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
《BeautifulDirtyR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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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有较为古怪的性描述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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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ts tighter than that plastic.”
——Lady GaGa
连凡,今年27岁。他更喜欢大家喊他的英文名Ivan。不是俄文的发音“伊万”,而是英文的“艾文”,他觉得这样更洋气。
连凡是gay。
圈里管连凡这样的叫“名媛”。对连凡自己来说,这是一种恭维。
他享受他人的目光,每次派对、KTV、火锅,他走进同类的人群之中,甚至在健身房里,男人女人们略带评判地看着他的翘臀,他能感受到他们的羡慕。给他的社交页面点赞,却不会发布那些饥渴难耐的评论,连凡知道,他并不是他们的狩猎对象。与此相反,他们都想像他一样,都想成为一个“名媛”。
因为“名媛”意味着,有钱,有令人垂涎的长相和身材,更有数不清的男人愿意上他。
现在的gay会公开承认自己只想被人上,甚至会用女性的称呼来喊自己了,姐妹来姐妹去的,连凡对此没有意见。但哪怕是最铁最铁的1,一生中总有某些时刻,也想要趴下来翘起屁股,等某个男人好好疼他,或者只是纯粹地让他那个地方疼。对大多数gay来说,这是需要等价交换的事情,一人一次,或者为了挽留一段关系而承担责任,为爱做1嘛,并不罕见。
但连凡不用。
他永远也不用为了任何目的而去上一个男人,因为他有足够的魅力让其他男人为他退让,为他努力,为他做1。这魅力指的不止是模样,还有他的察言观色,他的自给自足,他的高级品味,他的姿态,最重要的是,他的不妥协。
要么上我,要么拉倒,连凡如是说。
所以他是名媛。
许多人会在背后用难听的话说他,毕竟“名媛”听起来多多少少带点嘲讽。这家伙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也不看看自己松成什么样子了,据说每个月都去医院男科做检查,也不是真的为了健康,就是那个会给他做指检的直男医生长得帅罢了,他爬上总裁的床又能怎么样?总裁看着这么直,早晚会蹬了他结婚生子的,这家伙黑历史一大堆,和他睡过的都说这人性格烂得处不下去,他有本事就公开出柜啊!
但连凡不在乎。他要是在乎,就不是名媛了,而他对自己这个称号十分骄傲。
那些贱人们挣的不如他多,腹肌不如他紧,粉丝不如他多,还约不到男人打炮。这样子的人,他何须在意?
连凡确实蛮自律的,护肤和健身都很坚持,也喜欢身材好的男人。圈里很多人喜欢熊款,但他不喜欢,感觉就是吃得多动得少的男人聚在一起,还非给自己安个类型当卖点。他也不喜欢瘦猴,和大多数gay相似,他喜欢daddy型,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男人味的,别凹造型拍照看起来是个爸爸,一开口就又“惹”又“噜”全部暴露了,一听见Lady GaGa扭得比女人还骚。别误会,连凡其实特别喜欢Lady GaGa。但连凡不喜欢和他太过相似的人,和另一个自己搞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
自打从学校里毕业之后,连凡的事业总体比较顺利,辗转过几个不同的工作室和公司,去年刚开始自己创业,但手头也算宽裕。这几年,他攒下来不少钱,原因无他,有人给他提款。
今晚总裁下班晚了,连凡看了眼时间,心里没什么感觉。
桌上点着粉红蜡烛,摆着三菜一汤,除了紫菜蛋花汤和米饭之外,其他都是叫外卖的。连凡不大会做中餐,煎个牛排他倒是会,红酒家里也有不少,但总裁喜欢吃点炒的焖的,有所谓家里的味道的菜,他也没办法。
门锁一有响动,连凡就冲过去把灯关了,然后坐在沙发上,故意摆出一张臭脸来。
总裁走了进来,手里拎着手提包和西装外套,领结也松了。他正要伸手去开灯,见到远处饭桌上的烛光闪烁,愣愣地探头看入客厅,这才看见连凡的身影,“……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连凡动也不动,“哼”了一声。
“噢,情人节啊,我才想起来,怪不得外面塞车塞成这样。”总裁将东西放到茶几上,看了连凡一眼,“不开灯了?”
连凡克制住白眼,无奈地去把灯开了,然后一口气吹灭饭桌上的蜡烛。
总裁有些心虚地主动去盛饭,从厨房里拿了筷子,发现饭桌上已经有了,只好又放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连凡的脸色,“我是真没想起来,你想要什么礼物?我明天去给你补一个。”
“我没什么想要的。”连凡生硬地回答,给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把瘦的部分咬下来,肥肉扔到了对面总裁的碗里。
“你随便说一个也行的。”总裁尝了一口青菜,立刻能吃出外面馆子的味道,但没有说穿。
“我可没给你准备礼物,本来就想着吃段饭就算了的。”连凡倒是说了句实话。
总裁默默吃饭,目光在连凡身后的挂画上游离。
那幅画颇为前卫,全是些没有轮廓的色彩线条,是去年连凡生日问他要的礼物,说是什么国外华人的LGBT慈善拍卖,画家身上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头衔,他根本听不明白。反正是连凡指定要的,给钱就完事了。
连凡忽然又说:“你要是真想送我礼物,带我回你家吃顿饭呗。”
总裁稍微放下筷子,直看着他:“Ivan……”
“行了,开玩笑的。”连凡立刻笑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咬着筷子尖瞅他,“还不知道你呢,莫志孝,老深柜了。我才不要回去给你家人端茶倒水。”
他话说得挺随意的,但总裁今天迟到了,又忘记了情人节,本来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自然更加难堪。
“……你车是不是该换了?”总裁多扒了几口饭。
“换个屁,我一开车上路就刮花,买一百台新的车也一样。”连凡自嘲地笑起来,“你给我找个代驾司机还差不多。”
“行,我考虑考虑。”总裁也笑了笑,皱起的脸上显得做作又疲惫。
连凡管他叫总裁,其实是带点玩笑性质的。总裁虽然确实是个小老板,但并非网络小说里的那种身价几亿的霸道总裁,他就是一家中型企业名义上的老板而已,公司还是他爸妈留下来的。公司亏了他父母负责,赚了就算他自己的,他的责任其实就是维持收支平衡,不血亏就行,也不要求高盈利。
但总裁确实有钱,连凡住的三房两厅大公寓是他出钱买的,写的是总裁自己的名字,但连凡可以随便折腾装潢。高级自动化家电和定制家具的家用办公室,全部按照连凡的心意来打造,连凡一分钱也不用出。
连凡开的车也是总裁送的。平常虽然不会按月给连凡零花,但大小节日送的礼物和红包,完全够连凡的开销,还把连凡的社保公积金啥的,全部挂到总裁的公司上给他买。连凡自己工作室的收入,则全归他自己,所以这两年来,他基本只有收入没有支出。
被包养就是这点好哇,那些眼红的人,怎么嘴碎也盼不到这种日子的。连凡心里极美。
此外,连凡最看得上总裁的一点,就是他是个深柜。
很多人以为gay的生活都苦大仇深,受社会排挤,躲在阴沟里不得见光,不被家人理解,终生像个隐形人。其实这部分是事实,许多同志的内心渴望着光明正大的生活,也想像平常人一样当众秀恩爱,逢年过节回家庆祝。但多得是毫不在意这些的gay,也多得是光抱怨却从不为出柜而努力的gay。
总裁是个资质不差、但远称不上商业奇才、却偏偏身负重任的天之骄子。他上面有两个姐姐,但他的父母却把“我们家的独苗”挂在嘴边,家族企业指定要总裁来继承。在这种情况下,总裁怎么可能出柜?
而连凡,只需要装出一副很想和他携手终身的样子,让老深柜越心存愧疚越好,反正他无所谓,他对总裁的家人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连凡自有自己的活法。他只会时不时提到一两次,让总裁误以为自己很想进入他的生活,想要和他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但又不能提得太频繁,因为他心知肚明,总裁不可能公开出柜。如果他说得多了,就有被总裁换掉的风险,因为家人,是总裁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的基石。
只要让总裁以为,不是连凡不想做他的唯一伴侣,而是总裁有负于连凡,那连凡的身份就是刚刚好的。
这样,连凡就可以用他想要的方式和总裁相处,可以对他发一点小脾气,可以对他肆无忌惮地提要求,可以用“名媛”的派头出入圈里的场合。大家都知道,那个总裁,是连凡的人。而总裁知道,是他对不起连凡。
总裁还有一个长处,让连凡十分放心,那就是他干净。
圈里的男人有多复杂,连凡比总裁更清楚。“艾呀,梅事的,疣什么大不了的,中奖几率为淋,痿什么要担心呢,打个疱而已嘛,下次就不药啦”只是一方面,连凡自己挺注重卫生的,但gay圈里各种争风吃醋扯头花撕逼的事,他实在是看过太多了,特别嫌弃那群没出息的废物,屁大点事在那逼逼个没完。和总裁在一起,是定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总裁比他更注重稳定。
总裁负担不起身份暴露的风险,任何高危性行为都必须杜绝。很多人可能以为,有钱的gay都是花天酒地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部分确实是这样的。但总裁上面那两个姐姐也非常有手段,如果总裁被查出来什么见不得人的性病,或者桃色绯闻太过火,他的姐姐随时可以将招婿生下来的孩子改姓。外孙立刻变内孙,总裁的继承人位置分分钟被取缔。
连凡心里清楚,总裁之所以看上了他,就是觉得他是个会做人的。在正式开始同居之前,总裁带着连凡去医院做了个透透彻彻的体检,确定他没有任何毛病,然后才开始给他好处。连凡觉得也算公平,毕竟人家出钱又出力,总裁背景和感情经历都比他干净,还允许他在圈里轻微地炫耀身份。作为回报,连凡在家里也是尽心尽力,而且心甘情愿地为他奉上自己难得的忠诚——这几年,连凡也只有总裁一个男人。
但连凡其实并不满意。
这指的是,床上的事。
“洗澡水放好了。”连凡斜倚在门框上,抱臂看向开着电脑工作的总裁。刚才的碗筷当然是给洗碗机了。
总裁“嗯”了一声,仍然敲着键盘。
连凡翻了个白眼,走到他身后,直接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指尖顺着领口钻入他衣服之下,在他耳边轻吹气,“都来这儿了,还顾着工作呢?”
总裁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缓缓合上电脑,回头看他,先叹了口气,然后才说:“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连凡耸了耸肩,“如果你想的话。”
“那我先进去,你上床等我。”总裁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摊开四肢,让连凡替他脱衣服。
连凡其实早有准备,总裁并不是长期住在这边,毕竟他还要回家孝顺父母。通常他隔一段时间会回来一次,头天晚上肯定是有那方面需求,然后会连着住一小段时间,等下一个传统节日再回自己家。
总裁想要在连凡身上获取的,其实非常简单。他无法对女人产生性欲,作为男人却无可避免需要发泄,花钱养着一个知情识趣的金丝雀是最方便的,反正男人又不会怀孕。
连凡对此清清楚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该做的事情,他肯定会做到位。
事实上,总裁是个温柔的人,没啥花样的那种。
说了自己去洗澡,他真的等连凡给他脱完了衣服,就自己进去洗了。以前连凡会故意制造些小惊喜,穿点性感的睡衣,突然溜进去浴室偷袭他之类的。但很快他就发现,似乎是自己比较享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裁更像是在配合他。时间长了,连凡也懒得弄了,反正总裁也没时间和精力在外面找别人,就算找了,他也不在乎。
在总裁洗澡时,他往大床上喷了些中性淡香水,毫不心疼地按着喷头,用力挥动手臂,让那50ml几乎要四位数的名贵液体在床帐之内飞舞着。然后,他脱了衣服直接钻上床。敬业如连凡,肯定在下午就洗干净自己,该剃的毛统统剃光,该换的床单被套也提前换好。
他等得稍微有点久,总裁估计在里面泡澡,不知道热水泡久了,他还能不能硬起来。连凡无聊地刷着手机,给工作室合作的摄影师点了几个赞,又爬起来把润滑液和安全套放到显眼的位置上。听见总裁出来的声音,他立刻躺了回去,背对着来人的方向,因为他对自己的腰背和屁股最有信心。
连凡能感觉到,身后的床铺往下陷了陷,总裁的手搭上了他的腰,往他小腹探去。他稍微回过头,立刻迎上了总裁的双唇。
“唔……”连凡发出了一声叹息,主动吮着他的薄唇,小心地舔舐着。
和大多数男人不同,总裁喜欢较长的前戏。连凡推测,一来是因为总裁的性格,并非只顾着自己享受的那种人,算是床品不错的,二来,可能是他的小兄弟需要的准备时间比较长,毕竟工作压力大,年纪也不轻了。
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对彼此的身体早就熟透,新鲜感所剩无几。当总裁的手指擦过连凡的乳尖时,那里已经不会立刻就凸起发皱了,但连凡还是配合地发出几声浅喘,伸手绕到总裁的颈后,轻轻捏着他的发尾。
“阿孝……”连凡刻意压低声线,轻唤总裁的名字,用一只脚踩在他的小腿上,上下磨蹭着。他知道这是总裁喜欢的音色,平常他一般不会这么快就开金口,但今天总裁看起来有点累,需要用这些技巧,帮他快点硬起来。
果然,总裁的呼吸加速了。
连凡熟悉的薄唇轻吻在他的耳畔,含住他的耳垂舔了起来。最起码,总裁知道连凡喜欢这里。他又将两根手指递到连凡嘴边,立刻就被乖巧地舔湿。然后,总裁将指尖抵到连凡臀间,熟练地戳在穴口,缓慢推入。
实际上,连凡早就给自己做好扩张,毕竟这是服务态度的体现之一。但总裁是个体贴的人,不想冒让连凡受伤的风险。他用手指温和地进出几次,剐蹭着十分干净的肠壁,满意地看着连凡立刻蜷起脚趾,眼神迷离,咬着下唇轻声喘息。他耐心地多用手指取悦他一会儿,直到连凡从鼻间发出不满的闷哼,轻扭着腰,像小女孩一样扭捏喃喃:“阿孝……快点,你自己来……老公……”
总裁这时才会抽出手指,让连凡仰躺着,自己带上安全套,再抬起连凡的双腿,正面进入他。
这不是连凡最喜欢的体位,但他从来没有提出来过,因为他知道总裁喜欢看着他的脸。
连凡了解总裁这一类男人的心态,自己爽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但让对方觉得爽,更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所以,连凡毕生最好的演技,都用在了总裁床上。
没错,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舒服。倒不是完全不舒服,只是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享受。包括前戏里的那些轻哼和急切,正戏里所有难耐的呻吟,不听使唤缠在总裁身上的四肢,那些“好棒”“舒服”“再深点”,尤其是事后那一句“真的很棒,我好喜欢”,起码有四成是装出来的。他也不能装得太过,总裁属于口味比较清淡的,如果他喊得太大声,会吓到总裁。脏话自然也是完全不允许的,爱称也局限在“老公”上。有一次,连凡大喊了一句“爸爸”,总裁几乎是立刻就中断,什么也没说就溜了。
总裁的动作也很轻柔,节奏较为固定,一下一下,以适中的速度顶弄着连凡。当他觉得舒服的时候,也会喘得像是疲劳的老虎,偶尔也会喊着连凡的名字。
“Ivan……”总裁捏着连凡紧致的大腿,将床摇晃得吱呀作响,但却听不见多少肉体碰撞的声音,“呃……”
“唔,嗯——”连凡拼命回忆着,上次将自己挤出几滴眼泪来的方法,但思绪却总是往其他地方飘,“孝……好深……”总裁这么斯文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自己太有魅力,或者他真的太担心个人健康问题,说不定他也会是个铁0,连凡忍不住这么想着,“啊——唔……那里……”
“疼不疼?我这两天,唔,挺想你的……”总裁的速度有些慢了下来。
连凡知道他没力气了。总裁的体力一般般,基本上每次做爱,都以连凡自己动结尾,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让我来吧,你今天上班也辛苦了。”连凡说出贴心的话,与他交换了上下位置,自己坐了上去。
其实如果他背朝着总裁,快感会更加强烈,因为总裁那玩意的形状有点弧度,后入会比较容易顶到。但没办法,总裁喜欢看着他,大概觉得如果没有视线接触,会有被嫖了的感觉。
我都无所谓了,你还纠结这个,真是麻烦。连凡一边这么想,一边双手向后撑在总裁的大腿上,开始上下晃动自己。
“唔……”这是连凡能开始享受自己的时刻,因为他清楚总裁大概需要的时长,如果他不赶紧自己爽爽,一会儿就要结束了。
他前后扭动腰肢,让那根还挺硬的东西在体内胡乱刺戳,偶尔也能撞到他感到不错的位置,让他可以发出几声真心的叹息。
连凡加快了速度,用自己的屁股挤压着总裁的性器,吃下去,再吐出来,“哈……”
他的阴茎,那根光滑无毛、深红挺直的阴茎,打在总裁的小腹上,那里没有腹肌,但好歹也没有肥肉。
总裁身材普通,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胖,甚至比连凡还矮一点点,也不怎么会打扮。毕竟人家有钱,不需要靠外表来吸引人,他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看起来直。
这很讽刺,直男是gay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物种,gay却偏偏克制不住自己,会被看起来直的男人所吸引,越直越受欢迎。越得不到,越想拥有,连凡在加速摇晃的动作之间,这么想着,同时不忘带出几个仰头,让视线飘到丝绸床帐上。
用美元结账的高级定制品,比总裁的身体更能让他兴奋。
他应该快了吧……连凡夹了夹腿,忍住熟悉的摩擦刺痛,用自己的身体去讨好总裁的性器。果然,总裁挺了几下腰,射了。
连凡配合地发出几声拔高的呻吟,总裁反而不会在高潮时大叫,连凡的叫声才会让他有成就感。
但连凡还硬着。总裁伸手握住他的东西,深深地看着连凡的双眼,替他撸着。
他依然坐在总裁身上,屁股里还塞着逐渐软下去的东西,精神放松下来,任由总裁抚慰着他的欲望。十几秒后,连凡也射了。
连凡在和总裁的性生活中,从来没有试过不撸前面就高潮的时候。
他倒回到床上,和总裁交换一个中规中矩的吻。
“你先睡吧,”连凡看得出来他很累,毫不在意地说,“我出去喝杯水,把衣服拿去洗了。”
总裁“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连凡喘了半分钟,挣扎着爬起身来。他确实去喝了口水,也把衣服拿去洗了,但之后没有立刻进卧室。
他进了浴室,开始卸妆——他刚才一直化着淡妆——然后是洗面,爽肤水,面膜,乳液,精华,眼霜,护唇,面霜,刷牙,美白牙贴,偶尔还会刷酸去黑头。他的护肤步骤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台面上摆着的腊梅、神仙水、PriEclat都是总裁付的款,旁边的臀膜倒是他自己找日代买的。
等他弄完这一大堆瓶瓶罐罐,夜已深了。他会抱着额外的一条被子回床上睡,和总裁一人一个被窝,不争不抢。
第二天早上,他们会同时起床,随便吃点早餐,总裁就回去上班了。他会继续在家里工作,白天收到总裁派人送来的99朵玫瑰,这是昨天忘记情人节的补偿。至于司机,可能有,可能安排不过来,但他无所谓。
他会给玫瑰拍几张照片,放到社交平台上,配的不会是圈里常见的白袜或脚丫子照片,而是故做搞怪表情的自拍。他喜欢与众不同,因为他是名媛,越不像个寻常gay,他就越突出。
他的几个前男友会给他点赞和评论,但他心里知道,他们并不是仍在意自己,而是想成为自己。这些上过他的男人,都想被正在上他的总裁上,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拥有他拥有的东西。
玫瑰花最后会被扔进垃圾桶,再过一两个星期,他会开始联系卖花的商家或和花有关的设计师,打上一个“同款”的标签,经过他的平台推广,他可以从中获利。
连凡觉得,他心里对总裁这个人,并无爱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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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一篇非常放飞自我随便瞎写的小品,跟我以前写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我要挖掘一下内心深处的吐槽小恶魔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如果你仍然愿意看下去,真的十分感激,再次向大家说声谢谢!
这篇文存货已完结,这次不会依照字数来分章节,按照剧情来划分,依然是双日更。
如果是第一次点进来我写的东西的小伙伴,此刻觉得等待更新十分难熬的话,欢迎去看看我同样存货已完结的旧作——
《波澜不惊》https://.popo.tw/books/808708 武侠忠犬生子,15w字
《Roulette》https://.popo.tw/books/811770 《波澜不惊》现代版,港风警匪生子,更新中,存货已完结27w
《SAD的年上嗨爽中短集合》https://.po18.tw/books/808714 中短篇合集,生子,22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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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cover》
这篇文是非线性时间线的写法,每一章时间线不太一样,但到结尾会全部串起来的,大家阅读时要注意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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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body sees, nobody knows. We are a secret can’t be exposed”
——Zara Larsson
连凡的原名其实叫安凡,他爸姓安,他妈姓连。父母离婚之后,连凡跟着他妈改姓了。
他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这也是他英文名的来源。他觉得“安”比“连”文艺多了,也罕见多了。“安先生”听起来像是个温柔而高贵的文化人,“连先生”则像是某个不知名的村里出来的野鸭。当然,连凡对其他姓连的人没有不敬的意思,他只是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安凡”,一个Ivan。这才配得起他的低谷与高潮,让人读到他的名字时,又敬又怕。
但尽管喜欢他爸的姓,连凡对他其实没有多少印象。小学前的事他记不大清,小学后,那家伙就没出现过几次,连凡一直跟着他妈过。到中学时,那家伙终于舍得现身了,但已经在和他妈谈离婚。之后,连凡就改姓了。
以前,连凡被他妈教导得十分憎恨这个男人,仿佛他们母子俩的所有不幸,都能且只能归结到这一个人头上。后来,连凡却暗地里开始埋怨他妈。过不下去就分开过,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人管你,非要离婚,害得自己丢了个好名字。但这种话,连凡肯定不敢说出口,会被他妈一巴掌扇过来的。
现在的连凡,依然憎恨那个男人,抛妻弃子,毫无责任心,光播种不养育,这条条罪状都是事实。从小到大,连凡没从他爸那里讨到过一分钱,甚至是一件衣服,一个玩具,一粒米,什么都没有。
不同之处在于,现在连凡连他妈也一起憎恨。一个不带眼识人的女人,管不好自己的子宫,是个男人就怀孕,没钱也张腿就生孩子,跟母猪似的。
连凡知道,把自己拉扯大,供书教学,吃喝拉撒,也还是花了他妈不少钱的。他曾经试图把这笔账算清楚,他甚至不知道以前家里水电费和伙食费是多少,只是算了一下从小到大的学费,补习费,上大学之后的路费,生活费,逢年过节的红包,曾买过的一些较为贵重的东西,手机啊球鞋啊一类的。就这些而已,他发现,这笔帐他其实还得起,但他舍不得出这笔钱,觉得这些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血汗钱,凭什么孝敬别人?
然后连凡就想,还是要怪他们,谁让他们把自己生成了一个gay呢?他生来就是gay,娘胎里就是,所以这锅还在父母头上。
几乎是在出生后不久,连凡就在操作层面上“失去”了父亲。他妈失去了丈夫,只能自己想办法谋生。
事实上,他妈的赚钱路子,就是连凡最不能接受的,关于他妈的事情。
连凡长得随他妈,可想而知,他妈也是个面容妩媚的美人。从有记忆以来,家里就不乏男人的身影。幸好不是形形色色的男人进进出出那种,不然连凡早就察觉到异样了。家里的情况,是通常会见到同一个男人,维持一两年,甚至两三年,过了一段时间再换下一个。
家里的那些“叔叔”们,通常不会连续过夜,但连凡会偶尔在早上看见,他们从他妈的卧室里出来,衣衫不整,笑呵呵地给连凡做早餐。叔叔们对他挺大方的,经常有糖果和玩具,周末还会接他一起去游乐场玩。如果哪天他妈晚了回家,需要连凡独自做晚饭,吃完后洗碗,做完作业,自己洗澡,甚至自己上床睡觉,那么那天晚上,他妈肯定是这些叔叔送回家的。
对他妈年轻时候的模样,连凡记忆犹新。她脸上总是涂得过白,大红唇,每隔两个月就要再烫一次卷发,家里还萦绕着令他作呕的气味。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廉价香水的味道。
某种程度上,这养成了连凡的优秀审美,因为他总是精准避开曾经出现在他妈身上的风格。避除掉所有低级,留下来的就是高级。偏偏直男们,就是会喜欢他妈的那种类型。
在连凡的数学题和阅读理解之间,是他妈涂脂抹粉的动作。他记得他妈在化妆时的神情,并没有开心的笑容,更像是他在学校体育课上跑完热身长跑,发现之后还要继续练跳绳的样子。他记得他妈私底下那些不情不愿的碎语,也记得她一见到叔叔们就露出的灿烂假笑。当时他就知道,他妈和那些男人之间,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关系。
很多年以后,连凡才明白过来,原来“情妇”也可以是一种职业。
连凡自认是个好孩子,成绩还行,上课从不调皮捣蛋,不开小差,不交头接耳,不迟交作业,不逃避值日。除了成绩不拔尖以外,他好像没有什么缺点。
在青春期之前,学校里通常是女同学的天下,从大队长到小组长,班级里的话语权被马尾辫完全把握了。在这种时候,男生会大致分成两种,一种可以在女生中吃得开,通常会因此被老师和家长认为是好学生,但这种十分罕见,一个班里二三十个男生,大概只有三五个会得到班长和学习委员的青睐。剩下的男生,则自动归类为另一种,会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扔纸团子,带辣条回学校吃,午休时突然开始唱歌的那种。
连凡属于前一种。他最辉煌的战绩是某年秋游,老师要求全班同学自行分小组活动,六个人为一组。班里有五个玩得好的女生,直接选择了连凡来填补他们小组里的空缺。他到现在还记得,领头那个女生午餐带了家里做的鸡翅膀,分给同组伙伴每人一个。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鸡翅膀,他妈从来不会做这些给他吃。直到现在,不论是五星级大酒店德国主厨做的烤全鸡,还是米其林二星网红中餐的蜜汁鸡中翅,都比不上当年那一口的味道。
而那些女生不会知道,这两种不同的男生之间,有着谁也不会说出口、但确实存在的细微差别。
那时候的连凡,还不知道什么叫性取向,但已经发现自己更愿意和女生打交道。
不了解的人会觉得疑惑,gay不是更喜欢男人吗?为什么会喜欢和女生玩?连凡心里清楚,正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无法自然相处。那些心跳加速和异样的情绪,那些打闹时一触碰到立刻就发烫的肌肤,那些一开口就结结巴巴的未说出的话,那些不愿分享的占有欲……连凡不想和男生扯上太多关系,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会难过。
还有一点原因,连凡从不敢公开宣布,其实根本就没有女生喜欢过他。她们对他的友情十分真挚,但他从来没有被女生暗恋过,更别提被告白。
有些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
连凡还记得他爸和他妈正式离完婚的那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和他爸两个人单独吃了顿饭。
“你妈平常对你怎么样?”他爸抱着双臂,坐着看他。桌上的麦乐鸡块,自然都是买给连凡一个人的。
连凡毫不客气地吃着,麦当劳是生日或者儿童节才会有的待遇,“挺好的。”
“她那些男朋友,没对你怎么样吧?”他爸又问。
“没有,挺好的。”连凡大喝两口可乐。
“我自己那边有点小生意,这几年行情不错,算是能挣到钱的。”他爸慢慢说着,“你想不想过来跟我过?你可以一边读书,一边锻炼几年,等你高中毕业了,直接帮我忙,不用出去和别人挤破头找工作了。”
这话连凡倒是有心理准备。他妈早就给他打好了预防针,告诉他,他爸肯定会来游说他。
“他肯定会让你去跟他过,会说他现在有钱了,以前没关心你都是为了挣钱养家,现在有多对不起你之类的。”他妈恶狠狠的话语犹在耳边,“你千万不要听他的,你跟他去了,他就相当于把你放养了,什么也不会管你的。你在我这边,他就必须每个月打点钱过来,钱虽然不多,但我给你好好攒起来,就够你上大学的生活费了。”
连凡心里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肯定考得上大学的?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在连凡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当年的他,想也不想就决定站他妈这边。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连凡问他爸。
他爸明显愣了一下,立刻回答:“阿凡?”
连凡接着问:“你知道我生日是哪一天吗?”
他爸答不上来了,呆坐当场。
“我和我妈过得挺好,没什么钱,但很开心。”连凡这么说着,“我不会跟你过的。”
他爸像是料到了一样,只是叹了口气。
然后,他爸唯一一次问连凡:“钱够不够花?”
连凡说够。现在他后悔死了,早知道当时就该问那个人渣要个十万八万的,年轻的他就是太倔,尊严算个屁!
他们吃完饭之后,就各自回家了。连凡此后再也没见过他爸。
或许有人会以为,缺少父爱,以及常年目睹母亲与男人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是导致连凡性取向“扭曲”的原因。但其实不是,连凡就是单纯只对着男人才能硬起来。反而,因为从小跟着他妈过日子,连凡对年长女性有着自然的亲近,但那与性无关。他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gay,从一开始就对女人不来电,强掰的基不直的那种。
他也不是没有过摸索和迷茫的时期。上了高中之后,连凡开始住校,在宿舍和兄弟们偷偷看A片也好,听他们谈论女人的胸和屁股也罢,甚至偶尔也能察觉,3号床今天洗澡洗得特别久,估计是在里面自己来了一发。连凡发现,自己和其他男生有不同的想法。
16岁的连凡,在春梦中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
最开始,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不知道是什么人,只知道是男的。后来,是宿舍里最常帮他打饭和顶替搞卫生的好友。万幸,好友很快就有了女友,新学期也换了新宿舍。这对连凡来说不算暗恋失败,因为他知道这个舍友经常不脱鞋就躺上床,他受不了这种过分不讲卫生的。春梦对象很快就换了下一个,然后又下一个,再下一个。大多数时候是年长者,来实习了一个学期就走的师范大学生物理老师,每年都会换人的白人英语口语外教,在公交上擦身而过的帅大叔,更多的是明星,成熟款的明星,武打明星,演反派的明星……或许还是多多少少受到缺乏父爱的影响吧,个个都是daddy,连凡也不会否认这一点。
那个时候,年轻人中已经开始有腐女出现了,所以和bl有关的一切,都是以玩笑和打趣为主,没人当真。连凡也没那么幼稚,知道同性恋在社会中的评价,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出柜,只是默默观察着身边的男男女女,盘算着自己应该处的位置,尽力压抑着作怪的荷尔蒙,以及,认真学习。
这大概是国内应试教育体制的唯一优点了,连凡一直这么认为,所有的潜在问题和矛盾都可以被学习压过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往后推,学习最重要,学习压倒一切。只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可以假装那些事情都不存在。
令他意外的是,同类很快就出现了。是隔壁班的同学,学校广播站站长,光凭声音就能成为校园红人,长相也不算差。所有传媒生在第二节晚自习,都会集中到一个教室,单独培训他们的专业课。连凡的同桌高考打算走传媒生的路子,某次忘记带水杯,连凡送过去给他,正好见到那个站长同学。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gaydar吧,他们两个对视的第一眼,互相都产生了些感觉。
连凡在校园墙上找到了他的QQ,刚加上那几天,只是随意闲扯些有的没的,后来约好周末一起出去吃饭,仍是只聊些有的没的。
“你有没有心仪的大学?以后想学什么专业?”站长的开场白俗套而寻常。
“唔……暂时没啥太明确的,”连凡将双手揣进校服口袋里,掩饰紧张,“不像你,已经知道自己想考播音主持了,真羡慕你。”
“唉,其实也就是曲线救国,以我的文化课水平,是肯定考不到什么985211的,如果考播音主持能考上重点的传媒学院,那起码文凭上过得去。”站长耸了耸肩,“我们学校的传媒生,好多人都是出于这种心态,还有美术生也是,不少人打定主意,考进好学校之后就转专业呢。”
“还有这有方法啊?”连凡心里酸酸的,“我也想学画画,但是我家出不起艺术生的培训费……”
“这样啊,你以后想往哪方面发展?”
连凡认真想了想,“我对设计类挺有兴趣的。”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公关广告、新媒体一类的专业,这些和美术设计稍微有一点关联,之后要转行也比较容易。”站长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着。
连凡难得地觉得有点收获,认为站长说的还蛮有道理的,当真考虑起了专业相关的问题。
其实,连凡家也不是完全出不起培训费,只是他不想再向他妈伸手要钱而已。他觉得可耻。
现在他妈不给人当情妇了,大概是想到儿子逐渐长大,懂事了,再干这些事情,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连凡他妈的新职业,也并不是特别光彩。
他妈跟他说,现在是在做杂货零售批发。连凡每周回家都能看见满屋子的手表、钻石首饰、名牌logo皮包、半新不旧的手机、面条耳机、颜色十分夸张的美瞳,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坦白说,连凡并不相信这是什么正经生意,尤其是他妈花了不少精力在把货品藏得严严实实上,仿佛这些东西统统不见得光。
卖盗版高仿和假货也不是那么地不可接受,连凡基本上不会过问他妈的生意。但最糟糕的是,有一天警察闯进来,将那些皮包和手机都翻了出来,说这些都是赃货,是偷回来的,偷窃犯法。
连凡他妈也是完全不怂,只说这些都是她拿货回来的,就算真是偷的,那也是她上家的问题。警察让她把上家供出来,她就给了个连凡他爸早就停机了的旧号码,警察当场打过去,自然是打不通的。她又抱着连凡开始卖惨,问就是孤儿寡母走投无路,只想自食其力,还要攒钱上大学,再问就开始号啕大哭。
连凡被她抱着,整个人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既惊讶于他妈竟然还记得他爸的电话号码,也诧异于她原来可以这么抓马。许多年后,这一点让他自己学习了过去。
警察后来还是无奈地走了,当然也收缴了所有赃货。
连凡对这段记忆十分反感,想起来就想吐,直接导致他在许多年间,都放弃了和他妈沟通。
高三的那个寒假,连凡和站长没有见面,一直在QQ上聊天。站长姓关,他们班里的人管他叫老关,连凡也跟着这么叫。他某次故意打错字成“老公”,然后赶紧说“天气太冷,手指不听使唤”,站长对这个称呼竟然默许了。
过年前,站长忽然发了一句奇怪的话:“我挺喜欢你的。”
连凡直接将它读作“我喜欢你”,那个“挺”只是以防尴尬的试探而已。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连凡回复。
对面马上又发来:“是。”
连凡立即就把备注改成了毫不含糊的“老公”。
下学期开学第一天,下了晚自习后,在教学楼昏暗的男厕所,最里面的那个隔间,他们偷偷接吻。
站长身材高挑,五官端正,连凡完全能在他身上,看出几年后即将出现的,中央电视台新闻主播的模样。两人的吻技都很青涩,满是跃跃欲试和摸索。
他们约定好,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不谈感情,只认真学习。等高考完的那一天,他们可以做任何事。
在夜色中,连凡用校服外套掩盖着自己的勃起,溜回宿舍后,开心地发现所有舍友都已经洗漱好了,他可以霸占浴室较长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终于有了一个固定的自慰幻想对象。连凡白天自觉,晚上自习,夜里自撸。
他们没有违反过约定。
那年的6月8日晚上,连凡提前和他妈说过了,会和同学们通宵唱K庆祝解放,不回家了。唱K他确实去了,但只唱了两个小时,然后就去了快捷酒店,站长开好了房在等他。
他们长久地接吻,互相抚摸,一言不发地磨蹭、拥抱。当时的连凡还没有什么1和0的意识,只知道自己全身上下的感觉,都集中在双腿之间,那个天底下最让他骄傲的地方。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先是一起用手,用十二年寒窗握笔磨出来的茧去蹭对方的阴茎。
这是连凡第一次被其他男人碰,那感觉比过山车还刺激,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食物的滋味,又像是渴了一整天后喝下一杯救命的温水。
这就是爱情吗?连凡觉得想哭。
连凡以为起码有十五分钟,但其实十分钟不到就射了。
他不得不闭上双眼,因为廉价宾馆的天花板真的很难看。当他再睁开眼时,看见站长红彤彤的脸庞在他旁边,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又有点硬了。
然后,他们试着69。站长那张读过无数篇新闻稿的高贵嘴巴,含着连凡毛茸茸的东西又舔又吮,让他忍不住想叫出来。
刚才那一次,连凡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呻吟,把声线拼命压低,想要听起来man一点。但这次,他觉得自己按捺不住了。
尽管站长那根玩意也塞在他嘴里,连凡断断续续的喊声还是溢了出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听起来又娇又软,像个美女。明明站长才是播音员,为什么自己听起来更好听?但连凡来不及仔细思索,站长把他的阴茎往深里捅了,戳得连凡的喉咙阵阵收缩,想要立刻吐出来。
那些作呕和窒息的感觉,却让连凡更加兴奋,也跟着摇晃腰臀,将脑海中的那个弹簧压缩到极致,下一秒就要弹迸开来。
站长先射了,咸涩的液体涌入连凡口中。他立刻将它吐了出来,一边喘一边低声吟叫。
“唔……呵,操,操我……”连凡几乎捶着床,再次射了。
第二次留给他的记忆更加清晰,濒临高潮时的那种全身酸热,忽软忽硬的后腰,使劲收紧的小腹,还有屁股中间的某个位置……到终于支撑不住,要释放的那一刻,如释重负的畅快,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悲伤和空虚,所有的情绪像是过分甜腻、甜到发苦的浓稠糖浆,将他包裹,令他既感到恶心,又永远不想逃离。
原来真正的性是这种感觉,怪不得所有人趋之若鹜……怪不得他妈的老本行是那个!
连凡觉得自己从那一刻开始,是个大人了。
他们就做了这两次,没有着急尝试最后一步。
回家之后,连凡把QQ签名改成了“第一次”,还生怕有人误会,在底下加了一条评论:“是第一次喝啤酒啦。”
这件事,他当然没跟他妈讲。
站长说之后要和班里的同学去毕业旅行,完了之后还有和家里人的庆祝旅行,安排得挺慢的,所以不怎么能见面。他说,等他忙完了,真正休息了,再和连凡出来约会。
一个月后,连凡在学校附近,看见马路对面的那家奶茶店里,站长正在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接吻。那是广播站的学妹,连凡也认识的。
美好的不是爱情,是性而已。
以上,就是连凡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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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sRainingMen》
这章内容包含大量R18内容、粗俗用词和骂人用语,好孩子千万不要学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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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get yourself wet, girl. I know you want to. ”
——Geri Halliwell
总裁是一个理想的稳定交往对象,但并非最让连凡满意的床伴。在总裁之前,连凡被很多男人上过,但他心里一直觉得,从地位上来说,是他在“上”他们。
每次想起以前的炮友、男友,连凡心里总是百感交集。偶尔,他也会怀念那种生活,gay吧里调成白色粘稠状的特色鸡尾酒,X酒店自带夜店灯效的浴缸,某颜色软件匹配成功的滴滴作响声……啊,那都是好时光啊。
连凡记得,他第一次跟事前完全不认识的网友约,那家伙在照片上看起来起码有190,事实上最多179,有腹肌,但明显是为了好看才专门练出来的,四肢和后背则一点锻炼痕迹都没有,个人主页上写着“男神音”,其实是低劣模仿台综腔的小奶音。但不约都约了,房费还是连凡给垫着的,无论如何,先做做看吧。
“你想让我帮你……舔吗?”179邪魅一笑,这么问连凡。
连凡的眼神只落在他的腹肌上,不想看他的脸,以此维持自己的硬度,“好,放心吧,我刚才洗过澡了。”
179将嘴唇落在连凡的小腹上,舔他的腰和肚脐,吮出一个一个水渍。
“唔……”还是挺舒服的,连凡眯眼小声哼哼起来。
他的亲吻一路向下,舌尖刚碰到连凡的龟头,连凡就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他。紧接着,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露出他去过角质、抹过美白润肤乳、喷过淡香水的两瓣大白臀,稍微曲膝,将臀向后凑。
然后,半晌没动静。
连凡稍微回头,见179面露疑惑和挣扎,他这才明白过来,179只打算给他舔前面。
此时,连凡有两个选择,要么转回去,对179说句抱歉,抱着他回亲几下,继续刚才未完的事,起码有炮可打。要么,他可以维持现状,让179必须给他舔后面,但风险在于如果179不愿意,他可能会直接撂挑子走人。
连凡塌下了腰,发出一声疑惑的“嗯?”,故作无知地看向后面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的腰线好看,肩低臀高的姿势会让屁股显得更丰满,如果对方没反应,他还打算上手给自己掰一下。
果然,179妥协了,弯下腰来,用舌头操了他三分钟。
作为回报,连凡亲自给他带了套,也低头给他口了一会儿。
179活其实还过得去,练腹肌养成的腰力算是不错,有几下,连凡感觉被顶得头皮发麻。但他持久度不高,十来分钟就开始气喘吁吁,呼吸时抽得跟要心脏病发一样。
连凡还在时不时哼几下,后面的人已经开始捏紧他的腰肉,做最后冲刺了。
在床上,千万不能说的一句话就是,“结束了吗?”。连凡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休·杰克曼。
“呃——我要射了,一会儿,一会儿再来一次吧——”179几乎没能把话说完,双手掐着连凡的大腿,两三个挺腰就把持不住了。
连凡收回撑在枕头上的手,熟稔地给自己撸着,在后穴被填满的充实感逐渐消失之前,赶紧自己享受一下。很快,他也射在了床上。
休息片刻之后,179凑过来亲他的脸颊,“喜欢吗?”
连凡露出微笑,礼貌地回吻几下,“嗯,很棒……”
179的眼神开始闪烁,“还有力气吗?不如,你也……试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
连凡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以为自己的个人资料已经写得够清楚了,怎么又是这样?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连凡是不会退让的,该直接的时候就得直接。
179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刚才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大家约出来,也就是想开心一下而已,如果合拍的话,下次还可以一起玩。”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连凡语气生硬起来,“如果这是你对‘合拍’的定义的话,那我们确实不太合拍。”
“Ivan,我挺喜欢你的,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179再度倾身凑近,用他的“男神音”试图动之以情,在看到连凡冷淡的神色后,忽然就变得勃然大怒,“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骚得跟个女人似的,比你妈还要母,你以为个个都会惯着你这种贱货吗?”
连凡立刻就像被点着了的炮仗,叉起腰,跪在床垫上,破口大骂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撒泼?来之前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就是只做0的,你现在在这里死皮赖脸想让我上你?门都没有!你以为自己活很好吗?一米七的个子把自己P成190,旁边的椅子腿都让你拉伸得变形了,还是发黄发臭的袜子里头垫了20厘米?你就是当一辈子1,也不可能知道男人的前列腺到底在哪儿!就这么一小会儿,现在去退房人家都不收钱吧?这么喜欢被人操,自己回去抠逼呀!”
179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兰花指都捏进了拳头里,“你……你不也还是喜欢被人操?!”
“我有这个本事只被人操,不操人,你没本事就回家找你妈带个假屌后入你!”连凡骂起人来像发连珠炮,让对方根本连思考他说了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妈!那找你爸去吧,估计你爸也得带假屌!现在立刻给老娘滚!”
179连澡都没洗,穿上衣服,狠狠地摔门离开了,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酒店的房门全部设计成静音开关。
连凡裸着坐在大床上,怒火逐渐平息下来。他仔细想起,房费还没问那家伙要呢,真是亏到家了!但精明如连凡,立刻仰躺下去,脑子里飞快地盘算,总有办法可以赚回来的。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就如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
在大X点评上团了个66的酒店下午茶套餐,然后冲出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泳裤和泳镜,在隔壁的菜市场鲜花档口,买了几枝别人卖剩下的玫瑰,然后在前台补钱加了明天的一位自助早餐。幸好今天来,穿的就是介乎休闲和运动之间的衣服,还穿了运动鞋。
接下来,连凡打卡酒店免费的健身房和游泳池,对着全身镜来了张大汗淋漓的自拍,在社交平台上点评了一下泳池的水温,“消毒水味有点重”;然后是西餐厅下午茶,“因为怕晚上失眠,还以为要忍痛放弃咖啡,结果他们有低咖啡因的豆子哎”;第二天早上,从面包甜点到刺身寿司,中式炒面豆浆皮蛋瘦肉粥,西式培根茄汁豆希腊酸奶,满满三大盘的食物,自拍要摆出张大嘴巴瞪眼欢呼的逗比表情,再配上全部吃完以后的空盘照片,“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穷逼进城了,我要吃到他们破产!”;到了退房后的深夜,才上传昨晚放满一整个浴缸的温水,稀稀拉拉撒着花瓣的入浴照,因为是手持自拍,所以只能放弃最好看的腰和屁股,镜头对准锁骨和胸部,配文就三个字——“爱自己”。
连凡的点赞数一直不少,毕竟他算是个会拍照的,哪怕只是一些对他毫无兴趣的路人,也经常会夸他的照片拍得有味道。这两天连着发了这么多动态,底下有不少人问他对酒店的评价如何,也有人问他下午茶出品怎么样,健身房推不推荐,他都一一作答。一看就是来聊骚的好友申请也多了起来,浴缸照发出之后,有好几个人在晚上私聊他,“怎么一个人住酒店这么寂寞”“开房也不叫我”“来个定位?我刚好有空哦”云云,连凡统统等了两三天之后才回复,“不好意思,前两天有点忙,没看见,哎呀早说嘛,下次我请你吃饭”,还附上一个金卡戴珊的抛媚眼表情包。
所有的照片,连凡都维持着一只手举手机的自拍动作,甚至没有找东西让手机靠一下,以示他确实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动态里根本不存在179这个男人,只提了一下帅气的救生员。
连凡知道179不会在事后公开找他麻烦,因为他手里有聊天记录,证明他在事前100%清楚说明了,他不做1。如果179不知好歹,连凡也做好了回复的准备,鉴于179一直没吱声,连凡依然在两个月后发布了这么一条动态:
“老娘有这个资本,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做自己满意的那个自己。聊不来的可以只做路人闭嘴精咽,没人逼你勉强。(工作相关,不要误会)”
但大多数人都能读懂他的意思,肯定不是工作相关。谁看了之后气得跳脚,谁心里自己知道。
在那之后,连凡仍会在约会之前强调自己的喜好,非要让他也做1的男人,也确实大大减少了。除此之外,连凡尝到了自己花钱买快乐的滋味,之后大多数开房,就算对方不主动分担房费,连凡也不计较了,反正钱是他付的,如果男人不能让他满意,就直接一脚将他踢出去,连凡自己独美。
大多数情况下的约炮,都是这样稀里糊涂。连凡基本上抱着能爽则爽的心态,做完了就把男人扔脑后了,反正那些家伙都没啥记忆点。
不像自己,干过的都说好,没有人能将他的身影从午夜梦回的脑海中抹去,连凡是如此深信。
但连凡也有念念不忘的人,那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满意、最激烈、最彻底的一场性爱,如果那男人当时向他求婚,连凡可能会当场嫁给他。
连凡所在的地方,有一家gay吧远近驰名,是所有外地来旅游的gay第一晚肯定会去的地方。连凡一开始也是被朋友带去的,他们家除了gay真的多之外,啤酒种类也是真的多,连居酒屋里都很少见得到的日本黑啤,他们那里偶尔也会有,而且价格公道。鉴于国内的大环境,这种特殊性质的娱乐场所,全部都会尽可能低调做人,不惹是非。但这家gay吧会敢在某些晚上,无预警举行脱衣舞男表演,事前没有宣传也没有通知,事后也不解释,大概打算装作是顾客自发上台跳舞来处理。
连凡很快就混成了那里的熟客,知道所有饮品的简称,知道和哪个酒保调情可以拿到折扣饮料。经常有人过来搭讪他,但连凡不是一杯酒就可以勾去开房的那种人,因为他是名媛,当晚最多也只会交换联系方式。聊过天,吃过饭,他才肯给那些男人他们想要的。连凡也曾经在酒吧里发现心仪的目标,也有主动出击的时候,但次数极少。毕竟他是有形象的人,圈子里的人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总会有半熟不熟的前炮友同时在同一家店里。被人看见他对人投怀送抱,一传十十传百,被本市所有基佬知道只需要两天时间。连凡在矜持和进取之间不时摇摆着,遇到尴尬的时候,就花钱请人喝酒,用真金白银塞住那些不知道吃过多少鸡的喉舌。
这家酒吧的经理,是个母到连凡也会翻白眼的中年男人。但连凡并不讨厌他,因为经理有个同居多年的固定伴侣,与连凡并没有利益冲突,与经理打好关系又只会给自己带来好处,所以连凡总是在他跟前“哥哥”前“哥哥”短,有时候得了客户送的护肤品礼盒或小样,也会记得给经理塞一份。
“我们家Ivan最近忙不忙?有空接私活不?”某个工作日的晚上,店里人不算特别多的时候,经理亲昵地搂着连凡,这么问他。
“怎么啦?有活介绍给我干?多少钱?老板是谁?有多高?多粗?多长?”在他面前,连凡可以随意嘴臭,他觉得经理和他应该是同一类人。
“你可走运了,是我们老板。”经理对他挤眉弄眼。
连凡立刻挑起眉毛:“你们老板?这儿的老板?找我要做什么?”
这里的老板,可以说是整个圈子里最神秘的人,江湖传闻他家长辈是当官的,根正苗红的那种,允许他开这种店的前提是,他必须先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而且是家族指定的红N代女海归。有另一个传闻,说老板是玩字母的,传说中的S0,身高只有160,但功夫极其厉害,曾经有五个男人为他自杀过。最夸张的一个说法是,这个老板其实才19岁,是一对在国外合法结婚的华人gay收养的,两个爸爸从小把他按照gay圈天菜的模子来培养,所以老板长得完全就是刘昊然和张国荣的结合体,笑起来又甜又阳光,酒吧的运营一直是两个爸爸远程操作,老板本人什么也不懂,天真可爱又纯洁。
反正这些传闻,连凡是一个也不信,同时又极其八卦。如果能见上老板一面,他愿意不花钱让他操。
“做宣传呗,你不是从事广告设计那方面的吗?我看你平常出手也挺阔绰的,应该业绩还不错吧?看着就是个有本事的。”经理这么回答。
连凡有些不信,“你们这里生意这么好,还需要做宣传吗?”
“不是给这里做,我们老板另外有一家店,咖啡厅。”经理稍微凑近他,“不止做我们生意的那种。”
连凡就明白了,是正经店。看来这个老板之所以从不露面,就是不想暴露性取向。
当时的连凡还不认识总裁,但已经开始察觉到,和深柜接触有时候能占到便宜。毕竟他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但对方不一定。在外面被人玩过屁股,或玩过别的男人的屁股,可是个不小的把柄,连凡可不会错过。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们的见面直接约在了那家咖啡厅,连凡和小助理到的时候,老板和经理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出乎连凡的意料,老板的女儿,一个年龄只比他小几岁的漂亮女生,也在那里。
连凡的目光完全被老板吸引过去了。不是19岁,也不止160,老板是一个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手腕上有纹身,无名指上戴着婚戒,脸上有深刻皱纹的中年男人。
靠,开gay吧的该不会是个直男吧?不可能吧?!连凡瞠目结舌,连自我介绍都是小助理帮他做的。
但在老板带着他们参观咖啡厅,开口说了几句话之后,连凡敏锐地听见了一些他竭力隐藏的语气词,还是大概能听出一点基味。他这才放下心来,十分敬业地记下所有店家想要宣传的点,适时给一些自己的意见,和小助理一起拍了照片,敲定了大概的营销方案。
当天晚上,老板自然提出请吃饭,席间没聊什么敏感话题。连凡借此了解到,这家咖啡厅是老板出资,打算交给女儿全权打理的,他女儿对打工没什么兴趣,自己又喜欢咖啡,干脆就用这家店来创业。
连凡在工作方面还是很靠谱的,社交平台上的软广一铺,店里的特价套餐跟着跑,在某个角落安排个打卡点,连凡还帮着设计了一下海报、员工制服、周边赠品,各方面的效果都不错,店里生意好了起来。
之后,老板又联系到连凡,说要请他喝酒,算是答谢。连凡故意问他,是去你自己的地方吗?那还要叫你女儿和小助理吗?老板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不叫他们了,去别的地方。
他们去了一家火锅店,两人坐在热气腾腾的大厅里,涮着羊肉,喝着啤酒,老板还抽着烟,两人和店里的闺蜜聚餐、情侣约会、家庭宴席毫无异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
哪怕烟雾缭绕,老板的铂金戒指还是太过晃眼,连凡的视线很难不被它吸引,“你女儿……是你亲生的吧?”
老板夹了一筷子肥牛,“是。”
“结婚生的?”连凡追问。
“嗯。”老板低头看着碗。
“和拉?”连凡问的是他妻子。
老板摇头不语。
“不是拉?那她知道你……吗?”连凡觉得有点好笑。
老板点头。
连凡挑起眉毛:“那没离?”
“没。”
“没离,就,就直接分开过?”连凡用筷子戳了点麻酱,用舌头舔舔。
“嗯。”老板的话语几乎被汤底沸腾的声音盖过去,“就,分开过。”
怪不得戒指还带着呢,莫非是个念旧情、有良心的双?但不应该啊,大多数能和女人过下去的双男,会选择直接把对同性的欲望掩盖过去,何必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过,非要开个gay吧闹得鸡飞狗跳呢?他应该还是比较弯的,可是都开gay吧了,还不离婚,真的很奇怪。
“是她不想离婚。”像是看穿了连凡的疑惑,老板小声补充。
想了一会儿,连凡还是这么问了:“那你女儿知道吗?”
老板又摇头,默默吃着土豆片。
不得不说,一个沉默寡言、中年但没发福、穿着打扮硬朗、气质阳刚、出手大方、手上还戴着婚戒的男人,对所有骚0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对象。他那只满布青筋的手掌,哪怕只在屁股上拍一下,都能让人立刻湿到滴水。
然而,连凡不敢随意下定论,毕竟高龄0还是蛮多的,但万一他要是能和老板来一发,这可算得上是圈子里选美皇后一般的地位。毕竟像老板这样的人,什么样的男人他钓不到?
想来想去,连凡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会找我做这个营销项目?不怕你的身份,在我这里被传开吗?”
老板的神色变得有些愉悦起来:“你觉得,我没有本事让你帮我保守秘密吗?”
连凡倒抽一口凉气,感觉连饭都不想继续吃下去了,只想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让他,在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下,摇摇晃晃的餐桌上,把自己操死。
“事先说好,只有这一次,我不会和同一个人做两次。”进房间的时候,老板一边脱衣服一边这么说。
“怎么,你不是说你老婆已经知道了吗?”连凡主动伸手去扯他的皮带,整个人已进入了火力全开的前戏模式,“还是,你家里还养着一只小母狗?”
老板顿了顿,直接停下动作,享受连凡替他服务,“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今天之后,你要是带着这种目的再联系我,我就告诉所有来我店里的人,你现在只做1了。”
连凡额角一跳,不得不佩服老板,果然发现了他的死穴,只好答应了下来。反正他平常也很少吃回头草,天下男人千千万,能和老板睡一晚,也不算是吃亏的。
老板将连凡打横抱到了床上,粗壮的手臂和胸肌让连凡几乎想尖叫。连凡也不嫌弃这家酒店不如他平常去的高级了,因为这一次,他不需要金钱来给自己催情,老板浑身上下都是他所渴望的那种气质,是个真正的男人,男人中的男人,令他整个人激动地发抖。
连凡扫了一眼老板腿间的东西,是他喜欢的尺寸,深红发紫,根处有颇为浓密的毛发。连凡躺到床上,老板立刻就压了上来,熟练地亲他,将他的嘴唇吮得发肿,在他的肩头和锁骨上啃出红痕。连凡招架不住,完全沉浸在他的攻势之中,情迷意乱地吱哇乱叫起来。
他感觉到老板的嘴一路向下,舔过他的肚脐,咬在他的胯骨上,最后吮上了他的阴茎,只是随意舔了几口,又往他臀瓣之间吻去。老板的胡渣刺得他娇嫩的皮肤阵阵痒痛,连凡几乎这就爽到翻过白眼去。
但老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直起身来,示意连凡靠近。连凡会意地趴在床上,像小狗一样手脚并用,爬到了老板跟前,也张口含住了他的阴茎。
这可真是一根满分的“乌干达”,尺寸并非越大越好,得和自己的身体契合,硬度才是最重要的。连凡把那根东西当作糖果,舔得口水直流,舌尖扫过道道沟壑,不时撩拨顶端小孔,又卯足了劲往喉咙里塞。
老板的喘息声带着气音,他的音色偏高,听起来像是被人搔痒了的讥笑声,并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这么粗犷。但从他不时收紧的小腹来看,连凡知道他也很爽。当然了,连凡知道老板的名声,相信老板也听说过他,可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入连凡的口的。名媛亲自给他含,能不爽吗?
连凡就着跪趴的姿势,抬起眼帘,摆出自认惹人怜爱的角度,仰视着老板的面容。他期待老板能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扯着他,狠狠操他的嘴。大多数的0,心里都有个期待被虐的灵魂,甚至连1也会有,连凡也不例外。
但老板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看连凡一眼,多享受了一会儿后,就伸手轻轻推开了他,“转过去。”
连凡乐于从命,立马翻了个身趴倒在枕头上,屁股撅得老高。他听见身后有翻衣服和撕开安全套的声音,这才想起来,一向注重卫生的自己竟然也忘了这件事。他稍微回过头去,正见到老板握着自己整装待发的东西,抽了几下他的屁股。连凡做作地发出几声赞叹,目睹他往自己的尾椎上吐了一口唾液,沾湿手指后,一边润滑一边开拓着连凡的后穴。
“唔……”
接着,老板终于把他那根东西,往连凡的后穴里塞。一开始,只是戳进去了一个头,几个试探性的浅浅顶弄,随后,是一捅到底的长驱直入。
一直以来,连凡大概知道被顶到是什么滋味,那个酸酸涨涨的地方,让他的小腹有些坠坠的,从掌心和脚底开始蔓延上来的热流,会令他不自觉地哼哼起来,像猫咪一样。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大概是第一下就顶对了地方,快感如潮水上涌,淹没至连凡的胸口,翻腾着要卷入他的脑海之中。连凡双手抓紧枕头,嘴巴自动张开,断断续续的淫叫从嫣红的嘴唇中溢出。
身后的老板稀松平常地晃着腰,一次次用他的阴茎操着同一个地方。连凡能感受到那硕大的龟头,剐蹭着他体内那颗皱起的小核桃,来回碾压,挑逗、控制着他的神经。
“我都说了,我有这个本事,”老板似乎在说着些什么,还抬起手来狠狠扇了连凡的屁股蛋一巴掌,“让你听话。”
“呃……哈,操——操!啊……”连凡已经记不清先前发生的事了,只顾着绷紧全身,让又酸又痛又麻又爽的滋味,在他的周身荡漾着。生平第一次,什么“爸爸”“daddy”“老公”,什么“干死我”“舒服”“好爽”,连凡甚至把“要怀孕了”“射进来”这些话都说了出口。
疼痛来自于臀尖,被老板粗壮的大腿拍打得发红,而畅快则来自于喉咙,因为连凡终于尝到了,不得不喊、根本憋不住要叫的滋味。直到此刻,连凡才明白,什么叫做身体的反应由不得自己,什么叫做快感,什么叫做性爱。他彻底为身后之人所掌控,而身后之人的面容却模糊了起来,他姓甚名谁、身高多少、体重多少,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东西就插在连凡的屁股里头,那儿才是所有触觉的来源。
连凡觉得小腹处灌满了焦灼的液体,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着,想要寻求出口。他知道自己硬得不行了,此时,碰一下他身上的任何一处敏感点,乳头,耳垂,后颈,他立刻就会射出来。但身后的老板只是继续维持着机械的推拉动作,大出大进,撞着他的肠壁,偶尔还犹如故意挑逗一般清着嗓子。
“不行,不行了,操,唔嗯……我,要射了,我要射了!”连凡两根白皙的大腿打着颤,双手抓着身下的枕头,想要向前爬去,仿佛天堂就在前方。
老板终于高抬贵手,手掌半包裹住连凡的肥臀,一手一边,将他抓握在自己身前,什么也没说,只重复着掰开又合拢挤压的动作。
“操,操!操我!啊哈——”本趴伏着的连凡,忽然猛地一个仰头。在他的腿间,紧贴着他小腹的阴茎开始垂下又长又黏的乳色液体,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这是连凡第一次知道,被操射的东西不是喷出来,而是流出来的,一股一股从他胯下淌出,像是憋了很久的小便终于得到解放,却不是他主动想要释放,而是被人按着肚子压了出来。连凡的全身都在发抖,寒冷与潮热同时交织在他的血管之中。
“啊……”这是连凡最喜欢的时刻,他的躯体仿佛化为一个木偶,被情欲之神牵引着,自发地动作起来。他晃动着腰臀,自己前后摇动,用自己的后穴去操身后的那根赏赐给他的阴茎,让高潮的余韵在他的幻听之中唱着赞歌。
但老板没有给他太多机会,忽然弯腰,掐住了他的脖子,随记把他整个人向后拉起。
连凡猝不及防地失去了支撑,只能双手向后绕去,艰难地攀附在老板身上。
老板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尖,扭着屁股调整角度。在连凡刚刚释放完、全身上下都是最敏感的时刻,他继续刚才的动作,减小幅度却加快了频率,精准操着连凡的前列腺。
“不,不行了!停,停一会儿——”连凡立刻发出了哭号似的声音,但还没结束。老板伸手捏住了他半软的东西,用粗糙的拇指来回蹂躏着他的龟头。
连凡以前从没玩过这种花样,他浑身无力,过强的快感成了折磨,让他身体扭得像蚯蚓一样,却逃离不开抱着自己的一双大臂。
他在钙片里看过后高潮折磨和男人潮吹的片段,却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知道自己的后穴此刻绞得如同痉挛,想要将那鲁莽粗暴的异物给推出去,却使抽插动作更加紧密。他的重要部位被那只带着婚戒的手玩弄着,嫩肉和小孔被茧子磨得“哭泣”起来。
老板那略高的喘息声在他耳边回荡,但不管再高,也是个男人的声音。
“啊——”连凡哭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阴茎喷洒出清澈的液体,像失禁一般,流得到处都是。这感觉跟射精相差无几,多了一些羞耻,双腿和小腹发酸打颤的感觉不变,只要老板的拇指一划过他的铃口,他就喷出一小股来,像个多水的女人一样。
到老板终于放手,任由连凡像昏迷了一样倒到床上的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俯卧在枕头之上,明明后穴里已空无一物,整个人却还抖得犹如触电,呼吸中全是布料的漂白水加廉价空气清新剂,还混杂着自己的精液的味道。
然后,连凡被翻了过来,依然如尸体般躺着,但眼睛微睁。他看见老板骑到了他的胸膛上,双膝几乎压上他的两个肩头,再往上看,是他如巨人般的身躯,大腿、大屌、大脑袋。老板凶神恶煞地握住自己,咬紧牙关撸了起来。
连凡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见证着老板的精液如下雨一般洒了下来。他被颜射了。
老板没等他完全恢复过来,就先离开了,因为晚点店里还要准备开门。
这次,房费是一人一半的。
事后,连凡并非不想找他再玩一次,但每次他去那间gay吧,经理都会特别亲切地凑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打招呼,还给他酒水免单。连凡试着要他开一支香槟,请全场所有人喝,经理竟然也同意了。
围到连凡周围,用羡慕的眼光打量他的男人,因此而越来越多。大家都知道,连凡现在和酒吧老板搭上线了,他已完全站在了名媛金字塔的顶端,是个有资源的人。
连凡心里清楚,如果他敢违背约定,跑去骚扰老板本人,那他的免单日子就结束了。在另一发宛如极乐的炮,和成为所有人眼红的对象之间,连凡想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后者。毕竟这世上又不是只剩下老板一个1了,现在的他,还愁找不到新的对象吗?
可惜的是,连凡再次尝试前列腺高潮的次数,和他的属性一样——为0。
对于和老板的那一次经历,每一个细节,连凡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在之后的很多个晚上,哪怕他正在和其他人做爱,这里头自然包括总裁,他都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廉价酒店里的那一次,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当时的感受。
只有这样,他才能满足地射出来。
《thanku,next》
“I’m so fucking grateful for my ex. ”
——Ariana Grande
连凡的名媛名声,在他读大学期间就陆陆续续有了。
如他自己所愿,他考入了一所不错的学校,广告专业。学校在离家比较远的另一个城市,所以在课余时间,他可以随意挥洒自己的天性,再不用担心被家里人察觉。
开学首周是破冰周,一群学长学姐给新生介绍校园环境,学校设施之类的,也会开会玩游戏,互相熟悉,联络感情。白天进行有益身心的健康活动,晚上就成群结队地去喝酒。
学长学姐们都很热情,因为有给学生会和专业会拉免费劳力的任务,每次出来聚餐都拉着他们称兄道弟,一个赛一个亲热。连凡属于纯粹凑热闹的,每次去除了喝酒就是探头探脑,和女生说话的次数比和男生要多。
其中一位学长是大三的,在破冰周之后才加入他们的酒局。一天晚上,在跑调跑得跟猫咪叫春一般的民谣音乐中,连凡问比较熟的学姐,那个学长姓什么,应该怎么称呼。
学长听见了,故意甩手,说他姓“大”,大伙儿管他叫大哥就好。
众人配合地喊着,“大哥”声此起彼伏。连凡一时嘴瓢,喊了一句“大哥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笑声。
当晚,连凡加上了学长的微信。
学期中,某个深夜的一点,连凡刚刚发了朋友圈,就发现学长竟然跟他发了一模一样的内容——某着名gay icon流行女diva的新专首单正式发布链接。
连凡主动去找学长聊天,学长回了句“我也刚想找你来着”。很自然地,两人约出来吃饭。
在一堆人的聚会之中,隔着老远,连凡只能大概看清学长的模样。但当他们面对面坐着,挤在学校附近的桂林米粉店里,呼吸着同一刻的空气时,连凡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了对面的暗示。
他们是同类。
说心里话,这个学长并不是连凡喜欢的类型,话太多,小动作也太多,扭腰扭腿翘兰花指,在人前爱吹牛皮,人后也不知说话哪句真哪句假。但此时的连凡初来乍到,涉世未深,能找到一个准许他放松做自己的男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和学长保持着良好的聊天和约会频率,也互相送过礼物,虽然没有在同学面前公开过,但如果有人偷看他们的聊天记录,绝对会被内容的尺度吓得把手机扔出去。
当时的连凡很寂寞,学长能让寂寞的感受减半,却无法让寂寞消失。
大三是学长那个专业最闲的一年,他已经熟悉了校园生活,又暂时不用担心实习和毕业论文。学长的社交圈比连凡宽阔许多,他知道本市所有gay爱出入的场所,酒吧夜店私房菜馆水疗会所,他甚至认识某颜色社交app的中层管理。学长的性格又十分热心,难听点讲,其实就是八卦,不需要连凡主动提要求,就带着他一头扎进了同志聚集的社交世界中。
仍是小鲜肉的连凡,唱过几次“母0聚会”的KTV,蹦过几次小甜甜布兰妮专场的迪,加了三四十个被小S和卡老师表情包塞爆了的微信。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如鱼得水。
他长得不差,眉清目秀,上大学之后有了更多时间打扮,整个人看起来更清新了。一开始,他也不是没尝试过高强度的健身,想把自己捣腾成gay圈最常见的那种肌肉类型,但他发现不吃营养补充品,跟本不可能练出那种模特身材,而且圈里形象类似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干脆选择了曲线救国,买了一堆码数较大、风格较中性的宽大女装,往自己小巧的身上一套,竟然得到了不少赞赏。
但最让连凡在交际中加分的,是他的能说会道。从小,连凡就是个嘴甜的孩子,这是他在女同学堆中混出来的经验,他知道怎么夸人能让人心花怒放,同时又不需要说谎。
“我今天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这裁剪让你看起来像是只有150,但——“这个颜色好特别啊,只有你才hold得住。”
“我前任竟然搭上了个老外,天天在那里暗戳戳炫耀,吃上了白人的大鸡,真是个凑表脸的贱人。”
你自己不也每天晚上都做吃大屌的春梦?但——“老外不会在国内长居的,迟早要走,到时候他还不是哭着爬回来找你。”
“每次放长假回家都被我爸妈催婚,真是烦死了。”
连出个柜都不敢,还在这天天唧唧歪歪生你养你的爹妈,哪来的碧莲?但——“你要是真结婚生子了,你岳父和你儿子,哪个能归我呀?谢谢姐妹噜,嘻嘻嘻。”
后来回想起来,连凡自己也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一个弱不禁风、谁也不熟的小男生,就这么扎进全是人精和撕逼高手的gay堆里。别人对他抛个媚眼,他就敢借着酒意坐到人大腿上,玩转酒瓶游戏时也是说接吻就接吻。但他也恪守自己的底线,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绝不随随便便放低身段。
在大家眼中,这个叫Ivan的男孩子,胆子大,会来事儿,不扭捏,有品位,长得还不错。还有比他更适合交往的吗?
发现了同志约会app这个东西之后,连凡的可选择范围就更大了。才过了几个月,他就甩了学长。连凡对外宣称,他们分手是因为性格生活不合。但只要有人多问一句,只需要一句而已,连凡马上就会貌似出于信任才揭秘地爆出来,就是“性”生活不合。
其实和学长的第一次,才是连凡真正的“第一次”。在实战之前,连凡悄悄买了几种小玩具,让他的宝贵屁屁体验过了异物入侵的感觉,毕竟他和他的初恋没有做到最后过。连凡提前尝试“开苞”滋味,单纯是想要避免真正现场的疼痛,但他对学长说的,却是自己完全没有经验。
学长露出了混杂着失望和意料之中的表情,主动提出第一次会先让连凡做0,然后再交换。
连凡心中暗喜,他的小计谋得逞了。因为在一次酒局中,他无意间听见大家在讨论,没做过0的1通常会笨手笨脚,所谓的纯1真不如做过0的来得活好。连凡知道,学长想把他这个小处男培养成1,他反而可以利用这种心态。当然,连凡没做过1,心里多少也有点好奇,尝试一次对他来说也非勉强之事。
不知道是学长活不够好,还是第一次注定会痛,连凡对他们的那一次经历,印象当真不太好。学长既没有给他口,扩张也较为随意,还要他主动提醒才记得戴套。
学长进去之后,捅得毫无章法,还不如他自己用硅胶棒来得舒服。他甚至有点怀疑,学长是故意随便来的,害怕如果让他太舒服,连凡就只想做0了。
连凡躺在床上,自己抓着两只脚丫子,双腿敞得老开,看着学长哼哧哼哧地在他身上动作着。学长的前胸泛着红潮,像是皮肤过敏一样,一小片一小片的红斑,他身上没出多少汗,眼神也略有些游离。连凡看着他,心里忍不住问自己,到底是喜欢他什么?自己对他真的有产生感情吗?还是因为在茫茫人海中,实在是太难遇到同类了?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彻底进入了这个圈子,眼前这个相貌和性格都不如他的男人,真的还值得他继续坚持下去吗?
学长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走神,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我觉得我差不多了,要换你来试一下吗?”
连凡点头同意了。学长退出他的身体,主动趴在床上。连凡端详着他较为扁平的屁股,心里莫名有些优越感。最起码,在和学长的竞争中,他应该是可以赢的。
连凡自己带上安全套,做好润滑之后,有模有样地往学长身体里推进。学长几乎是马上就浪叫起来,连凡都被他吓了一跳。
真的有这么舒服吗?为什么自己刚才感觉一般?连凡抱着满腹疑惑,小心翼翼地挺着腰,只简单顶了几下,就见到身前的学长又是抓床单又是呻吟,他自己却只觉得,仿佛在用一个跟手指差不多粗的圆环给自己撸。他觉得自己在操一个柔软的肉团,戳到的地方并不会聚拢而来,更没有吮吸和包裹,不如飞机杯紧致,也不如人手粗糙。连凡陷入了短暂的怀疑之中,究竟是他太小,还是学长太松?为什么他感受不到强烈的刺激?而学长的反应却激烈得犹如马上就要高潮了,是他为了安慰自己而在假装吗?
“我快射了,你快了吗?”连凡还在发懵,学长已经扭过头来这么对他说了。随即,学长翻过身来,和他抱在了一起,一边主动亲他,一边将自己撸了出来。之后,学长生怕连凡不满一般,弯下腰,卖力地给连凡口了起来,直到连凡也射在他嘴里。
连凡倒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墙纸上一个破损的小点,像是一个弹孔,又像是个黑洞。他心里头,竟然什么感受也没有。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星期,学长说想趁假期,和连凡两个人单独去短途旅行,暗示他仍和上次一样,一人一次。
连凡拒绝了,摆明了他的态度。他已经将两个位置都尝试过了,因此可以确定地表达他的喜好,他只想做0。
学长当然不会立刻就退让。在收到学长的第一个“不”字后,连凡竟然直接就提了分手,不给他任何商量和挽回的机会。
连凡对自己十分有自信,再找一个比学长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学长将他带进了这个圈子,此时的连凡,已经踏入了花花世界的大门。
那些比他年长的职场男,就算是gay,大多也和直男无异,喜欢带着个年轻漂亮还品味不错的小花在身边。连凡不介意被他们“糟蹋”,将从他们手底下得来的钱,花在了自己主动去约的炮上。
长达四五年,连凡没有任何所谓的固定伴侣,永远宣称单身,永远接受调情,永远有令他满意的性生活,频率逐渐稳定,质量越来越高。
他不放弃任何攀爬向上的机会,哪怕不只是为了性。只要有好的工作机会,或能出席提供机会的场合,连凡必定会努力争取。当他出场时,也从不令人失望。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那个叫Ivan的男生——就是那个名媛啊。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Ivan,大学刚毕业没几年,但能力很强,眼光也很独到,千万不要小瞧他,他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连凡听着这样的话时,总会谦虚地微笑,抿一口酒,再直视对方,表现得落落大方,温柔之中带着进取。
“那也要各位老板愿意提携才行,我随时可为大家效力。”
《Hollywood》
“They like the smell of it in Hollywood. How could it hurt you when it looks so good?”
——Madonna
穿着海关制服的小黑哥盯着护照看了半天,用奇怪的腔调读着,“LI-AN FAN?”
“Ivan。”连凡立刻说出了他的英文名,递上自己打印出来的offer。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些纸质材料,他的护照上有完整的电子签证,但连凡喜欢将文件递出去的那个动作,让他有手握亿万级别生意资料的满足感。
小黑哥看都没看他,只在护照上随意地盖着戳,懒洋洋地说了句欢迎入境,又把东西推回给连凡,随后转身朝后面的办公室喊了句什么。连凡只听清了“coffee”这个词,但他还是点头微笑thank you三连,仿佛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
当连凡一脚踏出机舱时,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想试试看传说中的“自由的空气”,是不是真的比较香甜。但他只能闻到机场中央空调的清洁剂味道,有点失望。
但很快,他就开始觉得酸了。和他同时走出禁区的是一个中国姑娘,本来走在他身侧稍后方,一看到栏杆外站着的另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她就拖着小箱子飞奔了过去,在连凡身边带起一阵风。
连凡目睹着她们隔着栏杆拥抱,然后陷入热吻之中,旁若无人,有人也是羡煞旁人。
洋妞穿着正装西裙和高跟皮鞋,中国妞穿着皮衣夹克和马丁靴,金融白领和摇滚乐手,简直像是从网络小说里走出来的一对。
一边走着,连凡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多吃了几嘴狗粮,那两个姑娘竟然还在亲!他暗暗吐槽,干嘛不去开个房?在公共场合乱显摆!同时,他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大呼庆幸,自己终于来到一个可以和异性恋一样,当街秀恩爱,无需掩饰任何恋爱对象,甚至可以和爱人领证结婚的地方了。他推着超大行李箱,扭着屁股,在机场光滑的地面上走得犹如维密T台,已将自己的过往统统抛在脑后。
在他眼前展开的,是崭新的生活,是他期待已久的飞跃,是他的重生与涅槃。
连凡带着耳机,哼着歌,在心里默默跟念着嘻哈音乐的词,把money和sex吞吐了数十遍,仿佛他已胜券在握,真的什么都拥有了。
“Hi!你就是Ivan吧?”眼镜男热心地帮他把行李搬上车尾箱,“飞机怎么样?
“挺好的,很安静,可以睡一觉。”连凡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从容地坐了进去,“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有一个好点的休息环境,我还真宁愿坐经济舱。”
来接他的这个眼镜男,是个朋友的朋友。当时给连凡介绍这个培训项目的人,刚好认识那间学校的在读学生,就顺便介绍两人加了微信。听说人家接机本来是要钱的,但连凡提前和他认识了,在出发前那几个星期,差不多每天都以“问一下去那边需要准备的东西”为由,拉着眼镜男谈天说地,最后也混得蛮熟的。所以眼镜男不收他接机费用,答应了当晚带他去local餐厅,连凡主动提出请他吃饭。
眼镜男是直男,和女朋友一起来读书的,两人都冲着工签排队绿卡而来,都在读grad school,也就是研究生硕士。在三天之内,连凡会彻底掌握这种中英文混杂的说话方式。
为了这次进修,连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提前订好了学生公寓,只是短租,供他在找到合适的独居公寓之前短暂落脚。他搜罗了不少攻略,知道哪里是华人聚集的地方,哪里是gay聚集的地方,知道在哪里买东西会让他看起来有品位又不抠门,知道学校有哪些资源可供他使用。
连凡有备而来,下定决心,要将他的指纹狠狠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本来以连凡的雅思成绩,他可以申请免去语言班,但他选择提前小半年过去,和所有同时期入学的新生一起上语言班。班里近四分之三都是中国人,有男有女,有一看就知道是在国内高考失败的小年轻,也有口笨舌拙、从不敢用英文发言的中年人。在来之前连凡就知道了,出国进修的中国人不外乎两种,想用洋墨水给自己镀金的,或者想用文凭做跳板移民的。语言班是所有专业打散了随机混着上课的,连凡稍微打听了一下,其他人不是商务金融就是教育护理,和他一样念艺术或设计的,竟然一个都没有。
除了中国人以外,最多的就是韩国人和阿三哥。唯一的一个黑人妹子,来自某个欧洲小国家,她自我介绍说完之后,没几分钟连凡就给忘了是哪儿了。
连凡和那些一手握着两台不同品牌手机的同学们随意聊聊,交换联系方式,打听一番小年轻们的家乡,在课上认真听讲和做pre,既不掩饰自己的能力,也不过分张扬。他知道这些各自家境不菲的同学,不知哪天就能成为有用的人脉,但他的目标并非语言班的中国人,这种级别的人,他没出国前就认识不少。
在正式开学之前,连凡将学校所有社团的facebook主页都浏览了一遍,给所有标注着“性别/性取向平等”的社团都点了赞,在他们过往活动的照片中仔仔细细地观察。他戴着墨镜,悄悄排着奢侈品专卖店外的长队,让自己隐身在亚裔人群之中,一口气刷卡买了三四个包包和钱包,成功在店里开了会员。出来之后,他又绕道去成人用品店,用手机拍下各色后庭玩具和电动按摩棒的照片,然后是药房里的增肌营养品、小众护肤品、只有国外才有的限量彩妆……
这些都不是给自己用的。他的行李中,有他精心挑选过的淘宝个人设计师单品,中国风花纹和颜色的时装,私人定制的小饰品和化妆盒,请以前合作过的店家给他量身裁剪、只此一件的休闲服饰。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撞款。
许多人以为,既然都出国了,有便宜的LV和Coach,能买到The Body Shop和专柜的Fenty,为什么还要从国内带东西出去?但连凡不这么认为,所有满大街的中国人都在追捧的东西,他都执意要舍弃。他的所有穿着打扮,在国内不会与人相同,出来外面,就更加不能与人类似了。之所以要去店里扫货和拍照,原因也很简单,他知道这些东西在国内有销路,可以从代购中捞到不小的一笔。
时隔数年,连凡再次需要开动脑筋,为自己谋生。
开学之后,连凡开始了久违的忙碌。他心里有着全盘的计划,每一步都必须尽全力去走。
开学周的社团展示中,他在几个社团的摊位面前驻足停留,和明显比他年轻的同学聊着天,得到了好几个派对邀请。
他偏爱某些财雄势大的兴趣类社团,摄影社里多半不会有影视专业的学生,反而会有很多其他专业的摄影爱好者,若家里没矿,一般人烧不起单反设备,所以摄影社肯定很多富二代;橄榄球队里必定有不少身材好的猛男,但估计直人比较多,可以了解,未必要加入;喜剧社的内容他不太感兴趣,但这一类表演社团活动特别多,而且每次都有酒水提供,观众也多,是绝佳的社交场所,哪怕听不懂老外的笑点,也可以去玩一下。
最后,连凡停留在Queer交友会的摊位前,眨巴着两只好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拾起桌面上的彩虹旗贴纸,满脸上写着跃跃欲试和懵懂无知。
摊位上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白人学生,年纪估计比连凡要小不少,热情地给他介绍着社团内容。在这里,所有性取向都可以公开,都会被包容,大家平等地参加社团的蹦迪派对、游戏之夜等活动。除了纯粹的吃喝玩乐之外,社团另一个目标是促进LGBT群体的就业平等,所以也会不时举办不同专业working小聚会,除了在校学生之外,已就业的校友成员和一些对LGBT友好的企业代表,也会来参加。
那白人女学生看着犹犹豫豫的连凡,灿烂笑容不减,故意将说话的速度放慢,用英语这么对他说:“就算是处于探索阶段,还不确定自己性取向的朋友,我们也是十分欢迎的。在这里,包容和平等是最重要的。我们随时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听了这话,连凡飞快地将贴纸撕开,把小彩虹旗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对她说了一句“Thank you”。随后,在两个学生赞许和鼓励的目光中,连凡离开了。
他本来想要装出一副被打动、受鼓舞的样子,但自己也不曾料到,在他离开那个摊位、低头看着手上的宣传单张时,目光落在纸上两个男学生紧紧牵着的手上,他竟然真的热泪盈眶。
除了Queer社团的活动,连凡不曾落下每一次他们自己专业的聚会和课外实践。那些人手一杯sparkling,围站在高脚桌旁,滔滔不绝地聊着最近一个项目的预算,互相恭维互相介绍的酒会,连凡自然得心应手。
因为有之前实打实的工作经验,连凡在一群混文凭的水货之中较为突出,他又不像其他中国留学生一样,怯于自己的英文水平而不敢和local交谈,反而喜欢往白人堆里扎。每一次参加这种晚会,他都把彩虹旗贴纸贴在身上或是包包上,选择一个大家都能看到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的位置。每当有人指着这个贴纸,连凡就会露出“哎呀,上次忘记撕下来了”的表现,而围观者也会十分干脆地用“没关系,本来就是个好东西,love wins”来回应,新一轮的交际又可以就此展开。
很快,连凡就给自己讨到了不止一个实习offer。在调查之后,他选择了一家初创公司,看中的既不是薪资待遇,也不是发展前景,而是公司所处的地理位置。
在课余时间,他在早上打着uber,到位于CBD的公司上班,中午在全世界最繁华、最昂贵的商业街,吃着沙拉和小吃车的塔可饼,当然都有拍照。因为他只是一名实习生,公司不会给他安排太过复杂和核心的工作,但所有的交际场合和活动机会,他都可以报名申请。在那些他期待已久的社交上,连凡觉得自己升上了天堂。
晚上下班之后,他沿着灯红酒绿的主干道走着,在happy hour随便进一家小酒馆,用特价啤酒把自己灌得微醺,然后才走入裸男与drag queen遍地的gay吧。
在这个大洋彼岸,无人认识他的地方,连凡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龙舌兰shot,爬到吧台上肆意地跳抖臀舞,然后再大方接过男人们请他喝的赠饮。
第二天,在宿醉后的头痛之中,他或许会翘课,或许不会,但期末作业必定是大胆而又独特的设计。除了交到教授那里,他也会交一份到公司领导手上,但一个月下来,公司还没有采用过他的设计。连凡也开始思索,或许该跳个槽了,最近要多去顶头上司那里刷刷脸,好让她给自己写推荐信,还有Queer社团的社长,这种政治正确的东西特别好用,一封顶企业老板的两封。
在Queer社团的聚会中,连凡维持着“出身较为落后地区,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外闯荡,在这个圈子里无依无靠”的人设,与同学们相谈甚欢,也和几个白人小帅哥看对眼过。但他不敢轻易出手,因为社团里的同学和国内那群基佬不同,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大多数都有着完整而普通的家庭,个个乐于助人,性感有活力,却不见得可以随便玩弄。连凡对西方人的婚姻观所知甚少,不认为自己真的有能力驾驭一个白人家庭。万一人家一辈子都不想结婚?或者有他根本搞不清楚的婚前协议?也有可能,人家的父母留给儿子的遗产根本没多少,甚至大学生身上还背着不知道多少万刀的学费债?连凡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过那种日子的。
为了出国,连凡将本来在国内办得稍有起色的生意抛售,名下的固定资产能折现的统统折现。他既然来了,就做好了不回去的打算。哪怕以前的积蓄可供他衣食无忧一段时日,他还是要努力开源。
除了常见的奢侈品和日化产品之外,连凡专门做起了男用情趣用品的代购。后庭玩具和震动按摩棒,尤其是经常在基佬们口中出现的aneros,连凡凭借着自己以前的人脉,在社交平台上大大方方打起了广告,亲自写测评repo。买按摩器送diva个人香水小样或无删减豪华版专辑,一次满足gay们的三个愿望。这些东西过于冷门,大多数gay又担心在公开平台上网购会泄露隐私,所以会来找连凡的,都心甘情愿付一笔不菲的代购费。
但这些收入,对连凡来说,也只能算是日常零花。他的目标,依然在人身上。
当连凡第二次见到那个ABC时,他心里知道,机会来了。
那是在Queer社团的期末前派对上,附近不止一家高校有性质相似的社团,几个社团联合起来,包下了星级酒店的高空酒吧,将彩虹旗挂得满天花板都是。
连凡手里捧着一杯house white,但没喝几口。马上是圣诞假了,这就意味着学期快结束了,离他学生签证到期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难得地焦虑起来。最近几次这种场合,他都尽量保持着清醒,想要在各种状况中有更快的反应。
他看见那个正在和人聊天的ABC,第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再看一眼,心里有了两个猜测。其实他对两个猜测都没有多少把握,但正巧此时,ABC的聊天对象走开了,连凡觉得这是上天给的机会,而在保守和进取之中,他永远会选择后者。
“Hi,抱歉,说国语可以吗?”连凡带着不确定的神色,却直接对ABC说了普通话,“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ABC有些惊讶,但仍礼貌地微笑着,当真也用普通话回答:“唔,我不确定?”
连凡歪着脑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确保对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长相,然后才恍然大悟:“是那个,两个月前的,那个华裔设计师的新品发布会吗?”
“噢,可能是,那可能你确实见到我了。”ABC又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你是……?”
连凡连忙道歉:“没有没有!是我不好意思,当时我没和你打招呼,你不认得我是应该的。是我单方面记得见过你而已,我是Queer社团的成员,因为平常很少在这里见到同胞,所以我忍不住上来打扰你了。”
ABC也善解人意地笑了,亲切地与他握手:“没关系,Alex Song,很高兴认识你。”
“Ivan。”连凡会握住他的手,比寻常多用了三分力气。
当天晚上,连凡没有再离开ABC的身边。他们谈天说地,从晚会的氛围和供应的餐点,聊到华裔设计师在时尚界的未来,以及亚裔LGBT群体的罕见,还有各自喜欢的伴侣类型。
ABC说他的中文不太好,能听会说,但写得不流畅,连凡立刻提出可以给他补习;ABC不是这几所学校的校友,他毕业于更加顶尖的名牌大学,但妹妹在附近的大学就读,所以他今晚才会来参加这个晚会;ABC对帮助亚裔同胞提升社会地位有着热忱,欣赏有理想、有品味、善良的人;ABC目前还在父母的公司就职,未来有打算自己投资创业,具体行业还没决定……
晚会结束后,ABC提出要送他回家,连凡婉拒了,但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有的时候,矜持就是最好的勾引。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连凡敷着面膜,搜刮着互联网上有关这个人的每个角落。
如大多数华人移民二三代后裔,这个ABC也有一对富得流油的企业家父母,未来可以独自继承至少两家上市公司。ABC在国外出生长大,父母是典型的高知移民,一家子的专业背景都无可挑剔,唯一古怪的地方,是他曾经和女人结过婚,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一年前又离婚了,目前是单身状态。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LGBT聚会上?原因倒也不容易猜到。他工作的那家科技公司,也就是父母留给他的宝贵财富,半年以前闹出过职场潜规则事件。案件细节没有公布,最终结果也是庭外和解,但却让他的家族旗下企业大失声望,在互联网上遭到抵制,股价也一跌再跌。
这个ABC或许不是铁gay,或许他是个双,只要他能接受和男人的婚姻,哪怕只是走个过场,反正他儿子已经生了一个,以他家的财力,要再代孕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有什么,能比公司未来的接班人,冲破传统思想和社会歧视,和另一个男人结婚,来得更能提升企业形象呢?大家都愿意支持性少数群体,谁还会记得什么性骚扰?
到日出时,连凡已经确定,这个ABC就是他最完美的猎物。
他们去约会,ABC带他游览城市,去唐人街找最正宗的丝袜奶茶和灌汤包。连凡对他说在国内的事情,描述北京和上海的繁华,和他家乡小镇的淳朴。
在跨年夜,他们在私人派对上一起看烟花。连凡静静听着他说他和前妻之间的纠葛,不时点评几句,并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把日子“过得像个女人一样”。
他们在连凡租的公寓里共进晚餐,客厅完全收拾成了连凡精心准备的样子,极简的家具和少数带着前卫气息的饰品,总体风格是大多数人会喜欢的性冷淡,却又在细节之处有着挑逗。小尺寸的按摩棒看似不经意地扔在了茶几底下,客人就算看见了,也肯定不好意思指出。饭桌上还散落着学习资料和未完成的设计稿,在快开饭时,天然呆的主人才会匆匆忙忙把它们收起。
晚饭过后,他们在沙发上接吻、互相抚摸。ABC礼貌地征求连凡的意见,连凡却故意说,明天要工作,真的很遗憾。连凡知道,这一次,他需要更多的耐心。
直到下一次,晚饭地点换成了ABC自己的楼顶平层,连凡终于见到了他想象中的东西——豪华家具,画廊级别的收藏品,按摩浴缸,既有香槟,又有茅台。当晚,ABC在床上亲自向连凡证明,他真的不是直男。
第二天早上,连凡接过他递来的卡布奇诺,温柔如人妻一般地劝他赶紧去上班,小心别迟到,他可以自己回家。
在早高峰车辆堵得几乎动也不动的主干道,连凡穿着昨天穿了一整天的臭烘烘旧衣服,斜背着ABC送的Burberry,站在红绿灯口。大型广告牌正逐一亮起,不知道iphone几又要开新发布会了,R18恐怖片的海报和音乐节宣传并排而立,耳边是带着口音的英语混杂着大量西语单词。连凡张开了他的双臂,在路边流浪汉古怪目光的注视,和晨跑者遛着的大狗吠叫声之中,任混杂着培根和深烘咖啡味道的、早晨的肮脏的风,将他完全包裹。
连凡觉得,距离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只有一步之遥了。
农历春节,ABC带连凡回家,和父母一起包饺子,连凡还见到了他不会说中文的混血儿子。一星期之后,情人节当晚,在包场晚餐的烛光之中,ABC掏出了戒指。
连凡盯着那一枚看上去平平无奇,其实价值连城的铂金男戒,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27,28,29……
“我知道看上去好像太快了点,但是……”ABC见连凡久久没有答复,稍微有些急了。
“是太快了,我们认识了才,才多久?”连凡低下头去,让他看不清嘴角的微笑,“两个月?两三个月?”
“是很难忘的三个月!”ABC握住了连凡的手,“在这两个月中,我看见了你的独立、坚强、才华,还有理想,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只是一个从落后的小城来读书的普通人,而且还是个男的。”连凡的双眼,在摇曳的火焰之中更显泪眼朦胧,“我就是因为不想让身边的人承受非议,才从家乡逃出来。和我在一起,你就必须要承受我带来的更多的非议。”
“只要你爱我,就没有什么是我们一起做不到的。”ABC取出那枚戒指,举到了连凡眼前,“你爱我吗?”
像是被击中一般,连凡的目光只向着ABC的脸,完全不去看戒指,“Yes!Yes,我爱你,I love you!我们结婚吧。”
他们深深地接吻。
连凡和ABC就此订婚。
婚礼决定在连凡的课程结束之后举行,同时会宣布ABC家族成立新的高定服装品牌,由ABC本人担任CEO。婚礼的主题为“AI”,是两人英文名的首字母缩写,中文主题就叫“爱”,现场的布置、给宾客的礼品、一对新人礼服会由连凡亲自设计,整个晚宴走彩虹科幻风,体现LGBT群体的平权力量和人工智能的未来风格。
这些消息,在两个月之内,已在名流圈中流传开来。在小道报道满天飞之前,ABC的父母砸大价钱从野鸡报刊中买走了两人接吻的偷拍照,开始劝连凡搬到家里来,还要给他配保镖。连凡自然拒绝,理由是上课不方便,但接受了他们提供的司机,仅仅是上下学和外出购物,也有车接车送,之前的实习工作自然是不用再去了。
连凡摆正心态,用了毕生所学的全部创意和细心,设计着他和ABC两人在婚礼上要穿的三套礼服,他觉得自己高考都没有这么用功。
唯一打断过他的,是一封发到他163邮箱里的邮件。邮件内容很简单,是航班落地的时间和日期。让连凡心惊肉跳的,是发件人。
连凡不得不去见他一面了。
“你得跟我回去。”一年多不见,总裁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头发剪短了一点,开场白就如此单刀直入。
他们坐在汉堡王里,桌面上只有连凡点的一杯奶昔。连凡心里发虚,面上却毫无表情,“太晚了,我快结婚了,我们早就结束了。”
总裁皱起了眉头,“你出国的这一大笔钱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问过律师了,如果真的走法律程序,你得连本带利赔给我,你还在这做梦呢?”
就算道理亏了,气势也绝对不能亏,这是连凡多年的经验,“你就是来问我要钱的吗?行,那现在我们打个欠条,等最近忙完之后,我保证全部还你,一分钱也不差。”
“最近忙完?忙你的婚礼是吧?等你正式结了婚,就可以问你新老公要钱了是吧?”总裁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你以为要和你结婚的是什么傻子呢?人家不会签婚前协议?不会把你扒个底朝天?还会把自己家里几十个亿的资产分你一份?你又不是女人,你能生儿子来母凭子贵吗?”
连凡脸都白了,咬牙切齿地回嘴:“最起码,他愿意和我结婚!他带我回去见他的父母!”
听了这句,总裁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沉默半晌,又说:“你跟谁结婚,我不管你,但你得跟我回去一趟。”
“你神经病!我费这么大力气跑来这里,还会让你呼呼喝喝,受你摆布,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吗?”连凡翻了一个大白眼,掏出手机来,打算叫uber了。他今天出门没告诉司机,是自己偷偷过来的。
“跟那些没有关系,我都不计较了!”总裁叹了口气,“是你妈,病得快不行了,在医院里躺着呢。你要再不回去,最后一面要见不上了。”
连凡的手机从他掌心中滑落,他伸手去捡,手肘不慎将装着奶昔的杯子推倒。粉红的甜腻液体,从桌面上滑落,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BoysWillbeBoys》
粗俗用词,好孩子千万不要学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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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you’re offended by this song, you’re clearly doing something wrong.”
——Dua Lipa
和大多数gay一样,连凡曾有过一个最好的朋友,是个女生。
她是全系所有同学的好朋友,不论男女。在开学之前,新生群里满是学长学姐和还没有见过面的同届同学,其中一个昵称叫“阿叔”的小鲜肉,特别喜欢发欧美女歌手的表情包,发言也挺幽默,大家都以为是个男孩子,甚至包括连凡也这么想。开学之后,所有同学们在教室里轮流自我介绍,大家才发现“阿叔”是个女孩子。
“因为名字里有个淑字,一开始大家叫我阿淑,叫着叫着就变成了阿叔,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的外号,哈哈。”阿淑是个戴着眼镜、扎着马尾的女生,当众发言时不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扭扭捏捏,性格直爽不做作。大家熟悉之后,系里不管男生女生,都挺愿意和她做交往。
在大学之中,绝对难以避免的一件事就是小组作业。第一次专业课分组时,连凡和阿淑凑巧分到了一组,合作过后感觉与对方挺合拍,之后的大多数小组作业就都一起做了。
连凡在自己的社交圈里十分活跃,在学校里却很低调。他无法确定身边的人是否都抱有善意,或许有的人确实真诚友好,但仅限于对他们自以为的“同类”。当他们发现原来连凡是个异类时,也不知道他们会大呼小叫、大惊小怪,还是避之不及、指指点点。连凡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坚强,不能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眼光,也不愿意失去生活在异性恋社会中的安稳舒适。所以,他保持着不动声色。
都是他们的错,连凡一直是这么想的。自己遭到的任何歧视和排挤,在心中默默暗恋着、男人却被抢走的失败恋情,就算哪天他被迫娶妻生子,也都是他们的错,自己的人生已经够苦了。
连凡每次在校园里看见手牵着手的情侣,总会下意识地先看向男生。如果男生相貌平平,他就不会看向女生,心里直接开始替女方叹息,毕竟上了大学之后,绝大多数女生都会开始化妆打扮,哪怕不是精致美人,也会显得干练成熟,个个都是男大生屌丝高攀不起的模样。相反,如果男生高大帅气,英俊干净,是连凡会欣赏的类型,那他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女生,在心里默默评判着,挑剔着。
为什么和帅哥当众接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当众接吻?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们异性恋欠我的真的好多好多。
但连凡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阿淑。在连凡心中,阿淑非男非女非直非弯,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喜欢过任何人,只把她当成自己最好的闺蜜。
大二的专业课非常多,基本上每门课都有小组项目,连凡的每个小组都拉上了阿淑。通常,所有小组成员会一起吃晚饭,吃完后顺便把分工内容给讨论好。有时候一晚上不止一个小组要讨论,当所有讨论结束之后,都是该回宿舍休息的时间了。
连凡记得那天晚上,其他组员各自走了,阿淑说想去另一个食堂买烧仙草。连凡晚饭吃了一大盘炒饭,肚子还撑得不行,就提出和阿淑一起去,顺便散步消食。
校道里,有不少学生还在吃宵夜,网红奶茶店外的人龙估计要排半个小时,烧烤摊外也已经堆了不少啤酒罐了,面包店正把当天就过期的面包贴上打折标签。连凡和阿淑并肩走着,心里还在想,要是周五之前作业做不完,这周末可能就不出去喝酒了,得把约会推掉。
这时,一个骑着死飞和另一个踩着滑板的男生,两人一起朝他们迎面而来。骑车的男生忽然停了下来,下了车,身后的滑板男生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背上,两人抱作一团。连凡和阿淑没有停下脚步,但目光都被那两个男生吸引了过去。
“Ivan,”连凡的脑袋还没转回来,听见阿淑的声音在他耳后,“你是gay吗?”
连凡顿时觉得被雷劈中,掌心开始出汗,后背阵阵发凉,双手也发起抖来。他双腿还在木然地往前踏步,呼吸却凝固了,根本不敢去看旁边的女生,久久没有回答。
“没关系的!我完全不介意这些事情,你可以实话实说。”阿淑又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是的话,也没有关系,得是我说句不好意思了。”
连凡的胸口之中,忽然升起一种怪异而绵延的温热。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问过他。不管是和初恋还是和现任,都是彼此看对眼后直接走流程,他竟然一次也没有被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到过他的性取向。那句话,连凡还没有机会大大方方说出口,也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
现在,他和一个相识不过一年多的女性朋友,走在月光之下,附近没有人在留意他们的举动,也没有人专心听他们的对话。
阿淑仰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神情寻常得如同在问天气,“嗯?”
连凡终于看向她,在夜色之中脸红着,“……你怎么知道的?”
顿时,阿淑爆发出清脆的笑声:“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这方面的特异功能!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个了。上一个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你和他说话方式和兴趣爱好都特别像。我当年和他聊天时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喜欢男人,他立刻就脸红了。结果第二天他把我拉到静悄悄的地方,真的和我出柜了。哎,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单身,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呀?”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连凡在旁边听着听着,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心里有了被关心、被在乎的感觉。他摇了摇头,也没有额外提醒她不要告诉其他人,自然地已相信了她的人品。
“你该不会,现在已经有……”阿淑压低了声音,“男朋友了吧?”
连凡止不住脸上的笑容,暧昧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去!是谁?我们学校的吗?我认识吗?快告诉我!”阿淑欢呼雀跃着,抓着连凡的胳膊轻轻摇晃。
连凡被她缠着,心里也挺美的,小声告诉她:“就是那个姓罗的学长。”
“他竟然也是?”阿淑大为震惊,但思考片刻之后,又露出了毫不意外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像,虽然我还没和他说过话呢。”
随后,她用拳头轻轻捶了捶连凡的肩膀,“那这不是挺好的吗?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唔?”
连凡挤眉弄眼着,没有马上回答。
阿淑咽下一口烧仙草,跟着又说:“你不说也没事,我也就是八卦一下,这种事情,或许还是不知道这么多比较好。”
刚好已走到了宿舍楼下,阿淑跟连凡说了再见,拐弯进了女生楼,连凡也回自己宿舍了。
第二天,连凡做好了心理准备,会接受阿淑更多的调侃和追问。他其实也不是很介意,能有个朋友和他谈谈心事也是不错的。令他意外的是,阿淑对他的态度与先前并无改变,照旧聊着作业,骂着教授,说着吃喝玩乐,仿佛连凡是gay这件事,比他换了一件新衬衫的影响还要小。
正是因此,连凡莫名地觉得自己可以对阿淑敞开心扉,不管说什么都不会遭到评判。他开始主动找阿淑聊天,聊那些以前从来不敢当面对人说的事,他的感情生活,他的父母,他的学习,他在实习时遇到的种种男人。
在连凡身上,没有出现过那些耸人听闻的校园霸凌和生命危险,他一直安全地待在柜里。从小到大,男生对他客客气气,女生和他颇为亲近,没有人嫌弃他娘炮,也没有人关心他对美女的看法。现在,就算他和阿淑抱怨,看上了某个帅哥,但对方是个直男,阿淑会安慰一下他的失落,最后也会补充一句:“唉,之前我瞅上了某个很可爱的学弟,人家也有女朋友了呢。”阿淑从来不把性取向当回事,因为连凡遇到的绝大多数问题,其他异性恋也会遇到。
阿淑关怀连凡,就像关怀任何一个密友一样,连凡既特殊,又不特殊。
“你怎么样了?这两天还是出去喝酒?”阿淑手里握着两杯饮料,粉粉嫩嫩的那杯桃桃奶茶,反而是连凡点的。
那次,连凡刚和学长分手。其实他心里也没太难受,反正知道他感情生活的人不多,刚好可以让他省了装心碎的力气。
“也就那天晚上喝了一次,后来没去了,都在复习呢。”连凡插上吸管,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系主任的PPT字也太多了,还不肯划重点。”
“和谁喝酒?你那个之前认识的‘男朋友’?”阿淑调侃他。
“是直男·朋友。”连凡纠正她。
阿淑是为数不多知道连凡真正想法的人,她知道他和学长早就貌合神离了,也知道他在与学长之外还有许多暧昧关系。但阿淑从来不批评他,或许会嘲笑两句,但也会给他提意见,总是期待连凡能和最合适的人在一起。
“其实如果人家真的那么直,那能有一个关系好的同性朋友,也不是坏事,”阿淑喝着她的港式奶茶,自说自话,“就像我们一样。”
“看来你是完全把我当姐妹了?”连凡忍不住笑起来,随后,视线又缓缓下移,落在了揉成一团的吸管纸包装上,“那个直男……”
他的话音,校园的喧哗之中飘散。
四年之中,连凡和阿淑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经常合作和聊天,几乎没有过意见相左的时候。连凡觉得阿淑就像他的亲生姐妹,他们互相真心关切,在乎对方的身体健康和职业发展,能一起大笑,也能在看完感人电影之后一起大哭。
大学毕业之后,连凡去更大的城市追寻他的名媛生活,阿淑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继续读书。
之后的几年间,连凡从在男人圈中辗转,到入住总裁的房子,期间一直没有与阿淑断联系,但来往不免越来越少。他知道阿淑毕业之后找到了稳定的工作,过着和大多数寻常女生相差不大的生活。
和总裁在一起快三年,某次,总裁去外地的分公司出差,提前告诉他,最起码要去两个月。那会儿,连凡自己的工作室已经上了轨道,不需要他时时刻刻盯着也能运转自如,总裁也不在的时候,他就更闲了。连凡百无聊赖刷着朋友圈,见到阿淑发了几张母校所在城市的美食节照片,他心里一动。
“我要是回去玩一段时间,你有空来做三陪吗?陪吃陪喝陪逛?”
“来吧,我刚好有消息要告诉你!”
连凡收拾好东西,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阿淑自己开车,到机场接他。
“哎呀,姐妹,几年不见,你又变肥婆了啊。”连凡坐进副驾驶座,屁股还没坐暖,就迫不及待地打趣起了阿淑。
“是呀,每天上下班生活特别规律,其他事情又不用我操心,自然发胖啦。”阿淑也嗲声嗲气地跟着闹。现在的阿淑,将当年那头随意扎起的马尾烫了个温柔的卷发,无框眼镜也摘下了,看起来不再朴实无华,多了一点妩媚和温柔。
两人回到母校附近,一连三天,每天都在吃以前曾爱吃的小店。有些小餐厅早已易主,他们最喜欢的那家奶茶也被连锁大品牌吞并了,但麻辣香锅和螺蛳粉还在。他们还去以前周末最爱去的那家小电影院,陈旧阴暗的影厅里,除了他们以外,还坐着一对一对的大学生情侣,在吃爆米花的同时偷偷接着吻,无人在意屏幕上的炸弹、间谍和外星人。
“快点说,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阿淑带连凡去了一家新开不久的网红咖啡店,点了全场最贵的手冲,请他喝的,“自从毕业之后,你的男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了。”
前两天,连凡还藏着掖着不想说太多,每次提及都是“挺好的”“还不错”,现在也终于叹了口气,老实回答:“其实吧,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家伙,挺有钱的,性格也还行,就是太窝囊了,一点激情都没有。我心里总觉得,这种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吧,也长久不了,因为他不会正式和我以伴侣身份共同生活,要哪天他家里人让他结婚,他就一脚把我蹬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
“唉,你们确实挺不容易的。如果确实是喜欢的人,还是得想办法争取一下,不去抗争,怎么可能可以获得承认嘛?如果觉得不合适,那就趁年轻赶紧及时止损了。”阿淑看着连凡,话说得十分诚恳,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连凡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然后握住了阿淑的手腕,“不说我了,你怎么样了?考公考上了吗?”
“本来今年打算考的,但是嘛……”阿淑稍微低下了头,面颊飘起绯红。
“但是什么?”
阿淑咬了咬嘴角——这是她紧张时会下意识做的动作,连凡也记得——然后小声说:“我要结婚了。”
“真的假的?!”连凡爆发出惊喜的大吼,“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靠,你竟然也不介绍给我认识,太不讲义气了,你个小婊砸,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冤大头了,气死我了!”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语气却十分喜悦,紧紧抓着阿淑的手不放,激动得眼泛泪花,“喜酒日期定了没有?你得提前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对方是什么人啊?”
“是其实都是长辈安排的相亲,他们说如果我要在这边工作的话,就给我介绍个本地人,那段时间我又刚好无聊,所以就去了。没想到他还不错,不会很直男癌,比较体谅女生的想法。他家里人似乎逼得比较紧,所以想尽快结婚,我觉得自己年纪也差不多了,也难得遇到有好感的,那就这样吧。”阿淑从小包包里掏出手机来,“我找张照片给你看看。”
“哎,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谈恋爱了啊?”连凡好奇地把脑袋探过去。
“我们两个都不太喜欢高调,秀恩爱死得快呢,所以确实没多少人知道。找到了,就是这个。”阿淑手指指向手机屏幕中,一个皮肤白皙、头发较短、嘴唇粉嫩的男人。
连凡定睛一看,耳边忽然嗡嗡作响起来。
阿淑还在不断地说着些什么,连凡只能听个大概,大致是她和未婚夫恋爱时,他送的礼物都十分符合女生的品味,不吸烟,爱健身,身材保持得不错,在一起两个月就带她回去见家长了,他似乎很喜欢小孩子,家里还养着一只猫,平常给猫做饭都特别讲究……
“你干嘛呀?看呆了吗?”阿淑拍了一下连凡的肩膀,“他长得没这么丑吧?”
连凡如梦初醒,猛地摇头,“不,不丑,挺帅的。”
“就算你觉得帅,这也是我的男人,你可别打他主意。”阿淑故意开着玩笑,把手机收了起来。
连凡心里一跳。
当天晚上,连凡没有继续和阿淑吃饭,推脱说玩了几天有点累,想早点回酒店睡觉。阿淑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十分干脆地决定回家给未婚夫做饭。
在酒店房中,连凡却彻夜未眠,一直盯着手机里的好友列表。阿淑的未婚夫,就在他的同志交友软件好友之中,备注还是“白斩鸡0”。白斩鸡的最新一条动态在一周之前,配了一张他自己的裸露后背自拍。
“昨晚约了个小黑哥,别担心,不是非洲人,是个读过大学的加拿大正经人啦。长得有点像黑豹的弟弟,捷豹也真的是名不虚传,一步到胃……”
连凡心乱如麻,将他的个人页面和动态截图了一张又一张,一次次打开和阿淑的聊天界面,发送键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第二天,连凡劝说阿淑回去正常上班,不用继续请假陪他,阿淑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连凡思来想去,先找上了他另一个关系尚可的老朋友,是他读大学时认识的,也是个本地人。不过随便寒暄几句,对方就透露,今晚几个人约在了酒吧,还问连凡要不要去。
和阿淑出来玩的这几天,连凡每天都认认真真地化妆,防晒遮瑕粉底不必说,连鼻影眉毛和内眼线都不落下。在晚上出发之前,他面对着酒店浴室的两米宽大镜子,握着眼线笔的手,却罕见地发抖起来。
本地gay吧看起来也老旧了不少,招牌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骚。现在还不到夜场时间,店内没有劲爆音乐,也没有帅气店员走来走去。连凡走进角落的卡座,见到四五个熟悉面孔,都是曾与他混作一团,却从来不曾交心过的酒肉基友。白斩鸡坐在靠里面的地方,见到他时也眉飞色舞起来。
“是什么风把Ivan名媛给刮回来了呀?回来也不提前通知我们,我们好安排水疗前列腺大保健加蹦迪开房一日游呢。”这一桌花枝招展的男人纷纷看向连凡,眼神中的嘲讽与嫉妒互相夹杂,多一分是羡慕,少一分就成了轻蔑。
连凡站在他们面前,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坐下去一起喝,还是直接道明目的。
面前这几个男人中,包括白斩鸡在内,连凡能叫出名来三个。除白斩鸡外的另外两个,一个他备注为装1的,另一个他只记得曾经约过,但没做全套。
最终,连凡坐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直接看向白斩鸡:“听说你要结婚了?”
那一桌男人却纷纷笑了起来。
“消息还真灵通啊。”
“你看看你,结个婚还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哎呀,多点人知道,到时候多点人来包红包呗。”
连凡打断了他们的玩笑话:“你的结婚对象知道你的事吗?”
白斩鸡明显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了两声:“你这不是废话吗?”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对未婚妻隐瞒性取向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连凡再次深呼吸,字字咬准:“阿淑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不告诉她的话,我会替你告诉她。”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白斩鸡抽出一根烟,一边点燃,一边轻蔑地看着他:“你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那她知道你是gay吗?”
“知道啊。”连凡想也不想就回答。
白斩鸡这就有些发愣。骗一个恋爱脑傻白甜女人做同妻是很常见的事,但骗一个对同志抱有支持态度的平权女做同妻,则似乎有点争议,搞不好会孽力回馈。
“Ivan,这几年你不在这边,你是不知道而已。”白斩鸡旁边的那个装1的却忽然发言,“浩浩父母这几年催他催得真的很厉害,如果他不结婚,日子会过得很艰难,你应该要体谅自己人才对。”
“就算过得再艰难,也不能拉其他女孩子下水吧?他要是受不了父母,为什么不离开家?不啃爹妈的老会死吗?”连凡火气蹭蹭地冒了上来。
白斩鸡大声冷笑起来:“你话说得轻松,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攀上个富二代就觉得自己山鸡变凤凰了?你不过也是靠卖屁股上位而已,有什么资格来judge我们?”
连凡猛地瞪眼:“你他妈——”
“你少在这里装什么白莲花,你自己搭上的那个男人,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不也还是个深柜?过不了多少年,他也肯定会被家里安排相亲然后找个女人结婚的。到时候他在家操老婆,出门就去操你,你是不是也要冲上去,把你的长期饭票出卖给那个女人?说不定人家大婆打小三,把你当婊子一样拉出去游街示众!”白斩鸡对着连凡一通反唇相讥,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妈死了,贱人——”连凡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操起桌面上的酒杯就想要朝他扔过去。一旁他约过的那个赶紧跟着起来,拉住了连凡的手臂。
“冷静一点!浩浩不是那个意思,Ivan,他的意思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像你这样的机会和运气,可以过上好生活。”约过的把他手里的酒杯抢了下来,“大家的生活都很无奈,谁不想有个稳定的家庭来做支撑呢?”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很穷,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去抢银行了?”连凡指着白斩鸡的鼻子,恶狠狠地撂话,“你要是找个拉或者我们都不认识的直女,把话说清了再形婚,在这里谁会管你啊?你一个对着女人根本就硬不起来的死母0,竟然敢搞我的朋友?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把你的老底告诉她,你等着吧!”
说完,连凡转身就走,留给他们一个自认为又婊又飒的背影。
“好啊,你要是敢说出去,你以后就别想再在这个圈里混!”白斩鸡的话语声却从他身后传来。
连凡站定了,始料不及地回过头去,见那一圈男人神色各异,白斩鸡趾高气扬,两个不认识的一脸无所谓,另两个认识的面露难色,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示出反对。
“……你说什么?”连凡皱着眉头看他。
“你以为你在这里这么多年,真的一点黑料都没有吗?”白斩鸡尖声尖气地说着,“你以前被你上司潜规则,完了又跑去潜你自己的下属,还趁喝醉了摸直男大腿,这些事,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
连凡瞠目结舌:“我什么时候有潜规则——”
“我告诉你,我们忍了你很久了,”白斩鸡直接打断他,“仗着读了点书,不就是个臭营销狗吗?吹得自己跟个设计师一样,在圈里招摇撞骗带货,上床就喊爸爸喊老公,一下床就翻脸,你以为你是谁?骚得跟个妓女似的,还觉得自己真的优越。整天把我们这些低调做人的当作洗脚婢,来衬托你的高高在上。你今天要是敢找上我的同妻,明天你就敢去找任何人的同妻。你要是真跑去跟她说,你就别指望我们还会捧你那只臭脚,到时候,你觉得你还做得成名媛吗?”
连凡的眼神再次扫过这一圈人。他忽然想起来,那个装1的也是结了婚的。
他什么也没有回答,再次转身离去,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连凡没有同阿淑说一声,当天就直接回了自己家所在的城市。在高铁头等座的沙发中,他泣不成声。
他觉得他的命运实在是太苦了,明明身为弱势群体,对自己的处境毫无选择,如今还眼睁睁看着身边无辜善良的朋友,也因此要掉入无底洞中,而他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他不能生活在一个毫无歧视的世界里呢?
阿淑即将要面对的不幸,既因为那些男人的懦弱和自私,也因为这该死的社会。连凡觉得自己无力抵抗一切,看不到头、日复一日的灰暗生活,马上就要将他压垮。
到底为什么,他们无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回到家中,连凡觉得自己失去了对生活和工作的全部信心,一连几日都只躺在床上刷iPad,连护肤都精简到了只抹乳液的地步。总裁出差还没有回来,阿淑的消息他也只是随便应付。他百无聊赖地看着朋友圈,将一些半熟不熟的直人动态翻了个底朝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终于,他看见一个曾经合作过的项目经理,几个星期前发了一条“急招外派海外的商务主管”动态。
出国?好像也不错,可以换个环境散散心,见些不同的人,说不定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帮助。谁知道去了别的地方,会不会遇到什么别的更好的事情呢?
连凡试探性地询问对方,得到的答复是,已经招到人了。他自然继续抓着寒暄几句,得知类似的工作多少都需要留学经历和更高的学历,连凡虽然自以为英语水平不错,但没有这些硬性条件。
“如果你只是想出国见识一下,手头又宽裕,不如考虑去读书?”
对啊,为什么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呢?他可以选择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充斥着更多金钱、更多自由、更多机会的新大陆,不管哪里都好!他觉得眼前的世界,顷刻间已豁然开朗。阿淑的事情,立刻被他深深掩埋起来。
四个月后,连凡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TruthIsABeautifulThing》
“To hold your heart, to hold your hand would be, to me, the bravest thing. ”
——London Grammar
连凡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妈了。
曾经,他也对他妈很好过,尤其是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他还没毕业时就积极参加实习,工资虽然不多,但攒下来后可以应付毕业初期的开支,又得益于丰富的工作经验,刚入职就能拿到较为可观的工资。虽然在大城市生活,房租会吃掉不少开销,但连凡开始尝试与人同居,如果一起租房,可以平摊费用,遇到一个对象自己就是房东的,他花点心思表现得好一些,有时候还不用怎么花钱。
连凡从不吝啬对他妈物质上的报答,他很清楚知道,从小到大,他欠他妈不少钱。营养品,名贵食材,奢侈品,高级护肤品,不需要他妈开口,连凡永远会自觉孝敬。他不会记得大小节日,连他妈的生日都想不起来送礼物,但每次回家时总提着大包小包,也不管他妈究竟用不用得上、喜不喜欢Marc Jacobs,连凡还是会把带回家的东西硬塞给她,仿佛洗钱一般。
这当中有不少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花钱买的,在他的工作之中,经常能碰到捡漏或拿到赠品的机会。他甚至不会去研究他妈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只要那样东西在淘宝上搜出来的价格成百上千——这也是他妈确认价格的唯一方式——那就是可以用来送给她作礼物的。
他妈对此既说不上十分满意,也谈不上有所不满。当她身着那些价值接近四位数的袋子和外套坐公交时,确实能感受到旁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尤其是一些比她年轻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们。以她卖假货多年的经验,她也能确定,儿子送来的东西基本都是正版。没有一个人类不爱面子,男人如是,女人亦如是,但她不时也会陷入思考,刚毕业不久的儿子,究竟哪来这么多钱?
每次她问起收入问题,连凡总是说,他有学着炒股,能挣到一点小钱。连凡从不对她透露月薪,也从不给她现金生活费。她对连凡实际上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水平,一无所知。
身为一个母亲,她对连凡这块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总有一些控制欲残留。她当然想知道连凡究竟工作得怎么样,但连凡总是以“说了你也不明白的”来回绝她的打探,这让她更加恼火,仿佛没读过多少书,因为年纪大而跟不上时代步伐,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错一般。
在毕业之后,少了寒暑二假,连凡回家乡的次数更少了,但带回来的东西价格却节节攀升。他妈心中总有些隐隐作祟的怪异感,尤其是在看见他明知道她现在不喝酒,却还往家里带了两大瓶红酒之后。
他有在思考什么该往家里带,什么不该吗?还是他只是把家里当作货仓,或者是完成孝顺值任务一般地送回来?
连凡的吃穿用度“都是别人或者客户送的”,他每晚必打的古怪电话,他在过年期间也盛装打扮后独自出门,他对自己手机的遮遮掩掩……他妈在儿子身上,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实在是,太像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了。
在连凡毕业第三年的中秋节,连凡没约到人陪他去旅游,就一个人回了家。那个时候,他刚刚认识总裁,开始觉察到这人身上有利可图,但他却恰好不是单身。当时的男友是个虽然钱不多,床上功夫却还不错的小狼狗。连凡纠结在要先对总裁出手,得手了再分手,还是自己先分手,然后专心攻略总裁之中。当他回到家里时,一如既往地,不是太在意他妈的情绪和感受。哪怕在家中休息,他的手机也总是震个不停。
他妈看着连凡每次刷手机时都会露出的微笑,眉头却越皱越紧:“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
连凡连吱声都懒得,双眼仍黏在手机上,只是摇头。
他妈又问:“你最近哪个基金赚得比较多?跟妈说说看,我看看要不要也入个小几千。”
连凡头也不抬:“我都是交给认识的基金经理帮我打理的,具体哪个我也不知道。”
“你在跟谁聊天呢?”他妈探着脖子,想偷看他的手机。
连凡一下子缩了身子,把屏幕挡在自己胸前,“别老偷窥我的隐私!”
他妈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没有一个家长爱听这种话,更别提他妈和连凡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家里就只有两母子,哪能分什么你和我?但她没有马上发作,只是看了儿子两眼,“要是在外面工作压力真这么大,连放假回家都要一直抱着手机,那不如回家这边,找份轻松点的工作算了。”
“我在外面工作得好好的,干嘛要回来?”连凡语气不善。
“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呀?”他妈不依不饶。
连凡再次埋头入手机:“不是说了吗,做广告啊。”
他妈终于没有再继续追问,沉默了下来。
连凡进了自己房间,接了总裁的电话。其实也没聊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还是那些嘘寒问暖、卿卿我我、带点暗示隐喻的骚话罢了。他从房间里出来时,见到他妈刚好端着杯水,从他房门前不远处走过,拐进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连凡懒得去管,洗澡去了。
等连凡从浴室里出来,回到自己房里,发现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竟然亮着。他顿时无名火起,怒气冲冲地走到客厅里,看向正在看电视的女人:“你刚才是不是碰我手机了?”
他妈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看综艺。
连凡的手机有密码,他妈自然开不了锁,不用担心被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但让他愤怒的是,以前他妈从来不管他的私事,现在他都二十几岁了,她却忽然八卦了起来,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喂,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碰我手机了?”连凡觉得不能纵容她,必须要把事态扼杀在苗头里。
他妈装不下去了,先是有些心虚地扫他一眼,随后瞪眼咬牙起来,一副气得不轻的神情,调转过来狠狠教训儿子:“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这么没礼貌的吗?回家这几天,不分昼夜就知道抱着手机,连一点对家里人的关心都没有,现在还这么大声吼自己的妈妈?”
“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你就回答我,你是不是碰我手机了?”连凡自然不吃她这一套。
他妈脸涨得通红,眼角的皱纹和额上的青筋仿佛烧了起来,“你这算是什么态度?你手机里有什么?国家机密?还是有毒药啊?碰了会死吗?”
“所以你就是碰了,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侵犯别人的隐私吗?”连凡完全不被她带跑,用自认为最愤怒最严肃的语气,把话铿锵有力地甩到她脸上。
他妈更是怒不可遏,一边站起来扬巴掌,作势要揍他,一边从嘴里吐出一连串气急败坏的怒骂来:“你个臭小子,读了几年书就开始没大没小了吗?敢这样子和你妈说话?”
连凡站着不动,直接伸长手臂,拨开了她妈的胳膊。他妈向后踉跄几步,震惊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料到连凡竟然会反抗。连凡自己也略有些始料不及,原来现在的他,在身体条件上,已经完全可以控制住他妈了?如果他对他妈还手,肯定可以将她制服。
“……你现在出息了,得意了是吧?”他妈的呼吸一抖一抖地,话到了嘴边,仿佛是一口病态肮脏的老痰,连吐出来都嫌恶心,“你买的那些东西,那些钱,那些毫无用处的……到底都是怎么来的?你在外面,都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连凡嗤笑一声,极为轻蔑地扫她一眼,“你也好意思问这个问题?你老本行是什么,我不比别人清楚吗?”
“所以你是承认了?”他妈倒回了沙发上,颓然坐着,但倒没有太为惊讶,像是早已猜到,“儿子,妈知道自己以前干的事情不大光彩,但妈也不是没有花钱供你读书,你要能找到个合适的姑娘,有钱的也好没钱的也罢,安安分分过日子,有什么——”
“那你当年怎么不想着,找个有钱的也好没钱的也罢的正常男人,也安安分分过日子呢?”连凡觉得她的声音像是家禽养殖场里的噪音,聒噪凄厉,难听得他想吐,“你能找三四五六七八个冤大头王老五,我就不能找几个金主?反正骗男人的钱这种事,我就是遗传的,全部继承自你。那些名牌包包,几千块钱的护肤品,出门专车接送的日子,你不是都享受得有滋有味吗?”
“什么?男人……?”他妈蓦地抬起头来,惊恐地瞪着他。
连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愣了一愣,随后索性豁了出去,咬牙点头:“对,男人。”
“你……你个神经病!变态啊你!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的儿子?”他妈忽然发起狂来,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往儿子身上扔去,扔完了又操起茶几上的杯子和茶壶,噼里啪啦一顿乱砸,“我还想你就是为了生活,去讨好几个富婆,这我也管不了你了,你竟然为了钱连脸皮都不要了!你这个脏货,下流!你就是要卖身你也卖个正常点的啊,你别在外面给我惹一身乱七八糟的病,又回来让我照顾你!恶心!你给我滚!立刻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你这个断子绝孙的烂人!”
地面上堆满了被砸碎的瓷片和玻璃渣,还有散落一地的棉絮。
二十分钟后,连凡连衣服都来不及收拾,被他妈扫地出门。
他再也没有回过家。
母子俩再见面,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这么多年没有碰头,当连凡推开病房门时,内心充满了怨怼和烦闷,同时也有仅存的跃跃欲试。他心里清楚,和他妈相比,自己读过书,见过世面,拥有过好运,他应该做那个心胸更宽广的人,去原谅一个命途多舛的老人。哪怕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最起码,这可以让他过去的人生画上一个规规矩矩的句号,解决了她,他就可以踏上毫无后顾之忧的新旅程。
他妈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好多线和管子,旁边的生命检测仪偶尔发出滴答声,或许比她的心跳频率还要快。
这些都是总裁出的钱,连凡知道。总裁不仅对自己的父母言听计从,对其他老人也确实很有孝心。哪怕他之前没有和连凡他妈见过面,但在知道连凡出国之后,还是对她的生活稍加注意,她的单人病房和进口药都是他要求的。直到医生对总裁坦言,差不多是见家属最后一面的时候了,他联系不上连凡,试探性地在墙外的社交软件搜了一下那家伙的英文名,结果真发现了连凡的踪迹。
“其实前年就已经切除两侧卵巢了,但是扩散很快,化疗试过几次也没什么效果,再继续这样进取的治疗方法,对老人家的精神消耗也实在太大了。”在进去之前,医生对连凡实话实说,还告诉他,所有临终关怀服务,总裁已经付过费了,保证老人家能舒舒服服地走。
连凡一边听,心里一边在使劲回忆,没想起来他妈有告诉过他,自己要做卵巢切除手术。随后,他心中顿时又升起一股庆幸之情,幸好自己身体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器官,永远也不会得什么子宫癌卵巢癌,真是走运。
现在,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女人,心里多少也有些感概。当初她要是对他好一点,不把他赶出家门,好歹等她病了,他还会在床头尽孝一下,多少服侍一点。弄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她自己作死?
他妈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似乎要很用力去看,才认出这个人是她儿子,“……你来做什么?”
连凡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我来替你感谢出钱给你治病的人。”
他妈沉默了很久,连凡以为她是无话可说,但仔细一看,发现她是在用力呼吸,使劲攒着说话的力气,艰难地吐出一句:“是你的老相好是吧?连你搞过的男人,都比你这个畜生要像个人。”
连凡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劝她:“能不能别一见面就骂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反省吗?”
“我反省什么?反省生了你这个——”他妈话说到一半忽然停顿,猛地喘息着,好一阵子才把气喘顺,“我当初真不如生个姑娘。”
“我是男是女这种事情,你能决定吗?你能操控吗?”连凡讥笑几声,“我也不怕告诉你,那人确实是我的老相好,你最看不起的人反而救了你的命。我呢,现在快结婚了,对方是个移民国外的、又高又帅、读过好多书的知识分子,手下还有上市公司,之后还会给我投资创业。结婚之后,我就跟着移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还是男人?”他妈恹恹地半合上眼。
“对,现在国外同性已经可以结婚了,对方父母的年龄和你差不多,人家对这些事可一点都不歧视,非常包容自己的孩子。”连凡故意将这句话说得很大声。
“那你去认他们当爹妈吧,”他妈扭过头去,“反正现在有些人,养条狗都能叫儿子,我可一点也不稀罕。”
一听这话,明明之前已经提醒过自己好多次,犯不着对她有太多情绪,连凡还是觉得怒火中烧,“我真的不明白,你应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把我赶走,让我难受,歧视我,侮辱我,真的就能让你觉得好过一些吗?尊重我的喜好和天性,尊重我的爱人,就这么难吗?”
“你的爱人?”他妈转过头来,看着他忽然开始发笑,笑得旁边机器的提示音断断续续起来,“你爱过谁啊?哈哈哈……”
连凡没有料到他妈竟然问了这话,一时难以回答,怔在当场。
“我的儿哟,我是你的亲妈,我能不了解你吗?”他妈一边笑一边说着,仿佛在给七岁小孩解释着社会规律,“你以为我是恶心你爱上了个男人吗?你自己问问自己,这么多年,你爱上过谁?最开始,你接近那些大款,心甘情愿给人家当兔子养着,哪一个不是为了钱?这些年来,有哪个人——不管是男还是女——能让你觉得非他不可,爱得死去活来,必须要带回家让你妈我瞧瞧,然后一家人一起过日子的?你现在说要结婚了,对象也不让家里人见个面,一开口就是上市公司、投资、创业、移民,你其实瞅上人家什么了,一句话就全暴露了。我年轻时虽然也这副德行,好歹我从来没逼着别人承认我什么。你好意思跟我说爱吗?”
连凡竟哑口无言,被训得支支吾吾,仍然倔着回了一句:“反正我是不可能爱上女人的,你当初就是嫌弃我会爱上男人!”
然后,他眼看着他妈强撑起了上半身,坐了起来。
她的手臂瘦得快赶上病床护栏,双眼干枯,头发稀疏,早已看不出年轻时倾倒众生的美人模样了,却仍拼尽全力,要直视自己的儿子:“你从来就没有争取过用你的爱来说服我,打动我。我太了解你了,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我只是想要,我只是想要你接受我的性——”
“我不接受。”
连凡双眼噙满了泪水,转身离开了病房。
当天晚上,半夜里医院电话通知他,他妈死了,在睡梦中走的,走得很平静。
《Work》
有职场潜规则类性行为描述,请谨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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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 not hatin, I'm just telling you. I'm tryna let you know what the fuck that I've been through. ”
——Iggy Azalea
连凡的第一份实习,就是自己在网上找的。本来招聘网站上说的是,只要大四或应届毕业生,但大二刚刚开始上专业课的连凡,凭借着“我可以只要餐补和交通补贴,不要实习工资”,成功挤进最终面试。
那是一家中规中矩的传统广告公司,连凡很清楚,人家招实习生是想培养毕业转正留用员工,自己只是因为不费太多钱不要白不要,进去就是给人当免费劳动力的。连凡摆正心态,多听多看少说少拒绝,甚至在假期也主动提出,想跟着去见客户和开会,哪怕只是在旁边帮忙做笔记或端茶倒水,他也想要听听看。
一个月后,连凡基本摸清了公司的运转模式,开始大胆地自己学着写策划案。哪怕知道项目与他无关,自己交的东西也不可能被启用,他仍旧一个不落地做好PPT,交到上级手上。上级很欣赏他的勤奋,但上级也就是个打工的,额外工作一多,人家也会开始厌烦。
连凡很敏锐,能够嗅到上级对他的无可奈何,还看得出来,整家公司的氛围并非十分进取。第三个月初,连凡就辞职了,在走之前,他自然去向上级讨了一封推荐信。
之后的一两年中,连凡改变了策略,不再去找小企业实习,反而报名了好几个时尚大秀、高端展览、创意论坛和艺术节的志愿者。他寻求可以直接接触艺术家、设计师、品牌老总的机会,不管是迎宾接待,还是私人生活助理,一对一活动管家。那些签名带路拎包,取外卖买咖啡捧花束的活,连凡干了不少。
这段经历,对他来说十分宝贵。他亲眼见证一些所谓的“大神”级人物,当真没有把年轻人当人看,仿佛他们是钟点工和清洁阿姨,擦鞋擦桌子洗床单,甚至有人要求连凡帮他清洗一次性餐具。干活琐碎不提,连态度也各有要求,有的就喜欢看别人点头哈腰,连凡忘记举个躬都会被投诉不讲礼貌,有的则不喜闲聊,要求接待员必须一言不发。连凡默默记住了那些最难搞的人,也记住了他们是如何挥金如土,星巴克只抿三口就扔,水非依云或巴黎气泡水不喝,酒店浴缸要亲眼看着员工来清洗,连保镖穿的都是阿玛尼。
连凡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既有羡慕也有学习。在每次活动结束后,不管心里有多讨厌对方,都笑着去讨一个签名或自拍,夸赞对方的才华和创意,哪怕人家可能明天就会把他忘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的时候,连凡遇到过平易近人的轻奢品牌时尚总监,凡事都会说“谢谢”和“麻烦”。连凡知道不同的人青睐不同的恭维方式,越是端着的人,对扭捏造作和夸大其词就越是受用。但如果对方脾气温和,看事通透,那就不能夸得太过火。
“这次活动其实挺匆忙的,很多事情都没准备好,但是您还肯来参加,真是太感谢了。”连凡摆出了活动负责人的派头,凑到总监跟前,装出一副很熟、很坦白的样子,“也就贵司品牌的新品比较能救场,姐姐你眼光真不错。下次这样子的活动,我自己也不想来了。”
总监噗嗤一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没有回答。
其实只要看她的表情,连凡已经知道,自己在她那边印象不错。一个能在时尚圈里左右逢源、不拘小节的女强人,必定不会把所有想法都挂在嘴边,但见多了假情假意的生意人,她肯定会欣赏一个愿意讲真话的小年轻。
果然,这次的活动结束之后,总监主动把活动方的一些赠品转送给了连凡,没开封的名牌巧克力,其他品牌的护肤品小样,还有她只开封用过一次又不想带回家的泡泡浴粉。
“我看你皮肤也挺好的,平常应该也注重护肤吧?这些你用应该刚好。”总监没有让人帮她收拾行李,自己拖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对了,这个活动结束之后,你有需要找工作吗?”
连凡愣了愣,维持着帮她开门的动作,“……暂时没有。”
“啊……真是太可惜了。”总监手里握着墨镜,遗憾地看他一眼。
“不过,我下学期开始,就可以用实习来抵选修课了,到时候可以兼职实习。”连凡不紧不慢地接着说。
“你还在上学吗?研究生?”总监本来已经跨出门去,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
连凡笑得有些腼腆:“本科,还没毕业。”
“天哪,我看你处理事情这么熟练,还以为你已经工作了呢,没想到这么年轻。”总监带上了墨镜,翻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来,塞到他手里,“有需要找实习的话,就直接联系我吧。”
就此,连凡得到了第一份像样的工作经验。
总监所在的公司,算是时尚届的大厂,有自己的生产线,有自己的设计师团队,也有所谓的产品研发部门。
半年之后,连凡联系上了总监,对方也如约给了他实习的名额。但小几个月的时间,总监本人已经飞升到了总部,不需要新的直系下属了。她给连凡安排了个分公司的策划岗,把他引荐给策划经理本人,嘱咐他好好干活,争取转正,然后就满世界到处飞去了。
公司待遇不错,因为连凡没有毕业,五险一金都折现和工资一并发给他了,还有餐补、交通补贴和实习生住宿补贴,平常虽然不时要加班,但通常轮不到实习生头上。
对于工作内容,连凡却不是很满意。这家公司不久前被国外品牌并购,所以才特别遵守劳动法,但对于员工来说,提升空间被大大减少了。大多数产品都是过往成功的旧款,公司在现阶段并不追求冒进,只想平稳度过转型期。不管是新营销方案还是新包装设计,统统需求不大,甚至连新产品开发也是向上往总公司供应,轮不到自己推出。进去没多久,连凡就感觉到了,包括他所在的营销部门在内,分公司绝大多数部门,都单纯地在给总公司输血。
这并不是连凡所期待的工作,马上就要毕业的他,希望自己能获得重用,立即大展拳脚。他一直梦想着能成为独立设计师,不管是时装配饰,还是香水珠宝,甚至化妆品护肤品包装的瓶瓶罐罐,他都有兴趣亲自设计。但只凭这一个小职员的位置,如果公司不提供上升的空间,他永远也不可能靠自己闯出头来。
在实习期的三个月内,连凡规规矩矩地在营销部上班,熟悉公司运作,像以前一样,非常积极地给上级提出新策划建议。
他的上级是个孩子刚满一岁的直男,家里有猫有狗,老婆是个中学教师。这家伙属于那种,直人会觉得有点gay,连凡这种真gay却一眼就看出他直的人。大家觉得他gay,是因为他还蛮注重打扮,身材也保养得不错,品味虽然没啥突出之处,但胜在有点小钱,往身上带的都是轻奢级别,平常说话也风趣幽默,确实没啥直男癌味。
然而,连凡知道,就算他不恐同,他也肯定是个铁直,还是个虚荣到了极点的直男。
实习期结束前的一个星期,下班之前,连凡去敲了上级的办公室门。
“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机会,申请调到产品开发那边去……”连凡轻声细语,尽量避免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小房间。
“怎么,在我这里工作不开心吗?”上级笑得和蔼可亲,宛如一个体贴的前辈。
“不是,挺开心的,就是我觉得设计类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连凡的眼光扫到他桌面上的家庭合影,娇妻幼子,老人牵狗,“我对自己的审美和基本设计技能都挺有信心的,也很憧憬为公司创造更多利润,提供更多价值。我相信,如果把我放到设计类的岗位上,对我来说是一个更好的舞台,对公司肯定也有很多益处……”
上级窝在办公椅之中,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连凡滔滔不绝的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他说话,忽然又来了一句:“前两天,公司里有个同事和我闲聊的时候提起,有一次,在一家酒吧门口瞧见你了。”
连凡不知为什么忽地换了话题,有些发愣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上级缓慢地补充:“一家,性质比较特殊的酒吧。”
连凡立马醒悟,心里猛地闪过三四个不同的念头。看见他的人是谁?是谁把他的秘密捅到上级这里来了?他们会因此开除他吗?但这是歧视,这家公司有外企背景,他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拒绝他们的歧视,并且维权吗?总监应该是个注重平权的高知boss,他可以去找总监投诉吗?就算成功了,他以后留在这里工作,情况又会如何?他到底该怎么办?
在连凡一言不发、呼吸急促、脸色发红地瞪着上级时,对方突如其来地露出微笑:“小家伙,恐怕你的感情用在了错误的人身上。我不反对同性恋,但我真的只喜欢女人。”
连凡眨了眨眼,脑子里那辆疾驰得如同龙卷风的思维列车忽然一个急刹,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恐怕和上级的心思南辕北辙。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暗恋他吧?
“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今晚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吧,还有别的同事也一起去,打火锅。”见连凡没有回答,上级以为他大概是害羞或害怕,故意露出和善的笑容,也不等连凡解释,就让他出去了。
在晚饭席上,连凡坐在上级旁边。五六个其他同事围绕着火锅圆桌,正狂饮着啤酒,不时开着并不好笑的黄色笑话。
连凡仍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能感觉到旁边上级不时投来的怪异目光,身体却有意地避开自己的接触,刚才明明是他招呼自己坐到这里的。连凡对自己的鉴gay水平比较有信心,确信上级并不是个形婚深柜,那他到底搞什么鬼?
老实说,上级并不是个毫无吸引力的男人。连凡完全能想象到,平常肯定有不少懵懂无知的怀春少女,把上级当成英俊多金的霸总看待,对他投怀送抱。但是,自己本来与他保持着健康礼貌的距离,而且他这种自视甚高、信心爆棚、个子却比自己还矮的男人,真的不是他连名媛的菜啊。
连凡心不在焉地吃着虾丸,耳边偶尔接收到几句同桌人的高谈阔论,从地缘政治局势到互联网大厂内幕,再到下一季度公司的人事变动,还有基金、房价、彩礼云云,全是连凡完全不关心的话题。他心里忍不住吐槽,好歹公司是搞时尚设计的,这群人平常出来吹水,不谈点娱乐圈风花雪月就算了,连独立电影和商业展览都一问三不知,真是浪费职场环境。
忽然,旁边的上级给他递来一支烟,开口说话却是对着其他人:“你们继续吃,我们去透透气。”
连凡更加迷惑,明明他从来不抽烟,上级甚至也没问他一句要不要烟。但聪明如他,知道对方肯定有别的意思,听话地和他一起出去了。
这家火锅店的洗手间在店铺外面,和附近其他食肆共享商场提供的大洗手间。上级在商场侧入口外的花基旁抽着烟,一手撑着腰,另一手做作地夹着烟,也没抽几口,只在一缕雾化尼古丁之中,故作深沉地盯着连凡。
“这几个月,你的实习表现,我很满意,坦白说,我不希望你离开我的保护范围。”上级又用上了那种善良长辈似的语气,“是因为你太能干了,所以我希望你继续帮助我。我们总监对你也很看重,当然,她是很尊重你的,如果你想调走,哪怕我不同意,你跑去和她说两句,她肯定立刻帮你解决问题。”
连凡不知作何回答,一方面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另一方面,他觉得上级话里有话,“……我也很感谢你的栽培,只不过——”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你就别这么着急这件事,明白吗?毕竟我们招人、人事调动,都要和HR那边打招呼,部门之间的调动也是有名额限制的。”上级摇了摇头,面露不忍,“我不希望见到有任何同事,只是因为我的缘故而工作得不愉快,但如果我就是你想调走的原因,我也理解。”
OH MY GOD,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这辈子,连凡都没有这么无言以对过,尴尬得笑容都僵硬了。
“如果你真的想走的话,”上级把本来就没抽几口的烟,随手摁熄在了花基上,然后扔进泥土里,“肯定也是要你自己努力争取的。”
说完,上级走进了洗手间。连凡只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进去了。
他当然听得懂上级话里话外的暗示。
连凡还在思索,该不会自己这次gaydar真的失灵了吧,这家伙其实是个深柜吗?他走进洗手间,发现上级在洗手池旁洗了把脸,然后钻进了其中一个隔间,让门开着,等待着连凡入内。
洗手间里本就没几个人,此时,剩下的两个老头刚好也出去了。很奇怪,连凡清楚地记得,其中一个男的小便完没有洗手。
连凡走进了隔间。
让他不爽的,有当他凑近上级,试图来一个走流程一般的吻时,上级却直接扭开了脸;
有他得跪在又脏又硬的地面上,而上级毫不在意地坐在马桶盖上,连裤子都没有脱,只是解开了皮带,掏出了东西;
有上级那玩意形状当真难看,没有割过,一看就知道平常洗澡不会仔仔细细清洁,真的糟心;
还有当他努力把那玩意含进嘴里,尽可能清纯不做作地给对方来个及格水平的口活时,上级竟然把手绕到他自己的身后,仿佛碰连凡一下,就会被传染什么东西一样。
上级从喉底发出几声叹息,像是在压抑哮喘发作,又像是小孩闹着别扭。连凡怀疑,如果不是怕被人听见,他可能早就呻吟得像是A片里的秃顶男了。上级维持着不触碰连凡的姿势,忽然又开始顶起胯来,把那根丑不拉几的东西使劲往他嘴里捅,几次捅进了连凡喉咙里,让他差点一口咬下去。
男人的味道充斥着连凡的口腔,腥,咸,臭,还有烟味和酒味,甚至有粗暴的动作扯破他嘴角的血味。
最让连凡不爽的,是他竟然因此而兴奋。
他想被直男操,想被那种从来没有干过男人的毫无章法的动作,狠狠地操到他哭出来。
“嗯……咳咳……”上级用咳嗽声掩盖射精时的声音变化,把已经软下去的东西,在连凡的舌尖上又蹭了蹭,然后才抽了出来。
连凡听见拉裤链的声音,余光撇见上级稍微推开隔间门,似乎在朝外张望着。他抬手抹了抹嘴角,蹲在原地,等待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冷静下来。
伴随着水声,是上级的话音:“你现在调职的话,比较麻烦,因为你下学期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吗?学校那边要忙毕业的事,对吧?我比较希望,我这边先给你发转正offer,你毕业之后在我们的部门,先转正再调职,人事方面会比较方便。”
连凡猜得到原因,能够把录用的实习生转正,对部门来说是加分项,没理由把这个名额拱手让给其他部门。上级也没说错,他下学期确实不太够时间回来上班,只要正式入职后能转过去,手续方面可以让上级占这个便宜,所以连凡没有抗议。
“你的简历,我会给你直接送到产品那边的,放心吧。”上级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完全没有回头看还在隔间里的连凡,“其实,如果你是个女生的话,我未必不会喜欢你。真的很可惜,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勉强。今天之后,你就忘了我吧。”
在上级出去之后,连凡才慢吞吞地走出隔间,用氯味浓郁的自来水漱着口。
他伸手接过一捧清水,用双掌齐齐泼向自己的脸,然后把整张脸都捂在手心之中。
水流从连凡的指缝之中流下。
三天之后,上级就删除了连凡的联系方式。这其实也在连凡的预料之内,毕竟是个直男,他害怕自己会缠上他,真是搞笑。公司的工作邮箱里倒是收到了转正offer,仍是营销部门,待遇是之前就谈好的。连凡没想太多,接受了offer,专心搞好论文,十分轻松地迎来了毕业。
时隔小半年,当他回到公司,正式开始上班时,却发现部门主管换了人,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的女人。
“周经理在交接的时候,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你确定他告诉你可以转部门吗?”新上级听了连凡的询问,显得十分疑惑,“据我所知,公司没有这样的制度。按照现在的规定,如果要转部门的话,需要两个部门的主管一致同意,而且需要入职一定年限之后,你才刚入职,肯定不符合规定的。”
连凡藏在桌底下的双手,几乎要把裤子揪出两个洞来,“这样啊……那,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周经理,当面或者电话问问他?因为当时他确实说过——”
新上级的脸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周经理跳槽去其他友商了,其实公司内部对他的做法也是挺有争议的。如果私底下因为这些事情联系他,恐怕不是太合适。”
连凡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我可以找总监问问”,但马上又想到,新上级才空降过来做中层领导,没多久就有个小下属直接搬出总监来,这不是相当于用圣旨打脸钦差吗,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连凡忍了下来,沉默不语。
新上级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语气变得和缓,温柔地问他:“不如你大概说说,当时你和周经理是怎么谈的?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他们是怎么谈的?在男厕所里谈,用嘴和屌沟通,用体液和喘息交流?
连凡没有再说什么,婉拒了进一步帮助,从容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连凡第一次遭遇类似的事情,但很可惜,不是最后一次。
“直男永远是直男,可以用最不带矫饰的笑容,把最真挚的感情全部吐露,承诺最多的帮助和最少的时间,会告诉你你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甚至可以做爱。
但直男永远是直男,永远不会爱上另一个男人。
或许在第二天,你已成为他与其他直男聊天中的谈资,供他们议论着自己有多么大的雄性魅力,连男人都想被他上!但直男永远是直男。
南柯一梦罢了。”
三个月后,连凡带着又一封推荐信、到手颇为丰厚的工资、仍是应届生的身份和总监的惋惜挽留,离职了。那天晚上,他在社交平台上发了这么一段话,得到了快有两三年里最多的点赞和转发。
在这之后,连凡辗转于设计师工作室与营销公司之间。外资背景的工作室最受他青睐,因为他逐渐发现,只要利用得当,他的同志身份并不会成为他的羁绊,反而是加分项。那些想要在某个特定群体获得固定用户群的新兴品牌,对连凡的名媛带货能力欣赏有加。而氛围较为开放的设计师圈子,更加喜欢标榜自己员工的取向多样性。
仿佛只要他是gay,他喜欢的东西,就是有品位的。连凡经常这么暗暗嘲笑他们,但肯定会加上一句,幸好我本来就很有品位。
连凡心里一直有个目标,他知道自己有审美,有想法,有胆识,他需要的是阶梯。只要他能够登上一定的高度——不管是凭借什么手段上去的——他就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和设计展示开来。只有他站得足够高,才可以获得令他满意的关注。只要他懂得营销,懂得吹风,好与坏、成与败,都可以靠铺天盖地的通稿来引领。
他要沉下心来,稳扎稳打,阶梯不能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他需要实际稳固的基础、人脉、实力,还有成本。
他和总裁是在公司酒会上认识的,总裁的公司在寻找新的投资机会,连凡任职的那家国潮彩妆公司恰好也在寻找新的融资渠道。那时候,连凡已经坐到了部门二把手的位置。
后来发生的事情则如顺水推舟,连凡和总裁好上了,借用他和总裁的亲密关系,用总裁的注资换来了他们二人对公司的持股。一年之后,公司被国际奢侈品大牌收购,连凡将股份套现,拿着那一笔钱,开始自己创业。
有了之前的积蓄和这一笔钱,还有他这么多年在时尚圈打滚的人脉,连凡有信心,他的个人工作室到了可以启动的时候了。但他暂时还没有想好,是从时装开始做起,还是从这几年较为热门的彩妆开始,他甚至有想过做餐具或家居装饰,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印到普普通通的马克杯或抱枕上,完全由设计来刺激购买欲,听起来真的很符合他的理想。
这不是砸一大笔钱就能保证成功的事,他需要持久不断的资金投入,熬到有个别产品出圈的那一刻,然后就能一本万利。连凡知道,他仍需要总裁的进一步加入,来替他分担风险。
刚好有个假期,连凡定好了私汤民宿,拉着总裁去度二人世界的假。总裁自驾,连凡坐在旁边,在景色一成不变的高速路上,连凡无意间向他提出生意上的想法,总裁没有立刻答应。
在别墅的沙发上,连凡将坐垫放在膝盖下,跪在地上,给总裁口着。这个姿势,刺激到了连凡已尘封多时的记忆,提醒了他当年在洗手间里的旧事。
不知究竟是屈辱还是愤怒,还是不甘,还是骄傲或不屑,连凡猛然被复杂的情绪所席卷。依然是一样的行为,今天的他,却是在几千块钱一晚的欧式庭院里,在豪华木地板和天鹅绒布之上。那个被他取悦着的男人,也再不能掌握他的生死存亡。不变的是,连凡依然需要靠低下头颅、活动下颌、吞咽反射来博得支持。
连凡吐出了总裁的性器,啜泣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总裁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将连凡从地上拉起。
连凡收住眼泪,连连摇头,骑到了总裁身上,缓缓下坐。他看着总裁的双眼,前后摇晃着,例行公事地操弄着自己。
这是一个男人最容易动摇的时刻,应该在此时再对他提一下工作室的事吗?连凡的脑子飞快转动着,衡量着得失,计算着他与总裁这一年相处下来积攒的信任,减去这一次明显的索求,还能剩下多少,能支持多久?
最终,连凡决定先什么也不说,只是凝视着总裁,直到对方一手紧紧抱住他,另一手握着沙发边缘,颇为夸张地朝上顶胯,射在了他体内。
刚才忘记戴套了,在离开总裁身上时,连凡能感觉到从他腿根留下来的液体。
“我去洗澡。”连凡喘着气,先打开露天温泉的水龙头,再去旁边的淋浴间清理身体。
等他出来时,温泉池子里的水已半满,总裁坐在里面。
连凡沉默地爬了进去,坐在对面。他觉得有点饿,但不用担心晚饭,度假套餐里包含了管家和厨师提供烧烤,晚点他们就会上门来。连凡在心里默默想着说辞,甚至盘算起了退路,如果总裁不想投钱,他还可以找谁来加入。
“你的工作室,想法挺好的,不过我有个建议。”连凡还什么都没说,总裁忽然开口了,“我建议你先不要自己动手做设计,因为如果自己做设计,就必须要自己全权负责生产,找工厂,原材料,生产线,包装线,运输,这些都很麻烦。在公司还没有一定规模的时候,自己做这些得不偿失,因为产量如果不够大,成本就压不下去。”
连凡愣了愣,没有打断他。
“你的长处在于人脉和商务方案,我觉得你可以先从这方面入手,先去承接一些别人的设计,或者公司的品牌包装和营销方案。只要有成功的案例,你就可以把设计师拉入伙,类似合伙人那样,你们只出创意,让有生产线的公司去给你们做剩下的。”
总裁说的也是一种路子,虽然不是连凡自己最想做的,但这样确实风险比较小。
“是因为这样子,你就不需要往里面投钱了吗?”连凡稍微偏过了头。
“当然不是。”总裁极小声地否认了。
不知是连凡此刻失落的表情,还是刚才他在地上忽然哭出声来的眼泪,又或者是意外的无套内射,总裁显然心里愧疚,甚至连凡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隐约的优势。
“我是觉得,你可以先从小做起,积累经验,尤其是先把名气打响,”总裁关掉了温泉水龙头,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这样子,之后你自己设计的产品,时装也好包包首饰也好,就能有现成的平台去推广,比较可能可以一炮打响。”
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连凡也觉得有点茅塞顿开。他没有身为设计师的资历,也没有科班出身的学历,要想引人注意,必须要靠平台。
“那……”连凡回过头去,温泉之下的脚缓缓挪动,脚趾头戳在了总裁的小腿上。
总裁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你还需要多少?”
时光飞逝,当年总裁投给连凡的那些钱,他本来也没想着要盈利多少,够连凡自己折腾就行了。没想到,连凡的工作室办得还不错,包括他自己在内,仅有个位数的员工,两三年间接下了十来单大生意。只算总裁应得的那些分红,都能在市中心买房了。
“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以你本科的学历,就算加上你的职业背景和语言成绩,你选的这几所学校的master,都不太可能。”留学中介话说得非常直白,语速也很快,仿佛想要快点搞定连凡,好去跟下一个富二代聊一年三十万人民币学费的预科申请。
连凡看着他托人回母校打印回来的本科成绩单,脑袋都快想破了,心里还是不甘。
“不如考虑一下这几所学校?”中介翻出几本小册子,上面花花绿绿的全是学校设施介绍,每一本小册子封面上的学生都肤色各异,十来二十岁的小年轻笑得正灿烂,仿佛种族歧视并不存在,“虽然综排不高,但是胜在专业排名不错,校舍很新,留学生服务特别周到,学制也不长。”
连凡看都不看那些没听说过的野鸡大学,直接对中介摊牌:“钱我有,学制那些我也无所谓,我只想找名校,综排和专排都亮眼的那种,必须位于大城市市中心,越繁华越好。我可以读预科,甚至读一整年语言班都无所谓。”
中介显得很为难,在电脑上翻来覆去地找着,终于找到了什么,放低了音量:“如果你就是看中学校而已的话,确实还有一个选择。你最想去的那所学校,有一个,唔,怎么说呢,职业课程,录取标准相当低,你可以直接申请。课程的内容,理论上来说,和该校本科四年设置是一样的,你们享受同样的硬件,学校图书馆、校医、健身房啥的,全部都能以学生身份使用。但是,这个课程时间比较短,只有两年,而且毕业证书既不是bachelor也不是master,只是course而已,相当于没有文凭,毕业后也没有工作签证,价格也不低……”
“但是起码这两年,我可以成为这所学校的在读学生,毕业之后,如果立刻找到工作,也可以留在国外?”连凡追问。
中介点了点头,颇为不解地看着连凡,搞不清楚他选学校的用意究竟在哪里。
“两年……”连凡喃喃自语,“够用了。”
总裁终于结束出差,回到了他们的爱巢之中。当天晚上,看似一切寻常,连凡点了些外卖,自己煮了米饭,还开了红酒,与他面对面吃着。
“你父母最近身体怎么样?”连凡知道总裁在来这里之前,肯定回过自己家,故意这么问。
总裁果然愣了,谨慎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你那几个外甥呢?上几年级了?”连凡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一个上初三,一个初一。”总裁停顿片刻,“怎么了吗?”
“没什么,这不马上要过节了吗?想着,好歹也是自己人,下次我准备点礼物,你带回家去吧。”连凡咬着米粒,语气无恙。
总裁心中又浮现出了怪异,愧疚与烦闷互相掺杂。连凡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了,以前的那几次,总裁到最后都会发现,连凡有事想要求他,或者是哪里不痛快了,故意想让他哄,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总裁夹了一块肉,往连凡碗里送。不料,连凡却把碗一缩,避开了他的好意。
“跟别人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连凡扫了他一眼,“别每次一提这件事,你就扯别人。”
总裁放下了筷子,“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莫至孝,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会不会给我一个名分?”连凡毫无怯意地直接问了出口。
“你干嘛呢?突然就开始这么发作?”总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避而不答,“这么久不见,我一来你就存心给我找茬?”
连凡不为所动:“莫至孝,你到底会不会给我一个名分?你会不会带我回你家?”
他连着两次直呼总裁全名,把他吓得不轻,也气得不轻。最让总裁恼羞成怒的,是这两个他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神经病!”总裁猛地站了起来,离开了公寓。
连凡坐在原地,纹丝未动,在门砰地一声关上之后,仍旧吃着桌上的饭菜,还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总裁以为连凡只是不知为了什么在闹脾气,没想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下去。之后的每一次见面,连凡都只问他,到底会不会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在你的世界里,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吗?”连凡流着眼泪这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我没有办法去告诉我家里人,告诉他们,我究竟在做什么。圈里的人私底下是怎么议论我的,你也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理应承受这些?你是不是认为,这辈子,我就这样为了你忍气吞声,可以这样就过去了?”
连凡以前一直很听话,总裁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付出。在总裁心里,连凡约莫已有了家中女主人的位置,但这个“女主人”却一直是张空头支票。连凡越冷静,越镇定,越轻声追问,总裁就越内疚,越心痛,越觉得亏欠。
但总裁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柜的,他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家族。
连凡赌对了。
28岁的连凡,与交往三年的总裁分手,得到了那一所公寓。
他火速地将自己名下的车子卖掉,解散工作室,所有资产套现,这当中包括总裁当初投给他的那些钱,自然不会还给总裁。他还将略显陈旧、不方便携带的奢侈品卖出不少,用了不到1/4的香水也放二手平台,极尽所能变现。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积蓄,公积金全部提现,立刻就给中介付了学费。
最后,他将公寓卖出,为了能尽快出手,价格其实略有些吃亏,但也够连凡在大洋彼岸极尽奢侈了。
在踏上飞机之前,连凡心知肚明,他花巨款在这个单纯为了镀金、毫无学术含金量可言、纯买名校牌子的课程上,只是为了买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内,他必须,必须,必须,找到留下的方式,不管是一份有保证的工作,还是一场婚姻,甚至可以是一份假工作,一场假婚姻,只要能让他留下!
他不能再回到这个地方了,这里充斥着对他的恶意和危机。在这里,他没有家,也没有未来,没有人爱他,所有人都想看他跌倒,看他滚落在泥泞之中。
留下,等待他的就只有身败名裂。离开,他还有机会可以抓住攀向巅峰的藤蔓。
戴着ABC送的订婚戒指,连凡做到了。
《AnotherLonelyNight》
“I try my best but there's no one left for me to lose. ”
——Adam Lambert
连凡这次回国,ABC本来提出要一起来,也想见见连凡的家人,但连凡没让他跟着。他对ABC说,想要先试着自己处理家事,如果谈好了,ABC再过来,高高兴兴地和家人见面,如果谈不好,他就干脆不用来了。ABC回以对连凡的完全尊重,没有插手他的私事。
回来不过几天,连凡他妈就死了,连凡仅剩需要处理的就是她的后事。他妈自然剩不下多少钱,连凡和乡下的亲戚也没有联系了,就直接把遗体捐赠给医院,把他妈的嫁妆和这么多年攒的一些金银首饰给卖了,人寿保险给领了,全部归到自己账户底下。令他意外的是,他妈的保险受益人竟然没有改过,还是自己,虽然金额不多,但基本可以让他付清欠总裁的那一笔。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收款的时候,总裁最后出来见了连凡一面。
连凡想也不想就回答:“回去结婚呗。”
总裁颇有些不相信地抽了口烟:“人家真愿意就这样和你结婚?什么时候走?”
“不急,还可以多待几天。我妈之前有些基金在银行里,身后事全部处理完也需要一段时间。”连凡毫不在意,“其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以后有机会再联络。”
“呵。”总裁发出一声苦笑,把烟摁进了烟灰缸,“你要是以后真不打算回来,趁这几天,还有哪些狐朋狗友也好,可以抱大腿的豪门亲友也好,多去联络他们吧,我算得上什么呢?”
好歹同床共枕过几年,对待总裁,连凡多少也有几分感激。他轻叹了口气,难得认真地说:“那你自己呢?老这样跟家里瞒着,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尽早和他们摊牌吧。”
总裁却又抽出一根烟来,打着了火机,“……他们知道。”
“什么?”连凡皱起眉头,“他们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柜的?那为什么当时你不和他们说我……”
“他们一直都知道,也知道你的存在。”总裁吐出烟雾来,看向连凡的眼神中仍有几分愧歉,“他们不在乎你是什么人,只想要我找个女人结婚。除了生孩子以外,我自己的私生活,他们不会管,是我一直不愿意结婚而已。”
连凡一时语塞,沉默下来,细品着对方话语中对自己的复杂情绪。直到总裁的那根烟又快要燃尽了,他才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就愿意了?”
“嗯,已经谈好了。”总裁低下了头。
连凡追问:“和什么人?”
“一个女同,父母双方都认识,介绍过来的。”
不知为何,连凡觉得心里很是失落。
一杯奶茶喝完,他们就此分道扬镳。该哭该闹的,其实连凡在出国以前就哭完闹完了。以他对总裁的了解,他看得出来,总裁这次对他已无太多不舍。反正账也算明白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但他刚才说的话,倒是提醒了连凡一件事。
连凡花了好几天时间才下定决心。鼓起所有勇气打过去的电话,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接通了。
更令连凡意外的是,对方就在他此时所处的大都市。
又是在网红咖啡店,临街的落地玻璃旁,桌上摆着两杯单品手冲,周围的气氛和深色液体一样苦涩、浓厚。连凡自认为没多大改变,对面坐着的人,却已变了许多。
长卷发剪短了恢复复为生来的黑色,不再有眼影眼线,粗框眼镜看起来十分疏离,衣着倒是复原了连凡记忆中大学时期的风格。
“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敢回来找我。”阿淑先开的口,语气中有着嘲讽。
连凡张了张嘴,但久久吐不出话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重又缓,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鼓鸣,大概连通向了地狱。
“我就是想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连凡看着对面熟悉的女生,却只能在她脸上看见极其陌生的冷淡表情。
阿淑嘴角上仍挂着冷笑,“我没结婚,你是不是很失望?”
一听见这话,连凡感到一阵放松,一直沉甸甸压在他心头的负担猛地消失了。他浑身上下顿时泄了劲,不知是喜悦还是酸涩难堪的泪水顷刻涌出眼眶。他捂着自己的脸,大哭了起来,比对面的阿淑还要激动,“太好了……太好了!”
阿淑看着他哭泣,不为所动。
直到连凡逐渐从抽泣中平静下来,用泪眼朦胧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阿淑:“……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不让我看他的体检报告,”阿淑依然冷静,“宁愿扔在外面也不敢给我看。我想办法拿到了他的身份证,去医院再打了一份,发现他有艾滋。”
“天哪……”连凡浑身发寒,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你有没有和他……”
阿淑大声冷笑一声,听起来更像是怒哼,“上辈子积德了,没有。我一直以为他是绅士风度,尊重女性,才一定要等到结婚之后才发生关系,其实他根本是对着女人完全硬不起来。”
连凡内心阵阵后怕,如果不是阿淑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她下半辈子就这么搭进去了,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他的手脚还在发抖,仿佛和阿淑一起历经了生死关头,“幸好,真是幸好……”
“幸好?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阿淑眯了眯眼。
连凡赶紧摇头,“我不知道的!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
“你是不知道他有艾滋,还是不知道他和你一样,是同性恋?”阿淑以正常音量问出。
听见“同性恋”这三个字,连凡下意识地用余光撇了一圈周围,没发现有人在注意他们,才小声回答:“我不知道他有病……”
“那如果他没病,我和他结婚,你就觉得无所谓了?”阿淑紧追不舍,“你不能看着我去死,但是可以看着我去做同妻?可以看着我踏入一场骗局,看着我被别人利用,看着我失去公平的人生?”
连凡哑口无言,阿淑还在紧紧相逼,“连凡,我问你,我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有没有害过你一次?对于你的家事,你的感情,你的秘密,我有哪一次不是站在你那边,尊重你自己的选择?你要出柜也好,不出柜也好,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无条件地支持你?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吗?”
桌面上的咖啡,因阿淑逐渐变得激动的身体碰在了桌旁,正轻微晃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泼洒。
“你这次回来,以为我已经结婚了,还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是打算现在才告诉我真相吗?还是你根本就不会说,只是想看看我的同妻生活过得幸不幸福?生了几个孩子?什么时候被他和他的真爱男人扫地出门,净身出户?”
“不是,不是的……”连凡徒劳地否认着。但在心底深处,他也很清楚,如果这次他得知阿淑过得还不错,他肯定不会把事实戳破。
“那你还想干什么?”
面对质问,连凡却无法回答,甚至连自己即将永远离开,再也不会回国的道别话语,也说不出口。
两人的沉默,也不过是闹市中微不足道的错觉罢了。城市的喧哗和人声鼎沸,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他们的情绪,他们的故事,立刻就被前进的车轮与清理落叶的扫帚带走,不知是消失在下水道中,还是淹没在垃圾场里。
阿淑疲倦地晃了晃脑袋,轻声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如果我是你,我会保持低调,但是你们圈里消息这么灵通,大概已经晚了。”
说完,阿淑起身离开。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就这样,连凡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
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中,连凡刚刚游了泳,蒸了桑拿,穿着酒店浴袍,用大毛巾擦着头发。桌上的iPad正拨打着视频电话,片刻后,ABC和儿子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Hi!Honey,吃过早饭了吗?”连凡的笑容完美无缺,对摄像头招着手,“今天不用上学吗?”
ABC引导儿子用中文和连凡打招呼,然后才放小孩离开,屏幕里只剩下他自己。“事情办完了吗?”他温柔地问连凡。
“差不多了,还有些银行那边的问题,得等一段时间。”连凡坐在桌前,悄悄伸手调了台灯的角度,让他素颜的脸蛋看起来更加温和,“亲爱的,我想你了……”
大概是网络信号不好,视频中ABC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话语也有些迟缓,“……我也想你。”
“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特产吗?爸爸妈妈有喜欢喝的茶叶吗?我这两天还算有空,可以到处买东西。”连凡稍微前倾身体,寻找着屏幕上ABC眼中自己的倒影,“不如干脆你们过来旅游吧,反正现在是淡季,到处人都不多,方便我们带着爸爸妈妈去逛景点。”
“Ivan,有件事我需要和你聊聊。”ABC将手机拿了起来,似乎一路走到了电脑桌旁,“这是咨询过公司律师之后的决定,是我父母要求的。”
“律师?什么……?”听见这种认真的语气,连凡有不好的预感,但依然维持着温柔笑容,“嗯,没事,你说说看。”
“我很想和你结婚,Ivan,但肯定不是毫无条件的,这你应该清楚。”ABC的眼神看着他那边的电脑屏幕,没有望向电话里的连凡,“我的父母委托律师对你做了一些背景调查,包括你的家庭,你在国内的财务状况,还有你之前的职业生涯,然后定了这份比较详细的协议。”
连凡的笑容缓缓消失,浑身犹如被冰水当头浇下。
“之前我们谈过的时装品牌,Song’s依然会注资,并且是大股东,具体金额和股权划分,全部在协议里列明了,之后公司的运营和盈利分配,一切按照正常商业合作来算。我们各自的婚前财产,全部会进行公证,我这边已经处理完了,等你回来,律师再帮你整理你的部分。结婚之后,按照法律,你会获得这边的公民身份,住在我家,日常开销不用算得这么清,如果有大笔支出的话再另定合同。如果以后婚姻情况发生变化,全部依照协议内容……”
透过网络,ABC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机械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毫无感情的条文内容。
“如果公司出现亏损,协议将……如果婚姻破裂,双方……你可以享有物业的使用权,但所有权仍然……如果因为个人原因有损集团、集团股东成员声誉,将会需要赔偿……”
不知过了多久,连凡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眉笔,正给自己化着一如既往精致的妆。视频通话已经断了,连凡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样的结束语,只反复听见心里有个声音。
“名媛该有的样子”,那把声音这么说着。
连凡看向镜子,继续发现自己竟已换好了衣服,是他最喜欢那套禁欲系小西装,斜纹衬衫,金色的扣子,勾勒身材的马甲,露出脚踝的西裤。他看起来优雅而神秘,能勾引到所有久旱期待甘露的老男人,也能吸引住高知精英的目光,如同他以前的每一天。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名媛该有的样子……”
那些协议条文,像是弹幕评论一样,在他脑海里飞快地翻滚着。
他在国内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而按照ABC提出的婚前协议,他“嫁”过去之后,确实可以享受海外的名媛生活,但一切都只能留在婚姻中,没有一样东西是他能带走的。他本来期待,两人合伙创立的公司可以让他大展拳脚,起码拥有这一份属于自己的资产,能够透过自己的努力来挣钱,ABC却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他可以在公司里尽情设计,呼风唤雨,但真正的决定权仍在ABC的家族企业手中。他们想要控制所有,包括那些施舍给连凡的东西,甚至包括怎么去施舍。
如果他未来做错了什么,不,哪怕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只要ABC和他的父母对他感到厌倦,一旦离婚,连凡将会失去一切。
就算最开始就知道,这场婚姻只是一次交易,连凡也以为,好歹会是一次公平的交易。但连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话语权呢?他有什么长处,是别人没有的吗?
美貌?终究会消失的。才华?那不过是虚张声势和装模作样罢了。梦想?谁又没有呢。实力?此刻,连凡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纯粹是讨好他人、博取关注的伎俩。他将所有的努力都花在了寻找猎物上,狩猎的技能也仅仅是寻找台阶和跳板的过程,他从未白手起家过。
被动是不被允许的,这不是名媛该有的样子,连凡不允许自己就此落于下风。
所以,他才重新盛装打扮。
离回去还有一小段时间,他可以在国内马上再找一个靠山。不管是总裁,还是以前的同学或同事,还是那个gay吧的老板,或者他的那些前任,那些深柜、有秘密、有把柄的人,有好多好多的男人,垂涎于他的男人,他可以,可以去,还可以去……
连凡抓过手机,打开社交网络,正要搜寻可以联系的人,映入眼帘的却是噩梦。
“gay圈最大的名媛人设崩塌!”
“连凡aka Ivan的真面目——背刺同伴,出卖旧人,同妻之友”
“破坏自己人婚姻的万人骑基佬,还配在圈里装queen吗?”
“怜烦怜烦,人如其名,装可怜一流,其实就是个烂屁眼的烦人罢了,NBCS。”
“仙子连名媛上的是什么野鸡大学?学历造假、简历造假、说不定连性经历和体检表也造假!”
“起底和艾粪莲做过的130个男人,818速看,劲爆内容随时被吸入贝塔!”
“连名媛最新鬼畜新单,remix豪华版加长MV,连淋淋都甘拜下风,大赞艾粪是地才。”
最后一条,是白斩鸡发布的动态,专门at了连凡。
“当你把圈里人的婚事搅黄,自己读着没有文凭的野鸭课程,逃之夭夭出国享福做名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会孽力回馈的这么一天?”
连凡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和他有关的恶搞内容已经有了上万的浏览量,圈里人自然是全部都看见了,甚至有人转发到了普罗大众使用的的社交媒体上,圈外人也在议论纷纷。相信在几个小时之内,他的未婚夫也会看到这些内容。
关于他的一切:出身、母校、前男友们的身份、所有的社交账号、曾就职的公司,他的日常照、夜店照、私密自拍,他曾与人聊天时不经意说出的傻话、刻薄的言论、对女人的蔑视、对男人的狂热,他的营销方式、挣钱手段,以及最多的,其他人对他的评价,此时,铺天盖地而来。
名媛,依旧是相同的那两个汉字,此刻如凿在了连凡的额头上一样,令他疼痛,令他羞耻。
身上仍穿着那套他最爱的衣服,脸上带着他最熟练的妆,手里握着别人付款的手机,眼前是不断闪烁的车灯,灯光后是夜色,连凡就这么站在街头。
他的眼里全是别人的面孔,每一个人都在盯着他。
连凡不明白,他的人生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以至于他无法再迈出下一步。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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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
《Save As Draft》
“But what good will it do to reopen the wound?”
——Katy Perry
老陆,
你好,好久没见你了,还记得我吗?
应该还记得吧,那个好几次大晚上喊你出来喝酒的人,还每次都喝到要你打车帮忙送走。我们也有好几年没出来聚聚了,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结婚了没有,生活过得如何?我最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想起过我。我指的不是那种“我有个朋友”的想起,而是真真正正地想到我,我这个人,连凡,就是我。
写这封东西给你,是有些话想说。
我这辈子很少说真心话,身边的人要么听不下去我的真心话,要么不配听。你或许对我的印象也一般,觉得我就是个普通人,大都市中默默无闻的一员。其实我也是这么看待你的,你是一个普通、善良、温柔、令人喜爱的人,足够普通,所以我才足够喜欢你。
我说出口了,我喜欢你。
希望你不要看到这里就开始吐起来,然后把这东西扔掉。我知道你肯定无法接受,我也从未想过要让你接受我,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
我,连凡,也是会真心喜欢一个人的。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但我怎么也忘不了。是我大二的时候的事,那时我多年轻啊,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当时的我,不想要苦涩,不想要负担,不想要世界来限制我,不想要再被人看低,还不想要陌生人的打扰。你是个陌生人,你打扰我了,我却忍了下来。
那天在公交总站,雨下得那么大,所有等车的乘客都躲在那个亭子底下。车还没有来,就算来了,司机也要在总站休息,搞清洁,没个十来二十分钟也不会重新出发。很讨人厌对吧?我也特别不喜欢,但在总站等车有个好处,上车基本有位置坐,而且可以选个好位置。
我喜欢坐后方,二人座靠窗口的位置,腿可以稍微伸展一点,又不用担心没坐多久就有老弱病残上车需要让座。但那天,我在等车时,心里想的是,一会儿上车要找个单人座,因为我不想身边有任何体温。
因为前一天,我刚和当时的恋爱对象分手。
说到这儿,你应该想起来了吧?我站在亭子里,据我自己的判断,应当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不知你脑子怎么出问题了,竟然会过来问我借充电宝。其实也难怪,谁让我手里就握着一个充电宝,我自己手机已经充到80%了,而你的手机只剩下5%的电。不是每天都会有小帅哥在路边问我借充电宝的,虽然我心情不好,但助人为快乐之本,借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你掏出一张纸巾来,递给我,让我把身上的雨水擦擦。这就很奇怪哎,你出门不记得带充电宝,却记得带纸巾!我是个蛮自恋的人,很难不认为你就是故意想搭讪我。
在这个时候,公交车准备出发了。
“兄弟,你坐到哪个站?我一会儿再还给你可以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开朗,像是青春电影的配乐,又像是自行车的铃声。这比喻是不是很怪?但我当时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我说,我要一路坐到大学城。你坐到步行街,在下车之前会把充电宝还给我。然后,我们上车,你坐进了二人座的靠窗位置,我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你旁边。
既不是自己喜欢的靠窗位,也不是本来打算坐的单人位,身边还有陌生人的体温,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是个很厚道的家伙,还问我要微信,说要之后请我吃饭。我本来不想给的,真的不是因为看你长得好看才屈服,而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是个男人,出门认识点新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扭扭捏捏。
你下车的时候,车还没停稳你就往外走了,刹车的时候你向后晃了两步,其实你踩到我了。但你没有发现,我也没有说话。
没想到,周末你真的约我出来吃饭。
我很少去大排档,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不干净。啤酒也非我所爱,喝多了感觉胀气,味道又不如可乐来得痛快。但好几次和你见面,都约在了大排档,夜晚的砂锅海鲜粥,烤串,猪肚鸡,炸鸡块……都是些平常我不爱吃的东西,滋味现在也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你。
你问了我不少问题,在哪间学校读书,读什么专业,老家在哪,那天为什么在等车,觉得这烤生蚝味道怎么样。
我酒量其实挺好的,威士忌和红酒都能喝习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竟然倒在了几杯生啤之下。
“那天,其实我……”这是我这辈子最奇怪的一个瞬间,“刚和对象分手。”
在你面前,我红了眼眶。但奇怪的不是流泪,而是我说了真心话,我从不说真心话的。
“不是初恋,上大学之后认识的,高我一届的。”面对你的瞠目结舌和笨拙的安慰,我记得自己的那几滴眼泪,掉落在塑料桌布上,和烤串弹出来的热油痕迹相差无几。
你说了一句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那我当时是不是打扰你自我疗伤了?”
我笑了出来。接下来的十来分钟,我说了一些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的话,我竟然把所有真实的情绪,全部告诉了你。
“我觉得脑子里有两个自己,一个在不停地唱歌庆祝,因为我很清楚,分手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方也确实并非合适的人。但另一个我……”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你咬着烧烤的竹签,傻傻地看着我。
“另一个我,一直哭得像个孩子,因为我失去了一个关系独特的人。”
你皱着眉头,用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安慰我。那些道理,当时的我全都知道,现在的我却全部忘记了。我只记得,我说了很多,哭了很久,所有的倾吐都是真挚的,我连对自己的家人、最好的朋友都不曾如此坦率过。
或许除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前任是个男人。
“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女人,再找一个就是了。”你拍着我的肩膀。
我问,那你呢?你的脸立刻就红了,效果比酒精还明显。
“我女朋友挺好的,我还在攒钱呢,攒够了就求婚。”你看上去与任何一个直男无异,愚蠢,单纯,直接,朴素。但这些,都是我羡慕的样子。
如果我当初直接告诉你,我是个同性恋,你会不会因此停止与我交往?那样其实是不是反而会更好一些?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隔三天就会去看你的朋友圈。
你在情人节给女朋友送的玫瑰,你跑业务时经常塞车,你攒钱买到了想要的球鞋,你支持的电竞队伍赢了比赛,你跟着催周杰伦的新歌,你的AirPods掉了一只,气得咬牙切齿说再也不买蓝牙耳机了……
我极少给你点赞,只有确实想要发言时才给你评论,更不会主动找你聊天。我发的那些吃喝玩乐,你偶尔也会评论一个大拇指。每次看见你那个穿着正装、抱着双臂的营业式头像,我都会在心里偷笑,并且嫌弃那套衣服的糟糕裁剪。
记得有一次,我在朋友圈里发彩虹旗图片,忘记分组了,你竟然跑来评论,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当时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停,整个人如上天遁地不断轮转,快要被你吓死了。
短短一行字,我打了快有一个小时。
“只是表示支持,人人生而平等嘛”,后面还跟了个狗头表情。没过半小时,你还是回复了那个熟悉的大拇指,一切如常。
老陆,你知不知道,你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过分牵动了我的情绪?
后来还有一次,你印象应该挺深的。差不多快十点了,我才发朋友圈喊人出来喝酒。那天不知道是我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平常的狐朋狗友个个都没空。在我那条朋友圈之上,是你晒游戏战绩截图,我喊你出来,你竟然立刻就答应了。
“这叫义气!”你一边撸串一边大声嚷嚷,点了啤酒还不够,甚至想点白酒,“怎么了,兄弟,又失恋了吗?”
我看你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觉得自己比你还要冷静,一边摇头一边笑,“和感情没关系,不对,其实也有一点关系,但是确实不是失恋,和家里人的事情罢了。你才奇怪呢,不用陪女朋友吗?我一喊你就出来了。”
你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喝下去的酒,瞬间变成了眼泪,像瀑布一样涌了出来,我都惊呆了。
“分手了!她说我不理解她,说我不尊重她!她进了大厂之后,试用期还没过就开始996了,以前家里的家务都是我们一起分担的,现在她挣得比我多一些,就不想做家里的事了,宁愿回去加班也不和我一起吃顿饭。我让她去考公,不用工作得这么辛苦,那样不好吗?她居然说我不尊重她的职业选择!可是,我这么辛苦跑业务挣钱,也是希望以后结婚了,她可以过上舒服点的生活。我愿意养她一辈子,就算她不想上班,就想天天在家做少奶奶,我也愿意为了她去奋斗,可现在她不愿意了!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我从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一边嚎啕大哭,还能一边往嘴里塞烧烤,一边说话一边喝酒。我那时候看得发愣,都快忘记要回答你了。
“是啊……我巴不得有人愿意养我,不需要我去工作呢。都不知道那些女人怎么想的,放着在家里吃白食的日子不过,非要去上班。”一不小心,我又在你面前说了真话。
你一脸眼泪鼻涕,不知道是哭出来的,还是被烧烤辣出来的,“就是啊,唉,我说了半天,真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和家里人怎么了?”
我酝酿了好久的话,到嘴边却忽然变了调,“没什么,就是……有些我自己的个人抉择,家里人不是很赞同,所以大吵了一架。”
你猛灌了一口啤酒,似乎十分遗憾地看着我:“那现在怎么办?冷静几天,还是得回家的吧?”
“不回去了,反正我现在有工作,又不是养不活自己。有些事我不想妥协,而有些事,根本不是我的意志能决定的。”
“唉,你说得也对,其实只要能自给自足,不伸手问家里要钱,很多事情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的。”你用刚才擦过脸的纸巾,在桌面上抹来抹去,看起来尴尬得不行,“反正咱们兄弟一场,我肯定站你这边。”
那天晚上,我没有告诉你全部真相。其实我是和我妈出柜失败,被她从家里赶了出来,带着自己的行李,买了最快的一张车票,回到这座城市后,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那一刻的我,最想要说出口的就是,“我是同性恋,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最终,从我嘴里缓慢沉降而出的话,却是:“行,这可是你说的,兄弟我有事我第一个找你。”
在那次之后,我的人生发生了很多事。我和你一共又见了三次面,三次都是你主动喊我的,两次只有我们,一次还有一些你的其他兄弟。
我记得每一次,你穿的衣服,你心爱的球鞋,你点的啤酒,你加单的烤羊肉串,你试图挽回女朋友,挽回失败了,又被家里强迫去相亲……所有的事情,我全都记得。
但我不曾告诉过你,我那优越、脆弱、见不得光却又令我如吸毒上瘾一般难以割舍的名媛生活。
我其实被有钱男人包养着,每天过着别人供养我、用我泄欲的日子;
我的工作主要以营销策划为主,好听点叫新兴产业,难听点叫玩弄人心和流量;
我睡过两只手也数不过来的男人,或者用你们的话来讲,是我被这么多男人睡过,没有一个是我真心喜欢的;
我觉得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钱和地位,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善良真诚,只在乎别人眼不眼红我;
我一点也不想替我的父母养老,事实上,我确实没怎么管过他们;
我骗过很多人,包括我最好的朋友,包括你;
我的工作机会,基本都得益于我的手腕和特殊身份,极少真的因为我的专业能力;
我认为我人生中所有的悲惨和不幸,都是由于他人对我的亏欠,我自己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但我最想要告诉你,却始终没有告诉你的,就是我一直喜欢着你。
或许我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老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记得吗?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说全部的真话。
那是我们难得一次在白天见面,你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在午休间隙,和我约在了你办公室附近的快餐店。
你要了一整个套餐,因为下午还要跑业务,必须要吃饱,而我只要了一杯廉价的咖啡。
我对你说,我马上就要走了,去国外进修,追寻自己的梦想。这其实也是真话,因为我确实要去国外读一个课程,但既不是本科也不是硕士,就是一个注水镀金的富二代消遣课程罢了。我确实想要追寻自己的梦想,但我的梦想中,只有40%是服装设计,更多的部分,是嫁个老外,移民发达国家,从此跻身人上人。
那天,你表现得很为我高兴,还开玩笑地问我能不能帮你代购iPhone。你知道你的态度有多刺痛我吗?
我希望你舍不得我,我希望你劝我不要走,我希望你告诉我,在国内也可以过上富足而温馨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的生活。
我想要有人对我说那些承诺,那些你对你女朋友说过的承诺,一个小家,一张大床,两个心心相印的人。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那样子对我?为什么连你也觉得,我用来蒙骗自己的虚假的霓虹滤镜,是值得去追求的?你也认为,我就该过那种人生吗?
我记得,你还是管我叫兄弟。你嘴角上沾了番茄酱,让我想要发疯一样吻上去。你说你已经攒够钱,买了金戒指,准备和相亲对象结婚了,首付一人一半,各方面谈得都不错。
而我,只想成为你擦过嘴的那种纸巾,想被你紧紧握在手心里,尽管最终也会被扔掉。
直到现在这一刻,我写下这些东西的瞬间,我依然在不断地问着自己,如果我是个女生,你会不会也为了我去努力,奉献你的一生?又或者,如果你会喜欢男生,你会不会哪怕考虑一下我?我值不值得你去对抗整个世俗世界?还是你仍会留在柜中,依然如最平凡的芸芸众生,拒绝标新立异,选择稳定的生活,而不是真心相爱?
为什么你非要是个直男?
我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一个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人生哪会有这么多的如果?来了便是来了,人人都总有一天要走。
所有的选择,都是我的自由意志,做过的事情就不能反悔,只能由自己来负责。
我依然不觉得自己做得很错,可是终究来到了今天这一步。或许我确实应当更努力、更谨慎、更坚定,但我没有,我选择了优先让自己快乐。
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在无数个更好的选择之中,我却总是选了最伤害他人的那一个。
陆辉铭,我喜欢你。我爱过你。
这个世界欠我一个抱歉,但我确实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我,众人口中的名媛,从来不以身份证上的名字称呼自己的家伙,挥金如土,嗜性如命,永远自私,永远自恋,Ivan,也曾真心爱过一个人。
对不起,现在还是让你知道了。
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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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