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在失去你的光》


 第一忘 良辰美景与我无关（1-1）

    「如果我可以忘记了就好了……」
    「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我什么也看不见，周围一片漆黑，只能听见我耳边依稀传了鼻音很重且沙哑的女声。
    这声音挺耳熟的，但思索半晌，我依旧没能得知对方的身份，我问：「是谁？」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而是一直重复了这两句话，似乎是在向我洗脑般。
    我拼了命的向前迈开步伐，可不管我怎么跑，还是漆黑的看不见。
    「──可是我不想要忘记。」
    当我回头一看，一股力量将我往后一拉。
    「这里……」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病床、窗帘、病房使用的床旁桌，告诉了我现在正在医院，可我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医院。
    额头上的白纱布，以及手脚上的绷带，还是没有让我记起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我从未见过的人，他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像是害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我很是排斥，用尽全身的力量将他推开，朝他拋了一句：「你是谁？」
    面对我的质问，他挑眉，回：「我是王璟尘啊。」
    「王璟尘是谁？」
    「你是……」他眉头深锁，迟疑了半晌，才道：「在捉弄我吗？」
    「我问王璟尘是谁，你说我是在捉弄你干嘛？」
    我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不管是他的行为，还是他这个人。
    他诧异，意识到了不对劲，捉住我的双肩，说：「我是你交往十一年，即将跟你结婚的那个王璟尘啊。」眼眸里全是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说什么呢，我才十七岁而已，不可能那么早就结婚，更不可能有什么交往十一年的男朋友。
    难道我六岁就有恋爱对象了？
    我厌恶的拨开他的手，应：「别开玩笑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也许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连忙叫了护理师，护理师通知医生帮我做了简单的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医生看了看资料，突然问我：「你还记得你现在几岁吗？」
    这住院不都有病人的基本资料吗？
    虽然不懂问题的用意，但我还是回答了医生，「十七啊。」
    只见舅舅和舅妈蹙眉，那位叫王璟尘的人则神伤的垂头，「难怪她会不记得我。」
    我又没有说错，干嘛每个人都一副好像我说错了一样？
    医生说我这是解离性失忆症。
    因为我曾遭受重大打击造成内心重大的悲痛，为了逃离可怕的现实，或者是摆脱不愉快產生了心理防卫机转，进而导致了失忆。
    舅妈消化完医生的话，焦急的询问了他，「那晴怡这样的情况会好吗？」
    「不好说，这是心理所造成的，有些人没多久就恢復了，但有些人过了好几年还是如此。」
    「这样的话，我们该如何做才好？」舅舅追问。
    「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些人是因为经歷家暴、性侵、目睹重大事件等原因选择遗忘。」医生讲解完临床上常见的例子后，朝他们问：「你们想想看病人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使她选择了遗忘？」
    舅舅摸了下巴思考，舅妈的目光移到了王璟尘的身上，「小尘，你知道吗？」
    「我不……不知道。」
    他说完便说要去打个电话，可在离开之前，我眼尖的注意到慌张的神情从他的眼里闪过，他……似乎隐瞒了什么秘密。
    「那有没有可能是她车祸撞击脑部造成的吗？」
    「我看了报告，她的头部并没有外伤，很显然她这个失忆是心理造成的。」
    我出了车祸？
    身上的白纱布和绷带，使我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但我怎么会出车祸呢？
    医生说我会失忆，可能是因为目睹了重大的事件造成的。
    我记得舅舅和舅妈，唯独记不得王璟尘，而他刚刚的慌张神情，脑海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王璟尘说他是我的未婚夫，该不会是他劈腿了，想要摆脱我，所以设计了这场车祸，但没想到被我提早发现他外面有女人的事情，进而他加快速度的要处理掉我，只是我命大的活下来了。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话，那我现在的处境不就挺危险的？
    这样我该如何是好呢？

 第一忘 良辰美景与我无关（1-2）

    医生安抚舅妈激动的情绪，又提出建议给我们。「黎太太也不用焦急，你们有时间可以带病人去熟悉的场所回忆，试着帮她找回记忆，可是切记不要给予太大的刺激，这样反倒容易造成反效果。」
    舅舅和舅妈谢过医生以后，医生准备要走，王璟尘也刚好进来。
    只见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两人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
    该不会是医生被他贿赂，要违反职业操守，跟他一起害我吧？
    「舅舅和舅妈，我刚刚跟公司的人说好了，会再请几天假陪晴怡。」舅舅听闻便说他这样子太辛苦了，他摇头回应：「没事，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吧。」
    这个意思不就说他要跟我单独相处吗？
    要是在舅舅和舅妈没有看见时，他突然变脸要处理我，是不是就更容易了？
    我立刻反弹，伸出食指指他，并对舅舅和舅妈说：「我不要！我不要跟他待在一块，我又不认识他。」
    他眉头一皱，似乎对于我的这个反应而感到难过，但关我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子说话呢？」舅舅斥责完我，回头关心起王璟尘，好像他才是跟他们有血缘关係的人，而我只是捡来的。
    「舅舅，我知道晴怡现在很排斥我，但她现在更需要我来帮她找回记忆，所以就让我在这里陪陪她吧。」
    见他试图用话语说服舅舅和舅妈，我连忙又补了一句：「我不要！」
    「你安静。」舅妈瞪了我一眼，制止我的无理取闹。
    「舅妈，我可不可以──」
    我话还没说完，舅舅的左手掌整个覆盖在我的嘴巴上，不让我再继续说下去。
    明明失忆的是我，我要怎么找回我的记忆，应该也要寻求我的意愿，怎么直接把我丢给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可能会害我的人？
    我家的舅舅和舅妈在我面前一来一往的卖给别人以后，才松开我嘴上的负担，我拿回来了话语权。
    「舅妈，就放心交给我吧。」
    我不悦的垂头，小声的咕噥。「交给你，我才不放心呢。」
    抬眼刚好见舅妈扫来了一眼，一个巴掌落在我的手臂，交代我就算想不起来王璟尘是谁，也不可以不礼貌，甚至是无理取闹。
    只要他不是害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无理取闹呢？
    但从我的推测，他就是可能害我的人呀。
    看舅舅和舅妈真的将我拋下，我心如死灰的往后一倒，把被子往上拉，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让自己跟王璟尘有个阻隔。
    可能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復，疲惫感又袭来，我的眼皮沉重的闔上。
    原本周围一片漆黑，突然一阵白光闪现，我下意识的挡住了我的双眼，有股力量拉下我的手。
    眼前的人是王璟尘，和我第一眼见着的他不同，这个王璟尘多了一分稚嫩，少了一分沉稳。
    「你还好吗？」
    我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但我的嘴巴控制不住的朝他回：「我很好。」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但努力对他扯开了一个笑容。「反正我就不曾拥有过的幸福，怎么能不好呢？」
    虽然话是我在说的，可我的内心深处是懵圈的状态。
    「你怎么那么爱逞强呢？」
    我撇开视线，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我没有啊。」
    他满脸的难受，就像我认不出他是谁的那时候一样。
    片刻，他轻唤了我的名字，抚去了我的泪水，才说：「你还有我。」
    「我只是、只是……他凭什么那样子对我……」
    我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口中的「他」是谁，场景交错的随意乱跳，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跳到了另外的场景。
    难受的使我闭上眼缓和，可再次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空气瀰漫了药水的味道，我这才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
    「我好像……」
    明明梦到的事情是那么的清晰，可我却想不起我梦到了什么，只感觉胸口隐隐作痛。

 第一忘 良辰美景与我无关（1-3）

    我坐起身，视线环顾四周，发现王璟尘不在。
    当心里美滋滋的窃喜，他又映入我的眼帘，我的笑容瞬间僵掉。
    「晴怡，你饿了吗？」
    「不饿。」
    我倔强的回，但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小声叫了几声，我打算起身自己去买食物，肚子又传来了叫声，而王璟尘似乎有听见，朝我问说：「晴怡，晚餐我去买你爱吃的蛋包饭，如何？」
    要是他别有居心，在买给我的晚餐里，加入残害我的东西怎么办？
    我反弹，连忙拒绝他的好意。「不用──！我……」想到舅妈要我礼貌点，那我就稍微礼貌。「没关係，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才刚起身，脚无力的重心向前，整个人撞进了王璟尘的怀中。
    「傻丫头，你就别那么爱逞强。」他将我扶回床上，摸了我的头，「我去去就回，你别乱跑。」
    『你这个傻瓜，怎么那么喜欢逞强？』
    耳边依稀传来了声音，我闭上了双眼，脑海浮现了模糊了片段，我看不清人，但我心里有个底，对我说这样的话的人也是王璟尘。
    「你在想什么呢？」
    我抬眼看了来人，原以为是王璟尘，还想说他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没想到是夏雨宸。「你怎么会来了？」
    「我爸妈说你失忆啦？」他开心的一笑，有点幸灾乐祸。「姐，你真的把璟尘哥给忘了？」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我问：「你想要说什么？」
    「需要我帮你恢復记忆吗？」
    「你打算怎么帮呀？」我反问他。
    他看了看四周后，朝我靠来，压低音量的问我：「你相信我吗？」
    「你想要说什么？」
    「你知道吗？」他突然抓住我的双肩，一副很惊恐，然后说话吞吞吐吐。「……其实、其实王璟尘根本就不是你的未婚夫，我才是。」
    我顿时陷入了无语，敷衍送个微笑给他，回：「夏雨宸，你真当我是白痴吗？」
    「不对呀，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他有些失望，「听说人受了惊吓，可以刺激记忆。」
    他大概是觉得说，我失去了某一段记忆，连同智商也跟着一起失去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缓口气才道：「让我觉得最惊吓的是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个未婚夫。」
    「璟尘哥，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雨宸此话一出，我心里一惊，不小心说了心里话，没想到还被当事人听见。
    我尷尬的瞄了一眼门口，但似乎没有看到，于是我大胆的多停留几秒，门口确实一个人也没有，最后视线放到了笑到无法自拔的夏雨宸身上。
    「夏雨宸，你是不是皮痒了？」我边说边毫不留情的朝他揍了几拳。
    虽然雨宸的外表是肉眼可见的老了，不过他那一肚子的幼稚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黎晴怡，我错了。」他嬉皮笑脸的道歉，一点悔意也没有，甚至还补了一句。「但你怎么还是那么暴力？」
    如果不是王璟尘一踏进病房，看到雨宸单方面被打的场景，进而上前阻止，他大概会继续被我死里揍。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王璟尘看了看我们，无奈的叹口气。
    「谁叫那──」
    我话还没说完，雨宸那傢伙长喊了声：「姐夫──！」
    随后，抱了王璟尘的手臂，而王璟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回：「又想干嘛？」
    「姐夫，你知道吗？」他的头靠在了王璟尘的手臂上，很是委屈，「我姐真的是暴力女，如果你再不来，我可能就被我姐打死了。」
    这臭小子再继续耍嘴皮子下去，我确实挺想失手打死他的。
    「行啦，你就别打扰你姐休息了。」
    他扳开了雨宸黏上的手，想把雨宸给拧出去。
    「姐夫，你不可以这么对我。」雨宸紧抱住床栏杆，整个人赖在上头。
    「那你保证不打扰你姐休息。」
    前一秒他跟王璟尘做了保证，下一秒看王璟尘去厕所，便开始嘰嘰喳喳说个不停。
    我抬眸，向他命令：「闭嘴。」
    「姐。」他一屁股在我的病床上坐下，朝我一笑。「要不我来跟你说些过去的事情，唤醒下你的记忆吧？」
    「嗯，要说什么呢？」
    「说你和姐夫的爱、情、故、事。」他还故意强调了那四个字，见我一副不敢兴趣的样子，说：「你也别这个表情。」
    「你可不可以说些跟王璟尘无关的事情。」
    听我这么说，他嘖了几声，右手的食指左右摆动。「我跟你说，你跟姐夫可是相当的恩爱，你遗忘的这十一年，也就是对于你来说的未来十一年，都有姐夫的身影。」
    「行吧，那你说下有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
    「最深刻的大概是姐夫突然抱着你回来，说你的父……」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雨宸突然不说话的咬了下嘴唇，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我的什么？」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我不解，本来想叫住他，可他溜太快了。
    一个撇头，我看王璟尘正闭眼摸了摸额头。
    「……雨宸，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明知道王璟尘可能不会跟我说实话，但我还是问了。
    「都过去了。」
    对于你们来说是过去了没错，但那是我未知一切啊？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实情？」
    他缄默，许久之后才啟口：「我希望你想起我，但是在想起我的同时，有些不好的记忆也会同时的回到你的脑海，这也是我不想要看见的。」
    ……不好的记忆？
    所以说，那段不好的记忆，是造成我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吗？
    还是说，那段不好的记忆，是王璟尘所造成的？

 第一忘 良辰美景与我无关（1-4）

    ???
    如果说要用什么词形容王璟尘，我倒是觉得「冥顽不灵」这个词特别适合他。
    「你要睡这？」我震惊。
    他頷首，「既然答应舅舅和舅妈好好照顾你，我当时是要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照顾。」
    「不用，我是失忆，又不是受伤到行动不方便。」
    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跟我待在同个地方睡觉。「而且这晚上也有护理师值班，我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请护理师帮忙。」
    他嘴角上扬，视线打量着我，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我问：「你干嘛？」
    没想到他突然靠前，在我耳边轻语，道：「你放心吧，你现在心智是十七岁的小女孩，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甚至还补了一句，「更何况这里是医院。」
    我一把把他推回椅子上坐好，骂：「王璟尘，你真的烦死了，你给我滚。」
    听到我叫他滚，他却大笑了起来。
    「好久没听到你叫我滚了，让我有一瞬间以为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嘴里的笑意止不住，「要是可以，真希望你想起来的记忆，只有美好的。」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睡这？」
    「不可以。」
    本来我态度强硬的把他赶走了，结果他等我熟睡后，又趴到我的床旁睡。
    就算这是我第五次醒来后见着王璟尘的睡顏了，但我还是挺不习惯的。
    我想伸个懒腰，却觉得有股力量阻碍我，顺着方向看去。他这次更过份了，竟然上手抓着我的手不放。
    小心翼翼的要扳开他的手，他反倒握得更紧，嘴里唸：「不要，拜託不要这样子对我……」
    他似乎做恶梦了，眉毛全揪在一起，眼角也有泪珠。
    我在想要不要叫醒他时，他猛然惊醒，随后盯着我看，我尷尬的别过视线。
    谁知他突然将我往他那里一拉，我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扑进他的怀里。
    「你、你这是、这是……干嘛？」他的举动，让我像隻炸毛的猫，然后反抗。
    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甚至越抱越紧，并在我耳边低语：「我不想要再失去你了。」
    「放开我！」
    虽然我和他名义上是未婚夫妻，可是现在对于只有十七岁记忆的我来说，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而且在我还没确定我出这场车祸，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之前，我对于他都保持着排斥，因为我的记忆里没有他。
    「我说放开我──！」
    我使出全身的力量推开他，原本怒瞪着他，但在看到他的泪痕以后，取而代之的是难受，那份难受是我想不起来的记忆所传来的。
    复杂的心情交织着，按道理说如果真的是王璟尘伤害了我，我不可能会拥有这份心情的。
    我的脑海闪过许多我没看过的模糊片段，大脑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疼痛的让我抱头。
    王璟尘轻唤我的名字，见他想要靠前，我一手还放在头上，一边制止了他，「拜託你不要过来。」
    「可是你──」
    疼痛感加剧，我烦躁的朝他吼：「我现在会头痛，还不是因为你的关係！拜託你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我了！」
    「对不起，是我害你那么痛苦。」
    我敲了敲自己的头，试图与自己的潜意识抗衡。
    『不是安慰，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吃醋，但我就是吃醋了。』
    为什么会忘记了？
    我和王璟尘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的过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使我唯一忘记了与他相识的那段时光？
    头一沉，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王璟尘先是唤了几声我的名字，随后才声嘶力竭的喊护理师。

 第二忘 诗情画意与你不合（2-1）

    秋日的午后，温度似乎又有些下降，台上的老师正在认真讲课。
    我托着腮，漫不经心的打个哈欠，随后又玩手里的笔。
    好不容易撑到这堂无聊的选修课结束，我拿着钱包走往福利社的方向。
    「快呀，快回防啊！」
    「夏雨宸，快传球啊！」
    「晴怡、晴怡，勇夺第一！晴怡、晴怡，称霸全场！」
    经过球场的外周围，来自队员的嘶吼、啦啦队的吶喊，一片喧哗。
    我相当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快步的要离开这里时，有人朝我喊：「小心──！」
    来不及反应过来，我就被人一把拉入怀里，淡淡的薄荷味扑鼻而来。
    这味道好熟悉，可我想不起来我在哪里闻过。
    「你没事吧？」
    声音有点柔和，不像是男生低沉有磁性的音嗓。
    那现在跟我近距离接触的是……女孩？
    不对，就算是男孩我也不该继续待在他的怀里。
    我后退了几步，一个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的笑顏，我回：「我、我没……没事。」
    王璟尘你没事就没事，结什么巴？
    「那就好。」女孩指了远处的男孩，男孩一见我扫过去的视线，立刻四十五度的向我鞠躬，「抱歉，夏雨宸那小子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
    女孩又和我道了几个歉后，回到了球场上继续比赛。
    「晴怡刚刚接住飞球，实在是太帅了！」
    「不愧是我们看上的人。」
    原本打算离开，但不远处的吵杂吸引我的注意。
    扭头一看，一群女生拿着各式各样的加油棒，加油棒上贴着q版画，是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是以救我的女孩的模样去绘画而成。
    我的视线又扫到了一个布条，上面大大的写着：「晴怡称霸全场！」
    这是……粉丝见面会吗？
    刚刚没发现，这场比赛的选手里，就她一个女孩子而已，其他都是男生。
    真特别。
    她把球传给了刚刚差点误伤我的男孩，然后对他喊：「夏雨宸，你要是没投进去就死定了！」
    我忍不住笑了，还好那位男孩有投进去。
    「晴怡刚刚那球明明可以自己投的，怎么就给夏雨宸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团队的合作，总不能全都靠晴怡呀，这样子晴怡会被说抢风头的。」
    她的手是不是伤着了？
    我看到所有人都在为男孩投进球欢呼，所以没有人发觉她偷偷的转一转右手手腕。
    本来以为那是她投球后的个人习惯，可在看她揉了揉手腕，我动身前去福利社。
    随意选了一瓶冰凉的运动饮料要结帐，却碰上需要排队的情形。
    等赶到球场上，他们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我没找到她的身影，慌张之下，喊了她的名字。
    她从篮球架后方探头，看见来人时，困惑的问，「你是？」正要介绍自己，她拍了自己的额头，笑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刚刚的那个男生。你找我什么事情吗？」
    「这个给你。」
    看我递来了东西，她婉拒。「我不喝运动饮料的。」
    「你不喝没关係。」我指了她的手腕，解释：「这是给你用来冰敷的。」
    「啊……」她有点诧异，「没想到被你注意到了。」
    「如果冰敷没有好转，记得要去看下医生。」
    「知道了。」她莞尔一笑，接过了我的东西，「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这么一问，我尷尬的挠头，那个叫夏雨宸的男孩突然出现，用调侃的语气说：「姐，不错啊，什么时候偷交的男朋友呀？」
    「滚。」她翻个白眼，答：「这是你刚刚差点打伤的人。」
    听到她的介绍，他表情一僵，严肃的看了我，再一次四十五度的鞠躬，道：「帅哥，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我没事。」
    晴怡无奈的摇了头，吐槽了他：「你这道歉有需要道的那么夸张吗？」
    「你不懂，这是一种仪式感。」
    「烦死了，你给我滚。」
    他没有继续搭理她，则是将手放在我的肩上，问：「帅哥，你刚刚被黎晴怡救了以后，有没有心跳加快的感觉？」
    我疑惑的顰眉，「什么意思？」
    「就──」
    没有接收到他的讯息，晴怡一把把他的嘴捂上，向我说：「不好意思，他小时候脑子伤着了，喜欢胡言乱语的情况又发作了。」
    夏雨宸挣脱不开束缚，就直接被她拖走了。
    我转身要走，但身后的那声：「帅哥！」止住了我的步伐，让我回头。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呢！」
    「王璟尘。」我这名字挺容易误会的，以为是景色的景，星辰的辰，于是我补充。「玉字部的璟，凡尘的尘。」
    她嘴里重复了我的话，脑海思索到是哪个字后，她回：「我记住了。璟尘。」
    在她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第二忘 诗情画意与你不合（2-2）

    ???
    这几天下起毛毛雨，我没能在球场上看见晴怡的身影，甚至也没能在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与她相遇。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希望快点放晴，以及觉得学校实在是太大了。
    我打开雨伞走在雨里，感觉雨似乎变大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这场雨。
    要是再继续这么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够看见晴怡去球场上打篮球了。
    「啊──」
    背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上，我重心不稳的向前走了几步才站稳。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我转身，一见着满身湿透的晴怡，立刻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伞里，问：「你没带伞吗？」
    她抬头，看到是我也有些惊讶，回：「伞坏了，本来雨没有很大，想说赶紧跑回家，谁知道雨却越下越大，着急的没看前面就撞上你了。」
    天气还是不要放晴了，就这么下着也挺好的。
    见雨水从她的瀏海滴落，她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基本上都湿了，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笨重。
    「帮我拿下。」我示意她接伞，她满脸的纳闷，不过还是乖乖的握住伞柄。
    我一个一个的解开衬衫的扣子，脱下衬衫后，反手把衬衫直接披到她身上，她想要还给我，我制止的说：「披着。怕你着凉了。」
    片刻，我从背包拿出了手帕，「这个给你擦擦雨水。」
    看她迟疑不决，似乎想要拒绝我的好意，我便说：「还是需要我帮你擦？」
    「不用。」她快速的拿走手帕，尷尬的一笑。「谢谢你啊。」
    本来想说逗她，跟她拉近距离，怎么反倒弄巧成拙，把气氛弄尷尬了？
    我挫败的垂头，看来我是真不太会跟女生相处。
    「那个……你的衬衫和手帕我洗过以后再还你。」
    「没关係。」我的手握住了伞柄，接下撑伞的动作。「我家还有其它的衬衫和手帕。」
    「可我把男性的衬衫和手帕留下对来说也没有用。」
    「那倒也是。」我掏出了手机，向她提议。「不然这样吧，等你洗好以后打手机给我，我给你我的联络方式。」
    「也行。」
    我不小心瞄到她的手机萤幕是她和夏雨宸以及两个中年男人女人的合照。
    她跟夏雨宸是什么关係？
    直接问她这种私事，好像有点失礼，可我又想知道。
    在失礼与想知道的纠结当中，我还是没忍住的问了她。「……你跟夏雨宸是男女朋友吗？」
    她却轻笑了一声，嫌弃的答：「不是，我才没那么衰。」
    我嚥了口气，追问：「那你、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她在我的手机上输入了号码后，浅浅的道：「我不适合谈恋爱，而且也没有人会喜欢我，因为我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
    为什么从她的语气中，我能够感觉到浓厚的忧伤？
    「不会啊，我觉得你挺好的。」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好，但我不希望她不知道有人知道她的好。「你就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她震惊，沉默许久以后，说：「……你这人跟我认识的男生很不一样，挺会安慰人的。」
    「不是安慰，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她瞪大双眼，看我一脸的认真，「你、你白痴吗？不是……」她意识到这样子骂人不好，连忙改口：「我们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面，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你相信一眼万年吗？」我的视线直盯着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在球场上，你朝我一笑，我对你就是如此。」
    「我、你……我……」她还没组织好语言，最后向我拋出了一句：「对不起。」
    我人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背影就消失在雨中了。
    原本只是打算藉由我的告白增加她的自信，没想到反倒吓跑了她。

 第二忘 诗情画意与你不合（2-3）

    『对不起。』
    我的脑海全是晴怡的道歉。
    望着她的手机号码，我后悔了。
    我确实不该那么突然的向她靠近，就算我的那份告白并不是让她接受我。
    「哥，爸爸让我们跟着他一起去房──」
    没有敲门声，我的房门就直接被推开了，趴在窗户的我撇头一看。
    我有个晚我两分鐘出生的双胞胎妹妹，而她也是我唯一接触最多的女生。
    可能是看我面有难色，她问：「哥，你在干嘛？」
    「我在思考人生。」
    她不解，「什么类型的？」
    「我向喜欢的女生告白了，可……」
    我话没说完，璟馨一屁股坐到我的旁边，眼睛发亮，疯狂追问：「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像个机关枪嘰嘰喳喳说不停，我怎么会觉得问她有用呢？
    「哥，我真想不到有什么样子的女孩可以让你动心。」
    不让我有说的机会就算了，还重重的拉踩我，于是我拨开她搭过来的手，答：「反正不是你这种的。」
    「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你好意思说我？」我反驳她。
    她顿时语塞，沉默片刻，想到了这个不是重点，「说认真的。」她瞇起了眼，笑着叫了最亲爱的哥哥，「你是怎么跟对方说的呀？」
    瞧她又靠过来，我的食指堵上她的额头，阻止她靠前，然后起身打开我的房门。
    「哥，你这话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完，是打算去哪呢？」
    「没有你的地方。」简短的回。
    她起身，跟在我的后头，「是你自己提的，现在不说的人又是你，你怎么可以──」
    原本穿上室外鞋，伸手要去开家门了，爸爸的声音从厨房传出，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东西都没拿，是要去哪里呢？」
    看爸爸用手提袋装了两盒他的家常菜，我顰眉，将视线放到了璟馨身上，「爸让我们拿这些干嘛？」
    她双手抱胸，应：「你都不跟我说你怎么告白的，我干嘛回答你？」
    这丫头真是小心眼。
    「爸，你女儿说她去就好了。」
    既然不告诉我，那就把苦差事丢给她处理。
    「那不行。」爸爸立刻否决，坚定的道：「搬家的那几天，要不是房东先生一起帮忙，我哪可能那么快处理完搬家的事宜，所以我们一家子应该一起上门道谢。」
    爸爸一直都希望我们可以读同间学校，好有个照应。
    虽然我们从小到大都在同个班也没什么互动就是了。
    后来爸爸深夜拉我们进行家庭会议，想知道我们未来的志向。
    我知道璟馨喜欢美妆，确定志向的她肯定不会想要跟我一起再读高中三年，而是走五专的美容科，但我其实不知道我未来要做什么，就随便说了我不排斥的科系餐旅科。
    找了好几家的学校，唯一看中的学校，却离我们原本住的地方有些距离，爸爸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卖了原来住的地方。
    在我和璟馨毕业旅行回来，得知消息时，爸爸已经找好了，并且已经将东西全数搬过去了。
    璟馨当下唸了爸爸一顿，大致的内容就说：「爸，我和哥都长大了，你别样样都自己来。」
    「没自己来，房东他们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一起帮我的。」
    「什么房东？人那么好。」我保持着警戒，「这个善意会不会是想要让你日后用东西来还？」
    此话一出，璟馨在旁点头，说了我也觉得来附和我。
    「确实，你说的是真的。」爸爸故意停顿半晌，才继续说：「在签约时我提起了你们读的学校名字，他说他两个孩子也读那里，希望你们跟他的孩子认识下，日后在学校可以有个照应。」
    我不喜欢交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我和璟馨默契的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爸爸，回：「不需要，我们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必须互相认识。」听到我们哀嚎，他叹口气，「等你们当了父母以后，就会知道为人父为人母的担心了。」
    爸爸丢下这句话就没有后续了，我以为他顺从我们了，没想到是有别的打算。
    门铃声拉回我的思绪，爸爸呢喃：「这时候会有谁来？」迈开步伐笔直的走去开门。
    「哥，你到底说不说你是怎么告白的？」
    璟馨不放弃的又问起，我轻笑，小心眼的回：「你都不跟我说爸让我们去干嘛，我干嘛回答你？」
    她气得跺脚，但又拿我没輒。
    我冷漠的看着她说个不停，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喉咙乾涩，我打算去厨房弄水喝，可门口的对话制止了我。
    「晴怡，你怎么会来？」
    「王叔叔，舅舅让我拿些水果给你们。」
    这个名字，还有对方的声音，我猛然撇头，一见着是她，我整个人喜出望外。

 第二忘 诗情画意与你不合（2-4）

    「哥，你──」
    璟馨要开口说话，我逕自的绕过她，来到了晴怡面前。
    「晴怡，又见面了。」
    晴怡原本跟爸爸有说有笑的，看到来人是我，笑容瞬间僵掉。
    看来我的告白真的造成了她很大的困扰。
    爸爸讶异，「你跟晴怡认识啊？」
    「嗯，有几面之缘。」说的同时我的视线直盯着她的反应，但她却避开了。
    「那你们年轻人聊，爸爸先回房间。」
    爸爸将原本要给房东先生的东西交到了晴怡手上，便笑着进了房间。
    看来晴怡是房东先生家的小孩，所以爸爸要把我和璟馨介绍给房东先生的小孩认识的目的后，才会那么乾脆的离开。
    「你就是我哥说的那个ㄙ──」
    璟馨话没说完我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话，立刻把她拉过来，从后方捂上她的嘴。
    她愤怒的狂打我，我没有松口，而是笑着和晴怡说：「这丫头爱胡说八道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管她说都不用在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能想到我防住了璟馨的嘴，却防不住其他人的。
    「啊──！」夏雨宸从晴怡身后突然出现，看到我的时候很是惊讶，「你就是对我姐一见钟情的帅哥，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凝固。
    我不敢去看晴怡，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埋在了罪魁祸首。
    不过夏雨宸似乎没发觉事情的问题，而是满脸茫然。
    「璟尘。」听晴怡叫了我的名字，我抬眼看向她，「谢谢你的紧急冰敷，我手也有给医生看过了。」
    「嗯？啊……」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会。」
    「你跟我来一下，我把东西还你。」
    那时候冰敷的工具是运动饮料。
    她是要买一瓶还我，还是有话想要跟我单独说，于是找了藉口。
    不管是怎么样，我还是乖乖的跟她走了。
    「那个……」
    夏雨宸本来想要说话，可晴怡向他咬牙切齿的警告：「不准跟上来。」
    他只能闭上嘴巴。
    她带我去了附近的公园，左看右看，确认只要我跟上来后，啟口：「上次不好意思，虽然你的告白让我很震惊，但我也不该就这么跑掉。」
    「没有、没有。」他疯狂摇头，「是我告白的太突然了。」
    「你的告白我没办法接受。」
    这个回答挺正常的，可我的内心深处难免有些失落。
    「给我们彼此一年的相处时间吧！」可能是看我一脸的困惑，她解释：「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根本就不了解彼此，说不定你所谓的一眼万年，会不会在知道最真实的我以后，瞬间瓦解。」
    我不明白。
    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认为所有人在深入了解她之后，会不再喜欢自己？
    可我也清楚，我的喜欢不会那么轻易就瓦解。
    「不会，我对你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你、你……你可不可以别每次都脸不红气不喘说着这种话？」
    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明知故问。「我说了什么吗？」
    「没有。」
    她像在被我告白时一样逃离了，把我一个人留下。
    也许是我跟晴怡有了后续发展的机会，我哼着歌回家，心情相当愉快，有种午后雷阵雨转晴。
    我打开窗户，望着天空，今晚月色真美。
    这时，我眼前的灯光亮起，对面房间不知道是住谁。
    要是是晴怡就好了，刚这么想，对面的窗户被人打开。
    我和晴怡对视了十几秒，她打破了沉默，说：「怎么又碰上你？」
    「挺好的。」
    在篮球场上的第一次见面，我连续几天都没有遇上她。
    早知道她离我那么近，我就应该每天开窗户看看风景。
    「不好。」她直截了当的否决。「我要看夜景，不看你，把窗户关上。」
    「可我也想看。」我这次没有听她的话，反倒故意的托着腮。
    「那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没有月亮。」
    我没忍住的噗哧一笑，果然很有趣。「晴怡，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烦死了，你给我滚。」她很是嫌弃。

 第二忘 诗情画意与你不合（2-5）

    我这几天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一开始没见着晴怡的失落，再到后来的衝动告白的懊悔，最后得知她离我很近的欣喜。
    璟馨听我雀跃的哼着歌进厕所，她边口吐白沫边问我：「你干嘛？」
    「没干嘛。」我笑了笑，拿起牙刷挤了牙膏，「刷你的牙。」
    「不会是大嫂答应跟你在一起了吗？」
    我停下动作，想起了昨日夏雨宸所带来的尷尬，便撇头看了她，警告：「别瞎叫，等等把晴怡吓跑了，我跟你没完。」
    「为了一个女孩，你竟然威胁你唯一的亲生妹妹。」
    我对着镜子刷起了牙，不看她的应：「你是谁？我又不认识。」
    她噘嘴，生气的叉腰。「臭哥哥，你就一辈子单着好了。」
    我吐掉了白沫，用清水漱口，用手抹掉了嘴角残馀的泡沫。「你先担心你自己吧，别到时候我老了还需要养你。」
    她歪嘴一笑，瞥了我一眼，厚脸皮的回我，「自古以来，哥哥养妹妹是天经地义。」于是我把泡沫涂到了她的手背逃跑，只听见她在后面吼：「王璟尘，你这该死的王八蛋！」
    我回房间，从窗户看向了对面，见晴怡背起背包的身影，似乎也要出门了。
    我抓起我的背包，朝门口奔去，爸爸听到动静，「你怎么今天那么早？」
    迅速的套上了袜子，穿上布鞋，回：「想要拥有美好的早晨。」
    「你不等璟馨吗？」
    以璟馨那个速度，我可能会错过与晴怡一同去学校的机会，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开了门，大声的喊：「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我加快脚步，想要追回被耽误的时间，便在公车站牌看到晴怡在那里等候公车。
    「早啊，晴怡。」
    晴怡扯下了耳机，把视线放到了我的身上，正要回我，我感觉到有人从后面勾起我的脖子，笑说：「早啊，璟尘哥。」
    虽然不喜欢夏雨宸自来熟的举动，但他毕竟是晴怡的弟弟，便敷衍的回：「嗯，早。」
    他自顾自说起来的样子，令我有些的熟悉感，简直跟璟馨一模一样。
    随后璟馨呼唤的那声哥，我身子一缩。
    怎么公车今天来那么慢呢？
    「哥，你怎么一声不响的跑掉？」她一上来就质疑我，随后瞧见夏雨宸的动作，用力的拍了他的手背，「放手，我哥跟你很熟吗？」
    夏雨宸故意把我更拉进了自己，加重语气的答：「相、当、熟。」
    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模样，似乎认识。「你们是朋友？」
    此话一出，夏雨宸松开了我，一副嫌弃的道：「我才不想要跟恰查某当朋友。」
    「好巧，我也不想要跟丑男当朋友。」璟馨不甘示弱。
    「你说谁丑男啊？」
    「你刚刚不也骂我恰查某吗？」
    这两个人不分场合的吵，一人一句的吵，吵得我脑壳疼，我无奈的扶额，求助的回头看晴怡，她却戴上了耳机，直接放任他们吵。
    我上前，坐到了她的身边。「不管他们吗？」
    「就让他们吵吧，越阻止越会吵。」她边滑着手机边回。
    「那你一边耳机借我，我也想要图个清静。」
    她扭头看了我，答：「不想。」
    「那你在听什么歌？」
    她用视线上下来回打量我后，朝我拋了一句：「你想干嘛？」
    「不是你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根本就不了解彼此。」我眨眨眼，尽可能表现的很无害。「我想了解你呀。」
    她盯了我一会，把耳机扯下，递给了我。「若梦。」
    「什么？」
    「我说，我在听若梦。」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把耳机给我，令我有些意外。这一路上，我耳边播放着她平时会听的歌单。
    这间学校有分大楼，一年级一个大楼，二年级一个大楼，以此类推。
    这么分是因为不管是哪个科系，都需要学分达到规定标准才能够毕业，所以除了必修课以外，还要自己找选修课程。
    而学校为了让我们上选修好找到教室，便这么分大楼。
    这也是为什么璟馨读美容，夏雨宸读健管，却互相认识的原因。
    璟馨之前跟我抱怨过，选修化学课程时，坐他前面的男生很喜欢找她麻烦，想必就是夏雨宸了。
    「嗯？」
    我看到晴怡走向三年级的大楼，我叫住了她，她满脸的困惑。「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啊。」夏雨宸帮晴怡回答，「我姐三年级。」
    三年级？
    我一直以为晴怡跟我同年，难怪我前阵子会找不着她，原来她在三年级的大楼。
    「璟尘哥，难道你不能够接受姐弟恋？」
    听到夏雨宸误会了我的反应，我也担心晴怡误会，于是我说：「爱一个人是不会肤浅的只在意她的年龄岁数、外表。」
    「嗯，我认同。」他附和。
    可能是看我们一脸严肃的讨论这件事情，晴怡忍不住骂：「你们两个人是白痴吗？」就让我们滚去上课，自己则逃离了我的视线。
    「能让我姐有这样子的反应，璟尘哥你还是第一个。」
    璟馨默默的切了一声，夏雨宸不悦的挑眉，「王璟馨，你干嘛？」
    「别璟尘哥的叫，他是我哥，不是你哥……」
    『我这种人不适合谈恋爱，而且也没有人会喜欢我，因为我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
    活泼、直率、不拘小节，是所有人对她的印象，但没有人知道的是，那只不过是她的隐藏。
    而这些也是我在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所谓的诗情画意，真的跟她说的一样，与她并不符合。

 第三忘 坠入黑暗以后重见曙光（3-1）

    「妈，对不起，这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明希的离开，并不是孩子的错呀！」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有看过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把我留在奶奶家，很久才会来看我一次，但都是看一下就走了。
    「爸爸，你怎么都来和我和奶奶一起住？」
    我鼓起勇气开口询问，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丢下一句：「别来烦我。」
    那一双冷漠的眼神，令我杵在原地，奶奶瞧我一动也不动，过来询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奶奶……」我瘪着嘴。「我是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奶奶听我这么一问，有些震惊，反应过来后在我面前蹲下，语气温柔。「怎么会这么说呢？」
    「那为什么爸爸总是对我很冷淡？」我边问眼泪边流下。
    「……」奶奶沉默了半晌，才将我抱在怀里，「晴怡，你要相信的是，奶奶很爱你，你爸爸也很爱你，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才没办法来看你，你并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后来我上国小才知道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羊水栓塞，没等到看着我长大成人，她便永远的离开了。
    爸爸只要看到我，就会想起妈妈，那份难受会在他的心头蔓延，根本无心力去照顾我。
    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给奶奶照顾，但那些不过是他的自以为。
    难道因为妈妈是在生我的时候走了，我就不配得到父爱吗？
    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所有人，是我的错吗？
    就算奶奶在我九岁那年去世，爸爸寧愿给愿意照顾我的亲戚一笔钱，也不愿意将我带在他的身边。
    亲戚们讨论之下，小姑姑收留了我。
    小姑姑在爸爸和所有人面前说会好好照顾我，甚至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她把我带回家后，原本笑容满面却立刻板着脸，像是变了一个人似。
    命令我去打扫库房，没有打扫完不可以吃饭。
    虽然年纪小，但我知道寄人篱下，没有说不的权利。
    我大概花了三个小时左右整理完了，小姑姑来检查时，开始挑东挑西，最后说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睡的地方了。」
    我看了库房的环境，里头并没有电灯，也没有窗户可以透漏一丝的光线，周围一片漆黑。
    「可是……」
    我想说些什么委婉拒绝，没想到她一个耳光落下，骂道：「你真以为你爸给的那些钱，你就可以在我这里当一辈子的公主吗？」
    脸颊传来了灼热。
    我紧抿着下唇，不让眼泪在她的面前，结果用力过猛，被她以为我是在瞪她，她轻笑的道：「果然是没人教的东西，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够出来。」
    门碰的一声关上，我无助的缩在角落。
    我好想奶奶。
    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而这个世界也许再也没有人会对我好了。
    我哭累了，直接躺在冰冷的地板倒头就睡了。
    隔天果不其然的感冒了，我头痛的找小姑姑求救。
    「王八，这次的股市怎么又跌了！」
    小姑姑现在的心情似乎不是特别好，正对着电脑发飆，可身体的不舒服已经让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以为，就是再没有人性，在看到我生病以后也会带我去医院，但那些也只不过是我的自以为。
    她不但没有正眼瞧我，还咕噥一句：「赔钱货。」许久之后才又啟口，「厨房那里有感冒药，你自己去拿来吃，别站在这里碍眼，自从你来了以后我买的股票就一直跌。」
    药吃下去了，但过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好转，于是我又只能去找小姑姑。
    小姑姑烦躁的搔了搔头，从口袋掏了几十块钱，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自己去看医生会不会？」
    之前奶奶带我去看医生，付看诊费可不只这些。
    「姑姑，这──」
    还没说完，她抓起了铜板朝我的脸扔过来，吼：「都几岁了？连自己去看医生都不会吗？」
    来不及用手挡，只能闭上双眼任由铜板砸在我脸上，痛得不敢哀嚎，怕又惹小姑姑不愉快。
    「……对不起。」
    「钱捡一捡赶紧滚，别再这里一直烦我。」
    我頷首，蹲下身一个又一个的将铜板捡起，然后拖着不舒服的身躯自己去看医生。
    这里是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昨天听到小姑姑说要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我以为我就算没有爸爸疼爱也没关係，期盼自己能够得到幸福的跟着小姑姑回家。
    没想到这不过是恶梦的开始，我怎么会认为好运会降临到我身上呢？
    委屈的情绪涌了上来，我綳不住的哭了出来。
    在我听到喇叭声的下一秒，我被股力量往后一拉，撞进了对方怀里。
    「你没事吧？」
    等我反应过来，发现前方的号志灯是红色的。
    我一回头，是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他见着我的泪痕，又问：「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
    眼前视线不知为何越来越模糊，我能感觉到我整个人倒卧在冰冷的地板。
    「你怎么了？」
    男孩着急的摇了摇我的手臂，我很想开口说话，可嘴巴沉重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忘 坠入黑暗以后重见曙光（3-2）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守在我身边的人是刚刚救我的男孩，他笑说：「你终于醒了。」
    「这里是……」我看了看周遭的摆设，脸色苍白。「医院？」
    「嗯，医院。」
    怎么办？
    我身上只有小姑姑给的几十块，根本付不起医院的医疗费用。
    如果小姑姑知道以后，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我、我……」
    我昏过去的当下，他并没有丢下我不管，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刚刚医院的人有说联络上你的家人了，他们等等就会过来了。」
    还是免不掉让小姑姑知道，回去也不知道会怎样。
    「你……你从醒来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困扰的事情。」
    男孩的话，使我一愣，回：「没有啊。」
    我的谎话说的一点也不专业，慌张的神情透漏了一切，可男孩没有追问我，反倒从自己的口袋拿出了键盘式手机。
    「这个给你。」
    「嗯？」我困惑。
    「这是我爸爸给我和我妹一人一个的，说如果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可以相互联络，但我妹一点也不想要我的照顾，就把属于她的那支丢给我处理。」他掀开了手机，压着通话键许久，「你只要长按这个键盘，就可以打给我了。」
    他又拿出了另外一台，而这台手机正亮着光，来电显示是哥。
    「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打给我聊聊天，传讯息给我也可以。」
    他教起我怎么使用这台手机，看样子，他不是说说的而已，是真的打算把手机给我。
    听见有人喊了小晴，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我便被拥入了怀中。
    「你……」对方推开了我，眼前的人不是小姑姑，而是一个我从来没有看过的阿姨。「我们听你烧到三十八度昏了过去，就着急的从南部赶上来，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边除了这位阿姨外，还有个叔叔，可是我却不知道他们是谁。
    「阿姨，刚刚护理师有来定时量过体温了，她已经退烧了。」
    「你是……小晴的朋友吗？」
    「不是。」他摇头，「我只是看到她在路边昏倒了，就把她背到医院的。」
    「你真是好孩子。」她朝男孩比讚。
    「既然你的家人来了，那我也要赶紧回去了，我怕我妈妈担心。」
    男孩临走前，将手机塞入我的手心，又特别嘱咐了我。
    他的背影在我的眼帘消失后，我才问：「……阿姨和叔叔，你们是谁呀？」
    他们相视一眼，那位叔叔和蔼的笑说：「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两岁的孩子，难怪你会对我们没有印象。」
    「老公，你这个回答跟没有回答一样。」阿姨吐槽了他，随后翻出了他们跟爸爸，还有一个我没看过的漂亮女人的合照。「我们是你的舅舅和舅妈。」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们……真的是我的舅舅和舅妈？」
    「有这个警惕挺好的，看来你奶奶把你教得很好。」她语气相当欣慰。
    「……老婆，我们需要拿什么东西给小晴证明呀？」
    舅妈撇头看向了舅舅，一本正经的回：「老公，晚点让妈传个户籍誊本吧。」
    「你是说真的吗？」
    「嗯，你觉得呢？」她没忍住的翻个白眼，「要不你家的族谱、你的身分证，你的所有都一起拿来给小晴确认好了。」
    「需要这么麻烦吗？」
    「对呀，你直接打小晴那不负责的老爸不是更快吗？」
    舅舅顿时豁然开朗，拨号给爸爸，爸爸也很快就接通了。
    原本舅舅要开口说话了，舅妈示意了他把手机给她。
    「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自己女儿发烧出院了，不用来医院看她吗？」
    舅妈对着手机一顿的输出，舅舅让她冷静，并且要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她直接瞪了他，做出了坐下的动作，他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坐下。
    「什么？你说你不知道她发烧了？呵，那你妹妹还真是会照顾呀，一个好好的孩子竟然被她照顾不到一天就发烧住院了？」
    她一脸的震惊，朝着手机骂。「这个王八蛋竟然掛我电话？」
    「你让我打这通电话，根本不是让黎曜翔证明我们是小晴的舅舅和舅妈。」
    「嗯，我就是单纯想骂他。」舅妈双手抱胸，一副没有骂过癮的样子。
    「黎曜翔再怎么说也是小晴的爸爸，当着孩子的面这样子，不好吧？」
    舅舅点醒了她，赶紧跟我赔个不是。「抱歉，舅妈的暴脾气发作起来谁都拦不住。」
    「没事。」其实我也觉得爸爸挺不负责任的。
    明明正常的父亲在听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生病住院了，哪怕再忙，也会有一句关心的话，可是他没有。

 第三忘 坠入黑暗以后重见曙光（3-3）

    「老婆，我去公司请个假好了。」
    「不用，你先回去，小晴我来照顾就行了。」
    待在医院的这几天，舅妈把舅舅赶回了南部，自己则留下来照顾我，而男孩有空的时候，也会来陪我一段时间。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还不知道你的。」
    他一直小晴、小晴的叫我，可我说起他时，总是说那个救我的男孩。
    「你叫我小辰吧。」
    也不确定他说的辰是哪个辰，自动带入了脑海第一个浮现的辰字，「是星辰的辰吗？」
    他摇了头，「凡尘的尘。」
    我们无话不谈，可以从生活琐碎的小事，聊到了电视节目，然后说起了学校的事。
    「嗯？你比我小两岁？」我们互问生日，原本以为他可能跟我同龄，或者比我大一点点，「看不出来。」
    「准确来说是一岁多，我今年生日还没到，而你的已经过完了。」他更正完我的话，然后笑说：「所以很多人都说我心智比我妹成熟。」
    小尘除了成熟的一面外，说话也挺有趣的，每次跟他聊天都很开心。
    「水没了。」
    他去倒水时，我动了下脚，脚麻的我不敢动。
    这两天不舒服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退烧了。
    不过一直待在病床上也挺不舒服的，我便等脚麻好了，下床在病房内来回走来走去。
    小尘盛水回来，看我的举动，问说：「你怎么下床了？」
    我没来得及回答他，「小心！」眼前的视线突然一片漆黑，我感觉到我撞上了柔软的东西，然后听到了水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击到病床而滚落的声音。
    「你没事吧？」
    他担忧的问我，我连忙摇头说没事。
    他弯下腰捡起篮球，隔壁床的妈妈慌张的过来，跟我们道歉，说他的小孩不是故意的，他替我说了没关係。
    「你怎么了？」
    见他一直朝着隔壁床的方向看去，我啟口询问。
    「只是好久没有打篮球了，有点怀念。」
    我不小心的脱口而出，「你会打篮球？」
    「当然会，可厉害了。」面对我的质疑，他挑眉一笑，「要不要我露个两手给你看看？」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他。
    他把刚刚打翻的水清理后，去跟隔壁床的妈妈借了篮球，带我来到医院附近的篮球场。
    冷风吹得我哆嗦，害我有些后悔答应他，可是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反悔。
    他先跟我说了篮球的规则，又教了我几招投篮的技巧。
    「听明白了吗？」看我点头，他说：「那来吧。」
    「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就娱乐的打一下。」
    他的个子虽然不高，可是命中率很高，看他单方面的进球，我觉得没意思，不想要玩了，他却说：「你只要进一球，我就请你吃东西。」
    「这可是你说的哦。」
    听到有福利，成功燃起我的动力，为了抢他的那颗球，我使出了全力，换来了我跟他相撞在一起。
    两个人，一个摸了下巴，一个摸了头，互相朝彼此问了你没事吧？
    狼狈的样子，使彼此相视一笑。
    「你要吃什么？」
    「我要吃蛋包饭。」
    我眼睛一亮，指了前面的饭馆，结果他蹙眉，说：「你确定？你不是才刚吃完午饭？」
    「刚刚运动都消化完了。」
    他拿我没办法，毕竟已经答应了我。
    不过他只点了一份蛋包饭，跟老闆要了一个空盘，然后用汤匙从中间切了一半。
    他要我别吃太多，不然等等晚餐吃不下，半夜又饿了。
    看他碎碎念，我笑着点头，应：「知道了，听你的话。」
    我接过他递来的汤匙，我说了谢谢后抬头，他左脸颊沾上了番茄酱，我跟他说了一声，可他却抹上更多，我没忍住的噗哧一笑。
    他恼怒，食指沾了番茄酱抹在我的脸上。
    我想要反击回去，他赶紧让我住手，可我压根没听进去。
    这大概是我在奶奶过世以后，最开心的一天了吧。
    「我家有个备用钥匙，我藏在我的鞋里。」
    「最好是，你骗人。」
    「真的，我没有骗人。」
    回去的路上，我正与小尘有说有笑，小姑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你这个臭丫头！」我心里一惊，害怕在心底散开。
    小尘也许是看出我的害怕，巧妙的挡在我的身前，说：「阿姨好。」
    小姑姑见着有外人在，语音变得和缓，扯开了笑容。「你好呀，我是小晴的小姑姑，你是……小晴的朋友？」
    他点了头。「嗯。」
    「小晴没有回来的这几天，姑姑很担心。」小姑姑虽然是笑着，可我已经感到她压抑的怒气。「可以让我跟小晴单独说几句话吗？」
    「好。」
    我抓住了小尘的衣角，希望他别走，他用口型对我说了：「别担心。」
    小尘的前脚一走，小姑姑把我带进了病房，确认隔壁床没人，抓住了我的双肩，「你是故意的吧？」眼神兇狠，咬牙切齿。「我让你去看医生，结果你却看到把你舅舅和舅妈给招来了？」
    「不是的，我是……」
    「什么不是？」她加重了力道，威胁我：「如果你敢在你舅舅和舅妈透露一句对我不利的话，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你。」
    我恐惧的不敢说话，只能点头。
    「还有，不要想说逃离到你舅舅和舅妈身边，我就会放过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你这是在做什么？」
    舅妈上前，立刻将小姑姑的手扒开，把她往后一推。
    是小尘把舅妈叫来的。
    小姑姑站稳了脚步，讥笑：「我在跟我的好侄女说话，你管得着吗？」
    舅妈温柔的摸了我的头，把我护在身后，正面与小姑姑对质。「她爸爸给你的那些不负责任的钱，你可以继续使用，但是这个孩子我要带走！」
    「不可能。」小姑姑不甘示弱，态度也很强硬。「她妈死的时候，没有人要照顾她，是我妈辛辛苦苦把她带大，凭什么现在你们说带走就带走？」
    两人谁也不让谁，于是小尘出声。「两位阿姨，打扰下。」他的视线放到了我的身上，道：「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说的算，是看小晴想跟谁走？」
    如果我跟舅妈走了，小姑姑会放过舅舅和舅妈吗？
    我尝试说服自己，就算我很想要跟我的舅舅和舅妈生活，可是拥有幸福以后，我真的不会再次被拋弃吗？
    因为谁能够保证，我如果跟舅妈走了，我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呢？
    我不敢赌，也不想赌。
    「我想……留下来。」
    小姑姑在听见我的回答，得逞的笑了，藉由机会把舅妈和小尘给赶了出去，然后拍了拍我的头，认可的说：「虽然是没用的东西，不过还挺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我感觉到口袋有颤动，不过我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看。
    「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确认小姑姑离开后，我看了小尘传来的讯息。
    小尘：你的回答是真心的吗？
    小姑姑因为我的出院费又花了她好几千，她拿扫把打了我，到她没有力气为止。
    我痛得回到了属于我的库房，望着小尘传给我的那则讯息。
    我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呢？
    我不知道。

 第三忘 坠入黑暗以后重见曙光（3-4）

    ???
    小尘告诉我，舅妈在听到我的答案，并没有回去南部。
    留下来的意义是为何呢？
    小姑姑为了不让我有跟舅妈有见面的可能，不管是上下学都亲自来学校接送我。
    「这女人真的是烦死了，要不是我哥不好糊弄，不然我很想把你丢给她，然后钱我继续收。」
    我跟舅妈并没有血缘关係，只不过是因为她跟舅舅结婚而建立起来的亲属关係，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那么执意要把我带走？
    小姑姑可能是觉得每天这样子接送我很麻烦，她又没办法处理自己的事情，只能对我警告：「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如果你跟那个女人有接触，我不会放过你的。」
    放学鐘声敲响，我听着小姑姑的话直接回家，可一出校门口，舅妈叫了我，「小晴。」
    不可以。
    我装作没听到的走离，她不放弃的跟在后头，我的脚步逐渐加快，然后跑了起来，没多久，身后传了哀嚎。
    我停下脚步回头，只见舅妈跌倒了，艰难的坐在地上，面目狰狞。
    犹豫再三，我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的直接回家，于是我来到了舅妈的面前蹲下。
    看着她的膝盖流血，周围还有些小碎石。
    卸下了书包，从里头拿出了食盐水、药膏以及ok綳。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些呀？」
    我打开了食盐水来冲洗掉小碎石，「因为我容易受伤跌倒，所以奶奶都会定期放这些东西在我书包，让我自己处理。」
    「你妈妈也是呢，小时候超级爱受伤和跌倒。」
    我停顿片刻，抬眸问：「舅妈，你跟我妈妈很熟？」
    「嗯，我跟你妈妈、你舅舅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嘴角上扬，很是自豪。「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我更熟你妈妈了。」
    我帮舅妈贴上了ok綳，继续问：「那么舅妈你那么坚决的想要把我带走，也是因为妈妈的关係吗？」
    「当然。」她眼里全是不捨，她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和小姑姑第一次带我回家，给我那灼热的巴掌不同。「你妈妈在走之前，最牵掛的人是你，所以在你爸爸不负责任的把你丢给你奶奶时，我就决定要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女儿疼爱，想要带走你的，可是我看到你奶奶是真心的疼爱你，才没有坚决带走你，但这次不一样，我必须带走你。」
    「因为我想要你幸福，你本来就应该在幸福中长大，不该是为了你妈妈的离开而必须愧疚一辈子。」
    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让我產生了一丝丝的动摇。
    我想要跟舅妈走，我想要远离那个冰冷的库房，但是我真的可以那么自私、任性妄为吗？
    我并没有立刻就跟舅妈走，而是和往常一样回小姑姑家。
    「你们最好都离开我！最好都不要回来！」
    人还没找到门口，我就听到小姑姑的咆哮，使我有些胆怯，可是我已经比平常更晚些回来了。
    如果现在不进去，也是一顿的毒打。
    门一打开，酒气扑鼻而来，小姑姑的叫骂更加的清晰。
    「小姑姑？」我试探性的叫了她。
    她听到声响，踉蹌的走来我面前，浓烈的酒气窜入鼻腔。
    「你是不是也想离开我？」
    也不知道她是喝了多少酒才变成这样子，我小心翼翼的安抚她：「小姑姑，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啪──」巴掌又落在我的脸颊上，我没反应过来，小姑姑又骂道：「你凭什么不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啊？」
    「小姑姑，我们……」
    看她快要跌倒，我伸手要去拉她，她反倒把我推倒在地，抬起脚朝我狠踹。
    我似乎是她的仇人似的，不，准确来说是她发洩的工具。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这样对我？我付出了所有，凭什么被全世界都拋弃？」
    之前小姑姑打我都是肉多的地方，但这次她不分的地方踹。
    好痛。
    有谁可以救救我。
    『你只要长按这个键盘，就可以打给我了。』
    我一隻手保护自己，一隻手小心翼翼的伸向口袋，长按了当时小尘教我的方法。
    我不清楚有没有成功拨给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起，我疼痛的让我咬牙的吐露：「救我……」
    小姑姑听到我的求救，便开始停手，发疯式的大笑，「救你？你不过是没有人要的小孩罢了，谁会想要救你呢？」
    是呀，我果然不配得到幸福，坠落黑暗大概才是我的归宿。

 第三忘 坠入黑暗以后重见曙光（3-5）

    「赔钱货──」
    我痛得昏了过去，可小姑姑并不打算放过我，朝我泼来了酒。
    酒味使我感到噁心，甚至有些反胃。
    她看我因为酒而难受，心情变得愉悦。「看看你这个蠢样。」
    我感觉我快要被黑暗吞噬时，有双手拉了我一把，让我重见了曙光。
    「对不起，我找阿姨求救来晚了一步。」
    小尘将我扶起，担忧的神情映入我的眼帘，我紧抿着下唇，可我的眼泪没能守住的破防。
    舅妈把小姑姑打昏，把她绑到了椅子上。
    后来交由警察调查，把酒醒的小姑姑扣回了警察局，舅妈和小尘陪着我一同去警察局。
    小姑姑打死不承认自己长期家暴我，还说那是我做错才会用打骂的方式教育我。
    舅妈气不过，也给了她一巴掌，小姑姑先是错愕，才大声的吼道：「你这个王八蛋，凭什么打我！」
    「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舅妈也跟着吼回去。「一个好好的小孩，为什么要因为你的诸事不顺而买单？你可以无缘无故打我的小孩，我凭什么不可以打你？」
    双方开始拳脚相向，舅舅把舅妈护在怀里帮她挨了几拳，警察则是拉住了小姑姑，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
    好吵。
    拜託不要再吵了。
    我尖叫，随后取而代之的是大哭。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只知道好累，真的好累。
    小尘捂住了我的耳朵，在我耳边轻声的呢喃：「别怕，我在这里。」
    「够了没有！」局长看不下去拍了拍桌子，示意心理师把我带离这里。「小孩子还在场，你们是想让她的心理创伤更加的重吗？」
    就算小姑姑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因为我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被诊断有躁鬱症，所以住进了精神科加强治疗。
    「我儿子会来看我吗？」
    小姑姑也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原本以为自己有个美满的家庭，可是小姑丈却背叛了她。
    自己疼爱多年的儿子寧愿认小姑丈外面的女人为妈，也不愿意跟小姑姑待在一起。
    多重的打击之下，她的精神出现了状况，她并没有意识到。
    「那又怎么样！」
    舅妈听了这些不但没有同情她，反倒更加生气。「我当时就应该再揍她几拳。」
    「好了。」舅舅捂上了舅妈的嘴，看了一眼我的反应，「别再说这些了。」
    自从在警察局尖叫以后，我说不话来，心理师我说受到的刺激太大，才导致我患上了选择性缄默症。
    就算是这种时刻，爸爸也没有出现。
    舅舅和舅妈带着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下南部回妈妈长大的地方，希望可以藉由机会让我再次开口说话。
    而在离别之际，小尘来送我，他莞尔一笑，但语气有点忧伤：「虽然以后没办法跟你继续聊一些琐碎的事情了，需要分隔两地了，但是我希望你幸福。」
    我在小尘给我的键盘式手机上，打了一串字：「你也是，我也希望你幸福，如果我们有缘，肯定会再见面的。」
    「嗯，肯定会的。」

 第三忘 坠入黑暗以后重见曙光（3-6）

    我坐上了车，才刚关上门，就感觉到有什么靠过来。
    是我没看过的面孔，我立刻弹开，背撞上了车门。
    由于车里的动静太大，舅妈着急的开了副驾驶的门，问：「小晴，你怎么了？」
    那天真无邪的双眼直盯着我，朝舅妈问：「妈妈，她就是你说的新姐姐吗？」
    「不是新姐姐，是晴姐姐。」舅妈纠正他后，向我介绍：「小晴，这是我儿子夏雨宸。本来不带他来的，但他一直吵着说要见你，拿你舅舅没輒只能带他一起来了，希望没有吓到你。」
    我頷首，表示没事。
    「姐姐。」雨宸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的视线放回了他的身上，「你可以做的姐姐吗？因为我想要一个漂亮的人当我的姐姐。」
    我微微一笑，拿出键盘式手机打了字，递给了他看，他吃力的读着，舅妈道：「雨宸才七岁而已，加上他学习速度慢，可能有些字不太认识，你想跟他说什么你打给舅妈，舅妈帮你回答。」
    我让舅妈跟雨宸说可以当他的姐姐，谁知道他听到以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怕伤着他，我轻轻的推开，结果他反倒抱更紧，舅妈乐呵呵，「看来雨宸真的很喜欢你。」
    舅舅被笑声吸引，见车里的气氛不错，就问了句：「怎么那么开心？」
    「你儿子很喜欢小晴呢。」
    「夏雨宸。」舅舅回头一看，严肃的叫了雨宸，然后发自灵魂深处的说：「我都没见你这么抱过爸爸。」
    「爸爸是男生不一样。」
    此话一出，我和舅妈都被他逗乐了，舅舅没輒的骂了臭小子，便发动了汽车。
    望着窗外的景色，我的脑海陷入了沉思。
    只要我跟着舅舅和舅妈一起回去了，我就会幸福了，对吧？
    手机的震动，使我拉回了思绪。
    是小尘打给我的。
    之前小尘未曾打给我过，以为是他方才送行时有话没有说完，于是我接起，却听到模糊的一句话：「我想……活下去。」
    我想要开口问清楚，可是我说不出来，着急的拍了拍舅妈。
    见我的模样，她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手机，比了听的动作，舅妈困惑，不过还是接过手机，试探性的说：「喂？」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随后舅妈把手机还给我，「对方把手机掛掉了。」
    我一惊，回拨给了小尘，可没有接通，令我越来越焦急。
    「小晴，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抬眸，舅舅把车子停到了一旁，伸手温柔摸抚我的头，而舅妈和雨宸都很担心。
    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来，沙哑的只吐出一个不清楚：「救……」救救小尘吧。
    舅舅和舅妈一愣，相视一眼，然后他追问：「什么？」
    「姐姐，你想说什么可以打下来。」
    雨宸提醒到我，我简短的打下了小尘刚刚的话，舅舅和舅妈也意识到不对，掉头回去。
    一路上我很焦虑，雨宸轻轻地抓了我的手，「姐姐，不要担心。」
    我頷首，摸了摸他的头。
    依照着小尘与我提起的地址来到了他家门口，可是不管是敲门，还是按门铃都没有人回应。
    难道小尘并不是在家吗？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要怎么救他呢？
    我也不可能没有看到他平安，我就直接走了。
    「啪啦──」
    雨宸的玩具车在他手上落下，滑落在门前，他上前并蹲下捡起，「妈妈。」他拉了拉舅妈的手，说：「里头有很臭的味。」
    很臭的味道？
    舅舅靠向了门缝，吸了口气，脸色一变，「好像是……烧碳？」他让舅妈看好我们，他去找警卫帮忙开门。
    要是我有钥匙，便能打开这扇门确认了，可我要上哪里生出钥匙呢？
    『我家有个备用钥匙，我藏在我的鞋里。』
    小尘当时的话在我脑海闪现，于是我看上了鞋柜，翻开来看到了好几双布鞋，也不确定哪双是他，全都一一的倒一倒。
    「小晴，你这是……」
    舅妈刚要问我，清脆的金属声落在地面，望着地上的钥匙，我立刻拿起试试看，一转以后门被我打开。
    门一推开，浓浓的烧碳味扑鼻而来，令我一阵乾呕，而且室内一片漆黑，使我想起了被小姑姑关起来的库房。
    身体开始觉得不适，但小尘正等着我呢，我怎么可能明明可以做，却什么也不做。
    想要动身踏进去，舅妈一手摀住雨宸的鼻子，一手拉住了我，「小晴，里头太危险了。」
    如果当时不是小尘即时抓住了我，我可能选择坠入了黑暗。
    他想要活下去，所以我怎么可能弃他不顾呢？
    我微微一笑，甩开了舅妈的手，用衣物捂上了口鼻，义无反顾的跑了进去寻找小尘的身影。
    我是太衝动了没错，也许会把自己的命搭上，可是我的这条命是小尘救下的，为了救他搭上了又如何？
    「小晴。」舅妈也跟着我闯了进来，我以为她是要拉走我的，可她说：「那孩子……舅妈跟你一起救。」
    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最后在某个房间门口到了倒在地，并昏迷的小尘，以及他身边躺的中年妇女。
    我们陷入了两难，不知道应该先救谁好。
    一直卡在这里浪费时间也不是办法，最后舅妈果断决定，让我协助她背起妇女，把妇女送出去以后回来再救小尘。
    我帮舅妈扶着妇女的背防止她落下，可我在扶了一半后，慢慢地松手，见舅妈可自己背了，我又跑回了小尘的所在之处，靠自己的力量将他背起。
    可能是待在这个空间有点久，我也有些缺氧状况，靠着毅力咬牙撑着。
    「小晴！」
    直到我听到了舅舅的呼唤，我的意识才撑不住倒地。

 第三忘 坠入黑暗以后重见曙光（3-7）

    ???
    「小尘──！」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的场景是医院，可待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小尘，而是王璟尘。
    原来刚刚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可我怎么会突然梦起那段令人不愉快的经歷了？
    「你、你……」王璟尘见我睁着眼，他高兴的想要上去，但他一愣，反倒后退了几步，才把话说完。「你终于醒了。」
    对于他的反应，我蹙眉，不能理解。「你干嘛？」
    「我怕你又会昏倒。」
    「我昏……」
    『我现在会头痛，还不是因为你的关係！拜託你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我了！』
    记忆涌现于我的脑海，我想起了王璟尘口中的昏倒。
    「你这个人真的是。」我无奈的叹口气，道：「我让你滚的时候不滚，没让你滚，却滚那么远。」
    「我真的可以靠近吗？」
    「至少不用那么远。」我回。
    他慢慢的靠前，拉进了我们的距离，但再继续靠近，我们就是零距离的接触，于是我伸手制止他，「给我停住。」
    「可你不是允许我靠近的吗？」
    「也没让你靠那么近呀！」我立刻反驳。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他嬉皮笑脸的道歉，可我一点歉意也没感觉到，而且严重怀疑这傢伙就是故意的。
    「一时情不自禁就……」
    我翻个白眼送他，「烦死了，你给我滚。」
    「嗯。」他頷首。
    我懒得理他，掀开棉被想要下床，他问：「你要去哪？」
    「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要。」她拒绝他的好意，「而且我也想出去走走，一直躺在床上，我总觉得我要发芽了。」
    他嘴角上扬，让我先在病床上坐好，便去借了轮椅，「我带你去吧。」
    其实我想要靠自己的脚走，他说轮椅借来是以备不时之需用的。我长期没有下床活动，他怕我身体不适，这时候轮椅就派上用场。
    我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了医院食堂，不过由于是中午用餐时间，食堂挺多人的，他找个座位让我先在这里等他。
    本来我打算跟他一起，毕竟自己要吃就自己搞定。
    「你先佔着空位吧，不然等等买完没地方吃。」
    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没有跟他争辩，乖乖地坐着，看他跑去排队。
    等了许久，见他端着两盘的午饭朝我而来，我向他道谢，起身伸手接过时，小孩们打闹的从我身旁经过，撞上了我的背。
    眼看盘子上的浓汤要撒在我的身上，有一隻手挡在我的面前。
    虽然我也是被波及到一点，但看到王璟尘面目狰狞，浓汤的残留物几乎都撒在他的手臂上，我连忙把盘子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去掛急诊。
    急诊的护理师一见着，赶紧让他先去冲水，然后跑去请医生来。
    也还好医院我们正在里头，才没有烙下无可挽回的伤害。
    医生说完一些注意事项和后续的处理后，正准备起身离开，王璟尘叫住了他，道：「医生，我未婚妻也有伤着，你能帮她看看吗？」
    「能，但她烫着哪里了？」
    他的视线看了我，我才反应过来他那声未婚妻是在叫我，「嗯……我没事。」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也有烫到的事情？
    他皱眉，黑眸注视着我，叹口气便道：「你别那么爱逞强。」他靠前，眼神示意。「你不说我就直接找了。」
    「小腿。」我弯下身，把裤管捲起。
    见着起水泡，这才意识到真的挺严重的。
    医生处理完我的后，他可能是看我嘴巴微微张开，欲言又止，纳闷的问我怎么了，我答：「我……总感觉你的观察力比起一般人来说，特别敏锐呢？」
    他笑了，是那种欣喜的笑。「你之前也这么说过。」
    「所以是为什么？」我拉回主题。
    「嗯……这就要从一个很难受的故事说起。」他摸了摸我的头，眼眸被忧伤覆盖。「我之前有跟你提起过，但故事太过于悲伤了，所以等你自己想起来吧。」
    瞧他一脸不想说，我也没有追问，而是反问了他。「既然你有跟我提起你的过去，那我也有跟你提起我的过去一切吗？」
    「当然。」
    「那你就算是知道了，也愿意跟我在一起？」
    「不管你的过去如何，因为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他的手滑落在我的脸颊，语气坚定。「因为你都可以包容我的一切了，我怎么就不可以呢？」
    在我即将受伤时，下意识的护住我，也在得知我的事情后，能够包容我的一切，我实在没办法再把他当成可能是害我出车祸的人。
    可是……我又是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会失忆？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1）

    「夏雨宸，你给我站住！」
    之前，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上下学的路途会那么闹腾。
    我原本以为我会很讨厌吵闹，但或许我只是未曾拥有过，才会觉得自己讨厌罢了。
    「要先──」
    我看晴怡因为等等有个重要的考试，一直在背资料，相当焦急。
    如果人长期处于高度焦虑状况并不好，所以我告诉她，我手里有蜘蛛，她一开始不相信，我便一副很难受，「牠……好像在咬我了。」
    「真的吗？那快点甩开啊。」
    听我的忽悠，她上当了，要帮我弄掉蜘蛛，然后我把蜘蛛模型丢到了她的腿上。
    她一看，定格了半晌，大叫后疯狂打我，骂道：「王璟尘，你真的烦死人了。」
    「对不起，我错了。」明明是被揍，可我却感觉挺好的。
    璟馨从后面掏出了一句话，「哥，你这样子会单身一辈子的。」
    「对呀。」夏雨宸也难得的附和了她。
    我原本要反驳，让他们闭嘴，但公车司机用麦克风，说：「坐在后边的同学们，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今天的早晨是那么的美好，虽然下车被公车司机白了一眼，但依旧没有打乱我的心情。
    直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喊了晴怡的名字，而晴怡见他眉开眼笑的，我警铃大作，压低声音的朝夏雨宸问：「他是谁？」
    「余湜岳。我们学校的篮球社社长，并且是我们科系上的控球后卫。」
    目测身高有180公分以上，长得乾乾净净，整个人挺阳光，确实看起来不错。
    「哥，我觉得你赢不了，对方比你帅很多。」
    璟馨加入了我们的对话，可听着她说的话，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肤浅。」
    想不到我放学去找晴怡一起回家，路上余湜岳又来缠着她，甚至和她有说有笑的走在前头，把我拋下。
    怎么回事？
    听到他们的笑声，令我有点难受。
    如果我是晴怡，肯定也会喜欢这种阳光男孩吧。
    「王璟尘──」
    我抬眼，晴怡站在我的不远处，朝我喊快点啊，公车要来了。
    我怎么又悲观起来了？
    脚步不由自主的奔向晴怡，然后硬挤在他们之间，而余湜岳尷尬的找了要去超商印资料的理由离开。
    「你干嘛呢？」
    「不知道。」
    我知道我很幼稚，可是上下学明明是我和晴怡相处的时光，却被其他人霸占了，心里还是有点不愉悦。
    可能是看到我的异常，她下公车时故意拉住我，追问：「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没有啊。」
    「不说实话？」
    瞧她上下的打量我，知道瞒不过她，我回：「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吃醋，但我就是吃醋了。」
    也许是我太过直白，她没忍住的噗哧，然后大笑。
    「那你觉得他喜欢我？」她带点趣味的问我，「还是我喜欢他？」
    「我……不想听。」
    我捂上双耳，害怕我听到的是晴怡回答后者。
    「不想听，那就看好吧。」她用力的扯下我的一边手，「下午两点没课的话，来篮球上一下。」
    我嘴里说着不想去，可还没两点我就等不及，我的视线一直盯着时鐘。
    最后鐘声敲响，我头也不回的跑向篮球场，他们准备要比赛，我看晴怡和余湜岳两个人在谈话，于是我喊了晴怡的名字。
    余湜岳见到是我，朝我伸手，「还没来及介绍，我叫余湜岳。」
    「王璟尘。」我礼貌性的握了他的手。
    「你是璟馨的哥哥对吗？」
    我一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防备的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他再次因为气氛尷尬，找了理由走开，晴怡摇了头，问：「你几岁呢？」
    「不知道。」
    我赌气的别过她投射过来的视线，她被我的反应弄笑，弹了我的额头，「余湜岳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我也不喜欢他。」
    「不信。」我又把头瞥向另外一边，撅嘴的问：「他不喜欢的话干嘛缠着你有说有笑的？」
    「你看那里。」我看她来到我的身后，并踮起脚尖，随后双手放在我的双颊上，硬是转向了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璟馨和夏雨宸在打闹，余湜岳则在一旁看着。
    「他喜欢的人是你的妹妹。」
    「啊？」
    余湜岳这种阳光男孩，他不喜欢晴怡，喜欢璟馨这种臭丫头？
    「他这几天缠着我，就是因为璟馨常跟我待在一块，看能不能藉由机会跟璟馨搭上话，可雨宸总是在关键时刻白目的出现。」
    「那可不行，我不支持。」
    她听我直接了当的回绝，笑道：「没想到你还是妹控。」
    我挑眉，见她误会我的意思，我向她解释。「不，我是不希望这种帅哥被璟馨祸害。」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她懒得理我，上场热身，没多久比赛开打，看着余湜岳指挥控场，是那么的耀眼。
    「哥，你今天怎么一直看余湜岳？」
    「在想好好的帅哥怎么会眼瞎？」
    眼瞎是眼瞎，但知道他不是喜欢晴怡，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想想这几天的吃醋，我还真是幼稚。
    一下子悲伤、一下子生气、一下子又开心，我似乎也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些的情绪，甚至有些遗忘了。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2）

    ???
    与晴怡相识的一个月，迎来了中秋节。
    小区举办了中秋烤肉活动，爸爸让我们找晴怡和夏雨宸去。
    璟馨一听到夏雨宸的名字，就很是嫌弃，「我才不要找夏雨宸那个丑男。」
    「我看雨宸那孩子挺好的，你也别动不动就骂那孩子丑。」爸爸忍不住嘴角失守，「要是他能当我女婿多好呀。」
    「拜託不要。」璟馨相当排斥，满脸厌恶，「我寧愿终身不嫁，让哥养我，我打死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关我什么事。」我冷漠的把我从她的话语里抽离。
    「哥，你怎么可以有了嫂子就不要我了？」
    她勾住我的手，并贴了过来，我抗拒的要推开她，便听到爸爸问：「什么嫂子？」
    我尷尬一笑，压低音量的和璟馨好好的沟通。「你要是敢在爸面前继续说下去，我保证约夏雨宸一起去中秋节烤肉活动。」
    「一言为定。」她很乾脆，看来是真的很讨厌夏雨宸。
    「暱称。」
    璟馨的回答令我无语，怎么觉得爸爸会相信这种鬼话呢？
    「什么意思？」他的表情更加困惑。
    「有个游戏的暱称是嫂子，哥最近很沉迷攻略嫂子。」
    死丫头，还真会一语双关。
    她笑嘻嘻的看了我，我也笑着回应她，但不小心跟爸爸对上眼，我撇开后喝了口水化解我的尷尬。
    「你们年轻人的游戏爸爸不懂，还以为是你哥哥偷偷结婚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被水噎到，一口水喷了出来，然后狂咳嗽。
    我干嘛喝水？
    「璟尘……你是怎么了？」
    「我没事。」
    找了机会开溜，躺在床上后又起身望向了对面的窗户。
    晴怡今天的窗帘是打开的，窗户也是打开的，而她正在专注的读书。
    于是我打开了我的窗户，呼唤了她的名字。
    她停下动作，抬头看我，半晌后她起身来到窗边，问：「你要干嘛？」
    「明天有空吗？」他啟口，向她发出邀请，「要不要去参加小区的活动？」
    「没空，我星期一有个考试。」
    是专三的考试很繁重吗？
    总觉得开学才没多久，她就有数不清的考试，甚至这阵子经过篮球场，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你也该适当的休息一下。」
    她搔了搔，看起来有点焦虑，我温和的继续道：「一下下就好，至少体会一下中秋节的氛围。」
    「那好吧。」她最终还是妥协。
    只要能跟晴怡待一块，就算时间是短暂的也行。
    我悄悄地拋下璟馨，不想要让她当电灯泡，只是依旧被她发现并叫了我，我假装没听见，她一把抓住我。
    不管我怎么甩都甩不掉，我只能带着她一起。
    「你干嘛来？」
    「我才想问你吧。」
    晴怡身边也有个电灯泡，夏雨宸见着璟馨，两人老样子的又吵。
    望着他们拌嘴的模样，我不禁暗自觉得这两人明明就很配，但也不知道结上了多大的仇，能够每次一见面就吵。
    里长分了好几区让我们烤肉，夏雨宸跃跃欲试说他要烤，璟馨随后就给他泼个冷水。
    不过碳味还是令我有点难受，我以为过去那么多年，我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我咬牙死撑着，不希望被人发现我的异样。
    晴怡戳了戳我的手臂，在我看向她，她才问：「你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
    「嗯？」她不解，「如果真的很不舒服，我们可以先走没关係。」
    「回家吗？」
    原本带她过来，就是想要让她感受节日的氛围，不让她一直处在焦虑状况背书。
    结果氛围没感受到，我也没跟她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
    「我没事，只是有些不喜欢碳味。」
    「你怎么不早说？」
    她握起我的手，示意我起身，「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反握住她的手，她带我来到了高台，而那里可以俯下整个万家灯火。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3）

    「如何？好点了吗？」
    方才空气中弥漫的碳味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晰。
    我点头说嗯，又道：「你怎么知道这里？」
    「我舅妈说这里是我妈妈最喜欢的地方。」她明明是笑着，可眼神充满了忧伤。「我小时候只要难受了，不管如何，都会来这里。」
    这里离市区有些距离，光害较少，抬头能够看见月亮外，还有依稀几个星星。「这里真的是好地方。」
    「对吧！」她得到了认同，便欣喜的笑了。「我知道你是想要给我解压的，但你待在那里又会老毛病犯了，我就想说可以带你来这里。」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晴怡就是标准的嘴硬但是心肠软。
    「晴怡。」在她的目光朝我投射过来，我才继续说完。「我好喜欢你。」
    「你、你……」每次面对我的告白，都会使她惊慌失措。
    别人是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没底气的话，她不一样，用最没底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你再这样子我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了！」
    可她越是这样子，我就越想逗她。「谋杀亲夫？」
    「谋……」她顿时语塞，「你少臭美了。」
    「我没有啊。」
    「你再这样子，我、我就要回去了。」
    我呵呵地笑，见她作势要走，「别啊，回来吧。」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我错了。」
    「你最好是。」
    她试图挣脱开我，我只能把她两隻手都抓着，然后稍微加点力道。「我真错了，我保证不再说那些话了。」
    「你说到做到。」
    我宠溺一笑，「我说到做到。」
    她这才不反抗要走，我松开手后，她随意的找个地方坐下，看着眼前的美景，而我也坐到了她的身畔。
    「我跟你说，小时候这里也有很多萤火虫，可惜──」
    见着她的笑顏，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我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妈妈的身影？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在想……」我思索了一会，想看看怎么委婉的问她。「你小时候是发生什么难受的事情，才让你需要跑来这里？」
    「挺多的。」她苦涩的笑了，「我小时候的很悲观，我甚至都……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看样子还是没有婉转成功，我依然戳到了她的伤痛。
    「……」我故意动手将她拉进我的怀里，「当然是为了与我相遇。」
    原本还处于悲伤的她，瞬间变成了炸毛的猫，相当用力的把我推开，只要再稍微用力一点，我大概就掉下去了，一命呜呼。
    「王璟尘，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说到做到呢？」
    「你都叫我大骗子了，我怎么还会说到做到呢？」我理直还气壮，还故意靠向她，「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抵制了我的靠近，「你真的是──很烦！」一副要骂死我，但是又拿我没輒的模样。
    「我就说他们在这里吧！」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夏雨宸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随后璟馨回他：「不过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见他们转身要走，晴怡惊慌，便喊：「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他们听话的停下脚步，我回：「别，快走吧！」
    结果晴怡趁我一个不注意，用力给了我一拳，我痛得往后一缩，揉一揉我的手臂，而夏雨宸和璟馨的嘲笑声特别刺耳。
    「晴怡姐，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哥那么狼狈的人。」
    我猛然抬头，怒瞪多嘴的璟馨，道：「别屁话那么多，来这里干嘛？」
    直接翻译就是你们干嘛又来当电灯泡？
    「还不是我跟丑男烤完以后发现你们拋下我们了。」她边说边撇了身边的夏雨宸一眼，而他点头，似乎已经习惯璟馨叫他丑男了，「他就说你们一定在这里。」
    「行吧，那现在找到了，所以赶紧走吧。」
    我上手，要把他们「送走」，夏雨宸不顺从，反抗后问我：「璟尘哥，你、你是不是嫌弃我们了？」
    这不是废话，谁会喜欢那么亮的电灯泡。
    见我点头，他猛然抱了我的手臂，而头靠在了我的手臂上磨蹭，很是委屈，「璟尘哥，你不要嫌弃我们，你不要赶我们走，我们那么的爱你。」
    我咬牙，用力抽回我的手，回应：「你们的爱倒是不用那么深沉。」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璟馨不知道在晴怡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晴怡看着我们噗哧后大笑。
    「你又跟晴怡乱说什么？」
    「我没有啊。」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动身要逼问她，她立刻躲在晴怡身后，道：「我哥生气了，晴怡姐救我。」
    中秋节日，在我们的笑声和打闹落幕。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4）

    ???
    「我们现在应该──」
    每次选修课，我都没怎么认真在听。
    以前是转笔，或者是发呆度过这些时间，但现在我是在课本上写了晴怡的名字，甚至以不同的字体来写。
    我正写得很专注，可口袋的震动吸引我的注意，我悄悄地拿出来，用课本遮掩，藏于书底偷偷看，见到是璟馨打给我，我脏话差点输出。
    滑到了拒绝接听，传了讯息骂她。
    我：要死，你哥正在上课，你打给我是想害死我吗？
    她很快就已读了，没多久她便回覆了我，而她的讯息使我无语。
    璟馨：哥，翘课吗？
    我：虽然你哥不专心上课，可我是好学生，不会翘课的。
    她传了难过的贴图，而我刚要收起手机，她又传来了。
    璟馨：那就没办法了。
    璟馨：晴怡姐的篮球比赛你就错过吧。
    这臭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放到最后才说呢？
    我：等我，等等就到。
    我目测下门口的距离，还好距离没有很远，而我坐在后排，起身也不会惹来我后座的注目。
    我像是做贼似，脚步落下的很轻盈，直到脱离老师的视线，才敢加快步伐跑向篮球场。
    比赛已经开始了，是男女混合场，可晴怡还是那么的瞩目，我一眼就看到她了。
    就算防守她的人是男生，她也没有胆怯，一点也不逊色。
    「哥──！」璟馨那大嗓门中断我看比赛，而朝她看去，她拍了拍她身畔的空位，是为了我留的。「这里！」
    我一屁股坐下，她调侃我。「不当你的乖学生啦？」
    「嘘。」我食指放在嘴唇上，「专心看比赛。」
    「臭哥哥，是我通知你的，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我斜眼看了她，她满脸的期待，我拍拍她的肩膀，「你辛苦了。」
    「……难道就没有实质的表示吗？」她不悦，并不满意。
    「你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我反问，谁知道她理直气壮，应：「我是。」
    被她闹的，晴怡的比赛我没专注看几秒，他们就进入了中场休息。
    「你们兄妹俩，是来这里看比赛的，还是来这里拌嘴的？」晴怡接过璟馨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后，才啟口：「我比赛都能依稀听到你们的吵闹。」
    「晴怡姐，还不是我哥骂我。」
    王璟馨抢先一步的恶人先告状，晴怡摸了她的头，温柔的回：「晚点比赛结束我再帮你讨个公道。」
    她趁晴怡没见着时，故意对我露出胜利的微笑，我张口要骂她，晴怡的目光却扫了过来，害我只能闭上嘴，有苦难言。
    晴怡上场继续比赛，我想骂她，她作势要喊晴怡，我只能憋着而作罢。
    「晴怡、晴怡，勇夺第一！」
    和我第一次遇见晴怡一样，她的啦啦队在她拿到球以后，便在场边喊口号。「晴怡、晴怡，称霸全场！」
    我想，在场的成员应该没有人能够像她一样。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于优秀，所以使人忌妒吧，对面的男生队员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他的脚绊倒了晴怡。
    晴怡整个人扑倒在地，我先是一愣，担忧的起身，跟着璟馨来到晴怡身边把她扶起来。
    夏雨宸衝动的推了对方一把，对方后退几步才站稳，便轻笑的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将目光看向了晴怡，「对不起呀，相信你会原谅我的。」
    「不会。」晴怡并没有顺从他的意思想和平解决。「因为在我跌倒之前看到你的微笑了，小人。」
    而璟馨在见晴怡双膝流血，愤怒的抬眼，回：「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晴怡姐如果有什么大碍，我跟你没完！」学了晴怡骂，「小人！」
    「你们骂谁呢？当我好脾气是不是！」
    对方迈开步伐的逼近，一副要把她们怎么样似，晴怡把璟馨护在怀里。
    夏雨宸挡在她们的身前，右手食指狠狠地朝对方的肩膀戳，说：「你就承认吧，因为刚刚我姐好几次抢走你的球，你才会没有风度的绊倒她。」最后还不忘补上，「小人。」
    这下，真的彻底惹怒了对方。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5）

    「你们这些──」
    从小到大，这种纠纷，我能不管就不管，因为我不想要惹上麻烦。
    可对方伤着了晴怡，并且还想要动手揍夏雨宸，我没法不管。
    在对方的拳头落下之前，我一把抓住了他，阻止他的行为，悠悠的道：「行了，如果你想要继续增加你的知名度，等等我放手你可以揍他，不过你恶意打夏雨宸，以及故意伤害晴怡的这两件事情，我跟你就有的算，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语落，我用力甩开对方的手，也送给他一句小人后，便又蹲回晴怡面前，担忧的问：「要去保健室看看吗？」
    「我没事，就破皮流血。」
    「这还没事？」我戳了她的额头，笑说：「你别那么爱逞强，但如果你继续逞强，我不介意公主抱你去保健室。」
    「千万不要。」晴怡都还没开口拒绝，璟馨却帮她回绝，「晴怡姐，我们还是自己去吧，我哥弱不禁风的，你给他公主抱可能是二次伤害。」
    不会替她亲哥在晴怡面前增加好印象，只会抹灭，要这种妹妹何用？
    我赏个白眼给她，晴怡倒是被她的话逗乐了。
    「行吧，我们走吧。」
    我想要一起搀扶晴怡，不过她拒绝了，回我：「这样子太夸张了，我没那么脆弱。」
    璟馨还故意回头看我，对我比了ya，我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她，她却朝我吐了舌头。
    只能眼睁睁看那臭丫头扶着晴怡，随后，听到身后的动静，还真怕夏雨宸被揍，没想到一个回头，就见夏雨宸在挑衅对方，疯狂输出他的鬼脸。
    我无奈的叹口气，咳了一声，喊：「雨宸，走了。」
    看他笑着跑来，我动身追上晴怡和璟馨，而他来到我的身边后，对我称讚。「璟尘哥，你刚刚实在是太帅了，那个小人一被这么说，一下就乖了。」
    「你以后别那么衝动，要是对方真把你揍了，我可没办法救你。」
    「谁让那傢伙一点运动家精神也没有，竟然伤我姐。」他朝空气挥了两拳，「要不是璟尘哥阻止，我就把他揍个半死。」
    璟馨突然冷哼一声，嘲讽的应：「你可拉倒吧，刚刚要不是我哥，那个小人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你不也一样吗？」他反驳了她，「没事干嘛说那些话激怒对方？你真当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不会打女生吗？」
    「你俩半斤八两。」我吐槽。
    保健室的老师帮晴怡上药，也跟我们说了她没事，不过我们还是不放心，问了一些问题。
    「老师，你说这个跌倒会不会伤到韧带？」
    「老师，这个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老师，你说这个会有后遗症吗？」
    老师相当的无奈，也被我们搞烦了，回：「要不送她去医院检查看看好了。」
    我们纷纷点头同意老师的这个决定，不过教官不让我们带晴怡去医院，把我们赶了回去，通知了她的舅舅来。
    而我就算回到了教室，整个心思都不在这里，直到晴怡说了没有大碍，我这才松口气。
    刚要收个心听课，却收到了晴怡的来电，于是我躲到跟桌子一样的高度，滑到了接通，用气音回：「我在上课呢？你怎么打来了？」
    「那你现在就静静地听着我说就好了，不用回覆我。」她沉默了半晌，再次啟口。「璟尘，谢谢你当时护住了雨宸，雨宸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没事，不用谢。」
    因为我不想你在看到你的亲人受了伤害，像我提起你过往的事情后，又露出哀伤的表情。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6）

    ???
    「好像……越来越冷了。」
    我把桌历上的十二月三十号画上了叉，伸个懒腰，洗漱完换上了运动服去晨跑。
    刚推开门，一阵冷风令我直哆嗦。
    和往常一样设定了时间，原本打算沿着河堤跑五公里，但在我看到正在打篮球的晴怡而扰乱了计画。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打篮球？」
    我走向了她才问，她抬头看是我，回：「上次因为脚伤很久没练了，又加上明年二月底要比赛了，想说练习一下。」
    「还有两个月的事情，你那么早就在练习了？」
    「你不懂。」她翻个白眼，「这叫不要临时抱佛脚。」
    「需要陪练吗？」
    她打量了我，朝我拋来了篮球。「你会打篮球？」
    「当然会了。」我接过了篮球，把球向地面丢去，开始运球。
    我想说要露个两手，谁知道晴怡一个动作就从我的手里夺回了球权，随手一丢，三分球得分。
    她对我一笑，我双手叉腰，也笑了回应她。「我果然比不上我们校队的主力球员。」
    「还陪练吗？」
    「当然了，我只是很久没有打了。」努力找补。
    她又朝我拋来了球，「那你可别输到自信心受创。」
    被晴怡单方面的虐，我没多久的就像她求饶，「求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我知道她的篮球很厉害，之前看她比赛也知道，只是我没想到她不对我放水。
    「行吧。」
    我看晴怡走向场边喝水，我也跟上了脚步，「晴怡，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见她頷首，「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她把水吞下，「有空啊。」思索了片刻再继续回：「你又想干嘛？」
    「我们一起去跨年吧。」
    「很冷。」她用食指比了叉叉，「我不要。」
    我抓了她的衣角，轻轻地摇了摇，试图撒娇。「你就答应我，这是我的一个小心愿，好吗？」
    「……」她蹙眉，拨开我的手，「除非你接下来能够从我的手上抢到一颗球。」
    她转了球，然后运球，再一个上篮得分，我嚥了嚥口水，「你这确定不是强人所难吗？」
    「不要就算了，反正对我来说没差。」
    「要。」有种被拿捏住的感觉。
    明明我很努力盯着她手里的球，可她一个假动作，甩开我后投篮得分。
    「我觉得我没有胜算。」
    「那我放一点水好了。」
    可我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放水，反倒越来越起劲？
    为了让我心愿成真，我使出了贱招。
    我骗了晴怡说夏雨宸来了，趁着她回头一看的空档，我运走了她的球。
    「欸，你──！」
    待她反应过来时，被我气得跳脚。
    投进的瞬间，我欠揍的朝她比ya的走去，可我大概没想到偶像剧中，平地摔的事情会降临在我身上。
    我双手先撑在地上，脸才没有撞击到，但是想到刚刚的作死，我把头埋进手臂里。
    晴怡噗哧一声，随后大笑，我感觉到她在我的面前蹲下，「你没事吧？」她戳了戳我的手臂。
    不要理我，我想挖个洞躲起来。
    「你再不起来我可要走了。」可能瞧我没有反应，她又说：「不过你刚刚的事情很有趣，不介意我告诉璟馨吧？」
    如果璟馨那丫头知道了，她肯定会笑上一辈子。
    我迅速的爬起来，叫了晴怡的名字制止她，她抿嘴笑，一副上勾的样子，「怎……」可她的脸色突然一变，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臂，「你流血了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流血？」
    我困惑，两边的手肘都因为刚刚跟地板近距离的磨擦而破皮流血了。
    「真不让人省心。」
    她拉着我到一边的石阶坐下，从自己的背包拿出生理食盐水和棉花棒，先洗掉了血和沙子，随后换支棉花棒，抹上了药膏，再帮我黏上了ok绷。
    看她认真的帮我处理伤口，我不禁有点开心。
    她包扎完，抬眼与我对视了几秒后，猛然打了我的大腿，我错愕的问：「你干嘛？很痛呢。」
    「谁让你还嬉皮笑脸。」她收拾一下垃圾，将垃圾放进塑胶袋绑起来，「下次不会打篮球就不要逞能要当我的陪练了。」
    「我是真的会打，我也懂篮球比赛的规则，还有一些投篮的技巧。」我向她解释，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小时候很常跟我爸一起打的，只是很久没有打了而已。」
    「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跟叔叔一起打了？」
    「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有心思打。」我反问了她，「那你又是为什么开始打篮球的？」
    「为了靠美好的回忆支撑我走下去。」她莞尔一笑，似乎在回想。「而我最美好的回忆，就是跟有过几面之缘的男孩一起打篮球的时刻。」
    男孩？打篮球？美好的回忆？
    听得我有些吃味，很好奇是什么样子的男孩，能够让晴怡一直记着，甚至成为她走下去的动力。
    「你跟那个男孩还有联络吗？」
    「没有了。」她摇了头，神情有点哀伤。「因为他的手机不小心被雨宸摔坏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他会是支撑你走下去的美好回忆？」
    她沉默半晌，防备的往后一退，「我发现你问题很多呢。」见我想继续追问，她连忙站起身，「我才不告诉你。」
    由于她的转变太快，令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皱着眉头道：「我也可以把我的秘密跟你分享。」
    「别，我不想要知道。」
    她跟我说了再见，我想起了其它的事情，朝她的背影喊：「那我们今天晚上还去不去跨年啊？」
    「你还是好好照顾你的伤口吧。」
    虽然被晴怡赖掉了一起去跨年的约定，但当我看到她替我包扎的伤口，我还是止不住笑意。
    「这题我……」
    我正解着选修课的计算题目，可我眼前一片模糊，脑袋放空而沉重，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也不清楚睡了多久，外头的吵杂声打扰我睡觉。
    我盯着课本发呆一会，起身打开窗户想知道外头在干嘛，为什么可以那么吵？
    看着天空五彩斑斕的烟火，我又撇头看了一下时间，才想起今天是跨年夜，而已经过了十二点，现在是新的一年了。
    刚要把窗户关上，可一道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被吵醒啊？」
    晴怡拖着腮，在对面的窗户看着我。
    「嗯，本来做题做到睡着了。」
    我让她等我一下，拉了书桌椅来到窗边，她问：「你现在是打算要跟我聊到天亮吗？」
    「也不是不行，谁让有人说话不算话，赖掉我的跨年心愿。」
    我这么说，她听不下去的反驳，「明明那球就是你耍赖才投进的。」
    「什么跨年心愿？」
    这个不是我问的，也不是晴怡说的，我们同时看向了声音的来源，而夏雨宸也打开窗户试图加入我们的对话。
    「你不需要知道。」我说。
    「关上你的窗户。」她也说。
    「奇怪耶！」夏雨宸听了不乐意，撅嘴抱怨。「是你们两个人大半夜开着窗户聊天吵到我了，我就好奇问一下，怎么一个个都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那我要睡了。」
    眼看晴怡真的要把窗户关上，我叫住了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7）

    ???
    一月中旬，晴怡跟夏雨宸来我家找我，问我和璟馨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做作业。
    我想说怎么突然想去图书馆，原来是夏雨宸父母在大扫除，嫌夏雨宸佔地方，所以他就拉着晴怡出来。
    「要回去了吗？」
    看着夜色越来越晚，我提议要回家，晴怡跟着我起身收拾东西，璟馨却说她想要再留一会。
    「那我们等你吧？」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是我说。
    「不用了。」她摇头拒绝，「我还想找几本书，可能会搞很久，所以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有事情打电话给我。」
    她嘴里说了知道了、知道了，便起身往书柜的方向去。
    刚踏出图书馆，我不放心的又传讯息跟璟馨提醒一下，把手机收回口袋，抬头看晴怡正在前方等我。
    本来要迈开步伐走向晴怡，后头的夏雨宸突然啊了一声，我回头一看，晴怡问他：「你怎么了？」
    「我忘了借一本书，你们先回去吧。」
    没等我们回应，他就掉头回图书馆，让我和晴怡单独相处。
    看着晴怡不停的搓手，我便脱去我的手套，把她的手拉到我的面前，她问：「你干嘛？」
    「当然是捨不得你冷。」我帮她戴上我手套。
    「那你怎么办？」
    「我能抗冷。」
    这么说，晴怡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她不想要辜负我的好意，只脱下一边的手套，套回我的手上。
    「一人一个吧。」
    我嘴角失守，「对，这样子感情才不会散。」
    「噁心。」
    我跟晴怡打打闹闹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可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是我太敏感了吗？
    「怎么了？」
    她可能是看我的表情不对，关心了我，我摇了头，并没跟她说。「没什么。」怕她追问，我转移了话题。「话说，你除夕夜那天打算怎么度过？」
    「不知道。」
    「要不我们和璟馨一起去你中秋节带我去高台吧？」
    我给了晴怡这样子的提议，她蹙眉：「除夕夜去高台干嘛？」
    「我想要感觉一下过年的夜景。」
    「那我问问看其他人的意见。」
    晴怡在四个人群组发了讯息，夏雨宸和璟馨同意了我的建议，她也没多说什么驳回，我们便用爬梯子的方式分配任务。
    我爬到了买烟火，夏雨宸和璟馨是去买吃的东西。
    其实让他们一起去买，我有一点点担心我们会不会挨饿，毕竟他们有可能要买的东西出现了分歧，然后意见不合的打起来，所以我规定六点前一定要到达高台。
    晴怡并没有分到任务，她能够晚些时间再出门到高台。
    我随意抓了一些烟火，很快就买好了，而我看距离六点还有一些时间，我便四处看看可以买些什么东西。
    「帅哥，要不要买花？」
    除夕夜这天些许的冷，我见到一位老人家提着一篮我没见过的花，我上前问：「婆婆，这些是什么花啊？」
    「这是忘忧草。」
    「什么是忘忧草？」听到不认识的花名，我困惑。
    「也可以叫金针花，花语是忘却烦恼、脱离忧愁的思绪。」
    金针花我倒是知道，只是没想到它的别名是忘忧草，它的花名倒是挺适合晴怡的。
    「我全买了，不过给我一束就好了，剩下的你帮我随意发给路人，祝福他们快乐，婆婆也可以快点早点回家休息。」
    婆婆向我道谢，我接过她递来的一束忘忧草。
    把这个送给晴怡后，希望她能笑容满面，忘却烦恼和脱离忧愁。
    只是我没有在高台上见着她，明明时间已经超过六点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可六点半时，璟馨和夏雨宸吵闹的出现，我还是没有等来晴怡。
    「打给她啊，你又不是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夏雨宸觉得我有点蠢的笑了，拨号给晴怡，可拨了好几通都没有联系上她。
    他便打给了他妈妈，「嗯？她五点半就出门了？」
    如果是五点半就出门了，来到这里也需要十五分鐘的时间，怎么可能超过一个小时都没看到她的人影？
    「晴怡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可我姐就算有什么事情，她也会跟我们说一声啊。」他边回覆璟馨的问题，边再次打给她，半晌过后，他一愣，「关机了？」
    「关、关机？」
    「对。」他咬了手指，又打了一次，语气慌张。「刚刚还可以拨通，现在直接进入语音信箱，按照惯例来说，我姐看到我打给她，而我们有约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直接关机的。」
    「你先别着急，说、说不定……」璟馨摸抚夏雨宸的背，安抚他的情绪，「说不定是晴怡姐刚好手机没电了。」
    我摸了下巴，陷入了沉思，脑海进行了很多的推测，但觉得都不对，然后浮现了一个最坏的推测。
    「……前些日子我跟晴怡回家时，感觉到被人跟踪了。」
    难道是因为我总黏着晴怡，不让她独自一个人，没办法下手，所以这次她落单了，才能够带走她吗？
    「跟踪？」夏雨宸震惊，也说出了他的推测，「不会是上次篮球比赛那个小人吧？因为我们骂他小人怀恨在心。」
    我摇了摇头，驳回了他的推测，「这件事情过去有些时间了，而且他如果有心带走晴怡，晴怡也不会乖乖跟他走。」
    「他可以从后面打昏或是迷晕我姐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一个直觉不是那个人，因为上次跟踪我们的人，不像是男生，反倒好像是……女人？
    璟馨喊了我，我的视线放到她身上后，她说：「……我前几天有看到一个妇女在我们住的地方鬼鬼祟祟，我问她要干嘛，她嘴里碎唸没有人要的小孩，还有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可你的形容……她也不一定是带走我姐的人，也许是就是一位精神状态不好的妇女。」夏雨宸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还是要去质问那个小人。」
    「等会。」我拉住了他，向璟馨投射目光，「璟馨，你有拍照片之类的吗？或是形容下她的特徵。」
    「……有。」她掏出了手机翻找，「我当时觉得她挺奇怪的，想说如果隔天又遇到她，就把她拍起来交给警察，毕竟如果是精神状态不好的人，可能会伤害到我们的安危，果不其然隔天又遇上了，只是后来忙忘了。」
    璟馨把手机放到中间，那个妇女的样貌令我有种熟悉的感觉，夏雨宸凑过来，而他在一看清后吓得结巴。「她、她……她就是……」
    「你也说清楚。」
    「这个人是我姐的小姑姑！」他看璟馨一脸纳闷，简单明瞭的向我们解释。「我爸妈之前跟我说过，这人在我姐小时候时常家暴她，甚至把我姐关在黑暗的库房，后来她因为诊断出有躁鬱症，便被送进精神科治疗……但、但她怎么会跑来这里呢？」
    小姑姑、家暴、躁鬱症、精神科，零碎的片段在我脑海拼凑起来。
    原来，晴怡就是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孩，是那个救下我，并让我有勇气活下去的女孩。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8）

    「她当时威胁过晴怡，就算逃到她的舅舅和舅妈身边，她也不会放过晴怡的。」
    当初晴怡的小姑姑对她做的事情，一一的涌现，那段回忆不堪入目，尤其是等我赶到看到奄奄一息的晴怡时。
    「璟尘哥，原来我姐有跟你说过这些事情啊？」
    我没告诉他，其实我是全程参与，默认了他的说法。
    「如果是她带走我姐，她又想要干嘛？」他还是想不明白。
    「可能是……」璟馨表情凝重，说出自己的看法。「对于她来说，晴怡姐是她的笼中鸟，当然是把晴怡姐关回属于她的地方。」
    他震惊，「她、她是把我姐带回台北，关进那个漆黑的库房吗？」
    「不太可能，如果她是逃院出来的，从哪里弄来运输工具把晴怡带回台北？」我推翻了他的猜想，提了自己的观点。「就算搭乘大眾运输工具，除非晴怡是被她威胁，不然她强制把一个人或是弄昏一个人上运输工具，就会变成焦点。」
    「璟尘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带我姐搭上的是计程车？」
    这个可能也许是真的，计程车司机是唯一可以直达的交通工具。
    「你们继续留在嘉义找，我需要去趟台北。」
    璟馨在我身后喊：「哥，你怎么去啊？」
    「对啊，而且璟尘哥你知道我姐的小姑姑原本住哪里吗？」
    「我去找你妈妈。」
    希望阿姨没有忘记我，也愿意相信我，跟我去趟台北救晴怡。
    我在晴怡家门口喘口气，才伸手按了门铃。
    「来了──！」
    门一推开，阿姨从身后走出，而她完全没有变，还是跟当初一样。「你是？啊！你是新来住户的小孩吧？」
    「嗯，我是。」我頷首。
    「你不是跟我家雨宸和小晴出去玩了吗？」
    「小程阿姨。」听我这么叫她，她瞳孔瞪大，我又说：「你还记得我吗？」
    『你就叫我小程阿姨吧。』
    当初晴怡被胁迫，选择她的小姑姑，与阿姨断了联系，而阿姨因为想要跟晴怡联络上，便来跟我打好关係。
    看出她对晴怡挺好的，不像是坏人，于是我选择了从中帮助她。
    「你是……小尘？」她看了看我的后方，问：「小晴和雨宸呢？」
    「晴怡有危险了。」我抿着下唇，「如果你像当初一样相信我的话，请带我去晴怡的小姑姑家吧。」
    阿姨朝家里喊了老公，叔叔见着我时，也是和蔼可亲的笑着，听到我的身份，以及我说的话，他二话不说的相信我。
    毕竟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对于他们来说，晴怡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如果女儿有危险了，肯定会想也不想的答应我的要求。
    我们连夜北上，中途没有任何的休息，就是希望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
    阿姨打给了晴怡的爸爸，告诉了他这件事情，「什么？是你带那个疯女人出来，但没有看好她的？你是疯了吗？你难道忘记她是怎么对待你跟明希的孩子了吗？」
    本来阿姨是想要找晴怡的爸爸帮忙，但听见这个悲剧是他造成的，直接对他一阵的疯狂输出，「小晴要是有事，我让你们陪葬！」
    「你也真是的。」见她掛掉了电话，舅舅无奈的道：「骂了他以后事情也没法解决啊。」
    「还不是他害的！」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当初不过问小晴的一切，才会害小晴拥有那么可怕的童年，好不容易这些年我们把她带在身边，她已经渐渐地走出那个阴影，为什么还要来破坏这个和谐？难道明希当初生下小晴后离开人世了，我的小晴就该跟着不幸吗？」
    晴怡的这些经歷，带入自己以后，真的令人窒息，尤其我也有不好的经歷，会更加窒息。
    所以，拜託千万不要有事。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9）

    「这次也要──」
    好不容易花了三个小时多到达了台北，车子一停下，我没等叔叔和阿姨反应过来，就直接下车朝目的地奔去。
    上次因为叔叔希望打电话报警，稍微耽搁下了救援，但这次我不想要再看到伤那么重的晴怡了。
    和当时阿姨的做法一样，只按了门铃不说话，可按了几次都没有人回应。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现在这里和当时的情况不同，她已经很久没有住这里了，不会再上当以为是外送人员，或者是熟人了。
    该死。
    太着急了，反倒真的打草惊蛇了。
    「……谁？」
    我听到门后似乎有声音，于是把耳朵靠在门上，「你……谁？」
    「晴怡？」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似乎被折磨过了，可她怎么有办法来到门边这里呢？
    难道这是陷阱？
    我试探性的询问，「晴怡，能听出我是谁吗？」
    「你是雨宸？」
    不对，我跟雨宸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声线，她不会认错的。
    如果不是对方刻意模仿晴怡的声音，可能是晴怡故意说错让我起疑。
    但不管是哪一个，还不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我并没有戳破她，而是顺着话问：「对，姐姐，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她停顿的阶段，我听到了其它杂碎的声音，似乎是晴怡的小姑姑在指导她怎么回覆。「小姑姑对我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赶紧回去吧。」
    她怎么觉得，我会相信这些话呢？
    「那怎么行，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度过美好的除夕夜吗？」
    远处见警察的身影，我比了手势让他们放轻脚步。
    「明年吧，我今年想跟小姑姑过。」
    「可是我们都已经说好了呀。」
    我故意提高音量，用来掩饰叔叔跟警卫要到的钥匙开门。
    门后传来了怒骂声，紧接着是晴怡的脖子上被架个刀子的画面映入眼帘。
    警察对她进行了劝说，她生气的跺脚，说：「我就只是想要跟我的侄女过个好年，你们为什么要打扰我们呢？」
    僵持不下之际，有个中年男人带个跟我同年的男孩进来。
    男孩朝晴怡的小姑姑喊了妈妈，并且跟她道歉，说当初他还小，受了爸爸欺骗，以为是妈妈的不对，直到他懂事后才知道被骗了，可也造就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妈妈，我错了，所以放了堂姐吧。」
    原本晴怡的小姑姑要松手了，但她又把刀架回晴怡的脖子上，摇了摇否认：「不对，等我放了黎晴怡后，你们就会现出原形，一切都会打回原状。」
    我缓缓地移动到旁边，然后眼神示意了晴怡，她明白我的意思眨眼。
    我用嘴唇数了三、二、一，一落下的那一刻，晴怡推开她架在脖子上的手，用力的肘击了她的肚子，再踩了她的脚背后，立刻朝我跑来。
    「你们这些人──」
    晴怡的小姑姑愤恨，杀红眼的向晴怡挥刀，我下意识的背向了她，挡在晴怡的身前，但久久都没有感觉到刺痛感。
    一个回头，晴怡的爸爸把刀抓住了，而晴怡的小姑姑吓傻了，整个人腿软的跪坐在地，男孩喊了妈妈，然后把她抱在怀中，嘴里唸着对不起。
    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面，听到晴怡叫了爸爸，他微笑的回应，「你没事就好。」
    见他动身要走，晴怡突然向他吼：「我怎么可能没事！」眼泪滑落，她伸手抹去。「从我出生之后，你就不管我，那么现在帮我挨那刀又是为了什么？是想要跟我说，今天你帮我挨了这刀，我们从今以后便互不相欠吗？」
    晴怡的爸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解释，最后只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晴怡错愕后轻笑，很多的不能够理解。「有些人是用美好的童年去治癒一生，而我却要用一生去治癒零碎的童年，所以凭什么你的忽视造就了我不幸的童年阴影后，你最后还是只向我说对不起？」
    语落，她心痛到无法言语，然后拖着虚弱的身体逃了这里。
    我让叔叔和阿姨不要担心后，追了上去，怕她这么横衝直撞有危险，我拉住了她，在她将视线放到我身上，我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扯开了笑容，强迫自己微笑，但她明明很难过的。「反正我就不曾拥有过的幸福，怎么能不好呢？」
    「你怎么那么爱逞强呢？」
    她避开了我的视线，而眼珠滴在我的手背，「我没有啊。」
    我的胸口隐隐作痛，轻唤了她的名字，抚去了她的泪水，道：「你还有我。」
    「我只是、只是……他凭什么那样子对我……」
    我把她拥入怀里，让她尽情的哭泣。
    待她平復，我在群组给璟馨和夏雨宸发消息，告诉他们说晴怡很平安，刚传送出去，他们就打来了视讯。
    「别、别别，我刚哭过很丑。」
    她见状，抗拒的动手要掛掉，我把手机移开，「没事，至少让他们安心下，你突然消失，真把我们都吓坏了。」
    「可夏雨宸看我这样子，他一定会笑话我的。」
    她指了她哭肿的双眼，被她的行为可爱到，我没忍住的笑了，她直接打了我的手臂，「你看，连你自己也笑了。」
    「没有，很可爱。」
    我边说边使坏的接通视讯，夏雨宸大喊了：「姐──！」吵到了我的耳朵。
    「我姐呢？」
    晴怡拿了我外套的角去挡自己，巴不得把自己埋起来，我嘴角失守，将镜头摆向了她，「在这里。」
    「晴怡姐，你干嘛不见我们？」
    看镜头对面的两位像是失落的小狗狗似，我说：「她说她现在很丑，不敢见你们。」
    晴怡动手打我，「我没事啦，你们赶紧睡觉。」
    见她要结束视讯，我举高了手机，利用身高优势压制。
    不管她怎么跳高要抢，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气愤的喊：「王璟尘！」
    她想要骂我，周遭却一阵又一阵的传来了「碰、啪嗒──」连手机的另外一头也是这个声音。
    我看了时间，而就在一分鐘之前，农历的今年已经过去了，迎来了全新的一年。
    「姐，新的一年让我们一起拥抱美好的未来！」
    「哥，我们也一起拥抱吧！」
    「你可不可以别抄袭我，自己动脑想？」
    虽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但这两人真的没有一天不拌嘴的。
    我把手机对着自己的脸，「我说你们──」还没等我说完，晴怡直接掛掉了视讯，令人措不及防。
    我莞尔一笑。「我们回去吧，叔叔和阿姨肯定很担心你。」
    她说好，跟上我的步伐，问：「不过你和舅舅他们怎么有办法那么快就找上我？」
    「说来话长，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再好好的跟你解释。」
    不只要跟你说怎么找到你，还有跟你说我是小尘。
    「那方才在门口时，我故意把你叫成了雨宸，但你一下就明白的配合我，如果换做是雨宸，他还不一定会配合我演戏。」
    「这个……」
    我把我当下的猜想跟她说，认为如果不是她的姑姑模仿她的声音，那就是她故意喊错让我起疑，想告诉我，不管答案是哪个，她都正在被她的姑姑控制着。
    闻言以后，她一脸的不敢置信，便道：「我从以前就觉得了，你的观察力比起一般人来说，特别敏锐呢。」
    我垂眸，答：「那也是被训练出来的。」
    「训练？」她不解，「怎么会这么说？」
    「这就要从一个很难受的故事说起。」
    她要啟口追问我，但我看叔叔和阿姨正在不远处等着我们，于是我说：「这个也欠着，下次有机会再说给你听吧。」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10）

    ???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无理取闹了？」
    「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和妈妈总是吵架，有好几个夜晚，我和璟馨都会被门外的摔东西，以及咆哮声吵醒，然后害怕的抱在一起哭。
    后来才知道，妈妈是一名心理师，原本也是个工作狂，为了尽快完成心理学相关的书，可以待在办公的地方整晚不回家。
    爸爸给我们看过他为妈妈录下的视频，那是妈妈在演讲的画面。
    自信的整个人散发光芒，她本该继续待在属于她的领域闪闪发光。
    然而，在生下我们之后，她的世界改变了。
    「阿惠，小尘又发烧了。」
    因为父母都有工作，我和璟馨白天都是待在外婆家，我跟璟馨比起来身体虚弱些，时常容易天气一变就发烧。
    外婆没有去医院的运输工具，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找妈妈处理。
    她的上司一天到晚用了已婚，又是常请假的妈妈的原因屡次拒绝她出差演讲的机会，甚至无故减少她的看诊时间。
    多次谈判无果，反倒让她失去了这份工作，也得罪了那些有背景的人，手边的资源被切断，妈妈很好胜，自然是过不去那个坎，这也造成她患上严重的忧鬱症。
    医生建议让妈妈住进精神科治疗，但爸爸知道妈妈的个性，肯定不会接受的，而他也认为自己可以照顾好妈妈，才没有答应医生的建议。
    可是妈妈并没有病识感，会趁人不注意偷偷不吃药，情况时好时坏。
    每当她跟爸爸出现意见分歧，她会先发怒，然后控制不住情绪的崩溃要闹自杀。
    「我说了，我会这么晚回来，是在加班。」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外面有女人了！」
    一开始，爸爸会选择退让，可越到后面，他也会没法忍受的爆发，双方就会激烈的争吵。
    我将璟馨安抚入睡，听到外头似乎没有动静声了，我缓缓地打开门看。
    东西全都洒落一地，狼狈不堪，只剩下爸爸独自坐在客厅惆悵，我问：「爸爸，妈妈呢？」
    「你外婆带她回家了。」他来到我的面前蹲下，温柔的摸了我的头，「小尘怎么还没睡？」
    「我等等就要睡了。」
    面对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吵架，爸爸支撑不下去，选择用加班的理由来逃避这个家，于是妈妈将更多的关注放在我的身上。
    「给我穿上。」
    妈妈第一次对我发怒，是我拒绝了她的好意，不想要穿她准备的衣服。
    「不穿、不穿，我不要穿。」
    我的回嘴，惹怒了妈妈，她赏了我一个巴掌，吼：「王璟尘，你是怎么？好的不学，而学你爸爸那个坏德行！」
    我委屈，紧抿着下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便抽起衣架，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身上落下。
    在妈妈教训我时，璟馨开口帮我说话，也被一起教训。
    「我怎么生出你们两个来忤逆我？我看我来死好了……」
    妈妈突然开始搧自己巴掌，我和璟馨带着疼痛，好不容易抚平妈妈激动的情绪。
    事后，我要璟馨看到了妈妈在教训我，就装作没看到，听她说了可是，我便直接打断没有让她说完。
    「我是哥哥，我说的算。」
    最后还不忘交代，请她不要打给爸爸求救。
    如果爸爸帮我了，只会导致他跟妈妈争执不休而已。
    「小尘，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的。」
    当妈妈气消时，来到我的房间跟我道歉，我摇头说自己也有错。
    也是从那之后，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因为只要一个不对，便会惹妈妈不高兴。
    不过有时候还是会莫名的踩到她的雷区，而她依然是给我一巴掌，又我糖吃来安抚我。
    跟我说她下次会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没能做到。
    但我没有怪她，我知道她生病了，没办法掌控自己的一言一行。
    可是，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要她大喊我的名字，我心头都会一惊。
    「来了──」
    我一打开房门，妈妈骂道：「你在搞什么？我刚刚不是让你去帮我买药水的吗？」
    意识到妈妈的怒火已经到达百分之七十了，我立刻答：「我这就去买。」
    接过妈妈递来的钱包，连忙动身。
    刚把家门关上，疼痛感就在我的手臂蔓延开来，我忍不住的叹口气。
    这种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妈妈的病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
    我看前方的号志是红灯，使我停下了脚步，淡淡的薄荷味窜入我的鼻腔。
    一个撇头，发现有个女孩一直往前走，根本没有注意来车。
    我要是放任不管，汽车就会撞上她，我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进我的怀里。
    「你没事吧？」
    她抬眼看我，而我瞧见了她的泪痕，追问：「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
    没等到她的回覆，她便整个人倒卧在地。
    「你怎么了？」
    我蹲下身，慌张的摇了摇她的手臂，感觉到她的体温似乎偏高，于是我把手放在她的额头。
    「好烫。」
    这个十字路口是小巷子，平时很少人会骑车经过。
    方才差点撞上她的汽车也许是今天唯一一辆，所以我求助帮忙也不知道能够喊到谁。
    如果再继续烧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将妈妈的事情暂时拋到脑后，一把把她背起，奔向距离这里不远的医院。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11）

    「你有没有通知6a病房来接人了？」
    「郭医生，来了个烧伤的病人，方便去看下吗？」
    我把她带到急诊室，就打算离开了，可是我的手被她握住。
    不管我怎么使劲拽开，依然是徒劳无功。
    我看到她的衣服稍微掀起，露出了一点她的腰，我谨慎的用大拇哥和食指掐了她的衣服往下拉，却也无意间瞄到她的腰上有个不明显的瘀青。
    一般人都会认为那是她不小心跌倒导致的，可因为刚刚的泪痕，我并没有往那个方面想。
    脑海闪现不好的猜测。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小心翼翼拉开她手臂上的衣服，她的手臂上也有好几处瘀青。
    见她的嘴唇在动，我的耳朵朝她靠近，「对不起，不要再打我了。」
    我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
    见她得知自己在医院的那一刻，脸色刷白，想要开口跟我说些什么，可又吞了回去。
    是在担心身上的瘀青被护理师发现，然后通报家暴的相关单位吗？
    我故意试探她，道：「刚刚医院的人有说联络上你的家人了，他们等等就会过来了。」
    她果然在听到「家人」的当下，更加的慌张。
    「你……你从醒来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困扰的事情。」
    她故作镇定，「没有啊。」
    明明可以不用管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去在意，甚至把爸爸的键盘式手机给她，跟她说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打给我聊聊天，传讯息给我也可以。
    「这是我爸爸给我和我妹一人一个的，说如果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可以相互联络，但我妹一点也不想要我的照顾，就把属于她的那支丢给我处理。」掀开了手机，我示范给她看，「你只要长按这个键盘，就可以打给我了。」
    我会这么多管间事，大概是我觉得我们是同种类型的人吧。
    「小晴──！」
    这响彻的呼唤声，我下意识的被吓着，随后侧身看去，只见对方一把将女孩拥入怀中。
    「我们听你烧到三十八度昏了过去，就着急的从南部赶上来，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当下的第一个反应，那位阿姨就是家暴女孩的人，可在我看到她着急的连环询问女孩，对于女孩的关心，以及女孩的眼神并不是恐惧，而是处于一个矇圈的状态。
    「阿姨，刚刚护理师有来定时量过体温了，她已经退烧了。」
    她转头询问了我，得知是我带女孩来医院的，「你真是好孩子。」她温柔的笑了，朝我比了讚。
    与她对上视线，她的眼眸里乾净透彻，不像是一个会家暴的人。
    「既然你的家人来了，那我也要赶紧回去了，我怕我妈妈担心。」
    我把键盘式手机塞入她的手中，便赶紧起身，匆匆去楼下药局买了药水，然后回家。
    离开家有三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妈妈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我在家门口徘徊了一会，正要伸手握住手把，门的另一头也有人转动，而璟馨一看到是我，喜出望外的向里头喊：「爸爸，哥哥回来了！」
    听到爸爸在家，我的担心瞬间减少了一半，至少妈妈对我发飆时，那份怒火会稍减。
    可是妈妈并没有骂我，只是冷漠看着我，我推测不出来她的想法。
    我想跟妈妈解释原因，有些胆怯的叫了妈妈，她没有理我，我靠前想要拉她的手，她直接朝我用力一堆，我整个人倒卧在地，不知所措。
    「不要叫我妈妈，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的妈妈。」她崩溃的声嘶力竭，甚至原地跺脚，像是小孩子哭闹。「你给我滚！」
    「就算小尘做错了，但你也不可以这样子啊。」
    爸爸试图跟妈妈讲道理，可她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不断重复不要叫我妈妈，还有让我滚的这两句话。
    「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妈妈又开始搧自己巴掌，动手伤害自己的身体，爸爸抓住了她的双手制止她的行为。
    他无奈的看了我，用口型说，「不要在意。」把妈妈带进了房间。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我知道妈妈会这样子是迫不得已，也是我有错在先。
    可是我真的好累，这几月以来，我像是度过了好几年似。
    「哥哥。」璟馨轻唤了我，在我看向她后，才继续道：「虽然我要叫你哥哥，可你也才早我出生一点点而已，妈妈的情绪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你不要因为我是妹妹就把我推远。」
    爸爸将妈妈安抚后，也跟我道歉，说他因为太过于窒息了，选择了逃避，反倒害得我去承担这个窒息，可我才只是七岁的小孩而已。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12）

    「我们可以……」
    我、爸爸和璟馨三个人秘密会议下，备了几个方案，如果妈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时，我们可以怎么应对的方式。
    爸爸要我和璟馨这几天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看要是跟朋友出去散心都行，妈妈这边他会照料。
    我没有朋友，也别说什么散心了。
    如果真要说的话，我送去医院的女孩未来倒是有机会可以成为朋友，所以这两天我都会去医院看她。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还不知道你的。」
    我们很有话题聊，而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相当的放松。
    「水没了。」
    很常聊到口渴，然后想要喝水才发现水没了。
    我盛水回来，看她走来走去的，刚问你怎么下床了？
    就看到隔壁床的小孩朝墙壁丢的篮球，反弹回来要砸向了小晴，我连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离危险，却也因此用力过猛，她整个人撞进我的怀里。
    小孩的妈妈神色慌张的过来，跟我们道歉，说他的小孩不是故意的。
    但我的注意都是在那颗篮球上，而脑海闪现五岁那年，也就是妈妈还没有生病之前。
    爸爸因为喜欢篮球，时常有空就带我去打篮球，也会带着我看篮球比赛，简单的跟我讲解规则。
    「你怎么了？」
    小晴不解的看着我问，我这才回过神，「只是好久没有打篮球了，有点怀念。」
    「你会打篮球？」
    「当然会，可厉害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的质疑使我不禁的骄傲起来，「要不要我露个两手给你看看？」
    我与隔壁床的妈妈借了篮球，带她到医院附近的篮球场。
    我用了浅显易懂的方式说了篮球的规则，又教了她几招投篮的技巧。
    「听明白了吗？」看她似懂非懂，我觉得实际打了比较有效，「那来吧。」
    「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就娱乐的打一下。」
    她看我一直在进球，脸上掛着好无聊，于是我想了法子。「你只要进一球，我就请你吃东西。」
    「这可是你说的哦。」
    没想到她为了食物，不顾一切的抢我的球，结果她的头狠狠地撞上了我的下巴。
    我忍着痛问她没事吧？她也问了我一样的问题。
    沉默片刻，彼此相视一笑。
    这大概是我在妈妈生病以后，最开心的一天了吧。
    「你要吃什么？」
    「我要吃蛋包饭。」
    我怕她晚餐吃不下，半夜又饿了，于是只弄了一半的蛋包饭给她，另外一半的蛋包饭被我吃了。
    回去的路上，想说我吃了一半的蛋包饭，这样子算请她一半而已，于是给她买了个巧克力，要让她改天再吃，没想到她直接打开来吃。
    看到她嘴里咬着巧克力，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没有唸她。
    「我家有个备用钥匙，我藏在我的鞋里。」
    「最好是，你骗人。」
    「真的，我没有骗人。」
    我跟她有说有笑的，准备走进病房，后头传来了怒吼，「你这个臭丫头！」我以为是小程阿姨发现我们乱跑而生气了。
    我撇头看了小晴，这个呼唤声使她反射性的一缩，像极了妈妈大吼我心头一惊时。
    我回头一看，这个人不是小程阿姨，我便明白原本一直在家暴她的人是这个阿姨，于是我故意挡在她的身前，「阿姨好。」
    这个阿姨也许是看有第三人在，语音变得和缓，努力扯开笑容释放善意。「你好呀，我是小晴的小姑姑，你是……小晴的朋友？」
    「嗯。」
    「小晴没有回来的这几天，姑姑很担心。」虽然她是微笑，可我能够感到她那是在压抑的怒气。「可以让我跟小晴单独说几句话吗？」
    正面的与她的姑姑起衝突，并非在解决问题。
    「好。」
    我想要去讨救兵，可小晴抓住我的衣角，朝我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向我求助，我用口型对她，说：「别担心。」
    我找到了在病房外与护理师聊天的小程阿姨，明明还有些距离，可我着急的大喊小程阿姨。
    「小尘，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你不是在小晴聊天吗？」
    她听见我的形容，脸色一变，立刻奔向了病房。
    「……逃离到你舅舅和舅妈身边，我就会放过你……你可以试试看。」
    在门口我看到小晴双眼充满了恐惧，处于被威胁的状况。
    「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程阿姨一把将小晴姑姑的手扒开，把她往后一推。
    小晴姑姑站稳了脚步，轻笑后道：「我在跟我的好侄女说话，你管得着吗？」
    双方争执不断，谁也不让谁，我便出声。「两位阿姨，打扰下。」我把目光移到了小晴的身上，才说：「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说的算，是看小晴想跟谁走？」
    明明只要一个点头，一句「我要跟舅妈走。」她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可是她害怕，没能踏出那个坎。「我想……留下来。」
    在被小晴姑姑赶出病房后，我拿出键盘式手机传给了她。
    小尘：你的回答是真心的吗？
    久久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我就明白了。
    我跟她是同种类型的人，不想要拖累其他人，将自己的想法埋藏起来。
    那种优先替人着想，不是第一时间考虑自己的笨蛋。

 第四忘 我们是互相救赎的存在（4-13）

    ???
    小程阿姨在听到小晴的回答，她选择留下，用自己的方式在关心小晴。
    我知道这些天，小晴的姑姑为了防止小晴跟小程阿姨见面，上下学都是她来亲自接送小晴。
    这严防死守的护着，加上被护着的小晴不愿意跟她走，我觉得小程阿姨肯定会放弃了吧。
    放学我没有直接回家，则是去了小晴所读的学校，我在校门口见着小程阿姨的身影，我便上前。「为什么那么执意要把小晴带走？」
    「我想让那个孩子得到幸福。」
    「要是小晴的姑姑不肯放手，阿姨真的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我追问。
    「嗯。」
    能够感觉得出来她对于小晴的温暖，不是假象的。
    因此，在我看到小晴不受她姑姑监视，可是听到小程阿姨的呼唤而逃跑，我便帮了小程阿姨，抄了另外一条小路要去赌小晴。
    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任何的人影。
    难道是我猜错她的逃跑路线了吗？
    我顺着这条路线走回学校，而在巷子看到了拥抱在一起的小晴和小程阿姨。
    我嘴角上扬，内心替她们感到高兴。
    「哥哥，你刚刚一放学着急跑去哪里呀？」
    我笑意藏不住，「秘密。」
    「什么呀！」她不悦的噘嘴，我上手捏了她的脸颊，她气得打掉，半晌之后说：「对了，妈妈今天要回诊，爸爸晚点就会回来接妈妈了，我们都要一起去。」
    我頷首，正准备进房间，却接到了小晴的来电，原本以为她是来跟我报喜的。
    我第一时间就接起来，可是不管我怎么喂，都没有任何的回应，我以为是她不小心按到，把手机拿离耳朵，「救我……」
    那声救我很虚弱，我想要再问清楚，随便耳边传来的是嘲讽的笑声，「救你？你不过是没有人要的小孩罢了，谁会想要救你呢？」
    不妙，不会是小晴的姑姑在得知小晴选择小程阿姨了，又对她动手动脚？
    家暴的人发起疯来，可能会出人命的。
    「怎么了？」
    璟馨发觉到我的异样，关心的询问我，我答：「璟馨，我朋友那边出了意外，我现在必须出门一趟。」
    「那你快去吧。」
    小晴没有跟我说她住在哪里，而且就算我知道好了，我这么衝动的跑去反倒可能会使小晴的姑姑下手的更重。
    我边跑边打给了小程阿姨，当时她因为想要跟小晴取得联系，把自己的号码给了我，希望我在小晴发生任何事情时，可以打给她。
    「喂──你是？」
    没想到第一次打给小程阿姨，小晴就出了大事。
    「小程阿姨，我是小尘。」我没有停下脚步，边跑边喘气，「小晴有危险了。」
    我跟小程阿姨在路口的全家碰面，简单的叙述事情的经过，才问：「阿姨，你知道小晴的姑姑家在哪里吗？」
    她摇了头，从口袋掏出手机，「小尘，你先打电话给警察，我打电话给小晴那不负责任的爸爸。」
    警察跟我要地址，我让他等我一下，撇头看向了小程阿姨，她正与电话另一头的人吵架。
    「你讲那什么屁话？你到底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啊？你真的……」
    我捂住了通话孔，轻声唤了小程阿姨，示意她先要地址。
    「把你那好妹妹的地址给我！」
    她把地址报给我，我跟警察说好了，也结束了通话，她还在骂小晴的爸爸。
    「王八蛋，竟然掛我电话！」
    看得出来小程阿姨对小晴的爸爸怨恨很深。
    「我数三二一……」
    在与警察们的配合之下，顺利的救下了小晴。
    「对不起，我找阿姨求救来晚了一步。」
    我看到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小晴，蹲下身将她扶起，而她一见到我，眼泪一颗又一颗的落下。
    「我没有家暴她，她那是不乖、不听话，我才会教训她。」
    小程阿姨见到小晴被打的奄奄一息，以及小晴的姑姑不承认家暴，反而鑽漏洞来逃避责任，便不顾警察在场，上手教训小晴的姑姑。
    争执不休的吵杂，小晴崩溃的尖叫，便开始大哭。
    我特别能够明白她的心情，伸手捂住她的双耳，「别怕，我在这里。」
    把小晴交给心理师处理后，我赶紧赶回家，可是一推开门的场景令我吓着了。
    地面撒满了碎玻璃，璟馨倒卧于地，妈妈则缩在角落碎唸着我不是故意的，双手沾满了血。
    我连忙上前，摇了摇璟馨，试图呼唤醒她，而爸爸就在这时也回来了，他来到妈妈的面前询问，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我感觉到璟馨身后湿湿的，将手放到眼前，手上全是她的血，她原本躺的地方都是碎玻璃。「爸、爸、爸，璟馨流了好多血……」
    爸爸一愣，撇了妈妈一眼，隐约猜出事情的真相，但又不忍责怪她，「小尘，你去叫救护车。」
    可救护车只能够坐一名家属，妈妈现在的情况不稳定，如果把我留下陪妈妈，爸爸担心妈妈会控制不住情绪，于是叫我先上救护车，他会带着妈妈去医院。
    看着嘴唇苍白，紧闭双眼的璟馨，我握着她的手，给她传递了力量。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好在璟馨并没有大碍，悬在心底的担心终于放下了。
    妈妈没有告诉我们，她和璟馨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而是在那之后泪眼惆悵。
    爸爸需要去医院照顾璟馨，便让我稍微注意下妈妈。
    我点头说好，可我得知了小晴要跟着小程阿姨回南部了。
    小晴是我第一个交到，也是唯一的朋友。
    这次的离开，我和小晴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再见面。
    所以我想……去送她一程。
    「妈妈，我需要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当时觉得送别就只是几分鐘的时间而已，和妈妈说声徵求她的同意，妈妈也同意了。
    「你也是，我也希望你幸福，如果我们有缘，肯定会再见面的。」
    望着小晴打下的话，我有些不捨，但再多的捨不得，也不该阻止她向前走。
    「嗯，肯定会的。」
    只是没想到我才出去不到十五分鐘，推开家门迎来的是浓浓的烧炭味。
    我捂着口鼻，在房间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妈妈，于是我还是跑到她的床旁，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妈妈，快！我带你出去。」
    「我对不起你和璟馨。」她挣脱开我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因为我的忧鬱症，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们，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注意到她身旁的安眠药瓶子，而里头一颗也没有了，我知道她已经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我摇了摇头，「妈妈，跟我出去吧。」
    「对不起。」她温柔的摸抚我的脸颊，朝我笑了。「如果我待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会继续伤害你们。」
    我一句话也说不说来，只剩下拚命的摇头。
    语落，妈妈昏了过去，我使出自己的力量要把她拖出去，可才刚到达门口，我的视线变得模糊。
    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脱离困境？
    有谁可以救救我和妈妈。
    『你只要长按这个键盘，就可以打给我了。』
    我支撑不住的倒地，靠着意念长按了我当时告诉小晴拨号的方法。
    「我想……活下去。」我想跟妈妈一起活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淡淡的薄荷味传入了我的鼻腔。「小尘，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再后来我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我着急找妈妈，爸爸告诉我，妈妈在送到医院之前，停止了心跳。
    而就在那一刻，璟馨似乎感觉到了，在病床上奇蹟般的甦醒。
    「我听说这女人害自己的女儿住医院，结果闹了这齣，把自己的命搞没了，还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姑婆说。
    「哇靠──别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那么过份。」大姑姑诧异的看了姑婆，应：「我要是有这种妈妈，肯定恨死她了。」
    妈妈的丧礼很简单的举办，请了几个亲戚好友来，可还是不免有爱说间话的三姑六婆
    「在别人的丧礼乱搅舌根，就不怕我妈妈去梦里找你们吗？」
    「你这孩子怎么跟长辈说的话的？」
    璟馨没有回话，则是冷哼了一声。
    自从得知妈妈的噩耗，璟馨伤心的不能够接受，哭喊要找妈妈，曾多次情绪激动而昏倒。
    我和璟馨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妈妈，如果不是她把我们生下来，我们又怎么能够感觉这个世界呢？
    是我的错，要是没有出去、要是我有看好妈妈，妈妈也不会有机会做出这种事情。
    后来爸爸辞掉了工作，专心的照料我和璟馨。

 第五忘 在拨云见日时（5-1）

    『这就要从一个很难受的故事说起。』
    『下次有机会再说给你听吧。』
    舅舅载我们回家后，舅妈担心我会因为小姑姑弄出的闹剧而做恶梦，便跑来我的房间陪我入眠。
    可我睡不着，并不是因为小姑姑，则是因为王璟尘说的话。
    他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对，我干嘛关心他？他又不是我的谁？
    虽然他帮了我，逃离小姑姑的魔爪，可不代表我就要对他有所牵掛！
    「姐，你的黑眼圈也太重了吧。」
    没有好好入眠，使我疲倦的拖着身躯走向厨房，结果就被嘴里塞着包子雨宸笑话，我瞪了他，「闭嘴，吃你的早餐。」
    「一早就火气那么大。」他从塑胶袋拿出了红茶，并帮我插上了吸管，递到我面前的桌上。「喝个红茶消消火。」
    我拉开椅子坐下，他顺道把拿了玉米蛋饼的餐盒给我，我说了谢谢。
    一口塞了一块玉米蛋饼，还在咀嚼着，雨宸便说了他昨天晚上差点吓死，还好我没事。
    「姐，我跟你说，昨天要不是我提醒了璟尘哥那个计程车的线索，我们肯定只会在嘉义找你。」
    这没头没尾的叙述，没有一个连贯性，让我听不懂昨天在我出事时，是怎么那么快找到我的，但我知道他想要邀功，敷衍说了你很棒。
    「不过话说回来，姐你是什么时候告诉璟尘哥过去发生的事情啊？」
    我蹙眉望向他，问：「你在说什么？」
    「就昨天的时候，我们在想你到底是跑去哪里时，王璟馨那个丫头就说她这几天看到可疑的人，还拍了照片，我看了说这不就是你的小姑姑吗？」我停止了动作，专注听他说的话，「璟尘哥便说了她当时威胁过晴怡，就算逃到她的舅舅和舅妈身边，她也不会放过晴怡的。我想说是你跟他说过？」
    我有跟他说过？
    可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来了！」
    雨宸原本要继续追问我，可门铃声响起，他便放下包子去开门。
    门开的瞬间，屋外的王璟尘和小尘的身影重合。
    难道他是……小尘？
    「是你啊璟尘哥，我和我姐才刚说到你而已。」
    他微微一笑，「说了什么？」
    雨宸还没回答他，而是先和他身后的璟馨拌嘴起来。
    他走来我的面前，我的视线直盯着他，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本来要说话，我抢先了一步，「你是小尘？」
    他眼神闪过一丝波动，很明显他是小尘，不然就是认识小尘。
    沉默半晌后他啟口，不是回答我的问题，则是问我：「现在有空吗？」
    「没空。」
    不打算回答，凭什么我还要理你？
    「那就冒犯了。」
    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坐的椅子被他抬离桌面，然后他微蹲在我脚前，拉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肩上，随后一把把我背起。
    「你干嘛？」
    我越是反抗，他双手扣得越紧，他示意门口的两个人让一让，便对雨宸说：「帮我跟叔叔阿姨说一下，等等晴怡我会还回来的。」
    我以为雨宸那傢伙会救我，可他却挥手说慢走。
    靠雨宸没用，倒不如我靠自己，我对着王璟尘威胁，「你不放我下来的话，我就咬你！」
    「咬我？」他停下脚步，侧脸看了我说：「小晴，你确定要这么对支撑你走下去的美好回忆吗？」
    我突然没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后，骂道：「你明明就是小尘为什么刚刚不承认？」
    脑海闪现一个想法，就是他第一见面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小晴了，才会莫名的纠缠我。「该不会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但故意不说瞒着我？」
    「冤枉。」他的语气很无奈，「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是小晴，本来想说今天来找你，然后找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跟你说我是小尘，谁知道你方才突然来了一句你是小尘？」
    我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尘了，没想到他就近在我的眼前。
    那种感觉真的好奇妙，而我有好多的话想要跟他说，也有好多的问题想问他。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问。
    「……小尘，我好想你。」
    「我也一样。」他温柔的回覆我，就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变。「想去哪里叙叙旧呢？」
    我跟王璟尘聊了好多过去的事情，也令我一度的以为我回到了那时候我住院，小尘有空就会来看我，我们无话不谈的那小段时光。
    「我说……」
    我专注的跟王璟尘说话，他说了一声小心把我拉进靠向自己，然后鞭炮声窜入我的耳朵，我吓得捂上双耳。
    差点忘了今天是农历的大年初一，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过节气氛当中。
    既然都经过了，我便问王璟尘要不要进天公庙拜拜，他点头说好。
    人挺多的，我举高点燃的香，怕说不小心戳到人。
    「弟弟，香在这里点。」
    「老婆，快点过来，平安粥在这里。」
    我好几次都要被挤走，王璟尘把我拉回来，最后朝我递了他的手，「牵我的手吧。」
    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就直接牵上我的手。
    后来他问我跟神明说了什么？
    「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新的一年能够平安健康，还有去实习时能够顺顺利利的。」
    沉默片刻，他问我：「……你为什么选择餐饮？」

 第五忘 在拨云见日时（5-2）

    「你听过庇护工厂吗？」
    他困惑的摇了头，我和他道起了在我国中时，大多数同学都知道要选择什么样子的学校了，可我还不清楚自己要走高中、高职，还是五专。
    「你这臭丫头怎么来了？」
    我推开玻璃门，柜檯的护理师看到是我，跟正在用电脑护理师借用了一下后，道：「今天不是没有你的门诊吗？」
    「就……就、有心里难解的事情要来问杨姐。」
    看诊要预约制的，我今天临时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我的心理医生。「陈姐，杨姐今天有在里头吗？」
    「在。」她朝里头看了一眼，和我交代。「但我估计她在弄资料，等等你进去先别敲门，尽量小点声。」
    如陈姐说的一样，我的心理医生正低头写资料，于是我悄悄地关上门，可她听到了动静，抬头看我，盯了我半晌，问：「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怎么了吗？」
    我边回答边坐在沙发上，「杨姐，我不知道我以后要干嘛啦！」
    她沉默的思索，随后闔上了资料，坐到了我的身边，向我提议。「你不是打篮球很厉害，要不就走这方面的？」
    「这不行，打篮球只是兴趣。」
    一通来电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起身接通办公室的电话。
    「晴怡，抱歉，我刚刚接到电话要出去一趟。」
    看来的时间点不对，想说只好下次来问她了，可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让我跟着她去一个地方。
    「杨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穿过了后院，走没几步便来到了一家写着庇护工场的饼乾店。
    「跟我进来吧。」
    外场人员一看是杨姐，纷纷上前给了热情的拥抱。
    杨姐跟内场的人交代了一下，我便被一个姐姐拉近了厨房做饼乾。
    这里的气氛很好，我看到一个姐姐不小心搞错了巧克力的数量，他们没有责备，则是互相想办法解决。
    后来杨姐问我说你看这些人，像是曾经是想不开而想要自杀的忧鬱症患者，或是遭受妄想困扰的思觉失调患者吗？
    我一愣，望着手里的饼乾。
    「在很多人的眼里，患上精神疾病的人就只会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别人，甚至只要在知道你患有精神疾病以后，会不愿意给他们机会。」杨姐的神色黯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但其实这里有很多人，细心度、耐心度远远超过那些歧视精神疾病患者的人。」
    「那时的我才知道，所谓的庇护工场是让那些想要就业的精神康復者，提供一个就业机会的环境，而我也是那个当下，我决定要走餐饮，想要开庇护工场。」
    瞧王璟尘不发一语，我又说：「虽然我现在还没规划好，后续的申请、资金等等，但是我不是一时的兴起，我是真的想要教那些愿意勇敢面对这个世界的人拥有一技之长，去除大眾污名化的标籤。」
    我说了那么多，可他还是静静地看着我，「……你干嘛不说话？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小时候的你，都是那么耀眼的存在。」他的眼里带着笑意，「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有个悲惨的童年，造就了我的心理生病了，但并不是所有人在了解我的过去后，能够继续待在我的身边，我便隐藏了我的黑暗。
    在每个人的眼中，我是一个活泼、直率、不拘小节的女孩。
    然而，平凡的生活直到王璟尘的出现，有了变化。
    明明我跟他才见过几次面，他却对我说，他喜欢我。
    他直球的告白，令我感到害怕，所以我选择了后退，可命运又将我们牵扯到了一块，于是我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后来小姑姑的突然把我带走，将我拉入黑暗之中，他不得不踏进了我过去的一部分。
    看他似乎没有排斥，让我產生了总觉得或许他在得知我的过去，真的能够如同他说的一样，对我的喜欢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的想法。
    现在我知道王璟尘是小尘，可听到王璟尘说喜欢我，我还是胆怯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对王璟尘是喜欢，还是单纯对小尘的依赖？
    「怎么皱眉了？」
    「小尘，我……」
    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大概猜到我的想法，朝我伸手，清了清痰。
    「你好，黎晴怡小姐，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王璟尘，也是小尘，更是对你一眼万年的人。」
    「你在说什么啦……」
    他示意我快点，我握住了他的手，敷衍的说：「请多指教。」
    「是的，用一辈子来指教。」
    他边说还边向我比了爱心，我没忍住的嘴角失守，「拜託，我可不记得你小时候那么噁心……你该不会是假的小尘吧？」
    「这样才对。」他敲了我的脑袋，温柔的回：「我们就按照当时说好的那样，多给彼此相处的时间，让我们重新的好好认识对方，而我的这份喜欢是让你知道你很好，也是一个值得别人付出真心喜欢的女孩，不是想让你造成心理压力的。」
    我和他又聊一会，回去之后雨宸疯狂问我跟璟尘到哪一步了，我直接进房间，把门关上。
    耳根子瞬间安静多了，我起身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了小尘给我的键盘式手机。
    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是我搞错，而去伤害到你。
    所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就好。

 第五忘 在拨云见日时（5-3）

    ???
    二月中旬，也就是校内的篮球比赛前夕，我收到了第一场对战的选手名单。
    我的视线落在了陈璽恩这个名字上。
    雨宸凑了过来，似乎也想起陈璽恩是谁，口吐芬芳后骂道：「这傢伙上次出贱招弄伤我姐，那么没有体育精神，他们科系还让他上？这是都没有人才了吗？」
    他气愤了又补上脏话，结果让系主任听到了，他被当场唸了一顿。
    其他人在笑话雨宸，他气得追杀他们时，原本在认真研究局势的余湜岳突然抬头问了我。「晴怡，你有想到这傢伙怎么对付吗？」
    「没想好。」
    「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意思？」
    对，船到桥头自然……直个屁！
    那傢伙是真小人，上次雨宸因为我的关係去惹恼他，他这次却处处针对雨宸，造成雨宸多次犯规而下场。
    我们科系喜欢篮球的人本身就少，加上我才好不容易凑齐人数，现在雨宸不能够上场了，我们根本没有候补球员代替他。
    「对不起，都怪我。」
    因为成员不够，只能够选择弃权，雨宸向大家道歉，余湜岳则黑着脸的说：「确实该怪你。」
    这个篮球比赛如果顺利晋级，学校会给福利，也难怪余湜岳会不开心。
    「队长，你这么说也不对啊。」
    平常跟雨宸玩得很好的人听到余湜岳这么说，替雨宸打抱不平，但雨宸拉了他的衣角让他别说，同时也有人站出来帮余湜岳说话。
    「别吵了，现在这样子吵对事情有帮助吗？」
    我让他们都闭嘴，要跟裁判告知弃权，璟尘却制止了。「我来吧。」
    上次璟尘也得罪了陈璽恩，如果他上场了，陈璽恩的目标会变成是他，我阻止雨宸把球衣给他。
    「你别乱。」
    「虽然我是打不过你，但对付那种傢伙我还是有把握的，不然我不会想要上场。」他微笑，掐了我的脸颊，「相信我，好吗？」
    我们现在的希望只剩下璟尘了，如果我强硬不让他上场，雨宸事后会自责一段时间，这件事情也会变成我们的遗憾。
    「那你别逞强，不行的话就下来。」
    果然不能够小看璟尘，他虽然球技跟小时候比起来退步了不少，可脑筋动得很快，就像当时陪练骗我那样，陈璽恩上当了很多次。
    「57比48，恭喜餐饮科晋级。」
    雨宸笑容满面的衝上前，把璟尘抱起后转圈，然后他兴奋的说：「璟尘哥，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是他的鬼点子多，加上对手好骗。」我没忍住的瞟了陈璽恩一眼。
    谁知道那一眼，陈璽恩撞见了，刚刚他被璟尘整了那么多次，现在又听到我的羞辱，他理智线断掉，将手边的篮球朝我丢来。我下意识的闪躲开，忘了身后的璟尘，等璟尘反应过来，球直接砸掉他的眼镜。
    我错愕，连忙上前关心，还好碎裂的镜片划破他的脸颊，而不是他的眼珠。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说的应该就是我现在的状态吧。
    我捡起篮球，笔直地向陈璽恩走过去，璟尘和余湜岳连忙把我拉回来。
    那傢伙可能也觉得自己没理，但他不道歉也不示弱，他朝我拋了一句：「走着瞧。」
    「走着瞧？」要不是双手被扣着，不然我肯定教训他一顿。「你没有运动家精神，打伤了对手不道歉就算了，还走着瞧？」
    想给璟尘上药，却发现我的简易包扎的急救包包没带，我问了雨宸和余湜岳身上有没有ok绷和生理食盐水，王璟尘说他没事，还打算用手去抹掉血痕。
    见状，雨宸说了欸不可以，本来要上前制止他，我抢先一步抓住了璟尘的手腕，蹙眉：「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子会有细菌吗？」
    「小伤口。」
    他不听话的又要换另外一隻手去抹，我着急，只好抓了他的另外一边的手腕，然后把他的双手压在了围栏网上，道：「王璟尘，你再这样子我可要生气了。」
    「好，我抹药。」他尷尬一笑，「不过你先松手。」
    我不解，想说他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湜岳哥，你不觉得很像平凡少女抵死不从，校霸把她按在墙上的情节吗？」
    我与璟尘对视了几秒，耳畔再次传来雨宸的话，「你说这时候应该让校草出现英雄救美，还是让平凡少女一脚踹了校霸？」
    我的目光投向了雨宸，他越说越上癮，说个不停，余湜岳赶紧捂上他的嘴，和我说他这就跟雨宸去学校的超商买ok绷和药水。
    「啊、那个……」我边说边放开了他，后退了半步，不敢看他。「不觉得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吗？」
    「……确实挺不错的。」原本觉得他附和我已经够令我尷尬了，结果他还故意提起刚刚的事情。「但被壁咚的人是我，怎么反倒害羞的人是你？」
    「谁害羞了。」我打死不承认，「我才没有害羞。」
    他没忍住的笑出声，「你这嘴硬的样子真的一点也没有变。」
    「王璟尘，你真的很烦耶！」
    后来陈璽恩那段拿球砸中璟尘的视频，有人传上了学校的靠北版上面，风向全都是骂他没有风度、没有度量。
    虽然他的名声也没有多好，但因为这次的关係更差了。
    本来以为他会好好检讨，并能因此而削减他的气焰，可事实上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等等我。」
    我需要提早到教室考试，于是在群组传了不用等我，我先去学校了。
    可没过多久，我听到后头有人呼唤我的名字，脚步声逐渐清晰。
    只见璟尘朝我奔来，在我面前喘气，我说：「怎么了？」
    「你少带东西了。」
    「东西？」我卸下一边的书包，正要拉开拉鍊检查，他出声制止，我抬眼，只见他指着自己，明白他的意思后，我翻了白眼，嫌弃的回：「走开，我自己去学校就可以了。」
    「好啦，说认真的。」他收起了嬉笑，「手给我。」
    我顰眉，但还是把手递向了他，他从口袋掏出了一条淡黄色的手绳，并戴到了我的手上。
    「你干嘛给我这个？」
    「幸运手绳。」他不好意思的搔头，有点为难情。「想说你今天生日，但我不知道要给你什么，就问了璟馨说女孩子喜欢什么，她说真心，后面推荐了幸运手绳给我。」
    我生日这天，是妈妈离开我的日子，小时候奶奶怕我难过也不会特别的帮我过。
    后来舅舅和舅妈想要帮我过，可是我拒绝了，我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我的生日想起妈妈而难过，渐渐地我也逐渐遗忘我的生日。
    这份遗忘不是真的忘记自己的生日，则是假装让自己忘记。
    「我都好久没过生日了，而且我记得我跟你提起过我的生日，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当然，小时候的事情我可一件都没忘。」他自信的回。
    「那你还记得你偷吃隔壁病床的水果吗？」
    他一愣，没好气的笑了。「晴怡，你这胡说八道真的张口就来。」
    「看来你真记得呢。」我也笑了，低头看了看他给的手绳，不过这手绳似乎有两种以上的编法，和一般的手绳不同。「手绳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嗯。」他頷首，「但这个确实跟外面编得有些差别，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还给我，我再补其它的生日礼物给你。」
    「不用补，挺好的，我会好好珍惜的。」
    哪怕再不好看，这毕竟也是我生平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第五忘 在拨云见日时（5-4）

    ???
    「晴怡，不好了！出事了！」
    午风微凉，我正与雨宸一对一，从他手里抢下篮球投进，余湜岳慌张的找上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头没尾的，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拉着我来到中庭，只见陈璽恩拍了拍公佈栏上的纸张，大声嚷嚷，璟馨想要阻止他，可被人拉住。
    我想问余湜岳到底怎么回事，陈璽恩注意到了我，「欸，黎晴怡，你终于来了呀。」
    我没理他，上前让那两个男生放开璟馨，他们听了陈璽恩的话不放开。
    既然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同时抓了两个男生的手，将他的手腕用力往外折。「放不放？」
    见他们丝毫不放，我加重了力道，「到底放不放？」
    他们一放开璟馨，她立刻把公佈栏上面的纸张扯下来，护在了怀里。
    我没有多问，要带她离开，没想到陈璽恩挡在我们面前，我说：「滚开。」
    「别那么兇狠啊，我只是想要好心提醒你，王璟尘和王璟馨所隐瞒你的事情。」
    我看了璟馨不发一语，我踩了他的脚，他痛得哀嚎，我拉着璟馨绕过了他，他道：「黎晴怡，你大概还不知道王璟尘是个神经病吧？」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一副得逞的样子，过来抢走璟馨怀里的那张纸，递到我的眼前，「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回诊单，上头打着王璟尘的名字，而看的科别是身心科。
    「晴怡姐，你听我解释，我们不是故意要隐瞒你，是因为我哥他的症状已经稳定了，又加上因为认识你后，情绪越来越丰富……」
    璟馨告诉我，璟尘在他妈妈死后，就一直认为是他害死了他妈妈，又加上亲眼目睹他妈妈的自杀，导致他得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是，面临类似创伤事件的相同情境，会引起身体或心理的不适。
    好几次璟尘有想要跟着他妈妈一起走的念头，让他们手足无措。
    「谁相信啊，他们永远只会是的神经病，怎么可能会好？」
    陈璽恩的话特别的刺耳，我的视线扫过了看好戏的人，从他们的眼神看到了对陈璽恩的赞同。
    『在很多人的眼里，患上精神疾病的人就只会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别人，甚至只要在知道你患有精神疾病以后，会不愿意给他们机会。』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但其实这里有很多人，细心度、耐心度远远超过那些歧视精神疾病患者的人。』
    杨姐当时的话在我的耳边传来，使我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朝陈璽恩挥了一拳。
    他摸了被打的地方，满脸的不敢置信看我。「黎晴怡，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的人是你！」
    「我这是在帮忙你，不让你被蒙在鼓里。」
    我气愤喊了不需要，咬牙的吼：「你凭什么嘲笑那些想要勇敢活下去的人？你能够明白那种无力感吗？你能够明白世界崩塌的感觉吗？」
    我嘶吼，是替那些走出阴霾，想要努力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的精神康復者发声，也是为了过去的自己。
    「他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子放大检视？」
    教官闻声过来，叱喝：「都在这里吵什么吵！赶紧回去上课！」看戏的人这才不欢而散。
    我趁机将公佈栏的图钉弄弯，举高证物向教官说陈璽恩破坏公务，他就被教官带走了。
    「璟馨，为什么璟尘的回诊单会在陈璽恩手上？」
    「早上哥哥赶着出门，忘记拿了回诊单，爸爸让我带去学校……」
    原本她传讯息跟璟尘说了一声，想说放学再拿给他，但他却说等等在中庭见，没想到她等来的人不是璟尘，而是陈璽恩。
    陈璽恩一上来就很没有礼貌，甚至直接拿走她手里的回诊单，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同我所看到的那样了。
    听得我又想要再给陈璽恩那个王八蛋一拳，但现在璟尘才是重点。
    只是不管我们拨打给璟尘的手机几次，电话那头都是无人接听。
    「怎么办？晴怡姐，你说我哥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了？」
    陈璽恩搞了这种事情，目的就是要让舆论的风向带到璟尘身上，而他利用了看戏的人的八卦心态。
    我点开了学校的靠北板，果然已经在上头疯狂讨论起璟尘的事情。
    想瞒着璟尘是不可能的，他一定会知道的，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先别着急，我们分头找找。」
    我摸抚璟馨的背安慰她，想告诉她不是她的错，更不是璟尘的错，是陈璽恩和那些看戏的人的问题。
    我没在璟尘的教室找着他，随意抓个人问璟尘的行踪，可没有人知道。
    没在体育馆、没在学校后院，他就像是凭空消失般，那份久违的害怕从我的心底深处涌现。
    我不能失去他。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我喘息的越来越快。
    ……不可以。
    我不可以被自己的情绪带进去，我拍拍双颊，脑海反覆的思考着，如果璟尘难受了，他会去哪里呢？
    『我小时候只要难受了，不管如何，都会来这里。』
    中秋节那天，当时我看到璟尘的表情不太对，把他带到了我的秘密基地，他也确实在去了那里以后，情绪稳定了下来。
    没有任何线索下，我只能依照自己的直觉赌一把了。
    我避开了人群，寻找一个合适翻墙的位置，然后我注意到了体育馆的后方，那里的墙是石墙，是石灰石那种石头一块一块搭建的，我刚好可以靠那些石头来借力。
    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后，我迅速的踩上了凹槽较深的地方，勾到了墙壁的最上方，使力的把整个人拉去上，费了好大的劲这才能够跨坐在上面。
    还好墙外也没人，我赶紧反过身，先将脚慢慢放下去，减少高度给脚造成的撞击，之后奔向了高台的方向。
    「璟尘！」
    虽然他是背对我的，可是我知道那就是他。
    他回头看我，眼神充满了无助感，就像那时候的我一样。
    我心头一惊，「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就好，你听我说。」我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缓缓地移动脚步，「你有王爸爸、璟馨，还有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拜託你不要像我当时一样，被情绪覆盖了光，打算从这里一跃而下。

 第五忘 在拨云见日时（5-5）

    ???
    待我出院回家了，王璟尘便会有事没事来我家报到，而我也渐渐地习惯他的存在。
    「晴怡，你现在有空吗？」他拉个椅子坐在我的面前，「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没空。」我玩弄着手上的娃娃，还没听他要带我去哪里，我便直接否决。
    他装作没听到，自顾自的说：「高台。」
    听到他说的高台，我抬眸看他，问：「干嘛没事要带我去那里？」
    「那里有很多属于我们的回忆，我想说试试看，看可不可以让你找回记忆。」
    我回答不去，没想到王璟尘这个王八蛋喊了舅妈，跟她商讨他的提议。
    舅妈觉得挺好的一直頷首，然后又一次的把我卖了出去，替我做了决定。
    我被强行带走，但后面想说算了，还是赶紧找回记忆，想起一切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如何？」
    之前俯瞰这里的景色，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大厦，现在却变化好大。
    「没有如何。」
    「那有想起来什么吗？」
    我闭上了双眼，跟他有关的记忆我还是一点也没有想起来，反倒想起了一件难受的事情。
    九岁那时，我刚跟着舅舅和舅妈来到这里，我因为受到小姑姑的家暴，心理的伤害造成了我不能够说话。
    唯一开口说话的一次，是小尘发来的求救信号，而在那之后，我还是没办法开口。
    面对新的环境下，我被同学当成了异类，甚至是嘲笑的对象，他们对我哑巴、哑巴的喊着，也会利用我不能够开口说话，对我恶作剧。
    像我正专心写着老师说的重点，桌上突然丢来了一本言情小说，随后耳边便响起了：「老师，黎晴怡上课偷看小说。」
    「晴怡，老师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不能够这样子了吗？」
    我不能够说话，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很快就成为了老师头痛的对象，但我不想要让舅舅和舅妈担心，所以从来没有告诉他们，我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后来他们可能是看我不会反击，对我的恶作剧更加的过份，将我的作业本撕碎。
    多次下来，老师无奈的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要打给舅舅，我赶紧抓住老师的手臂，眼神恳求她不要。
    看到我的眼泪，她没办法，只能要我别再犯，把我赶回了教室。
    我将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了老师向其他人，说：「为什么这种麻烦的小孩要转来我的班级？」
    『你不过是没有人要的小孩罢了，谁会想要救你呢？』
    老师的这句话，使我脑海浮现了小姑姑对我说的话。
    也许对于老师来说，那只不过是想要吐吐苦水而说的，一个说过，说不定就忘记的话，但这句话我不但没办法忘记，还无限的被我放大。
    悲伤的情绪遮住了我的光，我开始陷入了无止尽的自我怀疑，可那些无知、幼稚的人没打算放过我。
    「我爸说你就是神经病，所以你的爸爸妈妈才不要你。」
    「你的爸爸和妈妈不要你，那么你就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刺耳的声音让我觉得好吵，我闔上双眼，并且捂起耳朵也没有用。
    眼前的画面是小姑姑打我的画面，嘴里唸着：「没有人要的小孩。」
    没有人要的小孩。
    对，难怪爸爸会对我视而不见，因为我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那我……是不是也不该出生？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到高台的，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在那里了。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这样子我就不再是谁的麻烦，也不再是那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我闭上双眼，打算从这里一跃而下时，小尘给我的那隻手机在我的口袋震动。
    是小尘打的。
    自从我来到这里后，小尘从来没有打给我，而我也不好意思打给他，因为我没办法说话。
    我接通了来电，可电话另外一头没有任何声音。
    不会小尘又发生什么事情，而打给我求救吧？
    一想到这里，我着急，「小……」听到自己又能够发出声音，我赶紧呼唤。「小、小……尘。」
    「……小晴？」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是生病了吗？
    「小尘，你过得好吗？」
    「还行。」他清了痰，「……就是有点想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小尘说的话让我的眼泪瞬间溃堤。
    「我也是。」
    我强忍着不让他发现我的异常，可还是被他听出了。「你哭了？」
    「我没有啊。」
    「你还是那么喜欢逞强。」
    「小尘，我们现在分隔两地，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与小尘一起的过往回忆，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还想要跟你一起打篮球、跟你一起吃蛋包饭。」
    「会的。」他向我承诺，「等我长大，一定会去找你。」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当时我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脑海浮现的全是黑暗，甚至看不到一丝的希望，是小尘的那通电话让我恍惚之间看到了一束光，使我拥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也是因那通电话，在那之后我可以开口说话了。

 第五忘 在拨云见日时（5-6）

    「怎么不说话？」
    王璟尘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打断了我的回想，我撇头，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答：「在想事情。」
    看天色渐暗，我还是没有想起任何事情，我们便返回家。
    路途上，我们没有对话，我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直到车子停在路边，我看向了他，他让我在车里等他一下。
    没多久，他带回了两个餐盒，「饿了吧？」望着蛋包饭，我迟迟没有动作，他不解的问：「怎么了吗？」
    「没有。」
    刚刚有一瞬间，我產生了王璟尘就是小尘的念头。
    不过很快就被我推翻了，我现在会失忆，是王璟尘造成的，王璟尘的为人我不知道，毕竟只相处几天的时间而已，但如果他真的是小尘，肯定不会是害我失忆的原因，因为他是捨不得让我难过的人。
    只是顾不得我胡乱猜测，我一回家舅妈就给我重重地一击，我不敢置信，声音高亢：「啊？结婚？我才不──」看到王璟尘无辜眨眨眼，我降低了音量，「我不要跟他结婚，我跟他又不熟。」
    「这婚礼可是你们精心策划的，怎么可以现在说不结就不结。」
    「反正在我没有想起来之前，我是不会跟他结婚的。」
    我留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
    听到敲门声，我以为是舅妈同意我的意见了，开心的去开门，没想到却是王璟尘。
    「怎么一副看到我很失落的表情？」他说。
    「不失落，我要休息了。」我要把门关上，他将手放在门上，不让我关门。
    「跟我结婚。」我顰眉，就差没把你有什么毛病写在脸上了，他见我的反应，浅浅一笑。「我会在婚礼结束后，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你。」
    「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我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提出质疑：「你说婚礼结束后会告诉我，就真的会告诉我？」
    「你会失忆的原因确实是我造成的，但我并非有意让你痛苦的。」
    「我不知道。」我不接受他向我打来的苦情牌，依然咄咄逼人。「如果你真的无意伤害我，为什么不现在就直接告诉我真相，而是非要等到婚礼结束后？」
    「时机不对。」他思索了一番后，继续道：「我没有理由能够说服你相信我，但现在知道所有完整真相的人只有我，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只能不得不相信我。」
    他说的对，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答应了。
    「行，我们结婚吧。」
    穿上白色婚纱的当下，我立刻就后悔了，怎么就答应了王璟尘。
    心头涌现了想说当逃婚新娘的念头，只是这时门被敲了两声后，进来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一见着我的打扮，她高兴的欢呼，「晴怡姐，你终于要成为我的嫂子了。」
    我认出她是王璟尘的妹妹王璟馨，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和雨宸拌嘴的女孩。
    「晴怡姐，我跟你说，要是结婚之后，我哥欺负你，我肯定……」
    她嘰嘰喳喳说个不停，奇怪的是我没有觉得厌烦，反倒因为她的关係，我的心平静了下来，又有一种这才是她的感觉。
    我们坐着婚车前往婚礼现场，他啟口问我：「干嘛脸那么臭？」
    「明知故问。」我咕噥，没好脸色的答：「只是后悔自己为了一个真相，然后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我们的这场婚礼注定要完成的。」
    我挑眉，总觉得他说这话意有所指。「……我怎么觉得舅妈明知我还没想起一切，却向我提起了婚礼的事情，是你在背后搞鬼？」
    「错觉。」
    我要继续追问，谁知突然「碰──」
    响亮的撞击声划破了长空，传入我的耳中。
    我脑袋顿时当机，等我反应过来后下车了，看向不远处的狼藉。
    白色汽车整台撞上了电线杆，车头正冒着烟。
    意外的发生，交通秩序陷入了混乱，王璟尘让司机叫救护车，才上前查看，我也跟了上去。
    驾驶座的男人昏迷不醒，副驾驶座的女人原本也昏过去了，但在王璟尘的呼唤中清醒。
    女人迟疑了半晌后，望向了身旁的男人，伸手摇了摇他，发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转而哽咽的哀嚎着他醒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脑海闪现了陌生的画面，使我的头又痛了起来。
    我抱头，可画面却开始零碎的在我脑中涌现。
    我好难受。
    每段画面里，都有一个人的身影。
    『不会，我对你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爱一个人是不会肤浅的只在意她的年龄岁数、外表。』
    『当然是为了与我相遇。』
    『也不是不行，谁让有人说话不算话，赖掉我的跨年心愿。』
    在那一声又一声的晴怡落下，使我的眼泪滑落。
    我想起来了。
    跟璟尘有关的一切我都想起了，不管是我们的相遇，还是到后来的相伴相守。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晴怡，你没事吧？」
    可是……明明璟尘在那场车祸里，离开了我，进入了长眠。
    那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璟尘，又是谁呢？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1）

    当时妈妈的离开，真的带给我很大的伤害，我没有一天是不自责的。
    「小尘，你在做什么？」
    我痛苦的想要跟妈妈一起走，手腕上的鲜血，吓着了爸爸，他赶紧带我去医院。
    听着医生解释了我的创伤压力症候群，并说着我的病情有点严重，已经有自虐的情况了，爸爸知道不能够再这么下去，于是他辞掉了工作专心照顾我和璟馨。
    「王璟尘，你的手……」
    爸爸原本以为我手腕的伤口癒合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可他不知道的是伤口癒合了，伤疤还在。
    这个伤疤被同学发现以后，他们肆无忌惮的揭开我的伤疤，让我血肉模糊的不堪。
    「王璟尘是神经病！只有神经病的人才会这样子伤害自己。」
    「我爸妈说神经病发疯起来很可怕，我们快点离他远点。」
    等我回过神来，我把那个带头嘲笑我的人打倒在地上，我手上沾了他的鼻血。
    我抬眼，看到大家惊恐的模样，令我好厌恶这样子的自己。
    也是从那件事情后，我的情况没有越来越好，反倒加重，甚至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出来。
    「爸，你不要再难过了，哥哥会好的。」
    「都怪我，要是我那天让你哥哥单独顾你妈妈，也不会让他独自目睹你妈妈的离开……」
    望着爸爸憔悴的样子，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累赘，我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小、小……尘。」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盪，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小晴？」
    我原本走到抽屉前拿出了美工刀，打算要做个了结，但手机摔落在地，无意间拨给了小晴，而她也接起了那通电话。
    「小尘，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场意外没有将我一起带走，则是让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每天承受着没有救下妈妈的自责当中。
    「还行。」我紧抿着下唇，不想要让小晴发现我的异常。「……就是有点想你了。」
    「我也是。」
    「你哭了？」
    「我没有啊。」
    想起了与她相处的那段短暂时光，她有一次明明感性的看剧看哭了，可还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你还是那么喜欢逞强。」
    「小尘，我们现在分隔两地，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还想要跟你一起打篮球、跟你一起吃蛋包饭。」
    听着她说的话，我的脑海也闪过了与她的点点滴滴，那些都是跟她有关的快乐回忆。
    我好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会的。等我长大，一定会去找你。」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我靠着那个约定，努力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因为我总觉得我只要在她见到的那一瞬间，我的世界会好起来的。
    而再次遇见小晴，我的世界也确实好起来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呢？
    为什么要将我的伤疤再次揭开呢？
    「王璟尘，学校靠北版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上个厕所回来，我就被同学堵住，但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打算拿出手机看，摸了口袋，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我是什么时候弄不见的？
    我尷尬一笑，想要问清楚他们的问题，结果那个男生突然自来熟的搭上我的肩膀，道：「你先跟我们说，你是真的有在吃精神科的药吗？」
    什么意思？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他又问了一次。
    从他们投射出来的眼神，我看到了嘲笑，也有厌恶。
    我抓了胸口前的衣服，感觉空气好稀薄。
    这个感觉就像是回到小时候，那些人们在发现我的伤疤，带头羞辱我。
    我不想要待在这里。
    为了吸到空气，我狠狠地推开男同学，逃离了窒息的地方，可不管我跑到哪里，无数双眼在看到是我，眼里闪过我的都是嫌弃。
    哪里会是我的容身之处呢？
    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属于我的地方。
    我不知道谁可以救我，我不知道谁可以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2）

    「璟尘！」
    那声的呼唤，犹如抓住我似，等我反应过来，眼前是绝望无境的悬崖。
    我无助的看了晴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看出我的想法，语气温柔，在安抚我随时坠落的情绪，「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就好，你听我说。你有王爸爸、璟馨，还有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朝我递了手，但我陷入了迟疑，因为现在的我，又会有谁真心接受我？
    在他们的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悲观情绪的精神病患者。
    我选择了收手，她见状，立刻抓住我的手，用力的将我往她的怀里一拉。
    我重心不稳的整个人扑向他，她支撑不住我的重量，两个人跌坐在地。
    双手与地面摩擦，掌心传来了刺痛，我忍着刺痛要问晴怡有没有受伤。
    没想到她把我紧紧抱住，头埋进我的怀中，我感觉到她的泪水沾湿我的衣服。「还好你没事，还好我有找到你，还好我有抓到你的手。」
    「……对不起。」听到她的声音颤抖，我回抱了她。
    「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不管是你妈妈的事情，还是这件事情。」她加重了力道，「有问题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我知道，可是没有人会接受这样子的我。」
    「谁说的，我就接受。」她用着坚定的眼神看我，「还有璟馨、王叔叔呀，你的身边有很多人，所以你不可以像我当初一样想要从这里跳下去。」
    我一愣，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将她推开，着急的追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像你一样？什么要跳下去？」
    她懊恼的闭眼了，怪自己的嘴比脑子快，多嘴的说出来。「……当时我刚来到这里，我其实过得不好，因为心理生病没办法开口，被同学欺负，不敢跟舅舅和舅妈说，后来想说要不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可以解脱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脸颊上，眼神柔和的看着我，「可是你打给了我，那通电话成为我的光，后来我学篮球、让自己变得开朗活泼，就是希望有一天，当我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是以最好的自己跟你见面。」
    她说的这些话，令我泛起了一丝的涟漪。
    篮球场的第一次相见，当我看到黎晴怡的那一刻，我被她吸引了。
    在她身上我见着了小晴看似开朗，但心底落寞的神情，以及妈妈悲观的情绪。
    「我不适合谈恋爱，而且也没有人会喜欢我，因为我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充满了忧伤，使得我对于她这个人更加的好奇，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所以我用了喜欢她的名义想要和她拉近距离。
    可越与她相处，我似乎找回了小时候那份快乐的时光。
    与她的对谈中，我知道她有个不好的过去，也有个令她难忘的男孩，就如同我一样。
    只是没想到她口中的男孩就是我，而她就是小晴。
    得知这一切的我，高兴的心情涌上心头，更加的认清了自己的喜欢。
    「我是真的想要教那些愿意勇敢面对这个世界的人拥有一技之长，去除大眾污名化的标籤。」
    听着她的这一番话时，我想要对她坦白我的事情，结果事情的走向却让她早一步知道了。
    不过如果不这样子的话，我大概不知道，原来，在那永无止境的绝望深渊，你不只是我的光，我也是你的光，互相救赎着彼此。
    我握住她的手，嘴角忍不住上扬，回：「你知道吗？你也是我的光，我那时候也过得不好，也是那通电话，让我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那我们就说好了，未来我们就算再悲观，也不可以让负面侵蚀了自己。」
    她向我递了小拇指，我也伸了小拇指，并勾住了她，「嗯，说好了。」
    方才那悲伤的情绪，烟消云散，彷彿没有来过。
    「那你也要记得，下次不管怎么样都要接我打给你的来电。」
    「嗯？」
    见我困惑，她说：「我有打很多通电话给你啊，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故意不接的，只是我的手机不见了。」
    「手机不见了？」她沉思了半晌，才向我说：「没事，我大概知道你放哪里了，我会帮你拿回来的，别担心。」
    「好。」
    「既然小事都说完了，那我们就来说说大事。」她突然双手拍打上我的脸颊，让我与她四目相望，「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嗯？」我蹙眉，「我之前跟你告白，你不是一副很困扰的样子吗？」
    「那是因为我分不清楚喜欢和依赖，所以才想说花点时间考虑清楚。」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光吗？」我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想要逗她，「既然是光，怎么还会分不清楚喜欢和依赖吗？」
    「还不是因为你很重要，我不想要伤害你。」她解释。
    「那如果我不是小尘，只是王璟尘，那意思是我不是重要的人，我的喜欢可以被伤害？」
    「不是。」她急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我，然后吻上我的脸颊，「就这样了，我亲了你就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的。」
    我矇了，等反应过来，我道：「黎晴怡，哪有你这么霸道的？」
    「我不管，我已经盖章了。」
    「……再一次。」
    「什么？」
    我没回答她，则是点了点我的脸颊示意她，半晌，我馀光看她朝我靠近，便把头转向她，她直接吻上我的双唇。
    「王、王璟尘，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的脸涨红，害羞的捂脸。
    「未来请多指教了，女朋友。」我摸了摸她的头发。
    只要有她在的未来，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是这么认为的。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3）

    「……哥？」
    晴怡带着我回家，璟馨看我平安的回到家，开心的抱着我大哭，拼命和我道歉，说都是她不小心才害我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
    我拍了拍她的背说没事，想把她推开，可她抱得更紧，还说怕她松开了手，我又突然不见了。
    「王璟馨，璟尘哥也没有……」
    这时，雨宸的声音出现，要来跟璟馨报告我的踪跡，一上楼便看到我正被璟馨抱着的画面。
    「璟尘哥？」他与我对视几秒之后，衝过来也抱住我。
    「走开，这是我哥。」
    「你哥也是我哥……」意识到这么说容易让人曲解成其他意思，雨宸呸了三次后又说：「反正我也要抱璟尘哥。」
    我哭笑不得看了晴怡，她则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不打算救我，我只好让他们再抱一会。
    「好了，都放开我男朋友吧，我已经把他借给你们抱一会了。」
    男朋友这一词，使他们一脸的矇圈，还没有反应过来。
    晴怡又说了一遍，这次雨宸倒是懂了，啟口：「明白了，这是我姐夫。」
    「什么姐夫，你别乱叫，我们回家了。」
    雨宸没理会晴怡的制止，还是一样用姐夫喊我。「姐夫再见。」
    我没忍住的笑了，但我的这份喜悦也没有维持多久，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
    「别担心，有我们在。」
    望着校门口，我迟疑的不敢踏进去，晴怡牵起我的手。
    璟馨也在后头帮我打气，雨宸则让我深呼吸、吐气。
    我能感觉那些不友善的视线，可只要看到身旁的晴怡，以及身后的璟馨和雨宸，彷彿能够让我忘记恐惧。
    陈璽恩故意堵在我的教室门口，见着我们走来，口气不友好的说：「欸，王璟尘，你还有脸来学校？」
    「干你屁事，璟尘哥怎么就不能够来了？」雨宸暴躁的回骂，「而且你有毛病啊？特地在这里等璟尘哥。」
    璟馨说了就是、就是，附和雨宸的话。
    晴怡松开我的手，走上前，朝他伸出手，「拿来。」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回：「拿什么？」
    「璟尘的手机在你那里对吧？」
    「你在说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他的眼神飘移，跟刚刚嚣张的气焰比起来，明显心虚了不少。
    「你怎么可能那么巧的知道璟馨就在那个时间点去中庭等璟尘？不是你拿的，还有谁会拿？」瞧他不动作，继续装死，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电话，「我就来看看谁拿的。」
    我的手机铃声从陈璽恩的背包响起，他懊恼的咬牙，没想到晴怡会来这招，而自己忘了把我的手机关机。
    「拿来。」
    晴怡又和他示意，他沉默了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我的手机放到她的手上。
    「好了，既然我把东西还给你了，那么是不是该回归正题，聊一下怎么处置这个神经病了？」
    他指了我，晴怡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随后她一把抓起陈璽恩的头发，怒斥：「把你的嘴巴给我放乾净一点！是精神病患者又如何？不偷不抢不伤害人碍着谁了？」
    晴怡的行为让我愣住了，直到陈璽恩恼羞的对晴怡骂脏话，「你昨天打我一拳，害我被教官叫去训话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现在又对我动手！」
    见晴怡被他用力一推，重心不稳的向后退，我立刻扶住她，确认她没事后，我吼：「陈璽恩，你够了没有！」
    「不够！」他不甘示弱的吼回来，「像你这种神经病凭什么待在这里？就该滚的远远的，别再这里危害人。」
    从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友善。
    有些人，似乎喜欢看别人比自己落魄，优越感驱使他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站在别人前面说着满口的道义，用自己的观点来评判事情。
    可他自以为是的正义，只不过是在撕开别人的疤痕。
    「凭什么让我滚？我做错了什么？」我感觉到了晴怡握住了我的手，掌心传来了温暖。「我们渴望别人能够紧抓着我们不放，却又不希望他们因为我们的关係被拖垮，所以我带着我悲观的情绪，努力活在这个世界上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在这里评判我？」
    我没有错，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躲起来独自面对黑暗。
    就算我要坠入深渊，也不应该是因为这些人而选择跳下去。
    「陈璽恩，这个世界就是太多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的人，才会在别人痛苦不堪、坠入黑暗时，不肯伸出援手，只会落井下石，是你的可悲，也是世界的可悲。」
    我语重心长的说完，刚好鐘声敲响，随后我便感觉有几双手在我的背后轻轻地推了一下。
    站稳脚步，我回头一看，晴怡、璟馨和雨宸示意我向前迈进。
    我绕过了陈璽恩，可昨天那位自来熟的男同学又来搭上我的肩膀。「王璟尘，昨天真是对不起啊，我不该这么直白的问你，我相信你人那么好，肯定不会计较的。」
    有些人，则喜欢在间接伤害到人后，装没事的来搭话，彷彿我的伤疤在他眼里只不过是灰尘，不值一提。
    「没关係。」我拨开他的手，不接受他释放的善意。「但是不好意思，我跟你不是很熟，请不要随随便便的碰我。」
    「欸，是你自己说别人坠入黑暗，没有人伸出援手，我才会跟你伸出援手的，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他话里的偽善，令我更加看清了所谓的人心。「那么就请你继续保持你的冷漠，因为你的援手我不需要。」
    对于我来说，陈璽恩从来都不是我生命的主题，这些冷眼旁观的人也不是。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4）

    ???
    「他就是之前在靠北板上的精神病患者。」
    「没想到黎晴怡会跟这种人在一起，真的是瞎了眼……」
    污名话的标籤是不可能因为我当时的一些话而去改变其他人的看法，还是会有人带着歧视的目光看我。
    就连我身边的人，也被牵扯进来。
    「在想什么呢？」
    晴怡突然弹了我的额头拉回我的思绪，我撇头看了她，她却笑嘻嘻，似乎没有听到刚刚的言论。
    我摇了头，「没什么。」
    她牵起我的手，并十指紧扣。「走吧。」
    我頷首，原本要迈开步伐，可见她没有动作，我不解的皱眉，正想要询问她，她啟口：「我要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有些人少在我的背后乱嚼舌根。」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我没反应过来，便被晴怡拉着离开那里。
    她带我来到高台，一把我将我摁坐在石阶上。「别理他们，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你难道不在意他们这么说你吗？」
    「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可是我更在意的是你的心情。」她掐了我的脸颊，「所以答应我，别理他们，知道吗？」
    「知道了。」我也掐了她的脸颊，「所以你也答应我，如果又听到那些言论，也一定要跟我说。」
    「好，一定跟你说。」她另外一手不听话的掐了我的另外一边脸颊，「反正我们两个都要好好的，不可以被言论打败。」
    「你说的对。」我边说边学她也掐了她的另外一边的脸颊，「我们两个要好好的活着，陪伴彼此走一辈子。」
    晴怡捏我的双颊，我想要去制止她，结果雨宸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道：「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别谈恋爱就这么腻腻歪歪的？」
    「要你管。」晴怡赏了白眼给他，「看不惯就别看，滚一边去。」
    「你以为我爱看吗？还不是听到了一些间言间语，担心你们才跟着你们来到高台。」他无奈的叹气，「结果看到你们这样子，我真的是白担心了。」
    「谢谢你的关心啊，但你的这张嘴有点煞风景。」
    「你可以不理我啊。」
    听见雨宸的这种这种要求，她没有继续跟雨宸拌嘴，则是把话题转到我的身上，道：「璟尘，我们这个星期六去约会吧？」
    她春风满面的计画着约会的行程，雨宸忍不住在一旁哈囉、哈囉的，她都没有理会他，他伸了大拇哥掐了人中，只好嘴里嚷嚷着：「我真的是来这里找虐。」
    与晴怡约好假日要一起去看电影和吃顿饭，而这次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我翻找了好几件衣服，不是太正式，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早知道提早问晴怡要穿什么色系的衣服，这样子也好依照她的来搭配。
    最后换上了白t恤配牛仔裤，没想到一打开房门便刚好跟璟馨对视，她开口就没好话。
    「哥，你这白孔雀的打扮，是要跟晴怡姐去约会啊？」
    「你才孔雀。」
    「我是夸你。」她关上自己的房门，摸了下巴，视线直盯着我，「不过我觉得还可以更好。」
    她一把推开我，替自己开了一条路，说了打扰后踏进我的房间，见我刚刚在找合适的衣服，将衣柜的衣服全翻找出来并丢到了床上的画面，她噗哧一笑，「哥，你这是孔雀开屏才对。」
    「闭嘴。」我真的在她口中听不到一句好话，「你到底要干嘛？」
    她抓起了我的黑色和黄色格子衬衫，朝我比对，「你穿上给我看看，我看哪件跟你白t恤比较搭。」
    可能是看我不作为，朝她投射迟疑的目光，她便用我和晴怡姐都是女孩子，女孩子懂女孩子的审美。
    正要接过她递来的黑色格子衬衫，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了来电是晴怡。
    晴怡怎么会突然打来？
    「哥，你不会是迟到让晴怡姐等了吧？你知道这可是约会禁忌，快点跟──」
    这丫头说个不停，我连忙捂住她的嘴，接通了来电。
    「璟尘，我……」晴怡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不过我没有打断她，让她把话说完。「我有点不舒服，我们今天就先不出门了，好吗？」
    「好，好好照顾自己。」
    原本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晴怡先一步结束了通话。
    也许是看我神情有些失落，璟馨关心的问：「怎么了？」
    「今天的约会取消了。」
    「你还是好好跟晴怡姐道歉吧，毕竟约会迟到真的很不可取。」
    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但我一点也不需要这份安慰，我挪开她的手，回：「我没有迟到，距离我们约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是晴怡说她身体不舒服。」
    「那哥你这就不对了。」
    我不解的顰眉，「又哪里不对？」
    「晴怡姐不舒服，你这个男朋友不该去看望一下吗？还只说了好好照顾自己？」她一张嘴喋喋不休，「这就跟女生生理期来痛得要死，男生只回了一句多喝热水有什么两样？」
    「打住。」差点被她带偏了，我赶紧让她住嘴。「叔叔和阿姨会照看着她，我去那里只会添乱。」
    「你觉得女生在意的会是你笨手笨脚去添乱的事情吗？」她直接替我做了决定，把黄色格子衬衫塞进我的怀里。「有没有心就看你了，反正你没去看下晴怡姐，你就别回来。」
    我被她说的，沉思了半晌，穿上了黄色格子衬衫，然后朝着家门走去。
    看下晴怡的情况也好，不然她只有简单的说了自己不舒服，也没说哪里不舒服，而她又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个性，肯定不是普通的不舒服。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5）

    「晴……」
    只是推开门的剎那，我见到晴怡刚好从我家门前经过，本来要开口叫她，但我看她的表情不对，所以没有喊出口。
    她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
    难道是家里没有人，自己一个人去看医生吗？
    我关上了家门，悄悄地跟在她后头，然后拨给了雨宸问他说晴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她没说啊。」他停顿思索后，又道：「而且她刚刚出门也没说。」
    「那你知道她要去哪里吗？」
    「哥，你怎么会打来问我？你不是跟你女朋友说好要去约会吗？」
    我跟他说也是，结束了通话，便继续跟着晴怡。
    见她在市区招来了一台计程车，我也伸手喊了一台，一上车司机就问我说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晴怡要去哪里，于是回了跟着前面那台车。
    这个司机是个自来熟，一路上在我耳边不停的说，但我都是简单的敷衍他，眼神直盯着前方的计程车，怕他跟丢了。
    他安静了一会，我以为他可能是看我不搭他的话，自讨没趣的不想要再跟我聊了，结果他突然问我说：「帅哥呀，你让我跟着这台车，是不是车上的人是你女朋友，然后骗你说她在工作或是家里，结果被你逮着她出门不知道要见谁？」
    我没回答他，他可能觉得我这是默认了，又自顾自的说：「我之前载过的乘客也有这样的，后来我跟着对方开进了汽车旅馆，那位太太让我别开进去，则是打电话问她先生在哪里，结果她先生说他在公司工作，然后她就在我车上哭了起来，当时她害得我那天后面都没办法去接其他的客人……」
    我知道晴怡不是这样子的人，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后来晴怡的车在车站停下，我付了车钱后，跟在她后来一起搭了客运，在台北车站下车。
    她租了一台自行车，骑了很长的一段路，越骑越偏僻，路上没什么车流，而看她时不时会低头看手机，看起来是在找路，随后看她弯进了一栋建筑物。
    我在警卫室前方停下，抬头扫射这栋建筑物，我大概知道晴怡来这里做什么了。
    找了空位把自行车停好，一踏进灵骨塔就看她正双手合十的闭目，将自己的心理话与她妈妈诉说。
    我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在不远处陪伴她。
    过了半个小时，我看见有个中年男子来到她的身后，我看清了对方的面貌，是晴怡的爸爸。
    晴怡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到是她的爸爸，神情凝重。「你要干嘛？」
    「爸爸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只是碰巧遇上的。」
    「碰巧遇上？」她冷笑，不相信的看着他，「早上才刚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些莫名的话，现在我来找我妈，结果你出现在这里，你跟我说是碰巧？」
    「是，爸爸跟他们说了，如果见着你来了，跟我说一声。」他试图伸手，可晴怡见状后退了一大步，他失落的收回，「爸爸想了很久，我想要用我的下半辈子弥补你。」
    「不要，我不要你的弥补。」她直接了当的拒绝，可她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指了自己的胸口，「我上次跟你说的，还有早上在电话那一头跟你说的，我都说了很清楚，我这里已经有伤口了，不管你怎么弥补，我的伤口都没办法癒合。」
    「是爸爸的错，你就算不原谅我，也不要拒绝我弥补你。」
    「……你是听不懂吗？」她闭上双眸深呼吸，才继续说：「当初有那么多可以弥补我的时候，你都选择了放弃，奶奶过世后，你把我丢给姑姑，要不是舅舅和舅妈带我离开姑姑那个恶梦，现在我不可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所以拜託你不要再来打乱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你继续不管不顾，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弥补。」
    晴怡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的在脑海浮现一个画面，是我当时有空去病房找晴怡，而我瞧她坐在窗户前发呆。
    我喊了她几声小晴，她都没有听见，于是我来到她的身畔，朝她的视线方向看去。
    是一位父亲正在陪女儿玩游戏，笑容满面。
    小晴跟我说，她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父亲笑着叫过她的名字，更别说是陪她玩游戏了。
    她曾经很期待，也许有一天她的父亲会说要她搬过去跟他一起住。
    可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期望落空，她已经不是那个渴望父爱的小女孩了。
    「可是……」
    晴怡的爸爸拉住了她，要开口挽留她，但她扒开他的手，心灰意冷的道：「我很感谢你和妈妈生下我，可你当时你选择了沉默，让我永远也无法原谅你……我们放过彼此吧。」
    「晴怡，搬来跟爸爸一起住吧。」她扭头要走，可听到她父亲的话，令她停下了脚步，他接着说：「我知道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恢復，可是我希望能够让你的伤口小一点。」
    「又在自以为是了。」
    她轻笑出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骑上了自行车，我连忙在后头追。
    她骑得速度跟方才来的速度比起来快很多，我担心她照这个车速骑下去，等等一个没注意发生危险，我加重了踩踏板的力道，要过去让她减速。
    下一秒，我看她人车分离，她从自行车上面重重摔倒在地，自行车滑行了一段距离停下，轮胎还在转动着。
    我赶紧停下车，跑过去查看她的状况，但人刚靠近就听见她在哭，我呼唤她的名字，在她面前蹲下，将手放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迷茫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那个人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觉得很可笑吗？」她明明语气充满了悲伤，却扯开笑容对我说。「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不管我，我不需要他的时候，他直着的一点也不为我考量，他到底为什么又要扰乱我的心情、我的情绪？」
    我把她拥入怀中，就像上次那样。
    「我在。」
    要是我没跟在她身后，和她一起北上，独自面对这一切，情绪失控的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6）

    我把晴怡骑的自行车牵到一旁，再打给了计程车，请他来我说的地址接我们，之后帮她擦药。
    望着伤口，我不禁有些心疼，擦药的时候也不敢太用力，就怕弄痛她，但现在的她痛得地方不在这里，而是心里。
    「对不起，我骗你说我身体不舒服。」
    我停下动作，抬眼看她一会，便弹了她的额头，回：「傻子，不用道歉。」
    她错愕，「……你不生气吗？」
    「确实挺生气的。」我继续帮她擦药，「但我是生气你把自己给弄得遍体鳞伤。」
    「以后不会。」
    「当然囉。」瞧她垂眸，我道：「以后你不管做什么要带上我，至少来见未来岳母这种事情肯定要带上我。」
    她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忍不住的噗哧一声，朝我的手臂揍了一拳，嘴里骂了白痴。
    「我不是。」
    「你是。」
    我宠溺地笑了，刚要说些什么时，晴怡的手机响起，我馀光瞥见来电是黎先生，大概是晴怡的爸爸打来了。
    她盯了手机萤幕片刻，掛掉了来电，但晴怡爸爸不放弃的又打来，于是她直接把手机关机。
    「好不容易狠下来，要跟他切断关係了，可是听到他叫我的名字，并说了要我搬过去跟他一起住，我还是动摇了……」
    我知道现在的她很茫然，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过去的事情她不该选择遗忘，可是感性告诉自己，那是她的父亲，就算她想要切割，他们之间的血缘也切不掉。
    因此，在一次又一次的来电声响起，令她有些动摇，心情也因为自己父亲而受了影响。
    「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他很残忍，毕竟……他也是我的亲生父亲。」
    沉默半晌，我见计程车来了，帮她的伤口贴上ok绷后，摸了摸她的头，答：「你是当事人，事情发生时的感受你是最清楚的，正因为是最清楚的，任何人都不该对你做得决定指手画脚，所以我不会这么认为的。」
    计程车司机朝我们按了喇叭，我起身，向她伸手，「我们回家吧。」
    等我们搭车回到嘉义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而晴怡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她，告诉她说我们到站了，她睡迷糊的回答说想回家。
    凝视着她的睡顏，我把她的包包掛在我的脖子上，将她抱下车。
    雨宸推开门时剎那，见我是抱着晴怡回来，有些震惊，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她双膝上的ok绷，问：「我姐这是怎么了？」
    「睡着而已。」我看了雨宸身后的小程阿姨，啟口：「阿姨，晴怡的房间在哪里？」
    我在小程阿姨的指示下，将晴怡放到了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我大概说下了情况，小程阿姨明白的点了点头，「她爸爸以前只要遇到跟小晴有关的事情就会选择逃避，这次小晴对他说了那些话了，他还是不放弃。」她的目光投向了床上的晴怡，眼神有些惆悵。「如果小晴想要跟她爸爸住一起也没关係，我和她舅舅都不会说什么的，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我不会去跟他住的。」晴怡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我承认我曾有过动摇，但我不会忘记，是你们把我从黑暗之中拉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们的不放弃，不可能有现在的我，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放着你们不管，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小程阿姨上前把晴怡抱在怀里，我安静的退出房间。
    后续晴怡只是告诉我，过去的记忆太痛了，她不够坚强，没办法承受是否会再次被自己的父亲拋下的痛苦。
    「以后我们就不提他了，好吗？」
    我頷首应了她，在那之后，我以及她身边的人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跟她的父亲有关的事情，不想她的情绪再受到影响。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7）

    ???
    「……璟尘，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心不在嫣的看着考题，直到我反应过来，晴怡蹙眉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我心虚的一笑，问：「怎么了？」
    「专心读书，别发呆。」
    原本假日我和晴怡会去约会，四处走走的，可最近考试将近，她拉着我在图书馆度过。
    「我亲爱的女朋友，我们都读了一上午了，就休息一下吧。」
    我趴在桌上侧脸看她，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口，向她撒娇。
    她只要认真起来读书，这招对她并没有用，可我还是想要试试看。
    果不其然，她拿笔敲了我的额头，「你哪有读一上午，刚刚分明都在发呆，我看你十几分过去了都在同一页，小心学分修不过。」
    「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能够顺利毕业的。」
    她无奈地摇了头，闔上了考题本，她捧起我的脸，询问了我。「那毕业以后你想要做什么？」
    我一愣，答不出来，她便继续说：「我从以前就感觉出来了，餐旅这个科系并非你真正想要做的。」
    「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选了自己不排斥的。」
    「虽然说选择不排斥的科系读，你的选择也没有问题，但是不排斥不等于喜欢，也是需要好好想一下自己是否有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这样子才不会当未来的某一刻真的找到想做的事情，才来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其实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当时的想法是过一天是一天，直到晴怡提出来，让我陷入了思索。
    当初读这个科系是因为不排斥，加上爸爸希望我跟璟馨读同个学校，我便选了。
    我不后悔这个选择，如果不是来到这里，我也不会在这里与晴怡重逢。
    不过晴怡说的也没错，既然我选择了向前迈进了，我就不能够只是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但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爸，你在做什么啊？」
    我一进家门，喊了我回来了，刚要打开房门，却听见书房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璟馨推开了房门，与我对视了几秒，我们赶紧过去查看，只见爸爸弯下腰在捡书籍。
    他听到我声音，抬头看我，尷尬的搔头，朝我回：「在整理东西。」
    「整理东西？」我上前，在他的身边蹲下，「以后要整理东西叫我或是璟馨一声就好了，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来。」
    我的视线滑过捡起的书籍，上面的作家写着妈妈的名字，使我定格不动。
    爸爸见状，把书籍从我手上抽离，道：「没关係，爸爸稍微活动一下。」
    「哥，爸爸要活动就让他活动吧。」璟馨立刻明白爸爸的意思，挽上我的手，想要把我带离开那里。
    这些年，为了不加重我的病情，甚至怕刺激到我，妈妈的这个词以及妈妈的东西成为了爸爸和璟馨之间的禁忌。
    明明妈妈选择了离开，不单单只有我感到自责而已。
    我挣脱开璟馨的手，她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不解，我没有和她解释，则是回头向爸爸，说：「爸爸，能够跟我聊些妈妈的事情吗？」
    爸爸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我有点想她了。」
    「好、好，你想要聊什么？」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爸爸原本没有头绪，璟馨提议说聊他和妈妈的爱情故事。
    「你们妈妈是学霸，当时……」
    听爸爸娓娓道来他与妈妈发生的种种，我手边也没有间着，翻看了妈妈生前出版的心理学书籍。
    随手翻到某一页时，我看到了用铅笔写的字，那行字是这么写的，「我觉得我真可笑，明明是心理师，结果还是被病情给捆住。」
    我继续翻了好几页，又看了其他的字，但这是用红笔写下的，「我成为心理师，就是希望能够让更多人走出阴霾，但我却走不出来，还伤害到我的家人。」
    短短几行字，我读出妈妈写了这些话的当下，是有多么的难受，可又无能为力。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跟我以及妈妈一样的人，遭受着精神上、心理上的痛苦，这份痛苦无解也不能够被所有人谅解。
    或许让更多人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可以减少大眾对于他们的歧视，不再错误的认为所有的精神病患者都会是控制不住情绪的伤害他人。
    污名化的标籤和错误的知识，确实并非我一个人能够改正的，可是只要世界上有跟我一样想法的人，哪怕是微小的力量，终有一日，那些饱受精神上、心理上痛苦的人，就不会选择隐瞒病情，导致越来越严重。
    脑海有一股声音告诉我，我有想要做的事情。
    「爸爸，我想去考心理学科系。」
    爸爸说的正投入，我的话令他僵住，我继续说：「我想要了解妈妈所爱的工作，还有想让更多跟我一样的人，能够走出过去。」
    本来我这么衝动的决定，我以为爸爸会反对，但爸爸笑了笑，跟我说想做就去试试看吧。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8）

    我上网查了转科考心理学系的方法，网上是说我需要将专三读满后休学一年，才有大学入学同等学歷，并持有相关的证明书，便可报考学测。
    我现在专一要升专二，距离符合资格条件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时间很充裕。
    决定了这个目标，我没有一刻是松懈的，一边努力修过学分不让自己被当掉，一边去报名补习班补习学测的考题。
    常常忙到没有空间时间可以和晴怡出去约会，不过她在听见我的道歉却笑了，摸了我的头，回：「不需要跟我对不起，看到你有想做的事情我替你感到开心。」
    爸爸和璟馨怕打扰我的学习，在家里都会故意放轻动作和脚步。
    我注意到这个现象，假日的时候我跟他们提议要去图书馆看书，晴怡得知后也带着她的书跟着我一起来看。
    当我解完题目，伸个懒腰，瞥了一眼她，只见她趴在我身边的桌子睡着了。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我们，我低头看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再过不久图书馆就要休业了，我轻唤了晴怡的名字。
    她睡眼惺忪，还没有清醒，我说：「该回家了。」
    「……好。」
    我将笔塞进了笔袋，她把我先一步收拾好站起身，可是没有站稳，整个人跌进我的怀里。
    她抬眼，刚好与我近距离的对视，随后瞪大了双眼，看来这一刻她的睡意全消了。
    「我、我……」她结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我见她往后退，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腰，她又整个人压在我的身上，我们的距离比刚刚还要近。
    我的视线直盯着她看，可她撇开目光，我垂眸注目到她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嚥了口水。
    我试探性的缓缓地往她那里靠，她注意到我的举动，闭上了双眼。
    谁知远处的人声，她直接用力将我推开，坐在椅子的我重心不稳便往后一跌。
    我错愕看着她，想要开口，却被赶来的工作人员打断，「你没事吧？」
    「没事。」她替我回答，并笑着过来把我扶起来，「他就是睡傻了没站稳跌倒了。」
    「没事就好，你们也赶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一路上，她愧疚的和我道歉，可我屁股痛得厉害，而且她刚刚那样的反应，我不是很想搭理她。
    「王璟尘──！」我感觉她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要等她，身后传来她呼喊我的名字。
    我不解的回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却闭着眼朝我吻了上来，像小鸡一样在我嘴啄了啄。
    我将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回吻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加重力道，看她满脸通红，我才放开了她。
    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嘴里骂着我犯规，我笑了笑，把她紧紧抱着。
    我顺利熬过两年多的时光，踏进考场我整个人绷紧神经，认真的读仔细考题。
    很快地，最后一科结束的鐘声敲响，我跟着人群踏出了考场，深吸一口气，一道温柔的音嗓呼唤我。
    晴怡朝我挥了挥手，我雀跃向她奔去，嘴角藏不住喜悦的问：「你不是正在实习吗？怎么会来？」
    「刚好下班了，看了一眼时间就想说看能不能遇到你。」她回覆完我的问题，接着问：「那你觉得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但是我好累。」
    我整个人扑进她的怀里，熟悉的薄荷味窜入鼻腔，我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她拍了我的背，回：「那我们快点回家吧。」
    「嗯……」
    我捨不得起身，撒娇让她再等一会，她无奈笑说：「好了，真的要快点回家了，璟馨说她和王爸爸弄了好料。」
    得知璟馨帮忙做饭的消息，使我想起了难忘的回忆。
    「你有问璟馨那丫头说，她煮的东西确定能吃吗？」
    在十二岁那年的除夕，璟馨进了厨房说要帮爸爸的忙，爸爸也不敢让她弄太难的东西，请她在醃肉里头放酱油，然后再揉捏让肉入味。
    结果明明该是咸的口感，却充满了醋味，反正那味道大概是天才才弄的出来。
    她赏了一个白眼给我，替璟馨在我手臂打了一拳，「你别总是这么说璟馨，到处破坏她的名声。」
    「好，我不说。」
    我牵起她的手，来到站牌前等公车时，身边有个女孩正与电话另外一头的人吵架。
    「什么叫我无理取闹？你凭着良心说，你已经多久没有回来看我了？我当然知道你每次搭车回来很累，但是当初我们说好了……」
    女孩注意到我的目光，便起身离开，望着她的背影，晴怡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不过等你考上了，我们可能就要分隔两地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感情就会淡了。」
    看出她眼底的落寞，我连忙答覆，「我保证，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此而变淡，我会每天都会跟你打电话聊聊我的近况，也会有空的时候回来见你。」
    她对上我诚恳的神情，故作轻松的噗哧一声，便大笑不已，「我逗你的，别那么认真。」
    我知道她不是在逗我，她其实感到了一丝的不安，却怕她的不安造成我的困扰。
    当然我也不是只有嘴上说说，我考上梦寐以求的学校后，我每天除了认真的上课，也会固定在同个时间与她通电话。
    「听说你们学校很多美女呢。」她接通电话便打趣我，「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绿了我吧？」
    「说什么呢。」如果她在我的眼前，我肯定敲了她的脑袋，「我的承诺只会给你一个人。」
    她会和我说些她工作上发生的事情，我也会和她说我一天遇上的事情。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9）

    就这么过去了一年，没想到我回家的时候，璟馨告诉了我说，她交了男朋友。
    我停下手边的动作，将视线投向了她。
    也对，她都二十岁了，有个男朋友挺正常的。
    「是哪个眼瞎看上你了？」
    「哥，你真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她一屁股在我的身畔坐下，「那你猜猜是谁？提示是你认识的。」
    我蹙眉，她身边就那几个男生，我认识的也没有几个。「……雨宸啊？」
    我的回答令她满脸的厌恶，像是踩到狗屎。
    「别跟我提他，他一得知我跟湜岳在一起还跟我吵了一架。」
    「那正常。」
    虽然雨宸跟她见面常常吵架，但我总能在雨宸眼神里看见一股温柔，那是只对她才这样子的。
    不过这丫头刚刚说了她跟谁在一起来着，我这才反应过来，再次跟她确认。「你说你跟湜岳在一起了？」
    「对啊，有问题吗？」
    「没什么。」
    只是余湜岳的外貌出眾，加上能力和体育都不错，身边肯定会有很多人自动靠上来，璟馨的个性傻呼呼的，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是好还是坏的。
    很快的，我的这份猜想验证了。
    「哥，我跟你说湜岳他真的对我很好……」
    璟馨刚跟余湜岳在一起那会，时常在社交平台发布跟他有关的照片，也会在跟我传讯息，炫耀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对她多好。
    只是最近这样子的情况少了，她也不跟我再提起余湜岳的事情。
    我好不容易有空回家，想要跟她谈谈，但她躲在房间不出来，爸爸说她似乎跟余湜岳吵架了。
    原本我回来璟馨都会在我耳边说个不停，突然耳根子清静了，我的心情也受了她的影响，晴怡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担忧的询问我：「你怎么了？」
    「晴怡，璟馨那丫头……」
    我想说也许璟馨会找晴怡聊，要跟她打听一下，没想到在附近的公园看见了璟馨和余湜岳，晴怡提议要上前打招呼，我頷首说好。
    下一秒，璟馨抓着余湜岳的手苦苦哀求，但他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晴怡见状，赶紧上前，而璟馨看到是晴怡便扑进她的怀里。
    等她情绪稳定，晴怡试探的问她跟余湜岳发生什么事情了，可她沉默不语。
    「那我去找余湜岳问清楚。」
    「不要！」她拽住我的手臂，垂眸的道：「哥，你不要去找他，是我的问题。」
    看她眼神黯淡无光，鬱鬱寡欢，和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我不悦的蹙眉，在她的面前蹲下，语气转为柔和的问：「你和余湜岳到底怎么了？」
    「我看到他跟一个女同事动作很亲密，我……我鼓起勇气问了他，他说因为对方喝酒站不稳才会伸手扶了她，是、是我多疑，对他不信任的。」
    我震惊，满脸的不解望着她，「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他们真的是同事，普通的同事。」她眼眶泛红，「哥，我不该怀疑他，我要怎么做才能够不让他离开我。」
    我倒抽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会这么恋爱脑，应该是说这份爱情让她很卑微，卑微到已经忘记了自己。
    「放下吧，不要再跟他有纠葛了。」
    「不行，我真的、真的很爱他。」
    听到她的话，我跟晴怡对视了几秒后，叹了口气，才应：「我会找他谈谈。」
    我把余湜岳约了出来，他准时赴约，一见到他，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本来是错愕的表情，最后笑了出来。
    「你也是来教训我的吗？」
    他的这个也是，使我纳闷，不过我的重点不在这。
    「对。」我接连又揍了他好几拳，然后一把抓起他的衣领，质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璟馨？」
    「那你问问她啊，她跟夏雨宸是怎么对我的！」
    「雨宸？」他突然提起雨宸，我眉头深锁，「他们怎么了？」
    见我的反应，他用力扯开我的手，将我推倒在地，「我早就知道夏雨宸喜欢璟馨了，可是他们偏偏不断绝往来，我才会故意勾搭上了同事，想让璟馨吃醋。」他更加的理直且气壮，「所以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余湜岳是个会把自己的问题合理化的烂人，我还以为他是优质的好男人，想说璟馨跟他之间有落差。
    他那恶臭的嘴脸，我起身要再给他一拳，可是被赶来的璟馨阻挡了。
    璟馨关心他的伤势后，便斥责我：「哥，你怎么可以打湜岳啊？」
    我确实不该只有他，我应该也要连她一起打，看能不能把她打清醒过来。
    「因为他欠打。」
    「我就说是我的问题了，不是湜岳的问题。」
    看璟馨这个样子，我觉得想说要替他出气的自己很傻，气愤的紧咬着牙，「随便你们，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转身就走，但很快的，掌心传来了刺痛。
    没心没肺的丫头，看着掌心的鲜血，我在心底臭骂璟馨。
    我去药局买药，在那里遇到了雨宸，他一看到是我，别过了脸，见他脸上的伤我立刻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你很逊，竟然打输余湜岳那王八蛋。」我调侃他。
    「哥，你不也一样。」
    虽然我给余湜岳的脸上留了伤，可璟馨的态度，我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输了。
    我跟雨宸在石阶上坐，他帮我处理了伤口，我接过他的药水，近距离看了他的伤口，我不禁嘴角抽痛了一下，摇头厌恶着余湜岳。「下手真狠。」
    我放轻抹药的力道，怕对他二次伤害，他也许是发觉到我的动作，说：「大概就只有哥你心疼我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憋屈，余湜岳不是良人，如果你要抢走璟馨我是支持的。」
    「抢走又能够如何？」他扯开嘴角笑了笑，哀愁的垂眸：「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是我不管多么努力都不会改变的。」
    要是璟馨先看到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雨宸，也许雨宸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子，爱一个人爱到那么卑微。
    「……雨宸，谢谢你对于璟馨的这份喜欢，不求回报的对她好。」
    我没有再去管璟馨，是从晴怡口中得知璟馨和余湜岳和好如初，我说了嗯就带过了，因为别人说的再多也没有用，最重要的是当事人自己看清。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10）

    升上大四后，虽然我的课业更加的繁忙，但我还是会定期回家一趟。
    「爸，我回来了。」
    我週五下课便直接搭车回家，可爸爸只要知道我会回来，不管多久多晚，他都会坐在客厅的沙发等我。
    「你回来啦。」原本他正在打瞌睡，听到我的声音，瞬间清醒。「肚子饿不饿？」
    「不饿不饿，爸你就别忙活了，快去休息了。」
    「那……」我正要走进房间，瞧爸爸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询问了他，他才说：「璟尘，你明天会和晴怡出去吗？」
    「会，我说好要陪她去趟庇护工场。」
    「那你早点回来吃饭，爸爸有事情要跟你和璟馨说。」
    我心底浮现了一丝的异样，总觉得爸爸有点奇怪。
    只是隔天我没来得及提早回家，跟晴怡一起教着精神康復者做饼乾时，便接到璟馨哭哭啼啼的来电，她说爸爸昏倒送医了。
    我心一沉，跟晴怡简单解释后，奔向璟馨说的医院。
    璟馨把一份报告递给我，我看着报告，上面写着爸爸得到了肝癌，甚至已经是末期了。
    「不可能啊，爸爸他很健康的，不抽菸不喝酒的，怎么可能就得到了肝癌？」我抓住她的手臂，不敢置信。「爸爸这次肯定就是太过劳累才会昏倒的，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她沉默不语，我缓缓地松开她，后退了几步，踉蹌的便整个人跌坐在地。
    我一点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不接受又能够如何？
    爸爸的病情不能够拖，我、我一定要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医生给我们的建议是做化疗，我和璟馨也同意了，但爸爸却不愿意。
    「为什么？」
    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这无疑就是在等死。
    「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不管做多少次化疗，我的身体都不会好了。」他看向了窗外，用平淡的语气诉说他的想法。「既然不会好了，我何必要受这些治疗呢？」
    「爸，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看他頷首，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们就只是希望、希望你活下去，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你一点念想也不愿意给我们，打算直接夺走？要是没有你，你要我和璟馨怎么办？」
    璟馨的情绪也受了我的影响，跟着我一起大哭，爸爸见状，拍拍他的床边，「你们都过来。」他把我们拥入怀里，「爸爸只是不希望我所剩不多的日子里，不是因为做化疗而痛苦的躺在病床上，则是可以陪你们走过这段时光。」
    嘴里哭着说我不要，可最后的最后我还是顺从了爸爸的决定。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爸爸担心我过累，让我不要来回跑，跟我说这里有璟馨可以照顾我，我吐槽的回说就是有她在，我才不放心，结果她拿冰水冰我的后颈。
    我咬牙喊了王璟馨，她躲到爸爸的身后朝我吐舌头，我拿她没办法，只好向爸爸说：「爸，你看你女儿啦。」
    「谁让你偷说我坏话。」
    她打开冰水来喝，我轻笑。「冰水喝那么猛，小心大姨妈来了又让你痛上两天，到时候别再找我给你煮红糖水。」
    「我才不需要你，我有爸爸。」她说着说着就坐到爸爸的身畔，紧紧地抱住了他。「你的红糖水就煮给嫂子喝就好了。」
    「你别又扯到晴怡身上。」
    「我又没说是晴怡姐。」她欠揍的一笑，开始调侃我。「哥，你什么时候要把晴怡姐娶进门，让她真的成为我的嫂子呢？」
    「你闭嘴。」
    我捲起袖子，上前要抓她，她连忙起身逃跑，爸爸被我们两人惹得笑了几声。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我要去开门，璟馨抢先了一步，她见来人是晴怡又惊又喜的。
    「晴怡姐，你怎么会来？」
    她先和爸爸打了招呼，才向璟馨示意了购物袋，说：「你哥哥说要做好料的，我就跟他说我可不可以来蹭饭，食材我来买，他说麻烦我了，想买什么儘量买，他出钱。」
    我朝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便拿去了厨房。
    璟馨要把门关上，晴怡让她先别关，随后雨宸抱着一个纸箱进门，然后一进门就对晴怡哀嚎的道：「姐，你走那么快是打算累死我吗？」
    我笑着走过去，让他将纸箱给我，喘口气他才注意到璟馨。
    他与璟馨对视了几秒，便同时把视线避开，我和晴怡看见了他们的反应，默默叹口气。
    自从璟馨和余湜岳復合后，余湜岳各种阻拦璟馨和雨宸的接触，璟馨甚至跟他又吵起来，雨宸为了不让她为难，主动躲避了她。
    渐渐地，两个人变得有些疏离。
    「叔叔，我来陪你打象棋吧。」
    雨宸见桌垫下的象棋，直接坐到了爸爸对面的位子和爸爸提议，爸爸点头说好，璟馨则坐在一旁看他们摆棋，而晴怡跟在我的后面。
    一个回头，她把围裙套在我的身上，并帮我把围裙上的绳子绑在我的背后。
    「我能干嘛呢？」
    晴怡在我的身边当起我的小助手，她问我说葱切这样子如何，我讚赏的点头完，身后便传来了爸爸的声音。「雨宸，你真的想好要走这一步了吗？」
    我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身朝他们看去，只见璟馨听到爸爸说的，原本她还盯着手机看，最后好奇的凑过去。
    「夏雨宸，你怎么回事？你走那一步帅会被吃掉的。」
    「安静。」雨宸蹙眉，对她嘘了一声。「观棋不语真君子。」
    璟馨着急的想要上手，雨宸抓住她的手制止，然后开始拌嘴。
    我和晴怡相视而笑，果然还是比较习惯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拌嘴的模样，虽然时常被他们吵得耳朵疼，但这样子的他们才是他们。
    后来我顺利毕业，成为了一名心理师，而爸爸的病情越来越不好，住进了安寧病房。
    原本以为住进那里就是等待死亡，可爸爸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很开心，甚至成为了里头的麦王，好几次下班后去看爸爸，就会看到他在大厅唱歌，身边几个叔叔阿姨听完后拍手叫好。
    他也在那里交了许多的朋友，笑意没有因为病痛而减少。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11）

    「爸，我给你……」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我想把爸爸接回家吃年夜饭，于是我提早下班去跟护理师谈了一下后，才去看爸爸。
    只是爸爸看到是我，眼神闪过了一丝的讶异，我没来得及问清楚，璟馨雀跃的声音响起，不过当看见我在，她把话吞了回去。
    「那是什么？」
    我的目光注视着她手里的纸袋，她嘴里说没什么，却心虚的藏在她的身后，我让她交出来，犹豫片刻，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到我的手上。
    「炸鸡？」
    我抬眸凝视她，她感觉到我的视线，站在原地不敢动。
    「我不是说过不可以给爸爸吃这个的吗？」
    「是我最近没什么食慾，璟馨听到我说想吃炸鸡我才去买的。」
    爸爸向我认错道歉，我无奈的叹气，道：「不是不让你吃，只是要吃也不可以全都只吃这个。」
    我让爸爸拿了一个，把纸袋给密封上，想着要怎么处理掉剩下的，就见璟馨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看。
    「那么哥……」她齜牙咧嘴的朝我一笑，「剩下的不能够浪费，要不我吃吧？」
    「过来。」她彷彿没听清楚我的话，迷茫看我，我对她招手示意过来，她不解的靠近，我直接弹了她的额头，病房内响起一阵的哀嚎，我说：「让爸爸吃这种垃圾食物我都还没跟你算帐，你还敢说这种话？」
    我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这丫头直接上手夺走了纸袋，回：「我买的我为何不能够吃。」
    说完还不忘向我哼了一声，拿起一块炸鸡怒吃。
    我懒得跟她浪费口水，则是和爸爸提起了除夕那天，我要煮一顿好料。
    「但你不是还要看诊吗？这样子不会很累吗？」
    爸爸拒绝了我的提议，我想要说服他，璟馨开口说她可以帮我，我听了之后，慌张的连说好几个「别」，她纳闷看着我。
    我向她解释了十二岁除夕夜的那件事情，还不忘补上我不想让爸爸吃黑暗料理，她气得跳脚，颤抖的食指指着我说了好几个你，才朝爸爸说：「爸，你看哥哥啦。」
    「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爸爸提起了小时候我和璟馨的趣事，我们一家人回忆着过去。
    爸爸笑了笑，嘴里说了句真好。「现在的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对呀。」璟馨抱住了爸爸，向他撒娇。「现在轮到我们照顾你了。」
    「我不用你们照顾。」他握了她的手臂，应：「只要未来你们也好好的，有一个爱你们的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和小孩，这样子爸爸就无憾了。」
    「哥，听到了吗？」她贼笑，与我对视。「所以你什么时候要把晴怡姐娶回家，让爸爸无憾？」
    「你闭嘴。」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问晴怡姐啦。」
    见她拿出手机要拨号，我上前去夺，也把她的双手扣死，她疼得喊着：「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爸爸默默地在一旁看我们打闹，然后嘴角的笑意没有停止过。
    我和璟馨讨论了很久，计画了除夕夜要给爸爸煮什么菜，也计画好春节要带爸爸去哪里玩，但我们唯独没有计画到爸爸的病程。
    「怎么打来了？」
    我收拾东西准备去接爸爸和璟馨，结果璟馨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以为是璟馨等不及，所以催促我快点。
    「哥，爸爸他……」
    癌细胞转移到肺部引起呼吸喘、咳血了，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不告诉我们，他想要熬过这个春节。
    在我赶到病房门外，璟馨握着爸爸的手在哭，我杵在原地不动，是爸爸虚弱的呼唤声惊醒了我。
    我踉蹌的过去，握住爸爸朝我伸出来的手，他努力的朝我挤出笑容，说：「璟、尘，往后爸、爸爸就不在你们身边了，剩下你和璟馨相依为命了，你、你们……一定要互相照顾好彼此，知道吗？」
    泪水侵蚀了我的双眼，我加重力道握他的手。
    前几天爸爸不是才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我们了？
    爸爸没有等来我替他煮的年夜饭，也没有亲眼看着我们成家立业，怎么可以离我们而去？
    「我不要，你不要丢下我和璟馨。」
    我哀嚎的恳求着，爸爸用手背替我擦眼泪，可是我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这、这辈子能够成为你和璟馨的爸爸，爸爸很幸运也很幸福，只是未来的路你们要自己走了……」
    「爸爸永远爱着你们……」
    我将头埋在床边大哭，不愿意接受这个早已成定局的事实，感觉爸爸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逝。
    我亲手将白布盖上时，他面容安详，嘴角似笑，他是无憾的离开。
    烟花声此起彼落，庆祝着即将迎来的美好一年，但属于爸爸的过年却没有到来。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12）

    ???
    爸爸的丧礼简单的处理好，余湜岳说要带璟馨去逛逛，我没有阻拦，则是任由他们去。
    看着屋内空荡荡的，我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
    「我回来了。」
    屋内一片的寂静，我又喊了：「我回来了。」
    可一次又一次的我回来了，爸爸却不会在听到我说我回来了后，也回覆我说你回来啦。
    我无力的顺着墙滑坐在地，脑中涌现了很多跟爸爸有关的回忆，我痛苦的嚎啕大哭。
    「璟尘。」
    我抬眼，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晴怡，她满脸的担忧，我沙哑的说：「我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无力的跌入她的怀抱，她的手从我的后脑勺往背脊顺下。「我在。」
    爸爸的离开，令我一时之间没办法走出来，把自己关在房间，璟馨送吃的给我时，我也只吃了几口，不然就是告诉她说我没有胃口。
    「在想什么呢？」
    这次是晴怡端着一碗粥进来，我摇了头回：「没什么。」
    「那来吃个粥。」
    她坐到我的身边，把汤匙递给我，我没有接过。「我吃不下。」
    「不吃也必须吃。」她把汤匙塞到我的手上，「这可是我辛苦煮出来的，还因此烫伤了。」
    「烫伤？」
    我要看她伤着哪里，她说了没事，并眼神示意我快吃，可在我嚥下去的瞬间，一阵噁心感涌上来，使我呕吐。
    晴怡看情况不对，她拿起手机叫救护车。
    眼前画面我渐渐地看不清，身子沉重的倒下。
    恍惚之中，感觉到晴怡在呼唤我，想要开口说不要担心，但开不了口，被她背起时，淡淡的薄荷味窜入鼻腔，让我相当的安心，便昏睡了过去。
    待我再次醒来，晴怡松口气的模样映入我的眼帘。
    「你真的吓死我了。」她坐到病床边，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面。「差点害我以为是我的粥毒死你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只我很担心，璟馨也很担心。」她轻抚我的脸颊，眼眸里全是心疼。「我知道失去重要之人很痛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勇敢的向前，哪怕是大哭也好，还是消沉也罢，都不该是不吃不喝把自己搞到生病，因为这样子爱着你的人也会跟着一起痛苦啊。」
    「……好。」
    我紧紧抱住她，直到璟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出现，哭喊着哥。
    她凑过来也要抱我，我满脸嫌弃的推开她，她哭得更兇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调适好，而这段期间多亏了晴怡，这让我的心底涌现了有了一个打算。
    我想要永远待在她的身边。
    我瞧璟馨正看电视，我鼓起勇气上前，可开不了口，只能搔了搔头在她身后来回走动，她询问我有什么话直说。「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
    「你帮我量晴怡的指围。」
    「好端端你要……」她猛然的瞪大双眼，「你要把晴怡姐娶进门了？」
    「你帮不帮？」
    「帮，肯定要帮的。」她笑容满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被求婚的人是她。「保证完成任务。」
    我頷首，转身要离开，可看她手舞足蹈的模样，我不放心又向她交代。「记得一定不能够让晴怡发现，我就是知道她很聪明才不能自己去偷偷量。」
    等了几天后，璟馨把一条线放到我的桌前，我向她道谢，继续低头查资料。
    「那哥有想要怎么求婚了吗？」
    「这你不用担心，你就等着多个嫂嫂吧。」
    我带着晴怡去她一直很想要去澎湖旅游，本想说黄昏时刻在海边给她一生的承诺，可偏偏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只好暂时作罢。
    「怎么就下雨了？」
    回到我们住的民宿，我拿一条毛巾给晴怡，要她先去冲热水，别感冒了。
    趁这个时间我整理了行李箱的东西，将衣物整齐的掛好以后，我感到无聊的抓起遥控器一按，电视打开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女生叫声，但这声音听的就不对劲，抬眼的那一刻，儿少不宜的画面映入眼中。
    我想要按掉，声音却越来越大声，身旁的动静引起我的注意，只见晴怡正看着我，我从她的神情当中看到了错愕。
    「我、我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我慌乱的按了下一台，但播的内容依旧是如此。
    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关掉电视，把遥控器丢到了沙发上。
    「那个我们……」
    她上前打破沉默，可在她触摸到我手指的瞬间，我的脑海浮现刚刚儿少不宜的画面，我别开视线嚥了口水。
    现在的我不敢看晴怡，也不敢继续跟她待在同个空间。「我、我我我……我去洗澡。」
    我冲了冷水澡让自己冷静，等我出来，看晴怡躺在床上睡觉。
    我没有去叫醒她，而是出门买了晚餐后，来到她的身畔叫她，我轻轻地摇晃着她，她呆愣盯着我。
    我感觉出来她的怪异，馀光瞥见她脚下的一瓶铝罐，我拿起来看，蹙眉的问她：「你喝酒了？」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突然吻上我的唇。
    每次只要是她主动吻我，她就像会小鸡一样啄了啄我的嘴唇，我嘴角上扬，拿回主动权回吻了她。
    空气瀰漫着淡淡地酒气，使我忘我的吻着她，感觉她在解我衬衫的扣子，随后开始吻我的脖子，我震惊的抓住她的手并将她推开。
    她见状又想要靠上来，我连忙用手挡在她的嘴，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会喝酒壮胆。」
    她简单明瞭的回答，满脸通红的把我摁倒在床上，与我十指紧扣，又朝我吻了上来。
    扣子被她一颗颗的解开，趁她褪去我的衬衫时，一个翻身，我将她压在我的身下，我将她挡在眼睛的发丝塞到她的耳后，说：「晴怡，我这辈子只会……」
    「我也是。」
    她的双手圈住我的后颈，不给我说完的机会，俯身堵住我的嘴。
    在她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璟尘中，我们疲惫的抱在一起，带着幸福的笑意睡去。
    凌晨时分，我看晴怡的睡顏，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吻，缓缓地起身穿好衣服，从背包拿出了红色的盒子打开，将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还好璟馨没有量错，而这个款式果然也很适合晴怡。
    我在阳台吹着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沉思。
    片刻，有一双手从我的腰上缓缓地滑到身前将我抱住。
    我转过身，头埋在她的肩膀，温柔的询问：「怎么起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想负责的跑了。」
    她的玩笑，令我没好气的笑了。「怎么可能，我可是整个人整颗心都属于你了，而且刚刚是你主动的，要担心的人是我。」
    「什么啊？」她推开了我，朝我的胸口用力一捶，骂：「臭不要脸。」
    「嗯？」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慢靠近她。「我还有更不要脸的。」
    「你不要过来。」
    婚期定下后，拍婚纱照、看宴会场地、选喜饼礼盒等等，事情接二连三要完成，时间像是不够用了。
    晴怡想说简单的去登记就好了，可婚礼一生才一次，我想给她一个难忘的婚礼。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13）

    「你怎么了？」
    璟馨陪着我们来试吃喜饼口味，我跟晴怡热络的在讨论，可她却时常走神。
    明明得知自己要多一个嫂子的喜讯时，她高兴地吵着一定要陪我们完成这些流程，我嘴里嫌弃的说不要，她因此跟我卢了很久，现在反倒魂不守舍的。
    我趁晴怡去厕所，走来她的身边询问她，她只说了没事，并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上次看她这么反常，是跟余湜岳有关，这次大概也是跟他吵架了吧。
    我没有追问她，认为她想说的时候便会自己告诉我了，只是我没来得及从她口中知道原因，她就出事了。
    「璟尘，璟馨现在医院做手术。」
    我接到晴怡的电话赶往医院，在医院门口问了柜檯人员手术室的位置。
    等我逐渐的离手术室越来越近，见晴怡独自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等候，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我。
    晴怡告诉我，她看到医护人员在敲打我家的门，可都没有人来应门，她上前询问状况，得知是璟馨喊了救护车。
    我曾经有留给晴怡一把我家的钥匙，她帮忙医护人员打开门的那一刻，璟馨昏倒在血泊之中。
    「医生说、说……」
    我听她支支吾吾，一副很为难的模样，我抓住她的肩膀，担忧的问：「怎么了？」
    「璟馨她怀孕了，但她的身子不能够使用流產的药，才会造成了大出血。」
    「怀孕？用流產的药？」
    我震惊，有点没办法理解。
    璟馨从小就很喜欢小孩子，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去流掉小孩，这件事情或许余湜岳知道内情。「余湜岳人呢？」
    「联络不上，我让雨宸去找了。」
    见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璟馨的情况似乎不好，我的内心焦虑不安，直到主刀医生和我们说手术很成功，璟馨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接下来只能看她什么时候会清醒了，我这才松了口气。
    我鞠躬向他连忙道谢，在医疗人员的带领之下，我和晴怡换上了隔离衣进加护病房看璟馨。
    她紧闭双眼的躺在病床上，身边都是监测数值的仪器。
    明明她不久前还跟我有说有笑的吃着早饭，怎么才一下的功夫，她就变成这样子了？
    『虽然我要叫你哥哥，可你也才早我出生一点点而已，妈妈的情绪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你不要因为我是妹妹就把我推远。』
    我紧抿着下唇，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赶紧醒来，哥哥在等你。」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回应我，让我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害怕璟馨也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卸下隔离衣，我站在加护病房门外不肯动身，晴怡将掌心放在我的手上，安抚我。「会没事的，璟馨捨不得留下你一个人。」
    我垂眸，頷首的回应她，任由她拉着我走出医院。
    「等等。」晴怡在门口接了一通来电，她瞥了我一眼，「嗯，我知道了。」
    看她掛掉电话后，神色凝重的模样，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用复杂的神情望着我，面对我的追问，她握住我的手告诉我说，余湜岳那个王八蛋向雨宸承认，就是他知道璟馨怀孕，不想要负责，说服不了璟馨流掉孩子，而偷偷在璟馨的茶水里放了药。
    原本雨宸要抓着他来找我们，可被他逃脱了。
    从余湜岳让璟馨变得不快乐，我就知道他不是良人，并不适合璟馨，可是这丫头不清醒。
    我、我只是想让她深刻的痛过，这样她就会知道自己不该将爱情当成全世界，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璟、尘，往后爸、爸爸就不在你们身边了，剩下你和璟馨相依为命了，你、你们……一定要互相照顾好彼此，知道吗？』
    我紧握拳头朝墙壁捶打，嘴里喊着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璟馨。
    晴怡制止了我，要我不要这样子，将我抱在怀里，她早已泣不成声，用沙哑的音嗓向我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才对，如果当初我不帮余湜岳牵线，璟馨也不会变成这样子。」
    我一定会让余湜岳为了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14）

    ???
    我直接找上了余湜岳工作的餐厅，只是刚好遇上旅游团来用餐，我四处找寻都没看到他。
    当我见着鬼鬼祟祟的身影，不顾周遭人很多，我大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朝着门外拔腿狂奔，直到他整个人扑倒在水沟盖上，我嘴角上扬，缓缓来到他的面前蹲下。
    「你和夏雨宸到底想要干嘛？」他无奈叹气，「我不就在王璟馨茶水里加了一颗药，你们至于这样子吗？」
    面对他的理直气壮，我挑眉，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竟然说不就？」我怒视着他，「要不是你做的事情，璟馨怎么可能会因为大出血而昏迷不醒？」
    「那只能说王璟馨身子太娇弱了，与我无关。」
    他不负责任的说出这种话，我直接一拳揍了他的脸，接下来的几拳打在他的肚子，可是晴怡突然出现，握住我的手臂，不让我落拳。「璟尘，你冷静一点。」
    她强行将我们分开，阻隔在我们之间。
    我没有因为她的行为而迁怒于她，我知道是我衝动的在公共场所打人，路过的群眾将目光朝我们看来，我们成为了焦点，她才出现阻止了我。
    「璟尘，璟……」
    我静静地要听晴怡说话，谁知余湜岳措不及防偷袭我，我感觉脸颊隐隐作痛，我抹去从嘴角流下的血。
    余湜岳挑衅的朝我恶趣味的一笑，道：「你活该。」
    「啪──」晴怡一巴掌落在正猖狂笑着的余湜岳脸上，他的笑容僵住，原本不敢置信看了晴怡，最后瞪着她咆哮：「黎晴怡，你凭什么打我？你是跟王璟尘在一起久了，脑子也坏了吗？」
    「闭嘴。」她厌恶的鄙视他，又在他的另外一边赏了巴掌。「我早就想要打了。」
    如果不是路人出面帮余湜岳，他大概会被我和晴怡联合打死。
    他看有人帮他，有意再次点燃我的怒火，我挑眉作势上前，晴怡见状立刻捉住我的手，「别管他了。」
    「你怎么找到这了？」我反握住她的手。
    「联络不上你，猜到你可能会来这。」我看了一眼手机，有几十通她打来的未接来电，正打算追问她时，她又啟口：「璟馨醒了。」
    醒了，她……醒了。
    我瞬间把不愉快拋到脑后，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步伐奔向医院，不顾晴怡在后头叫着我的名字。
    只是璟馨醒了，一般来说都会从加护病房转至普通病房。
    意识到这点，我突然停下，晴怡煞不住的直接重重地撞上我的后背。
    「璟馨转去哪个病房了？」
    我的问题，使她嘴角失守的应：「看把你高兴的。」她揉了揉自己的鼻樑，抱怨了下。「我这就带你去，别再跑那么快了。」
    刚靠近晴怡指的病房，里头传来了笑声，璟馨一看到便雀跃的喊了我，雨宸故意清了清嗓子学她叫了我，惹得璟馨打算拿枕头打他。
    「别，你不可以那么激动。」晴怡赶紧阻止，并推了雨宸的脑袋替璟馨报仇。
    「晴怡姐对我最好了。」
    这一幕，令我眼眶泛红，抿着下唇，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还好老天还是对我很好的，至少没有再次从我身边带走了璟馨。
    「璟尘哥，你看……」见晴怡那么护着璟馨，雨宸只好向我投射求助的目光，可我抹眼泪的模样却被他撞见，他诧异：「你哭了？」
    没等晴怡和璟馨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我别开他的视线，制止他的靠近。「你走开。」
    双方拉扯间，本来他还在狡诈的笑着，但在发现我嘴角的伤口后，他换上了担忧的神情，问：「哥，你被人打了？」
    「没事，小伤口。」
    「谁打你了？」
    我想说蒙混过关，只是雨宸的追问，以及璟馨蹙眉的样子，我不得不告诉他们发生的事情。
    「那个王八蛋真的欠揍。」他咬牙，紧握拳头，向我自荐。「哥，你下次要打他时，再跟我说一声。」
    「打他只是我计画中的一环。」我瞟了璟馨，「我会要他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管怎样，哥要行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没能好好揍余湜岳一顿，我知道雨宸心里的气没有解套，我頷首答应了他，但璟馨开口要我们别这样子做。
    我和雨宸沉默不语的互看，她读出我们的意思，连忙解释。「我不是心软，只是不想要再跟他有任何的交集，也不想要你们替我出气，因为跟他扯上关係没有好处。」
    璟馨心意已决，这次是真的从过去中踏出来了。
    雨宸欲言又止，朝我拋来眼色，我摸了摸他的头后，看了璟馨道：「好，就听你的。」
    只不过余湜岳这个人并没有在我们的世界被抹去，反而因为我打他的视频给人发到网上公审，我跟他的名字绑在了一起。
    舆论的方向原本在斥责我打人的不对，后来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余湜岳的行为、言论被钉在道德标准的十字架上。
    见着这个一面倒的审判，是我乐见的。
    我还想说要怎么倒油，让余湜岳没办法灭火时，他抢先一步公开我有身心科病史，还说我这种人没有资格当心理师。
    本来社会大眾对于拥有身心科病史的人带有污名化的有色眼镜，他这么一说，焦点全落在我的身上，我的生活也难免受到了一些的影响。
    我被主管叫去单独谈话，他是一路带着我能够独立的学长，也知道我的个性，他是相信我的，但碍于上头的压力，他只能暂时让我留职停薪。
    我没有反抗，则是明白的点头，他最后又告诉我，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关注点不在我的身上的那一刻，他会通知我回来的。
    现在的我并不在乎大眾怎么看我，因为错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那些跟风乱骂，躲在手机萤幕、键盘背后的人，可真正受到影响的人只有我，我的心情还是有些失落。

 第六忘 爱别离求不得 （6-15）

    坐在大厅好一会，直到见是晴怡的来电，我眼底才恢復了光。
    我把我的情况简单的告诉她，长吁一口气，才道：「我可能要暂时当无业游民了。」
    「没事，我养你一辈子都行。」
    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开玩笑的打趣而消散，依旧很沉重。
    眼看不久就要到我和晴怡的婚期了，我不想带着这份心情去完成我们对彼此许下的一辈子。
    缄默许久，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晴怡，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你想延后婚期？」
    我一愣，她果然很了解我。「嗯。」
    「璟馨现在还没痊癒，加上你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情，我也确实没有心思处理婚事。」她赞同我的想法后，突然话题一转：「但不管怎么样，人还是要好好吃饭的，你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我再过二十分鐘就到你那里了，我们去吃一顿好料。」
    「好，去大吃一顿。」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在里头见着了熟悉的身影，对方听到开门声，视线朝我扫来，一看是我，她向我跑来。
    于是我蹲下身，一把抱住她，她奶声奶气在我耳边抱怨：「医生叔叔你去哪里了？害我跟妈妈等很久。」
    「宇宇，医生叔叔肯定是有事情才迟到的。」
    我抬头，礼貌性的和宇宇妈妈頷首，轻抚宇宇的头，「叔叔可能要休息几天，接下来会有其他的医生叔叔或是阿姨来和你聊天。」
    「我不要。」
    她抱我抱得更紧，宇宇妈妈似乎知道原因，让宇宇先松开手。
    瞧她不情不愿的噘着嘴，我没忍住的笑了，捏她的脸颊，说：「叔叔很快就回来的，宇宇，你要记得……」
    我正要跟宇宇交代事情，突然有一群人拿着机器闯入，我没意识过来他们要做什么，他们朝我奔来，将机器懟着我的脸拍。
    「王璟尘先生，你真的是精神病患者吗？」
    「听说你小时候控制不住的打伤了人？」
    「明明是精神病患者，你觉得你凭什么当心理师呢？」
    由于我被贴上了污名化的标籤，加上我的职业，这些社会上的毒瘤，因为现在的舆论关注点在我这里，以及我的事情很好炒话题热度，才会不管不顾的找上我。
    就算我回答他们的问题好了，根本没有人会听，我是不定时炸弹、我会伤害别人，甚至没有资格当心理师，这些早已他们的心底深处认定的事实，和他们说再多，在他们听来也只是我在狡辩。
    一道尖叫声拉回我的思绪，宇宇缩在角落，表情很不对劲，宇宇妈妈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我推开他们要上前，可他们依然挡在我的面前。
    「让开。」他们没有退开，似乎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我只能使出非常手段，朝桌面一拍，瞬间安静，我命令：「让开！」
    我大概能够想像我为了要叫记者们让开，敲打了桌面的举动，他们肯定加油添醋说我有暴力的潜在危险，但也只有这样子他们才会让开。
    宇宇的妈妈见我过来，腾出了位置给我，我在孩子面前蹲下，她正冒着冷汗，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握住她的手，用温柔的口吻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他。「来，宇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来，我们现在深呼吸，然后吐气，再来一遍……很好就是这样子。」
    好不容易宇宇才冷静下来，保安人员过来要把他们赶出去，有一名记者趁机会跑来我这里，又开始的疯狂追问我，宇宇再次崩溃了。
    我没来得及拉住她，她衝了出去，我恶狠狠瞪了那名记者。
    我和宇宇的妈妈分开来寻找宇宇，可不管在医院的哪个地方都没有。
    「王先生，我到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我焦虑的搔了搔头，跟她说宇宇的事情，她让我别担心，也加入了找人的行动。
    总觉得那孩子跑到外头了，没理由的直觉让我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没多久，就见晴怡牵着宇宇的手从我对面走来，宇宇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看到我的时候还跟我挥手打招呼。
    我打电话跟宇宇的妈妈报平安，才转头向晴怡问：「我刚刚着急忘了跟你说宇宇长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宇宇？」
    「宇宇就是你之前跟我说有个经歷跟我很像的小女孩吧？」她反问我，我点头回了对。
    大概宇宇六岁大时，她的父母离婚了，宇宇的妈妈没有经济能力，监护权只能判给了宇宇的爸爸，但是宇宇的爸爸重男轻女，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就算宇宇的后妈暗地里家暴宇宇，她的爸爸漠视了这一切，情绪没有发洩的出口，也不知道怎么发洩的宇宇生病了。
    宇宇因为拿刀伤害了自己被送来医院，医生告诉宇宇爸爸关于宇宇的病情，他只觉得宇宇是无病呻吟，就是装病，说什么也不肯让宇宇接受心理治疗，我一次又一次的劝导失败，顿时无能为力。
    可是宇宇并没有放弃自己，她独自一个人坐在我办公室门口的地板上，看到我后她从口袋拿出几十块给我，我不解的凝视她，她说：「医生叔叔，我现在没有很多很多钱可以给你，但是我想要战胜我的病情，我不想要再失控而伤害自己。」
    「我想要活下去，再好好看这个世界，也想要回到妈妈的身边。」
    『我想……活下去。』
    我想要活下去，和妈妈一起。
    尘封已久的情感在我的心底深处涌现出来，那份缺口让我隐隐作痛。
    我插手了宇宇的事情，或者是我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当年的遗憾，又或许是我当初会决定走上心理师这条路，为了就是此时此刻。
    宇宇的妈妈从我的口中得知宇宇的遭遇，崩溃的大哭，但又很快打起精神，联络家暴中心替宇宇申请保护令，另外和律师讨论监护权的官司。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宇宇顺利的离开那个牢笼，治疗的情况也渐渐地在好转。
    「难怪当时在公园的角落一看到她，我就觉得她就是你在找的那个孩子。」
    晴怡揉了揉宇宇的头发，正喝着果汁的宇宇向她微笑，我捏了她的脸颊，「你这丫头下次不可以这么乱跑，你妈妈都要担心死了。」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雀跃的跳起身，朝对面喊了一句：「妈妈！」
    望着她高兴的模样，我没忍住的失笑，身边的晴怡面色凝重叫了宇宇。
    我这才注意到有台汽车闯了红灯，晴怡最直接的反应是要救宇宇，而我的反应是不能够让她们两个人都有事。
    用力的将她们推开，我感觉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然后，重重地摔在柏油路上。
    晴怡死死护着宇宇，手臂和脚上有和地面摩擦造成的伤口。
    但还好不是她们被车撞上，而是我。
    这一次，我终于守护住我爱的人了。
    我开心的扯开嘴角，有股热液涌上来，从我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视线模糊前，我看到晴怡浑身是伤的朝我爬来，我努力的向她伸长了手，可还是没能等到她握住我的手，我闭上了双眼，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医生，晴怡和璟尘怎么样了？」
    小程阿姨和叔叔接到消息着急的赶来医院，医生跟他们说晴怡陷入了昏迷，求生的慾望很低。
    至于提起我的名字，医生沉重的摇了头，跟他们说了请节哀。
    听说人死后都会投胎转世，可是为什么我的灵魂还可以继续在这里打转呢？
    晴怡昏迷的隔天，雨宸带着璟馨来探望，得知我的事情，璟馨瘫软在地，我下意识扶她，手穿过她的身体，顿时明白我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璟馨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在雨宸的搀扶下，她缓缓地走出晴怡的病房。
    「雨宸，璟馨今后就拜託你了。」
    雨宸似有所感，转身朝我看来，我莞尔一笑。
    「伤口感染造成了高烧……」
    晴怡的状况没有好转，反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差。
    医护人员的抢救，我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令我很是气愤。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你活下去？」
    我来到晴怡身边，想要给她传递勇气，随后感觉到有股力量将我吸入，等我再次睁眼，晴怡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庞恢復了血色。
    见她没事了，我转身要离开，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穿透了门，而是直接撞上了门，甚至额头传来了痛意。
    我试探性握住门把，竟然没有穿透。
    为什么这样子？
    脑海里全是纳闷，可更多的是欣喜若狂，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晴怡醒了过来，我喜悦的将她拥入我的怀里。
    「你是谁？」
    我错愕看着她，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尾声 与你相约的彼岸（7-1）

    「你是谁？」
    他不可能是璟尘，可是他不是璟尘又会是谁？
    他从我的目光当中知道我想起一切了，咬了下唇，然后在听到救护车来的声响，他一手提起我的婚纱裙摆，一手牵了我的手，「跟我走。」
    「放手！」被他带离人群，我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是谁？」
    「这里是你的梦境。」他的黑眸直视着我，向我解释。「因为你走不出来的执念，把自己和我留在了这里。」
    「梦境……」
    我嘴边反覆重复了梦境，消化着他的话，不能理解，但也确实只有这个说法才能够解释这不符合现实的一切。
    只是璟尘为了救我，便离开我了，是不是在我放下之后，他又会再次离开我呢？
    「不要。」我抓住他的手臂，恳求于他，「哪怕这里是梦境也好，我想要永远跟你待在一起。」
    他怔怔望着我，强忍泪水的应：「晴怡，我也很想，可是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一样，失去重要之人很痛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勇敢的向前，哪怕是大哭也好，还是消沉也罢，都不该是选择放弃自己，因为这样子爱着你的人也会跟着一起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了你，却在即将幸福的时候失去了你，因为梦境让我重新见到你，可最后的结局还是要我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我感觉头重脚轻，踉蹌的后退两步后跌坐在地上，我悲伤的抬头仰望天空，总觉得这一切在跟我开玩笑。
    「我不要、我不要，我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我哽咽，璟尘蹲下身抹去我的眼泪，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继续说：「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等我们结婚了，就要自己买一间房子，然后会拥有属于我们的小孩，我们要给他完整父爱和母爱，看着他长大、结婚、生子，等老了以后我们找个地方养老……」
    「对不起，是我害你那么痛苦。」
    见璟尘露出自责的表情，我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大哭。
    发生这件事，不是宇宇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更不是他的错。
    可是我还是会想，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衝动去保护宇宇，会不会他就不会救我们而离开我了？
    不对，如果我没有救宇宇，他也一定会在反应过来后，不顾一切的去救宇宇，甚至如果那场车祸，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是宇宇，我和他都会陷入无止尽的自责。
    毕竟他之前就跟我说过，我跟他是同一种人，那种优先替人着想，不是第一时间考虑自己的笨蛋。
    「没想到这个梦境竟然那么的真实。」
    我伸手摸了他的眉毛，他微微地颤抖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子，我没有停手，摸了他的鼻子、嘴巴，最后把手交叠在他的手上。
    当时那场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措不及防，我也没来得及跟璟尘好好道别。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璟尘近在眼前，却触及不到他，他便永远也叫不醒了。
    或许就是如此，我的执念将我和他困于梦境。
    如果我不肯放手，真的可以永远和他待在梦境里，但这个代价是舅舅和舅妈还有爱我的人没办法看见我甦醒，也将永远的失去我，他肯定会自责，然后那份自责会在他的心底蔓延，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走吧。」他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我，我朝他伸手，「去完成我们的婚礼。」
    新郎和新娘的突然消失，让休息室炸了锅，舅舅和舅妈要雨宸快去找人，好在看到我们出现的那一刻，他们松了口气。
    舅妈对着我和璟尘碎碎唸，我们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语，这不禁令我想起了有一次，我突然心血来潮说我想要去看日出，偷偷带着璟尘去海边。
    日出我们是看到了，不过舅妈把我们唸了一顿，当时我和璟尘也是不敢说任何一句话，默默听她唸。
    想到这里，我偷看了璟尘一眼，他似乎跟我想到同件事情，向我会心一笑，我没忍住的笑出声，舅妈一脸不解看我，正想要再说些什么时，舅舅制止了她。
    「好了、好了，你再这么唸下去，婚礼预定开始的时间都要过了。」
    舅舅和雨宸各拉着舅妈的手走在前面，我和璟尘走在后头，他凑到我的耳畔，小声的说：「感觉梦境里的小程阿姨更会唸了。」
    「嗯，是呀。」
    虽然说去完成婚礼的人是我，但只要想到婚礼过后，我跟璟尘就真的结束了，我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我们掌声由请新娘进场──」
    在眾人的掌声下，我挽着舅舅的手走向了璟尘。
    七岁的璟尘听到我的笑话，他会噗哧一声后和我大笑，十六岁的璟尘听到我呼喊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莞尔一笑，以及二十七岁的璟尘见着我，他会朝我招手微笑。
    这场婚礼本该是我们对此的承诺，我们将永远幸福的到老，可是……没办法了，我和他没有永远了。
    真的，没有永远了。
    「傻孩子，怎么哭了？」舅舅要把我的手交给璟尘，就见我流泪。
    我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璟尘见状替我回答，「叔叔，她可能就是太高兴了。」
    他从舅舅那牵起我的手，我们缓缓地走向了台上，听牧师说着誓词，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这辈子能够遇见你，我很幸运。」
    我又何尝不是呢？
    跟璟尘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快乐。
    如果说奶奶是无条件保护我的树洞，让我知道我不是没有爱的小孩，而舅舅和舅妈是把我从黑暗之中拉出来的温暖，让我再次感觉到了被爱着的感觉，那么璟尘是让我活下去的光，给了我勇气向前进。
    「我会走慢点，待有你在的彼岸之后，我们再一次的在下一辈子相遇，然后相爱。」
    我不顾其他人的目光，直接紧紧抱住了璟尘，在他耳边回应：「这次我们也约定好了，你不可以又食言哦！」
    「嗯，约定好了。」

 尾声 与你相约的彼岸（7-2）

    梦境逐渐崩塌，我加重了力道，眷恋着这最后的时间。
    直到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纯白的天花板，我的视线缓缓地看了病床、窗帘、病房使用的床旁桌，告诉着我已经从梦境回到现实，璟尘不在的事实。
    舅舅和舅妈怕刺激到我，一开始并没有跟我说璟尘的事情，是后来璟尘要下葬，不能够再拖了才怯怯地说出口。
    我的反应没有他们预期中的激动，反而淡淡一笑，回应了他们：「我知道了。」
    由于我太过冷静，舅舅和舅妈觉得我是暴风雨前的寧静，害怕我想要跟璟尘一起走，拋下他们而去，于是找了雨宸和我聊聊。
    舅舅一看到雨宸来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璟馨怎么样了？」
    雨宸没想到我开口的第一句会说这个，他愣了一会，答：「不太好，好几天没睡好，但刚刚被我哄睡了，现在我妈守着她。」
    「嗯。」我頷首。
    「那姐你呢？」他坐到我的床边，犹豫再三才开口问我：「真的打算殉情吗？」
    「我昏迷不醒时，我在梦里见到了璟尘，他让我好好活着。」
    至今我仍不知道璟尘是因为我的执念，真的进入我的梦境之中，还是因为我遗憾没能好好跟他道别，才会梦见他的。
    可是不管如何，有了这个念想，我就不会让爱我的人也跟我一样活在痛苦当中。
    「所以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勇敢的活下去。」
    我从雨宸口中得知那天突然闯入璟尘办公室，导致刺激到宇宇的那些记者是余湜岳搞来的。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但现在去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宇宇。」
    我在璟尘的葬礼上见到了宇宇，那孩子消瘦了许多，璟尘的死对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对不起，都是我不该乱跑，才害叔叔为了救我……」
    我摇头了后把她抱在怀里，轻抚她的背。「不是的，不是因为你的关係。」我咬牙忍住，不想让我的眼泪沾湿她的衣服。「宇宇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这样子璟尘叔叔在天上看到宇宇健康的模样，他才会安心。」
    璟尘不顾一切的救下宇宇，而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事情被大肆报导。
    那些曾经在网路上因为璟尘的疾病，认为他不够格当心理师，对他进行谩骂和攻击的言论都消失了，转而代之的全都是惋惜。
    因为躲在萤幕后面，有很多的话说出口，没人知道你是谁，就认为不用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在看到这些惋惜，只是令我觉得相当讽刺和可笑。

 尾声 与你相约的彼岸（7-3）

    「这是……」
    我代替璟馨去璟尘的办公室收拾他的东西，我在抽屉找到了一本记事本，想说放进纸箱一併烧给他，谁知从里头掉落了一张照片。
    待我看清照片后，心情有些复杂，那是璟尘应徵到这份工作，他穿着制服和我在这间办公室的合照。
    当时他跟我说，他会好好当他的心理师，让他们早些从病情中走出来，而我好好在庇护工场教精神康復者做饼乾、蛋糕，使他们拥有技能能够回归社会。
    如果顺利的进行下去，等过几年他投资我开庇护工场，我请他当我的心理师，让更多因病情所苦的人可以得到救赎。
    只是这份梦想，现在只能我独自一个人继续完成下去了。
    也许这条路会很艰难，可我不希望璟尘的存在被抹去。
    如果十年完成不了，那我就二十年，二十年还是完成不了，也要继续努力，直到完成的那天。
    我没日没夜的赚钱，舅舅和舅妈担心我的身体操坏，但只要想到距离我跟璟尘的梦想更近一点，我内心就无法控制的喜悦。
    然而，这天的到来并没有无限延期，在我四十岁那年，我以我的名字和璟尘的名字创立了「尘怡」庇护工场。
    虽然一开始呈现在亏损的状态，大多数的人可能没办法承受大量的赔钱，会选择放弃，但我没有，反倒做了一些调整和调动，各项数据才慢慢地往上升。
    望着渐佳的数据，我打算几年后继续扩展，预计在北部开第二家庇护工场，帮助到更多的精神康復者。
    「晴怡阿姨，你在忙吗？」
    宇宇走上了跟璟尘一样的路，在成为心理师的那一刻，把这份好消息告诉我，并强力推荐说要我的庇护工场上班。
    当时庇护工场还在起步，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存在，我认为她适合更好的地方，但见到她的坚决，我没有再推拒，因为总觉得要是璟尘还在，也会同意的。
    「怎么了？」
    「今天下午有记者要来採访。」
    自从上次记者来採访我，他们问了我的创立庇护工场的理念，我提起了璟尘的事情，十年多前璟尘救宇宇的事情再次出现在大眾的视野。
    我顺势的说起一般人给精神康復者贴上污名化标籤的这个观点。
    我说这些并不是强行让他们改变自己的想法，而是希望至少日后再提起精神康復者，不再只有他们是定时炸弹、情绪不稳定的想法，我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知道了。」
    宇宇将记者带进我的办公室后，我放下手边的工作，很认真回答他们的每一个问题。
    「那么我们……」
    看採访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起身送客，有位记者突然道：「黎女士，我可以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我将手放回原位，向那名记者点头，应：「可以。」
    「你现在事业有成，那么你这一生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有。」
    我把摆在桌上的相簿拿起，放在我的面前，伸手轻抚着时间停留在十几年的璟尘。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再次与你相遇相知，然后相爱。
    所以，我会勇敢的向前走，因为只有这样子，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不会忘记你是谁，而忘了我们相约的彼岸。
    ──全文完

 忘忧草*后记

    在我敲下最后一个字时，我是没有想过剧情会是这样子的走向，应该是说，和我最初的模样完全大偏离。
    当时我写下大纲，是一个女孩遭遇了车祸，忘记了某段记忆，那这场车祸又是为什么发生的？
    我想要营造悬疑的氛围，将嫌疑人落在了暗恋女孩多年的男孩、女孩的男朋友、女孩的闺蜜，这三个人的身上。
    至于为什么会改成这样子，这就要从我做梦取得了题材。我发现我的梦很多元，我可以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我梦到一个女孩哭得很伤心，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她的身边跟着一起男孩，可那个男孩似乎是鬼魂，后来我醒来，眼角有泪水，使我心痛不已，好像我就是那个女孩，于是我拿了笔记录下了这个事情。
    在我读护理科的时候，就对心理学和精神科有兴趣，我知道人在过度悲伤，会出防卫机转，用遗忘来保护自己，而我的这本故事是以忘忧为主题，所以我的故事就这么诞生了。
    虽然知道要怎么写，但我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来呈现这个故事。
    本来想说要写个楔子，在女主醒来看到男主的那瞬间，来了一句你是谁？然后就换到第一章，开始说起男女主角的相识。
    后来想到这不就跟我以往的风格一样吗？感觉我应该要好好的来挑战一下自己才对，可是两条时间线的交错我也有写过，我应该要怎么写才好呢？
    想了想，便想到了我可以用男女视角来写两条时间线，男生的视角代表过去的时间线，是女主和男主相识直到男主进入长眠中间发生的事情，而女生视角是代表现在的时间线，是女主失忆后，男主带她各种的回忆。
    不知道读完这本故事对你们来说是什么样子的想法、心情？但对我而言，这本故事是目前我写下来最喜欢的故事，当然不是因为又更加的虐了，而是因为我又完成了新的挑战了。
    最后，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故事，那么我们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