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沧浪》 沧浪 露沾草,风落木。 正是金秋时节,石桥村外翠山相挽,栖梧山下静水深流。前夜风急,秋雨密密下了一整夜,水位涨高不少。此刻雨后初霁,一轮红日跃破云层,将东边天际染上一层薄红。 随着来人的脚步声,群鸟惊起飞入密林之中。几声犬吠惊动了在屋内熟睡的人,她连忙起身披好外衣,拉开门闩走到了屋外。 “阿婆。” 来人声音似清泉叮咚,吴阿婆眯起眼睛看向门外的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犬吠声止,只见柴门外正站着一名女子。 她一身青衣,乌发被一支桃木簪束成一个高髻。青色长袍长至脚踝,却未沾泥土。她青袍袖口被两根赭色布带牢牢扎住,垂下的右手中执着一柄长剑。长剑在鞘,仍让人心生寒意。 待吴阿婆打开门,她缓步走入,抬手扶住了吴阿婆要行礼的手臂。 “阿婆,最近身子如何?” 吴阿婆年逾七十,眼睛已看不太清楚,但听声音还可分辨来人是谁。她抬手拍了拍女子扶住她手臂的手:“有劳仙长记挂,我身子还算硬朗。只是这几日后院的东西闹得不安稳,还请仙长移步去看看。” 温容点头,扶着她一同走入后院。 雨下了整夜,后院泥泞不堪。温容让吴阿婆在后院院门前等候,自己独身踏进了后院中。小院不大,散养的母鸡正在院中吃食,却像是有意避开了院中水井的位置。 井口旁的黄泥鼓起一个显眼的小土包,满院泥泞,唯有土包周围十分干爽。温容正要低身,便听得里头传来几声微弱的犬吠。 那声音极小,从土包中传出来。伴随着几声吠叫,黄土微微震动。吴阿婆轻轻叹气,不禁扶着门向前走了一步,抬头嘱咐道:“仙长,怕是要离远一些,我怕妖物伤人——” “阿婆,不必担心。” 温容俯身,抬手用剑身轻轻拨开土包。 剑鞘顶起土包上的黄土,里面的活物随之滚动。温容手上发力,剑鞘向下探去,随后触上下面活物的皮毛。吴阿婆见状慢慢走过来,在温容身侧站定,只见土包下蓦然钻出了一颗幼犬的头。 幼犬白头黑耳,一双眼睛正好奇地向外打量。吴阿婆一惊,正要问温容这是什么妖物,竟能活在地下,幼犬身旁便又有一只犬冒出头来。黑头白耳,与第一只幼犬颜色恰好相反。 温容撩开袍子,低身蹲下,将两只幼犬从土中拔了出来。 幼犬嘴中“嘤”了一声,爪子轻轻踢了踢温容的掌心。 两只犬形态似寻常家犬,并无特殊之处。 温容用手翻过它的肚皮,轻声道:“吴阿婆,此妖名为犀犬,样貌与家犬十分相似,多数一公一母生活在地下。犀犬并不伤人,也不会作践庄稼。先前我听师姐提起,若饲犀犬,可积些福气。虽然不知这话真假,但此物终究并不伤人,不必担心。阿婆,平日你若得闲,可以扔些剩饭剩菜进去。” 吴阿婆原以为是什么凶狠的狗妖,谁知翻出土来竟是两只不会走路的小狗。 她怔了一秒,随即笑了两声,粗糙的手掌托起了其中一只犀犬:“活了快七十年的老婆子,让两只小狗吓成这样,仙长见笑了。” 温容低眼,手指轻轻拽了拽犀犬的黑耳朵:“阿婆不必多礼,这本是栖梧山弟子应该做的。若还有事,阿婆可以差人再到碧霞村找我。” 栖梧山方圆一百里,无人不知温容的大名,她虽年轻,却是栖梧山玉虚观近百年来天资最优异的弟子。她十六岁出山,下山降妖已有三年,如今住在碧霞村。若有妖鬼害人或其他奇异之事,任谁都会先到碧霞村去请温容出门,自己今天却是为了两只小狗闹了笑话。 吴阿婆点了点头,进门从墙上拿下一块腊肉,递至温容手上:“仙长,前后叨扰过你好几次,实在过意不去……我如今的牙口也吃不动这些了,听闻仙长新收的徒弟是个好郎君,请他吃去吧,这年纪的郎君正是能吃的时候。” 平日里温容早已拒绝,只是百姓的好意总有推脱不过的时候。听到吴阿婆提起她新收的徒弟,她手指微动,没有拒绝她的心意。 算起来也快三年了,如今他确是长身体的时候。 “多谢阿婆的好意。” 碧霞村在石桥村南,约莫有三里路。温容在石桥上站定,抬头望向栖梧山。雨后有些冷意,她屏息凝神,低头微微抬手,眼前的水波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从空中升起。青袍随风剧烈震动,再抬头,她眼前已是碧霞村外。 温容双手落下,一串水珠从她掌心滚落,迅速消失在风中。 几息之间,风吹水落,她身子已站立在自己家院外。 温容的宅子独门独户,正在村口。此时刚刚日出,门外尚无请她出门看事的人,只有正要赶着鸭子到河边去的村民。见温容手中提着腊肉,对方不禁弯腰看了看,随后从地上抓起一只鸭子,不由分说地塞到温容手中。 “仙长,这鸭子炖了,给你家徒弟补补身体——我刚刚还看他在院中打水。这年头,不好吃懒做的郎君真是难得啊,你拿着,且炖了汤吃。” 温容来不及拒绝,他已经赶着鸭子走远。 鸭子在手中拍打着翅膀,她手上一紧,攥着鸭子的脖颈,进院将它放到了笼中。井边的三个水桶已经盛满了满满当当的水,她上前一步,屋后便绕出一个人来。 少年上半身光裸,肩头扛着一根圆滚滚的粗木。他背对着院门,不知在看墙头上的什么东西。他肩宽背阔,肤色微黑,清晨的阳光爬满了他的肩头,勾勒出他后背紧实的筋骨。 温容脚步一顿—— 他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三年前捡到他时,他躺在雨里,口鼻都是血迹,身子瞧着羸弱又纤细,看起来像是马上要活不成的样子。短短三年时间,竟长得这样高大。比起来,似乎要高出她两个头了。 听到脚步声,少年迅速回过头。 见是温容回来,他猛地抛下肩头的圆木,飞快跑到温容眼前:“师父,你回来了,累不累?” 他低头看着温容,瞳孔既黑又亮,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温容不知怎么就想起吴阿婆家中里那两只犀犬,眼神也是这样。 见温容不说话,少年低下头,就差将脑袋凑到她手上,额头向下,轻轻蹭了蹭她手臂:“师父———” 捡来的小狗一天也不会像他一样撒这么多娇,温容叹了口气。 “不累,先将这个收起来,”温容将手中腊肉递给他,熟练地挡住了他要钻过来蹭的头,向屋内走去,“这是吴阿婆挑给你吃的,你去地里找些芋魁来,中午就做芋魁炖腊肉。” 澹麟连忙点头,将腊肉提到自己手中。见温容走向屋内,他眼睛也跟着望过去。 想来是道路泥泞,温容的青袍下沾了一些泥巴。 长袍外青色的丝绦紧紧地束住她的腰身,丝绦犹如春日细嫩柳条,贴着她的身子随风晃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身影,原本黑亮的瞳孔慢慢闪出一丝极浅的金光。 他舌尖抵住口中的尖牙,目光像阴雨天里爬行的毒蛇,紧紧追着她的背影。 温容裹在道袍下的腰身—— 他一只手应当能握住吧? — ①栖梧山,古山名。“栖梧山在君城之西南三十五里。有观曰玉虚山,有灵茅、丹井。” (宋)王象之:《古今舆地纪胜》,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1478页。 ②沧浪君,狼的别称。“又一人,所谓沧浪君”。 (宋)李昉:《太平广记》,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3636页。 ③犀犬,妖怪名。 (宋)李昉:《太平广记》,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2845页。 春潮 细雨霏霏,寒气渐盛,一夜过后院中落英满地。 温容尚在床上便听见屋外堂前有烧火的声音,她穿好外袍走进堂前,灶里的火烧得正旺。 锅里煮着一锅粟米粥,饭桌上已摆好了上个月腌制的咸菜。温容不善庖厨,出山以后大多一天只食一顿,修道之人身子比寻常凡人强健,饥一顿饱一顿自然也没什么,但自从捡了澹麟回来,倒是再也没愁过下一顿吃什么的问题。 澹麟弯着腰,正在灶前向里添柴。烧得正旺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映得他脸上有了几分红光。见温容出来,他忙到一旁端起茶水送到温容手上:“师父,漱口。” 温容接过茶水,漱口间再度看向桌山的小菜。虽说当日收澹麟为徒时便已说过,他们二人大约同岁,不必太拘师徒之礼,但澹麟却格外尊师重道,日日奉茶不说,洗衣做饭更是一把好手。 她转眼看向墙角的木盆,盆中正泡着她的袍子。 温容多看了一眼,青色的外袍下飘着一件月白的裹肚,上绣的嫩绿竹叶已被水湿透。她险些被茶水呛到,猛地咳了一声,还要说什么,就见裹肚旁还飘有一件裆裤,裆裤上月水的血丝将水微微染红,她又咳了一声,将茶杯放到桌上。 “师父,怎么了?” 澹麟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木盆。见温容的神情,他不由得皱起眉,忙走到木盆前,弯腰就要去捞盆中的裹肚:“师父,我忘了你贴身衣裳要单独洗——我,我煮完粥便洗。” “……不必,你……你往后只洗外袍就可以了,”温容深吸一口气,似乎胸内涨着一口气,“不必连裹肚和裆裤也洗了。” 听到这话,澹麟面上神情微微一变,他垂下眼去,声音也弱了几分。 “师父,我天资愚钝,师父是嫌我连件衣裳也洗不好。” 温容坐到桌前,轻轻揉揉额角:“……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话说还未说完,抬眼就瞧见澹麟的望过来的目光。 也不知他这对眼睛怎么长的,总是含着水一般明亮。此刻他双眼如湖水清澈,让人看着就心软。她声音一停,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低头拿起了筷子:“罢了,你愿意洗就洗吧。” 吃过早饭后,门前便已有人等候。 见温容与澹麟出门,门前的男人忙拱手到:“仙长有礼,小人自镇上董府来,近日管家。主家的小娘子近日茶饭不思,白日神志不清,入夜又夜夜嚎叫,不似常人之状。主家遣小人请仙长前去镇上看一看,小娘子年方二八,若这样耗下去,怕是要没命了。” 这样的事温容已处理过多次,因此并没有多问,只点点头:“有劳管家带路。” 城镇离碧霞村不远,晌午正是热闹时候,街上茶肆楼阁林立。温容跟随男人进入一条小巷,只见眼前宅院粉墙黛瓦,道旁两株高槐与飞檐平齐,窗边翠帘高卷。大门正上悬着一块牌匾,上书“迎黛楼”三个字。 澹麟微微低头:“师父,这似乎不像寻常宅院。” 温容自然也看出这并非寻常宅院,她并未吭声,跟着男人走入院内。‘ 一楼上的方桌上正聚满了茶客,见男人带着温容进门,一道道目光便投到温容身上。戏台对面的茶客正喝着茶,见温容进门,眼睛便瞪圆了,一把拉过男人的衣袖:“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可是你们的新人——九天仙女一般,你从哪里带来的?有没有恩客?” 还不待管家说话,澹麟已经挡到了温容身前,他拇指顶开剑鞘,闪着寒光的剑身向前飞去,直直地悬在男人颈侧。楼内一时寂静,澹麟面色骤然阴沉,抬眼瞧着茶客,剑尖在他颈间微颤:“你敢再说一遍?” 管家慌忙抬手:“不知者无罪,郎君莫怪,郎君莫怪。” 说话间,他又低头看向茶客:“这是栖梧山的温容仙长,郎君切莫无礼,快向仙长赔个不是。” 温容却无心计较,因为此时楼上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喊声。 她未再理会茶客与管家,回身踩向茶桌前的凳子,飞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二楼的廊中。她循声走至第一间屋前,一脚踢开了门。只见床帐内,一名女子正被四根麻绳捆住了手脚,床旁的小厮端着药碗,已强行捏开了她的嘴。 管家也在此时跑上楼,他顾不得擦脸上的汗珠,忙道:“仙长,这便是那位小娘子。她夜夜嚎叫不止,白日又神志不清,请仙长看看,是否是撞邪了?” 温容坐到床前,小厮连忙为她和澹麟端上了茶水。 温容未喝,澹麟却接过茶水。 茶汤清亮,他端详片刻,鼻尖仿佛嗅到了什么东西,动作便微微一顿。温容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他瞥她一眼,不知再打量什么,只轻笑一声,随后一言不发地将茶水一饮而尽。 温容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用手指点过面前女子的脸,动作极缓。 手指过处似有风起,女子口中的呼号渐渐小了下去。 管家紧张地盯着温容的动作,正要说什么,却见温容突然站起。她面向众人,忽然闭目吁气。 片刻之间,她睁开双眼,怒目而视,青袍随风飘舞—— 温容怒喝一声:“主家何在?” 管家被这变化吓得怔神,见温容仿佛神降,慌忙拉过门外偷听的鸨母,二人一同跪在了地上。鸨母手中还端着香炉,连忙磕头:“敢问小人触犯何方尊神,请神官明示。” 温容轻喝一声:“我速报司也,汝何敢以我孙女为倡?限汝三日,不放归家,吾灭汝满门!” 鸨母被吓得失了三魂七魄,忙磕头认错:“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今日便送娘子出楼。” 随着她话音落下,风声停住,温容忽而又闭起双眼。 窗外几声鸟啼,她静坐在床侧,睁开眼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鸨母,声音已恢复如常:“神官所言究竟何事,竟使二位跪地磕头,想来这位娘子的病马上就可以好了。” 二人不敢言语,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仙长神通广大,方才忽然神降,我二人已明白该做何事,有劳仙长费心。” 温容并未言语,只带着澹麟走出屋子。 迎黛楼外日头正盛,温容回头去看澹麟,正欲叮嘱几句,只见方才还好好的人现下步子突然缓慢,似乎十分吃力。 温容上前看,只见他微微弯腰,面色如三月桃花,潮红一片。她皱起眉头,正要伸手去碰他,澹麟却一闪身将长剑挡在了自己腹下,声音里夹杂着几声异样的喘息。 “师父……别近弟子身。” 温容一怔,看向澹麟的腹部。 他虽用长剑挡住几分,却到底难以掩住。玄色的外袍下,隐隐有什么东西顶起,显出一片高翘的轮廓。澹麟用手挡住眼睛,带着喘息的声音微哑:“师父,别看——” —— ①“我速报司也……汝何敢以我孙女为倡……”一句取材于《续夷坚志》里一则有趣的故事,善良的女巫通过伪装包公附身,拯救了要被卖去做娼妓的包拯的孙女,此处化用这一故事,略作改动。速报司,道教神仙体系中阴间东岳大帝属下专掌善恶因果报应的机构。 (元好问:《续夷坚志》,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页。) 狼尾 温容不禁哑然。 澹麟却不待她说什么,几步就跑向了不远处的荷池。眼下荷花已经开败,池中只有成片干枯的菏梗。澹麟纵身跳入水中,手臂撑在岸边坚硬的石块上,自腰部以下都浸入冰冷的池水中。 温容正不解,猛然间想起刚刚他脸上的异色。 她站在岸边向下看,只见他在水中微微弯腰,一张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见温容过来,他口中压抑的喘息更甚,抬眼间一双眼眸如稚犬一般充盈着水光。 池水冰冷,他避开温容的视线,口中的哀求更甚,连声音都哑了:“师父,别看弟子——” 温容虽未接触男女情事,但见状还是猜到了七八分。 她面上仍然镇定,却不由得按紧了剑,俯身下去,两根手指按向澹麟眉心。 指尖发力,她低头叹了一口气:“那茶你喝了?我在家时常说若出门在外,入口之物要谨慎再谨慎……罢了,你口中默念《清净经》,我回迎黛楼拿解药。” 男女催情之药往往药力强劲,何况澹麟是火气正旺的年龄。虽说平日修道自然能克制人欲,但久久禁欲,此刻又挨上了催情之药,更比寻常人难受百倍。温容见他这副可怜模样,也无心再指责他做事不谨慎,起身返向迎黛楼。 迎黛楼中的鸨母正在自己屋内焚香跪拜,只见温容破门而入,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方才温容神降的景象历历在目,她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妾身今日必定送娘子归家。” 温容站在窗前,落地的脚步声几不可闻:“你们奉上的茶中加了催情之药,解药呢?” 向进楼男子的茶水中添加催情之药是这几年迎黛楼做生意的妙计,大多男子心性本就不坚定,再加药石之力,便又可成一桩买卖。 鸨母额头满是汗珠,只跪地磕头道:“这……这……此药药力强劲,原是为了多成一些生意用的,故而未有解药,若男女交欢,自然……自然可……” 她声音磕磕巴巴,不敢说出剩下的字。 温容见她的样子也知她并未说假话,她上前一步,未出剑鞘的长剑抬起鸨母的下巴,低头看向她满是汗珠的脸:“你逼良为娼已是天理不容,报应自在后头。若你还想多活两日,应知该如何安置你这迎黛楼中的娘子。“ “是,是,仙长说得是。” 温容并不同她多说废话,纵身跃出了窗外。 眼下虽日头正盛,但入秋以后池水甚有凉意,何况澹麟已在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见温容回来,池中人又向后退了退,被池水浸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结实的筋骨上,宽阔的肩挡住了身后的残荷。 “鸨母说那药没有解药,但只要并非毒药便有可解之法,催情之药常常捱过去便可消解,”温容对上他潮红的脸,声音一顿,“池中水凉,可平息欲热,你现下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澹麟低眼,视线隐晦地落在她青袍下的脚边。虽知凡人的催情之药格外厉害,但也没料到下腹的燥热和涨痛会这样折磨。他目光犹如粘着钩子,在温容看不见的视角一点点勾上她的青袍。 片刻后他缓缓地抬头,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喉咙间说一个字便多一声喘息:“我……师父不必管我,我在池水中多泡几个时辰便可……解了,现在日光正盛,师父还是去树下避日歇息。” 温容这三年来只顾得除妖捉鬼,对催情之药却了解不多,眼下只能先让澹麟泡在水中。她再度抬起手指,在他额间轻点,一股清凉的风自她指尖涌向他的身子。 澹麟周身一震,轻轻喘了一声:“师父……别管弟子,现在太阳正晒……” 温容估摸着时辰在一旁等候,眼见他在水中快泡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然落山。入秋以来寒气渐盛,池水冰凉,澹麟尚未学习御身之术,再这般泡下去怕是要生重病。 温容不禁走到池边,抬手掐诀—— 伴随着她口中默念的咒语,池水缓缓升起,澹麟的身子被抬升的池水顶到水面。他面色发白,微青的唇正在颤抖,卷起的池水忽而挪移,无风却掀起一波浪花,将他送上了岸边。 澹麟身子摔在地上,还不忘遮掩自己的下半身。湿透的袍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子上,因而胯间之物更加明显,让他遮掩的动作显得更加可怜。 温容皱着眉,视线避开他的下半身,俯身看向他的面色:“还走得动吗?” 澹麟头上尽是冷汗,他眨眨眼,看向温容的脸:“师父,你先回家就好。弟子……弟子怕是走不得了。上身冷,下身却热……都怪弟子无用。眼下太阳落山,师父还是先回家好。” 温容看着他这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说,也不能真的不管他。夜里本就是妖物出没的时间,要真将他扔在这里,恐怕被妖怪喝干了血都说不定。更何况,她做师父的,自然没有不管徒弟的道理。 “你先起身,前面有一家邸店,今夜就在邸店过夜,”温容看向前方,“再捱一夜便好了,这也算得上一次试炼。修道之人本就需要心性坚定,适当节欲有助于修行。” 澹麟垂下头:“弟子明白。” 如今城镇中没有宵禁,入夜以后街上的叫卖声仍然络绎不绝。邸店的一楼聚满了吃饭交流的来往客商,因着客商众多,房间不够,二楼只剩了一间空房。好在这房间不小,一道屏风也可以隔开二人。 澹麟抱着床上的薄被铺到了屏风另一面的地上,将湿透的外袍脱了下来:“师父,地上凉,或许药效减得快一些。此处虽有屏风相隔,但我想……弟子与师父一室同眠,到底还是有些冒犯。师父,我还是出去为好——” 温容本不太顾忌这些,奈何澹麟是个拘礼的,她已经习惯他常常左一个“不敢冒犯”,右一个“请师父原谅”的话语,便在屏风那边开口:“情况特殊,你别顾虑太多。你在冷水中泡了那么久,若再吹风着凉便更麻烦。” 澹麟看向屏风中映出的影子。 他微微低头,乖乖地应了一声,舌尖却缓缓舔着自己口中冒出的尖牙。见温容端起他刚刚倒过去的那杯茶,他湿透的外袍下顶出的轮廓愈加明显。 窗外的声音热闹,屋内却寂静无比。 他手臂上的水还在嘀嘀嗒嗒地向下落,袍下遮盖的下身涨得生痛。 尽管如此,他却耐心地坐了下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待一刻,他看向屏风中温容的影子。床边的烛火微微飘动,和她平躺的身子一起映到屏风的纸面上,外袍的青色丝绦随风一晃,犹如山水画上的景色。 澹麟起身,抬高了声音:“师父?” 那边没有应答。 他微微眯眼,几息过后扔下手中湿透的袍子,走到了屏风另一边。 温容只脱去了外袍,已经沉沉睡去。他走至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温容的脸。多亏了温容有睡前饮一杯茶的习惯,否则他还不知该如何把自己的血喂给她——狼族的血有使人沉睡不醒的作用。 他舌尖舔了舔腕上那道极细的伤口,翻身跃上温容的床。开着的窗缝送进一丝冷风,他俯身下来,挡住风口,光裸的脊背上疤痕纵横交错。烛火的照应下,他的躯体仿佛拱起的山岳,一点点俯下去靠近了她的身子。 和他兽类的身体相比,温容作为凡人女子,身子还是太过纤细——若要用力些,恐怕她的腰会折下去,他来不及报当年碎身之仇。 偏偏温容的身上总有一股竹叶的香气,兽类的嗅觉让他难以忽视她身上任何一点气味。眼下她的呼吸都如同催情的药物,澹麟看着她薄润的唇,视线又缓缓移到她那只白皙的手上——就是这只手! 就是这只手施展的雷法,将他的身体劈成了七段! 澹麟的金瞳死死地盯着她的掌心。 平日里温容总用这只手去拿青霜剑,明明如此纤细的手指,却能握起那样一柄重剑,大概她用那柄剑斩过不少妖物的头颅。想到这里,他的金瞳猛然一缩,下身的性器越发高涨。动作停顿片刻,他手臂撑在她脸侧,低低喘了一声。 凡人的衣裳过于难解,好在这三年他学会不少。澹麟抽开束裤的带子,从中得到解放的性器猛地跳了出来,沉沉一根贴上了温容的腿。他额上落下几滴汗珠,手指捏起她的手指,灼热的舌尖轻轻舔上她的指腹。 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动作再度一停,兽类尺寸近乎可怖的性器贴着温容内袍的布料轻轻蹭过,如潮水般涌上的陌生快感激烈无比,让他脑中霎时炸开一片白光。他指尖猛地颤了颤,不自觉地拱腰顶弄一下,灼烫的龟头蹭着她的腿渗出几滴清液,他尖牙抵住她柔软的指腹,压住了口中要冒出来的喘息—— 腰后巨大的灰白色狼尾,随着他的喘息冲破了束裤的阻碍,垂向温容的脚心。 亲吻 巨大的狼尾顺着温容的脚踝向内卷曲,毛发灰白相间,尾巴尖随着他的动作一颤,勾住了她的小腿。陌生的快感将他激的几乎压不住口中的喘息,澹麟微微撑起手臂,迫使性器远离她的身子,可眸中的欲望似火熊熊燃起。 他喉咙一滚,低喘一声,金色的瞳孔自上而下注视着温容的脸。 温容这个——温容这个—— 他尖牙磨了磨唇瓣,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却十足地为自己的意乱情迷懊恼。 竹叶细微的气息不断钻入他的鼻腔,澹麟手掌勾起温容的腰身,自身后抱起了她的身子。位置一换,温容的身子被他牢牢地圈在了怀里。他尾巴卷起,从腰后绕紧她的腰身。 屏风上映出的身躯仿佛一座越不过的山,将怀中的女子映衬得愈发清瘦。过大的体型差距使他完完全全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光,没有一丝能够落在温容身上。他呼吸一缓,低眼看向温容的脖颈。 高高翘起的灼热性器被压在她的臀下,正一颤一颤地吐出几滴清液。她脖颈细白,仿佛轻轻一口就可以将它咬断,让鲜红灼热的血液四处迸溅。他不禁低头凑向她的脖颈,舌尖探出去,缓缓舔上她颈间的肌肤。 舌尖能够感受到皮下灼热流动的血液,他手掌按紧她的腰身,尖牙微微卡上她的脖颈,磨牙一般轻轻噬咬。胯间的性器涨得生痛,他没有章法地在她颈间噬咬磨蹭,性器随着上半身的动作在她臀下缓慢地撞击。 温容睡着的身子像柳条一样软,他手臂圈紧她的身子,口中控制着尖牙噬咬的力道,身下的性器却急躁地找不到该撞蹭的地方。 亲吻、噬咬,接下来该怎么做—— 温容这三年来只会带着他除妖捉鬼,半点情事都不曾告诉他。而狼族素来对伴侣忠诚,绝无有三心二意之说,因而他到现在都不知该如何做这码事。想到这里,他扶在她腰间的手暴起一层青筋,被压在臀下的性器涨成可怖的深紫色。 温容近乎昏睡,毫无反应,垂下的指尖无意识地落到身下灼热的物体上。 澹麟身子猛然一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尾巴尖在空中一颤,随后紧紧裹住她的腰身。他喘息急促,长着薄茧的手掌握住了温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摸向了狰狞的性器。 “唔——” 他额头抵住她的肩,涨得发痛的性器被凉而柔软的手掌覆住。温容的手腕也细,手掌几乎握不住这样尺寸的性器。他不禁放轻了握着她的力道,带着她的手掌从性器的顶部缓缓向下撸动。 野兽狰狞的性器过分鼓涨,隐在黑色毛发中的沉甸甸的囊袋也随着她的动作生出奇异的痛感。他握着她的手掌抹上龟头顶部小口的水液,湿滑的黏液粘在她指尖撸向粗硬可怖的茎身。敏感的龟头冷不丁被她圆润的指甲划过,他猛地咬住了唇,收起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向上卷到自己脸侧。 温容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被他握住擦着茎身的液体刮向硕大的龟头,剧烈又陌生的快感让他手指止不住地颤,翘起的性器可怜地向外吐着黏腻的液体。他低头猛地咬住自己翘起的尾巴尖,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掌,不断地在鼓涨的性器上撸动。 这只手……温容平日用这只手施展雷法,斩妖除鬼,却在这时握住了他的性器。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咬着自己的尾巴,望着温容的睡脸,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喘息和呻吟:“……温容……师父……唔——” 猛然射出的浊液布满了她白皙的掌心,他剧烈地喘了喘,舌尖舔向她柔软的脖颈。 狼族的交合常常要更重一些,按照常理他会咬住她的脖颈,将浊液尽数送进她的身子。可惜他还未弄清楚凡人到底该如何交合——以兽类的形态与她交配,她的手掌根本握不住那根东西。 澹麟闭眼调息,尾巴缓缓落下,随后迅速收了回去。他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低头捧起她的手掌。凝视片刻,他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向她掌心的浊液,似乎轻笑了一声:“师父,下次我会轻一些。” 温容起身时窗外已艳阳高照。 平日她总会在固定的时辰醒来,今日却莫名迟了。温容穿好外袍,手腕传来一阵疼痛。她默念几句咒语,腕上的痛感便消了下去。近日每天都有差事,身子酸痛也是常理,她并未在意,起身走向屏风的另一侧。 桌上摆着白粥和茶壶,倒好的茶水还是温热的,屏风后却没有人。温容正要转身,房门便被推开。澹麟端着一碟小菜放到桌上,昨日潮红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师父,我去楼下挑了一些你爱吃的小菜。” 温容见他这模样,也知春药药效应该已过。 她点点头,目光扫过他的身子:“往后记着,出门在外入口的东西要小心。望山村上个月有一户姓江的人家有闹鬼的传闻,江家娘子请我得空去看一看。今天正好有空,顺道去看看。” 听着“入口之物要谨慎”的话,澹麟轻轻挑眉。他低头为她盛好白粥,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从城镇到望山村大概半个时辰脚程,现在正是热闹时候。望水东流,下游岸边此刻聚满了人,仍有源源不断的绿色船只从河流上方顺流而下,场景颇为壮观。澹麟望向河中,只见河滩上沾满了包着青巾的女子,正在滩下摸索着什么。 “师父,为何他们都聚在岸边,今日好像不逢大集——眼下水也凉了,这些娘子站在水中不冷吗?我瞧着也不像有鱼的样子。” 温容望向河滩上俯身摸索的女子,只见一名女子从泥沙中摸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子,她小心地捧着石子端详片刻,兴奋地冲着岸边的男人挥了挥手,又从袖间摸出一根紫色丝线,穿过了白石子上方的小孔,抬手将石子系在了自己的头巾上。 “她们并不是在摸鱼,只是在找有孔的白色石子,”温容语气淡淡,“今日已成婚的娘子会在下游河滩中寻找白色有孔的小石子,再以彩线穿之悬挂在头上,认为这是生子的祥兆。 — ①文中摸石子的习俗取材于古代襄阳穿天节的习俗,时间是正月二十一,此处略作改动。“襄阳正月二十一日谓之穿天节,云交甫解佩之日,郡中移会汉水滨,倾城自万山泛绿舟而下。妇女于滩中求小白石有孔可穿者,以色丝贯之,悬插于首,以为得子之祥。” (庄绰:《鸡肋编》,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 啼哭 望山村位于望山前,景色奇秀。温容所住的碧霞村虽然离望山村不远,但这个村子里从前还未出过妖物害人的事情,此番是她头一次来。 江家的娘子正在田间,远远看到一个青袍女子走过来。她远看了一会儿,似是在辨认,不禁回头冲着田埂上歇息的男人喊了一声:“云蔚,温仙长来了。” “仙长竟今天来了,若是早知道今日仙长得空,妾身便请弟弟到镇上去接仙长。” 秦叶小步跑上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包着发髻的青巾上挂着一颗白色小石子。 她一面带着温容向前走,一面回头望向还坐在田埂上的男人。温容看出她似是有心事,回头瞥了一眼。 田埂上的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走到温容前面抱拳行了一个礼:“仙长有礼,前些日子姐姐遣人到碧霞村去求仙长帮忙,听村长说仙长近日不得空,不曾想仙长今日便来了,有失远迎,还望仙长见谅。” “不必多礼。” “这位郎君是——”秦叶望向她身后的澹麟。 “是我的徒弟,娘子若是介意,他可在门外等候。” 澹麟点点头,似是很听温容的话。 秦叶淡淡一笑,低声道:“仙长二人愿意前来,妾身已是喜出望外,没有将这位仙长单独留在门外的道理。只是因着夫君正卧病在床,若有外男进出家门,被邻里看见恐生些闲言碎语,故而多问了一句。” 秦云蔚闻言像是叹了一口气,面色沉沉,又望向澹麟:“郎君不必介意,此番请二位前来本就是有事相求,哪里顾得上这些规矩,二位请随我来。” 望山村虽比不得城镇,却比起其他村子要富庶许多。温容一路走过来,见家家的房屋都比其他村庄的屋子高一些,但看到江家的宅第还是微微吃了一惊。江氏的宅第比望山村寻常百姓的房屋还要大一些,歇山顶修造得极为规整,屋脊两端各蹲着两头栩栩如生的脊兽。 朱红色的大门前门槛极高,上漆金漆,大门两侧与砖墙的交角处做出如意形状的花饰,比其余村民的房屋要讲究不少。 温容扫视一圈,但并未多言,和澹麟一起跟着二人走进去。 宅院二进二层,布局接近富绅宅院。温容被请到厅堂中坐下,她抬眼看向头顶上的藻井。 藻井上中下三段皆是八角形,朵朵金莲交错层迭,金光闪耀。 她面色不变,却与澹麟对视一眼。 望山村虽然比寻常村子富庶一些,但到底是家家以务农为生,这样的宅邸出现在村子里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秦叶又泡上了两杯茶,分别端给了她与澹麟:“仙长,请先用茶。” 温容瞧一眼便知这是今年的新茶,万山银叶这种茶现下不多得,每年的新茶运过来总是先供几个大城镇,在村子里极少出现。若说此家富庶,可秦叶的穿着与其余村妇并无不同之处,实在让人奇怪。 温容微微皱眉,于是茶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村长说那日去请我的人十分情急,娘子不如说说到底遇到了何事,”温容低声道,“你说你的夫君卧病在床,可与此事有关联?” 秦叶不由得低头,捏着帕子轻叹一声:“上个月初八,夫君白天说起身上阵痛不止,请来的郎中和巫医均说不出个所以然。到了晚间,他便时常从梦中惊起,口中说着胡话,口鼻处还涌出些黑水来——往后便神志不清,面色惨白,手脚也总是僵直着。” 温容点头:“还有什么症状?” “一开始尚有力气喊着身上痛,从前日开始粒米不进——”秦叶说到此处,已有哽咽声,“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巫人说是鬼怪作祟,法事做了几场却也不顶用,他反而闹的更厉害了些,每日都往外吐黑水。又有人说或许是风水上有冲撞……妾身也不知该信哪一方。” “这宅院并无风水的问题,娘子大可放心,”温容站起,“还请娘子带路,我想先看看人。” 澹麟在她们说话间细细打量着坐在秦叶身侧的秦云蔚。他与秦叶长相确实有些相似,应是姐弟不假。只是他瞧着比他姐姐的脸色还要沉,似乎有不少心事。 澹麟走至温容身侧,低身靠近了她的耳畔:“师父,我总感觉不大对。你看秦云蔚的脸色,恐怕不是小问题。” 温容点点头,轻声道:“这家人确有古怪,待看过再说。” 卧房中一片漆黑,秦叶为他们二人打开门,点起了油灯。温容向床帐中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他被四根麻绳吊住了手脚,嘴中呓语不断,像是见到了极为恐怖之事,一股一股地向外喷着黑水。 秦云蔚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江尤,回身挡住了自己的姐姐。 温容将袍袖扎起,走近床边:“澹麟,打盆水来。” 澹麟应声,跟着秦云蔚到院中的水井打水,不多时便返回屋内。 他双手端着满满一铜盆水,手上却丝毫不晃。 温容手中拿着一张黄符,黄纸朱书,她提笔在符上圈内写下了江尤的名字,随后略一顿笔,在他的名字之上写下六个难以辨清的小字。 她左手执符,右手探进铜盆中微微搅动。铜盆中的水随着她搅动的动作波动,她将刚刚写好的符放入水中,盆中水微微一晃,带着黄符在水中打转。随着水波渐渐平静,湿透的黄符依然平整地浮在水面上,指向了床帐正对着的方桌上。 温容擦干手上的水,走近方桌。 桌上的银盆中摆着一包散开的粟米,银盆上有彩绘,盖了一张不大的丝帕。她看着这几样东西,回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秦叶,声音微微一顿:“娘子,上个月你是不是分娩过?” 报应 温容沾水的手指,像一节浸过水的玉。 澹麟盯着铜盆中的黄符,喉结微微一滚。温容执笔画符时,五根手指扶在笔杆上,指尖光润如白玉。她的手既拿重剑,也执朱笔,还曾在昨天晚上被他攥着握住他的—— 他压下喉间的燥动,双手仍稳稳地端着铜盆。 秦叶一惊,眼中已有泪光闪烁,随即点头道:“仙长所言不错,妾身怀胎十月,上个月初二分娩,因难产一天一夜都未将孩儿生下来。第二日终于生下孩儿,我当即昏死过去。夫君说她一出生便面色发绀,呼吸孱弱,没两个时辰便去了——可怜我的孩儿。” 她说到此处,抑不住眼中的泪水,捏着帕子擦着颊上的泪。 温容听着她的话,转身走到床前。 她双掌悬在江尤脸上,闭眼凝神,风从她指尖倾泻而出,直顺着他面部流下。正当此时,江尤被麻绳拴住的手猛地颤了颤,仰头喷出一大口黑水,眼神恢复了几丝清明,喘息着大喊一声:“鬼!鬼!” 温容手心向下,双手掐大白鹤诀,抬首朗念:“玉清敕命,宣召众灵,上通无极,下达幽冥,天开地闭,左阴右阳,雷霆威震,八方火铃,玉清五雷,玄明令真,六甲天丁,东捉西寻,值服神吏,枷鬼祛精,上帝有敕,火急奉行。吾奉太乙定福天尊运明保元上帝令,催召九天卫房催生保产送子高元帅,速降!速降!急速降!” 伴随落下的话音,她青袍翻飞,周身泛出淡淡金光。正当秦叶姐弟二人惊诧不已之时,温容周身金光却缓缓散去。她睁开双眼,回头望向她们二人,眉头终于皱起来。 “神将不肯现身,你们做了什么?” 听到温容的问话,秦叶满脸惊诧,一旁的秦云蔚面色始终阴沉着,即便听到温容这样问,他依旧沉默不语。 “你夫君的异状并非与家宅风水有关,是因为缠在他身上的婴鬼,”温容淡淡道,“神将不肯现身,说明他不愿插手,看来娘子的夫君似乎有事瞒着你们。寻常夭折的婴儿超度过后,自然不会化身婴鬼。若娘子不能陈明实情,恕温容不能轻易出手。” 澹麟走至床前,瞧了一眼床上面色发青的男子。一股浊气正环绕在他的脖颈至耳后浮动,缠绕双耳,久久不散。他正对着床,金瞳黯黯一闪。原来只是一只鬼,他甚至不必伸手就可掐断这鬼的脖颈—— “澹麟,离远些。” 温容担心他被婴鬼浊气所伤,他修道不过三年,体内金丹未成,又是个不开悟的弟子。但好在洗衣做饭还算拿手,尊师重道也算得上长处,其他方面……愚笨就愚笨罢。 澹麟立刻向后退到温容的身后,似是被吓惨了,弯腰用头蹭向她的肩:“师父,他脸上好多浊气。” “别怕,有为师在。” 温容轻声安慰道。 秦叶已经脸色惨白,她望着床上的人,几乎抽泣起来:“妾身对仙长并无隐瞒,我醒来时夫君便说已将孩儿安葬了,我实在不知——” 她话音刚刚落下,屋子的窗户蓦然开始震动。窗外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极为短促,在光线昏暗的屋子内显得犹为可怖。秦叶哭声止住,睁大了眼睛,只听外面的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铺天盖地而来的声音犹如潮水,一层层涌向屋内。 床上的江尤被束住的双手剧烈抽搐一下,四肢开始向内扭曲,口中吐出一口浊血。 温容闭眼聚炁,抬手面向床上的江尤。金光从她掌心喷出,婴儿的啼哭声蓦地中止,那团浊气在她手中的金光笼罩下缓缓成型,在床帐内显出一个满身水渍,双耳尽失的女婴。 温容沉默地望着她。 女婴双耳流着污血,在金光中与温容对视。 澹麟见状微微一惊——这竟是个可怜的女婴。 床上的江尤慢慢苏醒,他看向坐在自己手边的女婴,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你平日横行乡里,已经难修阴德。娘子产下女婴,你因想要儿子怒而心生怨气,将她投入水盆中。见她不死,你竟掐起她的耳朵,生生将刚出生的女儿双耳掐下,让她刚出生便死于生身父亲手中——” 温容冷冷看着他。 “其人其行,畜生不如,”温容转过身,看向瘫倒在地的秦叶,“娘子,我不救此等恶人。你夫君必然撑不过今晚,婴儿怨气自然也随之可解。待江尤死后,我会做法事超度你的女儿。” 床上的江尤痛苦地挣扎几下,转过身想向床下爬:“仙长……救我……救我!” “天道承负,因因相续,你溺杀亲女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温容跨出门外,回头瞥向床上女婴的那团轮廓,低声轻语:“福生无量天尊。” — ①道教科仪不同门派有不同之处,本文女主门派取材于宋代新符箓派清微派。清微派主修雷法,将内丹与符箓相结合,可感召风雨,号令雷霆,是雷法的集大成者。文中引用咒语引用自《清微主将召合》,内容存疑,故略作改动,且本文私设较多,勿考究。 ②溺杀女婴一事取材于《夷坚志》记载的江西婺源发生的溺婴事件。 “婺源严田民江四,家世为农,颇饶足。而行迹无赖,与邻豪代名充里役。妻初产得女,怒,投之盆水中,逾时不死。江痛掐其两耳,皆落,如刀割然,遂毙。” (洪迈:《夷坚志》,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 长剑 暮色四合,鸟雀啾啁。 温容回头看了一眼这宅邸,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剑。江尤如此富裕,并非养不起一个孩子,却能痛扯亲女双耳,害她惨死。一路走来虽知望山附近的村落求子之风盛行,却不想恶劣到杀女的地步,再细想一想,若家家求男,那此地还有多少女婴的冤魂? “师父,”澹麟见她叹气,在她身旁轻声道,“师父莫要伤怀,这江尤必定死状凄惨,只要无人施救,他——” 他话还未说完,就因近前的脚步声而止住。 自村头走来的三人皆着淡青色长衫,各背一柄长剑,只看装束便知是修道之人。 他鼻尖微动,轻轻嗅了一下,警惕地挡到了温容身前。谁让温容在师门时有师兄弟无数,这些人总隔三差五到碧霞村找温容,他看着这些总在温容身边转的男子便无名火起。 谁知来人是不是又是温容的好师兄或者好师弟。 温容原本转身欲走,见三人走过来,也停住了脚步。 “怜青师妹。” 为首的男子走近了方看清温容的面容,拱手行了一个礼。温容听声音有些熟悉,近前去才看清原来是熟人。她也拱手行礼,抬头道:“没想到竟在此地见到崔师兄,上一次见面已是两年前的事了。师兄,你我同辈,叫我怜青就好,无需多礼。” 崔意渺点头笑道:“正是这样,我身后这二位是柳师弟和季师弟,你们还未曾见过。我三人奉师父之命到栖梧山拜会玄灵真人,路过此地,见似有鬼气冲天,于是前来看看。看师妹正从这户人家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身后的两个师弟虽然都在打量温容,但左侧的人脸上明显已有不悦之色。季询祺一面打量她,一面脸上隐有几分不屑之意。温容名号响动各门各派,他还以为是何人物,如今一见,对方却也只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 温容已瞧见他脸上神色,不过并未在意,抬头道:“师兄来得不巧,我师父近日正在闭关,这次怕是见不着了。至于眼前的事——此家人姓江,江尤溺杀亲女,以至于婴灵怨气冲天难以化解,变为婴鬼。若江尤身死,婴鬼怨气自然可解,所以我未施救,也请师兄莫管此事。” 崔意渺闻言点点头,温容一向行得正坐得端,若她不肯出手,想必有极为可恨的内情。 “此地溺女成风,灵霄山每年都会做法事超度此地几个村落的无辜女婴,”崔意渺叹了一口气,“河边常埋着女婴尸骨,若不超度,怨气渐集,恐生大祸。” 温容正要说什么,只听崔意渺身后的人蓦然出声。 季询祺双手抱剑,抬眼看向温容:“恕我直言,只是江尤也算是一条人命。温师妹放任婴鬼害人,岂不违背了我等济世救人的本心?难不成温师妹下山三年的显名,都是这样得来的吗?” “师弟!” 崔意渺急忙打断他的话,回首向温容一笑,面色有些尴尬:“怜青,季师弟并非是有意针对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温容依旧面不改色,她望向季询祺,目光微动,却将他周身扫了一遍。 虽然她并未有不虞之色,目光也无轻视之意,只是这隐含着某些意味的视线还是让季询祺有些恼怒。他原本就看不上同门的坤道,见温容这样瞧他,向前踏了一步,语气更重:“温师妹,你不救人,我必须救,断没有放任婴鬼害人的道理。” 他只向前一步,还未来得及近温容的身,便被一柄未出鞘的长剑隔到眼前。 澹麟挡在温容身前,将她严严实实遮在了自己身后,冷眉冷眼看向季询祺:“季道长,慎言。” 温容轻轻拍了拍澹麟的手臂,示意他放心,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江尤痛扯亲女双耳,害得女婴刚出世便惨死。江尤死有余辜,让他死在婴鬼手中已是最好的死法,”温容看向他,淡淡道,“你并非是想为他鸣不平,只是看不惯我而已。你觉得江尤不该死,难道那个可怜的女婴便该死吗?” 季询祺本就对温容心有不满,闻言冷笑一声。他推开一旁阻拦他的柳樟言,与温容对视一眼,拔出了长剑:“我与温师妹看法不同,断然不会让婴鬼害人,今日他的性命我救定了。” “季师弟!” 崔意渺按住他手中的剑,额上已急出汗水:“怎可对同辈拔剑相向,快收起剑!” 季询祺早就想和温容比试一番,凭何她年纪轻轻便可以下山除妖——还得了那么多美名,就连各门派的掌门都对她赞不绝口,而他至今都只能待在山上,除了同门师兄弟,谁也记不住他的名字。 他想到这里,不禁将长剑对准温容。不待崔意渺阻拦,他低头默念起咒语,四周忽而风至。温容抬眼看,只见空中风卷沙动,冷风凭空凝出一柄云气缭绕的刀。 他低头念咒,疾风便卷着凝形之刀冲了下来。 温容脚步未动,甚至没有抬手。她平静地注视着季询祺,周身蓦然弹出一层金光,犹如屏障,将她的身子完整地包围起来。冷风凝成的刀在触到金光时瞬间消散,季询祺咬紧牙关,左手掐诀,口中念咒,然而空中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师弟!你莫要再冲动!”崔意渺上前按住他掐诀的手,“收手!你难道不听师兄的话了吗?” 温容看着他掐诀念咒的动作,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吏只在身中,神明不离方寸。心不正,不足以感物,意不诚,不足以通神,”温容抬头道,“季师兄,你是召不出神将的。” 她言罢便转过身,带着澹麟向宅中走去。 季询祺连番念咒都毫无作用,此刻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温容的背影。他长吸一口气,掐诀的手握住长剑,将剑猛地送了出去。 “师父,小心!” 长剑过处风声阵阵,寒光乍现。 澹麟瞥向身后刺来的剑身,面色骤然一变。他抬手一把抱住温容,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前。长剑破风而来,猛地刺入他的血肉,又穿胸而出。温容被他揽在臂弯之中,沾满鲜血的剑穿过他的胸口,贴在了温容的肩侧。 “澹麟!澹麟!” 温容回身,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蓦然一抖:“你这傻子……我是你的师父,区区一柄剑而已,哪里需要你给我挡?” 澹麟身形一晃,但手臂仍圈着温容的腰身,不肯松手。听到温容的问话,他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眨了眨眼,瞳孔又黑又亮。 “师父,弟子固然愚笨……”他咳了一声,唇上满是鲜血,将头缓缓地抵到她的肩上,“但弟子总是孤身一人,只有师父。师父……别丢下我。” — ①道教中没有师姐、师妹的称呼,同门之间统称师兄弟。本文非传统修仙类小说,为行文方便有故有“师姐妹、师兄弟”的称呼,特此说明,没有不尊重道教的意思。 ②“将吏只在身中,神明不离方寸。心不正,不足以感物,意不诚,不足以通神。”一句语出《清微斋法》。 (明)张宇初:《正统道藏》,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年。 紧靠 “你忍着些,别怕。” 温容平息静气,伸手覆向他的胸口。她指尖凝出一道金光,缓缓绕住了剑身。澹麟拽着她青袍袖口,轻轻咳了一声,只见温容以金光裹剑,不待他说什么,抓住了剑身,猛地向后将长剑抽了出来。 澹麟身子向前一冲,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然而胸膛的伤口却未有鲜血喷薄而出。他单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一团金光堵住了那处伤口,无声无息地渗进他的体内。 温容将剑扔下,掌心贴向金光所在之处,将它融进了他的身体。 “没事,金光已护住你的心脉,等回去以后慢慢养伤就好,”温容声音轻了一些,用袍袖擦过他唇边的血,“你休息片刻。” 温容说完便站起身,面向不远处的季询祺。崔意渺和柳樟言皆被眼前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并未说话,却抬起了双手。崔意渺回过神,连忙上前拉住季询祺的手,急得满头是汗:“师弟,看你闯的大祸!快去向那位小道友认错赔礼,你做事怎能如此冲动?” “师兄,我何错之有?”季询祺低吼一声,推开他的手,“错的是她,既然济世救人,为何偏帮那婴鬼?” 温容已无心和他废话,她抬起手,疾风从指间穿过。一个硕大的金色八卦图自温容身后浮现,又缓缓地沉入她的脚底。八卦上金光流动升腾,将温容包裹于八卦之中。她凝神聚炁,继而抬眼看向季询祺—— “坎水,聚动!” 她声音落下,不远处的望水中升起无数股细小的水流,凭空而上,凝于空中。伴随着温容手中的金光汇聚,水流穿风而来,在八卦的上方凝成一个往返流动的水圈。温容青袍微动,目视着前方,声音如雷声砸下:“落!” 无数细流化作无数支水剑,破开金光,飞向季询祺的身前。 他脚步微动,快速高喊一声咒语,然而护体金光并未出现。他抬臂欲挡,为时已晚。水剑齐发,赫然扎入他的胸膛。季询祺大叫一声,双膝屈下,口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水剑下落,化作细小的水珠,漫天水雾融入泥土之中。 温容走近,低眼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季询祺。 崔意渺深深吐息,上前挡在了温容身前:“师妹,请你饶过季师弟这一次。季师弟前些日子被师父训斥,心中不平,所以言行有失。他伤了你的徒弟,我必带他回去向师父请罪。还请师妹,看在我们旧日相识的情分上,高抬贵手——” “他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只是让他吃了与我徒弟所吃的相同的苦头而已,总不能叫他白白伤了我的徒弟,”温容淡淡道,“崔师兄,你应该也知我并未对他下重手,不过有来有往罢了。” “多谢师妹——” “季师兄,若按你所言,江尤的命确是人命。只是若我们此番救他,他便知是自己溺死的女婴前来复仇,他所做的不会是及时收手,而是在下一次溺死女婴后寻遍方术来镇压死去女婴的魂魄,”温容看向地上的人,“他一日有求子之心,就一日会有下一个女婴被溺死的可能。难道这些可怜的女婴就算不得人命吗?” “也罢,季师兄不是女子,自然不会知女子的苦楚。若你是在此地侥幸逃过被溺于水盆中的女子,还能做到对江尤这样的人如此大度吗?” “你召不出神将,使不得金光,并非是你术法不精,而是你道心已失,”温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澹麟,“季师弟,你已不适合做修道之人了,早些下山吧。” 正当此时,江宅上方升起一股浊气,在空中缓缓散开。 温容扶起澹麟,抬头望向天空:“江尤已死。” 崔意渺走上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早知会闹成现在的样子,今天就不该进望山村。他们三人路过此处,季询祺远远望见似有鬼气,仍在计较前些日子未能在除鬼比试中赢过刚入门不久的师弟和师妹这事,于是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 “师妹,此事是我们不对。你从镇上来,恐怕也未带齐全法器。为了弥补师弟今日之错,我明日便回灵霄山请师父亲自开坛做法,为这可怜的女婴超度。师妹意下如何?” “也好,先前听闻净霄真人时常为此地女婴作法超度,由他亲自做法自然再好不过。” 温容说完,上前扶起澹麟。他胸口的血早已止住,只是身子还是不停地晃,刚一站起便软软地靠向温容的肩膀。他比温容高了一尺不止,身子筋骨也重得多。而温容身子清瘦,撑起他似乎十分吃力。 崔意渺看着他弯腰趴到温容肩头,不禁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道:“师妹,不如由我背着你的徒弟回去,你带着他恐怕也无法施折地之术,若要扶他回去,只怕你的身子也撑不住。” 澹麟靠在温容怀里,微微眯起眼,只想将这多管闲事的人一脚踹飞出去。 他动了动唇,又轻咳一声,说话间轻轻嗅着温容颈侧的竹香:“师父……崔道长还要回灵霄山请真人开坛做法,若背我回村,岂不是会耽误了时辰。弟子不愿劳烦道长……总归有师父金光护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还是让崔道长先做正事要紧。” 温容略一思索,随即点头:“不错,崔师兄,现下还是超度女婴之事最为要紧。前面便是镇子,我和澹麟歇一阵再回村便是,师兄不必担心。” “那好,你们一路小心,”崔意渺抬手行礼,“我先带师弟回灵霄山向师父请罪。” 瞧着他们二人扶着季询祺离开,澹麟唇角一动。 温容一手扶着他,一手拿着剑,站立的动作颇为勉强。难怪村民总说澹麟比寻常这个年纪的郎君要结实,她几乎撑不住他的身子,密实的筋骨又沉又重,压在她的身侧,恰如骤风压竹枝。 “师父,我自己走……你扶着走太累,”澹麟侧眼看向她光洁的脖颈,轻声道,“我的伤口也算不上多痛,只是有些难受罢了。” 可怜 澹麟说到此处,却又轻轻咳了一声。 他唇角残留血迹,说话间眼帘垂下,声音更是比平时轻了很多,看上去好不可怜。温容知道他是伤口正痛,虽然她以金光护住了他的心脉,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到底是长剑穿胸而过,不好好休养些时日恐怕会留下病根。 只是他身子骨怎么这样重—— 温容轻声安慰道:“我若连带你回去的本事都没有,还如何做你的师父?” 她说罢,指间金光一现,二人脚下的土地骤然变动,似有折起之效。栖梧山道术致广大而尽精微,凡门下弟子均能将折地术使得出神入化。此术只一人用最佳,不过两人现下只到镇上,恰好够用。 风吹水落,二人脚底砸下一串细小的水珠。 澹麟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已是镇上的景象。此时已近丑时,镇上大多商户已关起了门,只有邸店门前尚还挂着灯笼。道旁微风阵阵,吹动枯叶落下,也吹起了她颊边的发丝。 澹麟低眼看向温容。 温容常穿一身青袍,里外都遮得严实。只不过他现在低眼看,一眼便将温容白皙的脖颈尽收眼底。她颈间有一颗细小的痣,尖牙咬上去时,听得见她颈下血流之声。也不知栖梧山是否要求弟子断情绝欲,温容像是对情欲全无知觉一般,如此间明月高悬,让人不敢轻易心生邪念。 “师父,你今日放过婴鬼,只因她可怜吗?” 月光如练,温容目视前方,闻言侧过了头:“她既有苦衷,自然不能按寻常之法相对。” “那鬼是如此,师父对妖也会如此宽待吗——” 他不知在心底期待着什么,只是这样低眼看着她的脖颈,心尖儿就仿佛被金光裹住细细地颤。 温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仍耐心答道:“自是不同。世上本无天生的鬼,世间事纷杂,人死后落为鬼方有各式各样的苦衷。可世上有生来的妖,妖便是妖,妖物害人,自当诛尽。” 澹麟胸口猛地一震,连带着他压在温容身上的手臂都极轻地颤了颤,但面色仍然如常。也是,也是——他早该知道她会这样回答,她刚出山时便能施雷法引来天雷,将他身子劈成七段,现在又怎会对妖起怜悯之心。 许是装她弟子装得太久,刚刚一瞬间竟起了那样荒唐的念头。 说话间二人已到邸店,周围城镇无人不知温容常穿青袍,店家见她和澹麟进门,连忙上前引路:“敢问仙长是不是栖梧山的温仙长,若是住店,直上二楼,无须银钱。第一间房我恰好添完茶水,二位住第一间正好。” 温容不好推辞,待明日再将钱悄悄留下便是,她点点头:“有劳店家。” 二楼第一间房仍带着一扇屏风,一床一榻,被屏风巧妙相隔。温容扶他到床上,掀开了被子盖到他的腹部。他胸口的伤处已将金光尽数吸尽,好生躺着养个几天便能好全。 “师父,弟子无能,不像师父的师兄弟那般精通道术,”澹麟眼睫微动,伸手攥住了她的青袍袖口,“若我够强,兴许就不会受伤拖累师父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掀开被子下了床。温容紧皱起眉头,正要阻拦他的动作。只见澹麟走到茶桌前,背对着她倒好了一杯热茶,说话间仍在轻咳:“我只会洗衣做饭,为师父添茶倒水,不像师父的师兄那般厉害——” 温容轻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修道之人本就有天赋之差,能飞升成仙的又有几个?她原是话少的人,此刻更不知说什么,静了半晌方抬头道:“他们有他们的长处,你有你的短处。” “……” 似乎是说倒了。 温容轻咳一声:“为师……为师的意思是,人各有长处,你尊师重道,甚至能为自己的师父挡剑,换作其他人未必肯做。” 听到“尊师重道”四个字,背对着温容的人无声地动了动唇角。他将茶杯轻轻一晃,里面刚刚滴入的那滴血迅速散开,融在茶水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端着茶杯转过身,走到温容面前,抬眼看向她的面容。 “我天赋不佳,也情愿为师父端茶倒水,”澹麟将茶水奉上,黑亮的眼眸盯着她的唇,“师父,喝完茶早些歇息,弟子今日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温容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不禁又泛起一丝心疼。澹麟这三年来日日砍柴烧水,洗衣煮饭,寻常的弟子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她接过茶水,仰头喝下,轻声道:“好,你去床上好生躺着,我在榻上睡。若伤口痛了,将我叫醒就是。” 澹麟转头望向她走到屏风后的身影,瞳孔蓦然转为金色。他坐到床边,抬手将玄色外袍遮住伤口的地方扯开,两根手指扎进了伤口,不过轻轻一触,里面被剑刺破的血肉便开始合拢。 区区一剑算什么? 他看向屏风后躺下去的人,冷冷抬头,全然不见了方才虚弱的模样。 温容这修道之人,清正端肃,皎如明月,与妖邪势不两立——她若是得知自己夜夜被最厌恶的妖解开道袍,甚至连身子都被他这污浊不堪的妖舔遍了,又会如何? 舔弄 月光映照小窗,隐隐有桂花的香气送进来。澹麟翻身上榻,无声无息地稳坐在温容的脚边。上楼时瞥见一楼的箱箧上摆着几本他一直想找来琢磨的书,方才去取回来,还未来得及细看里面的内容。 他从怀间将那本薄薄的书拿了出来,只见封衣上画着一个正对镜梳妆的女子,面叶和护叶上均未写书名。他又向后翻开几页,纸张上只有一幅图画。 女子衣衫尽解,半躺在榻上,眼中春情无限。另有一男子趴伏在女子身上,双手覆在了女子腹部下方。 月光极好,不用油灯也可将这画看得清清楚楚,澹麟喉头蓦然一紧,脸颊似燃起了火一般。他转眼看向身旁沉睡的温容,伸过去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腿上——原来凡人男女交合,要将衣物尽数褪去。 他将书放到一侧,俯身下去,伸手触上温容的里衣。 里衣的扣子倒是不难解开,他呼吸沉了沉,手指勾开里衣的带子,月白色的里衣便轻轻散了开来。裹肚上的竹叶嫩绿,他的手蓦然一颤,顺着嫩绿的竹叶解开她腰间裹肚的系带。 温容身上的香气伴随着衣衫的落下愈加明显,他强忍下喉头的燥动,单手将她的裹肚掀开。油灯昏黄的光下,两团绵软饱满隆起,微鼓的乳尖似春日新长的花骨朵。他低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舌尖微麻,下身难以控制地迅速涨起,隔着束裤贴上温容的腿间。 温容裹在道袍里的竟是这般—— 他手臂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试探着捧上滑腻的乳肉。野兽的肌肤粗糙,以前族中长老常说,凡间女子身子娇贵,不可重了力道,有时不过稍微用力几分便会在她们身上留下印子。 只是一触上去,手便不自觉用力。他眼底被眼前的风光激的微红,一手握住绵软的乳肉,低头下去,灼热的舌卷上微鼓的乳尖。柔软的触感让狩猎和侵占的欲望越来越盛,他尖牙轻轻咬住淡色的蓓蕾,喉中轻轻呜了一声,身后的狼尾猛地钻破束裤,在空中颤抖几下,向上裹住了温容的腰身。 澹麟勾住她的腰身,翻身坐起,将她抱到自己怀里。温容睡前解开了发髻,乌黑的长发散至腰间,如同一匹柔软的绸缎。他越过她垂在腰间的发,将她揽在自己怀中,低头含着她的乳尖细细地吸吮。 怀中人似乎是在做梦,双眉轻轻蹙起。 束裤中的东西已涨得不成样子,他右手解开束裤,舌尖向上舔向她的脖颈。肤色的差距过大,显得温容的身子更加白皙滑腻,不过她身子竟一丝疤痕印记都没有——他目光扫过她胸前每一寸,束裤中的涨大的性器蓦然弹出来,贴着她的臀微微颤动。 温容身上总是有一股特殊的竹香,眼下他快到发情的日子,若是整日在温容身边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只怕夜夜都要如此难受。他眯起眼睛,金瞳的光在黑夜中格外显眼。而臀下的性器高高翘起,硕大圆润的龟头开始不自觉地蹭着她的臀磨动,他口中的尖牙轻轻噬咬着她的颈,狼尾随着口中的动作将她的身子越裹越紧。 磨蹭的动作止住,他口中蓦地喘出一声,压在她臀下的性器吐出一股浊液。房间内似是可以听到其他房间走动的声响,他压下喉间的呻吟喘息,性器就再度涨起,顶着她的腿心向上一颤,他低头重重地咬上温容的乳尖—— 温容这个术法高深的修道之人,不仅有把他劈成七段的本事,竟连身子也成心这样勾人。他不禁又想起那日温容冷冷俯视他,看他仿佛看世间最脏污之物的样子,口中吸吮的动作不由得又重了几分。 枕旁的书页被轻风掀起,他压着口中的喘息,将温容身子平放在榻上。她双乳下已落下两个鲜红的指印,被舔咬过的乳首泛着一层红艳的光。他看向书页上的下一张图,手上利落地解开了温容的裆裤。 月白的裆裤似是十分柔软,要小心些才不至于撕裂了。他将她的裆裤褪到膝间,抬头的一霎间动作却停住。 他从未见过的—— 稀疏的毛发下是饱满光滑的花户,中间如蚌般裂开一道极细的缝隙。他怔怔地盯着,鼻尖轻动便能嗅出里面的气息,似是潮湿的、温热的甜香。无论如何,和他的性器相比,那里实在太小了——想到此处,他的狼尾剧烈地收缩几分,眸子被逼出一层微红之色,克制着看向书页上的小字。 “乃令女左手抱男玉茎,男以右手抚女玉门。于是男感阴气,则玉茎振动,其状也……女感阳气,则丹穴津流……” 他默念着这行小字,再看向一旁的图解。凡人写的东西总是如此拗口难懂,大约是,要用手摸一摸,会有水流出来吗?他被这个想法刺激得咬住了下唇,搔弄着温容身子的狼尾急躁地卷着她的腰身上下磨蹭。 他沉出一口气,将她重又抱回自己怀中,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触上那道极细的缝隙。只是将将触上,指尖霎时陷入温热潮湿的谷地,他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即将溢出呻吟的嘴巴,修长的手指浅浅地向上摸,猛地触上一粒鼓起的花粒。 这是——他指尖不自觉用力下按,怀中的人在睡梦中身子却轻轻一颤。 澹麟呼吸一紧,指尖揉捏着湿滑的花粒,倚在他怀中的温容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呻吟声,仿佛花枝上落了露水发出的声响,他喉结重重一滚,粗大的性器涨成了一片深紫色。温容这样清冷的人,原来口中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手指揉按的越发用力,在湿润的谷地上慢慢下滑,指尖冷不防触到一个凹下去的穴眼。似乎正是这里不断地涌出蜜水,他鼻尖几乎被温容的气息灌满,穴眼里流出的水一阵一阵,将他半个手掌都打湿了。他不禁想向穴中摸去,可是只微微伸进指尖,便被极小的入口阻住,再想探进一分都难。 他止住动作,连忙去看书页上的内容。 “卧定后,令女正面仰卧,展足舒臂,男伏其上,跪于股内,即以玉茎竖托于玉门之口,森森然若偃松之当邃谷洞前,更拖碜勒,吻口嗍舌。” 这大约是说,现在要将自己的东西放在她那里磨一磨吗?澹麟目光快速扫过这行字,下身的性器难耐地吐着腺液。一目十行,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所在处。 花户被他手指不住地揉捏磨动,娇嫩湿滑的谷地已经微微泛红,原本闭合的缝隙被他手指分开搅弄得难以合拢,只有水液不断地冒出来。他盯着她湿艳的花户,低低喘了一声。应当按照书中所写,磨一磨是吗?那里如此湿软滑腻,将自己的东西磨上去是不是会舒爽到极致—— 他舌尖难耐地舔着唇。 可是,温容的气味好甜,好想舔一舔看看—— — 文中引用的房中术来源于唐代房事书籍《洞玄子》,作者不详,目前出版的版本来源于清光绪宣统间长沙叶氏郋园刻双梅景暗丛书本。 叶德辉:《双梅景暗丛书》,海口:海南出版社,1986年。 (没搞到影印本不确定在哪一页,故内容不一定准确,看看就行) 吞咽 野兽的嗅觉异常灵敏。 他闭起眼睛,凝神定气,企图将这股甜腻的气味隔绝起来。然而濡湿的手指轻轻一动,便牵出涟涟的水液。他将温容平放在榻上,金瞳中仿佛燃烧起来,直直地盯着那嫩红的缝隙。 方才他指尖揉重了一些,将湿软的花朵揉弄的不成样子,清液像花露一般向下淌。温容平日如一株挺拔的竹,原来这里竟是软的。他尾巴随之一抖,金瞳盯着湿软的花缝儿,尖牙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这是把他劈成七段的人! 这是最厌恶妖的修道之人! 他指尖陷入榻上的床褥之中,那甜腻的气味像无数根无形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扎进他的口鼻。胯下的性器因而涨成半兽状的形态,硕大的龟头在湿软的花谷外垂首,小孔一点点吐着浊液。 他深深吸下一口气,暴出青筋的手颤抖着分开了温容的双腿。 他要渴死了—— 澹麟俯下身,手掌抓紧了温容的腿根,鼻尖抵上潮湿的谷地。她的气息顿时充满了鼻腔,澹麟喉头重重一滚,舌尖舔上满是水液的软花。 身下的性器贴着床褥泄出几丝精水,他舌尖从软烂的花缝儿自上而下舔过,将花液尽数吸吮到嘴中,略有几滴顺着他的唇角留下来。澹麟右手摸向自己鼓涨的性器,舔舐的动作蓦然加重。榻上人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声,他脊背猛地僵了几分,舌尖压着湿润的花粒碾下去——似乎是每次舔到这里,温容在沉睡中的身子就会轻轻一抖。 他手掌包住自己的性器,狼尾向上卷住她的腰肢。涨成深红色的龟头在他掌心不断地向上磨蹭,巨大的快感似是潮水般涌上来。他忍不住喘了一声,将穴口出涌出的花液一滴不剩地卷到口中,舌尖探向那个湿软窄小的洞口。 好甜,好甜。 舌尖探进湿软的穴,他的尾巴尖猛烈地颤抖一下,搔弄着盖上温容的双乳,缓缓地上下在两团绵软间扫动。可怜的性器贴着床褥翘起,在他撸动下反而越来越涨。他极力克制着喉咙里要发出的呻吟,舌尖着迷般向内探进——怎么这里这样小,连舌尖都难以进入,四面八方的褶皱将他的舌尖向外推,猛地喷出一股花液,浇湿了他的脸。 澹麟半跪在她腿间,怔怔地抬起头。 长睫上的水液滴落,砸向他张开的手心。 他手指一一抹过脸上溅上的水液,张嘴含住了自己的手指。灵活的舌尖将手掌上的液体尽数舔尽,他俯身再度凑向嫩红的谷地,舌尖碾着花缝儿将水液吸得干干净净。 怪不得每次洗温容的裆裤,都能闻到这股气息,原来竟是这里流出来的。他盯着那处被舔开的穴,性器贴着她的腿根向上撞上湿润的花谷。硕大的龟头骤然被湿软的花缝包住,他咬住自己的唇,压住了差点克制不住的叫声。 书上说,要在这里磨一磨。 只是半兽状的性器尺寸过于惊人,他压着鼓胀的茎身贴向花缝,硕大的龟头无依无靠地渗着浊液。他缓缓挺腰,掐着自己的尾巴尖,挪动身体,龟头贴着湿地从下方向上磨动。又湿又软的花缝儿被性器撵开,吐出一股花露,硕大的龟头将细如蚌缝的缝隙分得极开,他掐住尾巴尖的手猛然用力,嘴中“唔”了一声,金瞳霎时变成了一条细线。 “师父……” 他声音颤了一下,被陌生的快感激的眼前一片发白。性器过于粗长,根部蹭着,上面就贴不到软花之上,他不得要法地抬腰,狼尾下垂缓缓蹭到被舔开一个小口的穴口处。 若是从这里钻进去,应该就不会这样难受了吧—— 可是那处实在太小,连性器的顶端都进不去,强行顶进去怕是要将她整个下身都撑裂了。他尾巴一扫,狼尾沾着穴口的水打到他唇边。 澹麟伸手攥住尾巴尖,含住沾着水液的狼尾,狰狞的性器蹭着湿润的花缝儿向上顶撞,极重地压向鼓起的花粒。温容的身子随之一颤,睡梦中的声音似是变了调子,细微的哼声从唇中溢出来。他伸手将她捞起,手臂环着她的腰身让温容的身子倚到了自己怀中,随后单手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在自己深紫色的性器上,自身后紧紧地拥住她,挺腰蹭着湿漉漉的花穴撞上去。 “师父……他叫你怜青,你怎么能答应?” 他声音一低,夹杂着喘息,性器和着水液在花缝中上下猛烈磨动。 “你的师兄弟,都叫你怜青,只有我只能叫你师父——”他不禁低头咬住她的耳垂,结实的臂膀撑住温容清瘦的身子,手掌箍着她的腰身大力撞蹭,“师父……阿容……唔!” 性器射出一股浓精,猛地喷到了温容光洁的小腹上。 他低喘一声,尖牙咬住她的脖颈,剧烈颤动的尾巴卷着她的腰上下起落,龟头的浊液一股一股喷向湿红的软缝儿:“阿容,阿容——” “你出山那日,我山间远远看到你,以为莫不是九天仙女下凡。我凑近了想要看清楚——你们修道之人的招数我心知肚明,根本不屑一顾。若不是被你的神姿迷了心智,我不舍得出手伤你,不会……被你的雷法劈成七段,连血都差点流干了——” “所以师父,你莫怪我恨你,”澹麟慢慢舔舐着她的乳,狰狞硕大性器蹭着泥泞不堪的花缝儿向上顶撞,“那夜我的血都要流尽了,还是忘不了你的脸。这三年来,我每日每夜都想着怎么舔你的身子,让你怀上我的狼崽。” —— 提醒一下本文男主极度痴迷于舔老婆,反正每天都要舔都要喝,受不了这种情节的宝宝们自行跳过相关章节哈。 茶水 日上三竿,温容方从榻上起身。 以前日出时她便睡醒了,这两日却起的一日比一日迟,身子还隐隐有些酸痛。 温容蹙眉,想起昨夜梦里似乎是与一男子同床纠缠,引得春潮无限。修道之人原本清心寡欲,她是头一遭梦到这样的事—— 难不成是来这城中见了繁华之景,生出了些不该有的情欲吗? 温容轻声叹了一口气,低头默念了几句《清静经》的经文。日光从窗外照进,将屏风上的山水图镀上一层金光。温容想起澹麟身上还有伤,一时倒也顾不上那稀奇古怪的梦,披着外袍从榻前站起。 小腿骤然袭来一阵酸痛,温容身形一晃,手臂扶住了榻上的枕头,险些摔倒在榻前。正当此时,屋门被推开来,澹麟手中正端着粟米粥,见此情形忙放下了手中的碗,跑上前扶住了温容的手臂。 “师父——你怎么了?” 腿心似被砂纸磨着,生出阵阵痛感,小腿的酸楚竟让她一时间没能站稳。温容紧紧蹙着眉头,自然不能说是因昨夜做了一晚淫梦而至身子酸软,别过脸摇了摇头:“没事,伤口还痛吗?” 澹麟仍旧扶着她,闻言摇头:“有师父的金光,不痛了。” 他将温容扶起,漆黑的瞳眸看向她的双腿,话语间充满了疑惑与关切:“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日的事耗了心神?” 温容低着头,声音不禁停了一下。她向来不会说谎,但总不能告诉自己的弟子是因做了一夜淫梦而双腿酸软。她轻咳了一声,向桌边走去:“兴许是昨日太累的缘故,小事而已。” 澹麟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她的背影。 说起来确实是太累的缘故。 舔舐加磨弄,他几乎是折腾了一整夜,若不是女子那处太过娇嫩,温容下身被磨得艳红无比,他应当还是停不下来。他抵着那处磨,喷了数次,精水又多又浓,糊满了都挡不住被欺凌的花苞露出的艳红之色,若再磨弄一会儿,温容今天连起身怕是都难。 他倒好茶端到温容身侧,眼睫垂下:“师父,都怪弟子无用。” 温容轻咳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再看澹麟,他低着头,像是再说一句便要掉下泪珠似的。明明身高九尺有余,筋骨结实,不似寻常之辈,性子却无端让人心疼。 “若你无用,我何必收你为徒?” “往后这话,不许再说了。” 澹麟忙不迭地点头,将温容漱口的茶水倒掉才返到桌前同她一起吃饭。温容想着若是澹麟伤重的无法起身就在邸店多留几日,不曾想他体魄强健,现下走路已不成问题,正巧邸店店家要赶马车去碧霞村送茶,吃完饭便和他乘马车一同回到了碧霞村。 今日阳光毒辣,田间的村民少了一些。 温容和澹麟刚刚走进村子,只听家门前响起一阵铃铛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抬眼便见两个身着青袍之人站在了柴门之外,正探头向内张望。见温容和澹麟走近,他二人也近前,声音里似是有些惊讶:“师妹,这半年未见,你的小徒弟又长高了这么多。” 桑子城上下打量澹麟一圈,瞧着他这体魄,一时间摇了摇头:“到底是山下的日子好过,澹麟瞧着像你的师父。师妹,你可要多吃一些。” 温容淡淡一笑,推开柴门进去:“师兄若是觉得山下好,常来便是,只是来时莫忘了顺道忙一些给周围村镇的百姓解煞或驱鬼的事。” 一旁的人不禁笑道:“师姐,你这样说,桑师兄往后怕不敢来了。” 澹麟见着他们师兄弟二人和温容说笑,无声地走进屋准备泡茶。桑子城看着他走入屋内,便压低了声音看向温容:“师妹,你这小徒弟如此沉默寡言,人言道这种性子的人心中容易憋坏事,看着不像个省心的。” 修道之人无论男女,大多身子清瘦,而澹麟筋骨结实,体魄也远比寻常男子强健,瞧着便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说此言过于武断,但他第一次见澹麟时便觉得他似是不简单,只可惜并无什么实据,想来也是他想太多了。 言越闻声也微微抬眼:“师姐,师兄之言虽然暂无凭据,但到底男女有别,你同他一起吃住,万事要小心些。” 温容摇头:“他心性单纯,哪里会想些别的,你们若是闲不住,便去镇上转转,近日里镇上时不时有异事。” 桑子城见她言语间维护澹麟,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又抬头道:“师妹,我的剑术不敌你,你教的弟子不知剑术如何?其实术法也该教了,我倒想试试他的水平。” 正巧澹麟已泡好了茶,端着茶壶走了出来。 见他走出门,桑子城随意地抬起手,金光围成的小型八卦图自他掌心中喷发而出,打向了门前的澹麟。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打来的法阵,并无躲避,那圈金光便骤然打上他的胸膛。澹麟身子一晃,伸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仍然稳稳端着茶壶,只是口中蓦地喷出一口鲜血。 “澹麟!” 温容急忙上前扶起他,抬头看向桑子城,语气中罕见的多了责怪之意:“师兄,他身上有伤,况且你是长辈,怎能轻易对他出手?” 桑子城不过随手打了一个法阵,并无多少威力,若澹麟稍微习过术法也能躲避。他未曾想他竟连躲都不躲,于是连忙上前:“澹麟,还能站起身吗?是我不好——我以为你师父教过了的。” 澹麟轻咳一声,抬臂擦了擦唇角的血,低眼看向温容:“师父,别怪桑师伯,是我愚笨……是我不好。” 泪水 月色清冷,桂香满院。 温容坐在桌边,看向窗外溶溶月光。虽说下午桑子城就差上演负荆请罪这一出戏,但到底是伤着了澹麟。他吐了几口血,却不埋怨,嘴上只说着自己无用。刚躺到床上不多时又下床,惦记着她还未吃饭,做了一碗笋泼面端到她桌前才又躺回去。 这样的好徒弟去哪里也是寻不得的。 桑子城和言越下山本是为了传达玄灵真人之命。百里之外的乌月镇发生人祭之事,闹得城镇中人人惴惴不安。以人祭鬼本是荒唐,乌月镇却在数月之内连祭三人,此事闹得甚凶,只能由最近的栖梧山和灵霄山负责。 温容正想着澹麟身上有伤,明日可能要自己独自动身到乌月镇。这时南屋里传来几声细碎的声响,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温容端起油灯,穿过院子推开了南屋的门。 里头黑黢黢的,她端着灯向前走两步,只见澹麟正在床前收拾着什么。 澹麟正低头往包袱中放着自己的衣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手中的动作停住,却迟迟没有回过头。 “你晚上收拾这些,是要到哪里去?” 温容心下一沉,走近几步站到了他身后。 澹麟的东西本也不多,那几件衣衫也是温容买给他的。他手上为包袱打了一个结,声音似是颤了颤,低头抓紧了包袱:“……师父,白日桑师伯和言师叔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温容的脚步一顿。 怪不得他端着茶水出来时脸上像是覆了一层灰一般,说是霜打的茄子也不为过,原来他们二人对她说的那些话他竟全听到了。 “师父,他们说的对,我确实天资愚笨,”他手上动作停住,转过头看向温容,“可是师父,我对你并无异心。师父救我性命,收留我住在这里,我感激不尽……怎么会做师父讨厌的事情。” 澹麟望着她,原本黑亮的眼眸中已布满血丝,眼眶中骤然砸下一滴泪。他苍白的唇紧紧抿起,像是不想被她看到,可是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滚,整张脸都湿了:“师父,我——我还是离开最好。” 他抓起包袱便要向外走,被温容一把抓住衣袖。 温容哪里想到他竟伤心成这个样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油灯,抓着他的手臂带他重新坐回了床边。油灯的火光将他脸上的泪水映得更加清晰,溶溶月流入窗中,落到了他的胸口上。 “我若是觉得他们的话有理,不用你自己走,我也会赶你走,”温容轻叹一口气,抬起手臂,捏着自己的衣袖擦向他的眼睛,“我既收你为徒,又怎会因他人三言两语就赶你走。” 好香。 温容的身子,好香—— 澹麟低着头,眼泪扑簌往下掉,鼻尖却轻轻嗅了嗅。昨夜抚摸她那处时,也有这样的香气,层层迭迭地上涌,像是要把他灌倒一般。他喉结微微一滚,喉咙蓦然变得无比干渴。 这张床也不错,但到底是温容那张床更好。她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气味,如果在她的床上将她的衣衫都剥尽,慢慢地将她灌满,那温容的身子以后只有他的味道了。 他舔了舔唇,眼眶中的眼泪却掉个不停。 温容原先只觉得桑子城多心,现在见他这副模样,觉得下山的师兄弟确实多余的话说太多了。要是他们隔三差五地来,每次都说这样的话,澹麟还要哭个几次? 她心中一紧,攥着衣袖擦他下巴上的泪珠,轻声安慰道:“栖梧山弟子大多在第二年已学习过一些术法,桑师兄才会贸然出手测试你的实力。往后……往后我不叫他们来了,这样如何?” 澹麟唇角一动,只是眼睛还湿漉漉地看向她。 “师父不要为了我,伤了和同门师兄弟的情分。” 温容将他脸上的泪擦干,再度叹了一口气:“他们惯是话多的人,原先在山上就是如此。此番以后,我叫他们往后少来这里,我也能躲个清静。” 澹麟点点头,沾着泪珠的长睫微微颤动。像是终于被说服了,将手中的包袱团一团放到了身后。 温容见状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按了按湿透的衣袖,继续道:“不过包袱也不算白收拾,明日我们便动身去乌月镇。不过此番路上我们不能以修道之人的装束露面,若是修道之人进入城镇,恐怕会打草惊蛇。” 原先不打算带澹麟去——但瞧着他这离开她就要去寻死的样子,不带在身边终归是不放心。 “弟子遵命。” “好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卯时,天还未完全亮起。澹麟将马牵到柴门前,望向里屋。 多亏了昨日那两个蠢笨的男人,否则今日温容还不一定会带他一起出门。他低头拍了拍马的头,想起他们的样子便皱起眉头。隔三差五地下山围着温容转就算了,昨日竟还说起他的不是—— 他冷笑一声,抬头看向院中走来的人,蓦地怔在原地。 温容已换了凡间女子的装扮,寻常的窄袖短衣外套了一件雪青色的长衫,上绣几丛竹叶,别有一番颜色。而下裙随她脚步一晃一动,色如天水碧,极好地勾勒出她清瘦纤细的身子。 他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舌尖难耐地舔了舔口中尖牙。 夫妻 温容关好柴门,澹麟也已经将马车套好。 她原本打算两人各骑一匹马前去,见状不禁开口:“怎么套了马车?” “师父说不便让外头人知道我们是修道之人,而今寻常娘子若出远门是不骑马的,坐马车方便些。师父既作寻常娘子装扮,这点便也要小心,”澹麟上前扶起她的手臂,“师父……若此次不宜暴露我们的身份,恐怕称呼也要换一换。” 温容觉得似是有理,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你想着如何换?” “寻常……便以兄妹或姐弟相称便是,”澹麟看向温容的脸,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松,坐上了马车,“只是男女有别,现下少有兄妹、姐弟同乘马车的,若是夫妻之名,倒还算寻常——” 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微一低:“弟子不敢冒犯师父,如何相称当然由师父做主。” 温容未出山以前,一直在栖梧山修道,不常下山,自认对寻常百姓的事了解不多。见澹麟说得这样详细恳切,便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无妨,既然是要隐藏身份,应当越普通自然越好,就依你所说以夫妻之名相称吧。” “是。” 澹麟拽动手中的缰绳,见帘子放下来,不由得轻笑一声。 夫妻——夫妻自当同榻而眠。 秋季雨水渐多,往乌月镇的道路泥泞,因此马车赶到傍晚才刚到与乌月镇相邻的清水镇。清水镇富庶,街上铺子绵延相连,热闹至极。夜市里人多,澹麟赶着马车靠近一家酒肆,抬头望向酒肆前的旗子。 “师……”他刚说一个字,声音便低了,掀开帘子看向里面端坐的人。 温容正闭目养神,帘子掀开,外头的热闹声音直入耳底。她望向马车之外,只见街市繁华,家家铺子前都点着灯笼或挂着旗子,而街上男女更多,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尾。 “师父,今夜我们便在此暂歇如何?马车深夜入乌月镇,难免让人起疑,”澹麟伸手过去扶她,“明日一早再进乌月镇……” 他话还未说完,酒肆中的过卖已小跑着到马车前面。见澹麟未回身,他躬身抬起抹布向里招了招,满脸堆笑:“郎君从哪里来?不妨在此歇脚,如今晚上天冷,吃些酒身上还暖些。” 温容见状只得伸出手,扶住了澹麟的手臂。 过卖见车中是女子,方又低头:“郎君若是带娘子一起,更要住下了。如今相邻的乌月镇正闹些神神鬼鬼之事,再继续向前走怕是不妥。今日店内上了些荔枝馒头,可是稀罕物,娘子定会喜欢。” 温容沉默不语,只点点头。她在山上修道多年,对热闹繁华之景甚是陌生,现在一瞧确实有几分新鲜。澹麟原本托着她手臂的手慢慢下移,轻轻地勾住她的手掌,侧眼看向她:“阿容,今夜我们便在此地歇脚如何?” 阿容—— 温容耳边仿佛有风吹过,手掌被自己的徒弟牢牢攥住。他的手掌要比她的手大许多,筋骨也更结实,握着她的手指像暖炉一般热烘烘的。她额前几乎要冒出一层细细的汗,微怔片刻才答道:“好。” “好嘞,二位贵客楼上请——” 酒肆大门敞开,以彩画装饰,红绿杈子挡下了要靠近的人马。绯绿帘幕垂在门后,厅院内十分开阔,花木茂盛,两边的廊下皆挂着金红纱栀子灯,上下相照,灯烛荧煌。温容向上看,只见主廊檐下的歌伎各个月眉星眼,恍若神仙,正在抬袖招徕酒客。 过卖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澹麟寻了一僻静的帘后带着温容入座。珠帘垂下,他握着温容的手蓦然一松,抬眼看向她的脸:“师父,弟子冒犯了。” 被火炉一般的手握着走了一路,掌心已经微微出汗。温容低眼摇了摇头,院内的丝竹之声远远传过来。澹麟从桌上取了些干果,剥了皮才放到她面前,似是也红了脸:“师父,若你觉得不妥,我便不这样叫了……” 温容瞧着眼前剥好的果子,不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妥,既是要伪装身份,总要做得更可信些。” 说话间过卖已经端了荔枝馒头上来,温容没见过这些稀罕东西,正要开口问一句,澹麟已经掰起了馒头:“阿容,荔枝馒头多是取荔枝榨水以后掺了酥酪以及辛辣之物裹在一起做馅做成的馒头,要尝一尝吗?” 过卖闻言点头:“正是这样,郎君真是见多识广。” 澹麟正要掰开馒头,过卖便又躬身指了指外头:“贵客,外头的娘子歌声宛转,不妨移到外面去吃酒,眼下正是热闹时候。” 温容还未说什么,只见澹麟抬起头。他将掰好的馒头放到温容面前,抬头看向过卖,声音里已有些不悦之意:“我心中只有内子一人,外头再好,我定也不会多看一眼。” 温容拿着筷子的手霎时停住。 过卖不由得尴尬一笑,拱了拱手:“那是我的不周到,贵客莫怪。三楼的房间我为二位贵客准备了浴桶,还放了些八月采的甘松香,夫妻共浴最佳,贵客自便。” —— ①“红绿杈子”一句改写自《梦粱录》中的记述。“店门首彩画欢门,设红绿杈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装饰厅院廊庑,花木森茂,酒座潇洒。“ 吴自牧:《梦粱录》,卷16,《酒肆》,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②“荔枝馒头”一句出自《能改斋漫录》的记述。“好事者作荔枝馒头,取荔枝榨去水,入酥酪辛辣以含之。“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15,《荔枝谱》,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模样 夫妻共浴? 温容险些被口中的荔枝馒头噎到,她轻咳一声,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再看澹麟,他已然红了脸。待到过卖掀开珠帘走出去,方才抬头,颊边仿佛滚起一层红浪,声音都低了下去:“师……师父,弟子,弟子冒犯了。我只是想,若是到外头去会引人注意,才——” 温容面上仍然镇定,她摇摇头,示意他不必介意。然而“夫妻共浴”的字眼仍然在耳边回荡,她微红的指尖掐着馒头分开,拿到澹麟面前的碗中:“不必多说,为师明白。”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澹麟正欲起身向外看,只听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愈靠愈近,他不便在此地拔剑,刚要细看,男子歪扭的身形便撞入眼前。他立刻回身护到温容身前,抬头冷冷地看向闯进来的男子。 男子一头撞开珠帘扎了进来,他一身绿袍,腰间系着一条兽面金革带,只看装束便知来头不小。温容皱起眉头向上看,只见男子面如冠玉,头顶簪了一朵红芍药,好不潇洒,一瞧便是风流郎君的模样。 澹麟挡在温容身前,冷冷地打量着这闯进来的陌生男子。 男子似是喝多了,站直了身子看向桌前的两个人,竟当即坐了下来。澹麟正要发作,被温容轻轻抓住了袍袖。她倒面色如常,因眼下不宜多生事端,不过是醉汉而已,不理睬便是。 男子坐下后,酒意似乎散了不少,手臂撑着桌子看向面前的温容。 “呀,这位娘子竟似仙人一般,可有婚配——” 他正要凑前细看,只见小娘子的面容被一个冷面阎罗挡住。澹麟直视着他,瞳孔里有压制住的淡淡金光,目光如同野兽一般盯着他,将眼前的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被这一眼瞧得酒醒了大半,再看刚刚死死盯着他的人已经低下头。澹麟坐到温容身侧,丝毫不见了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歪着头靠向温容的肩:“阿容,我们及早上去歇息吧。” 晏明彰挑了挑眉,似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不过还是先拱手赔礼:“娘子莫要见怪,我从上星镇来,要往乌月镇去,今日在此歇脚,一时贪杯,冒犯了二位,还请娘子莫怪。” 温容本未打算开口,只是听他也往乌月镇去,便抬起了头。 “阁下去乌月镇?” “不错,我听说乌月镇如今正闹人祭一事,实在觉得荒唐,故而前去看看,”晏明彰一笑,“我幼时中了巫蛊之术,多亏栖梧山的仙长搭救。如今虽未能入道,却受其影响,听闻不平之事,心中不忿,自要过去看看。” 温容听着他的话,对眼前的人似乎多了几分肯定之意。澹麟冷眼看着他和温容一问一答,再度打量起他的样子。男子簪花如今虽不少见,但他看着仍然心烦,做出一派什么浪荡样子,竟在这里勾引温容。 他默不作声地喝下一口酒,微红的脸颊贴向温容的肩:“阿容,我是不是有些醉了,胸口疼——” 温容被他一口一个“阿容”叫得心焦,听到他喊胸口疼便也顾不得什么,只想着他胸口还有伤,确实容易反复疼痛,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澹麟贴着她的肩蹭了蹭,高大的身子全然倚到温容怀中,鸦黑长睫微微颤动:“郎君方才与内子调笑如此熟练,难不成平时也是如此?郎君是好福气,见到一位娘子便要上前说话惹弄,这样的风流潇洒,在下恐怕难以学会了。” 晏明彰听着他这话好像是在夸自己,又好似不太像。他皱了皱眉,只见澹麟正用脸蹭着温容的掌心,口中呓语不断,便只当他刚刚说的是酒话,忍不住开口道:“娘子,你家郎君好生磨人。” 温容轻叹一口气,挡住澹麟要贴上来蹭的脸。这话倒也不假,澹麟酒量奇差,以前喝多一些便黏着她“师父”“师父”地喊,若要推开,又黏上来,当真比家犬还要黏人。 “还痛不痛了?” 温容手指轻轻点着他的额头,停顿片刻:“自知酒量不好就该少喝些。” 晏明彰见状一笑,摇了摇头:“你家郎君确实酒量不高,我今日喝了有十杯酒方才醉倒,你家郎君似是只喝了一杯。” 澹麟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仍然潮红,他倚在温容怀里,声音低了些:“郎君平日里怕是习惯了与这酒肆中的娘子一同喝酒,酒量高些也不足为奇。我平时饮酒甚少,学不来郎君的做派。” “……” 晏明彰总觉着眼前的人话里有话,却又觉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得又看向温容:“娘子,在下姓晏,名明彰。《道德经》有云: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家父便以此二字为名。萍水相逢便是有缘,敢问娘子芳讳?” 温容正要回答,怀中的人却难受得动了动。 澹麟哑着声音轻咳一声,灼烫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磨蹭,声音听着极为难受:“阿容,我胸口疼,我们上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