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餍》 1.一点鲜 豫王府。 霍惜逢拿着比自己的腰还粗的扫帚,顶着寒风,艰难地扫着院子里落的积雪。 谁能想到,在几个月之前,她还是濠州最大的酒楼——鹊仙楼的继承人,现在却沦为了豫王府的一个普通下人。 真是人生无常。 霍惜逢夹着扫帚,搓了搓被冻红的手,往手心呼出一口热气,看着白雾消散在空气中,感觉更冷了。 低头看着脚边堆起的雪,她的思绪不由飘远。 从小到大,她不说养尊处优长大的,也至少是衣食无忧,虽然要长年泡在厨房苦练厨艺,但是基本上没有干过粗活,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扫院子了。 父亲霍仁贵是闻名遐迩的大厨,早年在都城的大酒楼拜师学艺,练了一手好厨艺,回到家乡濠州来开了鹊仙楼,一步一步把鹊仙楼发展经营成了濠州当地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还娶了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徐静姝为妻,生了一儿一女,便是霍惜逢和弟弟霍惜时。 凭着生意兴隆的鹊仙楼,霍仁贵积攒下了颇大一笔身家财产,逐渐地退隐幕后,只做鹊仙楼背后的东家,极少再亲自掌厨。 唯有贵客上门及特殊日子,霍仁贵才会亲自出马,下厨做菜。 尽管如此,每日仍有不少客人慕名远道而来,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上霍仁贵心情好,愿意下个厨,以一饱口福。 不过,对于霍惜逢而言,是没有这种烦恼的。 霍仁贵对于家人都十分体贴关爱,基本上每一日都会下厨给妻子儿女做一顿饭,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 霍惜逢从小就是吃着父亲做的饭长大的。 同时,她还小小年纪就被父亲带进了后厨,从一开始的耳濡目染到后面的亲自上手,一边接受父亲耐心细致的教导,一边慢慢学习厨艺,练了一身出色的童子功。 霍仁贵不厚此薄彼。 霍惜时到了年纪后,霍仁贵也想教导儿子学厨,奈何霍惜时对庖厨之事丝毫不感兴趣,却爱读圣贤书,就只好把儿子送到书院念书,专心培养女儿。 霍惜逢也不辜负父亲的期许,扎扎实实地练着父亲所教的技艺,从不喊苦喊累。 她知晓自己以后是要继承鹊仙楼的,如若不好好练习,会难以挑起大梁,让鹊仙楼的招牌毁在自己手里。 可惜,还没等到她继承的那一日,鹊仙楼就先一步倒下了。 与之一起倒下的,还有霍仁贵。 想到严厉却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霍惜逢鼻尖一酸,心口也一阵绞痛。 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这一点,她很清楚。 但是,没了鹊仙楼,她便也不再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大小姐。墙倒众人推,以往与父亲交好的友人也对她避而不见,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趁机蚕食父亲留下的产业。 这种情况下,她能保住母亲和弟弟的衣食住行已是不易,给父亲查清真相并报仇,那是天方夜谭。 只能先蛰伏起来,将仇恨和悲痛埋在心底,先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再慢慢谋划。 到豫王府当丫鬟,也是权宜之计。 首先到王府做下人给的月钱多,还包吃包住,她只要省着点花,就能供得起母亲和弟弟的吃穿;其次,在王府只要干活干得卖力,就有机会得到主子的青眼,那她就有可能借主子的势,一举查清楚究竟是谁陷害的父亲,还父亲一个清白。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法得主子青眼,替父亲报仇,那也没人知道幕后黑手会不会还想斩草除根,把她和弟弟也想办法除去,那么待在王府至少比较安全一点,那人要是想下手也得掂量着些,看看敢不敢把手伸到王府里。 霍惜逢这么想着,重重地舒出一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压到心底,继续干起手头上的活来。 她不知道,在不远处的长廊上,有人正倚着栏杆观望着她。 2.两点鲜 “卫风,那人是?”萧羽牧看着正在扫雪的霍惜逢,淡淡地开口问道。 “回王爷,属下不知。”卫风挠挠头,有点犯难,“看样子应当是府上的丫鬟吧?” “算了。”萧羽牧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转头便走了。 卫风不明所以,只好快步跟上。 王爷这提的问题也太难为他了,他不过是王爷的随身侍卫,能认全王爷身边服侍的人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认得一个普通的洒扫丫鬟? 不过,既然王爷想知道,那么他这个护卫兼跟班就得想办法搞清楚。 一会儿找王府的管事来问问才行。 霍惜逢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忙忙碌碌地干着分配给自己的活儿,等到好不容易做完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食的时辰了。 以往鹊仙楼还没倒的时候,霍惜逢每日最期待的就是这个点。 如若没有什么特别忙碌的事情,父亲会亲自下厨,做上一桌拿手好菜,让全家人一起品尝。 只可惜,现在她只能和王府的其他下人一道,吃着无甚滋味的大锅饭,了以充饥。 王府的伙食并不差,隔三差五就会有荤腥,碰上年节,沾主子的光,还会得些下人难能一见的山珍海味尝尝,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但是霍惜逢可是从小被名厨父亲培养长大的,见过尝过无数美味佳肴,嘴巴自然也被养得极刁,寻常对普通人来说味道不错的菜肴,在她尝来实在是没什么特别,不能说难吃,但是也远远谈不上好吃。 更别提大部分时候,王府给下人做的都是大锅饭,虽然不能算敷衍,但是也不怎么精致,滋味平平无奇。 因此,今日霍惜逢去厨房打饭的时候,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甫一进门,便听见一个小管事在大声呵斥一个小厮:“谁让你买这些腌臜玩意的?” “我……我也是想着,这玩意便宜,往素菜里一炖,能给大家都开开荤……”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额头上不断滴落豆大的汗珠。 霍惜逢好奇,便凑近听了一耳朵,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小厮是王府新招进来的,负责采买食材,急着好好表现,便在今日看见有摊贩低价卖鸭下水的时候一口气全部买了回来,想着给下人们都开开荤,顺便在管事面前邀个功。 谁成想,邀功不成,反倒被管事给呵斥了一顿。 下水不易处理,一般人难以去除掉它特有的那股子腥膻味,因而只有极擅烹饪的大厨和实在买不起正经肉类的穷人才会买。 前者是技艺高超,能将下水的膻味祛除干净;后者则是囊中羞涩,又想偶尔给家里人吃点肉开开荤,便买点便宜没人要的下水回去往炖菜里头一搁,让蔬菜沾点油水,打打牙祭。 因为买的人少,所以下水的卖价十分低廉,甚至许多时候肉贩子卖不出去,只能拿去喂狗或者埋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小厮能以如此低廉的价格便买回来了这么一大堆鸭下水。 他也是好心办了坏事,觉得王府的大厨技艺高超,能处理好这些下水,才买回来想让大家伙都开开荤,可是他脑子比较笨,没有想到人真正有水准的大厨是专门伺候王爷的,且不说愿不愿意纡尊降贵给他们这些下人烧饭吃,就算是愿意,人专门给贵人做饭的,也未必会处理这些下水啊。 不是所有技艺高超的大厨,都会学着去处理这些在许多人眼里被划为“脏东西”的内脏的。 尤其是那些自诩清高、专门伺候贵人的大厨,那是连食材都要净挑着好的贵的来做的。 因此,也不能怪这管事发怒了。 买下水的钱倒不是什么大数目,只是这小厮实在是一根筋,让人恼火,而且这一大堆下水买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总不能拖出去扔了吧? 就在管事发愁的时候,霍惜逢鼓起勇气,主动上前说道:“我可以处理这些下水。” 3.三点鲜 “你可以?”管事狐疑地瞥了眼霍惜逢,“你个小丫鬟会处理下水?” “是的。”霍惜逢笃定道。 她有把握,管事会把这些下水交给她处理。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拖出王府扔了,还不如交给她处理,死马当活马医嘛。 管事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吧,那就交给你处理。” 霍惜逢兴奋地应下。 不过,虽说管事答应了让她处理,也没法立刻动手——现在是用晚食的时辰,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在轮流用饭,厨房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地方让她干活。 等到所有人吃得差不多了,霍惜逢才被允许占用一个灶台做菜。 久违地站在灶台前,霍惜逢来不及感慨,就快速地处理起面前的一大堆鸭下水来。 清洗干净,白灼,再加调味料腌制。 霍惜逢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她打算做鸭血粉丝汤。 一想到那个滋味,她本就没有用晚食的肚子就更加“咕咕咕”地叫起来,嘴巴也分泌出渴望的唾沫。 好不容易有机会自己动手做吃的,可不能浪费。 如若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让管事把自己调来厨房工作,那就更好了。 在厨房做事的话,她就有机会用自己的厨艺大展身手,努力往上爬,进而得到主子的青睐。 “咕嘟咕嘟。” 水烧开的声音唤回了霍惜逢的思绪。 她定了定神,将事先泡发软和的粉丝倒入铁锅中,用一柄长勺搅开,让团在一起的粉丝分散在沸水里,以便均匀受热。 待粉丝烫至半熟,她又将处理过的鸭肾、鸭肠等物有条不紊地放入锅中。 经过腌制的内脏已去除了腥味,被沸腾的滚水一烫,顿时散发出肉类特有的浓郁香味,萦绕在整个厨房。 霍惜逢刀功极好,鸭肾鸭心等物皆被片成厚薄均一的薄片,浮在已逐渐变成奶白色的鲜汤面上,煞是好看。 待粉丝和鸭内脏都煮得差不多了,霍惜逢便放了少许盐调味,在汤底再次煮开时用大漏勺将粉丝分装成多份,呈在大瓷碗里。 甫一浇上散发着盈盈香气的热汤,堆在碗底的粉丝立刻就在热气腾腾的汤水里散开,其间还有诱人的鸭肠等物若隐若现,让人垂涎三尺。 霍惜逢一抬头,正准备喊管事来尝尝,就看见一大堆脑袋从厨房的门口探进来,吓了一跳。 这些人被抓包偷看了,也不觉得尴尬,只讪讪地笑了,七嘴八舌道: “我们不是故意围在这里看的,实在是这味道太香了,闻了就迈不动腿啊。” “不知姑娘在煮什么吃食,我们还从未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呢!” “也是奇怪了,明明已经用过晚食了,闻着这味儿,感觉竟又饿了……” 管事一来,便瞧见这一大堆人挤在门口,脸一下子黑了:“还有没有规矩了?一大堆人挤在这里作甚! 人群悻悻地散开后,闻到鸭血粉丝汤那诱人的香味,他立马明白了原委,气也消了,看着大家伙眼馋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干脆一挥手:“行行行,排好队,一人领一份尝尝鲜,不许多啊!” 横竖不过是些廉价的下水做出来的吃食,既然大家都想吃,那就做个人情,让所有人都尝尝。 霍惜逢便把刚才的用大瓷碗盛起来的鸭血粉丝汤又分装到小碗里,分给排队的下人们,正好够一人一小碗,不能饱腹,但是能尝尝鲜。 她特意留了一大碗给管事,让管事也尝尝她的手艺。 大家捧着手里的碗,闻着扑鼻的香味,很想要大快朵颐,但是看着碗里“奇形怪状”的下水,又迟疑了。 “姑娘,敢问这可是下水?”其中一个微胖的小厮鼓起勇气问道。 4.四点鲜 “是的。”霍惜逢淡定自若地点点头。 一听是下水,有不少人犹豫了。 在场的都是王府的下人,家境都比较一般,自是买过下水来吃的。 然而,正是因为买过来吃,才会心生排斥。 穷苦人家哪儿会精细地料理食材,下水买回来就是随便清洗一下,便放入大白菜里胡乱一炖,权当做是一道荤菜了。 下水本就是要仔仔细细清洗并腌制才能去掉那股独特的腥味,像这样随随便便洗一下就下锅,腥味一点都没有去除,必然会臭气扑鼻,难以入口。 如果不是真的割不起肉了,鲜少有人会去买下水来吃。 因此,大家基本上都对下水有着不小的阴影,一听见碗里的东西是下水,顿时就产生了退缩之心。 但是……真的好香啊。 荤菜独有的肉香味充盈在热乎乎的白气里,不断地往鼻子里钻,像把小钩子一样,把肚子里的馋虫全勾出来了。 霍惜逢看着大家犹豫不决的模样,也不急,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等待。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鸭血粉丝汤实在是太香了,不多时,就有人抵抗不住那股香味,咬咬牙用筷子挑起一柱粉丝,闭着眼塞入口中。 大不了不好吃就吐出来嘛! 刻意不去夹那下水而夹粉丝,也是想着或许一起煮的粉丝不会有那么重的腥味,会比较好下口。 方才还氤氲着白色雾气的鸭血粉丝汤搁置了这么一会儿,温度刚刚好,热而不烫,正是最适宜食用的时候。 鲜。 这是那人舌头感知到的第一种味道。 粉丝在鸭杂汤里炖煮的时间恰到好处,既饱吸了肉汤的浓香,变得软滑怡口,又不至于软到塌烂,变成黏糊糊的一坨,口感非常顺滑。 快速咽下嘴里的粉丝后,那人又迫不及待用勺子舀了一勺奶白色的汤,顾不上怕烫,猛猛吹了几下后,便急急送入嘴里。 霍惜逢的手艺极好,炖煮的鸭杂汤不带一丝浮杂,澄澈而香浓,一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流到肚里去,把胃部煨得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那人恋恋不舍地把嘴里那一口汤咽下去之后,忍不住舒畅地喟叹一句:“太好吃了!” 其他人见他吃得畅快,便也不再犹豫,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净是此起彼伏的吸粉声。 吃完后,一个个捧着连汤汁都不剩的碗,意犹未尽地夸赞道:“实在是太香了!” 就连那自诩地位比较高应当矜持的管事,也忍不住悄悄舔了舔嘴唇,回味刚才尝到的滋味。 香啊,实在是太香了! ——能不香吗?堂堂鹊仙楼继承人的手艺,放在以往,普通人想吃都没有机会呢! 霍惜逢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还多加了她最喜欢吃的豆腐泡。 四四方方的小豆腐泡,饱吸热乎乎的汤汁,一口下去,金黄色的油皮破开,鲜美的汁水盈满齿间,真是美极了。 鸭血粉丝汤的美味折服了众人,管事当即就拍板决定,让霍惜逢留在厨房做事,不用再去干洒扫的活儿。 然而,这份调动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截胡了。 “鹊仙楼的大小姐?”卫风听见总管的汇报,不由皱了皱眉,“据我所知,鹊仙楼前段时间倒闭了……” “正是如此。”总管点点头,有点惭愧地说,“我记得王爷以往也颇爱鹊仙楼大厨的手艺,因而特意把霍姑娘招进王府给王爷做菜,没成想这段时间太忙了,就把她给忘了……” 以至于霍惜逢就随随便便被发配成了个洒扫丫鬟。 “既然如此,便招到王爷院里的小厨房来做事吧。”卫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 这么点小事,还用不着他这个王爷随从操心。 如若不是今日王爷问了一句,他也不会特意招管事来询问。 这会儿得到了答案,又安排好了这姑娘的去处,他便也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去处理别的事情去了。 5.五点鲜 萧羽牧甫一尝到今日的早食,便觉察出异样了。 “小厨房换厨子了?”他睨了眼伫立在一旁的卫风,随口问道。 “回王爷,是的。”卫风恭敬地点了点头,“府上新来了个厨娘,手艺相当不错,我就做主给调到小厨房来了。” 萧羽牧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手艺确实不错。” 说完,他又伸手摸了一张鸡蛋饼,咬下一口。 刚刚煎好的鸡蛋饼热气腾腾,口感软滑,却又不黏糊,略有嚼劲和韧性。一口下去,除了浓郁的鸡蛋香气以外,还能品尝到熏肉丁的美味和葱花带来的清香,让人食欲大开。 一口气吃了两张饼,觉得有些腻了,便又端起热乎乎的酸辣汤一饮而尽,继而接着吃其他早食。 卫风就这么看着自家王爷淡定自若地把桌上的早食一扫而空。 有这么好吃吗? 卫风惊掉了下巴。 虽然他对鹊仙楼的手艺颇有耳闻,也有幸跟着王爷尝过霍仁贵亲手做的菜,但是这霍惜逢还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啊,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食材,怎么做出来的早食就诱惑得向来挑嘴的王爷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呢? 还在小厨房忙活的霍惜逢可不知卫风对她的手艺产生了疑问。 昨日她大展了一番身手,本以为可以一举进入厨房步步高升,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把她安置到王爷的小厨房来了,让她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 在王爷的小厨房做事,不是比在大厨房当厨子更强? 因此,她今日一大早就起来,铆足了劲做出一桌美味的早食,希望可以俘获豫王的胃。 这会儿早食已经呈过去了,她便用刚才的剩下来的材料,继续给自己做早食。 “那个……霍姑娘。”一道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响起。 霍惜逢转身一看,发现来者是王爷院子里的一个小厮。 小厮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就是……大家伙都闻到了香味,就想着……不知你有没有空,给大家多做点。我们愿意付钱。” 说完,他的脸彻底红透了。 说到底,霍惜逢是小厨房的厨娘,那是只给王爷一个人做饭的,没有义务伺候其他人。要求她给其他人做饭,那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就这么点小事,哪儿用得着付钱。”霍惜逢大大方方地说,“正好食材都有多,我就多做些,让大家伙都尝尝。” “好嘞!”小厮高兴地说,“谢谢霍姑娘。” 霍惜逢微微一笑,拿出一个大碗,往里面磕了十几个鸡蛋。 接着,她拿出刚才切剩的熏肉,干脆利落地剁成肉丁,又麻利地切了葱花,将这两样东西倒入盛着蛋液和面糊的大碗里,用筷子顺时针搅拌起来。 大碗里的食材搅和成一团,在筷子的调理下渐渐均匀混合起来,变成漂亮的淡黄色面糊,其中隐约可见色泽暗红的熏肉丁和青绿的葱花,看上去无比诱人。 霍惜逢技艺精妙,把面糊搅得刚刚好,一点面疙瘩都看不着,且比较稀,容易在锅中摊开,煎出来的饼吃起来口感也会比较好。 调好面糊后,霍惜逢往炉子里添了柴火,烧热煎锅,熟练地往锅里刷了一层亮晶晶的油。 将火苗稍稍调小后,她往锅里勺了两勺面糊,握着煎锅的锅柄熟练地晃动锅底,让淡黄色的面糊在锅里均匀摊开,被热油迅速煨烫成金灿灿的色泽。 鸡蛋和面粉混合的香气飘散出来,让人口舌生津。 6.六点鲜 霍惜逢将鸡蛋饼的另一面也煎得金黄以后,用铲子麻利地一铲,将整张鸡蛋饼从锅里铲了起来,对折迭放到一旁的碟子里。 如此重复了许多次,便把足够所有人吃的鸡蛋饼给煎好了。 小厮丫鬟们一人领了一份,兴冲冲地正要找个地方慢慢吃,就听见霍惜逢招呼他们说:“今早给王爷熬的酸辣汤不小心熬多了,你们若是感兴趣,便搭着一块喝了,解腻。” 说着,她掀开一个大木桶上的盖子,一股刺激的香味便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这香味,酸酸辣辣的,乍一闻有点刺鼻,但是越闻就觉得越香,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上来了,嘴里忍不住分泌唾沫。 “好香啊!”大家伙咽了口唾沫,由衷感叹道。 霍惜逢用大勺子搅了搅木桶里的酸辣汤,让原先就浓郁的酸辣香味更加霸道地充斥着整个灶房,直直地往人鼻子里钻,让下人们刚刚才吃过早食的肚子又忍不住咕咕地叫起来。 不用人催,下人们便自觉地一人捧了个碗,在大木桶前排成一条队,眼巴巴地盯着木桶瞧,等着轮到自己盛汤。 排在最前面的人伸着脑袋往木桶里瞧,看见满满当当一大桶色彩鲜艳的酸辣汤,忍不住感叹道:“好漂亮的汤!” 这满满的一大桶汤里,料可不少,有切丁的番茄、条状的嫩豆腐、瘦肉丝、木耳丝、金针菇和香菇碎等等,还加了鸡蛋液搅成絮状,看上去色彩纷呈,红艳艳的一锅汤里飘着金灿灿的鸡蛋花,还有黑的木耳、白的肉丝,加上最后撒上去的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可不就是漂亮嘛。 很快,每人都打到了一碗热乎乎的酸辣汤,迫不及待地就着汤吃起鸡蛋饼来。 单吃鸡蛋饼会觉得稍微有点腻,但是有了酸辣汤就不一样了,一口热乎乎的饼,一口酸辣开胃的汤,两种丰富的滋味在嘴里交融,让人胃口大开,恨不得一口接一口地继续吃下去。 鲜,香,酸,辣。 这几种滋味在嘴里发生激烈的碰撞,口感层次丰富,让人口舌生津。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都在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汤塞饼。 喝完满满一碗汤后,小厮们一抹嘴,舒畅地感慨道:“实在是太好喝了!” 丫鬟们则矜持一点,用帕子轻轻擦拭掉唇边残留的汤渍,笑着赞美道:“霍姑娘果真是神厨!” “往后咱还得在一个院里服侍王爷,还请各位多多关照。”霍惜逢落落大方地说。 刚刚尝过她手艺的下人们哪会说一个“不”字,纷纷七嘴八舌应道:“那肯定。” 萧羽牧不知道自己院里新来的厨娘仅凭着平平无奇的鸡蛋饼和酸辣汤就俘获了所有下人的心,还在忧心着国事。 “皇叔,这是尚食局呈上来的膳单。”小皇帝将手里的纸递给萧羽牧,询问道,“可合适?” 萧羽牧接过粗粗扫了一眼,皱着眉说:“与之前的并无二致。” 都是些寻常的膳食,没有什么特色。 小皇帝也愁眉苦脸道:“朕也晓得,这些东西呈上去,压不住大乌那些人的嘴……只是,这段时间尚食局上下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新奇的菜品……” 萧羽牧揉了揉眉心:“莫急,容臣回去好好想想。” “那就拜托皇叔了。”小皇帝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不若皇叔就留在行宫里用晚膳吧?” “谢陛下,臣府中已备了晚食,就不叨扰陛下了。”萧羽牧起身行了个礼,“早些回去,也能早些想想对策。” 小皇帝听了,只好点头同意,一挥手对身边的大监说:“送皇叔出去。” “喏。”大监恭敬地一福,对萧羽牧说,“王爷请吧。” 萧羽牧点了点头:“有劳。” 说罢,便随着大监一道离开了行宫。 7.七点鲜 回到王府时,伺候在主院的小厮便通报上来,说晚食已经备好了。 萧羽牧正因为大乌的事情而烦心,并没有什么胃口,摆了摆手正想要让人先不要呈膳,却又突然转念一想,自己院里的厨娘是新来的,手艺也不错,兴许尝尝她做的晚食,就能有些启发呢? 于是,他大手一挥,吩咐下面的人赶紧把晚食呈上来。 霍惜逢晚上做的是酸菜鱼。 今儿府里采买食材的人送过来一条肥美的鲈鱼,霍惜逢本想清蒸,毕竟清蒸是最能体现食材原有鲜味的烹饪手法,非常适合料理一条上好的鲜鱼。 然而,她一瞧见灶房里的酸菜罐子,便又改了主意,决定做一道开胃下饭的酸菜鱼。 萧羽牧瞧着被其他菜肴众星拱月在中间的酸菜鱼,挑了挑眉:“新来的厨娘偏爱酸辣口?” 今早是酸辣汤,这会儿又是酸菜鱼,都是酸辣开胃的食物。 “属下不知。”卫风挠挠头,“不若属下去问上一问?” “罢了。”萧羽牧也不是真想知道,就是随口一问,“先用饭吧。” 白色的瓷盆盛着鲜亮的鱼汤,泛着红油的汤面漂浮着微卷的白色鱼片、黄绿色的酸菜和红通通的干辣椒,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萧羽牧一筷子下去,还夹到了嫩嫩的豆芽和切成菱形的莴笋片,都饱吸了汤汁,看上去晶莹剔透,放在堆成小山的白米饭上,煞是好看。 浇上一勺金黄透亮的鱼汤,扒一口浸满汤汁的米饭,混着鲜嫩的鱼片和爽口的酸菜一同咀嚼,满口溢香。 不知不觉,萧羽牧便就着这一盆酸菜鱼吃完了两大碗米饭,就差没把鱼汤也喝干净,其他菜基本上动都没动。 吃饱喝足,心情也好了不少。 “去把厨娘请来。”萧羽牧对卫风吩咐道。 霍惜逢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见过王爷。”她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 虽不知豫王找她有何事,但是来寻她的卫风说话客客气气的,应当不会是坏事,所以她不怎么担心。 萧羽牧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新来的厨娘一番,发现她就是那天自己大老远见到、觉得有点眼熟的洒扫丫鬟。 当时他不过是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丫鬟,随口问了句,并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看来,这丫鬟还有点本事,不过两日,就从最低等的洒扫丫鬟晋升成了他院里的厨娘。 本来只想把人喊过来问问有什么新奇的菜色可以对付大乌,这会儿见着了人,萧羽牧不由多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小女子名叫霍惜逢。”霍惜逢恭敬地说。 霍惜逢…… 萧羽牧蹙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霍惜逢……霍……霍仁贵…… 对了!这霍惜逢,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霍仁贵的女儿吗? 萧羽牧醍醐灌顶。 怪不得她做菜如此出色,原来竟是霍大厨的亲生女儿。 而自己瞧着她有点眼熟,也是因为以前去鹊仙楼的时候,与她打过几次照面。 前些时日听说霍仁贵遭人算计,鹊仙楼一倒不起,萧羽牧还觉得有点惋惜,没想到鹊仙楼的大小姐竟入了自己的府中做活。 既然是鹊仙楼的继承人,那么说不定会有什么独特的想法。 想到这里,萧羽牧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些:“厨娘可知晓什么新奇的菜色?普通人一般吃不着的那种。” 霍惜逢愣住。 虽然不知道豫王问这个问题意欲何为,但是着实难到了她。 普通人吃不着的菜色多了去了,光是豫王日常的膳食,就已经是他们一辈子都尝不着的美味珍馐。 可豫王能特意问出口的,必然不是这些达官贵人会吃的东西。 8.八点鲜 霍惜逢微微蹙眉,细细地想了一番。 既要新奇,又不能是玉馔珍馐,那还真是一道难题。 萧羽牧见她面露难色,心里有点失望,但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叹了口气道:“确实是不好想……罢了,退下吧。” 霍惜逢轻轻摇摇头,沉着地回答道:“回王爷,小女子倒是想到了一样。” “哦?”萧羽牧来了兴趣,“是何物?” “烦请王爷稍等,我带人下去准备一番。”霍惜逢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 “去吧。”萧羽牧点了点头。 霍惜逢这就下去找人准备了。 她细细思索了一番,想到最合要求的,便是火锅串串香。 这一味食物,寻常百姓吃不起,而达官贵族又自诩清高而瞧不上这种需要自己动手的,因而算是比较新奇的东西了。 而且,听闻豫王的语气,这一食物应当不是他自个儿贪图口腹之欲而问的,怕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譬如宴客之类的,并且应该是不好侍弄的贵客,那像串串香这种需要客人亲自下锅烹煮的菜肴,最不容易出错。 ——毕竟那是你亲手放下去煮的东西,调味用的蘸料也是自个儿看着调的,想要挑骨头都挑不出来。 厨房里有备着吊好的高汤,因而霍惜逢也没有另外再备锅底,直接就将高汤盛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铁锅里,架在火上,就算是弄好了。 帮厨们按照她的要求,洗菜切菜,又将切好的素菜串在削得细长的竹签子上,制成一串串素菜串串。 接着又干脆利落地切肉片肉,用同样的方法做出一大堆肉串。 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串串,霍惜逢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人端起放串串的盘子,自己亲自端着铁锅,去往豫王的院落。 萧羽牧看着被摆在自己面前的方形铁锅,确实觉得挺新奇。 火锅并不稀罕,他也吃过很多次,但是像这样自己用一个单独的小锅子,并且食材全部制成串串模样的吃法,还是头一次见。 锅子的底下还用火温着,可以随煮随吃,不用怕冷掉。 “王爷,这是调料。”霍惜逢恭敬地将一个大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摆满了盛有各色调味料的白色小碟子,非常精致。 “须本王动手么?”萧羽牧好奇地问道。 “都可以。”霍惜逢恭敬道,“若是不想动手,我会帮王爷调好蘸料。” “那便你帮我调一份吧。”萧羽牧饶有兴致地拿起两串牛肉,放入锅里。 虽然他已经用过饭了,但是这一吃法着实新奇,让他很感兴趣,愿意尝上一尝。 霍惜逢应了声,拿起一个空的蘸料碟,熟练地用调羹往碟子里勺酱料。 萧羽牧无所事事,将视线由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汤面转移到一旁的霍惜逢身上。 霍惜逢不算什么沉鱼落雁的美人,相貌只能说是秀气,但毕竟是刚刚及笄的少女,肌肤白皙细腻,还是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 她的神情很认真,专注于手上的活计,并没有注意到萧羽牧正在看着她。 那纤细的皓腕,随着勺调料的动作,在宽大的衣袖间若隐若现,白得晃眼。 而那被乌黑发丝摩挲着的颈窝和耳垂,也是不输皓腕的白嫩。 再往下,则是被裹得鼓鼓囊囊的…… 萧羽牧惊觉自己居然在用不应该的眼光窥伺府上的厨娘,懊恼极了,急忙移开了视线。 明明他从来都对女子没什么兴趣的,霍惜逢也是来帮自己出主意的,他怎么能用这种污秽的眼光亵渎人家…… 还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9.九点鲜 霍惜逢不知萧羽牧对自己生出的那点旖旎心思,麻利地调好蘸料后,便恭敬地端到他的手边:“王爷,蘸料好了。不知王爷是否有忌口,便没有自作主张放香菜和辣椒,若有需要可以再调。” 萧羽牧半点没听进去她说了什么,眼里只有那截再次进入自己视线范围内的皓腕。 白皙细腻,如羊脂玉一般温润。 明明看上去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却能将菜刀使得虎虎生风,还能轻松自如地挥动锅铲、扛起装有热汤的铁锅,背后不知付出了怎样多的努力。 “王爷?”少女清灵的嗓音唤回他的神智,“锅里的串串瞧着已经好了。” “……本王晓得。”萧羽牧定了定神,有些羞赧地别过头,掩饰般胡乱捞起锅中的串串,在蘸料碟里滚了滚,蘸上酱料,送入口中。 牛肉涮得刚刚好,滑嫩鲜美,酱料又起到点睛之笔的作用,赋予牛肉更加富有层次感的滋味。 尽管萧羽牧已经吃饱了,但是尝到这么口美味的牛肉,还是愉悦得舒展开了眉眼:“滋味不错。” “王爷喜欢便好。”霍惜逢微微一笑。 萧羽牧终究是饱腹了,没有再多吃,只涮了点青菜尝尝,便把剩下的食材都赏给了下人。 霍惜逢瞧着他对自己的主意还算是满意,便放下心来,也听从指示下去歇息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主子跟前露了露脸。 至此,霍惜逢多日不曾见到萧羽牧,每天只兢兢业业地做好饭食呈上去,按部就班做好自己手头上的活儿,便再无其他的事,乐得清闲。 直到这一日,卫风特意到厨房来喊她,说豫王找她有事。 霍惜逢有些诧异,不知豫王找她所为何事,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卫风来到豫王的院落。 “王爷。”霍惜逢瞥了眼身前挺拔颀长的人影,不敢多瞧,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霍姑娘免礼。”萧羽牧嗓音柔和道。 霍惜逢这才直起身,神情依旧恭敬:“不知王爷寻我有何事?” “上次你给本王出的主意甚好。”萧羽牧微笑道,“替本王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王爷过奖了。”霍惜逢不敢居功,“身为王府的下人,替王爷分忧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赏赐是一定要的。”萧羽牧对旁边的卫风示意道,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放在桌上。 在萧羽牧的许可下,霍惜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匣子,目光一滞。 匣子里竟是满满当当的发簪。 有木的、银的、金的,甚至还有玉做的。 这些发簪,且不说材质昂贵,单是精巧的做工,就足以价值连城。 “王爷……这赏赐,未免太过贵重了。”霍惜逢有点惶恐地说。 她不过是出了过小主意,并不值得受这么大的赏赐。 而且,旁人受赏赐,最多就是些金银细软等物,怎么轮到她,就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发簪呢? “本王觉得你应得,那便是你应得的。”萧羽牧不急不缓地说,“而且,也不怕霍姑娘知道,这些发簪并不是我赐予你的。” “那是……”霍惜逢迷惑地问道。 “本王所烦恼之事,自是天子所烦恼之事。”萧羽牧点到为止,“霍姑娘虽认为自己只是出了个小主意,但毕竟解决了一件国家大事,当赏。” 霍惜逢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发簪是皇帝给赐下的。 那就不足为奇了。 许是皇帝听说出主意的是个姑娘,便随意地拨了些库房的发簪给她,而不是赐下金银等俗物。 虽然,她倒是更想要金银。 毕竟她现在穷啊,要这么多发簪只能好看,还不能卖出去,不如要金银细软——敢卖皇帝赐下的东西,就等着掉脑袋吧。 但是,既然都已经赏了下来,她也只能谢恩收下:“谢王爷赏赐。” 萧羽牧对这个厨娘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即便是听懂了他的话,也没有直接说“谢陛下”来表示感激,只原模原样说“谢王爷”,并不挑明,真是聪明伶俐。 10.十点鲜 “为了感谢你,陛下特邀你参加五日后在金福楼举办的宴会。”萧羽牧和颜悦色道,“届时本王会派人给你安排好一切,你只消安心等着便是。” 霍惜逢微微一怔:“恕奴婢惶恐……殿下。奴婢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言行粗鄙,怕一不小心冲撞什么贵人……” “本王瞧着倒是觉得霍姑娘气质颇佳。”萧羽牧并没有责怪她,“不似小地方出身的厨娘,反倒像京城的大家闺秀。” “殿下谬赞了。”霍惜逢受宠若惊,急忙屈膝表示感谢。 霍仁贵打小就对她管教严格,不仅仅让她练好厨艺,琴棋书画更是样样没有落下,虽然不至精通,但是也算拿得出手,因而她的气质自是与一般的商贾女不一样的。 然而,这夸奖由见惯了世家小姐的萧羽牧嘴里说出来,就不像是赞赏,反倒让人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觉得对方别有深意。 “没什么事就下去歇息吧。”萧羽牧也没有为难她,直接就让她走了。 霍惜逢离开以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卫风便疑惑地问道:“王爷,陛下赐下的明明是一些金银财物,那些发簪不是你特意命人搜罗来的吗?为何不直接告诉霍姑娘?” 至于陛下邀请霍惜逢去宴会,那更是子虚乌有——微服私访的皇帝举办庆功宴,是随便一个王府厨娘就能参加的吗? 还不是萧羽牧特意求恩典求来的。 作为跟随了萧羽牧多年的护卫,卫风自是知晓,自家王爷暗地里做了这么多手脚,无疑是对霍惜逢动了心思。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堂堂王爷,看中了自己府上的一个小厨娘,大可直接招来侍寝,大不了给个名分安到后院便是,为何要偷偷搞这么多小动作? 搞了也就罢了,还不让当事人知道,那不就白费心思了吗? 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多嘴。”萧羽牧瞥了卫风一眼,语气冷了几分,“本王自有打算。” 卫风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萧羽牧移开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日不过是多看了霍惜逢几眼,起了点旖旎的心思,没想到在之后见不到她的日子里,脑海中竟时不时就浮现出少女那如凝脂般的肌肤和皎若月牙的清秀脸庞,甚至入了梦也挥之不去。 明明不是绝色,却让他魂牵梦萦。 既惦记上了,自然就要调查清楚。 之前只是听说了鹊仙楼破产一事,并没有深究过,这次仔细地派人查了一番,倒是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一日,霍仁贵嘱咐了酒楼的掌柜一声自己要出门,便离开了鹊仙楼。 因着他以往也经常出门,众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继续按部就班做着手头上的活计。 谁知,才刚过晌午,就有一伙面目狰狞的混混打上了门来,把酒楼的大堂砸了个稀巴烂,吓跑了还在用餐的客人,叫嚷着霍仁贵把鹊仙楼赔给了他们老大。 待在后厨的霍惜逢闻言,急匆匆赶了出来,却见为首的大汉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霍仁贵丢到了大堂中央,一脚踩在他伤痕累累的躯体上,蛮横地让她交出房契和地契,否则就当场杀了霍仁贵抵债。 霍惜逢到底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虽性子稳重,但是面对这么凶险的境况,还是急得满头大汗。 她竭力保持冷静,与来者不善的混混们周旋,想找机会报官求救。 谁知,混混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把整个酒楼全面封锁了起来,不让酒楼里的人有机会跑出去半步,自然也就没办法报官。 僵持之下,混混头子掏出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契书,说是霍仁贵的欠债证明。 霍惜逢接过去一看,发现还真是酒楼的抵押契约,而最下面的落款也是父亲的字迹,登时哑口无言。 见她没法再反驳,混混头子立马洋洋得意地抢走了契书,命令底下的人搜寻酒楼,把值钱的物件搬了个空,就连后厨的油盐酱醋都没有放过。 “明日把房契和地契准备好交予我,我就不报官告他霍仁贵。”头子嚣张跋扈地说,“如若不然,我就把这契书呈到官府,让青天大老爷做定夺。只是……就霍仁贵这样,怕是撑不到上堂吧?哈哈哈哈……” 放完狠话,他就带着一帮手下,仰天大笑着离开了。 11.十一点鲜 霍仁贵被那般毒打,又没及时送去医馆,熬了没几天就撒手人寰,期间一直昏迷不醒,从未恢复过神智,让酒楼的众人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行。 主心骨一倒,霍家基本上也就倒了。 因着讨债的一方有霍仁贵签了名的欠款证明,即便报了官霍家也不占理,只好将酒楼关闭,以房契和地契抵债。 红红火火了多年的鹊仙楼就这样被迫关张了,酒楼的伙计也只能被迫离开另寻生计。 就连霍家的府邸,也不得不挂卖抵债。 母子三人自觉对不起在酒楼打拼了多年的伙计和因府邸卖出不得不离开霍家的丫鬟小厮,散尽所剩不多的家财,给每人都付予了足够的遣散费,让他们可以体体面面地另觅生路。 处理完所有事务后,霍惜逢带着年幼的弟弟和孱弱的母亲,携着仅余的银钱,租住到一个破落的小院去,凭着从府里一同带来的粮面勉强度日。 一直到霍惜逢入了豫王府做丫鬟,得了月钱贴补家里,日子才稍微好过起来。 就连在腥风血雨的皇家被磨练着长大的萧羽牧,在看见这份手下呈上来的调查报告时,也不由佩服霍惜逢的坚强与毅力。 寻常的小姑娘,在家中遭遇变故的时候,没有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提像霍惜逢这样,一个人撑起整个家,把鹊仙楼这个烂摊子收拾好,自己主动进入王府做丫鬟,挣钱养活母亲和年幼的弟弟。 越是了解她,萧羽牧就越是欣赏她。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将她护在自己的翼下,那么当然就要用自己的势力,帮她查清楚真相。 身为当今幼帝最信任的皇叔,萧羽牧不仅要肩负起教导圣上的责任,还要负责辅助他监国理政,明里暗里的势力都是常人所不可比拟的,因此,查谁要对付鹊仙楼,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这查出来的幕后黑手,竟然还有着更深一层的靠山。 并且,这个靠山,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随意撼动。 但是,不能随意撼动,不代表他不会去动。 邀请霍惜逢去金福楼参加宴会,便是他助她查清真相、完成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 五日后。 萧羽牧带着被精心打扮过的霍惜逢,乘着马车去了金福楼。 “王爷,我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厨娘,打扮得这么隆重,似乎不太合适吧?”霍惜逢拘谨地对坐在自己对面的萧羽牧问道,表情有点惶恐。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凭她的身份,像现在这样与萧羽牧共乘同一辆马车,其实也是不符合规制的。 “你是陛下邀请的贵客,谁敢指摘你的打扮?”萧羽牧轻描淡写道。 既然连萧羽牧都不说什么,那么霍惜逢也没法继续提出质疑,只能乖乖闭上嘴巴,板板正正地坐着,连眼睛都不敢到处乱看。 萧羽牧用余光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少女,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单是和他坐在一驾马车里都紧张成这样了,那以后还得了? 不过,今日的霍惜逢,倒真是美得很打眼。 萧羽牧缓缓扫过霍惜逢的全身,眸色逐渐深沉。 平日不施粉黛,还觉得小姑娘只是清秀可人,今日略微擦了些脂粉,再穿上艳丽的衣裙,就好像璞玉终于被雕琢成了精美的艺术品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就是这裙子……未免有点太贴身了。 萧羽牧不满地蹙了下眉。 小姑娘本来才刚刚及笄,身段还没有完全长开,应当不那么打眼才是,偏偏这衣裙就像是刻意凸显她的曲线一样,腰肢处和胸部勒得紧紧,勾出那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和胸前的两团饱满,衬得她玲珑有致,婀娜多姿。 还有那抹胸……开得也太低了。 萧羽牧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待会儿去的地方男人那般多,这美景岂不是都要让其他人瞧了去。 不知道是谁给霍惜逢准备的衣裳,回去后要好好罚上一罚! 12.十二点鲜 这场宴会,是皇帝为了招待大乌的使节而举办的宴会,因而格外的盛大。 准备的菜式自然也是种类繁多,个个色香味俱全,让人眼花缭乱。 霍惜逢身为萧羽牧府上的婢女,虽然得了恩宠可以来参加宴会,但是以她的身份,按理是得要坐到末席去的。 偏偏萧羽牧像是不知道这条规矩一般,直接带她去了首席,并赐了座,霍惜逢也只能拘谨地坐下。 这一举动让许多人议论纷纷。 “豫王边上的是谁家的姑娘?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濠州知府对身边的另一位微胖的官员低声问道。 微胖的官员擦了擦额角的汗,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是哪家千金:“陈大人,我也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啊……” 有这种疑惑的不止是他们两个,几乎在场的所有达官贵族,都在讨论此事。 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萧羽牧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太过于不近女色,让许多心思活络的、想要把自家闺女塞进王府的官员无计可施。 好不容易安慰自己,虽然没法把自家闺女塞给萧羽牧做妻妾,但是好歹其他人也没能成功,大家都被一视同仁,倒也还可以接受。 但是现在,豫王身边竟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这让他们不得不多想——毕竟,一直以来萧羽牧的身边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年轻的女性,就连伺候的下人也多是小厮,难得有一个女性,也是嬷嬷级别的。 现在万年铁树居然开花了……莫不是豫王终于开窍,想要沾沾女色了? 家中有女儿的官员们心里纷纷打起了算盘。 谁要是能把女儿嫁给豫王,哪怕不是正妻,那也能和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搭上关系,获得莫大的助力啊!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有本事,竟然抢先占了豫王身边的位置。 凭这宠爱,以后最少也是个侧妃。 官员们越想越嫉妒得牙痒痒,纷纷派人去打听起少女的身份来。 霍惜逢对此一无所知。 参加宴会的人,除了萧羽牧以外,她全都不认识,便把注意力放在宴席的菜肴上,百无聊赖地一样样看过来。 因着是要招待外国使节,这宴席备的菜自都是酒楼最好的菜,个个都摆盘精致,挑不出错来。 而且,这些还只是前菜和两菜呢,真正的硬菜还要等皇上来了才上。 霍惜逢看着这些菜,在心里无限叹息:要是鹊仙楼没倒,这举办宴席一等一的首选自然是鹊仙楼…… 萧羽牧看出小姑娘心里的郁闷,悄悄命人给她上了一小碗山泉豆腐花,温声说道:“陛下马上就到,你先吃点甜的垫垫肚子。” 霍惜逢有些受宠若惊:“陛下还没来,擅自吃东西不太好吧……” “没事,有我在,没人敢说什么。”萧羽牧微笑着说。 看到豫王和颜悦色对身边的少女说话,就已经够让默默观察这边的人吃惊了,接下来又看见少女拿起小勺子,一口一口满足地吃起豫王特意给她叫的豆腐花,心里更是有了思量。 看来这姑娘得到的宠爱,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霍惜逢很喜欢这份豆花。 小小的一个青蓝色瓷杯,里面盛着白嫩嫩的一汪豆花,表面还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果干碎,看起来十分精致。 舀起一勺,嫩滑得不可思议的豆花带着果干碎在银制的小勺子上轻轻颤动,十分诱人。 再往下挖,可以挖到埋在底部的一层红豆沙,熬得绵软的豆沙甜丝丝的,与滑嫩的豆花结合在一起,非但没有违和感,反而融合十分和谐,在舌尖上弥漫开甜蜜的味道,向喉咙深处滑去。 “好吃。”霍惜逢笑弯了眼,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13.十三点鲜 皇帝很快就到了。 因着不在宫里,幼帝也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看上去不苟言笑,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帝王应该具有的风范。 既皇帝已到,那么宴席自然也就开始了。 霍惜逢也不怯场,面对如此多的大人物,她既然横竖都不认识,干脆就大大方方地谁都不看,低头享用起美食。 金福楼作为鹊仙楼倒闭后最火爆的酒楼,大厨的手艺自是也很不错的,霍惜逢吃得很开心。 殊不知,正有人在悄悄观察她。 “大人,属下瞧着豫王旁边那个少女,有点眼熟啊。”大乌使节的随从对面容粗犷的男人耳语道。 威尔瀚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看什么漂亮姑娘都觉得眼熟!别打扰我吃饭!” 之前为了刁难幼帝,他压抑自己的食欲,对着呈上来的美味佳肴各种挑剔,说这个难吃那个不合胃口,咽着口水看着宫人们把菜撤下,硬生生把自己饿得咕咕叫。 一直到小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个妙招,命人给他们准备了串串香小火锅呈上来,让他们自己动手涮着吃。 这摆明了是在说:既然做给你们吃你们不满意,那就干脆自己动手喽! 大乌的一行人脸都黑了。 可偏偏没办法,负责呈菜的女官说得可好听,是怕大乌的人吃腻了这边的菜,特意准备了特色串串香,让他们尝尝鲜。 这可是皇帝的好意,大乌的人再怎么想拿乔,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刺,只能忍气吞声,乖乖吃完了一顿串串香。 这一破戒,之前的坚持也就土崩瓦解了,大乌的人再也不敢在吃食上鸡蛋里面挑骨头,让小皇帝舒心了不少。 而威尔瀚也成了最自暴自弃的那个,凡是有宴席必定大吃特吃,像是要把之前落下的量都补回来一样。 随从被喝了一顿,也只能悻悻地闭嘴。 萧羽牧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勾了下唇角。 瞧大乌人的反应,他们必然是对霍惜逢有印象的。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霍惜逢对宴席上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 她发现金福楼出产的梅子酒味道相当不错,口感清冽,还带着梅子特有的酸甜果香,喝起来没有火辣辣的烧灼感,很是温和。 因而,她一杯接一杯,一个人几乎喝了一壶梅子酒。 这酒虽不烈,但是后劲很足,霍惜逢在宴席上还不觉得有什么,宴席一散,甫一坐上马车,就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王爷……”霍惜逢扶了下发昏的脑袋,强撑着说,“我有点头晕……” 萧羽牧看着她红得不自然的脸,以及雾蒙蒙的眼眸,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刚刚喝下去的那一大壶梅子酒。 “你有点醉了。”萧羽牧忍着想要去扶住她的冲动,冷静道,“回去让人给你熬点解酒汤,喝下去睡一觉就好了。” 霍惜逢努力想让自己不在王爷面前失态,但是酒的后劲越来越大,让她的脑子昏昏沉沉,身体也像棉花般无力软绵,摇摇欲坠。 在她的脑袋即将磕到马车壁上的一瞬间,萧羽牧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头。 “谢谢王爷……”霍惜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救命恩人的长相,软软地说道。 萧羽牧干脆坐到她旁边,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牢牢固定住,以免她一个人在对面东倒西歪。 但是很快,他就开始怀疑起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喝醉了酒的霍惜逢太乖太软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撒娇的猫儿,时不时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在他的衣服上蹭来蹭去,可爱得不行。 萧羽牧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莹润的嫣红唇瓣、白皙的耳垂和颈窝,甚至胸前玲珑的弧度…… 如果不是她的神情实在是清纯,萧羽牧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勾引自己了。 但是没有。 实际上,是他自己乱了阵脚。 不能再看下去了。 萧羽牧移开视线,暗暗祈祷马车快点驶到王府…… 14.十四点鲜 霍惜逢醒来时,只觉得有一点点晕,没有宿醉之后的头痛欲裂感。 看来是有人给她喂过醒酒汤了。 她的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自己烧了点热水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霍惜逢便马不停蹄去了厨房,想着做点好吃的早食感谢萧羽牧。 虽然她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但是按理来说,一定是萧羽牧让人把她安置好的,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谢恩。 就算不谢恩,也应该去请罪——她是作为萧羽牧的随从去参加宴席的,非但没有照顾好他,反而擅自喝醉,给他添麻烦,要是对方追究起来,她是要被罚的。 扫视了一遍厨房里的食材后,霍惜逢决定做小馄饨。 先制点姜葱水。 在一个碗里倒入凉水,放入姜片葱段和花椒,净手抓匀,放到一边备用。 随后干脆利落地剁好肉馅,倒入葱末和姜末,打进一个鸡蛋,分几次倒入姜葱水,每倒一点进去就用筷子使劲顺时针搅弄,让肉馅充分吸收,去除腥味。 搅匀后,加入生抽、盐等各种调味料,再次搅匀,撒上葱花,淋上热油,把香味激发出来,馄饨的馅就做好了。 霍惜逢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就包了足够多的小馄饨。 用大漏勺将小馄饨托着放进高汤里烫煮,顺便放入几片青菜一起烫,咕嘟咕嘟烧开。 怕只吃小馄饨有点单调,霍惜逢又用厨房里提前发好的面做了葱花肉沫花卷,打算一起呈过去。 很快,两个食物都做好了。 霍惜逢将其稳稳当当地放进食盒里,向萧羽牧的院子走去。 “卫大人。”她在门口碰到了卫风,停下来屈膝行了个礼。 “霍姑娘。”卫风不敢怠慢她,连忙让开路,“王爷叮嘱过了,你来可以直接进去,不用通报。” 王爷可是放了话,霍惜逢会是他以后的女主子,他可不得恭恭敬敬对待吗? 霍惜逢没有多想,只觉得是萧羽牧预料到了自己会过来谢恩,点头谢过卫风后,便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萧羽牧刚刚洗漱完,正坐在桌子旁沏茶喝。 霍惜逢恭敬地行了个礼:“谢谢王爷昨天让人安置。奴婢无以回报,只能做了点小馄饨和花卷呈过来,请笑纳。” “以后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萧羽牧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热茶,“明明不习惯这样称呼自己,还要硬来,不累吗?” “可是……”霍惜逢犹豫道。 这不合规矩。 她刚一进王府,就被人教过规矩,不管是不是奴籍,在王府做事,见了主子,就一定要自称奴婢。 虽然她偶尔也会因为不习惯忘记这一茬,但是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违反规矩呀。 “没有可是,我就是王府最大的规矩。没有人敢指摘你。”萧羽牧斩钉截铁地说,“礼尚往来,我也不在你面前自称本王,总可以了吧?” 霍惜逢觉得不太对,皱着眉还想说点什么,就被萧羽牧打断道:“我都快饿坏了,还不快点把早食拿出来。” 霍惜逢闻言,急忙把食盒搁到桌上,打开来,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以及一碟精致的葱花肉沫花卷,恭敬道:“厨房给王爷还备了其他早食,因而我没有做太多,请王爷尝尝鲜。” 萧羽牧低头一瞧,两份精致的早食板板正正地搁在自己面前,量不大,却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白色的大碗里盛着清澈的高汤,里面漂浮着一个个圆滚滚的饱满小馄饨,每一个都拖着薄纱般的小尾巴,在汤水里若隐若现,看上去十分可爱。 汤面浮着少许金黄色的油,点缀着清淡的小馄饨,也让翠色的青菜看起来更加鲜绿,无比诱人。 萧羽牧舀起一颗讨喜的小馄饨,放入口中。 15.十五点鲜 薄薄的馄饨皮被咬破,露出内里鲜美多汁的肉馅,混合着高汤,鲜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进肚子里去。 萧羽牧本来就饿了,这会儿吃到这么美味的小馄饨,一时忘了矜持,拿起勺子一口一个吞起小馄饨来。 不一会儿,一整碗小馄饨就被吃了个干净,就连浸在里面的青菜叶子都没有被放过。 见萧羽牧还想舀碗里剩下的高汤喝,霍惜逢连忙提醒道:“王爷,还有花卷呢。” 萧羽牧这才想起来,还有一碟被自己遗忘的葱花肉沫花卷。 鉴于刚才的“狼吞虎咽”太过于损害他高贵的形象,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吃,而是用筷子优雅地夹起一个圆圆的花卷,送到嘴边,矜持地咬了一口。 花卷还温热着,口感很松软,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面食独有的清香,还混合着葱花和肉沫的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萧羽牧没忘要保持形象,端着姿态优雅地吃着花卷。可尽管仪态上矜持了,他下嘴却一点都不含糊,没一会儿就把一碟花卷吃了个精光。 霍惜逢体贴地送上一盏花茶:“王爷,漱漱口。” 美人皓腕如霜雪,捧着散发出清香的花茶,让人赏心悦目。 萧羽牧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抿了一口,让花茶的香气冲刷掉嘴里残存的早食味,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谢谢。” “倒是我要谢谢王爷。”霍惜逢急忙说道,“昨日我不小心贪杯喝多了,在王爷面前出了丑……王爷不计较我的过错,真是不胜感激。” “既然如此,今晚就过来跟我一道用膳吧。”萧羽牧顺势说道。 “这……”霍惜逢有点为难。 萧羽牧故作不高兴:“还说感谢我,连陪我用个晚膳都不愿意?” 霍惜逢只能无奈地应下。 萧羽牧事务繁忙,用过早食后,便带着卫风出府去了。 到了傍晚,霍惜逢便早早到了厨房,打算亲自做一桌好菜,呈给萧羽牧。 她已经定好了要做的菜:酱焖羊肉、脆皮豆腐、香干炒肉、清炒莴笋丝,再配上酸萝卜老鸭汤。 羊肉处理过后,便放入砂锅焖上,同时加入切成滚刀块的萝卜,以及八角、香叶、桂皮等香料,一大锅慢慢熬煮。 酸萝卜老鸭汤也是一样,用一口大锅小火煨着,慢慢氤氲出香味。 烹煮时间长的都炖上以后,霍惜逢便开始炒菜。 先做脆皮豆腐。 豆腐提前用生抽、老抽、蚝油和白糖等调料腌制过,现在裹上淀粉和蛋液放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倒入调好的酱汁,小火煮到汤汁浓稠,让每一块豆腐都均匀充分地裹上鲜亮的酱汁,再撒上葱花,就算是做好了。 接着又马不停蹄做香干炒肉。 姜片热油爆香,倒入腌制好的肉丝,炒至半熟后起锅,再放入姜葱蒜和辣椒,翻炒出香味,混合上切成条的香干一起炒。 霍惜逢气定神闲地颠着勺,有条不紊地翻炒。 不多时,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香干炒肉便顺利出锅。 最后炒个碧绿碧绿的莴笋丝,所有菜肴便都完成了。 恰巧,有人来通报,说萧羽牧刚好回府了。 霍惜逢带着几个下人,把刚刚做好的菜端到萧羽牧的院子里去。 四菜一汤摆了一桌,看起来不多,但是样样色彩鲜艳,香气扑鼻,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咽唾沫。 “王爷。”霍惜逢刚把手上的菜放到桌上,就看见萧羽牧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急忙行礼道。 “免礼。”萧羽牧摆摆手,“坐下一起吃吧。其他人可以退下了。” 16.十六点鲜 霍惜逢有些拘谨地坐下。 她其实不太明白,萧羽牧为什么要她陪他一起用晚膳。 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尚可,但归根结底还是主仆,同桌吃饭可是万万不合规矩的。 偏偏萧羽牧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自顾自地就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霍惜逢看着他这样,也只能跟着一起吃。 幸好她做的菜着实美味,两个人低头闷吃,倒只会显得专心致志,而不至于尴尬。 酱焖羊肉味重汁浓,脆皮豆腐和香干炒肉极其下饭,清炒莴笋丝爽口解腻,几盘菜很快就见了底。 吃饱后再喝上一碗开胃解腻的酸萝卜老鸭汤,冲刷一下被美味食物填满的肚腹,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圆满了。 吃饭的时候还好,这会儿吃完饭了,两人无事可做,空气中只剩下一片沉默,使氛围又变得尴尬起来。 “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萧羽牧主动打破沉默道。 “谢王爷,可我还有许多活计要做……”霍惜逢脸色为难道。 “不妨事。”萧羽牧大方地说,“那些活计谁干都一样,我会派人把你的事情都做好的。” “可是……”霍惜逢犹豫道,“这不太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萧羽牧斩钉截铁道,“走吧,一起出去散散步。” 他都这么说了,霍惜逢也没法再继续拒绝。 两人就这么在王府的小花园里沉默地散步,气氛略显尴尬。 霍惜逢偷偷抬眸看向萧羽牧的侧脸,总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但是又想不到原因,只能带着满腹疑惑默默跟在他旁边。 主子要做什么,肯定都是有他们的道理的,做下人的不需要质疑,只要听话照做就是了。 没想到,接下来萧羽牧的举动,让霍惜逢觉得越来越诡异了。 先是把她带到了花园的小凉亭里,让人在桌子上摆好高档的点心和茶水,一边吃点心喝茶,一边扯东扯西地聊天。 霍惜逢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铺垫什么,后面定人有正事要说。然而等了半天,他也仍然只是在闲谈,没有半点要谈正事的意思。 接着,萧羽牧又让人搬来几个大箱子,一打开便看见里面堆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都是时下贵家小姐们最喜欢的款式。 萧羽牧本以为霍惜逢会觉得很欢喜,没想到他看见这些礼物非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还一脸惶恐。 “王爷,无功不受禄。”霍惜逢语气惊慌地说,“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不应该得到这么贵重的奖赏。” “这不是奖赏。”萧羽牧抿唇道,语气有点委屈,“只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霍惜逢愣住了:“礼物?” 向来冷静沉稳的萧羽牧被她单纯的水眸一盯,心尖一阵酥麻的悸动,耳根子也染上淡淡的绯红。 “嗯。”他有点忸怩地回答。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霍惜逢疑惑地问道,在目光触及萧羽牧蕴着情意的眼眸时,声音便蓦地顿住了。 萧羽牧见她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心里一咯噔。 他就说自己那群下属不靠谱,说什么追求姑娘家可容易了,只要和对方一起吃好吃的,陪她赏花散步,再送点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鲜有人不被打动的。 他一步步照做,也不见霍惜逢对他喜笑颜开呀! “王爷是想让我侍寝吗?”霍惜逢的眸光黯淡了下去,语气也淡漠了许多。 果然,这些皇室子弟都是花心之人,瞧见个漂亮的姑娘家就想弄上塌亵玩一番。先前还觉得豫王是个正人君子,不似旁人,没想到居然看走眼了。 萧羽牧一下子慌了神:“我何时说要让你侍寝了?” 霍惜逢愣了一下。 她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既然萧羽牧想要,那就让他得逞,说不定还能哄他帮自己查清楚父亲的案子。 反正横竖她也没法与权贵抗争,不如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 “我只是……”萧羽牧有点难以启齿地说,耳根子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心悦于你。” 霍惜逢彻底傻了。 17.十七点鲜 霍惜逢又一大早就起来忙碌了。 银色的刀光在砧板上来回飞闪,发出笃笃的响声,与之同时,放在砧板上的瘦肉、酸豆角、蒜头和辣椒都变成了小粒和碎末,分门别类堆成一小堆,整整齐齐。 剁好食材后,霍惜逢打开一口锅的锅盖,从里面捞出用热水泡发的米粉,用冷水冲洗了好几次,放在一边备用。 接着烧锅热油,煎出一个金黄金黄的荷包蛋,铲出来放在碟子上备用。 重新热油,爆香姜片和蒜末,把切好的辣椒和肉末倒入锅中爆炒,再转成小火,加入生抽和盐等调味料,慢慢炒出香味。 肉末在调味料的浸润下慢慢变成深色,与红色的辣椒和新倒入的绿色的酸豆角相辉映,再加上白色的蒜末和金黄的姜片,五彩纷呈,好看极了。 铲出炒好的浇头,加水大火煮开后,倒入事先熬好的高汤,烧开后放入泡好的米粉,加适量盐调味,捞到大碗里。 浇上浇头,卧个荷包蛋,香喷喷的酸豆角肉沫米粉就做好了。 照例给萧羽牧呈过去后,霍惜逢本想偷偷溜走,却被萧羽牧一眼看穿她的打算,用眼神逼迫她坐下一起用早食。 霍惜逢不得不从,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端起一碗小米粥,就着小菜,埋头像鸵鸟一样吃了起来。 萧羽牧看着她这副逃避的模样,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距离他表白心意已经过去了一些时日,霍惜逢仍旧没有适应他们关系的转变,非但没有跟他变得亲近起来,反而还想方设法跟他拉开距离,像只敏感的小刺猬。 萧羽牧没办法,只能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她,让她每天不仅要准备自己的膳食,还要陪同自己一起吃,想用这种办法逼迫她适应自己的存在,慢慢脱敏。 “光喝粥怎么行?”萧羽牧见霍惜逢只顾着低头喝小米粥,皱了皱眉,“也吃点别的。” 霍惜逢匆匆应了句“是”,便快速用筷子夹了个小笼包,放到自己碗里,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萧羽牧看着她像小蘑菇一样的脑袋,没有感到气恼,反而愈发觉得她可爱。 “今天是花灯节,晚上带你去逛逛集市。”萧羽牧对着“小蘑菇”温柔地说。 霍惜逢猛地抬头,一下子连害羞拘谨都忘了,惊喜地问:“是真的吗?” 除了上次赴宴,她进入王府以来,就没有再出去过,早就被闷坏了。 旁的千金大小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或许还不觉得成天待在府里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拘在后院过,习惯像男子一样抛头露面,难以忍受长时间不出门。 “当然是真的。”萧羽牧看霍惜逢这么高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且安心地在府上,等我回来接你。” 等萧羽牧离府后,霍惜逢才后知后觉——这不就代表着晚上她和萧羽牧要单独出去逛集市吗? 想到这一点,霍惜逢控制不住地心头一颤。 年轻男女,在这种暧昧的节日相约出游,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日萧羽牧的表白再次浮上霍惜逢的心头。 这般身份高贵又年轻俊美的男子向自己表达爱慕之情,说不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她也想接受萧羽牧的心意,可是…… 霍惜逢叹了口气。 一个落魄的酒楼千金,除了点庖厨之事便一无所长,身后也没有强大的家族作为靠山,怎么能配得上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呢?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确定,萧羽牧对自己的真心到底有多深厚——足不足以保护她不受高门大户勾心斗角的伤害?足不足以为她挡下外头的流言蜚语?会不会让她继续抛头露面经营酒楼…… 说不定萧羽牧只是一时兴起,过些时日就不再对她有兴趣了,而她又已经深陷其中,那该如何是好。 萧羽牧可以随时潇洒抽身离开,她未必能做到。 所以,她只能牢牢守住自己的心防,不让自己为萧羽牧而动心。 这是最理智的做法。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如此难过呢? 18.十八点鲜 傍晚,萧羽牧如愿接了霍惜逢出府游玩。 怕小姑娘不适,他只叫卫风一人远远地尾随,并没有再带其他随从。 “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萧羽牧体贴地问道。 霍惜逢见时候还早,集市上的小摊尚未全部摆出来,便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我想先回家一趟……” 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也不合规矩,她一说完便急急忙忙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不可以便罢了。” “自然是可以的。”萧羽牧毫不犹豫地说。 “谢王爷!”霍惜逢喜上眉梢道。 自从入了王府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门,更别提回家了,只得在发了月钱后托人送给母亲和弟弟,都没法与他们见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萧羽牧眉心微动,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 两人来到霍家所在的小巷子,霍惜逢兴高采烈地想要往自己家跑去,就听见一阵明显的打斗声。 萧羽牧自然也听见了,神情一凛,把霍惜逢护在身后,冲卫风命令道:“去,查看情况!” “是!”卫风不敢懈怠,拔出剑便朝声源处赶去。 “王爷!”霍惜逢着急地大喊,“那是我家!我娘和我弟弟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娘和你弟弟很安全,他们不在那里。”萧羽牧拧了拧眉,抱着霍惜逢一个轻跃跳上旁边屋子的屋顶,越出小巷,重新回到安全的大街上。 “什么?”霍惜逢糊涂了,“为什么我娘和我弟弟不在那里?王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不够安全,我带你去见你娘和你弟弟,他们会跟你说明白的。”萧羽牧没有停留,带着霍惜逢不断奔走,最终落在一个大宅子的院子里。 “王爷。”守在院子里的护卫见萧羽牧来了,急忙行礼道。 萧羽牧点了点头:“夫人和小公子都还好吧?” “都好。”护卫恭敬地说,“夫人和小公子刚刚用过晚食,此时应该在堂屋歇息。” 萧羽牧闻言,带着霍惜逢往堂屋里走去。 霍惜逢越来越迷糊了。 一直到她看见好端端坐在屋子里的娘亲和弟弟,才猛地回过神来:“娘!惜时!你们怎么在这里?” “姐姐!”霍惜时见到霍惜逢,登时高兴地向她扑过来。 正在做针线活的徐静姝也惊喜道:“惜逢,你怎么来了?” 一家人惊喜地说了好一会儿话,霍惜逢才想起萧羽牧的存在,忙向他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萧羽牧依着之前查出来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出来陷害霍仁贵的幕后黑手居然是大乌的人。 这大乌是本国的附属小国,这两年换了个新国君,国力有所增强,于是便开始膨胀,不把主国放在眼里,就连派过来的使节也都嚣张跋扈,处处拿乔,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甚至妄想取代本国成为新的霸主,就设计陷害霍仁贵,让鹊仙楼垮台,利用鹊仙楼绝佳的地理位置,建成新的酒楼,作为大乌打在本国的暗钉,为大乌提供机密情报。 得亏萧羽牧为了帮霍惜逢去查了这件事,才顺带查出来这么多内情,不然若是让大乌成功在本国设了这么个暗哨,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乌的人没有那么聪明,我猜他们背后还有人,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萧羽牧沉声说道,“并且猜到他们不会放过你们一家人,定然会斩草除根,所以提前把霍夫人和霍小公子转移到这个院子里来,在原来的宅子里留了替身,守株待兔。” 霍惜逢大脑一片混乱。 突然间吸收的信息量过大,她一时半会没法消化。 19.十九点鲜 萧羽牧本来是想让她亲眼瞧瞧假扮她母亲和弟弟的人,彻底放心后,再带她来这个院子看真正的母亲和弟弟,没想到好巧不巧,大乌的人选在今天来暗杀那两人,只能改变计划,紧急撤退。 “那两个替身不会有事吧?”霍惜逢担忧地说。 “不会。”萧羽牧肯定地说,“安排替身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所以我安排了足够多的暗卫守在那里,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霍惜逢这才放下心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方便再继续去逛集市,萧羽牧只好带着霍惜逢回王府。 虽然没能玩成,但是见到了母亲和弟弟,还从而知道了他们现在安全无比,霍惜逢还是很高兴。 “王爷,你不用去看看情况吗?”霍惜逢问道。 “不必,卫风会处理好的。”萧羽牧胸有成竹道,“没能出去玩,我让人做点好吃的,一起用晚食吧?” “这怎么行。”霍惜逢急忙摇头,“王爷暗地里帮了我这么多,自然是由我下厨了。” 萧羽牧也惦记着她做的那一口美味,便也没有和她争。 霍惜逢手脚麻利,没多久就做出了一桌子好菜。 肥美多汁的红烧肉,鲜辣下饭的鱼香肉丝,开胃爽口的清炒土豆丝,以及清淡解腻的冬瓜虾米汤,正正好好够两个人吃。 因为见到了亲人很高兴,霍惜逢还拿出了前段时间自己酿的青梅酒,邀请萧羽牧一起喝。 青梅酒酸酸甜甜的,不是很烈,两人吃完饭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不知不觉把一整坛青梅酒都给喝完了。 “王爷……”喝了酒的霍惜逢胆子大了许多,举着空酒杯朝萧羽牧晃了晃,大大咧咧道,“谢谢你保护我娘和弟弟……我再敬你一杯……” 萧羽牧怕她拿不稳杯子,会不小心摔碎弄伤自己,便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杯子,虚扶着她的肩膀温声说:“已经没有酒了,你也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的。” “我还能喝!”霍惜逢不满地嘟囔说,软绵绵地砸了一拳在萧羽牧身上,“把杯子还给我……” 喝醉了酒的少女娇憨可爱,脸蛋染上浅浅的粉色,看上去像一颗饱满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上一次她喝醉的时候,萧羽牧就忍得很难受,这一次她又在他面前喝醉,还同样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他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 “霍惜逢,你看着我。”萧羽牧扶稳她歪歪扭扭的脑袋,掰正,让她看向自己,“先前我向你表白心意,你尚未告知我答案……我现在想要知道,你是否也心悦于我?” 若是平日清醒的霍惜逢,定然会逃避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此时的霍惜逢喝糊涂了,没法深入思考任何事情,只能本能地点点头:“是!” 萧羽牧刚感到欢喜,霍惜逢又突然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凑得很近很近,端详着他的脸认真道:“喜欢呀,喜欢萧羽牧……”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虽然因为喝了酒而有点口齿不清,但还是能听清楚所说的内容。 粉嫩嫩的小脸近在咫尺,近到萧羽牧甚至可以数清霍惜逢有几根弯弯的睫毛。 那一双水汪汪的、乌亮的眼眸,就像是最迷人的黑宝石,吸引着他所有的目光。 萧羽牧心跳如鼓。 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直接贴上前去,吻住少女柔软的唇瓣…… 20.二十点鲜 有情人浓烈的爱意,比青梅酒还要醉人。 萧羽牧把霍惜逢抱到内室的软榻上,迫不及待地再次低头吻上去。 少女的嘴唇软软的,像粉嫩嫩的花瓣,让人舍不得一口吃完,只能轻轻含住,柔柔地吮吸,描摹优美的唇部轮廓,像是在吃一块珍贵的糖果。 萧羽牧食髓知味,用手掌轻轻抚摸霍惜逢的后背,哄着她张开了嘴,将舌头滑了进去。 “唔……”霍惜逢有点呼吸不畅,忍不住嘤咛着抱怨道。 萧羽牧听到她的哼唧声,放缓了深入的速度,转为柔和地舔舐她的嘴唇,然后含着她的小舌尖迷恋地吮吸,细致认真到了极点,连一点点都不愿意放过,舔遍小姑娘嘴里的每一个角落。 暧昧的银丝从两人的唇角溢出些许。 空气中淌着仿佛糖丝融化般的甜蜜气息,让人沉醉其中。 萧羽牧恪守着底线,知道此时霍惜逢喝醉了不清醒,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进一步占她便宜,便只抱着她亲吻,并没有更多的举动。 然而霍惜逢却渐渐不满足于亲吻,整个人贴到萧羽牧身上,细细地哼唧着,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表示想要更多。 “不行。”萧羽牧松开她,一边抚摸她的发丝,一边克制道,“你现在不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要嘛。”霍惜逢见他拒绝自己,睁着水汪汪的乌亮眼眸,委屈地说,“我好热……” 少女本就生得娇美,加之喝了酒,又被亲吻了好一会儿,水嫩嫩的小脸蛋变得像桃花一样粉白艳丽,此时凑得那么近跟萧羽牧撒娇,让后者实在有点把持不住。 “不可以。”萧羽牧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强硬地拒绝道,“等你酒醒了再说。” “你坏!”平时成熟稳重的小姑娘喝了酒,胆子也大了起来,借着酒劲发泄被压抑着的小性子,“你欺负我!我不喜欢你了!” 萧羽牧看着她因为不高兴而高高撅起的嘴唇,再听见她口不择言说出的话,脸一下子黑了。 他为了她好,强忍着自己的欲望不去碰她,结果被说成了他欺负她? 这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还有没有夫威了? 霍惜逢不知萧羽牧的内心活动,还在娇滴滴地埋怨,忽然就被整个人压倒在塌上,胸前的盘口也被一一解开。 方才还紧闭着的领口大敞开,露出里头一抹鲜红的肚兜。 萧羽牧喉头轻滚,捏着霍惜逢的衣领,红着耳根子,小心翼翼地往两边扯,看见被肚兜勾勒得线条十分明显的两团饱满,顿时觉得小腹一阵热烫,下身硬挺挺地翘起,在裤裆出顶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随着霍惜逢的一呼一吸,那两团鼓鼓囊囊的饱满还会轻悠悠颤动,在肚兜下面顶出两个小尖尖,诱人得紧。 萧羽牧终究不敢掀她的胸衣,只隔着布料握住其中一团,不轻不重地揉捏,感受乳肉柔软的触感,幻想着若是没有丝毫阻隔直接揉捏的话,该有多美妙。 越揉,这胯间的火热就越是灼人。 萧羽牧低头急切地噙住霍惜逢的唇瓣,一边深吻一边揉她的乳肉,同时将腰身挤入她的腿间,将火热的性器怼上她柔嫩的腿心,隔着布料挺腰撞击起来,希望能舒缓一二。 偏偏霍惜逢不安生,被撞一下就娇娇地呻吟一下,声音像黄鹂鸟一样清灵悦耳,还不时闷哼一句“疼”或者“舒服”,勾得他心如火烧。 “王爷……”霍惜逢含着满眼莹润的泪,娇滴滴地唤道,表情有些羞赧,“我亵裤似是湿了,是不是忍不住小解了……” 她懵懵懂懂的纯洁模样让萧羽牧心尖一片酥痒,忍不住摸向她的腿心,哑声说道:“无碍,我帮你检查一下……” 21.二十一点鲜 在少女的嘤咛声中,萧羽牧撩开了她的裙摆,隔着亵裤摸上了她的私处。 即便是隔了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独属于阴阜的柔软触感,就像是嫩豆腐一样,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揉碎。 虽然萧羽牧从来没有近过女色,但是身为皇室子弟,自然在年纪到了以后就阅读过相关的书籍,自然对男女情事也是略知一二的。 摸到霍惜逢阴阜上微凹的细缝后,他便用手指顺着缝隙滑了滑,沾到满指黏腻的濡湿感,便知晓小姑娘不是小解了,而是动情了。 本来就意动的霍惜逢被男人有力的手指这么一勾,顿时整个人都酥软了,下身也泛开陌生的酸胀感,腿心的小洞缓缓渗出羞人的水液。 “王爷……”霍惜逢抬起满含羞意的眼眸,楚楚可怜地乞求道,“难受……” “哪里难受?”萧羽牧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她的小阴阜,勾着笑问道。 “就,就是小解的地方。”霍惜逢不太好意思地说。 “哦……”萧羽牧饶有兴致地说,“那个地方啊……叫小穴。” “小……穴?”霍惜逢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放浪的说法,迷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萧羽牧赞同道,满肚子坏水,“而且像惜逢这种会流水的小穴,应该叫小骚穴。” 霍惜逢此时反应迟钝,但也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皱着眉头不满道:“惜逢的不是小骚穴。” “那你为什么流这么多水?”萧羽牧抽出探入她裙底的手指,将指上沾满的亮晶晶的水液给她看。 霍惜逢哑口无言。 “小骚穴是不是很难受?”萧羽牧哄诱道,“我倒是知道舒缓的方法,不知惜逢可愿意我帮你解决一二?” 霍惜逢单纯地点点头:“那就拜托王爷了。” 她充满信赖的眼神让萧羽牧欲望更甚,恨不得立刻撕碎她的衣裙,就在这张塌上要了她。 可是他不能乘人之危。 只能先尝点甜头。 萧羽牧哄着霍惜逢脱下亵裤,敞开腿,露出那一抹粉嫩嫩水润润的娇花。 他还是第一次见女人的私处,发现果真如书上所说的一样娇娇嫩嫩的,两片柔软的花瓣拢出一条细细的缝,中间隐约可见一个窄小的洞口,被黏黏的淫液濡湿成嫣红色。 喉头控制不住地滚了滚。 如此娇嫩的花蕊,日后不知该如何承受他的巨大…… 萧羽牧浮想联翩着,将手指抚上霍惜逢的阴阜,轻轻剥开柔软的花瓣,找到底下那一颗小小的珠蕊,以指捻住,试探着揉了一下。 霍惜逢立刻呻吟出声。 小洞涌出更多的水液。 萧羽牧找到了妙处,用指腹按压着她的花核,不停上下滑动摩擦,听着她娇喘连连,小穴分泌越来越多的汁水,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在霍惜逢娇啼着喷出一股春水后,萧羽牧便将手指伸到她的穴口,试探着往里面戳去。 少女未经人事的小穴紧致得不行,只插入了一个指头便有些举步维艰了。 萧羽牧也没想入得太深,不然可能会不小心破坏霍惜逢的处子膜,便保持着只入了一个指节的状态,在她的穴口处浅浅抽插。 即便是这种程度的插入,对于从未尝过男女情事滋味的霍惜逢来说也已经足够刺激。 萧羽牧一只手抽插,一只手继续抚摸霍惜逢的花核,双管齐下,没一会儿就把她送上了巅峰,颤抖着喷泄出温热的潮水…… 22.二十二点鲜 霍惜逢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缓慢从塌上坐起来,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许多支离破碎的记忆。 有萧羽牧搂着自己亲吻的,有萧羽牧掀开她外衣的,甚至还有萧羽牧用手指亵玩她的私处的…… 脸一点一点地涨红。 霍惜逢几乎想要抱着脑袋尖叫。 她怎么可以和萧羽牧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是不对的。 可是她偏偏也记得,是自己先说喜欢萧羽牧的,也是自己央求对方说难受的。 没法怪到萧羽牧身上。 虽然霍惜逢未经人事,却也知道经由昨天的事,她的贞洁算是给毁了,以后别想嫁人了。 唯一的选择就是嫁给萧羽牧。 的确,她也对萧羽牧芳心暗许,并不排斥与他成亲,可心里毕竟没底。 她与他,家世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是家道中落的小厨娘,就算萧羽牧对她有意,最多也就封她做个贵妾,往顶了去也只能封个侧妃,是万万不可能让她做正妻的。 虽说有钱有势的男人大多三妻四妾,甭论皇室中人,旁的女子若是有机会嫁给摄政王做侧妃,怕是恨不得立刻就搬到王府去,但是霍惜逢从小就接受着与一般女子不同的教育,认为女子并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希望日后可以找到一个专一对待自己的男人。 而且,她还梦想以后重振鹊仙楼,若是嫁入王府做小妾,肯定就不能再出来抛头露面,这个梦想就会化为泡影。 霍惜逢心乱如麻,一时半会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起身洗漱,去了厨房。 唯有做菜的时候,她才能得到最大的平静。 今天做的是黄豆炖猪蹄。 猪蹄切成小块,凉水下锅,同时加入姜片和料酒焯水去腥。 炒完糖色,让猪蹄均匀地染上鲜亮的糖浆后,放入八角香叶等香料爆炒出香味,随后加入生抽、老抽等调味料,翻炒均匀,倒入足量凉水烧开,盖上锅盖慢炖。 炖久了,猪蹄特有的荤香慢慢飘散开了,让人直流口水。 炖完猪蹄,霍惜逢又炒了几个小炒,招呼厨房的下人们一起吃。 下人们深知她的厨艺有多好,因此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也厚着脸皮捧碗过来一起享用了这一大锅美味的猪蹄。 有了美食下肚,霍惜逢杂乱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些许。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在这里杞人忧天也没有用,不如等晚上萧羽牧回来,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再决定未来该何去何从。 还没把萧羽牧给等回来,霍惜逢倒是先等来了一道圣旨。 听到传旨的太监说圣旨是颁给自己的,霍惜逢一下子懵了,都没听进去前面铺垫的一大通华美词藻,一直到太监宣读“赐婚于豫王萧羽牧为正妃”才回过神来。 赐婚?她和萧羽牧?而且还是正妃? 霍惜逢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有点晕。 给传旨太监塞了赏银后,她茫然地接受着周围人的道贺,感觉不太真实。 就在这时,萧羽牧也赶了回来。 本来围成一圈的众人一见当事人回来了,连忙让开一条道,让他可以顺利走到霍惜逢面前。 “惜惜。”萧羽牧站在心仪的姑娘跟前,莫名有点紧张,“圣旨……你都听清楚了吧?” 旁边的人知晓这对未婚夫妻要说些体己话,便很识眼色地找借口离开了,留给他们私人空间。 很快,两人周围就空无一人了。 23.二十三点鲜 “……听清楚了。”霍惜逢有点紧张地点点头。 “我要娶你做王妃……”萧羽牧也紧张得有点磕巴,“你意下如何?” 霍惜逢看着他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一下子被逗笑了:“都已经下了圣旨了,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还能说不吗?” “那你是同意了?”萧羽牧面露喜色。 霍惜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点点头。 萧羽牧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却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温柔地把她抱进怀里,黏糊了一会儿后,带着她一起去用晚食。 一个月后,霍惜逢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乌安插在鹊仙楼的情报组织居然被一锅端了! 据说,皇帝特意来到濠州行宫小住,明察暗访,本来是想视察这一带的民情,顺带接见外国使节,没成想竟意外查出大乌有此等祸心,便暗地里顺藤摸瓜,将大乌安插在本国的暗钉全都一次性拔除了。 在萧羽牧的协助下,此举还挖出了一直在大乌背后煽风点火、出谋划策的幕后黑手,那就是大乌的邻国闽月。 大乌人大多是蛮族,心高气傲、见识短浅,闽月国派人对其领导层伏低做小,让对方误以为闽月对其俯首称臣,愈发胆大妄为起来,成为闽月侵略的一把刀,甚至连这次来访,闽月都特意安排了一个人在大乌使节旁,阿谀奉承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以催化大乌和本国的矛盾。 那样,闽月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这精心策划的计谋终究是破败了,小皇帝在查清来龙去脉后,便派人彻底将这些暗钉拔了个干净,还狠狠敲打了几国一番,趁机搜刮了不少财物,让他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此外,小皇帝居然还下令,称霍仁贵是发现了大乌的阴谋才被设计灭口,是为了国家大义而牺牲的,因此要补偿他的亲人,不仅将鹊仙楼归还给了霍惜逢,还赐予了宅邸、良田、金银等给霍家,甚至亲笔提了字赐给鹊仙楼,彻彻底底还了鹊仙楼清名。 霍惜逢深知,这是萧羽牧为自己争取的。 不然,皇帝大可以只赏赐财物,没必要做得那么细,还特意赐字给鹊仙楼,就为了昭告所有人:之前闹出的事端都是误会,鹊仙楼还是以往那个鹊仙楼,大家大可放心光顾。 所以,在萧羽牧带着霍惜逢来参观重新装修好的鹊仙楼时,霍惜逢再也没有顾虑,主动搂住他的腰,敞开心扉道:“萧羽牧,我真的好喜欢你。” 萧羽牧被心上人投怀送抱,心中一喜,将少女紧紧搂住:“我也喜欢你,惜惜。” “过些时日,我们就成亲吧。”霍惜逢下定了决心,认真地说。 “不能那么急。”萧羽牧虽然也很想早点把心爱的姑娘娶回家,但是也知道该有的礼数和流程都不能少,“要先去你家下聘,得到你母亲的同意,还要让礼部安排好大婚的事宜……” 霍惜逢知道皇家娶亲的规矩多,也没有坚持,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眼前乖巧的少女,萧羽牧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低头直接吻上她的嘴唇。 “唔……”霍惜逢想到这毕竟是外头,不宜亲密,有点着急地推搡起萧羽牧的胸膛,提醒他不要乱来。 “没有人会来这里的。”萧羽牧哄她说,“我不动手动脚,就让我再好好亲一下……” 霍惜逢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搂着,亲了一个又一个“一下”…… 24.二十四点鲜 po1 8i. co m 豫王大婚,万人空巷。 全京城的老百姓几乎都走上街头观看这一盛大的典礼,在接亲的队伍经过时欢呼雀跃,被强烈的喜悦氛围所感染。 身为新娘子的霍惜逢也欢喜得不行,却也同时感到很紧张,在花轿里反反复复地绞紧手帕又松开,很想挑起盖头看看到哪里了,却又惦记着被教导过的规矩,生生忍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惜逢挺坐得腰都要僵了,花轿才缓缓停下,有人进来引导她走出去。 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走了许多流程,终于有一只熟悉的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辛苦你了,惜惜。再稍微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一整天都蒙着盖头,霍惜逢其实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感觉自己像是一块小小的浮萍一样,被人牵引着走来走去,十分无助。 此时被萧羽牧拉着,她顿时觉得有了依靠,不再惶惶不安,信赖地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位于京城的豫王府。 为了能给霍惜逢一个盛大的婚礼,萧羽牧特意从封地赶回京城,在全城的祝福下迎娶自己的小王妃。 又是一系列冗长麻烦的流程后,霍惜逢和萧羽牧终于拜完堂,入了洞房。 由于没有人敢闹摄政王的洞房,因此两人很顺利地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屏退伺候的下人,得到了独处的空间。 萧羽牧等这一天实在是等了太久,屋内一没人,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一身红色嫁衣的娇美少女搂入怀中,一边用下巴摩挲她的发顶,一边欢喜道:“惜惜,我终于娶到你了。” 霍惜逢也很欢喜,乖巧地搂住萧羽牧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享受这一刻的亲昵。 没过多久,顺理成章地,两人吻在了一起。 霍惜逢倒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榻上,身体被压上一具热烫坚硬的男性躯体,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滋生出暧昧的情愫。 衣料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霍惜逢心跳加速。 萧羽牧吮着小姑娘柔软的唇瓣,感觉到她的害羞,被用手掌蒙住她的眼睛,轻轻地吻她的鼻尖和脸颊,让她慢慢放松下来,才伸手扯开她的衣带。 霍惜逢羞得不行,下意识想要挣扎,却想到这是她和萧羽牧的新婚之夜,这一遭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只好乖乖躺着不动,像只听话的小鹌鹑。 萧羽牧看着她又怕又强作镇定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却也没有揭穿她,只是动作轻柔地褪去她的衣物,又褪去自己的。 大红色的嫁衣落在地上,凌乱地堆迭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纱帐缓缓落下,遮住了塌上的旖旎风光。 萧羽牧倾身吻住霍惜逢,略微青涩地吮吸她的唇瓣,在找到诀窍之后,探入舌尖,缠住她的舌头细细摩挲,热切得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 o 1 8k.co m 同时,手也不安分地在少女柔软纤细的身体上游走探索,让原本还有点僵硬的躯体在自己掌下一点一点绽放…… 霍惜逢含着泪,感觉身体内涌起一股陌生的情潮,让她有点害怕。 萧羽牧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握住她胸前的两团饱满细细地搓揉,还低头吮住粉嫩嫩的乳尖慢条斯理地磨,一直到听见她发出黄鹂般的娇啼,才顺势往下,探往他渴望了许久的幽密之地。 略一施力,少女的双腿便分了开来,露出腿心流水潺潺的小洞。 霍惜逢阴毛稀疏,阴阜像是个光滑的白馒头一样饱满,两片粉嫩嫩的阴唇欲拒还休地遮掩着内里的小洞,沾着莹润的淫水,看着还真像两片娇艳欲滴的花瓣。 25.二十五点鲜 萧羽牧屏住呼吸,轻轻抚上那两片诱人的花瓣,用指腹摩挲,感受如嫩豆腐般的触感,接着将指尖顶入细细的穴缝,分开紧闭的花瓣,露出内里最迷人的风光。 少女的稚穴粉粉嫩嫩的,还没有被人采撷过,洞口紧紧闭合着,只能看见一条窄小的缝隙,带着莹润的水光,像是在暗示里面别有洞天。 萧羽牧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湿滑的洞口,试探着塞入一截指节。 “唔……”霍惜逢哼唧了声,有些许不适。 “乖惜惜,忍一忍。”萧羽牧也憋得难受,但还是极力压下自己的欲望,缓慢地开拓着她青涩的穴道,“马上就好了。” 霍惜逢紧咬下唇,努力适应着下体被异物侵入的不适感。 虽然对这种事情全然陌生,但是成亲前宫里派来教导规矩的嬷嬷曾给她专门讲解过夫妻之道,娘也给她神神秘秘地塞了本避火图,让她务必在新婚之夜前熟悉一遍,因此她也大致知晓,萧羽牧正在做的事情是为何。 所以,尽管感到很羞耻,她也乖乖地躺着没有退缩。 萧羽牧一边低头轻吻她的身体,一边耐心地推进手指,缓慢地拓开紧致的穴道,让她一会儿可以减轻些痛苦。 霍惜逢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小穴不再绷紧,而是变得又湿又软,穴肉层层迭迭地吮住萧羽牧的手指,像是在渴求什么。 萧羽牧感觉差不多了,便拔出了手指,将自己的腰身挤入她的腿间,热硬的性器也顺势抵上她湿润的娇花:“可以吗?” “可、可以的。”霍惜逢羞怯地说,不敢抬头看他。 萧羽牧得到了应允,便掐住她的腰,往前一顶,插入了半个柱头。 处子穴紧得出奇,即便有春水做润滑,萧羽牧也依然感到寸步难行。 媚肉一圈一圈地绞紧他的顶端,像是一张极其会吸的小嘴,几乎要将他绞得缴械投降。 “惜惜,放松一点。”萧羽牧哑着嗓子说道,“不然我进不去。” 霍惜逢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放松,慌乱地扭了下腰,反而一不小心夹紧了插在穴口的肉棒。 萧羽牧被猝不及防夹了一下,没有守住精关,在霍惜逢的小穴里喷洒出童男毕业的第一泡浓精。 霍惜逢不明所以,见萧羽牧突然黑着脸拔出性器,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有点惶恐地说:“结、结束了吗?” “没有!”萧羽牧恼羞成怒道,从一旁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霍惜逢糊满白浊的穴口,重整旗鼓,再次压到她身上,握着重新勃发的性器就往她的腿心戳去。 这一次,他用尽全力扛住了被小穴绞夹的快感,沉住气,一点一点往里面顶去。 霍惜逢被彻彻底底贯穿了个透,丢失掉了处子之身。 “好痛……”她脸色惨白,揪紧身下的被褥,感觉下体传来强烈的撕裂感,就好像有一柄烧热的铁刃硬生生从下面将她劈成了两半一样。 “对不起。”萧羽牧心疼地吻吻她的额角,安抚道,“马上就不疼了。” 丈夫的抚慰让霍惜逢放松了不少。 就这样缓了好一会儿,她感觉不怎么疼了,便抬起水润润的眼眸看向萧羽牧,有点羞赧地说:“你可以试试动一动了……” 憋得快要爆炸的萧羽牧听到这句话,就好像烈马挣脱了缰绳,扣着霍惜逢的细腰,重重地捣到最深处。 霍惜逢被撞得哭叫起来。 虽然萧羽牧也想体恤自己娇滴滴的小妻子,但是刚开荤的男子欲望旺盛,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一旦放开了来,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于是,这床榻便被摇出了极其剧烈的“嘎吱”声…… 26.二十六点鲜 濠州城有一美谈,那就是和豫王与豫王妃这对神仙眷侣之间的佳话。 每当有外地人来,慕名去到濠州最大的酒楼鹊仙楼用餐,总会有热情的当地人给其介绍:这是豫王妃所开的酒楼。 “真是豫王妃开的?”外地人惊奇道,“这皇家的女眷,还可以出来抛头露面开酒楼吗?” “可不是嘛!”濠州人骄傲地说,“我们这豫王妃可是女中豪杰,不仅经商有道,把鹊仙楼经营得蒸蒸日上,重新成为这濠州最大的酒楼,还兴办女学,鼓励女子都像她一样出来闯荡,建立一番自己的事业。” “哎哟,这也不怕被戳脊梁骨哦。”外地人啧啧称奇。 不是他歧视女子,而是时下风气如此,若豫王妃只一人这么做还好,偏偏她还要带动所有后院女子都出来抛头露面,那久而久之,女子们尝到了独立自主的快乐,谁还甘愿屈居于后宅管理家庭琐事呢? “有豫王撑腰,谁敢说她一句不是?”濠州人摆摆手说,“如今这濠州已不同往日了,许多女子可以免费念书,还可以出来经商,地位比之前高多了。” “这豫王妃可真是个奇女子啊。”外地人再一次感叹。 “这豫王和豫王妃感情可深厚了,成亲好几年,豫王都没有纳妾,专宠豫王妃一人。”旁人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每月豫王妃都会抽空来鹊仙楼掌勺一日,豫王不管多忙都会跟着一块儿来呢!” “嘿!你小子运气好!今日就是豫王妃来鹊仙楼掌勺的日子,你有口福了。”一人拍在外地人肩上,祝贺道。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外地人期待地说。 鹊仙楼的规矩,每到霍惜逢来掌勺的这一日,每桌都会限定有一道菜出自她手,就看究竟是哪道菜了。 虽然霍惜逢做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但是菜肴毕竟有荤素冷热之分,能不能吃到最好的手艺,就只能看个人运气了。 外地人运气不错,得到了霍惜逢亲手做的红烧狮子头。 圆圆的红色瓷盆里码着整整齐齐的四个肉丸子,每一个都有拳头般大小,浇着颜色深亮浓厚的酱汁,看起来诱人极了。 外地人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狮子头,“啊呜”咬下一大口。 滋味浓郁的肉丸子在齿间漫开鲜香,让人胃口大开,立马就能往嘴里扒好几口大米饭。 外地人确实这么做了,捧着饭碗,一口饭一口狮子头,吃得几乎把脸埋到碗里去了,头都不愿意抬一下,没多久就干完了一大碗饭。 隔壁桌的人只得了一盅冬瓜猪骨汤,虽然也很鲜美,但是看着别人大口大口吃肉,还是馋得不行,忍不住羡慕地说:“大兄弟,你可真是好运,居然吃到了豫王妃做的红烧狮子头……” 外地人此时已经饱了,但是盆里还剩下一个狮子头,正烦恼该怎么办,见他这么说,便顺水推舟大方地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那人眼前一亮,嘴上说着客套话,实际上身体已经动了起来,走过来把红烧狮子头连盆一起端了回去,“那就谢谢大兄弟了。” 当然,他也礼尚往来,给外地人装了一碗冬瓜汤,让对方尝尝。 外地人也没有客气,直接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吃完浓油赤酱的一顿饭,再来这么一碗清淡可口的冬瓜汤,脾胃被煨得暖乎乎的,舒服极了。 厨房里,刚刚忙活完的霍惜逢正端着一碗糖水小口小口喝着。 在炉灶前炒菜会一直被油烟熏着,让人容易没胃口的同时还会十分燥热,吃点冰冰凉凉的甜品会好很多。 萧羽牧用帕子轻轻擦拭霍惜逢额角的汗:“惜惜,何必这么辛苦呢?你想做生意就舒舒服服做生意就好了,为何还要亲自掌厨?” 27.二十七点鲜(完) “我喜欢做菜。”霍惜逢笑着回答,“如果让我完全不握锅铲,我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就想做菜的时候在王府做便好了,何必跑来这里吸这么多油烟呢?”萧羽牧心疼地说。 “这鹊仙楼,是我爹一辈子的心血。”霍惜逢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我打小就在这里长大,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继承整座酒楼……对这里感情很深厚。” 萧羽牧明白了:“既然你喜欢,那就按你说的做好了。” “谢谢夫君。”霍惜逢笑得眉眼弯弯。 她能像如今这般肆意快乐,闯出一番事业,离不开萧羽牧的大力支持。 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嫁给一个这么好的丈夫。 “明日便是岳父的忌日……”萧羽牧提起这个,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我还是照旧陪你去拜祭一番吧?” 霍惜逢倒是已经释然,没有像他这般肃穆,只点点头:“嗯。” 杀父仇人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鹊仙楼也已经证明了清白,重新成为濠州第一大酒楼,她的心愿已了,没有必要再把仇恨堆积在心里。 人难得活一世,就应该豁达一些。 第二日,霍惜逢起了个大早,亲手做拜祭父亲用的米糕。 最开始那一年萧羽牧还会问她为什么要做米糕,因为一般带的祭品都是酒肉水果之类的,鲜有米糕,但是后来得知这是霍仁贵生前最爱吃的糕点,便也没有再多问了。 带上做好的米糕和其他祭品,萧羽牧和霍惜逢来到了安葬霍仁贵的风水宝地。 当年霍仁贵去得突然,剩下的妻子儿女又自顾不暇,没能好好安葬他,还是成亲后,萧羽牧派人把霍仁贵的坟移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好好地立了个碑。 霍惜逢特意多做了点米糕路上垫肚子用,便在马车上打开食盒,递给萧羽牧一块。 刚刚蒸好的米糕温热绵软,散发着谷物特有的清香,萧羽牧忍不住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到了霍仁贵墓前,霍惜逢如同往常一样,亲手擦拭了一番墓碑,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自己和母亲弟弟一切都好。 母亲徐静姝现在在鹊仙楼帮忙管理,弟弟霍惜时则一直在念书,差不多也到了该参加科举的年龄,打算今年去试一试。 “还有……等来年我再来看您的时候,就不会只有我和羽牧了。”霍惜逢轻轻摸着小腹,脸上闪过喜悦的光芒。 萧羽牧一听,顿时变了脸色,紧张地扶住她:“你有了?怎么都不跟我说!早知道多带两个人出来了,这一路颠簸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累到你……”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霍惜逢嗔怪道,“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的,想着找个机会好好告诉你……” “现在没有不舒服吧?”萧羽牧依旧很紧张,“肚子难不难受?要不要坐下来歇会儿?” “没事啦。”霍惜逢哭笑不得,“我只是有了孩子,不是生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萧羽牧神情严肃地说,“你的身体最重要。听说女人怀孕,会变得很辛苦的。” “大夫说我现在才怀了一个多月,暂时不会有太大的不适,平时注意好好休息就可以了。”霍惜逢笑着摸了摸尚平坦的小腹。 “那就好。”萧羽牧松了口气,转而一脸欣喜地看向她的小腹,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这里有我们的孩子……” 不能怪他这么兴奋,为了支持霍惜逢的事业,两人成亲好几年都没有要孩子,如果不是他身份过硬,没人敢指摘,早不知道有多少在背后戳霍惜逢脊梁骨了。 虽然萧羽牧不在意这些,但是心里多少还是会很羡慕其他孩子已经会打酱油的同龄人,这会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能不高兴吗? “你就要做爹啦,还不稳重一点。”霍惜逢笑着打趣道。 “稳重,当然要稳重。”萧羽牧笑得合不拢嘴,紧紧抱着霍惜逢,又小心不碰到她的肚子,“谢谢你,惜惜……我真的好幸福。” 身为一个老饕,他这辈子最爱的有两样东西:一是美食,二是霍惜逢。 前者还有腻味的时候,后者,他虽食髓知味,却永远都食不知餍。 霍惜逢把头靠在萧羽牧的胸前,笑得十分甜蜜:“我也是。” 这一生有过波折和不幸,但是只要余生有他,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