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1v2)》 1任务 清市。 雨下得很大,看了一眼时间,9点51分,距离预计抓捕时间越来越近。 要是晚上行动顺利,应该是能早点回去的。这么大的雷雨,星妙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使劲甩头,林青巍把注意力拉回现场。对讲机里不时传来队员已到达预计伏击点的声音,嘈杂,但够听清了。 雨点打在身上起了朦胧的水雾,天黑,以至于看不清人的表情。 现场布控已基本完成,在场所有人都全副武装,气氛紧张严肃。 林青巍跟着伪装成外卖员的队员阿明进了大楼,这里的地形图几乎已经刻进他脑子里,目标在二层,出了电梯右拐,铁门上贴着十几张小广告和歪歪扭扭的福字,几乎挡住了猫眼。 时间差不多了。 “砰砰砰!”阿明敲响门,他穿着亮黄色的外卖服,为了逼真,他特意在楼下淋了一会,雨水顺着头盔往下淌。 屋里没人应他,窗户却亮着灯。 这个网络赌博团伙清市刑警队已经跟了好几个月,犯罪数额特别巨大,从一开始接到报案到队里成立专案组研究犯罪集团构成,再到制定抓捕计划,有多困难林青巍很清楚。他攥着枪,身体紧贴着墙壁,说没有任何情绪波澜那肯定是假的。 已经有数个被害人上门讨说法被打成重伤,性质恶劣,故而收网时间比原本预计的提前了近乎一个月。 队里谁都清楚,这个应该还有个至少一个关键头目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但没时间了。 “砰砰砰!”阿明又敲了几下,喊道,“外卖!有人吗?” 屋里过了许久传来个男人的声音,粗粝,带着点奇怪的口音—— “放门口吧。”总之没打算开门。 “我刚不小心把摔了一下,外卖可能洒出来了,”阿明在门口喊,陪着笑,“您要不出来看看。 “这不,外面暴雨,骑电动车滑了一下。要是汤汤水水洒出来了,这单的钱我给您补了,行么?您别投诉。” 屋内又归于一阵死寂,近乎半分钟以后才响起脚步声。 林青巍握紧枪,向身后人扬手示意,其他人适时跟上。 厚重的铁门打开一条缝,一只胳膊伸了出来。 阿明往后退了半步,道,“您看,就这个地方,被水打湿了,然后——” 男人明显不耐烦了,吼道,“我他妈知道了!东西给我!” 在他分神之际,阿明猛一个箭步凑了上去,抓住男人的手腕施了力,眨眼间已将男人按在墙上。 其他人同一时间破门鱼贯而入,现场男男女女的尖叫声混着警察“不许动!”“手抱头!”“靠墙蹲下!”的声音,只喧嚣了几分钟便陷入死寂。 这个时间正合适,晚上九点以后是他们这个赌博网站访问高发的时间段,这时候上门抓捕,刚好人赃并获—— 现场缴获了几十台电脑,一堆二手手机和上百张银行卡,写着诈骗话术的笔记本,还有带着标语的横幅。 柜子里的管制器械——钢管还有弹簧刀,堆得乱七八糟。 林青巍瞥了一眼,桌上部分还在运行的电脑屏幕上展示着诈骗博彩网站的后台,密密麻麻的数据闪烁跳跃——对于这个诈骗团伙而言,赔率不过是操盘人敲敲键盘的事儿,落到被害人头上,就是倾家荡产,遇上暴力催收的,还得搭上个家破人亡。 啧。 几十个嫌疑人按要求抱头蹲下,还好,没出什么岔子。他们来的时候都配着枪,有几个吵吵嚷嚷的看见警察腰间鼓起的枪带也是瞬间哑火——抗拒从严的道理谁都懂。 其他同事正在对证物和赃款进行具体清点,林青巍倏然感觉到了阵阵凉意。 一回头,不知是什么时候,窗户被打开,风夹着雨一并飘了进来。 下一秒,一个精瘦矮小的男人猛地起身,两只手抓着窗框用力,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跃起翻过窗户,想要逃跑。 本能让林青巍一个健步跟了上去,翻窗而过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二楼。 连天的雨把地面泡软了,林青巍只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没觉得疼。 前面那男人却像是摔疼了,跑得并不快,眨眼间便被林青巍追上,下一秒便被一个抱摔按到在地。 “放开我!”男人咆哮道,他染了一头黄发,听声音,年龄并不大。 “我老大回来一定杀了你!” 林青巍没什么表情,把男人从地上提起来——这黄毛看着实在瘦弱,哪怕是扯着嗓子喊也只让人觉得尖锐刺耳,没什么威慑力。 觉得没必要掏枪出来,林青巍只垂着眼,准备上铐,冷冷道,“是么,他可以试试看。” 下一秒,黄毛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弹簧刀,直直向林青巍挥过来。可到底是年轻,没多大力道——也没胆子真的捅警察,林青巍只是凭着本能下意识伸手格挡一下,那弹簧刀便脱手飞了出去,正正刺破林青巍的锁骨,向下划出了一道十余公分长的口子。 血一瞬间便渗了出来,只是林青巍很清楚,那刀口并不深,只是皮外伤。 黄毛倒是先吓破了胆,他很清楚,就老大要他们做的事情,有一说一,他还没上道,真去了法院也未必能判下来,可袭警做实的话,怎么处理就真不好说了。 他哆哆嗦嗦在原地蹲下,低声求饶,“我就是个打杂的…那些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2事后 林青巍拎着黄毛回去的时候,其他同事已经完成了现场清点,正依次把嫌疑人带上警车。 “这儿还有一个。”林青巍把黄毛往大刘手里一推,正准备收工。 “呀林队!你流血了!”摘了头盔的阿明一回头就看见林青巍的胸口这时候已经红了一片。 “没事,皮外伤。”林青巍低头,血迹被雨水晕开了,这时候看着好大一片,确实有点吓人,“有跟队的卫生员吗,有的话给我几张创可贴。” “创可贴肯定不行,这么长的口子……我拿纱布帮您先缠一下吧。” 林青巍点头,“也行。” 其余人统一警车回局里,阿明开车,非要送林青巍去医院包扎。 车上有干净衣服,林青巍顺便换了一件——这挂着彩回家,不知道要给星妙吓成什么样。 “真不用。”林青巍换好衣服坐在后排,笑,“就是皮外伤,明儿就长好了。” 车上就他们两个人,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噼噼啪啪砸在挡风玻璃上。 想了想,林青巍道,“我有点乏,不然直接送我回家吧。” “不回局里登记了?”阿明在红绿灯停下,转头看他。任务完成以后,按规定,配枪得交还入库。 “明儿回去补交吧,”林青巍笑了一下,“你嫂子害怕打雷下雨,我早点回去陪她。” 阿明点头,在岔路口右拐。途中经停了一家还没关门的蛋糕店,林青巍给星妙卖了一块提拉米苏。 停车到小区门口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小区门口的路边停了一辆暗黑色的兰博基尼,林青巍瞥了一眼,觉得眼熟。 “林队,你们这小区,有钱人真多啊!”阿明停车,感叹了一句。 林青巍不知在思索什么,没搭话。 外来车辆没法进小区,两人就在路边告了别。 “那…林队您早点休息,伤口注意消毒。”阿明降下车窗喊道。 “好。”林青巍点头,扬手示意,谢谢阿明送他回来。 林青巍撑着伞往小区里面走,伤口这时候开始肿胀发痒。 可能——回家以后,还是要好好消毒才行。 钥匙拧开门锁,林青巍低头看了一眼,十一点多了,星妙可能还没睡。 “星妙,我回来了。” 他柔声道,又顺手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随即,林青巍皱起眉毛—— 衣帽架上,有件陌生的黑色风衣,挂在他原本挂衣服的地方。 屋里一片死寂,星妙没有回答他。 凭着直觉——或者说本能,林青巍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卧室,猛地推开门,他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坐在床上,裸着上身,正悠哉地看着手机。 周辰。 林青巍皱眉,他跟周辰——得有十多年没见过了。 可他怎么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而星妙——他结婚刚满一年的妻子,正躺在周辰怀里,满面潮红,睡得正香。 明显是事后。 …… 心跳得极快,震惊之余,只剩满腔怒火。 林青巍自诩是个不太容易有情绪波动的人,可他不信这世上能有哪个男人看到这一幕还依旧能保持冷静。 周辰当然也看到他了。 四目相对,面前这位不速之客,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淡定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周辰抬头,跟林青巍对视,竖起一根手指搭在唇峰,挑衅一般道, “嘘,别吵,我好不容易才给哄睡着。” 他在说星妙。 气血上涌,林青巍红着眼,一瞬间便失去了全部理智。 他冲到床边,一手抓上周辰的胳膊用力向外拖拽——床上的男人明显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失去重心,直直栽倒在床上。 林青巍发了狠,伸手将周辰的胳膊反剪至身后,顺势将他压在身下,用膝盖死死顶住周辰的肩胛。 周辰被按在那里动弹不得——失去了抵抗能力,或者说他就没打算抵抗。 只是胸口被压紧,一时间无法呼吸,周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整个胸腔都在跟着震——他尝到喉头涌上来一丝黏腻的血腥味。 星妙被巨大的声响和床板的摇晃吵醒,睁眼的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林青巍——皮肤涨红,带着腾腾的杀意,因为过分用力,小臂上遍布勃起的青筋——像是一头喋血的野兽。 血从裂开的伤口漫出,将蓝色的衬衣晕成深红。 林青巍很清楚,如果是抓现行犯的嫌疑人,无论多么危险多么穷凶极恶,控制到这个程度都已经可以了。 可是如果床板再硬一点,如果自己再用力一点。 弄碎周辰几根肋骨轻而易举。 不,还不够。 林青巍很明显想起了什么。 他伸手摸上腰间。 伴着清脆的子弹上膛的声音,冰冷的枪管直直抵在周辰的脑后。 一个冷静到可怕的声音在林青巍脑中回响—— 不然,直接把他杀了吧。 杀了吧。 3别犯错误 那声音有如鬼魅低吟,迷人心智。 林青巍甚至勾起嘴角,脸上显出诡异的笑来—— 杀了他吧。 林青巍的食指搭上了扳机。 轻轻扣一下而已,很简单的。 哪怕万劫不复———— “青巍!”被吓到不敢说话的星妙这时候喊出了声,“青巍,别犯错误!” 别犯错误。 林青巍猛一个寒颤,猝然清醒过来。 冷汗顺着鬓角和脊柱往下流淌——他刚才——差点做了什么。 他是警察怎么可以……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心跳得很快,林青巍把枪丢在地上,无力地靠墙站住,大口喘着粗气。 从床上爬起的周辰同样并不好受,咳嗽了好半天才勉强喘过气来。 他扯来床头的卫生纸,口中吐出些沾血的沫子。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挑衅的话,不过周辰这时候还算理性,没必要进一步硬碰硬或是火上浇油。他耸肩,伸手拽来搭在椅子上的衬衣给自己穿上,没有想要着急地逃离现场,而是悠哉地一颗一颗扣好扣子。 虽然自己刚才分明也很狼狈,可着眼当下,该是林青巍更痛苦才对。 心情愉悦,他等这一天可等了十二年。 穿好衣服,周辰自知多留无益,转身跟星妙挥手,去门口扯下外套搭在肩膀上离开。 “留步,”他高声道,“不用送了。” 他知道林青巍不会对星妙不利。 卧室里,满目狼藉。 星妙涨红了脸,抱着被子呆坐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没穿衣服全然裸着。 床边和地上丢着几个打了结的避孕套,看着扎眼。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狡辩的必要或是意义吗? 星妙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做错了事,还被撞个正着。 蠢上加蠢。 那道歉的字眼无论如何都嗫喏着,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声撒娇般的呼唤—— “青巍……” 林青巍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扶墙站直了身子,拉开门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上锁了,落锁声音清脆,像是往原本死寂的湖面上砸了一块锋利的玻璃。 水波激荡,门里门外的两个人,似乎都被那声音惊到了。 星妙从床上爬起来,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三两下简单收拾了屋子,她找来件睡裙给自己套上。 刚才青巍好像…流血了,在胸口——应该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伤着了。 她时常担心青巍受伤,家里的碘酒棉棒绷带一应俱全。 伤口如果崩开的话,需要赶快消毒才行。 站在书房门口,星妙轻轻敲了几下门。 “我拿了碘伏跟棉签,让我先帮你消毒好吗……”隔着门板,星妙轻声问,讨好的语气里带着心虚和关切。 她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可是最起码……最起码要先处理一下伤口啊不是吗。 林青巍没有回应。 屋里一片死寂,好像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都只是星妙的幻觉。 声声呼唤如同石沉大海,星妙垂着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这段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婚姻,终究是葬送在她陈星妙自己的手上了。 星妙抽抽搭搭忍着不想哭出声,眼泪却又一颗接一颗砸到地板上。 “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做错事的本就是她自己,她哪还有脸哭。 夜又深又长。 对屋内屋外的人而言,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林青巍在屋里,盯着乌黑的墙面发呆。 刀伤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胸口却疼到连呼吸不住发颤。 没力气去责怪她或是对她说半句狠话。 只是——心里像是有块地方崩塌了。 他以为星妙是爱自己的。 可他们的婚姻——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 第二天早上,等星妙睁眼时,发现已经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完全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从床上下来,她揉着眼睛去了厨房——锅里有热好的包子牛奶和带着虾仁的鸡蛋羹。 林青巍做好了热在那里的。 默默啃着包子,星妙打开手机,看见昨天晚上周辰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你还好吗?” “那混蛋没为难你吧” “我就在你们小区楼下,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叫我。” 看来昨天晚上一夜无眠的不止一个人。 不知道怎么回应周辰,星妙索性把手机丢到一边。 她抱着那个半人高的泰迪熊,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么道歉——怎么弥补——才会有用呢。 可是她分明知道青巍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又直又轴。 对林青巍而言,错了就是错了,大概无论她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不知道他的伤好点没有。 4离婚 林青巍回家的时候已是傍晚。 星妙做了汤,又炒了个青菜。 她不太会做饭,做的东西只能保证将将熟了,端出来的菜品经常在“对着菜谱按图索骥”跟“不顾菜谱灵机一动”之间来回蹦跳。 林青巍自述对吃穿没有什么讲究,故而也不会点评什么。 无论星妙端出来什么东西,他都能淡笑着夸一句“挺好的”,随即吃得干干净净。 今天也是一样。 食堂有排骨汤,林青巍带回来一些。 星妙咬着筷子,看着他发呆。 青巍——还是自己记忆里那个最好看的男孩子。 高中时候额前细碎的刘海变成干净利落的板寸,露出好看的眉眼和坚毅的轮廓。 从十五岁喜欢上他到现在,十二年了。 林青巍从那个自己非常仰慕的学长,变成了父亲看重的下属,又成为自己的丈夫。 好像是在做梦。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可是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星妙也不知道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会持续多久。 心底里,她似乎又隐隐在期待这一天到来。 吃完饭,林青巍习惯性地收了碗,放进洗碗机。 把一切收拾妥当,他从包里掏出来一份文件,郑重地摆在桌上——摆在星妙面前。 是一份单方已经签过字的《离婚协议》。 “你有时间可以看一下。”林青巍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没有什么要分隔的财产——如果有的话也全归你。我会尽快搬出去……如果你不想让妈知道,我也会尽量保密。至于离婚的原因,如果有人问,对外都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怎么连谈离婚这种事情都是这样波澜不惊的态度。 星妙有点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那个盛怒的、汹涌的、蓬勃的人,真的是林青巍吗。 可是他现在又一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要跟自己离婚。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星妙吸了几下鼻子,咬着唇,想把眼泪憋回去。 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迟早的事。 抓起旁边的笔,星妙直接翻到离婚协议最后一页就要签名。 刚写完一个“陈”字,也不知是怎么的,大概是觉得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她想索性把话都一次说个痛快。 “你现在应该高兴了,是吧!” “终于能甩掉我了!” “反正你娶我也只是因为我爸生前给你留了遗愿吧。” “好啊,那就离婚吧。” “我是坏女人,所以请站在道德高地上随便指责我!” “恭喜你终于可以全身而退了,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是,她对婚姻不忠,她倒打一耙。 可林青巍就定然完美无瑕,在这段婚姻里没有任何过错吗? 星妙从来都知道林青巍不爱自己,甚至于提出要跟自己结婚也只是遵循父亲的遗愿。 从初二的那个暑假喜欢上林青巍到现在,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一直一直追随着林青巍的脚步。 终于跟他走进婚姻殿堂的时候,星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幸福到快要晕倒。 可是她随后便意识到——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林青巍对她,大概是相敬如宾吧。 顾家、又耐心温柔、有责任心。 但——仅此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更像是做给外人看的。 她感觉不到林青巍对自己的爱——那种热烈的、偏执的、独一无二、只给她一个人的情感。 哪有气血方刚的男人可能提出“一个月同房三次”这种话啊! 星妙自信面容姣好身材也不错,林青巍这样对她,不是厌恶和嫌弃还能是什么。 所以星妙知道他娶自己并非本意,更像是领到了一个不得不做的任务。 只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林青巍的恩师,只是因为父亲在临终前单独跟他叮嘱了些什么,只是父亲也一直知道自己喜欢林青巍,仅此而已。 嗯。 终于,终于都说出来了。 本来是该觉得畅快的,可是她又分明哭到停不下来。 豆大的眼泪砸在离婚协议上,晕开了星妙刚写的字。 她想要去擦干净,却弄的更脏,纸上黑乎乎一团。 喘不过气来,拿星妙笔的手有些发抖。 这个“星”字,怎么这么难写啊。 下一秒,手中的签字笔连带着桌上的协议一并被被林青巍夺了过去。 星妙抬头,茫然地跟林青巍对视——她从面前男人瞪大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震惊、无措、不安与惶恐。 像是晴空突然落了惊雷,直直劈在他头上。 林青巍愣在原地,他好像被吓到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林青巍勉强开口,闷声道,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5妥协 林青巍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没办法自己骗自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装作无事发生。 林青巍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多么称职的丈夫——职业决定了他随时可能会因为任务而无法陪在星妙身边。 没办法陪她过纪念日, 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守着她。 如果星妙抱怨他、埋怨他,他都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星妙会觉得自己早都想甩掉她了——为什么星妙会认为自己跟她结婚是顺从师父的意思? ……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爱她。 是沟通上出了问题吗? 还是自己真的……真的那么不合格。 脑子很乱,林青巍在书房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看时间已是晚上,明天是周五,市里安排了表彰大会,张局长点名要林青巍参加,还曾对他三令五申,明天的机会很难得,全市主流媒体都会参加,是个给清市公安局——也是给他林青巍本人挣脸面的好机会,别人都求之不得。 只是现在…… 林青巍坐在书房,给局长打报告请了假。 说破天表彰大会也就只是上台领个奖,谁去都行吧。 明天,他想在家里陪陪星妙。 无论最后什么结果,谁也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等林青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星妙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手机。 整个人斜着嵌进绵软的沙发里,像是躺在棉花糖上。她闭着眼睛,睫毛乌黑卷翘,樱唇微张,看着可口。 林青巍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看她巴掌大的、红扑扑的小脸蛋。 软乎乎,好想捏。 他伸手,又停在半空——分明两个小时前他们还在闹离婚。 把手收了回来,林青巍抱起星妙,送她回卧室—— 他们的卧室。 自从撞见那个事情以后,林青巍已经很久不愿意踏足这里了。 一想到曾经星妙和周辰曾在这里颠鸾倒凤,他就觉得胸口疼得快要撕裂。 满腔的怒火几乎难以克制,可星妙却又偏偏在这时候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 乖巧的、温柔的、撒娇般的蹭蹭。 不知道是她梦到了什么,还是闻到林青巍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 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像清泉一般,瞬间让林青巍冷静下来—— 他恍惚间觉得,之前种种不过是一个幻觉一场梦,只有怀里的爱人是真实的。 她不过是犯了个——错误,仅此而已。 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 他林青巍难道就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圣人,永远不会有昏头的那一天? 胡乱的思维在脑中闪烁,癫狂的、离奇的、懦弱的、歇斯底里的。 终归变成了一句妥协—— 他问自己,能不能不离婚呢。 理性告诉他,这种原则性错误从来不容商量。 可是——要是他真的能一直保持理性就好了。 第二天星妙起床时看见林青巍在家,有点惊诧。 今天是周五不是吗? 看见她脸上的疑惑,林青巍只盛好了粥放在星妙面前,道, “局里今天没什么大事,我请假了。” 没什么大事…… “喔……”星妙拉开凳子坐下,依旧睡眼惺忪。 稍微清醒过来一点后,星妙恍惚间想起了昨天他们还在闹离婚这件事。 见林青巍没提,她也不想主动问。 可是看现在,青巍又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蒸了包子,煮了粥,磕好了两个流黄的咸鸭蛋。 之前偶尔他在家的时候,也会做这些。 那时候他们还——没闹离婚呢。 真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吃完早饭,一如既往地,星妙打电话给花店,问问那边的情况。 毕业以后星妙有过两份工作,可都运气不太好。 第一份工作没干多久公司就黄了,老板连带着财务负责人失联,甚至他们都是第二天正常上班到工位发现公司的贵重设备都没了才意识到有问题——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当时还上了新闻,有人说老板潜逃了,也有人说老板早都死了,留下一地鸡毛。 第二份工作嘛——星妙刚转正没几天就被直系领导骚扰,从最开始私底下出言不逊到最后当着同事的面用手肘杵她的胸,还摸她的手和脸蛋。 之前就有同事告诉她要小心这个秃头老男人,不少女员工都被他不小心“碰”过。 既然这个逼这么得寸进尺给脸不要,星妙也没想那么多,一巴掌扇飞了领导的眼镜,在领导懵圈的同时报警。 领导也没想到星妙会管那个看着就很不好惹的、肩上两杠两花的冷面警察叫老公,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他自以为“亲昵”的小动作被行政拘留了7天。 再后来——星妙就有点不想上班了,她从小就想开一家自己的小店,思来想去盘下了家门面,开了个花店。 晓婕是店里唯一的员工——全职的,足够了。花草是花厂那边养护修剪好直接送过来的,流水账单都是直接发到星妙手机上,她只需要有个人在店里看着,自己偶尔去去就行。 闲的时候,星妙会自己在家写点小说,不指着这个挣钱,就图她自己开心。 6周辰 拨通晓婕的电话,对面立刻接起—— “星妙!”晓婕是那种很高兴的语气,“你好几天都没打电话问店里的事情了!” “最近…有点事情。”星妙有点心虚——尤其是青巍正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吃饭,索性赶快转移了话题——“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大事!”晓婕大大咧咧道,“不过我前两天看最近的监控,看到好玩的了!哈哈,你什么时候来店里我跟你说,一开始我还以为电脑中病毒坏了呢。” “啊?设备坏了吗?” “不是不是,一开始我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结果不是,应该就是录到了怪东西,哈哈,有个车啊,每隔五天,基本上同一时间,都会经过咱们店门口——真的是同一时间!前后误差绝对不超过30秒!在屏幕上看着整整齐齐一长排啊!跟复制粘贴似的!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哈哈可逗死我了!”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星妙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挂了电话,她有时候是真不能理解晓婕的奇怪笑点,但又觉得晓婕这种乐乐呵呵的性格很好,每天都笑嘻嘻的。 “怎么了吗?店里。”林青巍没抬头,问她。 “没,没事。”星妙摇头,用筷子摆弄着餐盘里的那两根小青菜。 果然,还是没什么胃口。 收了碗筷,星妙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林青巍就拖来个凳子坐在她对面,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多久了。”林青巍问她,声音有些沙哑。顿了顿,又艰难补充道,“你跟他…多久了。” “两个月。”星妙低头,不愿意看他。 林青巍猜到了。 两个月之前,周辰回到清市的时候,不可谓不高调。 他原本是达亿集团南区子公司的负责人,这些年都在南边跟海外活动。 只是最近有人员变动,原联席首席执行官突然发文辞职,集团这边就立刻把周辰调了上来。 看起来是早已经安排好的。 达亿宣传口想方设法造势,召开了记者见面会。 周辰本人更是直接高调出席了三周前的本市优秀企业家表彰大会并作代表发言。 这些信息,哪怕林青巍他不想看,也还是会主动推送到他眼前。 甚至周辰那辆兰博基尼,因为不是本地牌照,又是吉利的迭数,林青巍看了一眼便有了些印象。 这么看来,周辰大概是刚刚回到清市,就来找了星妙。 嗯,他倒是一点也不耽搁。 没打算进一步追问,林青巍只是点头,知道了。 刚两个月……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过去的两个月里有两个大案的收网行动,他确实一直不着家。 结果就刚刚好给周辰钻了空子。 天底下竟就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见青巍没有细问,星妙也识趣没多说。 周辰回到清市,她本就是提前知道的。 这些年两人一直没断了联系,只是周辰有些“不可抗力”,一直也没能回来看她,连星妙的婚礼也没有参加。 满打满算,两人已经快十年没见面了。 周辰提前了好几个月发短信给星妙,说自己可能会被调回清市,如果有机会,他们以后可以多聚聚。 等周辰真的回来了——出现在花店里,星妙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地眼角挂泪。 她跟周辰本是旧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周妈妈带周辰搬来小区,成为星妙一家邻居的时候,星妙才刚11岁。 两个人块上下学,一起长大。 周辰对星妙而言也不仅是个邻居那样简单——是好朋友,更是她的阿辰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这是两人多年后再见,周辰对星妙说的第一句话。 “是不是那个狗东西欺负你了。”——这是第二句。 狗东西是指林青巍。 星妙没理他的戏谑,哭得抽抽搭搭,又攥着周辰身上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西装不撒手。 晓婕在一旁不敢说话,但是拿手机偷拍了好几张周辰的豪车。 第二天,星妙来花店的时候,周辰就已经候在花店门口了。 门口临街的地方有个遮阳棚,下面支着桌椅,周围摆满了各种鲜花装饰。 星妙远远看见周辰坐在遮阳棚下喝咖啡,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是回到了十五岁,冬天的早上,阿辰哥在楼下喊她上学,那时候天还蒙蒙亮,能看到有几颗星子在闪。周辰怀里揣着热乎的豆浆和鸡蛋灌饼,站在路灯下等自己起床下楼。 他从来不催,就只是静静地等,有时候他会蹲在路边看小说,有时候又会靠在墙上抽烟。 见星妙下来,又赶忙把烟灭了,伸手挥散烟味,再乐呵呵地把怀里温度刚刚好的早餐递过去。 7清醒地勾引我 周辰起了个大早,叫上采购部的人,大手一挥把星妙花店里的全部鲜花全买走了。 这店面本就不大,店里的鲜花储备没二十分钟就被达亿集团的搬了个精光。 “这是怎么了……”星妙赶来的时候,店面已经空了大半。 “集团有招待,装饰会议室。”周辰笑嘻嘻解释,“刚好需要鲜花,这不,刚好妙妙开花店,这便宜我可不能不占。” 星妙本还担心最近没什么大的节日,最近营收有点差。现在倒好,周辰帮她全解决了。 ——自己是不是可以跟晓婕一起几天休假了。 “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周辰轻拍了拍星妙的脑袋,道,“有时间再来找你。” “嗯。”星妙点头,又认真说了谢谢。 等周辰的车走远了,晓婕凑过来,兴奋而雀跃道,“你哥简直是活财神!你看账单,他刚是按照市价的2-5倍收购的花!” “什么??”星妙看流水,她知道店里囤了十几万的花,刚刚一会便显示转账收入了六十多万。 “你看你看!”晓婕翻出收款记录来,“他自己要求的,说多的部分是装饰费、设计费、还有个什么费,总之是多给了好多钱! “我们好像——发财了耶!” 几十万不是小钱,星妙着急忙慌联系周辰,男人却在接通电话后懒洋洋地自言自语: “听说现在妙妙可会做饭了——好想尝尝妙妙做的菜啊……” 青巍这一周都不在家,星妙本是懒的做饭的,她一个人,稍微一做就会剩下,她又不吃剩菜,回回倒掉,她又觉得浪费。 “那你下午过来,也算是给你接风了。”星妙回他,又发送了自己家的定位过去。 然后——发生的一切似乎离谱而又顺理成章了起来。 如果林青巍知道,他一定会大骂周辰居心叵测预谋已久。 林青巍总是不在家,所以周辰便愈发频繁愈发放肆地来找星妙,从简单吃个饭,到吃完饭还要一起看个电影,再到留宿到天明。 周辰像一块黏糊糊的果汁软糖,星妙摆脱不掉。 所以—— 在周辰抓上她的手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在周辰将她揽进怀里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然后,终于,在一个两人都有些微醺的午夜,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分明是周辰图谋不轨,可真当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星妙在一步步索取。 喝了酒,星妙仰头,看着周辰傻笑。 她索吻,又被周辰偏头躲开。 他明知道星妙爱的不是他,他明知道自己不过是星妙用来填补那些空隙的工具。 可即使这样,他依旧朝圣一般、甘之若饴。 “讨厌……”星妙撒娇,不懂他这样的欲拒还迎。 随即周辰帮她撩开额前有些黏腻的发丝,伏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要你清醒地勾引我。” 说来好笑,那时候星妙分明是知道面前的男人——不是青巍,而是她的阿辰哥。 没有那种偶像剧里的戏剧桥段,酒后乱性、又看错了人。 没有。 有的只是贪婪和欲望。 她爱青巍,又享受周辰似火的热情。 所以星妙贪婪地想——自己也喜欢阿辰哥,所以为什么不可以两个都要。 真是个坏女人啊…… 星妙有时候照镜子,看着自己的脸,脑中会没来由地蹦出这么一句。 她像只偷腥的狐狸,甚至有些兴奋和雀跃。 可面对林青巍,她总还是心虚的。 心虚自己越轨做错了事,心虚自己对婚姻不忠诚。 人真是好奇怪啊。 她分明好不容易才嫁给心上人,怎么还会这样心猿意马。 星妙不敢抬头跟林青巍对视,怕一抬头就对上那双乌黑又凌厉的眼睛。 他在因为自己对婚姻不忠诚而气愤,却不是因为自己分了心。 ——星妙这么觉得。 林青巍沉默,两人就那么对坐着,各怀心事。 屋里一片死寂,直到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外卖小哥送来了奶茶和蛋糕。 林青巍轻哼一声,看星妙惊异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该是周辰定的。 没多说什么,林青巍转身进了书房,门却敞开着。 两个人没再多什么交流,青巍却也不再提起离婚的事。 当天夜里,青巍又一次失眠。 他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脑子却愈发清醒。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好像是一张图片,一个…狼还是狗的卡通图案…笑得一脸灿烂。 林青巍皱眉,手快给删了。 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有人发错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周辰发给的,又挑衅又耀武扬威。 想了想,图片上的应该是狗吧。 啧。 这么多年了,他倒是一点没变,还很记仇。 睡不着,林青巍起身四处闲转。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客厅装了监控摄像头,最近天天提醒他存储满了,需要清理。 云盘只能存半年的视频,再往前的会自动删除。 林青巍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家里的监控。 ——其实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他起床,做饭,出门,离开家。 星妙起床,吃饭,有时候出门去花店,有时候自己在家呆着写作。 想不出来剧情的时候也会在家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每天都这样,循环往复的。 平静的、普通的、正常的一天又一天。 8爱你 倍速着,看一天删一天。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直到时间快进到自己频繁出任务不回家的这几个月。 在一个又一个自己彻夜不归的晚上,星妙都是坐在客厅里,沙发上,抱着那个一人高的玩具熊,百无聊赖等他回来。 电视里的综艺声音嘈杂,星妙一个人小小的,缩在沙发上,显得那个熊更大了。 外面雷雨也好,家里突然停电也好,窗外突然传来诡异的声响也好。 星妙都是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 所以她总是把灯都打开,家里灯火通明。 甚至有一次,星妙遇到了很凶的外卖员,把家里的门砸的咚咚响。 星妙不敢开门,等那人走远了才小心翼翼摸去门口,垫脚向外张望。 林青巍看到星妙拿起手机——无数次拿起手机,思来想去后却又放下了。 他知道或许是星妙想要打给自己,又怕自己在出任务有影响。 林青巍的心脏一瞬间感觉像是被揪紧了——他怎么会不心疼。 可是星妙好像几乎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等自己到家时,她也总是笑着,蹦蹦跳跳地,说“青巍你回来啦。” …… 林青巍看着沙发上那个巨大的熊,原本蓬松的毛因为星妙总是抱着又要定期清洗,显得塌了不少。 那是两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星妙指明要他买的。 那时候的陈星妙还是警察局长家里的千金,林青巍是刚从警校毕业刚刚工作两年的毛头小子。 局里的人都好奇他是怎么赢得局长千金青睐的,他总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就只是因为早些年便认识了。 两人是高中同学,又相互知根知底,在一起似乎也显得顺理成章。 林青巍此前没有跟姑娘约会——甚至是接触过,他只觉得,如果是星妙的话,想要什么都很正常。 奢华的珠宝、昂贵的彩妆、或是漂亮的衣服。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次约会,林青巍几乎揣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几张银行卡和一沓现金,把他那个用了很久的钱包塞得鼓鼓囊囊。 可是星妙什么也没要,除了玩具店里那个巨大号的熊。 一米多长,棕色的,穿着滑稽的粉色衣服。 星妙看到那个熊就笑到停不下来,说:“你看这个熊凶巴巴的,总板着脸,好像你。” 然后这个熊就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星妙总把他放沙发上——占掉至少一个人的位置。 看着屏幕里抱着熊睡觉的星妙,强烈的不安感裹紧了林青巍,让他一瞬间无法呼吸。 他——竟然真的——做的这么差吗。 在婚姻已经出现问题以后,在他们的感情被周辰插足以后。 他才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到,自己到底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丈夫。 不甘心、又无能为力。 林青巍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放下工作——他有自己的使命在,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但是当他全身心投身于工作,就必然没办法照顾好星妙。 林青巍心跳得极快,像是快要从胸膛蹦出。 怎么可能两全呢。 愣神许久,林青巍打开手机,去回收站里点开刚被自己删除的那条短信。 或许……他想或许……周辰的存在,确实有点意义,或者说价值。 明天是周六,不用早起,也无所事事。 星妙起床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依旧空荡荡的。 她不喜欢这样,所以赶快打开了音箱,让家里有点背景音,不至于显得那么冷寂。 不知道青巍去哪了,她也不问,反正大概率是工作上的事情,没什么好问的。 之前爸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出门,再带着一身伤回来。 她小时候听见爸半夜出门就会很紧张,整夜整夜睡不着,做噩梦,梦见爸爸被捅伤,血流得到处都是。 所以星妙自学了不少急救知识——如何伤口消毒、如何快速止血、如何进行心肺复苏。 她总觉得会用上的。 当时要跟青巍结婚,爸没啥意见,妈倒是有一百个不愿意,说两句话就回屋里抹眼泪——实在想不通怎么星妙也找了个警察。 只是今天的焦虑没有持续多久,林青巍就带着水果和奶茶回来了。 有点奇怪,他好像看着心情不错。 星妙有些怂怂地吃着切好的芒果,胡乱地嚼着,却又食不知味。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别胡思乱想。”林青巍见她表情异样,在她身旁坐下,道,“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是祈求的语气。 “你跟他……能断了吗?” 是试探的语气。 星妙一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做不了那个保证,更不可能拍胸脯告诉林青巍——自己再也不见周辰了。 不说了吗,她都想要,哪怕嘴上答应了,身体却又总是诚实的。 见星妙的反应,林青巍心里早已有数。 他沉沉地叹一口气,有些无力道, “你跟他……我不说什么了。” 星妙一阵恍惚,总觉得这人在说气话——或是说反话,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林青巍,总觉得面前这人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玩笑?”她问。 林青巍摇头,轻声道,“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他可以过来陪你……在我回不来或是走不开的时候,只要……”林青巍说得艰难,分明每句话都是违心的,每个字都在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蹂躏,可—— “只要,别让我碰上。” ——就像上次一样。 他不保证自己能一直冷静。 星妙还没能反应过来,努力理解这话背后的巨大信息量,愣了好久才开口,问他: “为什么啊?” 林青巍抬头,眼睛里是星妙看不懂的复杂神情,他的声音低哑干涩,看似平静的五官下,诸多情绪暗潮涌动。 “我知道我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但……绝对不是因为,我不爱你……” 林青巍说得极慢,像是生怕星妙没有听见。 他此前从没对星妙说过“我爱你”,所以在星妙听来,这就已经算是在告白了。 青巍说,他爱自己耶! 之前几天的阴霾似乎在瞬间一扫而空,星妙蹦跳着扑过去,一头扎进林青巍怀里。 “我也爱你!” 林青巍转过头去,手却又抱着星妙不愿意放开。 他低头在星妙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星妙想要回吻,又被他偏头躲开。 仰头,林青巍连耳垂都是红的。 “这个月,还有三次机会。”星妙垫脚,伏在林青巍耳边娇声道,“我们……要不要……做一会啊。” 9颤h 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是星妙主动。 可即使是这样,林青巍这种脑子一根筋的男人,连在床上都绅士又保守。 星妙还记得两人第一次上床,没有任何香艳的场面,有的只是自己大概回答了林青巍八十个问题—— “我可以把你的衣服撩起来吗?” “我可以解开你的内衣扣子吗?” “可以把腿分开吗?” “我可以进去吗?” “疼吗?” “要我停下来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经验,有让你不舒服吗?” “我可以…再用力一点吗?” …… 星妙也是第一次,她之前纵使对男欢女爱有无数种幻想,也经不起在欢爱时还要分出心来去回答问题。 ——嗯、没事、可以、不疼、没关系…… 两人一问一答,连在床上的律动都礼貌克制。 甚至于在射精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都是道歉。 星妙总是觉得——差点什么。 那快感如同隔靴搔痒,总是不得要害。 直到有一次,她被林青巍压在身下时挣扎着起身,意外瞥见了男人的下体——那肉刃充血昂扬又青筋遍布,看着着实恐怖。 只是——唯一的问题在于——青巍没有整根送进去,在外面留了好长一节。 ……星妙实在没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怕伤着你。”林青巍如实解释,哪怕星妙说了很多次没关系,他都依旧放不开。 总是小心翼翼、总是谨小慎微。 一个月同房三次,是林青巍自己说的,他也不知是算多算少。 只是既然已经定了这数字,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次就三次。 林青巍当然知道做爱这种事情是人间至乐,可又总是在快乐时满心负罪感。没有找到当年的真相,他怎么敢这么大大方方的享受快乐。 他像个苦行僧一样,跟自己许诺——没找到真相之前,他不配享受任何事情。所以他总是在忍,强忍着自己那最原始的欲望。 在被晨勃胀醒睁眼又看到怀里星妙白花花的胸脯时,在无意间瞥到星妙底裤、看到那印花的内裤几乎包不住她软乎乎的屁股时,在被星妙扑进怀里、与星妙那水汪汪的眼睛四目相对时…… 林青巍都在忍,忍得快要发疯。 可是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忍了呢。 偶尔放纵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自己会因为这偶尔一次的欢娱而被惩罚吗? 林青巍不知道,他喉头滚动,看星妙踮脚、粉白的胳膊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在这种事情上,林青巍总是保守绅士而克制的,总是放不开,总怕冒犯了星妙。 一时间,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突然在想——难不成,星妙是因为……自己没能满足她……才投向周辰的怀抱的…… 不敢再细想,林青巍连上前搂紧了星妙,给她最直接的回应。 “爱我的话,要有所表示啊。”星妙轻飘飘在他耳边落下一句,“来做嘛……” 林青巍低头吻她,嘴里是清甜的芒果味。 去他妈的,今天非要尽兴不可。 偶尔一次,没关系的吧。 手抚在星妙腰间轻轻摩挲,意识到没有拉窗帘,林青巍稍稍用力,将星妙搂起,两人纠缠着进了卧室。 天旋地转间,她便已经被青巍欺身压在了床上。 总感觉——今天的青巍,好像有些不一样。 唇齿相接,星妙被吻得有些晕乎,可能是因为缺氧。 两人间少有这样深入的深吻,他的吻一时试探一时凶猛,似乎总不能下定决心。 所以星妙主动迎了上去,大胆地回应着男人的索取。 林青巍把星妙圈在身下,膝盖支在她大腿两侧,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欺身过来。 星妙本就生的肤白貌美,这时候又被情欲裹挟着,整个人身体都染上了一层潮红。她闭着眼,脸颊上的两团红晕这时候更成了催情的圣药。 林青巍觉得自己下体他妈的胀到快要爆炸了。 星妙习惯性地闭眼,眼前一片漆黑。随后,温热的手便探进裙角、覆了上来,抚上她胸口前的一片绵软。 星妙很喜欢林青巍的手——或者说,喜欢他的所有,更对那双手情有独钟。 分明是常年握枪的手,指腹虎口间都有了一层薄茧——却又纤长笔直、骨节分明,两人的婚戒戴在他手上显得格外好看。 只是,林青巍像是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对星妙而言有那么大的杀伤力,有时候还会问她在盯着什么东西发呆。 “唔——!” 下一秒,强烈的刺激感从乳尖传来——青巍分明还在跟她接吻,手指却不甚老实。指尖捏住了星妙胸口最可爱的地方——那里早已充血挺立,像诱人的樱果。 那里本就敏感,更要命的是林青巍手指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软茧。 拇指的指腹轻轻磨蹭玩弄着脆弱的乳尖,林青巍每动一下,星妙的身子便会跟着颤动一下。 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娇俏可爱到林青巍快要疯掉 。 10异样h 林青巍伸手向下探,见她腿间早已黏腻,绣口微张,吐出团团温热。 他忍的难受,下腹一阵阵收紧,像是蓄起了团火焰,热烈蓬勃。 星妙不知道林青巍还在迟疑什么,腿心微微发痒,折磨得她好生难受,便索性哆嗦着开口,小声道—— “可、可以了…” 是在邀请林青巍进来。 胯间的昂扬物被撩拨,似乎又肿胀了几分。 两人没有要孩子的计划,林青巍伸手去床头摸索,找散落在外面的避孕套。 “那个……那个不对……”星妙的脸红到耳根后,凝脂般白皙的肌肤透出绯红来,她声音小到像蚊子嗡嗡,低声呢喃着—— “床头柜里放的…是小的……”她结结巴巴,“枕头下面有、有你用的。” 两人都是在结婚后才知道避孕套还分尺码,除非特意买大号,否则市面上通用尺寸的避孕套对林青巍而言都有些小。 不但小,还短,还勒得紧。 那淡黄色的橡胶圈子会箍在他勃起性器的中间位置,看着滑稽。 林青巍难受,星妙也别扭。 后来研究了一下两人才发现——其实是可以买到大号避孕套的,市面上少见,但倒也有。 翻开枕头,果然,有几只亮蓝色包装的套子,上面印着黄色的XL大象图样,扁扁的,躺在那里。 喉头滚动,林青巍不记得上次用过以后有把剩的放在枕头下。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这不会是周辰用过以后顺手塞在这里的吧。 ……操。 眼神一瞬间阴冷下来,林青巍手里捏着避孕套,动作停滞在哪里。 星妙只以为是他单手拆不开包装,本想起身帮忙,下一秒又被林青巍推倒,天旋地转间,整个人重新重重地嵌进绵软的床铺。 她看见林青巍咬开了套子的包装,男人鲜红的舌尖在嘴角轻舔,虎牙锋利尖锐,那包装袋被轻易撕成两半。 星妙一阵恍惚,觉得被啃咬的好像是自己。 她的两条腿被扶着膝盖分开,花穴似乎是在兴奋地、不受控制一般地开合。 星妙分明感觉到自己下身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顺着会阴向下,沾湿了屁股。 那晶莹的液体无声说明了一切。 只是,怎么会…湿成这样。 林青巍原本总是会帮她用手指稍作开拓,毕竟他不止一次见过两人交合后星妙下体的淡淡血痕。 可今天,他似乎失去了往日里的耐性温柔。 下一秒,肿胀的龟头便抵在那欲求不满的穴口,未及星妙反应,林青巍便一个挺身,将那骇人的性器结结实实地送了进去。 连根没入的肉刃辟开贪婪紧致的花穴,抵在宫口,被填满的酸胀感让星妙一时忘了呼吸,身体绷紧,反弓成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疼、疼。 身体没能第一时间适应,而星妙又素来习惯了在床上被人温柔的伺候。 林青巍这下猛冲蛮横的不讲道理,星妙有些恍惚,只觉得小腹都跟着隆起。 “出去……太深了……”她无意识地低声呢喃,声音绵软而满是情欲,说不清是拒绝还是难耐。 林青巍同样不太好受——昂扬的性器被湿滑潮热的媚肉裹紧,似有无数张小嘴在吞咽吮吸着充血敏感的龟头。 可他又分明听见星妙叫疼,不敢妄动,只单方承受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紧致,任由快感顺着他尾骨在身体里来回激荡。 “忍忍,”他沉声道,又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乖。” 感觉到星妙稍微放松一些,林青巍便轻轻抽身出来,强忍住想要在她身体里冲刺的欲望,又徐徐地送进去。 甬道内的褶皱似乎被一并撑开,两人的性器紧密嵌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星妙似乎很快便适应了男人的尺寸,原本的呜咽这时变成了催促一般的低喘。 她眼神涣散,连眼尾都是红的。 于是林青巍便心领神会地加快了抽插的速度,直到星妙口中溢出又软又娇的呻吟,再被他撞到支离破碎。 星妙满是雾气的眼睛与男人四目相对,那是叫人看不懂的眼神。 她恍惚觉得,青巍今天有些异样。 11邀请函 林青巍的撞击直白汹涌,没有什么花样,连根没入后龟头便开始欺负那花道最深处的软肉。 极致的快感从两人交合处传遍四肢百骸,他想确认身下的人否跟自己一样享受其中,又想起星妙之前说不喜欢在做爱时回答太多问题。 那贪吃的穴将自己咬得好紧,似乎每次抽插过后都会缠上来更多。星妙细碎断促的娇喘在耳边响起,像是催情的圣药。 林青巍一时开窍,捞起星妙的腿架在自己肩头,狠狠冲刺。 又低头,含住那张失声尖叫的小嘴,细细品咂。 星妙身子紧绷,一阵阵痉挛,快意化成暖流在身体里来回激荡。 床单被攥紧,她似乎需要蓄起十二分的力量去迎合男人大开大合的操干,用力到指尖微微发白。 腿心酸软,又不住地颤。 这一夜终究是折腾得久了些,星妙体力不支,被三次送上巅峰以后便没了意识,在林青巍怀里沉沉睡去。 只能说多巴胺确实是个好东西,一连几天林青巍都睡得尤其香甜安稳,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像是四肢百骸都经历了一次深度按摩。 这是难得的——无人打搅的周末。 两人吃了新疆烧烤,吃了干煸牛蛙,还尝试了下附近那家新开的奶茶店。 “不好喝。”星妙摇头,尝了一口就放下。她撇撇嘴,想了好半天,给林青巍形容道,“像没放洗洁精的刷锅水。” 林青巍也好奇喝了一口——觉得星妙说得对。 新买的游戏落灰了好久,被星妙翻出来。 一人一个手柄,打了个通宵。 窝在一起时,两人都一时间觉得恍惚——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幻觉。 工作日,林青巍开车到单位,感觉神清气爽。 他像是个一直饥肠辘辘的流浪汉,突然吃了顿满汉全席,又泡了一整夜的温泉,心情好到觉得审讯室里那个已经三进宫的盗窃犯都看着像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的样子,心情好到感觉食堂的饭都没有那么难吃了。 不过他的好心情也没有持续多久——周四上午,屁股刚坐上工位,林青巍突然听见阿明喊他, “林队,收发室有你的信,好像是那个姓周的大老板寄来的!” 周辰,我****。 林青巍在心里暗骂,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周辰,已经拉黑他手机跟微信了,结果这货怎么还给自己单位寄东西。 …… 但是又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拆开信封,是一个A4纸大小的硕大邀请函,是邀请林青巍去吃饭,时间是今天下午,地点是达亿集团旗下的顶奢酒店。 很厚的暗黑色卡纸,纂刻着烫金的夸张字体,右下角有周辰龙飞凤舞的签名。 邀请函周围缠了一圈银白色的丝带,带着极为浓烈的香味,像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一般,极尽高调。 按理来说,周辰是商人,林青巍是警察——还主要针对经济犯罪。 这两人,不能说水火不容吧,但也起码肯定不能是一头的。 上市集团的总裁,如此大张旗鼓地将请吃饭的邀请函送到警察局里,本就奇怪。 有同事想上前打听,又被林青巍的冷脸吓回去,只能暗自好奇。 没想太多,林青巍起身,径直走向警察局局长的办公室。 现任局长姓张名锋,实际上是副职,是星妙的爸爸陈嵩局长,因公意外殉职后被提拔上来的。 陈局长离世既意外又突然,组织上至今没有安排,所以正职一直空缺着。 所以大家习惯性地省去了“副”字,都直接叫张局。 “报告。”林青巍在门口敲门。 “进。” 见是林青巍,张局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上周五,那么好的机会,能让林青巍在全市各机关领导面前露脸,他倒好,不珍惜。 还请假,还关机。 气不打一处来,张局甚至不想抬头,问, “怎么了?” “这个。”林青巍把刚收到周辰送过来的邀请函递了过去。 张局疑惑,眉毛拧在一起,伸手摸来了自己的眼镜戴上。 “这个周辰…是……那个……” “是达亿那边现在的负责人,前几个月刚调来清市。”林青巍面无表情,解释道。 “他叫你去吃饭?”张局问。 “是的。” “你们之前就认识?”张局抬了下眼镜,镜片闪烁一下,“不然怎么突然点名邀你去吃饭?” “是,”林清巍百分之一万确定周辰找他是因为星妙,但又觉得没必要向领导披露这些。 “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于后就没见过了。” “这样,”张局放下手里的东西,反问,“你觉得呢?这个邀请函。” 林青巍站直,目视前方,道,“根据《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内务条令》第五十六条公安民警不得接受对工作有影响的宴请或礼品馈赠。所以我觉得…接受这个邀请,并不合适。” “你觉得跟周辰吃饭,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张局反问。 “不,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张局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张邀请函上,拇指在卡面上摩擦,若有所思的样子,道,“要接受考验,才能不怕考验嘛。” 现在变成林青巍疑惑了。 “去吧,达亿是清市的纳税大户,周总是市优秀企业家,还是新接手集团,多走动走动没坏处。” 张局把邀请函递回给林青巍,道,“听懂了吗?这是命令,不准再请假了。” 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上级又下了命令。 林青巍皱眉,却又铿锵—— “是。” 12威胁 下午六点左右,带着达亿标识的奥迪A8停在警局附近。司机西装革履候在一旁,等林清巍出来。 因为是赴私人晚宴,林清巍离开前换掉了制服。 见林清巍出来,司机帮他拉开车门。 两人在车上坐好,司机却没有立刻发车,而是抬头看着后视镜,道, “林警官,打扰了。周总要求的,等您上车以后有个问题要先确认一下,然后才能开车。” “你说。” “周总让我问您一下,是否有携带任何管制刀具或危险枪械。“ …… 他妈的。 周辰还他妈在嘲讽他。 早知道真该一枪给丫崩了。 找个司机给他上什么眼药呢?这问题一问出口,自己成什么人了。 林清巍心里骂得很脏,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林警官?” “没、没事。”林清巍摇头,“没有携带任何刀具枪械,身上只带了手机钥匙。” “好的,您确认了就行。”司机笑得灿烂,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到达目的地,林青巍被引导着,过了两道安检门,还有穿制服的人过来搜身。 达亿集团主大楼20层据说是个旋转餐厅,林青巍又在进门之前被要求交了手机。 “手机也不能带进去?”林青巍皱眉,深感不悦。 “很抱歉林先生,”女工作人员态度很好,小心地解释,“我们会帮您好好保管的。” 林青巍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为难下面这些单纯听命令干活的人,把手机关了然后丢了过去。 这一整层都装修的相当豪华,没有开大灯,周遭的光源只为维持在一个刚刚好能看清的能见度。地板上铺着脚感极好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熏香。 林青巍不太喜欢这层的装修,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过消防检验的。 旁边的人帮他拉开门,林青巍进去,发现周辰已经坐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不大的圆桌,面对面两个位置,菜品已经摆好。 见林青巍进来,周辰并没有抬头,专心用小刀分割他面前那块带着点点血丝的小牛排。 “林警官,”他大声道,“坐!” 来到周辰的主场,林青巍不会觉得害怕,却也注定不会太自在。 他拉开凳子坐下,保持着警惕。 虽说这已是两人十几年后第二次见面,可林青巍并不愿意回想上次那几乎算是一瞬间的照面。 两人都很难堪,林青巍更甚。 所以这次,落座以后,林青巍冷着脸,几乎是在审视面前的男人。 印象中,周辰在高中时候是留过长发,后来因为打架吃亏,几乎剃了个光头。十几年不见,到底是换了身份,着装发型都被认真打理过,看着一丝不苟。 林青巍眯眼,看见周辰下巴上那道浅浅的疤痕,这么多年了还没完全消掉。 周辰自知林青巍对自己敌意颇深——肯定的,毕竟两人上次见面何止是剑拔弩张——林青巍差点一枪蹦了他。 可毕竟是他把林青巍请来的,该尽点地主之谊才是。 啧,林青巍、林警官。 周辰觉得实在是很不习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毕竟早十几年,他都是直接把林青巍叫巍狗的。 巍狗,喂狗,是星妙的真心喂了狗。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周辰拽来餐巾轻擦嘴角,“林警官想吃什么,随便说,后面有五六个厨子准备着。” “不用。”林青巍薄唇轻启,眼睛却牢牢盯着周辰,表情毫不友善。 再迟钝的人也该感受到这两人之间降至冰点的寒气了。 “你叫我过来,不是单纯想请我吃饭吧。”他冷声道,“有什么事情,直说。” 林青巍对周辰想说什么做什么毫无心理预期,他也不愿意提前设想。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们两人高中的时候就不对付,过了十几年了,不可能突然缓和关系。 更何况——当下周辰跟星妙的事还被林青巍撞见,说难听点,周辰就是个姘头,林青巍作为原配,只要不闹出人命,怎么敌对他都不过分。 周辰重新拿起刀叉,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哎你说,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是不是都特死板。” “什么意思?” “死板么,就,不会变通,还缺乏想象力。” 周辰一边说话,一边认真处理着自己餐盘里的那块小牛排,银光闪闪的刀刃将牛排分割得四分五裂,并不体面。 他有些漫不经心道, “咱们假设,就想象一下,如果你不在了——我是说,比如牺牲了、光荣了,星妙肯定会嫁给我的,你说呢?” 如果林青巍死了,星妙会嫁给周辰。 顺理成章。 “这算什么?”林青巍挑眉,他分明知道周辰的挑衅幼稚低级,却依旧怒火中烧。 “死亡威胁?威胁一个警察?”林青巍反问。 “林警官怎么还生气了呢。”周辰突然又极爽朗地大笑几声,仿佛自己刚刚不过是开了个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是林青巍当真罢了。 “要不怎么说你们当警察的死板呢,说了是假设。” 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难怪要搜身收手机呢。 林青巍面无表情,心里暗流涌动。 周辰——确实变了很多。 毕竟这些年在商场里打拼,言谈举止都值得人揣摩。讲话三分真七分假,像是应对什么场合都游刃有余。 难怪——难怪他能把达亿接过来。 印象里,周辰还该是那个动辄就挥拳头的莽夫。 13不欢而散 “别紧张,林警官——或者林队长。”周辰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道,“我对你们的婚姻,没有任何意见,我保证。 “不过同样的…你们的婚姻,也不能构成我跟星妙之间关系的障碍。 “我可能没说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给你任何保证。随时随地,只要星妙需要我,我就会到。但,绝对不是针对你,或是针对你们的婚姻。 “星妙跟谁结婚,对我而言,都一样。 “以前是我没资格,现在……可真不好说。” 说完,周辰端起桌上的葡萄酒,悬在半空,像是敬给林青巍的,“林警官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见林青巍没有回应自己,周辰知趣地自斟自饮起来。 他低头小嘬,随即皱眉——这葡萄酒放太久已经有些温热,坏了口感。 再好的东西,错过了最合适的时间,就总是错的。 意思,周辰已经传达到了。 林青巍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了。 两人相顾无言,各怀心事。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林青巍起身告辞,自始至终没抬起筷子半秒。 “看来是我这里的厨子不够格,没能入得了林长官的法眼,是我招待不周了。”周辰戏谑道,分明是讽刺。 林青巍冷哼一声,起身便走。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错了,周辰一点都没变,只是稍微学会了一点伪装,学会了去做做表面功夫。 他依旧是自己印象里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把老师打得头破血流的街头痞子。 不过现在倒是装的人模狗样。 垃圾。 啧。 林青巍眉头紧锁,冷着脸,像往日里执行任务,用气场呵退不必要的闲杂人等。 去拿手机的时候那个女服务员明显被吓到——把手机送过来的时候都战战兢兢。 周辰主动跟上来要送他,被林青巍冷声拒绝—— “周总,留步。”他道,没有回头。 站在电梯口,周辰伸手将电梯门拦住。 当他对上林青巍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时,嘴角依旧挂着让人火大的、戏谑般、带着些许嘲讽的笑。 两人无声地对峙,直到电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当周辰终于松开手,当电梯门终于缓缓关上。 隔着门板,林青巍冷声道: “你还跟那时候一样。” “你也是。” 不欢而散。 回到车上,林青巍烦躁地扯开颈前衬衣的纽扣,情绪复杂,却又清晰地感觉到愤怒占了上风。 他原以为周辰身居高位可能身周早已围满了各色莺莺燕燕,原以为周辰跟星妙不过是生理上相互慰藉。 可都过去十几年了,怎么——那个周辰,还跟以前一样? 他凭什么能十几年如一日对星妙那样一往情深? 什么叫“他以前没资格,现在可不一样?” 所以今天这顿饭算什么呢?威胁?示威?宣战? …… 周辰他到底…想做什么? 林青巍一脚油门,朝市外的环山公园开去。 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不适合回家见星妙。 林青巍离开后,达亿集团高层,周辰让人收起那不对他胃口的葡萄酒,要了几瓶冰啤酒,随便指了个在20层工作的员工,要他陪自己喝酒。 那看着很年轻的服务员稚气未脱,被点到后害怕地后退了好几步。 “周、周总,我不会、不会喝酒……” 周辰皱眉,不理解怎么有人能不会喝酒。 拿起酒瓶子对嘴往里灌还能有人不会? 自顾自仰头喝了一大口,周辰不爽地用胳膊擦了下嘴角,又让其他的人都出去。 旷大的屋子只剩周辰一个人,他索性脱了鞋,靠墙坐在地上。 酒啊,是真他妈难喝啊。 他之前是怎么天天靠这玩意过活的。 脑子很乱,周辰脑子里闪回起了那些他原以为自己早都已经遗忘的片段。 巧了,林青巍也是。 少年时候的澎湃和赤诚,坚定偏执到不讲道理。 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似乎只需要一根细细的引线就可以整片牵出。 人被过往牵绊,同时被经历塑造。 有些事情,大抵确实不是那样好忘记的。 14野狗 周辰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星妙的。 可能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能是在某个因为噩梦惊醒的凌晨。 莽撞蛮横的少年,似乎连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都显得这样不讲道理。 那时候妈妈带着他常常搬家,在每个地方都住不了多长时间。 有时候是两三年,有时候是几个月。 他从小学开始就总是在转学,所以自然也没有朋友。 搬家的原因——哪怕没人告诉他,周辰也自己知道。 他之前有听附近好生是非的大妈说过,因为妈妈年轻的时候给大老板当了小三,后来又被大老板抛弃,所以才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看着可怜。 “长得那么漂亮,啧啧啧。”那些大妈一般会用这种语调结束话题,是在道德审判,又在指指点点。 周辰知道妈妈很美,长得好像日历上面的人。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爸爸,所以便以为那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每搬到一个新地方,小周辰都要经历漫长而痛苦的尝试交朋友的过程。 周辰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新家楼下的小公园,那时候他应该不到十岁,刚搬进这个小区没多久。 原本住户家的小孩已经有了固定的好朋友圈子,周辰瘦小又内向,很难融进去。 公园里有些老旧的器材,生了锈又落了漆,大人们是嫌弃的,小朋友却乐于爬上爬下。 周辰自己跑下楼,坐在秋千上,没人推他,他就自己使劲踮脚,让秋千能动起来。 秋天的凉风吹在脸上,轻微的失重感让他雀跃。 这时候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跑来站在他身边,胖乎乎的,手里还攥着把很大的水枪。 周辰很开心,一瞬间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推秋千,以为是要跟自己交朋友。 可是那时候他尚不明白,不是每个小孩都天生善良,懵懂而无知的恶意反倒坏的很纯粹。 他们不会在乎自己说的话会不会伤害到别人,不会明白自己无意识间的行为会造成怎样恶劣的后果。 就只是,坏。 “他们说你没爸爸,你爸是不是死了?”那个男孩一手扶着秋千的栏杆,歪头问他,轻飘飘的,又确认了一遍: “你爸是死了吧?” 秋千像是一瞬间便停了下来,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那破裂的声音震耳欲聋,周辰无措茫然,他抬头,眼里噙满泪水。 胖男孩跟周辰对视,却依旧是那种无所谓的表情,通红肥硕的脸蛋将眼睛挤成一条细缝,面目可憎。 “他们说你妈是坏女人,把你爸杀了,所以你才没爸爸的。”胖男孩用手肘杵了一下周辰的胳膊,一脸好奇地问他, “那你恨不恨你妈啊?” …… 周辰不太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他像疯了一样扑过去,骑在那男孩身上,胡乱地抡拳头。 可是那时候他却很是瘦弱,三两下便又被反压在身下——那胖孩子仅凭体重就可以让他动弹不得。 最后的最后,那个胖孩子攥着手里灌满水的水枪,敲在周辰下巴上。 破了皮,伤口有点深,最后缝了六针。 胖小孩的妈妈是个看着就尖酸刻薄的女人,很瘦,只有胖小孩一半的宽度。 在医院时,那女人一直在重复—— “小孩子下手没轻重的呀,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都有人看见,是你家孩子先动的手,我家宝宝这充其量是正当防卫。” 最后她留了四百八十块钱,踩着高跟鞋走了。 周辰一直觉得这个数字很奇怪,不是整数,也不够自己的医药费。 480,听着像是在说—— “死吧你”。 周辰不想去问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自己出生以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巴上缝过针的印记好明显,斜斜的一道,深红色,还能看到圆形的针脚。 像是一只虫子爬在他下巴上,很吓人。 这下,可能其他小朋友会更讨厌自己吧。 周辰这样想。 那……自己也不要喜欢他们了。 “还疼吗?”妈妈蹲下来问他,用手指轻轻蹭过周辰的下巴。 “我们再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周辰木然点头,不就是搬家吗,他早都习惯了。 成为星妙一家的邻居,原本就是个意外。 妈妈之前定的房子,房东突然不愿意租给他们了,所以只能跟着中介临时满城乱转找合适的现房。 中介和妈妈去看房子,周辰不想跟进去,就在小区里呆着,等他们看完出来。 站在单元楼门口等人的时候,周辰百无聊赖,会观察周围的环境——小轿车多不多、小孩子多不多、地上是不是到处丢满了垃圾。 认真想了想,这个小区应该是之前他们看过的所有小区里最好最漂亮的。 然后周辰就看到一个阿姨牵着个小姑娘,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小女孩像是在踮脚跟她妈妈说些什么——没准就是在说他。 总是有人对着他窃窃私语,这样的场景周辰见的多了,索性把头转向一边。 结果没过几秒,那小丫头就跑到自己跟前,拿着片创可贴就要往他手里塞。 周辰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后退和拒绝。 可这丫头却有点不依不饶,没等周辰躲闪,飞快地撕开创可贴的保护膜,踮着脚给贴在他下巴上。 没对准,一半黏在了周辰的嘴角。 “有伤口的话,要用创可贴保护起来,这样才能好得更快。”女孩认真道。 直到这时周辰才反应过来,她是把自己下巴上缝过针的痕迹当成了红色的伤口。 “再给你一张。”女孩说,往他手里又塞了张创可贴,随即又叮嘱,“如果沾了水,要勤换喔!” 周辰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直到站在一旁的阿姨轻声唤她—— “星妙,走啦,要回家了。” 女孩点头,跟周辰摇摇手说,说,“哥哥再见。” 直到两人走远了,周辰才回过神来—— 他刚才,应该说“谢谢”的。 周辰觉得自己像路边的一条野狗,突然有人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15刺 陈家对星妙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无所谓她跟谁交往。 星妙总喜欢跟在她阿辰哥屁股后面玩,家里人也就随他去了。 甚至于当听说星妙跟楼下新搬来那家的儿子成了好朋友,陈父还笑道,“好啊,妙妙这不就有哥哥陪了。” 周辰没想到星妙一家会对自己是这个态度。 陈叔叔——星妙的爸爸,很亲和、很爽朗,从来没有过问自己家里的事情。颜阿姨——星妙的妈妈,看着很温柔,而且总是留他吃饭。 一来二去的,两家便熟悉了。 妈妈也在本地一家教育机构找到了份稳定的、教人弹古筝的工作,她说短时间内,应该是不用搬家了。 周辰很高兴,因为不用跟星妙分开了。 两人一块上学一起放学,周辰大星妙三岁,高她两级。 一开始,周辰还自告奋勇说要帮星妙辅导作业,后来他又发现自己确实不是念书这块料,再努力也就是个中等水平。 星妙却很聪明,上课被老师夸,放学后被邻居夸。 长得漂亮可爱,学东西非常快,旁人稍微一点拨她就懂了,圆杏般的眼睛又黑又亮,还眨巴眨巴,古灵精怪的,没人能不喜欢他。 周辰原本是很为星妙骄傲的,直到有一天他在班级里,听到后桌两个男生在交头接耳—— “你知道初一那个女的吗?好像是叫陈星妙的,才13岁就发育成那样了,腰细屁股大的。我之前上体育课,看见她穿那个运动裤,啧啧啧,屁股都勒出形了,真想扇两下啊。” 然后他站起来就动了手,跟那人打成一团,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青春期的男生,满身蓬勃洋溢着无用的荷尔蒙,可以毫不遮掩地释放恶意。 周辰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对低年级的小女孩说出这种话,更是第一次知道,哪怕是像星妙这样乖巧伶俐女孩子,身边也不总是善意。 她分明只是在自己开开心心的生活,像一朵雪白的雏菊。 可却总有那么多不怀好意的凝视,藏在淤泥里,偷偷窥望她,揣度她。 所以周辰突然便成了星妙的护花使者,义不容辞。 他的个头在很短的时间内窜到了一米八,壮了不少,打篮球可以打前锋位置,靠体格能把对方大前锋撞开,抬手上篮时,结实的大臂上能看到清晰的肌肉线条,也会引得女生在球场边尖叫。 下巴上缝过针的地方恢复了一些,没有那么红了,却还是能看出手术的痕迹。 渐渐的,同学里有了些关于周辰的传闻——说他曾经跟校外的小混混打架,一打四,不但没输,还反杀了一个,那人重伤进了医院,他只是皮外伤缝了几针;还有人说周辰之前家里是开矿的,之前住在另一个省,因为矿上出事了,周辰他爸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安全,才让周辰转学到这个学校的,周辰他爸是个幕后大佬,还跟黑道有些关系,不能露面的,所以周辰其实是黑帮家的少爷。 再加上周辰本身就喜欢打架,脾气火爆,一来二去的,就莫名其妙的在学生里有了很高的威望—— 学生们总是喜欢听那些传奇故事的。 这些传闻或多或少也进了星妙的耳朵,她讲给周辰说的时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实在不知道,周辰这么耐心温柔的人,怎么就被传成了黑社会。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古惑仔呢!”星妙刚跟周辰一块看完了那个古惑仔电影,好像叫人在江湖。偶尔有些画面她觉得血腥,会尖叫着拽来周辰的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周辰在帮她削苹果,听见星妙没头没尾蹦出这么一句,只觉得可爱,切了一块塞进她嘴里。 “不过说起来,”星妙站直了身子,比比划划的,“你怎么突然就长这么高了,” 她小声嘟囔,“明明之前还跟我差不多的。” 两人天天呆在一起,大概是留意不到这些变化的,现在——星妙却发现自己只及周辰胸口。 周辰有时候会看着星妙的背影,卑鄙地想——要是星妙能一直长不大,一直被自己护在身后,那该有多好。 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成了他最珍视的、心尖上的人。 可是他终究是愚钝且麻木,甚至没意识到少女的情窦初开,快到就是一瞬间的事。 终究是亲情变了质,好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星妙就已经在光明正大地喜欢林青巍了。 那个高一才转学过来的男人,据说学习很好,看着瘦弱,又像面瘫一样,没什么表情。 周辰觉得自己这辈子最讨厌这种看着八风不动的大尾巴狼,装什么装啊。 他到现在都记得高一的那个下午,原本只是正常在等星妙放学,然后那抹小小的鹅黄色身影便直接扑进自己怀里,小脸皱巴巴的,哭红了眼睛。 周辰以为星妙是被欺负了,一时气血上涌,只想抬手抄家伙。 可谁知星妙却是哆哆嗦嗦地跟他说,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阿辰哥,我真的好喜欢他。” 周辰不记得那一瞬间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好像一个气球突然泄了气,满腔的怒火在胸膛里炸开,又只能自己消解,把那苦涩的情绪硬生生咽下去。 那个不合群又名列前茅的男人,成了周辰心里的刺。 16高一 林青巍第一次注意到周辰,是高一时候的国旗下讲话。 那时他刚转学过来,连同学还没能认清。台上的老师刚声情并茂地念完了一篇整关于老师们无私奉献、燃烧自己照亮学生的稿子,普通话不算标准,感情却很夸张丰富。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台下便传来了清晰的“吁”声。 不屑混着挑衅,总之是在喝倒彩。 教导主任——那个姓李还是姓王的秃顶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高一方阵。 人群里一阵慌乱,林青巍稍稍垫脚就能看到那边发生的事情——他看见教导主任没多迟疑便直接锁定了目标,大跨步扯上一个男学生的校服衣领。 那个校服不算多合身,甚至有些小,罩在那人身上。 教导主任有些矮小,为了拽他的衣领只能使劲抬高胳膊,看着滑稽。 那学生并不慌,甚至还在笑,看着满脸不屑。 “周辰,你有毛病是不是?啊?!”教导主任咆哮着。 原来那个男的叫周辰。 然后林青巍便看见周辰微微弯腰,看似顺从地俯下身子,又趁教导主任没反应过来,快速拨开跨在他腰间的扩音器,字正腔圆地、中气十足地对着话筒说了一句—— “垃、圾。” 那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到操场上每个学生每个老师耳朵里。 教导主任气得涨红了脸,学生们听到笑作一团,班主任们又着急忙慌地维持秩序。 林青巍讨厌特立独行和标新立异,只觉得周辰幼稚可笑,所以他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想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然后周辰就被老师拖拽着离开了操场,最后被停课了一周。 听别人说周辰初二的时候就转来这个学校的,又擦着中考分数线直升了本校高中,天天打架,又总是带头闹事,是处分公示栏的常客,老师们都头疼他,却又在学生里有很高的威望。 所以教导主任才能只听见个声音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起哄闹事。 林青巍跟周辰不在一个班,他们尖子班离初中部近一些,但周辰老往过来跑,所以总能撞上。 周辰去初中部,是为了找陈星妙,林青巍很清楚。 陈星妙是警察局副局长陈嵩的女儿,陈嵩则是——妈妈生前的上司。当时妈妈的遗体告别仪式,陈嵩有带女儿出席。 林青巍记得那时候父亲坚信妈妈的死亡不是个意外那么简单,背后必然有阴谋—— 她是在执勤的过程中被醉驾司机撞飞的。 尸检报告显示,断了七根肋骨,其中一根扎破了肺,等救护车过来人就已经断气了。 警察局那边却认为父亲只是想要更高的赔偿金,将妈妈定义为因公殉职便草草结案。 那段时间家里跟警察局里关系闹得很僵,所以妈妈遗体告别仪式上,除了亲朋,就只有陈嵩一人带女儿出席。 林青巍本能地仇视一切穿警服的人,直到陈嵩胸前带着白花走过来,屈膝抱住了他。 “对不起。”陈嵩在他耳旁轻声道。 随即,那个叫陈星妙的小丫头往他手里塞了一颗阿尔卑斯,说“哥哥别哭”。 那时候只有半人高的小姑娘,竟然也长这么大了。 林青巍不知道陈星妙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被周辰这样的混混怎缠上,一开始以为是陈星妙被骚扰,后来才发现他们确实常常待在一起,上学放学,或是周四的大扫除自由活动时间。 因为无意间听到过陈星妙把周辰叫哥哥,林青巍便以为这两人怕是有什么偏远的亲属关系。 可是林青巍没有那么多时间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学习,但同学们下课后的交头接耳偶尔还是会有只言片语传进他耳朵里。 “周辰又打架了,好像是为了哪个女生,还是跟隔壁学校的高年级耶!” 林青巍不能理解那些女生说这个话的时候,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潜台词大概是—— 什么样的女生能让周辰为了她打架啊! 林青巍不懂青春期少女怀春,更觉得自己跟周辰或是陈星妙都不该有什么交集,直到那天回到座位,抽屉里一封情书裹在卷子里被一块带了出来。 正反一共三页,很幼稚的字,却能看出来是很认真的在写,一笔一画,连个连笔都没有。 林青巍不是第一次收到情书,没当回事,大概瞟了一眼就准备扔掉——却又在落款处看到了“陈星妙”三个字。 竟然是她写的吗? ……林青巍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疑惑、惊异又奇怪。 他不记得自己跟陈星妙有什么交集,跟甚者,两人近几年都没有说过话,对彼此的认识也就只停留在相互知道名字这个程度。 所以认真思考过后,林青巍把这封情书归结为恶作剧,或者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 既然是恶作剧,也就不用多么认真去对待。 唯一只是林青巍没有把这封信扔掉,而是找了个盒子好好得收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17小丑 只是陈星妙似乎比他想象中更认真更坚持。 最开始是托同班同学给他情书,再往后变成了体育课送水,直到那年情人节,林青巍在抽屉里看到了巧克力。 他还记得那个巧克力的样子,德芙巧克力被装进粉色的心形铁盒里,打开就能看到那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我真的很喜欢你!” 陈星妙追林青巍这个事情在全校都闹的沸沸扬扬。 一是,女追男本就少见;二是,追得这样大张旗鼓、还越挫越勇的,更绝无仅有。 小部分人说陈星妙太不矜持,大部分人说林青巍不知好歹。 谁都知道陈星妙是警察局副局长的女儿,优秀漂亮,总被前呼后拥着,能看上林青巍这种父母双亡又只知道念书的呆子,分明是他走了狗屎运。 大家都想看这场大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直到周辰也卷进这场混战里。 他站在林青巍在的尖子班前门口,斜靠在那门框上,大大咧咧地朝里面喊—— “林青巍,有你的信。” 不用想也知道是帮谁送过来的。 周围的同学多少有些怕他,没人敢拦,就只是抬头张望。 见林青巍不理,他便直接大跨步进了这陌生的教室,把那信封摔在林青巍桌上,没等他说话就扭头便走,似乎在低声骂骂咧咧。 林青巍不知道周辰是出于什么心态来帮陈星妙送这封信的,哪怕在感情上迟钝如他,也能看出来周辰是喜欢陈星妙的。 不然为什么总是这样天天护着,鞍前马后又忠心耿耿。 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积攒了许久的情绪急需找一个突破口。 放学后,林青巍推着自行车慢慢往校外走,半路上被周辰拦了下来。 周辰抬脚踩住车轮,仰着下巴,挑衅道, “聊会?” 林青巍不想在学校里面跟周辰发生什么冲突,所以跟他去了小巷。 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盛夏时候嘈杂的蝉鸣,乱得像两个少年各自的心事。 林青巍站在那里与周辰四目相对,他听见周辰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一句—— “你他妈到底装什么装啊?” 林青巍听出那潜台词了,是说“星妙那么好,到底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你凭什么敢拒绝她啊!” 所以他抬头,眼里带着讥讽,反问:“那你呢?你又在装什么?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为什么自己不追她?反倒是帮她追我?” 分明字字扎心。 周辰一时语滞,没能回答。 于是林青巍又火上浇油般补上一句—— “你不觉得自己很荒唐很滑稽吗?” 很可笑,可笑的像个小丑。 下一秒,周辰的拳头挥了过来。林青巍没来得及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自行车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嘴里有了血的味道。 林青巍不想回手——他怕被处分、怕影响升学。 分明是被打,他却依旧冷静,弯腰扶起了自行车。 “我他妈真想不通星妙怎么就看上了你。”周辰嘴里依旧在骂骂咧咧。 林青巍当然周辰知道这是恼羞成怒,被戳着痛处,谁都会跳脚。 擦了下嘴角,他抬头,对上周辰那双充血的眼睛—— “懦夫,废狗。” 周辰咆哮,不知是在骂谁。 “那你呢?”林青巍反问。 你甚至不敢告诉陈星妙你周辰喜欢她,你又算什么? 周辰的第二拳挥过来,被林青巍侧身躲开。 被愤怒裹挟的男人,攻击再猛烈,拳头也是软弱而飘忽的。 林青巍也知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道理,回了周辰一拳,正中脸颊。 两个少年为了同一个人大打出手,直到学校有老师经过把他们拉开。 然后,毫不意外的,两人都背了处分。 周辰被要求停课三周,林青巍被要求手写三千字检讨。 是互殴,两人都挂了彩,但是老师认准了是周辰找事,林青巍只是迫不得已的反击,是正当防卫。 看吧,好学生待遇就是不一样。 那处分在晨读时对全校师生公布,周辰被处分惯了,只淡淡地“切”了一声,没等老师过来赶他,自己起身就走。他连书包都没带,只搭了件校服在肩上。 临出门时,踢翻了最后排的垃圾桶。 周辰被停了课,星妙也知道,所以跟爸妈打了招呼以后放学直接去他家里找他。 两人住得很近,是邻居,甚至于青梅竹马。 “怎么还打起来了…”星妙给周辰带了西瓜,很大一个,两人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电视机里在播《武林外传》,响起了《茉莉花》的背景音。 “心疼了?还是怪我?”周辰把西瓜最甜的那一块挖出来递过去,像是在道歉。 星妙毫不客气照单全收,长大了嘴“啊呜”一声全吞了进去,嘴里还在嘟囔着—— “好甜!”她说,“没有、没有怪你。” 嘴里塞着西瓜,星妙说话有些不太清楚,含混道,“就是……下次……就不好……让你帮我去送信了嘛……” 都这样了,还想要追林青巍。 周辰实在不懂,情窦初开的十几岁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就那么喜欢他?”周辰问她。 “嗯。”星妙回答,漫不经心却又认真的样子。 周辰也低头吃了一口西瓜,苦极了。 18撩拨 林青巍在写检讨的时候,偶尔走神,盯着书架上那本《浮生六记》发呆,脑中又不止一次浮现起星妙的脸。 他不是石头做的心肠,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时,也会觉得阵阵晕眩。 林青巍把星妙送的所有东西都退了回去,唯独把写给他的信全部好好收了起来,像书签一样,夹在《浮生六记》里。 可能是因为沉复曾在第一次与芸娘分离时说“及登舟,满目桃李嫣然,余则恍同林鸟失群,天地异色,心神不得安宁”,叫林青巍有了同感。 他自乱阵脚,不知道星妙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还喜欢得如此直白坦荡。 那时候的林青巍,母亲因公殉职,父亲没了工作,常年酗酒加日夜颠倒,神经绷紧而脆弱,并最终倒在了奔走呼号的路上。 因为父亲坚信母亲的死不是个简单的意外,可所有人都当他是因为失去爱人悲伤过度。 旁人的同情被父亲经年累月的抗议消磨,他最终成了孤身奋战,又被打上了“无理取闹”的标签。 “是有人害了她。”父亲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努力了好几年却也没能看到完整记录当时事件的案卷。 林青巍那时候尚不能理解所有事情的意义,像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在风暴的中心了。 有人说林青巍的父亲贪得无厌,拿了几十万补偿金,还不满意; 有人说这家人的小孩是不是八字不好,怎么前几年刚克死他妈,现在又克死了他爸。 人可能至少要装的毫不在意,才能抵御外界的疯言疯语。 他给自己办了转学,想逃开那个让人窒息的环境。 然后,像是被女神眷顾,林青巍发现自己遇到了星妙。 看着那一封封热烈又真挚的信,林青巍觉得自己像是能隔着信纸,摸到星妙那勇敢又赤诚的灵魂——如同太阳一般闪耀,是他缺少却又向往的。 林青巍有时会恍惚,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在泥淖中孤身独立的时候,星妙扑了过来,拥抱他,又捡起了他破碎却闪光的灵魂。 大概是因为年轻而稚嫩的心突然被撩拨了一下,汹涌的悸动从胸口溢出,痒痒的,叫他坐立不安。 可他又给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叫他不敢面对星妙亦不敢面对自己。 林青巍一边觉得是星妙的喜欢才让自己的存在有了意义,一边又偏偏将这种情愫当成了洪水猛兽。 他不坦诚,怕被人发现,于是手忙脚乱地将那陌生的情愫在心底锁死。 一边怯懦一边逃避,一边假装毫不在意。 别扭得不讲道理——直到周辰突然跳出来,两人挥拳相向,不留情面地撕扯着彼此的伪装。 那时候的自己,真幼稚啊。 ………… 沿着环山的路,林青巍一直一直往高处开,直到山顶。 有风吹过,一旁的竹林跟着摇摆,发出窸窣声。这里海拔高,人少,空气里已经带了些凉意。 他弯腰,在车里一阵摸索,找到了烟和打火机。 火苗窜起,一瞬间闪烁。 林青巍将烟点着,吐出一层淡淡的白色烟雾。 细长的烟杆夹在他指间,像是清冷鬼魅的装饰。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知道,林青巍是会抽烟的。 他好像突然想起那次和周辰打架——在老师赶来之前,周辰用校服胡乱擦掉嘴角的血沫,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她喜欢谁都可以。”周辰说,声音有些发颤,痛苦隐忍。 “她不必要——也不应该因为我的喜欢就有什么心理负担。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都无所谓。” 林青巍不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不理解怎么能有人卑微到这种地步。 周辰像是会读心一般,站直了身子, “你不需要懂。” ……啧。 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 林青巍皱眉,怎么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他低头深吸一口,烟雾在口鼻中充盈。 一抬头,又看见有老人在远处散步,林青巍有些慌乱,三两下将烟灭了。 林青巍分明记得自己二十八岁生日那天,脑中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清晰、又决然。 他在那时候就已经举起枪,杀死了过去那个总是在怯懦逃避的自己。 可现在,林青巍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不安。 他在惶恐、在惊悸,如同惊弓之鸟。 他原以为周辰早都变了,以为那个男人跟星妙该只是一夜情而已,一时兴起而已。 怎么还能这样一往情深。 心里莫名地生出了异样的情愫。林青巍突然有了一种“星妙真的可能会被抢走”的感觉。 敌人来势汹涌,又目的明确。 幸而他终究理性冷静,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 只要自己不愿意离婚,周辰就永远是没有名分的第三者不是吗? 自己——也只有自己,才被法律承认的,星妙唯一的配偶。 想到这里,之前的不安莫名变成了满腔的醋意。 ——周辰凭什么。 19张嘴h 当林青巍开车到家的时候,已近夜里。 分明凉风清冽,他却偏偏觉得浑身都燥热难忍——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他想向全世界宣示自己对星妙的主权、他想在地上划出一条清晰的线,告诉别人不要过来。 星妙自然猜不到他那些复杂起伏的情绪,听见开门的声音,依旧是高兴地迎上去。 她知道青巍下午要去跟周辰吃饭,觉得这两人应该不会再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虽然有些担心,却也随他们去了。 “怎么样啊青巍,”她蹦跳着凑过来,问,“吃的好吗?” 星妙刚洗完澡,穿着睡裙,脸颊上透出绯色红晕,皮肤上还有残留的水汽,整个人出水芙蓉一般,带着醉人的香气,发梢还有水珠。 空气似乎比屋外要灼热几分——不然怎么一看见星妙,林青巍就红了眼。 像是被本能驱动一般,林青巍大跨步上前搂住了星妙,以不容拒绝的力度将她抵在墙上。 刚洗过澡微微发烫的脊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星妙有些不太舒服,更不知道林青巍到底是怎么了。 几分关切混着慌乱,星妙刚想张嘴问他怎么了,下一秒,嘴唇被林青巍低头含住,那湿热的舌头不由分说便侵了过来。 她身子娇,哪怕只是被人抓住手腕,短暂时间过后也定会留下显眼的红色痕迹。 青巍也好,周辰也罢,星妙习惯了在床笫之事上被人小心翼翼地护着。 可青巍的吻霸蛮又不讲道理,就这样生生顶撞欺负过来,星妙一时吃痛,本能地躲闪。 ——却又无路可退。 面前的男人这时候显得陌生恐怖,力量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似乎无论她如何推搡如何挣扎,都离不开他的身下。 那两条坚实的臂膀此时肌肉隆起,如同铁笼一般禁锢住了怀中娇小柔弱的鹿。 可面前的野兽似乎并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她,几经摸索,终于被他捕获了那脆弱且不安分的小舌头。 不像是接吻,分明是啃咬。 “呜呜……”星妙喉头溢出委屈的呜咽——她好疼,她要没法呼吸了。 绵软的拳头落在林青巍胸膛,没能撼动男人半分,却又像是叨扰了他。 林青巍皱眉,显出不悦的神色,却终于放过那快要充血的唇。 他伸手,稍稍用力,单手钳住了那两个纤细的手腕,固定在星妙头顶。 贴得太紧,男人胯间勃起的性器这时候早已充血昂扬,硬得像铁,直挺挺立在那里,杵得星妙小腹生疼。 林青巍低头,鼻尖在星妙脖颈处磨蹭,低声的喘息带着灼人的温度,刺激着她敏感的耳垂。 星妙这里是怕痒的,一时瑟缩。 林青巍开口,声音低沉嘶哑,又喷薄着腾腾的情欲—— “不许动……” 他这辈子曾对着各色嫌疑人喊过无数声铿锵落拓的“不许动!”——星妙却是第一次听见,她本想说些什么,刚张嘴便被打断。 “不许动……”他又道,萎靡缱绻又不容置喙。 第一声是要求,第二声是警告。 星妙从来没见过林青巍这样——青巍低着头,又背光,看不清表情。 被骇人的压迫感裹挟着,叫她一时停止思考,甚至忘了害怕。 “你……帮他口过吗?” 林青巍开口,冷漠到如同在进行审判。 星妙愣神,有些语滞。 “有,还是没有?” 好像最后通牒。 身周的空气似乎凝滞了。 星妙抬头,倏然对上了男人那双猩红喋血的眼睛,生生打了个冷颤。 好可怕……好可怕…… 她恍惚地摇头,低声喃喃, “没有……” ——说的是实话。 林青巍眉头舒展几分,像是被她的回答取悦,稍一收力,星妙便踉跄着失了重心,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下一秒,他伸手掏出胯间那根,送到星妙嘴边——那性器早已充血挺立,青筋暴起。乌红肿胀的龟头前端泌出晶莹咸腥的体液来。 “张嘴。” 20作祟h 林青巍也不知道为什么满腔的情绪终究化成了欲望,沸腾的血液让他停止思考,似乎在这种时候,最原始的欲念反倒胜过千言万语——他胯间肿胀蓬勃又耀武扬威的性器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底被束缚多年的野兽蒙的挣脱了枷锁,似乎再也不受控制,又反过来将林青巍吞噬——他被夺舍,也成了野兽,仅凭本能驱使。 本能作祟,他要给星妙打上专属于自己的记号。 星妙整个人被笼在林青巍的影子里,茫然无措却又被吓到,在那肉刃抵上下唇时,本能地偏头躲闪。 以前——分明是星妙主动提及过好多次,有点想要试试口交,却又被林青巍很温和地拒绝。 理由也无外乎是觉得不卫生、不太好、怕伤着她的喉咙。 现在…现在怎么又这样。 似乎没了耐性,林青巍伸手钳住星妙尖软的下巴,不再让她胡乱动弹。 两人似乎成了单纯的——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 “张嘴。”林青巍又道,声音冷漠而干涩沙哑。 指尖微微施加了些力道,星妙觉得痛,下意识吐出舌尖来。 林青巍便借着机会,紧贴着那绵软的小舌,挺身将自己送了进去。 男人动作生硬蛮横,口腔被突然填满,哪怕星妙尽力将嘴张至最大,那性器也终究是挤进太深又尺寸可怕,肉冠堵上星妙的喉头,杵得生疼,又引得她不住干呕,几秒之后就眼泪汪汪的。 “呜呜。”星妙抗议,又挣扎,不住伸手拍打林青巍的腿侧——哪有人这样的。 许是她眼角的泪花稍稍唤醒了些男人的理智,林青巍收了力道,退出来大半,只留一个龟头在她嘴里。 星妙之前没这样做过,本就会吃不消。 “舔,”林青巍道,语气温和了些,“用舌头。” “不要!”能够顺畅呼吸的星妙却抓住机会将那坏东西吐了出来,她本就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这时候只试图从林青巍身下逃开,手脚并用,有些狼狈。 她从没见过青巍这样,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星妙当然知道青巍不会伤害自己,可是面前的男人让她害怕,怕到腿心发软,甚至能感觉到一阵阵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 可是在林青巍这样常年在一线征战都警察面前,试图逃跑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星妙不知道,纵使她整天嚷嚷着要减肥,可在林青巍那里,她从来都轻的像一片羽毛,没有任何重量。 下一秒,林青巍单手扣住她的腰,天旋地转过后,伴随着一阵晕眩,星妙便已经被丢在沙发上了。 悬殊的力量差距让星妙无措,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过是个什么毛绒玩具,可以随便被青巍摆弄成他喜欢的姿势。 睡裙被推高至胸前,星妙两条腿原本交迭扭捏,挣扎几秒后便被扶着膝盖分开。 星妙能感觉到青巍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 她刚洗完澡,没有穿内裤,平坦的小腹下,花穴的景致一览无余——而且不用看星妙也知道自己下身这时候泥泞得可怕。 身体总是诚实,那涌出的体液似乎在告诉林青巍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在欲拒还迎。 男人俯低了身子,眼神阴鸷,指尖在星妙大腿内侧轻抚,似在若有所思地观察。 不习惯这样直白的目光,星妙手忙脚乱拽来一旁的抱枕挡在脸前。 害怕是真的,情动也是真的。 在一片黑暗里,星妙听见青巍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下一秒,濡湿冰凉的触感从下身最敏感的点传来,带着灭顶快感,像电流一般,在星妙体内来回激荡。 身体一瞬间绷紧,星妙的呼吸跟着一同急促起来——是舌头。 直到这时候星妙才反应过来青巍在做什么,不该是男人舌尖冰凉,只是因为她自己浑身滚烫,叫刺激又重了几分。 滑腻的触感让星妙陌生,她本能想要夹紧双腿,却被林青巍借力将腿分的更开。男人的头发短而粗硬,浅浅刺扎在星妙腿根的软肉,又痒的难受。 那灵活的舌贴紧了花核,却又不直接欺负,反倒是沿着星妙下体的形状来回描摹,似有燎原之势,叫她难耐地扭动,分不清是想逃开还是想要青巍更进一步。 21虔诚h “嗯……”伴着青巍的动作,细碎的呻吟从星妙口中溢出。她神智有些涣散,却又抱紧了枕头,用力到指尖微微发白。 男人舔过阴唇,粗糙的舌面在她腿心来回扫荡,又一路向下,舌尖抵在穴口,稍一挑拨,花穴便涌出晶莹的体液来。 星妙一时脸红至耳根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失禁。 青巍却又像是觉得星妙这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人惊喜,未等人反应,便张嘴含住了淌水的穴口,将那体液悉数吞了下去。 吞咽有声,敲击着星妙那已然脆弱的神经。 身体在一瞬间紧绷,积蓄在体内的快感终于临界,伴着失声尖叫,一瞬间冲破桎梏,来得汹涌直白,叫星妙来不及抵抗躲闪。 眼前似有白光闪过,伴着身体的痉挛,星妙被猛的推至巅峰,舒爽到全身都在发颤。 敏感的花核似乎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这时充血挺立,圆圆的一点,如同深红色的樱果,看着诱人鲜艳。 林青巍此前做过诸多功课,他当然清楚阴蒂是女人唯一的性器官,能带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性快感。 只是当他的舌尖开始着重挑拨阴蒂时,星妙尚未从前一阵高潮的余韵中恢复过来,她的身体敏感得如同一汪春水,稍稍一碰便会全身心激荡开来。 比刚才更为强烈的快感又猛地袭来,她本能地向后缩,又一边伸手想把林青巍推开。 男人却往前凑地更近了些,未等她反应,将那花核轻轻含进口里。 先是细细地舔,随即是虔诚的亲吻,又变成轻吮,最终由齿尖轻轻触碰欺负—— 星妙无意识的喘息和呻吟既痛苦折磨,又舒爽难耐,伴着层层递进的快感,她像是被林青巍引着,一步步走向极致的巅峰。 她出了好多汗,发丝黏腻粘在她额前和鬓角。 短短时间内接连两次高潮似乎耗尽了星妙的体力,纵使颈背之间汗湿难受,她也没有力气去将头发拨拢起来,整个人恍惚涣散,眼神里尽是裹满情欲的茫然。 热得难受,星妙将抱枕扔到一旁看,又吐出深沉的喘息来。 她抬眼,这才看见林青巍一直半跪在她面前。 他分明是正直忠诚的,又驯良得如同授勋的骑士,只是难掩眼神里无尽深沉的欲望。 林青巍一侧手肘搭在自己膝头,另一只手又攥上星妙的脚踝。 “累了?”他问,听不出语气。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那个男人,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如果星妙这时候有力气,她一定会问——面前的人到底是哪个林青巍。 一时礼貌克制、一时冷血恐怖。 认识这么多年,星妙觉得自己好像就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 随即,未等星妙回应,林青巍的吻便落在她的脚面上。 从脚背到脚踝,又回到脚掌。 一下又一下,轻柔地。 他的表情虔诚而温顺,垂着眼,这时候竟又显出可怜的神色来,像是在祈求和讨好。 星妙只觉得自己落入了青巍布置的循环里,面前的男人时而温和时而暴怒,凶一下,再给点甜,像是有意折磨她。 可她脚心怕痒,被男人细碎的胡茬触碰,还是会不住浑身发颤想要逃开。 今天一晚上,星妙总是在逃——她的挣扎似乎终究彻底惹恼了林青巍。 似乎是觉得自己释放的善意没能得到回报,他阴沉着脸,没说话,沉默地站起身进了书房。 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亮银色的手铐。 22不要我h 家里有放额外的警械带,星妙一直知道,却又是第一次看他掏出手铐来——不用想也知道这男人想干嘛。 那闪着寒气的约束性警械压过来的时候,星妙撑起身子,手脚并用往沙发另一头躲。 林青巍不像是开玩笑,他坐下来,紧挨着星妙。 “自觉点,把手伸出来。”他道,冷着脸,语气中能隐隐听出些极端和疯狂来。 气压已然低的不像话,两只手终究是被拷在一起。 林青巍没有将扇齿压得太紧,依旧贴心的给她极为纤细的腕子留下了些许活动空间——只是星妙稍稍动弹,两边的铐子便会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的闷响,听着刺耳。 “过来。”他又道,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腿面—— 星妙抬头,湿乎乎的眼睛这时显出茫然来——青巍的意思,是要自己趴在他腿上? 但这不是小时候她挨打的姿势吗? “快点。”林青巍像换了个人,连耐心都少得可怜,他见星妙不动,又冷声催促。 下一秒,男人索性用力,抓上星妙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 没法用双手保持平衡,星妙本就失了重心,被他这样拉扯,整个人便重重砸进林青巍的怀里。 男人坚实的肌肉这时候成了缓冲的肉垫,没等星妙来得及调整姿势,她便已经按照刚才林青巍的要求,趴在了男人腿上。 她用手肘撑着上半身,胯部紧贴着青巍的大腿,整个人头重脚轻,只有屁股高高撅起。 林青巍知道他不该翻过去的旧帐——可偷吃的小坏蛋到现在还没有被惩罚,不是么? 睡裙被撩起,露出星妙粉白圆翘的屁股。 她看见青巍的手仰起,只以为那巴掌要落下来,本能绷紧了身子。 可那大掌却是直接罩住了一侧臀瓣,带着力道揉捏按压,直到两边的臀瓣都被他弄得通红。 从那个角度,又刚好可以看到穴缝。 星妙趴在林青巍身上,只觉得自己小腹的软肉被那如烙铁般挺硬的性器杵得生疼。 下一秒,期待中的巴掌倏然落了下来——没有任何预警和征兆,就只是—— “啪”的一声,打在星妙的屁股上。 手劲很大,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原本就已是粉红色的屁股这时候覆上了第二层深红,能看出清晰的五指轮廓。 疼、疼。 星妙一瞬间便淌出眼泪,扭动着身子想要逃开。 小时候挨打都是吓唬,她怎么知道真的被打屁股会这么疼。 一边疼,身体一边兴奋。 她被剥光了,林青巍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还有愈加黏腻的下体。 “不是你说,一直想试试spank的?”林青巍道,随即又落下一巴掌。 “啪!”力道似乎比之前更重。 屁股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星妙脑中一片混沌,几乎无法思考——是她说,要试试spank的吗?她……她好像之前确实说过这种话?在微信上。 但刚发出去她又觉得青巍肯定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又快手撤回了。 怎么、怎么还被看到了,还被青巍记住了。 “啪!”第三个巴抽打在她股缝间。星妙好疼,没能忍住哭腔,一边叫疼一边抽抽嗒嗒地淌眼泪。 “不要了,不要了…” 平日里,青巍要是看到她哭,铁定手忙脚乱放下一切事情哄她。 可现在,这招似乎不起作用了—— 林青巍分明看见她在哭,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或是帮她解开铐子。 而是点头,轻吻星妙的脸颊,舔掉她脸上的泪珠。 男人的舌尖划过她泛红的眼角,星妙一时愣住—— 青巍简直……像个变态。 “不要什么了?”他问,却又悲伤,“是不要挨巴掌,还是不要我?” 23硬了h “疼、疼、不想挨巴掌…”星妙回答,声音里带着呜咽,依旧抽抽嗒嗒。 或许是看她屁股这时候实在红得不像话,第四个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 或许他是变态没错——压抑太久,再强大的内心也会变得扭曲。 ——总要有个释放的豁口。 随即,林青巍捞起星妙的一条腿,架在自己肩头。 下体被完全打开,露出水淋淋的花穴。 胯间巨物似已失去全部耐性,只将肉刃堵上穴口,随即便猛地挺身,操得又深又狠,发出极萎靡清脆的“啪啪”声。 男人大开大合的操干让星妙难以招架,身体被猛得填满,又酸又胀,一时连呼吸都有些断促。 可林青巍似又觉得还不够,他抽身出来,直接将她揽起抱在怀里。 胳膊环着男人的脖子,星妙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林青巍身上。 随即,那炽热骇人的肉刃像楔子一样深深嵌进星妙的身体,破开层层软肉,直直抵上宫口。 这个姿势让两人交合比以往更深,那快感实在灭顶,星妙一时慌乱,觉得自己快要被捅穿。 “别、别这样……青巍……”星妙搂紧男人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呼吸急促慌乱,道,“青巍、青巍…我好怕…” “我也怕。”林青巍声音轻柔,动作却依旧不留情面,每一下动作用尽十二分力气,操得又深又狠。 “怕你离开我。”他道,声音微微发颤,“不要离开我好吗。” 星妙这时候脑中一阵阵白光闪过,快感在体内激荡,只能凭着本能夹紧了林青巍的腰,懵懂茫然,无暇给男人他想听的回答。 于是星妙又被引着换了姿势。 坏人,坏人。 林青巍明知身下的女人这时候被弄得七荤八素,神智意识混沌涣散,却还是一遍遍发问,又一遍遍欺负。 他从后面进来,三指压上星妙的腰窝,要她塌腰,同时高高翘起屁股。 上扬的性器撑圆了粉嫩的穴口。 从这个角度,更显星妙腰身纤细,仿佛盈盈一握。 林青巍能看到自己挺身进入时,他的腹撞上星妙浑圆的屁股,臀瓣跟着发颤波动,还没褪去的红色巴掌印依旧显眼。 一旁那个半人高的棕色玩具熊——静静地坐在沙发一脚,黑色的眼睛闪着光,像是好奇的看客,沉默着观摩着两人的交合。 伴着痉挛和低喘,浓稠的精液被射进星妙穴道最深处,引来新一轮巅峰与高潮。 小腹酸胀,像是被精液灌满。 星妙失神倦怠,却又感觉那埋在她身体的肉刃重新勃起,显出耀武扬威的形状来。 漫漫不眠夜,林青巍心中的火却越烧越旺,无论如何都不能消解。 直到被折腾到体力不支,星妙沉沉睡去,这一夜过分的欢爱才算勉强画下休止符。 再往后的事——比如林青巍抱她去洗澡,或是帮她吹干头发,星妙都不记得——只有第二天起床后浑身的酸痛清晰可感。 手腕上有淤青——屁股上也有。 星妙对着镜子,脑中一阵阵恍惚—— 昨天晚上那个男人,真的是青巍吗? 她理解人是复杂且多变的,可却从没想到青巍还有这样一面……甚至是暴躁且狂野。 想到前一夜,她的心跳止不住加速。 她一直都想要这样酣畅淋漓的性爱,如今真的得到了——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淤青,却又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承受。 真是叶公好龙啊…… 电话突然响起来—— 星妙瞥了一眼,是阿辰哥。 她坐进沙发,又抱着熊,接起电话。 星妙:“辰哥——早啊!” 周辰:“啊,还早吗?都快下午了。” 星妙:“可是我才刚起来嘛……” 周辰:“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星妙:“晚睡,但…不算是…熬夜…” 许是猜到了什么,周辰顿了半秒,问, “那狗东西没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星妙矢口否认,又后知后觉,觉得昨天晚上——或许也算是“欺负”? “不过说起来,你们到底聊什么了?”星妙问,她只知道青巍去跟周辰哥吃饭了,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把她抵在墙上没完没了地要她—— “你不是给他喂春药了吧!” 这话没经过大脑,几乎是脱口而出。 周辰在那边沉默了几秒,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我倒是恨不得直接给他阉了。” “不许你这么说他!”星妙噘嘴反驳,周辰又赔笑道歉: “开玩笑嘛,谁敢真的动警察啊?” “青巍要不是警察你就敢动了?” “那也不敢。” “这还差不多。” 直到挂了电话,周辰也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他锁了屏幕,手机扔到一边。 偌大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开了几个橘黄色的壁灯,周辰的脚踩在地毯上,抿嘴,不发一言。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面容姣好,胸前白花花露了一片眉,眼间都散出媚态来。 女人的手极为熟练地在周辰胯间的东西上来回套弄,原本就已勃起的性器这时候又肿胀了几分。 青筋嶙峋,红得发紫的肉刃粗壮坚挺又炽热雄伟,实在硬得可怕。 周辰不傻,他当然能从星妙的话里猜出昨天夜里都发生了什么。 可在星妙软乎乎叫哥哥的时候,他还是厚颜无耻地已经硬了。 灯光昏暗,影影绰绰。 周辰低头,微阖双目,骗自己面前的女人是星妙。 24小别 林青巍开车到单位时,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无意识地哼着歌不说,甚至于阿明拿材料叫他签字的时候,林青巍都只是前后翻看了一下。 搁在往常,他高低要问几句。 “林队是不是中彩票了……”队里的年轻警花低声交头接耳,“看这状态,起码是捡钱了。” “你们呐,还是年轻。”阿明抱着胳膊,认真道,“林队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格,中彩票了都不会高兴成这样——我猜,没准是他上班路上见义勇为了一下,顺手击毙了红通罪犯,然后还解救了一群人质以及被挟持的运钞车……” 阿明越说越玄乎。 随即原本围在他身周的人全都散了,回到自己座位装作无事发生,留阿明一人在原地手舞足蹈。 “喂喂我还没说完呢!”阿明道。 然后站在他身后的林青巍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扯出个阴冷的笑来,道, “怎么的阿明,你好像很闲啊——” 阿明平易着后退试图逃跑,脸上带着尴尬又讨好的笑。 下一秒,张局的那个姓刘的秘书敲了敲门,道,“林队,局长找你。” “是。”林青巍立刻反应。 “谢天谢地……”阿明站在原地双手合十,“谢谢张局……” 局长办公室。 张峰见林青巍进来,开门见山,问他上周跟周辰吃饭如何。 “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汇报的。“林青巍道——他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那些都是他跟星妙还有周辰的私事,没有向领导披露的道理。 “就只是找你叙旧?”张峰问。 “我理解,是的。” 张峰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又舒展了,道,“还是年轻,还是年轻。 “周总他刚回到清市,肯定是有意想要跟本地各界搞好关系,刚好你们之前又是同学,合理。 林青巍不知如何回复,就只是站直了听张局说和。 “以后如果周总那边再有什么表示,记得及时汇报。” “是。” “行你回去吧,”张局挥挥手,示意林青巍离开,随即又叫住,道,“等等,还有个事情。 “之前处理那个网络诈骗团伙的行动,很成功,正好最近各地都在严打电信网络诈骗,我们这里上次那个行动算是个典型。省里有表彰大会,你去参加一下,没多大事情,领个奖就行。” “之前的行动总指挥是陈队,这种表彰会,由他去可能更合……”林青巍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峰打断,有些不耐烦道, “你不是有挂彩吗?执行任务过程中有受伤,这种在哪都算是典型,肯定还是你去领更合适,也算是给同仁们做表率。”像是又担心林青巍反驳或是拒绝,张峰直接道, “这是命令,必须圆满完成,不许再有推脱或者请假这种,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是,知道了。”林青巍有些勉强,却依旧道,“保证完成任务。” 表彰会在周叁,林青巍他们周二出发。 如果顺利,应该至迟周末前就能回来。 之前参与行动的人除了林青巍还选出了四个代表,又因为除了去省会领奖外也没有其他安排,所以阿明是把这次出差当成公费旅游的。 “早点回来喔……”送林青巍出门时,星妙抱着他的外套,有点不舍得。 “嗯,肯定的。”林青巍道,“我看看省里的安排,如果表彰结束以后没有别的事情,我争取提前回来。” 然后两个人抱了一下,又亲亲。 林青巍分明知道阿明开着车在楼下等自己,却还是舍不得放开星妙。 两人的舌头纠缠难解难分——直到星妙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胯间有明显的勃起,才又手忙脚乱把他推开。 “人家还在、楼下等你呢……”星妙轻轻喘着气,怕他误事。 “没事。”林青巍轻擦嘴角,道,“来得及。” 言罢,他屈膝跪下,推高了星妙的衣角,张嘴含住了她胸前的一点,吮进嘴里,如同在享用什么珍馐,先是细细品咂,随即又用齿尖轻磨。 那异样的快感有些酸痒,麻酥酥的,瞬间传遍星妙的全身。 像是力气都被抽走,她有些站不住,软软地摇晃,又本能挺胸,把乳肉往林青巍嘴里送。 星妙的手本想抓着林青巍的头发,无奈这男人头发又硬又短,反而都从她指缝里溜走,滑滑的抓不上。 “一会……真的……要迟到了……”分明是催促的语气,又像是舍不得他离开。 直到星妙被吻得晕乎,浑身上下都沾染上他的痕迹,林青巍才满意地松开手。 星妙瘫坐在沙发,双目微阖,不过却能看见青巍——哪怕穿着制服,胯间依旧隆起明显。 “要不要洗个冷水澡……”星妙提议,她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没事。”林青巍稍微调整了下性器的位置,又伸手拽来外套搭在胳膊上——那衣服垂在他臂膀上,刚好可以遮住胯。 “一会就下去了。”他说。 但是以星妙对他的认识,“一会”是多长时间可真不好说。 “等我回来。”林青巍轻声道,临出门前又在星妙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林青巍不是第一次出差,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但他们都总觉得,似乎这次的小别尤其难熬。 25毛骨悚然 星妙自己在家呆着,两天都没怎么出门。 冰箱还有不少存货,她连外卖都很少叫。 趴在床上,她看着自己和青巍的对话框——断断续续聊了不少,很是亲昵。 林青巍在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给她拍了不少照片——省局大院、停在院子里的装甲冲锋车、还有据说已经上百年历史的省级招待所。 偶尔星妙也会收到周辰的消息,他这两天忙着开股东大会,忙得几乎没怎么睡觉,回消息都是后半夜——但都总是会回复,一句不落的那种。 有时候星妙会想,如果上学的时候就有智能手机,她大概也不必要把情书写一遍又一遍——写错了字还要再誊一遍,可浪费时间了。 她跟阿辰哥也差着年级,不在一个班里。学校不让带手机,没办法实时联系,都只能悄悄把手机放在抽屉里盲打发短信。 星妙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个手机是个滑盖的诺基亚,红色的,还怪好看。 手机里存了几百条跟阿辰哥的短信,她一直舍不得删。 大概星妙也就是那时候学会用九宫格盲打字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 两人虽然不搞对象,但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光瞎聊天都能聊不少——秃头的老师、烦人的学长、看着就很呆逼的街头混混。 偶尔也会有喜欢周辰的女生拜托星妙帮自己送情书给他,周辰也不拒绝,悉数全收,却又不明确同意任何一个。 “不同意又不拒绝,渣男。”星妙发消息给周辰。 “那有什么办法,”周辰短信回得飞快,“我可舍不得小姑娘伤心。” 按照原计划,明天林青巍就能回家。 本身也就是去参加个表彰大会——当天下午星妙就看到本地媒体有报道“全省公安系统英雄模范立功集体表彰大会召开”相关的新闻。 她在新闻里看到了青巍,他穿着制服,俊朗又轮廓分明,眼神无比坚毅。 星妙好爱这样的青巍喔!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星妙问他。 “应该是没有了。“林青巍隔了好一会才回复,“应该吃完饭以后就酒店了,明天大巴统一回清市。” “好~”星妙回了一个很可爱的星星眼表情包,“等你回来。” “就只是‘等我回来’?” 星妙想了想,脸红红地回了一句—— “要老公早点回家” 似乎——两人比以往都要亲昵。 星妙有时候在想,或许阿辰哥功不可没。 中午的时候,星妙打算睡个午觉。 可又不能如愿——她好像是刚睡着,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她问,还没完全醒过来,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物业!”门外的人喊,“楼下说卫生间漏水了,我们上来看一下。” 星妙一瞬间就清醒了—— 她知道楼下的那套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沉重的拍门声又响了起来,很急促、很凶。 砰砰砰!砰砰砰! “……是物业的老赵吗?”星妙大声问回去。 “是,是。”门外的人很快回答。 ……小区物业的人——尤其是年龄大点的,星妙都认识。 因为青巍是警察,常年跟小区有合作,会定期开一些消防或者防止电信诈骗之类的宣讲,一来二去的星妙也跟物业那边的人都很熟。 可物业里根本没有姓赵的人,声音也陌生。 星妙壮着胆子,道,“我认识物业的人,没有姓赵的。”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会,再不说话。 星妙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又归于死寂了——像是已经离开。 她从小被教育要谨慎小心——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陈嵩当警察局局长,那是实打实立了多少个二等功叁等功,一步步爬上去的,指不定得罪过多少人。 门是锁好的,小区进出们都有登记,按理来说家里该是安全的才对。 直到听见外面彻底没有动静了,星妙才踮脚,打开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没有人,普通而平静的楼道,一瞬间让她觉得自己跟幻听了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分明之前也有陌生人敲错门的情况,可今天她就偏偏感觉很不冷静,心里毛毛的,慌乱又坐立不安。 睡不着了,星妙索性点开之前就很想看的那个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大概是1.25倍速看完一集电视剧的时间,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心提到嗓子眼,没等她开口,外面的人先喊: “外卖!出来拿一下。” 星妙今天没点外卖,但也保不准是周辰或者青巍帮她点的。 她给两个人都发了信息,问有没有给自己点东西。 林青巍没有回复——估计是在忙。 而周辰的信息很快来了: “没,怎么了,想吃下午茶吗?我给你叫一个吧。” “不是,不用。”星妙回复,“今天很怪,老有陌生人敲门。现在又说有外卖,让我出去拿……” 消息刚发送出去,门口便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星妙分明听见大门的锁眼正在被撬动,像是有人在屋外,正使劲转动着把手。 27危 那门锁被转动得飞快,星妙一时心跳到嗓子眼,下意识往卧室跑去—— 卧室的门上还有单独的锁,或许可以撑一阵子。 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是无法思考的。 星妙反锁了卧室的房门,又拖来凳子抵在门口。 她试图给周辰和青巍打电话,都没有被立刻接起。 很恐怖,星妙听见外面的人已经弄开房门进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混着男人的叫骂,星妙这时怕到一阵阵冷颤,指尖发白。 “有人闯进来了。”她不敢暴露、不敢发出声音,打字的手都在不住地抖,“我很害怕” 屋里的男人这时候开始在各个房间里乱转,星妙听见有人去了书房,好像是摔了电脑。 应该报警的。 星妙记得短信报警的号码,哆哆嗦嗦地编辑着自己的位置方便出警——下一秒,门板发出沉重的撞击声,有男人在踢她卧室的门。 “出来!”在客厅的男人大喊,“快点。” “你他妈,小点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不怕被人听见啊!” “没事,她男人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这是第叁个男人了,声音很奇怪,不像是本地人,带着奇怪的口音。 ”不过还是动作快点。” “行,听叁哥的。” “六子,你劲儿大,把门弄开。” 随即,门把手发出巨大的咔哒声,那门板被拽开——叁个看着很恶心恐怖的男人站在客厅里,死死盯着星妙。 “别、别过来。”星妙希望自己能更镇定一点,但却连声音都在不住发颤。 “这娘儿们,还挺细皮嫩肉。”叁个男人里最矮的那个开口,“不愧是叁哥啊,有啥好事都记得兄弟我。” “少他妈给自己脸上贴金,”被称为叁哥的男人瞪了矮个子一眼,道,“这是为了给小五出气,有你屁事。” 随即,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一脚踹开星妙抵在门口的凳子,又怕她尖叫,伸手捂住了星妙的嘴。 浓重的汗臭混着烟臭直往星妙的鼻子里钻,男人的手带着汗渍,湿的,糊在她脸上,好恶心。 毛骨悚然,星妙生生打了个冷颤,本能想要呕吐,又因为被捂住嘴没办法动弹。 无法思考,也没有反抗。 星妙这时候偏偏想起来之前青巍带她看过的一些法制节目—— 这种危险的场景,又力量悬殊,最好不要进一步刺激犯罪分子。 毕竟谁也不知道凶残的亡命之徒到底能丧心病狂到何种程度。 “不过这女人算是命好,”“叁哥”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我就瞅她看着眼熟呢,早知道把她跟她爸一块弄死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叁哥”突然噤声。 矮胖的男人那老鼠一样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拉开了裤链。 他脸上露出极恶心猥琐的笑,嗓子里像是卡着陈年老痰,说话也呼哧呼哧的—— “来得及不,来得及的话,让哥们爽爽。” “我刚不说了吗,她爷们儿今天肯定回不来,玩你的。”那个“叁哥”漫不经心地回他,又不住四处张望。 “好嘞,谢谢叁哥,就乐意玩这种不要钱的。” “她男人可是警察,你小心吃枪子儿。”捂住星妙嘴的男人冷冷提了一句。 “没事,没事,我乐意冒这险,”矮胖的男人死盯着星妙,又胡乱用胳膊擦掉嘴角的口水,道, “往常玩得都是些松松垮垮的烂货,可真的从来没碰过这么漂亮的。” 男人蹲下身子,看着星妙,咧开大嘴,露出黑黄斑驳的牙来,问, “你的屄是不是只给你警察老公操过啊?” 星妙咬着牙转过头去不回答,矮胖的男人又将她的举动当成了欲拒还迎,大笑几声以后,把那脏东西从裤裆里掏了出来。 星妙闭眼,这时候面目已有些扭曲。 男人握着自己那又小又软的东西在星妙脸上蹭了几下,嘴里还不住叨叨—— “大不大,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鸡吧?嗯?快点吧嘴张开,让老子爽爽,识相点。“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分一秒都难熬得可怕。 脸上好像有虫子在爬,星妙好想吐,又抿紧了嘴,这样僵持着。 随即…… 是幻听了吗? 星妙听见外面有踢踢踏踏的杂乱脚步声。 被叫“叁哥”的男人首先反应了过来,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叁步并作两步,朝阳台冲过去,又在剩下两人反应过来之前翻窗户跳了出去。 这里是叁楼,楼下有花园,摔不死。 剩下两人也反应过来,虽然动作慢了半拍。 等周辰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矮胖的男人在着急忙慌地扯裤子,高一些的站在星妙身后,松开一直控制她的手。 星妙身上的衣服有被撕扯的痕迹,周辰怒火中烧,却反倒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他只是冷冷的,垂直眼,快步走到星妙身边。 周辰蹲下身子,把外套脱了裹在星妙身上,将她打横抱起来,叫星妙的脑袋贴紧自己的胸口。 很多年前——在星妙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喜欢趴在周辰身上,听阿辰哥的心跳。 她说那种“砰砰”声好让人心安。 “不怕了,不怕了。”周辰轻声道,将星妙搂紧了。 随即,他扬眉,给身边的男人一个眼神。 28没事的乖乖 нā𝓲tā𝖓𝓰𝔴𝑜.𝒸𝑜𝓶 ——跟在周辰身后那个孩子叫小朗,是周辰早些年在东南亚做生意的时候,在地下黑拳场上捡的。 小朗是混血,会说中文,七岁就成了孤儿,是被舅舅还是叔叔卖给拳场老板的,如果周辰没出钱把他买出来,他要给拳场老板打黑拳一直到死。 是沉默寡言的人,黑瘦,又狠。 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能看到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骇人。 小朗读懂了周辰的意思,转头进了厨房,拿出菜刀来。 没来得及逃跑的两个男人被周辰的保镖围在中间,完全放弃了抵抗。圕請到渞橃網詀:𝔭o⒙𝓬𝔩𝖚в 周辰听见小朗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跟那个矮胖的男人说—— “那个东西,掏出来。” 在场的除了星妙都是男人,谁都该知道小朗是什么意思。 见男人不动,小朗直接反手将菜刀架在男人脖子上,轻轻磨蹭—— 冰凉的刀面贴紧了男人的脖颈,吓得他不住打颤。 下一秒,尖锐而凄厉的叫喊声传了过来——周辰适时轻轻捂上了星妙的耳朵。 周辰的助手打电话报警,等警察过来清理残局。 刚被砍了下体的男人因为剧痛和失血,脸色惨白,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尖叫。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裆,试图让血不再喷涌。 小朗没有什么同情心,他从背后狠踹了一下男人的背。 涎液混杂着血丝喷射在地上,好大一滩,很是恶心。 随即,小朗蹲在地上,擦干净了菜刀上自己的指纹,将那凶器塞进高个男人的手里。 “别乱说话,懂吗?”小朗咧开嘴,笑得阴冷,道,“竟然失手把自己同伙鸡吧剁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辰皱眉,不想那血腥味熏着怀里的人,只留下一句“处理干净”,抱着星妙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星妙靠在周辰怀里,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连呼吸都轻轻的。 周辰知道星妙吓坏了,所以这时候当然是希望星妙说点什么的,只要别憋着,说出来就会好一些。 直到到周辰家里,星妙依旧僵着身子——周辰在一旁干着急,却又无能为力——不知道这种时候是否需要医生干涉。 星妙眼神空洞,呆呆盯着自己的脚尖。 沉默一会,又突然起身,踉跄着往卫生间跑。 她光脚落在地板上,踩出“吧嗒”的脚步声。 周辰连忙跟上——他看见星妙将水流开到最大,用蘸水的毛巾,使劲使劲擦着自己的脸颊。 好脏,好脏。 她被好脏的东西蹭到了。 周辰伸手着急忙慌地拦她,停手时,星妙的脸颊已经红了好大一片。 “脏,”星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还没擦干净,她还想再擦一下,“好脏。” “没事,没事的,没关系的,不脏,不脏。”周辰夺了毛巾,将星妙裹进怀里,不住不住地安抚,“没事的,没事了。” 星妙抬头,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好脏,她要洗澡。 周辰忙给浴缸放水加热。 浴室里升腾起氤氲的水汽,湿乎乎的。 直到星妙整个人坐进浴缸被热水包裹,她才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一点。 仰头,星妙对上周辰关切慌乱又心疼的眼神,她伸手,要抱。 周辰还穿着衬衣——他是从公司的会上跑出来的。 秘书看到了星妙发过来的消息,知道星妙对周辰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了。 周辰紧急叫停了会议,喊上小朗就往星妙那边赶,哪有时间换掉那一身西装革履。 雪白的衬衣被星妙身上的水浸湿,这时黏在身上,透明中显出肤色来。 周辰坚实的臂膀搂紧了她,像是恨不得将怀中的人融进骨肉里。 不敢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周辰只希望自己没有到的太晚。 “没事,没事的乖乖。”他轻轻地哄。 而星妙终究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如果周辰没有赶到,如果他再晚来一点。 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回想,只是后怕。 如果都不过是梦就好了。 星妙觉得头晕,像是神经过分绷紧后又突然松弛下来。 她好累,累得没办法支撑自己。 扯来浴巾给星妙裹上,周辰将她抱去了卧室,又留了盏灯。 “我在,随时叫我。” 他轻声道,在星妙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见星妙闭上眼,他又坐在床角,一边守着星妙,一边继续今天没处理完的工作。 这栋平层是周辰回清市以后新买的,有星妙喜欢的整墙落地窗。 周辰不时抬起头,听星妙的呼吸渐渐平缓。 偌大的房子平日里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今天才算是有了点人气。 29无力 周辰就这样一直守着她,直到夜里。 他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 看着星妙的睡颜,他突然觉得,以后是不是应该让星妙住在自己这里——他刚搬进这个房子的时候就给全屋重新装修过,新装的那个密码锁的大门有六百斤重,30公分厚,轻易防弹。 但……哪怕是住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可能时时守着星妙,林青巍更不可能。 想到以后没准还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周辰皱眉,太阳穴突突地跳。 打开手机,他给小朗发了信息,问那两个人的情况。 “是叁个人,”虽然已是凌晨,但小朗却秒回了消息,“那两个说,还有个男的,在我们进来、前,跳窗跑了。” “那2男的,啥也不知道。就是被突然拉过来的,跑了的男,是领导。” 周辰能理解小朗的话——他之前已经有大概十多年没讲过中文,能现在这样沟通已是进步神速。 “知道了。”周辰回复,“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同步。” “没问题老大。” 后半夜的时候,星妙突然醒了一下。 她哼哼唧唧,睁眼看到周辰,问他自己在哪。 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像是身体醒了,意识却还在休眠。 “在我家。”周辰道,“没事,我守着你,你睡吧,还早。” 星妙茫然地点头,又微微转了一下脑袋,问他—— “青巍呢……” 周辰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下来。 救了星妙的是自己,守着星妙的是自己。 结果星妙稍微清醒一点,却第一个要找林青巍。 如果他林青巍真的称职的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唇口生涩,周辰喉头滚动,像是心脏被攥紧了。 在星妙心里,自己就这么比不上那个男人? 周辰心里或许原本就是知道答案的,可是——可是—— 哪怕已经知道了答案,一次又一次验证,他还是会觉得痛苦。 不像是被人从身后砸了啤酒瓶在后脑勺,疼得尖锐直白——而是胸口插了一把软刀子,那刀把被人攥着,不时转动一下。 钝痛一点点心尖传来,像是要把他撕裂。 强压着火,周辰还是回答道—— “我已经让秘书通知到了,他会尽快回来。” “嗯……嗯……”星妙发出轻轻的哼唧声,不知道是在回应周辰还是单纯的从口里溢出些简单音节。 见她又睡着了,周辰起身,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要去阳台抽个烟冷静一下。 手刚握上把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周辰听见软乎乎的撒娇声,还没有清醒,就不过是无意识的喃喃。 那声音传进周辰耳朵里,是星妙在说—— “我的…阿辰哥……最好了…喜欢……” …… 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又给他了个糖。 脸上的巴掌印分明还红肿疼痛,却又生生从心底里生出点甜来。 周辰自诩见惯了风浪——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是会不屑一顾的。 但如果是星妙,他不但受用,甚至甘之若饴。 扪心自问,他周辰怎么可能舍得真的跟星妙生气。 哪怕星妙是哭喊着要嫁给街边的黄毛小子,他也只会上赶着兜底。 ……这样一想,似乎林青巍还好点,起码是个正直的正常人。 林青巍赶回来的时候已近天亮,一点点光透进来,能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回清市,开了整夜的车,眼睛肿得吓人。 周辰家的阿姨帮他开的门,又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房门虚掩着,林青巍轻轻推开。 心跳得很快,他看见星妙躺在床上,睡得正稳。 周辰在床尾,靠墙抱胸坐着,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跟自己一样疲惫。 上次他看到这个画面时,从心底里翻涌而来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而这次……这次…… 痛苦混着强烈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林青巍有些踉跄,伸手扶墙稳住自己。 终究要谢谢周辰。 ……终究是怪他。 哪怕只是细微的动静,周辰依旧睁了眼。 他不敢睡着,就只是那么坐着。 见林青巍回来,他起身,示意两人去外面谈。 “好不容易才给哄睡着。”周辰低声道,又轻轻带上房门。 …… 两人坐在客厅,偌大的房间只摆了零星几件家具,显得空旷。 阿姨要帮两人倒咖啡,又被周辰挥手制止。 “到底怎么回事……”林青巍开口问,强装着镇定。 放在以往,周辰肯定会反唇相讥再戏谑几句——警察不是手眼通天吗?到处都是你们的眼线,怎么这样屈尊降贵的,跑来问我。 可,今天不一样。 “具体的,我也在等手底下人的报告,”周辰回答,冷静严肃,“我让他们去挨着查小区物业保安监控之类的,一会就该有结果了。” “对方几个人?” “一共仨,抓回来俩,跑了一个。” “跑了?”林青巍皱眉。 “翻你家窗户跑了,直接摔在花圃,看地上的痕迹,是滚了几圈以后,从后门翻墙走的——那地儿没监控。” “事先踩过点。” “嗯。” “报警了吗?” “当然。” “长相?” “没看到,我们进门之前就跑了,估计是听脚步声。” “……警备意识很强。” “或许有前科。” “我让人在警用内部系统里查……具体特征呢?” “应该能从他的两个同伙嘴里撬点东西出来,”周辰仰靠进沙发,眼睛盯着天花板,话却说给林青巍听, “他同伙现在在警察手里,到底该怎么做,总该不需要我教你。” “……” 30不该问的别问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林青巍开口,声音干涩勉强, “星妙她……” “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周辰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道,“只是被脏东西蹭了一下。” 林青巍皱眉,眼底一瞬闪过杀意,问, “你怎么处理的?” 周辰没有回答,口中吐出莹白的烟雾,像是一口凌烈的寒气。 他抬头,斜睨林青巍一眼,道, “不该问的别问。” 猜到周辰可能做了什么过线的事情,林青巍追问, “因为我是警察?” 周辰耸肩,不置可否。 “那如果我是作为星妙的丈夫呢?能问吗?” 周辰冷哼一声,依旧揣着敌意。 依旧是沉默。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一言不发,各揣心事。 直到两人轻微的对峙被周辰家里阿姨的轻声提醒打破—— “先生……” 家里的阿姨快步走过来,道,“那位小姐好像快醒了。” 林青巍和周辰两人快步赶去卧室的时候,星妙正在有些不安地左右翻身。 像是快醒却还没醒的状态,只是身体依旧混沌倦怠。 星妙睁眼时,看见林青巍和周辰两人关切的脸,一阵恍惚。 这两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怎么想都是在做梦。 “还有不舒服吗?”周辰问,伸手摸了一下星妙的额头,没有发烫。 他的私人医生被要求实时待命,随时可以赶过来。 周辰手掌吗温热的触感顺着额头传了过来,热乎乎的。 星妙摇头,这时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是做梦。 随即,她对上了林青巍那双关切又痛苦隐忍的眼睛,突然就清醒过来。 “青巍,青巍。”她的反应强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周辰连伸手去扶——哪怕她嘴里喊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不急,慢慢说。” 林青巍顺势坐在床边,周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拖了个椅子坐下。 “那个为首的男人……他……其他人管他叫‘叁哥’,他…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可能偏南方些……”星妙突然道,像是要把胸膛里积攒的话一口气全说出来,见两个男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道, “记啊,快记下来!一会我就会忘的。” 林青巍连忙掏出随身带的本子,记录星妙说的关键字。 “他穿的暗棕色夹克,里面穿了一件深蓝色…或是黑色的T恤,头发很乱,卷发。他进我们家以后就一直在左右观察,所以阿辰哥带人从正门进来的时候他反应很快就翻窗户走了,很明显是已经把后路想好了……肯定有前科。” 星妙话说得很快,像是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忘了。 她被控制的时候,也没有被完全吓傻——但她总觉得这些信息以后——如果她还能活的话,肯定是有用的。 所以她强迫自己冷静,试图记下她能记住的所有东西。 “还有,还有,那个男人知道你是警察,更知道你回不来……他原话是‘她男人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她爷们儿今天肯定回不来’,他怎么会这么笃定的。” 星妙有些失神,声音越来越轻,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道, “他们说,说自己是为了给小吴……还是小五,出气。小五又是谁?” 林青巍闻言,使劲在脑中回忆此前自己经手处理过的,姓名里带wu字的嫌疑人,正蹙眉想着,一抬头,突然被星妙抓紧小臂,使劲地摇晃。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下一秒,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床上。 像是忍耐了许久的情感在喷涌出来,一瞬间翻江倒海,让星妙无法控制——她声音颤抖,哆哆嗦嗦地问道, “那个叁哥…说我命好,还说看着我眼熟……他说‘早知道把她跟她爸一块弄死了’……他什么意思啊?啊?” 星妙的胸膛剧烈起伏,她好像缺氧的鱼,无论多么大口呼吸,都像是快要窒息一般—— 她摇晃着林青巍的胳膊,瑟索着、颤抖着,已近崩溃,道—— “青巍,我爸爸…当时是死于意外的……对不对……那个人……为什么会说……是他把我爸弄死的……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青巍,青巍……你知道什么吗……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在撒谎,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