻满脸温柔:“我找了你一天。” 柳南絮敷衍的笑了笑:“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柳南絮一把拉住正准备离开的揽月,对男子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咱们改天聊!” 说完不理会男子挽留,赶紧拉着揽月快步离开:“走,我送你回家!” 直到走出男子的视线,揽月才说道:“他已经看不见了,你可以放手了。” 柳南絮放开她舒了口气:“那是何家的嫡子何世昌。” 揽月想起云聿说过,现在岭南最大的两个商家其中一个就姓何,不过她对此并不感兴趣,没有接话:“如果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柳南絮叫住她:“用过就扔啊,好歹刚才我带了你半天,这才下山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揽月:“我不是帮你解围了吗?” “你不了解那个人,那最是个有耐性的,信不信他就在不远处等我?” 揽月只好把她带回家,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两人坐了会儿揽月没再管她,自顾自进去洗漱了,等出来时看到柳南絮正好从门外走进来:“他还在?” “在你家门口。”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说不清楚,本来就是个糊涂官司。”柳南絮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从中午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饼,她都快饿死了! 揽月看了看天都已经黑了,也不方便出去买吃的,便开口道:“要不在我这儿随便吃点?” “你做?” “不然呢?” 见她熟练的洗菜切菜,柳南絮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居然还挺贤惠!” 第7章 走水 揽月在一旁做饭,柳南絮就跟着瞎捣乱,见她动作熟练,便随口问道:“看你的样子像是好人家出来的,怎么做饭这么熟练?” 第11章 揽月正在切菜的动作一顿,她以前也不碰这些东西的,因为崔南希总胃口不好,她堂堂一国公主亲自下厨学了一身好厨艺,就是为了让崔南希多吃一点,如今想起来真是荒唐可笑! 柳南絮观察她的神色就明白了:“为了心上人?” 揽月回过神,抽出她手里的豆角低头继续切菜,没得到回应柳南絮也不在意,又问道:“那你来了岭南,你的意中人怎么办?” 揽月还是面无表情没搭理,柳南絮趴在一旁眼睛滴溜溜看她:“他嫌弃你被流放,把你抛弃了?” 揽月冷冷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定定望着她,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柳姑娘,我不是你的犯人,你对我的私事过于好奇了!” 柳南絮向来胆大,就连他爹的胡子她都敢拔,可被揽月这么一看,不知为何顿时就心虚起来:“知道了,不问就是了。” 不过安静了一会儿眼睛又滴溜溜转到揽月身上,虽然揽月现在没有任何表情,但柳南絮是个捕快,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从揽月比平常更冷的神色以及紧绷的下颚,都能看出来她现在情绪很不好! 柳南絮摸着下巴:一般人聊起心上人不都应该是副甜蜜的表情吗?看着模样像是跟心上人分开了,而且还分的很不愉快! 突然想到什么,柳南絮上下细细打量了揽月一圈,满意的点点头:长的好看,还会做饭,身后也没其他牵扯,真不错! “你三天后有没有事?” 揽月冷淡道:“没有。” 柳南絮兴致勃勃的:“我们这儿三天后有个热闹,及笄的姑娘那一天都会聚在一起,由本地最德高望重以及有福气的妇人为她们举报及笄礼,可好玩了,你要是没事,去看看呗。” 揽月态度依旧冷淡:“没空。” “你不是没事儿吗?” “没兴趣。” 柳南絮哼了一声,又继续诱拐:“真的可好玩可热闹了,还会发绣好的荷包,不要银子,你就去看看吧,成天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见揽月依旧不上钩,她便又说道:“我那天也要去参加及笄礼,没空陪你上山,不过你要是愿意去看看,等及笄礼完了时间还早,我陪你一起上山,我都帮你了,你总不能一点儿人情不讲吧!” 揽月奇怪:“为何一定要我过去?” 柳南絮低下头:“那天及笄的姑娘都要绣一个荷包,有心上人的就送给心上人了,可我不是没有嘛,送不出去多难看,你帮帮忙呗!” 揽月:“我也是女人!” 柳南絮嗤道:“女人怎么了,咱们国的安昌公主也是女子,不是也跟女子相恋,而且还成为风潮,现在民间不少女子都是跟女子成亲的,国法都同意了,只不过让你帮忙接个荷包,干嘛推三阻四的!” 揽月:我自己坑了自己? 见她又不说话了,柳南絮没好气:“你到底答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以后也不陪你上山了!” 揽月无奈只好点头:“知道了。” 柳南絮又喜滋滋起来,等着揽月把饭菜端上桌,吃完后本来还想得寸进尺留下过夜的,却被揽月不容置疑的给赶走了。 柳南絮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想我住,我还不稀罕陪你睡呢!” “南絮!”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柳南絮吓了一跳,抬起头顺着月光看清原来是何世昌:“你还没走?” 何世昌温和地笑道:“我有事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你都等这么久了,我说不可以行吗?”柳南絮走上前:“什么事儿?” 何世昌走在她身边:“你过几天就要及笄了。” “嗯,然后呢?”柳南絮不解。 何世昌站定脚步专注的看着她:“我想等你及笄那天,我们家就上门去提亲,圆了祖辈的遗憾。” 柳南絮也停下脚步:“何公子,是不是我之前没说明白?我说了我们不合适,且不说你们拿出来的那封信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也绝不可能为了已经去世的长辈,去跟不合适的人凑活一辈子,我也想劝你:孝顺固然是好事,但为此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不值得!” 何世昌拉住她,认真又急切:“我是心甘情愿的,不仅仅是因为长辈的婚约,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 柳南絮垂眸看向他拉自己的手,何世昌连忙讪讪放开:“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只是想不明白,江铎他已经重病在床,连大夫都说没救了,你为何这么执着,难道我真的那么不如他吗?” 柳南絮好笑:“跟江铎没关系,你们两个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但是,何世昌:你在意的到底是我还是我那作为刺史的父亲?” “我当然在意的是你!” 柳南絮叹了口气,有些无语又有些嘲讽:“你说咱们也算是一起同窗过几年,好歹对彼此都应该有些了解,我不是江铭那个蠢货,而且我看上去也不蠢啊,别拿我当傻子糊弄嘛,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伤自尊的!” 何世昌垂了垂眼皮:“什么意思?” “你家跟江家的争夺我不想参与,你们也别把我拉扯进去!”柳南絮干脆就一次给他说明白:“你说你在意我,从小到大?” 何世昌点头,想说什么被柳南絮抬手打断:“何世昌,你是真以为我这个捕快是闹着玩的?” 第12章 见他还是一脸迷茫的表情,柳南絮也有些不耐烦了:“芦花巷二十二号,你在那儿置的外室,春满楼前花魁月怜姑娘,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儿,何公子,艳福不错啊,而且月怜姑娘应该已经有身孕了吧?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做父亲了,现在还敢说你对我真心实意吗?” 何世昌愣住,半天没说话,柳南絮也懒得跟他纠缠转身就走,谁知刚走几步就又被追上,何世昌一把拉住她:“你误会了,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外室,她、她是我小叔的外室,你也知道我小叔那妻子凶悍,奈何至今也没为我小叔剩下一儿半女,小叔实在着急了,这才无奈悄悄置了外室。” 柳南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我这张脸上是写了蠢货两个字吗?” 何世昌举手发誓:“你信我,你可以不嫁给我,但不能侮辱我对你的心意,要是不信,等明日我就找他们来跟你对峙,我可以保证我所说都是实话,否则天打雷劈!” 柳南絮抬头看了看天:“可惜了,今晚明月当空,没打雷,你这誓言挺走心啊,要是下雨天你肯定就不敢发誓了,何公子,赶紧回去吧,不管是你还是你小叔的外室,我都没兴趣!” 说完大摇大摆离开了,只剩下何世昌站在原地,脸色逐渐阴郁起来。 第二天本来约好跟揽月继续进山的,可天还不亮,柳南絮的房门就被敲得啪啪响,她穿好衣服打开门:“干嘛呢,叫魂都没你催的这么急的!” 她的侍女春草说道:“小姐,刚才衙门那边来报,说芦花巷出事了!” 芦花巷?怎么这么耳熟? 柳南絮突然一激灵,没醒过神的瞌睡虫瞬间跑了:这不是何世昌那个外室住的地方吗? “出什么事了?” “走水了,听说烧死了人,现在衙门已经去人了!” 柳南絮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烧的哪家?” “就是二十二号,前几天不是才查出来是何世昌安置的外室吗。” 果然!柳南絮脸色一变,匆匆舀水随便洗了把脸就赶紧往芦花巷赶,等她到那时都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黑烟滚滚、一片废墟,到处都烧的黑漆漆的七零八落,还有官府的衙役在里面挖着。 见她过来,李捕头走到她身边:“太惨了,应该是昨儿半夜走水的,这里又跟其他邻居隔得远,等发现时已经迟了,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 柳南絮阴着一张脸:“人找到了没?” 李捕头指了指不远处用白布蒙着的地方:“那儿呢,主仆两个无一生还。” 柳南絮走过去准备检查,突然又想起来:“这个宅子没意外的话应该是何家名下的,有没有通知他家里?” “何家?我还不知道,才刚派人去查,等查到就去通知他们。” 话音还没落下,一阵喧哗声传来,就见何家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何家五爷跟他夫人、还有何世昌匆匆往这边走来,还没到跟前,何五爷就开始哭:“月怜啊,可怜的月怜,我来迟了啊!”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柳南絮盯着何夫人,向来善妒的何夫人看着自己丈夫哭别的女人,居然没一点儿反应! 也许是发现了她的注视,何世昌赶紧扯了扯何夫人,何夫人立刻冷下一张脸,尖酸刻薄的骂何五爷:“嚎什么嚎,那贱蹄子死的好,她要是不死,我还要找她算账呢,你胆儿肥了,居然敢背着我置外室,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何五爷不理会她,依旧哭着往白布的方向扑,柳南絮就站在一旁淡淡注视着他,还好心提醒了一句:“扑错了,另一具才是月怜姑娘!” 何五爷僵了一下,又转去扑另一个尸首,何世昌走到柳南絮身边:“原本今天想说服小叔来跟你解释的,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 柳南絮意味深长道:“世事无常嘛,也是太赶巧了。” 她低头叫住何五爷:“别哭了,有个事问问你们:尸首要不要刨开验一下?” 何世昌脸色微微一变,何五爷跟何夫人也愣了一瞬,何夫人下意识看了何世昌一眼,紧接着尖声叫骂:“验什么验,一个青楼出来的贱货,死就死了,还不够晦气的,赶紧随便拉去埋了!” 何五爷哭道:“人都死了,你就别再计较了,让她入何家坟地,将来在地下好歹能享受一份香火!” 何夫人不依,两人又吵起来,最后何夫人终于让步,答应把月怜葬入何家,眼看他们要抬走尸首,柳南絮伸手一拦:“月怜在官册上可还是贱籍,并没有入你何家,所以这尸首你们带不走。” 和家人一愣,面面相觑,何世昌小声求情:“你看人都死了,任她埋在荒郊野外太可怜了,你就给我个脸面,让我们带走吧。” 柳南絮灿烂一笑,坚定摇头:“你放心,我会给她烧足够的纸钱,保证她下辈子都不愁花,但尸首你们带不走!” 第8章 争夺 拒绝了何家人,把尸首拉回衙门,李捕头问:“咱们是要验尸吗?” 柳南絮摇头:“验尸急什么,一会儿何家人还要来领呢!” “领?他们还能领回去?”李捕头有些意外:“那咱们浪费这个功夫干嘛?” 柳南絮一边用手检验着尸首,一边头也不回的笑道:“让他们给兄弟们送点儿银子好打酒喝啊!” 第13章 李捕头也笑起来:“那敢情好!” 柳南絮把两具尸首都仔细摸了摸,又检查了一下尸首的其他情况,最后喃喃道:“果然如此啊!” 李捕头不解的上前:“什么果然如此?” 柳南絮笑着指了指两具尸首:“没有月怜。” 李捕头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她没死?” 柳南絮嘘了一声:“这件事暂时不要透漏,如果昨晚的走水是人为的话,那月怜现在肯定已经躲藏起来,防止自己被灭口,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不会出来送死,李哥,此事后面可能还牵扯其他,不宜声张,你亲自查一查月怜的下落,别让任何人知道。” 李捕头连连点头,他是柳刺史的心腹,自然值得信任,柳南絮也不防备他,擦了擦手:“一会儿何家来认领尸首,你先找一具怀孕的伪装一下,给他们。” 李捕头不解:“他们明明有嫌疑,为什么还要给他们?” “正是因为他们有嫌疑才要给他们,如果何家心虚的话,这具尸首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会要回去的,一会儿就看何家会不会去官府专门帮月怜转籍,如果他们拿来证明,记得把证明留下。” 李捕头这边才找到一具尸首伪装好,外面就有捕快进来说何家人到了,柳南絮懒得见他们,直接让李捕头出去,结果何家人果然拿来了转籍的文书,将月怜记在了何五爷的妾室上面。 李捕头也没纠缠,收了他们手里的文书盖上大印,就把那具假的尸首送给他们了,何家连同仆人的尸体也带走了,美名其曰入土为安,看着何家人离去,李捕头挠了挠额头:“看来这何家真的不干净啊。” 回到衙门正好看到柳南絮拿出工具准备验尸,李捕头一愣:“不是说不验吗?” “刚才是担心他们识破,现在当然要验。”柳南絮留下的这具尸体骨龄比较长,应该是那个仆人的,她故意把另一具给了何家带走。 李捕头看不了这个,出去等了半天柳南絮才出来,手里拿着几样东西,李捕头问道:“怎么样?” 柳南絮把东西交给另一个捕快:“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她洗了洗手突然想起来,懊恼的大叫一声:“糟了,我答应了人今天去山里的!” 说完也顾不得擦手,一边在裙摆上胡乱擦着水一边往外跑,李捕头在身后喊:“你要跟谁上山?” 可柳南絮早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气喘吁吁跑到揽月家门口,见门虚掩着才松了口气,喘匀气息推门走进去,刚好看到不远处的葡萄藤下,揽月在弹着古筝,一袭青衣随风飘扬,和着葡萄藤上鸟雀叽叽喳喳,说不出的闲情野趣。 柳南絮平静了十五年的心突然扑通一跳,莫名的红了脸: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好看,就连自己一个女人看了都喜欢! 听到脚步声,揽月停下抚琴转回头:“你来迟了。” 柳南絮挠了挠脸颊:“那什么,芦花巷走水了,烧死了两个人,我刚才去看了看。” 揽月点了点头并不多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你今天还上山吗?” “现在走吧。”柳南絮好奇的打量她:“你对上山还真执着。” 揽月面色不变:“你想审问我?” “别这么敏感嘛!”柳南絮笑嘻嘻的走过去:“随便问问,只是觉得你这么一个万事不关己的冷淡性子,对一座山牵肠挂肚的,不像你。” “我应该是什么样儿?” 柳南絮想了想:“不食人间烟火?” 揽月淡淡道:“你想多了。” 又在山上搜了半天,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这里的坟实在太多了,即便熟悉如柳南絮,让她认出都是哪一年的坟也委实难为她了,只能在比较新的坟堆里找。 柳南絮走在后面,眯眸看着不远处的揽月所有注意力都在坟堆上,与她之前说的想了解山里的情况可大相径庭,所以她到底是想看山还是想看坟? 在山上待了一下午,临近太阳落山才回去,刚进城李捕头就跑过来:“我正要找你呢!” 柳南絮奇怪:“怎么了?” 李捕头说道:“何家跟江家都去你家了,老爷让你赶紧回去呢!” 柳南絮就知道他们不会死心,她本来还准备继续赖着揽月回去蹭饭呢,昨天晚上揽月的手艺可好了,比她家厨子做的好吃多了,可惜的撇了撇嘴,冲揽月挥挥手:“那明天见?” 刚回到家,还没进堂屋就听到何家跟江家已经吵起来了,江家老爷是个炮仗脾气,中气十足的怒道:“当年江家与柳家虽没有交换定亲文书,可也是两家说好的,刺史大人,您不会言而无信吧?” 不等柳刺史说话,何家老爷先阴阳怪气开口了:“当年你们江家不过是口头之约,我们何家可是有先辈留下的文书的,况且你那长子如今重病卧床,连大夫都说没救了,难不成你要刺史的女儿嫁去给你儿子守寡?你们江家好大的脸面!” 原本长子重伤不治就是江家的痛处,此刻被何家一刺,江老爷立刻便暴跳如雷:“姓何的,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儿子赶紧死?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家,别以为你那儿子是什么好东西,在外面置外室养花魁,你家还有脸拿着一封谁知道是真是假的信跑来威胁刺史,我看是你家的脸太大了!” 第14章 “你休要血口喷人!”何老爷也跳起来,干脆直接看向坐在上首看他们吵架,看的兴致勃勃的柳刺史:“致远,咱们两个可是一辈子的老朋友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那封信绝不是假的,还有那个花魁,那是老五安置的外室,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何家的家风吗?” “你们家有屁的家风!”江老爷不屑,也转向柳刺史:“柳大人,咱们两家也来往多年了,您每次有什么命令,江家都是头一个支持,当年咱们两家定亲虽然没有交换文书,可那也是咱们说好的,我家老大现在的确卧病在床,我们家也不是不讲理的,所以希望把之前咱们说好婚事改一改,让我家老二顶替老大跟南絮那孩子成亲,老二对南絮一向有心,您看成吗?” 何老爷哼道:“你家说换人就换人,把刺史大人当什么?致远,你可要想清楚,他家老二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世昌这几年对南絮有多用心你也看在眼里,不是我家不讲理,他家老大如今重病,只能说他家没这个命,轮也该轮到我家了吧?” 柳刺史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本来他们两人吵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调转马头对准自己了呢! 柳南絮大步走进来,把腰上的佩刀哐嘡一声 放在桌子上,刚才还吵的热闹的两人顿时都安静下来,柳南絮扯了扯嘴角:“两位吵完了?要不我说两句?” 柳刺史连连点头:“你说。” 柳南絮端起她爹的茶杯咕嘟嘟喝完舒了口气,这才说道:“我之前的态度是不明确吗?我不管你们当年是跟我爹说好的,还是跟我祖先说好的,我的事情我做主,别想拿什么婚约来压制我,我说了,不管是何家还是江家,我都不想进,你们要是不服气,当时谁答应你们的,你们就把谁娶回去好了!” 两人都噎了一下,何老爷急了:“这怎么能行,这可是祖辈当年定好的婚约,难道你不遵守?致远,这种事你可不能由着她,再说我家为此还死了一个人……” 柳南絮冷笑:“何老爷的意思:那月怜是我害死的?” 何老爷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但……” “没有但是,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何老爷还有意见,找我祖宗去!” 柳南絮说完直接叫来下人送客,把不情不愿的两人赶走,柳刺史才叹了口气:“这件事没完呢,你即便不答应他们两家,以他们的势力,日后这岭南还有几家敢娶你啊。” 柳南絮点头:“我知道,所以打算速战速决。” 柳刺史好奇:“怎么个速战速决?” “在及笄礼上直接选夫!” 这也算是岭南一个风俗,岭南这边属于流放之地,以前多为罪行深重、穷凶极恶之徒,家里有女儿的人家自然着急,如果好不容易碰上个干净的人,那好多家都在争夺,最严重的时候好好的公子走在街上可能都直接被绑了去成亲。 后来来往的人多了,也有驻军开始驻扎,最重要的是为了留住来往客商,官府出手整顿风气才好一些,不过这里的女子及笄之时,可以参加官府举办的及笄礼,在及笄礼上如果有看中的人,就把手里的荷包扔给对方,对方如果接住了就表示这桩婚事成了,许多初来乍到的经常不明白怎么回事就上当了,然后被强行推进洞房,但这也算是比较和平的手段,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几年已经很少再有姑娘家用这种法子,因为不知根不知底的,许多成亲后才发现看错了人,但悔之晚矣。 柳刺史一惊:“这……会不会太莽撞了,还是你已经有看好的人了?” 柳南絮笑了笑:“我的确看好了一个,保证跟何家还有江家都没牵扯。” 柳刺史好奇:“哪家的公子?” 柳南絮神神秘秘道:“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9章 抢婚 岭南每年都会给及笄的姑娘一起办及笄礼,当然家境好的姑娘不屑参加这个,但一些家里困难的便会让女儿去参加,正好省了家里的事。 及笄礼是由官府牵头,也算是岭南比较盛大的一个节会了,许多来往客商还会专门过来凑热闹,一大早从天不亮开始,各家女儿都准备起来了,柳南絮也早早被丫鬟叫醒打扮,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叮嘱:“一会儿你去老宅子那催一下,让将离记得参加及笄礼,软磨硬泡也要把她带过去。” 春草点头:“小姐放心。” 柳夫人推门走进来,有些忧心忡忡:“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在家里自己办吧,那不知根不知底的招进来,万一是个麻烦呢!” 柳南絮笑道:“娘,我生辰早过了,之前就是为了应付何家跟江家,生辰那天都没敢办及笄礼,哪有现在才补的?让别人笑话,还不如去跟其他姑娘一块参加官府办的,再说我们如今想拖也拖不下去了,即便拒绝了何家跟江家,可在岭南我们还能找到几家跟他们没瓜葛的?要真有合适的话爹至于这么为难?” 柳夫人叹了口气,柳南絮站起身抱住她的胳膊:“好啦,放心吧,您就安心在家里布置喜堂,等我把人带回来往洞房一放,再请大家吃顿席,这婚事就算成了!” 柳夫人问道:“那对方知道吗?你说你卖什么关子,连我们也不说,也不知道你看好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柳南絮挥了挥手:“她知不知道不重要,带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第15章 夏棠从外面走进来催促:“小姐,咱们该走了。” 柳南絮大摇大摆出了门,看了看刚刚升起的太阳,满意的点点头:春光明媚,适宜婚嫁,不错! 另一边揽月正在慢悠悠的用早膳,大门被敲开,春草低头说道:“将离姑娘,我家小姐让我来提醒一下姑娘,今日是岭南有名的及笄礼,让姑娘记得过去。” 揽月想起答应柳南絮的事,点点头:“知道了。” 春草又问:“那姑娘打算何时过去?” 揽月回过头,黑漆漆地目光盯着她,让春草瞬间有些心虚气短,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对上这个将离姑娘,她都感觉头皮发麻:“我家小姐怕姑娘找不到,让我带姑娘过去。” 揽月说道:“不用,我能找到,现在时辰还早,我等会儿再过去。” 春草只好叮嘱道:“及笄礼子时开始,姑娘千万别迟了。” 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在揽月关了门后她便一直在门外守着。 从大早上开始,各个摊贩便忙活开了,这边台子才搭好,四周便被来往凑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柳南絮坐在后面院子的房间里,听夏棠在她耳边小声汇报着:“何家跟江家都安排了人盯着,是不是收到风声了?” 柳南絮摇头:“应该不会,此事我没告诉任何人,他们应该只是以防万一,秋梧跟冬荷准备好了没?” “小姐放心,她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揽月对凑热闹没兴趣,但答应了柳南絮,直到及笄礼快开始她才开门准备出发,门口已经等不及准备再次敲门的春草松了口气:“将离姑娘,我带您过去吧,给您准备了马车。” 两人赶到时及笄礼正好开始,及笄的姑娘由自家母亲搀扶上去,然后几个全福人走上木台,帮着及笄的姑娘束发,将官府准备的头饰给她们插上,及笄的姑娘们就下台答拜父母。 完之后还要回后面的院子里换一次衣裳,拿着自己的绣活展示,这也是为了向众人表示自己心灵手巧,当然也就是个意思,一般定了亲的姑娘展示完后会直接把绣好的东西送给未来的夫婿。 就在这时,底下突然乱起来,几个挑着担子在人群中穿梭的货郎不知怎么回事打翻了担子,东西撒了不说,还全弄到了周围人的身上,一时之间底下百姓乱成一团。 柳南絮走在最后头,扫了眼揽月还坐在台下,心里松了口气,拿出自己的绣的荷包给大家展示,几个全福人点头夸赞了一番,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像她这样没定亲的姑娘就可以下去了。 谁知柳南絮并未跟着其他姑娘离开,反而拿着手里的荷包直直朝揽月扔过去,定了亲的姑娘,未婚夫都会提前坐的离台上近些,方便接绣品,可揽月并不知道这个规矩,按照春草给她的指示也坐在离台上最近的地方,所以柳南絮的荷包直接就扔进了她怀里! 揽月想起只是柳南絮说让自己帮她接一下荷包,信以为真便伸手拿着了,才刚收下,后面突然就冲出来一群家丁,围着她齐刷刷喊道:“姑爷!” 揽月:? 她一时还没回过神,莫名其妙瞅了眼那群人,皱了皱眉:“你们认错人了。” 为首的家丁中气十足的喊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您接了我家小姐的荷包,您就是我们家的姑爷!” 揽月瞪大眼睛猛地转头看向台上的柳南絮,就见柳南絮笑盈盈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还冲她眨了眨眼睛,揽月咬牙:“你们看清楚,我是女人,不是什么姑爷!” 为首的家丁笑起来:“连律法都改了,咱们朝的公主都喜欢女人呢,我家小姐自然也能招个女子做姑爷!” 揽月冷下脸:“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姑爷,让开!”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统一喊道:“夫人,请随我们回去拜堂成亲!” 揽月:…… 她伸手拨开家丁就要离开,突然身子一软,脚下踉跄了一下,眼前也一阵模糊,揽月心下一惊,看向自己刚刚喝的茶杯:茶有问题!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春草跟夏棠就上来不由分说一人一边扶住她离开这里,揽月身子虚软的厉害,想挣扎都没力气,只能任由她们两个摆弄着自己离开。 柳南絮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对一旁的司礼点点头,司礼站出来扬声喝唱:“贺喜柳家南絮今日觅得良缘——” 岭南人对于这种强取的戏码早已经见怪不怪,也不管揽月乐不乐意,大家使劲儿鼓掌,柳家下人一边散着糖果子一边笑呵呵邀请大家:“府里今日办喜宴,大家一块过去啊!” 唯有江家跟何家懊悔不已,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些货郎肯定都是柳南絮安排的,故意扰乱他们的视线,然后趁他们没注意时将荷包扔出去敲定婚事,如今已经迟了,毕竟是刺史府,他们暗中耍些手段还好,可不敢明着去抢,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而柳家,柳刺史跟柳夫人对着昏迷不醒的揽月,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女儿闹了半天,居然把公主给抢回来了,这还了得! 岭南刺史急的团团转,皇上让他保护公主,这可倒好,别人还没把公主怎么着,他们家先把公主绑了,还要强买强卖跟自家女儿成亲,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把他砍了? 柳刺史摸了摸发凉的脖子:“要不趁着南絮没回来,赶紧把人送走吧?” 第16章 柳夫人摇头:“不行,事情都闹出去了,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过后那些人肯定要查公主的来历,咱们要是毫发无损的把她又放走了,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柳刺史头疼:“这可如何是好啊?” 柳夫人咬了咬牙:“干脆咱们就装不认识公主,将错就错!” 柳刺史瞪大眼睛:“你是说让她们成亲?你疯了?” 柳夫人拉住他:“老爷,这也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咱家南絮现在也是被江家跟何家逼的没办法,才会出此下策,与其让她随便找个人毁了自己下半辈子,倒不如让她先跟公主假成亲,这么一来我们既能光明正大的保护公主,也能解决咱们目前的困境,我看可行!” 柳刺史:“公主醒来不会宰了咱们吧?” 柳夫人笑了笑:“咱们全当不认识她这个公主,她能怎么办?” 就这样,揽月昏迷着被直接送进了喜房,对外头敲锣打鼓一无所知,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黑了。 揽月揉着额头坐起身,脑袋里面还有些晕晕的疼,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陌生的房间,入目就是大片喜庆的红色,不远处的圆桌上一对双凤红烛正噼里啪啦的烧着,房间各处都贴满了喜字。 揽月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不顾头疼一把坐起身,这才发现就连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也被换成了大红喜服,她皱起眉头,正准备把衣服重新换下来,就听到房门被从外推开,几个丫鬟看到她,笑嘻嘻道:“夫人醒了!” 揽月沉下脸,看着柳南絮慢悠悠从后面走进来,身上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喜服,她冷声道:“你需要给我个解释!” 柳南絮一点儿没有算计人的觉悟:“岭南的规矩,你接了我的荷包,当然要跟我成亲,你说你都来岭南这么久了,怎么对这儿的风俗一点都不上心呢!” 揽月怒道:“你算计我!” 柳南絮瞪大眼睛:“这怎么能叫算计呢,你说你白得了我这么个漂亮媳妇儿,该偷着乐才对!” “你看清楚,我是女人,并且我对女人没兴趣!” 柳南絮指责她:“连公主殿下都喜欢女人,你这是在歧视公主吗!” 揽月冷笑:“公主让你强取豪夺了?” 柳南絮噎住,揽月直接站起身转身就准备离开,春草、夏棠、秋梧跟冬荷急忙一起将她拦住,揽月冷淡的扫了她们一眼:“别逼我动手!”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先出去吧。“柳南絮挥手让她们四人下去,看向揽月:“我们谈谈?” 揽月不欲理会她:“我不觉得跟一个算计我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你已经接了我的荷包,就是我的人了,就算你从这儿离开了也没用,除非你不想在岭南这个地头上待下去了。” 见她不理自己,直接脱下喜服就准备开门离开,柳南絮站在她身后:“你在找坟吧?” 揽月猛地定住脚步,回头威胁的瞪着她,柳南絮笑着举起双手:“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合作而已!” “合作?” “没错,你跟我成亲,我帮你找坟!” 第10章 合作 揽月停下开门的动作:“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坟?” 柳南絮笑了笑:“很难吗?你说你想了解牛角山,想认识那些有毒的草药,可你的目光却都在那些坟堆上,而且你问我的所有问题都跟草药无关,反而都是关心那些坟堆的年长,你暴露的太多了。” 不得不说,柳南絮这个捕快不是白做的,她真的很敏锐! 见揽月不说话,柳南絮继续说道:“牛角山的坟堆虽然多,但也不是毫无规律的,我不问你找坟干什么,只要不危及岭南安稳,我尊重你的秘密,并且还可以帮你一块找,靠你自己只怕这辈子埋在那些坟堆里都找不到什么线索,怎么样,合作吗?” 揽月转回身坐下:“为什么非要跟我成亲?” 见她态度松软,柳南絮笑了笑也跟着坐下:“你才来岭南不久,我不知道你对这儿的局势到底了解多少,岭南这边能耕种的土地很少,这里主要是靠来往行商带动当地民生的,所以商会在这里的地位非常重要! 这几年岭南的商家越来越多,商会也有些乱象,甚至许多商家身后都跟朝廷扯上了关系,上一届商会会长就是栽在这上面的,如今眼看下一届会长又要选举了,目前岭南最大的两个商户分别是何家和江家,他们是最有希望当选的,两家也是卯足了劲儿。” 揽月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南絮叹了口气:“这说起来话就长了:我父亲当年刚来岭南的时候,当时这里更乱,商家凌驾于官府之上,官府在这里压根就是个摆设,父亲为了夺回官家的权势,便选择了跟江家合作,幸亏有江家的支持,我父亲才能稳住局面,从商家手里夺回权利,逐渐压制住商会。 那个时候江家也正好遇到些困难,跟我父亲也算是互惠互利,为了维持并且稳定这种合作关系,两家就定下了娃娃亲,那时我还没出生呢就被我父亲给卖了!” 柳南絮有些忿忿不平:“这么多年过去,江家逐渐成了岭南的一把手,本来也是风平浪静的,直到上一届商会会长突然被拉下马,整个岭南都蠢蠢欲动起来了,偏这个时候我也长大了,江家旧事重提希望我能跟他家的大儿子成亲,如此一来就等于得到了我父亲的支持,商会会长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17章 可何家知道了,他们能同意吗?这不几个月前江家大儿子巡视商行时路遇暴徒,劫走了东西不说还要杀人灭口,江家大儿子拼死逃脱出来,但现在也不行了。 就在这种时候,何家突然又凑出来了,何家当年跟我父亲家是世交,并且何老爷跟我父亲还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后来我父亲家道中落去了外地投奔亲戚,这才减少了往来,再后来我父亲回到岭南做官,因为要跟商会夺权,所以跟这些商户也算是对立关系,就跟何家依旧没有往来。 何家自己本来也挺识趣儿,大家心照不宣全当没交情,谁知道这个关头却又拿着一封旧日书信上门,是我已经去世的祖父留下来的,为了维持跟何家的交情,居然把还没影的孙辈,也就是我给许配了出去,给何家做孙媳妇,并且文书上还有当年的旧印! 这不就搞笑了吗,一家女许两家,谁都知道何家打的什么主意,但何家有文书在手,再加上岭南大部分人都投靠的是何家跟江家,我父亲也有些掣肘,不管是江家还是何家我都不能答应,尤其我还怀疑何家背后牵扯一些事儿,所以要想破局,只能找一个跟江家或何家都没任何关系的人,让他们彻底死了心。” 揽月:“刚巧这种时候我就撞上来了?你为什么不找个男人成亲?” 柳南絮嗤道:“找个男人麻烦太多,我要彻底斩断江家跟何家的念想,所以你跟我成亲,帮我应付那些人;我帮你找坟,怎么样?” 揽月沉吟道:“你肯定能找到?” 柳南絮啧了一声:“你别小看我,在岭南还没有我想做却做不成的事儿!” “时限是多久?” “三年,三年后还你自由!” 揽月低头想了想,抬起头:“好,成交,不过我们只能假做夫妻。” 柳南絮点头:“你放心,我不会霸王硬上弓的!” 揽月:“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南絮又笑嘻嘻起来,语气却严肃:“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嘛,但是合作期间你不许背着我跟其他人来往,即便是假的,我这人也不喜欢分享,所以别拿这个膈应我!” 揽月从床上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外间的榻上,柳南絮眨了眨眼睛:“咱俩都是女人,你怕什么?” 揽月淡声道:“合作期间,除非必要,我们各睡各的!” 柳南絮哦了一声,欠欠地挑了挑眉:“所以你以前的心上人也是个女人?那你这段时间还装什么装,我还以为你你对女人没兴趣呢!” 揽月头也不回地警告:“你如果再多说一句,合作就到此为止!” 柳南絮连忙捂住嘴:“你这人真的很没意思!” “如果你想找有意思的,那你找错人了!” 柳南絮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嘘了一声脚步无声的挪到门口,猛地将门从里面拉开,只听哗啦一声,一群人便跟鱼一样涌着倒了一地。 揽月惊讶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柳刺史跟柳夫人等等,几个丫鬟有眼色的赶紧将他们扶起来,柳夫人尴尬地笑道:“那个……我们来看看要不要送点儿吃的,毕竟这位……将离姑娘从中午就还没吃东西呢!” 揽月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原来你们还知道我从中午就被绑来了,堂堂刺史府果真让人大开眼界!” 柳刺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柳南絮没好气的瞪了揽月一眼,回头对父母说道:“还叫什么将离姑娘,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以后叫她夫人!” 揽月没理会她的故意挑衅:“在哪盥洗?” 柳南絮指了指后面的偏房,揽月拿着自己的衣物就进去了,只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呢?” 柳刺史拉住柳南絮:“闺女,你可千万要照顾好她,咱们算计了她,她心里有气,你担待着些。” 柳南絮无语:“爹,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才是你亲女儿!” 柳夫人直接拍了她一巴掌:“按你爹说的做,你这个女霸王可别欺负人家!” 柳南絮无辜的摸着脑袋:“我突然觉得我好像绑错人了,这才一天,亲爹娘就变成后爹后娘了。” 鉴于揽月身份特殊,柳刺史夫妇打算装作不认识她,也没准备告诉女儿揽月的真实身份,只不停叮嘱:“多照顾她点儿,收敛一下你的狗脾气!” 柳南絮嗤了一声:“我是狗,你俩是啥?” 气的柳夫人跟柳刺史又想将她一顿打,好在还记得今天好歹是她们的大喜之日,忍着脾气帮她们关好门。 等揽月洗漱出来,就见桌子上放着几道开胃的小菜,还有一盆鸡丝汤面,阵阵香味传来,揽月摸了摸肚子才觉着有些饿了。 柳南絮摆好碗筷,看见她出来一边帮她舀面,一边说道:“快过来吃点儿吧,我家厨师手艺不错的。” 揽月挑眉:看着大大咧咧,倒也还算贴心。 一小碗汤面吃完,饿了半天的胃终于得到疏解,两人没再多话,等柳南絮洗完便准备休息了,不过想起父母的交代,又想到是自己强行绑人家回来的,柳南絮终于良心发现,说道:“还是你睡床吧,我睡榻。” 揽月没所谓:“都一样。” 可柳南絮坚持,窗外突然传来一道悠扬的鸟叫声,揽月眼神变了一瞬便恢复平静,没再跟柳南絮争执直接去了床上。 第18章 柳南絮今天忙了一天,又是及笄礼又是抢亲,下午还应付了半天何家跟江家的人,到晚上早已经筋疲力尽,躺下没多久呼吸就平稳起来。 揽月坐起身在窗边咳嗽了两声,不一会儿一阵轻烟吹进来,本就疲累的柳南絮睡的便更加深沉,揽月叫了她好几声也没反应。 试探过柳南絮真的昏睡过去,揽月才将房间后面的窗户打开翻身出去,云聿跟云暮见到她连忙跪下:“公主恕罪,属下救驾来迟,这刺史府表面看着松懈,实则防守极严,属下废了好大功夫才进来,就这还是因为今天刺史府忙乱才容易些。” “你们起来吧。” 云聿跟云暮站起身:“公主,属下这就带您离开。” “不用。”揽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绑我来的是刺史府,即便今天离开了也没办法在岭南待下去,可我们目前还不能离开岭南,你们不用管我,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打探皇嫂的消息。” 云聿跟云暮皱眉,满脸不赞同:“公主身份尊贵,怎能委屈给一个女人做夫人,区区一个刺史府也太胆大包天!” “夫人?”揽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容:“那也得她有这个本事才行!” 第11章 见家人 一晚上辗转反侧,断断续续到天快亮那会儿才睡着,也没睡多久,揽月突然察觉似乎有什么在盯着自己,她脑海猛一下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 揽月脑袋放空了一下,才回忆起自己昨天成亲了,她坐起身推开柳南絮的脑袋:“干什么?” 柳南絮站直身子:“天亮了,咱们该去给我父母请安了,虽然是假成亲,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省,对了,今天我大哥和二哥回来,我成亲定的太急,我哥昨天才收到消息今天临时赶回来。” 揽月嗤道:“你不是定的太急,你是抢的太急。” 柳南絮摆了摆手:“都一样啦,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干嘛还提。” 听到房里的说话声,门外候着的丫鬟敲门询问:“小姐,您醒了吗?” 柳南絮打开门让人进来,看着揽月一派自然的让丫鬟伺候着,不由挑了挑眉,在心里思索着她的来历,看着气派也不是一般家里能养出来的啊! 洗漱过后,柳南絮先把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叫来让揽月认识了一遍,前院的下人过来传话说老爷夫人都准备好了,两人这才过去。 到了厅堂,看到除了柳刺史跟柳夫人之外,还坐着两个身子魁梧、满脸英气的男子,与柳刺史有几分相像,柳南絮眼睛一亮跑过去:“大哥、二哥!” 说着把两个男子拉到揽月面前:“这是我大哥柳从文,任岭南节度使;二哥柳从武,在外面成立了个镖局。” 柳从文看上去稳重些,把拿回来的贺礼递给揽月:“抱歉,小妹任性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揽月点了点头收下贺礼,从容的态度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久居上位的高贵淡然,让柳从文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而柳从武看上去就大大咧咧了,声音浑厚、笑容爽朗,拍了拍揽月的肩膀,把贺礼递给她:“以后在岭南这地方有人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让他躺着出岭南!” 柳南絮没好气的嗤了一声:“我的人用得着你献殷勤!” 柳从武在她脑袋上呼噜了一巴掌:“怎么跟二哥说话呢!” “你好讨厌!”柳南絮跟柳从武兄妹俩就在厅堂里打闹起来。 柳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胡闹,亲热的拉住揽月的手:“别理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一见面就打闹。” 柳家关系简单,柳夫人当年是跟柳刺史私奔来的,二人感情很好,因此柳刺史一辈子都没纳妾,三个孩子全是柳夫人生的,感情也十分要好。 柳家两个儿子都有事要做,柳从文在军中不能离开太久,柳从武镖局里也一堆事,两人留下陪着家人吃了顿饭就又急匆匆离开了。 揽月又准备上山,柳家也没人敢阻拦她,谁知才准备出门时,几个富家夫人过来拜访,说是来看望揽月的,她无奈只好陪几人坐了会儿。 经过一番介绍,揽月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夫人嫁的也都是女人,岭南这地方比较特殊,流放过来的人太多了,有一些家里没儿子的,为女儿招进来的女婿很可能狼子野心,最后连整个家产都脱了不说,一家子还得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以前这种事也没少发生。 所以在朝廷承认同性之间亦可成亲时,许多只生了女儿的商户为保家产不被女婿夺走,便会给女儿直接娶个女人回来,自家女儿便可在外经商,然后女儿悄悄找个男人生个孩子养在家里,如此一来既能香火有继,也不用担心招来家贼,毕竟本朝风气十分开化,女子也能在外行走抛头露面,而且岭南一些娶不起妻子的男人,在一块搭伙过日子的也有。 或许是自觉大家都一样有话说,几个夫人对揽月亲热的很,还邀请她加入她们组建的诗会,被揽月婉言拒绝。 一个夫人拉着她的手,眼神诚恳,语重心长:“咱们这个诗会虽说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可里面的人也都是来自富商或官家,这一来是为了无聊,大家一块玩玩打发时间。 二来,咱们毕竟嫁了人,她们在外行走养家,我们这些在内宅的便要帮她们稳住后方,你可别小看这后院女人的交情,有时候能顶大事呢,许多消息也都是从这儿打听出来的,你先一起加进来,平时没空就算,偶尔来坐坐,说不定也能帮到你家当家的,毕竟是嫁了人,虽说我们嫁的是女人,却也要谨守本分,贤惠淑德,你说呢。” 第19章 揽月脸都黑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胆敢有人告诉她要贤惠淑德,帮当家的谨守后方! 虽说同性可成亲这条国法是她改的,但即便她跟崔南希在一起,崔南希也不敢妄想揽月能为自己留在后宅,这辈子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从无人敢这么要求揽月公主! 柳南絮在一旁听着,见揽月脸色难看,扑哧一声低头闷笑起来,骄傲如揽月听到这些话恐怕吃人的心都有了。 揽月瞪了她一眼,深吸口气压住脾气,淡声拒绝:“多谢夫人好意,可我无意留在内宅。” 对方却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震惊的看看她,又看向柳南絮:“难道你们……”难不成是她们弄错了?柳家竟舍得让柳南絮留在内宅? 柳南絮也不解:“女子与女子成亲,不是本该互相平等,为何非要有一个人谨守三从四德留在内宅?这与男尊女卑有何区别?我想公主成立此律法的初衷应该也是为了平等吧。” 揽月震惊的看了柳南絮一眼,没想到她竟能理解自己的心思,没错,她当初就是希望给崔南希一个平等的身份。所以才不顾天下百姓非议和唾弃,强行将此律法成立,可惜崔南希从始至终都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而与自己素不相识的柳南絮却能一眼看透。 好不容易打发走几个热心的夫人,还不等出门就又迎来了客人,这次来的是江家主跟他儿子江铭,江老爷是专程过来贺喜的,他一直都是个很会审视夺度的人,眼看柳南絮已经给自己抢回来一个夫人,明白这桩亲事是没可能了,便不会再多做纠缠跟刺史家闹翻,这也是柳南絮最欣赏江家的一点。 倒是江铭还有些别扭,尤其看到揽月后心里更加矛盾,虽然柳南絮是跟他哥哥定亲的,可这几年跟柳南絮一块上学堂一起玩的却是江铭,可以说江铎跟柳南絮还不如江铭熟悉。 江铭心里本就对柳南絮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这次江铎受伤,家里说想把婚约改了给他,江铭那点儿心思便越发明显起来,可谁知柳南絮自己居然抢了个媳妇回去,让江铭大受打击,要是其他人便也罢了,偏偏还是自己那天的救命恩人! 柳家人可不知道江铭的心思,跟江老爷相互客套着,把前阵子因为婚约闹出的误会解开,江老爷这人也想的开,只要何家没得逞,哪怕自己家也没娶到柳南絮,但看到何家不高兴,他心里就舒坦的很。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道贺,柳家干脆办了席面,等把所有人都送走后已经是下午了,柳南絮看了看天色:“今天恐怕来不及上山了,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揽月也不在意耽搁一天两天的功夫,闲着没事,她正好回旧宅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带过来,虽然她跟柳南絮是假成亲,但也不能分开住。 才进老宅的巷子里,浮云和朝露便等在那儿,看到她忙跪在地上:“公主,云聿说是您不愿离开柳家?” 揽月点了点头:“当年皇嫂去世前藏身在岭南,只有岭南刺史知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说不定就是皇兄叫我来岭南的原因,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如今住在刺史府也好打探。” 浮云和朝露便没再多说,而是说起其他消息:“公主,我们这几天查探到,就在我们刚进岭南没多久,这里就来了一股十分秘密的队伍,一直在盯着我们的行动,云聿他们怀疑跟三皇子有关,要不要动手解决他们?” 揽月思忖了一会儿:“先不忙动手,查清这股势力的背后主使,对了,让云聿把隐卫召集起来做好准备,暂时不用进岭南,听候我的命令。” “是。”浮云和朝露汇报完事情,很快就隐身消失在巷子口。 揽月推开门进了院子,几乎才一进门,她就敏锐的感觉到这里有人来过了,想起刚才朝露的话,她警惕地放轻脚步,不动声色继续往宅子里走,手却已经悄悄放在腰间的软剑上。 第12章 碎物 揽月轻轻推开房门,虽然里面空无一人,可她仔细倾听了一下,还是能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揽月慢慢靠近柜子,猛地一拉开,里面滚出个女人。 那女人吓的一边爬起来抱紧自己,一边惊慌哭叫:“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别杀我!” 揽月见她衣衫褴褛,身上到处都是被烧着的破洞,头发也乱糟糟的,烧的东一块西一块,包括手上也有烧伤,她皱了皱眉,问:“你是谁?” 清淡的声音让惶恐至极的女人突然愣住,慢慢冷静下来,一点点抬起头,就看到揽月居高临下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并不是自己什么仇人,女人轻轻松了半口气:“你是?” “我是这里的房主,你怎么在我家?” 女人这才总算放下心,随即又有些奇怪:这里不是柳刺史的老宅吗? 不过她并未吭声,只坐在地上抱紧自己,低头说道:“我是逃难过来的,没吃的了,只能躲进这里面找点儿吃的,你别打我,我马上就走。” 逃难?谁逃难会逃到流放之地? 不过揽月并未揭穿她的谎言,再看看她手上全是烧伤的痕迹,有些都化脓了,看样子时间还不长,揽月想到那天着火芦花巷,不过她并不想多管闲事,便装作被骗过去:“我来收拾东西,你们逃难人如果多的话,可以暂时住着,不过别把屋里弄坏了。” 第20章 说完便自顾自打开一旁的柜子随便收拾了几件东西,她的衣裳都放在刚才女人躲着的柜子里,揽月向来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那些衣服她也不打算要了,想了想又拿出伤药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 女人怔怔看着被揽月关上的门,又看向被她放在桌上的烫伤药,半晌突然低下头委屈的痛哭起来,她当然不敢轻易相信揽月,可她现在实在没地方去了,一出这个门可能就会死,而且她的烫伤也不能耽搁了,只能挪过去拿起药闻了闻,撒在自己的伤口上。 本来要收拾衣服也没收拾,趁着时间还早,揽月去了街上的铺子里先买了两套换洗,之后又再定了几套衣裳这才回去。 等到家时柳南絮已经回来了,见她什么都没拿有些奇怪:“你不是去收拾东西了吗?” 揽月淡淡道:“不要了。” 柳南絮哼了一声:“浪费!” 揽月瞟了她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真是好心没好报,亏人家今天还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揽月对她口中的好吃的并不感兴趣,把仅剩的几件东西整理收拾放好,柳南絮眼角突然扫到一件亮晶晶的东西,好奇的伸手从盒子里拿出来:“好漂亮的琉璃啊,这东西可难得!” 揽月顺着她的声音一回头,看到她手里的琉璃,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阴冷下来:“给我!” 柳南絮不服气:“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那么小气干嘛,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看到琉璃。” “还给我!”揽月加重了语气。 柳南絮有些讪讪地,伸手递给她:“我又不贪你的,就看一眼而已……”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她原本勾着凳子的脚突然一打滑,琉璃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随着一声脆响碎成好几块,柳南絮直接傻在原地,脑袋嗡的一声:完了,这么珍贵的琉璃被自己给摔了,就算把自己称斤论两的卖了也赔不起啊! 她甚至吓的都不敢去看揽月的表情,惨白着脸愣愣的盯着地上的碎片,表情都快哭了,可没想到刚才还语气严厉的揽月,看到琉璃碎了反而平心静气下来,又没了表情,语气淡然:“扫了扔出去吧。” 说完便又开始收拾东西,这琉璃是她跟崔南希当年的定情之物,一共两块,透明的琉璃里面晕染了红色的凤凰形状,双凤呈祥,许是她之前从京城走的急,居然把这东西给带来了,如今砸了也好,彻底了断。 柳南絮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她,见揽月是真的不在意,反而挠了挠头:“你刚才不是还很生气吗?” 揽月挑眉:“你是希望我继续跟你生气?” “那倒没有,你生气太可怕了。”柳南絮连连摆手:“就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真的不在意?” “你如果想赔,我也没意见。” 柳南絮连忙摇头:“一点都不想,你看看我身上哪块肉值那么多银子?” 她狗腿的蹲下身亲自把琉璃碎片捡起来,突然发现上面居然刻有小小的字,她抬起眼皮看了揽月一眼,见她没注意,便悄悄把碎片拼了一下: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南希赠 南希?难道是那个心上人,可听上去怎么像是女人的名字? 她半天不动,终于引起揽月注意,奇怪的低头问道:“你做什么呢?” 柳南絮回过神,连忙开始捡碎片:“马上就好!” 结果一慌乱,琉璃尖锐的棱角便划破了她的手指,柳南絮下意识嘶了一声,把急忙把手指吮进嘴里。 揽月看到她的动作蹲下身:“划伤了?” 柳南絮委屈的点点头,把手指伸出来给她看:“破了。” 伤口划的有些深,刚从嘴里拿出来就又冒出血,并且不一会儿血珠子就滴到了地上,揽月忙捏住她的手指,一边帮她止血一边喊来春草拿药:“怎么不小心一点儿。” 柳南絮低下头没说话,看着她接过春草拿来的药仔细上着,微微下垂的眼睑、纤长浓郁的睫毛都给平日冷淡的神色增添了不少柔光,柳南絮暗暗想:还挺会关心人的,难道是那个叫南希的人教的? “你、你那个心上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或许是揽月这会儿动作太温柔,柳南絮大着胆子问出口。 揽月给她上药的动作重了一下:“不该问的别问。” 柳南絮嘶了一声:“轻点儿,关心一下怎么了!” “不是你该关心的!”揽月帮她包扎好,送开她的手,语气又恢复淡漠。 柳南絮抱着自己的手,哼道:“你现在跟我是夫妻,我当然有资格问!” 揽月提醒她:“假夫妻。” 柳南絮理直气壮:“假夫妻也是夫妻!” 揽月懒得理她,正好春草来叫她们用膳,揽月率先出了房门,柳南絮悄悄叫住春草:“把这几块碎琉璃拿出去,看看能不能让工匠随便刻几个小玩意儿卖出去,咱们就发财了!” 春草已经对自家小姐的财迷见怪不怪,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碎片包好:“小姐,快去用膳吧。” 走进饭厅,看到里面摆的一桌子都是各种鱼虾蟹等等,岭南这边有地方靠海,所以海产还算比较丰富,柳南絮跟过来,得意的站在她身后说道:“我看你那天吃饭似乎对鱼虾,今天回来路过街上有卖新鲜的,就都给你买回来了。” 第21章 因为京城离海边太远,揽月在京城能吃到新鲜海产的机会并不多,而她又不愿意为了口腹之欲劳民伤财,所以在岭南看到海产难免就多吃了点,没想到会被柳南絮记下:“谢谢。” 身后的夏棠一边碗筷,一边替自家小姐说话:“我家小姐平时给自己都一文钱也舍不得花,对夫人实在太大方了。” 揽月奇怪:“你那么喜欢钱,不花留着难道还能帮你生银子不成?” “它要能生就好了!”柳南絮低下头一边吃饭一边道:“我有好多事要做呢,需要好多好多银子,哪能随便浪费。” 柳南絮伤的正好是右手食指,因此夹菜十分费劲,揽月看不下去,况且今天这顿饭好歹也是她费心为自己准备的,便大发慈悲帮柳南絮布菜剥虾剔鱼。 柳南絮被照顾的很是舒坦,一放松便口无遮拦起来,笑眯眯揶揄:“今天那夫人还说你不贤惠,这不很贤惠嘛!” 揽月啪一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自己吃吧。” 柳南絮气的踢她一脚:“哎,我今天可是出了不少血才给你整出这么一桌,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可以不出血。” “那我明天还要带你去上山呢,不吃饱可没力气!” 揽月垂眸思索了一下:“我帮你可以,你明天得告诉我那些坟的年长。” “知道啦!”柳南絮忍不住好奇心:“你到底为什么要找坟啊?” “闲的。” 柳南絮嗤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凑近她:“难道那坟里面埋藏着什么宝贝?金银珠宝?难不成牛角山上还埋过什么有钱人?我听说那些有钱人的坟里面,陪葬品都价值连城,你是不是在找陪葬品?带我一个,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揽月推开她:“你想多了。” 柳南絮又凑上来,这回还抱紧她的胳膊:“别这么小气嘛,咱俩好歹夫妻一场,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俩昨晚都过夜了,你不能赖账的!” 揽月呛咳了一下,严肃下语气:“不许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难道你想不认账?我告诉你,我们府里所有人都能做证,昨晚咱俩就是一起睡的,你赖不掉!” 揽月无奈捂住她的嘴,淡淡训斥:“口无遮拦!” 柳南絮呜呜两声,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她的手心一下,揽月神色一僵赶紧松开手:“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柳南絮一脸不解:“你跑什么啊,有财大家一起发,你好我好不如大家好嘛!” 第13章 遇阻 离年底越来越近,过完年二月份开始商会就要重新选举会长,所以柳南絮最近也忙的很,最近都见不着人影,更别提带揽月上山了。 揽月自己在山上找了好几日却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能堵住晚上才回来的柳南絮:“你最近在干什么?” 柳南絮说道:“查江铎被劫的案子啊,我总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必须得在商会选举之前把这个案子查清,还有江铭的马被毒一案!” 揽月问:“你在怀疑何家?” 柳南絮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咚喝下去,舒了口气:“我很确定跟他家绝脱不了干系,可区区一个何家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居然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我怀疑何家背后有更大的黑手,岭南的商会事关整个岭南生死,我必须对所有岭南百姓负责!” 她转过头:“对了,你专门等我,有事?” 揽月回视她:“你说呢!” 柳南絮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我这几天都给忙乱了,这样吧,明天我先带你上山,你要找的坟多少年头?大概有没有什么线索?” 揽月摇头:“我只知道大概六七个年头,是从外地来的,女人!” 柳南絮皱起眉头:“这可难了,你知不知道每年岭南有多少外地人来来去去,死在这里的更是不计其数,不过外地人都专门埋在一块,我明天先带你过去。” 两人一夜无话,各自分开睡在床榻上,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一起上山,柳南絮带着揽月走到另外一头的坟堆里:“这儿就是专门埋葬那些外地人,或者没人收尸的最后都会埋在这儿,六七年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揽月突然脸色一变阻止住她,走到不远处一棵树旁边:“有人来过!” 柳南絮也走过去看了眼,附近几棵树上全都有打斗过的痕迹,她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也跟着严肃了表情:“刀剑砍伤的痕迹,普通百姓是不能用刀剑的,除非杀手或者什么势力。” 她又趴在地上看了看杂乱的脚印:“人数还不少,最起码这里出现过十个人以上,可这么一群人跑乱坟堆里干什么来了?又为什么打起来?” 揽月其实有了些想法,心里更加沉重:“这么多杀手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如此强劲一股势力,难道岭南官府不管吗?” 柳南絮叹道:“岭南官府也不都是一条心,这几年我父亲才把权柄掌控回来,底下肯定还有浑水摸鱼的,更何况岭南人多眼杂,混进来各种势力简直太容易了,不过这些杀手的确不容小觑,我还是得跟我爹汇报一下。” 她拍了拍收站起来:“这些人该不会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吧?” 揽月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找坟吗?如果坟里面真藏着宝贝,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的话肯定会来抢,你前脚才来找坟,后脚就有人捷足先登,哪有这么巧!”柳南絮拉住她:“我们今天先回去,没弄明白对方是什么人之前,你最好不要贸然行动,以免有危险。” 第22章 揽月并非冲动无脑之人,也认为柳南絮说的有道理,只在附近的坟堆里转了一圈,见没有被破坏的坟就离开了,只是难免心里着急,如果真是三皇子的人跟过来了,那很有可能当年皇嫂留下了什么重要的秘密,绝不能被三皇子捷足先登! 回到家后柳南絮就去找柳刺史了,最近岭南的局势有些暗流涌动,他们必须早日做好准备,揽月趁机出去了一趟,进了柳家老宅的巷子没多久,云暮跟云聿就出现了:“公主。” 揽月问道:“今日在牛角山坟堆周围的打斗,是不是你们?” 云聿点头:“是,我们这几天一直在追查跟随我们来的那股势力,没想到越查越惊心,里面牵扯到了杀手组织、山贼甚至岭南一些商户等等,并且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一股势力潜入进来了,他们应该早就得到了太子妃出现在岭南的消息,我们在寻找太子妃当年下落时跟他们撞上了。” “商户?”揽月皱眉询问:“哪些商户参与进来了?” 云暮回道:“就是如今正在争夺商会会长的何家,还有他门下依附的一些商家。” 揽月握紧手心:“能查出那些人什么来头吗?” “属下已经吩咐影卫尽快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不出所料肯定跟崔瑨和三皇子有关。” 揽月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下令:“坟最近就不要找了,先查这伙人的来历,另外派人暗中盯着牛角山的动静,一旦他们找出什么东西,不惜一切代价,格杀勿论!” “是。” 两人领命退下,揽月深深吸了口气,暗悔自己当初从京城出来的太莽撞,没想到岭南居然牵扯出这么多事,可是不管多艰难,皇兄留给她的任务她都必须完成! 柳南絮正坐在桌前查看手下刚刚送上来的线索,看到揽月进来,随口问:“你出去了?” “嗯。”揽月扬了扬她专门带的点心:“府里有些闷,出去走走。” 柳南絮眼睛一亮,赶紧跳过去接过点心:“我正好饿了,田记的点心?他们家可难买了,得排好久的队!” 揽月坐到她旁边,垂眸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卷宗:“何家?” 柳南絮一边吃点心,一边说道:“我刚才收到一点线索,说何家跟山贼有勾结,你还记得之前江家长子是怎么受伤的吗?他就是被山贼给劫了,如果能证实何家的确勾结了山贼,那就能肯定江家长子的出事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揽月好奇:“你似乎对这个何家很有意见,从一开始你就不想让何家上去,为什么?” 柳南絮指了指茶杯,揽月顺手倒了杯茶放在她手里,柳南絮拿茶水把点心冲下去,才开口:“何家做事太过霸道跋扈,并且野心太大,一直试图恢复当年商家控制官府的局面,本身他家的立场跟我爹就是对立的。 有些事我爹不告诉我,但我知道何家背后有主子,一直在支撑着他家跟我爹夺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何家私底下联合许多不良商家贩卖假药材,这绝对不能容忍,如果让他们家坐上商会会长,那岭南就完了!” 揽月察觉到柳南絮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当然她们两个目前还只是合作关系并不稳定,双方都有所保留,不过只要目标一致,也不是不能合作:“你想扳倒何家?” 柳南絮点头:“确切来说,不管是江家还是何家,我都不希望他们做大,以前两家还能互相牵制,可江家香火单薄,只有两个儿子,江铭还不成器,自从江家长子重病不行后,江家就开始势弱,何家一家独大,如果再让他们做了商会会长,那这岭南岂不是成了何家的囊中之物了!” 揽月想着云暮的话,何家很可能跟三皇子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决定帮柳南絮一把:“所以你追查江铎被劫一案不放,是想利用此事,让江家跟何家对上?” “差不多。”柳南絮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很聪明嘛。” “我陪你一起查这个案子。” 柳南絮有些意外:“你不找坟了?” “事有轻重缓急,再说坟堆那里已经有人去过,暂时也不安全,我待在府里没什么事做。” 柳南絮转了转脖子,把桌上的卷宗推到她面前:“谢谢都是关于何家的,你一起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利用的。” 揽月一边低头看卷宗,一边不动声色地问:“芦花巷着火的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好查的,很明显是有人蓄意纵火,恐怕是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惹了祸,有人为了娶我杀人灭口,我现在只要等鱼自己现身出来上钩就行。” 揽月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柳南絮,以前她还下意识以为柳南絮能当上捕快,肯定是借了柳刺史的光,虽然本朝风气开明,可女子想在衙门谋职还是难如登天的,最多就是后宫才有女官而已。 但现在她突然察觉原来竟是太过偏见,柳南絮能做到这个捕快位置,的确是她自己的的能力,她的聪慧和敏锐异于常人,倒是自己以前在京城还致力于提高女子的地位,心里却存在这么深的偏见,揽月一时有些羞愧自己的狭隘。 柳南絮这阵子实在太疲惫,撑着脑袋看了会儿揽月,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可她怎么越看越困呢? 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正常,脑袋已经撑不住往下掉,眼看就要磕到桌子上,揽月及时伸手接住她的下巴,拯救了下巴跟桌子亲密接触带来的酸爽。 第23章 柳南絮迷迷糊糊睁了睁眼,嘴里嘟囔:“我最近都快忙死了,桩桩件件的案子都跟何家有关系,明天还要去调查江铭惊马的事,好不容易找到点儿线索。” 一边说一边又闭上眼睛,竟是打算缩缩肩膀就趴在桌子上睡,揽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在京城见过许多世家女子,从来没一个人像柳南絮这样大大咧咧,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软和端庄,与娇媚动人的崔南希更是两个极端。 总不能看着她当真在桌子上趴一晚上,揽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把人抱起往床上走去。 第14章 戏弄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醒来,柳南絮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的是床,她有些惊讶的在房间四处看了看,都没看到揽月的身影,奇怪的挠了挠脑袋:一大早跑哪去了? 刚穿好衣服,揽月就推门走了进来,柳南絮回过头问道:“你去哪了?对了,昨晚是你把我弄到床上去的?你……”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看到揽月左脸有块青红,立刻住嘴赶紧跑过去,紧张地想伸手摸:“这是怎么了?谁干的?我去给你报仇!” 揽月侧头躲开她的手,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问,我真是从没见过比你睡相更差的!” 柳南絮一惊,指了指自己:“我干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揽月白了她一眼,懒得再理会她,昨天晚上她好心好意把柳南絮抱到床上,正准备给她盖被子,接过柳南絮翻了个身一拳头打过来,揽月当时没防备被打了个正着,今早起来脸都肿了,柳家的下人一个个都在窃窃私语,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柳南絮有些心虚,她也知道自己睡相差,但没想到居然会伤到别人,赶紧讨好的帮揽月揉了揉脸:“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了,咱俩昨晚在一块睡的?” 揽月:“你想得美!” 柳南絮莫名其妙:“我想什么了?” 见揽月心情不佳,她也识趣的不去惹,换了话题:“你昨天不是说帮我一块查案子吗,一会儿我就要出去,你要不要一起?” 揽月点了点头,她也得尽快熟悉岭南这个地方,不然太不方便了:“我们去哪?” “十里香酒楼。” 十里香是岭南最大的酒楼,平日里专门接待那些达官贵人,江铭惊马那天就是在这里喝酒。 两人一边出门,柳南絮一边解释:“江铭的马食用的那种红草,只有牛头山才有,这种草只有新鲜的才有毒性,一旦晒干了就跟普通草一样,如果想害江铭,必须要在当天采摘这东西,我问了附近的百姓,的确有两个百姓那天看到过何家的二管家那天去过牛头山。” 两人特意空了肚子没在家吃早饭,柳南絮得意的给她介绍:“别以为只有你们京城才有好的,我告诉你,十里香的手艺保证你们京城人也没吃过!” 掌柜的显然跟柳南絮相熟,笑着接待了她们:“还是老样子?” 柳南絮看向揽月,语气很是豪爽:“今天让她点菜。” 揽月挑眉:“我点了你会付钱吗?” 柳南絮捏了捏自己扁扁的荷包,又瞟见揽月脸上的青红,咬牙硬着腰杆昂起下巴,强撑着道:“付就付,你点吧,今天我请客!” 揽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喽。” 她一口气指了好几个招牌菜:“金乳酥、水晶龙凤糕、暖寒花酿驴蒸、灌汤黄鱼、琵琶虾、竹荪肝膏汤……” 柳南絮腿都软了,虚弱的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够、够了吧,太多了。” 揽月戏谑道:“不是你请客吗,舍不得了?” 柳南絮满脸心虚:“太多吃不完会浪费的,浪费可耻。” 揽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就暂时先点这几样吧。” 柳南絮舒了口气,悄悄摸着自己的荷包欲哭无泪:她今天不会被抵押在这儿吧? 想想那个场面,堂堂捕快吃完饭付不出银子,只能可怜兮兮的被留在这里给人洗碗,完了还要她娘拿银子把她赎回去,太丢人了! 掌柜的也看出柳南絮的窘迫,好心帮她解围,满脸歉意的对揽月说道:“实在抱歉,您刚才点的那几样要花费大功夫去做,这一大早的,小店确实没有,不如另外点几样?” 柳南絮眼睛猛地一亮,瞬间又停止了腰板,揽月装作没看到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问道:“那有什么?” 掌柜的瞟了眼门口,随口报菜:“糯米羹、灌汤包、煎豆腐、红油抄手、小咸菜。” 柳南絮都听的低下头涨红了脸:这也太过份了! 揽月嗤了一声,看了眼酒楼对面卖早点的摊子,卖的正好就是这几样:“你们这酒楼够接地气儿的。” 掌柜的面不改色:“承蒙夸奖。” 揽月看向柳南絮:“这就是你刚才满口夸赞,说我们京城人都吃不上的美食?我们京城人的确自愧不如啊。” 柳南絮脑袋都快垂到了地缝里:“时间太早了嘛,来不及做,咱们一会儿还有事,你等改天,我一定请你吃好吃的!”等她有了银子,把整个酒楼都给包了,一定洗清今日屈辱! 揽月假意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啊,原本我还打算请你吃顿好的,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家里,唉!” 柳南絮唰的抬起脑袋:“你请客?” 第24章 揽月已经绕过她准备上二楼的雅间,柳南絮在她身后欲哭无泪的看向掌柜,掌柜立刻明白变脸,笑眯眯跑上前拦住揽月:“刚才记错了,这位客人,您点的菜我们这里都有,您看要不要给您上?” 揽月回头看了眼柳南絮希冀的目光,双眼亮晶晶瞅着自己,莫名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狗,心头软了一下,也没再逗她:“那就上吧。” 柳南絮开心的原地蹦了一下,快速跑过去追上揽月,却因为冲的太猛,一头撞在揽月背上,差点把她撞下楼梯,揽月稳住身子没好气:“你能不能稳重点儿?” “能能能!”柳南絮一个劲儿点头,讨好的帮她捶了捶背:“咱们快去吃饭吧,那些菜我好久都没吃过了,它们肯定想死我了!” 揽月呵道:“确定不是你想死它们了?” “哎呀,都一样啦,不要这么计较!” 几道菜都是慢工出细活的功夫,虽然提前已经准备好了,但坐起来依旧麻烦,等待的空隙,柳南絮叫来掌柜问话:“你还记不记得江铭惊马那天,何家人有没有来过酒楼?或者有谁接近过后院的马厩?” 掌柜的说道:“我在前面招呼客人,还真没留意过,这样,我去问问后院的伙计。” 柳南絮叮嘱:“悄悄问,不要打草惊蛇。” 掌柜点头出去了,揽月问道:“他跟你很熟?” 柳南絮笑了笑:“这儿的掌柜也是被流放过来的,他当年算是被人顶罪了,来到这儿时挺惨的,我看不下去便救了他一命,说起来那事还跟你们京城一个大人物有关系。” “什么关系?” 柳南絮却打住没往下说:“以后再告诉你吧,总之白掌柜绝对不会蒙我,咱们等他的消息。” 菜尚未到,酒先上了,柳南絮帮她倒了杯酒:“尝尝,他家的酒可是独此一家,这次我绝对没骗你,你在其他地方喝不到的。” 酒才倒出来,一股清雅的酒香便袭来,揽月本身就有些好酒,只是之前因为她好酒才会被崔南希算计,导致皇兄惨死,从那以后揽月就再没碰过酒。 她推开酒杯:“你自己喝吧。” 柳南絮不解:“你怕喝醉?放心吧,这酒不醉人的,真的,而且里面还加了一些养身子的好东西,你尝尝,就一口。” 揽月神色淡漠,有些烦躁的站起身走向窗边:“你自己喝吧,别管我!” 柳南絮奇怪:怎么突然就又不高兴了? 揽月站在窗边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烦乱心情,这儿的窗户正对着酒楼后门的巷子,平日只有酒楼里面一些伙计进出,这会儿时间还早,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揽月往下看时,正好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挎着个篮子从酒楼出来,侧脸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在巷子里走远,揽月怔怔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刚才一刹那的侧脸还有这走路的背影有些眼熟。 她正在思索自己在哪里见过,雅间的门就被推开,掌柜的端来两碟点心:“先垫垫,菜马上就好。” 揽月的思绪被打断,只好重新坐回去,柳南絮问道:“打听的如何了?” 掌柜的从门外招来一个伙计:“你们放心问,这孩子是我收养的,能相信。” 那伙计走进来说道:“那天何家也有人在这请客,离江家小公子的雅间不远,后来何家的二管家去了后院,那儿平日是没客人过去的,我正好撞见就问了两句,还以为他跑错了。 二管家说他来牵马,我说我让人给他们把马牵过去,但二管家没同意,说他自己去牵,我就叫了个伙计带他去马厩那里,我刚才还问了那个伙计,那伙计说二管家过去后就把他打发走了,还给了他些赏钱,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柳南絮问道:“也就是说何家的二管家独自在马厩待了一段时间?” 伙计点头:“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们也不敢得罪,他让我们下去我们只能下去,再说也不必担心他会偷什么东西,也就没留意。” 柳南絮又问:“江铭的马当时也在那里吗?” “对,所有客人的马都在一起。” 第15章 受辱 从酒楼出来,柳南絮叹道:“这何家果然狡猾,如果他们收买一个伙计动手,一旦被查出来万一伙计招了,他们反而落把柄,所以他们让二管家亲自动手,哪怕我们现在确定就是何家干的,可只要二管家咬死不认,咱们也没办法,毕竟所有事都没假手他人,咱们也没证据不是。” 揽月却说:“此事原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即便你证据确凿,但以何家在岭南的势力,顶多舍弃一个二管家,这点事根本不足以动摇何家,那个二管家既然能动手,想必早已经想好了后果。” 柳南絮有些失望:“那我不是白查了!” “怎么能是白查,江家如今长子病危,江铭就是江家唯一的香火,他的命可值钱着呢,不管能不能肯定江铎是被何家所害,可何家动江铭就是摆明了要断江家香火,你只要把结果告诉江老爷,江家能放过何家?” 柳南絮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让他们鹤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 “可以这么说。” 柳南絮奸笑着撞了揽月一下:“可以啊,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揽月:“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不觉得你是在夸我。” 第25章 柳南絮连忙保证:“我真的是夸你,对付何家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就是要比他们更加卑鄙才行!” 江家每天都在催促江铭的案子,因为江铎是在外地受的伤,他们也没办法让柳刺史插手,但江铭可是在岭南众目睽睽之下差点被害,江家老爷最近都要疯了。 江家香火单薄,江老爷一共兄弟三个,老三尚未娶亲便早亡;老二不务正业,整天吊儿郎当到处寻花问柳,但一屋子妻妾生了一群女儿,却没一个儿子,所以江家香火只能江老爷一房传承,可如今最有出息的大儿子病危,小儿子的命还被人惦记着,别说江老爷,就连不务正业的二老爷都提心吊胆,生怕他死后江家没人给他烧纸。 柳南絮也有些感叹:“说起来江铎真是可惜了,他是个很有才能的人,短短几年就把江家整顿的更上一层楼,如果他不出事,岭南他这一辈中,恐怕没人比江铎更有出息了,再给他几年,恐怕连何家也要对江家甘拜下风。” 揽月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遭遇不测,天妒贤才,他的能力太惹人嫉妒了,当对手无法战胜时,除掉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所以你也觉得是何家对不对?” “这不是觉不觉得,江铎这件案子跟江铭不同,必须要有证据才行。” 柳南絮要去江家一趟,揽月就先跟她分开回家去了,如今已经深秋与初冬交替的季节,岭南虽然不像京城那样干冷干冷的,但空气中都是湿冷冷的风直接吹进骨头里,她想起自己做的衣裳,又先拐去了做衣服的铺子一趟。 刚从铺子出来,就碰上一群纨绔公子哥儿朝这边走过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揽月不欲生事理会,打算往旁边绕开他们,谁知这群人又把她拦住,摆明了来找事。 揽月沉下脸抬头看向他们,中间为首那个看清揽月面容,猥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更加淫邪的笑道:“呦,果真是个大美人儿,难怪连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把你抢了回去,换我也得抢啊!” 揽月脸色更冷:“让开!” 那人不屑的笑起来:“够傲的,嫁个女人你傲什么啊?这自古天地阴阳结合才是正道,女人的滋味怎么样啊?柳南絮那个丫头能满足你吗?想不想尝尝男人的滋味?我保证你……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揽月一脚踹了出去,往后直接飞落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揽月神色阴沉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一脚踩住他的脖子,弯下腰啪啪几巴掌轮流扇上去:“嘴巴不干净我就帮你洗洗!” 男子被她打的说不出话,只能躺在地上惨叫,身后一起的几个公子哥儿愣了一会儿,急忙指挥下人:“快上啊!” “上什么?”远处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一会儿不见就来欺负我夫人,这岭南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畜牲横着走了?” 柳南絮拨开人群走进来,几个纨绔公子见到她,脸色都是一变,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下人也都定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柳南絮走到揽月身边递给她一块帕子:“自己动手多脏啊。” 话音才落,随即一脚将被揽月打的男子踹进了不远处的湖里:“大白天的就在街上□□,我帮你清醒清醒!” 如今已经近初冬,男子被湖水冻的一激灵,刚想爬上来,柳南絮眼眸一扫:“半个时辰内,谁敢让他上来就是跟我作对!” 说着又指挥了两个才赶来的衙役:“给我看着他,他敢往上爬就打断他的手脚!” “是!”衙役直接领命,压根不在意这些公子哥都是商会那些商人家的公子,岭南这地方毕竟是柳刺史的地盘,他才是最大的。 柳南絮又看向其他一起的公子哥:“你们对我的婚后生活很感兴趣?” 一群人全部吓的摇头,谁不知道柳南絮长的明媚动人,实则却是个下手狠辣的主儿,曾经把岭南守军的一个副将都直接砍了,最后什么事也没有。 柳南絮冷笑:“既然这么感兴趣,不如去牢里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不、不必了,我们、我们就是随口一说!”几个公子哥都软了腿:“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我们这就撤!” 说完再也顾不上水里还有一位,直接全跑了,只剩下水里的人还在扑腾着,一边呛水一边呼救,过了一会儿,呼救声逐渐弱下来,衙役来报:“小姐,他好像不会水,要不要捞上来?” 柳南絮点了点头:“把人给何家送回去,就说他家公子不慎跌落水里,我们好心帮他捞出来了!” 回过头又向依旧还在怒气中的揽月解释:“这是何家二房的儿子,平日里招猫逗狗、不务正业,最是喜欢狐假虎威,这次估计是对我没嫁进他们家里感到怀恨在心,又见你一个人就想上来找事,何家目前还不能动,这人就放过他一次。” 揽月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不好看,刚刚擦过手的帕子也嫌脏直接扔了。 前脚回到府里,后脚就有人陆陆续续上门来赔罪,都是刚才那群纨绔公子的家人,这些商人家里有钱是真有钱,但因为底蕴不足,把儿子一个个都养的不像话,只会仗势欺人。 因为现在江家情况不妙,所以年后商会会长一职大部分人都看好何家,商人重利起早,商会许多人已经开始巴结上了何家,这群平日没什么出息,只会寻花问柳的公子哥攀不上何世昌,就都去巴结讨好何家其他几房的子弟。 第26章 所以之前何家二房的公子看见揽月一个人,就想上去羞辱她一番,反正也就是嘴上过过瘾不会真的动手,即便柳南絮过后知道了,只要他们不承认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谁知运气不好,碰上个揽月会功夫不说,居然还被柳南絮抓了个正着! 别看柳刺史整天笑眯眯的看似一副老好人模样,天天就待在府里种花养鸟不足为据,但当年能从商会手里把岭南权柄夺回来,并且还把岭南官府血洗了一变全换成他自己的人,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简单,商户们也不敢小觑。 柳刺史也是这群人上门才知道公主居然差点被侮辱,顿时吓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难得收起笑容厉声训斥了这群人一顿,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商户一个个都低下头,低三下四的对着揽月赔礼道歉,心里更是恨不得打死家里那群不成器的东西。 揽月自然明白岭南目前的局势,也就没揪着不放,轻飘飘揭过了这一茬,直到晚上何家的赔礼才到,来的是何家的大管家。 柳南絮都要气笑了:“你们何家还真是架子够大的!” 大管家低下头:“小姐恕罪,实在是二公子如今躺在床上还没醒,家里都在忙着找大夫,等到二公子脱离危险,我家老爷定当亲自登门道歉。” “听何管家这意思是在怪我?” “不敢。” 柳南絮哼了一声,直接打发他回去了,等到人全部离开,她才脸色一变,笑眯眯的拆着那些人送的礼盒:“哇,有钱了、有钱了!” 她兴奋的抓住揽月的胳膊使劲晃着:“看,好多银票啊,咱们发财了!” 揽月无语的看着她:“我受辱倒是给了你发财的好机会。” 柳南絮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是都出气了嘛,那几个公子哥顶多就是为了巴结何家瞎起哄,跟他们计较没意思,至于何家老二刚才不是已经狠狠收拾他了吗,你可别小看那一会儿,就现在这天气,还不冻废了他,过后有他好受的!” 她高兴的点了点盒子里那些银票:“分你一大半,开心了吧?” 揽月嗤道:“见钱眼开!” 柳南絮叹道:“你是没缺过钱才这么说,我告诉你,银子可是好东西,它能报很多事儿,岭南这些百姓要想好过,银子是绝对少不了的!” “什么意思?”揽月不解。 柳南絮拍了拍她:“别生气了,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16章 交心 江铭的案子查清楚,柳南絮总算没前几天那么忙了,早上吃过早饭,她就让揽月换一身便于出行的衣物:“咱们上山。” 这次去的不是牛角山,而是更偏远更深的一座山,两人从山脚下走了许久,穿过一片密林后眼前豁然开朗,山的另一边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大片大片的土地呈梯形依次而下,那里还有好多人在田地上忙碌着。 揽月怔住:“这……” 柳南絮带她走到近前,那些人看到柳南絮都笑着打招呼,柳南絮介绍道:“我夫人,将离。” 大家又热情的看向揽月:“夫人好。” 揽月说道:“不必叫我夫人,叫我将离就行。” 大家迟疑的看柳南絮,柳南絮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事,她怎么说你们怎么做,都忙吧,我带她四处看看。” 两人转了一大圈,山的背面几乎已经全被开垦成土地,柳南絮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我跟你说过的吧,岭南这地方能耕种的土地很少,并不是因为地贫,我叫人专门看过,相反这里的土地十分肥沃,很适合耕种,而且天气也很合适,如果年头好的话,一年甚至能收成三茬,你想想,如果岭南的地都种满了粮食,那百姓还会饿肚子吗?” 揽月明白了:“你想把这些山给开垦出来种成地?” 柳南絮点头:“我知道很难,不过也不是不能实施,我用石头把那些地给固定,这样它们就不会滑坡,而且也不是全部,只是挑一些合适的种地,剩下的依旧种树,这样一来也避免了下雨危险。 我把这个山给买了,先找了一些人试着种,如果能成功的话,明年我就会让所有百姓跟着一起种,只靠经商带动岭南太难了,商人逐利,百姓们累死累活一年下来采药伐木等等,可却还是吃不饱肚子,而且因为命脉被商人捏在手里,这些百姓不得不受商人驱使,明明他们是平民,可却像那些商人的奴才一样!” 柳南絮说到这里有些生气,折断了手里的树枝:“你知道吗,就昨天羞辱你的那个何二公子,他强抢民女、肆意打死百姓,罪行简直数不胜数,可他依旧活到了现在,并且活的十分滋润! 我不想处置这群畜牲吗?我比谁都希望杀了他们,可不现实,就拿去年来说吧,他居然抢了一个守寡的节妇,那个寡妇最终不看受辱上吊死了,死后都没闭上眼睛! 那家百姓最初也是告的,可不过三天就自己把状子给撤了,非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那寡妇自己殉情死的,那家人不生气吗?可他们家还有几个儿子,他们承受不起何家的报复啊! 这种事情数不胜数,每次都是告到一半百姓就自己撤了,死活不愿再告,而且不止何家一家,其他商家多多少少也都不干净,可没办法,岭南所有百姓都要靠他们糊口,只要一天不解决实际问题,这些商人就等于掐住了岭南所有百姓的脖子。 第27章 你看我爹虽然把权柄夺回来了,可他还是得对这些商人笑脸相迎,为什么?是因为岭南不能没有这些商人,没了他们百姓就活不下去了,我爹能做的就只有让这些商人相互制衡,谁都不能做大,否则岭南就完了,土地才是这些百姓的底气,是他们的根啊。” 揽月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震惊地转头看着柳南絮,她从来不知道看似大大咧咧、见钱眼开的柳南絮,心里装着的竟是这样的雄酬壮志,她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岭南! 柳南絮也回头看着她,笑道:“所以你说我怎么可能不贪财,这片山是我娘的嫁妆,不用花银子,可养这么多人,还要开山种地,各种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就这还只是一片山,等日后整个岭南的山都要开垦,那花费的银子就更多了,我必须得尽快攒钱,才能跟那些无良的商家掰手腕啊。” 揽月握紧手:“抱歉,是我太狭隘了。” 她从未想过一个女人居然也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她以往从来不曾接触过的,想想从前的自己,为了一个崔南希居然就退出朝堂,要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 如今想起来真是太可耻了,柳南絮只是一个刺史之女便能想到这么多,而自己堂堂一个公主,脑子里却全是情情爱爱,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江山百姓,她真是枉为公主,跟柳南絮比起来,自己真是太无地自容了! 揽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亏自己之前还看不上柳南絮,觉得她太过粗蛮不像世家贵族女那样端庄,她的封号是安昌公主,寓意就是昌国安泰,可她愧对了这个称号! 揽月站起身正式向柳南絮道歉:“是我以前对你偏见太大了,跟你比起来,我的确自愧不如。” 她如此郑重的态度反而把柳南絮吓了一跳:“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这样,我看惯了你骄傲的模样,还真不习惯你这种低姿态,再说这跟你也没关系啊,谁让我是岭南刺史的女儿,岭南百姓本来就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揽月摇头苦笑:她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这么说,如果知道自己就是公主,恐怕就不会如此了。 现在想想,自己做过最出名的一件事,居然就是为了崔南希改了国法,让女子与女子可以成亲,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说自从太子被害死后,揽月的确对崔南希死了心,但心里的郁气却时刻折磨着她,直到此刻听了柳南絮的向往,她突然觉得心口那股放不下的郁气消失了,跟柳南絮比起来,她的那些爱恨情仇实在都太渺小了。 “我能跟你一起吗?” 柳南絮惊讶,见揽月满脸真挚,她笑了起来:“你忘了吗,我们已经成亲了,我的当然就是你的,你现在就是跟我一起的啊。” 揽月也笑起来,自从皇兄去世后,这一刻是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谢谢。”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过来,汇报道:“小姐,现在其他的都没问题了,就是这个蓄水还有些问题,之前那个水车不能用。” “我去看看。”柳南絮拍拍屁股,带着揽月一起去了水车旁边。 几个百姓正在踩着水车,柳南絮跟揽月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水上不来。” 管事说道:“现在冬天也不好下种,正好我们再试试,务必等开春前把问题解决了。” 柳南絮也皱起眉头,她这阵子事情有些多,恐怕顾不上这边,一旁的揽月开口:“我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相关的,回头我找找。” 柳南絮一喜:“太好了,你京城来的嘛,肯定比我们见识多,那你回头赶紧帮帮他们!” 在山上转了一圈就回去了,两人都饥肠辘辘,揽月主动提起:“我请你吃饭吧。” 柳南絮警惕道:“你不会又想捉弄我吧?” 揽月无奈:“我没那么无聊,只是想谢谢你。” 柳南絮奇怪:“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带我去那里,这段时间有好些事情都放在我心里,放不下也过不去,可是今天我终于能彻底放下了。” 柳南絮小心翼翼的试探:“你那个心上人?” 揽月这次没有逃避:“嗯,我痴心痴意的喜欢了她三年,原本以为会是一辈子的,甚至为了她放弃了我该担的责任,以及我的父兄,可到头来才发现一切只是一场骗局。 她为了心爱之人夺取了一切,我的兄长却因此惨死,死后还要声名狼藉,我心里明白不该再惦记的,但三年付出,一朝放下又谈何容易。” 寥寥几语,柳南絮却能从她苦涩的语气中听出她这段时间以来压抑的痛苦,一时竟有些心疼,这么骄傲的人却曾经被践踏在泥里,失去了所有,然后狼狈的被赶来岭南这个地方,她这段时间心里一定很受折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柳南絮安慰的抚了抚她的背,故意用活泼的语气说道:“用三年看透一个人已经很好了,你不知道,我们这儿以前有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就是上上一届的商会会长,他家就是独生女儿,后来给女儿招了个夫君,谁知道竟然是引狼入室。 那男的特别会骗人,把那小姐骗的团团转然后把家产都交给他打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的父母都被那男的买通郎中下毒给害死了,然后夺了她的家产,最后把她赶出了家门。 后来那小姐才知道原来她那么多年没怀孕,都是那男的悄悄给她下药,还在外面置了外室生了孩子,等把她赶出去后,立刻就把外室接回来了!” 第28章 柳南絮摇头叹息,随即又道:“不过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那男的最后也没得着好下场,就是这次落马的商会会长,你瞧,这才威风了几年啊,报应立刻就来了,所以说你也别伤心,那个人负了你害死你兄长,肯定会有报应的。” 揽月笑起来:“虽然这个安慰实在不怎么样,但还是谢谢你。” 柳南絮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不过咱们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也算是交心了,我还不知道你真实的名字呢,哪有人叫将离的啊,那不就是芍药吗,你真是编的一点儿也不走心!” 揽月诧异,没想到她竟然知道,深吸口气认真说道:“我叫揽月。” “揽月。”柳南絮小声呢喃,总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第17章 何家 何家二公子被柳南絮揣进水里后,就一直在昏迷当中,接连请大夫救治了好几天才总算脱离危险,但却有一个足以让何家二房崩溃的消息:人废了,也就是说以后要断子绝孙了。 因为在水里泡的太久,天气又特别冷的缘故,被冻着了,再加上何家二公子平日里纵欲,身体本就已经变的虚弱不堪,这次算是数症并发,以后与太监无异。 何二夫人听完大夫的话,眼前一黑身子就瘫软了,差点当场晕倒,颤着声音问:“彻底没救了吗?” 大夫害怕的低下头摇了摇:“已经……除非华佗再世。” 何二夫人嘶声大哭起来,何二老爷也抖着胡子脸色发青,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因为何二夫人手段阴狠,他的几个庶子被养的更上不了台面,如今嫡子废了,他们二房岂不是要绝后吗! 倒是常年被何二夫人欺压虐待的那些妾室心中畅快不已,活该,她们的孩子这些年不知道被二夫人残害了多少,有些更是被灌了绝子汤毁了一辈子,如今总算遭报应了。 何二夫人抓住二老爷的衣袖大哭:“老爷,不能放过柳南絮那个贱人啊!” 何二老爷也满目阴狠:“柳家欺人太甚!” 何老爷走过来,得知二公子废了之后,叹了口气:“二弟,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眼下商会会长才是关键,不要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你放心,等到会长选举完,我一定为英儿讨回公道,让他柳家付出代价,但此刻却不可轻举妄动。” 何二夫人尖声道:“我儿子废了,他是为了替世昌打抱不平才会变成这样的,你却叫我们忍!” 何夫人有些不高兴的沉下脸:“什么叫为了世昌,难道是我儿叫他去的?他自己……” 话没说完被何老爷打断:“你话少些!” 何夫人哼了一声住了口,何老爷转身继续安抚二房:“英儿变成这样,我这做大伯的心里也不好受,但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个柳刺史不是好相与的,眼下商会为重,我们只有拿到了了商会会长的位子,才有跟柳家抗衡的实力!” 何二夫人什么都听不进去:“废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着急了,指不定你们私底下还高兴我儿子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何夫人冷笑:“你这叫什么话,难道是我们把英儿推进水里去的?我们打什么算盘了?” “英儿废了,三房又没儿子,这下何家所有家产都是你们大房的了,你们心里高兴死了吧!” 何老爷沉下脸:“二弟,管管你媳妇!” 何夫人也不甘示弱,她们两个妯娌本就一直合不来,两人都强势,何二夫人不服气她,常常跟她争夺管家权不说,私底下也没少使绊子,说实话二房的儿子废了,她心里的确拍手叫好呢! 当下也无所顾忌起来:“谁说二房就没儿子了,除了你儿子,二房又不是找不到承袭香火的人,我们可不惦记二房的财产!” 何夫人这话才说完,二房几个有儿子的妾室便立刻打起算盘,而何二夫人看何夫人的眼神都恨不得杀了她:“我们二房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挑唆我儿子为你们大房出头,如今他废了,你们满意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滚,你们都给我滚!” 何二老爷对二夫人虽然没有感情,但听了何夫人的话也满脸不高兴:“大嫂既然是来落井下石的,就不必了,还是请回吧!” 何老爷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何夫人一眼,又赶紧开口解释:“老二,你大嫂她不是这个意思……” 何二老爷冷冷打断他:“那是什么意思?我看她就差拍手叫好了,我们劳烦不起你们大房,你们也别来插手我们二房的事情!” 说完直接让下人把何老爷跟他夫人轰走了,连几个看热闹的妾室也给赶走了,何二夫人拉着他哭:“老爷,你都听到了吧,他们大房可是盼着咱们断子绝孙呢!” 如果说刚才二夫人最恨的还是柳南絮的话,这会儿咬牙切齿的已经变成了何夫人:“就算商会会长争到了,那也是他大房的威风,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拼死拼活帮着他们,英儿也是为何世昌打抱不平去的,可你看看他们可有丝毫把英儿放在心上?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了他们忍?老爷,你要为英儿报仇啊!” 和二老爷皱起眉:“你不要胡说,我再去找大夫,肯定能把英儿治好的!” 何二夫人恨铁不成钢,嘶声裂肺道:“你还在帮大房说话,你看看人家就差欺负到咱们脑袋上了,我看英儿废了说不定就有他大房的功劳,你大哥的手段你还不了解吗?别忘了老三都让他关……” 第29章 和二老爷厉声打断:“不要胡言,你再敢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何二夫人低下头哭着住了口,只是心底越发不甘心:她儿子废了,没有一个人关心,那她就自己为儿子报仇!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天气便更冷了些,揽月今天不太舒服,天还没黑就睡下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敲门,揽月皱眉睁开眼睛,看到春草走进来,小声给柳南絮汇报事情。 等春草出去,柳南絮一回头见她醒了,急忙端着桌子上的药走到床边:“醒了就把药吃了,还难受吗?” 揽月费力的坐起身接过药一饮而尽,漱了漱口,柳南絮及时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甜吧?我才叫人买回来的,专门给你甜嘴。” 揽月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大人吃药也苦啊。”柳南絮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太热了,看来退下去了,再吃几天药应该就没事了。” 一边说着,又帮她整理被子,将揽月仔仔细细盖严实:“降温了,我已经让人再去生个炉子,饿了吧?” 见她忙前忙后又是伺候自己吃药又是摆饭,揽月居然还有些受宠若惊:“难得你这么贤惠,真看不出来。” 柳南絮笑起来:“你这人真是记仇,这不是当初我给你说的话吗!” “是啊,还给你了。” “还能嘴毒,看来你没什么大问题了!” 拌了两句嘴,揽月问道:“刚才春草来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何家?” 柳南絮也不瞒她:“嗯,我让她们盯着何家呢,那天羞辱你的人废了,以后断子绝孙,真是报应,那些被他欺辱而死的百姓们也能稍微瞑目了,才刚传来的消息,何家已经闹翻天了。” 揽月皱起眉:“如此一来,何家恐怕恨死你了,得当心他们报复。” “我就等着他们来呢!”柳南絮哼了一声:“你那天说动了二管家也伤不到何家,这话不认同,你不了解何家的事儿,这个二管家是二房的心腹,何家许多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事都是他做的,如果能把这个人捉来,我就能挖出何家许多秘密!” “你是故意想借何二公子的事情,等着二管家自己送上门,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而且何家既然敢叫二管家做事,手里肯定攥着他的把柄,要让他出卖何家可不容易。” 柳南絮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里面还有个大秘密呢。” “什么秘密?” 柳南絮眼珠一转:“你先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我再告诉你!” 揽月转开头:“那算了,我不想听了。” “哎,不带你这样的玩的!”柳南絮不满:“你多求我一句怎么了?” 揽月不解:“我为什么要求你?” “因为你想知道何家的秘密啊!” “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不行,你必须知道!”柳南絮气的咯吱她:“最讨厌你这种听别人说话只听一半的人了!” 揽月笑着攥住她的手:“别闹了,我还是个病人。” “那你求我?” 揽月无语:“我也最讨厌强行让别人求她的人了,别忘了我这病为什么来的?” 柳南絮想起来,揽月这几天都在起早贪黑的帮她改那个水车,好不容易弄完把图纸送过去才撑不住病倒了,一时也有些心虚:“好啦好啦,不让你求我了,我告诉你,何二夫人比较刻薄阴狠,何二老爷又不喜欢她,一年到头也去不到她房里十回,所以嘛难免闺中寂寞。” 揽月懂了:“难不成二管家跟何二夫人?” 柳南絮嗤笑:“不止呢,你看那何二公子哪里像那个二老爷了?” 揽月惊讶的瞪大眼睛,柳南絮说道:“听我爹说,年轻的时候何二老爷有个心爱的妾室,被二夫人给害死了,二老爷有好几年都不怎么搭理二夫人,还是后来这个二夫人的家里起势了,进了商会,两人关系才缓和起来。 也就是在何二夫人被冷落的那里面,就跟二管家勾搭上了,一直也没断,虽然关系缓和了,但到底有了裂痕,你以为何二夫人心里对二老爷不怨恨?别小瞧女人,女人狠起来才最可怕,何二夫人尤其小肚鸡肠,给何二老爷头上种草,再残害了他那些亲生儿子,你说有意思吧?” 揽月明白了:“所以这个二管家肯定会出手,毕竟何二公子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了,眼看就要继承家业却突然遭遇不测,二管家的梦也碎了。” 第18章 误会 揽月在房里养了好几天才好,她这次的病有些来势汹汹,像是要把之前积攒的都一起发出来,反反复复发热了好几次,担心的柳南絮差点就要去京城里绑架御医了,才总算好起来。 外面的天也彻底入了冬,岭南的气候也让揽月有些不适应,她习惯了京城冬日的冷冽和干爽,岭南这里没完没了的下雨,有时候是雨夹雪,总是湿湿潮潮的,而且那种冷就像是瘆进骨髓里的阴冷,让她很是难受。 好不容易得遇一个大晴天,柳南絮让人把屋里的被褥全拿出去晒一晒,她自己则带着揽月上山:“你这些天连房门都没出,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也好,别总待在房里。” 两人先去看了看水车,管事看到她们过来,笑的见牙不见眼,激动的喊:“还真管用,小姐快去看看,这次改了的水车管用了,水可以上来了,地都能被浇上了!” 第30章 揽月和柳南絮随他们去看,就见一群人还在那兴奋的争抢着踩水车,管事嚷嚷道:“别玩了,快让让,小姐来了,让小姐看看。”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围着柳南絮说着:“真的行哎,现在浇上了水,咱们的地能种了,只等开春下种了!” 管事叫两个人过去试了试,柳南絮看的心痒难耐,拉着揽月走过去:“咱们两个亲自去试试吧?” 管事他们赶紧让开,柳南絮兴致勃勃踩上去,对揽月招了招手:“快点啊,这可是你的功劳!” 揽月只好陪她一块踩上去,哗哗的水流听的人心里特别高兴,时不时有几滴水溅上来,柳南絮大笑着伸出手一把抹在揽月脸上。 揽月赶紧侧头躲开她:“别闹。”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我看你就是为了玩才踩上来的吧?” 柳南絮嘻嘻笑着:“你不开心吗?” 揽月点点头:“开心。” 踩了会儿水车,又去田里看了看,管事跟在她们身后:“现在是冬天,地里也不能种,我们就打算先把水车弄好,再把其他的都准备好,只等开春就能下种了,要是这茬真能丰收,那咱们岭南百姓以后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揽月抬头张望着地头上那些百姓,虽然天气很冷,虽然他们很忙碌,但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眼中也充满希冀,这些人也都是附近村子里的百姓,看到山真的一点点被开垦出来种上粮食,每个人都特别激动。 这种欣欣向荣的场景让人倍感珍惜,揽月心中也涌起一股动力,这才是一个公主该做的事情吧。 回去的时候,眼看时间还早,柳南絮提议:“咱们去隔壁山上踩点蘑菇吧,我们岭南的野蘑菇最好了,回去熬汤喝,对了,我还在设了陷阱,也不知道能不能猎来小动物,要是有只野鸡的话,跟蘑菇一块炖了,保证能鲜掉你的舌头!” 揽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反对,山上不能骑马,两人就将马绑在山下,柳南絮今日是特别开心,一边上山一边絮絮叨叨:“你不知道,那个山我已经开垦五年了,从我十岁开始到现在,真的太难了,我为了请一些有经验的人,求爷爷告奶奶,幸亏那些百姓一直支持我,不然我真的弄不下去,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个水车是我们最大的难题,没人会,我还专门找人去益州那边请人都没用,你这次算是帮了大忙了,如果年后粮食真能种出来,你就是我们岭南的大恩人!” 揽月摇头:“过奖了,跟你比起来我做的又算什么。” “好了,不说了,大恩不言谢,今天晚上我给你炖蘑菇鸡汤吃。”柳南絮蹲下扒开地上已经枯了、像被子一样盖了厚厚一层的草丛,里面湿润的环境正好能滋养出肥嘟嘟的蘑菇,她一边扒拉一边给揽月教着辨认:“你也找找,很好玩的,但小心不要把毒蘑菇采了。” 揽月学着她的样子扒开草丛找了半天,却一个也没找到,半晌有些泄气的放下手:“我这边没有蘑菇。” “怎么可能。”柳南絮跑到她身边,在她找过的地方随便一扒拉,立刻就找到一朵:“这不就是。” 揽月又继续找,还是没找到,结果柳南絮就在她手边随手一扒就扒出来了,揽月不信邪,又找了好几次结果都一样,两人顿时都沉默下来,空气似乎都有些尴尬,过了半晌,柳南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传说中的臭手吧,怎么连蘑菇都避着你,你要是进了赌场,保证赔的底儿朝天!” 揽月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一坐:“那你自己找吧。” 柳南絮还是忍不住边找边笑,直到揽月瞪过来才赶紧收敛:“好了嘛,我不笑就是啦!” 今天可能真的运气不错,不但水车做成功了,蘑菇也找了一大堆,跑到陷阱那一看,里头不止有一只野鸡跟野兔,另一个深一点儿的陷阱里居然还有只鹿。 柳南絮眼睛亮起来:“一会儿回去给你炙鹿肉吃!” 看了眼天色,柳南絮说道:“走吧,该下山了,估计山下那边也有收获了。” 两人一块下了山,果然几个护卫已经把一个中年男人绑住了,看到柳南絮赶紧过来汇报:“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他果然动手了!” 说着从中年男人的怀里掏出一堆东西,柳南絮把手里的猎物交给下人,拍了拍手走过来看了眼护卫手里的红草,不屑的嗤笑:“何兴,你也就这么点儿本事?上次给江铭的马用红草下毒,这次也不知道换换?” 揽月看了眼被绑住的男人,果然长的一表人才,难怪何二夫人会看上,只是脸上的狠辣阴毒生生破坏了这么一副好相貌。 何兴的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柳南絮也没打算在这儿审问他,吩咐道:“把他扔进死牢里,找间最偏的,不要让别人看见。” 护卫们立刻用个麻袋把何兴套上,何兴挣扎着呜呜直叫,被护卫直接劈晕,往马背上一扔就回城了。 揽月问:“你今天出门就是为了钓他?” 柳南絮点头:“我了解何二夫人那个人,睚眦必报,我废了她儿子,她这几天只怕早都抓心挠肝了,可我最近不是在府里照顾你没出门吗,今天好不容易送个机会给她,何二夫人肯定不会错过。” “何兴失踪,就怕何家警惕啊。” “放心吧,何二夫人会帮咱们圆谎的!”柳南絮胸有成竹:“何家二老爷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被何老爷一直压在头顶上,他其实很畏惧何老爷的,如今何家正在争夺商会会长,不宜出现差池,所以这种时候何家不敢得罪我,二管家行动肯定是何二夫人私下授意,如今人没了,她比咱们更心虚。” 第31章 柳南絮所料确实不错,何二夫人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柳南絮出事的消息,而且直到天黑二管家也没回去,她心里就明白糟了,可能被柳南絮识破反而出事了。 何二夫人惴惴不安起来,她跟何兴偷情一事可千万不能漏出来,要是何家知道了她儿子不是何家的血脉,她就死定了! 因为心虚,何二夫人比柳南絮更不想让何家人知道二管家的去处,她害怕万一何家找到柳南絮对峙,会把自己抖落出来,她太明白何兴那个孬种有多小人了,万一他已经出卖了自己,自己把柳南絮逼急了她干脆捅破窗户纸…… 何二夫人不敢往下想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行事了,如今她最想要的已经不是报仇,而是怎么保住自己的秘密,她的娘家还需要依附何家,如果自己的奸情被暴露,娘家肯定不会保她,况且她儿子还重病卧床每天都需要花重金养着,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露馅。 为了保住秘密,何二夫人费尽心力的隐瞒二管家失踪的事情,编了个谎言说外地有个神医,所以让二管家去给自己儿子找那个神医了,何家虽然不满二管家不辞而别,打乱了好多事情,但到底二房嫡子重伤,何二夫人心里焦急也是情有可原,因此倒也没说什么,只剩下何二夫人一个人暗自惴惴不安。 揽月一边坐在屋里看书,一边看着柳南絮忙来忙去,说要亲自给她炙鹿肉吃,忍不住问:“你不去牢里看看?” 柳南絮头也不抬的道:“不着急,像何兴那种人作恶惯了,现在去审不出什么,先给他上两天刑,好好磨一磨他的气性就老实了,到时候再审直接就撂了。” 柳南絮在这方面是行家,揽月便不再插手,惬意的坐在躺椅上翻着书,不一会儿一股霸道的香味传来,揽月忍不住了:“你必须在房里做吗?” 柳南絮白了她一眼:“瞎讲究,有火炉吗,不用白不用,而且刚做出来的才好吃,一会儿开窗通通风就没味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架子上拿起一片烤好的鹿肉,跑到揽月身边塞进她嘴里:“好吃吗?” 揽月尝了尝,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你一个刺史府的大小姐居然还有这手艺,难得。” 柳南絮得意道:“这有什么,你手艺也不赖不,我兜里又没银子,想吃好吃的当然得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院子外头的柳夫人刚进来,就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到柳南絮在给揽月喂吃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人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第19章 分房 柳夫人心事重重的悄悄离开,回去后拉住柳刺史说了一遍:“你说这两人会不会真的日久生情?” 柳刺史倒是看的开:“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柳夫人恼道:“废话,她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能不操心吗,你想想那可是公主,金尊玉贵的,在京城什么没见过?咱们家虽说是刺史,可南絮就是个小地方长大的野丫头,而且咱这儿还是流放地,能有好结果吗?最后受伤的还不是咱女儿!” 柳刺史叹道:“公主不是那种人,你不要胡思乱想,再说很可能是你误会了,公主如今哪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柳夫人在屋里转了两圈:“不行,我得早点儿预防才行!” 柳南絮跟揽月正在房里吃饭,今天都是柳南絮自己做的,献宝地帮揽月打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快尝尝,是不是特别鲜?” 揽月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确实很鲜。” 柳南絮就笑开了:“我说吧,我们岭南还是有许多好东西的,你们京城说不定一辈子也见不着。” 揽月不跟她争辩,柳南絮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似乎总想让别人知道岭南有多好,比其他地方都好。 柳夫人刚推门走进来,就看到柳南絮正在给揽月舀汤,一时心里的念头更加坚定,开口打断两人:“吃饭呢。” 揽月跟柳南絮停下筷子站起身,柳南絮显摆道:“我做的!” 柳夫人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脑袋:“平时一年到头我跟你爹都吃不上你一顿饭,现在倒是勤快了。” 柳南絮无语:“这能一样吗,你怎么越来越喜欢吃醋了!” 柳夫人被她气的翻了个白眼,又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住在一个屋子我看也多有不便,再说南絮那睡相我可是知道的,恐怕将离夜里都睡不好,我又重新收拾了个院子给将离,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揽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柳南絮便没把她的名字告诉其他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对外还是以将离相称。 听完柳夫人的话,揽月倒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答应了,柳南絮却瞪起眼睛:“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娘,你怎么天天这么多事啊!” 柳夫人瞪她:“我是为了谁啊,真是没良心!” 柳南絮不明白,揽月却在一旁看明白了:“好,我一会儿就搬过去。” 柳夫人立刻笑起来:“好好好,你放心,那个院子我都布置好了,绝不会让你感到不适的,要是还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 揽月摇摇头:“多谢夫人。” 柳南絮拉住揽月:“你跟着我娘瞎起什么哄,她就是想一出起一出,你才刚病好,那院子长期没人住都是潮气,你还要不要身体了!” 第32章 揽月笑道:“没事,我的病已经好了,不要紧的。” 说完便让丫鬟帮她收拾东西搬过去,柳南絮气的不行,拉住她:“要搬也是我搬,我的身体好,再说我已经在岭南住惯了,你会不适应的。” 柳夫人呵斥住她,对揽月说道:“屋子我已经让人烘过了,不会有潮气的,里头也生了炉火,这会儿早就暖和了。” 揽月点了点头,收拾好后就随下人先离开了,等她的身影消失,柳南絮再也忍不住了,生气的看向柳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您明明知道她刚生完病,这时候找什么茬?” 柳夫人沉下脸:“我还想问你,你们两个当真没有假戏真做?” 柳南絮气笑了:“你就是为了这个把她给赶走了?娘,你别忘了她是帮了咱家的,要不是她,这会儿我说不定早就嫁去何家了,做人不要□□将仇报!” “我恩将仇报?”柳夫人红了眼圈:“你就是这么想你娘的?我把你养这么大,我是那种恶毒的人吗?难道还敢虐待她不成?我这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好,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了!” 柳南絮见她哭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郑重道:“我已经长大了,不管什么事我自己会判断,我能够承担后果,请您不要再插手了,也不要为难她,她已经够可怜了。” 柳夫人给揽月安排的院子离柳南絮稍微有些远,不过布置还挺雅致,柳夫人在这方面还是挺有情趣的,屋子里面的确暖烘烘的,虽然依旧有些潮湿,不过不要紧,揽月看了一圈倒挺满意,其实她对跟柳南絮分开住还是赞成的,毕竟自己身上有些秘密实在不能露于人前。 快睡觉时柳南絮推门进来了,先四周看了看她的房间:“还是有些潮了,住的惯吗?” 揽月点点头:“已经很好了。” 想到刚才柳夫人过来看她时红红的眼圈,揽月猜到可能跟柳南絮吵架了,就劝了两句:“你别跟你母亲置气,她是为了我们好,毕竟是假成亲,分开住的确更好一点。” 柳南絮郁闷:“她就是整天太闲了,就会胡思乱想。” 揽月笑了笑:“这就是当娘的心情吧。” 柳南絮好奇:“你娘也会这样吗?” 揽月叹道:“我没娘,我娘很早的时候就薨……去世了。” 柳南絮咬了咬嘴唇,懊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已经好几年了,早都走出来了。” 柳南絮心里更加心疼揽月,娘早早去世了,兄长又被害死了,爹爹有其他小妾和儿子,怎么这么倒霉! 要说柳南絮这个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揽月的过往让她觉得很是心疼,不由自主就想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可能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已经有点改变,可她却没丝毫察觉。 揽月看了眼时辰:“有些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柳南絮不满道:“你怎么跟我娘一样,害怕我吃了你怎么地!” 揽月挑眉:“就凭你?” “你看不起我?” 揽月没说话,不过表情十分欠揍,柳南絮气的要扑上去咬她,被揽月一把用手顶住脑袋:“别闹了,快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一连几天相安无事,揽月一个人适应的很好,柳南絮却有些不适应,她本身就话多,已经习惯了揽月在房间里两人是不是拌嘴几句,突然房间里空下来,心也跟着空落落的,因此时不时就要去骚扰揽月一回。 夜里又下起了雨,慢慢的就逐渐变成雪沫子,扑簌簌的落在窗外的树上,让夜显得更加寂静,揽月靠在榻上看书喝茶,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以为又是柳南絮:“怎么下雪还跑来了?” 抬头一看却是朝露,揽月皱起眉:“你怎么跑来了?云聿和云暮呢?” 朝露说道:“云暮去传消息还没回来,云聿受伤了。” 揽月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在我们来岭南之前,已经有一伙人潜入了岭南,云聿他们查出来是崔瑨的人,并且崔瑨好像养了杀手,就是之前我们查的岭南外面那伙山贼,云聿去调查此事差点被发现,他滚落到山崖底下才逃脱的,不过人受了重伤。” “找大夫了吗?” “已经看过了,脱离了危险,让我来给公主送消息,如今正在争夺商会会长的那个何家,背地里投靠的应该是崔瑨,江家长子受伤很可能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岭南商会。” 揽月冷哼:“他的目的是整个岭南!” 岭南这个地方虽然山多又是流放地,但这里屯着十万大军,崔瑨跟三皇子想要的就是这十万大军!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岭南竟然也是风起云涌,本以为这里清净,可现在看来崔瑨的手已经伸到这里了:“何家!” 揽月想起柳南絮说何家背后还有主子,现在看来就是崔瑨,他想通过让何家接手商会,然后跟岭南刺史抗衡,架空官府,如此一来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让云聿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出去做任务,你们行动也小心些。” 打发走朝露,揽月放下书闭目揉着眉心,在心里默默梳理着思绪:皇兄的秘密在岭南;皇嫂死前也出现在岭南;崔瑨早已经在这边收买了何家,还有他们来岭南之前已经有一波人过来了,他们来了之后还跟来了一波人…… 第33章 这些势力逐渐在揽月的脑海里连成一条线:如果猜测没错的话,皇兄让她来岭南找的东西,跟崔瑨提前打发那伙人找的东西是一样的,崔瑨也同样得知了消息,现在就看她跟崔瑨谁的速度更快了;而跟在她身后的那波人,应该是三皇子派来的,目的是监视自己,如果有机会,还会随时杀了自己以绝后患。 正想的投入,身后突然想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揽月猛地睁开眼睛一把伸出手,攥住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谁!” 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柳南絮,她急忙松开手:“抱歉,我不知道是你,弄疼了没?” 柳南絮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奇怪道:“你干嘛那么警惕?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呐!” 第20章 夜半赏雪 揽月捏了捏眉心:“你怎么来了?” 柳南絮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说:“有点下雪,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揽月笑了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在北边就是看着下雪长大的。” 柳南絮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那你是不是每年都能看到雪啊?雪下的大吗?美不美?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大雪呢,顶多就飘点雪沫子,落到地上就化了。” 揽月回忆了一下:“很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似乎整个天地都干净了。” 柳南絮满脸羡慕:“那你们下雪的时候玩什么?” “堆雪人、打雪仗、滑雪、还可以赏雪对诗、雪中煮茶……太多了。” 柳南絮失落的叹了口气:“我要是也能去看看北方的雪就好了,我可喜欢冬天,喜欢下雪,但这里不是每年都下雪的,就算下了也都小小的,等明天早上睡醒说不定就化完了。” 揽月明白了:“你舍不得睡?” 柳南絮点头,随即又兴奋地提议:“不如咱们两个现在也去赏月吧?也可以雪中煮茶啊。” “这……”揽月扭头往半开的窗户外看了看,有些为难:“赏雪的确很美,可你确定这雨夹雪不会把咱俩淋成落汤鸡?” 柳南絮噎了一下:“那坐在廊下赏雪嘛,我让春草她们置一桌酒菜,你就陪陪我吧。” 柳南絮便说便拉扯她起来,揽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只能坐起身:“好吧。”反正她这会儿也没睡意。 春草她们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在廊下安置了个小铜锅,底下放着炉子,旁边放了一圈菜,揽月:“这叫什么吃法?” 柳南絮挑眉:“别人是围炉煮茶,咱俩今天围炉煮菜,你们北方人不吃暖和吗?” “吃,不过与你这却是不同。” 柳南絮享受的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米酒:“我这叫独此一家,跟着我享福吧你。” 或许是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些,两人在廊下坐了没一会儿,雪沫子就变的更加密密麻麻起来,雨已经停了,完全变成了小雪,并且地上也开始覆盖了白白一层。 柳南絮很兴奋:“说不定雪能留住!” 揽月见她这么喜欢雪,提议道:“既然喜欢,怎么不让人收集一些放在冰窖中?还有梅树上的雪也可以拿个坛子装起来,密封好等以后喝时取出一些煮茶,别有一番滋味。” 柳南絮立刻安排人去办,又拉起揽月:“到底还是你们京城人花样多,走走走,咱俩去收集花瓣上的雪!” 揽月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到底还是被她强拉着去收集雪,不过被柳南絮这么一打搅,刚才的情绪倒是好了许多。 柳南絮别看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她早就注意到揽月刚才似乎不高兴,等这会儿看她心情好些了,才装作无意的问:“你刚才怎么了?从来没见过你下手那么狠过,我手腕到现在还疼呢。” 揽月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腕:“要紧吗?” “没事儿,我经常摔摔打打的早习惯了,倒是你为什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有些事没办法跟她说,揽月只能摇头:“没什么。” 见她不想说,柳南絮也不好多问:“对了,我明天要去审问何兴,你去吗?” “明天,他愿意招了?” 柳南絮哼了一声:“差不多了,这几天也够他难熬的了,李捕头说可以审了。” “一起去吧。”揽月沉默了一下,又试探的问:“你就没想过何家背后的主子会是谁吗?” “达官贵人那么多,这我哪想得到。” “可总有些迹象的,不是吗?” 柳南絮打了个哈哈:“别管他是谁了,总归让我找到把柄,把他一锅端了就完了!” 揽月眯了眯眼睛,心里便明白了:看来柳南絮也不全然没数,她应该也多少猜到些,或者说柳南絮背后的柳刺史肯定知情,难道柳南絮是柳刺史派出来打前哨的? 正垂眸思索着,突然脖子一凉,揽月回过神就见柳南絮正握着一小团雪又准备扔向自己,她摸了摸脖子果然摸到一手冰凉。 柳南絮哈哈大笑,把手里那团雪又扔过来,然后转身就准备跑,但可能太过得意忘形了,一激动在雪地里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揽月没忍住被她逗的扑哧笑出来:“太嚣张是有天收的!” “你还幸灾乐祸,还不赶紧过来扶我!”柳南絮坐在雪地上抓起地上的雪,朝她扔了一下,但因为雪太少,轻飘飘地风一吹就散了。 第34章 揽月稳稳地走过去拽起她:“你这就叫不作不死!” 柳南絮动作一顿,眼睛一转,手猛地往下一扯,便将揽月也拉的坐到了地上,两人顿时在地上滚成了一团,柳南絮得意:“你这才叫不作不死,看你还敢笑话我!” 揽月无语:“我就不该管你!” 闹腾了大半夜,两人也把身上的衣服都弄湿透了,才在春草她们的催促下回去,柳南絮玩累了,赖在揽月房间里不走,无奈春草只好把她的衣物抱过来给她换了。 许是在雪地里发泄了一通,揽月后半夜倒难得睡了个好觉,几个丫鬟也不敢吵她们,另一边柳夫人知道自己女儿最近辛苦,一大早特意炖了燕窝给她送过去,却扑了个空,一问才知道柳南絮又跑揽月房里睡去了。 柳夫人头疼的闭了闭眼睛,她把两人分开就是为了防止她们发生什么,自己这傻女儿居然又上赶着追人家房里去了,那自己做这个恶人的用处在哪里? “小姐这几天夜里,一直都在将离的院子里睡的吗?” 春草摇头:“不是,只是昨晚下雪,小姐太过兴奋就拉着将离小姐陪她一块玩,两人在外头玩了大半夜,后来小姐累的撑不住才顺便在那睡了。” 柳夫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有多喜欢雪的,把手里的燕窝递过去:“一会儿记得给小姐吃了。” 春草小心翼翼的应下,把燕窝放在炉子上温着,一直到巳时两人才起,柳南絮一会儿要跟揽月一起出门,懒得还要麻烦回自己院子里,干脆就在揽月这里用早膳。 春草本想趁着她回去再把燕窝端出来的,如今没办法只能端过来,柳南絮却直接推到揽月面前:“你吃吧。” 这东西一看就是为柳南絮熬的,揽月见多识广,一眼看出燕窝是仔细炖了许久的,只一猜便能猜出是出自柳夫人对女儿的疼爱,她怎么能占了,便又把燕窝推了回去:“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柳南絮奇怪:“居然还有人不爱吃好东西的。” 今天的雪依旧没停,气温似乎又降了一点,用完早饭,两人都翻出厚厚的大氅把自己裹紧才出门,柳南絮笑道:“多少年也穿过这玩意儿了,今年倒是用上了。” 她身上的是已经放了好几年的,倒是揽月因为从北方过来,已经习惯了那里的冬天,所以早在做衣裳时就下意识给自己也弄了一件大氅,路上,柳南絮嫌弃自己的是旧的,看揽月身上的眼馋,硬是死乞白赖的把两人的大氅对换了一下。 何家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二管家已经被抓了,二夫人只敢悄悄打探,而何兴又是被悄悄扔进死牢的,守着他的又都是柳刺史的心腹,所以目前还没任何风声露出去。 两人一路直接进了院子里面才下马车,李捕头把她们带着一直走到最后边一个隐秘的牢房,他们经常抓一些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罪犯,都是直接扔在这里,这里的牢房全是石头砌成的,又有各种机关暗哨,进来了哪怕插翅也难逃。 何兴这几天被折磨的很惨,浑身看上去都是用过刑的伤口,他从被抓进来之后,这些人每天什么都不跟他说,就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他,何兴这几天说尽了好话不断求饶,可就是没人理会他,哪怕他已经把自己这些年干过的坏事都主动交代了也无济于事,他已经快崩溃了,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牢门被打开,何兴下意识紧张的抖了一下,眯起眼睛费力的看过去,见到柳南絮进来了,一时之间又是挣扎又是激动:“放了我、我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说!” 柳南絮笑眯眯的走近:“老实了?” 李捕头在她身后嗤笑了一声:“刚进来的时候还跟我们瞎得瑟,吹的天花乱坠,给兄弟们收拾了一顿还不老实,就给了他点颜色瞧瞧,如今老实多了。” 柳南絮搬了个椅子坐到何兴不远处:“那就说说呗。” 何兴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我招了,我承认,给江家二公子的马下毒是我干的!” 柳南絮冷笑:“别说这些我知道的,说点儿我不知道的东西!” 何兴吓的抖了一下,见李捕头又从一旁开始挑拣刑具,急忙开口:“我知道、我知道何家最大的秘密!” 第21章 纠葛 “哦?”柳南絮挑了挑眉,甩了甩自己手里带刺的鞭子:“那就说来听听,要是你交代的好,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命!” 何兴闻言眼睛一亮,他本就不是什么仗义的人,这么多年全靠会钻营,再加上跟二夫人有那么一层见不得光的关系,所以何二老爷跟二夫人硬是把他提拔到管家的位子,这会儿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自然也顾不得何家了。 “何家的三老爷你们还记得吗?” 柳南絮眼中露出一丝精光:“他不是早死了吗?” 何兴呸了一声:“还活着呢,不过活的不人不鬼罢了。” 李捕头跟柳南絮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不敢置信:“说说怎么回事?” 说起这何家,其实也是靠吃绝户发家的,何老爷的父亲年轻时长的一表人才,对外经营的名声也好听,因为岭南这个地方乱,很多家里给女儿挑女婿都不好挑。 当年岭南有一巨富文家,文家老爷疼女儿,千挑万选想帮女儿找个好夫婿,不计较家财只要求对女儿好,岭南无数男子为之意动,纷纷登门求亲,文家在这些人中间,选了虽然家贫但品行好的何老太爷做女婿。 第35章 婚后倒也美满,文小姐还生下一个儿子,就是何家已经死去的三老爷,可不知为何,自从儿子出生后,娘家便霉运缠身,先是文小姐的弟弟一场风寒便被要了命,紧接着不过几年的功夫,二老爹娘也纷纷重病离世,就连文小姐的身子骨自从生了儿子后也大好,于是这个儿子自小便被所有人议论为天煞孤星,说他命里带灾。 文家只有一子一女,转眼间一个蒸蒸日上的家族便只剩下文小姐一个女儿,因为文小姐因为家里有弟弟,从小没学过经商,再加上她坏了身子,于是诺大的家业便全部交给丈夫打理。 这何老太爷倒真是个经商的料,不出几年的功夫便把文家的家业更发扬光大,也逐渐的将文家改换门庭变成了何家,而且还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女人跟两个孩子,文小姐这才知道原来丈夫一直在外面置了外室,并且外室的两个孩子都比她的孩子大。 文小姐很受打击,但那个时候何老太爷翅膀早已经硬了,外人也都纷纷帮着何老太爷说话,觉得一个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反而骂文小姐善妒,文小姐受尽屈辱又拿何老太爷没法子,就连家产都在这几年里全变成何家的了,转眼间自己的儿子突然就多了两个哥哥,可她除了忍耐却别无选择,否则她跟儿子都得流落街头。 许是娘家太宠的缘故,文小姐性子生的娇弱,即便丈夫堂而皇之把女人带进家门她也只会自苦,还为了不背负善妒的骂名,又主动替丈夫纳了一个妾室,不过这个妾室进门没两年便因为难产死了,留下个儿子也靠病怏怏的文小姐养着。 在两个孩子半大的时候,文小姐终于撑不住病倒在床,何老太爷便借着她病将她的管家权一起夺了,给了自己的带回来的那个外室管。 半年后文小姐去世,不出一个月,何老太爷把自己的外室扶正,彻底将文家的一切都扫除干净,只有文小姐生下的那个儿子还在,不过这个孩子从小背负灾星骂名,文小姐死后,何老太爷便一直对他很冷淡。 好在文小姐自己虽然懦弱,但教出来的儿子却是有本事的,这个孩子长大后知道自己不受宠,便带着文小姐死前偷偷给他留下的一些财产另立门户,没几年倒也做的有模有样,不过与何家的家大业大相比,就只是九牛一毛了,所以一开始何家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倒也风平浪静,可就在何老太爷打算退下来,让何老爷掌权何家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冒出传言,说是文家老爷子当年死前在官府留下了一份文书,上面对自己的家财坐了仔细安排,把家业全留给了文小姐,甚至里头都包含什么也全都拟出来了,那份文书如今就在老三手里,一旦老三闹到官府,那何家可能一大半家财都得被分出去。 这个流言流传了没多久,何三老爷便在一次外出时遭遇流匪,回到家没多久便咽气了,岭南那个时候还很乱,到处都是流匪生事,三天两头死人根本不足为奇,所以此事也没引起注意,就连柳南絮也是很小的时候听说的,如今十多年过去,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何兴又吞了吞干涩的嗓子,哑着声音道:“我想喝水。” 柳南絮示意李捕头给他喂了两杯水:“现在可以说了?” 何兴舒了口气,嗓子也好受了许多:“三老爷根本就没死,而是被大老爷他们给悄悄控制起来了,何家有个废弃的后院,就是以前文夫人在世时住过的,她死后不是没人住就荒废了吗,里面有口枯井,在枯井里有个地牢,三老爷就被困在那个地牢里面锁着呢。” 柳南絮倒吸口气,震惊的瞪大眼睛:“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大的秘密,不该是何兴这种奸诈小人能接触到的,何家如果如此粗心的话,也就不至于壮大到今日了! 何兴有些得意:“二夫人有一次与我喝酒,喝的太尽兴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后来又找机会跟过大管家几次,三老爷就是被他们绑在里头,说什么要逼问出当年文家留下的文书下落。” 柳南絮半天没说话,脑子里快速转动着:当年何家三老爷也是遭遇了流匪,如今的江家大公子也是一样,这两件事中间有没有什么联系?还有何家拘禁三老爷,如果自己把这个人救出来,是不是就能通过他分散何家? 揽月轻咳了一声提醒她,柳南絮回过神,又问道:“江家大公子遭难,跟你们何家也脱不了干系吧?” 何兴老实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何家好几个管家,每个人管的都不一样,就算真与何家有关系,那你们也得问大管家,大管家是大老爷的心腹,府里那些重要的差事都是交给他做的,不过我知道一点,何家肯定跟匪徒暗中有关系,我有一次撞见过大管家跟匪徒头子见面。” “那你可知何家背后是何人撑腰?” 何兴苦着脸摇头:“这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二管家,平日他们不愿意干的脏事都会扔给我,这种机密哪里是我能接触的,我只是有几次碰见过传信的,像是来自京城。” 揽月悄悄缩了缩手指,沉声问道:“那你看见的那封来信,有没有什么标志?” 何兴这才注意到她,迟疑着不肯说话,柳南絮虽然有些意外揽月的出声,却还是甩了何兴一鞭子:“问你话就好好答!” 何兴惨叫着缩了一下:“我说我说,那信、那信……我想起来了,那信封底下好像用黑色的墨点了一点,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第36章 柳南絮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信是京城来的?” 何兴嘟囔道:“我好歹也是个管家,在何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了,那送信的尽管刻意改了口音,可我的耳朵又不是摆设,还是多少能听出来一点儿的,他每回来都自称是大管家的侄子,可哪有大管家把自己的侄子领去大老爷院子里去的?这不是糊弄我吗!” 今天问出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尽管何家隐藏的深,但何兴到底在何家多年,并且好歹也身居高位,所以就算何家极力掩饰,可能瞒得过外人,又怎么可能在何家人这里一点儿破绽不露。 柳南絮心情好,离开之前掏了几文钱,让李捕头去给何兴买碗面吃,要是以前何兴肯定看不上一碗面,不过他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此时一听说有吃的,眼睛都绿了:“你当真会放我出去?” 柳南絮回头:“看你表现。” 说完就拉着揽月离开了,出了牢房,揽月问道:“你打算把何家那个三老爷救出来?” 柳南絮点头:“只要能把三老爷救出来,就能定何家的罪,你没听刚才何兴的话吗,何家肯定跟匪徒脱不了关系,何家身后牵扯的事情大着呢,你不懂。” 揽月却道:“我是不懂,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问问你爹,不要冒失行事,那个三老爷如今什么情况,还有他的品行等等我们都不清楚,就连何兴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咱们也不能确定,你这时候出手怕是有不妥,反而容易落进何家的圈套。” 柳南絮点了点下巴:“你的意思是?” “无缘无故,即便你爹是刺史也不能肆意闯进何家搜查,若是搜到了还好,就怕什么结果也没有,以何家目前在岭南的地位,到时候会引起大部分商户众怒的,到时何家借机把这些商人联合起来,光把所有铺子都关了,就足够岭南大乱了,你爹到时也难辞其咎,他这个刺史到那时还做的下去吗?别给何家送把柄!” 柳南絮被浇了盆冷水,一下子冷静下来:“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对,当年的事情我已经记忆模糊了,是得问问我爹,我爹跟何家可是世交,肯定比我更清楚。” 她突然又想起来:“对了,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些信?京城那些人你很熟悉?” 揽月垂下眼睛:“就是有些好奇,你爹好歹也是个刺史,按说朝中没几个官员能控制的了他,那何家背后投靠的这个人肯定不一般。” 柳南絮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啊,挺敏锐的,我发现你也适合敢捕快,要不要跟我一起?我跟我爹说!” 揽月拍开她的手:“不必。” 第22章 意外亲吻 柳刺史听完何家的事情后,也满是唏嘘:“何家老三倒跟何家其他人不一样,那是个正直的义气人,唉,要说起来啊,我当年与他交情才算是最好的,比何老大强多了,毕竟我跟老三才是一块长大的,他以前被何老太爷罚跪祠堂,我还经常偷偷给他送吃的,要是何家被他掌管,我也就不这么担心了。” 说着又急忙问道:“老三当真没死?” 柳南絮点头:“何兴是这么说的,可何家把守很严,我们要想悄无声息的潜进去根本不可能!” 柳刺史也皱起眉头:“得提防是不是诈,而且要是莫名其妙搜查何家,万一何家把人转移了,什么都搜不到就麻烦了,当时我也是才回到岭南,岭南的权柄还握在商会手里,那时候岭南特别乱,老三受伤我是去看过的,的确伤的很重,当时我还给几个同僚写信让他们帮忙找大夫,可谁知没过两天老三人就没了。” 柳南絮忙问:“爹,那你当时见到何老三的尸首了吗?” 柳刺史嘶了一声,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老三当年刚成亲不满一年,是他妻子收的尸,我们的得到消息赶过去时人已经入殓完了,当时何家的族长还有几个长辈都在,再加上老三确实伤重,我们也就都没怀疑,又不好再重新掀开棺材……” 柳南絮眯起眼睛:“如果何老三根本没死,那就说明何家族长和那些长老都被收买了,最重要的是何老三的妻子,她在帮忙掩盖,说明她也跟何老大他们是一伙的,那女人现在在哪里?” 柳刺史摇摇头:“老三丧期刚满,她就被娘家接回去了,那女人是老三行商时从外地带回来的,娘家好像在江南那边。” 柳南絮叹了口气:“完了,线索又断了!” 倒是揽月一直注意到一个人,问道:“听何兴说,何老太爷当年还纳了一个妾生了个儿子,是被文家小姐养大的,那个孩子呢?” 柳刺史赞许地看向她:“那个儿子就是何家老四,除了老三和老四,剩下其他三个兄弟都是何家如今的老夫人所生,老四一直跟老三感情很好,老三重伤时老四正好被打发到外地去巡视,回来后老三已经埋了,老四从那以后就沉寂下来,在何家就跟透明人似的,只在何家名下一个不起眼的商行当管事,对何家其他人皆不上心。” 柳南絮眼睛一亮:“这或许就是个突破口,我们就去找何老四!” 揽月拉住她:“不着急,时过境迁,还是先观察一下他如今的性情再作打算。” 柳南絮是个急性子,这边才从柳刺史那里出来,就急着要拉揽月去观察何老四,被揽月拉住:“你身份太敏感,如果突然出现在何老四身边,肯定会引起何家人怀疑,还是另外派个可信的人去,何老四看守的铺子是做木材的,就以打家具的名义去找他。” 第37章 柳南絮皱起眉:“可我身边的人何家都认识,没办法冒充啊。” 揽月想到自己的手下,但却没办法与柳南絮明说,柳南絮突然想起来:“对了,有一个人肯定不会引起怀疑!” 她说完就兴冲冲的拉着揽月又去了十里香酒楼,揽月明白了:“你想让这儿的掌柜帮忙?” 柳南絮点头:“他帮忙再合适不过了,他这个酒楼定做桌椅很正常吧?而且人也可靠,并且外人还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你说呢?” “人我不了解,你自己觉得可靠就行。” 柳南絮笑嘻嘻道:“反正咱俩都到这儿了,再顺便把饭吃了吧。” 揽月反问:“你有银子?” 柳南絮用下巴指了指她,态度理直气壮:“不是有你吗。” 揽月:“我可不想当你的钱袋子。” “哎呀,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什么钱袋子,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说咱俩都多少夜了,那恩情还不比海深啊……呜!” 揽月一把捂住她口无遮拦的嘴:“你闭嘴,我就请你吃饭!” 柳南絮点了点头,揽月放开她,柳南絮不满:“你干嘛又捂我嘴巴!” “谁让你胡说八道。” “我又没胡说八道,咱俩本来就在一起过夜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回家。” 柳南絮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把还剩下的话咽回嗓子里:“我不说了。” 边说边拉着揽月进了酒楼:“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这会儿刚过了饭点,大堂里空荡荡的一个食客也没有,掌柜的站在不远处的小门旁边正跟一个妇人说话,那妇人被挡住了两人也看不清,柳南絮看的过去,直接在账台前喊了一声:“白掌柜,点菜!” 白掌柜回头冲她们招了一下手,让一个伙计先招待她们,柳南絮一口气报了一堆菜命,发誓要找回上次的面子,揽月无奈:“你吃的完吗?” 柳南絮哼了一声:“你上次不就是这么点菜的吗!” 揽月翻了个白眼:“报复心太重!” “跟你学的。”柳南絮也不甘示弱:“谁让你的嘴每次都那么毒!” 两人在这边拌嘴,都没注意到正小声跟白掌柜说话的女人,听到揽月的声音后猛地呆住,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侧过头,朝揽月的方向看过来,在看清她的身影后脸色霎时一变,嘴唇抖了抖,又急忙掩饰住情绪低下头,紧紧攥住颤抖的双手。 柳南絮报了一串菜,足足比揽月上次来点的多了一倍,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好了,就这些吧。” 连伙计都看不下去好心劝道:“柳姑娘,我们家的菜量挺足的,你点这么多,两个人吃不完的。” 柳南絮财大气粗的挥手:“我胃大,吃的了,你放心,赖不了你家的饭钱!” 伙计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打发走伙计,揽月无意间往掌柜那里瞧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女子离开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怎么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呢? 柳南絮撞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揽月回过神,收回刚才的思绪:“没什么。” 白掌柜走过来,笑呵呵提着个篮子放在她们面前,向柳南絮推荐:“这是我刚收来的好酒,要不要尝尝?” 柳南絮从里面打开一壶闻了闻:“果然是好酒,好香啊,那就加一壶吧。” 揽月依旧是滴酒不沾,她向来斯文,慢里斯条的吃着菜,跟对面狼吞虎咽、一口酒一口肉的柳南絮对比起来,真应了一句话: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人下里巴人,偏偏这么两个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成亲了。 两人各吃各的倒也和谐,揽月早早就放下筷子,柳南絮一个人吃的高兴,席卷了半桌子菜后终于吃撑了,看着还剩下一半的才自觉可惜:浪费可耻啊! 揽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明明馋涎却又塞不下肚,以至于满脸纠结的表情:“后悔了?刚才不是点菜挺欢快吗?” “谁后悔了!”柳南絮嘴硬,叫来个伙计:“打包,我要带走晚上接着吃!” 揽月赶紧拦她:“都是肉菜,晚上都腻住了,别要了。” 柳南絮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个败家女:“热一热就好了,这么好的菜都没怎么动,扔了多可惜啊,会遭天谴的!” 揽月闭上了嘴巴,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争执,柳南絮让伙计去打包菜,顺便把白掌柜叫来,一边走到揽月身边,伸出手在自己跟揽月的脑袋上比了比:“奇怪你说你整天就吃那么点儿,都没猫吃得多,怎么长的比我还高?” 揽月拍下她的手:“这得看命。” “我才不信什么命,等我多吃肉,以后一定会比你高的!”柳南絮不屑的嗤了一声,一边把两只手搭在揽月肩膀上不断往高撑,脚底都被她蹦的笔直,只剩下脚尖在地上撑着,这才好不容易比揽月高了一个头皮,柳南絮兴奋道:“看吧,我比你高了!” 揽月垂眸,一只脚使坏地在她脚底下顶了一下,柳南絮立刻站立不稳的往她身上直扑过来,揽月没注意,被她吧唧一下子亲在了脸上。 揽月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往一旁闪开,柳南絮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站直就晃晃悠悠往前一扑,趴在了地上,她气恼的抬起头:“你躲什么啊,摔死我了!” 第38章 揽月急忙弯腰扶她:“不要紧吧?” “你摔一下看要紧不要紧!”柳南絮拽住她的手,眼珠子一转,手猛地往下一拉,见揽月早有准备,柳南絮又不甘心地在她小腿窝上踢了一下,这次揽月没站稳,身子直直倒下来,实实在在的压在了她身上,还不等柳南絮喊出声,揽月的嘴唇就正好磕在了她的唇上。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盯着对方没反应,偏在这时,白掌柜刚好推开门,看到地上二人的情形顿时脸一红,手忙脚乱的往出退:“对不住、对不住,忘敲门了。” 第23章 误会 柳南絮让白掌柜跟何老四接触了好几天,又暗中向与何老四关系好的人打听了一番,倒是发现这个何老四的确跟何家其他人完全不一样,重情重义很是难得。 揽月也暗中让自己的人去亲自探查了一番,的确没发现任何问题,她们时间不多,何兴失踪太久肯定会引起何家怀疑,所以在此之前,她们必须抓住何家的罪证,于是便找了个借口约何老四见面。 柳刺史亲自出面,他以前跟何老三关系很好,也常与何老四接触,因此由他亲自说也比较合适。 果然当柳刺史说完何老三可能还活着的事情后,何老四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置信,明明当初人已经下葬了,而且他们何家那些长老可是亲眼看着的,如果人根本没死,那何老三这些年该受过多少折磨? 光是想想何老四都觉得不寒而栗,尽管这些年他一再的对何家失望,可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却不曾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在发生。 柳刺史说道:“何家肯定是有问题的,但这个消息我们不能确定真假,或许只是诱我们上钩的一个诱饵……” 何老四沉声打断他:“我去,我亲自去确认,应该不是假消息,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这几年每每我想去母亲故去的院子里看看,总被他们挡回来,我以为他们只是故意排挤我,却没想到三哥竟然就被他们关押在那里,这群畜牲!” 何老四越说越气愤,同时又满是自责,自己明明早该发现不对劲的,却偏偏都因为对何家失望,不想跟他们搅和而忽略过去了,如果三哥真的还活着被折磨了这么多年,自己就实在太该死了! 柳刺史叹道:“这也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呢,我当年还亲自去参与了老三的丧事,竟然都没发现不对劲。” 见何老四说着就要走,柳南絮连忙叮嘱:“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探听真假的事情交给何老四,他们只需要等消息即可,柳南絮见揽月要出门,连忙跟上她:“你要去哪里?” 揽月说道:“老宅。” 柳南絮奇怪:“你还有东西拉在那里了?” “不是。”揽月想了想,问道:“你要一起去吗?” 柳南絮点头,笑嘻嘻拉着她一起往老宅跑,一边问道:“你说这次能扳倒何家了吧?” 揽月皱眉道:“何家不难扳倒,最重要是他们背后的山匪,何家这些年敛了那么多银子,不知有多少都是用来养山匪了。” 柳南絮也有些忧心忡忡:“岭南这个地方,每年过来的各种囚犯、匪徒还有穷凶极恶的人不知多少,这些人过一段时间很可能就会失踪,追查都没地方查去,还是这几年我爹重新治理才收敛了,我一直很担心,那些人要是被何家收买走了,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京城!揽月攥紧手指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如果何家真的跟崔瑨有所勾结,那么养这些匪徒实际上就是替崔瑨养私兵,岭南这个地方乱,即便养了私兵也不会引起朝廷注意! 柳南絮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揽月回过神:“没什么,到了,进去吧。”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院门,柳南絮奇怪的看着她的动作:“干嘛?你在这里养人了?” 揽月嘘了一声,放轻步伐进了屋子,没看到一个人,但明显有生活痕迹,屋里的炉子还烧着呢,柳南絮神色一沉:“你还真在这里养人了?” 揽月无语:“你瞎说八道什么!” 柳南絮哼了一声,瞟了眼虚掩的柜门,厉声呵斥:“出来!” 柜子里的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可能抖了一下撞击到了柜子,过了好一会儿柜门才慢慢打开,从里面爬出来个女人,低着头双手抱着脑袋:“别、别打我!” 柳南絮怒火冲天的瞪着揽月:“我记得成亲头一夜我就告诉过你,不准背叛我,你现在居然还把女人养到了我家老宅里!” 揽月叹道:“你能不能先看清楚她是谁?” “我就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柳南絮说着窜步上前,一把拽住那女子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却看到她脸上大片的烧伤,吓的往后一跳急忙松开手:“你谁啊!” 女子一下子认出了她,激动的哭道:“你是柳捕头是不是?我是春满楼的月怜啊!” 柳南絮一惊:“月怜?” 女子哭着点头,几步爬到她面前:“您看看我,我就是死里逃生的月怜,何世昌那个畜牲,是他害了我!” 柳南絮回头看了揽月一眼:“所以你早知道?” 揽月点头:“之前一直没机会,如今要对付何家,总要先撕道口子,我觉得她就是很好的入手口。” 第39章 柳南絮拉起月怜,这才发现她身上好多烧伤,当初那么漂亮一个花魁,如今被烧的人不人鬼不鬼,心里更加恼怒何世昌的心狠手辣,于是语气也放的轻柔了许多:“你先起来坐下,说说你当初是如何逃脱的?” 月怜终于忍不住紧紧抓着柳南絮的袖子,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天知道她这些日子有多受折磨多么痛苦,还以为自己就要向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老天终于开眼了! 柳南絮见她如此凄烈的惨状也是叹了口气,等着她先发泄地哭完,揽月见状就先出去了,走到门外一个偏僻的拐角处等了不一会儿,云暮就出现了:“公主。” 揽月问道:“云聿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已经摸清楚了那些匪徒的藏身之地,岭南外头的那座山上,中间都已经被掏空成了一片空地,云聿说那里养了最少数万人!” 揽月倒吸口气:“狼子野心,这是想造反啊!” 云暮请示道:“公主,此事要不要立刻汇报京城?” 揽月摇头:“不,崔瑨在朝中的势力树大根深,况且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京城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贸然把消息传送过去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如果让崔瑨察觉了,那事情就糟糕了。” 云暮忧心道:“可如今我们手里没人,仅靠影卫根本不够。” 揽月手里的影卫只有五千人,哪怕一个个骁勇善战,可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根本不是那数万人的对手。 揽月说道:“这个你们先别担心,我这段日子在刺史府观察下来,那个柳刺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可能是父皇的心腹,我总觉得他跟父皇之间有什么秘密,此事不用我们出手,只要拿到证据,柳刺史就能直接指挥岭南的驻兵攻山剿匪,你让云聿把山里的情况给我画下来。” 云暮点了点头,又说起另一个情况:“还有在我们之后进来岭南的那伙人,最近一直在牛角山翻小坟堆,他们似乎已经有了些目标,这两天一直集中在西边那个区域找。” 揽月深吸口气:“盯紧他们,一旦有了任何进展,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们。” 不远处传来柳南絮的声音:“揽月,人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揽月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云暮退下,从拐角处走出来,看到柳南絮已经找过来了:“你怎么出来了?” 柳南絮奇怪的盯着她:“我来找你,你去哪了?” “随便走了走。” “随便走走?”柳南絮不信,走到她刚才拐过来的地方瞅了瞅什么也没发现:“这儿有什么好逛的?” 揽月岔开话题:“你找我,是里面问完了?” 柳南絮点头:“问完了,暂时先让她藏身在这里,过几天只要消息一确定,咱们就可以出手了!” “对了!”柳南絮突然想起来自己找揽月的目的,拉着她兴致勃勃跑回老宅来到葡萄藤下:“我才发现,我娘居然在这儿埋了酒,快快快,咱们偷一坛回去。” 揽月跟着她蹲下身,拿着一个小小的铁锹在地上挖着,挖了好一会儿果然看到有酒坛子露出来,柳南絮更加激动,小心翼翼把酒坛子爆出来,拍掉上面的土打开封纸,一股浓郁的葡萄酒香便传了出来,柳南絮迷醉的深吸口气:“我娘太狡猾了,居然偷偷埋酒不告诉我!” 揽月也是佩服她:“你娘藏的这么深不也被你发现了,我就奇怪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柳南絮得意道:“我昨天晚上偷偷趴在窗外听她跟我爹说话,不小心听到的。” 揽月:偷听自己父母墙角,这什么毛病? 柳南絮讨好的攥住她一根手指晃了晃,嘻嘻笑道:“刚才对不起啊,误会你了,我还以为是你在这儿养女人了。” 揽月白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行了,我还不知道你!” 柳南絮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笑起来,随后又严肃说道:“我不会背叛你,所以你也不要背叛我,好不好?” 第24章 悸动 柳南絮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里面像是盛满了万千星子,却令揽月狼狈的低下头移开目光:“尝一口酒香吧,你不是盼了好久。” 这样的信任让揽月想起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也想起被崔南希背叛后何等的痛彻心扉,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敢承诺柳南絮。 柳南絮心大,也没察觉她的逃避,兴致勃勃从屋里拿了个碗出来,倒了一碗酒尝了一口,惊喜的睁大眼睛:“好香,你快尝尝!” 说着就把自己喝过的碗凑到揽月嘴边,揽月赶紧挡住:“我不喝酒。” 柳南絮劝道:“真的很香的,就尝一小口不会醉的!” 揽月拿她没办法,只能低头抿了小小一口:“确实不错。” 柳南絮笑着抱起坛子:“咱们带回去慢慢喝!” 回家的路上,柳南絮又嚷嚷着要去街西买卤肉回去下酒,两人又拐弯去了一趟街西的卤肉铺子,等出来时揽月便察觉到她们被跟踪了。 柳南絮也是有功夫傍身的,不多久也发现了,一边不动声色的继续走着一边小声问:“难道是何家发现何兴被抓了?” 揽月摇头:“应该我惹的麻烦。” 柳南絮恍然大悟:“跟你抢家产的兄弟,还是那个背叛你的心上人?” 第40章 揽月冷笑:“有区别吗,本来就是一丘之貉。” 柳南絮就想不通了:“你都流放到这里来了,他们干嘛还不放过你?” 揽月讽刺的呵了一声:“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最基本的手段而已。” 柳南絮闻言大怒,咬牙道:“你等着,我把这群畜牲宰了给你报仇,在我岭南的地盘上还没人敢越过我放肆!” 揽月急忙拉住她往回走,等到家才说道:“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背景不简单的,小心惹祸上身。” 柳南絮不明白了:“难道你家里在京城权势很大?” “算是吧。”揽月不欲多说,只叮嘱道:“你听我的,不要去招惹他们,我来对付就行,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他们动我有顾忌,但对付你是没有任何顾忌的。” 柳南絮挑眉:“那怎么行,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群畜牲吧,那也太不义气了。” 揽月无奈:“这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你听我的。” 柳南絮嘴上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没当回事,算计着还是得查查这群人,管他在京城多大权利,到了岭南这地界就得听她的规矩! 揽月想起刚才云暮的话,问道:“牛角山上葬的那些无名氏,你们真的一点儿记录也没有吗?” “你怎么又想起问这事了?”柳南絮说道:“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因为有时候可能会有寻亲的过来帮他们重新收尸埋骨,一般都会记录在哪里发现的尸首,以及尸首身上能看出来的特征等等,还有他们葬于何处这些都有登基,便于查询,当然不是所有的,有些实在损毁的厉害的或者年头长的,就没记录了。” 揽月问道:“我能看看这些记录吗?” “一般情况下当然是不能够的,不过嘛……”柳南絮没正经的笑起来:“你是我的人,自己人看自然没问题了!” 揽月没心思计较她的口头占便宜,跟着她一块去了柳刺史办公差用的书房,柳南絮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抱出来好几堆卷宗,一边拍着上面的灰尘,一边说道:“你先看,看完我再拿。” 揽月看着面前的一座小山:“这都是七年前的?” 柳南絮点头:“这才哪到哪,里面还堆了好多呢,且得好多天看呢,七年前这里还不太平,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 揽月便沉下心一份份卷宗开始翻,柳南絮笑眯眯坐在她身边:“跟我说说你找的人有什么特征,我帮你一起看。” 揽月大概跟她说了一遍,两人便安静的翻找起来,然而大海捞针自然不易,从白天看到天黑什么信息也没得到,柳南絮揉着脖子看了眼外面,站起身蹦了蹦:“明天再找吧,现在太晚了,还没吃饭呢。” 揽月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跟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脚:“谢谢你。” 柳南絮不解:“谢我什么?” “陪我一起看这些无聊的卷宗。” 柳南絮眨了眨眼睛:“这些卷宗不无聊啊,我每天都是这么看的,有些还是我自己记录的呢,不过……你跟谁都这么客气的吗?” “嗯?” “没什么。”柳南絮也说不清自己刚才什么心思,为什么就对揽月外道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 她掩饰地转身往外走:“我快饿死了,赶紧去吃饭吧!” 书房很大,她们又只点了书桌跟前的灯,恰逢揽月吹灭灯火,柳南絮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突然暗下来的光线没适应,啪一下被凳子给绊住。 “小心!”揽月眼疾手快急忙从后面一把扯住她,结果后脚跟也被柳南絮刚才踢倒的凳子绊了一下,跟着往前趴去,直接将被她拉住的柳南絮压在了身子底下。 黑暗中,柳南絮只觉得一抹温润的柔软快速擦过自己的耳垂,带着浅浅的呼吸,让她的心蓦地一阵酥麻,还不等她仔细感知这份陌生的悸动,揽月已经连忙爬起身摸索着桌椅站起来,将墙边的窗户打开,瞬间一道幽暗的光线就照进来,扫除了房间内的一片漆黑。 柳南絮也坐起来,向来大大咧咧的她难得带了一丝女儿家的羞涩和娇态,低头一边玩弄着衣角,一边小声道:“刚才、你、你又……” 揽月连忙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开口:“刚才抱歉,我没站稳。” 柳南絮哦了一声:“我知道,是我绊倒了你嘛。” 不过,她又有些好奇的看向揽月,试探的问:“那你……有跟其他人亲亲过吗?” 揽月呛了一下:“你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柳南絮恍然:“所以就是有喽?你以前那个心上人?你们还做过什么?除了亲亲。” 揽月皱起眉,严肃强调:“你当我是什么人?虽然我与她都是女子,但这点教养我还是有的,我们没有成亲之前,我是不会做越界之事的!” 不知为何,柳南絮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低下头咬着唇,小声嘟囔着:“我都没有跟人亲亲过。” 揽月:“我不是人?” 柳南絮:…… 揽月也是下意识的嘴快完才反应过来,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书房安静的落针可闻,半晌,柳南絮突然扑哧笑出声,然后越笑越厉害,指着揽月大笑道:“活该让你嘴毒,看吧,把自个儿装进去了吧!” 柳南絮一笑,本来有些尴尬的空气瞬间就轻松下来,揽月也松了口气,突然觉得柳南絮其实挺贴心的,总是在不动声色的解除她的不自在。 第41章 柳南絮伸出胳膊:“拉我一把,我把脚撞了一下。” 揽月有些担心,连忙找出火折子重新点了灯,放到地上握住柳南絮的脚仔细查看,又轻轻转了一下:“有些青了,疼吗?” 柳南絮摇头,她也是习武之人大概判断的出来:“没扭伤,就是磕了一下。”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夫人站在门口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两个:“你们、在地上干什么?” 揽月这才察觉她跟柳南絮的姿态不妥,柳南絮坐在地上,她半跪在面前握着柳南絮的脚,一半裤腿还被推上去,这情形真是怎么看怎么暧昧! 揽月急忙站起身解释:“她受了点伤,我帮她看看。” 柳南絮心里有些莫名的失望,却又说不清这种滋味从何而来,只能不满的看向柳夫人:“娘,您来干嘛?” 柳夫人瞪了她一眼,走上前关心的查看她的伤势,见并不严重才放下心,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能干嘛,听说你们两个在书房关了一整天都没吃饭,我好心给你们送饭呢!” 柳南絮小声嘟囔:“要你瞎操心!” “你说什么?”柳夫人柳眉倒竖。 “没什么啦!”柳南絮拍拍屁股站起身,一边蹦跳着一边穿鞋子,要看她站不稳,揽月下意识想扶一下,可一看柳夫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又讪讪地收回手。 柳夫人跟在她们身后一块出了书房门,眼神不错的盯着她们两个,弄的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的很,偏柳夫人还不停唠叨着什么天色晚了,让她们各自回屋休息,弄的揽月特别尴尬又无奈,心里不禁自我怀疑:自己的品行有这么差劲吗? 倒是柳南絮又是难堪又是愧疚,不停的给柳夫人使眼色让她别说了,见柳夫人还唠叨不停,正准备开口阻止,就见柳刺史从对面走过来打断柳夫人:“行了,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 柳夫人瞪了他一眼,到底给柳刺史面子没再吭声,柳刺史笑呵呵的看向揽月:“去书房看书了?” 揽月点头:“可能还得搅扰几日,劳烦刺史多多担待。” 柳刺史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什么,想看什么就去看,有些东西就是要看才能看出来啊。” 揽月心里一凛,总觉得柳刺史话里有话,似乎已经窥探到了自己的目的,她不动声色的扫视了柳刺史一眼,却又看不出任何破绽,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第25章 收拾何家 何老四这一消失便是好几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柳南絮有些着急了,眼看离年底都要近了,那些有钱的人家已经早早开始采买过年的东西, 尤其何家过了年还想当商会会长, 所以今年过年给商会其他成员送的礼也多, 几个管家更是忙的团团转,再耽搁下去抓了何兴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 这种时候何兴不回去, 何家肯定会有所怀疑的,就连何二夫人眼看何兴失踪这么久,心里都已经开始给自己和儿子想后路,暗中满满转移家产了,要是让何家有了准备就糟糕了。 就连柳南絮期盼已久的腊八节,如今她也没兴致过了,早上一大早府里都开始忙碌起来,只有柳南絮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不动弹,过来看她的揽月见状, 劝道:“你也别太上火,何家能把何老三藏这么多年,何老四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去,肯定是需要时间的。” 柳南絮撑着下巴怏怏道:“他是有时间了,我怎么办?离年节越近只会越忙, 这种时候何兴这个二管家不回来说不过去的,何家肯定会怀疑的。” 揽月拍了拍她:“你先别担心了, 再等两天, 如果何老四还是没消息, 咱们就先以纵火案抓了何世昌,然后趁着何家慌乱之际, 我先偷偷潜入何家确定何老三是否活着。” “不行!”柳南絮一拍桌子坐起来:“那多危险,就算要潜进去也是我去!”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先去吃饭,说不定何老四这两天就有消息了。” 柳南絮深吸口气:“你说得对,吃饱饭才有力气跟敌人斗,走,吃饭!”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她期盼已久的腊八粥端上来,柳南絮还是没有一点儿胃口,又唉声叹气的趴在了桌子上:“可我还是担心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要是被何家逃脱了,以后想再抓他们把柄可难了!” 话还没说完,春草急匆匆走进来::“小姐、小姐,何四老爷来了!” 柳南絮唰的站起身,激动的问:“在哪?” “就在老爷书房里!” 柳南絮连忙拽起揽月就走,连桌上的腊八粥被她不小心打翻在地上也顾不得,气喘吁吁的跑到书房里,果然看到何老四眼睛通红的坐在那里,此刻正咬牙切齿的哭着:“三哥果然被他们囚禁在那里面,那群畜牲,他们居然用铁链将三哥锁住,还打断了他的手脚给他用刑,三哥好歹也是他们的亲兄弟啊,畜牲不如的东西,要不是三哥劝我先来找大人,我真恨不能提刀杀了他们!” 何老四一个大男人当着几人的面,忍不住呜呜哭起来,丝毫不见了之前的沉稳:“他们居然还把三哥囚困在母亲生前的院子,母亲要是泉下有知,日日看着三哥在自己的院子里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他心里又是痛苦又是自责:“我这个蠢货,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我对不起母亲啊!” 柳刺史也听的捏紧拳头:“此事不能怪你,当年你因为老三的事情跟何家差点闹翻,这些年要不然为了守着老三留下来的家业,你肯定也早就离开何家了,谁能想到他们竟能干出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 第42章 何老四抓住他的手:“柳大哥,您快带人救救我三哥吧,当年您可是他最好的兄弟。” 柳刺史叹道:“我何尝不想马上带人去掀了何家,可……何家树大根深,他们囚禁了老三是不假,到时候随便推出来个人顶罪,根本动不了何家半分,反而会让他们有所防备!” 何老四连忙说道:“有证据的,我三哥给了我证据!” 不等柳刺史说话,柳南絮就急忙抢着问:“什么证据?” “何家这么多年一直都跟城外山上的山匪有勾结!”何老四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了,以前他还只是对何家失望,可现在他是彻底对何家死心了:“早在我父亲的时候,何家就利用各种手段赶走了那附近的百姓,把那片山变成了土匪窝子,在里面养了许多山匪,那个时候您因为家道中落离开了岭南,这里当年特别乱,很多身强体壮的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就是全被我父亲给偷偷收买,送进了山里当山贼,这么多年下来,那山里面已经不知道养了多少人了!” 揽月不动声色地看向柳刺史,发现他一点儿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件事:“可我们需要证据。” 何老四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账本,连纸面都已经开始发黄了,想必年头已经久了:“这是三哥当年查出来悄悄留下的,就是凭借这个,何家才没有杀他,而是这么多年将他秘密囚禁起来就是为了逼问出这本账本的下落,三哥让我交于大人,大人,看在曾经与三哥的交情上,您千万不要让三哥失望,救救他,您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了,只要您救三哥出来,所有家财我们兄弟拱手相让!” “不必说这个。”柳刺史拿起账本小心翼翼的翻了翻,上面详细的记录了何家老太爷那些年偷偷弄了多少山匪进山,还有供养那些山匪的花销等等。 柳南絮也一块凑着脑袋去看,眼睛越来越亮:“有了这个,看他何家还如何狡辩,爹,咱们赶紧抓人吧!” “少安勿躁。”柳刺史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的其他人能急死,柳南絮跺着脚问:“还等什么呀?” 柳刺史瞪了她一眼:“就咱们这几个人,还不够那些山匪塞牙缝的,要想端掉何家,就必须同时把那些山匪一块攻下,我这就给你大哥去信,让你大哥立刻带兵悄悄围了山匪,等他到位,咱们就向何家发难。” 何老四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都听大人您的!” 柳刺史又叮嘱他:“你切不可露出马脚,出门后当做任何事情都没发生,不要让何家看出破绽,要是把老三转到其他地方就糟糕了,对了,你去何家找老三时,有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何老四摇头:“您放心,我好歹也是何家人,不可能一点儿人脉都没有,如果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配合。” 柳刺史说道:“这就好办多了,你让你的人这几天悄悄盯住藏老三的院子,什么都不要做,只盯紧那里就行。” 打发走何老四,柳南絮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这才摸了摸肚子察觉饿了,赶紧又去拉揽月:“回去吃饭,饿死了都。” 揽月嗤笑:“饭都被你打翻了,还吃什么?” 柳南絮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太着急,居然把腊八粥全给打翻了,只能打发春草去厨房问了一声,说这会儿都快到中午饭了,腊八粥早没了。 柳南絮失望不已:“我都期盼好久了!” “不行!”她有些不甘心,拉着揽月往外走:“咱们去街上找找,我就不信腊八节还找不到卖腊八粥的地方了!” 结果还真没有! 柳南絮拉着揽月找了一圈,几乎都已经收摊了,这边讲究腊八粥早上吃,到了中午这会儿除了百姓家里煮多了剩下,然后下顿接着吃的,其他地方早收了。 柳南絮唉声叹气的蹲在街边:“我就想在腊八节吃碗腊八粥,这么难吗?” “一碗腊八粥至于吗。”揽月觉着好笑,拽起她:“这儿离十里香不远,去那儿让他们给你煮一碗吧。” 柳南絮眼睛一亮,立刻蹦起来搂住她的胳膊:“还是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揽月抽了两下胳膊没抽出来,也就随她去了。 柳刺史调兵速度还是很快的,中午消息才传出去,柳从文就趁着夜色带兵将城外的土匪山给围了,揽月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还有云聿画的山上的地图交给柳南絮。 柳南絮看着上面甚至连土匪分布情况,以及差不多多少人数等等全都有,心下有些震惊,她不想去怀疑揽月,可那些山匪在城外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又到处作恶还能一直存在,当然自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可揽月才来了多久,为什么她能得到这么秘密的消息? 柳南絮抬头打量揽月:“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父亲已经注意那伙匪徒好久了,但打探到的消息还没你这个详细。” 如今是关键时候,揽月也不瞒她:“我并不是一个人流放到这里的。” “你有手下?” 揽月笑了笑:“你也说了,我不可能出自寻常百姓家,像我这样的人孤身一人才不正常吧。” 柳南絮挑眉:她可没听说过流放还能带下人的。 “所以你那些手下应该也不是寻常人喽?”柳南絮说的笃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透这么多消息,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43章 揽月语气淡然:“你爹的身份太特殊,所以你们打探消息才不好打探,我的手下不过是个刚来岭南的生人,借着何家招揽人上山才进去转了一圈,不牵扯什么寻常不寻常的。” 这话柳南絮也就在耳朵里过了一圈,压根没放到心里去,真要是这么容易,那座山早就被她摸透了,她一直都知道揽月身份肯定不简单,但总也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想怀疑揽月的,可事关岭南安稳,柳南絮把揽月给她的东西交给柳刺史的同时,也把对揽月的怀疑说了一遍:“爹,你说她有没有可能跟那座土匪山有关系?” 柳刺史敲了她脑袋一下:“你也太辱没她了,放心吧,这些东西可以放心用。” 柳南絮心里立刻泛起嘀咕:怎么她爹倒像是一幅很了解揽月的样子? “爹,你认识她啊?” 柳刺史摇头,柳南絮哼道:“那你干嘛替她说话?” “我这不是替她说话,你动动脑子,就她那一身气度,能是跟土匪山有关系的人吗?” 柳南絮嗤道:“那可不一定,不是说土匪山那群山匪是何家替京城一个大人物养的吗,别忘了将离她就来自京城。” 柳刺史挥了挥手:“她要是跟何家有关系,还用得着被你抢亲?” 柳南絮脑子一转:“也是,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柳南絮不是一个什么秘密都要探听的人,因此虽然一直知道揽月有事瞒着自己,不过还是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只要确定揽月对岭南、对他们家是无害的,柳南絮也就不追究其他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刺史府突然派人包围了何家,直接以纵火杀人的嫌疑将何世昌给带回了衙门。 何家直接就乱了,何世昌可是长房唯一的嫡子,也就是何家长孙,一直以来都是何家重点栽培的后辈,也是何家早已经内定好的下一任家主,如今他突然被抓,何家可不就乱套了。 何家如今是何老大当家,何世昌又是他唯一的嫡子,其他几个庶子早都被养废了,他所有的希望全在何世昌身上,何大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只生了何世昌一个,何世昌就是她的命根子! 何老大跟大夫人一乱,整个何家就全部六神无主了,唯独何二夫人看到大家都急得团团转的救何世昌,就连自己的丈夫也到处想办法,心里又是畅快又是怨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废了,也没见他这么着急过! 趁着何家大乱,何老四先联系了自己留在何家的下人,悄悄带着几个人进了何家确定何老三的安全,将他先救下来。 而另一边,何世昌不服气的被抓到公堂上,原本还要矢口否认,直到看见站在堂下的月怜,当即救吓的脸色大变:“你、你是人是鬼!” 月怜冷笑,满眼恨意的瞪着他,本就毁容的脸上此刻更加狰狞:“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何世昌,你慌什么!” 何世昌到底不是普通人,只慌了一瞬就立刻冷静下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月怜狠戾地扑上去想要掐死他,声音凄厉:“何世昌,我跟了你那么久,还有了你的孩子,你居然给我下药,不但杀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要活活烧死我,你是人吗,我要杀了你!” 何世昌一把将她甩到地上,冷冷道:“休要胡言,看在你是我小叔的外室份上,我刚才不与你计较,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正说着话,何家其他人也全部浩浩荡荡赶过来了,不过何大老爷显然比何世昌要稳得住多了,看到月怜只惊讶了一瞬,眼神闪过一丝狠辣,又悄悄给何五老爷使了个眼色,这才悠悠开口:“不知柳大人抓犬子过来,有何示下?” 柳刺史依旧那副好说话的模样:“堂下这女子告何世昌放火烧她,杀人灭口,本官自然要叫何公子前来对峙一番。” 何大老爷声音冷静:“大人,这女子完全胡说,犬子与她并不相识,又何来杀人一说。” 柳刺史当真也不再为难他,反而面向月怜问道:“你既说何世昌杀你,可有证据?” 月怜从怀里掏出一份契书,这是当时何世昌赎她时在青楼留下的,柳南絮专门去了一趟青楼将契书给拿了过来。 但何世昌向来狡猾,契书根本不是他亲自画押的,而是让手底下人做的,此时自然抵赖的一干二净:“大人,这不过是我念及小叔后院太平,故而只派手下帮小叔把人赎出来而已。” 青楼当然没人敢出来作证与何家作对,月怜气怒不已,又拿出何世昌给她的各种信物,然而何世昌小心谨慎,竟然也抓不住他的把柄,月怜逐渐有些慌了,她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哪里会是何世昌的对手! 绝望的月怜最后拿出一个杯子,就是那晚何世昌哄骗她喝下去的毒药:“大人,何世昌那晚哄骗我,说这里面是安胎的东西,可喝了之后我就开始肚子疼,还昏迷了过去,若不是当时正好有个姐妹来找我,我恐怕已经没命了,可惜她却替我死在了火场,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柳刺史让人拿了杯子去验,何家也没想到月怜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带走了下毒的杯子,稍微慌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冷静下来:“不过一个杯子而已,谁知道是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月怜怒道:“这杯子底下可有何世昌的印章!”这是她最有利的证据了,唯一能证明与何世昌有关的东西,所以她当时即便又是小产又是被火烧,还是拼死把这个杯子带了出来。 第44章 杯子里干枯的东西被仵作刮下来,已经验了出来:“的确有毒。” 月怜眼睛一亮,还来不及说什么,何大老爷便不屑的冷哼一声,反过来倒打一耙:“一个印章而已,随随便便就能刻,我原以为你只是因为失火毁容才一时糊涂,想不到竟是蓄谋已久,说,你到底是谁派来陷害我何家的?” 月怜瞪大眼睛,怒火冲天:“这分明就是何世昌的东西,大人,求您做主!” 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与何世昌有关的东西了,如果这个再没用,月怜真的要绝望了,她不人不鬼的撑了这么久,拖着小产的身子差点死在柳家老宅里,苟延残喘,为的就是把何世昌这狗东西送入地狱,如果报不了仇,她该怎么办? 何家压根就没把一个区区青楼女子放在眼里,何世昌当初之所以买下月怜,就是看中她空有美貌却脑子简单好掌控,见她满脸无助,何家更加咄咄逼人:“大人,我们怀疑这女子是故意有人安排在我们何家,目的就是陷害何家,还请大人做主,查出这女子背后主使,并且治此女诬告之罪!” 短短这一会儿,已经有商会的人前来询问此事,看来是何家才刚通知来的,一时之间,何家更声势浩大,月怜心中又是恨意滔天又是无能为力,转头见何世昌神色得意,更加目眦欲裂的扑向何世昌:“我跟你拼了!” 何家人一把推开她:“柳大人,此女在公堂无礼,请大人不要偏袒!” 柳刺史挥挥手,让人将月怜控制住,何大老爷毫不示弱的看向柳刺史:“大人,犬子能离开了吧?” 正在这时,去何家救人的人回来了,抬着被折磨的已经脱了相的何老三,一个人悄悄附在柳刺史耳边说了两句话,柳刺史一笑:“恐怕何老爷走不成了。” 刚才的月怜原本就只是个开胃菜而已,只是为了暂时拖住何家,柳刺史压根就没指望用她扳倒何家。 看到何老三被抬进来,何家人这下再也撑不住冷静的外表,全部脸色大变惊恐地瞪着何老三,犹如见鬼一般,身体颤抖着说不出话。 柳刺史悠悠道:“何老爷,恐怕得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何死了多年的何老三,竟然还活着?你知道本官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吗?” 何大老爷瞳孔紧缩,努力想冷静下来:“我听不懂大人的话,我不认识此人。” 何老三被抬到他面前,阴恻恻瞪着他,声音嘶哑难听:“你数年如一日的折磨着我,怎么,认不出来了?” 刚才来帮何家说话的商会中人顿时全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盯着何老三,已经多年过去了,何老三也被折磨的变了不少,有好些人已经认不出他来了,可还是有几个以前交情深的慢慢辨认出来,震惊又不敢相信:“果真是何老三!” 何大老爷咬紧牙关:“柳大人,我三弟已经去世多年,您突然找这么个人来冒充他,到底何意?” 何老四忍不住了,怒斥道:“你看清楚这到底是谁?敢做不敢认吗?你当年知道了三哥手里有文家留下的文书,为了抢夺财产勾结贼匪想杀了三哥,后来杀他不成,又知道了他手里有你勾结贼匪的证据,你害怕那些证据被暴露出去,为了从三哥手里夺回证据,你把他囚禁在地牢折磨了这么多年,你还不认罪!” 何大老爷依旧坚持:“我不认识他,柳大人,您先是于情于理抓来犬子审问,如今又不知从哪里弄出个人来冒充我三弟,还收买了老四陷害于我,柳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是容不下我们何家吗?” 柳刺史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何老爷,稍安勿躁嘛,既然你说此人不是何老三,那不如就滴血验亲吧,这总不会有错,来人,把何老太爷请来!” 何老大脸色抽搐了两下,何老太爷如今虽然退了下来,可还在世的,不过平时住在山上的庄子里颐养天年罢了。 这下何老大脸色彻底变了,趁着请何老太爷的功夫,柳刺史又说道:“案子还不止这一件呢,来人,请江家老爷上堂!” 不多时江老爷便走进来,这不废话,直接开口状告何家:“何家勾结城外山匪,拦路劫杀我儿,意图要他的命,幸亏我儿命大拼死逃了出来,何家还不死心,竟又派人毒杀我幼子,还请大人秉公明断!” 何大老爷冷下脸:“江老爷,说话可得讲证据,柳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为我何家,到底意图为何?” 柳南絮把何兴给推了出来:“何大老爷,你的二管家都已经招了,你还想嘴硬到什么时候?” 何大老爷眼睛猛地瞪大,意外又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二管家,然后转身怒瞪向何老二:不是说二管家找神医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何老二也是一脸懵,何家顿时方寸大乱,何兴毕竟是府里的二管家,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再看看突然就被救出来的何老三,还有柳刺史突然发难,何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恐怕何兴把他们都出卖了,就连镇定的何老大都有些惊慌起来,也不知道这个何兴究竟招出了多少事情! 柳刺史问道:“何老爷,还有什么话要说?” 何老大紧紧握着拳头,咬着舌尖逼自己冷静:“何兴招了什么我不知道,大人若有证据我没话可说,若没证据,恕何某不奉陪!” 何家有硬气的资格,柳刺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许久,才又不紧不慢地笑起来:“何大老爷着什么急,还是老太爷来了,验过亲咱们再往下说,既然能传何大老爷过来,自有其道理!” 第45章 何老大能坐到如今的地位当然不傻,相反他非常敏锐,已经嗅出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了,其实何老大虽然表面跟柳刺史借着故交称兄道弟,但实则何家跟柳刺史早已经斗的水火不容! 早在当年柳刺史刚被调来岭南,那个时候岭南还特别乱,商会压制官员,那个时候还是何老太爷当家,何家原本是很有希望抢到商会会长的,可柳刺史一来就先扶持了江家,硬生生从何家手里夺走了半壁江山,从此用江家挟制何家。 何家暗地里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柳刺史心里也很清楚;而柳刺史到底是被谁派来的,又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岭南,何家同样心知肚明,他们本来就是注定要斗的你死我活,从柳刺史来到岭南第一天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铲除何家、不、应该是铲除何家背后的势力! 所以柳刺史这些年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是这两年,柳刺史才好不容易把岭南官场血洗了一边,全部换成了他自己的人,又靠着制衡将商会打压了下去,这才硬气了一些,敢对着何家发难,换成前几年哪怕证据确凿,他也绝不敢有任何动作的! 何老大同样很了解柳刺史,早在刚才官差突然上门抓人开始,他就已经预感不妙,赶紧偷偷把自己的大管家送了出去,想到这里,何老大心里又沉稳了一些:没事,他还有杀手锏,大不了哪怕暴露了,今天他也能跟柳刺史斗一斗,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心里发了狠,何老大愈发的冷静下来,目光沉沉的盯着柳刺史,过了没多久,何老太爷被请了进来,在看到何老三第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他是个比何老大更加稳得住的,不然也不可能把文家改换门庭成何家,因此他压根就没妄图否认何老三的身份,反而一把冲到何老三面前,眼睛通红、神色激动:“老三、你、你还活着!” 揽月站在屏风后面,不禁挑了挑眉:这何家当真是有意思! 柳南絮侧头小声附在她耳边说着:“我就跟你说这何家不简单吧,从上到下,一个比一个会装,不去唱戏都可惜了!” “戏子都得对他们甘拜下风!”揽月冷笑,转头想说什么,却没注意柳南絮离自己很近,她的嘴唇正好轻轻擦过柳南絮的脸颊。 揽月愣住,柳南絮一下子烫红了脸,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流氓,又占我便宜!” 揽月:“我不是故意的。” 柳南絮轻哼:“你每次都不是故意的,每次逮着机会就占我便宜!” 揽月嗤笑:“你管这叫占便宜?我若真有心占你便宜,你以为你还能全乎的站在这里?” “嗯?”柳南絮双手抱着脸颊满脸不解:“那什么是占便宜?” 揽月挑眉:“想知道?” 柳南絮点头,揽月欠揍的又把脑袋转开了:“不告诉你!” “你……哼!” 前边何老太爷还在继续唱着他的大戏,其实何老三能被囚禁这么多年,何老太爷怎么可能不知情,并且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当年就是他下令直接囚禁何老三的! 何老三这么多年被当成畜牲一样折磨,心里早恨不得扒了何老太爷的骨头,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老三用尽力气一把甩开何老太爷:“别碰我,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牲都不如,当年你知道我与柳刺史交情好,为了防止我和柳刺史合作,又怕我真的有文家留下的文书夺走家产,你竟狠心勾结贼匪害我,你们何家果真是蛇鼠一窝!” 何老太爷到了,审案这才正式开始,柳刺史把商会的人也全安排听审,何老三赤红着眼睛咬牙状告何家:“何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勾结匪徒,我要状告他们,当年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舅舅去世,全都是如今的何老太爷暗中下毒,他为了夺文家家产骗我母亲、害死文家三口性命,又为了转移视线故意把脏水泼在我头上,对外放出风声我说命带不详克死亲人! 他与匪徒勾结抢夺来往商人,所以何家才能在短短几年便飞黄腾达,我这里有何家勾结匪徒的证据,就是因为这个证据,他们才没杀了我,这几年用尽手段折磨我,就是为了拿回证据!” 何家脸色一白,何老太爷气急败坏:“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胡说什么,何家规规矩矩,你休要信口雌黄!” 柳刺史似笑非笑:“规规矩矩,那何老太爷能解释一下,为何要将自己的亲儿子猪狗不如的囚禁在地牢这么多年,还处处对他动用私刑?” 何老四把何老三的衣裳脱下来,何老三身上可怖的伤痕一下子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饶是商会这些商人平时心狠手辣习惯了,可看到何老三身上的非人的惨状还是倒吸口气,有些人脸都白了:这何家得有多狠心,才能对亲生儿子下此毒手啊! 刚才还一心向着何家的商会,此时全沉默下来:何家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狠心,那对其他人岂不是更加不择手段! 何大老爷急忙挽救:“这一切都是他一面之词,柳大人处处偏帮他对付何家,难道是因为何家今年要入选商会会长,故而有意打压吗?” 柳刺史笑了:“你不必急着给我头上泼脏水,你何家囚禁何老三的地牢可还没填上呢,是非黑白大家只要一看便知,还有何家在城外私养匪徒,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一边说着一边甩出何老三交出来的证据:“这里面有你何家这几年送上山的匪徒名单和人数,还有何家供养他们的账本,除此之外,你们何家一边养着他们,一边又暗中派他们到处抢掠,利用你何家在岭南的地位,先是掌握商户和来往行商的出城路线,以及他们的货物等等,然后再给出指示让他们抢夺!” 第46章 商会的人如果刚才还能冷眼旁观,那么此时事关切身利益,所以全部愤怒了,在坐的商户谁没被抢过,可城外山上那伙山匪下手狠辣又狡猾,再加上人数众多,他们不是没一起出过银子剿匪,然而每次那些山匪都像提前得知消息一样,耍得他们团团转,这么多年也没除掉,反而有几家遭了报复,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如今才知道竟然一直都是何家在背后暗算他们! 商会的副会长先忍不住大怒站起身:“你们何家欺人太甚,勾结匪徒抢夺我们的货物,我就奇怪你们何家能起复的这么快,原来竟是靠抢夺我们来赚的家业!” 另一个商人也站起来:“当年文家对你们不好吗,居然为了夺文家家产杀尽了文家人,禽兽不如的东西,谁知道你们还能干出什么事,柳大人,这种人若是不除,岭南难以安宁啊!” 何家还妄图苍白解释:“这一切都是柳致远离间我们的诡计,他故意陷害我何家,大家不要上当!” 然而柳刺史拿出了证据,不是何家几句话就能狡辩的,大家的眼睛又不是瞎子,这还不算完,柳刺史继续说道:“当年何老三出城遇到的贼匪、包括江家长子外出巡视商行时遭遇不幸,也全是城外那伙匪徒受何家指示所为,还有这几年与何家作对的好几个商户,在外出行商时惨遭灭门,亦与何家脱不了干系!” 商会的人眼睛都气红了,这里面还有好几家外出时,家里出息的子弟遭遇不幸,然而岭南这地方本来就特别乱,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便没有怀疑,如今才知道竟然全部是受何家指示,不用柳刺史再说什么,商会这些人已经恨不得生撕了何家,尤其是江老爷,神色扭曲的冲向何大老爷,一把将他撞到在地上使劲掐着脖子,撕心裂肺:“我就两个儿子,你何家竟然狠心断我江家香火,我杀了你!” 何大老爷被掐的直翻白眼,还是柳刺史使眼色让几个捕快拉开了江老爷,扬着手里的证据:“你们何家还有何话可说?” 何大老爷坐在地上使劲咳嗽着,其他几个全部惊慌又无措的看向何老太爷:“爹,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 到了这一步,何老太爷反而不慌了,见柳刺史已经拿出了确凿证据,今天既然敢把他们弄来对簿公堂,显然也是做好撕破脸的准备了,索性也不再做无谓的狡辩,只呵呵笑起来:“柳家小子,咱们两家是世交,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斗,你还是嫩了点儿!” 柳刺史哦了一声:“难不成到了这一步,老太爷还有杀手锏?” 何老太爷冷笑:“谈不上杀手锏,保命而已,柳家小子,你太着急了!” “是吗?”柳刺史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老太爷是想指望山上那伙山匪,还是想指望已经被你何家收买的王大将军?” 何老太爷震惊的瞪着他:“你……” “我怎么知道你们何家已经跟岭南的守军大将军勾结了?”柳刺史好笑:“老太爷以为我为何把我的大儿子扔进了守军中?” 何老太爷瞳孔微颤,又不敢相信的摇头:不可能的,即便柳从文被塞进了大军中,可他那么年轻,才进去几年怎么可能斗得过掌兵多年的王将军! 正这么想着,柳从文已经带着一排将士压着几个人走进来,公事公办道:“大人,城外山上的匪徒已经全部剿灭,王将军勾结何家,剿匪时故意放走匪徒并且试图通风报信,如今皆已捉拿!” 何老太爷看着身材高大的王将军和他的手下,被塞着嘴绑着扔到地上,还有山上几个土匪头子和去通风报信的大管家,也一同被绑着送上大堂,顿时身子一软,脑袋轰鸣一声如遭雷击,只余下一个念头:彻底完了! 柳刺史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连说话的语气都没变:“老太爷的杀手锏如今该用完了吧?” 何老太爷如要吃人一般眼睛血红的瞪着他,嘴唇嗫嚅说不出话,半晌眼睛突然一闭,身子直挺挺往后倒去,何家所有人一下子全部大乱,手忙脚乱的围上去,又是惶恐又是茫然:“爹、爹……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柳刺史下令:“何家所有人暂且押候大牢!” 何老二和老五到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了,扑向柳刺史喊道:“不是我们做的,与我们无关,我们又没勾结匪徒,那都是父亲和大哥做的!” 何老五也急忙辩解:“我们已经分家了,他们做的恶事不管我们的事,还有那个月怜、她不是我的外室,她是何世昌的女人,是我大哥逼我抗下的!” 何世昌跟何老大气急败坏的骂起两人,但何老二跟何老五也不甘示弱,刚才还和睦的一家子,现在就在公堂上不顾体面的开始狗咬狗起来! 柳刺史欣慰的拍着大儿子的肩膀:“做得好,这几年辛苦你了。”如果不是因为岭南的兵权还没掌控,柳刺史又何必忍让何家跟那些山匪这么多年! 第26章 刺杀 何家一倒, 整个岭南都跟着混乱了一阵,亏得柳刺史早有准备,否则只一个何家便能让岭南的民生崩塌一半。 在城外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多年的山匪被连窝都端了, 也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再也不必担心这伙为祸四方, 尤其那些商人几乎每天都要进进出出,以前每次都提心吊胆, 如今总算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也因此对于何家被除,商会并未有任何意见不说,还联合要求官府判何家死刑。 第47章 原本看着何家倒了,其他商户都准备趁机吞并何家,可还不等他们出手,何家就在柳刺史的支持下由何老三接手掌管。 何老三被何家折磨多年,但何家为了从他嘴里套出证据的下落,害怕他中途死了, 所以并不敢真的下死手,柳刺史专门找大夫给何老三看过,手脚虽然断了,但还可以再治好。 其实早在当年,柳刺史便是有意要让何老三接管何家, 何老三为人正义,与何家其他人不同, 如果让他掌管了何家, 自己的目的就很容易达成。 趁着柳南絮和揽月出门的功夫, 柳刺史一个人去了监牢看何家人,何家人看到他依旧态度嚣张:“柳致远, 就算你赢了又能怎么样,你别忘了我们何家背后的靠山是谁,你敢杀了我们吗?不出半个月,京城就会派人过来,到时候你还不是得乖乖把我们给放了!” 柳刺史没理会他们的叫嚣,径直走到何老太爷的监牢前停下,何老太爷抬起老态龙钟的眼冷冷瞅着他:“我倒是小看你了,利用我何家除掉王将军,这岭南就彻底落在你手里了,不过我们都已经输了,刺史大人还来落井下石就没必要了吧。” 柳刺史笑了笑坐下:“本官没兴趣落井下石,老太爷,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也天真的认为落到这种地步,崔瑨还会救你们吧?” 何老太爷当然没有这么天真,他们何家不过就是崔瑨的棋子,如今何家罪行确凿,已然没了利用价值,崔瑨只会更想除掉他们:“你想利用我指证崔瑨?” 柳刺史摇摇头:“崔瑨罪行累累,要能除掉早就活不到今日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早就开始投靠了崔瑨,如今几十年下来,且不论你们暗中给崔瑨提供的银子,只说你何家利用岭南的特殊和混乱,为崔瑨培养的人手绝不可能只有山上那一点山匪,剩下那些人你们弄到了哪里?” 何老太爷呵呵冷笑起来:“老夫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出卖旧日主子。” “老太爷若愿意将功赎罪,也不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然而何老太爷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柳刺史怎么说就是不吭声,柳刺史摇了摇头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倒是何必牢房的何五老爷扒着牢门激动大喊:“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人被送去哪里了,我说!” 柳刺史把目光转向他,何五老爷急切问道:“我如果招认了,你能不能让我活命?” 柳刺史点头:“自然,戴罪立功可赦免死罪。” 何老太爷连忙要阻止:“不要相信他,他不敢杀我们的……”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何五老爷还有听到可以免死罪后的何二老爷,争先恐后举着手招认:“那些人都被他们以招兵的名义送进岭南的大军中了!” 柳刺史倒吸口气:“当真?” “大人您可以去查,我们说的绝无虚假!” 柳刺史将何二老爷跟五老爷分开审问了一遍,等从大牢中出来时已经天黑了,李捕头走到他身边:“大人,准备好了。” 柳刺史点点头,神色冷漠:“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不能让崔瑨的人抓到一点把柄!” 李捕头领命下去,待柳刺史走远,几个官差立刻在大牢外面埋了一堆东西进去,揽月悄悄隐在墙后面,若有所思的看着柳刺史走远的背影。 岭南比较乱,夜里出门的人很少,再加上最近何家出事,百姓更加小心翼翼,揽月回去时路上已经一个行人都没了,她一个人在街上,突然感觉到什么,脚步停了停,又不动声色的一边继续走,一边将手放在腰上。 身后一群黑衣人快速接近,挑了个偏僻的街道,黑衣人将揽月围了起来,还不等接近,揽月猛地抽出软剑直接勾向其中一人的脖子,瞬间那人就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黑衣人神色一凛,动作谨慎起来,一圈人将揽月团团围住,揽月的软剑在月光下划出道道虚影,动作干净利落,不过这群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功夫高强。 正当揽月应付的有些吃力时,柳南絮从远处跑来,二话不说加入打斗,有她的帮忙,揽月瞬间轻松不少,黑衣人人数本就不多,不多会儿便死伤大半,剩下的一看敌不过赶紧后退撤了。 柳南絮收回剑:“怎么回事?该不会你家里在追杀你吧?” 揽月神色僵硬,三皇子的人突然急了,想必是因为何家被抓了,估计接下来还有更多麻烦,找坟的事情必须尽快了! 柳南絮走过来刚想说什么,突然远处一阵火光冲天,她愣了一下赶紧往大火的方向跑:“是大牢!” 揽月心里早有猜测,不露声色的随着柳南絮跑到大牢那里,果然整个大牢都在大火中了,只有几个衙役在不紧不慢的救着火,监牢里一群人惊慌的大喊着救命,可根本出不来。 柳南絮刚想上前,被揽月一把拉住:“别过去。” 柳南絮不解:“这里面虽然只关着那些山匪和何家人,可此案关系重大,还牵扯到本地守将,必须等京城来人方可定案,他们现在死了京城来人无法交代!” 揽月不置可否:“难道你就不觉得突然起这么大的火势,很奇怪吗?还有你看看那些差役有救火的样子吗?” 柳南絮僵了一下,想到一种可能,揽月说道:“你爹不一定希望这些人活着见到京城的来人。” 柳南絮没吭声,她当然明白她爹在暗地里做什么,这群人如果活着看到京城的钦差,很可能就死不了了,她爹这是要斩草除根! 第48章 往回走的时候,柳南絮问道:“你家里那些人找过来了?你都落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为何还不放过你?” 揽月垂眸笑了笑:“跟你爹除掉何家的目的一样,斩草除根。” 柳南絮生气道:“在岭南居然还敢这么放肆,正好何家如今也除掉了,我正闲得慌呢,就好好会会他们!” 揽月挑眉:“如果你真闲得慌,就陪我上山吧。” 柳南絮:“继续找坟?” “嗯,接下来麻烦恐怕会更多,我必须在此之前找到。” 柳南絮站定脚步:“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在找什么?我们合作到现在,你应该可以信任我了吧。” 揽月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找到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柳南絮迟疑了会儿,还是开口问道:“你来岭南就是为了找这个的,对吗?”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就会离开岭南了?” 揽月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柳南絮抬头认真看向她:“那你想过永远留在这里吗?” 揽月一愣,当然明白柳南絮语气中的暗示,她下意识避开柳南絮的眼神,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若说她对柳南絮没有一点儿动心是不可能的,自己来到岭南这么久,如果不是柳南絮,揽月根本走不出痛苦内疚。 柳南絮虽然没有京城那些世家女的端庄优雅,但她为人正义,侠肝义胆,赤真热情,又有世间女子所没有的心怀天下,揽月心中的冰山被她一点点融化,甚至再提及崔南希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痛苦纠结,只剩下不共戴天的杀兄之仇,要对柳南絮动心并不难,难的接受这份心意,是自己身份特殊,与三皇子不死不休,柳南絮不该卷进来的。 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逃避开柳南絮的注视,低声开口:“我应该不会长久留在这里。” 柳南絮心里像被紧紧攥了一下,定定看着揽月的背影:“你从没想过?” 揽月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头,头也不回:“没有。” 柳南絮低下头,失落又难过,不过她向来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女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甩开失望地情绪,又笑嘻嘻跑上去一把抓住揽月的胳膊,逼着她直视自己:“既然以前没想过,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岭南这个地方其实很好玩的,还有好多东西你都没见识过,等以后我慢慢带你见识,比京城好玩多了,你留在这里不会吃亏的!” 说完也不等揽月说什么,就又说回了正事:“你说的那个坟我问过父亲了,跟你查找的那个时间,岭南并没有死人。” 揽月皱起眉:“你说没死过人?” 柳南絮皱起眉头:“我回忆了一下,你说的那个时间段,我记得那阵子父亲很忙,好像出了什么大事,父亲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也或许是他疏漏了说不定,我前前后后查找了一下,找到了几座坟,咱们明天去山上看一下。” 然而天公不作美,晚上就又开始下起了雨夹雪,雪落到地上存不住就化了,到了后半夜雨下的越发大起来,等到第二天还没停下的迹象。 揽月有些忧心忡忡,那些杀手已经等不及了,等到何家的事情报到京城,京城再派人来岭南,自己恐怕就彻底没机会了。 柳南絮也看出她心事重重,拉着她说道:“也不在这一两天的,现在上山太危险了,等过两天雨停了,正好眼下快过年了,今年可是咱俩成亲头一年虽然是假的,但也要热热闹闹的过,咱们去办年货吧!” 揽月回过神,心下有些歉疚,想着或许这是跟柳南絮在一起过的唯一的年,便不忍心拒绝她。 临近年底,岭南的街上到处都很热闹,有各种山货、鸡鸭鱼肉等等,揽月说了她掏银子,柳南絮便无所顾忌大买特买,看见什么都想拿,两人手里抱的满满当当的。 回去的路上,柳南絮还意犹未尽:“咱们明天再出来吧,我还从来没这么痛快的买过东西,你都不知道,我娘可小气了,每次都舍不得银子,就给一点点,连打壶酒都不够!” 揽月好笑:“所以好不容易碰上我这个冤大头,你就使劲儿买。” 柳南絮心虚:“怎么能说冤大头呢,你这叫大气!” 揽月点头:“是,大气的冤大头。” 柳南絮:…… 她突然定住脚步,收起笑容跟揽月对视了一眼,尚未做出反应,一群黑衣人从两边的房顶落下将她们团团包围,这次的黑衣人比上次多了两倍还多,而且看上去比上次的更加凶神恶煞,压根不给她们反应时间就直接冲上来,合作默契地对她们展开厮杀。 两人赶紧把手里所有东西全部扔到黑衣人身上挡了一下,从腰上抽出剑迅速背对应战,柳南絮还有空可惜了一句:“我的年货!” 揽月怕她分心,一边打斗一边匆忙开口:“明天我给你办更多年货!” “这可是你说的!”柳南絮眼睛一亮,手里的长剑舞的虎虎生风,有了银子激励,她的劲头可就更足了。 不过这次的黑衣人显然是受了教训,比之前的功夫高多了,双拳难敌四手,尽管两人拼尽全力,可还是有些节节败退,柳南絮差点被刺伤,幸亏揽月用胳膊帮她挡了一下。 揽月一受伤,两人的战力更加降低,根本不是这群黑衣人的对手,柳南絮神色也严肃起来:“你到底得罪了一群什么人啊?这是江湖杀手吧!” 第49章 揽月将她护在身后,一边接住黑衣人再次冲上来的招数,一边头也不回道:“我挡着,你先走!” 柳南絮怒道:“你当我什么人,出了事就先走,那我以后还要不要在岭南混了,他娘的,要命一条,姑奶奶我今天跟你们拼了!” 这群黑衣人显然看出了她们不好对付,这条街虽然没什么人来往,但也架不住时间长了会来救兵,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个口哨,揽月神色猛地一变,一把推开柳南絮:“快走,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再不走咱俩就都走不了了!” 柳南絮并不是冲动之人,明白黑衣人是在叫救兵,再拖下去她们两个都会死,自己没有揽月功夫高,她只能咬牙快速往后退:“你要撑住,我马上就回来!” 黑衣人头领冷笑:“想走,没门!” 说着手下动作越发狠厉,揽月拼尽全力拦住黑衣人,柳南絮快速脱逃拼命往远处跑去。 她才跑远,便又有一大群黑衣人出现,揽月神色凝重,冷冷质问:“三皇子还是崔瑨?” 黑衣人不吭声,就跟他们打斗时一样沉默,只手下招数越发的密集,揽月纵然功夫再高到底只是个凡人,不一会儿身上便多处受伤,并且力气也逐渐衰竭,手上的动作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几次都被这群黑衣人钻了空子。 但她还有皇兄的遗愿没有完成,绝不能死在这里,揽月硬是凭着一口气苦苦支撑,黑衣人显然也没想到一个公主的功夫居然能如此高强,在他们这么多人的围杀下还能支撑这么久,不过他们时间有限,逃脱的柳南絮肯定会搬来救兵,他们必须在此之前解决揽月。 眼看黑衣人的攻势越发的咄咄逼人,显然他们已经着急了,而揽月却已经彻底力竭,甚至手都有些抖了起来,再加上身上各处受伤,此消彼长,在黑衣人头领一个刁钻的攻势下,直取她的心脏,揽月只能养旁边一滚堪躲开,却没躲过身后另一道紧跟而来的刀光,她只能侧头避开致命之处,然而脸上却被划开一道口子。 血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揽月冷下眉眼:她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趁她受伤,黑衣人一起逼上来,眼看躲不过了,幸亏柳南絮终于带人赶到了,一眼就先看到的是揽月绝色的姿容竟然被划了一道伤口,就好像一件完美无瑕的玉器碎了一道裂痕,柳南絮心里一疼,神色狠厉下来:“一个不留!” 她带来的人是黑衣人的好几倍,岭南这地方乱,流放来的经常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所以这里的官差可跟其他地方不一样,不是绣花枕头就只会一点花拳绣腿,能在岭南当官差的,哪一个身手都不差,比起这群黑衣人也不相上下! 柳南絮下了死令,官差下手便也没了顾忌,不一会儿围着揽月的黑衣人便倒下一大片,柳南絮冲上去扶住揽月:“你怎么样?” 揽月擦了擦脸上的血痕:“放心,死不了。” 柳南絮满脸心疼的抚着她脸上的伤口:“这么好看一张脸,这群混蛋居然也下得去手!” 揽月:“所以我身上这么多伤口,你只看见了脸上这一道?” 柳南絮说一个不留,差役们就果真一个都没放过,只在杀那个领头的时,揽月迅速出手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自尽:“带回去审!” 大过年的不敢引起百姓惊慌,所以很快官差就把尸体也全给打扫了,柳南絮扶着揽月回去,好在她身上伤口虽多,但大多都只是皮外伤,包扎一下养几天就没事了。 大夫是男的,不好给揽月上药,只能让其他人来,本来揽月是喊了春草帮自己的,但柳南絮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后悔了,说什么都要亲自帮揽月上药。 揽月有些尴尬,只能找借口:“你手太重,还是让春草来吧。” 柳南絮没好气:“你都没让我给你上过药,你怎么知道我手重?” 揽月无语:“我是担心你没经验!” 柳南絮生气了:“你就那么喜欢春草?” “你想什么呢。” “坐下!”柳南絮不由分说将她拉到床上:“衣服脱了!” 揽月:…… 见她不动,柳南絮嗤道:“你有的我又不是没有,害羞个什么劲儿!” “好吧。”揽月无奈,只能伸手慢慢解开衣裳。 随着衣裳一层层脱落,如玉的肌肤慢慢暴露出来,房内视线有些昏暗,因此早早点上了灯,灯光下已经衣衫褪尽的揽月就像一尊完美的瓷器。 不,这尊瓷器此刻并不完美,她浑身带伤,一道道鲜红的伤口遍布全身,让这尊瓷器也显得支离破碎,然而非但没有影响她的美感,反而为她更加增添了一份凌虐的美,轻而易举的勾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念。 柳南絮从一开始的不高兴到慢慢看呆,睁大着眼睛怔怔盯着揽月,脑袋轰隆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此刻眼里心里便只有眼前的美景,她从未想过一个同性的身体会这么美! 她刚才还对揽月说她有的自己都有,可现在她反悔了,的确揽月有的自己都有,但不一样,她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怦然心动,不会痴迷欣赏自己的身体,更不会…… 揽月见她半天不动作,奇怪的回过头,就看到柳南絮鼻子底下两道红,顿时一惊:“你流鼻血了!” 第27章 情动 柳南絮回神, 手忙脚乱摸了摸自己鼻子,果然摸到一手血,揽月急忙起身走过来, 柳南絮捂着鼻子大喊:“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第50章 揽月随意从地上捡了一件衣裳快速穿上:“我看看。” 柳南絮红着脸转过头不让她看, 真是丢死人了, 自己居然看个女人给看的流鼻血了,这事要是说出去, 她以后没脸见人了! 见她死活不让自己看,揽月无奈:“那你出去洗洗吧。” 柳南絮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此刻也顾不得心里酸不酸了,一边捂着鼻子往外跑,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还是让春草给你上药吧!” 最后这药还是揽月自己摸索着上的,因为春草进来也闹了个脸红心跳,手脚都紧张地不知该往哪放,磕磕绊绊反而弄疼了揽月好几次,揽月无奈, 只好让她出去自己动手。 春草红着脸跑出去,向其他丫鬟感慨:“我终于知道咱家小姐刚才为什么流鼻血了,咱家夫人要是放出去,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还是男女通杀那种!” 上完药, 揽月也疼出了一脑袋冷汗,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本来打算去看了看柳南絮, 但到了柳南絮的院子却被挡了回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微开的窗户泄露到床上的柳南絮身上, 她紧闭双眸睡的沉熟,梦中一个堪比月中仙子更加惊艳出尘的女子, 正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背对着她一层一层缓缓褪去衣衫,如玉般无暇的美背上有几道凌虐的红痕,生生为不染世俗的女人染上几分媚色。 紧紧一个背影就美的让人屏气凝神,如果她转过身来又会是怎样的绝色? 突然,柳南絮心中升起强烈的向往,梦中的她焦急的催促着:“转过来、转过来啊……” 可惜无论如何心切她始终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女子绝美的背影,任由心中莫名地情愫快速滋生,过了许久,就在柳南絮以为自己可能无缘看见女子的相貌时,那女子却慢慢转过身,脸上同样带着一道红痕,温柔浅笑地看着自己。 是揽月! 柳南絮猛地惊醒过来,一把坐起急促地喘息着,过了许久如擂鼓般的心跳才逐渐平静下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手慢慢抚向依旧扑通跳动的心脏,只要一想到刚才活色生香的梦她依旧口干舌燥。 完了!柳南絮揪着自己的头发:真的动心了! 怎么这么好色呢?柳南絮下床咕嘟嘟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冷掉的茶水,这才觉得舒了口气,又暗自怨怪揽月: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稍微长的残缺点儿自己也就不至于动心了,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 揽月倒是休息的很好,这几天一直在下雨也不能上山,她便一直在府里乖乖休息,岭南目前到底藏匿了多少崔瑨和三皇子的人,她并不知道,那天她受伤被柳南絮带回来后,柳刺史当即就下令去查了,只不过这些人藏匿的很深,虽然这几天已经挖出了不少,甚至也此铲除了两个杀手组织,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柳南絮自从那天流鼻血后也一直没再来找她,揽月过后也回味过来怎么回事了,好笑的同时又叹了口气:终究是有缘无分,自己身上有该背的责任,三皇子跟崔瑨是不会放过她的,同样她也绝不会放过这两个害死皇兄的罪魁祸首,她不可能在岭南躲一辈子,找到皇兄留在岭南的秘密,她就该回京城了! 至于柳南絮……揽月闭目摇头,不该再想了,五年前自己为了儿女私情抛下皇兄,害他含冤九泉,五年之后自己不能再耽于情爱一事,置皇兄的仇于不顾,况且三皇子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拉上柳南絮只会将她牵扯进自己的麻烦中,到此为止吧。 揽月想,自己或许真的该搬出去,不该再放任柳南絮对自己的感情慢慢加深,也不该再将她牵扯进自己跟三皇子的你死我活中,这次黑衣人找上门,柳南絮能逃脱已经是运气了,万一下次人更多,柳南絮为此送了性命,自己又该情何以堪! 门轻轻被推开,揽月睁开眼看到云聿跟云暮走进来,轻轻跪在她面前:“公主恕罪,属下没保护好公主,差点害公主命丧那群人之手,请公主责罚。” 揽月摇头:“不怪你们,是我不让你们跟着我的。” 云聿皱眉说道:“公主,如今危险重重,您不该再一个人住这里了,况且何家已经铲除了,公主您该查找的坟也有眉目了,还是搬出去吧。” 揽月神色怔忡了一瞬,呢喃道:“的确该搬出去了。” 云聿跟云暮对视一眼,小心请示:“那公主打算何时搬出来?属下先安排公主的住处。” 揽月想起柳南絮那么憧憬过年,自己现在搬出去她肯定心情不好,还是等过了年,让她好好过个年再搬吧。 “就过完年吧。” “是。”云聿又提议:“公主,您现在处境危险,属下派几个影卫悄悄跟着您吧。” 揽月没拒绝,挥手打发他们下去,重新闭上眼,脑子里却在思索该送什么新年贺礼给柳南絮,不过想想她那财迷样,应该最喜欢银子吧。 躲了揽月好几天就到过年了,两人说好再去补年货也没去,柳南絮还有些别扭,她也是头一回对人动心,之前虽然意识到了,可冲击力没这次这么大,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在揽月面前流了鼻血,她想拿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柳南絮到底不是普通的女子,别扭了几天也就释怀了,不就好色吗,哪个正常人面对喜欢的人不好色啊,自己只不过就是表现的纯情了点儿、直白了点儿、丢脸了点儿……而已! 第51章 但是既然已经喜欢了,那么这个人她指定是要追到手的,从小到大,柳南絮喜欢的东西都是靠自己得来的,她也没有寻常姑娘那些矜持或不好意思,不然黄花菜都凉了。 大年三十,揽月跟柳家一家人坐在一块吃年夜饭,柳从文跟柳从武也都回来了,自从王将军被抓出证据与何家合谋,后又被烧死在牢房后,柳从文就在柳刺史的支持下暂时接手了将军的位子,过年前两天,圣旨送到,柳从文正式接替守将一置。 柳从武依旧在走镖,不过这么久了,揽月也不知道他到底走的什么镖,柳家对于柳从武也很少提及。 吃过年夜饭就坐在一块守夜,今天儿女们都回来了,柳夫人显然很开心,亲自下厨做了许多点心,柳家一家人围在火炉周围说说笑笑,好不温馨热闹,是揽月在皇宫里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这种祥和更让她不忍心因自己而打乱。 柳南絮抬眸看着揽月,见她压根不加入他们家人说笑,只默默在一旁听着,不禁就有些心疼:揽月生就一个尔虞我诈的家里面,这么多年应该很辛苦吧! 揽月察觉到她看自己,一抬眸便发现了柳南絮眼中的心疼,怔然了一瞬,又垂眸笑了笑,心想这丫头还真是,生就了一副保护弱小的狭义心肠。 揽月脸上的笑意又看的柳南絮一阵脸红心跳,一旁的柳夫人也是从情窦初开的年纪过来的,眼尖的发现女儿的不不对劲,又见她不断偷偷瞟向揽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平心而论,柳夫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揽月的确是个很出色的女子,若她身世平凡一些,自己绝对举双手赞成,可揽月身后牵扯的麻烦实在太多了,将来甚至要对抗半个朝堂,作为臣子她跟丈夫可以肝脑涂地,但作为母亲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步步陷入危险之中! 柳夫人站起身一把拽走柳南絮:“跟我去厨房看看,我刚才给你们做的桂花圆子好了没有!” 柳南絮无语:“让下人去看看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我亲自去!” 但柳夫人不由分说非拉着她,不但揽月,就连柳刺史跟两个儿子也明白了柳夫人的意思,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不明真相的柳从文跟柳从武,还不好意思的不停给揽月解释着,生怕她心里不舒服,又怨怪自己母亲大过年的干嘛非要棒打鸳鸯。 揽月并未放在心上,离开柳家的心思却更加坚定,她理解柳夫人保护女儿的一片良苦用心,所以自己就更不该再添麻烦。 柳南絮不情不愿地被柳夫人拉走在耳边叮嘱了半天,可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不在焉的模样看的柳夫人直想戳她脑袋:“你能不能长点儿心,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丫头!” 柳南絮吊儿郎当道:“这要问您啊,我听说脑子这玩意儿都是随娘的。” 柳夫人被她气的差点翻白眼:“死丫头,你别逼我大过年的揍你!” 外面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柳南絮眼睛一亮急忙跑出去,鞭炮声更加密集,将半边天都映的火红,合着隐约的打更声,不知谁在大街上喊了一句:“新年喽!” “子时到了!”柳南絮不顾柳夫人,提着裙子往厅堂跑去,眼睛亮晶晶的跑到揽月面前站定,伸出手心朝上:“你不是说会给我准备新年礼物吗?” 揽月轻笑了一下:“所以你是打算给我拜年了?” 拜年?柳南絮问:“磕头还是作揖啊?” “算了。”揽月摇头从腰上解下一个鼓囊囊的大红荷包递给她:“等回房了再看。” 柳南絮刚准备拆荷包的动作一顿:“那我现在就回房!” 说完便往自己院子跑去,岁守完了,揽月便也起身告辞了,回到房间刚准备脱衣裳,柳南絮又风风火火踹门闯了进来:“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揽月衣裳脱到一半的动作,她先是一脸红,随即便想起自己上次的丢人之事,吓的急忙捂住眼睛背过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揽月失笑,把刚脱下的外衣重新穿好:“你怎么又来了?” 柳南絮一只手继续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在揽月身上摸了摸,摸到她穿着衣服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放下手,睁看眼睛见揽月穿着整齐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你给我的新年礼物怎么是一大堆银票?” 揽月说道:“你不是缺银子吗,那是我从小到大的私房银子,既然是新年礼物,自然要送你最需要最喜欢的东西。” 柳南絮听的一阵兴奋:“我还以为你装错了呢!” 突然她又奇怪的咬着手指看着揽月:“不对啊,你干嘛好好的把你私房全都给我了?” 揽月垂下眸,转身一边铺床一边若无其事道:“不是说了,你需要。” 柳南絮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那么多银票,真的全部给我?” “你若不要,可以还回来。” 柳南絮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我亲自绣的。” 揽月低头看着她手里丑的别具一格的香囊,有些迟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吧。” 柳南絮不知她心中嫌弃,硬是把香囊塞进她手里:“光我收怎么行,既然是新年礼物,当然要大家都有才有趣啊!” 第52章 揽月叹了口气,认命地收下香囊,柳南絮却没打算走,坐下得意说道:“那香囊上面暗含了我的名字,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取自哪里吗?” 揽月挑眉:“街南绿树春饶絮?” 柳南絮惊喜:“你猜出来了,我跟你说,因为我是柳絮纷飞之时出生的,我爹出门给我找产婆是差点被街上的柳絮给迷了眼,所以就给了取了这么个名字。” 揽月笑了笑:“那为什么不干脆叫柳絮得了。” “那多俗啊。”柳南絮嗤了一声:“而且那个时候我爹正好要回岭南外任,所以加个南字也是个寓意嘛,对了,你的名字怎么来的?” 揽月眯了眯眼睛回忆了会儿:“听说是皇、是祖父取的,我记事时祖父已经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是何寓意。” 柳南絮点头:“不过你这个名字还真跟你这人挺配的。” 揽月瞟了眼桌上的沙漏,提醒:“子时都快过了,明日一早还要起来待客,你不去睡吗?” 柳南絮磨磨蹭蹭的:“我、我还不困。” 揽月无奈:“可我困了。” 柳南絮有些不开心:“可是今天过年。” 她又兴致勃勃的拉住揽月:“不如我们今晚一起熬夜吧!” 揽月捏了捏额角:“不如我们一起睡觉吧。” 柳南絮直接呛了一下:“你、你、你说什么?” 揽月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好事呢,我是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我们还跟之前一样,你睡床我睡榻。” 柳南絮整个人都亮了一下,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大过年的一个人睡实在太没意思了!” 揽月摇了摇头不想说话,柳南絮便一个人躺在床上叽叽喳喳的说着,也不嫌无聊,大多都是她小时候的一些琐事,揽月躺在榻上静静的听着,没过一会儿,柳南絮清脆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揽月从榻上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借着朦胧的灯光打量着她的眉眼,说实话,揽月从来没有真正仔细的去留意过柳南絮的长相。 她长的其实很好看,杏眼柳眉,鼻子秀挺,肌肤红润,分明娇憨的长相因为她的大咧咧的性子,硬生生带了几分坚毅,是那些世家女身上所没有活力跟明媚。 揽月在空中仔细描画她的眉眼,半晌叹了口气,轻轻帮她把颊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这个姑娘在她最失意的时候出现,拯救了快要被仇恨自责逼死的自己,然而却出现在最错误的时间里,让自己想回应一声她的心意都不敢。 若是五年前,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柳南絮,而不是崔南希,一切该有多好!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许多人要上门拜年,虽然柳家在岭南没什么亲戚,柳刺史当年家道中落时被族亲背叛虐待过,所以原先家里的那些族亲在他发达后本想靠过来,被柳刺史收拾了一顿,如今早已经不来往了,但柳刺史毕竟是岭南的一把手,尤其如今何家一倒,王将军也被扳掉了,柳刺史就更是一手遮天,说一声岭南的土皇帝都不为过。 因此今天虽然没有亲戚来访,却从一大早开始就要接待那些商户拜年,柳南絮也不得不早早起来,她醒过来的时候揽月还在睡,柳南絮悄悄蹲到她面前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美色,这才乐滋滋准备洗脸刷牙。 然而眼神一瞥,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幅画,柳南絮好奇走过去,画中是一副美人睡卧图,柳南絮转着脑袋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己吗! 竟然是画的自己昨晚睡着的模样,栩栩如生,甚至比她真人还要好看一些,柳南絮又惊又喜,抱着画跑到揽月面前,也不顾她还在睡,晃了晃揽月:“这是你画的?” 揽月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坐起身,瞟了一眼画:“不是我难不成还是鬼。” 柳南絮美滋滋的:“老实承认,你是不是大半夜觊觎我的美色?” 揽月不可思议的看了一下她,将她推开穿上鞋子:“我觊觎你还不如照着镜子觊觎我自己呢!” 虽然但是揽月说的有道理,可这话也太欠揍了,柳南絮不服气:“难道我长的很难看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大半夜趁我睡着偷偷画我?” 揽月穿鞋的动作僵了一下,淡淡开口:“辟邪。” 辟邪……柳南絮气的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气:“你别以为你自己长的好看就看不上别人,我告诉你,我也是岭南顶顶出名的大美人呢,还辟邪,你干嘛不画你自己辟邪,大半夜不睡觉盯着人家画,我还没问你要赔偿呢!” 揽月提醒:“我的银子不是都在你手里了吗。” 柳南絮气势汹汹的叉着腰:“所以说,你现在要靠我养活了,最好巴结好我,不然我才不给你银子花!” 柳夫人推开房门走进来,看到柳南絮才刚起床的模样,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直到看见揽月是从榻上起来的才稍微松了口气,一边叮嘱着:“你们两个赶紧收拾一下,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一边暗自瞪了瞪柳南絮,拉着她往外走,直到出了门才气的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死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揽月看着柳夫人强行拽着女儿走远,心里好笑的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骗取良家女的采花贼呢! 第28章 心意被拒 第53章 从初一到十五, 柳家一直在待客,反而比平常更加忙碌,揽月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跟柳南絮提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正月十五, 热闹了半个月的刺史府总算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过了今天年就算是彻底过完了, 柳南絮兴冲冲的跑来约揽月出去玩,晚上向来冷清的岭南今夜会有灯节。 揽月原本担心不安全, 可看到柳南絮如此兴奋,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自从她答应一起去看灯会后,柳南絮就跑回自己的院子开始捣鼓,一直从早上倒腾到快晚上才出来,别别扭扭来到揽月的院子:“我们走吧。” 揽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很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粉白的衣裙衬的原本就可爱的姑娘更加娇嫩,头发上也别了许多头饰,妆容精细, 就连走路姿态都端庄了许多,与以往的大半大相径庭,乍一看真有那些世家姑娘的模样了。 揽月奇怪:“怎么这身打扮?” 柳南絮难得有些害羞,不自在的摸了摸脑袋上的一大堆饰物:“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吗,总说我不像个姑娘家, 好看吗?” “好看。”揽月叹道:“你不必学那些女子,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打扮, 那些女子好看虽好看, 然而却及不上你半分, 学了她们反而辱没你自己了。” 柳南絮惊讶的抬起头:“你真这样想?” 揽月点头,柳南絮立刻开心起来:“我也觉得这样好奇怪, 都不像我了!” 不过好不容易打扮的美美的,柳南絮当然也不可能又去换了,再说时间也有些晚了,两人便直接去看灯会了,临走柳南絮还安慰道:“放心,别怕,我在暗中布置了人手,今天那些人敢不长眼撞上来,我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揽月笑了笑:“我不怕。” 难得的,岭南的夜晚如此繁华热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跟京城的奢华矜持不一样,这里的灯节更加奔放,十分的有烟火气,除了常见的舞龙舞狮、踩高跷、猜灯谜等等,还有许多外族人也在来往,带着他们国家不一样的特色。 柳南絮主动伸出手将揽月抓得紧紧的:“这样不容易走丢。” 见揽月没有拒绝,柳南絮开心地偷偷抿了抿嘴,揽月看见了,垂眸叹了口气,借故抽出自己的手,指向不远处的灯笼:“要不要去猜灯谜?” 柳南絮连忙皱眉摇头,敬谢不敏:“那玩意儿我就没猜对过!” 揽月笑了笑也没勉强她,柳南絮对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没兴趣,直接拉着她跑到不远处一个小摊上:“他家的元宵可好吃了,是你们北方那边的做法,你应该会喜欢的。” 说着冲老板喊了一声:“两碗元宵!” 揽月对太甜的东西向来不怎么感兴趣,舀起来吃了两颗,里面包裹的都是糖,她便放下了勺子。 柳南絮奇怪:“你不吃了?” “不太饿。” 柳南絮便将她碗里的元宵全捞进自己碗里,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今晚元宵节,街上卖各种吃食的很多,柳南絮拉着揽月从街头逛到街尾,嘴巴就没停过,揽月每次都只是浅尝两口,剩下的全进了柳南絮一个人的肚子。 以至于揽月都有些怀疑:“你吃这么多不撑吗?” 柳南絮看着她也满眼不可思议:“我还想问你呢,每天就吃那么点儿,你喝露水长大的?” “食贵精不贵多。” 柳南絮嗤了一声,有些不服气:“也没见你精到哪去,咱俩每天吃的不都一样吗,你还吃的比我少,凭什么长的比我高!” 揽月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她又把几串烤肉塞进嘴里,她们这一路灯没怎么看,心思全扑在吃的上了:“我怀疑你把我带出来,就是为了吃东西来了。” 柳南絮笑眯眯道:“不要怀疑,本来就是上街吃东西来了,这些可只有过年过节才有,平日想吃都吃不到。” 身旁几个姑娘结伴跑过:“快,放河灯了!” 柳南絮眼睛一亮,拉起揽月跟着那些人的方向一块跑:“咱们也去放河灯吧!” 街的尽头就是长长一条河,看不到河尽头,所以每年都有许多人在这儿放河灯,说是可以直接通往神殿,让神看到自己的心愿。 鉴于揽月把她的私房银子都给了自己,柳南絮十分大方并且主动的买了两个河灯,递给揽月一个:“你有什么愿望?” 揽月挑眉:“说出来不是就不灵了?” “好吧。”柳南絮有些不高兴,背过身子:“那我也不让你看!” 揽月提笔,却又愣神半晌,不知该写什么,一个小小的河灯连个浪花都承受不起,又如何能承载人心呢! 她放下手中的笔,将河灯轻轻放进河里,柳南絮狡猾的快速低头一把捞起她的河灯:“我看看你写了什么……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愣愣抬头看向揽月:“你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揽月淡淡道:“如果一个河灯就能实现愿望的话,那这世间早就没有疾苦了。” 柳南絮挠了挠头发:“话虽如此,可总归是个美好的向往啊。” 揽月问道:“你写了什么?” 柳南絮一把藏住自己的河灯:“这个怎么能告诉你!” 揽月便没再多问,见她转开头了,柳南絮又有些不满了:“你都不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第54章 揽月:“不是你自己不让我看的吗?” 柳南絮哼道:“我不让你看你就真不看了?” 女人心海底针,揽月只好从善如流:“那你写了什么?” 柳南絮白了她一眼,昂起下巴:“你都说了说出去就不灵了,干嘛还问!” 揽月:…… 柳南絮小心翼翼地将河灯放进水里,轻轻撩水推着它慢慢划远,还一边谨慎的挡住揽月的视线:“不许偷看啊。” 揽月:…… 放完河灯,柳南絮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又拉起她:“再带你去个地方。” 顺着河流走,不远处有个九曲桥,在桥的对岸有个月老祠,许多有情人或是新婚夫妇都会来这里许愿,柳南絮直接带着揽月去了月老祠边上的亭子,里头有一个大钟。 这里倒没什么人过来,柳南絮说道:“听说如果两个人一起敲响这个钟,就能一辈子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揽月避开她的眼神:“一个钟而已,花样还真多。” 柳南絮拉住她的手,又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行让她看着自己,语气认真,眼含期待:“我想敲响这个钟,你能陪我吗?”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柳南絮不是寻常女子,即便有了心上人也会矜持的遮掩着自己的心思,她既然喜欢了,就会大大方方说出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遮掩或是丢人的。 揽月一愣,张了张嘴,哑声开口:“明天我打算搬出去,你的麻烦如今也解决了,我们这桩婚事就到此为止吧。” 柳南絮眼中的星星霎时全部消散,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什么意思?” 揽月移开目光:“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迟早要回京城,当初我们的婚事本来就是假的,现在何家也解决了,所以这桩婚事已经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柳南絮有些急切地拉住她:“我知道啊,我知道你要回京城,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还可以帮你……”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揽月打断她:“南絮,你是个好姑娘,我很感激你能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出现,可我不可能只为儿女私情活着,我的家族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麻烦多了,你最近应该也有一些体会,我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危险,所以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私情,如果这段时间让你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我很抱歉。” 柳南絮脸色苍白,嘴唇嗫嚅半天:“所以,这是……拒绝,对吗?” 虽然强装坚强,可到底是个姑娘家,也是头一次喜欢一个人,柳南絮的眼睛还是红了,揽月下意识伸出手,却在抬到一半时反应过来又急忙放下胳膊,背过身子深吸口气:“对。”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干脆直接的拒绝对两个人都是最好的。 柳南絮还是有些不死心:“如果、我是说摒除这些原因,你对我……你喜欢我吗?” “我没考虑过。”揽月声音冷淡:“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 柳南絮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眼泪,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今晚你就当我意乱情迷吧!” 说完没再理会揽月转身跑走了,独留下揽月轻轻抚了抚大钟,她已经为了儿女私情错过一次了,这次不能再自私了。 一个小贩推着小小的木车从她身旁经过,一边不断吆喝着:“桂花酿喽、桂花酿……” 揽月心里实在烦乱的厉害,终于还是破了戒:“给我两壶桂花酿。” 摊贩连忙打开热水锅,拿了两壶温好的酒递给她,又慢悠悠走远。 揽月还记得自己现在不宜在外头露面太久,提着酒回到府里,先去问了春草:“你家小姐回来没?” 春草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已经回来了,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让任何人打搅,您是不是跟小姐吵架了?” 揽月没吭声,提着酒回了自己院子,这一路温热的酒又冷透了,揽月身子一跃飞身到房顶上,躺在房顶一边赏月一边打开一壶酒倒进嘴里,想起过去皇兄经常笑说自己不应该生在皇家。 一口酒下肚,凛冽的口感伴随着浓郁的桂花香,揽月却突然一下子坐起来,震惊地看着手里的酒壶,过了许久,才抖着手不敢置信的又仔细抿了一口酒:没错,就是这个味道,皇嫂才能酿出这个味道的酒! 皇嫂以前是武将世家出身,一般武人都比较好酒,所以皇嫂也学了一身酿酒的好手艺,她酿出来的酒总能将酒香发挥到极致,揽月之所以喜欢喝酒,就是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偷偷尝过一次皇上酿的酒,从那之后她就迷恋上了这种酒香。 那几年不知道悄悄偷了多少次皇嫂亲自酿的酒,有好几次还喝醉了被皇兄跟父皇发现,狠狠教训了她也无济于事,因此皇兄跟父皇过去都尝打趣,说她是小酒鬼,小小年纪人家断奶她喝酒! 自从皇嫂去世后,揽月就再也不曾尝过这个味道,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她一直记得这个味道,别人酿不出来! 揽月心里激动不已,脑子一团乱麻,分明皇嫂已经死了,还有谁能有如此手艺?或者是皇嫂留下的故人?皇兄让自己来岭南,难道是为了找寻这个人? 她坐不住了,匆匆跳下房檐快步往外跑去,这会儿灯会已经逐渐散了,揽月跑到刚才的月老祠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摊贩,她不死心地又在街上找寻了许久,但这会儿许多小摊都已经收了,她刚才有心事又没仔细看清楚那个摊贩的相貌,因此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直到街上所有人全都开始收摊,揽月才不甘心的往回走。 第55章 刚进院子就撞上过来找她的春草:“将离小姐,您去哪了?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在房里哭呢,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小姐怎么哭过,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您去哄哄我家小姐好不好?” 揽月脚步顿了顿,还是随她一块去了柳南絮的院子,刚走到房门口就能听到里头低低的哭泣声,揽月停下脚步,迟疑的站在门口,春草急道:“您倒是进去啊!” 揽月却摇了摇头:“我进去只怕你家小姐会更不高兴。” “啊?”见她居然转身只坐在院子里,春草跺了跺脚:“这两人,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但到底没胆子催促,只能眼看着两人一个在房里哭,一个坐在门口的石桌前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半夜,屋里的哭声才逐渐消停,紧接着就听到柳南絮没好气的喊声:“春草、夏棠,你们死哪去了,你家小姐我困了,沐浴睡觉!” 揽月扑哧一声笑了一下,看着春草跟夏棠小心翼翼的跑进屋里,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柳南絮活力十足的说话声,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就很好,趁着感情才刚刚开始还不深,彻底斩断对两人都好。 回到屋里又仔细研究了半天刚才买的酒,酒壶上什么标记也没有,就普普通通的粗瓷瓶,在岭南到处都能买到,根本无从查起。 心事重重的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天不亮揽月就收拾东西,才刚把东西打包好,房门被一把推开,柳南絮眼睛微肿的站在门口,看到她已经收拾好的包袱,抿了抿唇:“就算你不接受我的心意,也不用搬出去吧,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在到处追杀你,你现在搬出去不是送死吗!” 揽月笑道:“谢谢你,我之前不是说了我带了手下过来,他们会保护我的,不用担心。” “谁要担心你!”柳南絮没好气:“你怕什么?难道住在这里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你不乐意我也不会强迫你接受我,你只管安心住着,别一出去被人杀了,我背个寡妇的名头不说,堂堂一个捕快的妻子被人杀了,多丢人啊!” 揽月解释道:“不是为了这个,我不是说了吗,我家里的事情很麻烦,住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危险的,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也要为你的家人着想。” 柳南絮嗤了一声:“我爹是岭南的刺史,谁敢动我们?除非他活腻了!” 揽月摇了摇头:“在岭南的确没人敢动,但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招惹的麻烦不是你爹能插手的。” 柳南絮狠狠瞪着她:“非搬走不可?” 揽月点头:“非搬不可,如果你想通了,我们可以随时和离。” 柳南絮气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揽月揉了揉眉头:“等你以后就明白了,我是为了你好。” 柳南絮跺了跺脚转身摔门走了:“随便你,爱走就走!” 揽月看了眼被她摔的摇晃的门框,拿起包袱准备离开,才刚走出院子,又碰到春草:“将离小姐,我家小姐说了,您当初租了老宅一年,如今还不到时间,您可以继续住在老宅。” 揽月拿出老宅的钥匙递给她:“不了,我已经找好了住处,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春草便又拿出一个熟悉的荷包:“这是之前您交给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说既然已经是外人了,无缘无故的她不好拿您的银子,所以还给将离小姐。” 揽月将荷包推了回去:“这个是我给她的新年礼物,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再说你家小姐也送了我礼物,就当扯平了。” 见她抬步往外走,春草急忙问道:“那您打算住在哪里?” 揽月没吭声,春草又赶紧说道:“就算您跟小姐感情不和,但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我们也用心伺候了您这么久,将离小姐,您不会狠心跟我们也要断绝往来吧?” 揽月回头笑了笑:“春草,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说完不再留恋,大步离开柳家,云聿跟云暮早已经带人等在门口,见她出来,赶紧接手她的行礼:“公主,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揽月点头,边走边问:“让你们查的事情如何了?” 云暮回道:“已经确定了一座坟,是八年前太子妃去世那段时间,岭南刺史亲手悄悄埋的,属下已经查清,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太子妃的坟。” 揽月点头:“明天上山。” 云聿立刻吩咐云暮:“你赶紧先去布置。” 等云暮离开,云聿接着汇报:“京城来的消息,自从何家被问罪,山上那些土匪也全被灭,还有藏在岭南兵营的那些私兵也都被找出来杀了,崔瑨跟三皇子都十分震怒,三皇子已经下了死令,务必要在岭南除掉公主。” 揽月说道:“等找到皇兄留在这里的东西,我们就起驾回京。” 第29章 得知真相 牛角山背面一个偏僻的山坳处, 这里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坟,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坟被修的很好, 比前面那些坟堆子不知好了多少, 还有青砖立的碑, 然而奇怪的却是碑上没有一个字,无从得知坟中埋的是谁。 云暮说道:“这就是当年柳刺史亲手立的冢。” 揽月上前伸手抚了抚墓碑, 又恭敬地祭拜了一番,然后起身后退一步下令:“挖坟!” 第56章 云聿招手叫来他们带的人开始挖坟,启坟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抬出一口棺材,埋的时间太久,棺木早已经腐化,露出里面的白骨,云聿他们废了半天的功夫才将白骨拾出来。 尸体当初穿的衣裳也已经腐化的差不多了,但还有一些碎片可以辨认, 云聿仔细查验了一番,说道:“公主,尸首是个女人,看骨头应该是个年轻女子,这些衣服碎片属于贡品, 不是岭南这边能见得着的。” 能在流放途中穿贡品,也只有皇家人了, 而且明显这具尸首已经很多年了, 没有作假的可能, 几乎已经不需要再过多辨别,可以认定这具尸骨就是当年的太子妃。 揽月眼神一顿, 看见坟坑的土中隐隐露出个东西,她指了个人跳进去:“把那东西挖出来。” 不一会儿侍卫便挖出来一个玉佩,玉佩应该埋在地下很久了,早已失去当初的光泽变的黯淡无光,上面还沾了许多泥土,揽月接过玉佩快速用手将泥土擦干净:是了,是当初皇兄送给皇嫂的定情之物! 她红了眼圈慢慢走到尸骨面前跪下,一边轻声叫着:“皇嫂,抱歉,我来迟了!” 一边不动声色地伸手摸到尸骨的右手仔细捏了一遍,低下头咬住唇,过了许久才抬起头:“云聿,去重新买一口棺材过来!” 然后又吩咐云暮:“找几个人过来,重新找个清净的地方再重新立个坟冢吧。” 然后又让其他手下继续挖,看坟里还有没有埋其他东西,云聿和云暮迟疑:“公主,难道任由太子妃继续安葬在这里吗?” 揽月淡淡道:“不葬在这里还能葬在哪儿?别忘了当年郑家是获罪被灭族,皇嫂亦是戴罪之身,进不了皇陵的,除了这里还能把她安葬在哪儿。” 云聿跟云暮只好领命下去,揽月等在原地看着那群侍卫继续挖了半天:“公主,底下的土都是硬的了,什么也没有。” 揽月点头:“没有就上来吧。” 今天是个大晴天,原本有许多鸟雀在山里叽叽喳喳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山里变的一片寂静,除了风声吹得树枝哗啦,只有偶尔几声老鸹的鸣叫,更让这本就有些阴郁的山林更加森然,隐隐透露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不详。 揽月垂眸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安静的山林里响起一片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黑衣人密密麻麻将她包围起来。 揽月讽刺地勾起唇角:“为了杀我,老三那个废物还真是处心积虑,竟然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来人,护驾!”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护卫居然一动不动,反而跟那些杀手站在了一起,同时举剑对准自己:“公主,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您了!” 揽月挑了挑眉,一点儿意外都没有,只问道:“是云聿还是云暮?” 护卫们没吭声,与杀手一起密集的朝她袭来,揽月一个旋身跃至树梢,吹了个口哨,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比黑衣人更多的人数黑压压将整座山全部包围起来,分明就是将士的打扮,柳从文从将士中站出来,冷冷道:“等你们好久了!” 黑衣人头目瞳孔紧缩,狠厉地瞪向揽月:“你敢算计我们!” 揽月不屑轻笑:“说算计,抬举你们了。” 柳从文一声令下,将士全部冲上来,纵使这群黑衣人功夫再高,可面对这群常年上战场的将士,在人数和实力都悬殊的情况下,黑衣人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不一会儿便只剩下几个苦苦支撑。 黑衣人头目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举起来,厉声大喝:“我们乃皇宫近卫,受命诛杀罪人,尔等助纣为虐,还不立刻住手!” 柳从文嗤笑一声,压根没把他那令牌放在眼里:“这虐已经助到一半了,此刻在住手恐怕来不及了!” 说完一挥手,原本迟疑地将士们再次疯狂的冲过去,黑衣人头目目眦欲裂,发狠的从群杀中脱身出来,跃向树梢,剑尖直冲揽月而来。 揽月上次打斗时伤了手臂,虽然不影响平日行动,但打斗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黑衣人头目确实功夫高强,她便没有不自量力的缠斗,步步后退着避开他的刺杀。 一个身影冲上来挡在她前面,头也不回道:“你躲开!” 说完便跟黑衣人头目缠斗在一起,揽月惊讶地看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柳南絮,紧紧盯着她跟黑衣人打斗,可明显她并不是对手,柳从文又被其他人缠住,揽月皱眉抽出软剑跟柳南絮一块缠斗上去。 三皇子这次显然是下了大功夫,势必要杀了揽月,所派来的人功夫都不弱,若在平时揽月肯定能与这个头目打个不分上下,可今天她身上有伤,跟柳南絮一起合作才好不容易斩杀了头目。 柳从文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揽月看向柳南絮:“你怎么来了?” 柳南絮瞪了她一眼:“我是岭南的捕快,这种事原本就是我的职责。” 说完又洒脱道:“你不必觉得不自在,感情这种事原本就是要两情相悦,我心悦你,也得你愿意才行,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你拒绝了我,好歹咱们也算夫妻一场,没必要弄的老死不相往来。” 揽月意外的看着她,柳南絮皱眉没好气道:“我不是那些女人,被拒绝了就要死要活哭哭啼啼个没完,今天过来完全是出于这么多天的情义,还有岭南的安危,所以你不必感到心中有负担!” 第57章 虽说她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但柳南絮向来洒脱豁达,对揽月的感情又是才开始,还没有那么深厚,她只是觉得既然心里喜欢,就要跟揽月说明白,但现在揽月拒绝了自己的心意,她也不会纠缠不放,这段感情她也会慢慢放下。 她的干脆利落让揽月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隐隐的失落,不过揽月现在也没心思考虑太多,见柳从文将人解决的差不多了,便收起心中不该有的想法走过去:“劳烦柳大人了。” 柳从文摇了摇头,从地上的尸首里捡出几块令牌:“这些人都是宫里的。” 柳南絮震惊地瞪着揽月:“你到底什么人?为何会有宫里的人来杀你?” 揽月没吭声,接过令牌仔细看了一遍:是禁卫军的令牌,果然禁卫军也已经投靠了三皇子,京城的形势想必很严峻! 这时,云聿和云暮从远处匆匆赶过来:“公……主子,您没事吧?” 揽月目光复杂的打量了二人一眼:“没事,回去吧。” 云聿问道:“尸首怎么办?属下已经联系到人,棺材马上就能送到。” “自会有柳大人安排。”揽月冷着脸大步走下山,刚到山下,浮云带人走过来,直接下令:“将云暮抓起来!” 云暮大惊,立刻就要反抗,但身边的云聿下手更快,三两下踹在他的膝盖骨将人一扭便绑住了,柳南絮问道:“要帮忙吗?” 揽月摇头:“今日相助之请我改日再专门登府道谢,抱歉,现在有些家务事需要处理,先告辞了。” 直到回到住处,云聿才一把将云暮扔在揽月脚下,揽月冷冷问道:“从何时开始的?还是你一直都是?” 云暮低头笑起来:“公主,您怎么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你们四个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心腹,我不想怀疑你们任何一个,但这次来岭南的杀手对我的消息了如指掌,包括前几次刺杀,我几次遇险竟无一个暗卫出现救驾,显然我的身边出了叛徒,而且这个人能调动我的影卫,除了你就是云聿。” 云暮明白了:“所以今天是公主设的一个局,您故意分开我和云聿,又分别派浮云和朝露暗中跟着监视我们,我却上当了。” 浮云气怒道:“公主还生怕冤枉了你跟云聿,一再的要求我们必须找到确凿证据,不惜以身犯险,要不是刚才我一路跟着你,看见你传消息,又顺藤摸瓜找到剩余隐藏的那些杀手,我们都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会背叛公主,云暮,你对得起公主对你的信任吗!” 云暮低头闭上眼睛:“事已至此,我没话可说,我本就是崔家送到公主身边的,所以不算背主。” 揽月握紧拳头,咬牙问道:“所以当初皇兄会死,是你配合崔南希的?” 她的皇兄不会随意相信其他人,不可能贸然就带兵重进猎场,之前她被自责和悲痛压的喘不过气,所以没有细想这其中的蹊跷,直到来了岭南,她逐渐冷静下来才在心里开始思索复盘。 她一直想不通,自己虽然喜欢崔南希,但皇兄跟崔家不对付,崔南希即便能偷盗走自己的印信,但若没有自己的心腹将印信送到皇兄面前,皇兄是绝不可能上当的,除非这个人是皇兄跟自己特别信任的。 事到如今,云暮也不狡辩了:“没错,是我亲自给太子殿下送的信,有公主的印信再加上我这个心腹,太子殿下才会上当。” 一旁的云聿再也听不下去了,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拳头接连落下:“畜牲,你忘了当初你遇险,还是太子殿下救的你性命,你竟恩将仇报,投靠崔瑨那个禽兽!” 云暮任由他打着自己:“我从小就是被崔瑨当棋子培养的,我家人都在崔瑨手里,我知道自己对不住公主和太子殿下,公主杀了我吧!” 揽月红着眼睛踉跄了一步,直到今天,皇兄的死依旧是她走不出的悔痛,浮云和朝露担心的扶住她:“公主!” 揽月摆了摆手:“我没事。” 垂眸冷淡的看了云暮一眼,揽月终是凉了心:“悄悄处理了,别让人看出破绽。” 云聿拽着云暮下去了,揽月挥手将朝露和浮云也打发出去,一个人安静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直到第二天早上,朝露几人担心的守在门口,正急的团团转,揽月开门走出来,几人心里一松连忙迎上去:“公主!” 揽月已经换了衣裳,收起昨日的情绪:“我去刺史府一趟。” 她到的很早,柳刺史一家还在吃早饭,柳南絮见她进来赶紧放下筷子,走过来担心道:“你没事吧?” 昨天那情形,她已经猜到揽月是被手下背叛了,揽月摇了摇头,看向柳刺史:“我有事想与刺史大人聊聊。” 柳刺史站起身:“去书房吧。” 见两人走远,柳南絮转了转眼珠子,回头对柳夫人说了一声:“娘,我吃饱了,先去衙门了!” 说完往府外跑去,直到出了柳夫人的视线,柳南絮才连忙转了个方向,往柳刺史的书房偷偷溜过去。 书房里,柳刺史关上门,向着揽月跪下:“臣柳致远参见安昌公主!” 揽月问道:“你是从何时知道我的身份?还是一直都知道?” 柳刺史含笑抬起头:“公主,您当真不记得臣了?” 揽月眯起眼睛,柳刺史叹道:“那公主可还记得,陛下年轻时隐姓埋名去宫外游历,曾在宫外结实了两个好兄弟义结金兰?” 第58章 揽月点头:“一个是已故去的郑将军,另一个……” “另一个就是臣。”柳刺史解释:“崔家图谋江山已经不是一两日了,早在崔瑨的父亲时便已经野心勃勃,奈何崔家势力太大,先帝当年又……” 柳刺史不好说先帝坏话,只能委婉道:“先帝当年又宠信崔家,以至于崔家势力更加根深蒂固,陛下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给公主压力,只想让公主喜乐安康,公主又一直没进过朝堂,所以只知太子殿下与崔家不和,却不知这背后的风云变动。 陛下初登基时举步维艰,幸亏有我跟郑将军支持着,这才一点点将崔瑨的势力打压下去,当年崔瑨意图在岭南屯兵,又想勾结外族,我是为了阻止崔瑨的野心,才被陛下找借口贬斥到岭南来的,包括上一任死去的商会会长还有何家,这些其实都是崔瑨的势力,我来岭南的时候,公主才三岁,因此记不得了,公主手里是不是有一块难得的红玉?” 揽月点头,柳刺史笑道:“那便是我送给公主的百日贺礼,同样的玉南絮手里也有一块,原本在公主未出生时,陛下和郑将军、还有我已经约定好了,太子与郑家结亲,在怀公主之时御医原本也断定是个皇子,所以与我做过约定,等将来我夫人生个女儿来结亲,谁知公主生下来才发现是个女孩儿。” 揽月一时还有些恍然,没想到这其中竟然夹杂着这么多的旧事,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郑家……” 柳刺史神色冷了下来:“是被崔家陷害逼死的,郑家手底下十万将士,而郑家的儿子当年又要与如今的中书令周铸结亲,如此一来便能逐渐架空崔瑨,崔瑨为了阻止此事构陷了郑家,陛下原本想救,可奈何崔瑨势力太过庞大,不等陛下的人赶到便杀了郑将军,又捏造证据带领文武百官逼迫陛下给郑家定罪,郑家人是为了不连累陛下,这才在牢中自尽!” 揽月呼吸抖了抖:“真的都死了吗?我摸了那具尸骨,不是皇嫂,皇嫂生来右手有六指,小时候被切过一指,那具尸首只有五指!” 柳刺史欣慰道:“公主果然细心,那具尸首是我为了掩人耳目放进去的,当年陛下费尽心力保下了郑家独子与太子妃,他知道崔瑨是绝不会放过郑家人的,所以将他们偷偷送来岭南。” “也就是说郑家大哥跟皇嫂都没死?他们在哪里?” “公主见到的臣的二儿子柳从武,就是郑家之子郑霈。” 揽月瞪大眼睛,急切问道:“那皇嫂呢?皇兄知不知道?” 柳刺史点头:“太子殿下如何能不知,就是太子殿下亲手救下的太子妃,太子殿下临死前还心心念念让公主来岭南,就是因为当年太子妃已有身孕,在岭南诞下了皇孙!” 揽月红了眼圈,心中激动又震荡,嘴唇颤抖半天才不敢置信的呢喃:“我有侄子了?所以皇兄和父皇让我来岭南……” “是因为崔瑨那边已经得到一些消息,知道了太子妃诞下了一个孩子!”柳刺史说道:“公主来岭南这段日子想必也发现了,岭南潜入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崔瑨派来的,就是为了查找太子妃跟皇太孙的下落,将他们除掉。 在公主来之前,我才刚铲除了上一任的商会会长,之所以这么久不敢对公主说实话,是因为何家还在虎视眈眈,何家就是崔瑨放在岭南的狗,替他养私兵赚银子,这也是我费尽心力也不让何家坐上商会会长的原因! 原本我们是打算将崔瑨除掉,再将太子妃接回的,可没想到崔瑨心狠手辣,竟然围杀了太子,又派人暗中来岭南刺杀小皇孙,调查太子妃到底有没有死,小皇孙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接他回京,向天下公布小皇孙的身份,公主来岭南的任务就是要安全接小皇孙回京的!” 柳刺史说着打开一个暗格,从暗格中拿出一卷圣旨交给揽月,上面是皇上下令要揽月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小皇孙平安带回去。 柳刺史安慰道:“公主不必太过自责难安,崔瑨想除掉太子已经不是一两日了,即便没有公主,崔瑨也会想其他法子。” 揽月红着眼睛摇头:“不,是我给了崔瑨机会,是我识人不明,被儿女情长蒙蔽了眼和心,竟不知道父皇跟皇兄竟然面临如此大的压力和危险,而我享受着他们拼尽全力为我建造的安稳,却还和敌人的女儿搅和在一起,是我眼盲心瞎识人不清,看不清朝局,害死了皇兄!” 柳刺史皱眉:“公主心里的负担太重了,这并不是公主的错,陛下原本就不打算让公主参与到这场争斗中来,所以从小也没告知过公主朝中的局势以及崔家的野心,公主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为今之计,是务必保护好小皇孙和太子妃,这次除掉何家后,崔瑨在岭南的势力彻底被摧毁,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小皇上是江山唯一的继承人了,绝不能出事!” 揽月震惊:“唯一?这是什么意思?” 第30章 打击 “因为三皇子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骨肉!” 柳刺史语出惊人, 犹如平地一声雷扔到揽月耳边,炸的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三皇子……” 柳刺史冷嗤:“珍妃在进宫之前,原本是崔瑨的心上人, 当时崔瑨的父亲还在世, 见珍妃长相貌美, 便想用她来魅惑陛下,那时陛下才登基不久, 崔家因被先帝纵容势力早已遍布朝堂,陛下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接纳了珍妃入宫! 第59章 但是陛下与皇后感情甚笃,又对珍妃多有防备,自然不怎么宠幸她,珍妃耐不住寂寞,即便入宫后依旧没与崔瑨断开往来,崔家野心勃勃,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久珍妃就怀了三皇子,为了不让陛下怀疑,珍妃设计将陛下留在了她的宫里,后来就诞下三皇子! 她以为陛下不知道,其实陛下心里什么都清楚, 只不过当时真的不敢动崔家,担心他们谋反, 陛下这才不得不咬牙忍下这个屈辱, 这么多年陛下一直想找机会除掉三皇子, 可崔瑨对这个儿子保护的非常严实,好几次下手都被躲了过去。 这次他们围杀太子殿下, 一来是得知了小皇孙的消息;二来就是太子殿下原本已经设计好了罪名要扣给三皇子,打算将他除掉,可惜太子殿下身边出了叛徒,消息居然被走漏,所以他们才将计就计杀了太子。” 这些事情揽月从来都不知道,简直震碎了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观念,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活在这样龌龊又阴诡的环境中,可父兄为了保护她,竟然什么也没告诉过她! “那、那崔南希跟三皇子……岂不是兄妹?” 柳刺史摇头:“不是,三皇子是崔家处心积虑想推上皇位的,如此一来就能顺理成章的把江山夺过去,同时崔瑨又担心三皇子将来登上皇位之后不受控制,或者翻脸不认人,所以崔南希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他那个侧妃买来的,不止崔南希,他府里几个女儿其实全都是偷偷买回来的!” 揽月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崔家几个女儿全都是崔瑨买来……给三皇子准备的?” “没错,难道公主都没发现,崔家几个女儿从小到大都围在三皇子身边吗。” 揽月早就发现了,她还以为是为了巴结三皇子,毕竟崔家那几个女儿全都是庶出,没想到真相竟如此惊人。 柳刺史叹了口气:“也不怪公主会上当,那个崔南希别看小小年纪,却是个不简单的,她的母亲当年就是青楼出身,最是知道如何撩动人心,我虽不在京城没见过那个崔南希,但想必差不到哪去,否则又怎么能从崔瑨的几个女儿中脱颖而出,将三皇子引诱到手。” 揽月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么多消息,闭上眼睛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皇嫂呢?” 柳刺史说了个地址:“公主对岭南不熟,我叫人带公主过去。” 揽月迫不及待往外跑去,刚拉开门,外面突然滚进来一个人,揽月神色一冷,下意识抽出软剑直抵来人喉头,还是地上的柳南絮急忙往旁边滚了一下才躲开,急忙喊道:“别别别动手,是我!” 揽月的动作猛地一顿,这才看清来人,急忙收回软剑:“你怎么在这儿?” 柳刺史也惊讶的走过来,脸直接黑了:“南絮,你在这偷听多久了?” 管家跟着跑进来跪下,哭丧着脸:“老爷,是小姐诓骗老奴才跑进来的,老奴一时不察,请老爷恕罪。” 柳南絮拍了拍衣裳站起身:“不怪管家,管家也因为看是我,才没防备上当的。” 说完又看向揽月:“原来你是公主,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追杀你,你才说非回京城不可?” 揽月点头:“没错,我就是本朝的安昌公主。” “那个为了心上人改了律法的公主。”柳南絮语气讽刺:“大名鼎鼎,早有耳闻!” 柳刺史皱起眉:“混账,怎么说话的,这件事不许再提!” 揽月抬手阻止住柳刺史:“是我自己做过的蠢事,不怪别人说。” 柳刺史一把拽住柳南絮:“正好,你带公主过去一趟流沙巷。” 柳南絮不满:“凭什么我去!” 柳刺史没好气的拍了她一把:“让你去你就去,还有,对外暂时不要透漏公主的身份!” 揽月见她不高兴,主动说道:“还是换个下人带我过去就好。” 柳刺史却又拍了柳南絮一把:“其他人多少有些不可信,就让她去!” 柳南絮哼了一声,不过却没再反驳,忿忿转身:“还不走!” 揽月跟在她身后,直到出了府许久,两人还是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柳南絮忍不住了,定住脚步转过身:“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揽月叹道:“我很抱歉隐瞒我的身份,但你也看到了,从我到岭南第一天起就有不少人想要我的命,我也是迫不得已。” “谁问你这个了!”柳南絮嗤了一声:“我又不是不讲理,当然明白你的身份事关重大,我是问你:当初你真的是为了心上人改了律法?” 揽月没吭声,只是脸色冷下来,柳南絮挑眉:“所以是真的喽,你就那么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才拒绝我?” “跟她没关系,从出京那一刻起,我与她之间所有情谊就全都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杀兄之仇!”揽月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现在没有心思谈情说爱,你刚才应该也全听到了,我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考虑儿女私情。” 柳南絮耸了耸肩,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儿,她可以接受失败,但要是自己真的败在那种女人手里,才是最让她怄的! 之后的路程两人又沉默下来,直到进了流沙巷,柳南絮指着一个简陋的小房子:“就是那了!” 揽月近乡情怯,站在门口抬起胳膊抖了半天也没勇气敲门,心里砰砰直跳着,就连呼吸也不敢呼吸,还是柳南絮见她呆愣在门口不动,想了想干脆替她拍响大门。 第60章 不一会儿,门里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是谁?” 揽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柳南絮啧了一声,扬声开口:“刺史府来人!” 大门缓缓打开,出现的却不是太子妃,而是一个壮硕的男人,揽月惊讶开口:“云林?” 男人瞪大眼睛,激动地刚想开口又急忙住嘴,身后的女人听出揽月声音,一把推开男人,红着眼圈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月儿、真的是你!” 揽月也湿了眼眶,男人赶紧让开身子:“先进来再说。” 柳南絮懂事地站在门口没跟上去:“你们进去说话,我在这儿守着。” 揽月点头:“谢谢。” 门一关上,男人连忙跪下磕头:“属下参见公主!” 云林原本是皇兄身边的贴身侍卫,几年前外出任务时宣称丧命,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保护太子妃。 太子妃一把抱住揽月,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月儿,你可终于来了!” 揽月也闭目泪流满面,缓缓跪在太子妃面前,愧疚地低下头:“皇嫂,您打我吧,是我把皇兄害死了!” 太子妃哭着蹲在地上扶住她,悲痛地摇头:“我都知道了,此事你虽有错,可真正该怨怪的是崔家跟三皇子,他们才是害死夫君的罪魁祸首! 你皇兄生前那样疼你,是你皇兄跟父皇为了保护你,没把朝局变化和真相告诉你,才让你受了仇人蒙蔽,快起来吧。” 这时,屋里突然跑出一个小男孩:“母亲,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揽月止住眼泪抬头看向男孩,虽然才六七岁的年纪,但已经颇具皇兄的影子,普通的打扮也遮掩不住其龙章凤姿、气质卓然,揽月起身慢慢走向男孩,颤抖着声音问:“这是皇兄的孩子?” 太子妃擦着眼泪点头:“他叫昌鸣岐,是你皇兄起的名字。” “鸣岐、鸣岐……”揽月红着眼睛呢喃:“是好名字。” 太子妃又赶紧对小男孩说道:“鸣岐,这是娘经常跟你说的姑姑。” 昌鸣岐抬起头:“你就是姑姑?” 揽月点头,蹲下身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想摸摸他,举到半空却又不敢落下,生怕一切都是一场梦,她的皇兄有儿子了,江山有后了! 还是昌鸣岐主动拉住揽月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期待的问:“姑姑,是父亲让你来的吗?” 揽月紧着嗓子问道:“你见过你的父亲?” 昌鸣岐有些失落:“父亲来过几次,不过我从前年开始就没见过父亲了,父亲答应今年会给我和娘带京城的糕点,可是他失信了。” 揽月忍不住落泪,轻轻将昌鸣岐抱进怀里紧紧搂住:“你父亲没有失信,是姑姑的错!” 昌鸣岐摇头,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不是姑姑的错,是那些坏人的错,父亲是被他们害死的,我一定会为我父亲报仇的!” 太子妃看着二人抱在一起,又忍不住捂着嘴悲痛地哭起来,从得知太子死后她就一直忍着眼泪,哪怕心里每天都疼的刀割似的,可她硬是忍着没落过泪,终于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发泄的蹲在地上呜呜痛苦起来! 昌鸣岐走过去抱住她安慰:“娘,您别伤心,我不会让爹白死的,我也不会放过那些恶人的!” 三人抱头痛哭了一阵,情绪才终于慢慢平稳下来,揽月这才问道:“我之前喝的酒,是皇嫂酿制的?” 太子妃点头:“我知道你一定能喝出来,在得知你来岭南后,我就在你出现的地方卖了几次酒,我知道昌恕和崔瑨在派人追杀你,不敢贸然跟你相认,只能借酒给你传信把你引过来。” 揽月懊悔不已:“是我太大意了,竟然好几次都错过了皇嫂传递的信息。” 太子妃问:“麻烦解决了吗?” “都解决了,是云暮背叛了,都怪我没有提早发现,若不是他亲自送信,皇兄也不至于上当……” 太子妃叹了口气,抱里面怀里的儿子:“不能怪你,崔家树大根深,早从多年前就心怀不轨,暗中培养了不知多少人,根本防不胜防,要不是迫不得已,你皇兄跟父皇是绝舍不得将这些烦心之事告诉你,更不会舍得让你以身犯险来岭南,我们实在是别无选择了,父皇的身体也等不了了。” 揽月倒吸口气,嗓音发紧:“父皇身体怎么了?” 太子妃说道:“父皇早就被崔瑨悄悄下了毒,虽然找了大夫解毒,但发现时为时已晚,所以一直都只能压制,没办法根除,尤其是你皇兄离世后对父皇打击太大,京城来信说父皇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脑袋轰隆一声,揽月脸色瞬间惨白,去遭雷击般呆在原地,木然摇着头,无法接受这个消息,苍白的呢喃着:“不可能、我离京时还好好的、父皇怎么会中毒,皇兄才刚去世,父皇不会抛下舍得我们的……” 太子妃落泪道:“是真的,要不是局势实在危急,父皇也舍不得派出你来岭南亲自接鸣岐回宫,如今岭南已经不安全,只有公布鸣岐的身份才能挡住那些肆无忌惮的暗杀,更重要的是父皇身体撑不住了,所以必须得立刻让鸣岐认祖归宗,否则江山就要落在昌恕那个孽种手里了!” 一天之内得知了太多消息,也受到了太多打击,揽月一时有些支撑不住,脸上毫无血色,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疼的快要炸开,皇兄的死她还没能彻底接受,如今却又得知父皇身中剧毒可能也会丧命。 第61章 太子妃不忍再说什么,走上前轻轻搂住她,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抚着,揽月佝偻着身子窝在她怀里,闭目流泪,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要如此对待他们一家? 柳南絮在门外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快天黑门才打开,揽月神色苍白、摇摇欲坠的从里面走出来,柳南絮见她状态实在不对劲,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担忧的赶紧上前扶住她,又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也满脸担忧,她原本想留揽月住下的,可揽月脑子实在太乱了,又担心自己住在这里会引来麻烦,硬是撑着非要离开。 柳南絮只好命李捕头带着几个心腹,暗中将这里保护起来,然后扶着揽月上了马车,一路上揽月都闭着眼睛蜷缩在榻上,柳南絮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狼狈又无助的模样,即便当初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揽月也顶多只是冷了些,却没有现在这样,好像身上的元气都被抽光了。 柳南絮还是会觉得心疼,直接让人将揽月拉回了自己家,带着她回到自己房间里,把其他人全打发下去,才轻声问道:“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揽月摇着头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嘶哑着嗓音开口:“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南絮叹了口气站起身,迟疑了会儿,才担心的关上房门出去了,不过到底没敢远离,便守在门外来回踱步。 柳刺史从外面走进来,小声问道:“公主没事吧?” 柳南絮嘘了一声,拉住柳刺史往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吩咐春草她们守在门口不准离开,然后拉着柳刺史出了院子,严肃问道:“她怎么?整个人感觉都快崩溃了,出什么事了?” 柳刺史也忧虑的不断叹气:“想必是知道了陛下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皇上?”柳南絮震惊:“皇上怎么了?” 柳刺史看了她一眼,想起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自己把女儿拉进来,可柳刺史想来想去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柳南絮。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公主处境非常不妙,如今朝堂遍布崔瑨的人,等回京后压力和危险只会更重,公主一个人我担心她撑不住。” 柳南絮问道:“您希望我去帮她?可我对朝堂之事也是一窍不通,如何能帮她?” “为父是希望你能去保护公主,你是做捕快的,对很多危险都非常敏锐,为父担心的是有人会像对待陛下那样,暗中害公主,不过这件事为父只是征求你的意见,想不想去都由你自己决定为父尊重你的选择。” 柳南絮问道:“二哥也会回京吗?” “会,那原本就是他逃不开的责任。” 柳南絮一时也有些心烦意乱,她没想过离开岭南,更何况如今她跟揽月关系尴尬,贸然跟着去京城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帮上忙,而且让她扔下父母,她有些不舍和为难:“我需要考虑一下。” 等她离开,柳夫人终于忍不住走出来,气的红了眼睛捶打柳刺史:“我不是说了不许把南絮拉扯进来吗,我们一家人都在为皇家效忠,老大进了军中每天在刀尖上打滚,老二送去江南替皇上笼络文人志士,为了替郑家扶养儿子,我们自己的儿子放在江南都多年了不敢相认,如今就剩下这么个女儿,你连她也要送出去,你怎么这么狠心!” 柳刺史任由她打着自己,知道自己对不住妻子儿女,当年为了替郑家保下后人,他狠心把自己儿子送给了好友扶养,让郑家儿子顶替了自己的儿子,柳夫人对那孩子视如己出,从无怨恨,已经很大度了,可如今自己又要把女儿也送出去,京城局势更加危险,这一送出去,还能不能见着都不好说。 柳夫人气的大哭起来,柳刺史想安慰她,却被柳夫人狠狠一把甩开:“别碰我,要是南絮跟着去了京城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不反对尽忠,也尊重丈夫对两个结义兄弟的深情厚谊,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家鞠躬尽瘁,在岭南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惊险,可为什么到头来连女儿也要被狠心送走! 柳夫人这么久一直阻止公主跟女儿来往,就是生怕有一天会面临这种情况,她知道以柳南絮除恶务尽的性子,一定不会放着公主不管,所以才宁愿做个恶人也要尽可能分开她们,没想到丈夫竟然会主动又把女儿推出去! 第31章 回京 一夜过去, 揽月差不多已经接受了所有的压力和打击,现在京城情况危急,她没有过段时间悲伤, 必须尽快整理好心情背负起自己的责任, 回京为父皇分忧! 柳刺史正在院子里踱步, 看到房门打开,急忙停下脚步担忧的看着揽月, 揽月径直走到他面前,态度诚恳的弯腰拱了拱手:“柳大人,您与父皇是结义兄弟,虽在岭南多年但对朝局了如指掌,我虽身为公主却从未进入过朝堂,对目前局势一团乱麻,还请柳大人为我指点,理清如今朝堂局势分布。” 柳刺史严肃地问道:“公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揽月态度郑重:“我明白,如今父皇中毒、皇兄身亡、侄子年幼, 奸贼虎视眈眈,我昌家江山摇摇欲坠,揽月逃无可逃,于情于国,除了我还有谁能背负起这个重任呢!” 柳刺史深吸了口气:“我们都处心积虑想把你摘出来, 让你平安顺遂度过此生,可最后所有的压力却要你一人来背负!” 第62章 “这本就是揽月生来的责任, 我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 不能再错一次了, 所以请柳大人不吝赐教!” 柳刺史撩起袍子恭敬跪下行礼:“既然公主心意已决,臣定当竭尽所能支持公主!” 京城的局势远比揽月相像的更加严峻, 一整天下来,柳刺史将崔瑨的势力全部分说的明明白白,揽月也震惊地倒吸口气,一个崔家竟然撼动了半个朝堂! 柳刺史说道:“如今已经好多了,当年陛下接手江山时才叫危险,那时崔瑨的父亲还在世,几乎整个朝堂全是崔家的人,整个江山就差换姓了,这些年陛下殚精竭虑好不容易夺回半数江山,若不是陛下身中剧毒力不从心,也不会将公主推出来。” 揽月盯着桌上柳刺史做的势力分布图,斩钉截铁道:“剩下的半数江山,我会亲手从催贼手里夺回来!” 只一夜之间,揽月似乎变了许多,以前身上那份清高和不食人间烟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坚定和强硬。 下人来报说二公子回来了,柳刺史让人将他叫进来,打发走下人,柳从武才面向揽月跪下:“臣郑霈参见公主殿下!” 揽月扶起他:“郑大哥,对不起,这么久都没认出你。” 郑霈说道:“不怪公主,是臣为了不引起怀疑改了容颜。” 揽月看向柳刺史问:“郑大哥是真的在走镖?” 柳刺史摇头:“当年的郑家军在郑将军死后就散了,其实他们被悄悄安置在了岭南,如今由郑霈率领!” 郑霈说道:“公主,您此次回京必然有诸多危险,我从军中挑了一支队伍跟随公主一同回京!” 揽月点头:“我正愁此事,郑大哥可算解了我燃眉之急,麻烦郑大哥尽快把人挑好,我们必须赶紧回京,我担心父皇他撑不住!” 为了揽月的安全着想,她又住回了刺史府,还是之前的院子,晚上跟柳刺史谈完正事刚回去,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自己院子门前,揽月走过去:“柳夫人?” 柳夫人正在想心事出神,被揽月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就要行礼,被揽月一把拦住:“不必多礼,柳夫人这么晚找我,想必有事要说吧?” 柳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臣妇有一请求,望公主能够答应。” 揽月冰雪聪明,立刻就猜出来了:“是为了柳南絮?” “是。” “进去说吧!”揽月将柳夫人带到房间,给她倒了杯茶:“有什么话柳夫人但说无妨。” 柳夫人没坐,又跪在揽月面前:“前阵子对公主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恕罪,臣妇今日过来是想求公主,能不能不要带南絮回京?” 揽月有些惊讶:“柳夫人先起来吧,您可能有些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带柳小姐回京,我与柳小姐之前是迫不得已假扮夫妻,各取所需,如今合作已经结束了,不知柳小姐有没有跟您说过,我们早在之前就私下约定了和离,我如今只是暂时借宿在府中,过不了几日就要启程回京,日后也不会再打扰柳小姐。” “当真?”柳夫人抬起头,哭道:“公主见谅,我不是不信公主,也不是我狠心不讲理,这么多年为了给朝堂尽忠,我把大儿子送到军中,二儿子放在江南这么多年不敢相认,扶养郑家儿子我也是尽心尽力,可我家里如今就剩下南絮这么个女儿了,我真的不愿意她涉险,请公主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揽月掏出帕子递给她:“柳夫人不要激动,我理解您的心情,也很感激你们夫妇对皇家付出这么多,您放心,我没打算带柳小姐一起走。” 柳夫人摇着头:“可我家老爷他要南絮陪公主一起回京啊!” 揽月确实没想到这个:“此事柳刺史并未告知我。” “我了解南絮,那孩子就是好打抱不平、惩奸除恶,她对公主的心思我这当娘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今日我来只是想求公主,如果南絮来找公主要陪您一块回京,请公主一定要拒绝她!” 揽月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答应您。”她从没想过要让柳南絮陪自己趟这个浑水,京城那边到底怎么样,现在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又怎么可能带柳南絮陷入危险! 得到揽月的保证,柳夫人一下子松了口气,她刚才一直担心揽月会不答应,柳夫人愧疚又抱歉的向揽月行了个礼:“是臣妇无礼了。” “柳夫人言重了。” 一连几天,柳南絮都没来找过揽月,想来也是放下了,揽月也忙着安排回京的事宜,这次回京途中想必不会太平,她必须得先想法子安顿好皇嫂和小皇孙,绝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危险。 柳刺史这边也带来消息:“我虽然托好友在途中困了钦差一段时间,但困不了太久,他们已经快到岭南了。” 揽月不欲跟钦差碰面,这次来的钦差是崔瑨的门下,这群人她还是了解的,一个个难缠的很,要是碰面了指不定就走不了了,她不想浪费时间跟这群人纠缠,便打算在这群人来之前启程回京。 柳刺史问道:“公主打算怎么回去?” “光明正大回去!”揽月冷嗤:“我若偷偷摸摸回去岂不正好中了他们的计,这一路的伏杀就别想消停了,索性就把他们的阴谋摊在太阳底下,麻烦柳刺史替我向个府县发个告示:本公主回京,途中所经之地若遇麻烦或危险,无论本地官员是否知情,一律论罪,本公主若出事,当地所有官员皆诛九族!” 第63章 柳刺史倒吸口气,惊讶地看向揽月,见她神色冷峻,态度坚定,张了张嘴垂首道:“臣遵命!” 如此一来倒确实能防止许多官员跟崔家私下勾结,暗杀公主,不过:“崔瑨心狠手辣,公主此举纵然能令大部分府衙有所顾忌,然而却不得不防崔瑨派杀手,公主如此大张旗鼓,怕就怕他们提前埋伏。”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只有我大张旗鼓,崔瑨才会把所有目光全放在我身上,如此一来皇上跟鸣岐便能安然回到京城。” 柳刺史恍然大悟:“公主不跟太子妃他们一块走?” 揽月看了柳刺史一眼,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安排了影卫,皇嫂跟侄子这会儿已经出岭南了。 召令发下去,安排好一切后,揽月便准备启程了,临走前一天晚上,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柳南絮向她道别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相见了,这段阴差阳错的缘分注定不会有结果,她会祝愿柳南絮往后余生平安喜乐,那样明媚大方的姑娘,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她的。 走到书桌前起笔写下和离书,揽月叹了口气,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要说不动心怎么可能,但遇到的不对。 第二天天不亮,郑霈便过来请示:“公主,我们该出发了!” 揽月揉了揉眉心站起身理了一下衣裳,又垂眸看了一眼和离书,然后收起所有心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出发吧!” 柳夫人跟柳刺史来送行,这几年郑霈被柳夫人视若亲子,母子二人感情很深依依惜别,柳夫人对揽月是有愧疚的,她知道揽月他们今日出发,昨晚为免今天发生变故,柳夫人在柳南絮睡前给她煮了一碗燕窝,里面放了安睡的药,所以今天告别柳南絮还在房里呼呼大睡。 等柳南絮一觉睡醒,太阳都已经晒到屁股了,她伸着懒腰坐起身,问伺候的春草:“我让你收拾的行李,收拾好了没?” 思来想去好几天,柳南絮还是决定陪揽月回京,她到底还是不能放任揽月一个人面对京城的刀光剑影,若只是家族纠纷便也罢了,她跟揽月就干脆到此为止,大家以后互不纠缠,偏偏牵扯上了江山社稷,柳南絮自问自己做不到事不关己,哪怕她不喜欢揽月,只作为一个臣子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春草有些为难的咬着唇:“小姐,那个、公主今天一早就已经出发回京了。” “你说什么?”柳南絮惊讶的跳起来:“怎么没人告诉我?” 春草小声嘟囔:“是夫人不让说的!” 柳南絮就知道肯定是自家娘亲干的,她顾不得洗漱急匆匆跑去揽月的院子,果然已经人去楼空,柳南絮推开门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桌上揽月留下的和离书。 一时之间,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要说多痛苦倒也不至于,还没到那地步,但总觉得心里像是装了一块石头似的,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柳南絮攥紧和离书揉成一团,转身朝外走去,春草急忙迎上去:“小姐!” 柳南絮吩咐:“马上收拾东西,我们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柳夫人走过来拦住她:“你要去哪?” 柳南絮叹道:“娘,公主现在处境艰难,身边又危险重重,没有可信任的人,我得去帮帮她,您放心,等帮她稳住朝堂我就回来。” 柳夫人一把拉住她:“不行,公主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跟她去,傻孩子,你这样上赶着会被人看轻的!” 柳南絮无奈:“这都哪跟哪啊,我是去帮她又不是上赶着嫁给她,有什么可看轻的,您真以为我猜不到她不敢与我告别,肯定是您说了什么吧?” 柳夫人不放人:“我是为了你好,总之你不能去,你在这儿不是还要开山种田吗,这眼看开春就要开始了,你想半途而废,放着岭南这些百姓不管了?” 柳南絮说道:“这事我早就安排好了,再说开山种田那些百姓才是行家,我顶多就是给他们出银子,没有我他们照样可以带着大家干起来,娘,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我的确喜欢她,但她拒绝了我,若她只是平平顺顺的离开岭南,我肯定不会上赶着去追她,可如今奸臣当道,江山摇摇欲坠,我爹从小就教我们兄妹要忠君爱国,我去京城不止是为了她,更是为了江山安危!” 柳南絮郑重向柳夫人跪下:“我虽是女子,但自问不比男儿差,值此家国危机之时,我也想尽一份力,娘,请您成全!” 柳刺史走过来,说道:“此去可能会很危险,京城不比岭南,那里的尔虞我诈防不胜防,之前是为父考虑不周,南絮,你要自己想好。” 柳南絮点头:“是,我已经想好了,请父亲母亲成全。” 柳刺史深深叹了口气:“那就去吧。” 柳南絮眼睛一亮:“谢谢爹!”说完磕了个头就急忙起身跑走了。 柳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红了眼圈,柳刺史拥住她:“夫人,孩子大了,让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路吧。” 柳南絮追赶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追上揽月他们的队伍,因为担心在京城的皇上,揽月他们走的很快,已经过了一个府衙,柳南絮追到他们时,揽月一行人正被一群黑衣人堵在路上,双方正激烈的厮杀着。 揽月身边围了三四个杀手,柳南絮见状急忙冲过去加入,揽月顿感压力一轻,这才注意到柳南絮,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第64章 柳南絮抬剑挡住趁着揽月分神砍下来的刀:“小心!” 揽月不敢再分心,急忙先跟柳南絮一块应敌,好在这次郑霈带的人不少,又都是高手,很快就将杀手击退,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想赶到下个城镇是不可能了,只能收拾一下今晚在野外露宿。 揽月这才有空问柳南絮:“你怎么追来了?” 柳南絮摆手:“你可别误会,我不是上赶着追你来的,是我父亲让我陪你一起回京保护你。” 揽月皱起眉头:“此事我已经跟柳刺史回绝过了,他也答应不再逼你陪我进京,现在天色晚了,等明天一早你就返回家,你放心,你父亲不会为难你的。” 柳南絮瞪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嫌弃我?” 揽月解释:“我不是嫌弃你,而是京城目前什么情况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甚至如何对付崔瑨跟三皇子,我到现在心里也没底,我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跟我回去我根本无法护你周全!” “我不用你保护,我来就是保护你的!”柳南絮没好气:“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假扮夫妻,我陪你去京城不是去跟你谈情说爱的,也不是冲动之余头脑发热就跑来了,你没计划,我有计划!” 揽月挑眉,柳南絮向远处招了招手,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揽月定睛一看,惊讶道:“白掌柜!” 柳南絮得意笑道:“你得好好谢谢我,否则就算你回了京城,只怕还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从哪开始下手呢!” 揽月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白掌柜是得罪了京城一个贵人,才被找借口流放到这里的?” 揽月点头:“他得罪的是?” “正是你那位大仇人,崔瑨!” 揽月看向白掌柜,白掌柜拱手说道:“回公主,我原本是崔府一个护卫,因为不小心卷入了崔家的一些私事,崔瑨害怕秘密被暴露,所以才找借口给我栽赃了罪名,要不是幸遇柳小姐相救,我恐怕早已经活不到今日了。” 柳南絮哼道:“你真以为我会没脑子的随随便便就陪你回京送死?虽然我没去过京城,但不见得我就需要你的保护!” 揽月点头:“我没看轻你,但你不了解崔瑨那个人,那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朝中有党羽无数,即便你手里有把柄也奈何不了崔瑨,南絮,我很感激你能雪中送炭,白掌柜我可以带走,但是你回去吧。” 柳南絮生气的腾一下站起身:“什么意思?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利用完直接把我甩下了?昌揽月,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上赶着非你不可?” 揽月拉住她:“你误会了,我是怕你万一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我没办法跟你家里交代,你父亲还有两个兄长已经为我昌家江山付出了很多,我不能连你也拉进来!” 柳南絮的气终于消了一些:“这个你放心就算我死了,我家里也不会怪到你头上,再说我又不是为了你去的,我也想为朝廷尽份力,让他们看看就算是女人也同样可以保家卫国,不比他们那些男人差!” 见揽月皱眉,又连忙在她开口前堵住她:“白掌柜是我的人,除非我留下,否则他也不会跟你回京城的,要是没有白掌柜,你怎么知道崔瑨有什么把柄可以利用?” 揽月看着她:“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进京?我必须得先跟你说明白,一旦到了京城,你再想反悔回岭南,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我柳南絮做的决定,别说驷马,就是八匹马都难追!” 揽月握住她的手:“那好吧,你要记住:到了京城谨言慎行,凡事不要强出头。” 柳南絮笑着重重点头:“你放心,除了你我肯定不多管别人的闲事,只要别人不犯到我头上,我绝不主动惹事。” 揽月笑了一下,还是有些忧心忡忡,不过却没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觉得对不住柳夫人,无论如何,自己要尽力保护好柳南絮。 第32章 陈年旧案 “你说白掌柜是崔瑨家的护卫, 那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崔瑨给他按了罪名?”夜里大家都休息了,揽月这才开始问起。 柳南絮招手叫来白掌柜:“还是让他亲口跟你说吧。” 白掌柜问道:“公主可还记得四年前,崔瑨的妻子被一个下人推入水塘溺水身亡, 她的儿子崔钰不小心看到了, 那下人丧心病狂竟想要砸死崔钰, 幸亏崔瑨赶到的及时救下了儿子。” 揽月眯起眼睛:“当然记得,崔钰从那之后就被人给砸傻了, 至今疯疯癫癫,那个下人是你?” 白掌柜点头:“我原本是崔家内院的护卫,四年前有一次值夜的时候,路过崔瑨的院子,不小心听到里头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声,我那时候刚进崔家内院不久脑子简单,想不到这些大家族里有那么多阴司龌龊,所以就进了院子……” 白掌柜至今仍旧能清晰的记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那天晚上正好下雨, 倾盆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所以他进去的脚步声被掩盖,崔瑨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 然后他就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崔瑨把正抓着他原配夫人的头发,把人拖在地上往不远处的水塘里拖, 闪电划过他的脸,清晰的映照出他狰狞的神色、动作残暴。 崔夫人一边使劲儿挣扎, 一边撕心裂肺的厉声大喊:“崔瑨, 你不得好死, 你欺君罔上私通后宫,现在还要残害发妻, 我要是出事,我兄长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65章 崔瑨不理会她,咬牙用力将她往水塘里按,崔夫人的力气虽然不及他,但人在将死之际迸发出的力气也是无穷的,崔夫人终于逮着机会一把咬住崔瑨的胳膊,崔瑨疼的叫了一声,一下子发了狠,双目赤红的掐住崔夫人的脖子,拼尽全力狠狠一脚将崔夫人揣进了水塘里:“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崔夫人在水里用力扑腾,大声叫喊着救命,但崔瑨却站在岸边冷漠地看着她,一旦崔夫人接近岸边就会狠狠将她推下去。 就在这时,被黑夜遮盖的隐形处走出来一个艳若桃李的女人,来到崔瑨身边与他一同看着狼狈频死的崔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盛气凌人道:“好好的当你的崔夫人不好吗?非要过来找死,你不过是崔瑨笼络杜家的一颗棋子罢了,竟然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蠢货!” 崔夫人挣扎的力度逐渐小了,眼看就要沉入水底,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大声叫着:“娘、娘,我来救您!” 崔瑨跟身边的女人脸色顿时都大变,白掌柜也才看清,突然冲进来的竟然是崔瑨跟崔夫人的独子崔钰,白掌柜想悄悄拉住他时已经晚了,年少的崔钰已经冲了过去,准备跳下水塘救崔夫人。 女人为母则强,已经意识昏沉临死的崔夫人硬是挤出仅有的力气,断断续续喊着:“钰儿……快……跑……”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彻底支撑不住沉入塘底,崔钰目眦欲裂,背着身子想要跳下水的他压根没有察觉,他的亲生父亲崔瑨眼中露出一丝狠辣,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朝崔钰的脑袋砸下去。 崔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岸边的女人阴声道:“绝不能让他活着,一旦被皇上知道就糟了!” 崔瑨便又发狠的挥起石头继续朝自己儿子的脑袋砸下去,白掌柜看的心惊胆颤、瞳孔紧缩,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亲生父亲,竟然能对自己的亲儿子下如此毒手! 因为实在太过震惊太过害怕了,白掌柜腿软的往后退了两步,谁知一不小心竟撞上了后面的盆栽,盆栽被他撞倒发出巨响,一下子引起了崔瑨的注意,崔瑨黑着脸目光阴鸷的看过来,赤红的眼睛犹如恶魔,白掌柜脑袋轰的一空,一下子脚跟灌了铅似的竟然愣在了那里。 就见崔瑨眯了眯眼睛,扔下手里的石头,岸边的女人看到他,则立刻慌乱的又跑开躲了起来,白掌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崔瑨大声叫道:“来人!” 刚才院子里那么大动静都愣是没出现过一个人,这会儿崔瑨一喊,立刻就有两个心腹跟管家跑了进来,崔瑨如看死人一般盯着白掌柜:“此人心性歹毒,将夫人推进水塘里害死,还重伤了钰儿,立刻将此人……” 话还没说完,崔钰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就找过来了:“老爷,少爷不见了……” 说着看到崔钰满脸血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两人顿时吓的魂飞魄散直奔过去:“少爷,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正准备要处死白掌柜的崔瑨一下子住了口,崔钰身边的人都是崔夫人安排的,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下人,卖身契也都在杜家,如果崔瑨一下子杀这么多人肯定会引起杜家怀疑。 今晚出现了太多意外让崔瑨非常不悦,他只能忍下怒火,让人将已经吓傻了的白掌柜拖下去,说是第二天要交由官府处置,这样一来也算是给杜家一个交代,把罪名全推到白掌柜身上,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白掌柜被绑了关进柴房才回过神,正想挣扎逃跑却被崔瑨命人直接灌了哑药,等到第二天天都还不亮,整个京城就都传遍了:魏国公府昨夜遭遇窃贼,窃贼竟然是自家的护卫,趁着魏国公有事不在家竟然想要偷盗,谁知却被正好过来的崔夫人给堵了个正着,窃贼害怕暴露被治罪,竟然丧心病狂将崔夫人推进水塘里给淹死了,还想要将紧接着跑进来救母亲的崔少爷给一同砸死,幸亏魏国公回来的及时,这才险险保住儿子的命。 其实崔瑨一开始把崔夫人推进水塘,是想造成她无意落水身亡的假象,谁知却被一再出现的意外给打乱计划,杀儿子原本就是因为临时变故,崔瑨都还没想好第二天该如何解释,白掌柜的出现正好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 在崔家,崔瑨要想制造一场杀人夺财的假象,自然是轻而易举,崔夫人的娘家杜家亲自来查验过也没发现问题,而白掌柜又被灌了哑药,崔家其他下人不敢说实话,都说他本身就是个哑巴,白掌柜自然有口难辩,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因为意外反而活命的崔钰。 也是崔钰的造化,脑袋上被砸了那么多下居然硬是挺了过来没死,可醒来之后却变成了个傻子,话都说不清楚,崔瑨整天派人形影不离的跟着他,再加上崔瑨在外面给自己营造的形象很好,谁都知道他跟崔夫人恩爱有加,谁能想到竟然就是他亲手杀了崔夫人呢! 揽月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张了张嘴,一时还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柳南絮接着说道:“事情闹到官府,那个崔瑨自然就不能再下手杀人,以免被人看出此地无银,原本有崔瑨跟杜家两家施压,白掌柜一个小小的奴才当时就该死了,可好巧不巧,这个案子当时被交给了都察院审办,听说都察院的都尉跟崔瑨不和,本该斩首的白掌柜愣是被判了个流放,这才暂时保住一条命。” 第66章 揽月笑了一下:“都察院的严都尉的确是个放荡不羁之人,没少在朝堂上给崔瑨使绊子,由他办崔家的案子,难怪会轻判,毕竟严都尉曾经可是公开放过话:要是哪天谁把崔瑨给杀了,他不仅不治罪,还赏他黄金万两。” 柳南絮:“这人这么牛?” 揽月问道:“所以你后来就放了白掌柜?” 柳南絮摇头:“哪啊,都察院压根就不信崔瑨那套说辞,疑心崔夫人的死另有缘由,可又实在找不到证据,但也不甘心就此放过,那个都尉跟我爹认识,就悄悄给我爹来了信,特意把白掌柜流放到这里,就是希望我爹能保一保,说不定将来会有大用处!” 柳南絮对着揽月抬了抬下巴:“喏,用处这不就来了! 一开始还有人伺机想杀白掌柜,这更让我爹认定此案有蹊跷,我就帮我爹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儿,让崔家以为白掌柜已经死了,然后偷偷把他救下来,还给他医好了嗓子,这才知道里面竟然藏着这么大的隐情。” 揽月拍了拍柳南絮的手:“谢谢,你这次帮了我大忙了,这杜家可是崔瑨最重要的两个心腹之一,崔夫人的兄长是尚书省右丞,总领着工部、刑部还有兵部,是崔瑨的左膀右臂,如果能让他跟崔瑨离心,我的压力就轻多了。” 柳南絮得意道:“我就说你带着我肯定有用的,怎么样,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揽月笑了一下:“是,是我刚才得罪了,柳小姐大人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柳南絮哼了一声:“看你表现!” 揽月着急回皇宫,所以路程走的很快,有时间经常赶不上驿站就在也在露宿,这期间也常常会遭遇伏击,幸亏这次崔瑨判断错误了揽月带的人多,所以那些杀手反而都殒了命,到底她之前给各地官府下的命令起了作用,官府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崔瑨,甚至还会帮忙阻挠,生怕连累到自己全家,也让揽月一路轻松不少。 眼看路程走了一大半,揽月却突然让队伍拐了个弯,要去暨山,柳南絮不解:“你不是着急回宫吗,跑去暨山干嘛?” 揽月解释:“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我贸然带皇嫂跟鸣岐回宫,没有帮手肯定会被崔瑨压住,皇嫂身上还有个戴罪之身,我必须先给鸣岐找个靠山,如此一来他回宫后,崔瑨那些人才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压残害他。” 柳南絮明白了:“你是想请暨山二杰?” 揽月点头,柳南絮蹙起眉头:“恐怕有些难,我听说暨山二杰已经有十余年不曾踏出暨山,而且也放出话来不再过问朝堂之事,想请他们出山可不容易。” 这暨山二杰是名满天下的名仕,深受文人学子敬重,就连如今科考的许多书都是出自他二人之手,以前年轻时还曾到处游历授课,可以说桃李满天下,后来崔瑨把持朝堂,暨山二杰看不上他,便干脆很少再出来,崔瑨也曾上前邀请过多次,二人都没给他脸面,不过这两人实在名气太大,崔瑨即便恼怒也不敢动他们,否则就是惹怒了天下大半读书人。 揽月说道:“我邀请他们并不是图他们什么名气,而是这暨山二杰曾在战场上救过辅国大将军跟他手下的将士,辅国大将军虽然只是商家门下的学生,但与商家义子无异,我朝几乎有一小半的武将都是出自商戍门下,我看中的是商家!” 这些柳南絮是真的不懂,这里面的关系太复杂了:“所以你是想通过暨山二杰拉拢到商家?” 揽月点头:“暨山二杰的作用可不止这么一点儿,不过这是我目前最需要的,只要拉拢到商家,鸣岐才能在京城立足。” 这么一解释柳南絮就明白了,马车走了好几天才走到暨山脚下,揽月早已经提前让人将太子妃跟昌鸣岐送来了这里,太子妃他们走的慢,刚好到这里就跟揽月的队伍碰上了。 揽月让其他人在山下等着,自己带着昌鸣岐单独上前求教,柳南絮不放心也跟了上去,原本太子妃也要上去的,被揽月给阻止了。 暨山很大,四周都是良田,如今正值开春,田地里到处都是百姓在忙碌的身影,这几年因为崔瑨把持朝政,官员贪墨严重,这一路走来,好多地方的百姓都过得不怎么好,但是暨山这里的百姓竟然一个个朝气蓬勃,虽然种田很累,但他们面上都带着生机勃勃的希望。 揽月会不时停下来跟那些百姓攀谈,听他们夸赞暨山二杰多好,他们中的这些田其实都是属于暨山二杰的,但暨山二杰每年只让这些百姓每人交几担粮食,够他们吃就行,并不会多要,这些百姓都是各地逃难过来的,一个个对暨山二杰很是感激。 昌鸣岐也在一旁认真听着,碰到听不懂的时不时还会问揽月几句,不知不觉就走到山上,在山门前被两个半大小子挡住去路,这些孩子也都是山下百姓的,暨山二杰免费在山上授课教他们。 “你们是干什么来的?” 揽月态度温和:“我们是来拜见两位先生,还请代为通传一声。” 那两小子却直接摆手:“你们还是回去吧,先生是不会见你们的,每天这山上都会有人来拜访,先生已经说了,谁都不见!” 昌鸣岐不服气:“我们也是来拜师的,怎么你们拜得,我们就拜不得?” 两个小子态度倒是不错:“非是我们不让你们拜,而是先生只收山下那些百姓家里的孩子,我们在这里也会伺候先生起居,其他来人先生都是不收的,见都不会见。” 第67章 揽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玉牌:“那就烦劳将这个先递给两位先生,问他们见是不见,我们在此等候。” 两人没有推辞,拿着她的玉进去问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出来了,将玉牌还给揽月:“先生请几位进去。” 三人一同走进山门,就看到院子里两个相貌儒雅、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槐树底下锯一根木头,正是暨山二杰沈寒秋跟谢维。 看到他们进来,二人才放下手里的活,不急不缓的行礼:“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态度平淡,并不因揽月的身份而有什么变化,揽月也不介意,拱手说道:“仓促来访,实属情非得已,还望先生见谅。” 沈寒秋性情比较温和,先是含笑上下打量了揽月一眼,率先开口:“多年不见,公主倒是变了许多。” 谢维就没这么好脾气了,直接讽刺:“难得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还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揽月满脸惭愧低下头:“当年揽月鬼迷心窍,听不进先生教诲执意与崔瑨之女来往,浪费先生一片苦心,还害死了兄长,是揽月错了。” 两位老者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却没说什么,他们与揽月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当初无意间揽月破过他们设的一个棋局,两人见揽月聪慧起了爱才之心,又见她与崔瑨之女站在一起,这才好言相劝了几句,可揽月却没听进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二人也听说了,不免对揽月有些失望,那样聪慧的女子,却没有将她的聪明才智用到正途上,反而为了一个女子而改了律法,后又因自己的私心害死兄长,令江山落入崔瑨跟三皇子之手,令黎民百姓落入水深火热,这些的确都是揽月无法逃避的过错和责任。 他们不是揽月的亲人,不会帮揽月开脱,错了就是错了,暨山二杰也确实对她的所作所为大失所望,还曾感叹过看走了眼,今日看到揽月来访,能给她开门已是念在那一面之缘,再多却没有了。 谢维语气依旧不好:“公主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沈寒秋拍了拍他:“好了,谢维。” 毕竟是公主,他们不好太过份,谢维冷哼了一声,他就是为天下黎民感到心疼,他们虽然不认识太子殿下,但对那位太子早就有所耳闻,是个可塑之才,对百姓又有仁爱之心,二人虽然一直没有下山,但对外面的事情却在关注着,如果给这个太子一些时间,能够除掉崔瑨的势力,那么将来太子肯定能成为一个明君! 可这一切都被揽月给毁了,她害死的不仅仅是她的兄长,更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希望! 一旁的柳南絮跟昌鸣岐见揽月低着头眼圈通红,显然被两人骂的无地自容,已经快要被自责压垮了,柳南絮刚准备开口,昌鸣岐抢先了一步:“做错事情的是那些坏人,姑姑虽然有错,但只是错在识人不明,你们二人不该将所有过错全部推给我姑姑!” 沈寒秋眯眼:“这位是?” 揽月急忙拉住昌鸣岐,郑重说道:“揽月此次来拜访两位先生,正是为了他,揽月知道自己所作所为难以原谅,然而如今崔瑨把持朝堂,江山跟黎民百姓才是当务之急,揽月不愿一错再错,故而准备回京接替兄长承担江山重任,他便是我兄长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也是江山唯一的希望,今日来访,是想请两位先生能收下鸣岐为弟子。” 第33章 拜师 谢维和沈寒秋这才开始正视揽月身边的小孩:“这是皇太孙?” 揽月点头:“他正是兄长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 是当年被崔瑨陷害的太子妃所生,揽月明白自己即便死也难赎己罪,但如今江山风雨飘摇, 崔瑨跟三皇子把持朝堂, 百姓苦不堪言, 还望两位先生能放下对揽月的成见,收下鸣岐为徒, 否则以揽月一己之力无法庇佑他。” 说完拉着昌鸣岐一起郑重跪在二人面前:“拜托先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答应揽月的请求。” 谢维跟沈寒秋注视昌鸣岐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我二人早已不过问世事,更是曾经说过再不涉足朝堂,公主恐怕白来一趟了。” 揽月抬起头:“两位先生心怀天下,难道如今要眼睁睁看着黎民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鸣岐是不仅仅是兄长唯一的血脉,更是整个江山唯一的希望,还望两位先生能放下成见, 为天下黎民破一次誓言。” 谢维冷冷道:“公主如今知道天下黎民重要了?早干什么去了?如今大半江山皆已落入崔瑨手里才来后悔,恐怕迟了,人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揽月懊悔地闭上眼睛,深深俯首道:“先生所言有理,揽月身为公主却将黎民百姓推入水深火热, 此为一罪;父皇被崔瑨下毒时日无多,而我却为了仇人之女改了律法, 此为二罪;兄长待我疼爱有加, 自小抚育我长大, 我却因一己私欲害死了他,此为三罪! 揽月所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本该一死以谢天下,然如今百姓疾苦、朝堂动荡、父皇身中剧毒、侄子尚且年幼,揽月只能暂且苟且于世,倘若先生愿意教授鸣岐,助他平复天下,待到朝堂稳定之日,揽月愿意谢罪于天下,望先生成全!” 谢维跟沈寒秋震惊的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叹道:“公主不必与我二人发誓,我们两个年纪大了,对世事也早不关心了,公主求错人了。” 第68章 柳南絮看不下去,插嘴道:“如果真不关心,怎会庇护周围百姓安稳?你二人压根就没放下过朝事,干嘛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深山里,任由那个崔瑨欺负百姓而无动于衷!” 沈寒秋看了她一眼:“你又是哪个?” 柳南絮昂起下巴:“岭南刺史柳致远之女,柳南絮!” 沈寒秋点了点头:“那确是位难得的好官!” 揽月拉了拉柳南絮,柳南絮却甩开她,毫不客气的说道:“两位先生口口声声指责公主害死了兄长,害的天下百姓陷入苦难,难道皇太子是她杀死的吗?她确实眼瞎看错了人,但罪不至死,难道她不跟那个什么崔姑娘来往,崔瑨就不会把持朝堂了吗?” 揽月连忙阻止:“南絮,快住口!” 柳南絮哼了一声:“你心中有愧不敢还嘴,我柳南絮堂堂正正没什么不敢说的!” 说完又面向沈寒秋跟谢维,将揽月挡在身后:“据我所知,崔家之所以能把持朝堂,是先帝昏庸宠信崔家,自崔瑨的父亲在世时,崔家的野心便已经冒出来了,而两位在年轻时也曾接受过先帝招揽想为朝廷出份力,可惜却被崔瑨的父亲排挤,最终失望离开朝堂! 你们都没办法摧毁崔家的势力,又如何能大言不惭的将所有罪过全推到公主一人身上?难不成两位也跟天下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不敢直言先帝的昏庸,便将一个女子推出来挡罪,没有公主,崔家难道就不会造反了?” 柳南絮毫不留情面的指责,让谢维跟沈寒秋面红耳赤,柳南絮一把拉起揽月,又气又心疼:“跪什么跪,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把所有罪过全归咎到女人头上,他们不想帮咱就不求他们了,就算你以死谢罪了他们依旧不会帮你,邪不压正,我就不信了,没有他们咱们就斗不过崔瑨,大不了我杀进崔家将崔家全灭了! 亏得刚才我们上山时,那些百姓还对你们二人交口称赞,施以小恩小惠堵住悠悠众口,面对奸佞当道却无动于衷,你们跟那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有什么区别?” 端着茶水刚走进来的几个学生听到了,立刻怒斥:“住口,先生品行高洁,容不得你们肆意玷污!” “品行高洁?那你们来问问你们的先生,让他们去跟奸臣崔瑨对峙,他们敢吗?”柳南絮挑衅地瞟了暨山二杰一眼:“他们不敢,我敢!” 说完拉着揽月转身就准备离开,身后的谢维却叫住她:“丫头,你给我站住!” 柳南絮跟揽月悄悄对视一眼,对揽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上钩了! 揽月一惊,诧异地瞪着她,这才反应过来柳南絮刚才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故意的。 谢维性子直爽,受不得别人污蔑相激,不过说到底是二人心中怀有天下百姓,不忍他们真的落入崔瑨之手,所以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我们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只有几个问题,这孩子若能通过考验,我们便随你们下山。” 揽月又惊又喜,急忙行礼:“多谢先生。” 二人将昌鸣岐叫上前,只问了几个关于学问方面的,对他的学问有了大致了解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剩下的问的都是关于对民生的看法等等。 揽月跟柳南絮不敢打搅,只能退的远远的等候,这才小声问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柳南絮点头:“不然呢,我还真能坏了你的大事?我以前听我爹说起过暨山二杰,对他们的性情有几分了解,知道他们最看重自己的清誉,不过说到底,是他们心里还装着百姓,你刚才被愧疚淹没所以没发现,他们二人虽然嘴上说不管,但却一直在悄悄地打量小皇孙,可见二人对他的身份还是很重视的。 只是小皇孙太小了,崔瑨的势力又根深蒂固,而你之前也确实犯过错,他们二人当年又对朝堂失望过,所以犹豫是人之常情,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要是他们真的不想下山,就算我今天骂死他们,他们也顶多把咱们赶出去。” 柳南絮的洞察力向来敏锐,揽月再一次佩服柳刺史的先见之明,让柳南絮来帮自己真是再明智不过了。 柳南絮看出她眼中的欣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后悔当初拒绝我的心意了?” 揽月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在说正经事呢,不许胡说八道!” 柳南絮白了她一眼:“没劲儿!” 那边谢维跟沈寒秋已经考完昌鸣岐了,对昌鸣岐还算满意,毕竟是太子妃亲自教养出来的,不管是格局还是心性都有几分太子的影子,二人点了点头将揽月跟柳南絮叫过去:“我二人一生虽教的学生很多,但从未收过门徒,我们可以帮忙教授小皇孙,但拜师就不必了。” 揽月却坚持:“还是请先生收下鸣岐。” 沈寒秋挑了挑眉:“你所求恐怕不止是让我们教授他吧?” 揽月也并不掩盖自己的心思,拐弯抹角只会让这些人厌恶,所以她很直爽的道出自己的目的:“揽月听闻商家有一嫡女,年纪与鸣岐相仿,想请先生代为说亲。” 沈寒秋跟谢维瞬间了然:“公主准备以什么换?商家之女可不是好娶的。” 揽月回道:“未来皇后之位!” 沈寒秋笑起来:“看来公主确实变了很多啊。” 还记得初次碰到揽月之时,揽月口口声声还是坚持相爱的两人才能成亲,否则婚姻很难幸福,如今却是务实了许多。 第69章 揽月也想起自己曾经的童言稚语,羞愧不已:“当初是揽月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让两位先生见笑了。” 两人摆了摆手,并不为揽月别有目的而失望,反而心里更感欣慰些,若是揽月还像曾经那样单纯,那么他们就不会跟她一块下山了,不过人可以有目的,却不能没有底线,所以二人又看向昌鸣岐:“若是我们现在给小皇孙说门亲事,小皇孙可愿意?” 昌鸣岐懂事的早,闻言认真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位先生既是鸣岐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鸣岐自当遵命,父亲曾经也教过我,说将来成亲了要敬重爱护妻子,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 说来也是奇了,本朝的皇室向来出情种,除了先帝昏庸喜欢美人之外,几乎每一个皇帝都是情种,揽月的父皇就是喜欢了原配一辈子,后宫如同虚设,当年要不是崔家算计,珍妃也进不了宫,可即便她入了宫皇上也并不宠爱她。 而揽月的皇兄与太子妃更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当年府里除了太子妃再无侍妾,还是后来太子妃被问罪,太子才被朝臣逼迫娶了马氏,不过却仍然坚持以太子妃薨逝不到一年为由,愣是顶住压力只给了马氏侧妃身份,所以昌鸣岐的保证还是信得过的。 如今揽月也看开了,只要鸣岐将来能真的好好对待商家女儿,那么即便如今怀有别的目的与商家结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儿时童言不能当真,但沈寒秋跟谢维这辈子见识过太多人,昌鸣岐到底还是个孩子,两人很轻易就能判断出,至少他现在的保证是真心话,剩下的只要后面他们好好教,总不至于太过走歪,况且二人也不是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当然明白如今的朝局,揽月提的办法确实是最妥当的。 谢维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到商家走一趟吧。” 京城那边不能耽搁,既然二人决定随揽月下山,立刻就先去安排山上的事情,毕竟这里还有很多学生,不过好在暨山不止他们二人在住,还有好几个名仕也借住在这里,只要托他们照顾这些学生就行,另外还得收拾行李,因此决定明天一早再出发。 打发了人下山去通知,暨山二杰给揽月他们安排了房间,从刚才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柳南絮,看到房间里没人了,才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揽月不明白:“什么话?” “就是婚姻可以拿来交换,你是真的这么认为?” 揽月点头:“只要成婚后好好对待对方,就算是交换的婚姻也是可以幸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南絮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我是说如果将来遇到可以帮你的人,但代价是你得嫁人或者娶妻,你会答应吗?” 揽月毫不迟疑地摇头,淡然的语气中带着天生的傲气:“让鸣岐跟商家定亲是为了保他的命,但我不需要,兄长的仇我会自己报,被崔瑨把持的江山我也会凭自己的本事再夺回来,用不着别人施以恩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嫁人或娶妻!” 柳南絮心里倏的松了口气,要是揽月刚才真的点头,自己也就没必要再上赶着跟她去京城了。 还不等她说话,揽月又强调道:“但是若将来百姓陷入水深火热,如果有人可以救他们,我身为公主自然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而拒绝!” 柳南絮:……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没好气地瞪着揽月:“你这人有时候真是没趣的很!” 晚上太子妃上山来,在几人的见证之下,昌鸣岐正式拜暨山二杰为师,成了二人唯一一个正式入门的学生。 揽月看到他们收下拜师礼,又给昌鸣岐回赐了礼物,这才松了口气,别看昌鸣岐是太子仅剩在世上的血脉,可其实地位非常尴尬,毕竟当年太子妃就是娘家犯案被连累,如今尚且是戴罪之身,而太子致死也背负着谋反的名声,虽然皇上并没有因此治罪,并且依旧以太子礼下葬的,但到底朝臣不买账,此事容易被拿来诟病。 昌鸣岐作为他们的儿子,自然处境微妙,再加上如今皇家势弱,商家作为武将世家,虽然因为家里这几代后代香火单薄,逐渐退出了党争,但到底身份尊贵,还真看不上昌鸣岐这个便宜皇太孙。 所以揽月才坚持非让暨山二杰正式收下他,作为暨山二杰唯一的弟子,昌鸣岐的身份地位立刻就重了许多,跟商家也好商谈婚事,等回到京城,就算崔瑨也不敢轻易为难他。 拜完师,揽月还是按照原先的约定,将昌鸣岐交给暨山二杰,由他们带着太子妃和皇太孙一路,先悄悄回京与商家谈妥婚事,揽月带着仪驾在明处拖一拖脚步,给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第二天众人又再次兵分两路,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近了,柳南絮从小时候随着她爹赴任岭南后,就一直都没离开过岭南,这一路上又是被追杀又是忙着赶路,更没功夫留意过一路上的景色,揽月心有不忍,好不容易有了闲工夫,便打算带她在下榻的淮城州府逛一逛。 这一次她没通知当地官府,又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单独跟柳南絮溜出来,越是离京城近的地方越是繁华,跟岭南很不一样的特色,让柳南絮非常开心。 “你怎么突然这么贴心了?” 揽月不明白:“不是你一直说想到处逛逛。” 柳南絮一边咬着手里的烧饼,一边说道:“可你不是每天都在忙嘛。” 第70章 “到了京城我们恐怕就再也没有闲心逛了,趁着这几天不用赶路,我带你把路过的州府都玩一遍。” 柳南絮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那我不是就能吃到好多不一样的美食了。” 揽月无奈:“你脑子里面就想吃的了。” “不然还想什么?” 揽月当然知道她的喜好,正巧这次停留的淮城也是以美食闻名,今天又运气好碰上集市,街上更加热闹,各种香味缠绕在一起飘散在空中,勾的柳南絮馋涎欲滴,直拉着揽月催促:“快点快点,你这性子真急人!” 揽月只好随着她把脚步放快了些,但才走了没多久就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了去路,柳南絮好奇心重,跳着脚想要看清楚:“什么情况?” 一旁有好心人解释:“今天本城的首富赵家要为女儿抛绣球招亲,大家都等着呢!” 招亲?柳南絮眼睛一亮,扯着揽月的袖子就往人群里钻:“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揽月小心翼翼护着她,帮她拨开两边人群,很快柳南絮就钻到了最前面,前面的位置几乎已经被一些富家公子带着小厮给把持完了,揽月眯了眯眼睛,居然在人群中看到几个眼熟的人:是崔家的外管家和下人! 崔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淮城?而且还是淮城首富之女的招亲大会上? 揽月心里有了些计较:这个赵家还是挺厉害的,不仅仅是在淮城,即便放眼整个昌国,赵家也算有钱的了,早些年甚至还是皇商,风光无限,也是这些年崔瑨把持朝政,提拔的都是自己人,赵家便逐渐低调了下去,但昌国各地依旧遍布赵家的产业。 如今正是崔瑨大量用银子笼络官员的关键时候,而他们又把岭南的何家给铲除了,崔瑨等于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钱袋子,难道他又把主意打到赵家身上来了? 柳南絮晃了晃她的胳膊:“你在想什么?” 揽月低下头悄声跟她说了几句话,柳南絮一惊,随即小声说道:“你先去人群后面躲一躲,免得被他们认出来,我去打听一下。” 揽月点头找了个茶棚等着,现在她确实不宜被崔家的人认出来,柳南絮眼睛转了哦也钻入了人群当中。 虽然离招亲大会开始还有好长时间,不过绣楼四周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甚至还有附近城池慕名赶来的,毕竟可是当地首富的独生女儿,要是娶到赵家小姐,那岂不是直接可以承袭赵家所有产业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柳南絮才跑回来,抓起揽月面前的茶碗,直接喝了两碗茶才舒了口气:“打听到了,这个崔瑨还真是把手伸到赵家来了,他居然丧心猖狂,想把人如花似玉的赵小姐嫁给他那个傻儿子,这赵家统共就这么一个闺女还没儿子,你说崔瑨缺不缺德!” 揽月挑眉:“赵家不肯?” “废话,换你肯啊?赵家还指望赵小姐替自家招夫上门呢,再说就算要嫁,谁能忍心把自己女儿嫁给个傻子?所以赵家拒绝了崔瑨,可崔瑨哪是那么好打发的,赵家又只是一介商人,崔瑨一只手都能碾死,如今已经没人敢上门向赵家小姐提亲了,你别看这些人挤的多,一会儿敢接煮绣球的恐怕没几个,赵家也是实在无奈才想出抛绣球这么个昏招。” 揽月不解:“可没人敢接他们的绣球,不还是白抛了吗?” 柳南絮向人群中使了个眼色:“我刚才偷偷留意了一下,这赵老爷也不是傻子,他应该是安排好了自己的人,混迹在人群中了。” 揽月若有所思:“那咱们不防帮帮他!” 第34章 回宫 赵家老爷此时也正急的团团转, 他也看到了崔瑨的人马控制了绣楼,正不知所措时,管家悄悄给他汇报了一件事, 赵老爷眼睛一亮, 急忙说道:“还不快请!” 不一会儿, 揽月跟柳南絮走进来,赵老爷打发了所有下人这才跪下:“不知公主驾临, 有失远迎。” 揽月让他起来,废话不多说:“听闻赵老爷在给女儿抛绣球招亲,我也来凑凑热闹,只是怎么看崔家的人也在?” 赵老爷立刻苦了脸:“公主有所不知,草民已经拒了崔家的亲事了,可这崔家实在欺人太甚,他们居然放出话去,无人敢娶我的女儿,我们家也不在乎, 草民早就收养了个义子,孝顺体贴,就是为了长大后能与小女相配。 可就怕崔家知道了会对他不利,故而不敢让崔家知晓,才弄了这出抛绣球招亲, 本想着是趁崔家尚未反应过来赶紧先把婚事敲定,可没想到崔家居然在淮城留了这么多人手, 求公主帮帮忙, 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 且不提崔瑨残暴,可他的儿子是个傻子, 我怎么能让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揽月问:“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赵老爷说道:“那崔瑨早在半年前就开始逼迫小女嫁给他的傻儿子,草民自知崔瑨手段狠辣,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早已经派人暗中收拢家业,准备举家离开淮城,只是如今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崔瑨逼得太急了,若是公主肯帮忙,草民愿将半数家业赠送公主。” 这赵老爷倒是个真心疼爱女儿的,柳南絮眼睛一亮,急忙拽了拽揽月的衣服:这个交易划算,赵家半数家财,那得多少银子啊! 揽月暗中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暨山二杰跟小皇孙他们应该快要到京城了,自己正得想办法把崔瑨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好让他们顺利跟商家商谈结亲一事,赵家的事情倒是个借口。 第71章 想到这里,揽月开口:“我有一办法,现在崔瑨已经盯上了你家,你就算让你的义子抢了绣球,这个亲恐怕也成不了,我一会儿可以将绣球抢过来,留在这里假意与你女儿成亲,给你一个月时间处理好你家里的事,到时候我再回京城,如何?” 赵老爷眼睛一亮,将赵夫人跟女儿全部叫出来,跪谢揽月:“多谢公主大恩大德。” 揽月说道:“至于我的身份,不要对外明说,若是崔家着人打听,只说不知道即可。” 赵老爷虽不明白揽月的用意,不过还是连连点头答应:“公主放心。” 揽月让大家先去准备,柳南絮有些不高兴:“你要把自己搭进去成亲?” 揽月笑了笑:“你刚才不是还对那些家产眼红吗?” 柳南絮冷哼:“你还真是大度,到处成亲帮人救火!” 揽月好笑:“只是假成亲而已。” 柳南絮小声嘟囔:“你当初跟我也是假成亲!” 等到吉时,赵家人终于出现在绣楼上,原本等的焦躁的众人顿时全部打起精神,尤其崔家那群下人更是将前排都给围满了,其他人不敢跟他们争,只能躲在后面。 正当崔家人洋洋得意时,突然又来了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将他们挤开,占了他们原本的位子,崔家人果然恼了,威胁的警告:“知道我们是谁吗?敢跟我们作对,不要命了!” 带头的柳从武不屑冷笑,原话还给他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敢跟我们作对,是你们不要命了!” 崔家人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正准备纠集人手打起来,就听赵老爷发话说要抛绣球了,崔家人不得不暂时收起戾气,警告道:“有本事咱们走着瞧!” 说完便志在必得地盯着绣楼上赵小姐手里的绣球,赵小姐脸上遮着面纱,神色间也有些不安和紧张,不时回头看赵老爷,赵老爷小声安抚:“别怕,爹已经安排好了。” 赵小姐这才点点头,闭上眼睛用力将绣球抛出去,顿时底下人群便沸腾起来了,争相开始争夺那个绣球,赵小姐揪住胸口的衣服,眼睛死死盯着被追的到处飞的绣球,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本就结怨的崔家跟揽月的人,这时候更是毫无顾忌的相互下黑手,双方借着抢绣球的功夫撕打成一团,眼看柳从武这边都已经要抢到了,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大堆人,开始帮着崔家一块抢,局势瞬间就反转过来。 赵老爷跟赵小姐脸都白了,崔家人洋洋得意:“跟我们斗,你们还嫩点儿!” 柳从武不屑的笑了笑,将眼看就要到崔家手里的绣球狠狠一脚踢出去,站在人群后面的柳南絮一跃而起,踩着两个行人的肩膀借力跃至空中,一把将绣球夺到手里,递给站在人群后面的揽月。 原本抢夺激烈的人群瞬间全停下动作,自动分开两边全部看向揽月,就见揽月悠哉悠哉的打开绣球,拿出赵小姐放在里头的玉佩扬了扬,似笑非笑道:“人是我的了!” 原本凶神恶煞想冲出来给揽月教训的崔家人,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全顿住脚步呆在原地,虽然揽月穿着一袭男装,可崔家人还是认出了她,好几个下人不敢确信的扯了扯管家,小声问道:“这是公主吧?” 管家脸色难看,想点头又不愿点头,咬牙道:“再看看!” 他实在想不明白,堂堂公主趟这个浑水,不过想到崔瑨最近在到处打探揽月的行踪,自己如果能汇报回去,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崔家人不敢轻举妄动,揽月顺利抢到绣球,当天就跟赵家小姐成亲,按照淮城的风俗成亲都是晚上,等揽月装扮好后也正好到了吉时。 柳南絮心里不舒服早早离开了,没凑这个热闹,赵家人知道揽月身份敏感,直接打发了所有客人,只留下家人在场,眼看拜堂时间就要到了,揽月却没换衣裳,反而将新郎服交给了赵家义子:“我只答应帮你们解决麻烦,没答应拜堂!” 说完顺了两瓶酒便退了出去,问柳从武:“柳南絮人呢?” 柳从武指了指后花园的方向:“说要去那透透气。” 揽月顺着方向找过去,结果在后花园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柳南絮的身影,正打算去别处找找,头顶的树上突然传来柳南絮的声音:“你不去拜堂,跑这儿干嘛来了?” 揽月一抬头,见她坐在树杈上,天太黑不注意都看不见,揽月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酒:“要不要喝点儿?” 柳南絮从树上跳下来,接过一个小酒坛:“你不是不喝酒吗?” 揽月打开盖子跟她轻轻碰了一下:“今日人家喜宴,这可是喜酒,好歹得给人家点儿面子。” 柳南絮哼道:“什么人家,不是你的喜宴吗!” 揽月低头笑了一下:“我只答应抢绣球,可没答应成亲。” 柳南絮反应过来:“你跑这儿来,那赵小姐呢?” “她当然是在跟她的心上人拜堂啊!”揽月戳了戳她的脑袋:“被你骗一次就够了,我还真能没事就帮人成亲解决麻烦?” 听到揽月没跟赵家小姐拜堂,柳南絮心里的郁气瞬间便散了,有心情跟她斗嘴:“说那么难听,什么叫骗,我那叫请你帮忙!” 揽月挑眉:“用迷药请,那你这办法够特殊的!” “干嘛不依不饶嘛,人家都已经跟你认过错了!”柳南絮盯着她问道:“那赵小姐我刚才看了,真是个美人坯子,你当真舍得?” 第72章 揽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看上去就那么肤浅?再说那赵小姐长什么样我又没见着。” 柳南絮不明白:“今天抢绣球你完全可以不出现的,为什么非要在众人面前献身?这样一来不是更加危险吗?” “我是故意的,暨山二杰带着皇嫂他们去跟商家商谈亲事,此事绝不能出现差错,我得到消息,崔瑨也在拉拢商家,只怕最近对商家盯得很严。” 柳南絮明白了:“你是担心他发现太子妃跟小皇孙的行踪,所以你是想通过这个办法,让崔瑨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这样一来就会对商家放松。” 揽月点头:“现在对崔瑨来说,找到皇嫂跟小皇孙杀了他们才是关键,所以我在这里,崔瑨大部分目光也就在这里!” 柳南絮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答应赵家帮忙接绣球了:“会不会给赵家带来麻烦?” 揽月摇头:“这时候他们顾不上赵家,赵家反而更有时间把家产转移,我帮忙成亲,也算是有个正当借口留在淮城,给皇嫂他们争取些时间。” 柳南絮拍了拍她:“我就知道你这人走一步看三步,怎么会莫名其妙突然答应抢绣球!” 揽月笑问:“知道你还一个人躲这儿生闷气?” 柳南絮脸一红,强词夺理:“谁生闷气了,我那是觉得前面太吵了,出来透口气,本来都要回去了,是你自己跑来找我!” 揽月眯眼嗯了一声:“真的?” 柳南絮被她看的心虚,推了她一把:“真的啦,赶紧回去,人家要洞房了!” 揽月无奈:“人家洞房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热闹去啊!” 当然最后她们的热闹也没看成,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见到新娘子,果真长的很漂亮,楚楚动人、仪态端庄、知书达礼,柳小姐还专门过来感谢揽月跟柳南絮,神色间带着初为人妻的娇羞,看得出赵老爷跟赵夫人应该对女儿挺溺爱的,赵小姐看上去有些羞涩,没什么主见。 揽月回过神,突然讶异的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全在柳南絮身上了,分明赵小姐就是以前自己最欣赏的那类大家闺秀,可此时再看却觉得有些平凡了,不如柳南絮那样有主见跟鲜活,生机勃勃的才有意思。 见她目光诡异盯着自己,柳南絮也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摸不着头脑:“你看我干嘛?” 揽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觉得我被你带歪了。” “你才歪,我正着呢!”柳南絮顶嘴完才奇怪:“什么带歪了?” 揽月摇摇头:“我想静一静。” 柳南絮:“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得知有揽月的行踪后,来赵家打探的人就越来越多,有当地官府的,还有崔家的,赵家一律按揽月的吩咐只说不清楚,那些要见揽月的也被直接挡了回去,一时之间,倒是真没人再敢为难赵家,反而对他们能攀上公主羡慕又嫉妒。 揽月就这样在赵家暂时住下,有她帮忙在明处抵挡,赵家转移家产倒是又顺利了许多,只是揽月心里对柳南絮有些愧疚,原本答应好要陪她到处逛逛的,现在看来是要食言了,就连淮城也只能让柳从武带她去逛,揽月却是不好出门了。 好在柳南絮虽然大大咧咧,却通情达理,不但没不高兴难为揽月,反而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一大堆东西,美名其曰:“这样就等于你也陪我一起逛了!” 崔瑨现在所有目光都在小皇孙身上,即便发现揽月的踪迹也没敢轻举妄动,而是着人私下打探小皇孙的下落,甚至还买通了赵家的下人,揽月全当不知道,任由他去折腾。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快一个月过去,可暨山二杰却一直没来传信,揽月即便再稳得住心里也不由开始着急了,赵家比想象中速度更快的收拢完了财产,最近还是在等揽月,只先把赵小姐跟她的夫婿悄悄送走了。 眼看一个月期限到了,揽月已经有些坐立不安,柳南絮早上原本要出门,却又突然去而复返,回到院子里见揽月在发呆,敲了敲门框揽月才回过神:“你不是出去了吗?” 柳南絮知道她着急,也不逗她,从袖子里拿出书信:“喏,回信了。” 揽月急忙站起身一把接过信撕开,快速看了一遍,紧张地神情终于轻松下来,露出一丝喜色:“成了!” 柳南絮也高兴起来:“这么说咱们可以启程了?天知道我最近都快被赵家周围那些苍蝇给烦死了!” 揽月舒了口气道:“是啊,咱们该回京了!” 先把赵老爷跟赵夫人平安的送出淮城,揽月让人支开盯梢的崔家人,跟柳南絮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她这一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心里十分牵挂父皇。 淮城离京城已经不远了,赶了不到十天的路就到了,等看到京城的城门,揽月才有些恍惚:虽然离开京城还不到一年,却像是过了好久,原本以为忘记的一切突然纷涌而至,充斥在心里,让她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 太子府的管家沈鹤带人守在城门口,看到揽月一出现就急忙迎上去:“公主可算回来了!” “沈管家。”揽月跳下马:“父皇怎么样了?” 沈鹤面色严肃着急:“陛下病倒了,这几天三皇子跟崔瑨正带着朝臣逼迫陛下,想拿到监国之权,不过被陛下给驳回了,属下已经在此等了公主好几天了,对了,小皇孙呢?” 第73章 揽月命令云聿:“立刻去接小皇孙,我们进宫!” 柳南絮着急问道:“我呢?我怎么办?” “陪我进宫。” 沈鹤看向柳南絮:“这位是?” 揽月抓住柳南絮的手:“我在岭南娶的妻子。” 沈鹤讶异:“公主成亲了?” “这个过后再说!”揽月叫来柳从武介绍给沈鹤,冷声下令:“立刻将禁卫军右翼将军、还有所有右翼军侍卫全部给我抓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沈鹤问道:“公主,以何罪名?” “刺杀公主,欺君犯上!”揽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扔给柳从武,继续下令:“柳从武带一队人马接手右翼军,另外一队人马,随我进宫!” “是!”所有人全部领命。 崔瑨一行人正在宫里,揽月一回京城,就有探子想把消息汇报过去,但沈鹤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还能在太子亡故后守住太子府,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不等探子有所行动,他便已经顺藤摸瓜,将那些人全部除掉了。 揽月几乎是一路踏着鲜血回到宫里的,所以等崔瑨收到消息的时候,揽月已经到宫门口了,崔瑨的心腹尚书省左丞马靖带人拦在宫门口:“公主不是被流放岭南了,无旨私自回京,视当欺君!” 揽月冷嗤:“哦?本公主怎么不知道,父皇何时下旨将本公主流放了?” 马靖皱起眉头:“是公主自请流放……” “那本公主现在自请回来,马大人有意见吗?”揽月直接打断他:“倒是马大人竟敢私自拦宫门,莫非你们已经反了?” 马靖只好躬身道:“臣不敢……” “不敢就给我让开!”揽月冷冷盯着他:“私挡宫门视同欺君,马大人,该当何罪啊?” 身后的刘御史开口道:“公主何必咄咄逼人,马大人也是一片忠君之情,担忧陛下安危。” 揽月冷笑:“既然马大人是一片忠君之情,本公主自然不忍责罚,那不如就由刘御史来替马大人受吧,马大人有忠君之情,难道刘御史没有同僚之谊?” 其他几个大臣都皱起眉头,意欲开口,揽月抬眸扫视过他们:“有罪就不能不罚,私当宫门乃是欺君大罪,念在马大人一片忧君之心的份上,本公主已经是从轻发落:今日所有拦宫门者全部杖责二十,每日跪宫门一个时辰!” 周围的禁卫军却一个个都低下头,完全当做没听到揽月的命令,马靖跟几个大臣讽刺的看着揽月,满眼不屑,柳南絮生气上前一步:“禁卫军就是保皇家安危,公主下令你们全当听不到,是要造反吗?” 马靖趾高气昂:“禁卫军保护的是陛下安危,你又算哪个?” 揽月抬手下令:“禁卫军欺君叛国,全部给我拿下!” “是!”揽月身后的护卫一拥而上。 马靖等人变了脸色,揽月以前根本不管朝事,所以这些大臣根本摸不准她的脾性,只听崔南希提及过揽月的脾气不太好,没什么耐性,但任谁也想不到她竟敢如此强硬,一回宫就先夺了宫门的守卫权,这是脾气不太好吗,这是脾气太不好了吧? 马靖怒斥:“公主是想逼宫吗?” 揽月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本公主自会跟父皇交代,谁再敢多说一句,视为同罪!” 第35章 下马威 “公主好大的威风啊!”崔瑨终于姗姗赶来。 揽月傲然的抬起下巴:“不及崔大人连皇宫都控制了, 莫非这天下已经姓崔了?” 崔瑨呵呵笑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顺势行了个礼:“公主说笑了, 臣担当不起。” 揽月也若无其事说笑:“本公主还以为自己进的不是皇宫, 而是崔大人的家门呢!” 崔瑨淡淡解释:“他们也是忧心陛下安全, 一时情急在所难免,只是公主一回宫就先夺取宫门, 这恐怕于国法不合。” “合不合的,崔大人又何须着急,本公主自会与父皇解释,莫非崔大人连父皇的主都能做了?”揽月挑眉讽刺问道:“崔大人,这皇宫本公主能进了吗?” 崔瑨目光沉沉看了她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她身后:“公主不是去接小皇孙回宫吗?怎么不见小皇孙?” 揽月不置可否:“接小皇孙?此事本公主都不知道,崔大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崔瑨一时语塞,还以为揽月是想暗中将小皇孙藏起来,心中开始计较, 一边拱手相迎:“恭迎公主回宫!” 揽月拉着柳南絮在众人跪拜中稳稳踏入宫门,柳南絮不禁侧头看她:她没想到京城的局势竟然这样艰难,这些大臣已经开始明着不把揽月这个公主放在眼里,揽月刚才与那些大臣博弈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握着她的手一直攥的紧紧的, 可以想到她的内心有多愤怒,不过是在强自隐忍罢了。 揽月直接走到皇上的寝殿门口, 那些宫人看到她又惊又喜, 急忙要行礼, 揽月嘘了一声,放轻脚步走到门前,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准备推门,就听里头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她再也顾不上什么近乡情怯的情绪,一把推开门跑进去,推开床边正伺候的三皇子伏在床边:“父皇!” 正在咳嗽的皇上一下子愣住,逐渐红了眼圈,颤抖着手抚向揽月的头:“月儿。” 揽月抬手抚摸着皇上花白的头发,才多久不见她的父皇看上去竟然老了这么多,这么憔悴,揽月心如刀绞,不由哽咽道:“父皇,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第74章 皇上抱住揽月老泪纵横:“朕的月儿终于回来了。” 被推开的三皇子看的咬牙切齿,心里忿忿不平:自己在病床前鞍前马后的伺候了这么久,都没得到过一句好话,如今倒是父女情深了! 崔瑨等人跟进来:“陛下,公主带人控制了宫门!” 揽月站起身瞬间收起悲伤情绪,冷冷看向崔瑨背后几个大臣:“本公主不是吩咐过,凡今日挡宫门者,每人杖责二十,为何还不执行?” 崔瑨淡定道:“公主才刚回宫,如此手段残暴责罚大臣,恐怕不妥。” 皇上拉了拉揽月,刚想说什么,揽月安抚住他,回头盯视着崔瑨一行人:“崔大人倒打一耙的功夫果然令本公主自愧不如,马靖带人阻拦宫门是不是死罪?不敬公主、欺君犯上是不是死罪?” 崔瑨反问:“公主一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先换了宫门守卫,如此也是欺君之罪吧?” “此事用不着崔大人担忧,明日早朝,本公主自有交代!”揽月厉声下令:“还不把他们拉下去,是想一同造反?” 禁卫军左翼副统领为难地看向皇上,皇上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摆了摆手,无理由站在揽月这边:“按公主说的做!” 崔瑨不赞同的站出来,态度强硬:“陛下,公主任性妄为,陛下切不可纵容!” 揽月毫不示弱的瞪着他:“崔大人,你连父皇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了?” 崔瑨冷声道:“臣身为人臣,怎可看着陛下犯错而不纠正……” “崔瑨,你好大的胆子!”揽月严厉打断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三番两次顶撞父皇,丝毫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以下犯上、违反圣令,崔瑨,你想干什么?” 崔瑨阴鸷的眼神跟揽月无声对峙着,两人谁都不肯退让半分,崔瑨心中也有些烦躁,揽月这次回来性情大变,让他一时摸不准,如果是其他招数便也罢了,偏偏她就这样直来直往,冲动鲁莽,丝毫不计后果,这反而让崔瑨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揽月也并非无脑行事,这一路上她脑子里都在思索京城的局势,无疑崔瑨的人已经占了半数朝堂,可也只是半数而已,朝中并不是没有人反对他,只是崔瑨势力实在太强,再加上皇室如今只剩下一个三皇子,又跟崔瑨是一丘之貉,所以没人敢出头跟崔瑨作对罢了! 但并非他崔瑨真的就能独揽大权了,若果真如此,以崔瑨的野心早就反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还要受皇上的欺压,所以揽月才敢态度强硬的明着对抗他,先给他个下马威,免得之后小皇孙回朝会被崔瑨拿捏,同时也是无声的对外释放消息,让那些与崔瑨不合的大臣看到她的态度,知道她与崔瑨不合,才敢有人来投靠支持自己! 柳南絮嗤的笑了一声,打破殿内无声的对峙,挑衅的对崔瑨挑挑眉,吊儿郎当地讽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直视公主也是以下犯上,让我看看今天这里有多少人直视公主来着?” 大家这才注意到她,刘御史不屑道:“你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皇上看着柳南絮的目光有些惊疑:“这孩子看着好眼熟,月儿,她是?” 揽月介绍:“父皇,我在岭南成亲了,这是与我成亲的……” “陛下,我叫柳南絮,是岭南刺史柳致远之女。”柳南絮接过话头自己介绍,末了还似笑非笑看向刘御史:“一个乡野丫头而已,不值一提!” 刘御史涨红了脸,皇上却激动道:“你是致远的女儿?” 柳南絮笑着点头:“父亲挂念陛下,让我代他来京城看看陛下,没想到一回来就碰上一出好戏!” 她转身扫视着崔瑨等人,阴阳怪气道:“知道的各位大人是来看望陛下;那不知情的,看着各位大人这幅气势汹汹的模样,还以为是要逼宫呢!” 几个大臣都涨红了脸,柳南絮一下子收起笑容:“公主脾气好,我不一样,你们说得对,我就是在乡野长大,在岭南那种流放之地长大,最大的缺点就是护短而且脾气不好,各位大人是自己出去领罚,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马靖怒道:“你……” “忘了告诉你们!”柳南絮直接打断他:“我在岭南时就是个捕快,最看不得作奸犯科的,有的是手段,你们既然觉得公主残暴,我不介意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残暴!” 说着使了个眼色,刚才跟着她们一路进来的护卫,顿时不管不顾的上前粗暴地拉扯住那几个大臣往外拖,大殿内顿时乱成一团,禁卫军左翼将军赵青听到动静跑进来,下意识就要拔刀拦截,揽月阴声警告:“谁敢拦着,以谋反论处!” 赵青顿时吓的一愣,看向崔瑨,崔瑨也是又惊又怒:“公主,你如此任性妄为,实在太胡闹了!” 揽月呵道:“那你就让他们反一个给我看看!” 崔瑨反而冷静下来,眯眼看着揽月,见她态度淡定,心中不由有些不好的预感,崔南希到底跟在揽月身边多年,崔瑨多少对揽月有些了解,知道她虽然傲气并且脾气不好,但并非无脑之人,可揽月今天做事完全不计后果,除非……她背后有了靠山! 崔瑨能走到这一步肯定不傻,明白今天这事说破天都是他们这边无礼,真要追究起来恐怕都是杀头大罪,当然揽月如今也不敢真杀了他们,只是到底自己这边先输了,目前也只能先退一步。 第75章 他很识时务的立刻转变了态度:“今日是马大人他们忧君心切,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宽宏大量。” 三皇子不敢置信的瞪着崔瑨:“你怎么……” 崔瑨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争一时之勇没用,三皇子不服气的闭上嘴,崔瑨又赔罪了几句,揽月顺杆而下,只责罚了那几个大臣每人二十大板,此事便作罢了,崔瑨想的没错,揽月也不敢真逼急了这些人。 不过这场对峙到底还是揽月赢了,目的达到她便没再过多纠缠,命崔瑨等人退下,屋内只剩下三皇子跟揽月还有柳南絮。 三皇子阴鸷地盯着她:“不是听说公主去接小皇孙了,怎么只看到公主,没看到小侄子?” 揽月低头一边给皇上盖好被子,一边头也不抬道:“我怎么不知道,三皇子何曾有小侄子了?” 这句暗讽瞬间让三皇子跳起来:“揽月,我好歹是你兄长!” 揽月抬头,轻蔑勾唇:“是吗?” 三皇子咬牙,刚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珍妃妖娆万千的走进来,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亲热的看着揽月:“听闻公主回宫,真是有失远迎,公主切莫怪罪。” 揽月淡声反问:“父皇卧病在床,珍妃就这么高兴?” 珍妃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连忙收起笑容红了眼圈:“我是看公主回来太高兴了,不曾想竟惹来公主不悦……” “那你现在看到了,还有什么事吗?”揽月不耐烦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直接打断她的做戏。 珍妃噎了一下,她在揽月这里从来就没占到过便宜,三皇子气道:“揽月,我母妃是长辈,你怎么说话的!” 揽月压制住皇上想替她开口,看向三皇子眼神一厉:“我母后乃是皇后,我乃中宫嫡公主,先帝和父皇以国号加封,何时多了珍妃这么个长辈?” 三皇子也被噎住,比起崔瑨那群人,三皇子跟珍妃的手段真的不够看,珍妃急忙拉住三皇子:“算了恕儿,想必是公主一路劳累心情烦躁,就让公主先回去休息,陛下这里臣妾来照顾就行。” 皇上开口拒绝:“不用了,珍妃跟三皇子若无其他事情就退下吧,朕跟揽月说说话。” 珍妃迟疑了一下,只好不甘心的拉着三皇子出去了。 皇上欣慰地看着揽月:“朕的女儿长大了,如今能保护父皇了。” 揽月鼻子一酸:“以前是揽月不懂事,让父皇伤心了,父皇以后安心养病,朝中之事不用担心,都交给揽月来承担吧。” 皇上点点头,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发:“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揽月不忍父皇伤心,便说道:“小皇孙已经接回来了,明日早朝就会出现。” 皇上情绪也有些激动:“朕知道,朕看到你传的信了,鸣岐那孩子怎么样?聪明吗?” “特别聪明呢……”揽月笑着给皇上讲小皇孙的事情,听的皇上特别也开心起来,时不时发出舒心的笑声,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柳南絮就搬了个椅子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揽月费尽心思逗皇上开心,心里也是一片平静。 安昌公主一回宫就先给了崔瑨一党一个下马威的事情,不出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所有世家贵族跟朝廷众臣的耳朵! 揽月的份量可不是其他公主可以比拟的,她刚出生正逢边境大捷,喜报跟她出生的消息一前一后传来,先帝视她为祥瑞,不到满月便以国号亲封,这份殊荣自开国以来就没哪个公主有过。 紧接着先帝驾崩皇上登基,皇上就这么一个女儿,故而对揽月的宠爱更甚,各种加封不断,甚至拨了暗卫给她,还准许她跟皇子们一同上课,参与朝中大事,崔瑨等人带头反对过,但皇上一意孤行谁也没办法,更是下旨宣布等到揽月及笄便可正式入朝。 这才让崔瑨那群人急了,想办法派出崔南希接近揽月,既然没办法改变皇上的决定,那就从揽月这边入手,果不其然揽月上了当,还让他们利用除掉了太子。 揽月回京的消息其实早就传遍了京城,可一开始根本没有大臣当回事,一个被崔瑨利用殆尽的公主,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公主,哪怕她的身份再尊贵也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揽月一回来就先跟崔瑨一行人对峙起来,为的就是给那些与崔瑨不合的大臣放出一个风头,让他们先正视自己。 在揽月发难崔瑨之后,紧接着禁卫军右翼将军被抓,整个右翼军全部被控制,这个消息才终于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大臣惊讶起来,崔瑨一派气的跳脚,但揽月见都没见,只说了一句:明日早朝自会有交代! 跟皇上说笑了会儿,把皇上哄睡着了,连公公才走进来小声请示:“公主,您今晚住宫里还是?” 揽月点头:“我最近都住在宫里,你去安排吧。” 连公公点头要退下,揽月突然又开口:“选秀是不是马上到了?” 连公公不明所以:“可是陛下多年来都未曾选秀,公主是想?” 揽月只吩咐道:“今年安排吧,父皇如今身子不好,身边得有个人照顾。” 连公公有些为难:“可是陛下……” “你只管去安排,此事我会跟父皇解释。” 连公公只好退下,揽月捏了捏眉心看向柳南絮:“抱歉,你第一次来京城就让你面临这种状况,委屈你了。” 第76章 柳南絮摇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处境,这么客气干嘛,咱们今晚是守着陛下吗?” 揽月叹道:“不用,夜里连公公会安排可靠的人守着,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我能不能在朝堂立足,明天至关重要。” 柳南絮见她神色疲惫有些心疼,这一路都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才一回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跟那些朝臣博弈,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两人回了揽月的宫殿,朝露跟浮云连忙指挥宫人端茶送水,又去备饭,还要把柳南絮带来的四个丫鬟给安排好。 趁着她们忙进忙出的功夫,揽月才靠在椅子上喘了口气,柳南絮问道:“很累吧?” 一边说一边抬手帮她按了按脑袋,揽月闭目放松下来,轻声说道:“幸亏你陪我回来了。” 柳南絮得意一笑:“现在知道了,看你当初还拒绝我,我要是早知道京城是这情况,才不陪你回来呢!” 揽月睁开眼睛,笑问:“真的吗?” “我又不傻!” 揽月叹了口气:“没人比你更傻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的处境实在太难,恐怕柳南絮才舍不下岭南,陪自己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别人都是趋吉避祸,唯有柳南絮才会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愿意选择站在自己身边。 柳南絮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明天早朝,才让小皇孙露面?” 揽月轻笑解释:“崔瑨在京城的钉子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宫里,我跟父皇身边恐怕都有不少,今晚崔瑨恐怕睡不着了,他肯定会着急除掉鸣岐,而我正好钓鱼,看看今晚能钓出多少细作!” 柳南絮突然愣愣地看着她,揽月不明白:“怎么了?” 柳南絮低头失笑:“我突然明白崔瑨当年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派出他的女儿勾引你,就是为了不让你入朝了。” 揽月也笑起来:“难道你不知道我在那些朝臣眼里,是个以荒唐出名的草包公主,做过的最有名的举动就是改了国法让女子可以通婚,至今还被那些文人志士所讽刺谩骂。” 柳南絮却道:“所以崔瑨注定会败,轻敌才是两军对垒中的大忌!” 揽月握住她的手:“得你吉言,但愿吧。” 而京城这一夜,除了皇上跟揽月还有柳南絮之外,大多数人都没睡着,崔瑨一派急着寻找很可能已经进京的小皇孙灭口,而与崔瑨不合的也免不了心潮澎湃,都在暗中盯着揽月还会做什么,心中开始思考他们接下来的选择。 第36章 下套 第二天天不亮, 揽月就早早起来准备了,柳南絮还有些迷糊,一边揉眼睛一边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揽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睡吧, 大殿你是进不去的。” 话是这么说, 可柳南絮还是睡不着了, 等揽月一走她就清醒过来,明白前宫那边自己没资格过去, 只能在后宫坐立不安的等待,担心揽月在朝堂上会被欺负,毕竟昨天崔瑨那伙人有多嚣张跋扈她可是见识过的。 “应该陪她一块去的,什么破规矩,还不让女子上朝。”柳南絮喃喃自语。 正在给她上点心的朝露听到了,笑着安抚:“柳小姐不必担心,我家公主早已经习惯了那种场面,不会有事的。” 柳南絮还想说什么,春草匆匆走进来, 脸色有些难看:“小姐,刚才有宫人给公主领来的衣物跟香料里,发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柳南絮跟朝露皆是脸色一变:“是什么?” “一种西域才有的毒草,因为带有隐隐香味不易被发现,但用的时间久了, 便能让人身体逐渐虚弱。”柳南絮这几个丫鬟都不简单,尤其春草更是常年泡在毒药中, 对毒药十分敏感, 所以柳南絮这次才会带着她们一起进京。 柳南絮砰一声拍了桌子, 冷笑:“好啊,才刚回宫就有人迫不及待下手了, 负责公主衣物跟香料的,是哪些人?” 朝露忙答道:“是内侍省负责的。” “马上给我查,今日就是把宫里翻个地朝天,我到要看看他们有多少细作!” 揽月在后宫权力是很大的,她早上临走前把自己的令牌给了柳南絮,这整个后宫便没人能拦柳南絮了! 柳南絮她们在后宫闹的鸡犬不宁,揽月此时上朝也并不轻松,早朝才一开始,崔瑨一派便疯狂地弹劾揽月,昨天揽月私自扣押禁卫军右翼将军以及控制右翼军,还有一回来就控制宫门等等,崔瑨一派言辞激烈,恨不得皇上立刻将揽月以欺君之罪处死。 剩下其他大臣一个个都保持缄默,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闭口不言,就想看看揽月如何应对。 揽月也淡定地很,任由崔瑨一派使劲儿泼脏水,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看向在这次弹劾中尤其激动的御史台:“你们作为言官,纠举百官、肃清吏治的确是你们的职责,但张口就来、毫无根据、栽赃构陷是否也是你们这些言官的职责?” 刘御史站出来说道:“公主殿下,御史台向来都是以事实说话,绝不可能空口捏造,公主昨日控制宫门,并且捉拿右翼将军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御史台并没有无的放矢。” 揽月哦了一声:“所以御史台谏言向来都是断章取义,从不调查这背后的原因吗?” 刘御史垂眸不甘示弱:“公主身份尊贵,臣等不敢调查。” 第77章 “不敢调查,倒敢弹劾!” 马靖站出来:“公主,刘御史他们不过是行分内之事,公主又何必不依不饶。” 尚书省右丞杜塘也开口说话:“公主私自拿人事实俱在,若公主有委屈亦可说出来,臣等绝不敢冤枉公主。” 揽月看向皇上:“父皇,请传柳从武上朝。” 皇上点头应允,柳从武不一会儿就上来了跪下朗声说道:“回禀陛下,公主自从到岭南之后便遭遇多次暗杀,有好几次甚至差点丧命,家父作为岭南刺史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一番明察暗访之下,发现追杀公主的杀手竟是出自禁卫军!” 其他朝臣皆是倒吸口气,中书令周铸第一个站出来:“暗杀公主,此乃欺君之罪,禁卫军好大的胆子!” 崔瑨老神在在道:“一面之词,不足以为信。” 柳从武拿出当初从杀手身上发现的那些令牌,递给一旁的太监呈上去:“这个是杀手留下的。” 崔瑨心中一凉,抬头失望又生气的瞪向三皇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蠢,派禁卫军当杀手刺杀揽月就算了,居然连令牌都让他们带去了! 三皇子心里也一慌,他当时只是想着那群人带着令牌出去好办事,能暗中逼迫当地官府配合,可以万无一失除掉揽月,谁能想到那个柳致远油盐不进不说,竟还将他派出的所有人全部灭口,令牌也落入了揽月手里。 马靖找补道:“一个令牌也说明不了什么。” 都察院的严都尉嗤的笑出声来,讽刺道:“我都怀疑马大人这么多年的官位升迁,是闭着眼睛蒙混上去的吧,傻子都知道禁卫军的令牌人手一块,每一块上面都会刻有名字和职位,谁敢冒充?” 马靖涨红了脸,依旧说道:“我记得前阵子的确有禁卫军的人丢失了令牌,想必是被人偷走了,莫非有人故意诬陷?” 三皇子连忙附和:“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揽月似笑非笑的问:“哦?那是谁丢了令牌?” 三皇子没好气的哼道:“这个你得问右翼将军,可你不是把他抓了吗!” “那恐怕是问不成了!”揽月使了个眼色,柳从武继续拿出其他证据:“当时并未将所有杀手灭口,而是留了几个领头之人审问过,据他们交代,他们就是禁卫军,受禁卫军右翼将军之命暗杀公主。” 皇上怒道:“好大的胆子,混账!” 三皇子吓了一跳,有些急了:“他们胡乱攀咬,做不得数!” 揽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能不能作数,你说了可不算!” 有那几个杀手亲自画押的供状,还有右翼将军指使他们的信件,已经算是证据确凿了,崔瑨一派却依旧不认:“信件亦可造假……” 话还没说完,却被严都尉直接打断:“是不是造假你们不会比对?一个个脑子长屁股上了吧!” 崔瑨一派被噎住,揽月轻笑,意味深长地扫视了崔瑨等人一眼:“着什么急啊,死证不承认,不还有活证吗!” 活证?三皇子脸色都变了,掐住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说的活证是什么意思?” 柳从武接话:“就是那几个杀手头领,人并没有死,已经带回京城可以随时审问!” 三皇子嘴唇一抖差点失态,还是被崔瑨瞪了一眼才稳住,崔瑨目光沉沉看了揽月好一会儿,明白揽月这次是有备而来,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保三皇子,想清楚后开口道:“陛下,刺杀公主事关重大,既然公主带回了杀手,不如将杀手交给刑部审问,待审问过后再定罪。” 严都尉不高兴了:“凭什么交给刑部,谁不知道刑部是你的狗!” 刑部尚书也恼了:“你骂谁是狗!” 揽月阻止住两人争吵:“那就交给刑部吧,不过父皇,此事既然牵扯到禁卫军,并且所有证据皆表明右翼将军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故而右翼将军也该接受调查,不如就将右翼将军交给都察院审问。” 刚才还怀疑揽月怎么突然好说话的崔瑨,见她又把右翼将军给了都察院,以为她不过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在都察院跟刑部之间和稀泥,便松了口气,对于揽月的提议虽然不满,但严都尉十分难缠,偏偏又出身名门,让崔瑨对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妥协。 揽月又趁机提议了让柳从武担任右翼将军一职,此事立刻引起崔瑨一派强烈不满:“不行,禁卫将军都需要严格选拔,层层上升,他一个流放之地出来的,怎可担任如此要职!” 揽月冷笑:“之前的右翼将军倒是严格上升的,却指使杀手要杀本公主,柳从武自从我到岭南之后一直尽力保护本公主安危,孰是孰非,本公主分的清!” 禁卫军是为了保护皇宫安危,隶属父皇亲自管束,由父皇一人定夺即可,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崔瑨不赞同道:“公主……” 揽月直接厉声打断他:“本公主不发火,是不是给你们脸了!” 崔瑨脸色又青又紫,他从年轻起就身居高位,何曾被人如此当众打过脸,一时竟气的说不出话,其他人也没想到揽月居然如此阴晴不定,明明刚才还很平静,谁知突然就发火了。 皇上抬手压下朝臣议论:“公主的提议深得朕心,柳从武是柳致远之子,朕虽不曾见过却也经常听说,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从今日起,就由他担任右翼将军,同时彻查右翼军!” 第78章 三皇子不服气:“父皇……” “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 的确,禁卫军是由皇上亲自定夺的,其他大臣根本不能插手,如果是平常倒也罢了,他们可以逼迫皇上,但今天揽月拿出了右翼军刺杀她的证据,以至于崔瑨一派十分被动,只能暂时作罢,反正那几个活口还在自己手里,私底下再慢慢图谋。 还不等不崔瑨他们反应过来,皇上又扔下一个响雷:“揽月,朕命你去岭南接皇太孙回宫,你可曾接到?”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因为皇上这一句话瞬间沸腾起来:皇太孙,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三皇子不再是江山唯一的继承人,甚至皇太孙的血脉要比三皇子还高,他可是占嫡占长,也就是说其他跟崔瑨不合的朝臣,再也不用顾忌三皇子这个唯一的江山继承人,而只能畏畏缩缩不敢出头了! 几乎所有与崔瑨不合的大臣眼睛全都亮起来,而崔瑨一派则是大惊失色,慌乱不安地看着崔瑨,尤其皇子的眼神似乎已经要冒火了,崔瑨低头捏紧拳头,他昨晚找了一夜也没找到皇太孙不说,反而折损了许多人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更没想到的是揽月竟然真的敢将皇太孙带回来,她就不怕那个小小的稚子被京城这复杂的局势撵成肉泥吗! 揽月显然不怕,扬声回应:“回父皇,皇太孙已经安全带回来,如今正在宫外等候!” 皇上心里其实也十分激动,硬是克制住发抖的声音,下令:“传皇太孙进殿!” 指令一道道发下去,所有大臣全都转过头盯着大殿门口,翘首以盼,然而宫门离大殿可有不小的距离,有些耐性不好的甚至已经急出了汗,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三皇子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 终于门口的侍卫扬声喊道:“皇太孙到——” 众臣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一个个屏气凝神盯着门口,就见门外并排走来三人,两个儒雅的老者中间牵着一个孩童,几乎不用去分辨,只从眉眼间便能辨认出这就是已逝皇太子的儿子,跟皇太子实在太相像了! 再看牵着皇太孙的两个老者,众位大臣又是倒吸口气,甚至有人忍不住镇静开口:“暨山二杰!” 揽月招手叫过皇太孙,带着他先跪下给皇上磕头行礼:“这就是你皇祖父。” 昌鸣岐落落大方,脆声开口:“拜见皇祖父。” 皇上的心顿时软成一团,急忙招手:“快过来,让皇祖父看看!” 昌鸣岐看了揽月一眼,见她点头便起身往大殿上走去,甚至从皇上才能踩踏的正中阶壁上踏过,太监刚要提醒,就被皇上使了个眼色急忙又闭上嘴,全当没看到。 三皇子眼睛都红了:父皇这是什么意思?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走皇上才能走的阶壁,难道还想把皇位让给他吗? 底下其他大臣也留意到了,一个个低下头心思各异,看来这个皇太子才一出现,就已经得了陛下喜爱。 崔瑨提醒:“陛下,郑氏当年被流放时并未查出有身孕,如今突然冒出个皇太孙来,只怕这其中会有蹊跷,皇室血脉不容有误,还请陛下明查。” 揽月嗤道:“这个问题就不必崔大人忧虑了,太子妃当年早已有身孕,只是担心某些人会对太子妃不利,故而父皇才亲自隐瞒了太子妃怀孕一事,皇太孙的身份父皇一直都知道,崔大人想查什么?” 崔瑨态度强硬:“皇太孙身份事关江山社稷安稳,绝不容许有差错,还请陛下验明皇太孙身份,否则恐怕会惹来百姓不满!” 揽月反问:“是百姓不满,还是你崔大人不满?” 崔瑨直视着她,语气更是阴冷:“本官身为陛下臣子,有责任替陛下排忧解难,更何况郑氏乃叛臣之后,身份低贱,哪有资格替皇室延续子嗣!” “崔大人多年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唯我独尊啊。”沈寒秋开口了,吵成一团的朝臣瞬间安静下来,沈寒秋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让人挑不出毛病:“太子妃当年是以多年未曾生育子嗣而被废掉,然后才以郑家之女的身份被牵连,判了流放之刑,然而如今既然皇太孙已诞生,也就表明当年废黜太子妃的理由并不成立,太子妃既入了皇家,便是皇家中人,崔大人所说太子妃身份低贱,敢问哪里低贱了?” 当年废黜太子妃本就是崔瑨他们的阴谋,为的就是给马靖的女儿腾路好控制太子,所以当年那个理由根本经不起推敲,如今沈寒秋四两拨千斤,噎的崔瑨也说不出来话。 如果换作其他人,崔瑨一派自然有无数的歪理可以辩驳,可偏偏来了暨山二杰,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绝非一般,崔瑨一行人要真跟他们认真辩起来,还真辩不过他们! 崔瑨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一直在朝堂上隐忍许久都没吭声的辅国大将军曲淮,突然站了出来:“沈先生言之有理,崔大人说太子妃身份低贱,莫不是连皇室也骂了进去,该当何罪?” 本来暨山二杰能给皇太孙撑腰,已经让许多大臣心中存疑了,如今曲淮又站了出来,谁不知道他身后代表的可是商家,商家是因为这一辈没有男嗣,只生了几个女儿,所以在商老将军退下去之后,商家便再无人入朝。 但商家培养出来的将帅无数,几乎本朝一小半大将都出自商家门下,所以商家虽然退出了朝堂,可是影响力依旧很重,曲淮是商老将军唯一的入门弟子,他站在朝堂上就是代表商家,一直以来商家跟曲淮都是保持中立,商家有祖训:只做纯臣! 第79章 可今日却公然站队,其他大臣心里一时全都波涛骇浪,曲淮一站出来,几个出自商家门下的武将也都站了出来,公然支持皇太孙,即便是崔瑨也禁不住变了脸色,三皇子更是恨不得要吃人,这些武将他争取了很久,但每次都吃闭门羹,商家给他的答复是商家不参与储位斗争。 当初他跟太子斗的时候,商家一直保持中立,怎么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才一回来,商家就公然站队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马靖开口:“沈先生,你们久居深山,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沈寒秋笑了笑,认同的点头:“这话说的不错,我二人本不该插手朝堂之事,但谁让我们是小皇孙的老师,他既是我二人唯一入门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二人插手不过份吧?” 沈寒秋的态度始终都很和气,说出的话却犹如一滴热油溅入水中,瞬间就在朝堂上噼里啪啦的炸开,如果说刚才这个皇太孙的身份还不够看的,许多朝臣还在犹豫迟疑,沈寒秋此话一出,小皇孙的身份瞬间就不一样了! 暨山二杰的名气不仅仅是朝堂,更重要的民间百姓全都非常尊崇他们,小皇孙认了暨山二杰为师,就等于将所有民心拉了过去,更何况如今朝中还不知有多少大臣得益过暨山二杰的教授,这个小皇孙分量不一般! 果不其然,刚才还态度犹疑的大臣们,在暨山二杰表明身份后便开始纷纷出声支持,往日声势浩大,在整个朝堂都说一不二的崔瑨一党,头一次乱了阵脚偃旗息鼓。 今日出师不利,接连两次被揽月打了个措手不及,崔瑨哪怕非常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暂时退一步,不止暨山二杰,商家公开站队皇太孙,才是最让崔瑨忌惮和慌乱的,毕竟暨山二杰再有名气只是两个人,但商家手底下可是千军万马! 第37章 再遇 这个早朝崔瑨输了个彻底, 甚至揽月都还没有昨天刚回宫时那样咄咄逼人,可却让他们铩羽而归,崔瑨一派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在皇上宣布皇太孙认祖归宗, 命礼部选吉日上告祖宗后, 崔瑨的脸色更是黑成了锅底煤! 一下朝崔瑨就怒气冲冲回了府,甚至连马靖等人叫他都没理会, 一回家就立刻命人去查探,商家到底为什么公开站队皇太孙? 他不惧暨山二杰,哪怕他们名气大,但名气再大到底也就是两个凡人,找个机会弄死他们实在太容易了,但商家不一样,商家身后站着的可是几十万兵马,有了这几十万兵马,皇上跟揽月就有了跟自己叫板的资格! 而揽月这边也不得轻松, 一下朝就被柳南絮扔开一份名单:“这些全都是要害你跟皇上的,我今天早上查出来了,你才刚回来,就有人迫不及待要对你下手了!” 揽月接过名单看了看,她自以为自己已经跟小心谨慎了, 没想到自己宫里居然还有细作,揽月扣下名单, 敲了敲桌子:“这些先不着急抓, 他们后面肯定还有人, 顺藤摸瓜全摸出来,还有, 先别打草惊蛇,这些人我有用。” 柳南絮耸了耸肩:“今天早朝怎么样?” “还好,比昨天轻松多了。” 柳南絮又扔给她一份拜帖:“刚才有宫人递进来了,我替你看了一眼,崔小姐啊,是不是就你那个心上人?瞧瞧这拜帖写的,婉转哀怨,就差表明她有多思念你了!” 揽月随意看了一眼就扔在了一旁:“一通废话,你吃什么味。” 谁知柳南絮却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谁吃味了,我值得跟她计较?我是怕你被人三言两语又哄回去!” 揽月无语:“我就那么肤浅?” 柳南絮龇了龇牙:“你不是肤浅,你是特别肤浅,不是你天天说我不像个大家闺秀,喏,真正的大家闺秀找你来了,好好消受吧你!” 揽月好笑又好气:“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啊?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柳南絮没好气的哼道:“再久也是事儿,没办法,记性就是这么好!” “我又没说要见她!” “别呀,你不想见,我还想见见呢!” 揽月奇怪:“你见她干什么?” “我听说这个崔小姐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儿,想看看到底有多美。” 揽月深吸口气,捏住她的耳朵将她转向自己:“看清楚,第一美人儿在这儿呢,你还想上哪看去!” 柳南絮忍不住扑哧大笑起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自恋啊,哪有人夸口自己是第一美人儿的!” 揽月白了她一眼,正想说什么,朝露走进来回报:“公主,严都尉跟沈管家求见。” 揽月正了神色:“请他们去书房吧。” 严都尉看到揽月过来,含笑说道:“公主看来变了不少。” 几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这么说,揽月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是经历世事变迁,若还是不能有所长进,我也算白活了。” 严都尉笑了一下没说话,沈鹤皱眉说道:“公主今日不该将那几个杀手交与刑部,您明知道六部就是崔瑨的走狗,交给刑部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揽月不置可否:“这种案子原本就是该交给刑部负责的。” 沈鹤还想说什么,严都尉拦住了他看向揽月:“想必公主心中另有打算吧。” 揽月说道:“要想抓住狐狸尾巴,总要让狐狸先出洞。” 第80章 沈鹤眯起眼睛:“公主是想拿下刑部?” “没错,要收拾崔瑨,就得先把他身边这些左膀右臂全扳掉。” “公主有几分把握?” 揽月耸肩:“那得看崔瑨跟三皇子动不动手。” 沈鹤跟严都尉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 沈鹤跟严都尉都是太子的人,揽月心里清楚,他们嘴上不说,但对于自己害死太子一事心里都是怨怪的,这些人心里根本都不服气自己,所以揽月也没打算借助他们,她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崔瑨,这样才会引来更多大臣放心投靠。 其实今天众人已经对揽月刮目相看了,能接连几次让崔瑨吃亏,还能为皇太孙请来暨山二杰,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要知道崔瑨跟三皇子已经请了好几年,暨山二杰连见都没见他们。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恢复郑氏太子妃的身份,当年崔瑨一行人既然是以太子妃多年无子为由,逼迫皇上将太子妃给废掉的,如今太子妃带回来皇太孙,那么崔瑨等人的借口就不成立了。 圣旨一出,立刻得到商家一派的强烈支持,再加上有暨山二杰出面,朝中许多大臣也都纷纷赞同,唯有崔瑨一党气急败坏地反对,可圣旨已下,他们的反对根本无效。 要说这里面最生气跳的最厉害的当属马靖,他是崔瑨最信任的心腹,当年郑氏被逼休弃流放,在崔瑨一行人的支持下,太子被迫娶了马靖的女儿为侧妃,原本崔瑨等人是想让马氏做正妃的,然后想办法生下太子的儿子,他们就能直接动手弄死太子跟皇上,然后扶持一个婴儿上位,这样一来崔瑨就能通过婴儿彻底掌控江山,待到将异己打理干净,他便能让江山改姓! 然而太子也不傻,又对太子妃一往情深,再加上马氏性情嚣张跋扈,更是为太子所厌恶,硬是据理力争最后让马氏做了侧妃,不过马氏过门几年太子都没碰过她,尽管马氏用尽手段,可太子就是不上钩,但不管怎么样,这几年来马氏是太子府唯一的女主人,虽是侧妃却与正妃无异。 但现在郑氏回来了,还恢复了太子妃的名份,如此一来马氏就等于低了一等,尽管太子已经去世了,可入了皇家门这辈子都只能是皇家人,以后马氏必须敬着郑氏伏低做小,这让向来霸道惯了的马靖跟马氏如何能忍。 太子妃一回去就先给了马氏一个下马威,逼她在门口跪下迎接自己,当众给了她一个难堪,马氏差点气炸,可奈何皇上担心太子妃受委屈,专门给她调拨了好几个人,再加上太子府中全是太子心腹,尽管太子已经去世许久,可有沈鹤管着,马氏依旧没能在太子府拿到一点儿权力,沈鹤等人明着支持太子妃,马氏只要还想在太子府立足,就只能任由太子妃捏扁搓圆。 倒也不是太子妃不容人,实在是马氏这些年恶事没少做,就连太子死的那件事,马氏也在其中给崔瑨通风报信过,太子妃心中恨毒了马氏,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马靖虽然对别人狠辣,但对于马氏这个女儿还是十分疼爱的,听来报信的下人说女儿在太子府受了委屈,还被定了一大堆规矩,太子妃命她每日晨昏定省不得偷懒,还要马氏每日跪佛堂为太子积福,马靖听的心疼不已,暴跳如雷。 二话不说就去了崔府,要崔瑨帮忙救女儿:“太子如今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琳儿给他守一辈子寡不成?以前倒也算了,但现在郑家那贱人回来了,一回来就给琳儿难堪,我的女儿金尊玉贵的长大,以前受太子羞辱也罢了,凭什么现在还要被郑家那个贱人羞辱!” 崔瑨挑起眼角看他:“那你想如何?” “求大人帮忙,让琳儿出了皇家,她还年轻,不能一辈子都耗死在太子府!” 崔瑨沉着脸半天没说话,马靖心里一咯噔:“大人,琳儿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难道真忍心她被郑氏那个贱人践踏?” 崔瑨心烦意乱的捏了捏额角,对一旁的管家示意:“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他!” 马靖不明所以:“什么消息?” 管家叹道:“老爷刚刚命人查探商家跟皇太孙的关系,刚才来了信,公主请动暨山二杰出马,为皇太子跟商家的嫡女定亲了!” 马靖脸色也变了:“如此说来,那商家门下岂不是全部倒向了公主那边?” 崔瑨神色阴沉:“我倒是小瞧安昌公主了,没想到一个废物流放了一趟,长本事了!” 马靖怒道:“之前我们不是一直派杜大人在跟商家接触,他们杜家不是跟商家有旧交吗,如今商家没拉拢过来,就连皇太子跟商家嫡女定亲的消息也没打听出来,杜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无能了?” 崔瑨冷哼了一声没说话,虽然马靖跟杜塘都是他的心腹,可杜塘是他当年娶了杜氏才换来的投靠,自从他将杜氏杀了之后,心里就一直对杜家有了芥蒂,只是杜塘能力出众,实在找不到人能替代他的位子,但要论起信任,杜塘是绝不如马靖的,如今有了商家的事情,更竟崔瑨心里不满。 马靖心浮气躁的在屋里转了几圈:“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崔瑨慢悠悠道:“这个就得靠你的女儿了。” “琳儿?大人的意思……” 崔瑨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一个小小稚子,哪怕有皇太孙的身份护体,但难免会发生意外,商家这么着急站队,恐怕站的有些早了!” 第81章 马靖动了动嘴唇,态度有些犹豫,当初让女儿嫁给太子时,马靖就反对过,他可不想女儿婚姻不幸,可当时崔瑨承诺过他,说将来他女儿生了儿子,就扶持他女儿的儿子登上皇位,他这才答应的。 谁知儿子没生下来,女儿这几年还在太子府受尽冷落和屈辱,原本太子死后他就打算想办法把女儿接回来,只是因为太子丧期为过才不敢提,可现在郑氏又回来了,还骑在他女儿头顶上,要是以后每天让女儿给郑氏行礼问安,马靖有些舍不得。 崔瑨沉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些小事,你放心,只要琳儿得手,我就立刻送她出京城,等到将来事成,封琳儿做公主!” 马靖心里一动,崔瑨又说道:“皇太孙不除,以皇上如今对他的宠爱,还有商家的支持,以后必成心腹大患!” 马靖一咬牙:“好,就听大人的!” 崔瑨提醒道:“最近就让琳儿在太子府安份些,先交给郑氏的警惕,忍一时之辱方能成大事!” 等打发走马靖,崔瑨才问管家:“确定暨山二杰是公主请来的?” 管家点头:“是,有人看到公主上山。” 崔瑨神色阴鸷:“真是一群废物,那么多人去了岭南竟然都没把揽月除掉!” 管家低下头:“岭南刺史实在难对付,何家还有我们屯的那些私兵都被一网打尽了!” “柳致远,从年轻时就跟我作对,如今去了岭南竟然还不消停!”崔瑨咬牙切齿说完,又想起什么,问道:“不是说公主出现在淮城赵家,怎么又把柳致远的女儿给带回来了?” “这……”管家一时也说不上来:“如今看来公主恐怕是洞悉了我们的计划,跟赵家联合唱了一出戏,赵家现在已经举家搬出淮城了!” “以为搬出淮城就没事了?还没人能如此耍本官!”崔瑨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去把南希叫过来!” 接下来几天又风平浪静下来,揽月也就刚回宫那天为难了崔瑨一下,之后并没有其他动作,反而操心起了选秀的事情,这让许多暗中关注的大臣都有些失望,以为揽月老毛病又犯了。 不过皇宫里都多少年没有过选秀了,许多大臣心中也蠢蠢欲动,崔瑨一党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递上来的牌子跟画像倒是不少。 珍妃在揽月手上吃了几次亏,知道插不上手便偃旗息鼓了,左右皇上也活不了多久了,就算选进来个女人当皇妃,还能当几天啊! 只是柳南絮看着珍妃的背影有些奇怪:“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很恨陛下,从上次她来看皇上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揽月才不关心珍妃怎么想,闻言只是嗤道:“那就是是个水性杨花的毒妇!” 朝露走进来,手里又拿着份拜帖,揽月瞟了一眼就明白了:“又是崔南希派人递来的?” 朝露点了点头,揽月厌恶皱眉,这几天崔南希已经打发人来递过好几次拜帖,都被她给拒绝了,没想到还不死心:“我不是说她的拜帖不必递进来,直接回绝吗!” 朝露也满脸为难:“可她就在后宫门口那里等着,说公主不出现她就不走,来来往往的宫人看了,都在议论纷纷。” 揽月嘲讽:“这招玩了这么多年,还没玩腻!” 柳南絮心里有些发酸,不高兴的站起身:“整天待在后宫里闷死了,我想出去走走。” 揽月回头看了眼她,笑了一下:“好吧,难得你来京城,这几天都没能带你出去逛一逛,走吧,今天就带你好好玩一圈。” 柳南絮挑眉:“不理会你那个旧情人?人家可还在那站着呢!” 揽月无奈:“你真以为她有几分真意?想必是我让崔瑨感到威胁了,崔瑨又打发她过来诱我上钩。” 柳南絮好笑:“要是能在同一人身上栽倒两次,那你也太蠢了!” “是崔瑨高看了他这个女儿!” 揽月说不理会崔南希,当真就把她扔在了脑后,崔南希在门口站着,揽月不愿跟她纠缠,干脆就带着柳南絮去翻墙。 柳南絮也是无语:“在自己家被堵的翻墙这叫什么事儿。” “我是怕她影响你的心情。” 柳南絮不明白:“她为什么能随时进宫?” “三皇子跟珍妃帮忙。” 两人在外头逛了大半天,直到快天黑才回宫,柳南絮还有些意味犹尽:“刚刚那个卤猪蹄好好吃,你干嘛拦着不让我买!” 揽月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自己算算你今天嘴巴停过没有,晚上睡觉小心肚子难受。” “我才不难受!”柳南絮不服气:“就是你小气舍不得给我买!” 揽月气笑了:“我小气?今天你吃的东西都是谁跟在后头付银子的?我堂堂一个公主被你当个丫鬟一样使唤,还敢嫌我小气。” 柳南絮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本来……” “公主!” 一道柔美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嬉闹,柳南絮转头,借着尚未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看清楚不远处站着个蓝衣女子,一身端庄书卷气,但偏偏身段和眉眼间又带着妩媚的风情,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有种矛盾的美,反而更增添了诱惑,让人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住。 柳南絮扭头,就见揽月已经沉下脸:“你怎么还在这儿!” 第82章 柳南絮瞬间反应上来,这女子应该就是那个负了揽月的崔南希! 柳南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的确长的倾国倾城,比自己之前见过的姑娘都好看,最主要就是那身气质当真无人能及,柳南絮以前觉得自己已经够好看了,可此刻也忍不住有些自惭形愧,果然不愧是揽月的眼光,能栽在这个崔南希手里也不算冤! 崔南希走上前几步,压根没把柳南絮放在眼里,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双星眸只直勾勾的盯着揽月,里面像是藏了万千情丝难以诉说,当真是勾魂摄魄,柳南絮心里有些不高兴,却没出声。 以前揽月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双眼睛,每次都能让她缴械投降,可如今再看竟只剩下厌恶与膈应,她都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以前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如此做作虚伪的表现,自己以前居然跟瞎了似的看不到! 见她不开口,只冷冷盯视着自己,崔南希低下头红了眼,轻轻去拉扯揽月的衣袖:“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崔南希!”揽月冷声打断她,一把甩开她的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傻子!” 崔南希被掐的喘不过气,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跟害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出不了声,只能急的拍打揽月的手。 柳南絮也吓了一大跳,虽然她也看不起崔南希以色侍人,但也明白轻重,崔南希到底是崔瑨名义上的女儿,她如果死在宫里会惹麻烦的! 柳南絮连忙去拉揽月:“别冲动!” 揽月侧头看了她一眼,才深吸口气一把将崔南希甩到地上,垂眸居高临下道:“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可为了你这样一个人脏了我的手实在不值得,你若是识趣,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没再理会她,拉着柳南絮进了后宫,只剩下崔南希一边趴在地上咳嗽,一边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一阵阵苦涩! 第38章 收拾刑部 刑部接手揽月交给他们的杀手不足半个月, 几个杀手就在牢中突然自尽了。 刑部尚书钱江先主动到皇上面前请罪,一番话却说的漂亮:“陛下,都是臣的过错, 臣忧心公主被人追杀, 急于追查背后黑手的下落, 故而用刑重了些,不曾想这些杀手宁死不招, 竟然趁着夜里狱卒没留意,全都悬梁自尽了,臣有愧陛下信任,还请陛下降罪!” 看似请罪的话,却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不说,反而成了一片忧君之心,严都尉都在一旁替他拍手叫好了:“钱大人要是没入朝为官,去当个说书的应该也能养活一家人,瞧这几句话说的漂亮, 撇的那叫个干净,陛下都不好意思治你的罪了,否则岂不是伤了你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了!” 旁边几个大臣都忍不住低头扑哧笑出来,钱江脸色涨红:“严观棋,你什么意思?” 严都尉冷笑:“公主信任才把那几个杀手交给你们审问, 钱大人可真是好手段啊,死无对证, 您这刑部尚书果真是做到家了!” 钱江怒了:“你怀疑是老夫杀了那几个杀手?构陷同僚也是严大人擅长的?” 严都尉装作害怕的缩了缩肩膀:“好大一顶帽子, 我好怕哦!” “你……” “够了!”揽月打断他:“暂且不论其他, 刑部失职乃是事实,从现在起, 刑部不准再插手杀手的案子,本公主亲自查!” 杀手的尸体依旧悬挂在牢中的梁上,并且就连牢房钱江也没叫人动过,揽月带着柳南絮走进去,柳南絮到处看了一遍,果然没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便让人将尸体放下。 尸体早已僵硬,柳南絮见尸体竟然丝毫没有挣扎过,又回头瞟了老神在在的钱江一眼,说道:“准备工具,我要验尸。” 钱江皱起眉:“你非衙门之人,没资格插手此案!” 揽月冷冷看向他:“本公主想让谁查案,用得着经过你同意?” 钱江低下头:“臣不敢,只是……” “退下!”揽月直接打断他,呵斥道。 钱江噎了一下,揽月素来脾气不好,对这些大臣更没什么耐心,又是个敢直接提刀杀大臣的,皇上还宠她,关键是现在就连商家也支持她,钱江不敢触她的逆鳞,又看了一眼尸体,想着她们也查不出什么,便乖乖退下了。 柳南絮好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脾气这么差劲。” 揽月讽刺的掀了掀唇角:“我要是再脾气好点儿,那些人就敢骑到我脖子上。” 揽月对尸体没什么经验,问道:“有问题吗?” “问题肯定有!”柳南絮指着地上直挺挺的尸体说道:“哪怕是自尽,可人在垂死之际,尤其是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挣扎是身体的本能,可你看看这几具尸体,丝毫没有挣扎过的迹象。” 揽月聪慧,一下子便猜出来:“他们被喂了药。” 柳南絮点头:“夜半时分,正是杀人灭口的最佳时机,一碗蒙汗药下去,再吊根绳子往梁上一挂,就是一个完美的悬梁自尽现场,处理这几个杀手的应该是老手,经验丰富,所以牢里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刨开尸体,看看胃里还有没有残存下来的药物。” 她看了揽月一眼:“你先出去吧,免得一会儿不适。” 揽月摇头:“我陪着你。” 第83章 “随便你,待会儿看不下去就赶紧出去。”柳南絮蹲下身子拿了把趁手的刀片,就往尸体上划下去。 这个场面很多人都受不了,就连柳刺史曾经都看吐过,不过揽月倒没什么异常,等柳南絮刨完尸体站起身,才意外地挑了挑眉:“难得啊,你居然看下来了。” 揽月不置可否,只问道:“查出什么问题了?” 柳南絮从胃里弄出一点儿东西,又叫人准备了一碗水,查验了好半天才站起身:“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过就算查到了他们应该也不会承认,走吧,诈一诈那几个东西!” 刑部大堂,几个狱卒已经被绑着跪在了那里,刑部侍郎王锦乡拱手禀报:“公主,这几个就是当天夜里值夜的狱卒,还请公主处置。” 几个狱卒一个个脸色惨白,明明满脸委屈却不敢争辩,只能绝望地低下头,揽月示意了一下柳南絮,柳南絮看都没看那几个狱卒一眼,只是似笑非笑的把眼神移向王锦乡:“王大人,你这就是欺负公主对大牢不了解了,据我所知,那几个杀手作为刺杀公主的要犯,应该关押在重刑犯的牢房之中,普通狱卒是接触不到他们的,唯有狱长才有资格,你拿着几个狱卒来糊弄公主,该当何罪?” 王锦乡意外地看了一眼柳南絮:“姑娘未曾进过刑部大牢,如何对里面了解的?” 柳南絮冷嗤:“天下大牢没什么不同,连岭南一个流放之地都能分的清轻重,难道你们刑部分不清?若果真是这样,那你们刑部可就不止是失职这么简单了!” 王锦乡也没争辩,反而老老实实的拱手认错:“公主恕罪,是臣疏忽,臣这便去大牢查明真相,定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柳南絮眯眼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这个人似乎不太好对付。” 揽月说道:“此人是钱江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怎么可能是蠢货。” 两人并没有在刑部大堂等多久,王锦乡就回来了,依旧是他一个人出面,钱江竟然连面都没露一下,柳南絮心里有些生气:“看来刑部尚书分明就不把你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揽月倒是没什么:“他本来就是崔瑨的心腹,这次要不是请来了暨山二杰,商家又投靠了我们,我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差,只能任由这些小人欺辱。” 柳南絮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一个死到临头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 揽月笑了笑:“那我就仰仗柳小姐保护了。” 王锦乡还另外押着一个人回来,跪下说道:“此人便是狱长,幸亏公主明察秋毫,的确是臣的失察,那几个杀手原本交由他亲自看押,可他当晚竟然偷懒跑出去喝酒,这才疏忽导致几个杀手自尽,请公主发落。” 揽月垂眸看向那个狱长,狱长倒是一脸狠决,很干脆地点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没错,是我的疏忽,我这人平时就喜欢喝点儿小酒,谁知道那晚就出事了,我也知道自己死定了,公主随便处置吧。” 揽月问道:“你是在哪里喝的酒?” 狱长将地点说了,就连当时跟他一块喝酒的那些人都一个个老实交代了,端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揽月还想问什么,柳南絮拉住她,示意几个属下先将狱长带下去关押起来,然后向王锦乡告辞。 等出了刑部,柳南絮才叹道:“看来这个狱长早就被收买好了,那几个狱卒应该只是刑部用来迷惑我们的视线,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查到狱长。” 揽月也看出来了:“很明显,那个狱长已经做好了替罪的准备,没打算活了,不过看那人不像是忠义之士,这背后肯定有其他原因。” 柳南絮附和:“没有人真的不想活,除非有比性命更重要的!” 两人正准备去查一下这个狱长,宫里便来人叫揽月回宫,说是礼部递来了秀女的画像,让揽月过去选一下。 柳南絮推了推她:“我带人去查就行,你回宫去忙吧。” “那我把影卫给你。”揽月指了云聿带人跟着她,这才放心回宫。 柳南絮才指使云聿他们去打听那个狱长平日的知己好友等等,一转身,看到崔南希站在不远处,见她看过来,崔南希反而走近:“能聊聊吗?” 柳南絮把人都打发出去,才说道:“我就算说不能,你也不会乖乖离开吧,你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堵我吗,有话就说吧。” 崔南希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我们去那坐会儿吧。” 说完不管不顾就先转身走了,柳南絮暗中翻了个白眼:没礼貌,揽月以前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崔南希直接包了整个茶楼,给了掌柜一锭银子,等到茶水点心上来,柳南絮耐着性子看她慢条斯理的倒茶、品茶,都恨不得替她把茶水灌进嘴里:这就是所谓的京城贵女?真是愁死急性子! 柳南絮暗中哕了一声,实在耐心耗尽,问道:“崔小姐找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看你喝茶吧?” 崔南希慢悠悠放下茶杯,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听说柳小姐是流放之地来的?” 柳南絮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流放之地怎么了?” 崔南希轻笑一声:“没什么,都是昌国子民,只是揽月毕竟是公主,即便她喜欢的是女人,这身份上到底还是要匹配一些……” 柳南絮好笑地打断她:“公主都没嫌弃我,崔小姐又是来替谁出头?你猜揽月要是知道你敢来找我,她会不会掐死你?” 第84章 崔南希脸色一变,又想起上次被揽月掐住脖子差点要命,她低下头咬了咬唇:“我是为了柳姑娘好,京城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柳南絮哦了一声:“复杂的不是京城,而是人心,当初公主对崔小姐一片痴情,可崔小姐自己做了什么?恶事都做尽了,现在又何必装出一副痴情的模样,如果你要说废话,我没时间听!” 崔南希神色难堪,有些恼羞成怒:“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她不过是因为我伤了她的心,所以只是拿你暂时消遣而已!” 柳南絮感到好笑:“是吗?你自己龌龊,就把全天下的人想的跟你一般不堪!” 崔南希咬了咬唇,昂起下巴:“你肯定不知道她当初对我有多好,她可以为了我……” “为了你改国法是吗?”柳南絮直接打断她:“她对你那么好,你呢?你联合别人害死了她的亲兄长!” 柳南絮站起身,懒得再跟她废话:“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再出现在她面前!” 崔南希脸上血色尽失,站起身在她身后喊道:“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名字里也有个南字,那是她以前最喜欢喊我的字!” 柳南絮深吸口气转过头:“有病就去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认识时,揽月对自己那么大偏见那么冷漠了,合着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呗,自己这条无辜的鱼招谁惹谁了! 晚上回到宫里,揽月已经等了她许久,见她回来笑道:“刚才御厨送来几条海鱼,我叫人按岭南的吃法做了,你再不回来就该凉了。” 柳南絮坐到饭桌前,跟盘子里的鱼眼睛面面相觑,阴阳怪气叹道:“可怜的鱼啊,这是招谁惹谁了,明明在自己家好好游着,却被某人端上了饭桌,真是造孽!” 揽月莫名其妙:“你哪根筋搭错了?平时吃的鱼还少了,这会儿装什么菩萨!” “哪跟筋都搭错了!”柳南絮生气的瞪着她:“我问你,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冷淡是不是因为崔南希?就因为我名字里带了个南字,所以被你一起迁怒了?” 揽月心虚地移开眼神:“谁瞎说的。” 柳南絮冷笑:“不打自招!” 揽月道歉:“是我之前不该迁怒你,但是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当初不是还给你做饭吃了吗。” “做饭你也是为了她学的吧?” 揽月没说话,柳南絮拿起筷子恨恨地戳了几下鱼眼睛:“难怪人家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 揽月脸色一沉:“她去找你了?” 柳南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想到揽月的脾气又闭上了嘴巴:“算了,她也没占什么便宜,反而被我气的够呛,好了好了,吃鱼吧。” 揽月呵道:“你不是觉得这条鱼很可怜吗。” “钓都钓回来了,不吃就浪费了!” 云聿带着影卫悄悄查了好几天,见揽月没动静,刑部那边反而着坐不住了,打发人催促询问,被揽月三两句话又给打发回去了。 刑部敢拿狱长抵罪,提前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云聿他们暗中查了好几天才带回消息:“那个狱长果然说的假话,他们买通了几个地痞帮忙做假证,可有青楼的老鸨子作证,说其中有一个人那天晚上在青楼,不可能出去跟其他人喝酒,属下诈了他们一下,他们一个个就老实招了。” 柳南絮笑了一下:“可以审那个狱长了。” 再次将狱长提上来,柳南絮问道:“你替别人顶罪,当真就不怕死?要知道人活着有些东西才能享受,等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现在你是在公主手里,不管有什么为难或者有人胁迫,都可以告诉我们。” 狱长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觍着脸笑:“什么胁迫?本来就是我的失误,我那天晚上就是喝多了,不信你们去查,公主,我知道我活不成了,你们杀了我吧,就当给那几个杀手抵命了!” “失误?”揽月砰的拍了一下桌子:“一个失误就想掩盖你们的罪?你以为找几个地痞流氓给你做个伪证,证明你自己那天晚上的确在喝酒,我们就查不出来了?那几个杀手根本不是自尽,而是被你们给活活吊死的!” 狱长脸色微微一变:“公主在说什么,我就是喝多了,那几个人是自尽的,虽然我的确该死,但也不能被冤枉。” 柳南絮招手让人从一旁拿来几样东西放在他面前:“是不是冤枉你说了不算,你的确是个老手,知道在牢中如何杀人却能毫不惹人怀疑,你提前先把那几个杀手饿了几顿,然后给他们灌下有蒙汗药的水,等到他们睡死过去,再拿根绳子往梁上一吊,他们就变成了畏罪自尽,你自以为聪明无人能看出来,可惜我以前也是个捕头,对于你这种把戏早就看腻了!” 狱长眼中明显有些慌了,心虚地低下头:“我没有杀人。” 柳南絮指了指地上几样东西:“你没想到吧,那几个杀手胃里根本没腾干净,这是我从他们的胃中取出来的,里面有蒙汗药,而且药效很强,一旁的那只鸟就是被我喂食了他们胃里的东西,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狱长震惊的看向地上的小鸟,柳南絮讽刺地哼了一声:“意外吗?想不到会被查出来吧,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代,我不止查案厉害,审讯同样有一套,有的是手段叫你生不如死!” 第85章 狱长咬咬牙,事到如今他递来猛地抬起头:“没错,人就是我杀的,怎么样?不就是死吗,我给他们抵命就是了!” 柳南絮笑道:“杀人跟失职可是两码事,你背后那人应该没敢告诉过你吧,失职顶多砍你一个人的脑袋就够了,但是你杀了公主交给刑部的要犯,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狱卒耍起无赖:“既然公主都查清楚了,想必也查出来了,我们家里早就全死光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什么满门抄斩,你们杀吧,把他们从地底下拖出来再杀一遍!” “是吗?”揽月从桌上拿起几张纸:“我还真查出一点儿东西,群芳楼的花魁蝶衣姑娘前几天刚被人赎了出去,听说这个蝶衣姑娘还没破身,老鸨可是指着她赚大钱呢,自然不肯轻易割爱,可惜不知那个混蛋做的,竟然提前让蝶衣姑娘有了身孕,坏了老鸨多年的苦心培养! 老鸨原是要打掉蝶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接客的,可前几天突然就松口了,不但把这个蝶衣姑娘给放了出去,而且一文钱没收,你背后这个主子是个小气的主儿,人老鸨子培养蝶衣姑娘费尽心思,又是请师傅又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花了不少银钱,你们竟然仗着身份全让人打了水漂儿,你说那老鸨子能乐意?” 狱长嘴角都抖了起来,强撑着摇头:“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不过眼见他脸色都已经发黑了,并且连嗓音都变了,揽月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盯得狱长扛不住再次低下了头,揽月才道:“我给你听点儿东西吧,或许你会改变主意。” 第39章 收拾刑部2 揽月使了个眼色, 云聿便上去直接堵了狱长的嘴拖去了后面,不一会儿一个美艳妖娆的女子便被带了进来,对着揽月盈盈行了一礼:“蝶衣参见公主。” 揽月问道:“知道找你来什么事儿吗?” 蝶衣满脸委屈的辩解:“公主, 民女真的冤枉, 我与那史狱长当真没关系, 他犯了罪关我什么事啊!” 揽月勾了勾唇角:“可是据我所知,你早在青楼时就与那吴狱长暗通款曲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吧?你想让他赎你出去,但你是老鸨子费尽心思才培养出来的,自然说什么都不肯放人,得知你有身孕后,老鸨子非常生气,要打掉你的孩子,你不想接客,就以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逼着吴狱长去求了人把你强行赎了出去, 就连你如今住的宅院都还是吴狱长给你买的吧。” 蝶衣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公主误会了,我当真与吴狱长没关系。” 揽月抬了抬下巴,侍卫又带进来一个人,穿的富丽堂皇,正是群芳楼的老鸨子, 一看到蝶衣就气不打一出来,揽月才问了一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老鸨子就指着蝶衣噼里啪啦说开了:“这贱蹄子, 我废了那么多心思跟银子培养她, 她倒好, 还不到年纪就偷偷跑去跟男人鬼混,还弄了个野种回来, 公主,您说民妇冤不冤啊!” “她的孩子是谁的?” 老鸨子呸了一声:“还能是谁,不就是刑部大牢那个狱长,仗着自己手里有点儿权势,居然还敢跟我们群芳楼叫板,也不看看我们岂是好惹的,被我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这姓吴的混账王八羔子,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居然求动了刑部侍郎王大人,原本我也是不把他一个小小侍郎放在眼里的,我们这些开青楼的,就连王爷都见过,哪里会看上他一个侍郎!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王大人还真有几分本事,往日我们身后那些靠山突然就都像哑巴了一样,还悄悄警告我把这贱蹄子给放了,不然要我们群芳楼好看,我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都说民不跟官斗,但他们欺人也太甚,一文钱都没给,硬是逼着我写了赎身契,把这贱蹄子给放了。” 老鸨子说完还从袖子里掏出赎身契:“公主请看,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就是姓吴的!” 蝶衣慌乱起来,紧着嗓子骂道:“你别胡说,什么姓吴的,我根本不认识他,公主,您明察秋毫,我也是懂些国法的,那要杀头要连坐都是他吴家人,我又没进他们吴家门,跟我有什么关系!” 揽月将赎身契拍在桌子上:“就凭这个,你就是吴家的人,吴狱长被杀头你也逃不过去,还有你肚子里那个孩子,蝶衣,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滥杀无辜,现在能救你自己的只有你!” 蝶衣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哭道:“我、我真的跟那个吴狱长没关系,不是、我……” 她急的语无伦次,柳南絮上前态度温柔的扶起她,安抚道:“你别怕,这案子你又没参与,公主不是暴虐的人,只要你实话实说就能好好的回去,别着急慢慢说。” 蝶衣被她的态度安抚,平静了会儿情绪才开口道:“公主殿下,我真的冤枉,我也是受人之托去骗那姓吴的,不对,是我一开始被那姓吴的给骗了,他说他在刑部当官,还说能赎我出去,我这才把自己给了他的,我是被父母给卖到青楼的,但我不想做技女,都说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可哪个女子乐意这样啊? 我是看他能赎我又对我好,我才跟了他,可后来才知道是他骗了我,眼看我年纪就要到了,老鸨子准备让我接客,要知道我不是完璧之身还不杀了我,就在我害怕的时候,刑部侍郎王大人找到我,说他能帮我赎身,我就跟了王大人! 第86章 然后王大人又要我去骗那个吴狱长,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王大人只说让我勾的吴狱长帮我赎身就行,我肚子里也不是吴狱长的孩子,那是我骗他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要命的差事,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没选择啊!” 后面的吴狱长已经听的目眦欲裂,要不是云聿压制着他,他早就冲出来跟蝶衣拼命了,他以前常年留恋青楼所以坏了身子,大夫说他以后不好有孩子,他的确喜欢蝶衣,可还没喜欢到为她不要命的地步,要不是蝶衣说怀了自己的孩子他怎么会舍命赎她,他还专门找大夫把过脉,现在想来那个大夫也被王锦乡给买通了! 吴狱长被堵住嘴说不出话,只能赤红着眼睛额头青筋暴起,趴在地上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呜呜叫着。 揽月打发了蝶衣,让云聿把吴狱长提出来,拔开他嘴里的布问道:“现在吴狱长还有话跟我说吗?” 吴狱长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砰砰磕头:“公主,小人冤枉啊,小人是被那王锦乡给蒙蔽了,是他逼我杀人的,而且那个蒙汗药还是他给我的,求公主明察秋毫啊!” 揽月说道:“你说你是被王锦乡给骗了,可曾有证据。” 吴狱长愣住,呆了好一会儿,他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接的,哪里会留什么证据。 揽月淡淡垂眸,端起茶杯:“没有证据,我可帮不了你。” 吴狱长急的额头直冒汗,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有了、有了,我有证据了!” “是什么?” 吴狱长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在大牢的时候,我曾经对那几个杀手用过刑,公主明鉴,小人当时是真的想为公主效力,查出指使那些杀手的幕后黑手的,那几个杀手扛不住招认了,说就是禁卫军右翼将军指使他们去的,并且还画了押,可小人当时把那些供状呈给王锦乡之后,他只看了一遍就给撕了,然后就命小人把那几个杀手给杀了,想法子在牢中造出自尽的假象。 王锦乡当时答应小人,说事成之后会给小人一大笔银子,小人那时候怕他赖账,就把他撕毁的供状捡起来给藏了,后来王锦乡果真帮小人把蝶衣那贱人给赎了出来,还痛快地给了小人一大笔银子,小人都给忘了那份供状了,所以也就没毁掉,如今还藏的好好的呢,对了,还有他给我的银子,小人给蝶衣买了一套宅子,还剩下不少都给了蝶衣。” 揽月命人拿出一个箱子,里面还有一半银子没花完:“是这个吗?” 吴狱长连连点头:“就是这个。” 揽月又问了他供状藏在哪里,然后派云聿去取,审问吴狱长已经用了许久的时间,这会儿天都快黑了,现在去刑部也来不及了,揽月就让人先把吴狱长带下去。 过了不多久,云聿果然带着供状回来了,供状被撕成了两半,并且有揉过的迹象,揽月对好后看了一下,的确是刑部专用的纸张,这下他们想抵赖也抵赖不掉。 一回过头看到柳南絮居然靠在椅子扶手上都睡着了,揽月眼中泛起一丝笑意,起身上前将她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小心翼翼抱起她,将她送回房里。 今天柳南絮帮忙审了一天的案子,还刨了尸体,也足够她累的了,揽月不忍心叫醒她,便小声吩咐春草:“炖一碗燕窝放在炉子上温着,再准备几样小菜,若是她夜里醒了就端给她吃。” 春草连忙应下,揽月轻轻抚了抚柳南絮的脸颊,帮她把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才起身离开。 等她一走,柳南絮就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被揽月抚过的脸颊,将脸闷在枕头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直到闷的喘不过气了,才将通红的脸露出来,抱着枕头轻声呢喃:“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想法,还不承认!” 春草走进来正好听到她的呢喃,不解的问:“小姐,您在说什么想法?” 柳南絮回过神,扔下枕头:“没什么,我快饿死了,赶紧给我准备吃的!” 春草更不明白了:“您干嘛不跟公主一块吃饭,非要装睡。” “说了你也不懂。“柳南絮挥手打发了她,又耸了耸肩小声嘟囔:“我要是陪她一起吃饭了,怎么能让她把我抱回来呢!” 第二天一早,揽月跟柳南絮就带人直接去了刑部要拿王锦乡,刑部尚书钱江急忙跑出来拦住:“公主,敢问王大人犯了何错?” 云聿冷冷说道:“王锦乡故意谋杀公主交给刑部的几个杀手,罪犯欺君!” 钱江却道:“不可能,王大人素来和气,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杀人,再说还是在刑部杀人,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公主,会不会弄错了?” “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冤枉了他?” 钱江连忙低下头:“臣不敢。” 揽月将供状拍在桌子上:“杀手分明已经招认他们是受人指使,然而王大人却毁了供状,并且以群芳楼的花魁蝶衣为要挟,指使狱长杀人然后伪造出杀手自尽的假象,这份供状是你刑部专用,难不成还是有人偷走陷害王大人的?” 钱江脸色一白,硬着头皮说道:“也不无可能,刑部人多眼杂,或许有嫉妒王大人的故意陷害他……” 砰一声,钱江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惹怒了揽月,她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到钱江头上,咬牙怒道:“钱江,你是拿本公主当傻子愚弄吗?” 第87章 钱江扑通一声赶紧跪下,顾不得擦拭额头的血迹:“臣、臣不敢。” 揽月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厉声下令:“把王锦乡带走!” 钱江还想说什么,王锦乡拦住了他,反而态度很坦然的承认了:“多谢大人相信下官,只是辜负了大人的信任,那几个杀手的确是下官所杀。” 说着摘下头上的官帽,眼睛瞟了一眼柱子,突然起身往柱子上撞去,但云聿更快他一步两人一把拦住,一个过肩摔直接将王锦乡摔倒在地上,拧着他的胳膊就把人给绑了:“想痛痛快快的死,门都没有!” 王锦乡挣扎着被绑走了,只剩下钱江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走远,才逐渐沉下脸,王锦乡可知道他不少秘密,尽管他相信王锦乡不会出卖自己,但还是招了个心腹过来,命他盯着公主的动静。 王锦乡被带回去后就一直沉默着,揽月问道:“你与那几个杀手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 王锦乡不说话,揽月拿出那个装银子的箱子,又问:“你一个小小侍郎,据我所知你本身也是寒门出身,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王锦乡依旧不吭声,一副已经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柳南絮冷哼了一声:“甭跟他废话,把人交给我,我保证让他开口!” 揽月也懒得跟他费工夫,挥了挥手把人交给柳南絮带走,然后又打发云聿去拿了一些卷宗过来。 这个王锦乡不比吴狱长,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却是个十分难啃的硬骨头,对钱江一片忠心,无论柳南絮怎么用刑,就坚持人是自己杀的,把所有的罪全部承担到自己头上,然后将钱江摘了个干干净净。 一天下来,看着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的王锦乡,就连柳南絮也深感佩服,一边灌茶一边感叹:“有这种骨气干什么不好,非要为虎作伥,真是白瞎了那一身傲骨!” 揽月说道:“王锦乡此人呢,出身贫寒,他家里为了供他读书几乎倾尽所有,他以前还有个哥哥,就是为了给他筹赶考的路费去山里打猎,结果受了重伤人没了,但好歹把路费给他筹够了。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王锦乡也是倒霉,拿着他兄长用命换来的银子赶考,结果在半路上遇到山匪,银子全被抢走了,差点连命也搭进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一个身无分文的书生能做什么呢? 说来也巧,他最绝望地时候碰到了正好路过的钱江,钱江看他文才出众便有意资助他,于是带他来到了京城,就连赶考的所有费用全部都是钱江出的,他的父母因为长子离世打击太大,在王锦乡考中功名被派官没多久,就双双去世了,那个时候王锦乡才刚当官,手里还没银子,又是钱江出面帮他安葬了父母,这份大恩大德,你说王锦乡能不记吗?” “这人也够倒霉的。”柳南絮说道:“所以那他肯定就是对钱江死心塌地了!” 揽月点头:“王锦乡视钱江为再生父母,不仅仅是恩情,更是一种信念,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钱江给了他希望,王锦乡这个人呢还算正直,毕竟是穷苦出身,可能也更体谅百姓的艰难,我刚才查了一下他这些年的政绩还有处理过的案子,这个人一直是偏向百姓的,但凡是涉及到百姓,他处理过的案子都非常公正,若是没有投靠钱江,应该会是个很好的父母官!” 柳南絮有些意外:“没想到崔瑨手底下竟然还有这么正直的人!” 揽月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惋惜:“别小看崔瑨,他拉拢人很有一套,崔瑨手底下其实好官不少,崔瑨自己也明白光靠贪官污吏和小人,他是绝对走不远的,所以他手底下几个谋士极善于蛊惑人心,别的不说,光尚书省的岑北曦,那是个特别有才能的官员,不也被崔瑨拉拢了,这些人太可惜了。” 柳南絮明白了:“你舍不得杀他们?” 揽月笑了一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朝廷想找到一个既有才能又正直的好官,实在太难了,这些人死了,都是百姓的损失,可惜他们冥顽不灵。” 柳南絮拍了拍她的连忙:“这有何难,对付王锦乡这种人,要想摧毁他们只需要先摧毁他们心中的信念就行了,信念才是支撑这些人最大的动力,王锦乡不是信任钱江吗,士为知己者死,王锦乡拿钱江当做知己,自以为钱江也是以同样的心态对待他,就好比他替钱江顶罪,心里肯定还搁那儿自我感动,说不定以为钱江也对他无比信任,你说他要是发现钱江不仅不信他,反而还要杀了他,他心态会不会崩啊?” 揽月点头:“光钱江一个打击还不够,我要让他明白,他所信任的崔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为这种人拼命到底值不值!” 柳南絮拉着她站起身:“好了,事情得一件一件做,那个王锦乡就先冷一冷他吧,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 揽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今天带你去酒楼吃饭,你上次不是想吃那个酱猪蹄吗,我今天带你去吃正宗的酱肉。” 柳南絮兴奋的欢呼一声,拉着她就往外跑:“今天不许舍不得!” 云聿走进来,说道:“公主,之前柳小姐查出来的那几个细作,在悄悄打探王锦乡的消息。” 揽月讽笑了一下:“钱江果然忍不住行动了,我就说这几个细作留下可有大用呢。” 柳南絮接话:“就装作不知道,你去让人给王锦乡请个御医来看看伤,要做出一副秘密的样子,但又要让那几个细作知道。” 第88章 云聿也不多问,点点头就退下了,柳南絮继续去拽揽月:“快走快走,先填饱肚子咱们明天给他唱大戏!” 揽月任由她拽着往外走:“我在想以后要是有人想收买你或者逼你招供,应该挺简单的。” “嗯?”柳南絮没明白:“哪里简单了,我也是一身傲骨好吧,宁死不屈的!” 揽月嗤笑一声:“是吗?我看只要给你面前摆一桌好酒好菜,你连祖宗八辈都能交代了!” 柳南絮龇牙一乐:“那不能,毕竟我爹再往上数,我连我祖父的名字都不知道,想交代也没得交代啊!” 第40章 阴魂不散 揽月带柳南絮来的酒楼是她以前经常过来的, 掌柜都已经对她十分熟悉了,揽月之前自请流放如今又重回京城,掌柜也都听说了, 因此见到揽月之后并没有不识相的提及往事, 只是笑眯眯问道:“公主今儿个还是老几样?” 揽月笑了一下, 指了指柳南絮:“给她把菜名都报一遍,让她点吧。” 掌柜不由讶异地看了柳南絮一眼, 揽月以前带崔南希来过几次,在揽月自请流放之后,崔南希就被定亲给了三皇子成为准皇子妃,掌柜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揽月这么快也跟别人在一起了,他可记得以前揽月对崔南希特别好的。 不过到底是开酒楼的,这点圆滑还是有的,掌柜很快就收起别的心思,将自家招牌菜都报了一遍, 柳南絮兴致勃勃点了一大堆,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可惜我肚子太小了,还有好多菜都没点。” 揽月放下茶杯戏谑道:“不小了,你再胃口大点儿我就要养不起了。” 柳南絮白了她一眼:“你不点?” 揽月扫了眼掌柜手里记的菜名:“不点了,我怕撑着。” 掌柜提议道:“早上厨房送来些芋头, 都是特别大个特别好的,小人记的公主不是最喜欢糖水芋头吗, 要不要上一份?” 揽月下意识眉头一皱, 糖水芋头不是自己喜欢, 而是崔南希最喜欢的点心,她以前不过是爱屋及乌, 如今自然没了心思,只是还不等她拒绝,柳南絮已经抢先一步:“那就上一份吧!” 揽月只好压下到嘴边的拒绝:“给她上一份。” 等掌柜出去,柳南絮才好奇问道:“你以前经常来这里?” 揽月点头,柳南絮又问:“你一个公主还能整天在宫外晃荡?” 揽月抵唇笑了笑,了然问道:“这段时间在宫里待闷了吧?” 柳南絮哼道:“早知道跟你回京城这么无聊,我就不跟你来了!” 揽月挑眉:“你忍心我一个人面对那群狼?” 柳南絮偏开脑袋:“非常忍心!” 揽月自然不信她的话,只说道:“再等等,选秀完后咱们就搬出皇宫回公主府住,现在是没办法,我不信任珍妃。” 柳南絮问道:“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吧?可礼部不是也在崔瑨手里吗,他们这次呈现上来的秀女肯定都是崔瑨的人,不会让你去挑选的。” 揽月态度淡定:“我知道。” 柳南絮眯起眼睛:“所以崔瑨手下有你的人?” “确切的说不是我的人,是皇兄留下的。” “谁啊?”柳南絮的话还没问完,雅间的门就被敲响,守在门外的下人隔门说道:“公主,掌柜要上菜了。” 两人便停下话头,掌柜带着几个小二将菜一一端上来,只是眉眼间似乎有些为难跟不知所措,揽月眼神微微一变:“掌柜有话要说?” 掌柜苦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恕罪,那道糖水芋头是……是、是崔南希小姐做的!” 揽月脸色一沉:“我倒是不知道,贵店何时请了崔家的小姐做厨子?” 掌柜声音都带了哭音,慌乱解释:“公主明鉴,非是小人胆大包天敢请崔府的小姐做菜,实在是小人也不敢得罪崔府啊,崔小姐下的命令,小人一家老小实在没法子,请公主恕罪!” 揽月没有为难他:“行了,你下去吧。” 掌柜低头跪着不动,揽月问道:“还有事?” 掌柜都快趴在地上五体投地了,脸上的汗一滴滴落下:“崔小姐还、还在隔壁雅间等着公主。” 揽月深吸口气:“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柳南絮问道:“你不过去?” “没必要。”揽月态度很冷淡。 柳南絮耸了耸肩不再过问,好奇的咬了一块芋头,眼睛猛地一亮:“好吃哎,没想到那个崔小姐做菜也有一手,你俩以前在一块是不是就专门研究怎么做菜了?” 揽月淡淡道:“她不会做菜,唯一会做的就是这道糖水芋头。” 柳南絮嘴里的糖水顿感索然无味,放下勺子意味深长道:“你对她的喜好还记得听清楚。” 揽月看了她一眼:“我从小记性就好,也没失忆。” 柳南絮撇了撇嘴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不过那道糖水芋头却没人再动过。 吃完饭天已经快黑了,今天京城似乎有什么热闹,底下的街道上都在搭台子,柳南絮有些好奇:“那是要干什么?” 揽月顺着她的目光往窗下看了一眼:“在为端午做准备。” 柳南絮有些好奇:“咱们去逛逛?” 揽月点头:“不过只能逛一会儿,晚了宫门该落钥了。” 第89章 “放心吧,我有分寸!” 虽然街上现在还只是做准备,但已经很热闹了,街道两边几乎摆满了各种小摊,几乎全国各地的玩意儿都聚集在这里,甚至还有别国的人在摆摊,这在岭南是很少见到的。 柳南絮跑到一个卖匕首的小摊前,拿起一把宝石镶嵌的匕首正想说什么,就见崔南希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后,目光柔柔的看着揽月:“公主。” 柳南絮叹了口气,真服了崔南希的阴魂不散,难怪当初能把揽月追到手里,有这决心干什么不行啊,明白她不达目的肯定不肯罢休,柳南絮懒得跟她纠缠,便说道:“你们先聊,我去前面转转。” 说完便要离开,临走前又小声对揽月叮嘱:“别冲动。” 揽月的眼神追着柳南絮的背影而去,崔南希觉得有些难堪,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揽月冷冷回过头:“我没杀了你已经是给你脸了!” 崔南希一脸伤心的抬头看她:“我当时真的是不得已的,他们拿我娘威胁我,我没办法,我不知道那样会害死太子,他们明明说只是想让太子犯错被陛下怪罪而已,我不知道他们会杀了太子,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如果你真的恨我,那你就杀了我!” 崔南希的目光突然盯向一旁的小摊,一把抓起小摊上的匕首塞进揽月的手里,毫不犹豫的就要往自己心脏上捅。 揽月大惊,连忙打了一下她的手腕将匕首拍在地上,怒道:“你疯了!”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崔南希居然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为了取信自己,竟然连命都敢豁。 “我宁愿死也不想被你误会!”崔南希眼角一扫,看到柳南絮过来了,连忙拉住揽月的衣袖:“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你只是气我害死了太子所以不肯原谅我,所以故意找了那个柳南絮来气我,就连她的名字也与我很相像,我们……” 经历过崔南希的欺骗,揽月心里已经有了警惕,不等她说完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连忙一回头,果然看到柳南絮就站在自己身后,揽月生气的一把将崔南希甩在地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漠:“崔南希,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转身大步走向柳南絮,想解释什么,柳南絮却只是轻蔑地瞟了地上的崔南希一眼,又回头看向揽月:“我收回之前的话,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以前的眼光是真的不怎么样,这种徒有其表的女人你居然也能看得上。” 揽月笑了笑:“以前是我太瞎了。” 柳南絮走到崔南希面前蹲下身,居高临下的捏起她的下巴:“除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就没点儿新鲜招数了吗?崔南希,我上次不跟你计较那是因为我不屑,并不是你的挑拨离间有多高明,你与她在一起三年,却连她的品行都不清楚,你不仅是在看低她,同时也在看低你自己,更是看低揽月三年来为你付出的一切,你活的真悲哀!” 说完扔下崔南希站起身,走到揽月身边:“我们回去吧,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 揽月点点头拉着柳南絮走远,连一丝余光也没给狼狈坐在地上的崔南希,等走远了,揽月才问:“你真的不生气?” “气什么?”柳南絮反应过来:“你是说崔南希刚才那些蠢话?有什么好气的,我与你认识的时间虽然敌不过你跟她的三年,但好歹对你的品行还有些了解,而且早在见过你之前我就听过你许多事情,就连我父亲也曾说过安昌公主是个很骄傲的人,如你这样应该不屑于找一个可笑的替身吧,所以有什么好生气的。” 揽月慢慢顿住脚步,眸光幽深的看着柳南絮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感动和暖意,崔南希跟在自己身边三年,却都没有柳南絮不到一年对自己了解更深,直到此时此刻,揽月才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越来越被柳南絮吸引,她的大气跟豁达是其他女子难望其项背的,无论是对百姓的责任还是对人心的洞察,只这一份气度便足以令别的女子黯然失色。 柳南絮回过头:“你怎么不走了?” 揽月呢喃:“我好像捡到宝了。” “嗯?”柳南絮不明白:“什么宝?” 揽月笑着摇摇头:“我是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柳南絮一脸懵:“怎么奇奇怪怪的!” 而另一边的崔南希许久呆坐在地上,看着揽月越走越远,却始终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心里顿时一阵荒凉和不安:揽月是真的放下自己了,她是真的被那个柳南絮给吸引了。 崔南希从来没想过揽月居然能这么快放下,她可以允许自己毁了揽月甚至杀了揽月,甚至揽月可以恨自己,但却绝对容忍不了她变心,只要享受过揽月的体贴和温柔,没人能够抵抗,跟揽月的那三年,是崔南希活的最自在的三年,她可以不用心机不用任何肮脏的手段,揽月就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 或许是得到的太容易了,崔南希当初对此不屑一顾,可直到失去她才明白被自己毁掉的到底是什么,所以她可以杀了揽月,但却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份温柔现在属于其他人。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人都不见了还看呢,唱个戏你还唱上瘾了?” 崔南希立刻回过神,收敛起脸上扭曲的表情站起身:“三皇子,您怎么来了?” 第90章 三皇子冷笑:“我不来,怎么看你对我那个好妹妹如此情深义重呢!” 崔南希笑着走到他身边:“是你们让我继续勾着她,我若是半分真情都不流露,她又如何会上钩?我一心为了你打算,你倒好却来怪我。” “你这戏唱的为免也太真了!”三皇子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靠近自己:“该不会跟了揽月三年,真的对她动心了吧?” 崔南希移开目光,也冷下脸:“随你怎么说,你若是介意,大可以去告诉父亲不要再逼我接近揽月了,每次这样受屈你以为我乐意!” 三皇子哼了一声,放开她转身离开了,才刚走出一截路,正好碰到选秀女的车队经过,其中一辆马车路过他身边时,里面的秀女正好偷偷掀开帘子好奇的往外看,冷不防跟三皇子对视上,秀女吓的轻呼一声,晕红了脸颊连忙放下慌乱的放下帘子,连手中的帕子掉落也未察觉。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女子的楚楚动人却落进三皇子眼里,让他狠狠惊艳了一瞬,定定站在原地等着马车过去,然后弯腰捡起地上雪白的帕子,只见帕子上绣了几枝水仙,角落里绣着一个小小的“锦”字。 第二天早上,云聿就带来了消息:果不其然,刑部尚书钱江在昨晚听到揽月居然悄悄派太医给王锦乡治伤时,就开始怀疑了,已经命公主府的细作加紧打听,如果王锦乡的确有投降之意,就立刻出手杀了他。 柳南絮笑道:“咱们去看看这个王大人吧。” 过了一个晚上,王锦乡的骨头依旧很硬,不管柳南絮怎么审问就是不招,甚至柳南絮已经告诉了他,钱江都打算找人杀他了,可王锦乡依旧冥顽不灵,反而一脸轻蔑挑衅地看着一旁的揽月:“公主把我带来就是为了让我构陷尚书大人?堂堂公主,没想到手段也如此下三滥,可惜我王锦乡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揽月拉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你倒的确仗义,可至于钱江是不是构陷,恐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的主子做了多少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缺德事,你这个心腹心里不会没点儿数吧?” 王锦乡冷哼一声撇过头:“那也是被你们皇家给逼得!” 揽月摇了摇头:“你的卷宗我看了,的确很惨,你的兄长为了给你筹赶考的银子而死,可他用命换来的银子却被山匪给抢了,所以你恨皇家,认定是皇家不作为才导致山匪横行,你以为你投靠了崔瑨推翻如今的江山,就能迎来清平盛世?别做梦了,崔瑨远比你想的要心狠手辣的多!” 王锦乡不屑嗤笑,压根听不进去揽月的话,满眼恨意的瞪着揽月:“反正落到你手里,我也没打算活着,你说的对,就是你们皇家昏庸,所以各地匪贼猖獗,百姓民不聊生,知道我兄长为何会上山吗?那是因为朝廷连年增收赋税,百姓家里根本活不下去了! 卖地卖房的、卖儿卖女的数不胜数,当地官府还要贪,走投无路的百姓们只能写血书请人上京呈给皇上,然而血书最后却落在了当地官府的手上,他们变的更加肆无忌惮,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各地匪徒更是猖獗,朝廷管过吗?你还敢说你们皇家没错?” “你说的是先帝时期的事情吧?”揽月深深叹了口气:“我从来不觉得皇家没错,对于先帝在位时的昏庸无道也深感惭愧和痛心,所以在先帝驾崩后,父皇一登基就开始减轻百姓赋税,对各地匪徒也拼力打击。 我相信父皇在位这些年的政绩你是看得到的,难不成你以为这些都是崔瑨的功劳?当然,对于先帝所犯下的罪孽我们无从狡辩,也愿意去承担,所以父皇这些年一直在试图弥补先帝曾经犯下的错。” 崔瑨怒声打断她:“弥补就够了吗?弥补就能挽回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性命吗?弥补就能让我兄长活过来吗?你知不知道,我家里曾经多少也算是小有家业,家里上百亩地,压根就不需要我兄长上山,就是因为你们皇家的昏庸,我家里的地都被那些贪官找借口侵占了,可我们的血书换来的是什么?是更多人遭受残害!” “我知道。”揽月站起身,神色也有些悲悯:“就算弥补再多也换不回那些百姓的性命,可是王锦乡,你好歹也在朝中这么多年了,我就不信你没查过当年的事情,先帝是昏庸不错,但当时把持朝政的是崔瑨的父亲,也就是说你们那封血书压根就送不到先帝手上,所以血书到底是谁交给当地官府的,你心里难道没数?” 王锦乡扭过头不说话,揽月冷哼:“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当年你家的悲惨的确有先帝的不作为,难道就没有崔家的只手遮天?崔家从先帝时期就开始布置,你当年赶考被抢,生死一线之际是钱江救了你,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怀疑过,钱江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他又是如何单枪匹马,从匪徒猖獗的地方平安救出你的?” 王锦乡冷笑:“你该不会还想说那些匪徒是钱大人安排的?” “钱江倒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不过当年那些匪徒那样嚣张,父皇曾作为太子多次亲自剿匪,可每次那些匪徒都像提前得了消息似的早早逃离,以至于父皇多次无功而返反而惹怒先帝,后来经过多番查探,那些匪徒大多数都是崔家在背后供养的!” 王锦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你为了让我栽赃尚书大人,居然想出如此恶毒的借口,真是卑鄙!” 第91章 “信不信,我都有证据给你!” 第41章 赵家灭门 揽月让人拿来证据递给王锦乡:“是不是我栽赃陷害崔家, 你自己看。” 柳南絮使了个眼色,狱卒放下王锦乡,王锦乡颤着手艰难地接过证据一一翻看, 眼睛越瞪越大, 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这不是真的、这都是你们父女为了掩盖你们皇家的罪行, 做出来的假证!” 揽月冷笑:“王锦乡,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崔家为了夺取江山在各地屯养土匪做私兵,父皇登基后便打击了不少人,所以百姓现在才能安稳,不然你以为这些都是崔瑨做的? 而你自诩清官,以为推翻皇家是替天行道,殊不知你一直在助纣为虐,你不知道吧,我交给你们刑部的根本就不是三皇子派来的什么杀手,而是崔瑨养在岭南的山匪, 他们手里人命无数,我就是故意把他们交给刑部的,就是要逼着钱江杀了那几个山匪,不然我拿什么借口动刑部呢?” 王锦乡呼吸一滞,突然想起来那些杀手刚送来刑部的时候, 他们曾嚷嚷着要见钱江,钱江本不屑一顾, 但在听到其中一个杀手的名字时突然变了脸色, 改变主意亲自去审问那几个杀手, 当时钱江没让自己跟随,然后出来后钱江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王锦乡回忆起来, 当时钱江把他叫过去,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开口:“把那几个杀手处理掉吧。” 王锦乡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难道那个时候钱江就打算舍弃自己了? 揽月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猜疑,说道:“当钱江知道我送去的是山匪而不是什么杀手,他自然要想法子处理掉这几个烫手山芋,否则他的主子就要暴露了,钱江要么自己动手要么就只能找个替死鬼,很不幸你就是他选中的替死鬼,他应该没敢告诉你,那几个杀手的真实身份吧? 而你明明有个机会可以知道真相,吴狱长已经把那几个山匪撑不住的招认的供状交给了你,你却急于替钱江毁灭证据,看都不看就给撕了。” 揽月掏出一份被撕碎的供状,王锦乡瞳孔一缩:“这不是……” “你以为我会蠢到把真正的供状还给钱江?”揽月将粘黏好的供状放在他眼前:“好好看看,你所效忠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的兄长你的家人到底是被谁给害死的?他们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在为仇人效力,你说他们会原谅你吗?” 王锦乡脸色煞白,如遭雷击般呆愣在那里,身体不断发抖着,恍惚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揽月知道摧毁了一个人的信念,要给他一些接受的时间,便站起身准备先离开:“王锦乡,你说得对,先帝犯下的罪孽我们不能否认,可父皇已经在竭尽全力做个明君了,如果你所效忠的主子如果真的是个心怀天下的,我跟父皇可以把这江山拱手相让,可崔瑨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他对百姓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你们帮着这样一个奸贼夺取江山,哪怕是死,我也会拼命守住江山和百姓!” 从牢里出来后,揽月便让人毁掉了王锦乡杀那几个杀手的所有证据,柳南絮了然问道:“你想用他?” 揽月点头:“王锦乡本身并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即便是助纣为虐杀的也大多都是死有余辜之人,处置了他太可惜了,而且王锦乡在刑部多年,手底下也有许多心腹,即便杀了钱江,可刑部一直掌控在尚书省右丞杜塘的手里,我一时之间很难插手,并且现在手里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顶上,所以很大可能刑部还是换汤不换药,被崔瑨的人继续顶上。” 柳南絮明白了:“所以你想让王锦乡顶了钱江的位子,也是,这次要是能让王锦乡驯服,让他彻底对崔瑨失望,那他将会成为对付崔瑨一党的一把利刃。” 揽月放任了王锦乡一天,而钱江那边也坐不住了,开始联合崔瑨一党其他人找借口攻击揽月,说她不该插手刑部之事,扰乱刑部办案等等。 揽月不予理会,皇上也支持她,钱江拿她没办法,只能暗中不断打听着王锦乡的消息,在得知揽月已经不再给王锦乡用刑之后,钱江越发慌乱害怕,王锦乡手里可掌握了不少他的证据,一旦叛变他就完了! 尽管杜塘一再警告他先不要着急动手,否则很可能上揽月的当,但钱江却不听,事关自己的生死,他私自下令给揽月身边的细作让他们杀了王锦乡。 夜半时分,王锦乡正闭着眼睛想事情,突然牢房门轻微响动,王锦乡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两个狱卒端着吃食走进来:“王大人,我们来给你送饭了。” 王锦乡心有怀疑:“大半夜送饭?我可不记得牢里有这规矩。” 两个狱卒抬起头,笑道:“怎么没有,王大人忘了,那几个杀手不就是大半夜吃了顿饱饭走的。” 王锦乡倒吸口气,立刻明白了,他一直知道揽月身边有他们埋藏的细作,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对自己动手了:“钱大人让你们来的?” “王大人还是别问了,吃饱了好上路,这一套王大人应该熟。”说完把饭端到他面前:“王大人,快吃吧。” 王锦乡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他不怕死,却不能这样憋屈的去死,原本就对崔瑨失望的心底此时更加心灰意冷,亏他这两天还不断替钱江找着借口,想着或许是他也受了蒙蔽,或许一切都是揽月挑拨离间的诡计,可没想到钱江已经真的等不及要他死了! 第92章 两个狱卒见他不配合,冷哼了一声上前,其中一个人使劲儿按住他,另一个人拿着一根绳子,往手上拧了一圈就套上他的脖子。 王锦乡使劲儿挣扎着:“你们到底是钱大人派来的,还是公主诡计?我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这个问题王大人还是到了地下再去问阎王爷吧!”一边说着,绳子逐渐勒紧。 王锦乡憋的脸色通红,呼吸越来越困难,甚至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晚真的要命丧此地时,牢房门被哐当一声踹开,两个狱卒大惊回头,就被跑进来的侍卫一脚踹飞在地,揽月从后面走进来:“王大人,想清楚了吧?” 王锦乡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说不出话,两个狱卒看到揽月出现,瞬间一脸惨白,明白他们暴露了,他们明白一旦落到揽月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便趁着护卫不注意,抓起一旁长长的铁针直接插向脖子。 护卫们在他们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纸条交给揽月,正是钱江命他们杀王锦乡的纸条,揽月将纸条扔在王锦乡面前:“看来你的主子并不如你相信他那般信任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既然已经动手了,钱江我肯定是不可能放过的,有没有你我都会除掉钱江。” “公主应该早就知道他们要杀我吧?”王锦乡低下头苦笑起来:“看来我们都小看公主了,只怕崔瑨留在公主身边的细作,都已经被公主掌控了吧。” “我是珍惜你的才能,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但你自己若不珍惜,本公主也不好强人所难!”揽月说完就离开了牢房,只留下钱江一人怔怔坐在地上,满身狼狈。 柳南絮等在外头,见揽月过来,皱眉说道:“你之前真是太早毁掉王锦乡的罪证了,如果他明天还不招认,到时候我们连王锦乡的罪证都没有了,肯定会被钱江跟崔瑨他们趁机反咬一口,到时真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揽月却笑了笑:“王锦乡明天一早要是还不招认,我就把他完好无损的放了,你说一个都被我抓住审了好几天的人,明明手里有他的罪证,可他却能轻轻松松走出大牢,钱江会怎么想?” 柳南絮了然:“他肯定会认为是王锦乡出卖了他,如果换做是我,我绝不会让王锦乡这个知道我许多秘密的人活着!” “所以机会我给到他了,能不能珍惜就看王锦乡自己了。” 柳南絮说道:“我还以为你刚才是吓唬他的,原来说的是真的。” 揽月语气淡漠:“我珍惜他的才华,但并不是非他不可,他若是冥顽不灵一心效忠崔瑨,这样的人就没活着的必要了,只要钱江一动手杀人,我就能抓钱江了。” 柳南絮戳了戳她:“果然还是你老谋深算,我就说你怎么敢毁掉王锦乡的罪证,原来你压根就没打算用!” 揽月握住她戳自己的手指:“半夜了,不困吗?” 柳南絮心头一跳,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撇开眼神点了点头:“困了。” 揽月笑了一下:“那就先睡觉吧,养足精神才好应付明天的事情。” 柳南絮哼了一声:“还不是你把人家吵醒的,说什么来看热闹,原来就是来牢房看杀人!” 揽月奇怪:“这对你来说不就是热闹吗?” 柳南絮瞪大眼睛:“你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变态的嗜好了?” “我可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当街就刨了一匹马!” 柳南絮气的打她:“那是我的公务,公务懂不懂啊!” 揽月安抚的投降:“好好好,公务,咱们该去睡觉了吧?” “谁要跟你一起睡!” 揽月:自己也没说一起睡啊!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浮云就过来敲门:“公主,王锦乡要招供。” 揽月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睛:“我马上过去。” 看了眼离天亮还早着,昨晚又睡的太晚,揽月不忍心早早叫起柳南絮,便没让人去吵她,自己带人先出了宫。 王锦乡跪在地上,脸色憔悴,眼中满是红血丝,神色也很疲惫,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揽月问道:“你想好了?” 王锦乡苦笑:“公主给了我这么多次机会,已经是用心良苦了,我若再不识趣,只怕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吧。” 揽月挑了挑眉,她知道王锦乡聪明,但没想到他竟然还如此敏锐:“所以?” 王锦乡说道:“公主这段日子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虽然为钱江办事,但他并不是全然信任我,他做的很多龌龊事我并不知道,也不知能不能帮到公主。” 揽月当然明白钱江不可能让王锦乡知道他太多事,否则以王锦乡的正直很可能早就反水了:“先说你知道的吧。” 钱江狡猾,这次弄死杀手的事情他半分都没沾手,全部是交给王锦乡去做的,所以揽月想拿这件事动他根本不可能,否则也不至于揽月这么大费周章。 王锦乡说道:“钱江那人跟个泥鳅滑不溜丢,他很少沾手这些脏事,几乎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以前就连严都尉也没能找出他的罪证,能让他插手的都是大事,就比如当年构陷郑家一事。” “郑家?”揽月猛地坐直身子,神色严厉起来:“郑家之事钱江参与了多少?” 王锦乡摇头:“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只知道郑家是被身边的副将背叛,后来朝廷派了钦差去查,就是如今的刘御史,我见过几次刘御史跟钱江的书信来往,都是关于郑家的,刘御史负责构陷,钱江负责坐实证据,具体的我并不清楚,这件事牵扯太大,钱江都是亲力亲为根本没让其他人插手。” 第93章 揽月靠在椅背上揉着额头,她知道郑家是冤枉的,这次回来之所以头一个先拿刑部来到,为的也就是引出八年前郑家叛国一事,只有彻底还了郑家清白,太子妃跟小皇孙以后才能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上。 “我需要一个抓钱江的理由!” 王锦乡明白:“郑家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清楚,太远的事情现在提及恐怕也难以找到证据,不过最近钱江倒是的确为崔瑨做过一件事,淮城的首富赵家,崔瑨之前一直想让赵家归顺他,可赵家硬是不肯,崔瑨后来想了个办法逼赵家把独生女儿嫁给他的儿子,被赵家找借口绣楼招亲又打断了计划,并且赵家还一夜之间失踪,崔瑨恼羞成怒,让钱江给赵家网罗了罪名,将赵家灭门了。” 揽月豁一下站起身,震怒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本公主为何不知?” 那个赵家自己才刚帮过他们,难道他们都没逃过去? “就在前几天,刑部的案子一般不会交给公主过目,并且钱江有意压此事,又有左丞大人帮忙,公主自然不可能知道。” 揽月捏了捏拳头:“赵家当真死了?” 王锦乡点头:“赵家原本都逃了,就连崔瑨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可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告诉崔瑨赵家躲去了江南,并且在那里改名换姓准备东山再起,崔瑨便吩咐了钱江,钱江罗织罪名,构陷赵家假借行商之名暗中投靠他国,出卖我国消息敛财,命当地官府将赵家全部下了大狱。 赵家人宁死不招,江南的官府还算正直,不肯给赵家定罪,可关键时候,赵家那个女婿却突然站了出来,指认赵家的确卖国求荣,并且还拿出了赵家跟别国暗中往来的证据,赵家人辩无可辩,江南官府上书朝廷想请朝廷严查此案,但折子却被崔瑨扣下交给了刑部,钱□□人说是去江南调查,但才到江南没多久,就在牢中逼死了赵家三口。” 揽月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呼吸有些发颤,她以为有了自己的干预,崔瑨多少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法无天丧心病狂,自己前脚走,后脚他就敢直接动手灭了赵家满门,甚至直接扣下折子,如果不是王锦乡今天说出来,甚至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崔瑨已经手眼通天到出去地步,压根不把她跟父皇放在眼里! 过了许久,揽月才哑声问道:“关于钱江构陷赵家一事,你可有证据?” 王锦乡点头:“这件事一开始钱江是打算交给我办的,但我并不赞成这种肮脏的手段,钱江便交给了别人,其实我之前还想帮一帮赵家来着,所以收集了很多赵家无辜的证据,当然也包括钱江收买证人构陷赵家的证据,还有钱江跟赵家那个女婿暗自合谋的证据,这次赵家人都死了,唯独那个女婿逃过了一劫。” 揽月深吸口气,问出证据藏在哪里,便派了两队人马,一队人马去找证据,令一队人直接捉拿钱江! 柳南絮睡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揽月正闭目靠在椅背上,神色似乎有些悲痛,她走近问道:“怎么了?不是说王锦乡招供了吗?出什么事了?” 揽月睁开眼睛:“赵家人全死了。” “你说什么?”柳南絮一时没有听清。 揽月颤抖着声音呢喃:“赵家被钱江构陷,一家三口全被害死了。” 柳南絮有些不敢相信:“就是咱们帮过的那个淮城首富?” 揽月点头,悲痛地捂住眼睛:“他家那个女婿出卖了他们。” 柳南絮怒道:“又是崔瑨干的吧,他竟如此丧心病狂,这个畜牲!” 揽月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明明知道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不敢将那些枉死的人命案牵扯到崔瑨身上,生怕逼急了他,我这个公主做的真是无能啊!” 柳南絮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不要这么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我们要瓦解崔瑨的势力,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的,我们需要时间,一点一点剪除崔瑨的羽翼,等到将他的左膀右臂砍完,就是崔瑨的死期。” 揽月把脸埋在她怀里:“可这期间还要死多少无辜之人才够啊,王锦乡其实骂的对,要不是先帝纵容,要不是皇家无能,崔家如何能猖狂到如此地步,那些枉死之人虽是崔瑨所杀,可递刀的却是皇家!” 柳南絮心疼道:“别这样,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将崔瑨那个奸臣铲除,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 第42章 再遇故人 钱江被捉拿, 一下子让崔瑨等人震怒起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跑到御书房去找皇上理论,却被揽月直接拦下将证据摔在了脸上, 皇上压根都没出现。 王锦乡好歹做过钱江的心腹, 对于钱江的罪证掌握的非常充足, 从王锦乡密令江南官府构陷赵家开始,到他威逼利诱江南官府的密信等等, 还有他如何收买证人栽赃赵家,所有证据全被揽月拿出来,让崔瑨一党辩无可辩。 揽月目标直指杜塘:“你身为尚书省右丞,总领刑部,却放任手下官员肆意构陷无辜百姓,杜塘,你该当何罪!” 崔瑨沉声道:“公主,此事与杜大人无关,杜大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 杜塘自己却跪下干脆请罪:“钱江所犯之罪,罪该当诛,臣身为尚书省右丞御下不严,确有失察之罪,请公主降罪。” 第94章 崔瑨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杜塘, 咬了咬牙拂袖冷哼一声:这个杜塘如今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马靖身为崔瑨最忠心的狗腿子,自然看不过杜塘公然打崔瑨的脸, 讽刺道:“杜大人打算如何抵罪啊?” 杜塘低下头不说话, 自从妹妹惨死, 外甥又变成傻子之后,杜塘就一天比一天压抑沉默, 年轻时的玉树临风如今早已变的沧桑麻木,眉宇间两道深深的沟壑更是让他看上去严肃不已,对于其他人的嘲讽冷笑也全然不理会,反而直接按死了钱江,承认了钱江所有罪行,让一旁还想保钱江的崔瑨等人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 倒是揽月有些惊讶地挑眉认真看了钱江一眼,她早已经做好了崔瑨一党不会轻易承认的准备,并且还准备拿钱江直接引出杜塘,顺便将杜塘也拉下来,没想到这个杜塘倒是个聪明人,懂得及时止损。 揽月没办法借题发挥,只能把钱江交给都察院:“钱江身上还牵扯到了其他官司,交由都察院一并查明再行处置。” 杜塘却说道:“钱江身为尚书省的人,还请公主将他交给臣来审问。” 揽月冷笑:“杜大人自己都御下不严,本公主如何能信任你不会徇私枉法?” “可钱江是……” 杜塘的话还没说完又被马靖打断:“杜大人,您刚才既然已经认罪了,又何必再跟公主对着干呢。” 杜塘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崔瑨,可崔瑨却傲然的挺胸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到崔瑨的态度,崔瑨手底下其他官员也全部闭口沉默,没人帮杜塘说一句话,这让杜塘很是失望地低头叹了口气。 孤立无援的杜塘压根不可能是揽月的对手,钱江轻而易举被交给了都察院,崔瑨压根不担心,反正钱江做的任何事都是杜塘下的命令,牵扯不到他自己,他必须借着这次钱江的事情给杜塘一个教训,让他认清楚没有自己他什么都不是! 显然,钱江被彻底放弃了,崔瑨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说情,他现在最在意的是接下来的尚书之位,使了个眼色,就有好几个大臣站出来开始举荐:“刑部不能无首,既然钱江已被捉拿,还请公主转告陛下,必须尽快定夺新任尚书人选,臣有一提议,刑部侍郎冯大人克己奉公、贤淑致远,连年来政绩也都是优,可提其为尚书之位。” “不用了。”揽月抬手止住其他人附和:“关于刑部尚书人选,本公主已有决断。” 崔瑨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敢问公主所提何人?” “王锦乡。” 其他人皆是一惊:“公主,王锦乡指使狱长杀害重要人犯,罪该当诛,还请公主秉公明断!” 揽月笑了一下:“此事本公主已经查明真相了,杀害那几个杀手的是钱江,并非王锦乡,只因吴狱长受钱江胁迫才不得不栽赃王锦乡,让其顶罪,如今事实皆已查明且证据确凿,王锦乡已经无罪释放,并且本公主也查了他连年来的政绩,比你们提议的冯大人要优秀太多了,本公主已经争得父皇同意,酌升王锦乡为新任刑部尚书。” 跪在地上的杜塘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奈何却无一人肯信他! 崔瑨则脸色一沉,刚才不祥的预感成真,他上前一步怒声开口:“官员调任本该是吏部之则,公主即便身份尊贵,然而越过吏部私自调任却也不合规矩!” 揽月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父皇钦定也不符合规矩?崔大人讲的是谁的规矩?” 崔瑨冷冷道:“本官要见陛下!” 不用揽月说话,一旁的辅国大将军便哼了一声:“崔大人是想违抗圣命还是以下犯上违抗公主?” 其他几个武将见曲淮说话,立刻也全站在揽月身边,崔瑨噎了一下:“本官身为中书令,求见陛下难道还要各位同意?” 揽月拿出任命状:“父皇身子不适,崔大人有什么疑问不妨与本公主说。” 崔瑨却道:“身为臣子,得知陛下龙体欠安,自当该去探望。” 严都尉冷笑:“陛下卧病在床,本该静养,崔大人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已经不需要揽月再开口,辅国大将军跟几个武将又站了出来:“公主已然传达了陛下的圣令,崔大人就不要再不依不饶了。” 崔瑨心中又惊又怒,他就知道一旦商家被拉拢过去,揽月的势力就轻易动不得了,如今就敢跟他对着干,偏偏崔瑨还拿这些武将没办法,如果是文臣还好说,这就是他一直拉拢商家的原因,如今却被揽月提前下手,让自己颇受掣肘却又无可奈何。 崔瑨一党也被辅国大将军等人堵的无话可说,周铸等人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久,心里逐渐都有了决断,他与崔瑨都是中书令,然而崔家势力根深蒂固,他被打压的根本没有出路,甚至于崔瑨为了收拢权势,已然将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以前还有太子可以依靠,后来太子薨逝之后,朝中只剩下一个三皇子,他们这些与崔瑨不合的大臣只能避其锋芒龟缩起来。 可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这个地位,谁又是真的甘心与世无争,最终被崔瑨一党消灭殆尽? 自从揽月带着小皇孙回来后,周铸等朝臣才终于看到希望,但想到揽月以前的作为,他们又不敢轻易站队相信揽月,所以最近都在暗中迟疑观察,现在揽月已经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和能力,并且也有了跟崔瑨叫板的实力,他们也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第95章 钱江的罪行证据确凿,崔瑨一党不占理只能铩羽而归,王锦乡顺利坐上刑部尚书之位,这让崔瑨非常愤怒,然而最让他恼火的却是杜塘在关键时候拆台,从御书房里出去后,狠狠瞪了杜塘一眼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杜塘一个人站在后面目送他们远去,心里更觉得悲凉无奈,当初他是为了妹妹才不得已倒向崔瑨的,杜家家事复杂,只有他跟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对杜塘而言就是命,可后来崔瑨也不知如何就打动了妹妹的心,执意非他不嫁,杜塘实在没办法,为了妹妹只能带着杜家投靠崔瑨。 后来妹妹死了,他又被外甥牵制,可是如今杜塘却感觉越来越累,他跟崔瑨一行人终究是渐行渐远,双方本就不是一路人,时间越长其中的矛盾就越大,况且崔瑨如今对他渐渐离心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就连崔瑨一党其他人对他也颇多微词,今日但凡崔瑨多信杜塘一分,也不至于让揽月就这样轻易打败。 柳南絮看着杜塘被崔瑨等人抛下,一个人看上去有些孤寂落寞,转头问揽月:“你还不打算对他出手?” 揽月摇头:“不着急,时机还没到,贸然出手反而会坏事。” 柳南絮说道:“那咱们现在出宫?” “不了,等人。” 柳南絮莫名其妙:“等谁啊?” 揽月笑了笑:“钓了这么久的鱼,也该上钩了。” 她话音才落,周铸带着几个大臣走过来:“公主,可否与公主一叙?” 柳南絮明白了,用眼神示意:他们? 揽月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请周铸几人去了一旁的偏殿。 “公主这次回来,当真是变了不少。” 揽月勾了勾嘴角:“这种话我最近听太多了,周大人就不必旧话重提了。” 周铸低下头,红着眼睛叹道:“臣是真没想过还有这一天,在太子殿下薨逝后,我们以为江山肯定是要落在三皇子跟崔瑨手里了,说实话,臣曾也此怨恨过公主,甚至想过……” “想过要是那晚死的是我该有多好?”揽月接过他的话,丝毫不意外。 周铸没否认:“请公主恕罪。” 揽月并未放在心上:“周大人是父皇一手提拔的,又与皇兄感情深厚,是皇兄的左膀右臂,有这种想法亦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以苛责的。” 周铸抬起头,带着几个大臣跪伏在地上,认真行了个大礼:“可是公主重新给了臣等希望,给了这个江山希望,臣等愿相信公主,跟随公主还江山以清明、还百姓以安宁,还请公主接纳臣等。” 揽月等的就是这一日,但她必须说明白:“崔瑨一党势力根深蒂固,后面依旧危机重重,本公主也不知能否成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周铸等人掷地有声:“臣等愿誓死跟随。” “起来吧。”揽月亲自扶起他们:“日后就辛苦大家了,我们一起铲除崔瑨一党,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江山。” 送走周铸等人,柳南絮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会找你?” 揽月笑道:“他们根本没有退路,三皇子上位后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但到底在朝堂浸淫多年,他们也不会轻易投靠我,我之所以一回来就出手对付刑部,就是为了向他们展示我的诚意和能力,今天钱江伏法王锦乡上位,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再迟他们的投靠就没有意义了。” 柳南絮对于朝堂这些尔虞我诈并不怎么了解,听揽月解释了一番才明白,刚想问什么,浮云拿着一份名单进来:“公主,这是秀女最后留下的人选,礼部已将所有入选秀女送入宫中,等教习嬷嬷教完她们礼仪,就由公主亲自挑选。” 揽月点了点头:“名单留下。” 柳南絮兴致勃勃地拉着揽月的胳膊:“我想去看秀女,全国各地选出来的美人儿,肯定特别好看,我们去看看嘛。” 揽月无语:“你能不能不要听见美人两个字就两眼放光?” “谁两眼放光了,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揽月摇头,指了指一旁桌上堆满的奏折:“我还要处理奏折呢,哪有时间看什么秀女,父皇身子不好,我得多替他分担些。” “可是我想看,那些秀女以后都会送进后宫吗?选不上的是不是就让她们回去了?” 揽月知道她不懂这些,便耐心解释:“如今送到我手里的名单已经是刷到最后的了,这些女子背后都会有些背景,能送到宫里的这些秀女不会再退回去,我只给父皇选一个能照顾他的人。 剩下几个会由三皇子和其他皇亲国戚先挑,再剩下的以前会送到太后或者皇后宫里做几年女官,要么就是陪伴公主做侍读,也算是给她们的身份做个加持,然后就放她们回家也会比一般女子好嫁人,但如今宫里没有太后跟皇后,除了我也没其他公主,我又不需要什么侍读,回头看看皇嫂要不要挑几个,等她挑完剩下的我亲自为她们指婚。” 柳南絮受教的点头:“怪不得都打破头皮想争着当秀女呢,简直一步登天。” 揽月戏谑:“你不用羡慕她们,你已经一步登天了。” 柳南絮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色通红,踩了她一脚往外跑去:“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看那些秀女!” 揽月无奈在身后叮嘱:“秀女住在秀春宫,你别冒冒失失惊扰了她们。” 第96章 “知道了!”柳南絮头也不回,直到跑出揽月的视线才停下来,抚着砰砰跳地心脏,想着揽月刚才说的话,一边害羞跺脚一边捂住烫热地脸颊,自言自语:“肯定又是故意逗我的,真讨厌!” 后宫实在太大了,柳南絮转了一大圈才找到秀春宫的位置,那些侍卫跟嬷嬷都认识她也没人敢拦,柳南絮轻而易举进入里面,秀春宫倒是挺大的,她零零散散看到几个秀女要么在一起玩闹,要么就安静的绣花或读书,果不其然每个能选上的秀女无不是万里挑一的,光模样看了就让人心动。 柳南絮好奇的打量那些秀女,秀女们也在奇怪地看着贸然闯进来的她,不过能进到宫里的多少都知道些规矩,敢这么大咧咧跑秀春宫来的,身份必定不一般,所以也没人敢说什么。 柳南絮逛了一路,不知不觉走到花园里,这里比较安静,没看见什么秀女,她觉得没意思就想返回,才刚转了个身就听到一阵银铃般悦耳地笑声,带着少女纯粹的娇憨和天真,柳南絮一个女人也被这笑声吸引,她眼睛一亮,立刻寻着笑声往假山后面走去。 然而被吸引来的不仅仅是她一人,还有同样偷偷溜来秀春宫的三皇子,三皇子快柳南絮一步找到那个正坐在湖边玩水的秀女,女子莹白圆润的脚趾将水珠高高挑起,嫩白的小腿大咧咧落进三皇子眼中,带着清纯又轻佻的暧昧,让人恨不得上前捧住那嫩生生的金莲咬一口。 三皇子眯起眼睛盯着那双小巧玲珑的玉足,眼中闪过一丝欲念,故意咳了一声,他的咳嗽声立刻就引起秀女的注意,吓的连忙爬起身用裙子狼狈的遮挡住春光。 秀女一转头,三皇子就惊讶挑眉:“是你?” 秀女显然不记得他是谁,只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你是谁?怎么能来这里?” 三皇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递上前:“这个可是姑娘之物?” 秀女仰头看了一眼,惊呼一声:“是我的,怎么在你那里?” 三皇子笑道:“姑娘丢失在街上被我捡到,也算是缘分,本想着哪日再碰到好还给姑娘,总比在街上任人踩踏要好,不曾想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物归原主,请姑娘收好。” 两人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秀女为难地低头缩了缩光着的脚趾,想上前拿可又害怕自己一动就春光泄露,只能咬着嫣红地唇不知所措。 而三皇子也故意装作看不出她的为难,就笑呵呵的站在原地等待着,等着姑娘自己上钩。 两人僵持半晌,秀女最终还是忍不住,两手小心翼翼的压着裙边往三皇子那边移动,快速从他手里夺过绣帕就想后退,却被三皇子提前看出她的意图,拿着绣帕的手故意往高一举,让秀女扑了个空,另一只手大胆地一把握住秀女的手。 惹得秀女惊慌的挣扎起来,躲在假山后面的柳南絮这才终于看清秀女的相貌,一时震的忘了隐藏,不小心踢动了假山后面一块石头。 正在故意逗秀女的三皇子听到了,脸色猛然一变,他今天可是偷偷溜进来的,虽说每次选秀皇上都不可能选完,还要指给皇子或者其他皇亲国戚,但在秀女没有被皇上挑选之前,任何男子都是不能随意溜进来看她们的,否则便是欺君大罪! 三皇子神色有些慌乱,再也顾不上逗什么秀女,赶紧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站在他身后刚才还害羞紧张地秀女,此时早已收起所有女儿之态,冷笑地盯着他落荒而逃地背影,无声低语:“孬种!” 然后面向假山一转身,又变成一副楚楚可怜之姿,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直到柳南絮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秀女才一下子变了脸色:“是你!” 柳南絮的脸色也难看的很,一副见鬼的表情:“赵锦儿?你全家不是都被害死了吗?” 第43章 赵锦儿 揽月正在批阅奏折, 柳南絮一脸怪异地走进来,揽月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一边继续批奏折一边笑问:“不是要去看美人儿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南絮欲言又止:“我、碰到个意想不到的人。” “秀女吗?”揽月有些好奇:“我不记得这次选进宫里的秀女有岭南的啊。” “不是。”柳南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那个赵家不是被灭门了吗, 可是赵锦儿还活着。” 揽月倏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就在秀春宫里, 她现在是秀女。” 揽月哗啦站起身:“我去看看。” 突然又想到什么,她顿住脚步:“不行, 我去秀春宫肯定会引来大动静,你确定是她?” “没错,而且她似乎还跟三皇子扯上了关系,我感觉她这次进宫的目标似乎就是三皇子。”柳南絮把自己刚才撞见的情形说了一遍:“三皇子已经有些上钩了。” 揽月脸色沉下来:“简直胡闹,崔瑨经营这么久,那个崔南希也不是好惹的,要是知道她跑出来搅和,她还有命在吗!” 她坐下捏了捏眉心沉吟了一会儿,叫来后宫大总管:“通知秀春宫的嬷嬷, 本公主要看看她们这几日的成果,让所有秀女一个个来见我!” 揽月一声令下,后宫没人敢耽搁,不一会儿嬷嬷就带着一群紧张又期待的秀女站在她面前,揽月一眼便看到站在后面的赵锦儿, 她似乎变了很多,还记得当初见面时赵锦儿羞涩紧张, 如今她竟然能落落大方地与自己对视, 末了嘴角还勾出个妩媚地笑容。 第97章 揽月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地将其他秀女都过了一遍,末了才留下赵锦儿, 这次选秀就是揽月主张的,再加上安昌公主向来我行我素,因此也没人敢质疑她私自扣留秀女不合规矩,只当揽月老毛病又犯了,看上了这个秀女。 让其他都退下,揽月这才上下打量赵锦儿,赵锦儿也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丝毫不惧她的目光,当真与在淮城见面时判若两人,揽月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哑声开口:“你父母……” 赵锦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地笑意:“烧死了,都烧死了!” 揽月握紧手指:“锦儿,你为什么会成为秀女?” 赵锦儿嗤笑一声:“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只能撞个运气来当秀女,选上了后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揽月再次沉默下来,赵锦儿变的浑身是刺,尖锐无比,让人无从下手,柳南絮在一旁开口:“赵锦儿,你们赵家的冤屈公主已经查明了,罪魁祸首钱江也已经被捉拿,这几日就会还你赵家清白,至于那个辜负你并且还害死你父母的负心汉,也已经通知了江南官府捉拿于他,你们赵家的仇公主都帮你报了。” 赵锦儿红了眼睛,却冷笑说道:“我知道公主帮我们家报仇了,今日一早就听说了,我很感激公主仗义援手愿意相信我赵家,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崔瑨,钱江顶多就是他的一条狗,我父母尸骨未寒,我要亲手杀了崔瑨这个畜牲去为他们赎罪! 我爹娘都是为我而死的,他们不忍心我嫁给一个傻子,处心积虑想让我幸福,甚至不惜抛舍家业,可最后还是看走了眼竟然收养了一个白眼狼,是我对不起他们,我要亲自带着崔瑨去地下给我爹娘赔罪!” 揽月深吸口气:“对付崔瑨有我,这是我的责任,锦儿,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应该好好珍惜自己,你若怕孤苦无依,我养着你,无论如何当初你的婚事促成也有我的责任,但你不能为了对付崔瑨把自己搭进去,你知道三皇子有多脏吗,你不能为了报仇把自己给了这样一个混账,你爹娘他们在地下也会难安的。” 赵锦儿冷下脸,神色执拗:“我不需要任何人养,我爹娘的仇我要自己报,别说他是个混账,他便是个恶魔我也跟定他了,公主自己现在都自顾不暇,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赵锦儿!”揽月揉了揉额头:“你们赵家只有你一个了,你难道要把你自己也搭进去吗?崔瑨养了那么多女儿就是为了勾住一个三皇子,你想进去跟她们争,崔瑨就会头一个要了你的命!” 赵锦儿玩味地笑了笑:“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挑三皇子下手,我就是要让他跟崔瑨为敌,我要让他亲手帮我报仇!” “你不要小看三皇子,他身边女人无数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去跟崔瑨闹翻的!” 赵锦儿耸了耸肩:“那就拭目以待喽,反正赵家也就剩我一个了,我早不想活了,如果能拉着这几个畜牲一起陪葬,死的也不冤枉。” 柳南絮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来选秀,顶的可是江南刺史之女的名头,一旦你暴露了,江南刺史也会被崔瑨迁怒,如果我没猜错,你能活着从大火中逃出来,并且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江南那些官员没少出力吧,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崔瑨会不会查到他们头上,因你一人,江南官场很可能会血流成河!” 赵锦儿摇头:“不会的,赵锦儿早就死了,崔瑨的心腹亲自确认过的,现在活着的是朱锦娘,你们放心,我敢来肯定就做好了准备,不会连累江南刺史他们,也不会连累公主,公主若还记得半分与赵家过去的情义,就不要试图阻拦我,全当不认识锦儿,将来无论祸福锦儿绝不牵连任何人!” 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揽月在她身后叫了几声:“赵锦儿!” 可她丝毫不理会,自顾自打开门出去了,揽月看着她的背影感觉有些棘手,赵锦儿现在被仇恨裹挟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揽月跟她也不是很熟,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阻止她。 柳南絮也觉得有些头疼:“我刚才就劝过她了,可赵锦儿现在压根听不进去任何话。” 揽月低头看着桌上的选秀名单,柳南絮见她盯着朱锦娘的名字,问道:“你想把她划去?” 揽月摇头:“进了宫里,我也不能随意划掉她的名字,否则会惹来猜疑,她反而更加危险,算了,我这几天再找机会先劝劝她,看她能不能回心转意。” 宫里的消息向来传的快,更何况后宫还有个珍妃在,揽月这边才招完赵锦儿,不到半天的时间宫里就已经传遍了,说揽月看上了个秀女。 并且流言还越来越离谱,柳南絮转了一圈回来都有些无语:“居然已经有人开始传你已经内定要那个秀女了,听说赵锦儿回去后就连教习嬷嬷对她的态度都恭敬了不少,看不出来啊公主殿下,您的威力这么大呢!” 揽月更觉荒谬:“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八成少不了珍妃的手笔。” “你是说她在背后纵着流言越来越离谱?” “她这是想坐实我这个荒唐公主的称号,让朝臣对我失去信心。”揽月冷笑:“珍妃是故意的,我原本还想着实在不行,等到选秀我就把赵锦儿要过来,如今看来也不能了,否则刚好不容易收拢的臣心就又要散了。” 第98章 柳南絮皱起眉:“那赵锦儿那边该怎么办?” 揽月摇头:“珍妃这个蠢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以为这些流言就只会针对我,却忘了她那个儿子从小到大最喜欢跟我争,如今有了这些流言,三皇子恐怕对赵锦儿更加有兴趣了,不会轻易放手的。” 揽月猜的不错,接下来几天随着流言越来越多,她派去的人不断传回消息,说这几天有贵人不断给赵锦儿赏赐,只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三皇子,以至于选秀还未结束,赵锦儿就变得炙手可热,几乎让所有秀女羡慕嫉妒。 因为流言突然出现,揽月也不好再去找赵锦儿,担心会弄巧成拙,只能柳南絮去劝了赵锦儿好几次,但赵锦儿态度冷淡都无功而返,反而被一些宫人猜测是柳南絮记恨揽月看上赵锦儿,故意来找她的麻烦。 刚从秀春宫出来就碰到刚好要进去的崔南希,二人照面都愣了一下,崔南希讥讽道:“这就坐不住了?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你一个流放之地的野丫头能高攀得起的,这才多久她就腻了,一个小小的秀女就能让她闹的沸沸扬扬,柳南絮,你真可怜!” 柳南絮实在腻歪这个崔南希,本不欲理她,见她不依不饶才忍不住站定脚步:“那不知崔小姐今天来秀春宫,是为了三皇子还是为了公主啊?甘蔗想要两头甜,你哪儿这么大脸?” 崔南希脸色变了变:“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天,皇宫可不是你一个野丫头能撒野的地方!” 野丫头野丫头……柳南絮真的忍不了京城这些达官贵族的高高在上了,直接翻脸骂道:“你才野丫头,你爹就教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玩意儿,还未来的三皇子妃呢,脸都别要了!” “放肆!”珍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向柳南絮斥责道:“三皇子如何岂是你能议论的!” 柳南絮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嘴角:“呦,组团来欺负人啊?” 崔南希看见珍妃,连忙跑过去讨好的向她问安,又颠倒黑白的说了几句柳南絮的坏话,珍妃拍了拍她的手背,沉下脸看向柳南絮:“柳姑娘别以为自己跟了安昌公主,就可以无法无天,一个流放之地来的乡下丫头,也敢议论三皇子……” “你待如何啊?” 珍妃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严厉地声音打断她,三人一回头就看到揽月带着一群宫人冷脸站在她们身后:“珍妃,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看无法无天的是你!” 珍妃跟崔南希皆是脸色一变,抢在柳南絮之前开口:“公主,这位柳姑娘私闯秀春宫……” “那又如何?”揽月再次打断她们:“她闯秀春宫与你们为难她有何关系?” 珍妃跟崔南希的脸色一时都难看起来,揽月走近几步,声音严厉:“她闯秀春宫是本公主允许的,倒是崔姑娘,后宫何时成了你崔家的后花园,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崔南希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她,只见揽月神色冷厉,丝毫不留情面,柳南絮在一旁看着差点笑出声,赶紧跑到揽月面前晃了晃她的胳膊,做出一副委屈地模样:“她们骂我乡下丫头,还要逼我离开皇宫,说我不配待在你身边。” 揽月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将她护在身后:“哦?我身边的人何时轮到珍妃跟三皇子妃做主了?你们好大的脸面!” 崔南希难堪不已:“公主,您误会了……” “误会崔姑娘把皇宫当成自己家,想闯就能闯吗?” 珍妃连忙辩解:“公主,南希是将来的皇子妃,她进宫给本宫请安本就是合情合理。” “这秀春宫是你的地方吗?本公主怎么不知珍妃何时搬到秀春宫来住了?”揽月一点儿脸面没给她们留,厉声训斥:“别说她还没过门,便是她跟三皇子已经成亲了,那也只是三皇子妃,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也只有你的珍玉宫,后宫可不是任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原模原样的话还给她们,让珍妃跟崔南希都感觉无地自容,偏偏后宫就是由揽月做主,以前崔瑨跟珍妃好不容易培养了一批人,这次揽月回来后也被揪出来一大半,又将后宫的权力全部收拢了回去,珍妃根本不是揽月的对手。 揽月也懒得再跟她们废话,直接下令:“崔南希私闯后宫,念其与三皇子婚约在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珍妃滥用权势纵容包庇,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珍妃瞪大眼睛怒道:“你凭什么禁足我?别忘了你只是个公主,本宫乃是陛下妃嫔,我要见陛下!” 揽月直接挥手:“带走!” 几个宫人上前,态度看似恭敬却很强硬:“珍妃娘娘,请回去吧。” 珍妃不服气:“我不走,昌揽月,你有什么资格禁足本宫?” 揽月冷冷道:“就凭这个后宫我说了算!” 珍妃一边挣扎一边被宫人强行带走了,崔南希也被几个宫人直接请出了宫,她从来都没这么丢脸过,尤其今天这难堪还是揽月给自己的,更让崔南希难以接受! 她回过头,正好看到揽月正低下头,神色柔和又专注地对柳南絮说着什么,末了还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耳朵,疼爱之情言于意表。 崔南希嫉恨不已,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想着明天恐怕整个京城都会知道,自己今天被从宫里赶出来了,还被罚闭门思过,而且罚她的人还是昌揽月,到时候恐怕所有世家小姐都会背地里嘲笑自己,崔南希心里就一阵阵咬牙切齿:昌揽月,为了一个野丫头你要对我做到这么过份的地步,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第99章 揽月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担心的问柳南絮:“刚才有没有被欺负?” 柳南絮嗤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泥捏的,你看我像是会被欺负的人吗!” 揽月无奈:“不是给了你令牌吗,怎么不用?” “多大点事,哪至于用什么令牌。”柳南絮有些可惜的转着自己的手腕:“我本来还想看看她们还想做什么,你要是能稍微来迟一点儿,我都准备出手收拾她们了。” 揽月没好气道:“是,我还打搅你耍威风了!” 柳南絮笑嘻嘻的抱住她的胳膊:“明天崔瑨跟三皇子肯定要找你麻烦,你打算怎么办?” 揽月丝毫没放在心上:“不怎么办,后宫之事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外臣插嘴。” 崔瑨倒不在意崔南希被罚,但得知珍妃被禁足的消息,果然火急火燎的就来找揽月了,但他到底是个外臣,后宫之事不是他能管的,被揽月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三皇子这次却没有跟珍妃他们同仇敌忾,反而在听说是崔南希先闯秀春宫,可能是要找赵锦儿的麻烦时,还训斥了崔南希几句,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让本就愤怒的崔南希更加委屈。 这却是让揽月有些意外,就连柳南絮也惊讶不已:“这个赵锦儿还真是有手段,这才跟三皇子见了几回啊,还真就把他给勾住了,为了她居然连崔南希都训斥了!” “我们可能真的小看赵锦儿了,崔南希本就深得她那个姨娘真传,对付男人很有一套,以前三皇子可从没有过为了别人迁怒过她,赵锦儿还是唯一的例外。”揽月心里却有些沉重:“南絮,你通知你二哥,让他最近一定要保护好秀春宫那边,三皇子脱离掌控被一个秀女勾了魂,崔瑨是绝不会允许的。” 刑部尚书钱江被捉拿后,禁卫军右翼军暗杀公主一案便也彻底了结,证据确凿之下,右翼军被揽月趁机连根拔起,在辅国大将军跟中书令周铸等人的支持下,柳从武带着他从岭南带来的人直接顶替了右翼军,柳从武升任右翼军大将军。 揽月又在皇上的支持下,重新调换了右翼军跟左翼军的职责,如今宫中守卫全由柳从武负责,现在的宫里才让揽月稍微感觉安全了一些,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这次选秀结束,都察院再从钱江嘴里套出当年郑家一案的真相,我们就能从宫里搬出去了,这个后宫就该交给皇嫂了。” 柳南絮有些担心:“是为了我吗?我没关系的,太子妃他们才刚回京,恐怕应付不了后宫这些尔虞我诈,会不会有危险?” “你别小看皇嫂,知道当年崔瑨他们为何非要连皇嫂一块除掉不可吗?皇嫂看似柔弱,但她自小就是按皇子妃来培养的,她以前可是把整个太子东宫打理的铁桶一般,崔瑨他们根本伸不进手。”揽月叹了口气:“要不是后来皇嫂被陷害,皇兄为了保护皇嫂只能表面将她休弃,否则皇兄也会上当葬送了性命,把后宫交给皇嫂可以放心。” 第44章 选秀 也许是揽月回来后皇上松了一口气, 体内的毒反而反噬地更加厉害,皇上最近一直都卧病在床,根本顾不上朝事, 只能交给揽月全权负责。 当然崔瑨一党是极力反对的, 他们支持的是三皇子, 以揽月女儿身的身份逼迫皇上改变决定,但揽月现在也不是一无所有, 她身后有暨山二杰跟商家、以及周铸他们的支持,再加上皇上态度强硬,揽月还是顺利接过了监朝之责。 如今宫里最大的事情就是选秀,几个秀女经过教习嬷嬷一个月的训练,如今已经可以带到皇上面前,但皇上重病,一切由揽月代为处理。 秀女都是二八年华的姑娘,除去几个崔瑨专门塞进来的人,其他姑娘正值豆蔻, 少女慕艾的年纪,尽管皇上是九五至尊,可到底已经老了,如今又重病缠身,没姑娘愿意去伺候一个病重的老人, 所以目光几乎都放在皇亲国戚身上,尤其三皇子最为瞩目, 谁不知道他是皇上仅活下来的皇子, 前途无量。 所以尽管有宫规明令禁止, 那些秀女还是想破头皮的钻空子试图吸引三皇子注意,就连揽月因为喜欢女人, 最近也没少被那些秀女各种“偶遇”,气的柳南絮又好笑又吃味,只能尽量不让揽月接近秀春宫。 而这其中最让人无奈的是因为揽月禁足了珍妃跟崔南希,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方便了三皇子,让他最近跟赵锦儿的感情突飞猛进,许是也看出了揽月对赵锦儿有兴趣,三皇子对赵锦儿越发的上心,甚至借着向皇上探病之际,言语间透漏出想要赵锦儿的意思。 正好皇上也不想三皇子跟崔瑨联合的太紧密,如果赵锦儿能拆散三皇子跟崔南希,皇上自然是乐见其成,因此很干脆的就答应了到时候把赵锦儿给他。 揽月去求情了好几次,但皇上毕竟是皇上,他对揽月而言是父亲,但对外自然是江山为重,不可能放过可能离间三皇子跟崔瑨的机会,反而训斥了揽月一顿,让她不许再接近赵锦儿。 看到揽月吃瘪,皇上向着自己,三皇子很是得意洋洋,对于赵锦儿更势在必得,原本三分的热情被揽月这么横叉一杠子,反而变成了七分的真心,三皇子一时非赵锦儿不要,为了她更是跟珍妃都顶起来了,所有阻拦他的人反倒都变成了帮三皇子跟赵锦儿感情快速加温的干柴烈火! 第100章 几个月的忙活,选秀终于到了最后一关,原本皇上已经全权交给了揽月,但因为揽月对赵锦儿的过度在意,皇上不放心她,重新将此事移交给了太子妃负责。 一大早御花园中,皇亲国戚全部聚集于此,太子妃坐在上首,揽月跟三皇子分别坐在她两侧,不一会儿秀女们就被教习嬷嬷带着翩然而来。 揽月看了三皇子一眼,果然三皇子的眼睛立刻便盯在了赵锦儿身上,对她露出个温柔的消息,还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赵锦儿立刻回了个妩媚明艳的笑容,惹得三皇子满眼痴迷。 珍妃满脸不高兴的坐在一旁,看到三皇子的模样,重重咳嗽了一声,三皇子这才稍微收敛一些,却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赵锦儿,珍妃没好气地瞪了赵锦儿一眼,暗自咬牙:“狐狸精!” 赵锦儿则挑起下巴挑衅的对她一笑,又目光婉转地盯向三皇子,两人公然眉来眼去,气的珍妃差点撕碎了手里的帕子。 揽月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再回想自己当初在淮城见到的赵锦儿,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少痛苦,才会有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第一次站在赵锦儿的立场上去设身处地思考赵锦儿的选择:父母被冤、活活烧死、夫君背叛……与自己当初何其相似,为什么自己可以报仇,而赵锦儿就必须放下仇恨? 揽月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她打着为赵锦儿好的名义,却逼迫她放下杀父杀母之仇不报,实在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有什么资格替赵锦儿做决定,哪怕是为了她好,也该要赵锦儿自己愿意。 秀女被一个个叫上前,太子妃稍微考她们几个问题,也是看看她们才学如何,揽月只是要选个人照顾父皇,这个人选她早已经选好了,也跟太子妃通过气,太子妃装模作样的把秀女们都过了一遍,然后顺利留下揽月选中的人,景阳侯的女儿程嫣然。 景阳侯也是崔瑨的人,程嫣然就是崔瑨塞进来的,按说景阳侯府势力庞大,不应该送女儿入宫选秀,只因程嫣然因为连年守孝被耽搁了花期,后来好不容易定亲未婚夫又在成亲前死了,因此名声有些受损,这次也是景阳侯见女儿难以说亲,所以才想借选秀给女儿增加一些底气,程嫣然能撑到最后也是礼部帮忙运作,本没指望她能选上,可不曾想太子妃一宣布居然是她,就连其他秀女也都震惊的瞪大眼睛。 不怪大家疑惑,实在是程嫣然年纪有些大,并且相貌也普通,唯独那身书卷气能让人多看几眼,放在一众花容月貌的秀女中实在有些不够看。 太子妃看出大家的不服和疑惑,只淡淡笑着解释:“父皇身子欠安,照顾父皇需要足够的耐心,本宫看了半天,唯有程家女性子最合适,不过各位能走到今日,必然都是不俗的,定然都能得个好姻缘。” 说着对后面的公公点了点头,程嫣然便被恭恭敬敬请去后宫了,临走之前,程嫣然目光不自觉看向揽月,目光中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转头跟着公公离开。 只一眼,柳南絮便确定了,小声说道:“她喜欢你。” 揽月回过神:“什么?” 柳南絮语气确定:“我说那个程姑娘喜欢你。” 揽月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要胡说!” 柳南絮没好气地瞪她:“你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女儿家心思。” 揽月:“我难道不是女的?” 柳南絮白了她一眼:“那你看不出那个程姑娘心悦于你?” 揽月是真的没想到,她选程嫣然是因为程嫣然自荐而来,当年程嫣然刚从老家回京的时候,碰上劫匪差点被卖到青楼,是她无意间将她买了救下,这几年却没什么来往,这次是程嫣然自己说她母亲在府里被妾室欺负,她想帮母亲撑腰,帮哥哥夺取世子位,所以自荐入宫,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你看错了吧。” 柳南絮摇了摇头:“我是做捕快的,不要怀疑我的直觉!” 对面三皇子的声音打断了揽月和柳南絮的对话,三皇子站起身正对太子妃请示:“臣弟想要秀女朱锦娘,还请皇嫂成全。” 一边说一边挑衅的看揽月,赵锦儿也满脸紧张的屏住呼吸看着揽月,生怕她开口要自己,只能不动声色地对她摇头乞求。 揽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撇开头什么话也没说,赵锦儿跟太子妃都暗自松了口气,太子妃笑道:“能得三皇弟看重,也是这姑娘的福份,正好父皇前几日还在提及三皇弟也到了纳侧妃的年纪,府里没个女人不像话,罢了,朱锦娘就赐予三皇弟为侧室吧。” 三皇子得意的扫了揽月一眼,见她脸色有些僵硬,更是心情大好,一旁的珍妃脸色同样难看,想开口阻拦,可三皇子心意已决,这几天为了赵锦儿他们母子不知吵了多少次,头一回珍妃跟揽月居然心情一模一样,都跟吞了苍蝇似的,不过一个是不待见三皇子,而另一个则是厌恶赵锦儿。 剩下几个秀女,也在这段日子使出浑身解数之后全都被剩下几个皇亲国戚请旨要走了,原本太子妃还想给自己身边留个人的,最终也没留下。 揽月心里惦记着柳南絮刚才说的话,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安,选秀结束后就跟柳南絮说了一声,去了程嫣然居住的宫殿。 皇上知道揽月这次选秀的目的就是要从珍妃手里夺权,所以特别支持,程嫣然才刚进宫不过半日,皇上便下旨封她为淑妃,位份跟珍妃一模一样,并且赐居月华宫,可以说很给面子了。 第101章 程嫣然正在梳洗打扮,不管皇上要不要她侍寝,今晚程嫣然都必须去皇上宫里过夜,这是在给她撑腰,揽月过去时程嫣然刚打扮完,宫人看到她过来都有些意外,急忙过来行礼。 揽月抬手让她们先出去,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程嫣然笑了一下:“公主怎么这时候来了?” 揽月不知该如何开口,蹙眉沉吟了一下才问道:“你之前说进宫是为了帮母亲撑腰,帮兄长博景阳侯府世子之位,是不是真的?” 程嫣然似是惊讶了一下,垂下眼睑,手无意识的拨弄着裙角:“自然是真的,不然公主以为是什么原因?” 揽月盯着她不知所措的手,尽管程嫣然神色淡定,但动作间已经出卖了她心里的紧张跟心虚,揽月深吸口气,揉了揉额角:“嫣然,我再问你一遍:后悔吗?如果你这时候反悔,我依旧可以寻个借口放你出宫。” 程嫣然摇头,再度抬眸看着揽月:“公主应该了解我,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 揽月说道:“过了今晚,哪怕你再后悔都没用了!” 程嫣然笑了一下:“我本就是个不祥之人,即便出了宫也嫁不出去,公主不嫌弃能让我进宫照顾陛下,已经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为何要后悔?” 揽月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外头宫人开始敲门:“公主,淑妃娘娘该去陛下那里了。” 程嫣然面向揽月俯首行了个礼:“公主相助之恩嫣然没齿难忘,愿代大哥一起投靠公主,为公主效力,还请公主接纳。” 揽月皱起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嫣然含笑抬起头,神色清明又坚定:“当然明白,公主应该很需要一个崔瑨身边的人做内应吧,我和大哥愿意效力。” “会很危险。” “能帮到公主就够了。”见揽月沉下脸不说话,程嫣然又说道:“不止是为了公主,更是为了天下百姓,这江山也绝不能落入崔瑨之手。” 从后宫出来,揽月脚步有些沉重,柳南絮站在外面等她,看到揽月的表情就明白了:“她承认了?” 揽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到底还要搭进来多少人才够?赵锦儿、程嫣然……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人。” 柳南絮上前一步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天下太大,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撑起来的。” 揽月闭上眼睛:“南絮,你后悔跟我来京城吗?” 柳南絮放开她:“为什么要后悔?” 揽月苦笑了一下:“你向来比我坚强,我有时候都觉得你更适合在我这个位子,要是没有你,我可能都撑不下来。” 柳南絮叹道:“你太心软了。” 程嫣然承宠,不仅揽月一夜没睡,宫里的珍妃同样枯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皇上下旨以后由程嫣然照顾他,各种赏赐也如流水般送进月华宫,一时之间,宫里宫外、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程嫣然才刚进宫便受宠,要知道自从皇后薨逝后,皇上就没怎么碰过其他女人,选秀更是停了多年,宫里虽然有珍妃在,但谁都知道珍妃根本不受宠,不过是母凭子贵才能在后宫横行霸道。 然而这个才刚进宫的程嫣然便得了盛宠,风头一时无两,宫人对程嫣然的态度更加恭敬,坐了一夜没合眼的揽月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而珍妃则气的将宫里所有东西都摔了,面色狰狞地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犹如恶鬼般喃喃自语:“凭什么?凭什么我进宫这么多年你都不看我?现在居然连个黄毛丫头也能踩在我头上,你太狠心了,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娘娘!”珍妃的奶娘跪在她身边连忙捂住她的嘴:“娘娘,慎言啊!” 珍妃慢慢回过神,双目逐渐从疯狂变的清明起来,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奶娘,他宁愿宠幸一个刚进宫的丫头,也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害死他的皇后、杀了他的儿子,这宫里就剩下我一个他还是不看我跟恕儿,他漠视我,我要他死,我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奶娘连忙抱住她安抚:“好好好,奶娘知道,娘娘放心,他没多久活头了,娘娘何必再为了一个将死之人钻牛角尖,娘娘可千万要控制情绪,不要让崔大人发现了,如今我们最要紧的是笼络住崔大人。” 正说着话,便有宫人在门外传话,说三皇子打发人来,要给朱锦娘办一场宴席,风风光光接她进门。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珍妃,再次变的歇斯底里,这宫里一个个都不让她好过,都跟她作对,皇上如此,就连她的儿子也是如此! 然而珍妃跟崔瑨反对的越厉害,三皇子反而越执拗,不但坚持要给朱锦娘办宴席,居然还跑去求得了皇上的同意,在宫里专门举行宫宴,这可是以往任何侧妃都没有过的待遇,就连当年太子被逼娶马氏时,马氏也只是一顶轿子直接抬进东宫,宫宴向来是只有正室才有的待遇! 这下不仅珍妃跟崔瑨恼火,就连马氏也羡慕又嫉妒,崔南希更是丢脸不已,她还没进门,三皇子就为了另一个女人闹的沸沸扬扬,要把另一个女人以正妃之礼迎进门,那她算什么?她将来岂不是低人一等? 原本还在赌气的崔南希彻底坐不住了,主动放下身段示好,三皇子对她到底多年感情还是舍不得她太委屈的,只是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再收回来显然会自打嘴巴,还是赵锦儿看出了他的为难,主动推辞自己身份低微,实在不敢逾矩,这才降低了宫宴标准,只当寻常宫宴来办,算是给了三皇子一个台阶,反而更让三皇子心疼她。 第102章 只几日时间,赵锦儿跟崔南希就已经隔空暗中交手好几次,你来我往的,不过崔南希到底还是在京城养尊处优久了,又被揽月宠爱了好几年,养的有些傲慢跟目中无人,多少有些清高放不下架子,不似赵锦儿从泥泞里爬出,早就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自然手段也就不如赵锦儿豁的出去,几次交手都处于下风,倒是让三皇子对赵锦儿越发的宠爱。 要说京城最近风头最盛的无非就是刚进宫便受宠的程淑妃,还有三皇子新纳的侧妃朱锦娘,这两个是一个比一个手段厉害,因此这次宫宴大家都兴致勃勃,就想好好看看这两个女人有多与众不同。 虽然大家都知道揽月跟三皇子不合,就差你死我活了,但面子上该装还是得装的,因此宫宴揽月不能不去,随着程嫣然越发得宠,皇上这几天已经开始把后宫的事情慢慢移交给她管了,逐渐架空了珍妃,这次宫宴虽然是三皇子牵头,但皇上却没让珍妃插手,而是交给了程嫣然全权负责,气的珍妃又在宫里大发雷霆。 也许是因为觉得对崔南希亏欠,也许是受到了崔瑨跟珍妃的压力,三皇子从进宫开始就一直跟崔南希在一起,反而没见朱锦娘的踪影,这让等着看崔南希笑话的众人都有些失望,也为崔南希挽回了不少面子。 然而直到宫宴正式开始,还是依旧不见朱锦娘的踪影,不仅众人开始嘀咕,揽月也担心起来,走到三皇子面前沉着脸问道:“朱锦娘呢?” 三皇子心里也有些奇怪,他虽然为了给崔南希做脸面,故意冷落朱锦娘而带着崔南希出现,但今天可是专门为朱锦娘办的宴席,所以早早就带她进宫了,也早让太监去叫她了,怎么这会儿还没过来? 还不等三皇子说话,殿外突然有个太监跑进来,直奔三皇子面前一把跪下:“三皇子,不好了,侧妃她落水了!” 三皇子哗啦一声站起身,跟揽月异口同声着急质问:“怎么回事?” 太监哭丧着脸:“奴才去接侧妃过来,路上被个宫人给叫走了,说是您让奴才去拿个东西,等奴才察觉不对劲赶紧跑回去时,侧妃已经落水了,幸好有禁卫军出现救了侧妃,只是这会儿……” 他话还没说完,三皇子跟揽月便推开他急匆匆往湖边跑去。 第45章 宫宴 听到三皇子刚纳的侧妃在宫宴上落水, 众人都闻到了里面绝对有内情,一个个兴致勃勃全跟了上去,剩下那些人也不好干坐着, 只能跟着一起前往, 不一会儿呼啦啦所有人就全都赶到了湖边。 不过赵锦儿已经被宫人带下去了, 岸边只剩下身上还有些湿地柳从武,看到揽月等人过来, 连忙解释:“臣正在巡视,听到这边有落水声,紧接着又有宫人喊救命,这才赶过来把人救上来。” 三皇子着急问道:“锦娘呢?她有没有事?” 柳从武摇头:“三皇子且不必担心,朱侧妃已经被宫人带去后宫,也找了御医前去,所幸发现的及时,侧妃应该没有大碍。” 但这话并没有安慰到三皇子,他面色黑沉, 直接迁怒了柳从武:“宫宴之上侧妃为何会突然落水?你身为禁卫军右翼将军,负责宫闱安危,却让本皇子的侧妃差点在宫宴上被淹死,该当何罪!” 揽月冷冷瞟了他一眼:“三皇子有这功夫迁怒不相干的人,还不如好好想想是何人要害朱姑娘?我记得你带走她那天时, 我就警告过你要好好照顾她,三皇子若是照顾不好, 我不介意去求父皇为朱锦娘重新择良配!” 三皇子怒瞪了她一眼:“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 我的侧妃就不劳皇妹惦记了!” 兄妹俩公然为了个女人吵起来, 而且还是三皇子的侧妃,其他大臣都听的津津有味, 崔南希则站在后面脸色难堪,三皇子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理她,急匆匆带人去了后宫看朱锦娘。 朱锦娘突然落水,这宫宴自然是办不下去了,但大臣跟家眷们都来了也不能打发回去,只能太子妃出面稳住众人,虽然三皇子跟朱锦娘一个也没出现,但其他人倒也算尽兴。 唯独周铸的女儿周婉蓁自从湖边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宫宴结束,她终于拦住揽月:“公主,臣女有事想问公主,能不能占用公主一点儿时间?” 揽月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尊重的,点了点头:“你说。” “刚才湖中救人那位将军,听说是公主从岭南带回来的?” 揽月继续点头,拉着身旁的柳南絮介绍道:“他叫柳从武,是我夫人的兄长,也是岭南刺史的二公子。” 周婉蓁看了柳南絮一眼,神色间掩饰不住地失望:“是吗。” 揽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问道:“周姑娘如今还在庙里住着吗?” 周婉蓁态度寡淡:“我已经习惯庙里的清净了。” 揽月心有不忍:“时移世易,何苦将自己困死在过去,回来吧,京城最近来了好多新人,或许有新的良缘出现,再说你常年住在庙里青灯古佛,周大人跟周夫人心里定然也担心的很,再说这天气也是一天冷似一天了。” 周婉蓁摇了摇头,嘴角苦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揽月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柳南絮问道:“她就是二哥当年那个未婚妻?” “嗯。”揽月一转头,看到柳从武不知何时站在大柱子后面,目光怔怔地看着周婉蓁消失的方向,见到揽月走过来,才沉声问道:“她还没走出来?” 第103章 揽月摇头:“自从郑家被灭族之后,她就去了庙里带发修行,原本是要出家的,老尼说她没勘破红尘与佛祖无缘,后来是磨不过她才答应让她住在庙里,周大人跟周夫人去找了好多回都无济于事。” 柳从武低下头握紧拳头,咬紧牙关面色隐忍:“公主没事多劝劝她,她年纪轻轻,没必要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枯守终生。” 揽月却看着他:“你为何不自己尝试去接近她?” 柳从武没说话,揽月摇了摇头拉着柳南絮先走了,只给他留下一句:“她看重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身份,你该知道的。” 回到后宫,柳南絮才问起来:“我二哥当年跟那个周姑娘感情很好?” 揽月说道:“他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周家跟崔家素来不合,周铸从一开始支持的也是我父皇,跟郑家交情也好,所以周婉蓁跟郑霈是自幼定亲,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常常看到皇兄跟郑大哥、还有周婉蓁、皇嫂四人一块说笑玩闹,他们四个当年感情是真的很好,连我这个亲妹妹有时候都羡慕。 我到现在都清清楚楚记得当年一个情形:梅林之中,皇嫂坐在一旁抚琴,周婉蓁吹笛附和,皇兄肆意挥洒笔墨,郑大哥在舞剑,那画面实在太美好,他们还约定要一起成亲。 可谁能想到呢,变故会发生的那样快,郑家被构陷通敌叛国,全家含冤惨死,当时是崔瑨的势力最庞大的时候,就连周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周婉蓁无法责怪父亲冷眼旁观,便一个人去了庙里说要为冤死的郑家祈福,除了偶尔回来看看父母,至今孤身一人青灯古佛相伴。 而皇嫂在她出家后没多久,也被崔瑨逼着被休弃只能隐姓埋名躲去岭南,皇兄一人苦苦支撑,最后也没能逃过崔瑨的毒手,现在郑霈换了副相貌回来了,皇嫂也回来了,可唯独皇兄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 柳南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越是美好的当初,在经历过变故后才越让人痛彻心扉,如果仅仅只是定亲,周婉蓁如今或许早就再择亲事,将郑霈给忘了,可偏偏有刻骨铭心的曾经,这才是她走不出来的原因。 揽月垂眸笑了一下:“你别看你二哥现在沉稳的样子,当初为了讨周婉蓁欢心,他可是在下雨天跑到山里挖了好多兰花,给周婉蓁栽了满满一院子,却差点被郑伯伯打断了腿。” 柳南絮不解:“为什么?” “因为山里的兰花不够,他把郑伯母好不容易培育的花园给祸害光了。” 柳南絮扑哧一声笑出来,难以想象的摇头:“我是真想不出来我二哥还有这么调皮捣蛋的时候。” 揽月叹道:“如今却是物非人也非。” 柳南絮突然眼睛一亮:“你不是打算替郑家翻案吗?那翻了案我二哥是不是就可以恢复他自己的身份了?” 揽月摇头:“崔瑨不除,他的身份就不能暴露,否则崔瑨是绝不可能放过他的,你要知道郑霈身后关系的可是十万郑家军!” 赵锦儿落水一事,第二天就有了结论,几乎所有证据都指向崔南希动的手,虽然崔南希不承认,但就连崔瑨跟珍妃也相信这个结果,不过他们不在乎崔南希是不是要杀赵锦儿,只是怒其不争,觉得她的手段太蠢被三皇子给查了出来。 虽然在崔瑨跟珍妃的压力之下,三皇子将这件事掩饰了过去,并没有追究崔南希的过错,但好不容易跟崔南希有所修复的关系,又再次变的冷淡下来,揽月听说崔南希舍下脸面去找了三皇子好几次,但都被三皇子无视了,反而是赵锦儿出面极力劝说三皇子不要怪罪崔南希,让三皇子对她更加疼爱。 柳南絮直觉向来敏锐,立刻就察觉出这其中的蹊跷:“这也太巧合了吧,眼看崔南希跟三皇子的关系就要修复了,突然就出了这事,崔南希这么沉不住气的吗?” 揽月嗤笑:“崔南希不至于那么蠢。” “所以从头到尾根本就是赵锦儿自己唱了一出大戏?” 揽月摇了摇头:“三皇子那边,咱们还是暂时别插手了,我如今也越来越看不懂赵锦儿想做什么了。” 揽月把钱江交给都察院,态度也明明白白,就是要借钱江重查当年郑家的案子。 严都尉了然:“公主是想动御史台?” 谁都知道,当年郑家之所以最后走向绝路,御史台绝对“功不可没”,要不是刘御史等人先带头攻击郑将军叛国求荣,崔瑨一党煽风点火,后来彻查郑家一案时,也是御史台参与的,最后郑家全家惨死,这其中绝对少不了御史台的手段。 揽月说道:“御史台乃朝廷之喉舌,这些言官有多厉害严都尉应该知道,他们就是崔瑨放在最前面,替他冲锋陷阵的狗,我要想动崔瑨,就必须先把这群疯狗给打死!” 严都尉明白了:“臣一定竭尽全力。” 也许是三皇子越来越宠爱赵锦儿,终于让崔南希感到紧张了,尤其最近听说三皇子居然把整个皇子府的中馈全部交给赵锦儿管,原本跟三皇子定亲后约定明年才成亲的崔南希,到底坐不住了,由崔瑨主动提起让二人提前成亲。 所以宫里最近都在忙着三皇子的大婚,反而揽月交给都察院审问钱江一案,却被崔瑨给忽略了,不过也可能是时间太久,崔瑨早已经忽略了,压根没反应过来揽月此目的在为郑家翻案,还在咬着王锦乡不放,想要将王锦乡推下去。 第104章 原本王锦乡到底还是顾念旧情,还在迟疑要不要投靠揽月,但在崔瑨一党不依不饶的逼迫下,也彻底对崔瑨私心投向揽月。 就连柳南絮也有些无语:“这崔瑨脑子有病吧,怎么这么小肚鸡肠,这下好了,彻底逼反王锦乡,咱们捡了个大便宜。” 揽月冷笑:“他不是脑子有病,他是习惯性赶尽杀绝了,再加上我提拔了王锦乡,他就认定王锦乡投靠了我。” 柳南絮恍然大悟:“所以你早就算计好了吧!” 两人从宫外回来,入眼之处都挂满了喜庆的红色,柳南絮揉了揉眼睛:“我快要被这些红色给看吐了!” 揽月笑着捂住她的眼睛:“这样就看不到了。” 柳南絮无语:“我怎么走路啊?” “我当你的眼睛。”揽月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柳南絮大笑起来:“这样好奇怪,你快放开我!” “真难伺候!” 柳南絮气的打了她一下,也把她的眼睛捂住:“你试试这样好受吗?” 揽月笑起来,拉下她的手:“好好走路。” 柳南絮嗤道:“明明是你不好好走路!” 突然,她拉住揽月躲到一旁的花树后面,嘘了一声,指向前面不远处,揽月也看见了:是崔瑨! 现在天已经黑了,宫里这会儿不该再有外人进出的,然而崔瑨所去的方向却是后宫,今晚值夜的是禁卫军左翼军,此刻崔瑨就是由左翼将军赵青亲自带过去的,巡视的将士也被故意调开了。 揽月脸色冷凝,不用猜都知道崔瑨此时是去珍玉宫,柳南絮躲开刚刚巡视过来的侍卫,小声说道:“咱们跟上去!” 两人远远坠在崔瑨后面,赵青对崔瑨真的很尽职尽责,一路上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居然没碰到一个侍卫跟宫人,十分顺利就进了珍玉宫,而赵青还忠心耿耿的替他守在外面。 揽月跟柳南絮等了一会儿,趁着赵青没留意找了个墙头翻过去,跃上房顶揭开瓦片往里看去,就听到崔瑨跟珍妃竟然在里头吵架。 这会儿宫人都被珍妃远远打发走了,两人说话便也没了顾忌,崔瑨正在质问珍妃三皇子宠爱赵锦儿一事:“他当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至今定情之礼还没送到,他想干什么?三番两次打南希的脸,他这是故意在给我难堪!” 珍妃好言好语的安抚着他:“恕儿还是个孩子,就是一时贪新鲜,也是南希自己没本事,整天端着架子,难不成还想让恕儿一个皇子去哄她?” 崔瑨哼了一声:“我看都是你把他给惯坏了,别怪我没警告他,明天定情之礼再送不到,这门婚事就别成了!” 珍妃脸色扭曲了一瞬,怒极反笑:“我说你都多久不来了,怎么今晚突然来找我,原来是为了你那好女儿来兴师问罪来了?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你儿子,那个崔南希就是个野种,难不成你还真对她那个青楼出来的姨娘动心了?如今反倒来为她们母女跑来责怪我和恕儿了!” 崔瑨脸黑了一下,明显有些恼火,不过还是隐忍了下去,上前一步抱住珍妃,放缓声音:“你想到哪去了,我做这些难道不都是为了你们母子,你以为这后宫是好进的?自从揽月那丫头回来后,右翼军被她彻底换血,宫人又被她狠狠筛了一番,如今皇宫的门哪是那么好进来的! 恕儿迟迟不送定情礼,眼看大婚将至,我的脸面也下不去,外面都在猜我跟三皇子闹翻了,这对稳定人心十分不利,恕儿是我的儿子,我还不是为了他考虑,我心里能不清楚远近亲疏?南希只是用来巩固我跟他的关系,这个绝不能出差错。” 珍妃这才被安抚下来,两人又开始你侬我侬,接下来的亲热揽月实在不屑看,便跟柳南絮悄悄离开了。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过了好久,柳南絮才说道:“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怎么进宫的?” “崔瑨的父亲塞进来的。” 柳南絮见揽月心情欠佳,便连忙又道:“不过看起来三皇子跟崔瑨之间,也不像表面那么风平浪静,听崔瑨刚才的话似乎对三皇子很不满,而三皇子好像对他意见也很大,二人私底下应该也是不合的。” 揽月倒是看的清楚:“牵扯上皇位,就连亲生的都能父子相残,更何况崔家当年送珍妃入宫,打的就是要夺江山的主意,崔瑨再说对珍妃深情,也抵不过皇位的诱惑,崔瑨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多年,早已经不是当年跟珍妃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怎么可能甘心为珍妃母子做嫁衣裳! 而且三皇子越来越大,心里也渴望权力,偏偏崔瑨习惯了控制别人,就三皇子那一身反骨,崔瑨越是控制他就越反感,两人矛盾会越来越大实在太正常了。” 柳南絮眼睛一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揽月挑了挑眉:“想到一块去了。” 柳南絮笑起来,末了又叹息了一声:“所以说皇帝有什么好做的,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可谁知道这三千佳丽私底下都跟谁搅和在一块。” 揽月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明月:“我父皇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三千佳丽,他空置后宫只对母后一人深情,他并不在意珍妃跟谁在一起,如果珍妃当年不愿意,父皇完全会成全她,可她不该在进宫后如此折辱父皇!” 看见珍妃跟崔瑨偷情,揽月心里实在郁闷的很,便拐去皇上的宫殿去看了看皇上,如今皇上身边有程嫣然伺候,揽月已经能放心好多。 第105章 虽然皇上对外很宠程嫣然,可实际上并没有碰过她,毕竟是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平日除了伺候汤药,皇上并不怎么让她近身,也私下提过,等以后会放程嫣然出宫婚配。 程嫣然进宫后日子过的倒也舒心,宫里没有皇后,皇上跟揽月又特意抬举她让她管着后宫,宫人也都对她恭恭敬敬,虽然只是淑妃却也与皇后无异,并且除了有时候需要应付珍妃外,也不用每天争风吃醋,还能常常看到揽月,这对程嫣然而言就足够了,因此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皇上已经睡下了,揽月便没进去打搅他,只是问了问程嫣然皇上这两天的情况,她现在每天要处理大量朝政,还要教导小皇孙接触朝政,实在没心力每天都来看皇上。 程嫣然把皇上的情况详尽的说了一遍:“公主放心,陛下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 揽月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再跟程嫣然说什么,她的深情厚意让揽月有些喘不过气,每次一看到程嫣然年纪轻轻,就因为自己被困深宫毁了一辈子,揽月就觉得呼吸都沉重的很,实在不敢面对程嫣然清亮的目光。 程嫣然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公主不必有压力,是我自己选择的,对了,我兄长找过公主了吧?” 揽月点点头,程嫣然进宫第二天她兄长就悄悄找过揽月,表示愿意投靠揽月,只希望揽月好好照顾他妹妹,揽月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程嫣然说的那样,她跟母亲和兄长虽然在老家待了多年,但景阳侯其实对发妻很尊重,也十分看重嫡子,压根就没有立庶子为世子的想法。 也就是说程嫣然进宫完全是为了揽月,可正是这份情义让揽月无以为报,每次看到她都觉得亏欠和压力。 第46章 表明心意 忙活了一个多月, 总算到了三皇子大婚,崔南希虽然是庶女,可毕竟嫁给皇子, 排场还是很足的, 之前三皇子跟崔南希闹别扭故意拖着定情之礼迟迟不给, 以至于让京城其他世家看了不少笑话。 崔南希在京城也是许多世家姑娘羡慕嫉妒的,她先是将高高在上的揽月公主拉下凡间, 后踹了揽月公主转头又跟三皇子定了亲,皇家的公主皇子在她面前就跟轻易被玩弄于股掌似的,怎能不让别的姑娘嫉妒,再加上崔南希一个庶女却整天一副清高的模样,让很多人更看不惯她。 所以这次大婚许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不过大家又失望了一次,三皇子被珍妃私下教训了一顿,崔南希又在他面前哭了一回,毕竟是放在心上多年的姑娘, 虽然现在有了矛盾,但三皇子也没想真的给她难堪,终于在大婚之前送来了定情之物,大婚也更加隆重。 不管揽月跟三皇子有再大龌龊,这一日也是不可能闹事的, 从一大早就跟着三皇子一起忙碌,又是上告祖宗又是游街, 最后才折返宫中拜堂, 一大堆繁复的礼节下来, 众人都筋疲力尽。 走完面子活,揽月也耐心耗尽, 找了个功夫就带着柳南絮偷偷溜了出去,柳南絮也有些感慨:“没想到你们皇宫成个亲这么麻烦。” 揽月笑道:“这算什么麻烦,三皇子不过是个普通皇子,若是太子成亲,那才叫麻烦,从天不亮能忙到晚上,一天下来能脱一层皮。” 柳南絮恍然大悟:“我说刚才三皇子成亲脸色怎么那么难堪呢,合着他是嫌礼节还不够复杂!” 揽月不屑道:“他一心想按太子礼成婚,之所以非要把大婚推到明年也是为了磨父皇答应,之前小皇孙没回来,大家都以为父皇膝下只剩下三皇子一人,所以关于三皇子的大婚,众臣也都提议按太子的规格置办,被父皇以太子薨逝未满一年给推了,所以三皇子宁愿再等一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小皇孙,如今他愿望落空,这阵子求了父皇许久父皇也没答应,今天高兴得起来才怪!” 柳南絮嗤了一声:“按太子规格办有什么好的,除了能把人累死。” 揽月瞟了她一眼:“你真不懂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柳南絮点头:“我当然明白,我只是觉得他就是个蠢货,能不能当上太子,不是一个婚礼可以决定的,本末倒置。” 揽月讽刺的笑了一下:“可惜三皇子跟崔瑨不明白这个道理。” 柳南絮却突然想起来,话说当初她跟揽月成亲,是她一杯药茶直接把揽月给迷晕了,然后扛进了洞房,连拜堂都没有直接立了个契约,现在想想那都不叫成亲。 揽月也猛地想起了这件事,迟疑了一下看向柳南絮:“你……” 柳南絮回过神,脸色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怎么了?” 揽月问道:“羡慕今天的大婚吗?” “不……羡慕吧。”柳南絮摇了摇头,突然又点了点头,她羡慕的不是婚礼,而是光明正大的上告天地二人正式结为夫妻。 “那……“揽月想说什么,突然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她的身份本就岌岌可危,若是这时候跟柳南絮重办大婚,肯定是会被崔瑨那些人拿来做文章,后面也会麻烦不断,她如今压力重重,实在没有心力再多加压力,更何况她也不想柳南絮因此受到伤害:“算了,没什么,你想吃核桃吗?我给你砸核桃。” 揽月说着急忙走到一旁的凉亭,掩饰地拿起桌上的核桃跟小锤砸核桃,柳南絮动了动嘴唇,心里要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揽月如今的处境她怎能不知道,如果因为一场大婚而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柳南絮觉得没必要,其实她在意的只是揽月一句话或者一个承认而已。 第106章 也许是今天看了三皇子大婚,两人心绪都有些不平静,柳南絮没说什么转头去了御花园的湖边散步,想冷静一下,她可不想被三皇子那个蠢货影响。 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周婉蓁坐在那里,柳从武蹲在她面前似乎要拉她的脚,周婉蓁抱着小腿往后躲了一下:“不劳柳将军费心,我在这儿坐坐,柳将军帮我叫个下人过来就好。” 柳从武迟疑了一下:“我只是看看你伤势如何。” 周婉蓁红了脸,将头埋进膝盖:“女儿家的脚怎么好给男人看!” 柳从武也反应过来,尴尬了一下站起身,往四周瞧了瞧,柳南絮急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这会儿大家都在前面忙着三皇子的大婚,御花园根本就没人,柳从武皱了皱眉,又不放心把周婉蓁一个人扔在这里,一时有些为难起来。 柳南絮偷偷笑了一下,冷不防身后被人拍了一把,吓了她一大跳,刚差点叫出来被揽月及时捂住嘴,小声在她耳边问道:“在这儿干嘛?” 低哑地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让柳南絮耳朵一麻,她按住心头跳动嘘了一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柳从武跟周婉蓁:“我二哥跟他的旧情人在那。” 揽月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笑了一下悄悄拉走柳南絮:“让他们两个自己处理。” 等到走远,柳南絮还好心的把宫人都挡了出去,想给柳从武跟周婉蓁制造点儿机会,然后才想起问道:“你干嘛来找我?” 揽月指着凉亭里一个小小的玉碟,里面堆放着一小堆砸好的核桃:“不是说给你砸核桃吃,一转头你人都没影儿了!” 柳南絮又想起刚才的纠结,她本身不是别扭的性子,也没有其他姑娘的矜持自傲,一向都是直来直往的,低头看着玉碟中的核桃,柳南絮干脆直接问道:“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算什么?” 揽月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柳南絮摇摇头:“我觉得不对劲,自从你回了京城,就越来越忙,以前在岭南我们还能一起逛逛经常谈心,可我觉得到了京城我们反而没有在岭南那么亲近了,几乎都是在忙着跟崔瑨他们斗法……” 柳南絮有些纠结地扯了扯头发:“当然我不是说跟崔瑨斗法不对,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自从回到皇宫,好像除了这些东西,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好好相处过了,我也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是……可能是我人生地不熟来到京城,所以难免有些胡思乱想吧。” 柳南絮说到最后有些挫败,失落的垂下肩膀,揽月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缓缓伸手抱住她:“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抱歉,我这阵子光忙着跟崔瑨斗,的确忽视你了,我现在的确是顾不上儿女私情,南絮,给我点儿时间,等我将崔瑨的势力压下去,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就够了。”柳南絮要的真心不多,有揽月这句话她就安心了:“我没想给你压力。” “我知道,是我的疏忽。” 三皇子大婚的第二天,崔南希就轻而易举从赵锦儿手里夺走了管家之权,并且听说三皇子对她及其礼遇,揽月跟柳南絮都有些担心赵锦儿的处境,但又找不着机会直接问她。 直到回门过后他们来宫里请安,揽月终于见到赵锦儿,看到她气色还好才松了口气,今天三皇子虽然也特意带赵锦儿进了宫,但明显赵锦儿被崔南希压的死死的,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三皇子和崔南希身后,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 趁着三皇子在跟皇上说话的功夫,揽月跟着赵锦儿出去,问道:“三皇子对你怎么样?崔南希有没有为难你?” 赵锦儿神色不似刚才那样忧郁,一脸冷漠:“挺好的。” 似乎明白她想问什么,赵锦儿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意:“管家权是我主动让出去的。” 揽月皱起眉:“为什么?” “天欲令其亡,必先使其狂,她自认自己占了上风,殊不知登高必跌重。”赵锦儿眼中有些兴奋疯狂:“我就是想看看他们从高处跌落,想必挺好玩儿的。” 揽月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总觉得一些日子不见,赵锦儿似乎更疯狂了,有种豁出去的感觉。 “锦儿,你可以报仇,但不能毁了自己。” “我自己做什么我知道,公主还是管好自己吧!”赵锦儿的情绪突然有些烦躁起来,然后猛地又反应过来,揉着眉头把戾气压下去:“公主别再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揽月还想说什么,赵锦儿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小声快速说道:“公主有这闲工夫,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礼部打算在小皇孙的认亲仪式上做手脚,公主早点提防!” 说完错开她往身后走去,揽月压下心中惊诧,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果然看到三皇子沉着脸从远处走来,阴阳怪气的看着揽月:“皇妹还真是口味独特,就这么喜欢缠着我的妾室?” 揽月意有所指的瞟了眼他身边的崔南希,冷冷开口:“如果你照顾不好她,我的确不介意插手!” 她太了解三皇子了,这人就是抢着吃才觉得有意思,尤其是跟自己抢,果不其然,听了揽月的话,三皇子立刻抛下崔南希揽住赵锦儿:“这就不劳皇妹费心了。” 两人在这边为赵锦儿争风吃醋,谁也没在意一旁的崔南希,这让崔南希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想起当初分明在意的都是自己,可自从有了赵锦儿,一切就都变了! 第107章 揽月在意柳南絮在意赵锦儿,三皇子别看表面对她敬重,可除了大婚那日,这几天夜里其实都是在赵锦儿院子里留宿的,自己不过就是表面风光,如今两人更是视自己如无物,当着自己的面争抢赵锦儿,如何能不令她感到无地自容呢! “果然还是妹妹有魅力,能让皇子和公主争风吃醋。” 赵锦儿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比起姐姐差远了!” 崔南希脸色一胀,知道赵锦儿是故意挑起她当初骗揽月害死太子一事,气的咬了咬牙:这件事赵锦儿是怎么知道的?除非三皇子告诉她! 果不其然揽月沉下脸,目光阴鸷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离开了,只剩下崔南希脸色又青又白,不敢置信的看着三皇子:她为三皇子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三皇子居然把这些禁忌之事讲给别的女人听? 走出三皇子他们的视线,柳南絮才出现:“刚才的戏唱得不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在跟三皇子争风吃醋呢。” 揽月笑了一下:“吃醋了?” 柳南絮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是故意的。” 揽月神色严肃下来:“刚才赵锦儿告诉了一个消息,礼部要在小皇孙认祖归宗时动手脚。” 柳南絮也神色一正:“半个月后就是小皇孙正式认祖归宗的大典,他们想做什么?” 揽月摇了摇头:“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动礼部的,但他们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皇太孙认祖归宗是大事,甚至关系着江山社稷,所以这次的大典准备的也很隆重,提前先由钦天监专门测了吉日,礼部也是按照皇太子的规格办的。 揽月将赵锦儿的话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如果礼部想动手脚,那么只能是在仪式当中,依照崔瑨的性情,既然决定出手,那就绝不可能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麻烦,他肯定会一举将皇太孙拉下来,彻底断了他继承皇位的可能! 她如今手上的势力还是不够,只能把沈鹤叫来一起商议,沈鹤是太子生前最重要的心腹,他很有手段,哪怕太子死后他也将大部分实力保留了下来,死死守着太子府。 听揽月说完,沈鹤眯眼沉吟片刻:“公主所虑应该不错,若换做是我,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在大典上动手脚,正好礼部也能轻易接触到,此事交给属下去查,公主在明面上先稳住三皇子跟崔瑨,不要被他们察觉。” 揽月点了点头,她叫沈鹤来就是为了这个,皇兄留下的势力沈鹤并未交给自己,揽月心中明白他是对自己也有顾虑,毕竟小皇孙还小,如果把所有势力全部交给自己,沈鹤恐怕是担心有一天自己野心也大了,会妨碍小皇孙的地位。 她并不觊觎皇兄留下来的东西,对于沈鹤等人对自己的防备也没放在心上,她回京城一来是为了江山安稳,二来是为了赎罪,如今只是自己势力还不足以与崔瑨对抗,只能借助皇兄留下的人。 见揽月并没有想要直接接手太子留下的势力,沈鹤微微松了口气,他自然明白这样的防备不该,但太子已经死了,他拼尽全力也会保护好小皇孙。 揽月能看出来的事情,柳南絮在一旁自然也能看明白,等沈鹤一走就说道:“他在防备你。” 揽月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这就是皇家,再亲近的关系,涉及到那个皇位都会彼此提防。” 柳南絮有些心疼她:“大不了等把崔瑨铲除了,咱们就离开这个京城。” 揽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恐怕很难离开京城了,即便除掉了崔瑨,小皇孙年纪还小,父皇身子又不好,她如何能抛下这一切一走了之。 皇太孙认亲仪式只剩下半个月,揽月他们的时间很紧张,不到迫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打算用程嫣然的,可崔瑨这次出手之前应该是做足了准备,尽管揽月一直都有派人盯着礼部,可却什么蹊跷都没看出来,沈鹤查了好几天也只查到钦天监也参与进里面了,时间实在太紧了,揽月只能找上程嫣然。 程嫣然并未推辞,点了点头就给哥哥去了信,景阳侯是崔瑨的心腹,这种事情上肯定不会防备他,见揽月神色忧虑,程嫣然抿了抿嘴,安慰道:“放心,我兄长一定会打探出来的。” 揽月不知该说什么,她是真的不想利用程嫣然的,哪怕程嫣然已经进了宫,但揽月一直极力躲着她,她背负不起一个女人为了自己把一生葬送,她还一直想法子想把程嫣然摘出去,可是现在揽月却明白了:过了今天,自己就再也不可能将程嫣然摘出了,到底还是把这个无辜的女孩还拉了进来。 程嫣然叹了口气,打趣道:“公主不用每次见到我,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吧?” 揽月摇了摇头:“抱歉,我……” 程嫣然苦恼的揉了揉额头,无奈笑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公主不必背负这么大的压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坏事。” 揽月也垂眸笑了一下,正是因为无以为报、无法回应的感情才最让自己感到羞愧难安,甚至她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程嫣然。 事情交给程嫣然的哥哥程英就简单多了,果然不出三天他就偷偷从父亲手里打探到了消息,原来竟然是钦天监做了手脚:“皇太孙正式认祖归宗那一日,钦天监专门挑了个雷雨天。” 第108章 揽月面色就有些难看了,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正好午时吗?” 程英点了点头:“专门挑的时候。” 揽月冷笑:“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吧?” 程英说道:“如果认祖归宗的时候,电闪雷鸣,然后祭台坍塌呢?” 揽月倒吸口气:“他们想在祭台上做手脚?” “没错,祭台上悄悄设了引雷的物件。” 揽月瞬间都明白了,自己防备了礼部这么久,原来一切居然是钦天监在作怪,礼部只是提供方便,崔瑨只怕早就料到她会盯着礼部,所以跟她玩了出暗度陈仓! 第47章 祭天 皇太孙认亲大礼这日, 久病卧床的皇上激动的很早就起来了,现在很多国事都是交给揽月处理,皇上已经很少再穿的如此隆重, 霎一见到揽月还有一些恍惚。 崔瑨一党看到皇上好不容易出现, 想赶紧越过揽月向皇上汇报一些事情, 却被连公公拦在外面,皇上趁着时间还早, 跟皇太孙两人在屋里嬉笑玩闹,缓解皇太子有些紧张地情绪。 揽月站在门外听着里头快乐的笑声,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已经辰时了,天色还是黑压压的,皇宫各处依旧挂着灯笼,只不过风实在太大了,吹得灯笼东倒西歪的,幸亏宫灯是琉璃做的, 不然恐怕这会儿都起火了。 官员们逐渐来齐,一个个低头等在寒风中,揽月漆黑的目光直直看着钦天监监正,监正抬起头,却被她眼神中的冷意吓的又心虚低下头, 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在原地等待着。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皇上跟小皇孙用完早膳才出来, 那些朝臣已经被冻的一个个脸色发青, 手脚僵硬的行礼,皇上摆了摆手, 恍若没看见似的敷衍了几句,带着众人前往皇家宗祠。 宗祠的大门打开,里面早已经派人打扫过,香花果烛也摆的整整齐齐,肃穆的祠堂后面是一面黑棕色的墙体,上面按有许多手印,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石头,是本朝的开国皇帝机缘巧合才得来的。 听说当年就是靠着这块大石,□□皇帝躲过一次致命的危机,之后大胜才成功打下江山,因此这块石头也被□□皇帝当成神石,再加上这块神石特殊,看似坚硬无比,但浸入药汁之后,却能留下印记,因此自本朝开国到现在,上面已经留下许多手印,只有皇上和太子才有资格在上面留下手印。 皇上带着小皇孙祭拜完祖宗,又亲手握着他的小手,指着旁边一个手印说道:“这个就是你父亲留下的,是他正式封为太子那天留下的。” 昌鸣岐好奇又眷恋的抚摸着那个手印,轻声叫道:“父亲,我回来了。” 皇上朝后面点了点头,医官便拿着一瓶药汁小心翼翼的刷在神石上,众臣瞬间都明白了皇上想做什么,皆是震惊的瞪大眼睛,尤其崔瑨一派脸色都青了,虽然一般只有太子跟皇上才有资格,但皇后所出的嫡子若是受到器重,经过皇上允许后也是能够在上面按下手印的,可这个手印代表什么,大家心里其实都心知肚明。 “陛下!”在皇上握着小皇孙的手要按下去时,崔瑨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阻止:“陛下,此举不符合规矩!” 皇上挑眉冷笑:“规矩?谁的规矩?你崔家的规矩吗?” 崔瑨一党也全反应过来,开始七嘴八舌一起阻拦:“陛下,小皇孙虽然身份贵重,然而神石向来只有继承江山者才能留下手印,还请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小皇孙年纪尚幼,又才刚回皇宫,恕臣直言:小皇孙能否承担江山重任尚未可知,陛下此举实在不妥啊,还请陛下为江山为黎民收回成命。” “为黎民?”揽月讽刺的轻笑一声,目光直指说话的马靖:“居本公主所知,你府上外管家为了吞并良田,不惜害死一个村庄的百姓,从马大人嘴里听到黎民这两个字,实在讽刺的很啊。” 马靖的脸涨的通红,支吾了半晌,最终只不过说道:“公主所言臣并不知,待臣回去便仔细彻查,若当真有此事,臣定不徇私,然而神石一事事关江山社稷,即便陛下与公主责罚,臣也要说:请陛下三思。” 暨山二杰站了出来,谢维是出了名的直脾气,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几位大人当真是多管闲事,这神石乃是□□皇帝找回来的,是属于皇家的东西,如今屹立在皇家祠堂,说白了这就是陛下自己的私事,陛下想让谁在上面按手印,难不成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谢维就差指着鼻子骂崔瑨一党吃饱了撑的,沈寒秋按住谢维,慢里斯条说道:“且不论此事是不是皇家之事,只说皇太孙身份尊贵,乃东宫所出,以往并非没有先例,况且陛下乃圣明贤君,既已做出决议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各位大人三番四次阻拦,难不成竟是觉得陛下错了?” 崔瑨昂首道:“陛下自是英明神武,然而太子妃出身郑家,郑家当年谋逆造反、叛国投敌,皇太孙又是太子妃所出,陛下若强行让皇太孙在神石留下印记,只怕先帝地下不安啊。” “放肆!”揽月厉声呵斥:“崔大人,你竟敢诅咒先帝,好大的胆子!” 崔瑨低下头,态度没有丝毫畏惧:“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然而欲加之罪,臣却也不敢领受。” 揽月哼了一声:“女子出嫁从夫,太子妃既入皇家便是皇家中人,崔大人口口声声将太子妃当做郑家人,莫非在崔大人眼里,皇家竟比不上郑家尊贵?” 第109章 崔瑨等人被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垂首道:“臣不敢……” 话还没说完,便被揽月不耐烦地打断:“不敢就退下!” 众臣一片静默,崔瑨捏拳阴鸷地瞪着揽月,揽月也寸步不让的瞪视着他,二人无声的对峙,皇上见状,眼神森然的瞟了崔瑨一眼,冷声开口:“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阻拦。” 说到底,能决定此事的只有皇上一人,再加上商家跟严都尉等人力挺,皇上不顾崔瑨跟三皇子面色大变,温和的握着小皇孙的手,在神石上深深按了下去,很快上面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手印。 三皇子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站在底下,几乎是目眦欲裂的瞪着小皇孙的手印,眼睛都被嫉妒冲的赤红,面目狰狞的恨不能将那个小小的手印烧掉,他努力了这么久,做梦都想在神石上留下印记,可皇上无论如何也不允,如今却让一个小小孩童在上面留下印记! 能在神石上留下过手印的,除非早死,剩下的几乎都登基成了皇帝,崔瑨跟三皇子低下头神色阴沉: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这个小皇孙去陪他短命的父亲了! 在皇家宗祠为小皇孙正式上了玉碟过后,众人又要前往城外的山上拜祭天地,祭台早已经搭建完毕,原本众人是要走着上山的,但因皇上身子不好,最终还是被抬了上去。 天上的黑云滚动的越发厉害,似乎随时都能倾压而下,隐隐伴随着雷声轰响,暨山二杰状似无意的看了钦天监的监正一眼,讽刺的感叹:“当真是选了个好天气啊,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本就心虚的厉害的监正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只能不停的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害怕的看向一旁的崔瑨,崔瑨装作不经意的落后几步,小声问道:“都准备好了没?” 监正咬牙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大人,您答应过的,等到此事完了就给我升官,还有我儿子那事,您要帮我掩盖过去。” 崔瑨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差事办的好,以后都会是荣华富贵。” 监正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只不过是选择了一个更强大的靠山。 礼部在上面念着冗长又繁琐的祭文,自己昭告天地小皇孙的身份,底下众人却各有心思,雷声越发密集,伴随着闪电一起,狂风在四周呼啸着,吹得众位大臣的衣袍猎猎作响,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感觉腿脚已经麻木了,礼部的祭文终于念完,轰隆一声巨响,雷声似乎在众人头顶炸开,将所有人都吓的一激灵。 大家不自觉的抬头看着像是要压下来的电闪雷鸣,心里一时都有些胆怯惧怕,那雷电似乎随时会落在众人身上,面对雷电的压迫,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一些心虚的大臣更是已经两股颤颤,唯有崔瑨等人好整以暇,看着雷电越落越近,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 皇上带着皇太孙面不改色的继续祭天,小皇孙虽然年纪小,但定力不错,面对底下心已经散了的大臣以及不断在头顶炸响的雷电,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慌乱,有条不紊、举止稳重,看的暨山二杰、商家以及周铸等人连连点头。 随着祭天接近尾声,刚才还势头凶猛的电闪雷鸣竟然开始消退,不过半刻的功夫,雷电彻底消散的干干净净,压迫的黑云也慢慢散开,露出一丝丝太阳光倾泻而下,一时之间云开雾散,颇有拨云见日之象,而这时,皇太孙祭拜天地也刚好结束。 众位大臣惊异地看着祭台上小小的孩童,如此巧合的时机,大家心里都不禁有些嘀咕:难道这个小小的皇太孙,竟然真的会是变数? 原本志在必得的崔瑨等人却是脸色黑沉,尤其崔瑨看向钦天监监正的目光阴狠毒辣,满是杀气,他要的是借由雷电毁掉祭台,断绝朝臣倒向皇太孙,如今一来不但目的没有达成,反而助了皇太孙一把。 钦天监监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崔瑨眼中的杀意,大腿抖的几乎站不住,只能绝望又无助的摇着头,嘴里无声呢喃:“怎么可能……” 揽月轻轻嗤笑一声,率先拱手扬声开口:“恭贺父皇找回皇太孙,愿我大昌江山永固、日月长恒!” 沈寒秋也笑着开口:“皇太孙吉人天相,自有上天相佑,乃我大昌之福兆!”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皇上心情大好,抚着小皇孙的脑袋语重心长道:“皇太孙福泽深厚,确是我大昌之福啊!” 三皇子低下头,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眼中恨意疯狂涌动: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打算把江山交给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不成? 不管底下朝臣心思各异,祭天顺利结束,皇上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揽月扶着他打道回府,等到众人离开的差不多,只留下礼部还要善后。 钦天监监正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随便找了个借口留下,他知道今天坏了崔瑨的大事,以崔瑨的性子如果不给出他足够的理由,自己肯定活不过今天了! 他必须找到问题,不可能的,明明自己早就测算设计好的,肯定是有人发现提前做了准备,无论哪个结果都足以让他吓的魂飞魄散。 礼部尚书看到他,打发走其他下属,这才冷笑道:“监正大人,您今天可是跟崔大人开了个大玩笑!” 监正擦着冷汗,声音虚弱:“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做好准备了,一定是被人察觉了,一定是……” 第110章 礼部尚书见他脸色发白,猜他也不敢糊弄崔瑨,所以今天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次皇太孙认祖大礼从头到尾都是礼部负责的,如果是提前走漏了消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坏了他们的计划,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礼部,想到这里,礼部尚书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次事情办砸,不止钦天监难以交代,他同样会被崔瑨迁怒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赶紧往祭台那里走去,小心翼翼搬开祭台,露出下面被埋藏的他们用来引雷的东西,果不其然已经断裂毁坏了! 两人顿时皆是大骇,脸色发白的拿出被毁坏的东西,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嘲讽地轻笑:“这就把你们两个糊弄住了?蠢货!” 二人脸色大变,急忙转头就看到揽月不知何时已经带人站在他们身后,此刻正一脸嘲弄的看着他们:“这点儿障眼法就让你们轻易上钩了?” 钦天监的监正一脸灰败,已经绝望地跌坐在地上,而礼部尚书还在垂死挣扎,强自硬撑着道:“臣不知公主在说什么。” 揽月挑眉,示意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如果是刚才祭台还没被挪开,这玩意儿没被你挖出来,你如此狡辩本公主还真拿你无可奈何,可惜啊,罪证握在你手中,此刻再狡辩已经迟了!” 说完一抬手,身后的禁卫军立刻冲上去将二人拿下,钦天监的监正已经腿脚虚软,只能被拖在地上走,而礼部尚书还兀自挣扎叫喊着:“臣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罪!” 崔瑨回到皇宫,好不容易从宫里脱身,还来不及问罪礼部尚书跟钦天监监正,就听到二人皆被投入大牢的消息,崔瑨惊诧:“怎么回事?” 悄悄报信来的侍卫把揽月抓二人的经过说了一遍:“公主应该早有准备,就等着尚书大人跟监正大人自投罗网,正好抓了个人赃并获。” 一旁的马靖脸色也难看下来:“大人,这可就糟了,毁坏祭祀大典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人赃并获,我们只怕难以相救,否则会给周铸那群人攻击的把柄,到时候只怕牵扯到大人您身上。” 崔瑨冷嗤:“我倒要看看公主她敢不敢往本官身上牵扯!” 虽然现在周铸跟商家都投靠了揽月,但朝中重要的权柄全部在他的人手里,除非揽月破釜沉舟打算弄的天下大乱也要拉下他,否则哪怕是证据确凿,揽月要是聪明的话都不敢往他头上栽。 马靖也回过神,哈哈大笑起来:“大人说的是,除非她这个公主做到头了,否则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做。” 崔瑨却握紧拳头满脸愤怒:“好个公主,本官之前小看她了,短短时间竟然能拉下两部尚书,看来是放她不得了!” “可是,揽月公主对我们防备很重,谨慎的很,我们一直抓不住把柄……” 马靖的话还没说完,崔瑨就打断了他:“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礼部乃是你的门下,此次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以揽月的脾气,恐怕不好善了。” 马靖沉默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见崔瑨脸色不好看,急忙说道:“大人,礼部虽然负责此次认祖大典,但大人的任务是交由钦天监完成的,可这次负责与钦天监搭话的可是杜塘啊。” 见崔瑨不说话,马靖又继续说道:“大人,这次的任务除了礼部跟钦天监,可只有我们几个才知道了,礼部是我的下属,他们出问题我也难逃其咎,自然不可能出卖大人,但如此秘密的任务,除非提前被透露了消息,否则揽月公主不可能早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礼部跟钦天监自投罗网。” 崔瑨眯起眼睛:“你是指杜塘?” 马靖低下头:“下官不敢,但肯定有人泄露了机密,大人这几次交给杜塘的任务,几乎都出了问题,从王锦乡开始,到现在钦天监跟礼部出问题,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崔瑨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与杜塘不合,但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杜塘的位置很重要,动弹不得,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 马靖忙道:“属下并非公报私仇,而是一心为了大人考虑,还请大人明鉴。” 崔瑨挥了挥手:“礼部尚书跟钦天监监正肯定是救不得了,你还是今早做好准备,该怎么处理你心里清楚,下手干净些,可别被抓住把柄,还有新的礼部尚书人选你须得尽快定下,绝不可再发生之前的事情,被揽月捷足先登再失了礼部!” “大人放心。”马靖点了点头就准备退下,管家从外面跟他撞了个正着,神色凝重道:“姥爷,三皇子妃被三皇子打了!” 崔瑨一锤桌子:“怎么回事?” “今日回来三皇子很不高兴,不知怎的回府后就跟三皇子妃吵起来,两人都在气头上时,那个朱锦娘突然出现跑去劝架,只是明里暗里挑拨是非,三皇子妃也是一时气急就推了她一把,谁知那朱锦娘竟然有了身孕,一下子就见红了,听说三皇子当场就气疯了,还打了三皇子妃一巴掌,让人押着三皇子妃跪在院子里,说是朱锦娘的孩子要是出了问题,就要三皇子妃偿命,如今三皇子妃还在院子里跪着。” 崔瑨脸色黑下来,怒哼道:“他哪里是在罚南希,分明是在给我下马威!” 第48章 内讧 钦天监的监正是个没骨气的, 揽月将他带回去交给柳南絮,还没怎么审就全部撂了。 第111章 原来监正家的儿子是个荤素不忌的混蛋,平时没少干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缺德事, 许是越玩越大, 胆子也越来越大, 这次居然踢到了铁板,把主意打到了云珠县主的女儿头上。 云珠县主本是沐郡王的女儿, 出身也算尊贵,当年沐郡王还在的时候,云珠县主在京城也是无人敢惹的,后来又嫁给国子监祭酒姜晋,处处受人敬重,只是紧接着沐郡王去世,云珠县主家道中落,姜家又不知为何得罪了马靖,双方闹的你死我活, 最后马靖在崔瑨的帮忙下胜出,姜家彻底没落。 马靖是个及其小气阴险又睚眦必报之人,败落的姜家害怕被报复,最后云珠县主求到皇上头上,皇上做主将他们外派, 直到今年姜家老爷子去世才回京,京城势力更迭很快, 多年离京再回, 除了那些老人儿, 小辈们已经很少再有人记得姜家。 云珠县主有个心爱的小女儿庆兰乡君,因为是在外地出生的, 没经历过京城的血雨腥风,所以生的十分漂亮又单纯活泼,才回京城的她对这里的繁华很是好奇,便拉着丫鬟兴致勃勃到处玩,谁知引起了钦天监监正的儿子以及他一众狐朋狗友的觊觎。 这些人不知庆兰乡君身份,跟踪了她好几日,见她身边就只有两个小丫鬟陪伴,竟然色胆包天起了贼心,以往在街上看到漂亮的姑娘,逼良为娼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甚至逼死那些姑娘的事儿他们做的也不少,事后无非给那些姑娘家里一些银钱封嘴,反正他们天天在京城,这京城哪些人家不能惹,他们早已经滚瓜烂熟了。 庆兰乡君刚回京这些人都不认识,但好巧不巧,那天马靖的儿子也在,他家跟姜家的仇恨马靖的儿子自然一清二楚,也知道庆兰乡君的身份,可这个混蛋为了私怨,竟怂恿了钦天监监正的蠢货儿子,让那群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当真以为庆兰乡君无依无靠,两记闷棍敲晕了庆兰乡君的丫鬟,然后将庆兰乡君强行拖走给糟蹋了。 等姜家派人找到庆兰乡君时,那群混蛋都已经跑完了,只剩下庆兰乡君已经有些疯了,姜家把人接回去第二天夜里,庆兰乡君就在自己屋里吊死了,姜家离京多年,在京城这种贵人满地走的地方,早已经无权无势,只能求到以前姜家那些学生那里,还有云珠县主又进宫求了皇上。 皇上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彻查,这个案子没有头绪也没有证人,庆兰乡君又自尽了,那群畜牲在清醒后也明白自己这次闯了大祸,一个个都躲了起来,案子也没有任何进展,姜家不甘心,云珠县主的儿子便私下自己悄悄查探。 也许是觉得自己没落下把柄,那群畜牲躲了一些日子后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有一次钦天监监正的儿子在青楼喝醉了,洋洋得意的将此事抖落了出来,被姜家知道了,于是再次告到大理寺。 因为此案是皇上亲自下令彻查的,大理寺并不敢太过敷衍,钦天监的监正无奈找到马靖,希望他能帮帮自己,毕竟此事马靖的儿子也参与了进去,正好崔瑨想要利用皇太孙的认祖大典搞事情,马靖便将此事告诉了崔瑨,大理寺卿是崔瑨的门下,大理寺卿答应将这个案子帮忙敷衍过去,钦天监的监正则从此投靠崔瑨,帮他在认祖大典上毁了皇太孙。 钦天监的监正还在哭着喊冤:“我真的是被逼的,是崔大人以我全家性命相逼,小儿当初也不知道那是云珠县主的女儿,要是知道她的身份,就算给小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碰庆兰乡君啊!” “混账!”揽月气的一拍桌子:“平民百姓就能任你那混蛋儿子糟践了吗?身为朝廷命官,你非但没有为百姓做事,反而纵容儿子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你简直畜牲都不如!” 揽月实在气狠了,手都有些颤抖,这都是一群什么父母官,她无法想象有多少无辜女子妄遭横祸,如果不是这次狗胆包天居然把手伸向了庆兰乡君,还会有多少平民百姓会惨遭毒手,还有庆兰乡君,她很小的时候揽月还见过,那么活泼可爱一个小姑娘,居然被糟践而死了。 而崔瑨竟一手遮天,连云珠县主想为女儿申冤都如此艰难,揽月都不敢想那些百姓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他们家破人亡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 柳南絮也气的不行,她最讨厌这种仗着身份糟蹋女人的,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特别艰难,他们毁掉了那些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比要了她们的命更加严重,那些女子以后肯定活不成了,要么被送到族庙里过着活死人的日子,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至死还要背负着骂名,甚至连累家里也抬不起头,这些枉死的女子,若是生在稍微刻薄些的人家,甚至因为身体脏了连祖坟都进不去,只能随便埋了做个孤魂野鬼。 柳南絮接下来的用刑也不再手下留情,狠狠折磨了钦天监监正一顿,让他把该吐的都吐露干净了:“钦天监之前并不是崔瑨的手下,因此知道的事情很有限,再加上钦天监本身也不是那些要职的地方,除了这次祭天一事,其他的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揽月接过供状看了一遍,也有些头疼:“这次的事情全部牵扯到了崔瑨,我一时还动他不得,他恐怕也拿准了我这一点。” “是啊,凭这个根本扳不倒崔瑨。”柳南絮坐在她身边:“不过大理寺可以清理了。” 揽月叹了口气:“我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大理寺跟刑部前些年没少帮崔瑨干栽赃嫁祸、草菅人命的官司,甚至当年皇嫂的娘家灭门也是他们一手促成的杰作,我做梦都想将这些人铲除,然而要铲除他们,势必就要他们作恶,甚至是大奸大恶,可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又招谁惹谁了。” 第112章 柳南絮拍了拍她的肩:“作恶的是他们,该死的也是他们,你即便不查他们也同样不会停止作恶,我们不能控制这些大奸大恶之人,只能尽最大的努力铲除他们,还百姓一个清明盛世。” 揽月正想说什么,浮云从外面走进来:“公主,三皇子府出事了。” 揽月皱起眉:“怎么回事?” 浮云将赵锦儿小产一事说了一遍:“御医已经去了,说是孩子没保住,三皇子气疯了,命人杖责崔南希,是崔瑨赶过去才拦了下来,不知为何跟三皇子吵了起来,吵的还挺严重的。” 揽月跟柳南絮对视了一眼,问道:“朱锦娘的身体怎么样?” 浮云摇头:“身子没什么大事,只是孩子没了,听说特别伤心。” 揽月打发她下去,又派了个暗卫继续去打听,柳南絮冷笑道:“这是狗咬狗了?” 揽月嗤了一声:“三皇子这么生气不单单是为了朱锦娘,三皇子这个人自大又狂妄,恐怕是崔瑨答应了他会毁掉今日皇太孙认祖大典,结果连连失手,不但没让小皇孙名声尽失,反而弄巧成拙,三皇子是对崔瑨不满,故意拿崔南希发泄。 如果不是朱锦娘小产,两人吵几句嘴也就轻轻松松过去了,偏巧在这个气头上崔南希推掉了朱锦娘肚子里的孩子,激化了矛盾,这可就不是吵几句嘴便能过得去的,尤其还是在小皇孙刚刚认祖过后,三皇子也急需要一个子嗣来帮他稳固地位,你说崔南希推掉了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这事能过得去?” 柳南絮眯起眼睛:“朱锦娘很可能是故意的!” 揽月点头:“时机太巧合了,看着吧,一会儿御医要是再说一句朱锦娘流掉的是个男孩儿,那三皇子恐怕杀了崔南希的心都有。” 柳南絮沉下脸:“咱们都能想明白的关窍,崔瑨肯定也想的明白,之前朱锦娘小打小闹崔瑨可以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如今她显然已经动到了崔瑨头上,怕只怕崔瑨容不下她,崔瑨要想在三皇子府要朱锦娘的性命,那可太容易了。” 揽月揉了揉眉头:“我派了两个暗卫在悄悄保护她,可就怕防不胜防。” 另一边,云聿审问的礼部尚书倒是个嘴硬的,可能也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无论云聿怎么用刑就是什么也不说。 柳南絮亲自过去审问了整整一夜,同样什么都没问出来,她常年审案,对这些人的脾性早已经摸透了,直接就对揽月说道:“算了,肯定问不出什么了,这人很明显就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这就是知法犯法,也足够心狠手辣。” 揽月也在外头听了好半天,礼部尚书从始至终态度都很淡然,对于家人被连累也不觉得愧疚,反而说道:“他们跟着我享了这么久的福,如今我倒霉了,他们也该陪着我。” 一个知道自己在作恶,也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并且不在意生死同样不在意家人生死的人,揽月也没对他报什么希望,即便礼部尚书将崔瑨咬出来,揽月同样动不了他。 “算了,不必再审了。”揽月低头看着礼部那些官员名单,从中挑出一个:“这是周铸的门下,曾经在暨山二杰那里听过讲学,都说此人品行很不错,只是这些年因为不跟崔瑨他们同流合污,因此被打压的很厉害,趁着崔瑨如今跟三皇子闹起来分身乏术,将他推上去。” 说完才下令让人立刻去钦天监监正跟礼部尚书家里抓人,同时将案子上报给皇上,准备移交刑部跟都察院一起审问。 早上用完早膳,揽月跟柳南絮也是忙活了一夜都没休息,眼见柳南絮神色疲惫,便让她先去睡会儿,揽月自己还要忙着处理朝政。 今天虽然不是上朝的日子,但中书令跟尚书省还是要去御书房汇报朝事,被称之为小早朝,往日崔瑨都不会缺席,可今天崔瑨却没来,并且明显崔瑨一派其他人也有些心不在焉,对于揽月下令抄家钦天监跟礼部尚书全家一事,马靖等人也只是象征性的保了保就直接放弃了。 等小早朝结束,大臣们都下去后,揽月才叫来云聿问起三皇子府的事情。 果不其然她猜的不错,紧接着御医就说朱锦娘流掉的孩子是个男孩,三皇子更是气的眼都红了,偏偏崔瑨向来霸道惯了,又是跟三皇子吵在气头上,话赶话竟然直接警告三皇子:“若没我在背后给你们母子撑腰,你算个什么东西,哪还有你今日的风光敢在我面前叫嚣,不知天高地厚!” 三皇子本就狂傲,哪里受得了崔瑨如此折辱自己,目眦欲裂的瞪着崔瑨,干脆也撕破了脸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什么为我撑腰,还不是你自己狼子野心想做那个皇位,巴巴的非要把女儿嫁给我,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女俩打的什么主意?我不跟你计较,你还真以为我跟太子和揽月一样蠢呢!” 随着三皇子年纪越来越大,他已经烦透了再受崔瑨的控制,以前因为还要一起对付太子,再加上崔南希从中调和,所以两人一直把矛盾憋在心里,可后来太子薨逝,皇宫里再没有人是三皇子的对手,三皇子自然就不想再受崔瑨控制。 而崔瑨又一向霸道惯了,非常喜欢控制别人,尤其是三皇子,他支持三皇子夺皇位,自然是因为自己觊觎,而且三皇子还是他的儿子,崔瑨对待三皇子非但没有一丝恭敬,反倒常常摆出一副强势的态度压制三皇子,有意无意的冒犯,这让唯我独尊惯了的三皇子哪能忍受的了,两人的矛盾便也越来越深。 第113章 不过利益相连,平时两人好歹还都在忍着这些不满和矛盾,这次三皇子本就因为皇太孙祭祖一事非常生气,崔南希还把他的儿子给推没了,崔瑨居然还敢上门警告自己,三皇子并不知道自己是崔瑨的儿子,自然对崔瑨非常仇视,两人狗咬狗越闹越严重,气的崔瑨拂袖而去,而愤怒的三皇子则直接迁怒到了崔南希身上,到底还是让人打了她二十鞭,然后就将崔南希扔回了崔家。 崔瑨一党也都如履薄冰,他们虽然是崔瑨招揽过去的,但说到底三皇子才是他们效忠的主子,三皇子才是最后会坐上皇位的那个人,如今崔瑨跟三皇子闹翻了,弄的底下一群人都为难不已,一时不知该投靠哪边。 揽月放下手里的奏折若有所思:三皇子虽然冲动,对崔瑨也很不满,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珍妃的手段,断然不会现在就让儿子跟崔瑨撕破脸,三皇子跟崔瑨之间真的深究起来,也没什么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三皇子突然这么恨崔瑨…… 一切都是从三皇子纳了赵锦儿之后开始的,赵锦儿的手段揽月还真是小看了,这才多久,赵锦儿居然就已经不动声色将三皇子拿捏的死死的,为了她三皇子直接跟喜欢了多年的崔南希翻脸,又跟崔瑨闹的水火不容,再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三皇子就会彻底跟崔瑨翻脸了! 可真有这么容易吗?揽月伸出食指蘸了一下杯子中凉透的茶水,闭目揉着太阳穴,自己都能预见的事情,崔瑨那个阴狠毒辣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且不说崔瑨,光是珍妃要是知道赵锦儿怂恿三皇子跟崔瑨闹翻,恐怕都不会放过赵锦儿。 三皇子身边到处都是崔瑨跟珍妃安排的人,怕就怕赵锦儿一个人孤立无援防不胜防。 揽月睁开眼睛,正欲叫人进来,云聿就来敲门了:“公主,三皇子把他府里一个管家、还有崔瑨以前送给他的一个厨师打死了,还大摇大摆让人送去了崔家。” 揽月一愣:“崔瑨动手了?” 云聿点头:“厨师给朱锦娘送的饭菜里,加了大量的凉药,三皇子找人验过,那药霸道的很,女人吃了很可能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三皇子本来就很生气,然后又查出他府里其他妾室也全都是被崔瑨派人下过药的,所以三皇子府这几年来,府里才无人诞下子嗣。” “就是那个管家跟厨师做的?” “是。” 揽月问道:“朱锦娘怎么样?” “她没事,听说反而在劝三皇子跟崔瑨和好。” “让人保护好她。”揽月吩咐完便没再管三皇子跟崔瑨的矛盾,拿出从钦天监监正嘴里审出来的证据:“立即捉拿大理寺卿,趁着崔瑨跟三皇子内讧,将大理寺先拿下。” 早在钦天监监正被揽月投入大狱,全家被抄后,庆兰乡君的案子就被重新翻了出来,本来已经走投无路绝望不已的云珠县主跟姜家,又再次重新燃起希望,不遗余力的提供证据帮着揽月对付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看到钦天监监正被抓,也要猜到自己帮忙欺上瞒下的事情肯定会暴露出来,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掩盖证据,只是监正招的太快,揽月出手也太快,再加上崔瑨跟三皇子突然闹翻根本顾不上他,以至于大理寺卿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就被抓了。 揽月手里证据确凿,再加上钦天监监正做人证,大理寺卿根本无从抵赖,如今刑部跟都察院都已经变成揽月的人,三司只剩下大理寺还掌控在崔瑨手里,崔瑨当然舍不得放弃,更何况当年郑家的案子就是刑部跟大理寺做的,如今之前的刑部尚书钱江已经被抓,崔瑨手眼通天,尽管揽月极力隐瞒,可他还是听到了风声,知道揽月正在重查当年郑家的冤案。 如果大理寺卿也被抓了,那郑家当年冤案的真相就再也隐瞒不住了,到时候倒下的可就不仅仅是个大理寺了,崔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因此趁着大早朝的机会,崔瑨一党在朝堂上竭尽全力保大理寺卿。 但这次都不需要揽月出手,三皇子就带头在朝堂上跟崔瑨唱反调,居然跟揽月站在了一头,大义凛然道:“大理寺卿身为朝廷命官,本该纠察冤假错案,可他竟知法犯法,官官相护,堂堂县主的女儿不明不白死了都讨不回公道,岂能指望他为百姓做主,如此为官不仁者,崔大人还要护着?” 崔瑨一党面面相觑,朝堂上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以至于崔瑨那些门下竟半天没反应上来,看看崔瑨又看看三皇子,原本打算一起帮大理寺卿求情的那些官员全部都缩回脚步,迟疑的低下头,不知该帮崔瑨还是该帮三皇子。 崔瑨被气的脸色发黑,咬牙阴冷地瞪着三皇子,三皇子也毫不示弱昂首回视他,末了不屑的冷哼一声:一个中书令竟然也敢给他堂堂皇子难堪,他倒要看看没了自己这个皇子撑腰,崔瑨算个什么东西! 因为崔瑨跟三皇子的内讧,周铸跟严都尉他们抓住机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大理寺卿的案定了下来,直到走出皇宫,周铸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今天居然这么容易就打败了崔瑨,不仅崔瑨门下那些官员云里雾里,就连周铸等人同样觉得不真实。 第49章 低头 三皇子跟崔瑨这次闹的很厉害, 一连半个月,不用揽月这边出手,那二人就斗的如火如荼, 只苦了珍妃急的团团转, 一边帮二人调解矛盾一边还要受二人的夹板气, 就连投靠三皇子跟崔瑨的大臣们也开始慢慢站队。 第114章 到底崔瑨实力更强一些,投靠三皇子的大臣寥寥无几, 大部分人都很清醒,自然明白相较于三皇子那个草包,自然是跟着绸缪多年的崔瑨胜算才更大,唯有少数几个想走捷径又暗暗不服气崔瑨的,才看中三皇子的身份,妄图顶替崔瑨上位。 三皇子能有今天,说实话的确少不了崔瑨的推动,崔瑨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三皇子既然不乐意, 那他也可以换成别人,故而近些日子倒是跟其他几个皇亲国戚走的很近,双方才斗了短短半个月,三皇子已经颓势尽显、节节败退,这让他既愤怒又感觉恐慌。 倒是揽月利用这半个月时间, 彻底将大理寺卿给拉了下来,大理寺当初审问庆兰乡君一案本就存在猫腻, 如今当事人都招供了, 大理寺卿根本无从抵赖, 再加上三皇子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崔瑨即便是再不甘心失了大理寺, 但已经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理寺卿被定罪。 正好云珠县主的丈夫姜晋从外地调任回来还没有派官,他当年能胜任国子监祭酒一位,可见也是个才能突出之人,揽月就是要将三司全部牢牢控制在手里,绝不能给崔瑨任何觊觎的可能,所以在将原大理寺卿问罪后,不顾崔瑨一党的反对,执意将姜晋调任为新的大理寺卿。 因为庆兰乡君一事,再加上崔瑨跟姜家的旧怨,这两家是绝不可能交好的,自己的女儿被糟蹋逼死,姜晋已经恨透了崔瑨跟马靖,才刚走马上任,得知揽月要为郑家翻案,姜晋便提出了一个人:“岑北曦,这个人是马靖的属下,当年是为了报恩才投靠崔瑨的,如果能把他拉拢过来,将来就能利用他将马靖打压下去,只有拉下马靖,郑家翻案才有希望,马靖才是当年构陷郑家的幕后主使,仅仅一个刘御史根本动弹不得他。” 揽月当然知道岑北曦,他是尚书省左司郎,也是当年的状元郎,非常的有才气,提出的很多建议都是利国利民的,当年父皇就特别看好岑北曦,还曾想过要培养他跟崔瑨打擂台,谁知道岑北曦后来居然投靠了崔瑨,反而给了皇上这边重重一击。 要不是马靖跟了崔瑨多年,区区一个马靖早就压不住才高八斗的岑北曦了,揽月早就说过崔瑨的手底下其实都很多非常有才的人,看的揽月都很眼红,这个岑北曦就是最让她感到可惜的一个,但这个人对崔瑨非常愚忠。 岑北曦不是不知道崔瑨做的事情缺德,也很看不惯他的作为,但却从未想过要背叛崔瑨,甚至还经常帮崔瑨一党善后,其实揽月刚回到京城时,还曾让暨山二杰私下去拉拢过他,然而岑北曦却断然拒绝了暨山二杰,反而差点来个反间计将商家拉拢过去,让揽月忌惮不已。 “这个人是崔瑨的死忠,恐怕拉拢不过来。” 姜晋做过国子监祭酒,岑北曦当年也是国子监出来的,很多事情揽月不知道,但姜晋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公主可知他为何会对崔瑨如此死心塌地?” 揽月摇头,姜晋说道:“岑家当年的冤案,公主可曾听说?” 揽月回头跟柳南絮对视了一眼,倒是柳南絮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岑家冤案……我似乎听父亲提及过,已经过了好多年了,听说那岑家原本也是京城鼎盛之家,最兴盛的时候能与崔家不相上下,只是在先帝驾崩之前,不知为何却将岑家外派,谁知岑家调往外地仅仅两年多,便被弹劾手段残暴,欺压百姓,逼得当地百姓活不下去纷纷上山落草为寇。 只是弹劾的折子才刚递交到京城,还未来得及调查此案,被岑家逼上梁山的那些百姓便趁夜下山,竟活活将岑家几十口人全部砍杀而死,父亲说当年这个案子还挺轰动的,岑家那些人死状实在太凄惨了,听说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被血染红了,墙上地上全是血,血水泡的土地都变成了血泥,听说整条街都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姜晋点头:“那时候陛下才刚登基,公主还很小,应该没有记忆了,岑家的下场实在太过惨烈,岑北曦是被他父亲跟几个叔叔合力拼死护在身下,才好不容易逃过了一劫,他的几个叔叔跟父亲为了保护他,都被那些匪徒砍成了肉泥,匪徒离开后,他扒着尸体出来,想把父亲跟几个叔叔埋了,却连他们的尸体都捡不起来。” 揽月脸色变了变:“后来呢?” “后来,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此案并且捉拿匪徒,可案子查下来,岑家欺压百姓证据确凿,岑北曦不甘心,冒名跑到京城来考状元想替岑家翻案,被崔瑨看中并暗中资助进了国子监,后来居然是崔瑨找到了证据,证明岑家被当地官府陷害,只因当地官府官商勾结,那些落草为寇的百姓就是被当地官府逼迫的。 岑家到那里之后就发觉了不对劲,好不容易收集到证据,怎料被当地官府察觉,反而将罪名栽赃到岑家头上,并且先一步上折子弹劾岑家,然后又暗中勾结当地商人买通土匪,将岑家全家灭口,再将所有脏水全部泼到岑家头上,反正岑家已经没有活口了,也无人能替他们申辩,等京城的钦差赶到时,当地官府早已经将证据给做死了。 崔瑨在岑北曦考中状元后的琼林宴上,亲自帮岑家翻了案,岑家得以恢复清白名声,那些栽赃岑家的官员也都被处决,自那之后岑北曦就对崔瑨死心塌地。” 揽月揉了揉眉头,她现在只要听到匪徒这两个字就有些条件反射:“那些匪徒呢?” 第115章 “陛下早早就派人剿灭了。” “确定真相只是这样?” 姜晋冷笑一声:“怎么可能,说来也巧,臣这些年赴任的地方正好就是当年姜家赴任之地,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崔瑨也没想到当年参与此事的官员居然没死干净,有一个还活着,还偏偏就让我遇到了。” 揽月心中已有猜测,忙问:“所以真相是……崔家?” 姜晋点头:“柳小姐说的没错,岑家当年比之崔家也不逞多让,偏偏岑家还正直的很,这让野心勃勃的崔家很是忌惮,终于在先帝驾崩之前陷害了岑家一把,先帝宠爱岑家多年不忍处置,便寻了个由头将岑家调派到外地,也算是给其他官员一个交代。 岑家离开后没多久先帝就驾崩了,陛下匆忙登基,那个时候还是崔瑨的父亲当家,当时崔家几乎已经把持整个朝堂,偏偏就是这时,被贬斥的岑家居然还不安份,发现了崔家跟当地官府勾结压榨百姓,致使当地民不聊生,逼着百姓纷纷落草为寇然后崔家又暗中收买下这些人,送到山上暗中培养。 岑家写了密信打算告知陛下,可那时陛下因为先帝的打压又才刚登基,身边根本没有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岑家的密信还没送到京城,就被手眼通天的崔家给拦下了,并暗中致使当地官府构陷岑家,又指使了一批匪徒灭了岑家满门。 紧接着崔瑨的父亲也去世了,崔家也发生了动荡,陛下这才得以寻得一丝喘息之机,而岑北曦也因此才能侥幸活下来,并且隐姓埋名来京城科考,正好那时候崔瑨不知为何与陷害岑家那几个官员闹翻了,正想办法要除掉他们呢,岑北曦就自己撞上去了。 崔瑨看中了岑北曦的才华,又想借他的身份名正言顺除掉那几个官员,而岑北曦也正好要报仇,这不就撞在一块了,崔瑨假意资助岑北曦科考,后又以替岑家翻案为由除掉了那几个人,然后换来了岑北曦这么大一个帮手,崔瑨自己则全身而退。” 揽月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崔家手里的命债实在太多了,可崔家却只躲在身后根本不用出面,又有多少被他们害的家破人亡的,却还在不知不觉为崔家效力。 姜晋也叹了口气:“臣这次回来,原本就是想悄悄揭开这个真相的,可不想庆兰就先出事了。” 揽月摇了摇头:“只怕不简单啊,岑北曦不是傻子,岑家的案子他定然也暗中查过,可至今居然还能为崔瑨效力,只能说明崔瑨把证据抹除的足够干净,岑北曦轻易不会相信的。” 姜晋说道:“有一证人,如今就在公主手里。” “谁?” “就是如今正在大牢的前大理寺卿,当年拦截岑家密信暗中告知崔家的就是他,也就是靠着这件事,大理寺卿才成功投靠崔家。” 打发走姜晋,柳南絮问道:“要不要我先去审一下大理寺卿,以防万一?” 揽月拍了拍她的手:“不必,走到这个地步,姜晋不敢骗我,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只是在想该如何能名正言顺的让岑北曦参与进来,岑北曦这人太过聪明,这种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我把证据明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他反而会认为是我收买了大理寺卿陷害崔瑨,我要让崔瑨亲手把他送到我面前来。” 柳南絮微微皱眉:“有什么办法?” 揽月站起身,笑了笑拉着她往外走去:“先不想这事了,吃饭去吧,都这时辰了。” 柳南絮被她拽的还没反应过来,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白掌柜在京城这边也开了一家酒楼,还叫十里香,咱们今天去他那里吃吧,也算给他撑撑场面。” “好啊。” 揽月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两人似乎运气不太好,刚进酒楼就碰到了马靖的儿子跟崔瑨一党家里几个小辈,一同簇拥着一个年轻公子在喝酒,看上去关系很是不错,看到揽月进来,那年轻公子连忙站起身迎过来:“公主。” 揽月摆了摆手,瞟了眼他身后几人,挑眉笑了笑:“出门在外不必行礼,你们继续喝吧。” 年轻公子看了看揽月,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竟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干脆的跟揽月告辞,就又跟那几个人去喝酒了,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得意。 白掌柜领着揽月跟柳南絮去了楼上的雅间,一边小声说道:“这几天那几个人常来,全都是跟崔家交好的。” 揽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等白掌柜出去,柳南絮才问道:“刚才那是谁?” 揽月不屑地勾了勾唇角:“裕王的儿子,说起来还算是我的堂叔呢,是跟我父皇血缘关系最近的一脉了,裕王是先帝的亲弟弟,出生的晚,年纪几乎跟我父皇一样大,母族不显,母妃本身也只是个嫔,先帝当年并没有把这个亲弟弟放在眼里过,这几年得益于父皇仁慈才过了几年好日子,看来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柳南絮恍然大悟:“不是都在传谣崔瑨最近已经开始捧其他皇室子弟了,就是刚刚那个?” 揽月嗤了一声:“三皇子可是崔瑨的亲儿子,如今父皇膝下有三皇子又有皇太孙,怎么可能舍弃他们去立其他人做太子,傻子都知道这是崔瑨故意做给三皇子看的,可惜某些人被野心蒙蔽了双眼,这么浅显的道理也看不明白。 崔瑨故意让那些人捧着裕王父子,就是要警告三皇子如果他不听话,崔瑨随时可以换人,这是为了逼三皇子低头,崔瑨又不傻,怎么可能放着名正言顺的皇子不捧,去支持其他人。” 第116章 柳南絮想起刚才那个年轻公子对待揽月的态度,看似恭敬实则隐含轻蔑,明显已经被捧的飘飘然了:“这种鼠目寸光的小人,不值得浪费心思,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玩死。” 揽月笑了一下:“我为打算为他费心,不过白掌柜在这里开酒楼,不怕崔瑨发现?” 柳南絮胸有成竹道:“放心,白掌柜这几年样貌变了不少,崔瑨认不出来,再说崔瑨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还会活在世上。” 两人吃完饭下楼时,刚才那群人已经走了,白掌柜看到她,走过来说道:“刚才来了个崔家的下人,说三皇子那个侧妃今日亲自登门去给崔瑨赔罪了,我看裕王世子慌乱的很,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柳南絮跟揽月对视一眼:“赵锦儿在玩哪一出?” 揽月也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揽月能猜想到三皇子肯定会低头,毕竟这半个月他吃到的教训应该已经够多了,也应该明白了离开了崔瑨他自己根本扶不起来,尤其崔瑨这几天故意让人捧着裕王的儿子,还闹的声势浩大的,三皇子心里肯定也慌了。 但以三皇子的好面子,肯定也低不下这个头,这时候作为贴心的贤内助,赵锦儿肯定会帮三皇子排忧解难,亲自向崔瑨赔罪并且接回崔南希,如此一来不但会让三皇子更加疼爱她,也会打消珍妃对她的不满,只是崔瑨那个老狐狸,难道会看不出赵锦儿的打算吗? 回去后等了一下午,揽月都把手边的朝事处理完了,云聿才打听完消息回来:“崔瑨让崔南希跟三皇子侧妃回去了。” “啊?”饶是揽月也有些出乎意料:“朱锦娘进去崔家了?” 云聿点头:“在崔家坐了一下午,不知跟崔瑨说了什么,不过崔瑨看似还挺高兴的,不但让崔南希跟着朱锦娘回去了,从崔家传来消息,听说崔瑨还有意要认朱锦娘做干女儿。” 揽月呛咳了一下:“干女儿?” 柳南絮挥手让云聿先下去了,心里也奇怪的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赵锦儿到底想干什么?真要认杀父仇人做爹?” 揽月眯了眯眼睛:“如果是真的,倒也不失为赵锦儿一条活路,她这次陷害崔南希肯定是把崔瑨得罪狠了,以崔瑨的性子,三皇子如果要低头跟他和好,崔瑨一定会逼着三皇子杀了赵锦儿,三皇子向来凉薄自私,纵然宠爱赵锦儿,但绝不会为了她跟崔瑨彻底闹翻,我原本这几天都已经在心里想着怎样帮赵锦儿安全脱身了,没想到她自己居然有成算,竟把崔瑨给拿下了,如此一来,除非她的身份暴露,否则便不需要为她的安危担心了。” 柳南絮耸了耸肩:“如此一来,崔南希的处境恐怕就不太好喽。” 揽月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多行不义必自毙,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浮云拿着一份赤红的名录走进来:“公主,过两日就是腊八了,淑妃娘娘说过了腊八不久就该封笔了,陛下身体不好,封笔后又办宫宴难免会劳累,故而淑妃娘娘想把年底的宫宴挪到腊八那一日,特来求教公主。” 揽月语气淡然:“这种事让淑妃自己做主就好。” 浮云递上名录:“这是宴请的名单,淑妃娘娘请公主过目,看看是否有遗漏的。” 揽月捏了捏眉心:“后宫之事都由淑妃做主便是,如果实在拿捏不准就问太子妃,以后不必专门再来过问我。” “是。” 浮云带着名单退下,柳南絮看向揽月:“你明知道她的心意……” 揽月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远离,免得又给她虚无的妄念,等把年过了,咱们就搬回公主府吧。” 柳南絮虽然心里吃味,可看到揽月对程嫣然态度这么冷淡,还是有些替程嫣然感到心疼:“你就没有一丝动容?” “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动容。”揽月苦笑:“可是她要的我给不了,我离她远些也是为了她好,让她早点儿认清现实,她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人生要过,不能总在我身上浪费光阴。” 柳南絮便没再说什么,突然又想到:“我有办法了!” 揽月没反应过来:“什么?” “咱们不是要让崔瑨上钩,亲手把岑北曦送过来吗,正好利用这次腊八宫宴,三皇子肯定会带赵锦儿去,咱们或许可以借赵锦儿的手!” 第50章 落水 腊八宴是程淑妃入宫一来, 头一次正式接手操持的,因此宫内上下都十分重视,如今随着程淑妃在皇上面前越发得宠, 已经彻底将珍妃给挤了下去, 宫内人人巴结, 就连宫外许多大臣跟世家也不敢不给她脸面,程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程淑妃对这次宫宴也非常重视。 倒是揽月却一直磨蹭,直到宫宴要开始才出现,柳南絮有些奇怪:“你不给程嫣然做面子吗?” 揽月笑道:“不用我做面子,自然有人比我上心。” 崔瑨肯定比揽月上心的多,程家本就是崔瑨的心腹,珍妃入宫多年一直不得宠爱,之前有皇后跟揽月,珍妃在后宫根本插不上手,后来揽月被流放, 后宫无人珍妃才母凭子贵掌管了后宫一段时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并不信任珍妃,对她也十分冷淡。 崔瑨又不傻,自然明白想靠珍妃掌控后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后来揽月回来, 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想起选秀,这对崔瑨来说是不可错过的好机会, 程嫣然就是他一手推上来的, 如今程嫣然得宠, 对崔瑨百利而无一害,他还想靠程嫣然控制皇上呢, 因此程嫣然这次办宫宴,崔瑨一党在背后也是卯足劲支持,不可能让程嫣然头一次宫宴就出事。 第117章 揽月对此毫不担心,她就是故意出现的晚,让崔瑨一党以为她跟程嫣然不合,这样程家才好继续取得崔瑨信任。 等她出现在宫宴上时,宫宴已经开始了,皇上也很给程嫣然脸面,因为身体不适,皇上已经很少出现在大臣面前,几乎都在后宫养病,就连朝事也都撒手交给揽月,这次宫宴却亲自出席,陪程嫣然坐在上首。 揽月上前行了个礼就带柳南絮坐在一侧,她们对面正好是三皇子,果不其然,三皇子今天不止带着崔南希来赴宫宴,赵锦儿也带来了,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宫宴不比一般宴席,可以带着宠妾赴宴,能进来宫宴的,势必都是身上有诰命在身的,可赵锦儿能进来,可见三皇子对她有多宠爱。 柳南絮多看了崔南希几眼,见她脸色憔悴,眼中戾气浓重,神态间难掩疲惫,反观一旁的赵锦儿却容光焕发,原本清纯的容貌如今多了几分风情妩媚,三皇子对她也照顾有佳,时不时帮着夹菜倒茶,殷勤备至,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惹得赵锦儿不时娇笑,却更衬得崔南希形单影只、孤寂落寞。 柳南絮不禁摇了摇头,尽管自己也没见过揽月当初对崔南希的娇宠,可只从众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以及以前一些传言,也可窥得揽月当年对崔南希有多上心和专情,放着这么好的人不珍惜,非要为了一个浪荡皇子伤了揽月,如今却被人如此践踏,不得不说天道好轮回。 揽月让人端了一碗燕窝粥过来,推到柳南絮面前:“看什么呢?” 柳南絮回过神:“没什么,只是感慨世事无常。” 揽月笑了一下:“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一点儿也不像你。” 柳南絮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什么叫不像我?难道我就只能大大咧咧吗?” “没那意思。”揽月不欲跟她多政治,指了指燕窝:“刚让御厨炖的,趁热吃了,这宫宴上的菜就光看着好看,早就凉透不能吃了。” “你怎么不吃?” 揽月摇头:“我不爱吃燕窝。” 柳南絮一边吃一边问:“为什么?” “那燕窝都是金丝燕的唾沫,我没兴趣吃唾沫。” 柳南絮:…… 她气的扔下勺子打了揽月一下:“真恶心,你这还让人怎么吃啊!” 揽月笑起来,从一旁拿了快点心塞她手里:“随便垫两口,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柳南絮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将点心扔下:“还吃什么吃啊,都吃不下了!” 两人在这边说笑,对面的崔南希也将目光放在她们身上,看着揽月对柳南絮无微不至,时不时开心大笑,不禁又想到以前,那时候揽月对她也是这样贴心,时时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可如今再想起来:揽月跟自己在一起,却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的大笑过! 是跟自己在一起不开心?还是自己无法带给她快乐? 崔南希低下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也是,那时候自己心里只有三皇子,每每跟揽月在一起总觉得屈辱难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虚以委蛇,又怎么可能真心关心揽月是否真的开心,更多的是享受她对自己的保护和付出! 如今崔南希是真的有些后悔了,看看身边只顾跟朱锦娘调情,却把自己忽视了彻底的三皇子,崔南希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如今就连崔瑨都跟朱锦娘和解了,双方甚至交好起来,情况对自己非常不利,崔瑨想认朱锦娘做女儿的事情崔南希也听说了,她知道自己正在慢慢被放弃,虽然她是崔瑨的亲女儿,可唯一的用处就是笼络三皇子,如今她被三皇子所厌弃,对于崔瑨而言就没用了。 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儿,于崔瑨来说就是废物,崔南希比谁都清楚,失去了崔家的庇护,她的处境将会非常不妙! 皇上只坐了会儿就离开了,剩下底下的大臣们才开始互相交际起来,程淑妃跟珍妃之间也是一派祥和,三皇子专门带着赵锦儿去给珍妃敬酒,一直对赵锦儿不屑一顾的珍妃,这次却破天荒的对她笑容满面,还拉着赵锦儿说了好一会儿话。 给珍妃敬完酒,赵锦儿又拉着不情不愿的三皇子主动走到崔瑨面前,笑着给他们二人一人斟了一杯酒,然后给三皇子使了个眼色,又撒娇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三皇子这才低下头,主动跟崔瑨碰了个杯,又说了几句软话,双方这段时间闹的矛盾算是就此和解。 一旁看着的官员们也纷纷过来笑着和稀泥,毕竟崔瑨跟三皇子闹矛盾,最倒霉的还是他们,几句话下来就打消了尴尬,双方又变的其乐融融起来。 崔瑨眯眼看了看一旁的赵锦儿,脑子里又想起那日赵锦儿去他府里亲自赔罪,他当时问赵锦儿想要什么,赵锦儿坦然开口,直说她想要权势,想要未来那皇后之位,只不过她身后无依无靠,母家又在江南,离得远不说,而且一个地方官员也帮不上她,所以她只能投靠崔瑨各取所需,同时也可以代领母家一起投靠崔瑨。 崔瑨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若是赵锦儿能为他所用,那么不管是赵锦儿亦或是崔南希,于他而言并无区别,他这段日子也查了赵锦儿的底细,是江南刺史为了巴结皇上,从家族一个没落的旁支家里挑了个女儿送来选秀,竟然运气好就被三皇子给看上了。 一个地方官送来的女儿自然好拿捏,这个赵锦儿看上去也是个聪明人,尤其是她来自江南,这对崔瑨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江南那群官员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不是没使手段想拉拢,可那个刺史却是皇上一手推上去的,崔瑨想掌控江南却多次铩羽而归,如果能把赵锦儿给拉拢了,尽管她并不是江南刺史的亲女儿,却也是他家里的,岂不就等于掌控了江南刺史! 第118章 而赵锦儿也正是凭借这一点,才笃定崔瑨肯定会和自己合作,这次让三皇子大庭广众之下低头主动给崔瑨示好,就是她给崔瑨的诚意,让崔瑨看清她的价值,一个能轻松拿捏三皇子的人,崔瑨绝不可能放弃! 双方各怀心思,崔瑨很给面子的喝了三皇子的酒,又笑着安抚了三皇子几句,就算把之前的矛盾揭过去了,同时含笑看向赵锦儿:“三皇子得了个好妾室啊,可要好好珍惜。” 一旁早就得了信的马靖等人一听,立刻会意,跟着开始起哄:“下官看朱侧妃与崔大人竟有几分相像,说不得前世是父女呢!” “正是正是,如此有缘,莫不如让朱侧妃认崔大人为父,岂不亲上加亲!”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恨不得直接把赵锦儿说成是崔瑨亲生的,赵锦儿也识趣,笑盈盈地接了众人的巴结,给足了崔瑨面子:“能与崔大人相像是锦娘三世修来的福份,若真能认崔大人为父,锦娘死也甘愿了。” 其他人又是一阵附和,揽月跟柳南絮在不远处看着,互相对视一眼,对于赵锦儿越发的佩服,能搞定崔瑨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崔南希被冷落在一旁,越发心烦意乱,总觉得周围不断有人在嘲笑她,干脆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除了宴厅,一个人跑去御花园散步。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在宴厅攀关系套交情,御花园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是一些在家族不被重视的,崔南希并不想跟这些落魄的人碰面,就躲开人群往偏僻方向走去。 宴厅里的赵锦儿随着三皇子应付了一波,接下来就是三皇子跟崔瑨为中心,她已经插不进去了,只能在一旁看着,见坐在不远处崔瑨的傻儿子居然跑出去了,便小声跟三皇子说了一声,借口换衣服也跟着出去了。 崔钰呆呆傻傻的,周围人都看不起他,自然也不会有人凑上来跟他说话,虽然他是崔瑨唯一的嫡子,但谁都知道崔瑨将来不可能把崔家交给一个傻子,更何况崔瑨平时虽说看在杜塘的面子上,不曾苛待过嫡子,然而却也并不重视他,只是念在崔瑨跟杜塘的威名,却也没人敢明着欺负崔钰就是了。 崔钰一个人坐在大殿里觉得无聊,便悄悄溜出去玩了,赵锦儿不动声色的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慢慢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赵锦儿眼睛转了转,将手里抱着的小狗轻轻一放,小狗便撒腿跑远了,赵锦儿哎呀了一声,急声叫道:“赶紧追,那可是珍妃娘娘的宠物,丢了可不得了!” 她身后的丫鬟和宫人闻言,都赶紧跑去追小狗了,赵锦儿也借着追狗的功夫,继续跟在崔钰身后,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怎样能把崔钰这个傻子吸引住。 崔钰跟着御花园里的宫灯,慢慢往湖边走去,不知不觉竟然跟坐在湖边的崔南希碰头了,见崔南希一个人坐在湖边哭,崔钰挠着脑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靠上前,拍了拍崔南希的肩膀:“妹妹,别哭。” 崔南希吓了一大跳,回过神看到崔钰,顿时恼羞成怒:“你这个傻子来干什么!” 崔钰被她尖利的声音吓的一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崔南希不屑:“白痴!” 崔钰有些害怕她,想离开可看到崔南希不高兴,又迟疑着不敢走,只能站在她不远处,崔南希没好气,狠狠瞪着他:“你傻站在那干什么!” 崔钰委屈道:“我怕妹妹跳下去。” “你以为我是你这个傻子!”崔南希心里越发烦闷,她讨厌崔钰,非常非常厌恶,明明就是个傻子,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舅舅,在府里就可以过的顺风顺水,凭什么?自己就是因为母亲出身不好,所以每天都这么辛苦,被崔瑨利用、被三皇子跟朱锦娘那个贱人欺负,自己明明比崔钰聪明多了,凭什么还不如一个傻子过的好! 眼下这里没人,崔南希也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恶意的瞪着崔钰,咬牙切齿:“你不过就是个傻子,凭什么还能踩在我头上?该死的是你这种人才对,老天真是不公平,你怎么不去死啊,我讨厌你!” 崔钰被她的眼神吓的步步后退,嘴里不断叫着:“妹妹、妹妹……” 赵锦儿躲在树丛后面,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崔南希恶意发泄着情绪,一边欺负着痴傻的崔钰,直到崔钰被崔南希逼得快到了湖边上,赵锦儿轻轻扔出一块石子。 崔南希一无所觉,还在步步紧逼:“你以为父亲真的看重你这个嫡子?崔家怎么可能交给你这个傻子,你知不知道父亲也很讨厌你,父亲也恨不得你赶紧去死,你死了我们就都清净了!” 崔钰摇着头,腿突然被什么东西弹中,扑通一声往后掉进了湖里。 正发泄辱骂的崔南希愣了一下,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推的!” 她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又看了眼在水里扑腾的崔钰,脑子里突然想起崔瑨私底下每每提及崔钰,总是掩盖不住的厌恶和不喜,甚至好几次言语中都透漏出希望崔钰死了就好了,想到这里,崔南希逐渐冷静下来,嘴角扯出个恶毒地笑容,居高临下的看着水里挣扎扑腾的崔钰:“我的好哥哥,这可是你自己摔下去的,是你自己找死,你死了以后可别来找我!” 说完居然就直接就甩手打算离开,水里的崔钰一边叫着救命一边挣扎,然而挣扎的力度却慢慢变小,树丛后面的赵锦儿看了看时机,一边冲出来一边喊着:“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第119章 还没离开的崔南希被她吓了一跳,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锦儿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跳进湖里游向崔钰,将已经脱力的崔钰给托起来慢慢往湖边靠拢,站在岸边的崔南希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着,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觉得手脚冰凉:完了! 她正急促的想着办法: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将朱锦娘一块弄死在这里…… 只是还不等她的想法成型,附近正在找狗的宫人们听到赵锦儿的呼救声,一群人呼啦啦跑了过来,彻底断绝了崔南希恶毒的想法。 宴厅里正热闹不已,一个宫人却突然跑进来直接冲向崔瑨跟杜塘:“崔大人,不好了,崔公子落水了!” 霎时,刚才还闹哄哄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崔瑨脸色一沉:“你说谁落水了?” 宫人脸色苍白,抖着声音回道:“是崔钰公子,现在就在湖边,大人赶紧去看看吧。” 话音还未落下,杜塘就已经先变了脸色,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大步往御花园跑去,崔瑨面色冷凝,也跟着往外跑,后面一群大臣见状,干脆也呼啦啦全跟了上去。 正准备找借口偷溜的揽月跟柳南絮见状,对视一眼:“咱们也去看看吧。” 就这样,整个大殿瞬间空了下来,崔瑨一边往御花园方向走,一边问宫人发生了什么事,等到湖边时,大家也基本差不多弄清楚了,唯有崔瑨有些失望:要是崔钰跟他娘一样,真的淹死在湖里就好了! 心里对于赵锦儿的多管闲事有些生气,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崔钰还是他儿子,赵锦儿并不知道他想崔钰死,以为能巴结到他才会救崔钰! 等众人赶到湖边的时候,赵锦儿已经帮崔钰把胸腔的水给按压了出来,崔钰也已经醒了,正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着,杜塘远远看到了,心里一痛,急步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上下仔细检查着:“钰儿,快让舅舅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崔钰哇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咳嗽:“舅舅,妹妹要杀我!” 还不等赵锦儿开口,崔钰就自己抖落了出来,身后的崔瑨眼神暗了暗,也连忙上前,刚准备开口说话,一旁被抓了个正着,脑子里已经乱了阵脚的崔南希就慌了:“胡说什么,谁要杀你了,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闹哄哄的人群突然一静,众人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崔南希,眼神有些一言难尽,就连揽月都有些无语:是不是傻,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吗! 柳南絮小声嘀咕:“崔南希这么蠢,以前是怎么把你骗得团团转的?” 揽月:“她以前没这么蠢。” 这下已经不需要其他人说什么,崔南希自己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杜塘扶着崔钰站起身,眼神阴冷地看向崔南希:“是你推钰儿下去的?你想杀了他?” 第51章 处置 崔南希吓的不停往后腿, 摇着头呢喃:“不是我,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关我的事!” 杜塘把目光望向赵锦儿:“朱侧妃救了我外甥, 想必也看到是谁推他落水的, 还请朱侧妃替钰儿做个证。” 赵锦儿还没说话, 杜塘身后的崔钰就哭着开口,指着崔南希:“妹妹吓我还骂我, 害我掉进水里了!” 崔南希厉声叫道:“你个傻子闭嘴,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话音还未落下,杜塘已经黑了脸,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崔南希提了起来,咬牙切齿:“你骂谁是傻子?” 崔南希被掐的说不出话,脸红脖子粗的一边挣扎一边使劲儿拍打杜塘的手,杜塘的手却掐的越来越紧,崔瑨走上前沉声阻止:“杜大人,钰儿落水一事尚未弄清真相, 南希失口恶言自有老夫跟三皇子教导,杜大人还是先放下南希!” 杜塘咬了咬牙,一把将崔南希扔在地上,看向崔瑨冷冷道:“当初我要接回钰儿,是崔大人阻拦不让, 说钰儿是你崔家嫡子,定然不会让钰儿受委屈, 崔大人可还记得当时对下官的承诺?如今一个小小庶女竟然都敢骑到钰儿头上, 甚至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崔大人,你倒是要如何给我交代?” 马靖斥道:“杜塘, 你怎么跟崔大人说话的!” 杜塘冷哼一声:“我妹妹早妄,钰儿于我而言堪比性命,如果崔家容不下他,我这就将他带回去,从此再与你崔家无关!” 崔瑨脸色也很难看,阴声警告:“杜大人,钰儿是我崔家嫡子,恐怕还容不得杜大人越俎代庖!” “是吗?既然如此,那堂堂嫡子被一个庶女欺压,崔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你……”崔瑨气的握紧拳头,严厉地盯着杜塘。 然而杜塘却也寸步不让,同样盯着他毫不示弱,崔钰在崔家受欺负他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他到底是舅舅,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他再心疼崔钰,可到底崔钰是崔瑨的儿子,有崔瑨在,他根本无法名正言顺的将崔钰接杜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受崔瑨拿捏。 这些年为了保护崔钰,他给崔钰身边安排了无数心腹将他团团保护,可尽管如此,崔钰还是三不五时被欺辱,偏偏他在杜家又没证据,若是崔家家世不显倒也罢了,但崔瑨官比他大,势力比他强,他也根本无法压制崔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崔钰受委屈却无可奈何。 可是今天却太过份了,往日他们欺负崔钰倒也罢了,杜塘还能忍,但崔南希今天竟然打算要崔钰的性命,他是无论如何再也忍不下去了! 第120章 马靖昂起下巴不屑道:“崔小姐乃是三皇子妃,杜大人口口声声庶女称呼,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马靖本就跟杜塘不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是能踩就踩他,但三皇子却丝毫不给面子,虽然三皇子在赵锦儿的劝说下跟崔瑨和好了,只是崔瑨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低头下他脸面,三皇子早就记恨在心。 此时见他们竟然把责任推到自己面前,摆明了想让自己替崔瑨得罪人,三皇子心中恼怒,脸上却阴阳怪气的笑道:“此话差异,本皇子也是听说崔公子落水后才跟各位大人一起来的,至于崔公子落水真相,本皇子也无从得知,不好贸然插手,不过杜大人放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当真是皇子妃推的,本皇子也定当秉公决断,不会让崔公子受委屈的。” 马靖跟崔瑨脸色很不好看,可三皇子说的也没错,让他们无从发作,只能把目光又全部对向赵锦儿:“既然如此,请问朱侧妃可看见是谁推崔钰落水的?” 赵锦儿明白自己要是真的指认了崔南希,肯定就得罪了崔瑨,她今天跟过来目标本就是崔钰,如今第一步目标已经达成,赵锦儿也不想多生是非,便装作害怕的看了看崔南希,又连忙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赵锦儿救了崔钰性命,杜塘也不可能为难她,更何况杜塘心里也明白赵锦儿身份低微,肯定不敢得罪崔瑨,也就是说没人能指认崔南希。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尽管没有证据,但大家心里其实都认定了肯定是崔南希推了崔钰,一个傻子不可能说谎,崔钰要是真有这心眼也就不傻了。 见无人指认,崔南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正在这时,一直沉默地揽月突然站了出来,直直看向崔南希:“你说你没推崔钰,那你可碰过他?” 崔南希连忙摇头:“我怎么可能碰他!” 揽月眯起眼睛,严厉地盯着她:“你确定?在湖边未曾碰过崔钰一下?或者你们发生过什么争执?” 崔南希肯定的摇头,一脸泫然欲泣伤心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我曾经有些恩怨未消,公主对我有怨,南希不敢有所辩解,但公主也不能将欲加之罪安在南希身上,崔钰是我的亲大哥,我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推他啊。” 揽月并不受她影响,只道:“我只问你是否在湖边与崔钰发生过争执?或者刚才在湖边可曾遇到过其他人?” 崔南希不知她何意,只当揽月想找证人,毕竟柳南絮的逼问手段这段时间京城也是人人领教过的,因此直接摇头:“我不知公主想说什么,方才我心里烦闷一个人来到湖边,不曾看到其他人过来,只有兄长后来突然跑来了,不知为何又落了水,其他的我并不知。” 揽月又看向赵锦儿:“朱侧妃方才可曾看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赵锦儿也摇头:“不曾,珍妃娘娘的狗跑丢了,我是来找狗的,听见有人落水才跑过来,只看到岸边三皇子妃一人在这儿。” “那倒是奇了。”揽月勾唇笑了笑,走到湖边弯腰挑起一枚玉佩:“三皇子妃既然未曾看到过其他人,也没出现什么意外,更不曾与崔钰发生争执,那这枚玉佩是因何落在岸边的?” 杜塘立刻大步上前接过玉佩,厉眸直射崔南希:“你还有何话辩解?” 崔南希脸色一白,脑袋轰隆一下,掐着手心强自冷静:“我、我不知道,许是不小心脱落……” 她话还没说完,柳南絮便冷笑着走到玉佩掉落的地方,指向潮湿的地面和岸边被踩踏的草:“这里草地凌乱,如果看的没错,崔公子应该就是从这里掉下水的,那么崔公子落水的地方为何会出现三皇子妃的玉佩?” 不等崔南希说话,柳南絮又继续指向地上的脚印:“根据脚印推测,崔公子应该是背对着湖面,倒退着跌落湖里的,方才三皇子妃说崔公子是自己掉进去的,可是地上的脚印分明就是两个人的,另一个明显脚小,并且鞋底还有花纹,三皇子妃要想证明清白很简单,只要让人检查一下三皇子妃鞋底的花纹与地上是否一样,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崔南希瞳孔一缩,又惊又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检查我的鞋,我可是三皇子妃,岂容你等放肆!” 揽月脸色一沉:“她是我的人,你说她配不配?” 崔南希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当真这么狠心,要帮着她对付我?” 揽月冷冷提醒:“三皇子妃,我们是在查崔公子落水一事,要的是真相不是针对谁!” 杜塘直直盯着崔南希,态度强硬:“还请三皇子妃配合一下,若三皇子妃当真清白,我愿当众与三皇子妃赔罪!” 崔南希脸上毫无血色,求救地看向三皇子,但三皇子此刻想拉拢杜塘,当然不可能为她得罪人,因此只悠哉悠哉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配合调查一下,放心,如果与你无关,我自会替你做主。” 崔南希攥紧衣裳,心里一片绝望凄冷,脑袋环顾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帮她,所有人都看好戏似的逼迫她,崔南希无奈将目光对准崔瑨:“父亲!” 崔瑨沉着脸不吭声,刚才他帮了崔南希已经是走错了一步棋,没想到揽月就在后面等着他,他才刚得罪完杜塘,揽月紧接着就帮杜塘做主,此时如果他再护着崔南希,只怕杜塘的心思真就要倒向揽月了! 第121章 崔瑨一向把利弊分的很清楚,此时再护着崔南希明显得不偿失,他快速在脑子里面权衡了一番,又看了眼赵锦儿,原本对于认赵锦儿为女还有些犹豫迟疑,毕竟比起赵锦儿,崔南希才是他从小养大的,除了崔家之外,崔南希再没有其他退路,崔瑨自然选择更好控制的崔南希。 但此时显然不行了,他必须立刻做出取舍,否则会将杜塘推向揽月,最重要的是崔南希现在已经不得三皇子的心,她已经几乎没有利用价值了,想到这里,崔瑨跨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盯着崔南希:“钰儿乃是我崔家嫡子,他的安危事关重大,你既冤枉,那便让丫鬟去检查一下你的鞋子!” 崔南希瞪大眼睛,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父亲……” 然而崔瑨只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神全是冷漠,有了崔瑨的首肯,三皇子挥了挥手,两个宫人立刻上前,看似恭敬实则强硬的将崔南希带到树丛后面,不顾她的挣扎脱下她的鞋子拿出来,然后往湖边的地上按了一下,鞋底的花纹与湖边的脚印一模一样。 所有官员都沉默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崔瑨,杜塘见状,气怒道:“崔大人,你还有何话说?” 崔瑨严肃的抿紧双唇,低头看了脚印半晌,才又看向揽月:“南希虽是我的女儿,如今却已是皇家中人,既然后宫之事皆是公主在处理,那此事便由公主来定夺吧,臣绝不偏袒。” 揽月讽刺的呵了一声:“崔大人此言差矣,此事说到底是崔家的家事,本公主岂能越俎代庖!”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到底崔钰并没出什么事,而且崔钰跟崔南希还是兄妹,原本就是崔瑨的家事,只是此事闹到了宫宴上,杜塘又对此不依不饶,如此一来才难办,轻不得重不得,罚的轻了,难免杜塘不服,其他官员也会私下议论;可若罚的重了,又打了三皇子的脸,而且会让人以为崔瑨怕了杜塘,崔瑨唯我独尊多年,哪里能认得下这口气。 正在这时,树丛后面的崔南希终于扛不住,不顾赤着脚跑出来抓住崔瑨的衣袖招认:“父亲,女儿当真冤枉,真的是崔钰自己掉下去的,我只是心烦意乱,他又非要跑来烦我,我们两个吵了几句嘴,他自己一时不慎掉了下去,我也吓了一大跳,才准备跳下去救他就被朱锦娘赶来先一步去救人了,我真的没有推他!” 可哪怕这时候崔南希说的都是实话,已经没人再相信她了,从刚才她否认再到被人揪出证据,如今哪怕她有再多理由也早已经没了可信度。 崔瑨看向三皇子:“南希现在已经是三皇子妃,如何处置还请三皇子定夺吧。” 三皇子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既然如此,本皇子也不偏袒,崔南希身为皇子妃,非但不能帮本皇子分忧,反而残害手足,谋害亲兄长,泯灭人性、恶行昭昭,从即日起,送往西山庙庵反思己过、赎其罪孽!” 崔南希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一步,牙齿打颤的盯着三皇子,满眼绝望:“你当真要对我如此狠心?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如今有了新人在怀,就这么对我?” 三皇子不理会她,反而阴笑着看向崔瑨:“崔大人觉得,本皇子这个处置如何啊?” 他就是故意这么处置崔南希的,就是要给崔瑨难堪,要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才是主子,他才是皇子,崔瑨不过是他面前的一条狗而已,居然敢给他拿乔让他在所有大臣面前服软低头,丢尽脸面,他算什么东西! 崔瑨攥紧拳头,垂着眼眸冷笑:“三皇子公正严明、大义无私,臣不敢有异意。” 马靖皱起眉头,上前一步刚准备说什么,杜塘不等他开口就抢先扬声道:“三皇子圣明!” 杜塘门下几个大臣也全部跟着附和:“三皇子圣明!” 就连揽月一派的大臣也跟着附和,将三皇子高高架起来,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崔南希身子一软,慌乱的去拽崔瑨的衣裳:“父亲,救救我……” 崔瑨眼睛狠狠盯着三皇子,头也不回的拍了拍崔南希的手:“放心,三皇子只是让你反思己过,等你悔改了,三皇子就会去接你的!” 几个宫人上前,强硬的拉着崔南希带走,崔南希使劲挣扎着,脑袋转过来哭喊着:“三皇子,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了你,你怎能这么狠心,没有我你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昌恕,我恨你!” 三皇子刚刚是为了给崔瑨难堪,看到崔南希被带走,原本已经有些犹豫的心思却在听到崔南希的话后,瞬间冷硬下来,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提他以前,尤其崔家人总仗着之前的功劳在他面前高人一等,崔瑨是这样,崔南希也是如此,一个比一个可恨! 三皇子阴下脸,恼怒道:“带走,赶紧把这毒妇给我带走!” 揽月奇怪的盯着三皇子,三皇子以前虽然也没脑子易受挑唆,可现在的情绪明显已经有些偏激了,更何况崔家对他还有大用处,他对崔家如今似乎有些仇视,这可不像是三皇子的正常状态。 好好的宫宴因为崔钰落水一事仓促结束,到底还是惊动了皇上,皇上亲自下旨将崔南希训斥了一顿,言语间更是指责她不配为皇子妃,然后又下旨将三皇子表彰了一番,赞扬他大义灭亲、公正无私,让三皇子更加得意洋洋。 倒是揽月从宫宴出来后,柳南絮见她有些心事重重,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第122章 揽月皱眉叹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怪异,三皇子今天对待崔瑨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他似乎有些仇视崔瑨。” 柳南絮不解:“这不是好事吗?如此一来三皇子跟崔瑨之间不就有了裂痕,咱们就可以趁虚而入,你烦恼什么?” 揽月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三皇子的态度为什么转变那么大?” 柳南絮也挠了挠头发,百思不得其解:“是啊,就算赵锦儿再能挑拨离间,也不可能让三皇子跟崔瑨如此离心,哎呀,不管他们了,无论什么原因,他们离心对于咱们而言总是好事!” 揽月笑了笑:“但愿吧。” 柳南絮抓住她的胳膊:“你觉得今天崔南希推崔钰落水一事,会这么巧合吗?” 揽月嗤了一声:“崔南希最后辩解那番话,应该是真的,她没那胆子亲自推崔钰落水,不过利用手段把他逼到水里,见死不救倒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 柳南絮站定脚步:“那……崔南希落在岸边的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你想过吗?” 揽月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向柳南絮:“对啊,如果崔南希最后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崔南希从头至尾都没碰过崔钰,除非是赵锦儿把她的玉佩拽下扔在那,否则……” 柳南絮神色严肃:“可崔南希跟赵锦儿是死对头,赵锦儿如果真的扯下她的玉佩,崔南希能毫无知觉?” 揽月沉默半晌,才默然开口:“那就只剩下一个人:崔钰!” 柳南絮跟她对视一眼:“一个能恰到好处拽掉崔南希的玉佩,让她哑口无言的人,会是个傻子?” 第52章 旧冤 宫宴过后, 三皇子在皇上的支持下,到底还是将崔南希送入了庙庵,崔瑨眼看崔南希没用了, 转头就认了赵锦儿做干女儿。 然而三皇子跟崔瑨的关系却急剧变差, 近来常常传出三皇子冷待崔瑨一事, 不过鉴于目前他们利益相连,二人并未闹的太难看, 揽月也就没再继续关注,而是全力审问起了前大理寺卿何铳的案子。 何铳确实是个硬茬,愣是在柳南絮的刑讯中撑了下来,一心求死,颇让柳南絮难以下手,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犯人,明白在何铳身上就是浪费时间,干脆直接放弃了他,转头审问起了何家其他人。 何铳自己甘心去死, 何家其他人可不愿意,不到三天时间柳南絮就把该审的全部问了出来:“接下来就看你如何将岑北曦骗过来。” “什么叫骗啊。”揽月拿起何家人的供状看了眼,将供状放在火上烧了:“我要让崔瑨自己把岑北曦送过来!” 柳南絮不明白:“怎么送?岑北曦是马靖的下属,这案子顶多落到杜塘手里,怎么着也轮不到马靖, 别忘了他们两个还不和!” 揽月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想知道崔钰是真傻还是假傻吗?” 柳南絮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我要亲自试探一下!” 崔瑨最近接连失利,被揽月逐渐占了上风, 短短时间, 六部他直接失了三部不说, 如今眼看连大理寺都保不住了,而且三皇子近来也不知发什么疯, 时不时对他恶语相向,如果不是朱锦娘从中调和,恐怕他们又得再一次闹翻了。 最近真是哪哪都不顺,崔瑨知道揽月这几天都在重点审讯何铳,何铳从很早就跟着他了,又是大理寺卿,这些年暗地里帮他处理了不少阴司,也知道他不少秘密,如果扛不住招了,恐怕会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 崔瑨还正在着急上火,马靖就急赤火燎的找过来了:“大人,下官让人从公主那里打探出一些消息,何铳可能扛不住要招了!” 崔瑨眯了眯眼:“消息可属实?” 他知道马靖在大理寺是安排了人的,最近也一直让马靖注意揽月那边的消息,虽然对于何铳他很放心,但这次何家所有人都被抓进去,怕就怕何铳没了顾忌随便乱咬人。 马靖脸色凝重:“应该属实,何铳倒是咬紧牙关没招认,但挡不住他的家人扛不住招认了。” 崔瑨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刑部也在场。”马靖问道:“难道杜塘竟什么都没告诉大人吗?” 崔瑨冷哼了一声没说话,虽然如今刑部交到了王锦乡手里,被揽月给控制了,但刑部毕竟在杜塘手底下经营多年,里面早已经被杜塘给渗透了,王锦乡短时间内不可能将刑部完全把控住,然而此次关于何铳的案子,杜塘竟完全装作不知情,这让崔瑨心里很是不满。 尤其在上次崔钰宫宴落水后,他跟杜家的关系就愈发冷淡,要不是崔钰还在崔家,只怕杜塘都直接跟他翻脸了,难道杜塘想背叛自己? 似乎看出崔瑨心底的疑虑,本就跟杜塘不对付的马靖火上浇油:“大人,依下官看,这杜家恐怕是留不住了,杜塘近来屡屡失手,并且对大人不利的消息他多次隐瞒不报,怕是有异心啊!” 崔瑨抬手打断他的话:“此言为时尚早,先说说何铳招认一事,何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绝不能让他招认出来,否则损失就大了。” 马靖皱起眉头:“可此事我们都插不上手啊,唯一能插手的刑部如今已经被公主掌控,杜塘也不可靠……” 崔瑨沉默下来,算了算自己手底下的人,唯有杜塘跟马靖二人有资格插手此案,可杜塘有叛变之疑;马靖倒是可靠,但他头脑简单,根本不是揽月的对手,更何况揽月身边还有个柳南絮做帮手。 第123章 这段日子崔瑨也把柳南絮的底细给打探清楚了,真不愧是柳致远的女儿,她在岭南的丰功伟绩崔瑨也都知道了,听说没有柳南絮审不出来的案子,在她手里没有不招供的犯人,这段时间她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崔瑨也都看在眼里,一般人恐怕拦不住她。 崔瑨思来想去,目前他手里唯一可用的人竟就剩下岑北曦,岑北曦位居尚书省左司郎,虽在马靖之下,但才能突出、有勇有谋,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何铳,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到下午,揽月就接到了圣旨,要岑北曦一起协助审理大理寺卿一案,连柳南絮都咋舌,虽然这的确是她们商议的计谋,但是:“崔瑨这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 揽月嗤了一下,意料之中:“这段时间我们虽然扳掉了崔瑨很多手下,但只要杜塘跟马靖不动,他就不可能真正伤筋动骨。” 柳南絮好奇:“你怎么就有把握他一定会派岑北曦过来。” 揽月笑了一下,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得感谢你啊,你在岭南的名声太大了,以崔瑨的心思不可能不暗中调查你,他知道了你的手段,就会对我们故意放出的消息深信不疑,杜塘他现在已经不信任了,那么关于杜塘那一派所有人他都会放弃,马靖虽然狠辣有余,但却是个有勇无谋的,派他过来会被我算计死,剩下的要么官位不够要么能力不足,就只有一个岑北曦是最合适的。” 柳南絮脸色一红,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压下扑通乱跳的心脏,故作轻松的问道:“之前你说试探崔钰,现在该试探出来了吧?” 揽月点头:“不出所料,崔钰的傻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恢复了。” 她这次故意以何铳的案子试探,可杜塘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足以说明杜塘已经跟崔瑨离了心。 柳南絮收回心思,有些激动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拉拢杜塘,为咱们所用?杜塘要是知道他妹妹实则是被崔瑨给活活淹死的,只怕也饶不了崔瑨!” “不着急。”揽月轻叹:“崔瑨为了控制杜塘,这些年将崔钰看的极严,尤其上次宫宴崔钰落水后,杜塘已经对崔瑨非常不满,崔瑨自然也明白这点,为了逼杜塘服软,最近他几乎不怎么允许崔钰和杜塘见面,当年杜氏被崔瑨害死一事,崔钰应该还没告诉杜塘,我们需要找一个时机,况且贪多嚼不烂,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岑北曦,他明天就会过来,先把岑家案子结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岑北曦就来到公主府找揽月报道,他是个及其严肃守礼之人,虽说投靠了崔瑨,暗地里也没少跟揽月等人相斗,可该有的礼数岑北曦却丝毫不会轻视,与崔瑨一派其他等人倒是大不相同。 岑北曦跟揽月往日也没什么交情,更是对于揽月曾经为了崔南希一个女人,而闹的举国皆知一事非常不屑,因此行过礼后便直奔主题,要求再次提审何铳。 他这次是带着崔瑨的指令来的,绝对不能让何铳开口招供,想方设法赶紧定了何家的罪名,实在不行就要除掉何铳和他一家子,当然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这么一大家子人太过冒险,所以岑北曦还是倾向于先在何铳身上找突破口,然后快速将案子落定,不再给何家人开口的机会! 揽月跟柳南絮也都很配合他,让柳南絮跟岑北曦一起去大牢继续提审何铳,揽月则回了皇宫处理朝政。 岑北曦自从踏入公主府开始,就等于一脚踏进了揽月的圈套,一切看似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实则却都是按照揽月的算计在走。 何铳与岑北曦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他的嘴的确很硬,柳南絮跟岑北曦一起审讯了好几天,用尽各种手段依旧撬不出任何线索,柳南絮当然早有准备,岑北曦心里却很是松了口气,果然跟揽月预测的一样,在何铳招认所有罪行后,岑北曦就迫不及待递交了折子,然后在崔瑨一派的联合施压下,准备逼迫揽月结案。 然而何铳嘴硬,但他的家人却并不想陪他一块去死,一听岑北曦竟然准备放弃他们直接结案,何家人全都急了,何家人跟着何铳这么多年吃香的喝辣的,当然明白何铳是崔瑨的人,而岑北曦也是崔瑨的人,何家人再蠢毕竟见多识广,心里清楚岑北曦就是崔瑨派来灭他们口的,所以他们手里纵然有再多崔瑨的把柄,碰到岑北曦也只剩下死路一条,除非有能够打动岑北曦的东西。 人在将死之际,求生的潜力是无穷的,当年何铳帮崔瑨害岑家家破人亡,虽然手段极为隐秘,但却不可能瞒过日夜相处的何家人,这就是揽月要岑北曦亲自参与审讯何家人的原因,她就是要逼迫何家人亲口对岑北曦说出真相,让岑北曦自己重查当年岑家冤案。 果不其然,急于求生的何家人早已乱了方寸,慌乱之际唯独能想到的只有岑北曦跟崔瑨闹翻,或许何家才有一线生机。 眼见岑北曦压根就没有审他们的意思,竟是打算直接略过他们要他们的命,何铳的儿子率先忍不住急着叫住准备离开的岑北曦:“岑大人,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害死岑家的元凶吗?” 果然,无视他们的岑北曦成功停下脚步,阴着脸回过头:“你说什么?” 见岑北曦停下了,何家人顿时都反应了过来,何铳的弟弟跟儿子争相招认:“当年岑家到底是被谁出卖的?又是谁在京城只手遮天让岑家所有人全部丧命,岑大人,以您的聪明,应该不至于相信区区几个地方官员,当真有如此大的能耐吧?” 第124章 岑北曦抿紧嘴唇,本就严肃的面孔此刻更加黑沉,柳南絮垂眸看了眼他紧握的双手,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何家人依旧着急的讲着条件:“只要岑大人愿意高抬贵手,岑家冤案的背后主谋,我们可以如实相告!” 岑北曦眯了眯眼睛:“你们不会想说是崔大人指使的吧?” 何家人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他,岑大人,崔家害你家破人亡,你如今却在为仇人效力,你全家若地下有知,他们能瞑目吗?” 岑北曦原本紧握的拳头瞬间送了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柳南絮:“这一切都是公主的手段吧?” 岑北曦果然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他只稍微一回想,就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能参与进此案,一切应该都是揽月的手段:“公主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就是挑拨我与崔大人的关系,只用这么几个将死之人,公主是不是也太小看我岑某了!” 柳南絮挑了挑眉:“岑大人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了,你口口声声的崔大人,我只问岑大人一句:你当的是谁的官?拜的是哪姓的江山?” 岑北曦一愣,忙拱手道:“自然是当的百姓的官,拜的是我大昌江山!” “既如此,公主又何来的挑拨呢?”柳南絮转身就走:“岑大人既不信,权且就当是何家人为了贪生胡乱攀咬崔大人,不去理会便是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命人将何家人全部带回大牢,态度十分的冷淡不客气,柳南絮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如今来到京城,看到这群官员竟是明目张胆的投靠崔瑨,跟揽月分挺抗争,丝毫不将皇家尊严放在眼里,僭越之心昭然若揭,就连态度最为客气的岑北曦下意识的行为举止,都不把揽月放在眼里,若不是揽月说了这些人要留着利国利民,按照柳南絮的性子,这些人早死八回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耐性哄着他们! 反而她这样的态度却又让岑北曦愣了一下,若柳南絮苦口婆心劝他相信,岑北曦可能还会认定这一切都是揽月的阴谋,如今柳南絮理都不理他,明显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倒让岑北曦对刚才何家人说的话起了疑心。 岑北曦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混迹官场,有些事情他当然早就看明白了,就像何家人刚才说的那样,当年区区几个地方官员,是不可能手眼通天敢灭了他岑家满门,这些年岑北曦也不是没有暗中调查过,但时隔多年,很多证据早已经被抹灭干净。 他查探许久,种种迹象却都显示当年岑家被灭门一案,都有先帝参与其中,再加上他当年年纪小,只记得岑家之所以被打发去地方,是因为在先帝那里失了宠,几番思量下来,总觉得是先帝容不下岑家,况且以前先帝昏庸,也不是没干过无缘无故灭人满门之事,这也是他选择投靠崔瑨而背弃皇家的原因之一。 岑家是岑北曦这辈子最大的心结,柳南絮不提了,岑北曦自己心里却过不去,多少他也知道一些自家当年跟崔家好像不太合,何铳投靠崔瑨多年,难道岑家当年灭门,确实有其他隐情? 不上不下的被吊了一天,第二天岑北曦就再也忍不住,找了个借口又再次提审了何家人。 何家人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眼看昨天说出岑家冤案幕后真凶都无济于事,原本以为他们死定了,没想到今天岑北曦居然还会来问他们,贪生怕死的何家人自然不敢拿乔,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们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难道大人不知道,当年崔家差点就把江山谋夺了过去,偏偏就是你们岑家阻止了他们,所以崔家才非要除掉你们!” “你说什么?”岑北曦瞪大眼睛。 何家人忙继续道:“如今崔家是不复从前了,当年崔家可是只手遮天,岑家跟崔家斗了许久,最终棋差一招落败,好在先帝还算念些旧情,在岑家落败被崔家陷害时,先帝只是找了个借口将岑家打发去了地方,原本是为了让你家安分守己的避风头,谁知你父亲他们才刚到地方,便又发现了崔家跟当地官员勾结,致使当地百姓民不聊生,只能落草为寇,然后崔家又出面收留那些落草为寇的百姓为他们所用,以至于当地匪徒猖獗,周围也纷纷遭殃,最重要的是崔家收留这些人,竟然是有谋反的打算!” 岑北曦深吸口气,虽然家里蒙难时他年岁尚小,可父亲以及祖父他们的为人,岑北曦却依旧记得一清二楚,他的祖父和父亲他们都是非常正直忠勇之人,如果发现崔家有谋反之心,肯定会不顾一切告知皇上的! 何家老二说道:“你家里就悄悄写了密折递回京城,一边暗中与周围的守军联手里应外合,灭了崔家收容的那些匪徒,可密折却落在了我大哥手里,然后被他交给了崔家,刚好崔家又收到当地那些收养多年的匪徒全部被灭,一怒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了岑家头上……” 岑北曦赤红了眼,厉声打断:“胡说!” 他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不敢去相信何家人说的事实,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这么多年为仇人效力,他…… 岑北曦握紧拳头慢慢冷静下来,压制住疯狂跳动的心脏,目光沉沉地盯着何家人:“你们千方百计陷害崔大人,不惜拿当年岑家冤案做文章,是不是受揽月公主指使?” “冤枉啊,大人,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何家人连忙摇头,何家老二想起什么,急切的开口:“我、我有证据的,当年我大哥截取了岑家的密折,还给崔家送过密信透漏此事,那封密信就是我送的,那密信如今还在!” 第125章 岑北曦瞳孔紧紧一缩:“密信在哪?” 何家老二想了许久才终于回想起来,给岑北曦说了个位置,岑北曦挥手让人将他们重新带下去,临走前又警告道:“若你们敢蒙蔽本官……” 何家人吓的不断摆手:“不敢的、我们绝不敢这么做,大人不信可以自己查,如今的大理寺卿,云珠县主的丈夫姜晋,他当年也牵涉进了岑家一案,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他!” 岑北曦没说什么,姜晋因为女儿被糟蹋自尽一事,对崔瑨一派恨之入骨,如今又投靠了揽月公主,他不可能信任姜晋,岑家当年灭门的真相,他要自己亲手查! 第53章 瓮中捉鳖 原本已经被递交上去准备了结的案子, 居然又被岑北曦亲手撤了回来,说是案子还有些不明了之处,何家人有些问题还没交代明白, 让崔瑨一派这段时间的努力蹦哒都成了笑话。 崔瑨怒不可遏, 他千方百计把岑北曦派过去协助查案, 就是为了堵住何铳和他一家的嘴,如今眼看案子就要结了, 竟被岑北曦亲自打断,崔瑨发了好大的火,可岑北曦态度坚决,又是崔瑨自己把他推到现在的位置,如今岑北曦自己开口不让结案,打了崔瑨一派个措手不及。 柳南絮都有些想不通:“崔家杀了岑家全家,这崔瑨得多大的心,才敢把岑北曦派来灭何家的口!” 揽月冷笑了一下:“他不是心大,而是这么多年作恶太多了, 这些年因为崔家而家破人亡的人还少吗。崔家手里的命债太多了,以至于崔瑨自己可能都忘了当年岑家灭门,是因为何铳报的信!” 柳南絮问道:“那咱们就这么看着岑北曦自己慢慢查?” 揽月摇头:“以崔瑨的性情,当年的证据估计早就被他毁的差不多了,岑北曦即便查也查不出什么, 我们主动出击,诱他自己上钩。” 柳南絮眼睛一亮:“咱们玩阴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揽月含笑点头, 招手叫来云聿小声吩咐了几句。 崔瑨正阴着脸坐在正堂, 底下几个官员七嘴八舌的说着:“这个岑北曦到底什么意思?眼看就能逼得公主就范,顺顺利利结了何铳的案子, 偏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是啊,怕就怕节外生枝,夜长梦多呐!” 马靖不满道:“崔大人,要不我去把岑北曦招回来,咱们重新上书逼揽月公主结案?” 崔瑨冷哼:“你当揽月公主是软柿子?当初为了把岑北曦塞过去已经用尽办法,如果这时候我们又出尔反尔,不是上赶着将把柄递给公主!” 马靖怒道:“也不知道岑北曦搞什么名堂,非要多此一举!” 崔瑨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岑北曦办事向来牢靠,从没有出现过这种纰漏,这也是崔瑨敢派岑北曦去对付揽月公主的原因,可他这次宁愿冒着被皇上怪罪,也非要撤回何家的案子很是不同寻常,再加上这几天岑北曦突然对他的态度特别冷淡,而且这次撤销结案也没提前跟他说,事后也没登门请罪,这让崔瑨有些不安。 正在这时,管家急匆匆自外面走进来,附耳在崔瑨耳边悄声说道:“老爷,我们的探子送来了消息。” 说着把一封密信交给崔瑨,崔瑨打开快速看了一遍,眼皮跳动了几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正在说话的众人见崔瑨突然沉默,急忙看过去,就被他可怖的脸色吓的全部住了口,一个个不明所以的互相对视一眼,闭上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到底还是马靖跟崔瑨的时间最长,因此大着胆子开口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瑨回过神揉了揉额角,抬头叹了口气:“没什么,老夫这里还有点私事需要处理,各位大人先请回吧。” 其他人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问,只能赶紧起身告辞,唯有马靖坐在一旁没动,看着其他人都被管家送出去了,这才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瑨深吸口气,再也没了刚才伪装的平和,黑着脸把信递给他:“你看看吧,出大纰漏了!” 马靖小心翼翼的接过信,密信是崔瑨安排在揽月身边的探子送来的,说何铳一家扛不住招认了当年岑家灭门的真相,如今岑北曦已然知道当年岑家全家都是被崔家害死的,他之所以保下何铳,就是因为何铳手里有崔家当年构陷岑家的证据! 马靖瞪大眼睛倒吸口气:“大人,这……” 崔瑨烦躁的皱着眉头:“时间太过久远,我给大意了,竟忘了当年岑家会灭门,是何铳给先父通风报信的!” 实在是岑家灭门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再加上当年此事是他父亲做的,后来他虽然把该封口的都封口了,但难免会有疏漏,这次偏偏就碰巧撞上了。 突然,崔瑨猛地坐直身体眯起眼睛:或许不是碰巧,他就说怎么这次揽月公主这么容易妥协,轻而易举让他把岑北曦安插了进去,原来竟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何家人定然是早就招供了,揽月知道了岑家冤案的真相,所以算计自己把岑北曦亲自送过去! 崔瑨咬了咬牙,懊恼地锤了下桌子:大意上当了! 马靖在一旁急着的问:“大人,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崔瑨起身在屋内慢慢踱步,沉吟良久才开口:“揽月公主敢把岑北曦招过去,肯定就是有把握会让岑北曦信她,依照岑北曦的性子,除非何家手里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他绝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态度。” 第126章 “大人的意思是何家当年留了一手,悄悄藏了证据?” 这种手段官场常用,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几乎每个人手里都会留点儿保命的把柄,崔瑨不难想象却难以接受,何家死到临头居然还敢阴他一把,着实可恶! 马靖声音阴狠:“大人,一个岑北曦虽然不足为虑,但若是何家手里当真留下了对大人不利的证据,以岑北曦的狠辣绝对会死死咬住大人不放,再加上揽月公主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被他们抓到把柄,恐怕大人不好脱身啊,大人可不要忘记:蛇咬一口,入骨三分哪!” 见崔瑨没说话,马靖凑近他继续说道:“不如下官派人先毁了证据,再灭了何家的口,事到如今咱们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崔瑨握了握拳,沉吟半晌才开口:“此事我再想想。” 马靖急道:“大人,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再想下去公主就把证据全翻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全部完蛋!” 崔瑨抬手打住他的话:“你先出去吧,就算要动手也不能冒冒失失,让我考虑一下。” 马靖张了张嘴,见崔瑨闭上眼睛,只好拂袖先离开了。 等他走远,崔瑨才睁开眼睛,把管家叫进来吩咐道:“先去查一下当年岑家灭门的案子,还有多少尾巴没扫干净。” 揽月晚上回来,看到柳南絮已经困的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她看了看旁边没怎么动的饭菜,本想把她叫起来吃了饭再睡,但过去一看她睡的熟,连自己走到她身边都没丝毫察觉,揽月感觉一阵心疼和心软,自从跟自己回到京城后,柳南絮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每天陪自己跟崔瑨那伙人斗,最近肯定把她累坏了。 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了抚柳南絮的脸颊,揽月眼中泄露出一起温柔,叹了口气弯腰准备抱起她回去休息,柳南絮却突然醒了,看到揽月一愣:“什么时辰了?” 揽月看了眼沙漏:“都快子时了,怎么不去屋里睡?” 柳南絮从她身上蹦下来,发了个哈欠:“我是看崔瑨这两天都没啥动静,是不是你那计划不管用啊?我刚才在想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结果一不小心给睡着了。” 她回过头狐疑的看了揽月一眼:“你怎么这时辰才回来?” 揽月笑了笑,招来下人去把饭菜热一热,这才说道:“崔瑨老奸巨猾又多疑,不可能这么容易上当,他肯定会先去派人查探一番,所以我这次的目标压根不是他。” 柳南絮不解:“那是谁?” “马靖,这个人鲁莽冲动,崔瑨这些年吩咐岑北曦的任务大多都是通过马靖,以崔瑨的性情,应该不会给岑北曦留下自己什么致命的把柄,不过马靖就说不好了,况且岑北曦还是他手底下的,马靖心狠手辣又手脏的很,岑北曦这些年可没少给他擦屁股,手里的把柄不知握了多少,如今岑北曦有背叛嫌疑,马靖比崔瑨更希望岑北曦死,我今晚就是给马靖添堵去了,放心吧,以他的性子,不出两日就会动手,到时候咱们就能收网了。” 见揽月胸有成竹,柳南絮也放下心来:“你不早跟我说,害我这两天每天都坐立不安的。” 揽月摸了摸她的头发:“快去睡吧,这阵子辛苦你了。” “你不睡吗?” “我再等等。”见柳南絮还看着她,揽月笑着解释:“这公主府咱们才搬进来不久,里面还有老鼠没清出来,我抓几只老鼠就睡。” 柳南絮实在扛不住了,便打着哈欠转身先回房了:“那你早点儿休息。” 揽月通过府里马靖安排的眼线,故意放出了个假消息,让马靖误以为何铳出卖了他,这样一来既可以激马靖,又能吊出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原本以为马靖再怎么冲动,好歹也会先探探虚实再选择动手,但马靖手底下的人听说何铳要招了,一个个都急了,何铳是上一任大理寺卿,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有点儿把柄在他手里,听说崔瑨居然还在考虑,干脆就都聚集在马靖府里发牢骚:“崔大人高高在上,一个何铳自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咱们不一样啊,这么些年谁家里每没个不孝子弟?谁没找何铳平过官司啊?万一他把这些招出来……” “是啊,公主现在就等着抓咱们的把柄呢,要是等何铳招了,别说头顶这个乌纱帽,就连顶乌纱帽这颗脑袋恐怕都保不住!” 有个大人把目光对准马靖:“马大人,据下官所知,之前那侵地的案子,您也是找的何铳,听说陛下最近正要准备重查王公贵族和朝廷官员侵吞土地的案子呢,这要是崔大人自然是不怕,即便陛下查着了证据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头没那么硬。” “说的没错,崔大人那是高枕无忧自然安坐如钟,怕只怕咱们要大祸临头!” 马靖本就烦躁,被他们说的更加心烦意乱,再加上程嫣然的哥哥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故意拱火,马靖更是坐立不安,毕竟这群人只担心的是何铳,可他更担心岑北曦知道真相,万一岑北曦背叛,恐怕他会是头一个死的! 底下一群官员还在忧心忡忡的议论纷纷,跟苍蝇似的围在马靖耳边,马靖越听忧心越重,心里的冲动自然更加翻腾的厉害。 揽月这边才把几个“老鼠”给揪出来,正让云聿带出去全处理了,就有影卫悄悄跑来禀报:马靖没忍住动手了! 第127章 揽月挑了挑眉:“我倒是高看他了,他还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岑家当年被崔家灭门的证据早就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仅凭何家藏匿下来的几封书信根本难以取信岑北曦,书信可以伪造,像岑北曦那样的人相信的只有确凿的证据,可揽月根本没有,岑北曦查了好几天也同样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揽月只有将计就计,只要崔瑨自己送上门来,一切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不出揽月所料,她在府里等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云聿就过来说道:“岑北曦来拜访公主。” 揽月洗漱了一番才吩咐:“让他进来吧。” 岑北曦被云聿领进来,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勉强行了个礼:“一切早在公主计划中了吧。” 他是个聪明人,马靖昨晚一动手,岑北曦就什么都明白了,同样他也清楚,马靖不会无缘无故蠢得撞上来,他在马靖手底下多年,对他早已了解的清楚啊话,马靖肯定是被揽月给算计了。 揽月不置可否:“岑大人查了这几天,都查出什么了?” 岑北曦苦笑着低下头摇了摇:“什么都没查到。” 揽月伸手请他坐下:“岑大人为崔瑨效力多年,对崔家的手段应该比我清楚,崔瑨向来谨慎,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你岑家的冤案早已过去十多年,就算再多的证据,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已经被善后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更无法接受自己竟为仇人效力这么多年。 其实以岑大人的聪明,只要抛开个人恩怨冷静的想一想就应该明白,崔家这些年在各地以贼匪的名头,暗中养了许多私兵,这些人冒充贼匪为祸百姓,一来可以挑起天下百姓对朝廷的不满,让百姓把父皇当做昏君;二来还可以烧杀抢掠来达到为崔瑨拢财的目的,可以帮他豢养更多的私兵,这是崔家惯用的手段,从崔瑨的父亲就开始了。 岑家当年就是死在贼匪手里,难道这么多年岑大人竟丝毫没有怀疑过,你岑家的案子与崔家有关吗?” 岑北曦沉默了会儿,说道:“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当年那群灭我岑家满门的贼匪早已经被消灭干净,臣私底下偷偷查过,确实与崔家无关。” 揽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崔瑨拉拢人还是有一手的,也舍得下血本,不怪岑北曦这么聪明的人也能被他拿捏在手里:“所以这两天岑大人查下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查到,已经对本公主跟何家产生了怀疑,对吗?” 岑北曦再次苦笑起来:“但依旧不是公主的对手,公主恐怕早就料到了,从把我弄来第一天开始,再到我亲自压下何家的案子令崔瑨感到不安,公主又将计就计把我已知道岑家冤案真相的事情捅到崔瑨面前,一切都在公主的掌控中,不是吗?只是臣实在惶恐,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让公主如此煞费苦心?” 揽月深叹了口气:“岑卿啊,再多的算计在真相面前都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本公主算计的不是人心,只是拿捏住了真相罢了,你是个聪明人,我是念你对百姓尚有一份仁爱之心,与崔瑨之流不同,又念你岑家当年忠心耿耿宁死不屈,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你一人,实在不忍心你岑家香火无继,这才愿意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 这两天没有查到任何证据,其实岑北曦已经动摇起来,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毕竟任谁知道自己竟然为灭门仇人效忠多年,也都难以接受的,岑北曦纵然心性早已磨练出来,也不太敢面对这个事实,揽月自然也看出了他的退缩之意,所以干脆狠狠推了他一把。 昨晚马靖一动手,就等于彻底坐实了崔家灭岑家满门的事实,不再需要任何证据,如果不是心虚,他们为何要动手?血淋淋的真相猝不及防的摆在岑北曦面前,由不得他不接受! 岑北曦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似的,向来傲气挺直的脊梁佝偻了下去,崩溃地捂住脸呜咽出声,亏他向来自诩聪明,竟然仇人就在眼前也不知道,想必崔瑨这么多年每次看着自己尽心尽力替他排忧解难,心里都在嘲笑自己傻吧! 岑北曦心中恨意翻腾,只恨不得立刻去杀了崔瑨为他全家报仇,只要一想到当年岑家所有人惨死的画面,还有满目的血色,岑北曦就恨不能生吃了崔瑨的血肉! 揽月明白他的痛苦,坐在一旁没说话,只等他自己发泄过情绪只后慢慢冷静下来。 到底不同一般人,过了许久,岑北曦的情绪终于逐渐平静,只是眼睛还是有些赤红,心里的恨也并未消停,反而愈发的深刻,他捏紧拳头抬头看向揽月,声音嘶哑:“公主想让我做什么?只要能为我岑家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揽月摇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扳倒崔瑨,你要为你全家报仇,而我身为大昌公主,自然也要为我的百姓负责,还他们一个太平天下!” 岑北曦这才认真看着她:“公主与传言有所不同。” 揽月叹道:“人这一辈子总要糊涂几回,本公主是,岑卿亦是。” “那么公主接下来的计划是?” 这也是揽月正要说的:“以你现在的处境,还不宜让崔瑨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否则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杀了你,只是昨晚马靖一动手,此事肯定已经引起了崔瑨的忌惮,以崔瑨的谨慎,以后肯定不会再用你,所以我要你先取代马靖的位置!” 第128章 岑北曦皱起眉:“如此说来,岑家的冤案暂时要搁浅?” 揽月点头:“你这几天也查了,除非扳倒崔瑨,否则岑家冤案不可能真相大白。” 她这次留下何家,本就只为了拿下岑北曦,并不妄想着能趁机扳倒崔瑨,爪牙不除,崔瑨是不可能有事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之前那些人都不过是开胃菜,现在才是崔瑨伤筋动骨的开始! 第54章 煽风点火 深夜, 御书房的灯还亮着,揽月依旧在忙碌,太监推门走进来, 小声汇报:“公主, 太子妃在外面。” 揽月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让皇嫂进来吧。” 不一会儿, 太子妃端着几盘点心走进来,见她神色疲惫, 忙问:“我看御书房的灯亮着,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揽月请她坐下,解释道:“最近朝上在商议修堤坝一事,我看看户部还能挪出多少银子。” 太子妃叹了口气:“如今父皇身子不好,又要教导鸣岐,朝中的重担全部压在你一人身上,实在辛苦你了。” 揽月摇了摇头:“应该的,正好皇嫂来了,我还正有点事找您呢。” “什么事?” “马侧妃最近在府里可还安份?” 太子妃冷笑了一下:“她能安份才怪。” 她把马靖女儿最近做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一遍:“找着机会就想害我和鸣岐, 不过你一直不让动她,我才装作没发现她那些手段!” 太子妃当年之所以被崔瑨等人忌惮,就是因为她把太子的后宅守的跟铁桶一般,马琳那些手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揽月点了点头,向后靠在椅背上, 沉吟了一下:“既然她如此处心积虑,皇嫂又怎么好总是打击她, 不如就给她个机会吧。” 太子妃瞪大眼睛:“你打算动马家了?” 揽月嗯了一声:“我最近查朝廷的帐, 崔瑨这个大蛀虫, 国库都快被他给搬空了,堤坝重修迫在眉睫, 否则来年百姓就要遭殃了,可国库里面没银子了,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太子妃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交给我,你等我的消息。” “交给皇嫂,我就再放心不过了!” 揽月猜的没错,虽然岑北曦后来还是把何家人给判了,何铳也按律被斩杀,何家其他人全部流放,但崔瑨还是起了疑心,再加上马靖冲动行事,崔瑨心里疑虑更重,何家的案子一结束,岑北曦就被冷待下来。 以崔瑨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杀了岑北曦以绝后患,但现在的岑北曦早就不是他想动便能动的了,崔瑨只好暂时先将岑北曦冷藏起来,让马靖一点点先夺了他手里的权,然后找个时机弄死他,岑北曦当然也明白这点,现在就端看谁下手更快! 而另一边,程淑妃打理后宫又要照顾皇上,许是太累突然病了,后宫一大滩事全没了主心骨,揽月又不许珍妃插手,便只能交给太子妃暂时接管。 如此一来,太子妃就每天都被埋在宫里,对于东宫的把控自然也就没以前那样严密了,一直想要伺机而动的马侧妃终于看到了丝希望。 自从太子妃回京后,就明里暗里给了马侧妃许多排头吃,马侧妃从小被马靖娇惯着长大,虽说有些心机,但终究上不了大台面,比起太子妃的手段更显稚嫩,因此虽然都知道太子妃在故意整治马侧妃,马家却始终拿不住证据。 马侧妃金尊玉贵的,即便是嫁给太子之后,哪怕太子再厌恶她,可因为有马家撑腰,除了太子不宠幸她之外也没曾受过什么委屈,哪里是肯忍气吞声的,可她压根斗不过太子妃,反而每次都偷鸡不成蚀把米,三番两次吃暗亏,每天还要忍着闹肚子委屈听从太子妃管教,太子妃又故意折磨她,马侧妃心里早就对太子妃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弄死她。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时机,心里别提多激动了,马靖也不忍女儿日日在那郑家女手底下受委屈,马上将此事告知崔瑨,想要趁机对小皇孙下手,只要小皇孙死了,区区一个太子妃不过就是个纸老虎! 然而崔瑨谨慎,思来想去总觉得最近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这边才要马靖想办法架空岑北曦夺了他的权,怎么这么巧,太子妃那里就露出破绽了? 会不会是阴谋? “此事还是先缓缓,暂时不急动手。”对于揽月,崔瑨如今与她交手几次,已经不敢再小看她了,怕就怕这又是揽月设下的诡计! 马靖急的直跺脚:“这还等什么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马靖心里肯定更加着急,可崔瑨考虑的更多:“我先派人打探一下,万一是公主的计谋,别忘了之前岑北曦的事情!” 马靖脸一红说不出话了,岑北曦那件事是他太过冲动了,好在当年的证据销毁的很干净,岑北曦没有找到证据,否则他的过错就大了,如今再被崔瑨提起,马靖呐呐低下头,激动地头脑总算冷静了一些:“大人的意思是,这又是公主故意引我们上钩?可万一不是呢,那咱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好时机?我可听说商家如今对小皇孙满意的很,商家老爷子亲自教小皇孙功夫,还听说商家有意将兵权以后全部交给小皇孙呢!” 崔瑨握紧拳头,心里也有些摇摆不定,实在是小皇孙回来后,无论是太子妃还是揽月、或是皇上都对他守护森严,又有商家保驾护航,虽然他多次下手,可根本找不到任何漏洞。 第129章 尤其小皇孙十分聪慧,已经得了许多朝臣的夸赞,之前太子薨逝后,那些投靠他摇摆不定的大臣,如今又全部态度坚定的支持起小皇孙,再加上商家在背后撑腰,如今朝堂大半武将几乎全被商家游说,这才是最让崔瑨忌惮的,毕竟小皇孙才是真正的龙子龙孙! “一个小小孩童,这商家如今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话是这么说,但崔瑨心里还是很乱的,他也怕万一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小皇孙身边又跟铁桶似的:“我再想想,你也先让马琳暗中观察一下,切莫着急动手。” 因为上次吃了大亏,这次马靖总算没再鲁莽行事,听从崔瑨的劝告回去劝女儿再小心观察几日。 马侧妃早就受够了太子妃的窝囊气,心里虽然不满,却又不敢武逆父亲,而且她如今在东宫被限制的厉害,根本不方便动手,只能依赖父亲帮忙。 正在湖边发泄着不满,突然远远看到小皇孙身后跟了一群人,朝这边的方向走过来,她原本想避开的,可眼看一群人已经走过来了,避开反而显得她心虚,干脆就站定等着小皇孙一行人过来。 经过她身边,小皇孙目不斜视,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就打算错身而过,马侧妃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不管再怎么说她也是太子的侧室,算是小皇孙的长辈,哪怕小皇孙身份尊贵见了她不用行礼,可于情于理也该打声招呼,竟然视自己如无物,实在太过份了! “小皇孙这是要去给太子妃请安?”马侧妃昂起下巴忍住怒气,主动开口。 小皇孙果然成功停下脚步,身量虽小,态度却有些倨傲,淡淡瞟了她一眼,矜贵地嗯了一声:“马侧妃已经去向母亲问过安了?” 马侧妃神色微微一僵:“还没有,这就要去。” 小皇孙冷淡地点了点头,没再理会她带人错身离开,见他走远,马侧妃身边的丫鬟才愤愤不平地开口:“越来越过份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晚辈,看见侧妃不但不主动问安,侧妃主动与他说话,他竟然也敢无视,这也欺人太甚了,分明就是不把侧妃放在眼里!” 马侧妃用力揪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咬牙愤恨地瞪着小皇孙的背影,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都给我等着,我迟早要他死!” “马侧妃,您想让谁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怒的声音,马侧妃跟丫鬟都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就看见管家沈鹤不知何时竟然站在她们身后,此刻正目光阴沉地盯着她们。 马侧妃跟丫鬟皆是脸色一白,脑袋轰隆一声,明白自己刚才的话都被听到了,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沈鹤将目光先对准丫鬟,怒声训斥:“身为侧妃的贴身丫鬟,你不思好好开解侧妃,反而故意煽风点火、搬弄是非,故意挑拨离间,简直该死!” 丫鬟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沈管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次吧,我一时口不择言,我该死,求您网开一面……” 马侧妃也连忙开口:“沈管家,杏儿她只是为我抱不平,沈管家若是生气就怪我吧,别为难这丫头!” 她就不信,她再怎么说也是这东宫的侧妃,身后又背靠马家,沈鹤区区一个奴才敢把她怎么着! 沈管家没接她的话,直接指使来两个下人,指着地上的丫鬟说道:“侧妃就是被这丫头给蒙蔽了,东宫绝对容忍不了这种搬弄唇舌丫头,今日若不处置她,明日就有人敢当面欺辱小皇孙,来人,把她带下去,割掉舌头卖去青楼,以后谁再敢搬弄是非,这就是下场!” 马侧妃大怒:“你敢!” 沈管家真的敢,而且东宫的下人都听沈鹤的,压根不理会马侧妃的命令,不顾她的阻拦强行拖着丫鬟就带了下去,丫鬟被拖在地上使劲儿挣扎着:“侧妃,救救我、救救我,沈管家、饶命啊,我真的不敢了……” 眼看丫鬟被越拖越远,马侧妃气的浑身发抖:“沈鹤,那是我马家的下人,要处置也是我马家处置,你一个狗奴才有什么资格动她!” 沈管家低头淡淡拱了拱手:“入了东宫就是皇家的人,太子妃既然让属下这几日代管东宫,属下自是不好敷衍,还有侧妃刚才那句话,属下过后也会如实告诉太子妃,还请马侧妃移步回院,待属下请示过太子妃后,自会有太子妃亲自发落。” 马侧妃怒极反笑:“怎么,你们还想连我一块处置?” 沈管家丝毫不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态度依然淡定:“如何处置,需得请示太子妃。” 然后不由分说,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下人把马侧妃强行请回了自己的院子,马侧妃回到屋里,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盛,气急败坏地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扫落到地上,觉得还不解气,又把房里能砸的全都给砸了。 太过份了,实在太欺负人了,沈鹤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东宫的一个奴才,竟然敢骑到她头上,公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她马家带出来的丫鬟也敢说杀就杀,那下次是不是连自己的命都敢直接要了? 发泄了好半天,马侧妃才脱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真的忍不了了,她非要杀了昌鸣岐不可,太子妃不就是靠着有这么个孩子在手才敢威风,要是小皇孙没了,看她还威风的起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她从家里带来的另一个丫鬟眼睛通红的走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她脚下,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小姐,杏儿她、她被……” 第130章 丫鬟捂着嘴浑身颤抖的大哭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杏儿舌头被割了,她好惨,嘴里流了好多血,连叫都叫不出来,那些人把她拖走了……” 马侧妃握紧拳头,双目赤红:“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马侧妃身边的丫鬟从小跟着她在马家长大,也都当小姐似的养,平日里只被人追着阿谀奉承,自然也受不得委屈,东宫只给了这么点儿排头就立刻受不了了,抱着她的腿哭道:“小姐,我们该怎么办?这东宫如今根本没人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刚才去给小姐端点心,就连厨房那群婆子都敢阴阳怪气,还说点心要先送去给小皇孙,他们太欺负人了,小姐,我害怕,我们给老爷写信,我们回家吧!” “回什么家!”马侧妃拍着桌子愤怒的站起身:“别人都欺负上门了,难道我还要忍着不成!” 丫鬟哭着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已经对小皇孙下过好几次瘦,可是都没得逞,太子妃防范的很严,我们根本没机会。” 马侧妃冷笑:“以前没机会,不代表现在没有,太子妃现在代管六宫,东宫这边儿可是全交给了沈鹤,沈鹤虽说应付前朝之事驾轻就熟,可对这后宅阴司却一点儿不懂,要是他掌管东宫期间小皇孙出了事,他第一个就会掉脑袋!” 丫鬟停下哭泣眨了眨眼睛,语气也有些激动起来:“要真是这样,那咱们就报仇了,就是这个沈鹤在背后指使,东宫这些人才敢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他死有余辜,那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你先去悄悄打探一下,看他们把杏儿卖去了哪里,你把杏儿找回来直接送到家里给父亲看,别人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就不信父亲还能忍!” 丫鬟快速追了出去,又掏出几颗银锭子很快就买通了下人,东宫虽然在沈鹤的管束下没人敢投靠马侧妃,但谁都跟银子没仇,因此她很轻易便打探到了杏儿的下落。 看着舌头被割、满身凄惨的杏儿,马靖的确忍不了:这是威胁、这根本就是对他女儿的欺辱跟威胁! 东宫一个管家就敢欺负到他马家头上,还有没有把他马靖放在眼里? 马靖本就鲁莽又冲动,再听到丫鬟在一旁加油添醋的哭诉,说着马侧妃平日在东宫如何如何被欺负,太子妃如何故意刁难她,还有小皇孙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连府里的下人都看不起她们,连饭菜都不给她们吃等等…… 马靖愈发的火冒三丈,一掌竟拍裂了手底下的桌子:“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其实丫鬟说的太过夸大事实了,甚至有些根本就是她自己想多了,一旁的管家太了解这些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了,这些人说的话通常都只能信一分,自古以来长舌妇都是这些人! 管家皱了皱眉,走上前轻声劝道:“老爷,您先冷静一下,事实到底如何我们也不能只听这丫头的一面之词,不如先让老奴悄悄打探一下,老爷可别忘了崔大人的叮嘱啊,说不得这正是公主的计谋,就是故意激老爷上当呢。” 丫鬟低下头转了转眼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老爷,小姐可全指望您了,求您救救小姐吧,她还在东宫等着您呢,您要是再不救她,只怕小姐也要被害死了!” 管家回头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混账,再敢胡说我先发卖了你!” 丫鬟连连摇头:“我不敢胡说的,老爷,我这里有小姐的求救信,小姐如今已经被沈管家给禁足了,她根本出不来!” 马靖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沈鹤他敢禁足琳儿?” 管家沉下脸指着她:“既然小姐已经被禁足了,你是如何出来东宫的?” 丫鬟解释道:“我买通了东宫的侍卫,偷偷跑出来的。” 管家冷冷哼了一声:“沈鹤管制下人是出了名的严格,你能如此轻易买通?说,你故意来挑拨老爷到底什么居心?再不从实招来,我拔了你的舌头!” 丫鬟脸色一白,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不敢说谎的,这是小姐亲手写的信,老爷看了就知道了!” 马靖一把夺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脸色越来越阴沉:“好你个沈鹤,狗奴才!” 管家还要拦着:“老爷,沈鹤只是个管家,根本没资格禁足侧妃,老爷可以直接去陛下那里弹劾,夺了沈鹤的管家之权!” 马靖眯起眼睛,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进宫!” 然后又看向丫鬟:“你先回去伺候小姐,告诉琳儿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没事的!” 丫鬟低下头退了出去,一路回到东宫,不过并没有直接去见马侧妃,而是先拐进了沈鹤的院子,恭恭敬敬回道:“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该说的都给马靖说了,信也给他看了,马靖现在应该进宫了。” 沈鹤点头笑了一下:“好了,你回去吧,接下来继续煽风点火就行。” 第55章 投诚 马靖在御书房外等候了许久都没见到皇上, 反而差点被揽月找借口给治了罪,幸亏是崔瑨得到消息,带着一众大臣匆匆赶来才阻止。 揽月目光冷漠地看了眼站在后面的禁卫军左翼大将军赵青, 赵青被她的眼神吓的低下头, 揽月语气讽刺:“这皇宫里看来没什么消息能瞒得过崔大人, 崔大人养的耳报神真是好得很呐!” 第131章 赵青更加心虚,因为揽月说这话时目光就是定定看着他, 耳报神指的是谁大家都不言而喻,揽月回宫至今已经没人再敢小看于她,被她盯上,赵青心里有些打颤,但他身边的副将孟泽良却是看了看揽月,又打量了一眼赵青,垂下眸若有所思。 崔瑨依旧老神在在,并不为揽月的话所动,只说道:“身为陛下臣子, 自当关注陛下一举一动,倒是听闻东宫的管家沈鹤竟以下犯上囚禁侧妃,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揽月淡淡反问:“哦?那崔大人可知他为何以下犯上?” 崔瑨冷哼:“无论是何原因,都不是沈鹤以下犯上的借口,有错必纠有罪必罚, 还请公主生命决断,否则恐怕会令后宫前朝人心不稳。” 揽月嗤笑一声, 将手里的朱笔扔在御案上:“崔大人说得对, 既然有错必纠, 那就从头纠起,来人, 告诉崔大人,马侧妃为何会被禁足?” 一个宫人上前把事情缘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到马侧妃居然诅咒小皇孙,其他大臣皆是倒吸口气: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禁足都是轻的了! 崔瑨却道:“公主,一面之词不足以采信,又有谁能证明马侧妃说过那些话?沈鹤以下犯上自然是要找借口……” “禁足的命令是本公主下的!”揽月严声打断他:“崔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本宫联合沈鹤,陷害马侧妃?” 崔瑨垂下头,态度却依旧强势:“臣不敢,但既然要定罪就要有证据,否则恐怕人心难服。” 揽月冷笑:“崔瑨,现在是你在以下犯上!” 两人互相无声地对峙着,谁都不肯率先低头退让,御书房内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马靖才上前一步插话:“公主,马侧妃是臣的女儿,臣了解自己的女儿,她虽任性但绝说不出这样的话,还请公主明查,还琳儿一个公道。” “你了解自己的女儿,但本公主却不了解你了,马大人!”揽月重重一拍桌子:“要证据?本公主就给你们看看证据,所有人噤声,敢妄自出声者,格杀勿论!” 几个宫人走进来,将右面墙边的屏风一开,露出用门和纱隔断的偏殿,不一会儿,偏殿就走进来几个人,太子妃坐在上首,看着马侧妃被押过来,居高临下地质问:“马侧妃,你可知谋害小皇孙是什么罪?” 马侧妃狠狠瞪着她,不服气地挣扎了几下,但却被宫人用力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不服气的抬起头:“郑毓秀,你休想栽赃于我,我知道你想除掉我,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谋害小皇孙?” 听到这话,正殿的马靖跟崔瑨都暗暗松了口气,就听隔壁偏殿的太子妃继续开口:“是你说完迟早要小皇孙死?” 马侧妃一把推开压制她的宫人,不屑的昂首盯着太子妃:“是我说的又怎样?我又没真的把他弄死,你又能奈我何?还真以为凭着这句话就能治我马家的罪?郑毓秀,要不是生了小皇孙,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崔瑨跟马靖的脸色瞬间已经难看的不行了,尤其崔瑨,脸已经黑的能滴墨了,不敢置信地瞪向马靖,真想问问他女儿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么大逆不道没脑子的话也敢在皇宫说出口,这是嫌自己命长吗?蠢货! 其实马侧妃虽然娇纵,但也不至于如此没脑子,但她有个坏处就是冲动鲁莽,这点跟马靖很像,但她只是个后宅女子,见识远比不上马靖,刚才在被押来之前又被丫鬟撺掇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再看郑毓秀高高在上,自然就忍不住了,因为她说得对,即便她说了那些话,凭借着马家的权势,太子妃的确不敢真的因为这个就治她的罪。 揽月似笑非笑地挑眉:“马家确实让本公主刮目相看啊,崔大人,这就是你口中的一面之词?” 正殿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马侧妃瞬间嘡口结舌,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妃,她虽然是太子侧妃,但从来没来过御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带来了这里,还只以为是太子妃暂时休息的宫殿,所以才敢口出狂言,此时却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马靖也扑通一声连忙跪在地上:“公主,琳儿年纪小不懂事,口出狂言冒犯小皇上,但她真的没有恶意,求公主网开一面,饶过她这次吧。” 揽月端起茶杯悠悠喝了口茶,才放下茶杯淡淡道:“本公主原本也想息事宁人禁足了事的,可奈何崔大人不肯啊,非要说有罪必罚,崔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我虽是公主,却也不得不倚重崔大人的意见,崔大人,按本朝律例,马侧妃口出恶言,该当何罪啊?” 马靖求救地抬头看着崔瑨,眼中满是乞求,崔瑨心里气愤又无奈,但马靖是他目前最可靠的属下,只能忍着怒气拱手低头:“公主,后宅妻妾多有不合,气头上说几句过激的话也是在所难免的,但这算是家务事,若是扯上律法,那日后六宫妃嫔若有争执,岂不都要国法处置?” 在场官员都是崔瑨带来的,自然也都附和着崔瑨的话纷纷帮马侧妃求情,揽月也没真想靠这个治马侧妃的罪,她要的是整个马家,这件事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导火索而已,因此任由崔瑨一党费劲唇舌的狡辩,最后才勉为其难赦免了马侧妃的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马侧妃口出狂言、咒骂皇孙,若不给个教训日后恐怕更加猖狂,从今日起,马侧妃禁足东宫,每日到佛殿受训,另掌嘴二十!” 第132章 马靖张了张嘴急忙还想求情,被崔瑨瞪了一眼才忍耐下来,能赦免死罪已经是揽月忌惮崔瑨的结果,如果再得寸进尺,恐怕会适得其反。 本是进宫问罪,却反而让女儿的处罚更严重,马靖懊悔地回了家,心有不甘的想再派人去东宫打听,下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说马侧妃已经被带进佛堂开始受训了。 想起女儿才刚被掌嘴了二十,脸都还是肿的,现在就立刻被带进佛堂受训,这分明就是想要他女儿的命! 马靖在家里担心的坐立不安,而马侧妃在东宫也不好过,揽月派人掌她嘴,用的是宫里特制的竹板,以前就是专门为了惩治宫人才弄出来的,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特别疼,二十竹板打下来,马侧妃的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样了,脸蛋红肿的亮晶晶的,疼得马侧妃恨不能晕过去。 这还不算,她才受完掌刑,太子妃就迫不及待让人将她带去了佛堂继续受罚,佛堂里的几个老嬷嬷都是以前犯错才被留在这里的,因为常年的青灯古佛,连个活人都很少见,性情早已变的阴狠毒辣,好不容易送进来个活人,当然是卯足劲的折磨。 才半天下来,马侧妃就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直到天黑躺在床上才松了口气,但想到明天还要经受非人的折磨,她就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越长越委屈,马侧妃发泄地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正哭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影走进来,马侧妃警惕地坐起身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丫鬟,顿时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丫鬟连忙跑到她面前,见她满身狼狈,不由开始掉眼泪:“奴婢买通了那几个嬷嬷,小姐,您受苦了。” 马侧妃咬牙切齿,想起自己今天受到的折磨跟屈辱,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太子妃也正在御书房里向揽月禀报这件事:“估计马靖忍不了多久了。” 揽月摇头:“还不够,还得再加把火,崔瑨也不是吃素的,得彻底让马靖失控才行。” 太子妃应道:“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连公公走进来汇报:“公主,禁卫军副将孟泽良想求见公主。” 太子妃奇怪地看向揽月:“他怎么来了?” 揽月玩味地笑了一下,心里大概能猜出孟泽良来的目的:“皇嫂,您先出去吧,我跟他聊聊。” 太子妃点了点头,她对这些前朝之事并不在行,只能帮揽月稳固好后宫,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连公公将孟泽良带进御书房就关门出去了,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孟泽良跪下行完礼后并没有站起身,依旧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揽月挑眉:“孟副将这是做什么?” 孟泽良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向揽月:“臣是来投诚的。” “投诚?” 孟泽良点头:“公主圣明,应该知道孟家曾得罪过崔家,在崔大人的父亲还在世时,我家老爷子就一直与崔家不合。” 这个揽月当然知道,孟家和崔家当年其实还有过旧交,在崔瑨的父亲还在时,孟家也是手握重兵,崔瑨父亲看中了孟家的兵权,就把女儿嫁给了当时执掌兵权的孟泽良的大伯,两家结为亲家一度走的特别亲近。 可奈何崔家的姑奶奶不是个安份的,孟大将军常年领兵在外,崔家姑奶奶吃不了边关的苦便自主留在京城,但日子久了难免感到孤单寂寞,于是便暗中跟保护自己的护卫长开始偷情,不过隐瞒的好一直没被发现。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崔家姑奶奶不小心竟然怀孕了,崔瑨父亲担心事情暴露,又想着或许能拿个孩子牵制孟大将军,于是便找借口把孟大将军从边关叫了回来,想趁着孩子月份还小,让女儿跟孟大将军待一段日子,将肚子里的孩子栽到孟大将军头上,如此一来两家联系就会更加紧密。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件事最终被孟大将军给发现了,一怒之下跟崔家决裂,还要休了崔家姑奶奶,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崔家姑奶奶在一个夜里突然吊死了,大家都说是孟大将军杀了妻子,而孟家跟崔家也彻底闹翻。 崔瑨父亲比崔瑨更心狠手辣,既然孟家已经不能为他所用,彼此又有仇恨在身,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崔瑨父亲买通孟大将军的副将,构陷孟大将军投敌叛国,当时整个孟家都差点覆灭,幸亏最后其他武将纷纷求情,再加上孟大将军战功赫赫,最后孟大将军用自己一条命换了全家平安,只是兵权被收走了,孟家也一落千丈,直到孟泽良好不容易靠着自己,才一点点爬到禁卫军副将的位置,但因为受到崔瑨打压,因此走的是举步维艰。 今天看到揽月跟崔瑨对峙,再加上揽月这段日子的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尤其刚才揽月分明已经开始怀疑赵青,并且对他很不满,孟泽良就知道自己的机遇来了! 赵青是投靠崔瑨才换来今天的地位,因此他跟与崔家有仇的孟泽良也非常不合,在禁卫军里就使劲打压孟泽良,只要有赵青在一天,孟泽良就没任何机会出头,但今天让他看到了希望,谁都知道揽月公主跟崔瑨不合,今天赵青敢公然给崔瑨通风报信,揽月公主是绝对容不下他的! 孟泽良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来了,如果不抓住,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他想往上爬,他真的受够了在赵青那种卑鄙小人手底下忍气吞声,更受够了崔瑨对孟家的为难,所以他决定投靠揽月公主,只有公主才有可能把崔瑨搞垮。 第133章 揽月定定打量着孟泽良,这个孟泽良她也暗中查过,虽然有野心但不失正义,倒也是个可用之才,况且他跟崔家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可你身上有什么价值?” 孟泽良当然明白自己要足够有用,才能攀上揽月公主这颗大树,若是没有筹码他今天就不会来了:“有,禁卫军左翼军中,有一半的禁卫军都是投靠臣,而且我知道赵青的把柄,可以助公主除掉他!” 揽月食指点了点桌子,问道:“你想换什么?” 孟泽良掷地有声:“臣只想用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将孟家的门户重新立起来!” 揽月笑了一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如何争取要看你自己。” 孟泽良激动地红了眼睛,砰砰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头:“多谢公主,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公主,保护陛下跟公主的安全!” 把孟泽良送出去,连公公有些忧虑地问:“公主相信他?” 揽月点头:“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崔家猖狂太久了,做事不给别人留活路,却忘了一句话叫蚁多咬死象,这些崔家看不起的蝼蚁,就是足以摧毁崔家的根本。” 接下来几日,除了马靖处心积虑想办法想把女儿救出来之外,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难得平静了几天,就连柳南絮都有些不太习惯了,揽月还带着她出宫玩乐了一番。 只有马靖急的团团转,看到揽月公主跟柳南絮悠哉悠哉的模样,再想到自己女儿还在受苦,都恨不得把她们大卸八块! 揽月将马侧妃关进佛堂,也没说什么时候才能放她离开,太子妃更是乐的装聋作哑,因此马侧妃一连被折磨了半个月,佛堂日子清苦的厉害,连吃饭都很简陋,更不可能有什么伤药,马侧妃的脸那天受刑过后就一直肿得特别厉害,虽然丫鬟偷偷给她带了伤药,可带的都是那种很普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伤药越抹,脸上的伤反而越加严重。 几天过去,脸上的红肿不但没有消下去,里面反而化脓了,一张脸看上去一块红一块白的,白的地方几乎都是化脓的,马侧妃又痒又疼,忍不住用手抓了几下,一不小心给抓破了,脓一下子流的满脸都是,脸蛋看上去更加凄惨难看。 马侧妃又害怕又惊慌,那个女人不爱美,更何况她年纪还很轻,平日里最爱惜的就是她这张脸蛋了,她想赶紧找个大夫给自己看看,可被关在佛堂跟犯人似的根本出不去,就连丫鬟都被扣下来,也没办法跟她父亲求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脸上的伤口一日烂过一日,直至后来都开始出现臭味。 柳南絮悄悄去看了马侧妃几次,把她的状况跟揽月说了一遍:“你还不打算放了她?她那张脸我看是彻底毁了,再关下去只怕人都要没了。” 揽月沉吟了一下:“是该放了,时机也差不多了。” 柳南絮瞅着她:“女人最珍惜的就是脸,你直接毁了她的脸,她恐怕心里都要恨死你了。” “怎么能说是我毁掉的,是皇嫂让她自生自灭的。” 柳南絮嗤了一声:“你这叫推卸,不过你这人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心也够狠的,当真就毁了马氏那张脸。” 揽月叹道:“不这样她怎么能发疯呢,又怎么能逼马靖出手?马靖虽然鲁莽,但他身后是崔瑨,有崔瑨在背后支持,马靖根本惹不出大乱子,我可没功夫等他慢慢出错,不如直接逼他出手,涉及到江山天下,从来就没有人是无辜的,更何况皇兄被害死,马氏也是功不可没,她只是毁了一张脸而已,还不足以赎清她所犯下的罪孽!” 第56章 毁容 马侧妃的脸因为没有足够的药物一再溃烂, 半个月后已经没法见人,而因为无法得到医治,溃烂的脸不断流脓, 最后因为伤口原因整个都开始发热, 直到晕倒在地才被下人告知太子妃。 太子妃这才将她从佛堂放出来, 请了御医帮她诊治,但御医说因为马侧妃的伤口没有及时医治, 此时已经溃烂严重,他们须得把伤口化脓的那些腐肉给先刮掉,才能防止伤口继续恶化,如此一来,马侧妃就是彻底毁容了。 太子妃毫不犹豫地点头:“侧妃的性命要紧。” 但御医惧怕马靖,一再地请求马靖也得同意才行,太子妃便让人去请马靖。 马靖很快就来了,一看女儿的脸居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而且还发出阵阵臭味, 顿时气的差点心梗过去,赤红着眼睛指着太子妃就要拼命,被护卫们死死拦住。 马靖恨不得杀了太子妃,要不是太子妃这个毒妇,他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先帮马侧妃治病, 否则再烧下去恐怕性命难保。 脸就是女人的第二条命,太子已经死了, 但马琳还年轻, 马靖是不可能让女儿为太子守一辈子寡的, 可现在女儿的脸毁了,而且毁的如此彻底,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御医还在一旁催促:“马大人,请您尽快做决定,马侧妃的情况很严重,我们必须马上为她医治,否则会有性命危险。” 马靖硬是咬着牙,梗着嗓子才颤声开口:“治、先保住命要紧!” 御医得到命令,这才有条不紊开始医治,担心在医治是马侧妃挣扎,御医让几个下人使劲儿按住她,然后将烤在火上的刀片拿起,小心翼翼地在脸上划开伤口,先把里面的脓给引出来流干净,又仔细割去已经坏死的腐肉。 第134章 马侧妃疼得使劲儿挣扎,却被几个人按着挣扎不开,只能鼓起眼睛面色狰狞的大声惨叫,马靖在一旁看着心疼的捏紧拳头,浑身蹦的紧紧的,这个女儿自从出生后就得他万千宠爱,一点儿委屈都没让她受过,如今却遭这么大的罪。 看着女儿痛的死去活来,狼狈的在床上使劲儿扭动,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马靖真的恨不得杀人! 太子妃倒是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到御医好不容易擦着汗医治完,马侧妃也因为麻药昏睡了过去,马靖坐在床边全心守着女儿,太子妃上前问了御医几句病情,就让人将他们打发走了,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从容。 这更让马靖认定太子妃就是故意的,他女儿所遭受的一切肯定都是太子妃授意的,看看躺在床上脸上裹着白布的女儿,再看看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马靖忍不住恨意瞪着太子妃: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 原本马靖是想把女儿带回去养病,在太子妃手里他实在不放心,但太子妃不放人,揽月也代皇上下了旨意,言明马侧妃乃是犯错之人,尚在受罚,如今只是因病暂时让她出了佛堂,却不能再出东宫! 旨意一出,马靖气的七窍生烟,不管不顾就想闯入皇宫见向皇上告状,最后皇宫是进去了,皇上也见着了,却被训斥了一顿,还落了个强闯皇宫的罪名,差点被揽月治罪,幸亏最后是崔瑨赶来才保下他,皇上只命马靖回府闭门思过,又说如今朝事都是揽月在处理,她的决定便犹如圣旨。 崔瑨是把马靖给保住了,但胆敢私放马靖进宫的禁卫军左翼将军赵青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揽月本就在找他的错处,如今他自己将把柄递上来,崔瑨前脚才带着马靖出宫,后脚揽月就一声令下,直接命柳从武跟孟泽良将赵青绑了起来。 禁卫军面面相觑,要知道赵青可是崔瑨的人,揽月竟然说动就动了,好几个投靠赵青的小头领还想反抗,柳从武跟孟泽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斩杀在当场,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所有人鼻间,刚才还闹哄哄地禁卫军瞬间安静下来,惧怕地盯着揽月,再没人敢反抗。 赵青不服气地使劲儿挣扎,目眦欲裂地瞪着揽月:“即便是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治我的罪,崔大人绝不会允许公主如此肆意妄为的!” 揽月冷冷盯着他:“你的主子是皇家还是崔大人?背叛主子的狗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带下去!” 孟泽良抓起赵青就拖了下去,柳从武命人将所有投靠赵青的禁卫军全部包围起来:“公主,这些人怎么处置?” 好几个聪明的已经回过神,明白赵青这是要完了,公主已经夺权,他们可不想陪着赵青一块死,立刻放下手里的武器跪在地上投诚:“公主恕罪,我等都是受赵青那个奸贼蒙蔽,他做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啊,请公主明鉴!”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反应过来,跪下投诚的人越来越多,揽月扫视了一圈,下令:“投诚的可将功赎罪,剩下的以谋反罪就地格杀!” 柳从武一声令下,他手下禁卫军们手起刀落,还在坚持的那些人全部身首异处,血腥味更加浓重起来,揽月扬声道:“赵青率众谋反,罪该万死,赵家所有人全部押往大牢听候发落!” 其他人这会儿总算都明白了,揽月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赵青自己撞上来呢! 禁卫军的速度很快,等赵家人都全部进了大狱,崔瑨等人才得到消息,才刚从宫里回来的众人又急急忙忙换上官服往宫里跑,只是马靖现在一心惦记女儿的伤势,根本无暇去帮崔钰。 赵青是崔瑨放在宫里的重要棋子,如今轻而易举就被揽月拔掉,他自然是不能接受的,但是进宫之后还不等他质问,揽月便直接宣布了赵青的罪名:“禁卫军左翼将军赵青以下犯上,试图谋害本公主,按律当诛九族!” 崔瑨自然不可能听揽月一面之词:“公主,赵青当值以来忠心耿耿、尽心职守,况且谋反需要谨慎计划,徐徐图之,不知赵青为何突然就谋反了?” 揽月意味深长道:“看来崔大人对谋反一事很是熟稔嘛。” 崔瑨态度淡定从容:“臣不敢,只是臣在朝堂多年,也见过不少居心叵测之臣,赵青无缘无故的突然就谋反,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柳从武站了出来:“各位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方才因为赵青私放马大人闯宫,玩忽职守,且公主最近查出许多赵青私收贿赂、私通后宫的罪证,这些罪证足以让赵青全家处斩,但公主仁慈,念及赵青好歹也为朝效力多年,不忍他全家身首异处,便命赵青让他削官了事。 可赵青不仅不体谅公主一番宽容之心,反而以下犯上冒犯顶撞公主,公主只好命人将他拿下,那赵青气急败坏之下竟胆大包天,夺了兵器就意图行刺公主,幸亏公主有功夫傍身才躲过一劫,否则此刻公主恐怕都不能站在这里跟各位大人说话了。” “竟然有这种事,这个赵青实在太胆大包天了!”周铸站出来忙关心问道:“公主有没有受伤。” 揽月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本公主倒没受伤,只是方才受了点惊吓。” “还是得找个御医看看才行。”辅国大将军瞿淮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一边怒斥:“赵青那个逆贼,竟敢行刺公主,死有余辜,公主,您把这个逆贼交给臣来处置!” 第135章 其他武将以及周铸门下大臣都纷纷出言支持公主,顺便痛骂赵青,崔瑨一党自然不敢明着质疑揽月的话,只能赶紧插嘴:“公主,您刚才说查到了赵青的罪证,赵青才怒而行刺,不知公主查出了什么罪证?” 揽月使了个眼色,柳从武便拿出孟泽良投诚时,送给揽月的那些证据:“这便是赵青之前私通后宫的证据,里面包含他帮着后宫妃嫔一起谋害其他嫔妃,还有赵青仗着自己固守皇宫之便,私下收受一些大臣的贿赂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证据交到各位大人手里,还有些就是涉及其中的,此刻看到自己也被牵扯进来了,一时都心虚地低下头再不敢吭声,生怕揽月将他们一起给查办了。 而后宫中,除了才刚进宫不多久的程嫣然之外,就只剩下珍妃一人,珍妃身后又有崔瑨撑腰,那么与赵青一起合谋的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 揽月现在自然是动不了珍妃的,她把这个证据拿出来就是为了堵崔瑨的嘴,果然崔瑨一党全都哑然,只能求助的看向他,崔瑨紧紧握着证据:“公主,这份证据……” “怎么,证据确凿,崔大人莫非还想说是公主一面之词?”严观棋阴阳怪气的讽刺。 崔瑨拱手道:“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想问公主:这些证据公主从何处得来?” 揽月没有出卖孟泽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自然是赵青这种事做多了被本公主留意到,便暗中查探了一番,谁想到越查越大,他竟然牵扯了这么多官司。” 珍妃的确堵住了崔瑨的嘴,他现在只能选择先保珍妃,况且如今朝中已有大半数人支持揽月,崔瑨也不能再像当初那样逼迫于她,只能求情道:“公主,请念在赵家世代忠良的份上,赵青的祖父也曾为我朝江山战死沙场,如今赵家就剩赵青一个独苗,想必赵青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公主饶恕他这一次,再给他一次机会,相信他定然会改过自新的。” 揽月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本公主正是念在他祖上曾战死沙场,所以一开始才没打算治他的罪,可那赵青不知悔改、一错再错,实在辜负他祖上的阴德,若再饶恕他,日后将置朝堂礼法于各地?” 周铸冷哼:“崔大人,公主已经宅心仁厚没有追究珍妃以及其他大人的罪,如今崔大人还要得寸进尺,那赵青不知悔改竟敢行刺公主,罪无可恕!” 商家也站了出来:“赵青欺君罔上,当诛九族!” 商家一说话,所有武将便都站了出来,崔瑨立刻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人围攻节节败退,最后在商家跟周铸的鼎力支持下,赵青的罪很轻松就被定下,到底还是要顾及武将们的情绪,赵青祖上也是武将出身,念在他家祖上确实曾立过功的份上,赵家查清没罪的人全部释放,赵青则判了流放之刑。 崔瑨阴着脸从宫里出来,马靖已经在他府里等着了,看到崔瑨回来,急忙问道:“大人,结果如何?” 崔瑨生气的一拍桌子:“还能如何?有商家跟周铸那个老东西支持公主,我们还能怎么办!” 原本周铸都不算什么,朝中周铸的门下虽然也不少,但跟崔瑨的势力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不然两人同为中书令,也不会这么多年周铸一直被崔瑨压着打只能节节败退了,难就难在揽月把商家拉拢了过去,有小皇孙跟商家孙女的婚约在,商家一定会卯足劲支持揽月,有了商家,那些武将大部分都站在了揽月一边。 崔瑨气的咬紧牙关:“要不是商家,本官何至于碍手碍脚,还要向揽月一个女人低头!” 想起还在受伤昏迷中的女儿,也是拜太子妃和揽月所赐,她们不就仗着有小皇孙吗,要是小皇孙没了,马靖就不信商家还能支持揽月?到那个时候,她还不得乖乖任由崔瑨拿捏! 马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人,要是小皇孙没了,公主就得意不起来了,不如……” 崔瑨眯起眼睛半天没说话,心里也有些心动,他做梦都想杀了小皇孙,要不是小皇孙突然冒出来,说不定正好朝廷早就被他全部控制了! 不过崔瑨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绝不能再让公主抓住把柄了,我们最近已经损失太多了,被公主逼得节节败退,再这么下去可不妙啊。” 马靖冷笑:“大人放心,我一定将小皇孙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上西天!” 崔瑨握紧桌角,眼中尽是杀意,小皇孙的存在让他受到太多掣肘了,他活着一天自己就多一天威胁:“一定要隐蔽,实在不行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暴露!” 马靖激动道:“是!” 他终于能帮女儿报仇了! 马侧妃一直昏迷了三四天才醒过来,一醒来就摸到自己脸上被裹得严严实实,又听贴身丫鬟说自己的脸彻底毁了,她不顾丫鬟劝阻,不敢置信地强行拆了面纱,就看到镜子里的女人脸上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甚至被剜的露出红色的肉,恐怖又恶心,整张脸已经变的扭曲,甚至比恶鬼还可怕。 马侧妃先是被自己的脸吓的大叫一声,随后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摇着头不敢相信的摸上自己的脸,剧烈地疼痛让她尖叫一声,随后无法接受的将所有东西全部疯狂地砸在地上,回头一看铜镜中她的脸越发扭曲,又气愤的将一人多高的铜镜推倒在地,不想铜镜倒下来时又砸在她身上,将她的腿死死压住,马侧妃只能又委屈又绝望的惨叫大哭。 第136章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要搬铜镜,可铜镜造的实在太重,她搬不起来,反而让马侧妃受了好几次罪,马侧妃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平常打骂丫鬟都是家常便饭,此刻更是恨得对着丫鬟又掐又打:“你这贱人,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现在落了难,连你这小贱人也敢欺负我了,是不是?” 丫鬟不断摇头:“小姐,我错了,我不敢……” “你还敢哭?我打死你个贱蹄子!”马侧妃下手更重,抓着丫鬟的头发就往地上撞,丫鬟疼得一边哭一边求饶,少女姣好地面容即便哭都是泪花带雨,令人怜惜。 再想想自己那可怕又丑陋的面容,马侧妃更是嫉妒又愤恨,她看着一旁的碎瓷片,又看看相貌清秀的丫鬟,心中的戾气越来越重,整张脸更加狰狞,满脑子都在叫嚣着:毁了她、毁了她,自己的脸都毁了,凭什么这个地胶的丫鬟还能好好的在这儿? 她捏紧碎瓷片,使劲抓着丫鬟的头发,丫鬟察觉到她的意图,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凄厉地哭叫道:“小姐,饶了我吧,我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马侧妃声音阴恻恻地:“饶了你?可谁饶了我?要不是你给我带去的药不好,我的脸怎么会毁了?” 随着碎瓷片越靠越近,丫鬟瞳孔紧缩,心中充满绝望,正在这个时候,马靖收到消息刚巧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女儿跌坐在地上,腿还被铜镜压着,顿时心疼又恼火,赶紧上前一把推开丫鬟,将铜镜用力掀开,又把女儿拉起来扶坐到床上。 丫鬟阴差阳错被救下,一下子松了口气,害怕的急急忙忙跑出屋子,这才后怕的跌坐到地上,回头看向马侧妃的房间,眼神愤恨不已。 她的确背叛了马侧妃,可那又怎么样?是马侧妃逼她的,她不把她们这些丫鬟当人,她的妹妹当年也在马侧妃身边当差,结果就因为马侧妃喜欢的男人无意间多看了她妹妹一眼,马侧妃就认定是她妹妹勾引那男子,不仅命人划了她妹妹的脸,还让人毁了她妹妹的清白,等到她娘找到她妹妹时,她妹妹已经跳湖自尽了。 在她妹妹死后没多久,她娘也病死了,她们家家破人亡,马侧妃非但没有丝毫歉疚,还说什么:“谁让她们生来下贱,这就是她们的命!” 如今她倒要看看,风水轮流转,到底谁更低贱! 马靖在房间里安慰了女儿许久,才终于让她慢慢平静下来,马侧妃捏紧手底下的被子,厉声道:“爹,我要报仇,我绝不能放过她们!” 马靖连连点头:“好、好,爹知道,放心,咱们很快就能报仇了!” 他扭头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叹了口气劝道:“你暂且忍一忍,如今太子妃看的严,我们除了你身边的梅儿,再塞不进来人伺候你,你身边如今就剩下她一个,这段时间好歹还要靠她照顾,先不要寒了她的心。” 马侧妃恨恨道:“那个小贱人,她是看我如今落难了,竟然也敢趁火打劫故意折腾我!” 马靖安慰:“暂时别为难她,等到事成回了家,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她都行。” 好不容易安抚好马侧妃,太子妃那边不断催促着让马靖离开,马靖不好多待,只能趁着出门时又安慰了丫鬟几句:“你家小姐刚醒过来,暂时接受不了现实,你多担待些。” 丫鬟当然不敢提出不满:“老爷放心,奴婢明白的。” 马靖点了点头:“明白就好,梅儿,你是个好丫头,好好伺候小姐,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第57章 瘟疫 “公主在哪?”柳南絮一边把自己手里的弓箭递给宫人, 一边问道。 宫人连忙回:“在御书房。” 柳南絮推开宫人匆忙往御书房走去,这整个皇宫,也就只有她不需要通报就能直接进御书房。 揽月刚批复完一道折子, 抬起头:“不是去山上打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南絮面容严肃:“我在山下看到个小村庄, 那里面有好多人在出天花!” 揽月神色一凛:“你是说京城有瘟疫?” 天花可不是小事, 传染非常快而且很严重,但凡染上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我马上让禁卫军查, 封闭那个村庄!”这个病必须立刻防治,否则一旦传染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柳南絮拉住她:“你别急,我有治天花的方子,不过要小心点儿,先别声张悄悄查,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我去了那个村子,装成大夫问了几个人, 据他们所说,是另一个村子先出现天花的,后来他们也开始出了,这就有些奇怪了,虽然天花极易传染, 但一般只要不接触染天花的人,这种邪病是不会大批同时出现的, 可那几个村民说, 他们知道有天花后就赶紧跟那个村子断开来往了, 为什么会相继出现呢?” 柳南絮的直觉向来很准,揽月相信她:“好, 我先暗中让人查探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染了天花!” 揽月去查天花的事情,柳南絮就带着几个可以信任的御医准备药材,岭南那边邪毒很多的,同样出神入化的神医也多,柳南絮从小在那里长大,天花这种在其他人眼里要命的瘟疫,在她面前并不算多难治。 其实她还知道个可以防止天花的偏方:就是从牛身上将牛痘接到人身上,这样一来人就不会再染天花了。 但目前还是把那些人先治好,不要让瘟疫扩散开,否则百姓人心惶惶,这对揽月很不利。 第137章 禁卫军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下午就查出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京城周边那些村庄,竟然大部分都出现了染天花的病人,臣已经命人将那些村庄控制起来,所有染天花的百姓也全部聚集关在一处。” 揽月神色凝重:柳南絮说得对,如果只是一两个村庄感染天花都正常,可这么多村庄,而且都在京城周围,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除了那些村庄,京城里还有其他百姓得天花吗?” 柳从武回道:“只有城北出现了几起,不过是刚刚染上还未造成严重后果,臣已经将他们转移到城外,其他地方没有发现。” 揽月冷笑:“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城北住着的都是最普通困苦的百姓,所以那里即便出事一般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纰漏,反观其他地方偏偏就绕开一个也没有,可就巧的让人有点儿心里发凉了。 “疏散没有染瘟疫的百姓,不要让他们乱跑,暂时将他们聚集起来,那些村庄尤其要注意,不要引起百姓混乱。” “是。” 揽月想了想又说道:“南絮给出的可以治好天花的方子,暂时不要声张,包括对那些百姓也不要提及,如果有人问起,只说是御医开的药即可,我倒要看看,背后之人玩的什么把戏!” 虽然揽月已经让人提前做了防治,但京城出现瘟疫的消息一传出来,还是让所有百姓都慌乱起来,尤其京城这种世家贵族云集的地方,混乱就更加严重,揽月受到的压力也更大。 尽管揽月一再强调瘟疫已经控制住了,而且目前为止情况并不是很严重,但依旧引起很多人不满,哪次瘟疫不是死大半个城的人?甚至好多次整个城都变成了死人城,况且这次居然还是最可怕的天花,一旦被染上除了等死,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世家勋贵很多人都闹着要把家里的小辈先转移出京城,一旦天花得不到控制,最起码能够把家里的香火保住,而百姓就更恐慌了,每次出现灾难或者瘟疫,普通百姓才是最遭殃的,他们会是最早先被放弃的,甚至为了控制瘟疫,很多时候官府会选择将他们全部活活烧死,从根上掐断病源。 尤其城北已经出现瘟疫的地方,现在还被禁卫军给控制了,一时之间,京城混乱四起,不怪大家如临大敌,实在是从古至今,瘟疫就犹如洪荒猛兽般令人闻之色变,一旦发现,必定伴随着大量的死亡。 百姓一旦开始恐慌,流言就会加剧出现,果不其然,京城已经开始隐隐有传言,说之所以出现瘟疫,是因为天地出现阴阳混乱,公主牝鸡司晨,代替皇上执掌江山,致使阴阳颠倒、邪祟出没,再如此下去,只怕整个江山也会被颠覆。 柳南絮有些无语:“他们费尽心机制造瘟疫混乱,就只为了这些流言?” 揽月摇头:“你可别小看这些流言,要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就是水,自古以来,哪朝江山的覆灭不都是因为失了民心?” 柳南絮皱眉:“可仅仅凭一个瘟疫的流言就想推翻江山,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揽月嗤道:“他们的目的当然不会仅限于此,应该说流言只是他们抛出来的一块敲门砖而已,接下来才是他们的重头戏。” 揽月这边按兵不动,看似疲惫地应付着,她已经猜到除了崔瑨不会有别人,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再出招,任何掌权者都不会任由瘟疫持续太久,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快刀斩乱麻,那些染病的百姓会被全部杀了,到那时他们苦心制造的这场混乱也将失去了意义,所以揽月很有耐心。 东宫里,马侧妃自从毁容之后就变得更加阴晴不定,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房间的门窗都遮的严严实实,也不让点灯,却有事没有就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铜镜里自己诡异可怕的面容,神色也是阴冷恐怖,让近身伺候她的人都感到害怕不已,时间久了,也没人敢再往她身边凑。 梅儿小心翼翼推开门,才刚走进来,又坐在铜镜前的马侧妃突然把头转过来,狠戾地瞪着她,吓的梅儿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不敢动弹脚步。 马侧妃突然大怒,将桌上的银梳砸到梅儿脸上:“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梅儿敢怒不敢言,低下头蹑手蹑脚走近:“小姐,老爷来信了。” 一听是父亲来信,马侧妃立刻变了脸色兴奋起来:“是不是成了?我们可以动手了?信呢?” 梅儿赶紧把手里的信递给她,马侧妃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快速将信纸打开,梅儿本想偷偷看一眼信里说了什么,但马侧妃防她防的紧,见她抬起头就立刻瞪了她一眼:“看什么?还不快滚!” 梅儿只好低下头快步往出走,才刚走到门边,看完信的马侧妃突然又出声叫住她:“站住,我问你:外面最近是不是出了瘟疫?” 马侧妃被太子妃以养病为由禁足在东宫,对于外面的混乱丝毫不知,梅儿点了点头:“好多百姓都已经闹起来了,天天围在城门那里闹着要出城,可是最近城里查的严,听说就连那些达官贵族也出不去。” 马侧妃呵呵阴笑起来:“果然……听说咱们府里就有好几个下人的家里都在城外。” 梅儿又点头,老实说道:“可不是,城外的那些村子是最早先发现瘟疫的,最是严重,听说好多村里的百姓全都染上了天花,公主下令将那些人全给关起来呢,府里好几个下人这几天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去,有传言说公主要把那些百姓全给烧死。” 第138章 马侧妃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一会儿父亲要让人给我送点儿东西,检查的侍卫都已经打点好了,你亲自去把东西拿回来,不要让人看见。” 梅儿赶紧问:“是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那么多。” 再严密的东宫都不可能真的如铁桶一样,太子妃自以为她真的将东宫收拾的服服帖帖,殊不知崔瑨多年经营,手下棋子无数,手段又怎么可能比她差?马侧妃坐在镜子前嘿嘿的冷笑着,她这么多天隐忍,乖乖被太子妃控制在后宫,等的就是这一天,她要太子妃还有她那个孽种都去死! 因着突然爆发瘟疫,太子妃最近对东宫控制的很严,就连下人没事都不能外出,进出的物品更是检查的尤其严格,梅儿胆颤心惊的从侍卫那里把东西拿回来,看到侍卫压根没理会她才松了口气,明白马靖是真的都打点过了。 将东西送到马侧妃面前,谁知马侧妃却立刻站起身离得远远的,掩着鼻子说道:“你去把太子妃身边的菊香找来。” 梅儿满心疑惑,却还是听话的去了,但不一会儿就单独回来了:“菊香姐姐说她还忙着,让侧妃有事直接吩咐院里的下人。” 马侧妃咬牙冷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区区一个下人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个红色布缝的平安福,递给梅儿:“把这个给她,她来不来就随意!” 这次很快菊香就跟着梅儿来了,一见马侧妃就急忙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弟弟的平安福?” 马侧妃居高临下地昂起脖子:“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菊香咬了咬牙,低下头行了个礼:“见过马侧妃。” 马侧妃满意的笑了一声:“这就对了,贱人生下来就低贱,别以为自己跟了太子妃,在她面前得了几分脸面,就当真觉得你也高人一等了!” 菊香一脸怒气却不敢说什么,只能问道:“我弟弟在哪?” “你弟弟现在没事,不过他接下来会不会出事就得看你这个姐姐了。” “什么意思?” 马侧妃指了指桌子上梅儿刚取回来的东西:“这是本宫给小皇孙的一点儿心意,你拿回去给小皇孙用上。” “这是什么?” 菊香见马侧妃示意,便起身解开包袱,只见里面有个做工精致的枕头,还有几件小衣裳,马侧妃说道:“不是月底了吗,最近天气变了,衣裳都要重新做起,听说小皇孙的近身之物这都要重新换新的,你把这些给小皇孙拿去,混到宫里送来的东西里面去。” 菊香怀疑的盯着她:“小皇孙的东西都有专门的嬷嬷盯着,我近不了身。” 马侧妃讽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被调到了小皇孙身边,专门负责他的近身之物,你乖乖听话,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事后自然保你全家没事,否则你弟弟恐怕就……” 马侧妃将手里的平安福放在火上点燃了,菊香瞳孔紧紧一缩,马侧妃悠悠问道:“想好了吗?如果你告诉太子妃,接下来没命的就是你弟弟。” 最终菊香还是低下了头,离开的时候是带着马侧妃给她的东西走的。 瘟疫闹了几天,竟有越来越严重之势,朝中大臣跟世家都害怕起来,每天在朝堂上逼迫揽月下令处死那些染了瘟疫的百姓。 因为揽月不同意,许多大臣都开始跟她反目,强烈要求揽月归还朝政,让皇上出来主持大事,稳定人心。 正在揽月跟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时,东宫却突然传来消息:“公主,不好了,小皇孙染上瘟疫了!” 宫人此话一出,大臣们瞬间一片寂静,许多朝臣脑袋轰隆一声:如果小皇孙再出事,那朝中就只剩下三皇子一个皇子了! 揽月怒目瞪向来报信的太监:“你胡说什么!” 太监嗫嚅着扑通一声跪下:“是、是真的,小皇孙染上了天花,太子妃请公主立刻过去!” 揽月顾不了许多,撇下一众大臣匆忙往东宫而去,许多投靠她的大臣也都慌了神,跟在揽月身后一同往东宫跑,小皇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小皇孙出了事,那他们就都完了! 崔瑨跟马靖对视了一眼,想了想也跟了上去,留下一群慌了神的大臣不断长吁短叹:“这真是我江山之祸啊!” “女人执掌朝堂果然只会毁了江山,要是公主早早下令处死那些染瘟疫的百姓,小皇孙就不可能会得天花了!” “对,就是公主害的,我们不能任由她继续为祸江山,我们去见陛下,请陛下出面执政!” 有去求见皇上的,也有去东宫打探消息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而小皇孙感染天花的消息很快就在有心人的授意下,传扬的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这下连皇孙殿下都染了天花,百姓们更加绝望,不知有谁趁机传言,说公主准备杀了所有染瘟疫的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将被处死。 传言一出,百姓更加混乱,京城到处都开始乱起来,尤其家里有得瘟疫的更害怕,拼了命的想逃出京城,光禁卫军一天下来就被那些愤怒的失去理智的百姓砸伤了好几个。 揽月下令不准禁卫军对百姓出手,一边让东宫彻查小皇孙染瘟疫一事,结果最后查下来,竟然是因为太子妃身边的菊香家里在城外,她的家人染了天花,菊香前段时间回家探亲,不小心可能把瘟疫带回了东宫,又传给了小皇孙。 第139章 揽月成了众矢之的,文武百官口诛笔伐都在骂她,这次就连商家也安静下来不再帮她,失了小皇上,就等于跟商家的维系也断开了,马靖洋洋得意,挑唆着崔瑨乘胜追击。 崔瑨也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了视线,在问过御医得知小皇孙情况非常危险后,便开始联合所有投靠他的大臣,开始逼迫揽月归还朝政,并且要求皇上处置揽月的失察之罪。 揽月忍耐了几天,柳从武就把崔瑨在京城的所有势力全部摸清了,这次她好不容易送上个大纰漏给崔瑨,崔瑨果然也没令她失望,为了把她扳下去,当真是把京城隐藏的所有势力全部都出动了。 瞿淮也来汇报:“公主让查的崔瑨养在京城外的私兵,也已经查出来了,就在西山背后的几个村庄里。” 这次瘟疫突然传开,而且不声不响从城外各个村庄开始,揽月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这不是几个人就能办到的,显然崔瑨这次为了除掉小皇孙下了血本,动用了他藏在城外的私兵。 “那些私兵先别动,控制着他们,顺着他们把崔瑨养其他的私兵全挖出来。” 瞿淮有些汗颜,他堂堂一个辅国大将军,竟然在眼皮底下让崔瑨屯了那么多私兵,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在得到揽月的命令后,瞿淮羞愧领命:“公主放心,臣一定将那些逆贼全部一网打尽,否则臣这个大将军也没脸再当下去了。” 而周铸这几天则趁着崔瑨跟马靖联合众臣弹劾揽月,把崔瑨在朝堂上结党营私的大臣也查了个干干净净:“这些大臣都已经摸清楚了,公主可以随时发落。” 商家老爷子在一旁笑道:“公主忍耐了这么多天,着实委屈了,老臣也不必再跟那崔瑨虚以委蛇了吧?” 揽月挑眉道:“他崔瑨这几天步步紧逼,让本公主节节败退,也是时候还回去了,来人,将马侧妃抓起来。” 第58章 除马靖 “陛下, 公主代掌朝政,却任性妄为,任由瘟疫横行, 百姓尸横遍野, 京城人人自危, 如此下去恐天下大乱,还请陛下英明决断, 立刻处置公主!” 崔瑨一党多日来的心思没有白费,总算逼的皇上不得不出面,他们又趁此机会倾尽全力诋毁揽月,试图彻底将她扳倒。 “陛下,京城如今民心大乱,还请陛下立刻决断,以安民心。” “你们打算让父皇如何决断?”揽月打断正大放厥词的崔瑨一党,身后带领着商家、辅国大将军、中书令周铸、暨山二杰等大臣大步走进御书房:“既然是商议本公主的罪,本公主不来岂不让你们失望?” 崔瑨昂首道:“公主来了也好, 臣等所奏皆属实情,陛下可派人出宫一查便知,公主放任自流导致瘟疫泛滥,如今又害小皇孙命悬一线,敢问公主, 微臣所说可有夸大?” 揽月呵了一声:“崔大人既然如此忧国忧民,那为何不查明瘟疫背后的真相呢?” 崔瑨心头一凛:“瘟疫就是瘟疫, 公主想要什么真相?” “若当真是天祸自然无从查起, 但这场瘟疫若是人为呢?” 其他大臣都瞪大眼睛, 惊讶地窃窃私语,崔瑨冷哼:“公主, 您该不会想用这个借口逃避罪责吧?” 皇上沉声打断崔瑨:“揽月,你说这场瘟疫是人为,可有证据?” 揽月垂首道:“回父皇,儿臣近来对瘟疫放任自流,就是为了找出证据,揪出那个背后使坏的人。” 崔瑨看了一眼马靖,马靖神色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做的很隐秘,揽月不可能知道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皇上又问:“证据在何处?” “将马侧妃带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便压着马侧妃扔在御书房的地上,马侧妃被绑着堵了嘴,只能呜呜叫着一边挣扎一边向马靖求救,马靖大怒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琳儿好歹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即便殿下已薨逝,你也不能如此羞辱琳儿!” 有其他大臣看不过去,也纷纷指责:“陛下,公主对侧妃不敬,实乃对太子不敬!” “公主横行朝堂,如今又公然羞辱太子侧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请陛下立刻惩处!” 揽月扫视了他们一眼:“各位大人不必着急,马氏涉嫌谋害小皇孙,难道本公主不该绑她吗?” 马靖厉声斥责:“你这是污蔑,你想陷害琳儿!” 严观棋悠然道:“马大人稍安勿躁,是不是陷害,我们先看证据,公主,谋害小皇孙事关重大,公主可不要信口雌黄啊。” 揽月挥了挥手,菊香拿着一个包袱上前,跪下将包袱打开,里面赫然就是马侧妃那天交给她的枕头跟小衣服,看到这些东西,无论是正在挣扎的马侧妃还是愤怒的马靖、亦或是老神在在的崔瑨,皆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揽月好笑:“怎么,没想到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马靖强自镇定:“公主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公主不会就想用这几样破东西给琳儿定罪吧?” 揽月示意:“菊香,告诉各位大人,这到底是什么?” 菊香先把那天马侧妃逼迫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奴婢心里觉着害怕,还是偷偷把这些东西先交给太子妃过目,太子妃打发人查验完后,发现枕头跟衣服都是得过天花的人用过的!” 什么?众人闻之色变,纷纷大步退后,恨不得离那个包袱八丈远。 第140章 “一派胡言!你说是得天花的人用过就用过?”马靖不服气道 揽月走上前,一把抓起枕头扯开,又把那些小衣服也全部撕开,她小时候出过天花不怕这些,果不其然,看着金玉其外的东西,撕开之后才看到枕头里面夹杂在最中间的棉花,都已经发黑发黄了,显然不知道用了多久;还有衣服夹在里面的夹层,竟然也都是发黑发黄的棉絮。 马靖还在强行狡辩:“即便如此,你们有什么证据说东西是琳儿给的?” 揽月讽刺地勾起唇角:“马大人,你这次确实做的很聪明,可惜百密一疏啊,也不对、应该说你就是太过谨慎了,所以才会露出马脚。” 一旁的崔瑨盯着揽月手里的衣服,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他瞬间明白了马靖的破绽在哪里了,崔瑨握紧拳头闭了闭眼,心里开始发沉。 果不其然,揽月拎起小衣服被撕开的外层绸缎:“皇宫有皇宫的规制,小皇孙所穿的衣裳皆是司衣房所做,马大人应该是为了不让太子妃看出破绽,所以用的也都是皇亲国戚才能用的料子,这种料子是由陈家专供,只有宫里才有。” 揽月使了个眼色,柳从武上前呈上一份证供:“陛下,这是陈家的供词,陈家招认他们的确受马靖暗中逼迫,将专门呈给皇宫的布匹给了马靖,据陈家描述,他们给马靖的布匹与给小皇孙做衣裳的料子一致。” 马靖急道:“陛下,这分明就是污蔑,这是构陷!” 皇上抬了抬手,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揽月,还有其他证据吗?” “有。”揽月嘲讽地盯着马靖:“供状是污蔑,总不会你那天给东宫送的东西,内侍监登记造册也是污蔑吧?” 一旁的连公公又呈上内侍监的册子,上面专门登记宫外送往宫里的东西,上面都要送东西的人签字画押的,揽月将册子一把摔到马靖脸上:“你马府的外管家亲自画押的,一个枕头三件衣裳,谁污蔑的你!” 马靖嘴唇抖动着,他没想到这些居然都留下来了,送往宫里的东西如果不登记造册是绝送不进去的,所以马靖让内侍监一个专门管册子的小太监,让他事后将这一页给撕毁了,为什么还在这里? “是不是奇怪这个册子为什么没被撕毁?”揽月扬声:“带进来!” 一个小太监被绑着拖了进来,揽月目光凌厉的看向马靖:“这是你的人吧,马大人,他已经全部招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紧接着,揽月又让人将梅儿带了进来,梅儿也哆哆嗦嗦把马侧妃让她取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居然还掏出一封书信:“这个是老爷给小姐的信,小姐不让奴婢看,奴婢觉得有用,就悄悄收起来了。” 崔瑨长长叹了口气,心里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上当了,揽月故意设了个局给马靖钻,自己居然也跟着钻了进去,从梅儿到菊香、还有陈家等等,早就全部都在揽月的控制中了,他又看了眼商家跟周铸等人,所以这些人这段时间故意示弱,就是为了降低自己的警惕,崔瑨现在只希望揽月不要查出太多东西,为了这次能一举扳倒揽月,他可是把自己在京城培养多年的势力全部都用上了,要是被查出来,自己恐怕要伤筋动骨。 信被连公公呈给皇上,皇上打开快速看完,黑着脸将桌上的砚台直接砸到马靖身上:“狼子野心,竟敢谋害小皇孙,朕看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马靖知道自己完了,信是他的亲笔,还有他的印章,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竟然这么蠢,如此重要的信件居然没毁掉,马侧妃也愤怒地瞪着梅儿,嘴里呜呜叫着,挣扎着狠狠往梅儿身上撞去:这个贱人,竟敢背叛自己! 一群侍卫将她狠狠压制到地上,接下来就轮到周铸跟商家他们出场了,一群大臣言辞激烈的要求皇上处置马靖,而一开始还咄咄逼人的崔瑨一党这时候只能梗着脖子狡辩,可是面对确凿的证据也是枉然,很快就被周铸等人打压的节节败退。 如果没有商家支持,崔瑨有一百个理由可以强行保下马靖,但商家就在场,而且因为马靖谋害的是小皇孙,等于也动了商家的利益,商家背后的武将们咬死马靖不放,让崔瑨一党很是被动。 马靖颓败地低下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无话可说。” 揽月满脸怒色地指着他:“马靖,你为了害死小皇孙,不惜拿百姓做引,将天花瘟疫传到百姓身上,不顾百姓死活,扰乱京城,你简直罪该万死!” 皇上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天花难道不是天祸?” “当然不是,因为太子妃身边有几个丫鬟的家人就住在城外村庄,马靖为了谋害小皇孙并且逃避罪责,将天花故意带进那几个村庄,以至于瘟疫越来越严重,并且儿臣还发现在此次瘟疫中,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出现,他们挑动百姓与朝廷对立,趁火打劫扰乱官府,更是带头闯城门,与守城将士大打出手,这些人动机不纯,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还请父皇下令彻查!” 揽月话音刚落,马靖突然说道:“都是我、那些人都是我指使的,太子妃跟公主害的琳儿容貌尽毁,还将她禁足折磨,臣爱女心切,实在不忍心女儿遭此折辱,所以指使了这一切,传瘟疫、挑动百姓、还有扰乱官府等等,都是我做的,成王败寇,如今陛下要杀要剐臣无话可说,就请公主不要再牵连其他无辜之人了。” 第141章 揽月挑眉:“那些人都是你养的?” 马靖点头:“没错,都是我做的,自从小皇孙回来,我女儿就受尽委屈,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为他讨公道,还能指望谁?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杀小皇孙,只有小皇孙死了,我女儿才不会再被太子妃骑在头上!”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深深看了眼揽月:“公主,你赢了!” 然后又看向马侧妃,叹了口气:“爹对不起你,以后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说着猛地向一旁的禁卫军出手,趁禁卫军阻挡的功夫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刀,手腕一转架上自己脖子:“陛下,臣有负君恩,当以死谢罪!” 寒光一闪,马靖将刀口抹向脖子,一股热血喷出,他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马侧妃瞪大眼睛,声嘶力竭的挣扎哭泣着往马靖身边爬,呜呜的叫着爹。 崔瑨闭上双目,知道马靖这是为了保住自己,他揽了所有罪责自尽了,为自己争取到的时间足够崔瑨将一切全部推到他头上,这次自己损失惨重,不但失了马靖,京城培养多年的那些势力也被揽月给连根拔出了。 皇上跟其他大臣也有些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马靖自尽,揽月深吸口气,马靖这种人死不足惜,只是她原本想顺着这根藤往下继续揪,说不定就能把崔瑨这条大鱼给揪出来,这下他一死,一切就又都断了。 崔瑨做事谨慎,哪怕这次的瘟疫事件,他也只是躲在背后指使马靖去做,自己却丝毫不沾手,凭借揽月手上现在的证据,根本没办法指证崔瑨,恐怕接下来崔瑨就会把所有证据全部毁灭了。 马靖虽死,但他犯下的罪并不能消弭,皇上下令,马府抄家,所有人全部关入大狱,由大理寺论罪行处,赫赫扬扬的马府轻而易举倒塌。 那些挑动百姓闹事的这都被抓了起来,柳南絮这段时间已经把染瘟疫的百姓治的差不多了,只是为了要配合揽月才关着那些百姓没有声张,如今马靖已死,揽月命人将治好的百姓放了出来,之前的流言不攻自破,前几天还慌乱害怕、恨不得逃离京城的百姓们终于放下了心,喜极而泣的迎接着死而复生的家人,这下不仅家人救活了,他们也不用死了。 百姓不知道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他们就知道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公主并没有置百姓于不顾,街上到处都是百姓欢欣鼓舞的声音,之前骂揽月有多狠的,现在就有多愧疚,茶楼酒馆,到处都是夸赞揽月的声音。 这些揽月都没放在心上,她正跟柳南絮商量着,之前柳南絮说的那个接牛痘防天花的法子可不可行?如果没有危险的话,揽月想在全国推行,这样以后天花就不必令人闻之色变了。 这时,沈鹤从外面走进来,揽月招了招手:“你来的正好,我跟南絮正在商量防治天花的事情,对了,城里情况怎么样?” 沈鹤行了个礼:“百姓们都已经安稳下来,到处都在夸赞公主治国有方、爱民如子。” 柳南絮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鹤垂眸道:“臣是敬佩公主圣明,如今小皇孙也已经适应了皇宫,臣想着公主是不是能把小皇孙带在身边,也好让他从小就接触治国之道,将来也可当个明君。” 揽月放下手里的书,目光直直盯着沈鹤许久,才开口解释:“小皇孙年纪还太小,现在不是接触这些的时候,况且他现在每天要听老师授课,还要听父皇教他为君之道,过早让他负担太多,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沈鹤却反问:“可是公主当年不就是小小年纪便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学习这些治国之术吗。” 揽月还未说话,柳南絮便忍不住了,怒声质问:“沈大人这是害怕公主会狼子野心,霸占着朝政不归还?” 沈鹤忙道:“臣不敢。” 柳南絮冷笑:“不敢?沈大人从外面一回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就是听到外面的百姓夸赞了公主几句,心里有所忌惮了,着急想让小皇孙跟在公主身边好防备她夺权? 沈鹤,我告诉你:不要用你的小人之心来揣度揽月,她若有心夺权,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审问她?她做的够多了,事事处处为小皇孙打算,与商家借亲、让暨山二杰来做小皇孙的老师、甚至就连这次开恩科选人才这是在为小皇孙储备帮手,她替小皇孙做的远比你们知道的还要多,她尽心尽力,没有对不住你们任何人,所以请你不要端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来质问她,别忘了你的身份!” 沈鹤跪下请罪:“冒犯公主是臣罪该万死,臣只想守护太子殿下临终前的嘱托,替太子殿下照顾好小皇孙,让他将来当个明君,绝无私心。” 揽月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皇兄留下的这些人没有私心,但他们拥护的只有小皇孙,防备自己是迟早的事情,说实话她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有多失望,只淡淡说道:“你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对不起皇兄,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本公主只容忍你这一次,下次你再有这种担忧,不妨先去过问一下皇嫂,下去吧。” 看着沈鹤出去,柳南絮生气道:“太过分了,现在崔瑨还没除掉他们就开始怀疑你,等到将来如果没了崔瑨,他们岂不是更加猜疑你?” 揽月垂眸笑了笑:“从打算回京那天起,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这就是身为皇室之人的命,也是我欠皇兄的。” 第142章 柳南絮气的使劲儿晃了晃她:“你是欠了你皇兄,不欠他们,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 揽月突然说道:“南絮,等除了崔瑨,我先送你出京吧。” 柳南絮瞪着她:“那你呢?” “我还要留下来辅佐小皇孙,他太小了,皇兄留下的这些臣属现在是没有异心,可人心经不起考验,想当年崔瑨的父亲一开始也忠心耿耿,所以才被托付重任让他辅佐先帝,谁知日益壮大的权利养肥了他的野心,如今终成大患,我不想培养出第二个崔瑨,所以我要留下来,守住祖宗留下的江山,直到小皇孙能够独立亲政。” 柳南絮拉住她:“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如果你要辅佐小皇孙,我就陪你一起辅佐,万一将来真的养出个白眼狼,死我也陪你一块!” 第59章 胡话 沈鹤回到东宫, 看到太子妃坐在厅堂等他,连忙过去行礼:“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沉下脸,盯着他问道:“沈鹤, 你去哪了?” 沈鹤抬起头:“我……” 太子妃怒声打断他:“你是不是去找揽月了?” 沈鹤皱起眉:“公主找过您了?” 太子妃气的一拍桌子:“不是公主找我, 是我自己知道的, 沈鹤,我希望你清楚, 公主她是小皇孙的亲姑姑,论血脉亲情,她比你们都要亲,她对小皇孙的用心不是你们能够质疑的!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你们怀疑公主的话,更不希望小皇孙听到这些话,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不能再留你了,你跟随太子多年, 应当明白在太子心里有多在意揽月,如果太子泉下有知,看到他的下属在怀疑他的妹妹,太子九泉之下何安? 你也在宫里待了多年,应该知道这种怀疑对揽月而言有多致命, 小皇孙会一天天长大,如果你们都是抱着这种心思留在小皇孙跟前, 你们是想将来要了揽月的命吗?” 沈鹤脸色一变, 连忙跪下:“属下绝无此意。” “自古至今, 死于流言揣测中的有多少人?我不希望小皇孙在对他姑姑的怀疑中长大,沈鹤, 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接近小皇孙了,小皇孙有暨山二杰跟商家教养,就足够了。” 沈鹤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太子妃,您不信任属下?” 太子妃摇头:“我只是不希望将来小皇孙是踩着他姑姑的血坐稳皇位的,揽月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更了解,你们即便不信她也要相信太子殿下,揽月是太子一手带大的! 我带小皇孙回来,从来都不是为了争那个龙椅,而是因为江山不能落在三皇子那个孽种手里,是为了稳固江山稳定民心,如果揽月真的有能力让百姓过的更好,让我朝江山更加强盛,即便她要那个位置又何妨?你们都是太子旧部,却从来都不明白,太子的志向从来都不是那把龙椅,而是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沈鹤惭愧地低下头:“是属下心胸狭隘了,请太子妃降罪。” 晚上,揽月都准备休息了,太子妃却打发人人来给她送东西,揽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旧书,她突然红了眼圈笑了笑,对送东西的人郑重说道:“告诉皇嫂,揽月都明白的。” 柳南絮好奇地拿起书,是《孟子》,她奇怪道:“太子妃干嘛送你这个?” 揽月爱惜地抚摸着书面:“这是皇兄当年教我的第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当年皇兄要我牢牢记在心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皇嫂定然是知道了白天沈鹤来找过我,她是想告诉我不要忘记皇兄的愿望,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个皇位,而是天下百姓,只要能让天下海晏河清,至于皇位是谁去做又有什么关系呢。” 柳南絮敬佩道:“难怪你皇兄能对你皇嫂一往情深。” “这世上最懂皇兄的就是皇嫂了,只可惜……” 柳南絮不想她陷入自责中,赶紧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告诉了你皇嫂这件事吗?” 揽月好笑:“除了你还会有谁,总不能是皇嫂在我身边安了眼线吧。” 柳南絮得意道:“我就是要给那个沈鹤一个教训,明明只是个下属,竟然敢对你不敬!” 揽月心里一阵温暖:“谢谢。” 柳南絮蓦地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客气啦。” 突然,她想起什么:“对了,我怀疑那个周婉蓁好像认出我二哥了。” 揽月问道:“怎么回事?” “就前阵子瘟疫嘛,二哥负责安抚百姓,周婉蓁跟她修行的那个庙庵也下山帮忙给百姓治病,当时遇到有人闹事,周婉蓁差点受伤,是二哥救了她,后来她看二哥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还经常私下向我打探二哥的往事,她应该是怀疑了。” 揽月叹了口气:“看来郑家的冤案得尽快翻了。” 马靖一死,崔瑨这次是真的伤筋动骨了,几乎一半势力都被揽月摧毁掉了,京城的人手被连根拔掉,就连朝中许多只是暗中投靠他的大臣,这次也都浮出水面,被揽月借由马靖一案全部清算,崔瑨元气大伤。 门下一部分大臣已经坐不住了:“大人,公主来势凶猛,这才多久,咱们已经损失了这么多,还接连败退,再如此下去就只能像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是啊,大人,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崔瑨阴冷的眸子看向他们:“不然你们想如何?” 第143章 刘御史眼神一狠:“大人,与其被逼的节节败退,不如我们直接……” 崔瑨冷笑:“你想说直接谋反?” 他又何尝不想,如果能反他早就反了,何必还要受一个女人的气?如今商家跟周铸、还有暨山二杰全部站在揽月那边,他拿什么反?光商家掌控的兵权就足够碾死他,揽月步步紧逼,不就是想逼反他好有理由一举歼灭他吗! 刘御史为难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马靖一死,能顶替他的只有岑北曦,可岑北曦前阵子不是才跟揽月走的很近吗,崔瑨并不放心用岑北曦,但除了岑北曦已经没人能够胜任那个位置了,他眼下并没有选择。 刘御史小心翼翼的试探:“大人,您真的要让岑北曦顶替马大人的位子吗?公主这次居然也没反对,这可不对劲啊大人,岑北曦会不会已经……” 崔瑨烦躁道:“本官有什么法子?但凡你们争气些,也不会让岑北曦占了上风,刘大人,你的资历可比岑北曦老不少,如今怎么反倒被他给逼下去了!” 刘御史咬牙,不服气道:“那是臣没有岑北曦会钻营,谁知道他这个位子怎么来的,说不定就是暗中投靠了公主!” 崔瑨摆了摆手:“别说那些没用的,怎么把这个位置争回来才是本事!” 刘御史狠狠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尽全力证明我不比那岑北曦差劲!” 打发走刘御史等人,崔瑨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问管家:“三皇子最近在做什么?” 管家叹了口气:“每天除了跟他那个朱侧妃醉生梦死,什么都没做。” 崔瑨怒道:“真是扶不起的烂泥,越来越不像样了!” 管家不敢插嘴,只能换了个话题:“老爷,如今马大人没了,咱们更要笼络住杜大人才行啊,近来老爷跟杜大人的关系似乎有些疏远了,现在南希小姐也被送去庙观,老爷是不是主动与杜大人缓和一下关系?” 崔瑨点头:“你说得对,自从上次南希推钰儿落水一事,杜塘至今跟本官堵气,最近各种杂事缠绕,本官是得好好笼络一下他了,你去让钰儿收拾一下,到杜家去看看他舅舅。” 为了隐瞒当年杜氏死亡的真相,虽然崔钰已经傻了,但崔瑨总担心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控制杜塘跟崔钰见面的次数,除非杜塘立了大功,崔瑨才会大发慈悲让他们见一面,也因为握着崔钰,所以这么多年哪怕杜塘对崔瑨再不满,也只能任他摆布。 看到崔瑨突然打发崔钰来看自己,杜塘还有些意外惊喜,虽然心里明白是因为马靖不在了,崔瑨现在手里无人可用,只能依靠自己,但只要能看到外甥,杜塘还是觉得很高兴。 崔瑨当然还是会防着崔钰,所以每次来杜家都会给他带好几个下人,美名其曰是担心崔钰没有自保能力,害怕别人欺负他,可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崔钰。 杜塘也不能说什么,当着这些下人的面,有些话他不好问,只能问崔钰在家里有没有人欺负他,开不开心之类。 崔钰好不容易才能来一趟,杜塘原本想好好陪他的,但衙门临时有事需要他过去,只能让杜夫人陪着崔钰,杜夫人年轻生头一胎时上了身子,后来儿子不到满月就夭折了,她也不能再生了,虽然给杜塘纳了几房妾室,也有两个庶子,但哪有嫡母喜欢庶子的,再加上那两个生了儿子的妾室也不太安份,杜夫人就更厌恶庶子了,所以对崔钰就特别好,把他当亲儿子似的疼,一来是为了讨好丈夫,二来也是因为崔钰跟她儿子是同一年所生,也算是感情依赖。 杜夫人正拉着崔钰给他塞好吃的,几个妾室就过来凑热闹了,谁都知道杜塘有多疼爱这个外甥,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好多了,几个妾室当然也是紧着巴结崔钰,管他傻不傻,只要在杜塘面前表现好就行。 跟在崔家受冷落不一样,崔钰在杜家那可绝对是众星捧月,跟过来监视他的几个下人都习惯了,听到杜塘的两个庶子要带崔钰去湖里捉鱼,他们也没放在心上。 崔钰是小孩心性,每次过来只要有好玩的他就能很开心,杜塘两个庶子就经常带他玩些小孩的玩意儿,有时也故意捉弄他,反正崔钰傻也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现在正是鱼最肥美的时候,杜塘两个庶子把崔钰带到湖边,戏弄他让他下水去捉鱼,崔钰什么都不懂,听话的下了水,感觉湖水太冰冷了就想上来,但那两个庶子却说道:“你如果上来就吃不上鱼了!” 崔钰冷的腿肚子打颤:“我不吃鱼了,我冷。” “不行,你不吃爹还要吃呢,父亲那么疼你,难道你不想亲手给他捉条鱼吗?” 崔钰只好点点头,颤颤巍巍往湖中央走去,那两个庶子见状,笑嘻嘻道:“瞧那啥样!” “不管他,咱们去那边烤肉喝酒去,每次这个傻子过来,我姨娘就逼着我陪这傻子玩,真是烦人!” “别说了,都一样,谁耐烦陪个傻子啊。” 两人一边抱怨一边走远了,只留下两个下人看着崔钰,下人以为崔钰在湖里玩儿也没怎么在意。 越往湖中央走水就越冷,冰透刺骨,崔钰还在忍着冰冷摸鱼,一边慢慢挪动着脚,突然脚底下被泥里的水草绊了一下,崔钰一个趔趄摔倒在湖里,腿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也抽筋了,崔钰一边使劲儿扑腾着一边想站起来,湖水不断往他嘴里灌,连喊都喊不出声。 第144章 等到下人一抬头察觉崔钰被水淹了时,崔钰都已经快沉到水下去了,下人顿时脸色大变,一边大声叫喊着救人,一边赶紧往湖里跑,崔钰要是出了事,他们全家都得陪葬! 杜夫人得到消息赶过来时,崔钰已经被下人救上岸了,她急忙先让几个大夫给崔钰做急救,一边气的怒瞪向两个庶子:“让你们陪着钰儿,你们就是这么陪他的?看等会儿老爷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庶子连忙摇头推卸责任:“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非要下湖玩水,我们就是一时疏忽……” “等老爷回来,你们给老爷去解释吧!” 两个妾室也吓的脸色惨白,要是老爷回来知道崔钰差点淹死,她们就完了! 杜夫人可懒得帮两个庶子隐瞒,直接打发人去告诉了杜塘,等杜塘赶回来时崔钰已经醒了,不过他却被吓的不清,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杜塘急急地跑回来,连忙上下检查了一下崔钰,这才一把将他抱住:“好了,钰儿不怕,舅舅回来了,别怕、别怕。” 杜夫人哭着在一旁把事情说了一遍:“我想着他们兄弟年纪相仿,让他们带着钰儿也能玩开心些,谁知会发生这种事,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他们带钰儿了。” 杜塘怒道:“把那两个畜牲给我绑起来,往死里打!” 下人不由分说绑了两个庶子,就在门口啪啪的打起来,两个妾室一边大哭一边跪在门外求杜塘,崔钰看着眼前的情景,像受了刺激一样突然大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爹,求你别打钰儿了!” 杜塘动作猛地一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钰儿,你说什么?崔瑨打你了?” 崔钰揪着他的衣袖哭道:“爹,别杀娘,水里好冷,您快让娘上来吧,娘快被淹死了!” 杜塘嘴唇颤抖着,手也颤抖起来,杜夫人也立刻察觉出了崔钰话中的不对接,连忙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也顾不得让下人再打两个庶子了,将他们全部拉走,这才关上房门,走过去一把握住杜塘的手:“老爷!” 杜塘回过神,猛地盯着还在呢喃的崔钰,尽量放轻声音:“钰儿,爹怎么杀娘了?” 崔钰蜷缩着说道:“爹把娘按在水里,不让娘上来,还用石头砸我……” 脑子里轰隆一声,杜塘如遭雷击般呆在原地,崔钰这几句话不亚于响雷在他耳边炸响:他的妹妹是落水而死,崔瑨声称家里有个下人,偷了东西准备跑,却被他妹妹给撞了个正着,那个下人一时起了歹心,把他妹妹推进水里淹死了,还把崔钰打成了傻子。 可崔钰为什么说是崔瑨打的? “钰儿,你告诉舅舅……” 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管家在外面拍门:“老爷,崔大人来了,听说崔公子落了水,崔大人来接他回去。” 崔钰顿时吓的缩成一团,什么都不说了,杜塘看看崔钰又看了看外面,只好掩下心底的疑惑,让杜夫人陪着崔钰,他则去招待崔瑨。 崔瑨就是来要人的,在听到崔钰落水后就急忙赶了过来,毕竟落水这种事太敏感了,他生怕崔钰说出不该说的,现在正是用杜塘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出岔子。 杜塘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肯定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试探崔瑨,只说道:“钰儿受到些惊吓,我想让他在这儿住一晚。” 崔瑨却不松口:“你的担心我能理解,但钰儿他是我儿子,我也很担心他,留他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我已经专门向宫里请了御医,还是让钰儿跟我回去吧,杜大人也好腾出手来把家里好好整顿一下。” 杜塘明白崔瑨这是指责自己家里的庶子害的崔钰落水,一时也有些没脸,只能好声好气又求了几句,但崔瑨就是咬死非要让崔钰回家,越是如此杜塘心里就越怀疑,但仅凭崔钰两句胡话他也断定不了什么,人家亲爹来要人,杜塘不能不放,只好先让崔钰跟着崔瑨回家了。 等到人一走,杜夫人就语气凝重地问:“老爷,刚才钰儿说的话……您觉得是真的吗?” 杜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杜夫人说道:“老爷,您也别怪妾身多嘴,我嫁进杜家早,多少也带了妹子几年,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我一直就觉得当年崔瑨那些说辞有漏洞,妹妹性子柔软,况且那时钰儿还在她身边,即便真的撞到了下人偷东西,以她的性子也绝不会声张,怎么可能大声叫嚷逼急了那个小偷。” 杜塘皱起眉头:“你的怀疑我不是没有过,这些年崔瑨把钰儿看的死死的,一直不让我单独接触钰儿,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我没有证据,当年那个偷东西的下人也死了,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怀疑崔瑨。” “可钰儿刚才的胡话……” 杜塘沉吟了会儿:“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声张,我要亲自查一查。” 第60章 看戏 去年皇上寿诞, 因为刚刚痛失太子,揽月又自请流放,皇宫风雨飘摇, 所以皇上也没心情办寿宴, 但今年有了小皇孙, 揽月又把国家治理的很好,皇上近来得以安心养病, 心情舒畅了不少,在揽月的提议下,便准备好好办个寿宴。 不过皇上不愿给百姓增添负担,故而并不打算铺张,也专门下了圣旨命各地官员不必进献寿礼,只在皇宫宴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吃顿寿宴便足够了。 第145章 揽月已经许久没见三皇子,他似乎消沉了很长时间,这次寿宴一见, 发现三皇子竟然瘦了好多,原本俊秀的脸如今颧骨有些凸起,本就有些阴沉的气质如今更加阴鸷,尤其一双眼睛盯着别人时很是瘆人。 揽月心里有些奇怪:三皇子这变化实在太大了! 最近三皇子又纳了个美人儿,很是宠爱, 连赵锦儿也受了冷落,今日皇上寿宴三皇子也带着那个美人儿, 不过这个美人儿听说是青楼出身, 举止很是轻浮, 皇上很看不上三皇子这个样子,开口训斥了他几句。 三皇子依旧我行我素, 丝毫没将皇上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揽月没有漏看在皇上训斥三皇子时,他眼中泄露出来的狠毒。 趁着其他人都在给皇上贺寿,揽月找了个借口出了大殿,不多会儿赵锦儿也跟着出来了,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揽月问道:“三皇子最近怎么回事?” 赵锦儿说道:“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了。” 揽月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前阵子他得了一只活鹿,很是兴奋,不顾大晚上的非要去宫里献给珍妃食用,结果刚好撞上了崔瑨偷偷潜入皇宫,行踪鬼祟,三皇子还以为自己能抓住崔瑨什么把柄呢,就悄悄跟在身后,最后却看到崔瑨进了珍妃的宫里,许是为了他们偷情方便,珍妃早早的把宫里下人都打发了,倒方便了三皇子也悄无声息跟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 等崔瑨走后,三皇子还不死心的去问珍妃,便知道了自己也根本不是什么皇子,回去后大受打击,很是消沉了一阵儿,每天醉生梦死的,也是他喝醉酒说漏了嘴我才知道。” “他就是为此冷落你的?” “谁知道呢。” 揽月说道:“以三皇子的性子,你若知道他的秘密,他绝不会让你继续活着,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先送你离开。” 赵锦儿摇头:“不亲眼看到崔瑨死,我是绝不会离开的,你放心吧,他那时候醉的一塌糊涂,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哪些话,许是有些怀疑,最近便冷落了我,但他绝不敢轻易对我不利,崔南希才被他关起来,我又认了崔瑨做爹,他要是再把我杀了,岂不明着与崔瑨对着干。” “可万一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崔瑨,跟崔瑨联手了,那你还能活吗?” “不会的。”赵锦儿很有信心:“他如今最恨得便是崔瑨,原本以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可如今却知晓了他不过是崔瑨的孽种,而且崔瑨夺这个皇位可不是为了给他,认真说起来,三皇子跟崔瑨如今也算是敌对关系,只是眼下他们不得不联手,但崔瑨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毒手也不是第一次了,三皇子绝不会对他毫无保留的。” 揽月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崔瑨毒害亲儿子不是头一次了?” 赵锦儿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这你就别问了,我今日找你也是有关于崔瑨的事情要告诉你:听说杜塘最近在调查当年他妹妹死亡的真相。” 揽月探究地盯着赵锦儿,杜塘调查崔瑨定然是非常秘密的,连自己都没得到消息,赵锦儿又是如何知道的? 赵锦儿笑了一下:“你不必怀疑,我自有我的法子。” 揽月倒不是怀疑她,只是担心赵锦儿为了报仇走向极端:“锦儿,你……” “你不必劝我。”赵锦儿打断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大殿走去,揽月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柳南絮从暗处走出来:“算了,人各有志,你劝不了她的。” 揽月叹道:“我只是不忍心为了某些人的利欲熏心,要葬送这么多好姑娘。” 柳南絮问道:“她刚才说杜塘在调查当年崔夫人死亡真相,你觉得可不可信?” 揽月点头:“我这几天也收到消息,那日崔钰去杜家拜访,结果却不知为何落了水还差点没命,或许跟这个有关系。” “那是不是可以让白掌柜出现了?” “可以。” 揽月再回到大殿时,就见皇上神色疲惫,脸色十分的苍白,她赶紧开口让宴席散了,扶着皇上先回去休息。 伺候着皇上睡下,程嫣然走出来,看到揽月还站在门口:“公主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揽月问道:“父皇身子如何了?” 程嫣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陛下不让跟公主说,前两天御医来检查,说是毒已侵入骨髓,陛下他……” 揽月蜷紧手指:“撑不下去了吗?” 程嫣然连忙安慰:“近来有公主主理朝政,陛下不必操心,又有小皇孙时常陪伴,陛下心情很好,御医说还能撑些日子,公主不必太过忧心。” 揽月心里明白,话虽如此,可父皇中毒太深,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只是如今崔瑨一党未除,父皇是生怕自己有个万一,会给崔瑨一党制造机会,到时候他们恐要趁机谋反,所以在硬撑着帮自己做后盾而已。 正想再说什么,皇上突然在寝殿内喊自己,揽月只好让程嫣然先回去,进了寝殿见皇上已经坐了起来,揽月忙快步走过去:“父皇,您怎么又起来了?” 皇上招手让她在自己床边坐下,疼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揽月摇了摇头:“不辛苦的。” 皇上温和的笑了笑:“傻孩子,父皇当了十几年皇帝,哪能不知道处理朝政有多难,你一个姑娘家,以前我和你母后总觉得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就好,只是世事无常,终究还是让你抗下了一切。” 第146章 揽月帮他掖了掖被角:“父皇别这么说,您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皇上叹道:“父皇的身体好不了了……” “父皇!”揽月皱眉打断他。 皇上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自个儿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现在看到你把朝堂治理的这么好,那些大臣都在夸你,父皇心里真的很高兴,还有小皇孙也回来了,现在崔瑨又被你打击的节节败退,把江山托付给你,父皇很放心,只是小皇孙年纪还小,以后要更辛苦你。” 揽月低下头:“我不想听这些话,您别说了。” 皇上从床头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郑重的交到她手里:“这个是父皇送给你的,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好了,回去吧。” 揽月有些犹豫,皇上却挥手让她退下,揽月只好伺候皇上先躺下才出去。 抱着盒子回到公主府,她才小心翼翼打开,柳南絮好奇凑过来:“什么东西?” 盒子里面躺着一卷圣旨,还有一个金玉令牌,揽月拿起令牌一看,顿时倒吸口气:这是当年本朝开国时开国皇帝所铸,只有历代帝王才能持有的金玉令牌。 柳南絮展开圣旨看了一遍,也震惊地瞪大眼睛:“这、这……” 揽月接过圣旨,上面写的是等小皇孙登基后,若有对揽月不敬或是起了杀心,揽月凭借这份圣旨跟金玉令牌,便可随时废帝! 皇上这是替揽月把所有后路都给铺好了,揽月用力捏着圣旨半天没说话,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父皇有多疼爱小皇孙她都明白,可为了自己他却愿意放弃小皇孙。 柳南絮喃喃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皇他真的很疼你。” 最近几天,京城最大的热闹应该是扬州有个戏班子来扎根了,才短短几日就被人津津乐道,皆是因为这个戏班子武旦长得俊,花旦一个比一个俏,唱念做打无一不好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戏班子唱的戏都是别的地方没有的,就连京城许多世家夫人也很喜欢,只是这个戏班子不上门唱堂会,要听就只能去他们扎根的十里香酒楼。 早上下朝后,岑北曦几步追上杜塘,见他满脸疲色,关心道:“杜大人脸色很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杜塘捏了捏眉头,他最近几天都在查妹妹当年溺亡一事,又不敢声张,担心被崔瑨察觉对崔钰不利,所以都是亲力亲为,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无碍,可能是公务繁忙,没休息好。” 岑北曦笑道:“公务何时能忙完,还是要保重身体,京城最近来的戏班子杜大人可听说过?” 杜塘好笑:“岑大人什么时候喜欢听戏了?” 岑北曦摆摆手:“嗐,以前那些戏班子都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出,也没什么新意,但这个戏班子可不一样,他家的戏都是根据走南闯北时,听到的真事编的,很有意思,听戏的同时也能了解各地民生。” 杜塘不置可否:“岑大人还真是心系百姓。” 岑北曦拉着他:“杜大人,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也去听一出?” 他靠近杜塘小声说道:“我可听说今日唱的这出戏,是十里香酒楼的东家年轻时自己经历过的。” 杜塘本来不想去,但突然又想起岑北曦在崔瑨身边效力多年,替崔瑨暗中办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说不定当年的事情能在他身上找到点什么线索,最重要的是最近岑北曦突然跟揽月公主开始走近,却与崔瑨逐渐疏远,或许自己可以利用一下。 想到这里,杜塘便没再推辞:“既然是岑大人相邀,我自然乐意奉陪。” 两人便直接去了十里香酒楼,早上上朝时辰太早,大家都来不及用早饭,岑北曦就先点了几样小菜:“杜大人一定得尝尝,这十里香除了唱戏一绝之外,菜和点心也是一绝,尤其是鱼做的最好。” 不一会儿,白掌柜亲自来给他们上菜,杜塘心事重重并未留意他,只浅尝了几口岑北曦强烈推荐的鱼,确实很鲜嫩,只是杜塘吃着总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但他一心想着妹妹的事儿,也没过多在意。 杜塘好几次想拐弯抹角向岑北曦打听,却都被他阴差阳错打断,直到底下大堂的戏开场,杜塘依旧什么都没问出来。 岑北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雅间的窗子特意开的很大,就是为了方便雅间的客人也能毫无障碍的看戏,岑北曦靠在床边,看着底下的生旦已经出场,头也不回的说道:“杜大人,这场戏您可得好好听一听。” 杜塘不解:“哦?什么戏竟值得岑大人如此推荐?” 岑北曦幽幽道:“杀妻嫁祸。” 杜塘心里猛地一跳,不由自主被底下急促的鼓声吸引,戏台子上正好唱到丈夫跟别的女人偷情,被妻子撞了个正着,不过戏曲自然不敢直接指向皇帝的嫔妃,只能把珍妃的角色改成一个王爷的王妃。 杜塘站起身跟着走到窗边,凝目直直盯着戏台子上撞到丈夫偷情的妻子,先是不敢置信的跟丈夫对峙,然后被丈夫突然按在水里,直到年轻的儿子不小心走进来撞见,丈夫竟然丧心病狂,连儿子也一起杀时,杜塘心里狠狠一缩,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想起那天崔钰呢喃:“爹,娘快被淹死了……爹,不要砸我、好疼……” 杜塘拳头紧紧攥起,戏台上的丈夫已经杀红了眼,将妻子溺毙在水里,眼看儿子也要被他砸死时,看戏的百姓已经都忍不住了,甚至有人愤怒地抓起桌上的点心开始砸扮演丈夫的武旦,徒劳的想要把那个眼看就要丧命的儿子救下来。 第147章 这个戏班子确实唱的好,许多看戏的百姓都犹如身临其境般,二楼雅间里坐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主儿,已经有人要叫停唱到一半的戏,不惜给银子要求戏班子临时改戏:“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父亲简直畜牲都不如,这种人活该遭天谴,若反倒儿子被杀了,岂不是没有天理!” 杜塘却红着眼睛死死咬着牙,吩咐下人:“告诉戏班子,不许改戏,继续接着唱!” 戏班子自然不可能半途改戏,就在大家的心都揪起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仆人竟然不小心闯了进来,打断了正准备对儿子下毒手的父亲,众人都松了口气,杜塘的心却狠狠沉了下去。 他心里已经隐有猜测,果不其然,丈夫发现了下人,本来想把下人杀了一起灭口,可后面又有其他下人闯进来,丈夫干脆将罪行嫁祸在那个下人头上,压根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就让管家绑了他,声称夫人跟儿子撞见那个下人偷东西,谁知下人丧心病狂,把他们都给杀了。 杜塘脑袋轰隆一声,如被雷劈一样呆愣在那里,戏的结局很不尽如人意,下人顶替了所有罪名被冤杀,丈夫却继续平步青云。 许多客人无法接受,嚷嚷着骂戏班子,一般戏唱完后,底下的客人若觉得好,就会往台上扔银子或其他饰物打赏,平日里十里香的戏班子受到的打赏都能用麻袋装,但今天却被许多客人叫骂,幸亏这儿没什么臭鸡蛋,否则恐怕都免不了被砸,大家还是喜欢恶有恶报这种结局。 直到客人纷纷散场,杜塘凌乱的脑子才慢慢回过神,转过头怀疑的盯着岑北曦:“岑大人今天这地方选的很用心啊。” 岑北曦笑了笑:“巧了不是,恰巧这个酒楼的掌柜以前就是京城人,恰巧他在这里还认识一些故人,这不聊着聊着就听说了些陈年旧事,想着杜大人最近似乎也在为旧事烦忧,便大人来这儿走一趟,或许杜大人能找到自己想查的实情。” 杜塘问道:“酒楼的掌柜从何处而来?” “岭南。” “岭南……”杜塘呢喃,又抬起眼皮:“岑大人又为何帮我?” “受人所托,亦不忍冤魂难以昭雪。” “是公主?” 岑北曦很痛快的承认了:“不错,就是公主。” 杜塘呵了一声:“我又为何要信你?谁知是不是你与公主所设的计谋,毕竟公主的手段杜某这段时间也深有体会。” 岑北曦的态度却很坦荡:“是不是计谋,杜大人一见酒楼的掌柜便知,端看杜大人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有心要查当年真相。” 杜塘用力攥紧窗棂:“我妹妹的死还有我外甥受伤的真相,我必定要查清楚的,但若有人想趁机挑拨离间、颠倒真相,也别怪我不客气!” 岑北曦冷笑一声:“就怕真相杜大人你不敢接受!” 杜塘与他对视良久,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要见一见酒楼的掌柜。 岑北曦对外面吩咐了一声,不多久白掌柜就敲门进来了,杜塘这才仔细打量他,只觉得眉眼越看越有些熟悉,突然电光火石间,他想起当年那个被铁镣绑着、嘴里塞着麻核桃的犯人,据说就是他为了偷东西,丧心病狂杀了自己的妹妹,外甥也是被他砸傻的! 杜塘瞳孔紧缩:“你、你……” 白掌柜笑了一下:“看来杜大人想起小人了。” 第61章 穷途末路 杜塘腾一下站起身, 指着白掌柜:“你就是当年杀我妹妹和外甥的那个凶手?” 白掌柜拱手行了个礼:“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当年夫人和公子并非小人所杀, 小人也是被人扔出来顶罪的。” 杜塘沉声问:“何人扔你出来顶罪?” “就是崔瑨!” “放肆!”杜塘严厉地瞪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白掌柜抬起头, 坦坦荡荡跟他对视:“崔大人身份高贵, 小人绝不敢冤枉他。” 杜塘眼睛赤红:“你有什么证据?” “小人没有证据。”白掌柜突然问:“大人刚才也看了戏,难道就不好奇当年与崔瑨偷情的女子是何人吗?” 杜塘心里狠狠跳了一下, 如果白掌柜所说属实,那能让崔瑨为之灭口的,那个女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他沉默许久,才哑声问道:“是谁?” “大人只管想想崔大人如今支持的是谁?” “三……你是说宫里的娘娘?”杜塘震惊地都有些失声了:“你可知道你这话是大逆不道!” 白掌柜点头:“若不是宫里的娘娘,何人能让崔瑨杀妻灭口?” 杜塘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但心底却直觉白掌柜说的是真话,只是他无法接受这种可能,只能将矛头对准岑北曦:“岑大人, 你今天故意带我来这里,到底居心何在?” 岑北曦说道:“只为真相大白,杜大人,其实你若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需验一件事即可。” “什么事?” “三皇子到底是不是龙种!” 杜塘倏地瞪大眼睛, 瞳孔狠狠颤了一下:“你说什么?” “崔瑨这么多年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要那个皇位,可他凭什么甘心让给无亲无故的三皇子?除非三皇子本就是他的种, 这才能解释崔瑨为何甘心辅佐他, 还不惜为了珍妃母子杀妻杀子!” 杜塘震惊地往后退了几步, 岑北曦却步步紧逼:“因为崔瑨他根本就不需要崔钰这个儿子,令妹对他来说只是笼络杜家的一个棋子而已, 一颗棋子跟她生下的小棋子,比之宫里的珍妃母子,到底孰轻孰重,杜大人心里应该有数吧?” 第148章 杜家也是扎根京城多年的世家,对于崔家多年前的事情多少还了解一些,珍妃当年就跟崔瑨情投意合,此事很多世家贵族都知道,只是后来珍妃进了宫,崔瑨娶了杜塘的妹妹,二人表面上再无往来,再加上不敢妄议皇宫,自此这件事旧事才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但遗忘不代表不存在,杜塘突兀的想起这件往事,又突然记起妹妹跟崔瑨成亲后,有一次受了委屈回来,无意间说漏嘴说崔瑨心里惦念着别的女人,总是对她敷衍了事,后来他再问起,妹妹又死活不肯再说了,只说自己一时气愤胡说八道的。 杜塘跌坐在椅子上,脑袋里面一团乱麻,零零碎碎想起许多往事似乎都有征兆,其实崔瑨这些年隐瞒的并不算多高明,只是他没有证据,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人居然可以狠毒到杀自己的亲儿子,这才没往这方面细想,但如今掩盖的真相一旦被揭开,以往的那些不对劲似乎就都能说的通了。 杜塘失魂落魄离开酒楼,白掌柜和岑北曦进了隔壁雅间,揽月跟柳南絮正等在那里,岑北曦说道:“公主,杜塘性子有些优柔寡断,他跟了崔瑨多年,虽说是被崔瑨以崔钰相胁迫,但要想让他一下子转过弯背叛崔瑨,恐怕也很难,更何况崔钰还在崔瑨手里,杜塘对崔钰感情非常深厚,他是绝不会做出威胁到崔钰安全的事情的。” 揽月却道:“今天的戏一唱,杜塘以为崔瑨还能容他继续粉饰太平?” 岑北曦忧心道:“正是因为如此,崔瑨若是拿崔钰威胁,只怕杜塘会受到胁迫。” 揽月敲了敲桌子:“是吗,那不如就让崔钰亲自劝他好了。” 岑北曦不解:“崔钰不是傻了吗,他怎么劝?” “傻了么?”揽月玩味地笑了笑,一个傻子可不会恰到好处的爆出崔瑨杀了他娘的话:“你这几日盯紧杜塘就行了。” 然后又对白掌柜说道:“你最近应该很危险,我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你,或者你来我府上暂时避难?” 白掌柜摇头:“多谢公主好意,但小人如果躲了,只怕难以让杜大人相信。” 岑北曦也点头:“白掌柜说的对,只要崔瑨一动手,反而坐实了他心虚!” 揽月只好说道:“那你们注意安全。” 从酒楼出来,柳南絮问道:“接下来咱们干嘛?” “找崔钰。” “找崔钰?” 揽月点头:“唯一能让杜塘信任并且说服他的,只有崔钰!” 崔瑨在京城的势力已被揽月全部摧毁,等他知道十里香唱的戏时,整个京城都已经传开了,别看唱的时候骂声大,但越是这种戏目反而越出彩,几乎京城所有人都在讨论,实在是戏里面的丈夫太过禽兽了,杀了妻子就罢了,居然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尤其十里香的戏班子号称所有戏目皆为真实事情所编,这更让大家感到震惊,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朝堂哪位官员如此丧尽天良,再加上揽月在背后推波助澜,流言传的就更广泛了,崔瑨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力阻止,只能在家里大发雷霆,让管家赶紧去查这个十里香到底什么来头! 揽月跟白掌柜都没打算隐瞒这件事,不到一个时辰白掌柜的底细就被查出来了:“老爷,查到了,这个十里香的掌柜来自岭南!” “岭南?”崔瑨眯起眼睛,心里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毕竟是柳致远的地盘,当年那个下人被他偷梁换柱藏起来也不无可能,崔瑨来回踱步,一边喃喃自语:“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他分明让何家当时亲自处理的,崔瑨猛地顿住脚步,吩咐管家:“马上给岭南去信,查一下当年何家到底有没有把那个下人弄死!” 管家垂下头:“之前派去岭南追杀过公主的下人说,他们见过这个白掌柜,他是跟公主一起来到京城的。” “你说什么!”崔瑨神色严厉起来:“马上把他们叫进来!” 管家挥了下手,府里在外院伺候的外管家被叫了进来,崔瑨厉声问道:“你果真见过十里香的掌柜?” 外管家点头:“没错,就是他,当时在淮城时,公主多管闲事帮赵家逃避咱们提的亲事,当时小人在公主身边见过十里香的掌柜,看的真真的,绝不会错!” 崔瑨怒斥:“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不早早汇报?” 外管家缩了缩脑袋:“小人也是今天看到十里香的掌柜才想起来,当时小人还以为他是公主身边的下人。” “不会错的、就是他、肯定就是他回来了!”崔瑨黑着脸在屋里团团转:“真是打蛇不死自遗其害啊,当年就该在京城弄死他,一个臭水沟里的老鼠竟然还敢兴风作浪,我就知道柳致远那个老贼非要跟老夫作对,在岭南都不消停!” 管家问道:“老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公主既然能把那个人在京城藏这么久,现在却突然爆出来,只怕就是想引咱们上钩呢!” 崔瑨又如何能看不出揽月的打算,但他如今是进退两难,不除掉白掌柜,这件事就会越闹越大,很可能最后把他给牵扯出来;如果除掉白掌柜,又正好说明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只臭虫而已,老夫就不信,碾死他还能伤筋动骨!”崔瑨捶了一下桌子:“马上派人除掉他!” 管家还想再劝什么,可看到崔瑨心意已决,只好听令行事。 第149章 打发走管家,崔瑨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静静思考着,现在京城流言传的这么广,他就不信杜塘没听到,很可能会联想到他身上,如今马靖已经死了,岑北曦不可靠,他身边能用的唯剩下杜塘,如果杜塘再背叛了自己,那自己就真的成了纸老虎,只能任揽月宰割了! 另一边柳南絮也想不通:“你既然要拉拢杜塘,又为何把动静闹这么大?就不怕崔瑨狗急跳墙,逼急了他当真反了?” 揽月却老神在在的笑了笑:“我就等着他动呢,他不动我怎么找出他藏的那些私兵都养在哪里!” 事到如今,崔瑨早已成了被拔牙的老虎,不再令人畏惧,揽月就是要一点一点收拾他。 柳南絮明白了:“老奸巨猾!”她真是服了这人,走一步看三步,就没一步棋是白走的。 揽月讽刺的呵了一声:“不多想一点儿,怎么跟崔瑨斗!” 商家老爷子正好走进来听到这话,爽朗地笑道:“崔瑨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公主放心,他蹦哒不了多久了!” “商老将军说的在理!”揽月请他坐下:“今日请老将军过来,是要拜托老将军,让各地守军做好准备,一旦崔瑨开始动,立刻咬住这条线将他藏在各地的私兵全部揪出来!” 商老爷子忙拱手领命:“请公主放心,臣定不负公主所托。” 揽月早就做了防范,因此崔瑨派去刺杀白掌柜的人全部铩羽而归,派去的几十个高手,最后只回来一个还受了重伤,才报完信就死了。 管家挥手让下人将他拖下去埋了,然后转向脸色难看的崔瑨:“看来公主早就防着老爷了,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就坐实了咱们心虚,怕就怕杜大人要起疑了。” 崔瑨脸色阴沉的可怕,拳头握的死紧:“崔钰那个孽种呢?” 管家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眉头都没皱一下:“在院子里关着。” “把他送到卞城的庄子去,找几个心腹看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只要拿捏住崔钰,就等于拿捏住了杜塘,不然崔瑨这些年早就想办法弄死崔钰那个傻子了:“他杜塘要是敢背叛,就得搭上崔钰的命!” 管家有些担心:“这时候把人送走,就怕万一被公主截去,那咱们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崔瑨有些气急败坏:“你当本官想不到这些,现在公主明显就是在逼本官,把崔钰放在京城,杜塘随时都能找到由头把他接走,本官总不能拦着不让他认舅舅,如此一来岂不更给了公主机会,让她理直气壮的插手此事!” 管家一想也有道理,便说道:“那老奴多安排一些人手护送,今晚就走。” 崔瑨叫住他:“得做两手准备了,公主这分明就是想断本官的活路,本官也不能坐以待毙,你通知下去,做好起事的准备。” 管家一愣:“老爷是要……难道当真没有退路了?” 崔瑨神色狠戾:“是公主不给本官退路!” 与此同时,杜府也迎来一个客人,杜塘看着不请自来的岑北曦,叹道:“岑大人近来似乎对本官特别有兴趣。” 岑北曦问道:“大人还是不相信我们?” 杜塘没说话,他不是不信,崔瑨昨晚对白掌柜一动手,简直不打自招,他就算不想信都不行了,只是…… 岑北曦劝道:“杜大人,有句话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杜塘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我毕竟不比岑大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岑北曦眼中闪过一抹浓烈地恨意:“孑然一身?若不是崔家心狠手辣灭我岑家满门,谁愿意在这世间了无牵挂!” 杜塘自知失言,忙道:“是杜某说错话了。” 岑北曦摇头:“杜大人,正是因为我经历过灭门之痛,更能理解杜大人,杜大人以为你装作若无其事,崔瑨就能放过你跟崔钰?崔瑨的为人杜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心狠手辣,当年能狠心杀了结发妻子,您又如何能保证今天他为了保住秘密,不会再杀了崔钰?” 杜塘眼眸狠狠一缩:“这……” 岑北曦见状站起身:“强扭的瓜不甜,杜大人既然依旧迟疑,那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只是有句话还是要劝杜大人,崔瑨做事向来残酷无情,如今眼看当年杀妻一事被再次翻出,只怕他会对崔钰不利,还请杜大人早做打算。” 杜塘一怔,忙道:“多谢岑大人提醒。” 当天夜里子时左右,几辆马车同时从崔府出发,杜塘早早派人在崔家外头盯着,看到有个穿着斗篷背影像是崔钰的人上了马车,忙让人跟了上去。 揽月跟柳南絮也在暗中盯着,原本揽月也打算让人跟上去,却被柳南絮一把拽住:“不对劲。” “怎么了?” “那个人走路姿势不像崔钰。”柳南絮在这方面向来观察入微:“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刻意给人看到。” 揽月的心也沉下来:“声东击西?” 她连忙让手下人按兵不动,将整个崔府团团包围起来,等到几辆马车纷纷走远,才有个手下来汇报,说有个下人从后门出了崔家。 揽月跟柳南絮赶紧跟过去,一直追到个偏僻的巷子,看着那人熟门熟路的进了个院子,揽月跟柳南絮对视一眼,轻轻翻上墙,结果却在院子里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赵锦儿! 只见崔钰跟赵锦儿紧紧抱在一块,崔钰说道:“放心,那些人我都甩开了。” 第150章 赵锦儿抬头往院墙上看了一眼,显然发现了揽月她们:“不见得吧。” 然后扬声道:“公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揽月跟柳南絮跳进院子,挑了挑眉:“你在这儿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赵锦儿笑了一下:“公主能看破我的障眼法,也出乎我的意料。” 揽月把目光移向崔钰:“崔公子,别来无恙吧。” 崔钰警惕地看着揽月跟柳南絮没说话,赵锦儿回头说道:“公主可以信任。” 崔钰明显松了口气,也许是傻了太多年,他显得比别的人都要单纯,情绪也外露的很明显,很听赵锦儿的话。 揽月皱了皱眉,赵锦儿看出她有话说,便找了个借口让崔钰先进去换衣服,看着崔钰进了房间,揽月才转向赵锦儿:“你什么时候跟崔钰搅在一起的?” 赵锦儿坦然道:“上次他落水后。” “你打算带他去哪里?” “跟公主的目的一样,杜塘是压垮崔瑨的最后一块石头,而崔钰就是杜塘的命。” 揽月语气有些不赞同:“你在利用他?” “我也救了他。”赵锦儿并不觉得愧疚,态度依旧坦然:“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他被带出京城有好果子吃?以崔瑨的手段,只怕会让他悄无声息死在庄子上,崔钰身边都是崔瑨安排的人,如果不是我,他根本就逃不出来!” 揽月叹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喜欢你!” 赵锦儿凄然地笑了笑:“我这个人没有心,能救他一命也算还了他的情了。” 揽月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只能问道:“他什么时候好的?” “上次落水后就好了,只是为了不引起崔瑨怀疑才继续装傻的。” “所以上次他在杜家落水,也是为了试探杜塘?” 赵锦儿点了点头,抬眸看到崔钰出来了,便说道:“既然公主已经找到这儿了,就把他送回杜家吧。” 崔钰立刻看向她:“你不陪我去?” 赵锦儿摇头:“我还要赶回三皇子府,出来时间太久会引起怀疑的。” 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直到赵锦儿的马车走远,崔钰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揽月叹道:“我们也走吧,这里并不安全。” 崔钰突然认真问道:“我怎么做才能救她?” 揽月惊讶:“你都听到了?” 崔钰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却又坚定的抬起头:“我想救她。” 揽月说道:“要想救她,就得杀了你父亲,扳倒三皇子。” 第62章 隔岸观火 揽月派人将崔钰送去了杜家, 杜塘正因为自己拦错马车而坐立难安,突然看到崔钰回来,激动地老泪纵横。 护送崔钰的云聿开口:“公主命属下带句话给杜大人:崔钰失踪只能瞒得了一时, 但绝瞒不了崔瑨太久, 崔瑨毕竟是崔钰的亲生父亲, 届时来找杜大人要儿子,就算陛下也没办法插手, 崔家就是个龙潭虎穴,至于崔公子这次回去后是死是活,恐怕就得看他的造化了,杜大人已经失去了妹妹,想必不愿再失去外甥,到底该怎么做,还望早做抉择。” 说完云聿就告辞了,杜塘转过头,将崔钰紧紧抱在怀里:“舅舅还以为你被送走了!” “舅舅。”崔钰在他怀里闷闷出声。 虽然声音不大, 但绝不亚于平地一声雷,震惊地杜塘一把放开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舅舅。”崔钰红着眼圈,又叫了一声。 杜塘嘴唇抖了抖,半晌才伸出手颤抖地摸了摸他的脸, 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钰儿,你好了?” 崔钰点点头, 跪在杜塘面前:“舅舅恕罪, 我上次在宫里落水后就好了, 只是因为父亲派人盯得紧,我不敢露出马脚, 害怕被他灭口,只能欺瞒舅舅。” 杜塘一下子抓住了崔钰话中的重点,将他一把拉起:“你说什么灭口?钰儿,当年你母亲的死、还有你傻了这么多年,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 崔钰眼睛赤红,咬牙点了点头:“是他干的,母亲是被他给按进湖里淹死的,我也差点被他给砸死!” 崔钰将那个夜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崔瑨为了掩饰他和珍妃偷情的真相,杀了母亲又想连我一起灭口,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傻了,他又需要舅舅的支持,恐怕我也早就死了!” 杜塘脑袋一片空白,怔怔的跌坐在椅子上:“竟然是这样,这么多年我支持的居然是杀害你母亲的畜牲!” 崔钰抓住他的手:“舅舅,母亲她至死都不瞑目,我们不能再助纣为虐,母亲被崔瑨跟珍妃害死多年,至今没有沉冤昭雪,您不能再帮珍妃和崔瑨给三皇子效力了,否则母亲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杜塘心里一团乱麻,一时只觉得烦乱不堪,狼狈的摆了摆手:“钰儿,你先让舅舅缓一下,让舅舅想想。” 这些年杜塘跟崔瑨纠缠的很深,崔瑨做的许多事都有杜塘的参与,他跟马靖就是崔瑨的左膀右臂,再加上杜塘性情本就优柔寡断,一时让他抉择,实在难为了他。 柳南絮心里也担忧:“光一个崔钰份量够吗?毕竟杜家也是一大家子,杜塘即便对他妹妹感情再深,但让他把一大家子全部搭进来跟崔瑨作对,只怕他也难以下定决心。” 揽月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逼他一逼。” 第151章 柳南絮不解:“怎么逼?” “把崔钰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崔瑨。” 柳南絮皱眉有些不赞同:“这样一来,崔钰岂不是很危险?他虽然是崔瑨的儿子,但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将他置于危险之地!” 揽月笑了一下:“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择手段的人?你还是不够了解崔瑨,他这么多年控制崔钰,就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秘密让杜塘替他办事,可如今秘密已经被杜塘知晓,那崔瑨现在最想除掉的人已经不是崔钰,而是手握重权能对他造成威胁的杜塘了,你说如果崔瑨把刀口对准杜家,他们还能坐以待毙?” “可他会上当吗?” “会!”揽月胸有成竹:“崔钰是我救走的,崔瑨只会以为我会借此拉拢杜塘,绝不会想到是我出卖他。” 天色还没大亮,崔瑨的房门就被拍的啪啪响,崔瑨连忙披上衣服打开房门,管家站在门外着急道:“老爷,出事了,护送钰公子出城的马车被公主给拦截了,公子已经被公主送去了杜家。” 崔瑨脸色难看下来:“立刻去杜家要人!” 管家愁眉苦脸:“要不到,已经派人去过了,杜塘根本不承认公子在杜家,说他也没见过公子,反而朝我们要人,杜家已经把公子给藏起来了。” 崔瑨怒道:“安排在杜家的眼线呢?崔钰被藏在何处?” “听说是杜塘亲自藏起来的,谁都不知道公子现在何处,老爷,还有个不好的消息。” 崔瑨见管家神色凝重,心里也是一沉:“什么消息?” “我们放在杜家的眼线送来消息,公子应该已经恢复神志了,我们的人亲耳听到他跟杜塘抱头痛哭,期间似乎还提到了夫人,只是离得远没听清楚,但当年的事情公子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他想起来了,肯定会告诉杜塘,听说两人在房间里关了很久,说了大半夜的话,杜塘就悄悄把公子给送走了。” 崔瑨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这个孽种,我当初就不该留他性命!” 管家继续说道:“老奴也是才查到,杜塘最近跟岑北曦走的很近,听说十里香唱戏那天,岑北曦跟杜塘也在二楼雅间,那出戏就是岑北曦特意拉着杜塘去听的。” “此事确定吗?” “老奴查的真真的,老爷,岑北曦看来是真的投靠了公主!” 崔瑨垂眸半天没做声,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如今还有几个人可以用,马靖死后,他留下的所有势力和人脉,就全被岑北曦要么接手要么除掉了;现在杜塘也不可靠了,也就是说他的人手也全不能用了。 这些年为了谨慎起见,崔瑨几乎都是将所有事情全部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办,这么做的确很安全,但也让他很被动,随着揽月回京后的快速吞噬,他身边的心腹被除掉很多,尤其马靖跟杜塘是他的左膀右臂,帮他执掌六部,现在都被扳掉了,如今除了一个御史台和几个世家,崔瑨算了算才发现手里竟然已经无人可用。 “公主这是要把老夫逼到绝路啊!” 管家忧心道:“公主向来喜欢穷追猛打,老爷,我们要早做打算,不能再给公主机会,等她跟杜塘达成一致后,接下来势必就要对付老爷了,趁着杜塘尚未反应过来,老爷,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杜塘,让刘御史顶替了他的位置,公主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崔瑨沉吟了会儿,让管家把刘御史跟其他几个投靠的大臣叫过来议事。 等到第二天大早朝的时候,御史台便开始第一个发难,弹劾杜塘徇私枉法、贪墨受贿,杜家枝繁叶茂,底下族人无数,要想找点儿把柄易如反掌,更何况还是在揽月的刻意纵容之下。 于是上个月杜家一个小辈强娶民女的事情就被翻了出来,那女子原本已经有了夫家,可杜家仗着家世硬逼着女方退亲,谁知与那女子定亲的夫家也是个烈性的,宁死也不退婚,杜家便寻了个借口将那女子的未婚夫关进大牢,给活活折磨死了,那女子听到消息后,竟然也一头撞死殉情了。 御史台将那两家人的状子递到揽月面前:“公主,那两家百姓将冤情先是告到京府衙门,因涉及到朝廷命官,京府衙门不敢裁夺,将案子移交给刑部,然刑部却压根没有受理,反而将那两家人狠狠打了一顿,如今那殉情女子的父亲因病重卧床不起,杜塘身为尚书省右丞,总领刑部,此案若没有他的授意,恐怕刑部不敢如此大胆,还请公主明察秋毫,为那一对苦命鸳鸯平冤。” 揽月看了王锦乡一眼,王锦乡连忙站出来请罪:“公主,此事臣确实不知情,等臣下去一定彻查,若御史台所告是真,臣定不姑息!” 揽月又看向杜塘:“杜卿,此事你可知情?” 杜塘忙跪下道:“臣并不知,请公主恕罪,待臣下去后一定查明真相。” 御史台既然弹劾了,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刘御史冷笑:“刑部乃杜大人御下,杜大人一句不知情恐难以推脱,若不是有杜大人示下,刑部怎敢如此草菅人命?” 刘御史一开头,其他御史便一拥而上,就连杜家旁支借着杜塘的势力侵吞了几家铺子都揪了出来,杜家也是个世家大族,旁支亲眷无数,杜塘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控制杜家所有人都遵纪守法。 揽月一开始的确只是想逼杜塘一下,却没想到御史台竟然能弹劾出如此多的罪状,即便如杜塘这样的人都不能约束家眷跟奴仆,御史台所列罪行累累,揽月都听的怒上心头,只能压着火气交由大理寺跟都察院彻查。 第152章 刘御史等人得意洋洋,殊不知揽月此时已经对御史台大为恼火,御史台就是为了监察百官,可他们却沦为崔瑨的爪牙,分明早就查出杜家欺压百姓,却因为杜塘跟崔瑨的关系帮其隐瞒,直到今日为了私怨才开口弹劾。 杜塘虽然投靠了崔瑨,但已经算是崔瑨手下很清正廉明的官员了,没想到杜家私底下竟然都如此可恶,可想而知其他世家跟官员瞒着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下了朝,岑北曦跟王锦乡等人急忙跟上怒气冲冲地揽月,小心翼翼请示:“公主,杜家的案子该如何办?” 揽月哐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逼良为娼、草菅人命,你们的官就是这么当的?” 不远处正在教授小皇孙的暨山二杰听到了,走过来说道:“公主息怒,世家贵族人丁兴旺,手底下难免有仗势欺人之辈,这些事在达官贵族中很常见,即便正直如商家,也避免不了亲眷狗仗人势。” “常见?”揽月冷冷道:“他们习以为常了,那些平民百姓怎么办?历代先帝对他们一封再封,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欺压百姓的,我看这些世家已是尾大不掉,御史台也是形同虚设!” 暨山二杰劝道:“所谓不破不立,公主如今已经在慢慢推行新政,万事都得徐徐图之,公主切莫着急。” 揽月叹了口气,心里也明白朝中这些问题已经沉积已久,尤其先帝昏庸,揽月作为孙辈不好指责先帝不是,但造成今日局面的确是先帝放纵之过,要想改变只能一点一点来,目前最重要就是先除掉崔瑨消除内患,才能全心全意推行新政。 挥手打发其他人下去,柳南絮走过来问道:“如果杜家那些罪证查明属实,你要如何处置?” 揽月斩钉截铁说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柳南絮叹了口气:“原本只是为了逼杜塘做抉择,没想到反而先把你架在了火上,怕就怕杜家的案子会越牵扯越大,崔瑨既然已经出手,就不可能草草了事,今天才只是个开胃菜,逼的急了,杜塘只怕反而没了退路,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揽月哼了一声:“杜塘在我这里顶多算是戴罪立功,崔瑨若是想趁机拉其他人下水,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将这些世家清查一遍。” 柳南絮皱起眉头:“这些世家根深蒂固,现在是对付崔瑨的重要时机,万一惹怒那些世家,他们全部倒向崔瑨,那就糟了。” “谁都知道御史台都是崔瑨的人,他们即便闹也只能找崔瑨闹去,关我什么事。” 柳南絮明白了:“你是说狗咬狗?” 揽月点头:“我对这些世家贵族不满已久,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这次崔瑨要能闹起来才好呢。” 果不其然,崔瑨出手不可能只是弹劾这么简单,揽月才派人彻查杜家强抢民女一案,那两家人就在崔瑨的暗中支持下,跪在京府衙门大门口喊冤,并且他们还联合了其他被杜家欺压过的百姓一起,浩浩荡荡将京府衙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若是往常,哪怕借这些百姓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衙门公然作对,但这次背后有崔瑨支持,百姓们的胆子都打了起来,还跟出来劝他们的衙役拉扯起来,御史台再次发力,赶在宫门关闭之前,一大堆弹劾京府衙门殴打喊冤百姓的折子就堆满了揽月的案头。 揽月只挑了几份扫了一眼,就让太监将那些折子全部拿下去处理了,不用猜她都明白剩下的那些折子肯定大同小异。 杜塘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崔瑨在对付他,恐怕崔瑨已经猜到他知道了妹妹死亡的真相,为了避免再养出个岑北曦,这次崔瑨要先下手为强,把他给踢出局。 杜家在京城根深蒂固多年,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些百姓放在眼里,可是第二天就有更多的百姓拿着状子,一起跪在京府衙门大门口一同喊冤,状告的皆是京城那些仗势欺人的世家。 短短两天,告状的百姓越来越多,已经整整跪满了一条街,百姓闹的太厉害,朝廷哪怕为了稳定民心也不能不管,更何况大家都明白揽月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那些世家贵族都有些慌了。 但这些人谁不是人精,一看御史台出手,就明白是崔瑨在背后推动,否则凭这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他们有的是法子对付,不过既然崔瑨不仁在先,就别怪他们不义在后了。 很快,其他世家的报复就来了,喊冤的百姓一开始还只是状告那些跟崔瑨不合的世家,但是很快就混入其他百姓,将崔瑨一党全部拉下水,就连崔瑨自己都没幸免于难,都是同朝为官的,谁手上还没对方一点儿把柄,更何况崔家下人一向嚣张跋扈,滥杀无辜、侵吞别人家产,要说该死,崔家才是最该死的! 喊冤的百姓越聚越多,堆积在揽月案头弹劾对方的折子也越堆越高,柳南絮从外面逛了一圈回去,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摇头:“疯了、都疯了,整个京城都快乱套了,你还不准备出手?” 揽月摇头:“再让他们热闹会儿,那些世家正打的热闹的,百姓们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儿,好不容易这次世家上赶着给他们送钱,还无偿帮他们申冤,百姓只需要在衙门口跪一跪就能赚到银子,就让他们多赚几天吧。” 柳南絮嗤笑:“你倒是好心,那些世家这几天可都互相杀红眼了,听说杜塘都成了众矢之的,要不是他惹怒崔瑨,也不至于引起这么一场□□,把大家都连累下水,如今谁也摘不出去了,杜塘两边都不是人,所有人都恼他。” 第153章 揽月指了指案头堆积的奏折:“知道,这几天光弹劾他的折子都足够堆满一间屋了。” 柳南絮翻了翻她手边的奏折:“这些世家的罪证,这几天都被他们互相抖落的差不多了吧?” 揽月点头:“罪证是足够了,但我需要等一个台阶,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们全部一杆打死,总要给留一口喘息之机,免得给逼上梁山,以后再一个个慢慢收拾。” 柳南絮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最好,我这几天还担心你闹的太大,到时候不好收场,那些世家毕竟树大根深,要真给他们逼急了,弄不好能颠覆了你的江山,最好就是温水煮□□,不过这个台阶,你打算让谁给你递?” 正说着话,云聿从外面走进来:“公主,杜塘求见。” 揽月笑着放下朱笔:“瞧,递台阶的人这不就来了。” 第63章 破釜沉舟 杜塘这次求见揽月, 姿态放的很低也很诚恳,他明白自己到了不得不做抉择的时候,他为崔瑨效力多年, 比任何人都了解崔瑨的手段, 崔瑨既然开始怀疑他, 那就绝不会再给他留活路。 杜塘虽然投靠了崔瑨,但抛开立场不谈, 他并不是个坏人,这也是揽月愿意拉拢他给他机会的原因,他跟马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当年投靠崔瑨也是因为妹妹嫁给了他。 这次被御史台弹劾,杜塘回去一查才知道自己家人私底下竟做了这么多十恶不赦之事,他当机就派人赶紧去那两家百姓家里赔罪,但人家儿子和闺女都死了,又岂是一些赔偿就能愿意的,更何况这次还有大官在背后帮他们做主, 那些百姓就更是闹的不肯罢休了。 紧接着揽月怒斥世家大族尾大不掉的话就被传出,无论是杜塘还是其他世家心里都是一紧,这次百姓闹的这么凶,只怕惹恼了公主会趁机收拾世家,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惴惴的, 杜塘虽然优柔寡断,但他能坐到尚书省右丞这个位置, 该有的手段肯定是有的。 故而他今天来找揽月, 就带足了自己的诚意, 揽月看着他呈上来的请罪折子,挑了挑眉:“杜卿这是何意?” 杜塘羞愧地低下头:“臣已查明, 这两日御史台弹劾皆为实情,都怪臣管家不严,才致使他们胆大妄为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臣不敢包庇,已将所有犯案家眷全部送往都察院按律处置,今日特来向公主请罪。” 揽月最欣赏杜塘一点的就是他敢作敢当,就像家眷犯罪,这几天被查出的世家不知凡几,但大多到她面前都是推诿包庇,要么就是找各种借口为自己辩解,只有很少数人像杜塘这样坦坦荡荡认罪,只这一点,就足以让揽月再给他一次机会。 更何况,揽月拿起杜塘呈上来的各种良田或庄子的地契,心里的欣赏便又多了一层,能看出她这次纵容世家大闹的真正意图,不得不说杜塘是真的很敏锐。 从先帝开始,世家贵族倾轧土地的局势就越来越严重,先帝当年就是在世家的支持下才顺利登基的,所以他对世家一直都很纵容,以至于到了当今陛下继位的时候,良田大多数都在世家贵族手里,百姓没什么田地可以种,要么只能给世家为奴,要么就只能当佃户,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之前皇上便整治过此事,但皇上身体不好分身乏术,没什么效果,这次正好借着崔瑨兴风作浪,揽月干脆就推波助澜了一把,好在杜塘的确是聪明人,立刻能嗅出其中玄机,不枉费揽月想要捞他一把的心思。 揽月放下手里的地契,笑了笑扶起杜塘:“杜大人有心了,你这份情本公主领了。” 杜塘还没站直,急忙又跪了下去:“臣不敢,公主能给臣一次活命机会已经是恩同再造,臣绝不敢贪功,另外,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杜卿请说。” “所谓树大分根,承蒙先帝护佑,杜家已传承百年,香火鼎盛,然枝繁叶茂并非一味的好事,宗族旁支子孙过多皆无所事事,臣又心系朝事实在无暇分身,故而臣想将杜家分族出来,请公主做个见证。” 揽月这才当真感到惊讶了,没想到杜塘竟然还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前面才恼世家尾大不掉,杜塘竟然这么快便能快刀斩乱麻,敢分族出来可不容易,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也的确是能保住杜家继续延续下去的最好法子。 揽月感叹:“杜塘,你这么多年跟着崔瑨,实在是可惜了。” 杜塘垂下头:“是臣有眼无珠。” “罢了,难得你有此心,本公主便成全你,杜家亏欠的那些百姓,你要安抚好,切不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若管不好,你的官一样做不好。” 杜塘松了口气,明白自己这一劫算是过了:“臣定然铭记于心。” 杜塘才从御书房离开,其他世家便都得到了消息,听到杜塘为了保住自己,不但将土地庄子全都献了出去,竟然连族人也一同舍弃了,纷纷感慨:“这个杜塘,也是够狠啊!” 不过揽月紧接着却下旨,专门表彰了杜塘主动归还土地庄子的举动,替百姓们感谢他,并且还专门赐了一座牌匾,立刻便堵住了悠悠众口,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揽月的用意。 事情闹到现在,一开始只是崔瑨想借百姓□□来打击异己,后来其他世家为了自保,将崔瑨一党也全部拖下水,再加上揽月的刻意纵容甚至是火上浇油,让百姓闹的越来越大,以至于发展到如今无论是世家还是皇家,都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善了。 第154章 世家这时候想毫发无损的退出已经不可能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场由崔瑨发起的□□,如今已经被揽月操纵在手里,要么他们只能倒向崔瑨与虎谋皮,要么就得顺应揽月的心意献出她要的东西。 那些投靠揽月的世家很快便纷纷做出反应,虽然让他们让出土地无异于割肉,但有商家的带头和劝解,大家也都明白这是迟早的,任何王朝想要长久,民心都是必不可少的。 只有崔瑨一党还在垂死挣扎,尤其崔瑨更不甘心这次让杜塘逃过一劫,他现在跟杜塘已经撕破了脸,这次杜塘不死,过后无论是为了向揽月表忠心还是报复自己,都会疯狂的跟自己作对。 只是崔瑨没料到杜塘那么优柔寡断的人,竟然为了不连累自己,会这么干脆利落的放弃所有族人,这很是打了崔瑨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无论如何,崔瑨也不能轻轻松松让杜塘逃过去。 因此御史台又抓住杜塘要求分族一事开始攻击,骂他不孝,不顾礼义廉耻等等,早上才刚上朝,御史台就疯狂发难,尤其作为崔瑨心腹的刘御史,恨不能立刻将杜塘钉在耻辱架上用火烧死。 但杜塘也不是好惹的,崔瑨步步紧逼,惹怒了杜塘,直接在朝上爆出了当年郑家谋反一案有内情,带着门下一众大臣请求重审郑家谋反案。 满朝哗然,要知道当年郑家的案子可是崔瑨的得意之作,若不是郑家被构陷灭门了,就凭崔瑨怎么可能弄死太子,郑家是太子妃的娘家,事关太子妃甚至小皇孙的声誉清白,杜塘才一提出,商家跟周铸便开口一同支持。 崔瑨惊怒交加,他就知道不能放过杜塘,否则肯定会反咬一口:“公主,杜塘分宗一事于礼法不合,如今百姓议论纷纷,还请公主先处置此事,以及治杜塘管家不严之罪,否则恐民心难安!” 揽月自然是帮着杜塘,闻言说道:“崔大人危言耸听了,杜家犯案人员皆已伏法,杜塘管家不严罚俸一年,崔大人难道还不满意?树大分枝本是人之常情,便拿崔大人自己来说,你们崔家不也是从金陵的宗族中分宗出来的,哪里不合礼法了?” 崔瑨被噎住,他如今没了马靖,又失了杜塘,六部全被揽月尽数收回,武将大半跟随商家一起投靠揽月,而自己的势力却被接连摧毁,现在他早就成了没牙的纸老虎,揽月根本不惧他,甚至还就等着崔瑨犯错,她才好借机发挥。 崔瑨心里当然明白自己现在要谨慎一些,否则一旦被揽月抓住把柄,势必会卯足劲打击自己,只能咬牙暂时忍耐。 身后的刘御史见状站出来,扬声开口:“公主话虽如此,但当年崔家分宗乃是由族长主持,族人皆没异议,但如今杜家族长并不同意分宗,并且是在杜家落难之际杜大人提出分宗出去,当年若不是杜家举全族之力支持,恐怕杜大人难有今日成就,如今之举难免有忘恩负义之嫌,公主若支持杜大人分宗,往后人人效仿,民间岂不全是恩将仇报、毫无礼义廉耻之辈!” 揽月嗤笑一声:“刘御史果然是牙尖嘴利,难怪当年郑家谋反一事,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都能被你定成铁案!” 刘御史心里咯噔一跳,低下头依旧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当年郑家一案证据确凿,臣亦是依律处置,若公主觉得臣不公正,如有证据证实郑家确实冤枉,臣愿认罪,但臣对陛下一片忠心耿耿,哪怕为公主所不喜,臣身为御史还是要说,杜塘身为朝廷命官却在家族危难之际弃家族于不顾,贪生怕死、贪恋权势,此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请公主公平决断,以正礼法。” 揽月声音冷下来:“杜家分宗是本公主同意的,郑家仗势杜塘身份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此种族人不分宗出去,难不成还要学你刘御史堂而皇之的袒护?世家贵族中仗势身份无法无天者不计其数,若都有杜卿的决心,那是民间百姓之福份,你们记住:你们的官是为百姓当的,不是为你们的家人当的;朝廷发你们俸禄,是为了让你们为民分忧,不是让你们纵容家眷逞凶斗恶、目无王法!” “臣不敢。”底下官员全部跪下请罪。 揽月站起身步下龙椅,走到刘御史面前:“本公主记得前两天还有人弹劾,刘御史的儿子当街纵马,踩踏死一名幼童,却仗着刘御史的身份让那家百姓喊冤无门,你该当何罪?” 刘御史脸色一青,额头一滴冷汗滴落:“公主,都是那群刁民胡说八道……” “我大昌百姓是刁民,那你是什么?”揽月厉声打断他:“好一个御史台啊,百姓在你口中都成了刁民,我还如何敢指望你替本公主监察百官?” “来人,刘御史纵容家眷、口出狂言,摘去官帽革职彻查!”揽月就是故意借题发挥,当年郑家谋反的冤案就是刘御史一手促成的杰作,要想彻查郑家的案子,就必须要刘御史配合,她正头疼怎么拿刘御史问罪呢,他就自己撞上门来了。 其他大臣自然也看出揽月是故意找茬,只当她是想打压崔瑨的威风,只有崔瑨心里狠狠提了起来,立刻想到郑家一案,他跟揽月交手这么久,再清楚不过揽月并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她走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计划,崔瑨不敢再大意了,要是刘御史也栽进去,那他就彻底任由揽月捏扁搓圆了。 崔瑨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公主,刘御史对朝廷一片忠心,公主纵然不喜他……” 第155章 “崔大人!”揽月打断他,毫不客气当众训斥:“本公主的处置,有你插嘴的份吗,还是你已经习惯忤逆了!” 崔瑨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揽月竟敢当众给他难堪,其他大臣也全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大殿一片安静,揽月像是一个响亮地耳光抽在崔瑨脸上,明明白白告诉所有朝臣:从这一刻开始,崔瑨彻底失势了! 崔瑨嘴角狠狠抽动了几下,双手握的死紧,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无地自容,从他进入朝堂开始,就从来没人敢如此下他的脸面,他抬眸狠狠瞪着揽月,眼中迸出强烈的杀意。 揽月昂首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眼中是同样毫不掩饰的杀气,两人都明白,最后一层脸面今天也撕破了,接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下朝,崔瑨就怒气冲冲回到家,将管家刚摆上的一套官窑瓷器全部砸在地上:“可恶,一个黄毛丫头竟敢骑在老夫头上!” 管家已经知道了今天在朝上发生的事情,劝道:“老爷息怒,千万不能上当,公主就是故意在激您。” 崔瑨冷哼,眼中尽是狠辣:“本官上不上当她都不可能放过本官,事到如今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本官就算步步紧退,她还是不依不饶,既然如此,不如拼力一博!” 管家神色有些凝重,愁眉苦脸道:“老爷,我们派往各地的人至今没有传信回来,老奴怀疑是不是咱们养在各地的私兵……都出事了?” 崔瑨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早说?” 管家解释:“老奴这几天也在等信,心里一直有些不安,故而派人查了一下公主最近的动向。” 崔瑨忙问:“结果如何?” “公主是没什么动作,但商家近来暗中动作不断,商家几个男儿最近全部悄悄出京了,说是巡查各地商铺,但老奴安排人查了,他们根本就没去巡视商铺,如今去向不明。” 崔瑨阴沉着脸,心里不断往下沉,商家上一代男儿战死不少,这一代全是女儿,商家便觉得许是家里世代都是武将,造的杀孽太多才致使家里香火无继,所以这几年商家已经很少再出来,家里仅剩的几个男儿也都年纪渐大,也因为年轻时在战场受过伤,都好几年没出过京城了。 如今突然悄悄出京目的不祥,此举肯定不正常,各地守将几乎都有商家门下,商家若是亲自出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清理掉他屯养的私兵,并不是没有可能。 “马上查,必须查清商家到底出京干什么了,再接着联系各地私兵,如果有回音的,让他们立刻悄悄赶往京城。” 把管家打发出去,崔瑨才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闭目按揉着额角,过了好一会儿沉沉睁开眼睛,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阿武。” 原本出了崔瑨之外,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落下一个黑衣年轻人:“老爷。” 崔瑨走到书架前,打开暗格拿出一个令牌:“把这个拿去给小姐,让她做好准备。” 而另一边,三皇子也在珍妃宫中大发雷霆:“真是个废物,天天就知道在我面前耍威风,面对上揽月就成了纸老虎,今天让揽月当众骂的无地自容!” 珍妃劝道:“话不能这么说,揽月不管怎么说也是公主,如今又代君监国,崔瑨他总不能跟揽月当众顶撞,这不是授人把柄吗。” 三皇子怒道:“母妃,您还看不清现实吗,崔瑨他失势了,换作以前别说揽月,就算父皇都不敢如此对他,难道父皇不愿除掉他吗?父皇还不是忌惮他! 您是没看见今天揽月骂他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告诉大家:崔瑨不行了!” 珍妃也满心担忧,她最大的倚靠就是崔瑨,这么多年她跟崔瑨偷情,她就不信皇上没有察觉到,即便皇上不知道三皇子是崔瑨的种,肯定也不会容下背叛自己的女人,如果崔瑨倒了,她跟儿子就会是接下来头一个要死的! 三皇子在殿内来回踱着步,突然猛地停顿下来:“不行,我不能再等了,要是等崔瑨完全事败,我们母子也就完了!” 珍妃忙问:“你想怎么做?” 三皇子阴声道:“我不想再靠崔瑨那个废物了,我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揽月再能干也是个公主,说到底皇位最终还是要传给皇子的!” 珍妃站起身:“你是说?” “父皇活的够久了,也该驾崩了!” 第64章 皇上昏迷 揽月摘了刘御史的官帽, 就像是给其他大臣释放了一个信号,聪明的立刻察觉出来:揽月这是要准备收拾御史台了! 其实也不难相像,这些年御史台作为崔瑨的走狗, 不知为崔瑨构陷过多少朝廷命官, 就连皇上也常常受制于御史台, 如今崔瑨的心腹几乎都已经被揽月拔除干净,只剩下一个御史台还在苟延残喘, 只要扳倒御史台,接下来就能收拾崔瑨。 朝中大臣都是人精,揽月才有暗示,以周铸为首的大臣便纷纷开始弹劾御史台构陷同僚、残害忠良、打压异己等等,御史台作为言官本就容易得罪同僚,更何况他们这些年仗着崔瑨撑腰不知收敛,辫子一抓一大把。 御史台恐怕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遭到反噬的一天,原本还想反扑,更有几个老大臣仗着自己的资历, 一边指责揽月听不进去逆耳忠言,纵容朝臣,江山迟早要毁在她手里;一边扬言要撞死在大殿上,以死明志! 第156章 揽月这次是下了狠心,这群御史惯会颠倒黑白, 各个铁嘴铜牙擅长倒打一耙,仗着一张嘴成天指着皇上的鼻子骂, 偏偏父皇还有顾忌, 不能留下处死言官的名声, 反而被他们处处拿捏,再任由这群言官妖言惑众, 她皇家的江山才真要完了! 揽月不仅不阻止,反而让禁卫军将所有试图以死相逼的官员全部打入大牢,柳南絮有些担心:“你这手段太过强硬了,肯定会引来非议的,自古言官就不好处置,除非真有证据,否则你会成为众矢之的,史书也会骂死你的。” 揽月冷哼:“不就是那群言官编造的,专门用来拿捏历代皇帝,谁想要个好名声,就别得罪他们,我偏就不信他们的邪!” 柳南絮叹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之前你不是还说要徐徐图之,怎么这次就这么沉不住气。” “我不是冲动……” 揽月话还没说完,门外的连公公就走进来:“公主,不好了,您快出去看看。” 揽月出去一看,就见御书房门外跪了一排大臣,都是平日跟御史台走的很近或是投靠崔瑨的余党,揽月冷脸走过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逼宫谋反吗?” 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大臣说道:“臣不敢,然而公主一意孤行,手段残暴,御史台的职务便是检举百僚,监察弹劾,刘御史他们忠实尽职,殚诚毕虑,公主纵然不感念他们对陛下对朝廷一片忠心,却也不该无故将他们打入大牢。” 更有激动地几乎指着揽月的鼻子骂:“公主如此任性妄为,实在寒了其他朝臣的心,此后谁还敢尽忠职守?公主如此宠小人杀贤臣,我大昌江山迟早毁在你手里!” 揽月眯起眼睛:“看来我杀的还是不够,不然也不会纵容的你们胆大包天,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跪,那便好好跪着,传旨下去,任何人都不许求情,禁卫军给我看着他们,谁敢倒下就用水给我泼醒!” 周围的禁卫军也有些犹豫迟疑,这要是真的跪死了大臣,那揽月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毁在地上的大臣也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瞪大眼睛,他们这招自古以来几乎战无不胜,任何一个但凡还想稍微要点儿名声的皇帝,都不敢背负逼死忠臣的残暴名声,揽月只是个监国公主,行为举止更要顾虑重重,原本以为她定然会妥协的大臣们,此刻全部傻眼。 柳从武走到揽月身边,小声劝道:“公主,此举若传出去,于您恐怕会非常不利。” 柳南絮神色间闪过一丝杀气,事到如今既然退不得,索性就先占据个有利的名头,于是插嘴道:“那就不要传出去!” 这句话里面的杀意已经表露地明明白白,禁卫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也明白了,立刻大怒的指着柳南絮:“你一个以色侍人的乡野女子,岂有你插嘴的份!” 揽月脸直接黑了:“她的意思便是本公主的意思!” 几个大臣不敢相信揽月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他们只是听从崔瑨的指使来让逼迫揽月妥协,可没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啊! 有大臣绷不住急忙站起来:“公主,你盲目宠信一个乡野女子,由她狐媚惑主,听她妖言惑众,我们要去见陛下!” 不用揽月下令,围着他们的禁卫军便齐刷刷掏出佩刀明晃晃地指着他们:“公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准起身!” 几个大臣脸色唰的一白,抖着胡须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揽月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儿,看着近在眼前寒光闪烁的长刀,这时候没人再敢不长眼的指着揽月鼻子大骂,谁知道下一刻自己脑袋会不会搬家,此时他们心里无比后悔,以前揽月不涉足朝堂,所以这群大臣根本捏不准她的性情,只知道她脾气不好,可想不到会不好到这种程度啊! 现在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原本还仗了个不畏强权大义凛然的名头,如今也各个都缩起脑袋再没之前的威风,本来是自己主动跪着逼迫揽月的,现在却像是被揽月罚跪。 揽月带着柳南絮跟柳从武回了御书房,继续商量为郑家平反的事情,柳从武还是有些担心:“崔瑨在宫中耳目众多,虽说已经被公主清理了很多,但私底下肯定还有没被发现的,宫里的动静只怕瞒不了他。” 揽月招手让他坐下:“我就等着他呢,御史台是崔瑨仅剩在朝堂中的势力了,书房外那几个大臣要是在折进来,崔瑨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柳南絮和柳从武明白了:“所以你是要逼出崔瑨?” “这个老狐狸太狡猾了,必须先动了他,打杀御史台的威风,郑家的案子才能重见天日。” 柳南絮松了口气,怪嗔地白了她一眼:“原来你早有打算啊,不早说,害我还真以为你是被那群御史给气到了。” 揽月笑问:“所以你刚才已经急着准备替我杀人灭口了?” 柳南絮没好气:“我就是多余操心!” “怎么会多余呢!”揽月解释:“一开始确实没想到这么多,只想把御史台杀下去,是门外那几个大臣自己撞上来,我才将计就计的。” 崔瑨在家里等了许久,没等到揽月妥协的消息,却等来管家拿着宫里递出的消息:“老爷,那几个大人都被公主困在宫里了,处境不妙啊。” 崔瑨忙问:“怎么回事?” 管家把宫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公主这么做,也太没顾忌了,老爷,我们是不是要将公主此举放出风去,最近正好公主要加开恩科,京城学子无数,不如我们利用这群学子……” 第157章 崔瑨摇头:“是我低估昌揽月那丫头了,我们现在在京城的势力被一扫而空,拿什么去鼓动那些学子!” 管家忙道:“不是还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崔瑨抬手制止:“这话不许再说,那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况且公主这时候还敢这么做,肯定是留了后手,别再中计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崔瑨在屋里踱步了一会儿:“这次是我大意了,属实没想到公主敢如此无所顾忌,那几个大人都是本官指使去的,公主肯定也猜到了,如果那几个大臣扛不住,公主的矛头就会立刻对准我!” 管家皱起眉头:“这……我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崔瑨冷笑:“是本官低估了揽月的狠心,好个公主啊,她这是在逼我,既然进退也躲不过,那我便进宫一趟吧。” 崔瑨这次进宫没找揽月,直接去找了皇上,程嫣然本就是他安排在皇上身边的,所以崔瑨很轻易就见到了皇上,但皇上借由自己身体不好,国事已全部交给揽月为由,压根没搭崔瑨的茬。 若换作以前,凭崔瑨的权势怎么都能逼的皇上妥协,但如今境况反转,皇上不再像从前那么顾忌他,自然也不再给他留脸面,反而训斥他作为中书令,不但不能为君分忧,还纵容朝臣逼迫公主,实在有失为臣之道。 崔瑨怒气冲冲地无功而返,但这还不算完,他前脚才刚返回家里,后脚揽月的旨意便到了,这次的旨意措辞很不客气,直接指责崔瑨不顾皇上龙体欠安擅自打扰,不将公主放在眼里,越俎代庖,包庇纵容朝臣,跋扈恣睢,贬官为中书侍郎。 满朝哗然,这是继上次揽月当众训斥过崔瑨之后,让众人再次清楚地意识到揽月真的开始对崔瑨动手了,这次的处置就算比较严厉了,一般只有官员犯错严重时才会贬官,认真追究起来,这次崔瑨明面上也没犯什么错,很明显揽月就是在故意找借口。 崔瑨捏紧圣旨,脸色铁青,等传旨太监一离开,他就气的将圣旨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昌揽月,你欺人太甚!” 连崔瑨都被贬官了,跪在宫里的那几个大臣心中更加绝望,周铸等人自然不可能眼看着揽月逼死大臣,纷纷进宫替那几个大臣求情,揽月也没真打算要了他们的命,顺势接过递来的台阶,将那几个大臣训斥了一顿才放了。 事到如今,那几个大臣已经不敢再摆谱了,身体虚弱的谢过求情的大臣,就被赶来的家人搀扶回宫了。 揽月的态度让其他大臣都看明白了,于是关于弹劾御史台的折子便更多了,但这些弹劾都无伤大雅,根本不能让御史台伤筋动骨。 直到太子妃亲自上书,请求重新彻查当年他们郑家勾结敌国谋反一案。 当年郑家的案子就是御史台一手定下的,包括所有证据也都是他们提供的,他们谋杀了郑将军,构陷他是畏罪自尽,后来郑家全家又在大牢自尽,但那些证据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当年皇上手里没权,几乎被崔瑨压制的死死的,哪怕明知道郑家冤枉,却没办法替他们平冤。 但现在崔瑨倒台了,有句话叫墙倒众人推,更何况如今朝上剩下的几乎都是跟崔瑨合不来的,而且周铸当年还跟郑家为儿女定过亲事,因此太子妃一上书,周铸跟暨山二杰、还有商家等等就一起带头,支持重审当年郑家一案。 御史台现在已经成了缩头乌龟,根本不敢往揽月手上撞,没有参与过郑家案子的御史已经恨不得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生怕给自己招惹麻烦,剩下几个反对的声音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再加上揽月的支持,郑家的案子正式移交给三司进行重审。 从宫里回到公主府,揽月照例先去柳南絮的房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她喊来春草问道:“你家小姐呢?” 春草指了指观星楼的方向:“说是要去看月亮。” 揽月奇怪:“怎么突然有这兴致了?” 顺着春草的指示去了观星楼,却没看到柳南絮,只见石桌上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坛子,揽月以为柳南絮已经回去了,又准备返回,刚步下台阶,头顶就扔下来一小块瓦片。 揽月抬头一看,见柳南絮正趴在房檐上脑袋朝下冲着她笑:“你怎么来了?” 揽月轻轻一跃跟着上了房顶:“来找你,怎么突然跑这儿喝酒了?” 柳南絮翻身坐起:“刚才跟二哥一起喝的。” “有心事?” 柳南絮转头看她:“郑家平反之后,二哥就要回归他自己的身份,重新认祖归宗了吧?” 揽月点头:“他本就是郑家子,如今郑家只剩他一道香火传承,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舍不得?” 柳南絮叹了口气,顺势仰躺在房顶上,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他来我家好多年了,在我心里就跟我的亲二哥没什么区别。” 揽月笑了一下:“傻话,他即便认回郑家子的身份,但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是不会消散的,他依旧还是你的哥哥,怎么突然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柳南絮白了她一眼:“我也是女人好吗,多愁善感一下怎么了,你当我没心没肺啊!” 揽月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父亲来信了,过几天你的亲二哥就要从边关赶回来,带来当年御史台构陷郑家的证据,你许多年没见过你二哥了吧?” 第158章 柳南絮激动地腾一下跳起来,却忘了这里是房顶,差点从屋顶上滚落下去,吓的揽月急忙伸手一把将她捞回来紧紧扣进怀里:“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掉下去!” 柳南絮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太高兴了,忘了咱们还在房顶上,我二哥真的要回来?” 揽月点头:“京城里崔瑨的耳目众多,我之前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京城里的人都不能动,就暗中拜托了你父亲,让他派人悄悄去边关查探当年郑家一案的真相,你父亲派了你二哥从江南去边关。” “证据都查到了?” “嗯,这次你二哥回来,就能清理御史台了。”揽月语气中不掩赞赏:“你二哥确实才能出众,先是在江南帮我鼓动学子参加科考,暗中拉拢人才,瓦解崔瑨的势力,如今又赶赴边关为郑家平冤,他都能做的游刃有余。” 柳南絮骄傲道:“那当然,我父亲常说他给我大哥二哥把名字起错了,我大哥叫柳从文,却征战沙场,带的一手好兵;我二哥从武,却文采出众,颇有我父亲当年之风,这些年要不是我两个哥哥帮忙,我父亲也不能将岭南那么快控制在手里。” 揽月说出自己的想法:“朝中崔瑨的势力被铲除后,现在急需大量人才补缺,你二哥有没有进朝效力的打算?” “你想让他入朝?” “是我现在需要像你二哥一样的有才之士帮助。” 柳南絮爽快地拍了她的手:“没问题,放心,我去帮你说,一定把他给你留下。” 揽月笑起来,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语气感慨:“南絮,我真的很庆幸自己遇到了你,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根本对付不了崔瑨,你和你父亲、还有你哥哥真的帮了我太多。” 柳南絮摆了摆手:“好好的说这些干嘛,还说我多愁善感,你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揽月摇了摇头,她一向不会说什么肉麻好听的话,但柳南絮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这一路走来有多难,只有柳南絮无怨无悔地陪着她刀山火海! 揽月心里不是不遗憾的,若是当年柳致远没有离开京城,若是柳南絮也跟她从小一块长大,有这样一个女子陪在身边,她定然不会被崔南希蒙蔽了心智,皇兄也就会活的好好的不会被自己害死,那揽月自己也就不用背负这么多,她便能陪着柳南絮天涯海角的去闯。 “等一切结束,你愿意陪我留在京城吗?” 柳南絮笑道:“要是不愿意,我当初就不会陪你来了。” 揽月承诺:“现在小皇孙还太小,我不能放任江山不顾,等他长大一些能够独立亲政,我们就离开京城回岭南。” 柳南絮伸出小拇指:“说好了,拉勾。” 揽月勾住她的小拇指:“说话算数。” 云聿匆匆从前院跑过来,焦急地喊道:“公主,陛下突然昏倒了!” 揽月一惊,急忙跳下房檐:“怎么回事?” 云聿急道:“不知道啊,宫里传来消息,说用晚膳的时候还好好的,吃着吃着突然就倒下了!” 揽月神色有些沉重:“立刻进宫!” 柳南絮急忙追上她:“我跟你一起。” 第65章 逼宫 赶到宫里的时候, 御医已经在替皇上诊治了,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三皇子跟珍妃也都匆忙跑来了, 珍妃一脸担忧的还不断地嚷嚷着:“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淑妃是怎么照顾的!” 揽月训斥道:“还嫌不够添乱, 嚷嚷什么!” 珍妃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我也担心陛下!” 揽月瞪了她一眼,珍妃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三皇子看着珍妃被欺负地模样,握紧拳头阴冷地注视着揽月。 揽月压根没注意他,只担忧地在外殿来回踱步,过了许久,御医才从皇上的寝殿出来,跪在揽月面前说道:“陛下是旧病复发,如今已经暂时用药压制住,最近可能会一直昏迷。” 揽月忙问:“可有性命之忧?” 御医摇头:“暂时没有,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过几日等到体内的邪气压下去,陛下就能醒过来了。” 揽月松了口气,吩咐淑妃:“这几日要好好照顾父皇,切不可让任何人打扰。” 然后又吩咐禁卫军这几日加强巡视,防范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身后的三皇子心里失望不已,看了珍妃一眼, 珍妃也满脸失望, 明明她已经让人给皇上下药了, 怎么会没死呢! 三皇子上前一步准备进寝殿:“我去看看父皇。” 揽月使了个眼色,柳从武跟孟泽良立刻抽出佩刀将他拦住, 三皇子大怒:“大胆,连本皇子你们都敢阻拦!” 揽月开口:“三皇子息怒,父皇现在需要静养,不宜打扰,三皇子还是别进去了。” 三皇子生气地转过身:“昌揽月,你什么意思?别忘了我也是皇子,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揽月冷冷说道:“我说了,父皇需要静养,你的孝心等父皇醒来再表示也不迟!” “你!”三皇子咬牙瞪着她。 揽月不松口,禁卫军就拦住三皇子一步都进不得,三皇子狠狠环视一圈,气的嘴唇都有些发抖,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这些人都该死,尤其是揽月,不过就是个女人,凭什么骑在他头上! 第159章 珍妃也气的嚷道:“揽月,好歹恕儿也是你的皇兄,他也是陛下的儿子,你未免太过霸道了!” 揽月只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三皇子指着她:“好,你们好的很呐,都不把本皇子放在眼里,昌揽月,咱们走着瞧!” 说完拉着珍妃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一进珍妃的宫殿,三皇子就气的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一地:“一个臭丫头,让她监几天国,她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算什么东西,我才是皇子,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皇位会传给女人的!” 珍妃急忙把下人都打发的远远的,这才赶紧关上房门:“好了,别发火了,还是赶紧先想想办法,翘尾巴不要紧,想办法抓住她的尾巴才算本事!” 三皇子恼道:“你还说,不是让你下药吗,为什么那个老东西还没死?” 珍妃连忙嘘了一声:“你小点声,药我已经下了,谁知道皇上居然这么命大,这都没死成。” “是不是药量不够?要不我们再想办法加大药量?” 珍妃摇头:“不行,揽月现在盯得紧,根本不让我们近身,我们没机会。” 三皇子冷笑一声:“我们没机会,可御医有机会啊,她昌揽月不是不让咱们见皇上吗,那皇上的生死可都得她一个人负责,在此期间,皇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她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珍妃眼神一狠:“好,母妃再想法子。” 皇上突然晕倒,朝臣一时都议论纷纷,现在正是揽月对付崔瑨最重要的时候,皇上偏偏在这时候病倒,只怕不是个好兆头啊。 虽说这一年多都是揽月在监国,皇上并不怎么出来,但有皇上在,大家就好比有主心骨,如今皇上一倒下,立刻人心惶惶起来,有些左右摇摆不定的朝臣此刻又有了退缩之意。 三皇子趁机悄悄见了崔瑨,想从他手里借兵,还想说服崔瑨跟自己一块起事:“我们再忍下去,就等着揽月把咱们都收拾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是想做刀狙还是想做案板上的鱼肉,这次就是难得的机会!” 崔瑨却有些犹豫,实在是他已经让揽月这种手段玩的有些害怕了,他担心地是这次皇上病重,会不会又是揽月设的计,就是为了诱他们上钩,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可曾见过陛下病重的模样?” 三皇子得意道:“虽然揽月严防死守不让我见父皇,但她百密一疏,忘了父皇身边还有伺候的李御医,他告诉我父皇确实病的很中,毒已扩散至四肢百骸,现在就是在熬日子,你可以放心,李御医已经被我给控制住了,只要在父皇吃的药里多加一味药,就能轻而易举送父皇归西。” 崔瑨还是不放心:“李御医伺候皇上多年,对皇上忠心耿耿,所以公主才放心让他诊治皇上,他怎么可能轻易背叛。” 三皇子十分看不上崔瑨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说好听是谨慎,说直白点他就是被揽月给收拾怕了:“我绑了李御医的家人,他敢不听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 崔瑨握紧椅子扶手,有些心动,但这次是他最后的机会,万一上当就是万劫不复:“我再想想。” 三皇子有些恼了,生气的站起身:“要不是看在你跟我的关系,你以为我愿意拉你一块?既然你害怕,那就把兵给我,我自己起事,反正我是受够揽月那个丫头的鸟气了,你甘心被她骑在头上我可不乐意,那些兵还是我帮你屯的,你该不会想独吞吧?” 崔瑨劝道:“不要冲动,这种把戏公主玩了不止一次了,我们还是先打探清楚……” 三皇子不耐烦听他啰嗦,讽刺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我父亲了?崔瑨,你是不是已经被揽月给吓破胆子了?孬种!” 等他怒气冲冲的离开,管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老爷,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切不可鲁莽啊,我们已经在公主身上吃过太多亏,现在我们输不起了,这次再上当可就再没机会了。” “我知道。”崔瑨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转圈:“三皇子说的也有道理,即便我什么都不做,揽月也不会放过我,与其被她像猫玩老鼠一样慢慢收拾,还不如放手一搏,大不了成者为王败者寇,也总比如今每天忍气吞声的强,万一真的是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管家忙安抚:“老爷,切勿冲动啊,不如这样,三皇子不是要兵吗,我们就把兵给他,让他替我们往前冲,皇上的病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如果三皇子成功了,老爷到时候再夺过来……” 崔瑨若有所思,他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哪怕心里喜欢珍妃,但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利益,三皇子虽然是他的骨肉,但崔瑨在意的只是三皇子的身份,从来就不关心他的生死,至于把三皇子扔出去当探路石,他当然也不会心疼。 管家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是计,老爷也好赶紧想退路。” 崔瑨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事已至此,咱们既然都没有了退路,就让三皇子先替咱们探探前路吧。” 三皇子前脚回到府里,后脚崔家的管家就亲自来了,还给他带来了掌控那些私兵的令牌,只说崔瑨如今被揽月盯得紧,不好动弹,否则反而可能会坏事,如今把兵都给三皇子,崔瑨在明处帮他转移揽月的注意力,也好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第160章 三皇子当然明白崔瑨这是退缩了,但他也不在乎,他要的本来就是崔瑨手里的兵,如今兵权到手,至于崔瑨那个孬种,爱怎样就怎样吧。 等把管家一送走,三皇子就马上给宫里去了信,让珍妃按计划准备动手。 直到晚上揽月才回到公主府,柳南絮见她一脸疲惫有些心疼,赶紧让人拿来炖好的燕窝:“那些大臣还是很难缠?” 揽月笑了一下:“之前不觉得,现在父皇一倒下才发觉我还是太稚嫩了,父皇一倒,群臣的心都乱了。” 柳南絮安慰道:“这跟你的能力没关系,只因为你是个女人,即便能力再出众,那些人也不会服气,若换成是个皇子,只怕这会儿群臣已经怂恿着让登基了,快把燕窝吃了!” 揽月皱眉撇开头:“拿走,我看不得这个。” 柳南絮上前一步捂住她的眼睛:“你就眼睛一闭牙一咬,一口喝下去,这东西大补,我今天亲自炖的。” 揽月打趣:“怎么突然还变成贤妻良母了?” “你才知道?我一直都很贤妻良母,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关心你啊!”柳南絮又要去捏她的鼻子,一边吩咐春草:“快来,给她灌下去!” 揽月挣扎着把碗推开:“不行,我一想到这东西是燕子的唾沫做的,我就恶心。” “唉呀,那你就不要去想嘛,你就把它想成鱼虾蟹……随便你喜欢吃什么就把它相像成什么!”柳南絮为了控制她,干脆腿一跨直接坐在揽月大腿上:“就两口吞下去,瞧你这两天都累的不好看了。” “肤浅!” “我就肤浅怎么了?我就喜欢你这张脸,要是累不好看了我得多心疼啊。” 揽月无语:“你现在说的我心凉!” 柳南絮扑哧一笑:“正好,把燕窝吃了暖一下。” 两人正说笑着,云聿匆匆忙忙闯进来,看到两人暧昧的姿态又急忙低下头退了出去,在门口扬声汇报:“公主,赶紧进宫,陛下情况不太好!” 揽月脸上的笑容立刻一收,柳南絮也急急忙忙站起身,两人赶紧就往宫里跑。 等赶到皇上的寝殿时,发现不止程淑妃在,珍妃跟三皇子等人也全都在,揽月脸色立刻一冷,看向柳从武:“我不是下过令,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靠近父皇吗!” 柳从武低下头,为难的指了指程淑妃:“是淑妃娘娘放他们进来的。” 现在后宫的事情揽月都已经交给了程淑妃,她的命令禁卫军没办法违抗,揽月转眸看向程淑妃,程淑妃说道:“陛下突然开始吐血,情况非常危急,我也是慌了,正好三皇子来给珍妃请安,我便让他进来了。” 还不等揽月说话,三皇子便先发制人:“你不要责怪他们,父皇被你控制不让任何人接近,美名其曰为了养病,如今就是养成这副模样?昌揽月,你究竟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不敢让我们见父皇,我看就是你心虚!” 揽月冷声反问:“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心虚什么你自己知道,你把持朝堂,架空父皇,挟持小皇孙,牝鸡司晨,野心勃勃,说不定父皇的病就是你害的!” 揽月厉眸瞪着他:“你少胡说八道!”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御医一脸苍白地从里面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陛下不行了!” 一句话成功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揽月不敢置信的颤声问:“你说什么?” 御医把头都磕到了地下,战战兢兢重复道:“陛下中毒了,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扩散,如今已至心肺,回天无术,请公主恕罪!” 揽月转身就养内殿跑,快速奔至龙床前,皇上躺在床上已经进气少出气多,整个人都失去意识了,揽月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唤着:“父皇!” 皇上毫无知觉,依旧闭着眼睛,两旁御医跪了一地,三皇子也紧跟着冲进来,看清皇上的状况后,立刻将目标指向揽月:“昌揽月,是你给父皇下毒的,你不让我们接近父皇,就是为了遮掩你的阴谋!” 揽月红着眼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昌揽月,你心怀不轨、下毒弑父,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为父皇报仇!” 揽月冷笑:“父皇还没死呢,你就控制不住你的野心了?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我看谁敢!” 就在这时,外面沉闷的钟声突然敲响,殿内众人都是一愣,直到钟声敲完四下,众人才反应过来,揽月脸色一黑,厉声大喝:“陛下还没驾崩,是谁大逆不道竟敢敲响丧钟!” 云聿环视一周,回道:“公主,珍妃不见了!” 揽月怒而下令:“禁卫军立刻捉拿珍妃!” 三皇子拦住他们:“怎么,你心虚了?” “是你心虚了,父皇还没死你们母子就敢敲响丧钟,三皇子,你的野心未免暴露的也太早了!” 柳南絮担忧道:“这下只怕大臣们都在往宫里赶了。” 揽月指向三皇子:“三皇子图谋不轨,意图弑父,拿下!” 禁卫军才刚准备动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大群禁卫军大半的将士冲进殿内,将揽月等人团团围住,揽月瞳孔一缩:“你敢谋反!” 三皇子冷笑道:“你错了,不是我谋反,是你谋反,我这叫拨乱反正。” 第161章 禁卫军跟冲进来的将士互相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动手,很快又有太监跑进来汇报:“周大人、严都尉、辅国大将军等人都来了,正在宫外等候。” “谁都不许进宫!” 三皇子却道:“让他们进来!” 太监为难的看看揽月又看看三皇子,一时不知该听谁的,三皇子训斥:“还不快去传令!” 太监只好低下头一溜烟儿跑了,不一会儿,一群大臣身着丧服来到殿内,看到揽月跟三皇子刀兵相见,都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公主,这是?” 揽月还没说话,三皇子便抢先说道:“昌揽月豺狼野心,毒杀父皇,各位大人来的正好,非是本皇子不念及兄妹之情,实在是昌揽月大逆不道,还请各位大人与本皇子一起讨伐其罪!” 周铸皱起眉头:“三皇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三皇子指向揽月:“父皇病重以来,她就让禁卫军将父皇的寝殿重重包围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见父皇,这期间只有她能接触到父皇,御医说父皇是中毒太深,除了她谁还有机会给父皇下毒?” 众大臣皆是一惊:“中毒?” 严观棋看向揽月:“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皆知,自从皇上病重以来,揽月就对皇上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接近,就连照顾皇上的人也全都是她自己的心腹,如果皇上真的是中毒,那除了揽月的确没有别人有机会。 三皇子一把将李御医拎出来:“你说,父皇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李御医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开口:“陛下是中、中毒了,如今已经药石无医!” 三皇子瞥了众人一眼:“现在信了?除了昌揽月,谁还能给父皇下毒?” 严观棋还是不信:“三皇子,公主这么做说不通啊,对公主有何好处?” 三皇子道:“自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小皇孙年纪小,如果父皇驾崩了,昌揽月便可挟持小皇孙把持朝政!” “可是……” 不等严观棋说话,三皇子便打断他:“怎么,严大人还是不信?” 严观棋把目光移向揽月,揽月却从始至终都没说话,门外又有太监进来汇报:“崔大人到!” 第66章 事败 崔瑨缓缓走进来, 只抬头看了眼殿内剑拔弩张的形势,就低下头视而不见般跪地行礼:“臣听到钟声响起,不知出了何事?” 三皇子抢着开口:“昌揽月下毒谋害父皇, 人赃并获, 本皇子正要拿她问罪!” 崔瑨猛地抬起头, 看向龙床的方向:“皇上殡天了?” 揽月刚准备说话,三皇子这个蠢货又抢着说道:“还没有, 不过人已经不行了,御医都说回天乏术,让准备后事了。” 崔瑨又低下头,掩饰住眼中流露出来地失望,揽月恨不能将三皇子的嘴给封上,这个坏事的蠢货! 果不其然,崔瑨又缩了回去,反而劝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 定然是这些御医夸大病情,还是让他们立刻继续给陛下医治,陛下如今尚在昏迷中,三皇子跟公主就在龙床前大打出手,陛下又岂能安心?现在还是陛下的身体最重要, 三皇子跟公主都各退一步吧。” 柳南絮对揽月默默摇了摇头,今天这出戏看来只能唱到这里了, 崔瑨明显有了警惕。 三皇子拦住崔瑨, 警告地瞪着他:“父皇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崔大人,就不要再让人打扰父皇了。” 崔瑨便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严观棋怒声道:“三皇子,您这是什么意思?陛下还活着呢!” 三皇子将他们都包围起来:“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再谋害父皇!” 揽月冷冷盯着他:“所以你现在要让父皇等死?” 三皇子嗤道:“怎么能是我让父皇等死,父皇分明是你下毒害死的。” 说着就要挥手让人将揽月拿下:“昌揽月,你谋逆犯上、毒杀亲父,没资格再监国,立刻交出玉玺,我还可念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免你一死!” “饶我一死?”揽月讽笑:“你会不会太着急了些,父皇还没死呢!” 严观棋跟周铸等人上前一步,将揽月护在身后:“三皇子,公主毒害陛下一事并无证据,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先让御医继续给陛下诊治,三皇子如此着急,倒显得心虚了!” 眼下的局势,揽月分明处于弱势,整个皇宫几乎都被三皇子的人包围,有善于钻营或者原本就投靠于三皇子的朝臣,立刻便站在了三皇子身后,跟严观棋等人针锋相对起来。 唯有崔瑨就像个局外人似的,既不站队揽月也不支持三皇子,垂眸站在原地像是睡着了一样,三皇子暗骂崔瑨这个老狐狸,此时却顾不得他,只看向揽月身边围绕的大臣:“你们都想造反吗?” 揽月呵了一声:“现在造反的是你!” 辅国大将军问道:“三皇子,您带这么多人私自进宫,难道提前已经知道了陛下会出事?您带的这些人臣一个都不认识,敢问三皇子,这些兵将从何而来?” 三皇子没说话,门外一个侍卫走进来汇报:“三皇子,几个城门都已被控制,京城也全在控制之中,请三皇子示下。” 在场所有大臣全部倒吸口气,此刻终于明白了三皇子为何要敲响丧钟,把他们全部骗至宫中,这是要控制他们,再以他们的家人为要挟,让他们支持他登基:“三皇子,您……” 第162章 三皇子终于不装了,哈哈大笑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揽月谋害父皇证据确凿,各位大人支持本皇子那是拨乱反正,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辅国大将军怒而上前一步,毫不畏惧道:“你狼子野心,谋害陛下,我征战沙场多年,岂能与你为伍,今日你敢动公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想让我们为了活命投靠与你,妄想!” 严观棋也义正言辞扬声道:“我等身为人臣,岂能为了苟活俯首于一个乱臣贼子,今日尔为刀狙我为鱼肉,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废话少说!” “找死!”三皇子咬牙怒斥,拔出佩刀就往严观棋脖子上狠狠砍下。 哐当一声,已经做好死的准备的严观棋睁开眼,见三皇子的刀已经被打落到地上,揽月站在他前面,一把长剑直指三皇子:“我说过,你太着急了!” 三皇子带来的人跟御林军看到这架势,立刻双双对峙起来,三皇子猖狂大笑:“揽月,你看清现在的局势,纵然你功夫再好,能以一敌十还能以一敌百吗?” 揽月摇了摇头:“这点把戏就把你骗过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啊!” “你什么意思?” 揽月抬了抬下巴:“往后看。” 三皇子下意识一回头,就看到原本奄奄一息的皇上,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站起了身,此刻正严厉地怒视着他,三皇子大惊失色:“父、父皇,你怎么……你不是不行了吗?” 其他大臣也大惊,全部跪下:“参见陛下!” 皇上一步步走近,走到三皇子面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就盼着朕早死呢!” 三皇子捂住脸,神色慌乱:“不是,是揽月,揽月她下毒害您,还不让我们接近您,我这是为了拨乱反正,我是为了给您报仇,不信您问李御医!” 皇上生气的抖着手指着他:“还敢狡辩,到底是她毒害我,还是你毒害我?” 三皇子一把拽出李御医:“不信您问他,就是揽月给您下毒的!” 说着威胁的盯着李御医,李御医低头跪在皇上面前,却不见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镇定说道:“回陛下,是三皇子控制了臣的家人,珍妃娘娘给臣的毒药,让臣加在陛下的药中。”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正是珍妃之前给他的毒药。 三皇子大怒:“你胡说,是不是揽月教你这么做的?说,你是不是她的人?” 皇上又甩了他一巴掌,打的三皇子一个趔趄:“你还敢攀咬揽月,李御医早就把此事汇报给了朕,朕原本还想再给你们母子一次机会,谁知你们母子竟然死不悔改,还想诬陷揽月,实在该死!” 三皇子不服气道:“父皇,你为什么总是偏袒揽月那个丫头?明明我才是个皇子,以前您偏心太子也就罢了,现在太子都死了,您宁愿让揽月这个丫头监国也不愿意相信我,凭什么?” “还敢狡辩,不知悔改的东西!”皇上下令:“来人,把他给朕拿下!” 三皇子仰头大笑:“父皇,您还没看清形势吗?您就算醒了又怎么样?今天就是你驾崩之日,你能醒过来,我也能让你继续倒下!” 说着指了两个人:“去,服侍陛下喝药!” 周铸等人急忙挡在皇上面前:“你敢!” 三皇子态度嚣张:“我有什么不敢,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帮着昌揽月为祸江山,我这是清君侧,是为了我大昌江山不得已为之,还不动手!”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呼啦啦的脚步声,紧接着更多兵将冲进殿内,将三皇子的人严严实实围住,揽月从人群中走出:“让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既然明知你心怀不轨,难道我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崔瑨见状,悄悄又往后退了一步,三皇子眯起眼睛:“你算计我?” “怪只怪你人心不足蛇吞象。” 三皇子冷哼:“就算你在宫里埋伏了人又怎么样,别忘了整个京城都已经被我给控制了!” 揽月挑眉:“是吗?” 三皇子心里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柳从武从外面走进来:“公主,城中的乱党皆已被诛灭,没有造成混乱和伤亡。” 三皇子脸色终于变了,紧接着孟泽良也从外面走进来汇报:“禀公主,宫里的乱党已全部清理完毕。” 三皇子脸颊狠狠抽动了几下,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揽月:“你早就挖好了坑等着我跳!” 揽月走到他面前:“是你太蠢了,这么点障眼法就把你给唬住了?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多乱党藏匿在暗处,今天总算都钓出来了。” “成者为王败者寇!”三皇子呵呵冷笑,阴鸷地盯着揽月:“只是败在你手里,我不服气,我才是皇子,我是唯一的皇子!” 他已经有些疯魔了,揽月并没有多说,只挥了挥手,让禁卫军将乱党全部拿下,将三皇子也押了下去。 珍妃慌张的从外面跑进来,正好看到三皇子被抓,又见皇上居然好好站在那里,立刻明白了一切,她冲进来一把跪在皇上脚下:“陛下,恕儿他只是一时糊涂,您饶过他这一次吧,他是您的儿子,您不能这么狠心!” 皇上挥了挥手,让揽月跟所有朝臣都先出去,揽月有些担心地犹豫,皇上摇了摇头:“放心,没事。” 揽月这才带着所有人都去了门口,殿内只剩下皇上跟珍妃,还有连公公和皇上另一个心腹太监,皇上冷漠地推开珍妃:“他到底是谁的孽种,你真以为朕不知道?” 第163章 珍妃惊恐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你、你都知道?” 皇上说道:“朕本不想揭穿你,你进宫虽非朕所愿,但你独守空闺难免寂寞,一个孩子,若你老老实实,朕我不是不能将他当个闲散皇子养着,也算弥补这些年对你的冷落!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不该有的妄念,皇后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被你跟崔瑨那个逆贼害死,朕这些年隐忍不发,你们居然又害死太子,朕岂能容你们母子!” 见皇上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事已至此珍妃也终于不再装了,跌坐在地上冷笑连连,又抬起头满眼恨意的指着皇上:“这一切都怪你,我虽进宫之前与崔瑨有情,但进宫后我原本也是想一心一意服侍你的,是你处处无视我的殷勤忽略我的心意,我那么想打动你的心,可你眼里只有皇后,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 我不就是收了大臣家眷给的礼,她仗着自己是皇后罚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罚跪,是她该死,我就是要杀了她,如果不是我委身于崔瑨,我们母子这些年能有好日子过?这么多年你心里只有太子,恕儿在你眼里算什么?你就像无视我一样无视他,如果太子不死,我们母子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是你们活该,该死的是你们才对!” 皇上已经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背过身挥了挥手,连公公从屏风后面端出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白绫,珍妃害怕的往后退缩着:“你们想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你们别过来!” 皇上跟两个太监都没冷声,连公公展开白绫,不顾珍妃挣扎将白绫缠绕到她颈间,跟另一个太监一人一边用力拉紧,珍妃顿时脸色通红,想叫又叫不出声,只能无济于事的踢着脚用手扣着白绫。 揽月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不安的看着禁闭地房门,突然房门从内打开,她急忙顿住脚步,看到连公公从里面走出来:“公主,珍妃自知罪孽深重,已经引颈自刎。” 揽月点了点头,看到天边已经泛白,交代了周铸几句,让他先安抚大臣们散去,又派柳从武将刚才投靠三皇子的那几个大臣给捉拿了,这才带着云聿几个贴身侍卫进去处理珍妃的尸首。 珍妃偷□□关皇家颜面,三皇子是崔瑨的血脉一事也不能声张,否则会让皇室脸上蒙羞,甚至日后史书上都会因此笑话父皇,揽月不动声色看了眼珍妃脖子上的勒痕,让云聿将人抬出去烧掉。 等一切处理妥当,皇上才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揽月急忙过去给她拍背,柳南絮帮着倒茶递水,皇上见她贴心的用手试探水温,眼中露出一丝欣慰,语气温和的问:“你二哥还有几天能到京城?” 柳南絮忙回:“来信说快了,他还给陛下带了药,可压住陛下体内之毒。” 皇上笑了笑:“你陪着揽月也辛苦了,等到一切结束,如果你父亲同意的话,朕亲自为你跟揽月赐婚。” 柳南絮瞪大眼睛,看了看揽月又看了看皇上,低下了头:“我父亲不管我这些的,只要我愿意的事情,他向来都是支持的。” 揽月抓住她的手:“谢谢父皇。” 以前她跟崔南希在一起的时候,皇上始终都没接受,虽然最后还是为她改了国法,但皇上始终对崔南希很不待见,揽月一直以为父皇是对她喜欢女人这件事不能接受,再加上父皇身体不好,所以揽月一直不敢提这件事,如今看来竟是自己狭隘了,父皇不能接受的从来都不是她喜欢女人这件事,而是不能接受她喜欢崔南希那种女人。 三皇子被关进大理寺,他是皇子,即便是谋反,皇上也不能杀他,最多只能将他圈禁起来或者流放,其他大臣更不能处置他,所以三皇子压根不惧怕,即便被关在大牢中依旧态度张狂,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大理寺卿苦不堪言,一直在跟揽月抱怨,揽月进来时还听到三皇子正嚣张叫嚣着,嫌弃狱卒给他安排的伙食不好,几个狱卒被折腾的愁眉苦脸,看到揽月就像看到救星似的。 揽月将他们打发出去,走向三皇子,三皇子挑衅道:“即便事败,你又能奈何我?只要我一天还是皇子,你就不敢杀我!” “皇子?”揽月嗤笑:“你到底是谁的血脉,难道你自己心里真的一点没数吗?” 三皇子脸色变了变,又阴阳怪气地笑起来:“那又如何,你敢公开我的身世吗?你不想你的父皇成为千古笑柄吧?” 揽月没说话,眼中浮出一丝杀气,三皇子依旧不知死活的叫嚣:“我就算死,也都只能是皇子,这个哑巴亏你吃定了,昌揽月,被一个孽种压在你头上做你的兄长,滋味不好受吧?” 揽月淡淡道:“一个名头而已,你若在乎就带着它去地狱吧。” 三皇子眼角狠狠一抽:“你敢杀我,你就不怕背负弑兄的残暴名声吗?” “你可以到阎王爷那去告我!”揽月一边说着,从腰间抽出软剑顺着牢门的缝隙一卷,正惊恐地快速往后退的三皇子就被软剑卷住了脖子,用力一拉,三皇子的身体便腾一声撞在牢门上。 揽月一手穿过牢门用力掐住他的下巴,收回软剑快速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三皇子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见瓷瓶已经逼近自己嘴边。 他瞳孔紧缩,使劲摇着头想要挣扎,却被揽月牢牢扣在牢门上,眼睁睁看着她将瓷瓶中的药水倒进自己嘴里,倒完之后揽月就松了手。 第164章 三皇子急忙趴到地上,一只手用力扣着嗓子眼,脸红脖子粗的想把毒药给吐出来,但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反而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他通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痛苦地抓着腹部呢喃:“不,我不想死,我是皇子,你不能杀我!” 揽月就站在牢门外淡漠地看着他在地上打滚,不多久挣扎便弱了下去,直至最后全无生息,三皇子有句话说对了,他不是皇室血脉一事绝不能外传,但他却忽略了一件事: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 等看到三皇子彻底咽气,揽月才走出大牢,对大理寺众人宣布:“三皇子懊悔自己所作所为,在牢中服毒自尽,虽说其弑父夺位罪无可恕,但念及最终有悔过之心,褫夺其皇子身份,找个安静的地方安葬了吧。” 第67章 逼反 谁都看出三皇子的死不简单, 却没人敢去揣测,揽月跟她父皇不一样,皇上是个仁慈的帝王, 对待臣子都很宽容, 但揽月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她作风强硬,杀伐果断, 谁要是不长眼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恐怕接下来就跟三皇子的下场一样。 三皇子一死,再加上之前他谋反时投靠他的那些大臣也全被秋后算账,一时之间,他的余党如鸟兽般全部散去,就剩下一个崔瑨孤木难支。 有大臣为了巴结揽月,开始参奏要求将三皇子所有家眷全部处死,三皇子如今的家眷就只有赵锦儿和在庙里修行的崔南希,另一个刚纳进来的花魁在听说三皇子谋反事败后, 就连夜收拾东西逃跑了,揽月也没兴致去追她,就由她去了。 她当然也想趁机将崔南希给处置了,但处置崔南希就要处置赵锦儿,揽月只能按下这个提议, 命令大臣不准再提及此事。 崔瑨不傻,揽月放过了赵锦儿和崔南希, 还说三皇子既然临终之时已有悔过, 念在兄妹一场的份上祸不及家眷, 其他人信了,他可不信, 三皇子到底是谁的血脉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珍妃跟三皇子死的莫名其妙,他不信揽月跟皇上不知道。 管家还问道:“会不会是公主还对南希小姐念念不忘,故而想放她一次?” 崔瑨嗤笑:“念念不忘?她是念念不忘想要杀了南希吧,如果公主真的念一点儿旧情,南希就不会被逼着送去庙里,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送南希去庙里的决定真的是陛下的旨意?南希害死了太子,公主心里恐怕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那老爷的意思是?” 崔瑨拍了拍椅子扶手:“朱锦娘,公主想保护的人是朱锦娘!” 管家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朱锦娘怎么会认识公主?” 崔瑨到底是崔瑨,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朱锦娘是公主派到三皇子身边的人,是我之前太过自信了,没想到公主也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我们都被骗了!” 不过就算他现在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了,朝中他的势力已经基本被揽月铲除干净,现在不管他敢做什么反应,都是主动给揽月递把柄,揽月现在巴不得收拾他呢。 管家问道:“老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崔瑨攥紧手心:“现在三皇子也死了,公主恐怕马上就会对我动手了,你立刻联系南希,问她跟吴国的联络怎么样了?” 管家低下头说道:“老爷,才刚收到消息,公主暗中派了人前往吴国谈结盟,吴国已经同意了,盟书和使臣可能这几日就会到京城,这种时候吴国肯定不会收留我们的。” 崔瑨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公主要跟吴国结盟?” 管家点头:“公主跟吴国商谈互通商路,此事无论是对吴国还是对咱们国家都大有好处,吴国当然会同意。” 崔瑨脸色变得很难看,当年构陷郑家谋反,就是他暗中联合了吴国的大将军伪造的证据,如果公主真的跟吴国联盟了,那么吴国肯定会把当年他勾结他国构陷同僚的证据,送给揽月当见面礼,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先联系南希,看看情况再说,我们没有退路了。” 服侍皇上吃完药,揽月正准备去御书房处理奏折,柳南絮手里攥着一封信跑过来:“太好了,我二哥他们再过三五日便可到京城了。” 揽月接过信看了一遍:“招辅国大将军进宫,安排他保护你二哥跟使臣。” 柳南絮问道:“你是担心有人会对他们不利?” “我不担心别人,就担心崔瑨,一旦他知道吴国使臣要来,他的罪证就瞒不住了,我怕他狗急跳墙。” 柳南絮眼睛一转:“那咱们干嘛不将计就计,给他设个套让他自投罗网!” “与其防备,不如主动出击?”揽月笑了一下:“倒是个好主意。” 柳南絮跃跃欲试:“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好不好?” 揽月点头:“可以。” “对了,你安排赵锦儿离开,可她不走。” 揽月皱起眉头:“她还是非要亲眼看着崔瑨死才肯离开?” “不止崔瑨,还有她那个未婚夫。”柳南絮叹道:“她很固执,怎么劝说都没用,不过想想也是,父母全都因为她死了,换我我也得拼命。” 揽月沉吟了一会儿:“我有个主意。” 柳南絮狡黠地笑道:“我也有个主意。” 揽月也笑起来:“那你先说。” “既然赵锦儿不愿意走,我们不如就让她以赵家孤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状告崔瑨和她那个未婚夫,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她替她父母申冤,又能逼一逼崔瑨,打草惊蛇。” 第165章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不过光一个赵锦儿还不够,我打算让你二哥也恢复郑氏的身份,一同状告崔瑨构陷郑家,这个份量才重。” 柳南絮点点头:“这样一来,崔瑨肯定就慌了。” 揽月之前悄悄安排柳南絮亲生二哥去吴国商谈联盟一事,一直瞒的紧紧的,就连几个心腹都全不知道,上朝时礼部突然就接到圣旨让他们准备迎接使臣,而且使臣都已经快走到京城了,所有朝臣还都一脸懵。 揽月瞥了崔瑨一眼,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吴国使臣此次来京,不仅是要与我国签订盟书,还带来了一件陈年旧案:当年我国与吴国交战,郑家军负责固守边关,郑家军骁勇善战,因为有他们的守卫我们的边城才固若金汤,可后来却查出郑将军暗中与吴国私通,叛国求荣,御史台前去彻查真相,郑将军却在此期间蹊跷身亡,据御史台查出的真相是郑将军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尽,并且带回了郑将军私通吴国的书信,上面有吴国大将军的官印,如此算是坐实了郑家通敌叛国的证据,郑家家眷也因此全被逼在狱中自尽。” 周铸脸色微变,当年他跟郑家交情很好,还结了儿女亲家,他的女儿甚至因郑家的儿子至今不肯嫁人,如今突然再听揽月提及此案,而且还是在朝堂上,周铸察觉出不对劲:“公主,可是此案另有隐情?” “不错。”揽月又意有所指地看了崔瑨一眼:“吴国为表与我国结盟的诚心,主动托出此案的真相,郑家一案另有冤情,郑将军是被人构陷,至于那些私通吴国的书信,也全部都是御史台找人模仿郑将军的字迹伪造而成,当年吴国不敌我国,为了胜仗他们跟我国中奸臣一起联合构陷了郑将军,如今证据已经被吴国使臣带来,就在路上了。” 辅国大将军怒问:“这么说来,投敌叛国者另有其人?敢问公主这个人是谁?此等卖国求荣之辈,当凌迟处死!” “等吴国使臣到来后,此人自会原形毕露。” 崔瑨垂着头,眼角微微抽动,拳头攥的死紧,心里更是乱成一团,他已经可以肯定,揽月肯定已经知道所有真相了,她就是故意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折磨自己,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逼的走投无路。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崔瑨脚步沉重地急忙赶回家里,一进门就立刻问管家:“有回信了吗?不能再等了,公主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使臣一进京就是我的死期!” 管家问道:“老爷,出了何事?” 崔瑨把朝上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公主就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折磨我,让我坐卧不安、茶饭不思。” 管家说道:“会不会公主是故意激老爷?” “即便是激我,这个当我们也必须要上,公主一定知道了所有真相,我便是什么都不做,吴国使臣进京后我也同样逃不过一死,我们没有退路了。” 管家叹了口气:“南希小姐来信了,吴国果然拒绝接受我们,不仅如此,吴国还扣下了南希小姐带给他们的信物和书信,怕就怕他们为了结盟会一起交给公主。” 崔瑨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所以哪怕是个圈套,这个圈套我们也不得不钻,不过怎么钻可就由不得公主了! 让南希做好准备,使臣进京之前必须动手,绝不能留下活口!” 公主府中,揽月跟柳南絮、赵锦儿还有柳从武正在商量告御状的事情,打算加把火再逼崔瑨一把。 云聿突然走进来,脸色有些奇怪:“公主,崔南希求见。” 揽月一挑眉:“谁?” “崔南希。” 揽月冷冷一笑:“她还敢来见我?” 云聿说道:“她说她要告发崔瑨私屯私兵,意图谋反,她手里有证据。” 揽月跟柳南絮对视一眼,确实都有些意外:“崔瑨手里还有私兵?” “听说人数还不少。” 柳南絮拍了拍揽月的手:“要不你还是去见见她吧,看她还能说什么。” 揽月点点头站起身:“把她带去我书房。” 见揽月走远,柳从武问柳南絮:“你不跟过去?” 柳南絮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过去?” “你就不担心公主对崔南希……” 柳南絮笑了一下,语气满是自信:“我了解她,她不是那种人,我也相信我自己,如果她的眼光真的那么差的话,就不值得我喜欢了。” 柳从武也笑了笑:“你一向都比我们豁达通透。” 柳南絮摇头:“不是通透,而是我跟她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果彼此之间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的话,我也就白陪她这么久了。” 崔南希被云聿带进书房,半年多不见,崔南希脸色憔悴了不少,看来庙里的日子不好过,就连眼神也没了之前的妩媚娇气,变得疲惫沧桑起来。 而揽月却依旧是当初的模样,甚至比起跟她在一起时的荒唐,如今的揽月身上更多了些意气风发和自信从容,崔南希垂下眸,心泛起一阵苦涩: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当初像丧家之犬般被赶出京城的揽月,居然还能打个这么漂亮的翻身仗。 揽月可没心思跟她叙旧,更何况她们之间也早没旧可叙,只淡漠地瞟了崔南希一眼,就直奔主题:“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崔南希苦笑:“你我之间已经没任何话可以说了吗?” 第166章 揽月眯起眼睛:“如果你是来我这里怀旧的,那你找错人了,崔南希,你是什么人我很了解,所以那些多余的手段就不必了,直接说你手里有什么筹码,想换取什么条件?” 半年多不见,揽月雷厉风行了许多,不过耐性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如同揽月了解她一般,崔南希也同样了解揽月,见她微微蹙起眉头,便知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便不敢再兜圈子:“崔瑨手里还有三万私兵,指挥那些私兵的令牌我可以交给你,还有崔瑨打算在路上伏杀吴国使臣的计划,我也都能详细的告诉你。” “你要换什么?” “换我活命!”崔南希直直盯着她:“不管你信不信,当初帮着崔瑨害太子殿下,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想必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我根本不是崔瑨的亲生女儿,他养我就是为了帮他效力,笼络三皇子,我当初根本别无选择! 你根本不会理解我寄人篱下被人控制是什么滋味,你总说你会保护我,什么都肯为我做,但你从不知道我真正的压力是什么,你根本保护不了我。” “这些你都告诉过我吗?”揽月本不欲再提从前之事,但见她不依不饶,索性就把话说明白:“我曾经承诺过你的每一句话皆是出自真心,你若在杀我皇兄时有半分迟疑,但凡你当初能向我透漏半路,我哪怕粉身碎骨也会护住你! 崔南希,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一样愚弄,我不是三皇子那个蠢货,能被你几句话就颠倒黑白,你不是被逼无奈,你是野心勃勃,崔瑨收养了那么多女儿,你跟你的姨娘却能从中脱颖而出,你该明白的,当初如果你真的被逼无奈,向我透漏一句崔瑨的阴谋或者你的身世,你知道我能护住你跟你的姨娘,甚至能让你继续荣华富贵! 可这些都填补不了你的野心,你要的不只是荣华富贵,你想要的是皇后之位,这个位置只有三皇子能够给你,所以你毫不犹豫的背叛了我,就像今天无论你说的多么情真意切,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你自己活命而已!” 崔南希脸色通红,有些无地自容:“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揽月终究耐心耗尽,不耐烦道:“如果你不是崔瑨的女儿,如果今天你不是为了谈判而来,在我这里,你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崔南希脸色白了一瞬,看清揽月脸上毫不掩饰地杀意,心里颤了颤,终于放弃了以感情为挟持为自己争取有利地位:“我要你保证崔家被问罪后,我和我娘能够平安无事,给我们一笔银子,我带我娘离开京城。” “如果我不同意呢?” 崔南希昂起下巴:“我知道你当然有胜算,但崔瑨手里那三万私兵也不是吃素的,真要跟你的将士对战起来,你觉得是放我跟我娘划算,还是搭进去几万将士的性命划算? 还有,那三万私兵实则是受了崔瑨的欺骗,当初崔瑨在朝堂只手遮天,以朝廷的名义培养他们,他们只以为自己是在为朝廷效命,殊不知自己早已经成了叛军,如今他们知道真相了,却早已没了回头路,只能陪崔瑨一条道走到黑,他们也是大昌的子民,你忍心看着他们因为受蒙蔽而无辜丧命?” 崔南希说中了揽月的软肋,揽月知道崔瑨手里的私兵其实大多数都是受他蒙蔽,她当然不忍这些人丧命,沉吟半晌,揽月才开口:“好,你的条件我同意了。” “口说无凭!” “我立契为证!” 揽月走到书桌前亲手写下契书,又盖上自己的印信:“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了?” 崔南希接过契书珍而重之的放进自己怀里:“银子准备好,等到那日我们一手交银一手交物。” 临走之前,崔南希突然又顿住脚步:“我知道你不信,可当初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打开书房门,正趴在门上的柳南絮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脚,见揽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红着脸尴尬解释:“那什么,我是来问你中午吃什么?” 揽月将她拉进书房:“这个你不是应该去问厨房?” 关上门,揽月笑道:“不是不跟来吗,怎么又来了?” 柳南絮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虽然她确实信任揽月,也的确对自己有信心,但总归心里还是不舒服,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来了。 揽月叹道:“放心吧,一个坑我还不至于掉进去两次,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 柳南絮问:“你刚刚真的把契书给她了?你打算放她活命?” “她手里有三万将士,我不能不受要挟。”揽月突然话头一转:“不过,契书她虽然拿到了,能不能活命却还要看她的造化。” 柳南絮一惊:“这样一来,你岂不成了言而无信?崔瑨倒后,你肯定还要安抚朝臣,这会对你之后安抚朝堂非常不利。” 揽月耸耸肩:“又不是我动手。” 柳南絮立刻反应过来:“你要借刀杀人?” 她看着揽月冷漠地神色,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过来偷听真是多此一举,就揽月这性子,心里指不定都想着怎么把崔南希千刀万剐呢,自己到底在瞎担心什么啊! 不过,崔南希也看走眼了,她以为她很了解揽月,以为揽月是君子坦荡荡,一诺千金,她对揽月太过自信了,却不知这种自信会要了她的命。 第167章 第68章 全军覆没 为了安全, 吴国使臣这次是秘密前来的,毕竟除了昌国不太安稳之外,吴国目前也正在跟邻国交战, 如果知道吴国跟昌国联盟, 肯定也会想办法破坏的。 一行人乔装成行商, 暗中带了一队精锐保护,一路上倒也安稳没出什么事, 眼看就要到京城了,大家不免都有些松懈起来。 为了快点赶到京城,大家就多赶了会儿路,错过了客栈,想着这一路上都很太平,便干脆露宿在野外,这里正好是个山谷中开辟出来的道路,两边的山挡住了肆虐的夜风,再生个火堆就能舒舒服服过一夜。 夜半, 众人睡的正沉,突然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从四周想起,保护使臣的护卫警醒地睁开眼睛,就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快被包围了,立刻跳起身抓起刀形成一个保护圈, 将使臣牢牢护在身后,一边大声叫喊:“快起来, 有埋伏!” 睡的正香的使臣们一下子惊醒, 杀手眼看自己的行踪暴露, 干脆也不再隐瞒行迹,一拥而上冲过来, 二话不说就跟护卫们打起来。 这群杀手训练有素,一交战护卫们就察觉出来他们今天遇到了硬茬,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杀手人数实在太多,两边的山上还时不时有杀手继续冒出来,护卫们虽然各个都武功高强,却也抵不过蚁多咬死象。 眼看杀手源源不断的补充着,使臣心里都有些绝望,以为自己今天的命肯定要交代在这儿了。 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京城方向赶来一支大军,领头地正是柳南絮,她一边骑着马,一边搭起弓直直射向杀手,已经撕开一道口子正准备偷袭使臣的杀手轰然倒地。 援军的到来立刻缓解了护卫们的压力,局势瞬间反转,柳南絮带来了上万人,同样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杀手们根本不敌,不多时便被杀的所剩无几。 等到杀手全部倒地后,柳南絮下马直直冲向其中一个面容隽秀、神采英拔的男子:“二哥!” 男子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长大了。” 柳南絮一下子红了眼圈,一把抱住男子:“二哥,我快想死你了。” 没错,此人正是真正的柳从武,柳南絮的亲生二哥,当年为了保住郑家最后一道香火,柳致远跟夫人商量,将自己的二儿子送去了江南柳夫人的娘家,然后将郑家的儿子郑霈冒充自己的儿子,一分开就是这么多年父子兄妹无法相见。 好在柳夫人的娘家品行正直,这些年将柳从武教养的很好,而且柳家兄妹之间也有书信往来,兄妹感情并未疏远。 柳从武捏了捏柳南絮的鼻子:“几年没见,怎么还变得爱哭鼻子了?” 说着眼神看向柳南絮身后的郑霈,笑起来:“难怪爹常说我对不起我这个名字,倒是你的确适合,你我共用一个身份多年,你便是郑家的世兄吧。” 郑霈郑重向他行了个礼:“正是,借用你的身份多年,如今终于能够归还,这些年多谢你了。” 柳从武扶起他,洒脱道:“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我共用一个身份多年,也算是一种缘分,你若谢我借你身份,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这些年替我陪伴孝敬父母。” 郑霈忙道:“不敢当,当年若不是柳世叔冒死相救,若不是世弟你甘愿让我顶替你的身份,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柳从武笑道:“这么说就见外了,老头子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的。” 就在这时,两边的山上突然亮起火把,呼啦啦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柳南絮等人抬起头,就见两旁山上已经被全部包围了,崔瑨从黑暗中走出来,目光阴冷地盯着柳从武跟郑霈,语气沉沉道:“原来郑家的人还没死绝,柳致远那老家伙倒是有本事!” 郑霈抬起头,恨意滔天地瞪着他:“崔瑨,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当年你操纵御史台构陷我郑家军,污蔑我父亲私通敌国,买通他身边的副将杀了他,又欺上瞒下说我父亲是畏罪自尽,逼迫我郑家几十口人在狱中自尽,没想到吧,我还活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崔瑨冷笑:“确实没想到早该死去的鬼魂,居然还留在人间做了幽灵,看来陛下当年也没少在其中出力啊,不过幽灵就是幽灵,注定要下地狱,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今天我就送你们一家人去团聚!” 柳南絮拉住郑霈,冷冷抬头怒视崔瑨:“怎么,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崔瑨,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杀了我们?” 崔瑨摊摊手:“当然,虽然你带了一万多援军过来,可我有三万人,实力悬殊,结果已经注定,看来我是高看公主了,她恐怕也以为我藏匿的所有兵马全都被她找出来,并且消灭干净了,以为你们带一万多人就能万无一失,可惜了,公主她这次是百密一疏啊。” “是吗?”柳南絮带来的援军中,突然走出来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即便是最普通的穿着,依旧掩盖不住她卓越的气势,一举一动间都满是贵气。 她走到人群前面,面向崔瑨拉下罩面,柳南絮跟郑霈等人立刻带头呼啦啦全部跪下:“参见公主!” 崔瑨也瞳孔一缩:“公主!” 揽月昂起头,神色讽刺:“崔瑨,你就这么确定你赢定了?” 崔瑨急忙回过神,盯着揽月:“看来这次果然又是公主设下的引虎入笼之计。” 第168章 “虎?”揽月嗤笑:“顶多算是瓮中捉鳖吧。” 崔瑨冷哼:“即便公主亲自驾临又能如何?你一人难道还妄想力挽狂澜改变局势吗?现在是我为刀狙你为鱼肉,别给我再摆你那公主的臭架子,老夫忍辱负重这么久,也不枉今天居然意外收获了公主这条大鱼,看来老天待我不薄!” 揽月嘲讽地呵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真是死有余辜!” “都说公主聪明,怎么今天这么蠢了?”崔瑨张开手指了指自己的包围圈:“今天到底谁死谁活,可不是凭谁会说大话,动手!” 周围的叛兵们却都犹豫着不动,崔瑨眼神一冷:“还不动手?你们是要等其他援兵赶到杀了你们吗?” 叛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抽出弓箭搭好,却迟迟不肯射出,揽月看向崔瑨身旁的崔南希,她们约定好等到今天崔瑨一露出马脚,崔南希就会立刻倒戈,以令牌为号带领所有叛军归顺揽月,如此一来便能名正言顺除掉崔瑨,还能不损耗一兵一卒。 然而崔南希却低下头压根没看揽月,反而掏出令牌举起:“父亲有令:下面所有人全部格杀,动手!” 揽月眯起眼睛:“你敢算计我!” 崔瑨哈哈仰头大笑起来:“公主啊公主,枉你聪明一世,却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南希是我养大的,她什么性子老夫能不了解?她去找你就是老夫指使的,你以为我猜不到这次是你给我设的圈套?既然我已经没有退路,不如就陪公主好好玩玩,你会将计就计,我难道不会? 老夫早猜到你为了诱我上钩,肯定不敢调动太多的兵马前来援助,让南希去找你,就是为了给你吃颗定心丸,让你以为老夫已经穷途末路,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公主能轻易上钩! 你知道吗,当初你的皇兄就是这样被老夫围困,然后射杀的,今天你的结局也会是一样,瓮中捉鳖,你才是那个鳖!” 揽月眯起眼睛,看向崔南希:“所以你之前所谓的投靠,根本从头到尾就是你们父女两给我设的圈套?” 崔南希迎着她的目光,理直气壮:“那你呢?公主当真想过让我活吗?” 揽月冷冷摇头:“没有,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崔南希冷笑:“我也一样,公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也说了吗,我这种人野心勃勃,自私自利,所以你怨不得我。” 揽月轻声道:“我从来就没对你抱过希望。” 她抬眸冷冷凝视崔瑨:“崔瑨,今天本公主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教训,什么才叫真正的将计就计!” 话音才落,沉重地步伐声响起,山上顿时全部亮起火把,伴随着威威呼喝声,将整座山都照的亮堂堂的,惊的鸟雀半夜呼啦啦在空中乱飞。 崔瑨瞪大眼睛慌乱的转身四处观望,就见满山密密麻麻的火把,这就意味着满山都是揽月埋伏的人,少说也有数十万人,这些人什么时候埋伏的? 崔瑨脸色登时一片惨白,回过头目眦欲裂地瞪着揽月,而崔南希也是一脸绝望地闭上眼睛:她又赌输了,她之前找揽月谈判是认真的,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她哄骗了崔瑨说是给揽月设的计,崔瑨也明白凭他手里的三万人根本不可能斗得过揽月,于是便同意了她的计划。 崔南希只想万无一失,如果刚才揽月就暴露出她隐藏的这么多兵马,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崔瑨,但是揽月没有,善于审视夺度的崔南希便立刻倒戈,跟崔瑨站在了一起,可惜她又输了,再次输给了揽月,崔南希心里一片悲凉,也就是说从头至尾,揽月根本从来就没打算信过她。 叛兵们也都慌了,举着刀剑慌乱的四处望着,满脸的惊慌失措,他们都是被崔瑨骗的,他们以为自己是在报效朝廷,莫名其妙就成了叛军,又别无选择的走到这一步,他们不想死,一些年纪轻的叛军甚至已经绝望地哭起来。 崔瑨极其败坏,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指着揽月:“哭什么,你们站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要想活命就给我杀,只要杀了她那些人就群龙无首了,你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揽月从怀中掏出金牌,扬声道:“所有叛军愿意回头者,立刻放下武器,我以监国公主的身份向你们保证,现在投降者赦其无罪,等平乱结束后,愿意从军者编入其他大军,不愿的发放银两回家,绝不秋后算账!” 此言一出,已经绝望地叛军突然像是看到曙光,几乎大半叛军立刻将手里武器丢的远远的,还有叛军忍不住大哭起来:“我不想谋反,我是被骗来的,我是被逼的!” 崔瑨更加怒火攻心,厉声命令剩下的叛军:“谁敢投降,给我杀了他!” 一边说着,一边抢过身边一个侍卫的刀,就要砍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投降的叛军,那个叛军年纪小,一时被吓傻了也不知道躲,眼睁睁看着刀从头顶落下,以为自己就要死定了,突然嗖一声破空响,一支箭直直将崔瑨的手腕插了个对穿。 崔瑨疼得哀嚎一声,长刀从手里脱落,逃过一劫的那人这才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怔怔一转头,见揽月正搭着弓淡漠地盯着崔瑨,显然刚才的箭就是她射的,那人摸了摸自己发冷的脖子,冲着揽月连连磕头:“谢谢公主相救,谢谢公主!” 揽月冷声警告崔瑨:“本公主已经承诺要赦免的人,就凭你也想要他们的命,不自量力!” 第169章 崔瑨受伤,叛军的心就更散了,投降的人更多,几乎瞬间就只剩下崔瑨的一队心腹还在支撑着,其他人全部投降归顺。 揽月厉声下令:“将崔瑨给我拿下!” 刚刚投降的叛军都想拼命表现,听到命令后都不用揽月的人动手,他们就连忙转身要帮忙捉拿崔瑨。 不过崔瑨那些心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跟随崔瑨多年,几乎都是死士,将崔瑨牢牢保护在中间,拼命跟其他人厮杀着,揽月并不想徒增伤亡,她说要赦免那些投降的叛军,就不会任由他们无辜丧命,下令让投降的叛军撤离,辅国大将军带着一大群将士打起弓箭,远远的射杀着崔瑨周围的死士。 任凭他们功夫再好,人的力气总会用尽的,那些死士一个个在崔瑨面前倒下,就在此时,跟崔瑨一同被保护在中间的崔南希,突然又再次倒戈,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不声不响地架在崔瑨脖子上:“都给我住手!” 崔瑨被擒,死士们顿时全部受制,崔南希胁迫着崔瑨快速后退几步,看向揽月神色绝决:“我把崔瑨交给你,你只要答应我放一个人即可,成交不成交?” 崔瑨怒骂:“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夫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敢背叛老夫,要不是我,你跟你娘还在娼门卖笑呢!” 崔南希讽笑:“你养我是为了让我替你效力,这么多年你一直以我娘的性命控制我,我从小被你打到大,我宁愿卖笑也不愿做什么崔家小姐,我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害的,再说,我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有崔瑨做要挟,那些死士很快就被辅国大将军清理干净,崔南希押着崔瑨向揽月走去,就在她路过其中一个死士的尸体时,那个死士却突然暴起,将匕首狠狠插入崔南希的身体。 崔南希一个趔趄倒下,几支箭同时飞来一起射向那个漏网的死士,想要逃跑的崔瑨也被射中小腿跌倒在地,被辅国大将军亲自上前绑住交给揽月。 揽月走到崔南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多行不义必自毙,崔南希,当初我皇兄就是被你们这么射杀的吧!” 崔南希张了张嘴,艰难的地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娘是无辜的,你能不能念在我好歹曾经陪你三年的份上,放过她?” 揽月只淡淡道:“当初你又何曾念在我与你三年的情份上,放过我皇兄!” 崔南希扯了扯嘴角,眼神涣散起来,只喃喃留下一句:“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啊……”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站在一旁的柳南絮看向揽月,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之前说归顺你是假的?” 揽月摇头:“我不知道,以防万一而已,总不能真的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 柳南絮踩了她一脚,不满道:“埋伏了那么多人也不告诉我,我刚才还真以为咱们要被当成瓮中鳖给崔瑨捉了呢?” 揽月嫌弃地嗞了一声:“瓮中鳖这个词可真难听。” 柳南絮没好气:“谁让你连我都瞒着,难道我你也信不过?” 揽月解释:“不是,兵是我临时调的,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抬头看了眼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伸手揽住柳南絮:“看,天亮了,我们回家吧。” 柳南絮也抬起头:“总算彻底风平浪静了。” 带上崔瑨,打扫了山谷中的尸体,揽月率领所有将士浩浩荡荡打道回府,路上,柳南絮突然开口:“刚才崔南希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出自真心。” 揽月只淡淡道:“她的真心,一文不值。” 第69章 棒打鸳鸯 崔瑨囤养私兵, 刺杀使臣意图谋反,被揽月亲自捉拿扔进大牢,朝中仅剩的几个崔瑨的同党一时都慌了神。 虽然崔瑨十恶不煞, 按他目前的罪状已经完全够他死一百次了, 但依旧要将他身上的案子都查干净, 尤其这次吴国使臣到来,带来了崔瑨当初跟他们勾结, 构陷那些与他不合的大臣,郑家便是首当其冲。 真正的柳从武亲自带着吴国使臣来到京城,郑霈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当然也不需要再隐瞒,当初隐瞒身份是为了躲避崔瑨一党的追杀,如今身份揭露,众人知道郑家还有香火在世,而当年消失的郑家军也在他手里,跟郑家交情极好的一些大臣都忍不住激动落泪。 处理完崔瑨谋杀使臣的事情, 又要为使臣接风,等到一切都安排好,揽月这才有机会正式认识柳南絮的二哥,虽然柳从武一直在帮他做事,但之前一直都是以书信的形式, 揽月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柳从武。 柳南絮献宝似的拉着柳从武来见揽月:“我早说过我二哥才是我们家里长的最好看的,连我跟我娘都不能及, 现在你信了吧。” 柳从武恭恭敬敬准备向揽月行礼, 被揽月拦住:“这里没有外人, 不必多礼。” 柳从武却执意行礼:“公主体恤臣子是臣的福气,但礼不可废, 这是为臣的本分。” 揽月听出他话中的疏离,柳南絮也愣了愣:“二哥?” 柳从武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对揽月说道:“小妹这一年多在京城承蒙公主照顾,臣感激不尽,如今既奸贼已经除去,公主交代的任务臣也幸不辱命,等到使臣离开,臣便带着小妹回家了。” 揽月皱了皱眉,虚心求问:“柳公子可是对我有所不满?” 第170章 柳从武只道:“公主身份尊贵,臣不敢。” 柳南絮也摸不着头脑:“二哥,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什么,你一个姑娘家,离家久了爹娘会担心的,当初公主身边危机四伏,你要追随保护公主我们都支持,如今一切危机已经尽数铲除,咱们的任务也完成了,自然该到回家的时候了。” “可是……” 柳南絮话还没说完,就被柳从武打断,根本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这也是爹娘的意思!” 柳家在京城的宅子早就卖了,揽月本想让柳从武直接住在公主府,也被他以名不正言不顺给拒绝了,自己在京城找了一处宅院暂时租下,把柳南絮也从公主府带走了。 揽月不傻,自然看出柳从武是在有意将她跟柳南絮分开,只是自己跟柳南絮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从岭南假成亲开始,后来柳南絮跟着自己来京城,她不信柳家人没看出她们二人之间互生了情意,既然当初他们默认柳南絮跟自己来京城,那便是已经接受了,为何突然又开始反对了? 揽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在其他事情上都很聪明,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但于感情一道,虽然之前跟崔南希在一起过,但揽月身份尊贵,从来都是别人在追逐她,她从来都没主动过,对此事并没有什么经验,也拿不准柳从武的心思。 揽月试着找柳从武谈过,但他的态度始终淡淡,让揽月也很是无奈,以至于最近连处理朝政都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妃来给她送点心,见揽月又在发呆,无奈摇了摇头:“还没想通?” 揽月也头疼的很:“想不通啊。” 太子妃走到她身边坐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揽月揉了揉眉心:“皇嫂,我就是想不通,在我最难的时候,柳家都放任南絮接受了我,为何突然就反对了?难道说当初他们接受我只是因为我处境艰难需要帮助,我担心的是柳家不能接受他们的女儿跟一个女人。” 太子妃说道:“你这个女人可不是简单的女人,你监国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世间所有男人也在你面前也只有黯然羞愧的份,怎及得上你半分。” 揽月摇头:“可说到底,我跟他们的女儿一样是个女人啊。” 太子妃失笑:“你一向高傲,哪怕曾经跟崔南希在一起,也从不对自己有过半分怀疑,如今跟柳南絮在一起,怎么还患得患失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揽月掷地有声:“我的感情从来都不需要怀疑,如果我不喜欢柳南絮,当初就不会带她来京城。” 太子妃点拨:“可你这份心意,柳家知道吗?” 揽月愣住:“皇嫂的意思是?” “问题就出在这里。”太子妃叹了口气:“揽月,你生来高贵,故而性子也高傲,我观你这一年多跟柳南絮在一起,虽然对她体贴备至,但却从不曾见你对她表达过你的心意,你习惯了被人追逐,所以从不会主动去表达自己的情意,反倒是柳南絮一直在主动。 但人家的女儿也是宝贝啊,哪个父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直主动追着别人?更何况你的身份还如此贵重,柳南絮跟你在一起是要冒很大险的,你随时可以摒弃她,依旧做你这万众瞩目的公主,可柳南絮如果跟了你,她就没有回头路了,她追逐你就像是飞蛾扑火,你明白了吗?” 揽月认真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抛弃她,我承认我的性子是冷了些,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我既然跟她在一起,就绝不会负她。” “但你得让她的家人放心。”太子妃干脆再说明白些:“你想知道柳从武为何对你如此冷淡,那你不妨先去听一听京城那些世家贵族,私下里是如何说柳南絮的。” 揽月脸色一冷:“他们说了什么闲话?” 太子妃叹道:“你的身份跟从前不同了,从前你虽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有崔瑨在,你这个公主的份量并不高,但现在不一样了,江山尽握在你手中,朝堂全部由你掌控,说白了,你如今的地位跟皇帝没什么区别,但你想想皇帝那后宫三千,你是个女人不假,但你是个手握江山的女人啊,有的是人极尽所能巴结你,想给你身边塞人的可不止一两个,如今的柳南絮已经挡到他们的路了。” 揽月气的咬了咬牙:“这些个世家贵族,一个个都是闲的才有心思琢磨这些,妄图以女人操控我为他们家族牟利,我看他们就是安逸的太久了!” 太子妃掩住口悄悄吐了吐舌头,她原本只是想让揽月看清一些事实,可是好像不小心给那些世家招了祸端了,以揽月强硬的手段,恐怕会直接把那些世家给一锅端了。 听完太子妃的一番开解,揽月才豁然开朗,赶紧命云聿查了一番,这才知道那些世家贵族私底下说的话有多难听,都说柳南絮无名无份跟着她,连个外室都算不上,就是个玩物而已。 不说柳从武,即便是揽月听完都气的直接将奏折扫了一地,这些世家贵族看来是真的闲太久了,揽月这下是真的动了杀心。 晚上,月朗星稀,揽月打发了云聿他们,一个人来到柳从武租赁的宅子前,找到柳南絮住的院子,从墙上翻了进去。 柳南絮正坐在院子里学刺绣,听到响动警惕地回过头:“谁!” 第171章 结果看到揽月站在她身后,柳南絮大惊:“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找到我住在这个院子的?” “有心就能找到。”揽月走过去:“怎么突然开始学刺绣了?” 柳南絮头疼地抱怨:“还不是我二哥,不知道发什么疯,说让我修身养性,给了弄了这么一堆东西来折磨我,你来的正好,赶紧帮我绣只鸟,我好明天给我二哥交差。” 揽月被她拖着坐下,认命地拿起被柳南絮弄成一团的绣线,一边指挥柳南絮给她照灯,一边打趣:“就你绣出来东西,你二哥好意思出去吗?你的绣活简直就是灾难。” 柳南絮理直气壮:“有什么戴不出去的,我不是还给你绣过荷包吗!” 揽月嗤笑:“就是那个把我直接送入洞房的荷包?” “那也是荷包,你不满意?” “我敢吗?”揽月仔细将一团乱麻的绣线分好,穿上针:“你二哥让你绣什么?” “鸳鸯。” “俗气。” 柳南絮没好气地拍了她一把:“过份了啊,我二哥不就为难了你一下,你至于吗!” 揽月穿针的手顿了顿,低头一边绣东西一边轻声问:“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吧?” 柳南絮一愣:“没有啊。” 揽月叹了一声:“那些个世家敢不长眼冒犯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柳南絮这才明白她说什么,洒脱地摆了摆手:“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难道我还能拦着,再说我又不为他们活,干嘛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不过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查到的。”揽月放下绣品拉着她坐到自己面前:“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竟让你受了这么多闲言碎语。” “嗐!”柳南絮满不在意的拍了拍她的手:“你以为我真傻啊,不明白他们说那些话什么目的?他们不就是看上你现在的地位了,想把我赶走好给他们家的女儿腾位置,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是他们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我才不会上当。” “还是你通透。”揽月抚了抚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这些人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柳南絮瞪大眼睛:“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才不告诉你,就你这脾气,知道了还不得直接将那些人给抄家灭族了,现在崔瑨才刚被处置,朝堂上人心惶惶,你现在正是需要安抚人心最重要的时候,而且你一个女人监国,本来民间议论就大,你要是再为了别人说我几句就直接给人全部灭了,那你不得被骂成是暴虐残酷!” 揽月淡淡道:“我这段时间没少杀人,该骂早就骂了,我不在意,但他们妄想欺负你,不行!” “可……” “我不是那些软弱的帝王,不需要通过什么后宫才能平衡朝堂!” 柳南絮无奈地在石桌上磕了磕脑袋:“我会不会被那些文人骂祸国殃民、红颜祸水啊!” 揽月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了解的,我不太会说什么好听的,今天要不是皇嫂点拨我,我都不知道跟我在一起会让你承受这么多压力,我习惯了接受别人追逐,不太会主动,以前让你受累了,以后我会慢慢改的,南絮,但你要相信我的心意不比你少半分。” 柳南絮笑起来,挑了挑她的下巴:“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我当然信你了,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了解,不过谁让我就喜欢你这调调呢!” 揽月没好气地拍了一把她的手:“不许不正经!” 柳南絮不屑地嗤了一声:“你半夜都跑我这儿翻墙来了,还能正经到哪去啊,装什么正经!” 揽月:…… 陪柳南絮坐了会儿,揽月心里舒畅多了,她其实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她跟柳南絮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彼此早已融入对方的生命,有些事不需要非得挑明,她们自己心里都明白,但那些是柳南絮的家人,揽月有责任让他们安心。 从柳南絮那里回去,揽月就吩咐了云聿让他派人将柳致远和柳夫人从岭南接来京城,她是时候给柳南絮一个正式的交代了,让全天下都知道,柳南絮任何人都欺辱不得! 柳南絮送走揽月,喜滋滋地摸着揽月帮她绣好的鸳鸯,刚想吩咐春草拿去明天给柳从武交差,突然又收了回来,看着手里精美的刺绣有些舍不得,揽月每天都忙着处理朝政,对于这些女儿家的女红什么的,她根本没有时间做,也就有时候为了讨柳南絮欢心,才偶尔抽时间做点小东西,柳南絮自己都没几样。 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揽月绣的鸳鸯收进自己怀里,跑回屋里翻箱倒柜找出自己以前绣废了的绣品,随便拿出一个打算明天应付差事。 第二天,柳从武看着手里丑的不忍直视的绣活,没有揭穿自家妹妹,其实昨晚他都看到了,公主悄悄来见妹妹,柳从武躲在暗处将她们相处的情形全部收入眼底。 他并不是真的要棒打鸳鸯,但他的妹妹千里迢迢陪揽月来到京城,也不是来受那些什么世家羞辱的,揽月如果连这点保护都做不到,柳从武也没办法将妹妹交给她,因为揽月是监国公主,如果柳南絮跟了她,以后少不得要跟那些命妇打交道,如果揽月都不能帮柳南絮撑腰,柳南絮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艰难。 好在揽月没有让柳从武失望,今日一早,揽月就以世家侵占百姓土地为由,命刑部、大理寺跟都察院联合彻查,那几个为难过柳南絮的世家首当其冲,而且揽月还在朝堂上公然训斥他们不把心思放在百姓身上,却成天只想着钻营,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只擅长于歪门邪道,与国之蛀虫无异。 第172章 揽月骂的很不客气,底下朝臣大气都不敢出,其他人立刻就明白了揽月发火的原因,这是在找借口替柳南絮出气呢,原本也有一些小心思但还在观望的大臣,这下算是彻底打消了念头,再不敢打着给揽月送女儿的主意,揽月这脾气,弄不好马屁没拍到位,还得把他们全家都给搭进去。 但柳从武对揽月的行动却很满意,这说明她很在意自家妹妹,有了这次深刻的教训,以后其他人再敢欺辱柳南絮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而且昨晚他也看到揽月跟柳南絮相处的情形了,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两个人看上去很默契也很自然,揽月在柳南絮面前并没有半分公主的架子,柳南絮也没有一点小心翼翼或者讨好,相反她们一举一动间都透漏着自然的亲密,而且看的出来,柳南絮在揽月面前并没有收敛性子,揽月也很纵容她。 柳从武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了揽月,但目前这些还不够,他需要揽月做出更多的保证,并且他也想看看,自家妹妹可以抛弃一切不顾性命陪揽月来京城,那么揽月又能为自家妹妹做到哪一步呢! 柳南絮见二哥拿着自己的绣品发呆,疑惑想着自己的绣活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丑的二哥都呆住了吧? “二哥,想什么呢?” 柳从武回过神,突然说道:“我今天已经递了折子,以后想留在京城任职。” 柳南絮一喜:“真的?” 柳从武点点头:“还在等公主同意。” 他得留下替自己的妹妹撑腰,凭借他的能力,日后官职不会太低,再加上还有郑霈这个二哥在,他们一文一武,看谁还敢不长眼欺负他妹妹,但前提是揽月得同意。 柳南絮笑着拍了拍他:“不用担心,她巴不得你留下来帮她呢,她的心思没有那么狭隘。” 第70章 完结 崔瑨倒台后, 他的同党接连被处置,这么多年崔瑨没少做伤天害理灭人满门的缺德事儿,因此等三司将他的罪行全部彻查干净时, 一个多月都过去了。 这一个月, 崔瑨在狱中受了很多折磨, 再被带到揽月面前时早已不复当初的威风,步履瞒珊、形容憔悴, 身上新伤旧伤交叠,可怜这一个月没少被用刑,但这些跟他做的那些残忍之事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郑霈、赵锦儿等等一同上殿,状告崔瑨污蔑构陷灭他们满门,崔钰也亲自上殿,状告崔瑨杀害他母亲,并且要求脱离与崔瑨的父子关系。 揽月看着三司递上来的罪状,上面罄竹难书的罪行,依旧让她愤怒不已, 虽然崔瑨是被扳倒了,可那些忠臣良将、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却都再也回不来了。 合上折子,揽月抬眸冷冷看向崔瑨:“自崔瑨入朝以来,父皇对其信任有加,然而你却辜负了父皇和朝臣的信任, 结党营私、挟持父皇、勾结外国构陷同僚、为了谋财冤杀无辜百姓,罪行累累, 擢发莫数, 万死亦难赎其罪, 判崔瑨凌迟之刑!” 崔瑨抬起头瞪大眼睛,咽着干涩的嗓子想说什么, 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禁卫军拖了下去。 大殿上跪着的皆激动落下泪,这么多年了,他们全家的冤屈终于得以申诉,罪魁祸首也终于伏法了! 其他跟崔瑨勾结的人也一同被判罪,赵锦儿之前的未婚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初帮他们的人竟然就是揽月公主,而赵锦儿也没死,相反现在过的还很好,他被拖下去时还大喊大叫的乞求赵锦儿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救他一命。 赵锦儿神色冷漠,看都懒得看他,要不是她的父母当年收养,这个畜牲早就被饿死了,可他却恩将仇报,为了利益投靠崔瑨陷害她父母,如果可以,她都恨不能亲手将这个畜牲千刀万剐! 崔瑨这些年把持朝堂,盘剥百姓,弄的百姓苦不堪言,他行刑这一日,百姓们纷纷前去观刑,为了安抚百姓,揽月下旨特赦天下,免除百姓三年赋税,被世家侵占的土地也都全部归还百姓,旨意一出,举国欢腾,百姓们欢欣鼓舞,一个个皆跪地直呼万岁。 揽月跟柳南絮站在酒楼二楼的窗前,看着底下的百姓们欢声笑语,明明是崔瑨的行刑之日,百姓却像过节似的,还自发搭了台子唱戏,更有一些小贩挑着东西来回叫卖,揽月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她费尽心力对付崔瑨,不就是为了这些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吗,如今终于慢慢实现了。 柳南絮指着不远处一队抬着一尊雕像招摇过市的百姓:“看,是百姓给你雕的,听说他们要为你建祠立庙。” 揽月洒脱地笑了笑:“我身为大昌公主,保护百姓本是分内之事,当不得他们如此隆重。” “可是因为你,百姓才有好日子过了。” 云聿推开雅间的门有进来:“公主,柳小姐,柳大人跟柳夫人已经从岭南到了京城,现在正在宫里,陛下让公主立刻回去。” 柳南絮惊讶道:“我爹娘来了?” 揽月点头:“我让人请他们来的。” “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揽月拉起她的手:“我们先进宫去看你爹娘。” 出了酒楼,几个小贩从她们身边路过,揽月叫住他们,每样东西随便买了点儿,也算是与大家同乐。 皇上年轻时跟柳致远还有郑将军志趣相投,结为异性兄弟,多年过去,郑将军被崔瑨谋害至死,柳致远为了帮皇上也远赴岭南,如今再见已经到了暮年,双方情绪都很激动,有很多话要说。 第173章 尤其皇上这些年因为中毒,看上去比同龄的柳致远要老了不少,头发都已经花白了,柳致远要强了一辈子,此刻看到皇上却忍不住差点红了眼。 反而是皇上安慰他,还夸了柳从武几句:“你生了两个好儿子啊,朕本以为这次命数到头了,没想到从武这孩子愣是从边关给朕找来了解药,将朕体内的毒压制下去,朕总算能多活几年。” 柳致远摇头:“只要能救陛下性命,多难都是值得的,想当年咱们兄弟三个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却……” 皇上也叹了口气,想起郑将军不由都有些悲伤。 好在连公公走进来,打断他们的情绪:“陛下,公主和柳姑娘回来了。” 揽月带着柳南絮走进来,柳南絮一眼就看到了父母,他们一年多没见,柳南絮都快想死他们了,顾不得给皇上行礼就跑过去:“爹、娘!” 柳夫人激动的一把抱住她,许久才舍得放开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柳南絮一遍,见她气色很好,看上去还胖了点儿,这才放下心:“你这孩子,跑出去这么久连个信都没有,还不如公主每个月都知道给我们去封家信!” 柳南絮吐了吐舌头:“她写跟我写一样嘛!” 柳夫人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袋,柳致远在一旁训斥:“还不赶紧拜见皇上。” 皇上连忙笑着摆摆手:“这里没有外人,不需要多礼,这孩子陪了我一年多,跟我的女儿没什么两样,往日没外人的时候也不要她行礼的。” 柳南絮嘻嘻笑道:“陛下很疼我的,才不要我行礼呢。” 柳致远也无奈:“你就会蹬鼻子上脸。” 柳夫人把目光移向揽月,欣慰地笑道:“公主这一年多变了很多,您的作为我们在岭南也都听说了,辛苦公主了。” 揽月摇头,上前郑重像柳家夫妇行了个大礼,吓了柳致远跟柳夫人一跳:“公主这是做什么?” 揽月抬头说道:“当初在岭南多亏柳大人跟夫人照顾,要不是你们保护我恐怕很难平安回到京城,还有皇嫂跟小皇孙,这么多年也多亏了二位,柳大人跟柳夫人于我皇家皆有大恩大德,这个礼是应该的。” 柳致远连忙要扶她,却被皇上阻拦住:“让她拜吧,且不说你的确对皇家有恩,再说你我是结拜兄弟,你便是她的叔父,她一个晚辈行个礼,你受的起!” 揽月拉着柳南絮一同跪下,抬起头认真请求:“柳大人大恩大德,揽月本不该再得寸进尺,但揽月今日还有一事相求,万望柳大人跟柳夫人割爱成全。” 二人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夫妻两对视一眼,早在当初柳南絮义无反顾陪着揽月回京时,他们便知道他们阻止不了,如今也早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况且揽月这一年多虽然在京城却每个月都给他们写信,仔细告知柳南絮的一切状况,还对他们嘘寒问暖,更是经常给他们寄各种东西,二人心里对揽月很满意。 “你说吧。” 揽月转头看了柳南絮一眼,抓住她的手:“我与南絮情投意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彼此早已经融入对方的骨血,请柳大人跟柳夫人成全,割爱将南絮许配于我。” 柳南絮瞪大眼睛,此时才终于明白揽月特意把她父母接来是为了什么,大大咧咧惯了的柳南絮一瞬间眼眶有些发热:“我们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 揽月摇头:“那只是在岭南,这一次我要天下皆知,从此谁都别想再欺辱你分毫。” “是因为我二哥吗?” 揽月笑道:“不是,我早有这个打算,并且也早跟父皇商量好了,只是你二哥快了一步而已。” 柳南絮紧紧攥着她的手,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我同意!” 一旁的柳从武无语:“你同意有什么用,得陛下和父母同意才行!” 柳南絮哼了一声,冲他皱了皱鼻子:“陛下和爹娘肯定会同意的,对不对?” 皇上大笑着点头,他是真的很喜欢柳南絮的性子:“朕早就同意了。” 柳致远也笑道:“想当年皇后娘娘怀公主的时候,所有御医皆诊断为皇子,陛下与我还给公主跟南絮订了娃娃亲,后来公主出生是个女孩,本以为这亲家是结不成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原来老天早有安排,一切上天早就注定了。” 柳夫人也点头:“姻缘天定,你们两个出生后虽然隔了千万里,然而千里姻缘一线牵,机缘巧合还是在一起了,既然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可不要辜负彼此。” 揽月点头,郑重起誓:“揽月此生只要柳南絮一人相伴,若有辜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南絮也坚定起誓:“我也会陪着昌揽月,无论发生什么,不离不弃,若有违此誓,同样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从武在旁边松了口气,他之所以坚持反对这么久,要的就是揽月这个态度,好在揽月从未让他失望,他想要留京做官的折子也被揽月同意了,一切总算顺利起来。 当初揽月为了崔南希改了国法,以至于让读书人口诛笔伐,朝堂众臣也对她失望至极,而这次揽月再次为了跟柳南絮成亲,闹的天下皆知,但百姓们跟朝臣却已经转变了态度,这一年多揽月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而柳南絮陪着揽月过关斩将,不离不弃,也令众人动容,再加上这种事揽月也不是头一次做了,大家接受起来便更加容易,因此她跟柳南絮成亲的消息一出,不但没有人骂,反而许多文人墨客皆为她们撰文作诗。 第174章 公主成亲,普天同庆,朝堂现在已经全被揽月掌控,没有人再敢公然反驳她,而且皇上为了帮揽月稳固朝堂,这次柳致远来京城后,以后就会留在京城做官,岭南那边已经找到合适的官员替代,有柳致远跟一些老臣的大力支持,揽月这次大婚办的很隆重。 一大早天都还不亮,柳南絮就被叫醒梳洗打扮,她哀嚎着趴在床上,后悔地直捶床:“才不到卯时,起这么早,我为什么还要再成一次亲嘛,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柳夫人赶紧拍了她一把:“你这孩子,大喜的日子说话还口无遮拦,什么叫麻烦,谁成亲不是这样,难道都跟你土匪似的用药将人扛进洞房!” 柳南絮只好认命地让喜娘梳洗打扮,天色才刚乌乌亮,揽月便已经率领百官前来接她,接下来他们还要先去山上祭拜天地,然后又要到皇家祠堂祭祖,最后才能返回在京城绕一大圈。 原本揽月一个公主成亲是不用这么隆重的,一般只有太子才需要祭拜天地,但她是监国公主,皇上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比太子还要金贵许多,一切礼仪都是按照最高的规格置办的。 等所有流程走完,一圈绕下来都已经快中午了,柳南絮坐在高大的马车里,捂着肚子透过红色的纱朦朦胧胧看到街上两旁在卖各种小吃,香味不断蹿进她的鼻子,柳南絮馋的吞了吞口水:她饿了! 揽月在前面的马车里,似有所感,隔着车帘小声吩咐了云聿几句,云聿便悄悄脱离成亲队伍,买了几样小吃不动声色地塞进柳南絮的马车里:“公主给的。” 有了揽月给的吃的,柳南絮总算撑下了繁琐的礼仪,等回到公主府进了洞房后,天都快黑了,柳南絮揉着快散架的骨头:“春草,赶紧给我捶捶,哎呦,累死我了,我以后再不想成亲了。”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揽月端着托盘走进来:“你还打算跟谁成亲啊?” 柳南絮一愣:“你怎么也跑回来了,晚上不是还有宫宴吗?” 揽月放下托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你知道晚上还有宫宴啊。” 柳南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实在撑不住了,刚才只好找个借口先让人把自己送回来:“谁你们宫里成亲这么累人啊,从早上天不亮我就起来,饭都没顾上吃,我娘就让我垫了两个鸡蛋,到晚上都还没结束,这哪儿是成亲,简直是要命!” “你个没义气的,人都说有难同当,你倒好,把我扔下就自己溜了!”揽月布置好碗筷:“来吃点饭吧。” “什么?”柳南絮眼睛一亮:“鸡丝面,我最喜欢了!” 她享受着揽月端茶递碗的照顾,一边吃一边还替自己辩解:“我那不是看你被好多人围着,走不开嘛。” “狡辩!” 柳南絮见她不吃光坐着,奇怪的问:“你不饿?” 揽月摇头:“一会儿我还要去宫里呢,宫宴上咱俩都不出现不像样。” 柳南絮几口吃完一小碗面,眼睛咕噜噜一转,扔下碗转身一把搂住揽月的脖子,一只手从她背上慢慢往下划,时不时勾引似的打着圈:“你舍得扔下新娘子,跑去参加什么宫宴?” 揽月不动如山:“舍不得也没办法,总不能全交给父皇跟你爹娘去撑着吧。” 柳南絮歪头凑近她耳边,轻轻咬住她的耳垂用舌头舔舐,又往她耳蜗里吹了口气:“真的要去走吗?” 揽月喉头动了动,目光幽深地侧过头,哑声道:“你知道我们已经正式成亲了吗?” 柳南絮挑眉:“所以?” 揽月一把抱起她站起身走向大床,压着她在床上双双躺下,伸手抚过她额头的流苏:“所以你刚才是在勾引我吗?” 柳南絮仰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那你接受这个勾引吗?” “非常乐意。”揽月覆身加深这个吻,一只手摸索到柳南絮腰间慢慢拉开衣服带子。 屋内的红烛噼里啪啦烧着,跳动的灯火映着不远处被红纱遮住的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里面缠绵悱恻的人影,床边上凌乱的衣物散落一地,无不诉说着屋里的暧昧。 云聿匆匆从外头走进来就要敲门,被朝露一把拦住:“这时候敲门,你是想公主把你发配去边关吗!” 云聿说道:“宫宴都要开始了,陛下问公主什么时候过去。” 朝露朝房间使了个眼色:“告诉陛下过不去了,公主今晚可没心情赴什么宫宴。” 云聿:…… 第二天,日上三竿柳南絮才睁开眼睛,一摸床的另一边发现已经空了,立刻清醒过来坐起身,看了一圈都没见揽月的身影,挠了挠头:这是吃干抹净,跑路了? 喊来春草帮自己梳洗,直到吃完早饭,揽月才从外面回来,柳南絮挑眉:“去哪了?” 揽月在她身边坐下:“赵锦儿要离开京城了,刚才过来告辞。” 柳南絮放下碗:“她一个姑娘家,家里人都没了,她能去哪?” 揽月摇头:“我苦口婆心劝了半天,留不住,她性子固执,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吃完饭我们去送送她吧。” 柳南絮也吃不下去了:“收拾一点银子给她吧。” “赵家的家产我都归还她了,她不缺银子。” 见柳南絮心情不好,揽月忙换了话题:“对了,有个高兴的事儿,周铸的女儿周婉蓁跟郑霈定亲多年,郑霈炸死后她也一直守着婚约没有嫁人,昨天郑霈已经像父皇请求,让父皇为他跟周婉蓁赐婚。” 第175章 柳南絮一听,果然开心了不少:“真的,二哥跟周小姐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容易!” 快速吃完早饭,柳南絮跟揽月一起送赵锦儿到城外,一路上柳南絮又劝了许久,但赵锦儿固执的很,坚持要回老家重新打理父母留下的产业,柳南絮跟揽月见她心意已决,只能由她而去。 送到十里亭,两人将行李给了赵锦儿,让云聿跟几个护卫亲自护送她到家,看着马车一点点消失在眼前,揽月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一转身却看到崔钰骑着马匆匆追来,跑到揽月身边时急忙翻身下马:“赵锦儿呢?” 揽月跟柳南絮对视一眼:“走了。” 崔钰忙问:“她去了哪个方向?” 揽月先问她:“你要去追她?” 崔钰坚定的点头:“我知道她当初对我是利用,但我对她的心意是真的。” 揽月笑起来,告诉了他赵锦儿家的地址:“我已经吩咐了云聿他们路上走慢点,你脚程快的话今晚就能追上他们,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祝你心想事成。” 崔钰神色一喜,翻身上马:“多谢公主!” 说完驾着马快速往赵锦儿的方向追去,柳南絮推了推揽月:“你早料到他会追去?” 揽月点头:“他是个正直的人,值得赵锦儿托付,而且你看不出来吗,赵锦儿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心里负担太重,不敢面对而已。” 柳南絮叹道:“那就希望他们也能早点解开心结,有情人终成眷属。” 揽月牵住她的手:“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