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思承靖州》 第一章 恩赐 “简小姐,您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您真的决定要流掉吗?” “医生,我确定。” “真的……不需要再同承先生商量商量?” “不必了,这孩子本就不该来这世上……医生,请您尽快安排手术,趁我后悔之前!”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于是一条小小的生命悄无声息而来,随即又悄无声息离去。 -- 披着深夜湿露,简思回到了富丽堂皇的承宅中。 目光落在玄关处的一双男士皮鞋上,她眼中眸光微微一动,仍旧平静地脱下高跟鞋,走了进去。 无视沙发上那抹挺拔高大的身影,简思准备上楼,却被喊住了脚步。 “站住。” 脚下一顿,简思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翻阅财经杂志的男人。 男人长得极好,俊到了极点,也冷到了极点,鸦羽般的睫毛微垂着,藏着一双沉黑的凤眸。哪怕是眼角漏出的一丝余光,也像是从寒泉中捧出的一汪冷月,光芒冷得刺人。 “有事吗,承先生,”手伏在栏杆上,简思漫不经心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红唇开合,“我累了,想休息了。” 承靖州语气一成不变地冷淡,“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极光系列的研发报告,你的时间不多了。” 三天? 简思的表情终于微微一变,她看着一脸不近人情的男人,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即使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了,仍旧不过是承氏的一颗棋子,被这位承总裁毫无怜悯地榨干全部的利用价值。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承靖州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当看到她面上精美的妆容,眸中闪过一丝冷森。 “简思,你化妆了?” 放下手里的书籍,承靖州站起身,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近,低低一嗅,“还有香水?简思,你胆子不小啊。” 低低沉沉的一句话,却透露出主人的不满和无情。 “我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允许有任何的浓妆艳抹。身为承氏的顶级调香师,你却让你的鼻子沉浸在这些低劣的化学产品中……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嗯?” 简思与男人相望着,精致美丽的面庞上写满了淡漠,细白的手指缓缓抬起,自男人的下颌滑落……停在白衬衫领口上的陌生唇印上。 “承先生可以让别的女人在自己身上留下吻痕,我不过抹些唇红,又为什么不可以?” 承靖州看了妻子两秒,突然揽住她的腰,倾身深深吻了上去。 一个酣畅,暧昧的热吻结束。 他凑在女人耳边,呼吸炽热,“承太太,吃醋了?” 简思双颊泛红,柔软的红唇充满骄矜的一笑,令人炫目,“不敢,你是我丈夫,你占了别人的便宜,就等于我也占了人家的便宜,何乐不为?” 第二章 酒会 晚八点,承氏集团总监室。 摘下口罩,简思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睛,纤瘦的身体藏在黑色的座椅中,胸口微微起伏,透着说不出的苍白。 为了承靖州一句三日期限,她硬是托着流产后的虚弱身体,连轴转了几个昼夜,终于在最后期限前将报研发告提交了上去。 身为香水行业的领袖集团,承氏可谓始终站在金字塔尖。简思当年不过是个没学历没家世的小职员,能够一口气爬到集团项目总监的位置,全凭她有比常人灵敏数倍的嗅觉。 她是业界公认的顶尖调香师,能够调制出世界上最神奇最迷人的香气。 而这次研发的轻奢香薰--极光系列,简思更是放上了一百分的心血。只要成功,她在承氏、在承靖州心中的地位,就会更坚不可摧…… 助理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着仿佛熟睡的女人,细微呼唤,“总监……” 一开口,简思瞬间睁开了眼睛。 “承总那边来了电话,请您陪同出席一场酒会,您看……” 简思强压下太阳穴里的抽痛,一派淡然,“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 包间内,酒桌上的气氛火热。 “哟,简小姐好酒量……来来,再干一杯!” “喝了他的总不能少了我的,快干快干!” 被几个男人围在中间,简思面色潮红,带着笑爽快地一杯又一杯地下肚。 此时的简思仿佛成了一只被围捕的小老鼠,逃无可逃,躲不能躲,偏偏脸上的笑容仍旧漂亮得刺眼。 而不远处的承靖州只是静静独酌,仿佛和闹剧毫无瓜葛。 当桌上多了几瓶空瓶后,简思强忍着空腹中翻搅的酒液,带着微醺笑吟吟说,“几位老总,酒我奉陪到底,那么这次合同的细节,咱们是不是能再继续谈谈?” 没等她说完,竟被人一把抓住按坐大腿上,同时一只大掌不老实地抚摸进了制服裙的下方。 随后,另有一人举杯硬是掰开她的下巴,强灌了一杯烈酒下去,看着女人喘不过气的剧烈咳嗽,周围的同伴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说好说!”男人们折腾过瘾了,恶劣地向一旁的承靖州狭促几句,“承总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能干的贤内助,真让人羡慕!” 就在此时,回应的却是横空飞来一只玻璃杯,瞬间砸在了那群闹客的脚边。 俊美的承先生冷眼旁观,口中一字一句,“我的东西,允许你们随便碰了吗?” 一时间,包间内人人讪讪。 趁此机会,简思终于挣脱了桎梏,说了句“我去洗手间一趟”,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 刚一关上隔间门,简思瞬间躬身呕吐起来,纤细的后背紧绷成一条线,几乎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全都挤压一遍。 背靠着冰凉,缓缓滑坐在地上,她眼底沾满了生理性泪水,口鼻中辛辣的味道挥之不去。 几秒钟短暂的失神后,外面的盥洗池处传来了几个女人的谈天,不轻不重地传入她的耳中。 “这简思也真是遭罪,哪像是什么富太太,比咱们这些陪酒的小姐还不如!” “可不是,她回回来都被往死里折腾……要我说,要不是承总可有可无的态度,哪一个敢这么做?但凡她老公重视一点,真把她当做老婆,不至于到这样!” 第三章 不会离婚 洁白的病床上,女人静静躺着,平静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倒在血泊里的惨烈。 站在床边,承靖州俯视着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边是助理的汇报声,“老板,简小姐是因为饮酒过量,加上长期胃病,导致了急性出血。因为送来比较及时,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 承靖州开口,“有话直说。” “是!大夫还说,简小姐近期有过堕胎的痕迹,我去调查了问诊记录,确实在几天前有做过人流手术……” 男人面上纹丝不动,仿佛只是在听一只蚂蚁被踩死的事情。 可事实上,他墨色的瞳仁里暗芒闪烁。 他再一次认清了简思的冷血与残忍。 哪怕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也可以说杀死便杀死。 简思根本就不是什么软弱的小白兔,她就是个自私的野猫,稍不留神,就会抓得人满脸血痕。 这个女人,用婚姻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时时刻刻证明着,他承靖州曾是对方的手下败将。 更甚者,在那场婚姻的博弈中,承老爷子因为他冷硬拒绝结婚,被气得突发脑溢血,不久便迅速离世 所以,在终于颔首与简思结婚的那一天,承靖州告诉自己,绝不会轻易放过简思。 就像那时候一样,他也要亲手撕下简思引以为傲的自尊,踩在她最痛的软肋上,一点点碾压成灰。 你爱豪门富贵,你贪承太太的名号,便要付出足够相称的代价。 简思,我倒要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 等到简思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动了动指尖,手背上的吊针还插在血管中,滴滴答答地流淌着药水。 “乖囡,别乱动,刚刚才换过的药。”说话间,一个满头花白、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快步走了进来。 简思眨了眨眼睛,不自觉放软了口气,轻声喊,“奶奶,你怎么来了?” 简奶奶没有吭声,只是用枯树皮般的手掌,心疼地抚摸着孙女的额发。 第四章 求我 自从入院那天匆匆一面后,承靖州再也没有来探望过。 对此简思也并不以为意,出院那天独自收拾好几件行李,办理完出院手续。 大病初愈,她没有选择回家休养,而是直接回到了公司中。项目研发正在紧要关头,简思不放心别人接手,仍旧坚持亲力亲为。 只是没有想到,前脚刚刚踏入公司,就被喊到了董事会上,劈头盖脸地训骂了一顿。 正中间的总裁座位上,正是身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承靖州。剪裁良好的线条勾勒着宽肩长臂,举手投足,都令男人充满了上位者的冷厉气息。 环视着在场股东们的难看脸色,简思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礼貌地问,“承总,您喊我有什么事?” 下一秒,男人手腕一甩,一份文件直接砸在简思的脚边,登时纸页翻飞。 她顿了顿,弯腰将文件捡了起来,匆匆扫了几眼,登时脸色大变,“这……怎么会这样……” 双手交拢,承靖州靠在椅背上,态度不疾不徐,口气里却染上了明显的森冷。 “两天后,极光系列就要上市,可是现在市场上却抢先出现了一批极度相似的香薰产品……简总监,关于这些,你能不能拿出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答案?” 简思皱了皱眉,听懂了里面的弦外之音,“承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股东冷嘲一声,“还装傻?这个山寨货技术部已经分析过了,成分配方和极光系列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还能用巧合解释吗?简总监,公司给你提供了巨额的资金和技术支持,你就拿这些作为回报的?!” 眼角一瞥说话的人,简思潋滟的眸中满是清冷的锋芒,一字一句地反驳,“照你的意思,是说我背后插刀,偷卖了配方?” 对方讥讽地冷呵一声,不屑回应。 不自觉攥紧了拳头,简思压着满腔火气,昂着下巴,眼神中的骄傲得令人目眩。 “承总,各位股东,极光系列是我亲手创造的,它很出色,却不是最顶尖的。假以时日,我简思自信可以制造出更优秀的产品,它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吃里扒外的事情,我瞧不上,也不稀罕去做!” 全场鸦雀无声,有人不满于简思自傲的态度,却又不敢出声。 承靖州看着她骄矜自负的模样,心中涌起了一种浓烈的破坏欲。 简思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臭虫,无论如何碾压,总能浑身是刺地爬起来,挂着他最厌恶的那种骄矜微笑,冲他炫耀。 他讨厌她莫名的自信,厌恶她的趾高气昂! 想到这里,男人指尖点在桌面上,发出轻而沉重的一声叩响。 “简思,我不需要你的理由,只需要看到结果。” 简思愣了愣,“……你也不相信我?” 然而,承先生已然失去了耐心,“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这批仿制品全线下架,为极光系列让路。如果你做不到,就请让出项目总监的位置,另谋高就。” 在承靖州不自知的时候,他变了。 第五章 兄妹 相约的地点,在一栋山顶别墅。 简思徒步爬到了山顶,脚后跟已经被高跟鞋磨得血肉模糊,淡粉色的血痕印在丝袜上,成为了天然的诱惑花纹。 而在一片宽阔的落地窗前,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背对门口,身上披满了血红的晚霞。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轮椅,露出了一张苍白妖冶的英俊面容,灰色的瞳仁里满是淬毒余光。 这正是大名鼎鼎的明日集团掌权人--钟昼。 静静地看着简思,钟昼露出了一道残忍的笑容,“你终于来了,妹妹。” 妹妹,两个字,瞬间让简思浑身一哆嗦,好似坠入了蛇窟,万千阴冷缠绕于身。 她强撑着镇定,“钟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双手推着轮椅,妖冶男人一点点逼近,压低的嗓音如同恶魔低语,“我这双不良于行的腿,还是拜你所赐,你竟然忘了?” “简思,你真以为能逃开我的掌心吗?笑话!” 脑袋中最后一根弦绷断,女人紧紧咬住牙根,“别说了--别再提那些事!” 在大家的眼里,简思是个标准的下等人,大学肄业,一穷二白,和吃低保的奶奶相依为命。 可谁也不知道,她曾经和明日集团的钟昼少爷,以继兄妹的身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整整六年。 她母亲生的很不错,却嫁给了个酗酒无赖的男人,在一次被殴打住院后生下了早产的简思。在简思十二岁那年,她终于有幸认识了当时明日集团的董事长--钟正则。理所当然的,简母宛如抓紧救命稻草般,毫不犹豫地带着女儿改嫁进了钟家。 可是谁能想到,这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钟正则看似温文儒雅,实则患有遗传性精神病,嗜好施暴虐待,将新娶进门的妻子打得不成人形。 那两年里,简思时时刻刻都活在暴力的噩梦里,每天抱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忍泪啜泣。直到有一天,她的母亲再也无法承受,趁钟正则睡着后一起**成灰了。 钟正则一死,他在国外的独子归来了。 回国第一件事,钟昼便是找到继母带来的拖油瓶-简思。 他认定是这母女俩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死人无法报复,这满腔的怒火就都发泄在了简思身上。他似乎也继承了家族的变态基因,折磨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回想起那段中学时代,简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校内的霸凌,家中的虐待,令她整日恍恍惚惚,一度决定要结束生命…… 是承靖州,他像一道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照亮了她混沌阴霾的青春。 他教会自己生命的重量,告诉自己勇敢的意义。 时至今日,她为了自己的光芒,宁肯再度坠入深渊。 克制住骨子里的恐惧,简思眼底满是焦灼的红血丝,道,“你既然给了我求你的机会,不妨说说你的要求,我一定做到。” 钟昼轻呵一声,“你就这么爱姓承的?” 她不吭声。 神情渐渐冷却,轮椅上的男人阴鸷地盯着她,久久后说,“那好,我给你个机会。” 第六章 失望 眼看着周围的女伴个个被拉走,简思的冷静表情渐渐裂开了缝隙,逃跑的心情愈发强烈。就在她加快脚步,准备跑向门口的时候,却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哟,这还有个落单的上等货,不如跟哥几个儿一块玩玩?” 几个男人奸笑满满地推搡着她,直接掐住了简思的双手,完全压制了她的抵抗。 女人的脸色铁青,“放开我,我不是你们能动的!” “嘻嘻,兄弟几个就喜欢玩调教系!” 她如一行青荇,任凭怎么挣扎,仍旧不断随波吞噬。 撕拉! 红裙的肩头被扯开,雪白的肌肤大片暴露,无数下流的眼光刺了过来。 简思紧紧拽着裂口,近乎崩溃地躲避着一双双男人的手--就在这时,她发现大门口伫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冷峭、挺拔、高不可攀的背影,即使面上带着黑金色的面具,却挡不住英挺的五官--是他,错不了! 正在简思迫不及待想呼唤的时候,对方却利落地转过身,阔步离去。 于是,希望如星子,层层叠叠骤起,重重叠叠骤灭。 那一刻,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连伪装强悍的力气也没了。 -- 轰隆隆,深夜雷鸣,是要暴雨的前兆。 不一会儿,粗大的雨珠断线般倒下,整个世界瓢泼哭泣。 承家的大门缓缓推开。 简思浑身湿透,破布般的红裙挂在身上,勉强遮挡着一点肌肤。而她脸上身上布满了骇然的青紫伤口,红肿不堪,好似刚刚从地狱中爬上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中的男人--一身柔软的白色家居服,一捧暖黄色的灯光,男人静静翻阅着手里的书籍,一派岁月静好。 事实上,他手边那只黑金色的面具却说明了一切。 扯动着肿破的嘴角,简思痴痴一笑,“承靖州,原来真的是你。” 刚刚在门口出现,又弃她于不顾的人,正是他。 承靖州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别用这种冤恨的口气和我说话,你不配。” 简思不想解释,她只是用喑哑破碎的嗓音,不死心地问,“我只要你一句话……刚刚,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要救我?” 哪怕一秒钟,你承靖州可曾动过念头,想起我是你的妻子,不希望我被别的男人染指……你有,还是没有? 正正地对视了两秒,换来男人似笑非笑地勾唇,“简思,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怜惜你……亦或者,我动了心?” 那是毫无遮掩的嘲讽。 “那个钟昼刚一回国,立刻就来找你……别告诉我你们是清白的。” 第七章 争执 早晨出门时,两人在门口狭路相逢。 一身正装的承靖州站在光的阴影面,一半英俊一半阴暗,薄唇里吐出充满恶意的话语。 “看来昨晚对你没太大影响,不错。” 她挺直脊背,扬起下巴,毫不退让。 “多谢。”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耳鬓厮磨,有的只是剑拔弩张。 想到这里,细细密密的疼痛自心底蔓延开,她眼底闪过一丝伤痛。 此时能够真正依靠的,唯有自己。 推开公司大门,她又恢复成众人眼中那个强大的女人,美丽骄傲且攻击力十足。 她简思从来不是温室的花朵,她是从烂泥里经过狂风骤雨的成长起来的带刺玫瑰,骄矜夺目,所以她不懂放弃。 看完公司技术部发来的成分检验报告,简思冷笑一声,心中有了猜测。 “极光”中包含着一味独特的混合香料,是简思的独创,她从来没有公开过具体配方,即便提供给技术部的也只是成品。 如今市场上的仿冒品的成分中,竟然包含这款混合香料,简思几乎立马就能肯定,一定是研发部门有内鬼,将配方窃取并卖给别的公司。 是谁?!什么时候将自己的配方窃取出去的?简思一时有些捉摸不定。 就在这时,手机上突然不停提示着“钟昼”来电。 简思干脆地按掉电话,脸上划过一丝自嘲的表情。 回忆起昨晚逃出舞会时,钟昼似笑非笑的神情与轻蔑的眼神……她已经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真心帮自己,不过是想趁机作弄罢了。 下一秒,一封来自钟昼的简讯传了进来,后面伴随着一句,“送你的,我说到做到。” 迟疑了片刻,她轻按点开--瞬间瞳孔骤缩! 这个内鬼,竟然是跟随了她三年的研发助理,杜静。 这位杜助理曾经委婉地向自己打听过这个配方,当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她也最有机会接触自己存放配方的电脑。 凭借钟昼的雷霆手段,他利用一夜时间请到了顶尖侦探,查到了杜静最近一段时间的通讯记录,果然与山寨货公司有过接触。 自己最信任的副手,竟然背叛了自己! 简思黑色的瞳仁燃起愤怒,冲出了办公室。 -- 第八章 惊变 碰了碰脑后包扎的纱布,简思不自觉蹙紧眉头。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她的生命中失去。 医生轻叹一口气,“简小姐,非常抱歉,您头部受到撞击,颅内可能有瘀血压迫到某些神经,引发了一些后遗症。” “我们诊断是……嗅觉失灵。” 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砸下,劈得简思又惊又痛,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什么时候能恢复?我会积极配合治疗的!”简思双目急切看着医生。 “这个……”医生面露难色,“因为脑部神经太过复杂,目前医学界都是采取保守治疗,有的人很快就能恢复,而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 一辈子?! 没有了嗅觉的自己,还有什么倚仗留在承氏,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简思面色惨白,呼吸断断续续,整个人看起来像随时会晕厥过去。 门外,立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引起周围人频频侧目,却碍于那人周身凌厉的气势不敢靠近。 承靖州目光定定看着病床上那个清瘦而虚弱的背影,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芒。 看到她落到如此下场,承靖州发现自己并未像想象中高兴。 ……不可能! 自己怎么会同情那个世故又恶毒的女人,这些都是她欠自己的。 爷爷的性命,笑话般的婚姻……他要让她一点一点偿还。 抛下心底那一点异样的情绪,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翌日,不顾自己脑后还在淌血的伤口,简思强势地办理了临时出院手续,奔回公司处理“极光”泄露事件。 不管怎样,她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握着杜静与别家公司接触的通讯证据,简思直奔总裁办公室。 秘书看到简思,登时拦在门口,赔笑道:“简总监,承总现在有客人……” “什么客这么重要?我至少是总裁夫人!”简思态度强硬,直接推开了秘书的阻拦。 “总监,别……您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简思的手已经按在总裁室大门的门把上,门内的对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您让我做的事完成了,不能言而无信!简总监已经发现我了,她一定会让我坐牢的……” 是杜静的声音,她怎么会在这?! 没等简思反应过来,另一道淡漠的男声响起。 “你完成了你的任务,后面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还有,指使你出卖产品的人,是你的上司简思……记住了吗?”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浑身血液仿佛被冻结一般,心好像戳开了大窟窿,疼痛到麻木。 承靖州…… 杜助理背后的人,居然是承靖州…… 承先生,承总裁……你就这么恨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使尽手段也要将我赶尽杀绝? 年少至今的执念,让她如飞蛾扑火般向这个男人,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双手奉上,即使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她原以为,时间长了,石头也能被捂热,所以她甘愿让自己的真心被践踏千遍万遍。 时至今日,简思终于明白,有的人根本没有心。 所有的理智已然灰飞烟灭,失智的简思再也没有顾忌,径直闯入内室。 见她进来,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杜静吓得噤声,身体不自觉向后缩了缩。 第九章 离婚 离婚出乎意料的顺利,承靖州请了专业律师来处理此事,效率很高。 讽刺的是,两人平时剑拔弩张,唯有在离婚时两人才在各种事宜达成一致。 简思是净身出户,同时失去的还有承氏集团总监这个职位,和整个圈子里臭不可闻的名声。 承氏刚发布了公文,宣布了本次产品泄露的调查结果--研发部杜静将保密资料卖给其他公司,主谋者正是她的顶头上司,简思! 周围人鄙夷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简思的心上,她握紧双拳,咬紧牙关,口中一片腥甜。 抱起自己的箱子,简思潋滟的眼神依旧凌厉,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 高处的总裁室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窗边看着女人离开,冷峻的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 承靖州站了良久,唯独不明白一点。 大仇得报,该是畅快淋漓;为什么他现在的心里……只感觉空落落的。 看着楼下那个纤弱单薄的背影,他居然好想去拥抱她。 他想将她圈养起来,拔光尖锐的刺,让全世界都别发现她,只属于自己。 可是他也知道,简思是属仙人掌的。 拔掉了所有的刺,她就会死了。 -- 等到承靖州再回到承宅时,简思正收拾自己的行李。 看见女人忙碌着收拾行李的样子,一股无名火从承靖州的胸腔燃起。 “动作挺快,看来是迫不及待离开了。” 她动作未停。 “让我想想,下一个高枝是谁?是钟昼,还是哪个不长眼的新贵?” 简思动作一停,视线直直地看了过去。 听出男人的言外之意,原来是怀疑自己傍上别的有钱人……喎哔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一直是这样不堪。 没有力气再争吵,她心灰意冷道:“我攀上了谁,和承先生无关吧。” 承靖州冷冷一笑:“没错,从你失去嗅觉的那秒起,我们再无瓜葛了。” 简思沉默了良久,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香水瓶,放在了茶几上。 黑色的瓶身,浅浅荡漾着碧蓝色的水波,瓶口处泄出一丝幽香。 “在承氏的全部工作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里面有几份专利转让书和设计雏形,当做我的领别赠礼;至于这个……” 目光落在茶几上,简思眼里露出一丝不舍,“不值钱的小东西,你不想要就扔了。” 这瓶香水,她为男人悉心调制了多年,本想在合适的时间送出去,却没想到走到了如今。 第十章 病重 一场短暂的手术结束。 简思刚从麻醉中清醒过来,一眼就见到奶奶焦急的脸庞,一个劲地抹着眼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乖囡,奶奶也不让你出去工作了!” 看着奶奶眼中实实在在的关心,简思胸口一暖,握住她的手轻拍安抚,道:“好了……奶奶,我感觉好多了,您别担心。” 她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无奈,之前大部分积蓄都用来治病了,她怎么忍心让奶奶这么大年纪还为生计操劳奔波。 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简思强打着精神和奶奶说了会儿话,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病床上,简思沉沉睡去的脸庞,安静的像个孩子般不知世事。简奶奶深深地看了两眼,轻而又轻地掩上了门。 转向门外,老太太用力攥着洗旧的衣角,道,“大夫,您说吧,我能受得了。” “您的孙女之前大脑受过撞击,颅内淤血情况有恶化的趋势,如果不继续治疗的话……恐怕出血范围会越来越大,造成不可挽回的危害。” 顿了顿,医生还是将话说开了,“失明,瘫痪,智力衰退,都有可能……最严重的是,是有生命危险。” “治!”老人家毫不犹豫地决定,“大夫,您一定要治好她,我就是去砸锅卖铁,也要把药费续上!” 然而,生活从不肯雪中送炭,只会变本加厉。 短短几天时间,薄薄的家底已然被天价的医药费掏空了。 “简婆婆,不是我不肯帮你,你已经欠了三天的药钱,不能再为您孙女提供治疗了!” 老人家浑浊发黄的眼中滚动着老泪,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大夫,您救救我孙女……求求你!她是个好孩子,这辈子过得这么苦,怎么能变成个瞎子废人呢!” “对不起老人家,我们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没有钱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钱,又是钱…… 坐在病床前,简婆婆心如刀绞,不过几天,原本灰白的头发全都白透了,像是盛夏时藏了一片雪。 她一把老骨头,即使从早到晚不吃不喝地干活,早晨扫厕所、白天捡垃圾,晚上去给人洗盘子……不够,根本不够。 第十一章 离开 可能是中断治疗带来的影响,简思这次足足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这期间,她实在拗不过奶奶,重新开始治疗颅内淤血,在使用了几次进口特效药后,病情终于渐渐稳定下来。 出院后,简思的身体渐渐大好,可是相反的奶奶的身体却不如以前硬朗了。暴瘦,昏迷,甚至于前段时间感冒后,一直低烧不好。 眼看着老人家日渐虚弱,简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逼着她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拿着手中的化验单,简思双腿发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艾滋病……晚期…… 她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奶奶……竟然染上了艾滋病。 抓住路过的医生,简思像个疯子一样叫喊,“不会的!我奶奶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会得这种病?一定是弄错了!” 医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单据,“这是刚从老人口袋里找到的,你看看吧,做好心理准备。” 接过薄纸,她只看了一眼,登时血液逆流,无数耳鸣回响在脑海中,几乎与世界隔绝。 这是数张卖血单,一个月来断断续续,竟卖了十几次。 为了筹齐医药费,老人家在黑市医院卖过数次血,也因此染上了热病。 为了救她这个不孝的孙女,老人家真的拼尽了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 “呜!” 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简思不敢让自己痛哭失声,可是心中翻搅的剧痛让她根本克制不了自己。 该死的是自己,为什么得病的不是她简思! 就在天昏地暗的时候,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从卖血单中飘落下来。 简思泪眼婆娑,却认得清上面的烫金字体--承氏集团,承靖州。 怔怔地看了几秒钟,她突然抓起名片,飞奔了出去。 -- 不顾阻拦,简思直接闯入了承靖州所在的办公室内。 放下手里的文件,男人依旧贵气逼人,微微蹙眉,“你来干什么。” 口上这么问着,但他心里竟然隐隐生起一股期待。 看上去,这女人过得并不好…… 她不意外承靖州打量的眼神,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嘴唇上全是皲裂的口子,真跟疯子差不多。 直至今日,她也不在乎以什么形象在承靖州面前出现了。 重重将名片拍在桌上,简思嗓音哑的如同被砂纸磨过,“我奶奶……是不是来找过你?” 凤眸一眯,承靖州说,“你质问我?” “随你怎么想,我就要一个回答,我奶奶有没有来找你借过钱!” 简思明白自己是无理取闹,她拼命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来解释为什么自己的奶奶会得到这样凄惨的结局。 “简思,你以为我有那个时间,随便记得一个上门骚扰的人?”承靖州心情沉到谷底,再也不想多费唇舌。 而这落在简思眼里,成为了默认的代名词。 原来,见死不救是他,冷心冷血的也是他。 晃神了好几秒,简思惨然一笑,“承靖州,你别担心,我马上就会从你眼前消失的,永远永远。” 这话里竟掺着满满的死志。 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钢笔,俊美的男人直直看着她,不露出一丝异样,却藏不住嗓音里的紧张,“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轮到简思缄口不言,静静离开了。 离开商务大楼,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简思突然万念俱灰--要是自己死了就好了,就不会再拖累别人。 当然,这是一个念头罢了,她现在还不能死,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她。 回到医院,简奶奶已经清醒过来,见到孙女到第一句话就是--想家了。 “思思,陪奶奶回家吧。” 他们的老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山村中,群山环绕,山明水秀。 走到生命的最后一程,老人只想叶落归根。 简思握着奶奶瘦得皮包骨头的双手,含泪点头,“好,我带您回家。” 第十二章 争执 死了…… 简思,死了? 怎么会! 承靖州心神俱裂,不可置信地捏紧手机,踉跄着后退两步,双目竟然透着一丝赤红。 那个女人……像藤曼一样紧紧缠着自己的女人,竟然就这样不打招呼,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不!他不允许,她欠他的,他还没有讨回来! 他还等着看她骄傲的铠甲被一寸寸打烂的样子,等着她求自己,等着她……她怎么可以死? 捏紧拳头,承靖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说不定是那个女人又耍什么花招……对,一定是这样! 吊着最后一丝执着的希冀,承靖州死死抓住这个念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亲眼去现场看一眼,否则如何甘心!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喑哑的声音压制不住愠怒和暴躁,“把事故现场的地点发给我,我要去一趟!” 电话那头的助理差点双腿一软,被这骇人的声音吓到,连声道:“好,好,我马上为您安排!” -- 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承靖州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原本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已一片狼藉,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现场一片泥泞和大大小小的碎石,混着鲜血和一些残骸,破旧的客车被一块巨石砸穿,完全变形,令人触目惊心。 承靖州直直站在千疮百孔的土地上,好似雕塑般,一动不动。 经过多方打听,助理小跑回来,看了看承靖州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搜救队那边说,虽然没有找到简小姐的尸体,但是当时情况太恶劣,很多尸体都被压在了废墟里,挖出来难度很大。而且现在已经过了黄金搜救时间,基本上可以宣布死亡了……” 话音未落,承靖州狠厉的眸光和浑身散发的可怕气息吓得他一颤,未完的话也吞进了肚子里。 “你再说一遍?” “老板……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吧。” 承靖州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差点无法站立在原地。 很久很久之后,承靖州才终于开口,“你走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这一待,男人便站到了深夜。 夜晚的蝉鸣,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似乎还有简思身上常有的淡淡香气,一齐萦绕在他的鼻尖。 夜晚是人心放纵的时候,承靖州的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关于简思的一切一切。 两人的新婚之夜,自己对她恶言相向,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没想到,她第二日依旧早起准备了早餐。 闻着厨房散发的食物香气和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他却毫不领情,只当做简思是假惺惺地故作姿态,摔了个粉碎。 结婚后,他开始常常加班。 最初时,回到家总能看见客厅亮起的暖黄灯光,以及女人在沙发上一边工作一边等待的身影。他毫不留情地讥讽-“难不成孤枕难眠就这么缺男人吗”,自此,便再也没有见到那抹温暖。 第十三章 闻香识女人 回到家中,男人按开书房的灯,洒下一片温暖。 房间里还是离开前的那样,停止在冲击余韵后的狼藉中。 连黑色的香水瓶也粉碎一地,碎片散落在地板上,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承靖州像是痴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伸手拾起已经破裂的瓶子,幽幽的香气充盈在他的鼻尖。 也许是散发时间太久,那香气竟然跟初闻时的味道不太一样。 前调是属于男人的沉稳香气,如今的后调却变得大相径庭。 如同夏日最繁盛的果实般的甘甜中,缠绕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苦涩与冷冽。 彷佛少女在夏日香气中最盛大的暗恋,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后内心的挣扎、痛苦与不甘,香气中沉淀和藏匿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太过出神,碎裂的玻璃戳破了手指,手尖传来的刺痛让承靖州回过神来。 简思是最出色的调香师,她不会做出如此前后矛盾的成品。 除非,她是有意的。 她是将自己的真实感情,暗藏在这袅袅的香气中。 那个女人,难道真的对自己,曾经动过真心…… 回想起初识时,自己刻意忽略的她那似有深意的眼神,她那若有若无的示好,承靖州一阵心悸。 他从未有过如此困惑的时候,任凭他如何思索,再没有人给他一个最终答案。 承靖州从不懂情爱,他没有交往过任何刻骨铭心的爱人,全部的生活只是工作。他自己也觉得,好像和世间冷暖隔着一层膜,人们进不来,他也不屑出去。 直到简思的出现,她以极其锐不可当的极端方式,赠与了他如此一段婚姻生活。 承靖州尝到了愤怒,仇恨,纠缠,疑惑……他也像个普通人一样,饣并失去了一以贯之的冷面,被折磨的心乱如麻。 可打乱了他的人生后,罪魁祸首却痛快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瓶摔碎的半成品香水。 ……不,不对,还有! 想到这里,承靖州立刻冲到电脑前,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果然,收件箱里静静躺着一封新邮件,发送人正是简思。 邮件里的材料排列得整整齐齐,里面有很多出色的、未发表的设计专利。可以看出,这些都凝聚着主人的心血,彰显着她超越常人的才华。 即使从前无比厌恶简思,承靖州也不得不承认她在调香上展示出的努力与天赋,就像最炫目的钻石,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凡是简思经手的香水产品,一推出无不令人追捧,根本不愁销量。当时很多公司想把这个能力过人的调香师抢到手。 出乎意料的,她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承氏,毫不理会其他企业抛来的橄榄枝。 而这些,可以称之为设计者毕生心血的东西,她就这样不求任何回报的送给了自己? 她不是最爱钱与名利吗? 承靖州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那个心头的疑惑越发蛊惑人心。 鼠标微微下滑,在邮件的最后,一个视频文件赫然出现。 凭着直觉,承靖州能感觉到里面有着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双击鼠标打开了它,甚至指尖竟是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 画面出现了-- 一个面庞柔美的女孩出现在画面里,乌黑的发,挺翘的鼻子,杏眼如一泓清波,带着些许青涩的味道。正是几年前的简思。 她似乎在医院里探病,正轻声跟病房中的人问好。 接着,镜头一转,病床上躺着的一个慈眉善目,身形清癯的老人。 不是别人……正是承靖州的亲爷爷! 第十四章 再见 两年后-- 一道风驰电掣的黑影闪过,准准停在承氏企业的公司大门前。随后,低调奢华的豪车缓缓打开了车门。 只见车上走下一名男子,纯手工定制的银灰色西装,勾勒出完美无缺的身材,匹配着俊如冷月的面容,足以令无数女人心动。 可惜,男人面如冰霜,浑身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冷冽气息,阔步走进了楼内。 前台小姐低着头,直到一行人乘电梯离开,才小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承总吗?今天第一次见到庐山真面目,简直帅得太夸张了吧!” “嘘!你小声点,我劝你们一句,收起那些花花肠子…这位主儿,碰不得的!” 时隔两年,再提起承靖州的名字,知情人都只剩一个印象,便是恐怖。 无情冷血的恐怖。 不过两年的时间,承靖州展示出极其果断的雷霆手段,将原本问题芜杂的承氏企业肃清一新,使其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壮大起来。一针见血的商业判断,精准凶悍的行事作风,令集团的事业版图一扩再扩。而这位承氏掌权人,也成为上流社会中最显贵的代名词。 但说起这位承先生的私事,却令人咋舌不已。 自从两年前离婚后,承靖州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新人的身影。不少暗揣心思的女人觊觎高位,使劲心机地靠近他,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甚至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其中最使人心悸的,是一个小公司老总的私生女。她不知是受人误导还是道听途说,以为承靖州独身的原因是深爱已经过世的前妻,竟大着胆子模仿起来,希望能被另眼相看。 不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运,她与简思的身材相仿,经过有意打扮,乍一看真有几分神似。 在一次酒会上,这女人瞅准时机,娇滴滴地撞进了承靖州的怀里,瞬间让男人脸色骤变。 男人紧紧抓住她,炽热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烫穿。女人正暗自得意时,却不料下一秒,所有的火热都变成了冰刃,被人直接当做垃圾般挥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承靖州第一次失了风范,狠狠给了那赝品一巴掌! 短短两周后,可怜的小公司成为了怒火下的炮灰,在承氏的碾压下迅速破产,那女人连同她的家族全都沦为了众人的笑柄。 不过两年,人们已经记不清那个叫简思的女人是什么模样,却深深铭记一个道理--那是承靖州的逆鳞,绝不能触碰。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时间是落着大雨的深夜。 坐在车内,承靖州闭上眼,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处都凭添了夜晚的朦胧。 一旁的助理还在低声汇报,“老板,明日集团本月已经第三次抢走了我们的客户,对方这样不惜代价的针对,让我们的股东很有些微辞……” 男人薄唇轻启,“让他疯,总有疯过头的一天。” 钟昼这人就是个疯狗,硬是力排众议,建立了从未涉足的香氛子公司,整日同承氏作对,甚至不惜赔本也要阻拦承氏的发展。 可承靖州并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什么能够左右他的心境。 好像一潭死水,无悲无喜,无生无灭。 想到这里,他缓缓睁开眼,望向车外。 一样的暴雨夜晚,一样潮湿浑浊的空气。 他很讨厌下雨天,尤其是这样疯了一样的暴雨。 两年前的一场大雨,带走了简思,似乎也带走了承靖州对生命里喜怒哀乐的感知。 第十五章 乞丐 先生从外面捡回了一个乞丐。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似的,迅速传递到承宅每一个的耳朵里。 听说这个乞丐还是先生亲自抱上的楼,还紧急召来了私人医生,喎哔如今正在楼上的卧室里救治。 佣人们议论纷纷,想不明白这乞丐究竟有什么特别,能够让生性冷清的承先生,露出那样焦急的神情。 而此时,承靖州也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想法,他还穿着一身湿透的西装,站在房门外,黑发的发梢不住向下滴着水。 管家低声劝说,“先生,您还是去换套干衣服吧,里面那位的医治,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想起刚刚简思的模样,饶是管家,也忍不住微微蹙紧了眉头。 惨,太惨了。 女人和从前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原本姣好的脸蛋已经完全瘦脱了形,蓬乱的头发打着结,那双向来神采熠熠的眼睛也深深凹了进去。 除此之外,一道自鼻梁到右耳耳根的旧疤,完全贯穿了她的整张脸,更添了几分恐怖。 这不算完,当护士剪开简思身上那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烂衣后,几乎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 没有了白皙的肌肤,只剩下无数青紫殴伤,烟头烫疤,甚至还有刀尖在上面戳出的一个个尖洞。 还有那双她用来调香的手,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甲连根脱落,几根指骨扭曲变形,看上去像是粗鲁幼童捏出的残缺品。 医生郑重地将承靖州请了出去,告诉他要给简思做一个全面检查,预计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站在门外,承靖州对旁人的话置若罔闻,还是动也不动。 他怕,怕这是一场梦而已。 他要守着这场梦。 所以当四个小时后,私人医生终于开门出来时,承靖州已经双眼布满血丝,写满了冷硬与憔悴。 “承先生,检查的结果不算太好。病人虽然没有严重的内伤,但是大大小小的创口数不胜数,而且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各项数据都很不健康,如果想要恢复,需要疗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承靖州点点头,短促地说了一句好。 人回来了,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天夜里淋了雨,或者是情绪波动太大,向来无病无灾的承靖州竟然也发起了高烧。 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两天,当他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好似躺在云端,浑身软的不像话。 硬撑着坐起来,他的嗓子里如同火苗舔舐过,干燥刺痛,偏偏说不出话来。 试着想站起来找水喝,没想到刚直起身,膝弯一软又坐了回去。 第十六章 我记得 书房里,承靖州同私人医生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商谈。 医生说得很明白,“简小姐当时旧伤未愈,又遭遇了二次重创,所以会造成这样的记忆障碍……至于恢复与否,暂时无法下定论。承先生,不妨同您直说--简思小姐脑后的血块仍旧没有消失,会不会恶化,谁也不好说。” 送走了医生,承靖州站在房间的窗口处,伫立良久。 楼下的花园里,简思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弯腰欣赏着盛放的夏花,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笑意盈盈。 被一群花团锦簇包围着,映衬得她越发清瘦脆弱。 似乎是感觉到楼上的视线,女人抬起头,视线穿破清光,与楼上的承靖州相遇。 下一秒,她用那张残破的脸庞,露出了甜美天真的大大笑容。 这一幕深深戳入了承靖州的心里,让他怔怔了好几秒钟。 后知后觉,男人突然涌起了一个恶劣的想法。 失忆了,真好。 没有从前那些不美好的过去,曾经有多么的丑陋,都被掩埋进了时光的灰烬中。 -- 自此,简思便悄然在承家住下了。 她的身体还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房间里治疗或者输药。手指因为骨折后没有得到良好的医治,自我愈合成了畸形,只能全部打断后重新接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自由行动。 再加上身上的大大小小伤口,面上为了淡疤而进行的二次处理……总之是让她吃够了苦头,常常换完一次药,女人身上的病服被冷汗湿了又湿。 但简思却从来不喊苦,总是一张灿烂的笑容,温声细语地说着“谢谢”,让人又心疼又怜惜。 渐渐的,承家的佣人们都喜欢上了这个神秘女人,即使不需要承靖州的特意吩咐,也会尽心尽力地去照顾她。 但所有人的关心程度,都及不上承靖州一人。 他一改之前工作狂的态度,定时定点地回到家中,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喊来管家,询问今日简思的情况。 每当深夜空闲下来的时候,男人会去到简思的房间里,不眠不休地替她调点滴、换药,一应琐事全都亲力亲为。最后,静静看着她吃药后沉睡的样子,然后在她醒来前离开。 大半个月过去,简思的身体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健康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也多了一丝血色,人也渐渐活泼了起来。 渐渐的,承靖州发现了女人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缺了大片记忆,她变得爱说爱笑了,有着全然不符合年纪的纯然和稚气,好似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女时代,褪去了那层世故成熟的外衣。 身体一好,简思就常常趁着没人约束,跟在花园的园丁后面,东问西问,修剪浇灌,对每一朵美丽的花朵都充满了兴趣。即使鼻子闻不到味道,她也总爱凑近花心,深深嗅上一口,满脸都写着满足。 除此之外,她更喜欢扮演着承靖州的小尾巴。 第十七章 拥抱 傍晚,处理完一天的公事,承靖州的车刚刚抵达公宅门口。 果然,一道翘首以盼的身影正站在大门口,两只眼睛望眼欲穿,正是等候的简思。 男人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对上她亮晶晶的雀跃眼神,口气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宠溺和无奈,“在里面等不好吗,外面风大。” 简思小声说,“想见你。” 一秒钟也不想多浪费,希望能够在下一秒就见到你,告诉你,好想你。 这一幕让承靖州微微一愣,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从前发生过很多次。 --“你等在公司门口做什么,我说过了,我很忙。” --“承先生想多了,我只是刚好等人,并没有在等你。” 原来,从前那个简思,也曾频频出现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旋即被他一眼后抛之脑后了。 只是当时的两个人,一个口是心非,一个心不在焉,当真什么也没发现。 沉浸在回忆中,直到指尖被轻轻拽了拽。 “承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承靖州反手牵住她瘦小的五指,哑声说,“进去吧。” 餐桌前,已经摆满了几道色香俱全的菜肴,虽然简单,却都很符合承靖州的口味。 双手托腮,简思歪头笑眯眯地说,“今天的晚饭都是我亲自做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却做得很熟悉,好像已经做过几百次一样。只是看你吃起来的样子,却仿佛是第一次。” 男人咀嚼的动作停顿了,垂下鸦羽般的眼睫,久久不曾说话。 这种复杂的心情,直到深夜都不曾平息下来。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文件始终停留在翻开的那一页,密密麻麻的字扰乱了他的心扉。 窗外是深蓝的夜幕和皎洁的星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没办法照亮他心中的萧索和落寞。 承靖州啊承靖州,枉你狷狂自傲半辈子,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愚笨? 生活里的点点滴滴,简思从未改变过,可为什么当年你就没有看得明白? 只是因为她牙尖嘴利,给自己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保护膜,你就眼瞎了,心也盲了吗? 思及此,百般坠痛,心肺俱裂。 叩叩。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又接着探出一道小心的身影。 “先生,我能进来吗?” 迅速收敛好神情,承靖州点点头,“好。” 只见女人捧着一只细长的花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随后将它放置在了床头的木柜上。 她蹲在那里,拨弄着里面的薰衣草,指尖还留有潮湿的水露,微微一摇曳,香气便散在了整个房间里。 第十八章 订婚 一个月后。 盛夏的午后,正是火辣辣的时候,即使在绿荫婆娑的葡萄架下,仍旧抵挡不住股股热浪。 承靖州坐在石椅上,眼神一直追随着花园中那道忙忙碌碌的身影。 身体大好后,简思反倒更名正言顺地待在花园里,对着那些花花草草常常就是一整天。她似乎没有忘记调香师的本能,即使闻不到味道,仍旧喜爱这些散发着芬芳的植物。 带着一顶草帽,女人的脸颊晒得红扑扑的,汗珠从额头上一粒粒滚落,可手上的动作还是一丝不乱。 忍了又忍,承先生还是忍不住呼唤。 “简思。” 一听到声音,女人立刻抬起头,小跑着到了他身边,露出满是汗意的笑脸,“靖州,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拨了拨简思的额发,承靖州道,“管家告诉我,你很不听话。” 吐了吐舌头,简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撒着娇说着下次不敢了。 正在两人脉脉温情的时候,传来了佣人不合时宜的打断。 “先生,有您的客人。” 承靖州问,“是谁。” 佣人犹豫了一会儿,看了旁边的简思一眼,“是……金小姐。” 那一瞬间,承靖州脸上的笑容眨眼消失,“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拉下简思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男人道,“你先上楼,我先处理一点事情。” 乖乖点了点头,简思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阔步离开,心里不知为什么,涌起了一股惴惴不安。 于是,她第一次大着胆子,选择悄悄跟上了承靖州的脚步。 两人谁也不知道,这位金小姐的到来,彻底击碎了他们这小心翼翼、却注定昙花一现的幻梦。 -- 承家会客厅里,一男一女面面相对而坐着。 男人是承靖州,而他身边那位金小姐,则是金凌集团的掌上明珠--金海心。 早些年,承家和金家在生意上有不少合作,世交不浅,两人说起来也算是自小相识,标标准准的青梅竹马。 小时候,金海心一直追在承靖州的身后叫着“承哥哥”,后来甚至追着他去了同一所高中。 承靖州被她的刁蛮任性缠得头疼,一度对她避之不及。好在这位大小姐高二就出国留学了,不久之前刚回国。 第十九章 误会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里的气氛僵硬了几分。 “不可能!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不可能结婚。”承靖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女人的请求。 他的婚姻,已经失败了一次,不能再如此草率。 更何况,他的心里现在已经装不下别人了。 即使早已知道可能被拒绝,可男人如此不留情面,还是让金海心始料未及,难堪的同时还有些动怒。 她掐紧手心,让眼里浮起一层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企图再说点什么,以此动摇承靖州的心。 忽然,她余光瞟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在门外若有若现。 女人的直觉总是天然而敏锐。 一个念头从她的心头闪过--也许那个偷听的女人,就是承靖州拒绝自己的原因。 分秒之间,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拦在她与靖州之间。 金海心美眸里闪过算计的光芒,下一秒,她娇嗔地说着“头好晕”,准准地扑向承靖州的怀中…… 与此同时。 大门外,悄悄跟过来的简思紧紧贴着墙壁,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订婚……他居然要订婚了。 回想起刚刚佣人来报时男人微妙的脸色,和两人亲密相拥的背影……已然成为了坚不可摧的证据。 她甚至想冲到承靖州面前,问个清楚! 那自己算什么呢,一个消遣的玩物而已吗?那些他给予自己的温柔与缱绻,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也是,自己只是个记忆缺失、来历不明的人;他却年轻有为,家份显贵。 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地下杂草。 第二十章 放过我 脚下漫无目的跑着,简思眼睛里的泪水不停打转,直到无法承受后重重坠落下来。 眼前全是一片模糊。 心底锥刺般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与思考,只想逃离那片才子佳人的登对画面,将自己藏得越远越好。 哪怕是踉跄中跑丢了鞋子,仍旧没有停下来,直到双脚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淡粉色的血迹迤逦了一路。 不知不觉,简思已经跑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行人和车水马龙,像是一只误闯入迷宫中的蝼蚁,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什么记忆也没有,什么方向也没有,她能走到哪儿去? 恍惚间,她迈开双脚,鬼使神差地向马路中间走去…… 一辆超速的车辆闪避不及,直直撞过来,等心神不宁的简思反应过来,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是一道巨大的拉力将女人拉向了身后,硬生生与车头擦过,风声呼啸。 刺拉,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路面响起! 司机也惊出一身冷汗,顿时探身破口大骂,“他马的,死女人眼睛瞎了吗!是不是找死!” “对不起,对不起……”简思浑身颤抖,不停喃喃。 司机还想继续骂骂咧咧,却简思背后传来一阵怒喝,“滚!”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人推着轮椅,缓缓靠近,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女人。 看见眼前男人阴恻恻的模样,那个中年司机讪讪闭嘴,一溜烟开车跑了。 敛起阴骘的眼神,男人这才将视线移到眼前人的身上。 即使早知道简思还活着,可当自己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人时,钟昼还是无法抑制的心头一震。 原本黑暗混沌的世界,仿佛又有了光亮。 两年前,在听到她死去的消息时,钟昼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天崩地裂。 他第一次尝到了蚀骨腐心的滋味儿,日日夜夜不能安宁,一闭上眼睛,全都是简思浑身是血、残肢断臂的模样。 他无数次乞求,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将人绑在自己身边,哪怕是死神也不可以将她夺走。 想到这里了,钟昼眼里一阵火热一阵痴迷,轻轻抬起手,抚摸上了简思的侧脸。 简思还陷在冲击的余韵中,双眼望着虚空,呆滞无神,一时间没有躲闪开来。 这样的乖顺不由得让男人叹息了一声,“好妹妹……幸好,我又找到了你。” 看样子,真是上天在冥冥中听到了自己的祈愿。 不久前,他意外得到了一个消息--承靖州带回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最初接到消息时,他心底便有了猜测。只是承靖州行事谨慎,竟然将消息保守得密不透风,甚至连女孩的相貌也没几个人知道。 如此反常,愈发引起钟昼的怀疑。 动用了所有人脉,几经周折,拿到那个女子的相片时,钟昼的心似乎停跳了几拍,甚至屏住了呼吸! 是她,真的是她,她没有死! 即使照片是偷拍的,上面的面容不甚清晰,甚至身影只有大致轮廓,钟昼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这个身影,在他的脑海里重复了几千遍,几万遍,就是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第二十一章 日记 迷蒙中,简思好像身处一个充满白雾的梦境,梦里有女人和小孩的哭叫求饶声与冲天的火光。 那火光中,依稀是一个满身伤痕却温柔可亲的女人。 “妈妈……我好痛……”睡在病床上的简思无意识呢喃,眼泪从眼角滑落。 压抑在心底最深最隐秘的伤口被硬生生拽出来,瞬间鲜血喷薄。 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痛苦模样,承靖州紧紧握住她细白的双手,心中懊恼到极点。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不察,竟让她撞见自己和金海心的谈话。 一会想到不久前,简思人事不知地昏倒在钟昼怀里,承靖州眸子里泛起滔天的怒火。 又是钟昼……这个阴魂不散的疯子! 就在他刚刚抱起简思离开时,那疯子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竟破天荒地没有阻拦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整个灵魂都被撕裂成了两半。 眼神,空洞得一点光彩也没有。 还没来得及细想,床上传来一声嘤咛,虚弱的女人悠悠醒来。 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房间,和承靖州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小思,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是你受了过大的刺激,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自己……又晕倒了? 一些破裂的画面从简思脑海里划过,转瞬即逝,简思甚至来不及抓住一点。 还是不行,过去的记忆仍旧想不起来。 不过几秒钟,简思想起他与别的女人的亲密姿态。 原本平静下来的她情绪忽而又激动起来,一时无法接受。 “你骗我……别碰我!”简思浑身发抖,崩溃一般大喊,如同离群索居的受伤小兽。 看着她如此抗拒,承靖州即使心急如焚,也只得妥协。 默默退出了她的房间,他听见女人房间里传来的哭泣声,高大的背影竟显出几分疲惫与无助。 -- 夜晚,哭累了的简思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手里还抱着已经泛黄的日记本,如同抱着世上最无价的珍宝 承靖州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着简思满是泪痕的睡脸,他心中一片酸涩。 暖黄的灯光下,女人安静的睡脸被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如同上好的烤瓷,蛊惑着人心。 承靖州不由伸手,轻轻替她将滑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似是被打扰了睡眠,简思翻了翻身,日记本掉了出来。 男人拾起日记本,视线却不由自主被日记主人青涩的笔迹所吸引…… 第二十二章 挣扎 坐在书房里,承靖州的心还久久不能平静,那本日记勾起了他已被时间尘封的回忆。 每个人年少时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高中的承靖州还不像如今这般冷血无情,甚至算的上有正义感。他曾救过一个想要从天台跳下的女生,陪她聊天;得知那女孩儿甚至被金海心拍下了裸|照,还打算宣扬出去,他利用关系,悄然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可是有一天,那个女孩儿突然人间蒸发了,好似从来不存在过。 再后来,父母的突然离世,才让他一夕巨变,成为如今不近人情的样子。 可任凭他如何想象,也想不到,那个可怜的少女,竟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他甚至不敢想象,当初简思是怀着怎样的希冀嫁给自己,又是怎样一点一点忍受着爱人的冷嘲热讽,滚烫的心一寸寸冷却下来,从希望到绝望。 最初的惊讶褪去。 想到那坦率炽热的情意,让承靖州回想起来心口微微发烫,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着。 他没有爱过人,也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爱人。他一向习惯了以工作为伴,冷心冷情。 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就像伊甸园最甜美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却不知咬下之后是毒还是蜜。 他只是想遵循本能,靠近她,将从前错过的一切都补偿给她。 突然,一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按下接通键,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听筒传来。 “靖州,我今天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金海心对订婚的事显然还没死心。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把婚姻当儿戏,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靖州,我也是没有办法了!金凌集团遇到了危机,爸爸想让我和你联姻,强强联手,才能获得注资……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些老头子,你就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帮我一把好吗!” 说着说着,金海心开始哭哭啼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契约结婚,三个月后等金氏度过危机,我一定跟你离婚!” 眼看对面的男人仍旧保持着冷硬的沉默,金海心脸色一扭曲,扔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如果你再不感兴趣的话……那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那些照片,我这里还有一份底片呢?” 照片…… 承靖州墨瞳震颤--如果那个受到欺凌的女孩儿就是简思,那么这些裸照的主人……不正是她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 对面的女人娇嗔一笑,却胜券在握,“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已经查出照片里的人是什么身份了……这位简思小姐的清誉,值不值得你和我结婚,你可以慢慢想!” 说罢,金海心啪地挂断了电话。 听到“简思”二字,承靖州浑身血液倒流,双手无意识握紧。 为什么……简思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为什么总有人不肯放过她? 一切刚刚尘埃落定,自己怎么能又让她卷入旋涡里…… 可是结婚--他万万做不到! 就在这时,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 男人扶着额头,疲倦地接了起来,“你还要怎么样?” 岂料对面安静了两秒,冷嗤一声。 “承靖州,是我。” 第二十三章 祝福你 没过两周,承氏集团总裁即将订婚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开了。 辗转得知消息的那天,简思踟躇很久,几乎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上楼叩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男人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响起。 只如此一句,简思发现自己居然红了眼圈。 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不久之前,男人还用这个声音温柔地哄自己吃药,让人如此贪恋……可眨眼间便地覆天翻。 推开门,一股呛鼻的烟味扑面而来,书桌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承靖州从来不抽烟的,即便是再有压力,也不沾这些麻痹人心的东西。 “有事?”男人的眼神深邃如夜空,叫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嗅着空气中刺鼻的烟味儿,简思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听说,你要订婚了……是吗。” 承靖州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这样的她,让承靖州心疼。 他好想说,不,不是这样,我承靖州想娶的人只有你! 可终究,他只能假装看不懂女人眼里的期盼。 “对,对方是金凌集团的千金小姐,我们情投意合。” 短促的四个字,一下子吸走了女人脸上的全部血色,原本就不健康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哑着嗓子,甚至不敢大声质问,微微颤抖地说,“那我呢?” 前段时间,我们之前的一切……难道都不作数吗?” “忘了我吧,简思,我们不合适。” “我不信……我……” 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的小腹,简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人硬生生打断:“我们之间,就当是一场梦吧。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补偿金,从此,我们就别再见面了。” 一句话,这么轻,又那么重,让简思几乎保持不住平衡,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拉扯到空中,裁成两半。 晶莹的泪光从如玉的面颊滚落,女人的脸上露出凄然一笑,又哭又笑,“好,好……我祝福你和你的金小姐百年好合!” 祝福你们是假的,可是祝福你是真的。 祝你离开我之后,一夫一妻,永结同心。从此有人为你嘘寒问暖,有人与你风光同行。 你不再需要我,我的这场独角戏也终于该散场了。 看着她踉踉跄跄后退的脚步,承靖州的心头骤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懊悔。 第二十四章 我恨你 与此同时,露天酒店的大厅中。 巨大的水晶灯,璀璨的灯光,金色的香槟,粉色娇艳的玫瑰,拼织成一场美轮美奂的订婚典礼。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宴席主人的奢侈与阔绰。 今日的承靖州仍旧夺人眼球,一身湛蓝色的西装,搭配着雪白的衬衫,令他清贵儒雅,耀眼程度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另一位女主角--金海心。 金小姐穿着一件粉色的长裙,打扮得精致明艳,被人众星拱月般拥在中间,接受着着众人的恭贺。 “金小姐,您今天一定是最美丽的未婚妻,和承先生般配极了!” “就是啊,承氏和金氏两大家族联姻,想必日后一定是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了!” 举起酒杯,金海心笑得分外灿烂,满脸幸福的样子,“别这么说,我又不是为了家族才嫁给的靖州。我们俩从小相识,自从我高中出国之后,也一直没有断了联系,订婚也是我们俩共同的意思……” 说着,她轻轻摇了摇未婚夫的臂弯,娇嗔说,“你一定是早就发现了我暗恋你的事,对不对?” 承靖州看着她眼里的暗暗得意,没有接话,却被众人当做了默认。 这样般配的画面,落在角落里简思的眼中,几乎烫的她掉下泪来。 亲耳听到宾客们的祝福,亲眼看到那两人的亲密无间,让简思积累起来的勇气全都不堪一击。 她再也不想留在这里,如没头苍蝇一样跑了出去,只想尽快逃离。 -- 躲在一处无人光临的偏僻走廊里,简思吹了好久的冷风,终于让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一阵模糊的争执声,还夹杂着女人气急败坏的尖叫。 简思皱了皱眉头,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却没想到,一句陌生男人的怒语,瞬间刺入了她的耳中,“金海心,你敢骗我!” 屏住呼吸,简思立刻向声源处凑近,便看到了令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紧闭的房间里,一男一女正激烈争执着。 说话的年轻男人满脸不甘,他的半张脸上纹着一只蝎子,因为怒火而变得分外狰狞。 “你要是敢订婚,我就把我们的事全都抖落出去!呵,金小姐在国外滥|交吸毒,还牵涉人命……这些猛料够你进去蹲几年的!” 金海心咬着牙,她仓促回国就是为了躲避这个瘟神,谁知道他竟然阴魂不散,还找到这里! “我告诉你,你少拿那些破事威胁我!我马上就要成为承氏总裁的夫人,还会怕你不成?赶紧给我滚,别坏我的好事!” 纹身男怒极反笑,居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弹簧刀,“好,老子今天就要看看,喎哔能不能弄坏你的好事!” 挣扎、推搡、打骂、尖叫…… 第二十五章 怀孕 等简思尝到掌心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才发现那把染血的弹簧刀正被自己握在掌心里。 她触电般扔了出去,抬头却发现闻讯而来的人群,目光鄙夷,仿佛在看一个穷凶恶极的歹徒。 恶意如潮水一般涌来。 “杀人犯,看什么看?” “看不出来,一个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敢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不奇怪!你看她长得跟丑八怪似的,脸上还有那么长一道疤,铁定不是善茬儿!” 简思刷的一下脸色惨白。 杀人? 明明是金海心杀了人,怎么大家在指责她? “不……不是我,大家误会了,”简思着急地辩解道,指着混在人群里的金海心,“是她,是她做的!” 金海心立刻反驳,“你可不要含血喷人!是我撞破了你杀人的现场,叫了人过来,你竟然还想诬赖我!” 没想到她会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简思一时气的直哆嗦。 众人哗然,显然没想到这事情会有如此发展。 正在僵持时,一道低沉而不失威严的男声从人群后面传来。 “出了什么事?” 原本围拢的人纷纷让开,承靖州缓缓走了出来。 金海心看见承靖州,立马装模作样地挤出几点眼泪,扑进男人的怀里哭诉:“靖州,人家好害怕呀……” 碍于众人在场,忍下心中的不悦与厌恶,承靖州还是没有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的移向中间,站在血泊里的简思就像一只孤零零的弃兽,茫然而又孤独。 她眼圈泛红,却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直直盯着男人的双瞳,“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是金海心杀了人,不是我……你信我吗!” 其他人欺我,辱我,骂我,我都可以装作不在意。 唯独你,你不可以对我有一点点的动摇啊! “我……”当然相信!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只是看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承靖州的话顿住了,想到他与金海心的协议,还有那些不能见光的照片…… 眼看承靖州陷入犹豫,金海心立刻开始假惺惺地装委屈,“简思,我知道你不满靖州跟我订婚,可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你怎么能把人命大事扣在我头上!” 第二十六章 势不两立 警车门打开,简思正被推搡着上去,绝望之际,突然有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猛然回眸,对上了气喘吁吁的承靖州。 简思心里霎时升腾起一丝希望,委屈地像是被家人抛弃的孩子,眼圈一下子通红通红。 “别走,小思……我带你回去!” 正在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从两人背后传来,瞬间将全部希望打成粉碎。 “呵,承总真是情深义重啊。只是您要考虑清楚,别眨眼就忘了我们说过的话!” 来人正是钟昼,他停在两人之间,意有所指的看了简思一眼。 要知道,他刚听到消息时忧心如焚,慌忙赶来时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等他不顾一切赶来,简思满心满眼里却仍旧只有那个男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既然如此,我的好妹妹,那我就让你认清那个男人的面目,看看他究竟会不会救你! 承靖州看见钟昼像吐着毒信的蛇一般,阴冷的目光缠绕在简思身上,不由想起这个疯子之前说过的话。 他丧心病狂起来,真的会无所顾忌,毁了简思一辈子。 坐牢不可怕,更可怕的他想都不敢想。 于是,承靖州不由慢慢松开了简思的手,他第一次这样像个懦夫,甚至不敢再看女人的眼睛。 简思疯狂地摇着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双目仿佛要滴出血泪。 然而,下一秒,这个男人便狠心推开了她的手。 简思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摔了个粉碎。 在被带上警车时,她回头深望一眼,脸上绝望而又麻木,声音喑哑破碎。 “承靖州,我恨你!”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这场订婚宴最终没有办成,就这样在一场风波中结束。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承靖州隔日便宣布,解除与金氏小姐的婚约。 金海心气急败坏打来电话,企图继续用那些照片要挟,却被男人反将一军:“别以为我不知道订婚那天的真相,你记住,总有一天要你还回来!” 金海心一下子将手机砸的粉碎,难泄心头恨,“简思简思!这个该死的简思!” 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不顺着她的心意! -- 阴森安静的警局里,坐着轮椅的男人跟着警察穿过了长长的走廊,终于见到了囚牢中的女人。 厚厚的玻璃后,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健康的模样。 原本乌黑的发泛着枯黄,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晶莹剔透的双眸失去了神采,整个人瘦弱的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整个人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可怜又残破。 第二十七章 商场重逢 又是四年过去。 宽阔明朗的会议室中,正举行着一场如火如荼的竞争比赛。 办公桌前围坐着一群国内香氛行业的顶尖人士,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大家都为一个目标而来--争夺国际顶奢香氛产品的中国代理权。 迪欧香氛源自法国古老的调香家族,经过数十年发展早已是国际香氛的顶奢品牌,产品只在欧美发行。 今年,迪欧香氛决定打开中国市场,首次在中国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 国内各家香氛集团得到消息后,蠢蠢欲动,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获得迪欧的青睐。 只是,此时大家的表情却显得着实微妙。 迪欧特别重视中国这块潜力无限的新兴市场,特意派来了业内最知名的调香师前来坐镇。 米兰是国际顶级调香师,六十岁的她出身调香世家,被行业誉为拥有最灵敏的鼻子和最高级的审美。也因此,她对产品也非常挑剔,不会轻易夸奖。 截止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企业展示了自己的运营实力和王牌产品,米兰却始终紧皱眉头,不苟言笑,显然并不满意。 渐渐的,轮到最后一位展示者。 一身黑色长裙的女子施施然走上台去,眉目如画,明艳动人;而她胸口的铭牌上,烫着一行隽秀的小字- 明日集团,简思。 四年前,她正式加入明日集团,成为旗下香氛子公司的掌舵人。 即使没有嗅觉,凭借刻苦训练和天赋加持,她力排众议,令自己的调香功力重回巅峰,带领明日集团正式跻身香氛行业,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无数曾经唱衰她的对手,全都一一成为了她的裙下败将,再也没人敢质疑她的出色能力。 “大家好,接下来由我代表明日集团,展示我们的企划案和产品线。” 不疾不徐的陈述中,女人自信优雅的神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当香水小样分发到众人手中后,顿时又引起了一阵惊呼。 简思带来的香水产品,尚未正式上线,暂定名为“浮生”。 前调是散发着柑橘味道的馥郁甜息,活泼热烈;中调甜味变淡,稳重大气;后调是冷冽中缠绕着回甘 浮生若梦,正如一生的变换。 米兰的脸上出现惊艳的神情,尤其在听完香水概念后更是赞不绝口。 “简小姐,你是我见过最耀眼的华人调香师,如果有兴趣的话,迪欧集团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简思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句“承蒙错爱”。 毫无悬念,迪欧集团的代理权花落于明日集团,即便其他集团万分眼红,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钟昼身边冒出这个女人,明日集团的香氛公司几年间上升势头极其迅猛,全然不逊色其他老牌世家。 第二十八章 豆豆 想起当年,又是一阵不可说。 他从婚礼现场跑了出去,想去警局保释简思,却被告知人已经由钟昼带走。 等他前往钟家寻找,恢复记忆的女人就像一个刺猬,不听他的解释,也拒绝他的靠近。 不敢逼迫她太过,承靖州只得无奈放手。 从此,两个人便形同陌路。 讽刺的是,两人唯一的交集便是商业斗争。简思仿佛又重新变成那个无所不能的女人,在生意场上对承氏和金氏步步紧逼。 承靖州心中对她愧疚太甚,不欲与她相争,承氏竟渐渐显出颓势。 当然,余下这些百转柔肠简思并不知道,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急不可耐地赶回家中。 虽然在工作上和钟昼合作,但简思并不接受对方的讨好,而是早已搬出钟家,独自在外面租下了一间公寓。 刚用钥匙打开家门,一个带着奶香的小小身影便急急地扑进她的怀里:“妈妈,你回来了!” 那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有着白皙如牛奶的皮肤,乌黑柔软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乖巧,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 简思抱起男孩,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宝贝,有没有想妈妈?” 见到妈妈的喜悦让男孩开心的咯咯直笑,他似是大声宣誓般:“想,豆豆想了妈妈整整一天!” 看着孩子的小脸,简思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好像化成了水。 当年,她决定独自生下这个孩子,取名简忘。 因为身体太虚弱,孩子早产,刚出生时孱弱瘦小得像个小豆丁,所以简思给他取了个小名,就叫豆豆。 豆豆小时候身体不好,简思常常起夜照顾,还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白天在公司里加班加点的工作,晚上还要照看孩子,简思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她内心却无比满足。 简思无比庆幸,自己留下了这个小小的天使。 第二十九章 来晚了 叮铃铃。 幼儿园内响起了悦耳的下课铃声,无数小朋友背着书包,如放出笼的小山雀一样,纷纷跑向了家长的怀里。 而在这背后,唯独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小肉手揪着包带,孤零零地站在所有人的背后。 傍晚的温度依旧很热,简忘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妈妈很忙,她一定会记得来接豆豆的。” 乖巧地坐在秋千上,简忘望着周围的小朋友挨个被接走,两只大眼睛里还是装满了羡慕。 就在这时,一个小胖子和个炮弹似的冲出来,直接将简忘推了出去,狠狠摔在了面前的沙坑里。 “哈哈,看你不摔个狗吃屎!” 捂着红肿的额头,简忘强忍着眼泪,委屈地说,“你为什么推我!” 小胖子叉着腰,鼻孔一昂,“你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不许你和我们一起上学!” 简忘脸涨得通红,努力辩解,“我不是野孩子,我有妈妈!” “你就是野孩子,是你妈和别人鬼混生下来的!你妈真不要脸!” 一听到对方侮辱自己的妈妈,简忘顿时捏紧小拳头,不顾一切地和对方扭打了起来。 片刻后,鸡飞狗跳间穿出一阵尖锐的哭嚎。 “啊!流血了,我的鼻子被打流血了!” -- 面对怒火正旺的女人,老师赔笑得脸都发僵了。 “刘女士,您消消火,我已经通知简忘的家长了……” 简忘抱着断掉的破书包,小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眼泪挂在腮帮子上,要掉不掉。 胖女人搂着嗷嗷大哭的儿子,气急败坏地说,“你少给我推来推去的!快把打了我儿子的小畜生交出来,老娘要扒了他的皮!” 搂住吓得一哆嗦的小家伙,老师当然回绝了,“小孩子之间打架是常有的,您怎么能迁怒到孩子身上呢?您再等等,简忘妈妈的电话暂时没有人接通,我们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等等等,鬼知道他妈妈什么时候来!” 小胖子躲在妈妈怀里,贼溜溜的眼睛一转,继续干打雷不下雨的叫唤起来,“妈,快把那个野孩子打一顿,不能放过他!” 胖女人又心疼又火大,竟然不顾阻拦,就要去拽过瘦小的简忘-- 啪! 一只修长的大手直接扼住了胖女人的手腕。 对上男人俊美而冷硬的面庞,胖女人又惊又恼,“你是什么东西,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识相的快把我放开!” 承靖州没有说话,缓缓加重力道,顿时疼得她哎呦一声,原地跳脚。 “放开放开!我的手要断了!” 扔垃圾一样扔开了她的手腕,男人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小男孩儿,语气中染了一丝沉怒。 “你不是要找简忘的家长吗,我就是。” 一时间,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承靖州缓缓走到泪痕未干的小男孩面前,尽量温和地说,“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第三十章 别把我忘了 顷刻之后,承靖州才哑声问,“你,知道我是谁?” 明明自从简忘出生以来,这才是他们父子的第一次见面。 简忘软声软气地说,“妈妈的抽屉里有一张你的照片,她常常会一个人看很久。她告诉我,这是我的爸爸,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生活。” 简思从来不曾隐藏过关于承靖州的事情,但她也不会刻意提及。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也仅限于此。 望着简忘单纯却又早慧的眼睛,承靖州再度尝到了悔不当初的滋味儿。 他深深呼吸了一次,轻轻攥住了儿子的小手,“是的,我无法陪在你和妈妈身边。但是如果你们需要,我一定会立刻出现,好吗?” 简忘点了点小脑袋,没有再说什么了。 -- 等男人抱着简忘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夜风徐徐,完全天黑了。 小家伙靠在他的肩膀上,一个哈欠连一个哈欠,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承靖州第一次有这种抱孩子的新奇体验,肉乎乎软糯糯的一团,简直让他不知该怎么用力,就怕碰坏了他。 男人只得僵硬着身子,轻声问,“简忘,我送你回去好吗?” 简忘揉了揉眼睛,点点头,又说,“可是妈妈不在家,我有点害怕。” 简思常常会加班到很晚,即使再悉心照顾儿子,总归还是有无法两全的时候。虽然简忘懂事的不去黏她,可毕竟才是个三岁多的孩子。 “那,你回家之后,我给你打电话,”说着,承靖州抬手指了指公寓的窗口,“豆豆站在那里,就能看到我在楼下,我陪你等到妈妈回来,好吗?” 歪着小脑袋,简忘问,“你不可以去家里吗?” 承靖州微微苦笑,“不用了,你妈妈……也许并不想我去打扰。” “嗯……那好吧。” 不一会儿,小公寓的灯亮了。 简忘趴在窗口,举着电话和承靖州努力招手,笑得两眼弯弯。 他们从没有这样聊过天,承靖州自认不是个会讨孩子喜欢的人,但是他们却聊得很愉快。 三岁的孩子对什么都有兴趣,简忘脑袋聪明,说得很流畅,承靖州也会认认真真地回答他,连“天上有多少颗星星”这种问题,也会一板一眼地解释。 说着说着,简忘渐渐打起了瞌睡,声音也越变越小。承靖州低声哄着他,让他挂断电话,去床上睡觉。 “我就在这儿,等你妈妈回家再走。” 小家伙睡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又说,“那,以后我还能和你说话吗?” “……能的。”承靖州说。 “那,你能让我妈妈早点回家,别总是加班吗?” “好。” “那,你别把我忘了……爸爸。”最后两个字,小家伙说得小声而飞快,随后立刻挂掉了电话。 一声爸爸,让承靖州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心里的酥麻都没有平复下去。 收起手机,承靖州还没有转身,却听见背后传来冷冷一声。 “你为什么在我家楼下?” 一抬头,只见简思出现在了咫尺之外,面色不虞。 没等承靖州开口,他又见到了车后座上的钟昼,脸上挂着包含挑衅的微笑。 第三十一章 破产 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日,电视里的新闻铺天盖地,循环播放着同一件急讯-- 金凌集团,破产了! 当然,尽管新闻听上去有模有样,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质疑的态度。 毕竟金凌是个老牌集团,就算这几年不太景气,也不至于如此快便垮台。如今的媒体总爱夸大其词,不能全信。 可是短短半天之后,这个消息便被板上钉钉了。一群破产的股民举着合同,围堵在金凌集团门口,破口大骂要个说法。 “出来,我半辈子的心血都打了水漂,你们必须补偿!” “没错!当缩头乌龟也没用,不还钱谁也别想好过!” 甚至有激动的,拿了把菜刀就要往里面冲,嚷嚷着要同归于尽。 坐在办公室里,简思端着清茶,看着电视里混乱不堪的现场直播,心情颇是不错。 尤其当带着墨镜,鬼鬼祟祟想从公司里溜走的金海心被发现时,更如同一粒火星掉入了沸腾的油锅中……人群瞬间炸了。 股民们疯狂地一拥而上,伸手去抓她,大吼着,“是金小姐,别让她跑了!” 金海心哪见过这种场面,一下子花容失色,气急败坏地躲在保安身后,“快把他们赶走,这群没教养的下等人!” 股民们瞬间怒了,“你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快把欠的钱交出来,不然别想走!” “吵什么吵,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我告诉你们,破产是法律允许的,你们赔钱是自己倒霉!还有,要讨债去找我爸,我不管那么多!” 金海心说完就想跑,可盛怒中的人们哪里管那么多,直接将她团团堵住。 甚至还有泼辣的大妈直接抓下她的墨镜,一下子在她脸上留下了几道血印子,“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你还当自己是金疙瘩呢!看老娘不抓烂你的脸!” 又痛又气,金海心拼命跺着细长的高跟鞋,真和个伸长脖子尖叫的母鸡一般,“报警!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坐牢!” 随后的乱状,一地鸡毛,说也说不尽。 简思关掉了电视,失去了继续围观的兴趣。 她没有因此而满意,因为这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金海心这个心腹狭隘,假模假样的女人,需要为她所干的一切,付出真正惨痛的代价! -- 承氏集团。 助理站在旁边,小声通报,“老板,金小姐已经在外面吵闹了几次,说一定要见您。” 戴着银边眼镜,气质儒雅的承总裁翻阅着文件,连抬头的动作都欠奉。 第三十二章 真相 承靖州目光热切,追随着那人缓缓走入的脚步,低喃道,“简思……” 没错,来人正是简思。 话语间虽笑着,女人精致的眉眼间满满的都是讽刺,看着金海心就仿佛一个令人嫌恶的垃圾。 视线相接,金海心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击回去:“你来干什么?我跟我未婚夫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 “噗嗤……”简思莞尔一声,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放心,我对你们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没兴趣。” 一扬手中的股权书,她美眸一眯,“我只是来收债的!” 早在金凌集团开始走下坡路时,她以低价收购大量股票,现在是金凌集团成为最大的债主。 “大小姐,你们欠我的债务金额,数目可是相当可观。我不管你是卖房、卖车,还是典当衣服首饰,总之如果少了一分钱,咱们法庭见!” “不……不可能!” 金海心满眼不可置信。 那个女人就是最低劣的下等人,池塘里的烂泥,怎么会踩在自己头上! 情绪激动的她突然向简思扑去,“你胡说,我要撕烂你的嘴!” 一旁的承靖州立刻伸出长臂一拦,将简思周全护在身后,毫无怜惜地将发疯的女人推开。 “没事吧?”承靖州低头问。 假装没看见那个男人眼里的关切,简思默默离开他的怀抱,淡淡道:“多谢。” 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金海心。 忽而,她神色癫狂的大笑起来,眼神无比怨毒。 “简思,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等我把你那些精彩绝伦的照片发给报社,看你还能得意多久?也多亏了这些照片啊,你心爱的承靖州才肯跟我订婚--” 不等她说完,承靖州直接就是重重地一记耳光,“给我闭嘴!” “你……你居然打我!你们给我等着!” 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金海心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似乎受到了冲击,简思有些失神。 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有些嘶哑:“她说的……是真的吗?” 承靖州眼中不自觉有些闪烁,“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我知道了。”简思顿时心乱如麻。 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她没理会身后的呼唤,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简思漫无目的在街头走着,只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却一走走了很久。 忽然,眼前熟悉的景色让她不由停住了脚步。 没有想到,她居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从前的高中附近。 这里的老教学楼已经废弃,阳台成为了爬墙虎和绿藤蔓的天堂,郁郁葱葱,一片寂静。 脚步像是被什么吸引住,女人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 “吱呀”一声,推开了落满灰尘的旧门,简思尘封的回忆也随之揭开…… 母亲的离世,继兄的打骂与折磨,同学的欺凌,甚至被堵在厕所拍下不堪入目的照片。 女孩瘦弱娇小的身躯,快要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折磨…… 第三十三章 三人行 带着凉意的穿堂风袭来,让简思一个激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怀念,以及从未斩断的情愫。 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简思推开门打算离开,却脚下一顿。 门外立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不知站了多久。 天台上傍晚的晚霞下,他的身影是那个孤独和寂寥。 恍惚间,简思大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过去……这画面是那么熟悉。 门内是抱着膝盖默默舔舐伤口的少女,门外是温言劝导的少年。 薄薄的一扇小门,挡不住如洪流般奔腾的情意。 如此相像的场景,让简思早已武装得刀枪不入的心有了一丝松动。 褪去了商场的凌厉与咄咄逼人,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渴望爱、不敢爱、害怕爱的女人。 红着眼圈,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承靖州,你……来了多久?” “有一会儿了,我担心你,就跟上来了。” 猝不及防的眼泪让承靖州无比心疼,他只想把这个女人拥进怀里安慰。 夜晚给了人无限的勇气,承靖州居然……也这样做了。 女人一声惊呼,猝不及防被男人紧紧拥进怀里,她感到男人的手臂竟在微微颤抖。 失忆之前,即使两人曾经夫妻一场,这样的亲密举动也少得可怜。男人炽热的呼吸就在头顶,又怒又窘的简思竟一时推拒不开。 “小思,对不起,”男人沙哑的嗓音自耳畔传来,传递着胸腔里最真实的共鸣,“我一直欠你的解释,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诉说的机会。” 他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这些年压抑的情感越发浓烈,好似岩浆般随时会迸发。他一忍再忍,就是怕再一次伤害她。 如今,她的眼泪让他明白,她也并不快乐。 承靖州决定不再退缩,将所有的事都告诉女人,哪怕等待他的是女人的永不原谅。 在越来越迤逦的红霞中,男人喑哑的嗓音显得格外清晰,过去的很多事情也随之和盘托出…… 从误会两人婚姻是一场故意的算计,到公司股东私自停下了简思的医药费;从秘书赶走简奶奶不曾通报,到为了裸照不被流出不惜与金海心订婚,还有那个,他与钟昼之间的约定。 如此等等,说得很久,却道不尽数年间的心酸苦闷。 简思的情绪从震惊到不可置信,从愤怒变成伤心,她的心随着男人的诉说而起起落落…… “小思,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些就是事实。你恨我也好,不想再见我也好,我都不后悔今天说的话。” “简思,我爱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想应该告诉你。” 一时知道了太多事情,简思大脑中一片混乱,她无暇顾忌太多。 沉默良久,女人终于出声,“我要冷静一下。” 她的心乱得像理不清一团线,她需要时间消化掉这些事情。 “好,我送你回家。” 男人终是没有逼迫太紧,他明白不能操之过急。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名之疾,唯有时间才能治愈。 -- 第三十四章 绑架 下午五点,明日集团。 简思收拾好背包,将最后一份文件交给了秘书,准备下班离开。豆豆前几天就想去看海洋馆的表演,承靖州已经买好了票,约好待会儿碰面。 然而,临出门前,却被人很不识趣地拦下。 “我不准你去!” 她皱了皱眉,“钟昼,现在是下班时间,你没权利约束我的行动。” 钟昼眼神怨毒,满是讥讽地说,“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你最近和承靖州打得火热,成天一家三口甜甜蜜蜜……你就这么欠吗!” “钟昼,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呵,难不成你还要我说句恭喜,恭贺你这双破鞋又被捡回去不成--!” 啪! 干脆利落地抽上一巴掌,简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说就哭的小女孩儿了,她只是单纯地嫌恶这个疯男人。 “钟昼,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机了。辞呈我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里,从明天起,我不再是你明日集团的员工。你要是还想当个人,就请离我远一点!” 紧紧抓住简思的手腕,钟昼偏执地大吼,“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为什么从来不肯看到我的好,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简思的耐心彻底告罄,冷冰冰一笑,“好?你的好,就是折磨我,欺骗我,作弄我?那我也告诉你,我这辈子不会喜欢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麻烦你,拜托你,彻底离开我身边!” 踩着高跟鞋,简思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毫不留恋地快步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摔倒声,是钟昼在挽留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不顾形象,趴在地上伸长了手,不停向简思那边爬去。因为巨大的痛苦,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绝望而固执地大喊着,“小思,你别走,别抛下我一个人……” 可惜,无情的玻璃门还是在钟昼面前关上,也全然挡住了他痛哭失声的声音。 -- 抵达海洋馆门口,简思却没有看到承靖州和简忘的身影。 正在她徘徊寻找的时候,只见到承靖州拿着两个气球走了过来。 她问,“豆豆呢?” “豆豆说想要气球,我就去给他买了……”男人扭头四处看了几眼,脸色渐渐变了,“豆豆呢,他说会在原地等我的!” 简思和承靖州对视了一眼,一股不详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顿时让承靖州不自觉松了手,两只气球不受控制地飞上了天空。 第三十五章 永别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约定见面的地方--金海心胆子之大,竟然就约在了被查封的金家车库中。 卷起的卷帘门,空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只有金海心靠在一辆废弃的汽车旁。她手里举着一瓶洋酒,发了疯似的乱灌,身边已经堆满了一地的空玻璃瓶。 待到两人进来,背后的大门突然落下锁栓,瞬间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最骇人的是,满仓库的地上墙上,乃至金海心自己的身上,都浇满了汽油,淅沥流淌,只差一颗火星,便足够吞噬整栋别墅。 眼看简思和承靖州急促地赶来,她双眼一横,“站住,别过来!” 简思不住喘着气,她看着女人癫狂迷离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凉。 尤其是大开的汽车后备箱里,正躺着昏迷过去的简忘--生死不知! 简思死死盯着躺在那里的儿子,嗓子颤抖得要破碎,“承靖州……豆豆,豆豆他……” “别怕,没事的!”紧紧用大掌包住简思的手,承靖州无声地给予她支撑的力量。 其实他同样心神不宁,可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动摇来。 爱人和儿子的性命,全在他的手里了! 深吸一口气,承靖州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同时另一只手举起钱箱,昂声说,“金海心,约定好的钱我带来了,你不如过来查点看看。” 晃着酒瓶,金海心不屑一笑,“姓承的,你真以为我在乎那两个臭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把我在婚礼上的杀人视频交给警察局了,左右也是死,你们一起来和我陪葬吧!” 她现在已经是个穷途末路的人,无路可退,还有什么好怕的! “好,那你把简忘还给我……我陪你去死,怎么样!” 金海心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反问,“真的?” 承靖州笃定,“真的,只要你放他们母子俩离开,我的命就捏在你手里!” 这毫不犹豫的决绝,让简思瞬间鼻子一酸,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足足看了几秒钟,金海心突然阴森森一笑,“没想到,你承靖州还如此的情深义重……好,我答应你,一换一!” 承靖州不自觉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地将后备箱里的小家伙抱出来,轻轻凑到口鼻间--他第一次如此感谢上天,他的儿子还有呼吸! 快步走到简思面前,他将孩子放到简思怀里,短促地催促,“走,离开这里!” 谁料简思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不,你别去,你会死的!” 深深看了自己的爱人一眼,承靖州拂去女人眼角的泪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哄孩子一样低诱着,“乖,别回头,走的越远越好……别看我,好吗?” “不,不要!” 任凭简思如何挣扎,承靖州还是缓缓抽走了自己的手。 第三十六章 结局 钟昼死了。 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眼神阴沉的男人,连带着他对简思最偏执的爱与恨,跟金海心一起葬身火海。 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警察赶到时,现场漆黑一片,只剩狼藉,众人纷纷不忍直视,可见当时的惨烈。 纵然之前对他有再深的恨意,看到现场的惨状,简思也不禁动容。 双腿一软,差点倒下,还好承靖州在一旁扶住了她。 简思面上一片沉痛之色。 这辈子,她欠他一双腿,又欠了他一条命,怕是再也没机会还清了。 没过多久,钟家的律师找到了简思,将钟昼生前留下的遗物转交给了她。 遗嘱上明明白白写着,若钟昼出了意外,钟家的产权及房屋的唯一继承人,就是简思。 简思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原来,他冰冷恶毒的面具下,掩藏着如此深沉而无法诉说的情感。 微微颤抖着打开律师留下的一封信,那是钟昼生前亲笔写给简思的信。 薄薄的纸上,诉说着他的炽烈的、仿佛会把人灼伤的爱意,压抑着他求而不得的疯狂与偏执。 钟昼从小见惯了大家族的尔虞我诈,性子阴沉多疑,从来不屑相信任何人。 直到他看到继母带来的妹妹,她身上有他从未见过的纯洁与温暖,他想要靠近却不知该怎么办。 他失去了双腿,自卑又自尊。 他偏执地让她那双眼睛永远只看着自己,却没想到用错了方法。 她终于还是越逃越远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施虐欲,可过后又追悔莫及,痛苦压抑却无可奈何。 “简思,我不会和你说对不起,我自问没有做错什么。但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不会再表现得如此差劲。”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我已经决定放弃你。千万别以为是我投降了,我一定只是找到了更完美的方式,在你的生命里变得刻骨铭心。” “愿你幸福,简思。” 硕大的泪珠,缓缓从女人悲伤的双眼滚落。 朦胧的泪光中,简思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清秀苍白的少年,在冲她微笑。 放心吧,钟昼,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生命,好好地活下去。 -- 风波逐渐过去,简思的生活终于又走上了正轨。 为了不让钟昼的心血付诸东流,她接下了明日集团的重担,只不过她仅仅作为董事会名誉上的最大股东,而不再全权管理。 经历那场事故,她想通了许多,决定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小简忘。 幸运的是,之前那场事故并没有对简忘造成实质性伤害,住院观察了几天,他就又活蹦乱跳了。 承靖州这些天也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跟简忘身边,简思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