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姐弟骨科)》 好心 老旧小区仍有炊烟袅袅,东走约莫十来分钟是第五中学的早餐摊,此时正值酷夏中午,早餐摊憋屈地偃旗息鼓,只留两条早晨卖剩的袋装豆浆悬在炸油条的烁烁铝锅旁。 因而姚简递出几个硬币包圆豆浆时,那对长着麻子笑容可掬的老夫妻望着眼前这对风尘仆仆的善男信女乐开了花。 姚述在她身后和她亦步亦趋,他身上还带着大学城里那股未经污染的愚钝感,除此外还有股浅淡的汗味儿。姚简才把他从大学的户外篮球场里拎出来。 篮球、沙砾、清风,汗渍渍的畅快淋漓的青春,那是姚述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 在篮球场不少低年级的学妹不知怎的羞红了脸,扒着用以隔离球架和人流的网状围栏看姚述变着花样的进球。 球网外,姚简抱臂凝注着他健美的体魄和他进球时无意识浅笑的小动作,在姚述最后一个转身时同他目光相撞。 这一撞绝了他绝杀比赛的大好势头,手指尖不能自控地晃了晃,然后失守。就那么一眼定了他的成败输赢,最后落得姚述肝脑涂地。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他翘了友谊赛后的聚会冲篮网外笑着努努下巴:“我姐来了。” 篮网内起哄声此起彼伏,姚家基因强大,姚述清洌俊逸,他姐姐则是个蛾眉曼睩的美人。 姚简对身后的嘈杂置若罔闻,也忽略了姚述惊喜又局促的眼神,带着他回到了第五中学。 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亲生姐姐挺得笔直的单薄的背影,及腰的乌发仿佛比她自身还厚重,迎风走着,几乎要将姚述的目之所及都淹没成晦暗的灰黑色。 “咱们多久没见了?”姚简半袋豆浆下肚,饥肠稍有缓解,钻进了五中后身,一屁股坐在业已荒废的双柱秋千上,连灰尘都懒得擦,握住秋千的一角不动也不晃,终于又和他说句话。 “忘了,挺久了吧。” 姚述同样坐在略显寒颤的秋千上,握住将他们二人隔开的柱子,耳畔旁响起秋千年久失修的咿呀声。 至少三年,姚述撒谎说自个儿记不清了,是因为上次分开时不好看。 他们分开时他刚升高二,如今已快大学实习,离毕业一步之遥。 其乐融融的除夕佳节,在窗外隆隆炮响和电视机里难看的春晚相声簇拥之下,姚简罕见地获得了这个离异家庭的所有关注。 姚朝伟和李继红的大女儿,尚且算不上品学兼优的姚述喜怒无常,在二人恶语相向离婚后作为姚朝伟的婚内财产跟着老爹远走他省。 这一年是这对离异夫妻的破冰年,姚朝伟特地把姚简带回老家短住一个寒假。 究其原因在于她那个当导游的老爹有了新女人,她那个一手拉扯弟妹,每月给她打电话的老妈借着网络电商的顺风车开辟了事业第二春。 一个得了爱,一个赚了钱,过去那些纷纷扰扰都似过眼云烟,不提也罢了。 但姚简非要提,她一桩桩一件件把藏在和睦表象下的污浊暗流全捅了出来,她说他们从小吵到大,是个人跟在他们身边都疯了:“我有什么错啊?我想要个家我错哪儿了?我要搬回来住!再不然就让淇淇跟着我住,我们俩自己找房子,我能赚钱——我能赚!” 除夕一整天都阴着脸,闷闷不乐的姚简在大理石餐桌上爆发,令父母颜面荡然无存。耳背的姥姥姥爷不敢搭腔,喝着面前的气泡饮料。 直到一巴掌甩在了姚简脸上,大家才惊愕地僵在原地。 脸颊上霎时间浮现出五个巴掌印的姚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打她的不是别人,是满眼通红噙着泪水,在一巴掌甩出后自个儿也不敢相信的李继红。她向来是慈母佛心,特别对姚简,对这个唯一一个不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她上心且迁就。 也许姚简被她歉疚的态度惯坏了,她来家的寒假床单是新买的,床是新铺的,所有的所有都是李继红和儿子女儿精心布置的,甚至于姚简过去的房间都被整理成她当初离开前的模样分毫不差。 但姚简却把矛头对准了无辜的姚述,她双眼如火炬熊熊烈火淬于其间,像要把姚述生吞活剥了,在姚述霍然起身替她解围时猛地将他推倒在地。 “用不着你假好心!” 姚述的脊背结结实实摔在冰冷的地面,他望着发了疯的姚简,想说的解围的话忽而滞在舌尖,双唇发颤。 如果说姚述在这个暑假里有错,就只会错在他和自个儿的大姐算不上多亲近,对她不咸不淡。执拗的连名带姓不肯叫她一声姐,没像妹妹姚淇淇一般,接受姚简近似于谄媚的巴结。 这怪不得他,姚述也正值敏感的青春期,而且姚简毕竟走了那么多年。 追着姚简出门的居然也只有姚述,吓哭了的姚淇淇抽抽嗒嗒,其余人面色阴沉说不管她,吃菜!筷子你来我往,没人真能下得去嘴。 室外有苍茫雪海遮天蔽日。 跌跌撞撞的姚述咬紧牙关,克服仿若被撕裂的腰盘处传来的丝丝阵痛,追着她一路追到火车站。 在他要靠近时,火车隆隆驶过,姚简不讲道理转过头用最恶毒的话骂他,一字一句都锥进姚述心里…… “姐——” “我有事问你——” 从回忆中剥离,姚述忽然想说点儿什么,但两句话同时响起,他礼貌地凝注姚简洁净的脸颊:“你先说。” 在秋千上能够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姐弟俩,像是已将除夕夜不愉快的不和谐音从脑海中彻底抹除了。对姚简爱答不理的姚述看似冷淡,实则是个懂事孩子,到底还是在亲情前屈服,向蛮横娇纵的姚简低下头颅。 谁认错谁低人一等。 姚述在白雪纷飞的火车站外终于叫了姚简一句姐,对她说,声音沙哑颤抖。 “姐,我错了,跟我回家吧。” 两个人的个性似是在三年光景里互换了。 希望能够通过讨好、谄媚获得家庭瞩目的姚简如今霜眉冷目,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难以令人接近的疏离。 但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都对过去讳莫如深。 “你知道淇淇现在的男朋友是谁吗?” “她一同班同学,人我还见过挺不错的。” 姚简抬眼瞅了瞅他,对他的评价不予置评。 “你给她打个电话吧,我的电话她不接了。这个是我上午和她见面的时候从她包里找到的——不能这么干,对身体损伤太大了。” 借着刺眼的天光,姚述兀地怔住。 他看清了双目空洞的姚简从包里翻出的东西,一盒已吃掉大半板的紧急避孕药。 妹妹 上午和姚淇淇的见面刚开始氛围不错,淇淇亲昵地对着她嘘寒问暖,娇嗔地埋怨她这么多年也不回家看看:“连个短信电话都没有,不知道的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淇淇起身去了趟卫生间,随身挎包是大学生常用款式,简单的帆布包没有拉链,被身旁擦过的情侣碰倒,里面的东西便稀里哗啦地滑出来。 扎眼的避孕药纸盒开封敞开,让姚简心神恍惚。 姚淇淇回座时看到明简攥着避孕药盒子,原本亲昵的眉目在霎那间冷却下来,带着种早已预料到的胜利语调,她和姚简撕破了脸。 “东西是我的怎么了?我都成年了,身体也是我自己的,健不健康都是我自己的事儿。”淇淇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姐你还是处女吧?我一看你就知道,天真坏了。你都没做过就不知道做的时候情况很多的,套当然得用,但有时候也用不着。” 望着对面姚简苦涩与恨铁不成钢交织的神色,姚淇淇产生了报复的快感,她冷森森地问:“怎么?想教训我啊?你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不打,你不觉得你这样特别没意思吗?一边装的特关心我们,一边家你都不回,这是我的私事,好不容易……咱们好不容易见一回,你就来窥探我的隐私,你有什么权利翻我的包?” “我知道。” 姚简笑了笑,凄凉,惨烈的笑容,像是受刑,她又说了一遍:“我都知道。” 淇淇双唇滞住,面无血色得看了她一眼。 “别再撒谎了!” 姚简上前想拦住淇淇的去路但没能成功,姚淇淇熟悉大学城的地形,须臾之间就在人群中牵住一个同龄人模样的男人的手,头也不回的跑走,好似私奔。 留姚简在身后百口莫辩,心跳如滚雷。 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在耳畔回荡,姚述试图安慰情绪低落的姚简,可惜安慰的方式不是那么高明:“姐你别多想,淇淇她不是那个意思。” 姚简捏着秋千柱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她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电话终于接通,姚述站起身来问电话对面的姚淇淇:“你现在在哪儿?”说罢不动声色地远离姚简,生怕会让她听到些令她伤心的难听话。 电话那边姚淇淇坐在男友的摩托车后座,手机电流声此起彼伏,背景音里掠过飒飒东风,姚淇淇的男友是骑摩托的老手,向他学习姚淇淇也练就了艺高胆大的本领,还有余力放免提回答。 “我出来散散心。” “你那儿风声怎么那么响?” “我跟我朋友出来等着坐摩天轮,”姚淇淇笑着扯谎:“你这没良心的怎么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 “姐在我身边。” 那边恣意畅快的笑声停滞了,紧随其后的是一串夹杂在风声中的沉默。 “我知道了,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翻我包她还有理了?拜她所赐,她没回来之前咱们不是挺好的。” “都过去了,”姚述不吸烟,不能落拓地随身抽出根烟架在手之间,导致他的声音仿佛还藏着未能解开的郁结:“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没能掌握好劝导的度,使得语气强硬,近乎要求。 “姚述你忘了吗?她已经抛下咱们了,她走了还回来就是给咱们添堵的。她还骂过你,那么难听你都忘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怨毒。 “是她不要咱们的。” 轮到姚述沉默,沉默的时间太长,姚淇淇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一丝歉疚。她突然想找个能正经说话的地方,拍着男友的肩膀叫他停车。 黑漆漆的隧道暗无天日,摩托车穿过时连声音都要被裹挟在黑暗里。姚淇淇拍肩膀的力度越来越大,摩托车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男友带着头盔很难分辨肩膀上的重锤是淇淇还是风,他只能凭感觉加速。 “姚述你别不说话啊,一直都是只有咱们俩,你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儿啊……” 摩托车风驰电掣。 “你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我不!” 车轮狂滚辗过灰尘,在姚述劝她冷静的劝告声中姚淇淇委屈落泪,抽噎着怒吼。 “叛徒……!” 嘭地,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肉包铁避之不及,还在发泄中的姚淇淇身体飞了出去,连带着前座带着头盔的男友一道重重甩出百米远。 稀里糊涂地,姚淇淇茫然地眨眨眼,气管里似噎了东西,像他们除夕夜吃的米糕糕点,干噎地梗在脖颈里,逐渐泡发肿大。 当即碎成渣滓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姚述的声音忽远忽近,骤然不间断地要妹妹回话,身旁发现不对的姚简站在姚述身后,声音抖得骇人。 “淇淇?淇淇?你别吓我,我们……” 眼前闪过银练似的光彩,还有一百米就是出口。 * 姚淇淇的头盔佩戴不规范,加之摩托车当时严重超速,她能保下条命已是万幸。 在医院病房外,又凑齐了除夕夜的配置,耳边有响彻病院的哭嚎,含糊不清的破碎的词语连不成话,李继红因悲伤过度被送去吸氧,其余人驻守在门外,却不包括姚简。 和死神搏斗的淇淇陷入植物人状态,久居病院已成定数。 等到李继红和姚朝伟先后轻抚姚淇淇静默状态下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面孔,用泪水轻抚她弹软的小脸,和最最疼爱的小女儿短暂告别,要分别稍作歇息再回来守着她后,姚述也在心力交瘁地坐在病房外。 听着大难不死的妹妹均匀的呼吸,壑上布满血丝的双眸,姚述满面写满麻木。 如果不是呼吸声重迭,他不会转过头发觉病房里姚简不知何时到来。 如同一缕孤魂飘进病房,她和淇淇有一张相似的脸,过往看不太出,淇淇尚未成熟含苞待放,姚简则已灿若桃李。 但她们相识的面容在此刻重迭了,姚简就像姚淇淇剥离出身躯外的灵魂,在望着自己的尸身。 抱住姚简的双臂紧得仿佛要证明她尚在人世。体温骤升,拼死也要把她留下。 “放开。” “我不放。” 姚述执拗地揽住她的腰肢,揽得令她从腰到心口都似因窒息而失去功用,她瘫倒在他怀里时像摊烂泥,被他的体温烘热,散发出绝望的腥气。 怕吵得妹妹不得安生似的,她恨恨地将牙齿咬得吱咯作响,极力压低声音:“别碰我,我说你别碰我,你他妈聋啦?!” 奋力挣脱姚述的怀抱却挣脱不开,他把她从病房里拖出来。 姚简忘记了姚述是个体态健韧的成年男子,只要他不想手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牢牢锁在怀里,把她那些不安分的痛苦都按进他胸膛里。 是他不争不抢的气质给了她错觉,像他们还是小时候,姚述在她欺压之下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但她一旦动用武力——搔姚述的痒,他就会倒在床榻被痒得咬紧牙关,不得不缴械投降,忍耐得面色绯红却愣是不说一句低头的话。 “我说你别他妈碰我,别抱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还,我还恨我自己……”她泪如雨下,哭得撕心裂肺。 “恨我就够了别恨你自己。” 李继红和姚朝伟相互搀扶着在拐角处往病房前走。 无人的寂静死角里只能听到姚简细碎的悲鸣,脚步声愈来愈近。 一墙之隔的距离外,姚述用同样被泪水打湿的湿漉漉的唇堵住了她的。 唇枪(H) 陆东羿自嘲自个儿是个欺世盗名的二世祖,靠着雄厚的家族背景升官发财,但他官升的再高财发的再多,也比不过他那位举城瞩目的老爹。 所以他躺平了,不同于他那些多愁善感的二世祖朋友,他过得洒脱爽快,像仓鼠打洞似得在家族企业各处留任,走走停停,顺便多遇几个漂亮姑娘。 四处留情这词儿还是严格了,陆东羿认为自个儿顶多算多情而乐于奉献。承祖宗恩惠,他长得剑眉桃花眼,带一张好皮囊走天下,不算委屈人。 接到调任消息时他正裹着被单等前女友洗澡结束云雨一番。 消息来得急,他只能把前女友从浴室里拉出来用宽大的浴巾顺毛般替人家擦身体,盯着曼妙曲线不由地问:“咱们俩当初是怎么分手的?”前女友竖起手掌,笑意吟吟:“我甩得你呗。” 手掌上钻戒亮晶晶得像块冰糖。 陆东羿恍然大悟,可惜地捂住心脏仿佛受了重创:“我说呢,我怎么舍得放过你的。”说罢拍拍前女友的屁股:“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怕我舍不得你把你给吃了!”头埋在她颈窝里撒娇似地蹭,蹭着蹭着就手段高超地挪步到床边。 他的道德标准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新大楼述职的路走得不大平坦,接到新经理走马上任的消息时公司大楼紧急要求清洁工就位,尽快大扫除,务必把本已窗明几净的大楼整理得一尘不染。 陆东羿险些被墩布绊倒,哎呦叫了一声。 本来已关闭的电梯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哎呦声吓得一激灵,莫名敞开了,电梯门打开,眼前一亮,随即自认倒霉拧起的眉毛霎时间舒展开来。 电梯里的女人乌眉云鬓,眉宇间有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英气,唯独点缀在眼尾的泪痣平添份娇弱。充满矛盾的一张脸,像是浑身长满刺儿却不得不逃出温室奔往莽荒的刺猬。 “早上好。” 女人点点头。 “陆经理您也早上好。” “你知道我是谁?”陆东羿有点儿懵了,他面相看着还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随手拿了件夹克外套套上就走,不细看他眼角边的笑纹肯定就要把他当成哪个无名小卒了。他往常的娱乐活动之一便是扮猪吃老虎,恶趣味地观察某些市侩的下属脸红脖子粗的贱样儿。 “咱们见过,上个月陆家晚宴是我们设计组承办的,当天我远远看了您一眼,陆东羿先生对吧?这声幸会说得有点儿晚了,您好,我叫姚简,简单的简。” “何必远远看一眼,我这人一向好说话。”陆东羿被勾起兴趣,有像姚简这样一张好脸盘的,就算是个哑巴他也喜欢。 姚简笑起来又是另一副的美,带着胜券在握而又恰到好处的自信: “您当时太忙,我不好上前打招呼。” 电梯门开,在外焦头烂额等待的副经理等人一拥而上,率先握住了陆东羿的手,热情地把陆东羿从头夸到尾,从长相到能力简直把他夸成阿波罗天神下凡救世。 陆东羿也即刻换上副商业假笑,在簇拥中不动声色地抬眸,想要一睨姚简纤瘦修长的倩影。 却不想抬眸的瞬间便同她氤氲旖旎的眼眸相撞,也许她不是故意,只是鹤立鸡群,姝丽绝异。 冲他笑笑,逆着人流,转身地没有留恋。 后来他知道,姚简毕业后便进了公司,工作能力过硬节节高升。家里一弟一妹,听说久未来往,其他的再打探不出。 他们说姚简是个人情淡薄的女人。 陆东羿几乎是头一秒与她相视便明白这次乃是高手过招非死即伤,好在他并非一张白纸能被拿捏在手心里跳不出她的五指山。 两人僵持了好些天,似乎是在等着谁先开口。 接连几天相安无事,送到陆东羿手里的咖啡、凑到姚简耳边的邀约人人有份,你来我往绝无偏爱。 又是一天苦战,陆东羿伸着懒腰,百无聊赖下班,才发觉夜已深,办公室外仅一台电脑还明明灭灭地亮着。亮光仿佛层发亮的涂漆,将姚简愁云惨淡的脸颊映衬得如同易碎的瓷娃娃。 陆东羿承认自己是好色之人,好色且心软。 “怎么还没走?” “笔记本好像坏了,这几天的项目资料都存在里面,技术部电话打不通,我想自己试试。” 除却二人外已人去楼空,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早早下班为小孙子庆生。 “我看看。” 姚简不知所谓,她身上香汗涔涔,靠近时似带着露珠似的莫名香气。 好不容易发了善心冒充技术部修电脑的陆东羿不仅被电脑亮光刺得双眼酸涩,还要忍受姚简时不时的低头垂眸凝注,呼吸中带着微微的温度,连同落下的一缕碎发,共同抵住了陆东羿如有芒刺的背脊。 他忽而发现,笔记本被人手动调了屏幕亮度。再度调高问题迎刃而解。 “就这么简单?” “我也怀疑为什么这么简单,”陆东羿抿起薄唇,老狐狸般用微妙的目光扫视着仿若无辜的姚简:“除非你小学三年级,不然调个亮度也用不着调到现在。” “被你发现了。”她还是摆着张不笑时便冷若冰霜的脸,被当场拆穿也不为所动:“总之还是谢谢。” 在陆东羿饶有兴味凝注姚简,妄图要找出她动摇的破绽时,酸涩的眼珠蓦然一滞。嘴唇边缘若即若离的温度升腾着火烧般燃起,明明她凑过来的唇带着薄荷似的清凉,但也足够把陆东羿绷紧的心弦挑拨得不能复原。 * 在沉睡的单身公寓,窗帘后有交缠的两具身体。 她释放天性舔他的脖子,从脖颈的喉结处一路吻到滴着汗的胸口,双手抱着他的头,在没开灯的卧室里朝自己身下望去,原本生涩不知该如何摆放的双腿这时候蜘蛛似地缠在他身上,双脚交叉着像是帮着他往自己身体里挤去。 激烈的活塞运动导致浓厚的白浆在洞口处打出咸湿的沫子、泛起浓稠的白泡,从蜜洞里喷射出的淫水飞溅着打湿床单几乎白花花一片,捣得她脑袋当机似也一阵的白,没一会儿又给操醒了,有淫液正顺着她紧实的臀部内瓣往下淌,花心也要被捅穿似地,他毫不留情面地抓着她屁股,往自己的子孙袋上狠顶。 陆东羿说把舌头伸出来,姚简听不清话只能看见他人,不要命地照做。 香甜的唾液像是蜂蜜他几乎要探进她舌根,痛苦地把根部整根推进她狭窄的甬道,按在最里端轻轻地左右晃动甚至不抽出半毫米,疯了似地咬着她柔软的唇自给自足做射精管理。 姚简的叫床声同他曾经的女友们大相径庭,她叫起来不拖尾音,几乎是瞬间就结束,声嘶力竭停在最高点接着就整个人都哆嗦着抖,抖得花穴紧地没有空隙。 感觉到他身下用力地一撞,有滚烫精液从马眼里漏出几滴,仿佛已经要捅破超薄的保险套往她花穴上毫无廉耻的亲过来。姚简猛地清醒,如临大敌疯狂地伸手拍着他柱子似紧绷双腿。 “射到嘴里!” 他怜香惜玉才照做,“啵”地一声抽出来,难以忍受冷清的空气,第一时间便迅速地扔掉保险套骑在她胸口前把浓精都灌进她嘴里,精液粘稠像椰浆似地粘在她牙齿上,她把头向内凿为他做清理,奖励陆东羿没在最后失手来了五秒钟深喉。 身体的契合大抵源于充分的前戏,姚简和陆东羿的前戏旷日持久,用眉眼唇枪舌战。 口交是难题,姚简是优等生,交了满分不止的试卷,胜过他往间既有体验。被吮得腿软的陆东羿瘫倒在公寓里甚至有些嫉妒,摩挲着披着雾气的姚简山峦似凹凸有致的身体,想要探秘在他以前,是谁调教出她的淫靡与媚骨? 男朋友 他没见过醒的那么早,起的那么快的人。 姚简捡起散落在地褶皱丛生的长裙,须臾之间从头套到脚,把陆东羿昨晚抱在臂弯中的玲珑线条遮挡得严严实实。颇缺少情调地抻抻领口,将被箍在衣领内的长发用双手拂出。 不肖十分钟已描好了眉,对着银光闪烁的梳妆台镜面搽唇彩。 丰润的双唇轻轻地抿,余光才瞥见陆东羿睡眼惺忪,撑着脑袋看她动作行云流水,迷蒙地甚至于有点儿天真相。见她双眸一瞥望了过来,夸张地向后仰身,用手掌捂住脸颊长叹口气。 “修电脑这招也够老套的,我聪明一世怎么能栽在这上面的。你干嘛去?” 姚简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干瘪,丝毫不见和他调情的意思,仿佛昨夜他们是单纯良善地谈了一晚上工作,颠鸾倒凤是陆东羿做的一场空梦: “招数不在新鲜管用就好,我去上班。” “周末你上什么班?” “我调休。楼下往西走一百来米就有打车的地方,你走的话不用通知我。” 不纠缠不负责,这本是陆东羿的行事作风,平白被姚简抢去,眼见她要离开卧室消失在狭长走廊里,陆东羿莫名哑火,因身份错位而昏头转向,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咱们这算一夜情?”他裹着被单系在腰间,稍回过神来后赶忙替自个儿找补,靠着墙根,把疑问换成调戏她的玩笑话:“看上我哪儿了?活儿好?” 姚简远去的身姿保持着一贯的轻盈,回答问题时看都没看他,勾着高跟鞋硌着脚跟的边缘轻轻一提,纤细的脚踝如鸡血石般透露出丝丝浅淡的血色。陆东羿喉结滚动,想到昨夜她的脚踝勾住的并非高跟鞋,而是他的肩膀。 “长得帅呗,没试过前哪知道活儿好不好。” “及格么?” “还好。” “还有下次么?” “看情况。” 他拉住姚简的手腕将姚简拉近,她是硬骨头,硬骨头外偏偏包裹着层绵软似棉花般的血肉,陆东羿的拇指划过她的动脉,感受着她心跳似沉的脉搏。 “我觉着肯定还有下次,你说呢?” 垂下头后双唇近在咫尺,姚简并不躲闪而是在他唇上吹了口气。热水腾腾如同春风吹入搅起一江池水,连同江水浮渣都潋滟。 “我说,等有下次再想着吻我吧。” 姣好的面容上却仍旧看不出有任何的兵荒马乱,她拿出自用的唇彩搽在陆东羿的唇珠与唇角,干冷的手指摩挲着他升温后滚烫的唇,啫喱质地的唇彩黏腻且滋润,在阳光下波光微粼。 越是冷静自持越彰显她媚骨天成,与世无争也足以摄人心魄。 陆东羿欲念横生,接触过她手指的部位几乎要被麻痹了。 她涂在他唇间的不是唇彩是鸠毒。 姚简走后,陆东羿手机弹出条提示音,是她发给他的红包,贴心地在备注上写了俩字儿“车费”。 * 往常快意人间的陆东羿在近两个月里颇像个抓心挠肺的高中生,自从一夜春宵,姚简便摇身变回当初电梯里那位尽职尽责的项目组负责人。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电梯里她故意叫他陆经理时开着免提,话筒对面正是蓄势待发的同事们。 她只是乐善好施想提醒同事,不是他陆东羿令她多印象深刻。 当了回泄欲工具,陆东羿愈是复盘愈不服气。大抵他并不像自个儿想得那样渣得坦荡,能拔腿就跑不闻不问。 恶人自有恶人磨。 恨饮鸠毒的陆东羿和姚简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在公司里要好的同事不超过五个,多数时候形影相吊如同沉静的秦淮河,除却偶尔因工作而心烦,再无波澜,穿着款式大同小异,与她身材相比略显枯燥的套装。 他忽而成长为工作狂,凡事亲力亲为,以至于活动策划这类用不着他御驾亲征的工作都要大驾莅临,在某环保主题经济论坛的活动现场陆东羿站在人潮中央,故意和站在候场区挂着胸牌的姚简擦肩而过刻意说了声:“呦,你也在啊。” 姚简冲他礼貌性地点点头,惜字如金地同他说是呀,麻烦您借过下。 在公司姚简从来都和他客客气气,凡事都要将“您”字挂在嘴边,严格保持上下级制度的封建遗风,说罢就迎面离去接应另一位迟到的发言嘉宾。 忽略是情趣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要么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但忽略的前提是双方有个约定俗成的默契,姚简给他留下个模棱两可的“下次”令陆东羿等了又等,耐心逐渐消磨。 又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至此才颇感厌倦。他没见过姚简这样的姑娘,但见过和她近似的。绑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撅着嘴巴一眼看上去倔犟得骇人。 嘘寒问暖在人家身上不管用,刻意冷淡对人家来说更是无趣无聊,把这样的姑娘泡开揉开得靠一个“等”,等到时候了她就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拿你发泄多年性压抑了。 约莫他和姚简的相遇是得天独厚的巧合,正撞上姚简压抑到极致,全爆发在他身上,爆发就像流星砸向地面,一次够了,下次流星落地再等个百八十年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会展中心外沟沟坎坎的路口淹成一窝又一窝的水坑,陆东羿撑着伞在会展中心门外抽烟,打火机火光被雨滴淋湿又亮起:“操!”陆东羿骂了句脏话,始终没能点燃烟头。 他算不上有多不屈不挠,准备转身回会场,才踏上台阶,耳边电流声无端响起,窸窸窣窣地像有小虫钻进他耳眼,陆东羿皱着眉头,眼球无意识地乱转缓解耳眼里的灼烧,却看到远处荒废的交通岗亭旁有道熟悉的身影。 交通岗亭以往会支出个小棚卖老掉牙过了期的报纸杂志,阴影体积也随着交通岗亭的扩张而被拉长,雨渍浸湿了她长裙的一角,仅凭背影陆东羿认出了姚简。 但姚简对面那位,陆东羿揉揉眼睛极力想看清他在雨中影影绰绰的模样,却只看清了他那双从眼尾红到眼底的双眸,正细腻地端详着姚简,像是在用眼神爱抚她。 眸底闪着黯淡的光彩,如同小孩儿手里任意揉捏的玻璃珠,几乎能看见他眼中深深浅浅的瑕疵和裂痕。 姚简撑着红色雨伞,举过头顶,微微向他倾斜,一旦他有所注意便把雨伞收回,留他在伞外淋雨。 此情此景下雨伞与交通岗亭共同扯开的阴影将他们严严实实地罩住,这对男女仿佛是披着凝固了的血浆,在血浆下窃窃私语,满嘴都是甜腥。 两个人开始撕扯,姚简要走,对面阻拦。 陆东羿胸口咯噔打鼓似的,英雄救美私心先行,不时已撑着那把骨节硬挺的黑伞插进二人中间,只想把他们俩分开了事,姚简年纪与他相近,连身体都樱桃芭蕉般熟,有前男友也是自然。 “你来干嘛?”姚简罕见地没有叫他“您”。 “我还能来干嘛,来接你回去,会场里那么忙你玩忽职守工资还要不要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陆东羿是在打趣,他态度亲昵,推着姚简就要走,走了几步才扭脸像才注意到姚简对面愣在原地的男人:“方才没注意,这位是?” “这是我弟,我亲弟,”她咬字很重:“姚述。” 原来是她弟弟,陆东羿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缓缓下落。 “哪个述?” “叙述的述。”姚述外套下单薄的衬衫已被浸湿,他面向陆东羿伸出手。 “你好,你是我姐公司的同事?” 陆东羿眉眼风流本想顺着话茬回答:“是,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来多管闲事。”可一个“是”字才脱口而出就被姚简瓮声打断,她自然而然地接道。 “他是我男朋友。” 闻言陆东羿不可思议地望着姚简,没能分清她眼底是不是有同样的猩红,恰巧忽略了姚述寒风中微不可闻的颤抖。 水壶 “男朋友哈?” 陆东羿神采飞扬,得意地挑了下眉毛。他不顾反对钻进了姚简的红伞下,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黑伞扔给了才离开的姚述。 “你别多想,我应付亲戚。” “你还有多少个亲戚,今天是个弟弟,明天是个妹妹,今天我是你男朋友,说不定明天我就升级成你丈夫——” “后天升级成我前夫。”姚简不留情面地再次打断他的畅想。 “没关系,婚姻的坟墓我不入谁入,人人不下地狱阎王爷得失业,”陆东羿耸耸肩膀,做出一副大无畏的神色爽快道:“反正我这名誉也没别的用处,你想用就用,有需要的话我随时奉陪。” 她着牛油果绿的裙装,比起平常在公司时的朴素多了份精致干练,更加贴合身型,裙装包裹下的腰肢与修长的纤腿隐约可见其轮廓,使得陆东羿开始咀嚼怀念起单身公寓里的厮磨缠绵。 “男朋友、丈夫、前夫,随你选。”他弯腰凑近她耳畔:“炮友也算朋友。” 攀上姚简细腰的手臂缓缓下落…… “今天就算了,我今天不太舒服。”姚简的口吻似苦口婆心劝学的老师,轻声细语,也不知是不是她因未经陆东羿允许将他说成是“男友”而问心有愧:“咱们如果真的算朋友,你就得明白要尊重我的想法,你说对吗?” “你哪里不舒服?”他那不正经的做派在她说自个儿不舒服时骤然转换为了略带焦灼的关心。 陆东羿眼睛晶亮得像是圆石。如果她第一次见到陆东羿时,不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境下,姚简大抵会相信他本性纯良,对她有真情在——她没有在陆家晚宴同陆东羿打招呼是因为她亲眼见到陆东羿在同人激吻,激吻的对象她熟识,听说前些天才订婚。 “我疼不死,如果真的疼到半死不活的份儿上,我会把你电话打爆。”姚简仰起头来冲陆东羿扯起嘴角笑笑,仿佛在向他撒娇。 * 善后工作基本结束时已是月明星稀,陆东羿坚持送她到公寓楼下目送她回家,他是浪子不是傻子,即便再想,趁人病硬上弓也绝不是选项。 姚简伸出拇指打开指纹锁,走近分割成多个房间后彰显逼仄的公寓房间,苍白的脸颊和缺乏血色的双唇竟逐渐回归本色。不舒服是个万金油式的理由,她用它逃课、请假无所不用其极。 有敲门声闷闷地响了两下,继而周身又陷入一片死寂。 她以为是陆东羿折返,今天非要不可。 可门后是另一张脸,他已步入社会不再是学生,在她面前却仍显得局促青涩,昔日少年时的旧影竟还隐藏在他愈发凌厉的五官下。 有人说过姚述市侩么?她不记得了,从小到大,她很少听到谁对姚述有不满,她替姚述听过最多的夸奖是他的清俊,他的不媚俗,还记得家族聚会时在美院任职助教的亲戚曾捧着姚述的手笔赞不绝口,他们说姚述将来会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如果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姚简希望他能够在她千里之外成功,他和他的功名利禄都离她远远的。 烧水的水壶结了层厚厚的水垢,姚述走的那年购入,距今已数不清有多少天。 母亲打电话来时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她,仿佛当年那巴掌是抽在了李继红脸颊上,歉疚具有延展性,余威直至今日。 “你弟弟要回来工作了。” 自淇淇那场近乎于身死的意外发生后,过了许久家庭秩序才得以在废墟上缓慢重建,从不能接受到不想接受再到接受,终于又到了把各奔东西的他们聚合黏紧的“魔法”失灵之时。 生活还要继续。 姚述获得学校公费交换机会,这大概是老天爷给伤痕累累家庭的补偿,姚述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地往成材方向垒去。 世界千尺万尺难以度量,他学成归来非要不思进取地回到原点,据说工作地点离她公司几条街远,打车拥堵情况下也不过几小时距离。 水壶联电嗡鸣作响,她在封闭式厨房里翻找橱柜,想找见用来接待他的杯子。隔着乒乒乓乓的开柜关柜声,姚简问他。 “你不是说今天要聚会么?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 他说今天有雨特地绕远来会展中心为她送伞,不等她拒绝就挂断电话来到她身边,告诉她自己晚上才有饭局聚会,他不着急用伞。 “我不打算去就给推了——就是想再来见你。” 姚述说他是心血来潮。 聚会是特地为他们这批新员工而举办的,用以接风洗尘。姚述资质过人,在建筑系如鱼得水屡获佳绩,即将毕业时已有多家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他选了其中一家有老同学就任的,听老同学介绍管理层简直就是他们校友会,其中那位身居高位掌握大家生杀大权的,是他们某个学妹的舅舅。 许多交好的学长听说他要进到一个遍地熟人的地界,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同他讲:“工作是工作,交情是交情,这两样其实应该分清。”委婉地劝说他再择良木而栖,姚述笑笑不置可否。 他何尝不明白最简单的社会道理,只是姚述心里已打定了主意,回家才是他的目的。 他看过了淇淇,也看过了父母,但还没想好怎么来看她。 他们分开时总是无话可说,重逢时往往也沉默寡言。 但姚述是欢喜的,他乖乖地坐上她摆放在客厅的布质沙发,像是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沙砾里。 打开沙发前的抽屉,有一联方形塑料包装的东西露出一角被杂物围裹,他认出了那是超市随处可见的保险套。 他视若无睹地阖上抽屉。 姚简还在厨房翻找,从下方橱柜找到头顶并排的网状格栅柜,轻轻踮起脚尖想要伸手去摸索还未开封的玻璃杯。 灰尘厚积的窗户上映出姚述靠近的倒影,他喊了声姐,姚简不曾回话,执着地仰起脑袋盯着头顶几乎快栽倒的玻璃杯。 还差几毫米不到,姚简聚精会神地想。 她有个坏毛病,聚精会神时总会忽略外界的纷纷扰扰,未能对姚述举过她头顶的血管青紫的手掌有所防备。他轻轻一握,杯子就跌在他手心里,被他视若珍宝地摆放在厨房杂乱的桌面。 嘶啦—— 水壶跳闸断电,声势浩大。 声响近似于他撕开、揉烂她的丝袜。 今天她穿的裙装并未配套丝袜,反而更便于姚述攻城掠池。逐渐膨胀的硬物像根尖利的锥柱,迫使她必须稍稍分开夹紧的双腿才能站稳。 “不见你我活不下去。” 卧室(H) 耳朵绒毛竖立,血液逆流被刺激地不能言语。姚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他想把她嵌进怀里,不止一次地温习着她想要挣脱而又无能为力的骚动。 姚简向来挺得笔直的背弯下去,如同生生截断的直尺,仿佛再用力些她就将永远保持这个尴尬的姿势,再不能动弹。 姚述滚烫的呼吸扫过她的背。 她咬着牙避免再发出带有情欲意味的哼声,避免表示她的身体也很想要他。姚简的手指则牢牢地抓在柜体前,划出几道圆月型的划痕,力道之劲像是她全身气力都凝聚在泛白的甲盖。 同样滚烫的还有他的手掌,掌心灼热地款款下移,停留在她双腿中央的那幅干涩的小丘前,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安全裤和内里蕾丝内裤,指甲轻轻扫过继而挺立着一刮,姚简旋即不能自控地发出一声闷哼。 “姐——” 姚述嗓音沙哑而苦闷,好似自个儿才是忍耐的那一个。 “也是,同事聚餐无聊得要死,哪有操他姐有趣。” 她说起话时咬牙切齿。 “还没操呢,”姚述轻声纠正道:“等足够湿了才成,我怕你会疼。” 狭窄的厨房里只他们两人在,姚述却惯性地像做坏事般轻声细语。 沿着耳朵轮廓吹气,舔舐着姚简战栗的绒毛,实验多次已得要领的姚述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安全裤褪过臀部,刚好勒出囤肉桃子状的曲线,更显活色生香。剩下的那条碍事的内裤以纯白色为主点缀蕾丝,他稍微动弹,蕾丝即不小心地勾在指尖,拉动指尖,纯白色的纤维便附着其上。 隔着内裤他抠挖着布料背后因欲情过剩而立起的花核,姚简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体位,喜欢怎么被玩弄,但她的身体其实早已交过答卷,提前给了剧透。 她花穴的形状,白虎的外观,被抽打时便会从浅粉转为嫣红的褶皱内里,都是他的烂熟于心。 姚简扒着橱柜边缘的手指打了滑,她整个身子也冲墙体一倒,被他箍住的腰部以下则纹丝不动,贴他更紧。窗户上两道密不可分的影子像是已开始以背后位的形式云雨,可姚述前戏尚未完全做完,他的手掌悄然抻开内裤边缘,像条游鱼划进内里。 战栗触电似的一抖,干涩的身体唯独胯下部位湿润滑溜,能感受到褶皱深处淙淙流淌滴落下的几滴爱液被姚述用骨节分明的手掌兜住,食指和中指弯起不断交替着拍打滑润的洞口。 爱液腻得像烈日灼落下融化的糖,他划圈似得将爱液从股沟涂向花核,力图令她胯下潮热得过分,却不探进洞口,换作往常姚述早已急迫地褪下长裤长驱直入,冲撞着顶开她紧缩的褶皱。 “男朋友?是真的还是骗我的?” 他珍惜地吻着她弯下去的脊背,用最能挑拨她的技法强迫姚简双腿绷紧,爱液横流,跟她话家常般随口问道,口气平静如旧却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没有需要骗你的理由,姚述,我不是你女朋友,咱们之间没有为对方守贞的必……” 话没说完,他手指长驱直入。黏着厚如油膏的透明液体捅回甬道,女性性器内褶皱丛生,僵硬地接纳异物的同时泛起波浪涟漪,为求自保,缓和几秒后便极速收缩,要向外推手指。 噗嗤噗嗤的潮水声汹涌袭来,和心口窝处剧烈的心跳此起彼伏,连心跳都被姚述攥紧。他的另一只手向她椒乳袭来,将上衣推至锁骨堆积,卡住双乳。 配套蕾丝三角杯扯开,露出浑圆的雪媚娘般滑嫩的肉团。姚述夹着她胸前樱桃不住地揉搓,吻着嗫咬着她光洁的脖颈,几乎要留下无数道细碎的淤痕,探进她胯下的手指不断弯曲加速,刺激着姚简软弱不堪的极乐点。 “别咬脖子,我还要上班会被别人看到。” 姚简恍如深陷巨流,整个人软成滩烂泥,弓腰扯住姚述业已晾干的衬衫,将脸颊耳朵送到他唇边,只有倔犟的唇在说过话后便紧阖起来不愿失身。 像螃蟹似的平行着被姚述拖出厨房,姚简双腿发软,推至锁骨的上衣抖落着遮住半边椒乳,被姚述的手掌撑着而始终不能下落。 “和他在哪儿做了?” 他抽打着她紧绷的肉穴,见她不回应便前后弯动手指,松土般将她的肉穴撑开,即刻肉壁抖动着吐出浸湿他指缝的爱液。 “……卧室。” 被扔进卧室床榻时姚简油然而生一股解脱感,她翻过身用脸颊贴近被铺得平整的枕头,眼前很快便尽是一片灰黑。可姚述即刻伏下身来,用手臂为她支出间牢房,低头吻遍她全身,每个部位都用唇精心雕琢。 她经常性地在床上恨姚述,恨他为什么仅仅是碰她就能尽最大限度地调动她的淫欲,这种感觉无可比拟,除了他谁也给不了,大概姚述是她天生的灾星死敌。 下身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裙装安全裤都被扔出床外,只剩内裤挂在脚踝处还未摘下,姚简侧躺着,感受滑舌在她臀肉处摩挲。 浸湿股沟的汁水垂流,滴答滴答地打湿了床单,像嘲笑她成年后还在“尿床”,她听到姚述细微的轻笑声在耳旁盘旋。舌尖从股沟向深处探去,不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把控地恰到好处。 被松土耕耘的洞口处贪婪地张着小嘴,被他用唇罩住吸果冻般吸吮,抽出空气,便像被千百只小虫反复啃噬般焦灼发痒,汁水四溅的小丘汩汩涌出爱液,花核战栗着抖动, “舔够没有?要操就操,操完赶紧走我还要睡觉!” 姚简蜷缩着身子脑袋钻进蓬松的枕头里才敢发出苦闷的哼叫,蹙眉咬牙抵死不看下身的淫靡光景。 “明天周末,你可以白天补觉,”姚述抬起头来吻住她凹下的腰线:“今晚我不走了。” 乱伦(H) 充分湿润的洞口楚楚可怜地冒着热气,姚述揽过她的长腿将侧躺着的姚简按倒,再强硬地提起她的腰,姚简跪在床上羞耻地把头像鸵鸟一样埋进枕头。 她知道姚述要干什么。 晃动的软腰被他稳住,有什么抵在洞口轻轻地划,从重量和体积上来感受,那绝不是姚述的手指。 沾湿后的肉棒又涨大了些许,紫红色的像燃烧后的烙铁,烫得令姚简哆嗦,很难想象整洁干净、面目清隽,对她万般温柔的姚述下身长了这样一个丑玩意。青筋毕露凸起,上翘且粗壮,龟头像肥硕的蘑菇,握紧了抻开姚简的洞口才能堪堪探入。 姚简哆嗦的幅度更大了,下体沉得像是在被灌铅,双腿下意识地一缩,眼看要逃,却被姚述发狠劲地往胯下套来。当即紧缩着的布满褶皱的甬道不再隐隐作痒而是被充盈地涨的发满,许是满得太过,姚简连唇肉都发麻,唇角涎水被撞出几滴,淌在枕头边浸湿了下巴。 在姚述肏进来的那刻便周身痉挛,除却和陆东羿半个月前有过,她连自慰都不曾有。此时油润的躯体每个毛孔里渗出活色生香的馥郁香气,淫靡而丰艳,姚述才刚插入半截,随着姚简的喘息声而决定是否再探。 她若是催淫之下有些许恳求意味,姚述就纹丝不动,若是麻木不动,他就极尽挑拨转圈挺腰,试图拨开她幽洞中所有未经探索的领地。 姚简看穿了他的把戏,在心底里骂骂咧咧,却不敢说出口,她怕才一张口叫出来的不是咒骂而是激烈的叫床声。 他在她耳边呢喃,揉着姚简凌乱散落的及腰乌发,要她放松些,太紧了。姚述也不似她想象中游刃有余,同样紧咬着牙关忍耐,唯恐情欲滂沱,才刚肏进花穴就支撑不住想敲骨吸髓般猛肏,令姚简痉挛中的花穴发疼。 跪在床上的姚简被肏得苦哼,原本提起的腰肢被压趴了,只挺起几厘米有余,几乎要被压倒,花穴不听话地缩也不是放也不是,内里褶皱紧咬着姚述的龟头以及龟头下探进肉穴的半截肉棒,余下半截也似被热气烘得暖乎乎的,虽在穴外尤如在穴里。 姚述最爱她闷哼时恍惚间失神的表情,不带悲喜看不出是恨他还是爱他,只是徘徊在爽利与高潮之间迷蒙地眨着眼睛,姚简那双与他何其相似的眼睛拧着望着他,像是在苦苦哀求他把自己的全部都安心交付。 热液喷薄顺着洁白的腿根滚滚滑下,姚述在她身体里驰骋,感觉穴肉在逐渐放松不禁把放在她臀肉上的手掌移向姚简的肩膀,像在骑着她,把握分寸的同时扳过她埋在枕头里的脸颊,看到姚简嘴角流出涎液,半闭的双眼懵懂却又媚眼如丝。 胸中心跳声鼓点般律动,他将手指探入姚简唇齿间,划过珍珠般的齿贝划向她敞开的牙膛,搜寻躲藏着的柔舌,滑溜溜的柔舌被他夹出,涎液润滑着手指像他在用指尖肏弄她的嘴巴,姚简还不知所谓地蹙着眉头,双手拄在枕头前被肏得摇晃,臀肉无意识地轻摆。 理智崩溃一发不可收拾,姚述原本还能自控地提着她的腰,可看到她不经矫饰的媚态,脑袋里轰鸣作响,直压着姚简把她整个人压趴在床上,姚简被突如其来磅礴而至的情欲吓得尖叫。 牙齿磕在姚述夹弄她唇舌的食指前,连带着猛咬了下自个儿的舌头,两个人同时被指尖、舌尖传至五脏六腑的丝丝痛意激活了,姚简终于能在痉挛中短暂地回过神来:“你他妈有病吧!”她这辈子说的脏话都说给姚述听了。 还不等她拖出尾音,这句脏话就戛然而止了,她被姚述死死地捂住嘴巴。姚述的鼻息和他高挺的鼻梁架在她头顶。 实则姚述只是说话语调温柔,他不说话时凌厉的五官和斧雕刀刻般的轮廓相组合后油然而生的是种难以言明的乖戾,从小至今他是不入歧途的优等生,因而才未被人揭穿。 唯有在床上在她身体里,姚述的真面目才暴露无遗。 像触电似得拼命挺动公狗腰,迅猛无情地抽插肏弄着对他时而冷漠时而颐指气使的姚简。 烙铁似硬而滚烫的肉棒像要穿透她穴肉,在他压身下来时猛地冲撞在她花心前。震颤的穴肉有感知般再度喷出一包淫液,被龟头舔嘬着的花心被撞的哀嚎,上翘的肉棒刮挖着她每一寸褶皱,弹拨着她愈发紧实的肉壁,憋涨的花心被飞快地抵住、抽出又再度狠狠地堵住。 “ 跟他分手好不好?”他问好不好,语气却不可置疑,仿佛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在通知她,他有这个能耐叫高高在上的姚简向他求饶,痉挛的花心疯狂地吐露透明的亮晶晶的爱液,他低吟着叫她姐姐,每每抽出肉棒就会发现肉棒透亮反光,每每抽出都是全力抽出仅留半个龟头在内,再肏进则是满满当当地塞满她喘息的肉穴。 头顶传来的低语穿透了她的颅耳,在她脑海里回荡,汗渍渍的胸口挤压着她的,姚简感到身子堵胀得难以忍受,心口窝压在褶皱的床单前在任他揉捏:“不分。”香汗涔涔,已将近极限,姚简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嘴上坚定地不求饶。 像是把姚述惹怒了,姚简看不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但能感受得到他用肉棒猛锤花心的力道在不断得加重。 白虎肉穴被浸湿浸透,嫣红得如同茶蘼时分的山茶花,花蕊被挤兑得可怜巴巴地萎缩了,花瓣却盛放如常馥郁醇香,火热的贝肉吧唧吧唧地吞吐着狠辣的肉棒,臀波阵阵泛起。姚简感到山雨欲来,可不论他问多少次她都执拗地回答:“不分!”已分不清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的回答,还是她不经思索后的机械性地重复。最后重复一次后,酥麻着高潮得一塌糊涂。 “那咱们就只能偷情了,”姚述无可奈何地苦笑,姚简塌在床边,刺眼的抛物线状的白色液体沿着她裸露的股沟垂流,用过的避孕套如同皱巴巴的羊肠还黏着黏稠的精液被随意得扔向地板:“乱伦这种天谴的事儿都犯了,再多几条罪名也好,我陪你,你也陪我。” 姚述注目着失神听不清话的姚简,唇角泛起微笑,满目写满柔情,他揉了揉姚简脑袋,用牙齿撕开另一只避孕套的塑料包装。 夜还很长,姚简一觉醒来眼尾凝固一尾白霜。 下身肿胀发麻,身侧男人呼吸匀称,健韧的躯体不着寸缕和她抢被子,乌云似雾融融的眼眉下长睫安心地垂下。 忘记做过几次,低头去瞥地板,几只残留精液的保险套被扔在纸篓里被扔在地板上。 她揉了揉眼睛记忆稍有复苏,但恢复的记忆并不太多,她忘了有没有求饶低头,只记得被姚述肏哭。 情书(微H) 她腰疼。 捂着被又弯又掰的软腰,姚简去刷牙漱口,嘴里还有昨夜淫猥的气味,牙刷刮过舌苔,姚述昨夜按着她的头塞进的肉棒气息还萦绕在齿贝边缘。 姚简打了个寒颤用力刷牙。姚述也醒了,非要挤进来和她肩膀并着肩膀一同漱口。 “换牙膏了?我记着原来不是这个。”姚述端详着她从货架上随手买来的中草药味牙膏。 “嗯。”即便肌肤相亲无数次,姚简和姚述之间也总是残存着拘谨的余韵。姚简偶尔会想起曾经的姚述,在他们都还小父母尚未离异时,姚述天之骄子是麻雀窝里钻出的凤凰,与还未脱胎换骨,只知道傻玩儿傻乐的姚简相比早熟而沉稳。 她常常看不惯他那股劲儿,心里想着你不搭理我,我也用不着搭理你。她更偏好内向怕羞的淇淇,淇淇不会反驳她的好意——她在大雨滂沱时曾穿过两层楼梯去低年级给姚述送伞,意外发现他翘课。直至下午他才回到学校,身上臃肿的学生校服被淋湿又被晾干,她多嘴问了句缘由,他说她多管闲事。 姚简在身后白了他一眼,没有刨根问底。 转学前姚简和姚述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有些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女孩儿会曲线救国,往她书桌膛里塞情书,情书封面上用娟秀的字体亲昵地叫她嫂子。 那时表白墙尚未普及,求爱方式趋于低效简朴。尤其偶像剧满天飞,谁都以为自己是女主角,包括姚简。 略有好感的班长叫她出门,班级里起哄打趣,姚简红着脸颊,一旦害羞就显得有些猥琐,点头哈腰。出门后又是一封情书,班长温声细语叫她姚简同学。怀着澎湃的心情她刚要当面拆信。 班长诶!地大叫,接着忙摆手道道:“同学,这不是给你的,低年级那姚述是你弟吧?我妹挺想认识他的,麻烦你把信交给他。” 她像个乐此不疲的邮递员,满载而归把信都送到姚述手里。 “这什么呀?”姚述在餐桌前放下书包蹙眉扭头问她。 “情书。” “谁写的?”听到是情书,本该对各种求爱游刃有余的姚述罕有地流露出一丝慌乱,也仅仅是一闪而过而已。 “谁写的……难不成还是我写的?我没事儿闲的给你写情书,我可爱你了呢。” 姚简阴阳怪气,抱着书包饭都不想吃,心情低落地低头啄着碗里冒尖的饭米粒。食之无味早早离席,翻开练习册发誓要从男欢女爱中解脱出来,刚一落笔门外敲门声响起。 “有事儿?” 门后姚述攥着本低年级数学练习册理直气壮:“有道题不会。”不由分说侧身进她卧室,他也没吃两口东西,姚简走后在餐桌停顿了能有五六分钟,就捧着练习册自来熟地坐在她左右。 她觉着姚述是故意逞威示能,姚简数学曾光荣考取15分的佳绩,爹妈对她恨铁不成钢数落大半天。在卧室里一墙之隔的姚述不会不知道,他还拿着数学题问她,这就是存心找茬。 姚简没好气地把练习册往书桌上一摊,准备大展拳脚一通瞎说,谁料他向她请教的是最为基础简单的题目,姚简眼睛亮了:“你确定是这道?”姚述面无表情地点头。 解题过程写了半张纸,好不容易碰上个会的,姚简炫技般把原理、公式热心肠地讲解得事无巨细。姚述泛泛地听着,时而有所补充,纠正写错的公式,泰然自若地提供些解题思路,点拨得姚简文思泉涌。 往后他常来问数学题,在她卧室一坐一天,连淇淇都探个小脑瓜推出条门缝想瞥清他们对数学有何高见。 许是滴水穿石,她的弱势项逐渐从起步到精通,姚简不是脑袋笨得一无可取,她好学认学只是有时好心灰意冷走牛角尖。 联考模拟成绩出炉,她欢欣地把近一年来攒下本准备买长裙的零花钱揣在兜里,拍拍姚述的背说要请他出门吃饭。英雄论迹不论心,姚述客观上帮她解决项难题,至少以她现在的数学成绩考进五中不是问题。 姚述没有来,五中她也没有去。 在快餐店里,面前套餐逐渐冷却。到了打烊的时间,姚简重新背起书包往家走,路过女装橱柜更是心绪复杂,步履愈发沉重,她相中许久的裙装已被人买走。 她也懒得问姚述爽约的原因,和他冷战了好些天,久到她都忘了是先发现那本绿色封皮的离婚证还是先冲到姚述教室,然后再次扑空。 有时姚简觉着姚述像一缕缭绕在她周身的烟雾,她看得见却抓不住。 那时他们都还太年轻,懵懂天真误以为争执、爽约算不得裂痕,一切棱角都能心安理得的交给时间磨平。但懵懂无知的青春期只有屈指可数的那几年,他们其实没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她坚定地认为他自命不凡,瞧不上这个同一屋檐下不得不见面的姐姐。当姚简捏着五中录取通知书撕个粉碎背上行囊和父亲远走时,她报复性地想,姚述应当会很雀跃。 所以她抱了母亲,抱了妹妹,轮到姚述,她生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狭窄幽深的门廊转头望去,遥远处的姚述双眼肿着,外面红了一圈,朴素地站在那儿,孤零零的显地孱弱可怜,他跟她说再见,好像一夜都没睡。 姚简这才感觉到凄凉,那是她第一次在想,姚述是不是也会伤心? 很多事情她不问就不会懂。 洗澡水氤氲升腾,隔着包裹住花洒喷头的玻璃门姚简用温水冲刷身体,从他嗫咬的脖颈开始,双手沿着姚述留下浅浅齿印的肩膀向下划去。他咬她,像要报仇雪恨似的,还她在失神时咬他手指的仇。姚述哀怨地咬在她肩膀和腰侧,姚简摩挲着滑地似扑了石灰粉般的身体,放空般闭上眼睛。 滑开玻璃门,姚述如影随形,替代了她冲刷自己的手掌,用唇齿摩挲她被打湿的身体,姚述长大了,他的体魄和他唇齿都不同往日。原本那张经常用来和她斗嘴,将她气得七窍生烟的唇,如今吐露的却是收敛的卑微的喘息。 姚述叫她姐姐,有时省略叫单字,令本无意义的字句蒙上暧昧的剪影,连他叫她的称谓都充斥着隐忍暗涌的欲。 抵住洞口的肉棒借温水暖烘烘地探进花穴用力一顶,她站在浴室双腿并拢,背已被按在墙面,背后翼骨被姚述用手掌罩住,和他面对面。 他额顶渗出层层细汗,肉棒青筋毕露凸起边缘在不住地剐蹭着她穴肉里因紧张而紧绷的褶皱,愈是剐蹭汁液就愈是丰饶,裹住姚述肉棒的穴肉贪婪地吸吮着绝不轻易放开他。 姚简撑得难捱,闭紧双眼,微微张开露出齿贝的双唇则被花洒喷薄而出的温水冲刷着,挂上几滴水珠,霎是动人。姚述低下头欲吻,姚简有感知般别过脸去,双唇亦蓦然紧闭。 姚述苍凉地笑笑,没所谓,她又不是第一天躲他,只是心像被针扎罢了。 习题 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发白的长眉闪进鬓角,看起来可靠专业,用专门的仪器在陆东羿耳洞处探来探去最终下了决断。 近些天来耳中常出现的嗡嗡鸣叫来源于他急性新发的中耳炎。 陆东羿看脸定专业度,他觉着这位略有秃顶相对眼生的老大夫下的治疗意见必然高效有益。 避开常去的私人医院,换了家偏僻的医院来治疗的最主要原因,在于他严肃的老爹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还有个倒霉儿子被下放当经理,开始嘘寒问暖,以极大的激情关注陆东羿的业务水平。 他吃不消,真的,他只想混吃等死。等死了,就找个坑把他埋地底下当花肥算了,也算他没白活。 拿着化验单去缴费,缴费窗口人流济济,他往前望去前方像乌泱泱挤了几百个大小各异的气球。陆东羿产生了些奇思妙想,想象里他手里有根针,拿根针往捅向气球表面,一捅一个准儿,他在脑海里连戳几个,队伍也终于缩短了些。 戳到第十一个,他忽而不想戳了,也不想死了。 迎面心事重重拿着暖水瓶走来的是姚简。 水瓶是老式铝制的,铁皮一层并不能起到隔热的效用,他看到她掌心的软肉被烫出层水泡似也的透明白絮。 还不等他在人潮中叫住她,姚简已脚步远得听不清。过了没几秒钟从方才姚简走来的方向有人探出身子焦灼地左右张望,嘴里嘀嘀咕咕,思忖良久叫了声:“姚简?姚简你在哪儿呢?” 她是姚简那热心肠好管闲事的四姑。 曾经四姑抱着小小的姚简——她还穿纸尿裤蹒跚学步就敢挑战幼儿园大班孩子,抢回姚述被偷走的洗脸巾。笑意盈盈地说:“姚简最像咱们老姚家孩子,护短、热心——” 四姑也不知道在不为人知的隐秘岁月中姚简经历了怎样泥沙俱下的光景,才修炼出如今这副冷漠淡薄的姿态。 常有人说自个儿被社会毒打,四姑想姚简大抵病症更重,被毒打得血肉模糊,残破得望不见曾经那个姚简残存的痕迹。她的热心肠业已冷却了,终成自扫门前雪。 家族聚会姚简很久没来过,自从姚朝伟再婚,姚简就仿佛人间蒸发般,连姚朝伟新生的小儿子的满月酒都来不及参加。 至于她母亲那边,李继红是个亲戚间口口相传的厉害女人,他们不敢联系。别看她个子小小的,当时离婚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在婚纱照下掐得你死我活。 姚简在姚述屋里边写作业边往外看,觉着应该给他们加段背景音乐,就放“今天是个好日子”那不是更有讽刺效果?姚述问你怕他们离婚吗?她并不明白自己和姚述同父同母,他怎么这样的平静冷淡,面对姚述她总是不能抱有平常心。 她也学他似地那么冷静,奋笔疾书抄写古诗文:“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他比自己还小三岁,她不能让他骑在头上,不能让他更成熟。姚简看多了宫斗古装剧,还小的脑袋里自己都没意识到有根深蒂固的长幼秩序,在姚述的房间里学会了“欺凌弱小”那套。 强硬地霸占了他的床头灯搬到自己房间照明,姚述就只能搬着凳子坐到昏暗的小夜灯前。 过去他们还曾共用一张书桌,后来那张书桌也被连桌带椅抬进父母特地为姚简收拾出的小房间,那年姚简发觉自己一夜之间拥有了尴尬发育起的胸脯。 书桌从中央分成两半边,两人中间还有条红笔油划下的三八线历历在目。 姚简学着《死亡诗社》里激扬文字的学生们跳上桌子扬起手臂唱歌剧般胡闹,怪腔怪调道:“荷尔蒙!我的荷尔蒙!” 扑哧一声,陆东羿没忍住。他想说他也这么干过,不过他可没念叨“荷尔蒙”,他说的是“宝剑!朕的宝剑!”当年他看的是《荆轲刺秦王》。 他扶着姚简的四姑进病房,告诉她,姚简大抵是换热水去了。 “她说她忙,也不知忙个什么劲儿,工作哪有家里人重要?”四姑喋喋不休语气颇为埋怨,而又不得不掺杂着对姚简的怜爱。 她自然地以为面前与姚简年龄相仿的男人是姚简的男友。 “其实姚简也懂事儿,你看她对她妹妹,都躺医院躺多少年了,还不是姚简一口气儿交了好几年的医药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她常来是真事儿。一来就替她妹妹擦脸擦手按摩,忙前忙后照顾得面面俱到,不是自家人根本做不到……” 话音随脚步声止步而止步,姚简回来了。 她手里的水瓶兑了些凉水,温度适中,用来沾湿毛巾擦拭淇淇泛着消毒水气味的脸颊。 经过一番不冷不热的寒暄,四姑大概是呆的索然无味,她刚刚退休正是闲来无事的年纪,特地来看看淇淇的病情如何。 眼见女孩儿还躺在病榻上,脸颊凹陷,身体仍在发育神智却已停止运转。四姑心有戚戚抹抹眼泪握住姚简的手,贴心道:“有什么难处一定跟四姑说,都是自家人千万别脸皮薄自己扛。姚述呢?他没跟你来?” 姚简说他在工作,四姑又开始嘟囔着数落缺席的姚述:“你看你男朋友都跟着来了,都是休息日,别说你四姑不懂年轻人工作,法定假日今天也忙么?弟弟怎么能不来,这是一个娘胎里的孩子,这……”四姑摇摇头不好再说。 波澜不惊的平静面容近似于麻木,姚简送走了四姑,回到病床前为淇淇掖被角。 陆东羿也学着她的动作姿势,笨拙地为她妹妹铺被。 众口铄金,曾参杀人,陆东羿对那些老祖宗关于谣言的智慧深信不疑,他不大热衷于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去了解谁,但他不得不承认,方才他耳闻的关于姚简的点滴令他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不仅仅是和他相识的那个冷傲、岑寂、善于撩人、床上功夫一流的姑娘,还是个会站在一方书桌上指点江山念“荷尔蒙!我的荷尔蒙!”的姑娘。 其实她挺亲人的,也挺有趣的。 她那个来送伞的弟弟怎么没来?不是传言他们好久没见了么?估摸着姐弟隔墙,关系淡漠也是自然,成年人生活里总不能天天围着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转,那就没得活了。 对面掖被角的姚简心无旁骛,这份工作她已熟能生巧,淇淇五岁后离开父母卧室有了自己的房间,由书房改造,她从那时开始就为粉雕玉琢的淇淇掖被角。 姚朝伟和李继红年轻时九年义务教育还未普及彻底,他们对教育不大重视更不理解当初同班的书呆子,直到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才后知后觉,无论如何都要几个孩子用功读书。 有关学业的要求即便夫妻二人不常相互妥协,亦会全票通过。 但淇淇和读书同等重要。于是那间姚简软磨硬泡泡来的书房被拆分,手工制的桃木书架卖了废品,书架上的书本被姚简抱回卧室。她的书桌窄小得只容得下她的一臂,放了两三本后便空间不足叫苦连天吱呦呦地响。 所以她往姚述房间里钻,他有个自己手工打造的塑料书架。 也曾经拉下脸来求着他帮自己个忙,再用堆放在后阳台的那堆破铜烂铁帮她打磨出个书架。嘴皮子都磨破,姚简所有好话都说尽,姚述还是不松口,头颅高高扬起,拄着下巴和她说了许多个不行。 她只能往他房间里钻,来来回回,直至她升学成功不再需要过时的练习题。 还俗 苍茫的像雪花落地零落一地酥白,入秋季节阳光总是稀薄的,影影绰绰地透过窗帘抽打在姚简宽大的睡衣前,照亮她没扣好的领口和她几乎要掉下胯骨的睡裤。 姚简从睡梦中醒来照例在十分钟内将自己整理得井井有条。还上大学时她有个同窗室友有严重的洁癖,得了室友的影响,她也开始对自己严苛以待。 只是今天有漏网之鱼,她用来盘发的是新拆封的发夹,材质劣质摇摇晃晃,她直腰仰头,陆东羿便眼疾手快地接住从她发髻中落下的玳瑁发夹,递还给她:“你刚才有点儿像演洗发水广告。”他说的是发夹散落时富有光泽的乌发瀑布般流淌:“我有点儿像广告里给你配戏那个。” 她和陆东羿的关系停留在半尴不尬的阶段,陆东羿的话她回,陆东羿的邀约她答应。但他们再没上过床,仿佛二人之间相安无事,无半点儿私情。 这个闻名已久的二世祖大抵是醒悟了真刀刺抢拼事业的念头。 起先她还寻思着陆东羿总是往策划项目现场跑是不是另有所图,后来他来的多了,来的勤了,她也就打消了脑海里男女之情那点儿念头——她是有意晾他,但晾久了,陆东羿厌了对她而言也无伤大雅。 所谓男欢女爱实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比谁钩子放得准,比谁咬得紧。 中午吃饭陆东羿和她一样都领了素盒饭,她纯粹是早上买的生冷三明治吃得喉咙发噎,不想再吃油腻,不知道陆东羿怎么回事儿? 他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相隔一线,从左侧望去像在亲密无间的肩并肩,陆东羿煞有其事地咬着筷子做了个“我佛慈悲”的祈祷手势。 “我准备皈依了,记得来五台山看我。” “五台山少林寺,你是皈依还是强身健体?” “那都不重要,”陆东羿情绪低沉地摇摇头:“我打算从此吃斋念佛,清心寡欲,请女施主莫要对贫僧有非分之想。” “哪位施主对你有非分之想了?你说出来我替你把把关。” “此乃天机不能泄漏,要透露吧也只能意思意思透点儿,”陆东羿将一次性竹筷子掰得嘎嘣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就是我喽?你要我别对你有非分之想了?” 姚简被逗得眉飞色舞,陆东羿说话腔调矫揉造作一改往日风格。她想象陆东羿漆成金身十八罗汉的模样,想想就想笑。 陆东羿可舍不得滚滚红尘,还有他那一头还算蓬松的短发,他是爱沾荤腥的。姚简佯装高僧用以试情的青蛇,神色端秀,体态却骨软筋酥:“敢问大师法号?将来我去少林寺拜访好避着你,免得影响你得道。” 换做别人,晾过不上钩的姚简已放弃了,错过就错过。陆东羿不同之处在于他油腔滑调也不至于令人厌恶,在这样一类被自己背景宠坏了,恨不得自个儿爱自个儿的人里,那种略显青涩的气质不说旷古未有也说黄河水清。 “哎,你要是真走了,我说不定还会想你。” 她知道他广撒网多捞鱼,但她也是玩玩儿而已,用不着山盟海誓硬要负责。 凝视着姚简胸有城府的标志模样,她令他头晕,一个对外能如此疏离有礼的女人为什么要生出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肉体,陆东羿清清嗓子。 “约吗?我还俗。” * 一个眼神,一句话,天雷勾地火。 和陆东羿的第二次算不得生疏,仍旧在她的单身公寓,陆东羿的嘴里叼着支细长的香烟,烟灰老老实实地掸在了垃圾桶里——姚简节俭到连只烟灰缸都没有的地步,陆东羿钻进鸭绒被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细滑的身体,撺掇着她多买两件趁手的兵器,例如烟灰缸。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常来。 公寓的窗帘下坠着排细碎的浅色流苏,风动时流苏倦怠无力地扬起,莫名令姚简想起某个夏天,她趴在桌前睡觉,略略聒躁的蝉鸣混合着课间操后毛孔里粉蒸似的汗气,一种可以安心闭上眼的感觉在月光下弥漫开来。 然后她被后排同学窸窸窣窣而又聒噪的声音叫醒,他们在聊恋爱话题,高中时代那点儿无处发泄的费洛蒙蠢蠢欲动,叨咕着几班的谁谁谁长的好看,谁谁谁要在下届运动会打头举牌。 “姚简,你男朋友呢?” 女孩儿们露出还未矫正稍显不齐的白牙冲姚简桀桀地小声笑,这是高中冲刺的最后一年,已是除夕夜后,姚简仿佛深受挫败,自从回到学校便埋头苦干,连睡觉偷懒都少见。同学常常看到她趁着午睡在罩住头顶的校服下看书,看的大都是教材。 这不是间重点高中,这班级亦不是普通高中里拔尖的尖子班。很多人对姚简的改头换面感到不习惯,当初情窦初开的姚简还迷恋过学校对面那个靠着摩托车的小混混,现在已经不了。 “我没男朋友,我出家了。” 姚简闭着眼睛喃喃。 她靠着自己考出头。毕业时仓皇地留下一张毕业照便匆匆离开。后来她的同学们再想起姚简,只能想到她埋头苦读悬梁刺股的韧劲儿,还有便是她离校那天在扔书的大环境中匆匆掠过,刚好错过了某个人来为她送花。 来人问姚简在吗?拍大合照的同学们指指校门:“她刚走,现在追还追得上,你哪位找她有事儿?”那是一束开得旺盛表示祝福的百合花,不同于野花蓬勃的生命力,娇气柔弱,一捏就碎,捧花的他垂着长睫,仿佛随着花一霎枯萎,他说他叫姚述。 那束百合花被发现放置在她那空空如也的桌膛里,像根深扎在桌膛里的胸针,后来被打扫的阿姨费力地连根拔走。 提到姚简,往往说她幸运,用功努力是后天形成,有个念着她的弟弟则是先天优势,怎样也修炼不来。 躺在陆东羿臂弯里的姚简呼吸轻如蝉翼,她清空头脑,说我不喜欢烟味儿。陆东羿同样也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贴近她的肩颈啄了下,他说:“我戒。” 耳鬓厮磨时说的情话大都当不了真,直到大半个月没看到陆东羿像个称职的老烟枪叼烟点燃,姚简才后知后觉,他玩儿真的。隔着人头攒动看着她春光灿烂地笑,手指间缭绕的烟气业已消失殆尽,潇洒地挥手示意她走过来。 年假(微H) 陆东羿的真心大抵来的快去得也快,尽管他的古里古怪尚且不知道能不能算做真心。姚简对浪子回头金不换嗤之以鼻,浪子太多,避风港太少,有些人宁愿被海风吹得骨削肉散也要恣意挥霍生命。 况且她看中的就是陆东羿的不停留,一夜情、多夜情,归根结底是春宵苦短只念今朝。 在四下无人的办公室里陆东羿合上百叶窗在绿植前捏住姚简的腰吻她,监控短暂的关闭,争分夺秒地沉溺于肉欲。 当他用热而干涩的肉棒挤进她身体时姚简还穿着那套相对死板的长裙,顺势捏住陆东羿的臀肉向自个儿花穴里凿,肉体碰撞声不绝如缕。 敲门声响起,姚简便气若幽兰地堵住陆东羿的双唇,湿漉漉的双眸里有陆东羿的倒影,原本干涩的肉棒在她身体里极速抽插,少顷变得润滑油亮。 随着抽插力度的陡升,陆东羿将她整个人抱紧怀里最终腿根绷紧而后释放,在她身体里爆发地一发不可收拾。 姚简爱抚着射精余韵后的陆东羿,胸口纽扣被解开几颗露出蕾丝三角杯下浑圆的软肉,被他放在唇间吸吮,留下几道不容忽视的吻痕,手掌游走在陆东羿后颈前,吹气在他耳旁,她咯咯地笑着说我要去工作啦。 说着把他推回沙发,将皱巴巴的长裙梳理平整,留给陆东羿的便是姚简高挑的倩影。 下班后送她回家,到门口时有外卖员放在门口的外卖,赫然是几盒反光镭射包装的避孕套。姚简眉头蹙起仿佛不知情,陆东羿从背后抱住她提着外卖袋长吁短叹:“早说你喜欢冈本的呀,我也不是不能自带。”姚简不说话,没有像往常似的接话接的滴水不漏。 陆东羿没把外卖袋订单号收件人那栏里的“姚先生”当回事儿。她独居,注意隐私也解释得通。 “我今天不想做了。”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嗯。” 陆东羿还是进了门,但他一改往日饿狼扑食似的躁动,伺候姚简伺候得体贴入微,学着那些滥情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为姚简削苹果皮,一连削了三四个,姚简睁圆了眼睛望着他:“你是不是想把我撑死。” “我发现你这人挺悲观,我是那种人吗?”陆东羿撇撇嘴:“我就不能是想把你齁死?” “滚蛋!”姚简嗔笑着往床里倒,埋在被单里的后颈冰凉凉的,是陆东羿用削完苹果皮后粘着果液的手垫住了她的颈部动脉:“体温正常,是胃疼还是脑袋?”她随口说是脑袋,陆东羿就怪她要工作不要身体,作为她的顶头上司,他勒令她悠着点儿。 陆东羿对她的好并非汹涌澎湃,而是她借口不舒服时的照顾和体贴,姚简挺感谢他这一点。 所以当陆东羿貌似激情消退时,姚简也无甚怨尤。他们这段关系舒坦、安心,结束的悄无声息,唯一的征兆或许是姚简申请提前休年假。陆东羿背身接电话看到她神色凝重地抬了抬眼,电话对面讲话的空隙,陆东羿无声用口型示意姚简说明来意。 “我大学老师的女儿过几天结婚,想提前把年假休了——”陆东羿点头表示同意,申请书签字画押,签字笔走游龙,迫不及待地递还给她,姚简前脚踏出办公室后脚听到大门关阖,在门后隔空争吵得很激烈。 陆东羿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儿,姚简没法替他感同身受的排忧解难。在她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陆东羿打了她的电话,口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明天走啦?”她说对,东西都收拾好了。 电话对面的陆东羿似把情绪都隐藏起来说了声:“行,替我和新人说声新婚快乐,恭喜他们……你注意安全。”没再同她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 真心来的也快去得也快,黄粱一梦后太阳东升,该结束就结束没什么好留恋,陆东羿大概是倦了,她还没倦,但懂得好聚好散。 下了飞机打老师电话,老师如释重负般惊喜,一拍脑袋:“幸亏你过来了,我这儿正愁怎么办呢,姚简你赶紧去找我女儿,她在邮政街30号那婚纱店等你。” 婚纱店起了个绕嘴的洋名,老师念了两遍才念对,他解释道新娘被伴娘团其中一个伴娘放了鸽子,都到最后关头了才通知不能来,把她闺女急得够呛,正在婚纱店里崩溃呐! 恩师配偶也是老师,就职不同高校,他心眼儿好,就是偶尔说话浮夸。往常看见姚简捧个泡面碗茶饭不思地泡图书馆,开组会时饿的前胸贴后背,会请她和几个学弟学妹吃饭,当她是家境困难羞于启齿。 姚简也没好意思解释自个儿只是那段时间无所事事,在衣食住行方面疏忽大意。 到婚纱店仿佛进了盘丝洞,满目都是精致丝线织罗而出的蛛网。姚简和新娘在同所大学念同班,选修课也惊人相似,大二前低头不见抬头见,大二后新娘做了交换生便相忘江湖了。虽不大熟捻,却也互相有印象。 见了她像见了救星,新娘和她寒暄几句就赶忙叫工作人员把伴娘服拿出来要姚简试试合不合身。伴娘服烟粉色调,两臂处缀着轻薄荷叶边,略像朴素款的婚纱,但与新娘身上那套雍容华贵的鱼尾婚服相比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在试衣间的姚简发觉自个儿身上这件伴娘服的背后拉链发涩,顺畅地提到后腰处便难以上拉,只能叫工作人员再拿一件。一来二去换衣裳便换了快半个钟头。试衣间外又来了两拨客人,说话声渐隐渐现。 等姚简整理好裙摆走出试衣间,映入眼帘的除却倒视镜里映照的她的侧脸,便是新娘抱歉的脸。 新娘同姚简连说了好些个对不起,方才她闺蜜打电话过来,她找到人照顾自个儿腿骨折的老公,买了最早的航班和新娘今晚上见。 “没事,能来就好。”姚简报之以微笑,她还没当过谁的伴娘,君子之交淡如水,她的世界里多是君子。 穿脱自如的姚简重回试衣间换回了常服和她那双轻飘飘的帆布鞋,再拆开试衣间围帘走出时神色一滞,嘴角那抹礼貌性的轻笑诡异地挂住。 门外挂着营业标志,他推门进来也无可厚非。但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座城市湿气氤氲,仿佛把人浸润入染缸,同婚纱店中的香水味相互裹挟散发出潮湿的、纯净的气息。连同姚述那张凌厉的自然造化的面容都显得柔和,如同镀了层微尘环绕的圣洁光圈,很多人走走停停盯着他看。 姚述和新娘打招呼叫了声学姐,目光移向姚简,被香水呛得咳嗽,喉结滚动,一切如常地叫她姐。 姚简这才想起,新娘也曾公费交换,但她没能料到新娘同姚述去的是同一所大学。 恋爱 婚礼后天举办,他们住在同一所酒店,隔着三层楼,姚简住2层。电梯间幽深静谧,此时正值深夜,来往者都颇具公德心,经过电梯间回房间时蹑手蹑脚。 往常她爬楼梯爬得要死要活时,梦想着教室里能安间电梯。 她常口渴,从高年级往下跑去小卖部买矿泉水,姚简会习惯性地朝紧挨着楼梯的那间教室的厚玻璃里望。姚述坐在前几排,他成绩优异鲜少掉出前五,深受老师器重。对姚述的逃课行为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生怕拔苗助长把姚述这株好苗子拔秃了。 有时透过玻璃会看到姚述像后脑勺长眼睛似地转过头和她四目相对,姚简便耀武扬威地挑挑眉毛,在老师推眼镜发现她前麻利地遁走。 她过去是得意忘形。 姚简刷房卡进门,有只手臂忽而出现自然而然地横在她耳后,同她一道推门。 不必后脑勺长眼睛她也知道他是谁,来人拇指边缘有道清晰可见的疤痕,她咬的。 进到房间里才看到姚述手里拎着袋子,她虽面不改色实则胸前火气已蹭地冒起,姚简想起陆东羿送她回来那天放在公寓门口的外卖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把避孕套放我门外算什么意思?我那是长住的地方,不是谁都像你说走就能走。” “买来当然是要用啊,”姚述理直气壮随手阖上房门,像她在无理取闹:“家里的用光了总不能不买。” “那是我家不是你家。”姚简从卫生间里探出身子,清水冲刷着她布满湿气的双手,从指间冲洗到掌背突兀的青紫色血管。 “好,”他没主见般顺从地改口,用指关节轻敲着酒店房间不知清扫过多少次的衣柜,柜门应声发出沉闷如钟摆的响动。 姚述想到——姚简的衣柜更宽,里面是她许多件相似的裙装:“你家的避孕套用光了总不能不买,为了谁伤身体都不值得。”他用暧昧不清的“谁”指代陆东羿还有他自己。 姚简用眼睛剜他,姚述反倒满足地笑了,他们之间还是互不相让才好看,总好过沉默寡言。 她当然恋爱过,在陆东羿之前有李东羿、王东羿。 在姚简回来的那个寒假,她抬头看看电视机背景墙上挂的圆表盘,刚好早晨六点半,放了寒假的城市天空上,有透亮的一抹光穿透黑暗,浓密的雾气和昨晚的细雪凝聚成萧索的寒气,窗花镂空部位被银霜裹满。 姚简摇摇头去卫生间拿清水拍了把脸,回到沙发入座拿起茶几上的毛衫长裤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换衣裳,从内衣套起,直到把牛仔裤提到腰口。 临近的那条街有早点铺开张,隔着墙壁也能听见叫卖声,说不清是大喇叭质量太高,还是墙体厚度不够,“豆浆油条、包子馅饼”,她跟着大喇叭念叨了两遍,便鲤鱼打挺般透彻醒来,殷勤地想着出去买回全家的早饭。 长姐嘛,凡事多上心。 吱——吱—— 本已经走到了门口,可身后的动静却让她又满腔疑虑地折回来,李继红交给自己的备份钥匙捏在手里凉嗖嗖的。转头看看三扇卧室房门都紧闭着,厨房的声音又不大,很轻,跟做贼似地鬼鬼祟祟,她越发狐疑是谁,便捻脚捻手地往厨房方向走。 磨砂质感的玻璃门大概枪子也能防,划开了几寸距离刚好容纳人侧身通过,隔着玻璃门的厨房内,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半个人影,正端着水杯喝水。 长长的双腿撑起印着格纹图案的睡衣裤管, 他和淇淇长得真像啊。 姚简看呆了,好像从他身上见到两个人。隔着餐桌上堆成小山的零食堆去看姚述,看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共同构成的一张俊朗的脸。 心理学上有个词能形容她,先入为主,总惦记着弟妹的事儿,越想越觉着他们像。其实早几年上街,不论是公交车的老大爷还是补课班的老师都一致认为姚简和淇淇才长得像,尤其穿着一模一样的姐妹装,看着真跟双胞胎没两样。 他显然也注意到她了。 “你干嘛去?” 姚简回过神,进了厨房殷切地说。“我去买早餐,你吃什么?” 反问后又跟着反问往往会显地咄咄逼人,姚述直率地不给面子,“你知道哪有卖的?” “我在客厅里都听见声儿了,我跟着声音找。” 竖起耳朵听,果然在厨房里也听见那套叫卖声,细细地像扰人的蚊子响。 盯着姚简那张略带谄媚意思的脸,像是和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姚述说:“多扰民啊,投诉了好多次,封一回开一回现在都没人乐意管。” “幸好还没让城管逮了,妈昨晚上睡得晚,这些个东西又不顶饿,不如出去买算了。你对这片熟,卖早点的在哪儿还得麻烦你给我指条道。”她拿起果盘里的薯片攥在手上,特意在姚述面前摇了摇,“看,全是空气,吃这个肯定吃不饱。” “小区正门那条街……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别买个早点找不着家在哪儿。”说着自己也去换衣服,姚述没那么郑重其事,把挂在门边衣架上的长款羽绒服胡乱地往身上套,头发乱糟糟地,青涩的脸上却沉淀出只有成年人才会有的稳重。 身后又有声音,开门声,淇淇赤着脚丫出来,揉着眼睛往厨房探头看,看样子还没睡醒,明显是起夜,刚要往洗手间快步走。恰好看见门口模模糊糊两个影子,她下意识地小声嘟囔着“姚述你干嘛呐?” 姚述低头换鞋:“去买早点,你回去睡吧。” “哦。”淇淇慵懒地打个哈欠:“我想要豆浆……” 接着又平平常常地嘱咐姚简:“姐,你们注意多穿点儿。”说着扎进洗手间。 听见淇淇叫自己姐,她欢心雀跃,好像自个儿从没离开过。 一路上她一个劲儿地和姚述胡扯,跟老前辈似地背着手问他学习怎么样?身体怎么样?七拐八拐又问到谈没谈恋爱。 青少年时的姚简其实有点儿不着调。 打开包子铺的蒸屉,伙计用铁夹子捞了几个西葫芦馅儿的装在塑料袋里,蒸汽扑鼻而来,两人羽绒服上都蒙了层白霜,在蒙蒙亮的清晨像是裹了层细纱。 “没谈。” 姚简接过包子往伙计手里送零钱,闻言挑挑眉毛,她不知道这样东问西问招人烦,尤其给人一种来查岗似地压迫感。偏过头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中有轻浮的老道:“怎么没谈呀,是没有喜欢的还是正在追呀。” “就不能是没兴趣吗?”姚述苦笑着应付她:“那你谈了吗?” “当然。” 两个高中生左顾右盼等着过往车辆汹涌而过,本应在空隙间快步跑向小区门口,可姚述没想到她说有,俊俏的脸上神色凝滞了,有股子无法描写的傻气。像是懵在原地迈不开腿,还要姚简扶人过马路那样拉着他才能勉强过街。 甘十九妹 看他没回应,她又开始喋喋不休说起了自己高中的恋情故事——她头一次碰上两情相悦的,是优等生爱混混的经典模板,俗套轻狂,听地姚述直想捂起耳朵。 她讲他剪成板寸的头发,和他那双陷进眼窝里的上翘凤眼,弯弯地冲她笑,有点儿像电影里的谁谁谁,她说出个大众情人的名字来搪塞姚述,企图让姚述也觉察到自己前任恋人的魅力。 又说到和他在一起时感到的轻松愉快,像天都亮了,有彩虹飘过,点缀她孑然枯燥的生活。她讲了好多句这般那般,姚述全没有细心听,他眉头皱着仿佛在犹豫要不要抛下她快步回家,好似分外惶恐她是否已经堕落成“街头争霸”的不良少女。 也许是因为回到单元楼前的路曲折狭长,窄地他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以至于胸闷气短,甚至没听到她话锋一转。 “和他在一起太冒险,我还是学生享受不来。” 百转千回到最后口气中已经带着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豁达。 姚述才从折磨中解放,迫不及待地喘息。 尽管她做了细节上的美化,但从故事的轮廓中他仍然读出来事件的本质,所谓的缠绵悱恻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姚述比她更加成熟,未卜先知地预测到这段“爱情故事”将是姚简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在房门前,他低下头看正在翻找钥匙的姚简,她眼睛漂亮,带有强烈的迷惑性,为了表现出长姐的风范向他讲起个七零八碎的往事。非但没有令姚述感到被信任的喜悦,反而显地她急功近利、世故虚荣。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纤细瘦长拉着他的袖口,骨节分明如同西游记里的现了原形的白骨精,更是让他浑身不舒服。 怕被出卖要打剂强心针,姚简问道。 “你不会告诉妈吧?” “我没那么多嘴。” 他的回应也许是源于不屑,听上去有些喑哑,仿佛对她有控制不住的轻蔑。 早在寒假里那个清浊难辨的破晓时分,姚述就已经知道她会恋爱。 他知道姚简像团触碰就会随之燃烧的火焰,爱情于她是助燃的石油,火烧火燎地浇在她和爱人身上,来势汹汹,去势则悄无声息,只需要一盆冷水就能把她的爱火浇个精光。 她青春年少时常被泼冷水,高矮胖瘦不合心意都将成炮灰,姚述知道他们是弱水叁千,过目就忘,不能携手终老。 泛滥的洪水在他胸中回荡席卷,只有拥姚简入怀才能稍稍缓解,姚简挣扎几下便不再做无用功,她知道自己推姚述是推不成的。 瞳仁向那侧孤零零倒在衣柜前的纸袋中撇去,她曾换下的伴娘服平静如霜静默地散发着柔光,垫在伴娘服下露出突兀一角的除却避孕套外还有些未开封的情趣用品。 姚述似听见她心跳的鼓点猛地响起,蹂躏着姚简霎那间绷紧的身体,将看似温顺的头颅挨近她胸口处,隔着骨血吻向她躁动不安的心脏。 “我和你打断骨头连着筋。” 如果这句话说在她乘着风雪回家的那个寒假,她会哭的。 姚简一根筋,认准什么就不放手。 彼时她把家庭看的比什么都重,在她心中,爱情的盛大远不如亲情的细水长流。一份需要以亲情来殉葬才能得到的爱情,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有害健康,还拉低智商,不值得人坚持。 这也是她为什么后来戒了电视剧的理由,在她还小时古装剧里满是被灭了满门的女主角,纵使和男主不共戴天血海深仇,最后也不过是句轻飘飘的X郎,我原谅你。若是阻挡他们郎情妾意,不论何种理由,全被打成罪恶滔天的反派。 她看过浑身不舒服,和同学讨论剧情时都义愤填膺。 “凭什么?你九泉下的亲人说不准孟婆汤还没喝完就要被你代表,你说原谅就原谅?真是养你还不如养块叉烧!” 同学趴在课桌上摆弄刺激的指甲油,熏地泪眼朦胧,看她当真,反问姚简:“你这么较真儿那你遇上了怎么办?” “我先杀他,再自杀,同归于尽忠孝两全喽。” “咿——你好极端。” 她豪言壮志,说得决绝热烈,仿佛断肠崖绝情岩边,自己正大义凛然拿柄红缨枪和心上人互相捅。 不过,她也为天地不容的感情流过泪。像《甘十九妹》,男女主角忠孝难两全,殒身殉天下时,爬啊爬也要爬到对方身边,相顾无言,甚至没说半句情话,她因此哭得稀里哗啦。 这才叫爱情,若是横亘深仇大恨,又怎能在对方身边苟活? 在姚简不成熟的思想里,每段伴随流血的爱情最终只有凄厉的死局。 要两败俱伤,要肝肠寸断,要至死方休。 课间休息中打盹儿的班主任睡地满脸通红,这时也猛地抬起头,忽而听见班级里谁要和谁同归于尽。姚简把成人也吓个不轻。 影视剧里白衣长袍的大侠,多有份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气概。 如姚述被她抓来涂脂抹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简直绿林好汉转世。结合那副还处于发育期的单薄身板,活像条砧板上的活鱼,威风凛凛做最后告白。 他盘腿打坐坐在床角,离她相距不过咫尺,凛然地去看她低垂下的头,以及睫毛笼罩下那双水亮的眼睛。 百科全书上说人在受到惊吓时条件反射瞳孔放大,心跳加快。他和姚简之间便存在着令人惊恐的、看不见的时差,有时相隔千年,她想武当少林,他想辽远未来。她那双和自己分外相似的眼睛如同和自己面对面的人工智能,因过于相似而让姚述心惊胆战。 血缘的紧密相连令它们过度的熨帖,自己的倒影长在她瞳孔里变成亮晶晶的影子。 喉结涌动,姚述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紧张地说:“你别捅我眼睛里。” 如果捅瞎了,就把你那双眼睛换给我。 话在心里没说出口,尽管他说过比这句话嚣张千百倍的……可他仅仅在心里默念一遍,然后任由它烂在肚子里。 “捅瞎了我打工给你治,别动——” 描过了眉眼,姚简的手指头在几只口红前打转。 出于喜剧效果,她选了红色,姚述的唇色本就浅淡,像出厂时错印成浅桃色的纸张,她羡慕地发出啧啧声,老天爷造物时都有偏爱。 使出浑身解数,她雕刻着姚述的脸和他的唇。她弟弟的骨相好,挑了双亲的优点长,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唇壁微薄。姚简看他,想到《甘十九妹》里的尹剑平,他也有只薄情的唇,然后他寻到了他的甘十九妹。 姚述的甘十九妹会是谁…… 她想了所有人,唯独漏了她自己。 口球(H) 当姚述不存在,姚简心无旁骛地抬起光洁的腋下换上伴娘服,从荷叶边旁露出半截香肩。照旧掸出自己被截在领口的乌发,款式近似婚纱长及小腿,端庄典雅又稍显沉闷。 但姚述可以用湿润的眼神将她小腿以下的裙装补全,把她想象成身着婚纱同他共处一室。 他坐在床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过去她小腹前还有点儿小小的软肉,如今平坦得不像话。姚述将自己埋在她腰腹中央,静静地过了好久,享受着片刻的宁静,闭上眼睛漆黑荒芜。 像他们这段关系晦涩、昏暗、不见天日,只能在独处时裸露。 还是姚简无情地抓起他的头发,才使得姚述不得不从温存中清醒仰头望着她。她居高临下无所欲求地同他对视,最终面无表情地放开手慢慢蹲下。 姚述岔开双腿,双腿中央藏匿着鼓起的一包东西便无所遁形。与纯真相悖,她老练地蹲下身瘫坐在冰凉的地板前不急于为姚述宽衣解带,而是用修建得整齐仅涂了层甲油的指甲,隔着裤装布料刮蹭着他兀自鼓起的肉棒。 姚简俯身用牙齿隔着布料嗫咬:“ 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肯定不是兔子,你是井冈山上还没碰见武松的那只老虎,迟早把我生吞了。” 陆东羿说的对,她总是很悲观。 “你把我生吞了还差不多,”姚述攥着她支在床前的手掌同她十指相扣:“连骨头都得嚼碎。” 拉开裤链迫不及待探出的狰狞巨物跳进她眼前,煞时遮挡了姚简望向姚述时颇不能甘心的视线。阴囊还被裹在裤链下缺氧哀叫,姚简已从他手中抽出手掌。 报复似的从裸露处的根部向上攀去,暖烘烘的掌肉无限近似于一件填充了鸭绒的小袄,窸窣地将他青筋盘踞的肉棒锁在手心里。 她有时候会认为男人的性器包括肉棒和手掌,证据是他们同样都青筋毕露,姚述温暖的掌背青筋混合着他肌肤的白,更显骨感苍苍,骨节突出的手指拇指用以抚摸递进她的双唇,食指、拇指往往深得要领地探入她穴肉。 捏着姚述的命根子,他就没有她记忆中那么清高、矜贵了,随着她手掌的动作,以及她指尖若有似无地划向他肉棒尖端用以射精的小眼,姚述的脸颊浮现出她往日为他攃粉后的红,那片红直连到耳根、脖颈。 姚简这才笑了。 拢过垂落的碎发,她向射出白浊的小孔吹气,不知何时她发觉自己的气息仿佛有魔力,百试不爽令人双腿发软。 “那都是要用在我身上的?”用指尖刺进上翘肉棒的躯干,姚简意指纸袋里的情趣用品,明晃晃露出表面的不止有假阳具更有一支口球:“都有假的了我哪还用得着你。” 故意拿话激他,姚简顷刻间感到掌心处的肉棒像是有生命般抗议似的弹了两下。 “那你准备怎么干?”姚述弯起手掌用手背爱惜地摩挲姚简的脸颊,如同对她的话不屑一顾,目光不加掩饰地扫过她倔犟的脸,仿佛在说就算有假的真的也替代不了。 姚简扫开他的手,转过身不服气地从纸袋里拿出假阳具和口球。 “套呢?” “用不着,又没准备让你肏。” 她筋骨柔软像条滑蛇往双人床深处钻,眼神轻蔑地用背抵住床头,随后伸出修长的左腿抵住要向她倾倒的姚述,脚掌旋即向外推他,抵住了姚述的蓄势待发。 姚述眼神富有侵略性,如同野豹眉骨突出,一汪秀目原形毕露急待掠夺,裤链外肉棒上翘抖动,像只要她点头就将随时刺进。姚简浑然不怕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低头拆开包装盒,等到口球和假阳具都暴露在空气下她才放下左腿勾勾手指示意姚述过来。 用方才攥紧他性器沾满腥气的双手抬起姚述的下巴,姚简下肢垫在屁股下将自己垫高。 吐息中娇艳欲滴的双唇隔着微毫的距离在姚述唇边盘旋,当他要不顾一切地啃咬她唇时姚简便向后退,始终同他的唇保持极近距离却不触碰。 “想吻我?”她抱着姚述头骨圆润的脑袋,低头可怜似地问他:“真的想?”看到他点头旋即要吻,又偏过头嘲弄般笑起来。 “姐——”姚述富有磁性的嗓音里含着极强的欲念,光这一句话就足以叫的人骨肉酥麻,可惜姚简不吃这套:“你叫我姐,我就知道你是干了坏事了。这种东西我才不用,我看你才适合用。”她指的是口球。 项圈似的东西其间缀着只圆球,戴上后口水四溢止不住流淌涎液,姚述想看她像畜生似的张开嘴巴任人宰割,她才不干:“张嘴。” 湿热的天气仿佛已融入进姚述每个毛孔中,一旦他抬眼看她就好似抽走姚简身体里的干燥,在她身上涂满油润的湿气。 姚述张开嘴湿淋淋地望着她,双唇被她折磨地充血,令姚简在固定口球的过程中感到小腹处抖了抖,漏出什么东西流淌在两腿间。 “不许碰我,你就看着好了,既然这些东西是用在我身上的,我可以自己用,不劳你费心。”她无处发泄的气在这刻舒缓到了极点,姚述咬着口球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拿起假阳具递入唇齿间。 自慰(H) 用涎液做润滑伸出艳红的舌顺着假阳具龟头部分舔舐,足够润滑后便岔开双腿褪下节约布料的内裤。原本被兜住的爱液便热醺醺地滴落,粉白的指尖握住假阳具的低端向缝隙钻去。 姚简听着姚述粗重的呼吸,眼见他跪在对面,醺得通红的脸颊和已褪下的长裤,衬衫边缘因汗水而紧贴小腹,拓印出了他腹肌的轮廓。 一种凌虐的快感从小腹处反弹至肉穴,甚至感到肉穴深处紧了紧。 用假阳具拍打花核时姚简动情,已肿起的花核被硅胶质地的棒体抽打,霎时间吐露更多馥郁的汁水,顺着龟头方向飞溅,溅在姚述正用手抚慰的肉棒前。她亲眼所见他胀大的肉棒龟头处,温热小孔里流淌出几滴透明晶亮的液体,视线、肉体双重刺激之下姚简终于也发出几声沉闷的喊叫。 面对面自慰的快感无可比拟,将前戏效果最大化,当姚述扯下口球扑到她身上时,姚简已无力反抗,弱不禁风的脚踝还想踢踹,却无能为力地荡了荡便陷进大床里。 “好像狗牌,”姚简捏着姚述脖颈前的口球项圈:“反正不是我的狗,流浪狗,谁爱要谁要。” “谁戴就算谁的,遗弃有罪,”姚述用作性器的手掌将碍事的裙摆推至腰际,旋即罩住了姚简的肉穴:“况且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粗粝的掌根紧密无缝地贴向她还敏感着的花核,姚简不由将细腰挺起,浑身绷的酸胀,又汩汩流淌出透明汁液浸湿了姚述掌根至指尖。 她艰难地从齿贝间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放屁——” 人却已被他折腾得汁水四溅,如同被放进搅拌器里榨汁,毛孔里渗出数不清的湿热粉汗,滴答滴答地落下,连同下体都在沉闷的午夜被揉搓地发泞。 姚简还死死地攥着他脖颈上的“项圈”,仿佛要令姚述窒息,却是有志者事未成,在姚述接过假阳具探进她肉穴时周身颤抖,呜噎着放开了手。她这才明白姚述是故意顺着她,等着她自己把花穴玩儿开,再来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就是窸窣乱叫的蝉,咬着手臂不出声却还是漏出鼻音。体内无温度的假阳具较肉棒比较相对较软,钻得也更快,姚简被抽插的浑身热汗淋漓,伴娘服紧贴在肌肤表面,凌乱的荷叶边裹住手臂像锁链似的。 在姚简闭眼苦哼时身上重量如抽丝般离去,姚述下床了。姚简只能趁着此时抽出已被饮水浸透的假阳具,坐在床上大口喘粗气,却没注意到姚述眯着眼睛盯着关节处呈虾粉色的她,玉人般晶莹剔透淤着粉红,仿佛置身蒸笼被煮熟了般香汗涔涔。 姚述回到床前,半跪着捧起姚简失神的脸颊不住用力抚摸,好似要将她同自己融成同一个。 健韧的肌肉线条轮廓分明,全身上下只剩件衬衫和脖颈上紧箍着的口球项圈,热烈的吻落在姚简额头、耳垂边。口球引出的涎液则被姚述涂抹在了她的唇角用以交换体液。 站起身来的姚述捏着肉棒的末端撬开了姚简的微微轻启的朱唇,齿贝似一柄能将人挫骨扬灰的小刀,包裹在柔软的唇肉中等待见血封喉。姚简的嘴唇是温暖的,齿贝无所谓暖不暖,剐蹭着肉棒上翘的龟头,剐蹭着肉棒躯干部分。 舌苔也是温暖的,舌苔背后幽深的喉管也是温暖的,姚述按着姚简的脑袋向肉棒方向推进,直至推无可推。 姚简第一次为他口交的当天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她找了教材——网络下载的爱情动作片,看着女主角夸张妩媚地含着棒子呻吟,姚简误以为会很简单。实操的当刻她牙齿打着颤,在含住龟头时便干呕了。 她拿出枕头挡住了姚述的脸,才继续尝试着为难地吞咽,龟头像蘑菇又像伞,姚述成功帮她戒了她对香菇油菜的迷恋,每每动筷,她都会感觉像在同姚述口交。 像在吞吐一根难以下咽的山楂冰棒,姚简趴在他身上如同软脚蜥蜴,舌尖用以品尝苦辣酸甜的味蕾发作着,姚述的性器一柱擎天指向天花板,她伸出舌尖抵在龟头处渐渐向下移动。 学着小电影里的女主角,在吸吮的同时用手掌抚摸肉棒下的圆滚滚的阴囊,触感滑溜溜地,姚简的语文功底都白费了,她说不上来姚述的玩意儿到底像什么,比玻璃珠粗糙,比气球硬。 在她揉搓阴囊时埋头吞了差不多叁四厘米的肉棒,胃中再度苦水潮涌,又要干呕。抬头抽出舌头,嘴周一圈打麻醉剂似地全麻了。同姚述迥然不同的光溜溜的下身突发性地掉了几滴蜂蜜似的汁液,姚简惊慌失措下意识以为自己尿了,缓和几秒后才想到那汁液名为爱液。 令她干呕的东西又令她发情。 不许姚述发出任何声音,不许他看她,立下了诸多严苛条件,唯独忘记不许姚述动手。 她那时在实操方面对口交还一无所知,到姚述恪守规则却情难自禁地按住她的脑袋深凿肉棒时,姚简坚持了五秒有余。深喉对喉管的剐蹭持续加强,顶得她喉咙又痒又痛,姚简于是使劲儿地拍打姚述的腿根才终于在窒息中解放出来,跪在地上孱弱地咳嗽。 枕头倒地,姚述的脸裸露出来,他跳下床说我去拿眼罩,然后为她遮住所有不堪,在不间断地练习后姚简对深喉颇有心得。只是每次深喉结束再度吐出肉棒,总是不能自控地鼻尖发红泪眼婆娑。 随后姚简便向失重般被姚述提着腰跨坐在他身上。 挺立已久的肉棒上罩了层套子,紧贴着她的小腹。姚述捧起她紧实的两瓣屁股,姚简这才哼唧着留着涎液想借腰腹力量逃脱,却在即将逃脱时被姚述扣回肉棒上,褶皱湿润的肉穴顷刻饱腹般鼓起。抽插的速度算不得快,只是不断地套弄。 就这么肏了好半天,姚简终于发觉事情不对劲。 温柔的抽插能尽量令透亮的爱液顺着肉棒形状滚落,姚述捧着她的屁股将他身子往自己方向送,抽插幅度和缓,她还以为是他今晚发了善心不准备过多折磨自个儿,若不是姚述的指尖沾湿淫液后向她菊穴探去,姚简还被他蒙在鼓里。 她只能如临大敌地抬起屁股再狠狠往姚述身上坐下去,耳侧听到他被她夹的需要长舒口气,这才有躲过一劫的感觉:“我不玩的——姚述——不许碰我屁股——”她说话断断续续。 说话间一手搭着姚述的脖颈一手卷起裙装露出啪啪作响的交合处,每每她打着转狠坐都能感到内里褶皱在被不断扩张,主动的滋味儿确实不同凡响,姚简汁水混合汗水下体不住绞动,只为了让姚述断了念头:“你想找谁玩那个我管不着,别碰我的。” 谁料连坐了十来抽,原本已扩张的褶皱内穴居然反弹似的重新收缩,未能预料到的姚简再次狠狠地骑乘,却不想这一次腿根旋即僵住。 处女地(H) 腰部以下陷入波浪般的痉挛,泡裹着肉棒的汁水在不断聚拢,很明显地感到穴肉传来阵阵涟漪随后僵硬地死死夹住肉棒。 姚述发觉她要高潮了,随即咬牙挺动肉棒一改温柔,啪啪地责打着最深处因快感袭来而僵硬的花心。龟头与花穴相亲死命互抵,姚简还来不及喊停就已经被顶得不能言语。 花穴深处的花心楚楚可怜地被狠肏,连在菊穴边打转涂抹爱液的手指都来不得约束,汁水已溅在洞口随着抽打嘬出黏稠的白浆。 随着姚述最后一抽直抽出洞口,姚简条件反射地在生理作用下抬起腰,飞溅的潮吹汁液汹涌而至。 短暂结束后姚述将她扛起,顺着臀缝细长的手指两根并在一起松土般抠挖着以秒计数争分夺秒休息中的膣道,浓烈馥郁的女性气息扑面而来。 那层紧缩着的玉璧在手指转出无数角度后最终失守,丢下一包更加热烈的潮喷将床单染得透湿。 呻吟的冲动遮过了她因菊穴撕裂般的痛楚哀嚎的冲动,姚述不知什么时候将从膣道里啵地抽出的手指送进她菊穴里,又是什么时候在菊穴处涂抹了足够润滑的汁水。 抗议首先要知情,猛烈高潮已搅浑了姚简的脑子,她瘫软着才想倒进床里就被他扳着肩膀转了个身,混浊地对一切都无所知。再有感觉时脊背已紧贴着姚述的胸膛,一只手臂被他从身后拉住。 姚简尖叫一声,眼泪旋即痛的划过眼角,木已成舟。光秃秃的肉穴前花核被姚述揉搓,媚肉汩汩抖水。姚述听她叫得心疼,肏进紧实的处女地后不急于攻城掠池,而是舔舐着姚简的脖颈,不断地喃喃细语声音像在催眠她。 他说对不起却不及时止损,痛得撕心裂肺的姚简好似还听到他说了句含糊不清的:“我爱你——” 姚简却恨毒了他,她浑身上下长着三个用以催淫的穴洞,唇、肉穴、菊穴,三个都由他开苞。在这最后一个穴门失守后,姚简感到自己的身体,这幅不情不愿却又口是心非,已触电似迎上一丝若有似无快感的身体,彻底地被姚述占有了。 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他没吻过的,没有一个地方是他所不及的。 骂他的声音是细碎的和那句听上去好似是我爱你、用以抚慰她的话一样是含糊不清的。仿佛自己才带着口球,姚简的口水兜不住地顺着嘴角淌到胸口,要他拔出去。 可姚述置若罔闻,反而告诉她自己要开始动了。极慢地刺进,未经人事的菊穴前所未有地被撑开,姚简倒抽凉气,很快在清醒状态下红着鼻子抽泣,最令她气恼愤懑的是痛觉掺杂着快感很快转变为了快感包裹着痛觉。 在抽插速度渐渐由一分钟几抽到半分钟几抽后她突然惊醒:“套子——你戴套了吗?!”下一秒就被姚述撑着双腿,把尿似地从背后将她提起。 酒店配备的全身镜远离床榻,姚述捧着她,走的几步路晃悠得像荡秋千,姚简在悬空失重的情况下被肏得颤抖加剧,直到来到镜子前她才看到自己的肉穴旁精液似的白浆糊着,嫣红的肉穴隔着一层隔膜被抽打得抖动。 抽插着菊穴的肉棒才刚没入半截有余。 根据裸露在外的部分判断,他没戴。 姚简浑身都是粉红色的,她发抖地啜泣,嘴里连骂他的话都说不出了,超于以往的快感不仅源于她的处女菊穴还在于粗粝肉棒的青筋正直接摩擦着她的内壁。 镜子倒映着她和他的脸,姚简本应该停止思考的脑袋一塌糊涂地被绞动,蓦然将姚述情欲迷眼、索求无度的脸同过去那个同她针锋相对的小小的姚述重合。 她崩溃地发觉骗不了自己,这就是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弟弟,正用他的性器通遍她身体,她即将在他身下迎来高潮,他甚至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肉穴旋即猛地一挺合着白浆喷溅在镜面前,刚好模糊了姚述镜中的脸颊,姚简有得救的侥幸感。 在数不清几次的潮吹后她要向后勾着姚述的脖颈才能借力保证自己不就此摔个粉身碎骨,姚简舔舐着发麻的嘴唇望了姚述一眼,不看还好,只需一眼春药般蚀骨销魂。 “唔——!” 蹙眉颤得咬破下唇的姚简下体热如泄洪,呻吟声好似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只因声音重迭而辨别不清。 姚简仿佛被浓稠的精液冲刷地五脏六腑都灼烧成残渣。 姚述咬着她软弱无力的耳垂,抬起她的双腿,温暖的肉壁像要把姚述融化了,他等待多时等确保精液已一滴不留悉数射入姚简身体里,绝无遗漏可能后才艰难地拔出肉棒。 堵在菊穴深处的巨物虽被抽出,可射向深处的精液下落速度却是缓慢的,姚简眯着仅能睁开一条缝隙的双眼迷蒙地向镜中望去,呻吟声像猫爪在心上挠。 女人高挑的身体中缓缓流淌出粘而丰盈的白浊。 他以往射在避孕套里的也这么多么? 姚简睁不开眼,五脏六腑持续地翻腾灼热,被他把尿式举起,潮吹喷溅在镜前留下斑驳,因而花穴与菊穴的界限是模糊的。 在姚简洗手的卫生间,淋浴室宽敞明亮,玻璃冲刷地反光,她双手撑着玻璃门,高潮余韵中的两端肉壁被他从里到外地清洗。 精液过了好久才全部漏出菊穴,被姚述刮下来不怀好意地混着洁净的清水涂抹进她臀缝。姚简抽抽鼻子打掉了他的手,险些给了他一巴掌,但手掌悬在半空僵持一会儿便垂了下去。 打他手疼。 姚简垂头丧气算作罢,两腿并紧,姚述却得寸进尺贴在她身后,揉着她被咬的绯红的椒乳,已消火的肉棒有复苏的迹象,呼吸沉沉浮浮。 “姐,不喜欢和我偷情么?” 他今天耍诈、蛮横地肏她是因为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个。 姚简筋疲力竭,任他醋海翻腾不再言语。 在镜前她别过脸去不肯看他们交合处泞浊滑落的精液,像她每次躲避他吻来的唇,执拗得不肯令姚述如愿。尽管她明知道从镜中望去好似姚述在她花心处爆发,像最久以前。 连第一次内射都属于他。 婚礼 没有逃婚、抢婚,狗血三角恋,这是场声势如潮却异常温馨的婚礼。 大门霍然敞开,大门边缘两个专司苦力的酒店员工撑着门把手将自己隐没在灯光的暗角处,生怕毁了一双新人的结婚录像。新娘款款走来手拿与婚纱同色的捧花。 随着亲家交接完成,机关触发,棚顶飞来一只彰显圣洁质感的纯白色头纱,飞向了霞光漫身的新娘,披在了她头顶。席下众人纷纷捧场地发出感叹、艳羡的呼声。新娘父母满意极了,这机关是他们在短视频平台刷到后坚持要启用的。 同姚简坐在同张桌的小孩子“哇——”地瞠目结舌,杏眼圆溜溜地盯着新娘的头纱,他多动好动未能被选中当花童上台送戒指。 小孩儿不无遗憾地扭头问姚简,尽管他们互不相识,但孩童总有比成人还强韧的魄力,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自来熟:“姐姐你结婚了吗?” “还没。” “那你结婚也用这个吧。” 姚简笑着点点头:“有机会的话。” 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两句,还没来得及问姓名的小孩儿便转移了注意力要去找妈妈。失去了搭伴的,姚简坐在满是生面孔的酒席间百无聊赖,于是起身带着包出门呼吸新鲜空气。婚礼过了大半,还剩敬酒一项未完待续,有她没她都一样。 她抱臂在川流不息的马路旁茕茕自立,姚述身着熨贴的西装紧随其后跟了出来,呼吸收紧,在背后盯着她厚如烟云的长发被野风微微扬起,盯了好一会儿才叫她:“姐——” 姚简低头望着自己挤进高跟鞋后泛白的脚尖:“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有时间来的?也提前修年假?” “我们公司上班时间比较灵活。” “哦,你运气还挺好。” 二人相顾无言,沉默流转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她想,姚述运气一直不错,他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 电话响动,姚简发觉屏幕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姚述讳莫如深地望天,像不愿窥探她隐私般盯着电线前的南飞雁。陆东羿见她不接电话,改发的短信,短信内容简短,内容模棱两可:“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聊聊。” 她最害怕聊聊两个字儿。 除夕夜后她提前回家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饿得双眼冒金星,姚朝伟的道歉方式就是笨拙地喊她吃饭,给她露手艺做酸汤馄饨。对她说:“咱爷俩聊聊?” “爸也跟你认错,咱们俩互相体谅。但是姚简你记住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姚述和淇淇他们俩永远是你的弟弟妹妹,你年纪小不知道你无心一句话分量有多重,能伤的他们多深,以后你得后悔。爸不想看着你后悔。” 姚简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馄饨碗里,酸汤馄饨苦辣入喉混合着眼泪的咸,吃得姚简胃液卷积,姚朝伟以为女儿被自己说动了,皲裂的嘴唇抿着笑笑:“行了快吃吧,还吃再给你做。” 姚简摇摇头:“吃不下了,一碗就撑啦。” 为她煮酸汤馄饨包治百病的姚朝伟,现下在她度过高中时代的城市安居乐业。他常来看淇淇,看过后总会给姚简打通电话,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和她商量着要她常回家看看:“要是太忙了就等你有空再回。” 她问他:“爸再婚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知道。” “有孩子的事儿你知道了?叫姚明义,说是找了个大师给取的名字,寓意平安健康……反正我是不太懂这些。” “知道,满月酒我去了。” 坐在宾朋不绝如缕的满月酒宴席上应酬着各方亲戚,姚述讪讪地回应,又放空着沉默。他对见到姚简不抱希望。也许是出于他曾对她冷峻、漠视,姚述问心有愧,等着她愿意放下屠刀来找自己。 “前些天我看见徐青青了。” 她掉转话头无端提到个人名。 “谁?” “跟你上同一所高中,假期过来送练习册的那个女孩儿,”姚简似在回忆那场出乎意料的偶遇:“前几天在我们公司后门那条小路碰见的,远远看见一眼,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就走上出租车走了。手里捏着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应该是住在附近,出来散散步。” 姚述转动眼珠,极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陌生名字。半晌过后他说对不起,我忘了。 徐青青进入眼帘那天,她和淇淇单独在家。 敲开单元楼厚重房门的是个姑娘,看不出年纪,白幼瘦,说是初中生也可信,小姑娘眼睛滴溜溜圆,把本书捧在自己心口窝。 冲着她说“你好,姚述在家吗?” “他不在,你有什么事儿找他吗?”在姑娘狐疑目光的注视下,姚简补充了句,“我是他姐,要不要进来等?” “不用了。”小姑娘听到她介绍自己,明显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腼腆得说,“我还以为他只有淇淇一个妹妹。” 早恋,这肯定是早恋。 姚简鼻子灵,闻八卦是一绝,凭借在学校荷尔蒙过剩的青春氛围里练出的一身本领,结合姑娘左顾右盼的目光,她十分轻率地下了这么个结论——再不济也是郎无情妾有意。 见到自己未来“弟妹”,她兴趣斐然,毅然决然放弃了坐回沙发和电视机里的林永健老师相见的机会,挂在大门上问姑娘,“真不进来坐坐?他马上回来。” “不用。”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过来把练习册还他,麻烦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商量住不住校。姐姐你比他年龄大,那你已经高考完了吗?可以适当给他提供些参考意见,下学期时间紧任务重,争分夺秒, 别人学习的时间他用在往返来回上太浪费了,跟走读比起来住校还是有好处的,就比如说住校可以多上会儿晚自习……” 捧在怀里的寒假作业上还有胸口肌肤的余温,像从心边刚掏出来似地温热,翻开后能看到熟悉的笔迹,端正的小楷写出姚述的名字。 姑娘嘴皮子利索,纯情小白花的脸上长了张招生办老师的嘴。权衡利弊,说了一大串住宿的优点,条条是道地给姚简分析,好像只要把她劝服,就不用犯愁姚述不答应。 临了姑娘跟她道别,含羞带臊地跟她说,“姐姐我先走了。” 巧克力 淇淇从屋子里走出来。 “姐,徐青青走了吗?” “谁?” “刚才过来那个。在屋里我就听见你们俩说话了,她又跟你讲一堆歪理了吧?什么住校好走读差的,她那净是以权谋私。” 姚简还在看练习册,有些她都不会解的难题,答案被洋洋洒洒写在题目下方。 “我看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可不是嘛,就跟传销似地,逮到谁就要给谁洗脑。还住校好,不就是因为她也住,想见着姚述嘛。”淇淇过来扶她,“姐你不是相信她说的话了吧?” “你看样子不喜欢她。” 淇淇生气地扭着脸,极力澄清自己,她不适合做看不上谁的表情,连蹙起的秀气眉毛都让姚简感到别扭,“能喜欢才有鬼!我刚进学校她就堵我,问东问西的,不就看上姚述了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多恐怖,那天我放学和朋友刚分开,她就窜出来跟在我身后,笑的特渗人,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她家往南,咱们家往北,我们俩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去……” 半开玩笑,姚简又说,“你这么说不对,地球是圆的,说不准你们走一圈还真能走上一条道。” 像是生怕姚简会被徐青青一碗蒙汗药蒙地晕头转向,淇淇紧紧地圈姐姐的胳膊,几欲勒断那么紧,唯恐姚简不跟妹妹好,反而跟外人亲。 “我认真的,她就像跟踪狂似的。” “姚述呢?他没什么表示?” “不知道姚述怎么想,他们俩我管不着,别来烦我就行。” 徐青青这个名字贯穿了她的生活,姚淇淇讨厌她的嗲声嗲气,尤其讨厌她的持之以恒。 “你叫淇淇,我叫青青,都有迭字,书上说了名字里带迭字的人都好相处,我相信咱们俩一定能相处的很好。”淇淇不置可否没有接她的话茬。在开学头天就因为是姚述的妹妹没少被人缠。 接下来的一整年里,身边人来来回回,后来学校抓早恋抓的严,渐渐才没人骚扰她,可徐青青情况特殊,她锲而不舍,天时地利人和,好似都站在她那边。 刚上学那阵,徐青青家的药厂要搞慈善捐赠,她父母牵头,大笔一挥,出手阔绰地给这所省重点学校捐了半个图书馆,铺天盖地的采访和新闻全来啦。 校领导接受捐赠的那张剪报,到现在还贴在学校感恩墙里。爱屋及乌,都爱那栋图书馆,跟着大家谢谢徐青青,连管纪律的都睁只眼闭只眼。 姚述那张脸盘招人喜欢,淇淇知道,有人倒追他,淇淇也知道,尽管她暗地里想这群小姑娘真没眼光。特别在姚述跟自己追逐打闹时,她更同情她们,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 同淇淇不同,姚简在厌恶电视前,对陈词滥调的偶像剧颇有研究。她在无资源可放的地方卫视里把那些泼狗血撒热泪的苦情剧、爱情剧看了一遍又一遍,有几部连台词她都能倒背如流。 清高的少年和暗恋着他一往无前的少女,这样的配置比比皆是。带着美好的幻想,在他们还未陷入肉欲前,姚简总傻傻地认为姚述这团冰坨子会被炙热的爱意捂热,感动之余,和这样的姑娘终老。 可惜姚述不感动,也没有和这样的姑娘终老的打算。他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未能按照姚简给的规划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她和你一样大,你也不是以前的姚述了。也该考虑长大成人的事儿了,”姚朝伟的再婚、圣洁的婚礼令人多愁善感,心绪乱麻般纠缠不清。 姚简残忍地微笑着,像是真心为他做打算:“难道你不想成家立业吗?人心里一定都想过,包括我。封狼居胥修身齐家,现在狼烟少见,但人还是那么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扎根的机会。” “成家立业和我现在想干的事儿不冲突。” 她盯着脚尖苍凉地扯开嘴角自我解嘲:“怎么可能不冲突?咱们都错过很多东西,错过很多人了不是么?姚述,你已经做到了,你把我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所有地方你都有过了——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新鲜感。你对我而言也是,咱们俩就这么算……” 她不睚眦必报,就当他们纯洁如初,像陆东羿和她快刀斩乱麻,她鼓起勇气未必不能和姚述一道解脱。 是时候长大了。 “算了吧”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姚述拉住了她的手,惊心动魄地,她整个手掌全被包裹在他掌心,姚述青筋毕露的手背被湿热的风浪千刀万剐,手心却是干干净净的像把打磨得反光的枷锁。愈锁愈紧,锁住了姚简的挣脱。她反应过来后厉声叫他放开,却只能被他锁紧和他一道穿梭着奔跑。 体测八百米,她跑完全程气喘吁吁,喉管吞刀片似地涌上铁锈味儿。姚述在侧慢悠悠地经过,他背着书包准备回家,像是穿过操场时和她恰好遇到。他的八百米早跑完了,姚述跑得毫不费力,还有余力往她手里扔盒巧克力,说快过期了,送你。 姚简弯腰喘得厉害,在他身后呲牙咧嘴,心里恼道这都什么人呐——等她看清保质期,就感觉稀里糊涂,离保质期还差半年多算什么快过期? 体育老师挂着口哨身后呼啦啦一帮体育课代表,抬着体测工具要搬进体育楼,看见她捧着巧克力呆立,不免赞叹道:“还挺懂行,跑完了不能瞎喝水容易把心脏给喝坏喽,吃两口巧克力对劲儿!” 体测时天色黯淡,她是全班唯一一个落后重测的,除了按秒表计时的体育课代表外,绿荫操场人烟寥寥。低年级体测值下午3点,周五体测完可以直接收拾书包回家。她粗枝大叶忘记深究姚述是从哪儿钻进体育场,还是他一直没走,为了和她说句话等了几小时。 像私奔,像逃婚,从要求他们长大成人的世界里逃走了。 从咽喉到心脏都止不住的哽噎,姚简向来不擅长奔跑,终于停下脚步便大口呼吸空气,姚述已拿了房卡迅速把她扯上三层。 这是离婚礼地点最近的酒店。 姚述手持房卡不顾她心神震颤刷卡开门,推门的一瞬间姚简的下颌便被他强硬地捧住。他深深地望着她,姚简有些怕了,姚述好似是没魂灵的,他同样喘着粗气,面颊上却是无血色的,这不符合常理。 姚简强忍着奔跑后胃中熊熊燃烧的焦灼感,她想,或许姚述从没存在过,他是她在想象中女娲造人般捏出来的人偶,专门用来和自个儿做对的。 但他攥住她下颌向上抬,指节粗暴地固住了她接近散架的下颌骨,姚述和她一样都是肉体凡胎,眼神令她熟悉又陌生。 不由分说地姚述的唇对准她的,向她沉默而又气势滂沱地压下来。 仰头挣扎才堪堪躲过,却还是被他吻在唇角留下一道牙齿的划痕,那些流星般陷落的吻布满她面颊的每个角落。姚简收紧双唇躲避着,她推他却被他抱的更紧,流星实则是天外来客,是毁天灭地的陨石,一不小心就会将皇天后土砸个粉碎。 同归于尽(H) 要和她同归于尽似的,姚述将她压在门前粗暴地掀开她的裙装,攀上姚简的腿根悍戾地扯下了她紧贴肉穴的内裤。她下半身登时钻入凉气,姚简打个哆嗦,耳畔有腰带扣咯吱解开的响动。 除了姚简肩膀旁已零落滑落的单肩包外,他们什么都没带,包括作为必需品的避孕套。姚简仓惶地躲着他的吻,以及姚述向她身下滑去的肉棒,姚述正撕咬、亲吻她脖颈,肉棒圆翘的龟头则抵住姚简瑟瑟发抖的花核,粗旷地拍打。 “你冷静点儿——姚述!姚述!”她扭着腰想逃,却被他伸出手臂钉在肩膀前,被紧紧框住,姚简叫他的名字,重复几遍后声音由惊恐组成的尖利,逐渐融入进一丝旖旎的欲情。 生理作用下姚简还在瑟缩的双腿发着抖,姚述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我什么时候把你生吞活剥了……”音色像他的手法一样粗粝:“说算了就算了,天底下没那么简单的事儿。我要是能忘了你就好了,姚简,你……你不能这么说。” 黏着爱液做好润滑后的肉棒抵在姚简菊穴前,她知道躲不过了也不再求饶了,捶打着姚述触碰着她的每寸肌肤。他们每次做爱都务必耗尽心力像在短兵相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挺动肉棒深探入她菊穴中端,粗莽地再挤,姚简含着热汗咬在他按住自个儿的手臂前,低着头不松口,他越是向她身体里挤,她咬的就越是紧。 两排齿贝像她菊门后的幽径,死死咬住姚述,直至口中再度弥漫铁锈气息。 面对面互不服软地僵持,姚简落了下风,姚述的肉棒畅通无阻开始在她菊穴里抽插,没有碍事的保险套,肉棒凸起部分便粗暴地紧贴着她的肉壁。 并拢双腿保持站姿的两人下体贴合地严丝无缝。姚述鬓发湿气腾腾,将姚简的脖颈染湿,囫囵着要把她吞了。还说不是生吞活剥,他的呼吸已径直钻进她皮肉里同她骨骼融为一体。 淋漓的汗水在湿热的空气中浮动,整个房间便充斥着情欲淫靡的肉香,姚简白玉般光滑的腿根被撞的通红,从丹蔻般艳的肉穴深处抖落出厚而黏的爱液,洇湿了姚述抽插她菊穴的肉棒根部。 刺激之下姚述眉头紧皱将她抱起来扔在床上,姚简随即鼻音粗重呜咽着蜷缩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菊穴轻揉。说不上是疼还是舒爽,菊穴处传来阵阵蚀骨的瘙痒以及难以忍受的垂坠感。 “姚述,我操你——” 骂不出口,他们共享同个爹妈。 她只有无能地扭动身躯被他再次肏进菊穴,最开始撕裂般的痛楚还未烟消云散,垂坠感倒是得到抒解。 背对着姚述坐在他身上,两腿被他掰成M型,姚述用手臂搭住她膝关节背面凹陷的后窝,这姿势令她细线似一条缝的肉穴完全暴露。 舔舐着她骨感的背,姚述感受着姚简菊穴里的肉壁有生命般的舔嘬。愈来愈紧,他就愈来愈乖戾,在她后穴粗暴地打桩,姚简的尖叫灌进姚述耳朵里都像天籁。 龟冠如伞在她肉壁中不断膨胀长大,暴涨的血管隔着一层咫尺距离剐蹭着姚简寂寞的肉穴。花核已胀气般鼓起,菊穴处的垂坠与充盈愈发衬托肉穴的弱不禁风。 姚简鬼使神差滑下手掌向花核揉去,才刚摸到花核,姚述打桩的速度更快了,她手一偏由摸转划,肿胀的花核顷刻间吐出淫汁。蜂蜜般透亮黏腻地顺着空荡的肉穴划向菊门以及菊门下方姚述滚远的阴囊。 触电般寒颤,她淫叫着呻吟一声,弓腰向后瘫倒在姚述胸膛里,双手也旋即软在身后抓住了一塌糊涂的床单。 姚述却不肯放过她,她下体吞吐着烙铁般硬的肉棒,肉壁在淫汁飞跳时猛地紧缩,令姚述舒爽非常。 他将挎着她膝盖后窝的手伸长,锁住了姚简的后脑,她便像被他迭起似地,被他狠狠地向下压。双眸视线咻然从天花板转移向下身,甚至可以看见他无套肉棒抽拉的全过程。 下身湿淋淋的,这姿势使得姚述再度长驱直入,蛮横地肏她,姚简摇头想避之不看,发软的脖颈却被他锁住不得不低头看向交合处。 她连说了几个撕心裂肺的不要,耳根红如丹朱,红晕像快感般扩散至全身,猛地身子一弹,迎来一波昂扬的高潮,飞溅的爱液淙淙重刷着交合处旋即划出道抛物线,泼洒在了半米外的地板。 眼睁睁看着他肏进,肉穴便饿肚子般泛出呜咽声响随即弹出淫汁,噗嗤噗嗤地外溢,百十来抽有余淫汁仍旧源源不断地随着抽插而飞溅。 姚简已模糊了时间概念,还是姚述细长的手指刮住她脖颈深处用力一次,近似于掐住姚简的脖颈,发出一声低吼。她有片刻的窒息,双唇抖动,菊穴深处顷刻被白灼射满,双眸失神地用余光瞥向窗外,婚礼大概已结束了。 姚述终于放手。姚简无神的双眸再度转回,用仅存的力气抬腰,精液便顺着捣得嫣红的腿根蜿蜒而下。她站都还没站稳便被他再度拉倒,姚述气喘着揉捏她的身体,苦闷地不知道还能怎样占有她。 红似朝露枫叶缀于眼底眉梢,姚述眼眸湿漉婆娑,嗫嚅道:“你不能这么说,不能轻易就算了。” 狱警 她回来工作的第二天,同事口中近些天常迟到早退的陆经理鲜见地按时上班。 约莫快到中午饭点,陆东羿若无其事地从她桌前路过,手掌划过,指关节敲击在姚简桌前,其他同事还在埋头苦干,对陆东羿和她之间的暗号一无所知。 姚简在几分钟后推开消防通道,陆东羿倚着沉重的笨梯正在等她。 他随口问了句:“婚礼怎么样?” “还成。” 陆东羿见她低垂着脑袋以为她生自个儿气了,这些天他确实对姚简疏于关心,于是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马上走了,今天晚上你陪陪我吧,”陆东羿手指摩擦一下,仿佛期间架着支空气制成的烟卷,他抬起手来便抖落出莽莽白雾,醺得姚简辨别不出他是哭是笑。 看姚简沉默是金,他继续说道:“没说上床,你纯洁点儿。明天早上九点的票,我走了说不定就不回来了,别以为我是飞大洋彼岸度假去了,我是进修去了。没想到吧?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这一趟不去不成。” 这段时间他所有的古怪都来源于家人的几通电话,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觉着自己幸运由倒霉,过了二十来年潇洒日子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建功立业的宏图。他跟姚简道了个歉:“我不是故意晾你。” “不过都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群小孩儿抢座位,挺别扭的。”陆东羿忿忿不平,他把自己说的很是年长,实际他比那些被他叫做“小孩儿”的学生没大几岁,身上却没那股子唯愿青春永驻的心气儿。 陆东羿扭脸望向姚简,神色怪异,胸膛起起伏伏像是被冷空气噎住:“离开前我想和你在一起,聊聊天就行,咱们是不是还没太说过话?” 总的来说陆东羿是个怪人,她看不明白他。 他说他忠厚老实一心接管家族生意的老哥摔断了腿,听说是见客户约在马场,还没等跨上马鞍就大头朝下栽到了,幸亏只是摔断了腿,也算是因公负伤荣归故里。 为了生意殚精竭虑的亲爹这才想到——我还有个流浪在外的儿子,虽然那小子不学无术,是个蒸不烂煮不熟的滚刀肉,但到底是姓陆。 这年头的人都玻璃似的脆,摔断腿的比比皆是,光这些天听到的就有俩,陆东羿的老哥还有伴娘那在家平躺的丈夫,说不准陆东羿他哥就是伴娘老公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巧不成书,谁又说得清楚。 她和陆东羿在餐厅里聊了很多,大都是陆东羿同她分享,姚简默默地坐在对面微笑着听。他讲的东西挺有趣,和她不一样,他学校的名号响当当,纪律森严。但好在他是个刺头,过的还算有声有色。 过去他看见有人醉倒在学校旁那颗大榕树下,吐的东倒西歪,他才走过去想踹两脚告诉这人,快别睡了,一会儿老师来了。运动鞋才伸过去,那人扭脸转过来,居然就是他们老师,也因为抓了老师小辫子,他后半学期混得更是如鱼得水。 归根结底,陆东羿挺怕麻烦,并非路见不平一声吼,是因为大榕树下藏着他的游戏机,他怕叫人吐死机了。 “我说这么多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姚简,我觉得你这人特神秘。”陆东羿靠着镂空雕磨的椅背,头顶是昏黄的竹灯笼,将他眼眸映衬得布满疑窦:“你背后肯定有个惊天秘密瞒着我——” 姚简微笑着的神情似乎一霎恍惚了下,定定心神,她说:“没有,我这个人就是无聊,没你想的那么好。” “不可能,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退役的宇航员还是说你在看守所当过狱警?要不然怎么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我当过狱警。”姚简举起高脚杯同他碰杯,陆东羿心领神会地将杯体撞个满怀,碰撞出透明的火花。 “我就知道。” 他们俩本质上都不太着调,只是陆东羿比她外放,他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总显得风流,姚简则内敛隐忍,藏得深埋得好。 从餐厅里走出来已接近黄昏,天边流线状的火烧云波澜壮阔。她想仰头看天边流云,扬起头却只能看到将她圈在怀中的陆东羿。他往姚简手里塞了张东西,那是一张覆着防伪涂层的淡色请柬。 “10月底我表妹结婚,我会回来一趟,你考虑考虑。”考虑考虑去见他,如果她真的去了,就当他们有缘有份,陆东羿轻声吻住她:“我挺喜欢你的,没掺假……但选择权在你。” 不仅姚简看不明白他,他也看不明白姚简。 天不怕地不怕的陆东羿在此刻颇有些心软,掺杂着紧张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她敛起笑容,神色过于凝重的脸颊。他嘴角逞强地上扬,这样的患得患失太不像他,陆东羿也有些无可奈何的烦。 他拿不定主意,姚简对他是怎么想的。 他们关系特殊,春情泛滥不代表爱,连亲吻都可能只是厮磨中的调味剂,不必点缀任何特殊的注解。 姚简对他的回应正是又一个绵长的吻,撬开陆东羿的唇,舌尖绵软地滑入他牙蹚,陆东羿照单全收环着她的腰闭上双眼在夜幕降临前同姚简接吻。 云霞明媚飘环着远处影影绰绰的高楼大厦,无声蔓延在姚简心间,如同一张蛛网纵横交错将她跳动着的心脏缠裹成茧。陆东羿是闭着眼睛的,姚简却是瞳膜处森气昭昭做红粉骷髅,凝视着对面绿化带后方模糊不清的人影。 人来人往大都我行我素,对当众亲吻的男女视而不见。 唯独他扶着喝醉的同事久久驻足,寡耻鲜廉地同她毫不避讳的目光对视。 也许是姚述做的太过头了,姚简好些天不同他说话。做爱时宁愿咬着被单闷哼,等结束后自个儿明明筋骨俱软,也要爬起来抽纸巾擦拭泞浊不堪的下体,抗拒他来帮忙。 她在找机会报复,想成是报复,姚述才能好受点儿。 姚简忘情地同别人亲吻。 上次吻她久的像前世,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姚述才最后一次吻了她。屈指可数的吻历历在目,无一不寂寥。 姚简那双蕴着腥臊的眼眸正越过陆东羿的拥抱凝视着他,露骨地灼烧着姚述裸露在外的肌肤。 本能 公寓布局设计较不合理,楼道处空间狭窄,最早买下公寓房间的业主大为光火,上书电视台、消费者协会投诉货不对版,同当初售楼处巧舌如簧的宣传有天壤之别。有泼辣的业主还在公寓外租了辆大巴车拉横幅,鲜红淋漓几个大字:“还我楼道!” 姚简年逾古稀的房东同样深受其害,收房租时都要煞有其事地屈着臂膀同她痛骂开发商没良心。 在居民口口相传的促狭楼道里她和姚述狭路相逢。 她想他是疯了。 楼道里安装的声控灯常失灵,物业已成了撒手掌柜,在黑暗中姚述屈着伸直就将抵住对面墙壁的长腿,大剌剌地坐在姚简门前,头发衰草似地垂下,看到远处浓得驱不散的一道影子驻足,他冲她摆摆手打招呼。 “别在我家门口坐着,叫别人看见了算怎么回事儿。” 姚简调整好心情,按部就班地走到门前打开指纹锁。 “没关系,叫别人看见了咱们就把户口本拿出来,关系摆在那儿多好解释。” “咱们俩早不是一个户口本了。” 离婚后她的户口就随着姚朝伟迁走了。那年她应当上高一,正是青春叛逆期,不但被父母你来我往的漫长告别吵的心烦意乱,还被姚朝伟稀里糊涂地搞错了学籍。要不说他粗心,连闺女的档案都填错,从下至上把学籍档案交上去,又从上至下让教育局给打回来。 导致已经念高一念了一个学期余俩月的姚简,哑口无言地又念回了高一,她复读复的心不甘情不愿,同龄的朋友突然成了学长学姐。 高二时在操场跑步往三层看,正准备高考冲刺的班级里每个人像圈在画中。有几个原本跟她特好的朋友和她已没什么话聊了,面前都摞着比头还高的几沓史地生,要么埋头学习要么埋头睡觉。 她茫然若失地看,直到体育老师喊她归队。 这回合姚朝伟落败,却把姚简打的措手不及,她想着李继红肯定不会这样马虎大意,她没见过自家四姑来串门的时候说姚述和淇淇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乌龙事件。 人都这样,朱砂痣和白月光,明知道不可兼得,还总想着心里那轮柔光。 卧室里,姚简把自己一锁就是好多天,给空气甩脸子,那段时间她没少在床上跳,跳地三尺高摸到棚顶连床垫弹簧都咯吱作响。 “就算不是一个户口本了,我关心你不成么?进了医院我都不能替你输血,就我不能,这么特别的人关心你都不成么?”姚述耍赖道,在她面前他有时特局促,有时又得寸进尺。 “你关心关心自己得了,”姚简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最起码别在我门口撒酒疯。” “我只喝了几口,没醉,我一喝就头疼喝不了太多,”姚述骄傲地昂起脑袋:“所以我比别人都清醒。” 不想和他废话,她回房间洗澡换睡衣睡觉。 静默的房间指针转动的声响近似于用指甲挠黑板,以秒计数划出时间的回音。 闭上双眼简单,难的是入睡,姚简翻来覆去。 天气预报说今天正式换季,所以天会特别冷。姚简躲在软绵绵的鸭绒被里一点儿也不冷,但她还是睡不着。胸口像被铅块垂坠着击打,瓮声与指针声重迭回荡在她脑海里回荡,像一场旷日持久的精神虐待。 睡不着也醒不好,姚简鲤鱼打挺似地掀开被子,像跨过条狭长的河水,脚掌冰凉凉的踩在地板上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她推开门抱着臂膀,盯着令自己失眠的始作俑者口气冷漠:“进来。” 姚述乖乖地站起来,在门槛处失去方向感地踉跄了下,她没管他,径直钻回卧室床铺,钻进还有余温的被窝,咬牙切齿地将眼睛再度闭紧。 “姐,晚安。” 卧室外姚述转动脑袋,双手顺手要插在裤袋,旋即滞了下,最终将手搭在墙边。 以往姚简看那些裹脚布似的爱情剧,他随便地瞥了几眼酸出鸡皮疙瘩,剧中女主角滑头的亲戚总是插着裤袋翘着二郎腿,和主角一家缠缠绵绵到天涯。 古板的爷爷来家里串门捎带着也看了几分钟,对这类体态指指点点:“看看像什么样子,像流氓。”姚简煞有其事地点头搭话:“爷你也觉得吧?演的好夸张。” 为了不当流氓姚述戒了双手插裤袋的习惯。像人生下来就会翘二郎腿,双手插袋在衣裳这项伟大发明浮出世面后,于姚述而言也算一种本能。幸而他是个意志颇为坚定的人,连本能也能克服。 牛奶 姚述对房间布局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像在自己家中一般熟捻,姚简躺在被窝里耳边响起琐碎如蚊的响声从厨房穿梭至沙发,又从沙发荡到卫生间。 他去厨房轻手轻脚地开火煮了两个鸡蛋在额头前滚,哪里看来的土方子,说是缓解疲劳的,他没醉但他头疼得厉害。坐在沙发上姚述扯下被他松得略显邋遢的领带,解开了衬衫前两颗扣子,冷气钻进他颈窝里,可他还是焦躁。 于是去冲凉,拧开冰凉的洗澡水,姚述捏着鼻子打了两个喷嚏唯恐吵到她做梦。 再出门时桌上放着牛奶,姚述囫囵着擦头发的手掌在看到牛奶时动作变得异常缓慢。 姚简还是认为他醉了,牛奶是用来醒酒的,就跟巧克力是用来缓解八百米测试后遗症一样。 掀来掀去的被窝被折腾得暖气少了大半,还好姚简未受影响,她身体轻飘飘的,这是她睡着的先兆,直至姚述掀开她的被子,呼吸沉沉地从背后抱住她。 冷沁的布料贴着她的脊背,姚述裹着件从她柜子里翻出的宽松t恤,那是她买的无性别常服,原本是要当睡衣穿的,但大了至少两个尺码,穿上太过松垮她就没再穿过,也懒得退,团起来放进衣柜角落里。姚述眼睛够尖:“借我穿一晚。” 他用头顶抵着姚简的脖颈,发丝像柔软的胡渣刺进她皮肤。这是姚述唯一不想克服的本能,如同胚胎贪恋子宫,肌肤相贴的温暖令姚述幸福的有些心酸。 “你睡了吗?” “我睡了。”姚简瓮声瓮气回答。 “趁你睡着了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姚述的手臂穿过了她抵住床单的肋骨停留在她胸前:“姚简,我不记得徐青青是谁了,我自己高中初中那些人我谁也不记得了,说不定我患了失忆的毛病。但我还记得你在隔壁市的那个家在哪儿——你和爸住在兴华街道邮政银行对面, 那个小区建了得有几十年,你有间自己的卧室卧室里放了个手工制的桃木书架,是从二手市场里淘回来的,摆满了书,有的你连塑封皮还没拆。床头是张海报,贴的是上美的《哪吒闹海》……”姚述倍感有趣地笑了。 笑声干哑,停顿片刻,他继续说下去:“还有,你学生证上的相片拍糊了,去景点时人家不认,你就在景区外面坐了半个小时边坐边抽泣。景区工作人员看你哭了就破例放行喊你进去,但你根本是假哭的。” 月盘混沌地悬于天边,自他上床那刻起姚简始终是睁着眼睛的,她亲眼见到月盘旁拱月的星辰在一颗颗消散,在陨落前往往最亮。 关于她的点滴他说得分毫不差,可姚述一次也没有去过她在别处的家。 这些细节是东拼西凑得来的,源于姚朝伟彩信传来的几张照片,还有他们热心肠爱管闲事的双方亲戚们。 他们说起姚简和她的倔脾气还有她偶尔显露出的小聪明,姚述泛泛地听着,表面看来像他过耳就忘。如果他不说姚简不会问,她满心还想着如何对他报复,不惜代价地以毒攻毒。 目光灼灼绕过陆东羿因动情而紧闭的双眼,透过陆东羿耳侧广阔的城市街景望向姚述,耀武扬威般炫耀,最令他介怀的不是这个。 是姚简意识到姚述在马路对面前,他看到的姚简是陆东羿怀里笑靥舒展的女人,身披霞光自在温柔,她已经很久没如此轻松、快活了。 恍惚间好似看到了过去的姚简,那个跟在他左右,对他时而不服气时而关切的姚简,他们也有过好时候对吗? 姚述那瞬间有点儿恨姚简,他知道他不配,但这由不得他。 现在姚述再次想到钻心刺骨的那一幕,想到的除却他和姚简在医院暗角里不见天日的最后一吻,就是她的笑靥。 他能想象得到姚简会喜欢陆东羿这样的男人,陆东羿长了张好看的脸盘。 外貌主义令姚简深受其害,她过去捏着他的脸叹口气说,姚述,你要是长的丑点儿也就算了。言语中对姚述没长成张抹布拧干似皱巴巴的脸深感遗憾,那是他们上床以前了。 从初次同床共枕后,她就不再评价姚述的长相,仿佛他什么模样再与她无关了。 真正的妒恨是麻木的、平静的,深入骨髓与呼吸相融,如他揽住姚简腰肢这般。 “你没像我想你那样想过我,你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抱紧姚简,姚述将话说的一字一顿。 火车 来到她公寓的这一路上姚述昏头转向,开着车方向盘打左转,迎面驶来一辆迷彩色越野,越野车副驾驶位置坐着的是位孕妇。 姚述觉着自己眼花了,他看到孕妇就想到姚简口中的徐青青,导致他的目之所及被面目模糊的徐青青填满了。 他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但姚简没提到的陈遇凯却令姚述刻骨铭心,过目难忘。 她的同学们只在毕业典礼上同姚述有过一面之缘,她那个当混混的前男友却早于所有人见过他。 在姚简高考冲刺的最后一学期,姚述这天下午本该在学校里打篮球,淇淇来找他打算通知他今晚妈要带他们俩下馆子。 方才李继红来见姚淇淇班主任聊女儿的学习,姚淇淇最近成绩直线上升,李继红听班主任夸她教子有方听的心花怒放,当即拍板决定要带两个孩子找间馆子潇洒。 路过姚述班级时发现姚述正午睡,就没去打扰。 他不费吹灰之力考进了姚简朝思暮想的五中,但不知怎的兴趣缺缺。 淇淇好命,她升学时原本专司教育高中生的第五中学辟出附属初中,说是两所学校,实则分成了初中部、高中部,比邻相接相距甚短。 活蹦乱跳的姚淇淇没见着她那个万人迷老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红彤彤的,撅起嘴巴问他同学姚述去哪儿了?他们说没看见,八成又逃课了。 淇淇大失所望打道回府,她胡思乱想,姚述怎么总逃课?他不会是送徐青青去参加奥数比赛了吧? 彼时姚述坐在绿皮火车的4号车厢。 烟味儿、泡面味儿混为一谈,乘务员衣装挺拔从中央堆迭行李的狭窄过道推车走过,操着浓厚的口音推销小车里的瓜子花生以及没人想要的干瘪蓝莓干。 硬座硌得他浑身肿痛。 姚述孑然一身地下了车,按照车站前的路标指引转交通工具坐上公交车,公交司机说他这是120路:“你想去铁路中学得拐进南方街里面——”周围热心的大娘搭腔道:“到了就好找了,铁路中学旁边全是麻辣烫店。” 鳞次栉比的麻辣烫店挂着大同小异的招牌,老板、老板娘们脸上都挂着大同小异的笑容用以招揽贪吃的高中生客户。 姚述找来时恰巧看见姚简出门,这天周五,姚简所在的高三年级照常提前休假,美名其曰减负。 隔着许多个被剪的平整的脑壳,姚述在躁动的人群中遥遥一眼认出了姚简,像溺在海里,眼里只有一个太阳。那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能闻到她后颈的气息,是迷幻而浓烈的水香。 在除夕夜她用肥皂水清洗过自己的后颈,那气味仍历历在目。 她背着书包往外走,脚步轻盈目不斜视。姚述希望她看他一眼,但她始终没有。他想叫她,却突然间迟疑了,他该叫她姚简还是该叫她姐? 在他迟疑的空档姚简跳上了某个人的摩托车,须臾之间已绑好了塑料质感的头盔,姚述心里咯噔一跳,这也许就是她说过的那个男朋友,长相娃娃脸,确实有些许像她口中说的那个明星。 “男朋友”尴尬地打不着火,姚简坐在摩托车后座像等的不耐烦了,摘下头盔拍拍这人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他便挠挠后脑勺跟在姚简屁股后头走。 同样跟在他们身后的不止有同方向回家的高中生,还有姚述,他看上去和这些筋疲力尽的高三生格格不入,跟踪的技术却浑然天成,跟了她一路也没有引起怀疑。 姚简和那人一前一后走进什么地方,推开大门两人便消失在门前,姚述跟过去,他仰头呆滞地读着深色匾额下浅亮的文字——警察局。 看到姚述进门穿制服的警察还以为他是来拍身份证的,摆摆手说“小伙子明天来吧,今天照相机刚故障,你明天早点儿来正好用新机子。”姚述解释道他着急忙慌地冲进来不是为了来拍身份证的:“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拿保温杯的老干警警觉起来,铁路中学最近不太平,有辍了学的半大孩子看了两集古惑仔就来学校“逞英雄”当拦路抢劫的瘪三,好些个学生都被家长陪着过来报警,哇哇大哭说叫几个流氓恐吓了,他们说不给钱就要用甩棍敲破人家学生的头。 姚述的头还没破,还好,约莫还是恐吓阶段,没出大乱子。几个年纪小的警察闻声赶来询问前辈,姚述这种情况用不用填表?当事人姚述解释不清,忽而变得嘴笨,他说:“没人抢劫我!我来找人!” “那你倒说你找谁呀?” “我找……” 姚简看到的便是姚述的百口莫辩,她在左右两个警察以及班主任的陪同下从警察局二楼走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 铁路中学旁最为火爆的麻辣烫店名叫“真记骨汤麻辣烫”老板娘名字里带个“真”字,起名起的简单粗暴,若是中午饭点店里便乌泱乌泱挤满学生,偶尔还有凑热闹的老师打包带走回办公室品尝,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姚简从来抢不着座位。 只有现在这般时间,学生们各回各家,店中才终于冷清下来。 姚述坐在塑料板凳上,骨汤罂粟般的香气扑鼻而来,坐得久了也不见弱化,面前的汤面纹丝未动,他却感到自己身上已浸满了麻油辣椒的味道。 姚简比他老道,百无聊赖地翻着炸货菜目表。菜单塑料封边,笨重、油渍渍地,令她葱白的手指更显轻盈。 “他叫陈遇凯。” 姚述猜的没错,陈遇凯正是她提起都眉飞色舞的前男友。 哪吒 在这个警匪斗争的故事里,陈遇凯作为当仁不让的主人公,忍辱负重地打入了敲头作案的抢劫团伙。 作为新世纪的好公民好卧底,收集了团伙全部成员的个人信息,以及五名成员的根据点老巢——铁路中学后身那间可以包夜的黑网吧。 姚简是证人,她戴着厚眼镜片的同桌被人敲了头。 同桌全权委托她代理作证,周三晚上他在路边走得好好的,从小树林里居然钻出几个膀大腰圆的悍匪,抢走了他的书包还不成,随手捡了根树杈敲了他的头,恰巧敲掉了他的眼镜。 他一恍神,栽倒在左脚边的石头前,登时头破血流。 她的倒霉同桌是这起敲头案里头一个因树杈而非甩棍负伤的,也是伤的最重的。据说医疗费上万,这几个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要勒紧裤腰带赔。 “这是你弟?” 姚简沉闷地嗯了一声。 陈遇凯去年改邪归正,尽管铁路中学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但隔壁县城的中学还是愿意接纳犯过错的陈遇凯。 其实他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可惜形象使然,看着就不像个好人,连和他相似的男明星都是演反派出身。 只能说群众的眼睛偶尔也不大雪亮,陈遇凯干过最出格的事儿就是大半夜骑着摩托车从东街骑到西街,被人举报扰民。 其人正经是一热血青年,自来熟地同姚述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姚简朋友,吃了没?没吃的话咱对面麻辣烫走起——” 进了店陈遇凯活跃地问东问西,你们俩是亲姐弟?怎么长得一点儿不像啊?什么?你不在这儿上学,怪不得呢,我说姚简有个弟弟我怎么能不知道……说着拿胳膊笑着怼了怼姚简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眼,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扯开屏障将姚述拒之门外。 黄蜂尾后针,他望着姚简和陈遇凯的亲昵,似咽喉有穿刺。 “这顿算我请你们俩的。”陈遇凯借口拿餐巾纸付过了钱,对姚简使个眼色:“我走啦姚简,你和你弟慢聊。” “明天我把钱还你。”姚简冲着陈遇凯跳出门外的背影喊道,眼见他背对着自个儿摆手示意不用,见他冲对面替他看管摩托车的姑娘伸出双手,二人热烈地抱个满怀。 那女孩儿是姚简的后桌,和陈遇凯交往前还给姚简递过小纸条,问姚简成不成?这是姑娘间的江湖道义,夺人前男友非君子所为。 青少年青涩的恋情像在路边摘篱笆墙前结的野果,摘时小心翼翼好似做贼,得逞后将果实咬在嘴里,咬出满口的酸甜清香,囫囵几口咽进肚。再回过神来便发觉,终日的惶惶不安换来的只剩个啃得乱糟糟的果核。随手一抛,所剩无几的“爱”便无影无踪了。 姚简对陈遇凯的“爱”即是如此。 她提起他时神采飞扬,是由于啃咬禁果时的紧张刺激记忆犹新,咀嚼消化后仍旧饥肠辘辘的腹胃虚空感,则是姚简的个人隐私。 当时手机支付还不普及,车票多用现金结算,特别是公交车,没有钢镚根本不让上。姚简的钱拿去买模拟考试卷了,她如今家徒四壁,从兜里艰难地翻出几张揉皱后抻平的零钱,铺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的数,凑够了姚述回家的路费。 姚述来一次就要叫她倾家荡产。 “我才刚来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姚述目光柔和,一股沉重的情绪袭来,他佯装淡然:“我也不一定是来看你的。我想来看看这儿夏令营环境,说不准下学期我就在这儿找个宿舍住上几个月。 不是我干的什么事儿都必须和你有关,你别误会,我对你没别的心思了。真的。” 舌尖抵着上牙膛,姚述把话说得干脆利落,好似他丁点儿不在乎了。 “那是好事。”姚简柔顺的长发扎成一丝不苟的马尾,她古板、迟钝地认同他。 “对,我也认为是好事儿,所以我能在这儿多待会儿么?就在这店里多呆上几个钟头,我想蹭个风扇。”他食指指向挂在天花板前破败嘶哑的老式风扇。 店里白炽灯刺眼,有蜘蛛盘旋于上结网吐丝,姚简顺着他手指抬头望去,随后目光倾斜,目睹老板娘站在板凳上拿着苍蝇拍对准蜘蛛瘦弱的身躯啪地一拍,黑黢黢的蜘蛛便瘪着肚子直挺挺地掉落在地,如同牛奶里混入一滴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姚简扭过脸从沉默中回过头。 “你信不信上辈子作孽这辈子还?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姚述,你这辈子是来找我讨债寻仇的。” 姚述面无表情,眼窝深陷,看模样确实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她说:“别再来了,再有三个月就是高考我不想分心,我想好好学习,我想考出去,我还有好多事儿想干的,都在脑子里搅成团浆糊了,但我干这些事儿的前提是你别再来打扰我。我没求过你,这是我第一次诚恳的跟你说,我求求你,你就当我不存在你把我忘了吧。” 姚简再次抬起头,她口吻认真:“我给你磕头行么?” 她帮陈遇凯行,他来看看她不行。 姚述眼底深埋的一丝迷狂在发作,他张开被嫉妒黏合住的双唇:“行啊,你磕。” 姚简看了看他,紧接着从座位起身,不顾店里所剩无几的客人看热闹,往他们方向眼神怪异得瞟。双膝如折尺,脆生生地跪了下去。 眼神霎时间由呆滞转为黯淡的姚述把她从地上生硬地扶起来,手掌捏着姚简瘦弱却坚硬无比的胳膊,顿时心如死灰:“姐,不至于。” 他不再连名带姓地叫她姚简。他敲她房门叫她吃饭,他在她房间做习题,他去绿荫操场等她结束跑步……那些时候他都叫她姚简,很多次,多的他难以计数形成了肌肉记忆,仿佛她的名字鲜血淋漓地刻在他脑海里。 姚简无处不在,而后无影无踪。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她膝盖磨出青紫淤痕,站起身来脊梁骨耸人地挺直。 姚简说我送你上公交车。 公交车站前水渍斑驳,姚简和他并排站在肮脏的便民座椅旁无话可说。 迎面驶来的73路公交车如同健硕的老黄牛,颠簸缓慢地鼓动着四个铁蹄般得滑轮。 “就这辆,可以直通车站。”姚简扬扬下巴示意他上车,姚述沉默不语,顺从地做了个进门的姿势。 白藕似的手掌却在电光石火间转头捧起了姚简的脸,她有张多令他难忘的脸。姚述的吻像落在唇上的绒毛,姚简躲他的功力还不成气候,被他强吻,连呼吸都被攫取。 从吻到放手不过两三秒,两三秒后姚简再看清眼前姚述所在,已同他隔着一层厚厚的车门玻璃,玻璃内侧姚述影影绰绰,孩子气地和她挥手。弥留之际的玻璃倒影里则是姚简双唇潋滟、呆若木鸡的身影。 姚述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公交车发动,坐了一车老弱病残,他们还以为姚述是依依不舍和自己的女友告别,感叹这年头早恋蔚然成风。 落座后那股孩子气便逐渐烟消云散了。他如入无人之境,无声地嘬起隐含她体温的嘴唇吹口哨,将姚简说过的话吹成一首小调。 许久以后他仍然会想到姚简柔软而寒冷的唇,继而想起那首小调,姚述闭着眼睛靠着公交车颠簸的窗户等待公车驶向火车站。 这一别漫长如永别,再见面便是她站在篮球场外。 姚简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以为人人都能像哪吒一样,割肉剔骨就能拂去前尘往事。但姚简忽略了结局,最具反抗意识的哪吒,到他位列仙班也没能与托塔天王李靖永别。就算剃骨还肉,孽缘还在。 膝盖骨 “我知道你骗我,你和他没在一起,”怀抱里姚简沉默着仿佛已入梦,但姚述知道她清醒着,她的胸口起起伏伏,若是睡着了,应当更平淡些才对。 他摩挲她的心跳,用他发育过后不再圆钝的手掌抚平她胸口处的震动。姚述眼睛尖,他看到了那张扔在厨房垃圾桶里的请柬,那是陆东羿给她的。电光朝露间他想明白一切——姚简是个乐于走极端的姑娘,为了让他难受她什么花招都使得出来。 对自己在乎的东西姚述总是尤为敏锐,如同食不果腹的野生禽兽看到一小块儿闪着荤味儿的肉皮。 姚简蜷了蜷身子。 李继红胎检时她还被姚朝伟抱在怀里,医院长椅上她讨人喜欢地不哭不闹,两岁的孩子记不清事情,但姚简靠着自己的想象力硬是拼凑出那天全家的喜气洋洋。 刷地瓦白的大墙,红苹果似地红润脸色,周苓滚圆的肚皮里装着小生命,在彩超上显示出一个蜷缩着的胎儿。大夫笑着对她恭喜,孩子健健康康。 姚朝伟心潮澎湃着去掐姚简无知的小脸,圆鼓鼓煮熟的鸡蛋清似地,捏在手里多滑溜,他说姚简你要有小弟弟啦。 “就骗你,骗的就是你。”姚简讥诮着,耳部软塌塌的绒毛却在一夕之间挺动站立,她听到姚述在褪下勒在胯骨处紧身衣般的睡裤。 “你成天除了那档子事儿以外是不是什么都不想?”她冷言冷语地补了一句:“色情狂。” “你老实告诉我,我走的这段时间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么?” 暧昧不清的鼻息烫穿了她薄如蝉翼的肌肤。 “你管不着。” “你再说我管不着我可亲你啦。” “你敢亲我我就咬你!” 她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蓄势待发:“你别逼我,逼急了我随便找一足球队我跟他们挨个好。” 姚述忍俊不禁,他原本用以感知她心跳韵律的手掌上移,她背对着他蜷缩,两扇白玉蒲团似的魅肉并拢,姚述轻柔地揉捏姚简胸脯处的软肉:“行啊,反正你的梦想是守活寡,等哪天你玩儿腻了肯定就把他们当废料都扔了。” 他还记得她小时候说的瞎话,一个字都没能遗落。 “你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我第一个把你当废料扔了。” “那你先嫁我。” 耳畔传来冷笑一声,他们之间谈嫁娶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瞎说的,”姚述另一只圈住她的手则将她手掌摊开和她掌心相贴继而五指相扣,他沉湎于姚简后颈幽兰般的香皂味儿:“我走的这段时间一个也没有。” “委屈了?” 他摇摇头如系绳结般将姚简翻转过来,姚简矇头转向眼前天旋地转,顷刻间月盘消逝无踪,她同他在扩散如雾的月纱下四目相对。 姚述的双眸像块结了霜的冰糖,瞳孔蓊濛氤氲,当中挤满了姚简的身影,他嗫声说:“我都用撸的,想着你才硬。有时候上着课突然想起你了就得逃课找个僻静地方泻火。 我住的宿舍是单人间,原本墙上贴着的是张海报,我给换下来了,海报后的墙面都有些发灰,像咱们家的老房子,像我的卧室,我养了盆花,是你以前养过的香雪兰,我看着它就会疯了似的想找你。姚简,我根本忘不掉你。” 额头、鼻梁、嘴唇,他每叫一个部位就要吻去,到嘴唇时姚简躲闪,姚述苦笑着放弃。 “你叫我怎么忘了你?” 在他宿舍房间贴着的本是玛丽莲梦露的《七年之痒》,他不能将女孩儿的白裙子熟捻地分门别类,却在摘下海报的当刻想到姚简曾心心想念,路过橱窗便走不动路的裙装,它们本是不相干的。 玛丽莲梦露的裙装挂脖露胸,姚简是绝不会选这样的裙子,她当时嫌弃自个儿的胸脯形状,怕扬短避长。 姚简选中的那件同样露出脖颈,是最为简单的款式巧思也不过腰际镂空的雏菊状蕾丝。她对蕾丝的痴迷延续至今,被端正放在浴室里换洗的内衣多点缀蕾丝花边。 姚述冲凉时隔着弥漫清香的淋浴间看到搭在洗手池旁的内衣,会想到她系上前扣搭扣时形态圆润的胸脯,以及勒紧三角裤时被兜住的花穴。 他对姚简充满情欲。 在姚简被姚朝伟带走前,逃课于姚述,代表当两小时家教赚取的可供自由支配的零用钱。他心理素质过硬,教低年级小孩儿不在话下,加之工作时间零活,对穷学生而言是莫大的诱惑。 但危险也如影随形,姚述辞职后的第五天,吃过饭全家人围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民生频道正播新闻。 正襟危坐的主持人报道:“今日午间十二点十分发生了一起恶性挟持人质事件——” 姚述定睛一看,打了马赛克的画面熟悉非常,凭借那株枝桠疯长的柳树他认出事件发生地正是他当家教的小区。 报道称小区里有个穷凶极恶的赌鬼随机绑了人质,跑到阳台前横着刀子向他泣不成声的爹娘要钱,不给就撕票从赌鬼升级为杀人犯。 倒霉做人质的是勤工俭学来当上门老师的大学生,哭得肝肠寸断求劫匪放过他。同样苦口婆心的还有穿戴整齐的民警,劝说不成后趁赌鬼左右张望分心,一枪射在他左腿膝盖骨。赌鬼应声倒地,僵持了四个小时的营救行动圆满结束。 姚简瞠目结舌地说怎么干家教都这么危险?父母在一旁回道你们可别去干,学生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赚钱的事儿还摊不到你们身上。 姚简嗔道:“高中生当家教哪有人要,不信你问姚述——姚述?” 看他发呆,姚简挥挥手荡在姚述眼前,哧哧笑:“吓傻了吧?呆子。” 他在想他抽屉里静躺着的几百元。 姚述拿到的家教钱不再是形容词意义上的血汗钱了,仿佛这上面真的黏着那个赌鬼的血,纸币右上方缺角部分活像他被打穿的膝盖骨。 服装店精明强干的老板娘笑意盈盈地接过几张陈旧发灰的百元大钞,亲昵地对姚述说欢迎下次光临,临走时替拎着包装袋的姚述开门,袋里装有姚简路过时都会看得眼睛发亮的吊带裙。 很多事她不问就不会懂。 如果说错过,他们之间错过最多,阴谋阳谋,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湿了,”姚简的肉穴活色生香,被姚述用发烫的指尖磨出透亮爱液,生涩的身体唯独此处柔软湿暖。他在一知半解的姚简耳边暧昧窃语:“我想肏你。” 朝拜(H) 滑溜溜的扣子如同浸润了油脂的硬币,姚述解到第三颗时用齿贝边缘咬住纽扣,唇齿中蔓延扩散的便是粉汗与铁锈交织的香气。 一半的姚简是铜墙铁壁般的冷,一半的她则是鲜妍脂粉的柔,像他咬开的这枚纽扣,在暗夜错综的月光下浮动着难以辨别原色的光彩。 姚简一言不发,姚述对她说的那些话在她心里搅起怎样的风浪不得而知,或许对她而言没甚么好在乎的。她不关心真情假爱,只为姚述隔着睡衣刮咬着她乳房的触感而沉沦。 享乐其中足矣,姚简闭眼发出一声短暂的娇喘。 随即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她的偏见。当她挡住眼睛就好似姚述所作所为都极尽羞辱,她刻意忽略了姚述讨好般令她湿润的诸多方式。 白虎穴口像从胯下划开的一条细缝,晶莹透亮的冰糖般的爱液覆着在股间,穴肉呈煮熟后的虾粉色,她双腿紧闭,下体暖融融地似烤了炭火烧得滚烫。像块无骨的橡皮泥般任姚述揉捏。 他用还黏着爱液的手指将姚简裤管圆钝的睡裤褪到膝盖处,睡衣扣子在一颗一颗地被解开,直至完全敞开,两团圆润的软肉粉面玉质,两颗点缀其上发红翘起的樱桃在被他撩拨,声音扫过她汗毛竖立的耳廓,姚述引诱着她,对她说:“姐,把腿打开。” 姚简被掀翻,面对着床,服从地微微张开紧闭的双腿,姚述没撒谎,他只小酌几口,缺乏水分的双唇唇角处有些皲裂,划过姚简后颈时好似扎人的胡渣,又似带着齿痕状边缘的皮鞭,压在姚简娇柔的肌肤前有些刺痛,又令她充满性欲。 研磨着洞口的指尖自臀缝起始,逐渐滑进深渊,最终抵住某个硬物,不能再下。 姚述的指腹抵住了她胀起的花核,面团似柔软的肉丘处只有花核是个例外,姚述像不知所谓。指腹按压失灵的开关般反反复复地按压着她气鼓鼓的豆豆,小腹处的紧缩感便如石子落入平江,无尽的涟漪在身体里回荡,他还没有进去,就已令姚简心如乱麻。 拉着她空闲着攥着床单的手,姚述操纵着她的掌心向她身下探去,不断地用催眠似的轻柔话语要她认识到自己现在有多湿,姚简的手便罩在了姚述按压她花核的手指前,少顷指缝中便流淌出兜也兜不住的爱液。 软若无骨的手掌由任由摆布再到抓住姚述耸动的手指,勉强咬牙才不至于发出喘息,叫他停下:“我知道湿了行了吧?别按了……别按了……”却敌不过姚述的攻势,无论怎样制止,他的手指都好似用强力黏合的胶水黏在了她爱液横流的花穴前,拇指还隔着穴口拍打,汩汩水声噼里啪啦地叫嚷。 姚简被玩弄得眼神迷离,抵住胳膊的眼皮终于睁开,抬起脑袋大口呼吸。 姚述总是有偏门的法子软化了那一半的铜墙铁壁,再次从胯下拉出她的手,这一次却是探向他一丝不挂的下体,坚硬的触感令姚简像脑海过电般颤抖,她的手掌弯成一只环状圆圈,圆圈里是姚述青筋突兀的肉棒。 这样的庞然巨物究竟是怎样挤进她身体里?腿根下忽而闪过一丝凉意。惯性真是可怖的东西,连这么粗壮、这么丑的玩意儿都可以感到适应。 自肉棒传导而来的快感使得姚述失守般头脑混沌,他太爱她的手掌,她的花核,还有她的腰窝,偶尔她危险期隔着避孕套都不许他射进去,他会在被她夹出精液前依依不舍地挺身拔出肉棒,用手辅助射在她裸露的腰窝里。 腰窝像山丘的凹陷之地,被污染般乘着异色的浊液,纯洁而淫靡。 他无时无刻不想吻她身体像朝拜一座圣地。 姚简浑身都是专属他的,不论她和其他谁,某些隐秘的习性和敏感之处都是姚述和她独享的秘密,光这一点,姚简想给也给不了别人。 转过头时姚简双眸染着寂寞的颜色,用眼神恳求他似的:“姚述……” 叫他名字就够了。 他退而求其次吻在她额头,旋即压在她身上,抓着她锻炼后紧实浑圆的臀部,用肉棒左右分开被黏合住的花穴,剑指牵丝淫汁汇成的帘幕。姚简在吮着自己的指尖,涂着甲油的指甲盖剪的平整光滑,被她咬出几道棱角。 在蹙眉的一刻,姚简忽而垂头像整个人被穿透了般一蹶不振地捣回床上,指腹再咬一毫就要咬破。 嘴硬(H) 伞状龟头已挤进了紧绷的肉穴,旋即重重一推,整根直捣花心,全然不曾为她预留反应时间,肉棒已脸对脸贴在意志薄弱的花心前,像是不压坏它不安心似地怼出如潮爱液。尽管肉棒静止不动,姚简也已喘息连连:“怎么不动?” 她想动一动,花心处胀痛着痒的生不如死,只盼望着被精力旺盛的肏干。要求不被满足时被上翘肉棒刮起的褶皱肉壁也焦躁地抗议,像下半身不属于她,有了自己意识般,逼着姚简求他肏自个儿,不然就要给她捣乱。 姚述却不许她动,他按着她的腰窝把姚简欲扭动的身体轴心牢牢按住,导致她无助地撕咬面前的床单:“你有本事一直别动,也别肏了,我找别人去——” “你找谁?”姚述倍感好笑地俯身下来,压她压得密不透风,汗渍渍的胸膛贴着姚简的背脊,顷刻间碍事的睡衣已被他不动声色地从卸下:“你得先走出门才能找人,你现在这样甭说走出去,就算动一动都做不到,姚简,你就是嘴硬。” 肉棒在穴肉里不断的涨大,由于他插着不动,过去被强力打桩所掩盖的变化变得愈加清晰明显,姚简咬着的床单前霎时间抛下几滴涎液,打湿了她的下巴,姚述便老练地充当她的家长,用指尖抹去涎水。 下巴处还未干爽几秒,他的手指便顺势伸进了姚简的唇间。姚简偏过头抵抗,他手指便闪着晶亮的液体,无所遁形地被晾在空气中。 “好恶心——”姚简打死不改嘴硬这一项:“你顶着吧,我睡了。”肉棒的触感在她肉壁中愈加明晰,姚述说话时肉棒会随着他的音调稍稍动一动,后果是连绵不绝的小高潮在她体内不断冲撞,说睡着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下除了被他肏到失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再闭上眼睛。 “哪里恶心,更过分的你不是都试过了?口过了,潮吹过了,屁股也肏过了,”姚述捏回她的下颌。分明的下颌线锋利的几乎要刺伤他,可姚述浑然不怕,抵住她花心又是轻轻的一顶:“还是内射。” 像毒蛇,姚述的纯良便是毒蛇背上鲜艳的花纹,他在床上说的每个字都像在对她放毒。姚简当即轻呼,牙齿打着颤,花心深处如同在恳求姚简放下脸面对姚述求饶,不住地蠕动,被顶得爱液四溢。黏腻的淫汁透明发亮,而后被打湿成黏稠的泡沫似的白霜,在洞口处不断堆垒。 淫艳的香气蚀骨般泡软了姚简的骨头,她的倔脾气难以完全施展,只能鼓着嘴巴吞咽呻吟声,数不清自己来过多少次小高潮。 姚简再次挣脱了他钳住自己下颌的手,拼命仰起头,迷离的眼眸追索着姚述似笑非笑的眼眸,感到眼前花白一片好似重影。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恍惚认为那是他的下巴,她要一口咬上去,不能光她一个人难受,想罢伸长了脖颈张开牙齿去咬。 姚述的下巴软绵绵的,她自以为自己咬得紧,但实则力道绵软,甚至有些像撒娇。她要到的也不是姚述的下巴,而是他下唇边缘。 这一吻鸿毛似轻,源于姚简看错,可吻就是吻,双唇相亲时挑逗得姚述欲火焚身。 僵持在空气中手足无措的手掌条件反射地竖起,勒住了姚简吞咽着涎液的喉管。她薄薄的肌肤霎时间被勒紧得泛红,发出纳闷的哼声,这哼声被逐渐扩充。 啪啪的肏干声不绝如缕,如她所愿,姚述开始在她紧绷的肉穴里肆意驰骋,挥霍浪费着淙淙淫水,任床单浸湿而不顾,疯狂的打桩声撞出姚简阵阵臀波。 花心处传导而来的电流感在她五脏六腑中冲撞,继而爆发在姚简舌尖,她想抵抗却难以逃离的舌尖正被姚述不顾一切的吸吮。 姚述在狂热的同她接吻。 像姚简听过的许多有关海枯石烂,天长地久的陈词滥调,姚述身体力行在践行他在她体内刻下的诺言。 这一吻绵延不绝,她才挣扎着逃脱又被他攫取,呼吸成为稀有品,姚简窒息了,她知道姚述也是,亲吻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壮举。姚述的窒息却同她不同,像没有明天般贪婪地罔顾氧气稀薄的事实。 潮吹(H) 横在她喉管前强迫她和自己亲吻的手掌始终保持不动,另一只手则带着脱缰了的占有欲,游走在她每寸肌肤前,不时她裸露着的身体便通体粉红,像全身都是性器,在被他猖獗的享用。 这是她一个吻所产生的连带作用,石榴裙下姚述强悍地把她占为己有。 肏干着她肉穴的巨棒无论是抽插的速度还是力道都令人望而却步,姚简嘴硬但还没到只活一张嘴的地步。她想张嘴求饶,张开嘴巴迎来的却是姚述用舌挑起她的舌头,在她味蕾前留下印迹。 姚述的味道是爱憎混淆的味道,用蛮力在她身下开疆扩土,花心被顶得求饶不止却无济于事,紧缩着的肉壁为求自保不住地吐露爱液,却还是被他肉棒上缠满的凸起的青筋剐蹭糟蹋。 姚简感觉自己要死了。 在被松开那一刻她想拔腿就跑,却还是跌在床上,姚述跪在床上抱住她不住地叫她名字,要她给他,姚简气若游丝,她实在不知道她还能给他什么,却已经被他抱起来套回身上。 被他抓住的手臂战栗着,花核结结实实地抵住了他健韧坚实的身躯。 姚述的外貌介乎男人和男孩之间,依稀还能从他孩子气的笑容中寻到他过往少年时期的一尾遗痕,像他这样的人罕有。 姚简不是,在她身上已看不见她青少年时的旧影,她对一切都不大狂热,连做爱都便好点到为止,可她的对手偏是姚述,他意乱情迷地躺倒,常年锻炼的身体上并无多余的夸张肌肉,是姚简心心相悦的点到为止。 这也是他保留少年气其中一个表征,单薄却不羸弱,体力充足地臀桥般仰起腰腹,姚简在此姿势下唯有岔开大腿,像小时候曾玩过的跷跷板,她被跷到天上去,弓身向后仰。 肉棒倾斜着肏在她水淋淋的膣道,翘起的弧度勾住了她肉壁,意料之内地抻开了她内里持续紧绷着的褶皱,露在外面的部分则倾斜四十五度角,姚述前后摇动着姚简几近悬空的双腿,推着她的腿拔出肉棒,啪地似弹皮筋般发出淫靡的响声,肉棒弹回腹部,连带着抽出划着弧线的一条淫汁。 再肏进膣道两秒有余,即便不抽动,再次拔出便又抽出包润液,反复几次后姚简欲仙欲死。 姚简吸着鼻子求救时姚述仿佛真乖乖听话,打桩的肉棒静止不动片刻,不待她喘息着恢复体力,旋即抱住她放倒,抬起了姚简的腰。 顷刻间她感到自己屁股以下是悬空的,他抓住了她纤瘦的脚踝,提起她双腿按向床头,肉棒始终不见抽出。她又哭又闹,在姚述吻住她珊瑚色双唇前,姚简向交合处望去,打桩速度之快捣得她数不得姚述肏了多少抽,身下白花花的,花心与肉壁连接拼组而成的肉丘痉挛到麻木的程度。 肏在花心上的硬杵如同一根凿开泉眼的锄头,悬空的半身蜷缩着,肉体碰撞抽凿声绕梁三日,在公寓里如同被被含在扩音器发声部位,不住地扩散增强,或许整栋公寓都能听到他们媾和时激烈得近似疯狂的声响。连四溅的爱液都倒流,姚简甚至感到胸口暖烘烘的,好似爱液已飞射到胸前。 失重和潮吹把她的脑袋霍乱成一团浆糊,她暂时在姚述的亲吻中逃离几秒,绝望地说:“先别动我好像,好像要高潮了。”话说的断断续续,是因为姚述还在追索着嗫咬着她的软唇。 “刚才不是来了两次了?”姚述不许她逃开他唇分毫,啄着姚简嘴唇的轮廓,打桩的速度随之稍有放缓:“姐,你好色。” 再这么搞下去她非搞出斯德哥尔摩症,姚述放缓速度后她心里居然有些感激他。 堵胀的膣道汁液仍旧淙淙流过臀缝与小腹,姚简的肚脐处酸酸痒痒的,在她些许回过神来的当下,她忽而感到姚述的吻又开始附着窒息的前奏,姚简预感不好,果不其然才放缓没多久的硬物再度长驱直入,这一压几乎要把她捅穿,是不讲技巧全凭长度、硬度的深凿。 上下两张小嘴悉数被掠,连高潮时尖利的叫床声都没能发出,唇与唇、花穴与肉棒间皆严丝合缝的交合。姚简紧闭着双眸,眼皮湿润地遮住瞳仁,身下猛得一挺,像坏掉的弹簧在报废前最后鼓动,连花核都哆嗦着弹动。 随着姚述抽出肉棒,隔着血肉肌肤抵住她震颤的心脏。潮吹同精液同样来势汹汹,从亲吻中解脱的唇以及洁白的齿贝都在上下打颤,过了好一会儿姚简才发出一声近似于抽泣的鼻音。 喘着粗气以为终于能够休息,可姚述攀上她腿根的手又在警告她,这一夜还没结束。曾按压花核按出淫汁的手指转而就着姚简高潮仰身的弧度探进她才潮吹过的肉穴。 松土般不住变换角度,直到根据姚简圆睁的双眼确定极乐点何在,才改为用指腹抵住极乐点不住抠挖按压,才从潮吹中解脱的姚简即刻用手攥紧枕头两角,待宰游鱼般扑腾乱跳,被折腾得汗水涟涟得脸颊痛苦地拧着:“又来了又来了——” 姚述拢着她的碎发看着她汗渍渍的脸,观察她高潮时仰头不可思议的神情,如同公交车站他吻她时她错愕如斯。姚述循循善诱:“我让你去,你给我什么?” “不知道……” “吻?” 她下体堵塞酸胀,极乐点隐隐作痛,离高潮一步之遥。姚简抓住救命稻草般点头,轻启的双唇挤出一个好字,膣道内不加收敛的高潮便喷薄而出,打湿了姚述的手臂也打湿了她气喘吁吁的敏感肉丘。 长久的潮吹终于枯竭时,姚简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心跳鼓点般律动,纤腰鹤腿扭成麻花般瘫倒。 休息了几分钟后她力竭地想睡,姚述的吻则在她肩膀处泛滥,向上游走…… 老鸨 姚述在抱着她。 以一种极为依恋的姿势拥抱着姚简逐渐恢复体力的身体,他昨晚又住在她公寓。 姚简还是没法儿好好走路,动一动就感觉浑身的骨头架子都像没包好的馄饨,下了锅后全散花了,所以她皱着眉头负气把姚述的手臂掷向一旁,早起时多少有些起床气。 窗外阴雨绵绵,早六点的天空乌云密布恍若深夜,姚简在卫生间拿起牙刷边刷牙边看手机,看昨晚有没有错过任何重要讯息。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弹框里的新书推广信息,某榜单登顶的虚构小说,讲述一个精神分裂患者遇上了几桩错综复杂的谋杀案。精神分裂在灵感穷尽的二十一世纪已是老生常谈,无甚新意。 但姚简没关掉推广通知,窗外细碎的雷声滚动,氛围尤为悬疑,鬼使神差地详细读完简介,再抬起头望向镜子,鬓发紊乱的脑袋上蓬起几缕炸毛,姚简莫名其妙地神游,她想也许世上有两个自己,也有两个姚述。 在他们各自的世界里,有正面反面两张面貌,迥乎不同地在过往生尘积灰。 有她眼中的姚述,姚述眼中的她,进而那面貌同现实中的他们混淆了,以至于他们在某些方面那么喜怒不定,反复无常。 她对姚述的记忆散漫不成型,只在几个关键位置尤为清晰,许多都有关于他们的以前,未能及时更新换代。 连陈遇凯于她都已面目模糊,她不想厘清姚述为什么要记那么久。 姚简往往快意恩仇多些,在她的记忆里,姚述绝不是默默无闻。他在她的过去里意气风发,是宠儿,是娇子,看不起她。 既然如此后来她做再多都算扯平。 他们也有过好时候,就是太少了,少的屈指可数。 姚简是他不成气候的姐姐,是他的对头,是他红娘,她有意无意地当了许多次红娘。 有次低年级的小学妹在课间抽抽嗒嗒地站在她教室门外,隔着玻璃指了指蒙着校服正睡的酣甜的姚简,学妹旁边站着她膀大腰圆的“老大”,嚼着口香糖脸色阴沉地问:“是她?”学妹点点头。 男男女女扎堆的地方就有刺头,有刺头就有江湖。这位老大是高年级刺头中的刺头,能一呼百应,她单独前来反倒显得来势隆重。 “你,出来!”那位校服掐腰,刻意将刘海剪至眉下露出三角眼的学校小霸王指着姚简叫她出来。她有点儿害怕,前几天扔垃圾为省力气,把腐坏的枫叶一股脑儿全捣进了校门边缘的铁栅栏旁边,后来她才知道,那地界已被某些不良少年们占山为王。 “咱老师吃中午饭去了,”后桌又怂又同情地扯了扯姚简的校服下摆:“我一会儿帮你找隔壁班老师来管管,你放心,我听说她打人不疼——” 姚简哭笑不得,吞了口唾液,迈开坚若磐石的双腿往门外走。 “有事儿?”她佯装镇静,可每走一步都像在水泥地里钉钉子般步履维艰,说到底姚简还是怕疼。 “咱们找个地方,就上食堂二楼,”小霸王双手叉着腰打量姚简:“我有事得跟你解决。” “你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回去睡觉了。”姚简嘴硬的要死,她不敢跟着她去食堂二楼。 那地方到处都是剥落的墙皮和生疮似的霉斑,黑黢黢的,连个白炽灯都舍不得安,不打饭的时候连食堂阿姨都少去。小霸王在食堂里拿捏她就跟玩儿似的。在教室门外,后桌已偷偷溜出去请外援了,她尚有一线生机。 “你弟姚述收了人家信也不说回话,”小霸王指着身旁梨花带雨的学妹:“李明希等了他一周了,能不能行你让他回个话!” 又是姚述做的孽。 但好在不是找她来打击报复的,姚简算是松了口气,原本僵持着扭起的眉毛这才缓缓归复原位。她心想他不回可不就是没那意思嘛?那还问个什么劲儿。但她还是松口说:“那我今天回家问问他。” “还有,姚述平常都干什么你也问问,他喜不喜欢骑摩托?能不能打台球,我爸在东街有个台球厅,你让他来,周三周五我都在,他走哪条路上学?你把地方告诉我,到时候我去蹲他。” “那我不成老鸨了!”老鸨就是旧社会拉皮条的,在皮肉生意中做中介商,她是老鸨,小霸王她们就是嫖客。这称呼难听到小霸王当即脸红到脖颈,被学妹拦腰抱住张牙舞抓地一边在空气中冲姚简挥舞拳头,一边大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姚简那刻脑子转不过弯,她没能找出更贴切的称呼来为被委以重任的自己冠名。她感觉自个儿要是答应了小霸王,就是背着姚述把他贱价给卖了。她对姚述就算不是赤胆忠心,也干不出这样落井下石的事儿。 打架 学妹纤细的如同火柴棍般的胳膊到底还是没能拦住小霸王,拳头挥来的时候姚简弯腰胆战心惊地躲开了,下一秒头发就被薅住,头皮发麻,揪心地疼。 小霸王的老爹开台球厅前当了快六年的跆拳道教练,他照片还在市跆拳道馆的光荣墙上贴着呐。姚简怕自己把命交代在这儿,只能闭着眼睛一通反抗,唯恐小霸王会抠眼睛。 还好对手懒,耳濡目染这些年就学会两招直拳。姚简的几个同班同学自然地向着本班人,佯装公正得拉偏架,她才能一脚踹在小霸王膝盖前。不一会儿就听见对面连绵不断的脏话愈来愈小声,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凄厉的哎呦。 乌泱泱一堆穿校服的少男少女七嘴八舌的聚在楼道,有劝架的,有拱火的。隔壁班班主任捧着盒饭火急火燎地钻出办公室,后桌指着乱作一团的班级门口招手叫她:“姚简!姚简!老师来啦!” “撒手!”老师厉声分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残存在姚简颧骨边的拳风呼啸而过,擦着颧骨打在她耳垂旁,她也没消停,老师走过来时她趁人停手,最后再踹了小霸王一脚。 江湖道义点到为止的劝诫算是让她学到狗肚子里了。 “姚简!”要是没有最后这一脚,姚简还能辩解自己是单方面被打,有了这一脚,互殴便板上钉钉了。 * 老师办公室。 姗姗来迟的两班班主任各自训各家的学生,战况激烈,小霸王脸上挂彩,姚简马尾辫后的脖颈被生生刮腻子似地刮出大片红痕。 她背着手被老师数落连挨训都态度不好,于是讪讪地把手放下,两手手掌红得发紫。班主任瞥了一眼,可能也是恨铁不成钢,长叹一口气:“把你家长叫来,你说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姚简不大想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刚要辩解:“我没无法无天,她先动手,我自卫,这是人之常情!”就听到掩耳盗铃式的敲门声自身后虚掩办公室门前响起。原本吵吵闹闹的办公室霎时间安静了。 姚述手里摞着一摞作业本站在半敞着的办公室门外:“报到。” “放桌上就行,”姚述班主任年轻,打断老前辈们训学生也有些不好意思,半缓解尴尬半指派姚述道:“你回去继续考十分钟单词默写,一会儿我批完卷子回去上课。” 姚述放下作业本,他袖子上还别着三道杠的勋章,那勋章熠熠生辉压了姚简一头不止。 她看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始作俑者”深感倒霉不安,她不卖姚述,姚述未必不卖她。 姚述瞥了她一眼,从她身侧路过。姚简以为他要走了,可姚述走着走着又走回来了,他站定了面向姚简的班主任。 “老师我父母这几天不在家,我爸要动个小手术,大夫说情况不大好,要我妈去陪床。” 倒霉的不是姚简,是姚朝伟。 他正如火如荼地领着几个外地客人登山,忽然阿嚏阿嚏连打两个喷嚏:“谁咒我呢?”姚朝伟拿着旅行团订制的小红旗冲着几个语言不通的客人半开玩笑。 姚述的好信誉救了她,姚简想这大概是一报还一报。 离开办公室时和姚述并排走,她说了声谢谢,姚述神色淡然,那双狐狸似狭长的眼睛,瞳仁黑亮潭水般深:“从今天开始帮我拎包。” “啊?”姚简懵在原地。 “除了周末休息那两天,我的包就归你拿了。”这是等价交换,是姚述不出卖她的条件。 好心没好报,姚简揉着生疼的后颈没好气道:“咱们俩都不是一个时间上学放学。” “一会儿放学我在你们班门外等你。”姚述像听不懂她拐弯抹角的拒绝,在她前方不打招呼停住脚步,姚简便撞了上去,撞得脑袋嗡嗡直叫,像有人挖了个坑,她傻了吧唧往坑里奋不顾身的跳。 这时候她又开始讲江湖道义了,绝口不提自己为什么打架,觉着说清来龙去脉就好像向谁邀功似的。 老师教训的没错,她确实爱犯轴。 “放学见。”她好像看到姚述嘴角扬了一下,旋即下落恢复无表情。 抬头看,才发觉已到了班级后门。翘首以盼的各个同学看着暴风眼中的当事人,不免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令姚简免于破相最大功臣,她的后桌围着姚简问东问西:“怎么样?老师找你家长了吗?还是罚你什么了?我可看见刚才有俩大人往办公室去了。” 小霸王无病无灾的父母于今日下午三点钟到了学校,办公室便传出一阵鬼哭狼嚎。侥幸逃过一劫的姚简听得战战兢兢,翻开作业本在上面画鬼符般涂鸦。 她唉声叹气: “要是老师罚我还好了。” 拎包 为了收买姚述,她替他拎了好些天的书包。 低年级和高年级间差了早自习,姚述叫她拎包,就得跟她走的一样早,回的和她一样晚,那段时间除了爸妈喜笑颜开,其余人都说姚述学习学到走火入魔了,愿意主动报名早晚自习。 过了好几天她早自习跑到楼下去给老师跑腿,发现姚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居然觉着他有点儿可怜,他也不学习,只是趴在桌子上补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姚简小声嘀咕,学着诸葛亮捋自己不存在的长须。可她比诸葛亮差远了,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最后她拍板定案,她觉着姚述是为了折磨她。 姚简思维简单粗暴,她嘴里叼着中午学校统一发放的牛奶望向窗外稀疏残败的风景,几缕枯萎的野草摇摇欲坠,要下雨天才这么阴。她想,姚述就是那种看她赚钱比他赔钱还难受的。 为什么呢?我欠他什么了? 姚简伏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放学铃响了得有十多秒,同学看她始终不醒,用手肘推推姚简:“你弟来了。” 姚简的自行车上了两道锁,以防不开眼的小偷用铁钳剪开锁头,骑走她这辆软磨硬泡泡来的代步工具。 骑上自行车,背后便是姚述的呼吸,她说自己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你就是那少爷,将来迟早把我给卖了。” 她对卖不卖这回事耿耿于怀,看不见摸不着的侠义心肠,把姚简憋成了一副因做好事不求回报而苦大仇深的侠女模样。 圈住姚简的腰,姚述坐在自行车后座下巴抵住她肩膀,音色通透清澈,全然看不出他威逼利诱自己姐姐拎包打下手:“我卖你干嘛?把你卖了谁跟我上下学。”说得姚简起鸡皮疙瘩。 “等毕业了我看到时候谁伺候你。” “保不准咱们俩都考五中。” “你不是要我帮你拎一辈子包吧?”姚简如临大敌,双手一松,自行车运行良好的链条刹那紧绷,好险就要连人带车歪倒在路边。 姚述沉默半晌,圈着她腰肢的双手借自行车的突发故障而揽得更紧,他反问:“不行么?” 自行车那脆弱的链条不等小偷剪掉拿去卖钱就先行一步报废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马路。姚简的脚卡在缓慢滚动着的车轮里吱呦一声,还好穿的是大一码的运动鞋,卡进车轮绞链中的鞋尖处空荡荡的,姚简劫后余生松口气,姚述却非要带她去医院。 “总不能我把鞋脱了给你看吧——”姚简不大好意思大吼大叫,压地声音推着自行车就走。”他又说要背她,姚简呲着牙齿:“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份心。”姚述跟着她说她鬼脸做的丑。 他的好心肠没持续多长时间,姚简的自行车返厂维修,彻底没了交通工具的她不必再每天拧干抹布擦车,要提前早起至少十分钟,但换算下来,其实蹬自行车反而还更耗时。 每天早起她都看到姚述已收拾好书包等自己,半点没有取消拎包项目的意思,姚简颇垂头丧气,心想还不如认了脚伤,还能省点力气。 李继红和姚朝伟都有工作要做,早起十分钟对小孩儿来说还好,对他们两夫妻来说则是不堪重负。 有时来不及做饭会递几块钱叫他们出去买早餐,五中旁那个开了十来年只涨了几毛钱价格的油条摊就成了姚简和姚述绕道也要去的必经之地。那时候老板娘脸上还没有麻子,端来豆腐脑问他们怎么出来的这么早?鸡都还没叫就看到他们俩往摊上奔了。 姚简笑着说:“来熟悉环境。” 老板娘心领神会,这又是一个想考五中的。 姚述嚼着炸的酥脆的油条拄着脑袋看她,早起时僵硬的眼眸清浊不分:“你就那么想去五中?” 姚简点头,考五中对她而言算是个私密话题,五中的校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条杠,简简单单的两件套,上过电视,导致她对五中蒙上层朦胧的滤镜,姚简爱美,喜欢漂亮东西。她知道姚述的目标院校肯定不是五中,凭他的成绩大概会往十三中奔。 五中虽好,十三中却是独木桥一根,千万人趋之若鹜,包揽了城市状元榜眼探花前三名。 到时候又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庆祝姚述再探佳绩,这一套流程她都熟。 “十三中我又考不上。”姚简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许未来她高考一鸣惊人,但肯定不是现在,现在她成绩上五中都够呛。她嘬着豆浆不自觉地调转话头:“我问个事儿你别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你经常!”姚简本想这么说,但细想想他好像还真没对她骂过脏话,顶多是阴阳怪气隔山敲虎。 “姚述你平常都干什么呀?除了学习以外你还干嘛?”小霸王问的那两句话在姚简心上扎了根,近些天来和他如影随形,令姚简对姚述的好奇心与日俱增,她知道他逃课。 “我洗脸刷牙吃饭睡觉,” “还磨牙——没跟你开玩笑,你都干嘛呀?有人拜托我问的,我再不打听出来感觉我朋友能吃了我。”姚简支支吾吾编了个瞎话,像捋着自己不存在的胡须,编篡出个不存在的朋友,那时她尚且做不到撒谎面无波澜。 “那就让她吃了你吧,个人隐私无可奉告。”听到她又代人来问,姚述再度摆出固若金汤的扑克脸: “我——” 姚述刚说了一个我字儿,身后传来一串兴高采烈跟铜铃似的声音:“姚简!”是个男声。 跳级 男同学叫什么时至今日早被姚简抛入九霄云外中去了,他对她想来也是,萍水相逢,相互遗忘反而是必然。但这天这个戴着厚眼镜,坐在正数第三排靠窗位置的男同学忸怩地朝她走来。 “找她有事儿吗?”姚述先开的口,他坐得挺直,待同学接近便作出个吃完了要走的姿势,站直身子比姚简的男同学还高半个头。 “你是?”来人扶正眼镜眯着双眼聚焦,等看清了姚述的脸惊喜道:“你是她弟弟吧?就那个余文歌想——”余文歌是小霸王的芳名,姚简生怕他把事儿抖出来,赶忙做作地咳嗽几声:“同学你吃了没?” 他说他吃完了,他来找姚简主要是为了老师心血来潮实验的随堂测验模式: “我想跟你商量商量,随堂测验咱们俩能不能在一组?”随堂测验分为一组的两人未来一学期都要泡在一块互相批错题,美名其曰互帮互助。 “咱们俩可不能在一组,我答应我后桌了,我们俩卷子都换完了。”她和后桌是名副其实过命的交情。姚简争分夺秒地咬着油条,看姚述站起身来她想到看一眼腕表,早自习都快开始了:“我先走了,同学你问问咱班长吧,他好像还没和谁组队呢!” 丢下这句话她把姚述拉走了,走前姚述特地回头冲吃瘪的同学挑了挑眉毛。 她想这算怎么个事儿?那是我同学又不是你同学。 姚简也没细想这茬,她在姚述面前总是对存疑的问题如此轻描淡写,不去深究。 学校前有片茂密阴翳的小树林,堪称情侣届的凯旋门。又一对荷尔蒙旺盛的情侣在匆忙亲热后,连口水都还没擦从小树林里钻出来,把姚简吓了一跳,脚一滑就要栽倒,幸亏姚述在她身后。 这一跳没跟马路牙子亲密接触,反倒跳进姚述怀里,他藏在碎发里的耳朵霎时间红了,姚简又错过没看见。 进校门前姚简早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长吁短叹:“这么大个学校怎么就没人看上我呢?” 姚述侧身擦着姚简胳膊而过,拿起她拎在身后的双肩包背回肩上,遥遥走在她眼前:“你挺不开窍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姚简咂摸半晌,突然想到:“你是不是拐弯抹角骂我呢?”想罢一路小跑给了姚述一拳,没太使劲儿,落在他肩膀,姚述倒也配合,嗷地揉肩膀,秀气入鬓的双眉哭笑不得地扭着:“你这么凶谁能看上你!还得忍你这臭脾气,除了……” “你别除了呀!谁呀,是不是有人暗恋我?”姚简听得眼睛发亮,没有什么比一个匿名的暗恋者更能挑起她的兴趣。 他就是不说。 去她房间做习题总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前几天学校刚下的通知,姚述的跳级考核通过,她真不明白姚述干嘛费心费力准备跳级,他再努努力都快跟她跳到一个班了。 “姚述你别笑了,不就跳个级么?你再跳也比我小一级,见了我还得尊称我一声姐。”姚简昂首挺胸昂过劲儿了咳嗽,姚述忍俊不禁:“那可不一定,跳级这东西又没限制,说不定我再跳一级。” “你不是真想跳到我们年级跳我们班吧?”她警觉地用眼眸扫向姚述,她才看出姚述的笑意带着点儿得意、狡黠,向她证明自己无所不能。 这样的姚述,他说想她,他说忘不掉她。 那年的姚简会笑的前仰后合说:“别逗我了,他哪能啊!” 姚述醒了。 熟练地和她肩并肩挤牙膏,睡眼迷蒙地刷向牙膛,层迭的乌云令人疲倦,姚述也许还会睡个回笼觉去。 一个清凉的如同呼吸般平常的吻,薄荷牙膏的余味在她唇角蔓延,姚简神色如常,少见的未躲。 “你当时逃课都去干嘛了?” 这问题预谋时间长达多年,她敏锐地捕捉到,镜子里姚述惺忪的眼底闪过了一缕释然,好似答案早已准备妥当,只等她问。 “当家教赚点儿外快,我花钱的地方多……我还攒钱买了件裙子呢!你以前喜欢的那件白色的,”姚述动作生疏地比划着那件裙装的款式以及独特的花边。企图令她想起那件她曾朝思暮想的长裙,过时的款式孩子气的装饰花边,现下的姚简是肯定不会再穿了,早该扔掉。姚述却保存下来,他说:“现在就放在我衣橱里。” 她没回过家,没有再回过姚述在的那个家。 “哦。”良久后她回话,简单的一句哦,代表她知道了。除了表示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姚述保留的东西太多了,他就像有个百宝箱,里面藏满了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说,她不问。定格在多年前的一桩不那么遗憾的遗憾业已随前尘往事一道消弭,可阴差阳错地,姚简有些鼻酸。 舔阴(微H) “姚简姐?”对姚简业务水平心悦诚服的实习生特地给她卖了两杯咖啡,附赠一盒薰香:“您最近是不是没睡好?” 午休时间一向泡在电脑前精神抖擞的姚简,罕见地打了瞌睡。 送走实习生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补妆镜,望向自己下眼睑下方挂着得两团黑雾似也的黑眼圈,即便盖上化妆品也仅能掩盖部分。想到这儿,姚简揉着太阳穴,拿起手机给姚述郑重其事发了一段微信,表示今晚要早睡。 姚述秒回,发了个哭的emoji。 隔着手机都感觉要被吸精气了,姚简把手机啪的一扔,退避三舍般靠紧椅背,她是唐僧进了盘丝洞——找死。姚述比盘丝洞里那些姑娘还精力充沛,他上辈子肯定是她的九九八十一难。 今天早上又有住户抱怨,自家遭贼丢了几万块现金,消防通道监控纯粹是个摆设,姚述关切地询问案情,被偷的住户当他是新来的,对他痛陈物业七宗罪:“住在这种地方怎么保障安全?一整栋楼的监控都是坏掉的!查都查不到,他们根本就是玩忽职守拿业主的安全不当回事。” 姚述同情地附和安慰着,他音色朗润,尤为面善,还在气头上的失主没多久就被他哄的喜笑颜开。姚简方才回头去取自己的体育馆通行证,她们有个项目是替新刷好的体育场办周年庆策划。姚述看到她姗姗走出房门,随即和失主告别。 “那是你谁哇?” “我姐。” 姚述走上前拉住姚简的手。身后失主心里犯嘀咕,虽说是姐弟可也太亲密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避嫌。 “你带我进楼道干嘛?”姚简穿的是高跟鞋,消防通道大门应声关闭。她示意自己没精力和他爬楼梯健身,除非她傻了,才要放着电梯不座改爬楼梯。 “最近这楼里有贼,”姚述无辜道,好似他是一片好心秉性正直:“你记得关好门。” “有贼就有贼呗,又没偷到我。”姚简耸耸肩膀无所谓道:“也不至于现在未雨绸缪。”她家指纹锁、防狼喷雾一应俱全,这都防不住只能说是天要亡她,说罢转身要走。 “有贼没监控很危险,姐,我担心你。”他眼睛扑闪扑闪地眨,身体却毫不避嫌地把她压在防盗门前。 姚简不怕贼,她最近怕的只有姚述,像是无时无刻只要他们俩碰见,不分场合他都性欲旺盛。 今天一早由他提到她腰际的肉色丝袜嘶拉一声自腿根被撕开。 有贼不是重点,没监控才是重点。 包臀的裙装被卷起,隔着破损的丝袜姚简衣不蔽体,赫然外露的情趣内裤左右两端是系得结实的绳结。姚述要替她系,姚简满面绯红地拍掉了他“帮忙”的手。 蕾丝质地短小如同比基尼,遮住裆部的部分不过一片薯片大小。 几天前她在床上气喘吁吁,他们做爱总竭尽全力不懂浅尝辄止,姚述或有技巧的撩拨或全凭本钱蛮干,姚简在他胯下被肏的醉生梦死。 结束后躺在他腿根处,舔舐摘下保险套后的肉棒,恶狠狠地用牙齿咬在根部:“姚述你能不能消停两天,我快没内衣穿了。” 他贴心买来的便是这些一眼望去媚冶入骨的贴身衣物。洗都不必洗,姚述兽性发作时常常用撕的。他们血脉相通都能对凌虐产生快感,撕开衣物时的声响像催淫,姚简仰着头一字一句说:“禽兽。”不知说他还是说自己。 在她肉穴里打桩的姚述轻笑着承认,吻着她敏感的脖颈和凸起的锁骨,含住她渗着汗珠奶香扑鼻的双乳。 盘古开天辟地时人类茹毛饮血,那时尚无近亲概念,抛弃礼义廉耻如同野人,他们做爱不用道具时便显得原始,姚简的指甲会划上姚述的臂膀,姚述的唇会寸寸淌过她所有快乐所在,射精前总是仪式性地捧着姚简熏染绯色的脸颊,要她睁着眼睛看精液来的方向。 在她的腰窝,腋下,肚脐,腿根,甚至是脸颊,顺着脸颊黏稠的白浆滴落进姚简如瀑长发中,等到回过神来,姚简会冲进卫生间用花洒洗澡,然后再次被他按在洗脸池旁狠肏。 “我快迟到了——”离迟到还差一个小时,她时间充裕,但左顾右盼唯恐被人目击一对姐弟在无人的消防通道乱伦,她可以想到都市传说里会怎么写。抓住姚述的衣领,姚简被分开的两条腿弯曲着,他的手已探进内裤挪向她肉丘。 姚述的样貌极具迷惑性,他眼角眉梢深蕴的侵略欲望,被他巧妙地用彬彬有礼的、渴求的神色语调掩盖了。姚简喜欢漂亮的脸,而姚述有一张人尽皆知的好脸盘:“速战速决……” 她想要高潮,姚述是疯了,他把她也逼疯了,这些天来的特训般的高潮波涛汹涌,山雨欲来前的堵胀感让她着迷。姚述在调教她,用他的吻和他的本钱,还有他不知哪里学来的技巧,他说A片,姚简将信将疑,姑且算他无师自通。 极乐点被指腹不断进攻,几分钟后姚简如愿以偿,好似劣质小厂出产,需要维修的布娃娃般双腿合不拢,股间爱液沿着肉丘暧昧地滑落,姚述抚摸着她的双腿渐渐下跪,求婚般舔舐着已滑落在她腿根下方接近膝盖处的淫靡爱液。 沿着爱液滴落的方向,用滑舌反方向舔舐,至爱液横流不能遮眼的洞口,粉红色的与她衣不蔽体的浅色内裤相得益彰,姚述解开一侧的绳结,鲜亮的肉穴便好似滑落在他舌尖,从花核处舔弄。 姚述穿戴整齐,西装笔挺单膝下跪,眼神贪婪无餍,鼻尖以下的唇齿包裹住了她的肉穴,真空泵般抽动着穴肉里的空气,仿佛他要把她的灵魂也吸吮殆尽。那场面给姚简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她抓着姚述的头发同他四目相对,怀疑究竟谁在臣服。 下身水淋淋的洞穴被舔舐地愈发湿腻,随着姚简胯骨一紧,又一波高潮袭来,潮吹的汁液随着姚述涌动的喉结滚落进他空荡荡的胃壁。 他用领带擦拭嘴角,像才饱食珍馐般站起身来揉揉姚简的脑袋,捧着她的脸颊如珠如宝般摩挲,唇角还有淫靡的香气暗香涌动:“我送你上班,” 上班于她成了解脱。 逾晚七点在用以商务宴请的私厨店面,姚简打起精神,进门等待这次的客户。 对方是要举办周年庆典的知名本土建筑公司,派了几个代表来谈。 体育馆那边工作已接近收尾,这边目不暇接来了新项目。餐桌前有同事调侃:“听说今天来的都是青年才俊,适龄的抓紧了。”接着被人嘘不专业。 包厢门打开时姚简在看菜单,耳旁传来久经沙场的同事惊艳的一声:“好帅。”继而像青春期小孩儿似地扯住姚简衣角示意她看一个接着一个进门的建筑公司代表,共三人,都算得上年轻,才俊却只那一个。 芝兰玉树,英挺温润,笔挺的西装上那条扎眼的领带由姚简亲手替换。 他演技极高,好似偶遇般惊喜地叫了一声姐。 牵手 “姚简是你姐?亲姐?”酒桌上来自不同公司的几人推杯换盏,姚述仰头将面前辣嗓的酒液一饮而尽。生意就是那么回事儿,攀上人脉关系后,一个赛一个的简单。 话题很快从姚简和姚述的亲属关系跳跃到最近通宵达旦播放的足球赛,随口再谈两句生意场上的话题,这顿酒宴便渐入佳境了。 姚简呆了没多久便站起身来,同事问她去哪儿?她说自己想出去透口气。 隔着隔音效果极佳的大门,雕栏玉砌的国风酒店正中央那颗耀武扬威的金质宝座辉煌厚重,错综的长柱按特地间隔分布,如同巨人之腿,线条均匀修长,姚述他们干的就是这个,他们设计这般巨人建筑的内脏轮廓、血脉分布。 五粮液带着农作物气息的酒香令姚简昏昏欲睡。她往卫生间去,卫生间成了她独特的回血基地,她手足无措时就会站在洗手池边呆立。 酒店的洗手台同样是金碧辉煌的,唯有镜子显得小家子气了,异质一块,周身雕刻祥云,工艺精湛独特,但还是太小,位于分割男女卫生间的中性地带,仅能容纳入姚简的身躯,姚述抱住她时,她仅能从脚步分辨身后有人。 “放手!你不要命啦,这儿不行……”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我抱抱你不会有人怀疑咱们——”姚述只同她分享低语:“上床。”他深知姚简脸皮薄,皮下血管反应过度,当即脸红了。这里不比她公寓的消防通道,监控录像做摆设用,现在说不定就有人能够透过卫生间外的斜角监控看到他们拥抱得密不透风。 她公司同事都在。 “姚述你平常玩儿也就算了——” “那就是平时玩儿可以?” 他还挺会抓重点。 姚述的须后香混合着酒气,她咀嚼着涟涟雄性体香,嚼穿银牙警告他:“你要是再抱我就没有以后了!”她就算再欲如泉涌,也还残存着一线理智。 他这才放手,姚简心跳到嗓子眼儿却仍旧表现地强硬倔犟,从他身旁欺身要走。左侧迎面有醉得东倒西歪的同事路过,嘴里衔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打算往吸烟室走。打眼看到姚简便远远招手。 卫生间开放式中央地带两侧边缘是两堵能容纳两人左右的厚墙。姚述闻声躲在墙后,姚简讪讪地同走来的同事打招呼。 来人负责订位,口气中带点儿讨好也带点儿埋怨。 “你早说今天来的是你弟,早知道咱们上小筑茶宴那儿聊就好喽,我看他都没喝几口。反正这单生意要是能谈下来,不周到地方你跟他说几句好话,他提意见,有时间有机会咱们也不是抠抠搜搜,能满足都满足。” 姚简半截肩膀被厚墙挡住,她点头说好,我回去和他说。同事还不依不饶地絮絮叨叨,喝了酒就这点糟糕,不管不顾嘴里的话往外一句接一句得蹦, 姚简肩膀猛地动了一下,同事懵圈地说:“怎么了?”姚简镇定地回道:“没事,刚才有蚊子。”这只蚊子发出一声极浅的轻笑,同她手掌厮磨。 凸起的指节轮廓分明,粉白的关节中央因惯性留下的关节纹路浅淡模糊,像爱抚般同姚简十指相扣,手掌相贴时姚简掩盖在厚墙后的肩膀仿佛脱臼般轻飘飘的,姚述对她的调戏与历练终于百倍见效,连握手都情欲弥漫。 送走同事,姚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姚述的手,她遭不住。姚述饶有兴趣地作罢,收回手同她咬耳朵:“我想喝的东西你还会不知道?” 姚述说这些不要脸的话时反倒有几分脱俗的意味,没那种洋洋得意的嘴脸,像诵经般清爽,她挺佩服他,但不妨碍她想咬在他肩膀叫他闭嘴。 姚述先回去了,姚简则在门外踌躇,等了几分钟被她用微信叫出来的同事拿着她的挎包问她:“怎么还突然头疼了?”她说今天穿少了,降温闹的,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家了,下次请你吃饭。 同事回她:“嗨,咱们俩多少年了你跟我客气这个。回去好好歇着吧,不过姚简你可有点儿不够意思,你怎么从来没提过你有个弟弟?” 她们在门外窃窃私语,姚述神出鬼没,姚简都不敢看他,梗着脖子便过头向同事交代:“那我先走了。”姚述身边还有他们公司前辈,醉醺醺的等代驾来。和姚述擦肩而过时,他又叫住她:“姐你要回去了?”她背对着他越走越快,身后传来姚述的声音:“好好休息!” 姚简回到家里时天色昏暗,她用清水冲刷自己被握住的手掌心,透过肌肤的红烁烁可见,姚简的脸也红到耳根,蔓延至脖颈,像有蚂蚁在啃噬着她的肌肤,清水能够穿透肌肤也无法穿透她血液逆流中的血管替她拨乱反正。 花洒缓缓下落,姚简褪下丝袜,解开了左右两端绳结,冲刷着发痒的洞口,姚简的心烦意乱才有缓解,即便还未满足她也暂且冷静下来,单膝跪在床上继而仰身栽倒,闭上眼睛想到明天连公司都不再算作缓冲地带,继而想到姚述为她口交时的眼神。 她确实难受得头疼,像心口有东西沉闷地堵住,有羽毛在她身体里不断地瘙痒。起身烦躁地去柜子里搜找什么东西,找到后稀里糊涂没摸到床,在客厅沙发将就着躺下。 翻来覆去的焦躁中姚简强迫自己入睡,差不多二十来分钟,睡得很轻,能听到开锁声,她宁愿是小偷,但录入指纹,入她门如入无人之境的只有他。 姚简紧闭双眼,腰部以下盖着一条小毯,睡觉时面无表情都似愠怒。姚述和她相似,都爱好看的脸盘,身侧有窸窣想动,他蹲下身来用指尖隔着空气刮着她的面部轮廓。 凝注睡梦中的姚简时,姚述习惯含情脉脉地。 但她是装睡,翻了个身背对着姚述,他的呼吸如影随形。 “怎么逃了?”探入小毯的手掌滞了下。 姚简下身光洁,两根绳索系成的内裤无影无踪,臀缝之间有个圆环,圆环下是锥状水晶似的肛塞,姚述恍然大悟拉动圆环,她的身体便战栗地一抖。 股掌(H) 清水冲刷过后的花穴水珠隐含在褶皱内侧,被吞咽却不曾风干消化,姚述圆润的颅骨前是他被揉散了的头发,蓬松而潮湿,卷曲的绒毛如同风拂过的绿茵。 她的手臂修长,修得很短的指甲几乎要穿透蜷起的短发刺向姚述的骨骼,双腿呈人字打开,蓬门外露被他含住。 沙发空间狭小,捧着她蜜桃形状肉感恰到好处的臀部向自个儿嘴边送。如同吸吮一朵即将开至盛时的花蕊,姚述柔软的唇陷进了她水淋淋的花穴里,双手放置在她胯骨边。 当他用带着涎液的舌尖抵住翘起的花核,姚简捧住他脑袋的手掌便胡乱地想抓住什么似地,无节奏的摆动着,连她线条匀称的鹤腿都在摇摆,随着他品尝爱液的味蕾一道躁动。 肛塞连结的晶色圆环同样震颤着被爱液打湿,好似淋了澡般从内到外都湿透了。姚述可惜地对肛塞前的漏网之鱼查缺补漏,下唇轻轻地仿佛涂抹颜料般在圆环边缘上下滚动。 深埋在菊穴里锥形蛋状的主体部分随即上下乱摆,菊穴内肉壁便随着摆动的角度而被扩张,与堵胀感截然不同,仿佛有蚂蚁在从内到外撕咬着她的身体。 姚简咬唇长长地呻吟一声,臀部想抬起却被他按倒,只留髋部无助地挺起,他的唇舌在她胯下加速游走着,湿暖的肉穴也在呻吟般随着姚述的舌技而不断溅出淫水。 在高潮来临前那一刻姚简髋骨猛挺,姚述却及时地抽出舌头,酥软的肉穴内壁便在高潮前夕,懵懂地暴露在空气中。 “睡吧,”姚述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松松领带一头硬挤进沙发里,栽倒在她身边,逼仄的沙发里二人胸口贴着胸口,紧密地不分你我,姚述越过她头顶随手扯来靠垫垫在乱发下,看上去乱糟糟的,鼻尖泛红:“姐,我听你的,今天好好休息。”眼尾带着不谙世事的笑意,笑着和她说晚安,随后闭上眼睛好似准备同周公作伴去了。 内壁深处的瘙痒感旋即剧增,尤其是看到姚述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姚简又羞又恼面颊熟透。话是她说的没错,今天她确实打算早睡的,如果姚述今天没有突然出现,她一梦到天明不成问题。 有人收藏邮票,有人收藏花瓶,她收藏化妆品,高中学业繁忙,她无暇顾及自己的这张脸,成日的素面朝天依然累个够呛,于是即便家中空旷无人,自己形单影只,没有姚朝伟喝止她往脸上画鬼符时。 姚简也仅把化妆包拿出来看看,瘫倒在床上想象着涂在自己眼皮、唇上是什么模样,通过想象来满足自己的爱美之心。 那些花红柳绿的好东西她通通收藏,眼睁睁看着它们生灰发霉。让美好延续,直到它们变质,做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 像什么隐秘的癖好。 姚述也曾作为她的收藏,在他们吃油条时姚述拿起油条布满油渍的包装纸,她当时觉着他凸起的指关节很好看。 如今姚述的掌纹,指腹的轮廓在她体内生热。他的手垫在耳朵旁,和她近在咫尺,那双手曾用来在无人处同她隐蔽牵手,同样也调理着她最初稍显枯涩的肉穴。 肛塞动了动,是她的穴肉在莫名缩紧,张开的双腿中央滑下一条红线似的汁水,姚简闭紧双腿蜷着身子同样闭上眼睛,睡不着是肯定的:“你别后悔,”姚简的呼吸似划在泥沙前的羽毛,力度微小却又不能忽视,划在了姚述貌似进入梦乡而松懈的身体。 在他耳边扫过:“我往常说的话你就一样没听进去,今天倒听我的了,”呼吸划过姚述的鼻尖和脸颊,若即若离的双唇隔着毫米远距离轻荡,似放下只香气馥郁的鱼饵,在他面前垂钓。 “我要开始在你身边自慰了。”通知他般姚简气若游丝:“塞着肛塞用手指挖进下面的那张嘴,等到足够润滑的时候去找g点,找到以后我会再张开腿,挺着身子高潮,说不定还会在高潮时揽住你的脖颈——唔——” 最后一个字节刚落,姚简不禁从鼻尖漏出娇喘。姚述那双休眠中的手复苏了,在她软若无骨的柔躯前搜寻着进入她身体探秘的通道,像要把自己嵌进她身体里般。 “别勾引我,”他将发丝凌乱的脑袋则埋在她双乳间,尽情地嗅着汗水浇灌的馥郁奶香:“我怕你受不了。” 姚简的蔑笑声得逞般从头顶响起。其实只要她有心,姚述毫无疑问会在她股掌中甘心缴械。 幻想(H) 戴保险套时姚简目光毫不避讳,她撑着脑袋看他被暴涨血管包裹的肉棒,姚述反而有点儿脸红,在她赤裸裸的目光注视下手指摩擦错位,始终戴不好。 姚简便像只猫似地勾勾手指叫他过来,身娇骨酥,媚态极妍,她倒不是故意,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风雅她也管束不了。 今晚上到底还是没拗过觥筹交错劝酒的,应付着喝了两口。服务员送上桌的是高粱酒,入口醇香厚重,辣味直冲天灵盖。 轮到姚述认为她醉了,姚简咬着保险套将嘴巴张成o型,顺着肉棒的轮廓将套子寸寸罩在他肉棒前。 温暖的喉穴敞开了,沿着肉棒的探进而不断加热,像她喉管处存在一盂小小的火炉,火舌在青筋前滚动随后又如同要熔掉一块铁般,势要抚平在她唇舌间蹦跳的血管。 姚简把脑袋埋在他胯下,粗长棒身在喉管处搅动,像她也拥有了凸起的喉结,呼吸时喉咙处漏出的低声呻吟使得姚述甘拜下风。 深喉时她涨红了脸,腮帮因抽空空气两侧凹陷,随着细小的咳嗽,姚简被欲火燃烧的胸口绯红一片,小幅度地打颤,迷离妩媚的双眼直视着姚述的。 他想肏她想得抓狂。 穴口已无需润滑,左右拨弄些淫汁涂抹在尖端,嫩穴水涡般软,与坚硬如铁的欲根接触那刻便像吞没了它似的。 伞状龟头撑开小洞消失半截,继而消失整截……姚简跪在床上,隔着一段距离望向姚述没在自个儿身体里的巨物。 眼见龟头已肏进,随之仰头吐气,再低下脑袋时绯红的脸颊渗着粉汗,隔着一层薄薄的肉壁,堵胀的感觉在双穴中极速扩散,连花心处都隐隐作痛。 两个人都是赤裸裸的,只剩下姚述脖颈处还挂着一根孤零零的领带,他按压着肛塞圆环苦笑:“想把套子摘了直接肏你屁股,”肛塞在她体内转了个弯,连肉穴都有预感般发出叽咕的挤压声。 “可我得忍住,舍不得你,想肏你一辈子想把你肏得半死不活一个劲儿咬着我高潮。” 她的弟弟长歪了,如同每个人无论保守或是张扬,在某一刻都会突如其来浮现出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性幻想。 姚述把他的性幻想公诸于众,他告诉她:“每次我走进你房间想的都是能抱着你有多好,想在你房间里那张书桌上、那张床上,想在你教室里…… 有情侣在校外树林里野合,偶尔我会把他们想成是我们,我就是这么一刻也离不开你——”他最深的幻想是:“姚简,往后你别再说要走。” 两张被扩张的胯下小嘴都麻木了般颤巍巍地抖动,双穴同插的精神快感非比寻常,在她体内明显膨胀的肉棒轻轻地抽插,似附和着姚述焦心却又不得不忍耐的音调。 转动肛塞的同时另一只手则扶住了姚简紧实的臀部,大拇指借力抻开艰难咬住肉棒汁水飞溅的肉穴。唯独姚述脖颈前还挂着条领带,像一条软绵绵的皮鞭,滑过姚简的脊背。 她咬住床单,声音侧漏:“我想换个姿势……” 俯身贴近她耳朵,姚简跪着的双腿一经挤压便直直陷落,左腿盘踞着沙发边缘,有掉落的危险。她整个人又被他压倒在褊狭的沙发里,臀肉挨了肉棒一记重击,内壁仿佛勒紧的小皮筋,褶皱紧缩抖出一腔潮湿的爱液,将肉棒狠狠埋入。 “换什么姿势?”姚述咬牙,忍着想极速抽插的欲望问她。 “面对面——”话音刚落旋即被他扳过肩膀,姚述扶住她两半蜜桃状的屁股将她翻身抱起向胯下送,肉棒在她身体里也打了个旋。 姚简一只手臂艰难地抓住沙发靠背边缘,另一只则为了自保而紧紧圈住了姚述的脖颈,低垂的双眸与他湿淋淋的眼眸相对。 透过姚述眼中的倒影,她看到自个儿双唇轻启,脸颊两侧透露着不健康的红润。 头顶细汗涔涔,身下透明爱液沿着变换的角度在腿根部位凝结成透亮的啫喱,菊穴的肛塞带来的堵胀感同样助她登极乐,弯曲的双膝随着胯骨前后左右地转动而在沙发表层拖出几条深陷的划痕。 上勾的弧度勾开了她敏感的肉壁,骑乘时胯骨的扭动助力肉棒开疆扩土,偶尔她用力至深花心便被顶得痉挛,即便如此仍要贪婪地吸吮硬如石卵的龟头,烫得她娇喘连连。像不要命般全凭本能生涩地索求。 “你不想答应我是不是?”姚述目光灼灼看穿了她主动的意图,大手跨过了她的腰肢,按在了她的腰窝处,姚简便好似浑身气力都被他的手掌吸附走了般动弹不得。 戛然而止地骑乘恰巧令肉棒尖端卡在与花心一寸之遥的膣道,蓄势待发而又屹然不动。 “肏我”(H) “咱们非得现在说么?”快感与堵胀感令她发疯,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过去她不想沉沦,却无能为力地沉沦其中,今晚她想遗忘所有,姚述却偏要较真,不论什么回答于姚简而言都是勉强:“我想你肏我,在我沙发里在床上,在哪里都好……肏我,姚述……” 如渴求似逃避,姚简旋即垂下脸亲吻他的锁骨、吞咽唾液时滚动的喉结:“肏我,你不是想么?” 沿着喉结向上,轻轻啮咬他清理地全无胡茬的下巴,如此一来便躲过了姚述眼底因失望发作而迸发的乖戾。 要去亲吻他双唇轮廓边缘的肌肤,姚述罕见地抽出拦住她纤腰的手臂,扶住她的脖颈:“疼……”她吃痛地被他扳过脖颈,被迫同他目光交汇,随即心虚地眨巴眼睛。 “疼嘛?”姚述温柔的眼眸仿佛蕴着对她无限的柔情,但他的手掌却是凌厉的:“这样呢?” 打在她屁股上的一巴掌声响清脆,爆发在湿热的客厅,五指轮廓在姚简臀肉前留下清晰可见的红印。他掰开臀缝揉搓着,令肛塞稍稍探出小部分,旋即又拍在臀肉上,肛塞霎那间缩回。 他的拇指在她咽喉处按压,好似要找到今夜她口交时被龟头剐蹭的地带。 沿着咽喉深深浅浅地按压,姚简的声音随之忽大忽小:“死变态!” 潮红的身体却出卖了姚简,关节处清晰可见的虾粉色几乎要与淫靡的肉穴同色,不住地颤动。 每打一下,她都想仰头吐气,可颈部为他所牵制,还要被逼无奈地隔着一段距离,去看姚述玩弄她时吃味的眼神。 客厅里响彻肉体撞击的淫荡声音,姚述把握着抽插的深浅,随着打屁股的节奏,在手掌啪地落下时,便猛攻猛顶。 几次下来臀肉处火辣辣得发疼发肿直至麻木,姚简却连叫他变态的声响都发不出,三重快感迭加之下花穴与菊穴已是水波澎拜。 她的舌头在口腔里打转,姚述分出拇指去捕捉她滑溜溜的舌头,指尖到指腹都被淋湿了,肉棒没在她身下正用九浅一深的节奏抽插肏干,姚简启开的双唇便包回精巧的o型,裹住了姚述的指尖,如同在为他指尖口交,媚眼迷离。 姚述在心底又爱又恨,好不容易等到她愿意主动,可他心里却莫名地不是滋味,她分明是用腰技、舌技来分他的心。 想到这里,姚述用手指扩张开她的小嘴,再次按着肛塞仿佛要把肛塞一并埋进她身体,姚简爽得哆嗦,对他忽然对准并撬开她双唇的另一幅唇舌难以抗拒。 交缠的滑舌不断交换涎液,舔、缠、咬,无所不用其极,高粱酒气顺着喉管倾泻而下,毛孔都好似布满稻粱熟透的气息。 在绵长地近乎窒息的吻里,肉棒突飞猛进最终顶着花心爆发,姚简亦潮喷泉涌,险些咬到舌头。 待到肉棒恋恋不舍地抽出温柔乡,姚述将拉环扯出,二人才发觉爱液已将布满白浆的保险套冲刷的反光透亮,肛塞淋淋水渍清晰可见。 用葱白指尖提起卡住龟头的保险套,姚简在与他亲吻的空隙瞥了一眼,青紫色伞状尖头形状硕大饱满,被精液染白,是被她穴肉夹出。 她有些哭笑不得。 弹动着的赤裸肉棒紧贴着她温热的小腹,散发着原始的野性,姚简扭扭身子,马眼处遗留的精液随之被蹭在她腹部。 她去了不知多少次,像贪恋饱胀,肛塞与肉棒同时抽出后身体顿感空虚,小腹处的滚烫令她头脑混沌。直至姚述在她耳边呢喃:“再来一次,屁股扩张好了不用可惜。” 姚简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点点头。 姚述身上有股淡淡的气息,不似香水也不似汗味,同她的品味相契合,她贪图地用鼻尖吸吮。 几秒后烙铁似也的棒子无套探进菊穴。 姚简蹙眉紧咬下唇,再度双眼迷蒙。 问心有愧 他们都醒的太早,天才蒙蒙亮,天边那缕静默的光芒投射在遮光效果良好的窗帘前,窗帘便好似一张裹住这千疮百孔世界的纱布。 “别拉窗帘,”她睡得朦胧,下意识用手背挡住眼睛,姚述的手臂如同一只缺乏肉感的枕头,他健身,枕起来硬邦邦的,像他们曾经春游,在故宫瓷器馆里看到的展品,百年前王权贵胄都枕着这样枕头入睡:“然后都睡成歪脖儿。” 姚述笑笑:“我没动,”他吻在她发丝凌乱的头顶,姚简身上有股他说不清的气味,像松香,却比松香更浅淡。有人说过,如果一个人的气味同你的嗅觉相契合,那么你和她就是在基因层面相互吸引的。 姚述总会把自己代入这种稀奇古怪的小知识。 “你昨晚比往常都敏感。下次你可以提出来,喜欢我怎么肏你,”耳鬓厮磨,姚述的唇越过她的手背吻向她翘起的鼻尖,姚简好似被风瘙痒似地五官拧成一团。但她也是笑着的,有点痒。 笑过后,她再度回归原状,姚简闭眼时眉心都好似有一道竖起的纹路,姚朝伟很多次催着她要她改,他说面相即命运:“你再这么皱眉头下去,就会变成操心的命。” 她已经是了,所以可以放肆皱眉。 “你还喜欢我么?”看她睡着,姚述贴近她耳朵,自己也逐渐闭上双眼,双臂却揽她揽得更紧了。他昨晚和今天都有些刨根问底了,姚简不是你催她,她就缴械投降的女人,但他还是魂不守舍地想知道答案。 “啊?没听清你说什么,有话等我醒了再说,我先补个觉。”姚简回答的很随意,睡着前她什么都不想听清。 其实这问题他曾经问过,远在许久以前,尽管她回答的并不算坚定也好过她现在的模棱两可。 姚简大概都忘了。 事发在小霸王那档子事儿之后,哦,对了,小霸王转学了,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各个蠢蠢欲动的不良少年开始争权夺位,那段时间学校特乱。 姚述头一回跟人约架就约在学校后门,靠近红砖砌的废弃一食堂。 彼时姚简在睡觉,在她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说的那句:“倘若我问心有愧?”给她的震撼不亚于她头一回看古龙的《萧十一郎》,沉璧君一头栽进冰冷池水里,告别滚滚红尘永别她最爱的萧十一郎。 她觉着周芷若这句话不似告白,好似永别,就像沉璧君,她们两个有点儿像,或者说爱的多的人总是有那么丁点儿的相似。 姚简在梦里像个哲学家,她对张无忌和萧十一郎说,我以后还是不要当那个爱别人太深的人。 张无忌和萧十一郎面面相觑,你哪位? “我是——” “姚简!”同桌把她从两位大侠身边拉回现实:“你还有心思睡觉!” 同桌方才请假出门去买可擦笔,恰好听见几个不良少年交头接耳,手里还在交换武器:“就那种拳头上长钉子的……” “指虎?”姚简睡眼惺忪:“换就换呗,又不打我。”她嘀咕着。 “你知道他们要打谁吗!他们要打姚述!” 姚简整个人不在状态,两只眼睛圆睁着却没有神采,好像还没睡醒,急得同桌摇着她低声吼:“有人要揍你弟!” 摇得她脑浆都快被摇匀了:“老师!”姚简蹭地跳起来举起手。 “我要去卫生间,我来例假了!” “哎呀呀,”这是个含羞带臊的年轻男老师,从上课铃响起开始就奋笔疾书写了满黑板的公式,推推眼镜摆手示意她快去:“不用说的这么细。” 同桌眼见姚简消失在走廊拐角,默默为她打气:“去吧皮卡丘!” * 指虎全名指虎拳套。 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够恐怖的,她见过带尖刺的指虎还是在地方台新闻报道里,说最近初高中旁总有不法商贩贩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危害堪比核武器。 接着在银幕上展示了几张受害青少年面目全非的照片,看得姚简头皮发麻。 她不擅长跑步,但那天月明星稀时跑得像个运动员。 废弃食堂边上,她果然看见姚述,铁骨铮铮地往那儿一站,面色冷峻,像个隐姓埋名的江湖高手,不过她知道他几斤几两,他没打过架,至少她没见过他打架,因此在姚简眼中,姚述更像是死到临头还要摆派头。 教学楼门外最近在施工,砖头、玻璃茬清洁得不是很到位。她随手抄起一块砖头——当然了,她也没那个胆子跟几个拿指虎的不良少年拼命。 姚简焦急地浏览灯火通明被窗框分割成一个个格子间的教室,终于找到了久负盛名的教导主任,正为中考冲刺班打鸡血加油。 姚简咬咬牙。 嘭!一声响彻整个自习室,紧接着是学生们逃命似地喊叫。 “谁扔的砖头?!”教导主任从碎成渣的玻璃窗里弹出半个脑袋。 对面便是那群瞠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不良少年,姚述站位特殊,在食堂最左侧,为阴影若遮蔽。姚简趁人不注意溜到他身边,抓住姚述的手撒丫子狂奔。 小姑娘家家不讲江湖道义,张无忌和萧十一郎在天上看着她摇头。 姚简说你们懂个屁。 萧十一郎 姚简在毕业同学录扉页写:“我的愿望是世界再无跑步。” 跑步留给她的只有尴尬的大喘气和一刻不停的滴落脖颈的汗水。 姚述毫发无伤,导致他们终于逃到校园外小树林边时,这画面看起来像她才刚打完架,气喘吁吁地给自己找补。 “你,你,你,”姚简连说三个你,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石凳前:“你好的不学,你学人打架,你打的过人家嘛?”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 青春期小孩儿真烦人,自以为是。 “拜托大哥,那是指虎,你是肉体凡胎,四个尖刺怼过来不死你也少半条命,萧十一郎在他也跑。” “谁是萧十一郎?” “你不认识,”姚述冷哼一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没事人般矗立。 姚简缓了缓还是补充道:“武侠小说男主角,和沉璧君是一对儿。”他们俩还是婚外恋呢!不过她没必要和姚述讲得那么细。 姚述又哼了一声,不过这一声不同,带点儿“原来如此”的意味:“你哪找的那么多小说?”他坐在她身边的石凳旁和她面对面。 姚述的脸颊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姚简支支吾吾:“秘密。” “你秘密真多。”他低下头目光随意地瞥到她气喘吁吁起伏不定的的胸口,呆滞两秒后旋即扭过头去。 “彼此彼此,”姚简咋咋唬唬地做鬼脸,但姚述不看她,过了好半会儿,她看见他调了调呼吸才转过来,她猜他面上不表,其实也被那几个小混混给吓傻了。借着悄然挂上树梢的月盘,姚简才看清姚述额头上一道极为明显的新疤。 她抬起手:“我出来的时候你们都打上了?” 姚述下意识地一躲,但不知为什么在她手指滞在半空中距离他伤口一步之遥时,他默默地将退回的额头重新向她手下挪了挪。 姚简不仅不开窍还缺乏除例假外的生理常识。 新疤触碰会疼,不能用手碰。 姚述好似也和她一道犯傻,他咬着牙将额头上的痛楚含进喉管里,点点头。罔顾伤口后期可能会感染细菌的事实,任由姚简仍过砖头,留下粉尘的手指扫过他的额头。 疼痛仿佛能够让他铭记姚简。 姚简以为姚述弱不禁风,实则她的弟弟无师自通,太多人惦记总得学会保护自己,姚述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那天晚上照着从体育老师那儿借来的泰拳入门对准空气出拳。 几个月后他已成为名副其实的泰拳理论高手,唯一的问题是他缺乏经验,并且动作也算不上标准。 “占到便宜了?” 姚述再次点点头。 这回姚简下黑手,她按他伤口的手指大抵是因为激动,像要按出姚述伤口后血淋淋的肉,他正点着头呢,被疼地登时发出“嘶”地一声。 “这便宜咱们以后不占了,我都替你疼。”姚简有点儿心疼。 “为什么他们要揍你啊?”她惊讶地看到她们班忠厚老实的班长也在其中,先不说他怎么和那群不良少年混到一起去的,他妹不是对姚述有意思么? 哪有打自己未来妹夫的。难不成这对兄妹因爱生恨要把姚述给毁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多强烈的爱憎情仇,他过得可比她刺激多了。招了朵朵烂桃花。 姚述泛泛地听着姚简的猜测,强忍笑意:“你想象力真丰富。” “那不然能是因为什么?”她实在猜不出。姚述也不说,她一刨根问底,他就转移话题,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行了,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咱们俩算扯平了,”姚简从校服口袋里翻出一一支创可贴,她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但贴在姚述额头上恰到好处,她把他伤口都给摸肿了。 “说好了,我往后就不帮你拎包了,你也不用提前到学校……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上学才这么干的?算了,我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她以为姚述要反唇相讥,但他扶正额头上的创可贴回答她:“是。” 姚简口干舌燥,她觉得姚述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无形之中她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说不上怎么回事,但她罕见地不想刨根问底了。 “有那时间多睡几分钟多好。” 姚述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他才对她说,但说的话和她的问题南辕北辙,月色下姚述双眼如同烟波渺茫的母亲河,波光粼粼,像别有深意:“你不问问我怎么招惹上他们的?要是我不占理呢?你不是要公道么?” 姚简讪讪道:“公不公道的,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揍吧。”她是看多了快意恩仇的武侠故事,对“公道”有迷之执着。但姚简对家人的容忍度盍值和对外人的容忍度盍值是不同的。 她甘愿为了家和万事兴调整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只要不太过分,忍了就忍了。 “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巴不得我挨揍。” “谁说我讨厌你的?” “那你不讨厌我,你喜欢我么?”姚述口吻认真,他说这个话就不像个青春期小孩儿了,像电视剧里那些千锤百炼对感情失望又期盼的中年人。 “你一小屁孩儿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揉揉姚述的脑袋:“我看你是学习学傻了,咱们俩之间能用喜欢来形容吗?应该是肝胆相照。” 姚述抓住了她无所适从揉着他脑袋的手掌,月影披撒在他眼角眉梢,他重申一遍,口吻不见半分玩笑意味: “我不想和你肝胆相照,我想问你你喜欢我么?” 我便要勉强 姚简梗住,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就像今晚上吃什么一样,随口回答什么都好。 “挺喜欢的,听说你出生那天我还借着你的光吃糖来着,当然,你要是不总和我对着干就更好了。”她从他钳住自己手臂的手掌中逃离,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劲儿,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问的她哑口无言。 “那就好,”姚述笑笑,他还有点儿婴儿肥,长在嘴唇,后来他的上唇就薄了,姚朝伟看到估计又会摆出那套面相论:“嘴唇薄代表你愈来愈薄情。” 姚述薄不薄情无从得知,他这一晚面对姚简,用一种起誓的语气说:“永远别忘记今天说的话,你喜欢我。” “没事儿吧你。”姚述听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地在前方开路:“我就是有病。” 姚简心里砰砰跳,回家时躺在床上险些睡不着。幸亏她没心没肺,第二天就把这句话抛到九霄云外。 第二天上学,教导主任还通过广播想诈出扔砖头的幕后真凶,在广播里说:“有监控录像,但我还是希望咱们学校的学生都是诚实的,可以主动找到我承认错误。”她心里砰砰跳,同桌在旁边嘻嘻哈哈说:“就吹吧,咱学校监控早坏了。” 正好读到诸葛亮空城计,她就是司马懿,老师就是用兵如神的诸葛亮,虚张声势把她吓得直冒虚汗。 此事暂且了结。几天后,姚述发现了她的秘密书屋——学校五百米开外的家华书店。 姚简常去看书,几块钱1小时童叟无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和黄金屋未见分晓,她兜里余下的零花钱倒是实打实被掏空了。 她在这里看到了《萧十一郎》还看到了《楚留香》,没再敢看《倚天屠龙记》翻书她就会想起周芷若。 家华书店什么杂书都有,在地理标签书架上赫然摆放着本残缺破页的《金瓶梅》,被谁隐蔽地藏在书架最里侧的一角,当作秘密般被四书五经遮挡。 姚简看《金瓶梅》食之无味,于是转头借了两本新出的武侠漫画回学校。 当天中午午睡时间,去个卫生间回来的功夫,明显感觉气氛不对了。同桌哭丧着脸,用口型和她说对不起,下一秒她就被牙尖嘴利的英语课代表揪到办公室面见“圣上”了。 英语课代表占用午睡时间十分钟考单词,同桌在书桌下看言情小说,眼见课代表往面前走,慌忙之下把小说塞进姚简书包里。 拔出萝卜带出泥,她私自带漫画书上学的事儿爆雷。在办公室姚简低着头对老师教诲做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熟悉的请家长,那边低年级老师办公区又响起个清脆的声音:“老师,我爸腿摔断了我妈在医院照顾她,他们俩现在没在家。” 远方姚朝伟又打了个喷嚏。 “怎么又生病了?真的?”班主任狐疑道。 “真的,老师您可以打我家电话。” 凭借着众多老师对姚述的信任,姚简再度躲过一劫。 “老师我那漫画……”见老师竖眉一挑,姚简赶忙退步:“不要了不要了。” 姚述驾轻就熟地陪着她去赔钱。 她那间秘密书屋暴露在阳光之下:“我怎么看你有点儿像来拘捕我的。”姚简没头没脑地瞎说,她说这种瞎话的时候,包括她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同桌也会拍着她的肩膀:“讨厌死了,你怎么老开着这种过分的玩笑,应验了怎么办?” 姚述不同的是,他耸耸肩膀熟捻地进入角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那些武侠小说是不是都在这儿看的?” 她说:“是。”接着就开始卖安利:“你喜欢禁忌恋么?” 姚述明显怔了下。 “你说什么?” “喜欢禁忌恋那就看《萧十一郎》,里面他和沉璧君简直就是,”她匮乏形容词,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总之你就看吧。” “我不看,”回过神来的姚述抚过书籍陈旧的书封,最终停留在一本书前:“要看还不如看它。”他抽出厚厚的一本书,姚简打个寒颤,那是一本未破损的《倚天屠龙记》。 “‘我便要勉强。’”他冲她笑笑。 “你说什么?” “‘我便要勉强。‘”他再重复一遍:“赵敏说的,我喜欢这句话。” “你有什么需要勉强的?”姚简也笑笑打趣他。 板报 “多着呢,”姚述将书放回书架,问她:“咱们回家么?” 她说:“回,但我估计得6点钟以后。但我同学说要来找我,就之前咱们早餐摊看见的那个,戴着眼镜,”说罢两手做倒悬ok状放在眼前冒充戴眼镜。 “今天我得帮他补习,就在书店里,这家书店是他舅舅舅妈开的。”姚简放下双手向前走去,探头探脑等待同学。 再回头却发现姚述脸色煞白僵在原地。 “你怎么了?不至于吧?你对他意见这么大?”姚简看出他脸色不对,踌躇着上前:“他跟你都不是一个年级的上哪儿惹你去。” “先别说话。”姚述连双唇都泛起白色,好似整张脸浸没在石灰中,额头细汗水蒸气般密,抓住姚简的手渐渐蹲在地上。 “我阑尾炎犯了。” “逗我呐?” 她不知是哭是笑。 为了不见她那倒霉同学,姚述也够拼的。 * 姚述的阑尾炎手术从手术到恢复进展神速,也就几天时间他便重新坐回班级,不过没人敢再来找他的麻烦。教导主任被那块砖头气得够呛,放话严厉打击在校生打架斗殴,违者一律开除。 与此同时,姚简还没忘记道貌岸然的班长,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小人。 “姚简,老师叫咱们俩……” “没空。”课间班长找她,姚简双臂交叉迎面和班长擦肩而过,也没听全是什么事儿就回班睡觉,下节课是自习,她要睡个天昏地暗。 “姚简,”班长想和她解释:“其实你弟这个事儿……” “我要睡觉!”盖着校服的姚简猛地抬起头:“怎么的,班长就能不让人睡觉了?谁给你的官威呀?” 班长吃了她一记炮仗,越挫越勇,过了两天等到姚简落单在课间操期间收拾教室打扫卫生,他又从后门挤进来:“姚简……” 姚简仰天长啸:“哎呦我。” “姚简,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现在烦我,但我必须得把这个误会解开,要揍你弟的那个是我小学一学弟,我听到他们要打姚述的这个消息就赶紧去劝了。”班长也有些火气:“我感觉现在想被你当作一个犯人。” “他们为什么打姚述呀?”姚简抓重点抓的稳准狠。 “就是,就是,”班长闪烁其词:“我学弟也是被人找来的,要打姚述的是他们班的同学。听说是把你照片剪下来贴在那种,就是那种图片上了……” 这是姚述的江湖义气,他和姚简也很像。 废话,他们是亲姐弟怎么会不像? “姚简你干嘛去?” “我找姚述去!” 她说愿世间再无跑步,但去找姚述,她还是跑着的。 姚述现在脚手架上从头开始画黑板报。 走廊里他的身影很渺小,需要她越跑越近才能放大,最终占据了她整个视界。姚述画的黑板报有关风景和溺水自救常识,她拍拍脚手架,:“嗨,干嘛呢?” 听她明知故问,姚述面无波澜,举起粉笔涂涂沫沫。 “你下来我帮你画吧。” 她说了两次,第二次姚述才有些不耐烦地把粉笔交给她,但还是叮嘱她:“你小心点儿。” 她爬上脚手架:“你们班这次什么主题啊?” “假期不下水宣传,随便画点儿就行,没人看。” “好嘞,这个我会。”她擅长渲染危险,前方水鬼出没,请勿下水,她画了好大一只水鬼。满意地想向后仰看到水鬼的全貌,脚手架是从工具间捡回来的,年久失修咯吱咯吱叫唤。 她稍稍仰身随即脚滑险些掉下来。 姚述条件反射伸出手去接。还好姚简用脚背勾住脚手架拼接处,没有真地落地摔地粉身碎骨,捎带着把姚述的手臂也砸的粉碎。 “你不怕手被我砸折么?” 姚述语气稀松平常,却还是扶住脚手架一秒不放手:“你没事的话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姚简坐在脚手架之巅,望着远处的摄像头。那瞬间她很可惜,希望监控没有坏掉,这样她就可以冲进保安室刻张监控录像的碟片,把这一刻永远地保存下来。 至少往后能够在姚述的升学宴,订婚宴拿出来开玩笑图一乐。 让姚述看看自己曾经多年少轻狂,怎么就连命都可以不要。 监工(H) 她习惯了当一个夜行动物,早起晚睡,近来被各种工作折磨得心力交瘁。手头上即将结项的体育馆方案被整个推翻重改,就因为有领导重金请来个风水先生,笃定庆祝活动方案有损阳气,她据理力争,体育馆里阳气还不够足么? 对方来传话的员工哭丧着脸,她也不好再为难。 推门回会议室,圆桌旁姚述冲她眨眨眼,在用目光问她怎么了?姚简摇摇头,坐会皮椅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接替陆东羿几个月有余的顶头上司激情澎湃地讲策划案。 姚述是他们建筑公司派来“监工”的代表之一,她有时下班回家和他同路,打趣姚述:“你这什么工作跟我换换得了,我也想假期多还有监工当。”姚述会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呵气:“晚了,谁让你不和我上同一个学校。” 听罢,她用闲下来的手拎着手提包捶在他后背:“你等着,等哪天我跳槽找个更好的。” 锤他时包袋敞开,口红滚落进公寓楼下用作绿化的松树丛。作为受害者的姚述是个受虐狂,被人锤了还巴巴地用眼睛掠过茂密的松树,去帮她找口红。 “算了,别找了,反正那支我也不常用。”她没说真话,掉落在树丛里的那支口红是她通勤必备,她只是懒得解释怕麻烦。 “那你涂什么?”姚述说:“你别蒙我,我知道你就涂那支。” “你还懂口红色号?”姚简有些意外。 “我就懂你的,换个人我就不懂了。”他慧眼如炬终于找到她的口红,扒开盖体,只见口红膏体摔成坑洼不平的两截,半截膏体跌落在他掌纹里凝结成丹朱般的红,霎时间姚简哭笑不得,姚述倒是很可惜地长吁短叹。 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用干涩的唇蘸了下他的掌心:“脏就脏吧,也算我最后一次和老朋友告别了。” 她告别的方式总是如此别出心裁。 姚述滚烫的掌心里还印着姚简双唇的轮廓,姚简的唇峰前还留有他掌心的体温,是另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吻她时姚简仿佛给了回应。 推开无光的公寓门,姚述反手抻起后领脱下衬衫,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无胸垫的蕾丝内衣,姚简被吻得发痒,在姚述贪婪地隔着内衣吸吮她双乳时触电般颤抖。 随即被他单手抱起扔在沙发里,双腿被提起,折迭似地越过头顶,碍事的高跟鞋尖抵住墙根,姚述提着她的两只脚踝每每肏干她濡湿的穴肉时就会感觉到姚简腰部以下的身体在战栗。 这是他最近最喜欢的姿势,只要在公寓里姚述就会这样肏她,因为这个姿势会令姚简无能为力地去抚摸他的身体,来缓解她体内的焦躁和瘙痒,有时她会抚摸他的脸颊,在下一波高潮来临时姚简会勾起双手用眼神乞求他,叫姚述和自己靠的再近些。 姚述会在抵住她花心激烈打桩,名正言顺地吻她。 像被尺寸不合的橡皮筋紧紧箍住,射精的前一刻姚述紧急褪下那层碍事的保险套在姚简喘着粗气以为结束时,抵住她不论肏干多少次都仍然保持弹性与紧箍的菊穴。 姚简猛地挺动腰肢,菊穴周围被抽打出一层薄薄的白泡,白泡也很快便被抹除、淹没了,精液垂流滴落在她臀缝间,她咬着下唇陷入痉挛的当口,姚述将肉棒抽出将手指探向敏感的花穴,至转换角度按压、抠挖出喷溅的透亮爱液才罢休。 日出(微H) 有时上司没完没了开会,翻来覆去说的还是他那并不高明的方案。姚简烦得不得了会说要出门去买咖啡,坐电梯下到一层踩着擦拭地锃亮的地砖走出公司后门,咖啡店隔条街,才走了没几步,被人拉进后门旁一条幽暗的小巷。 姚简凛然一惊,伸手要打。 “姚述?” 这次他还算聪明,没给她打的机会,已堵住了她的唇,唇舌交缠好似她看过的伏羲女娲图。在秋风卷落叶的萧瑟小巷里,嶙峋的砖块碎瓦触目便是,抵着墙根,姚述对她说:“我想蹭蹭。” 姚简悬空的手被他抓住,先是挣扎而后软绵绵地垂下。 掀开包臀裙剥开细线般的内裤,姚述双手环过她胁下护住姚简的脊背,用烙铁似得肉棒在她肉穴前前后剐蹭,尖端上勾部分有几次实则已探进洞口,搅起她褶皱一阵收缩,又挑逗般抽出继续研磨着她呈桃粉色的穴口。 不时棒体已潮气淋淋,被捣碎的蜜桃水打湿般反光。 四下无人,唯一的监控录像安装在东南角,小巷里是名副其实的死角,可毕竟是户外,可能也因为是户外……刺激比往常来得更为剧烈,他们面对面站立,姚简肉穴深处花心则因欲求不满而酸涩地收紧,终于还是没忍住求饶。 她恳求般扬起头对上姚述的双眸,继而沿着墙根滑落,半蹲着张开双唇沿着龟头亲吻至根部,肉棒在口腔深处跳动时,姚简胯下漏出一串小水珠,沿着味蕾品尝,咂巴嘴般用齿贝剐蹭着棒体青筋。 姚述也不是时刻都在,他除了当监工还有自个儿的本职工作要干。 这天逾下班时分,同事把打印好的策划方案和储有ppt的云盘账号一股脑丢给姚简,千叮咛万嘱咐有需要修改的地方直说。别像体育场那项目似地,临了快结束了来了声惊雷,方案要大改:“可都靠你了姚简,”在进电梯前同事向她摆摆手:“向我跟姚述问个好。” 她一个人莫名其妙地不想走,无人的写字楼很安静,她攥着u盘没动弹,把端得很是笔直的姿态抛诸脑后,斜躺在海绵充实的椅子里,可能是她睡着了也可能是她睁着眼睛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忽然有种感觉,好像陆东羿在她身边那样。 她这些天来没想过他,可能是办公室清浊难辨的冷空气让她蓦然回到她勾引他的那个晚上。姚简快忘记陆东羿的模样但还记得他的声音,也许有一天像忘记她的初恋,陆东羿彻底消失的那一天也不会远。 下楼出门,自动开合的大门外那辆锃亮富有精神头的车头耀武扬威地竖着知名品牌标识。姚简一眼就认出来,驾驶座上的是姚述,他看到她很高兴似地,仿佛他们好久没见了,激动地想按下窗户,却按错按钮,尴尬地冲她隔着车玻璃笑。 姚简也在笑,她发觉姚述有点儿喜剧天赋。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了?” “十二点,凌晨了你还不回家。” 她说自己在工作,心虚地将脸扭向另一侧。 他问她:“去看日出么?” 她楞楞地将脸扭回来,脸上呆滞无神,她没听懂姚述什么意思。 “明天休假跟我去看日出吧。”他抻开手臂处的衬衫袖口纠正道:“不对,今天跟我看日出去吧。” 姚简觉着他的神情像个离十八岁成年还有一天紧张地睡不着觉的小孩儿。好像明天开始他就要自个儿签蹦极要签的生死契约书,迫不及待要去作死了。 但她答应了。姚简也不太懂为什么陪着他在宝贵的假期瞎胡闹,她不太懂的地方多着呢,一桩桩一件件她总是不能想个清楚明白。 他们规划好路线,如同第一次独立春游的少年队看什么都充满新奇,在车上姚简换下了那双碍事的高跟鞋,姚述开车至商业街,跳下驾驶座为她买了双贴合脚掌的帆布鞋,她说你买的什么怎么还带花的,这我穿不出去。 姚述说就今天一天,下次,下次买纯色的。 姚简知道他是故意的,也许某一年她又在某个橱窗外徘徊,对着某双带着花花绿绿图案的鞋子流口水,问姚述:“这个在体育课穿合适么?”他记忆力比她强太多。 动物园 原本打算在车上补个觉,但换完鞋子后已是凌晨三点左右,还有两个多小时日出便要如期而至,索性睁着眼睛一头扎进商业街。 在灯红酒绿的闹市里男男女女精心打扮,多是介乎未成年与成年间的青少年,有用不完的气力迎接日复一日的喧闹。 姚述示意她看,有人在用无人机表演预演求婚细节,她问他:“你说有没有有可能几十年以后有人能穿梭时空,带着无人机回到过去,然后被人当成UFO?” 他说:“也许吧,不过如果真能穿梭时空我不会带无人机。” 她在探索频道跟着姚朝伟看了太多的UFO纪录片,看到结尾总是意兴阑珊。 严肃古板的主持人用纯正的播音腔在半集时间里,条条是道地讲解UFO是否可能存在,又用后半集时间将他自个儿提出的假设一一推翻,姚简看得云里雾里,没听出个所以然,愤怒地指着电视:“爸!他们诈骗!” 看这种无法证伪的纪录片不过是为了图个消磨时间。姚朝伟不像她那么认真,因被蒙骗而难受好些天。姚述从房间里出来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就听到她在身后瓮声瓮气地警告他:“别看探索频道,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世界上浪费时间浪费感情的事儿海着呐,”同桌安慰她:“往好处想,咱们快毕业了,大不了你考个记者,到时候自己看看去。” 姚简想为什么不呢? 她端午节要的礼物是一台照相机,当时的照相机功能不齐操作繁琐,但她乐此不疲,对准姚述刚睡醒的脸庞拍了几张,他看了一眼她,对准镜头竖了个中指,紧接着取景框背后的姚简也不甘示弱,对准姚述同样竖了个中指。 这几张洗印出来的照片被爸妈点名批评,从此相机充公,姚简的记者梦碎了。 照相机被用以节假日出游时的必备品,不讲构图不讲光影。 去了趟动物园,李继红把他们俩还有小小的淇淇聚到一起拍来拍去,背后长颈鹿从围栏里钻出半张嘴伸出舌头做鬼脸,姚简笑得前仰后合,拍照效果差得没法儿看。 于是李继红在动物园冷清的出口,指挥着姚简叫她立正站好,不拍到一张能用于插入家庭相册的照片不罢手。 轮到姚述在老妈身旁笑得狡黠:“姚述别笑了,你也过去和你姐姐拍张合照,你们两个长这么大了都还没和过影呢。” 报应啊报应,姚简摇头晃脑得意地冲他飞眼色。姚述撇撇嘴不置可否。 “别这么僵呀,笑一笑。” 姚简小时候是个狐假虎威式的人物,一动真格的,她就怂了,姚述不知为何,在相机前也怂了。姚朝伟卖弄才学:“这又不跟慈禧那老胖太太说的似地,又不是摄魂器你们俩怕什么呐?” 对呀,怕什么呐?姚简直起身板,想露出八颗牙齿,但还是放弃,李继红给他们指导了大约半分钟,实在调教不好这两个非专业模特,叹了口气:“行,就这么拍吧。” 快门声一响,姚简特想眨眼。 她至今不曾见过那张合影,去往动物园的这天是他们全家最后一次集体出游,再后来,她没有家。 大概照片恰巧捕捉到她眨眼,又是一张不完美的照片罢了,就算看不到也没什么好可惜,姚简得过且过,在今天看着头顶无人机表演的各式造型,长长地说了一声:“哇——” 姚述不知道什么时候揽住了她的肩头,他吻在她额头,说了句什么话,姚简假装没听见,略过话题低下头来,:“几点了,快日出了吧?” 像随处可见的一对小情侣,这对他们而言是胆大妄为的,在人群簇拥中不必遮遮掩掩,也是大逆不道的。 保安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哪里的日出都是相同的,毕竟后羿方面弯弓搭箭把另外几个太阳射地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了这么一个挂在云层后,等待云彩拨开崭露磅礴的光芒。 但他要来的地方很特殊,是五中。 再次来到这里,姚简有点儿失魂落魄,但她表现的很镇静,仿佛她已经成了一个出家人,世上的纷纷扰扰同她已无甚怨尤。 五中的日出观赏地在姚述曾经打过无数次篮球的操场,现在大部分区域已经响应多元化号召,被安装了好几台乒乓球台。露天的乒乓球台散落着萧瑟的树叶,树叶纹理中含着泥土灰沙的色彩,在即将升起的日光照耀下愈来愈亮。 姚述在她身边像走钢索一样跳上台阶,他在走一条独行路,张开双手步履匆匆。他告诉她五中快废校了。 招生愈来愈少,曾经呼风唤雨令各位家长挤破头、甚至不惜大打出手的五中现下已成为一段风雨飘摇的历史。 有时候她感觉命运对她很不公平。 仿佛有人在拿着一把火,火把熊熊燃烧烈烈火光蹿过头顶,她和这把火无仇无怨,但拿着火把的人最终还是耸耸肩膀对她的抗议熟视无睹,将她记忆中残缺不全的部分都付之一炬。 姚述已走完一圈重新与她汇合,将她冰凉的手攥在手心,用一贯温暖的呼吸向她手掌呵气:“我没告诉你我们是溜进来的吗?” 有个专业名词能解释他们这种行为——闯空门。 拿钥匙的保安果不其然在他们呆了能有半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微薄的薪水令他对这所学校这间操场很有意见。 举着手电筒穿过重重迷雾,保安眯着眼睛聚焦想看清是不是有人闯进了这间余命不足半年的学校。 他们就躲在堆放体育器械的实心桌子背后,像每个警匪片里接受人体描边枪法考研的主人公和他负责增添喜剧元素的搭档跟班。 姚述显然不是那个眼看主角抱得美人归只能在背后鼓掌的配角,姚简才是,她想笑,是因为有只沙皮狗早已发现他们的踪迹,却因为躯体肥胖而卡在栏杆后面不能动弹,只能无能狂吠。 姚简捂着嘴巴,手电筒的光芒仿佛就从她颜色鲜亮的帆布鞋后扫过,愈到这般危险时刻愈能见搭档情谊,电影里主角会舍身为人掏出腰间两柄百发百中的AK47,用两柄前苏联的前朝遗老杀出一条血路。 姚述的AK47显然是忘在家里,所以他用的方法超出警匪片主角的认知范围,他低声问她:“你怕不怕?”她说:“我不是小孩儿了,抓到罚款呗,我怕什么?” “我怕。”他诚实地告诉她这个保安就是当年抓到他逃课把他扭送到校长面前的保安,这样多年来兢兢业业。 “你还有这么一段呐?”她唇角上扬的弧度在逐渐扩张,在漏出笑声的临界点,沾染露气的双唇蓦然被攫取,没有动用舌头,仅仅是蜻蜓点水停留在唇肉间的吻,生涩地像两个初学者。 渺远的阳光穿透好似渔网的云层,带着微生物灼烧后残渣的暖气,他们接吻,忘记今夕何夕。 AK47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哪里的日出都是相同的,毕竟后羿方面弯弓搭箭把另外几个太阳射地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了这么一个挂在云层后,等待云彩拨开崭露磅礴的光芒。 但他要来的地方很特殊,是五中。 再次来到这里,姚简有点儿失魂落魄,但她表现的很镇静,仿佛她已经成了一个出家人,世上的纷纷扰扰同她已无甚怨尤。 五中的日出观赏地在姚述曾经打过无数次篮球的操场,现在大部分区域已经响应多元化号召,被安装了好几台乒乓球台。露天的乒乓球台散落着萧瑟的树叶,树叶纹理中含着泥土灰沙的色彩,在即将升起的日光照耀下愈来愈亮。 姚述在她身边像走钢索一样跳上台阶,他在走一条独行路,张开双手步履匆匆。他告诉她五中快废校了。 招生愈来愈少,曾经呼风唤雨令各位家长挤破头、甚至不惜大打出手的五中现下已成为一段风雨飘摇的历史。 有时候她感觉命运对她很不公平。 仿佛有人在拿着一把火,火把熊熊燃烧烈烈火光蹿过头顶,她和这把火无仇无怨,但拿着火把的人最终还是耸耸肩膀对她的抗议熟视无睹,将她记忆中残缺不全的部分都付之一炬。 姚述已走完一圈重新与她汇合,将她冰凉的手攥在手心,用一贯温暖的呼吸向她手掌呵气:“我没告诉你我们是溜进来的吗?” 有个专业名词能解释他们这种行为——闯空门。 拿钥匙的保安果不其然在他们呆了能有半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微薄的薪水令他对这所学校这间操场很有意见。 举着手电筒穿过重重迷雾,保安眯着眼睛聚焦想看清是不是有人闯进了这间余命不足半年的学校。 他们就躲在堆放体育器械的实心桌子背后,像每个警匪片里接受人体描边枪法考研的主人公和他负责增添喜剧元素的搭档跟班。 姚述显然不是那个眼看主角抱得美人归只能在背后鼓掌的配角,姚简才是,她想笑,是因为有只沙皮狗早已发现他们的踪迹,却因为躯体肥胖而卡在栏杆后面不能动弹,只能无能狂吠。 姚简捂着嘴巴,手电筒的光芒仿佛就从她颜色鲜亮的帆布鞋后扫过,愈到这般危险时刻愈能见搭档情谊,电影里主角会舍身为人掏出腰间两柄百发百中的AK47,用两柄前苏联的前朝遗老杀出一条血路。 姚述的AK47显然是忘在家里,所以他用的方法超出警匪片主角的认知范围,他低声问她:“你怕不怕?”她说:“我不是小孩儿了,抓到罚款呗,我怕什么?” “我怕。”他诚实地告诉她这个保安就是当年抓到他逃课把他扭送到校长面前的保安,这样多年来兢兢业业。 “你还有这么一段呐?”她唇角上扬的弧度在逐渐扩张,在漏出笑声的临界点,沾染露气的双唇蓦然被攫取,没有动用舌头,仅仅是蜻蜓点水停留在唇肉间的吻,生涩地像两个初学者。 渺远的阳光穿透好似渔网的云层,带着微生物灼烧后残渣的暖气,他们接吻,忘记今夕何夕。 都过去了 疲劳驾驶行不通,在学校周边的小旅馆。 随着五中的衰落,这样的小旅馆渐渐也了无生趣,老板最爱的是坐在前台忆往昔,感叹曾经峥嵘岁月。 姚简拿着房卡开门,用墙纸包裹着的墙体如无以外已在经年累月的时光中受腐蚀、老化、掉漆,她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偏爱从过去中挑拣出一部分荣耀,缝缝补补为不得志的如今做嫁衣。 她过去也有过很好很好的时候,只是那都过去了。 开了个房间睡觉,单纯的睡觉,枕着旅馆洗地发青白色的被单昏昏欲睡。 醒来时姚述抱着她。 姚简醒的比他早,清醒时用一夜未眠布满血丝的双眼凝住着这样和她仔细看来,略略有丁点儿相似的脸。他的头发蓬松凌乱,姚述蜷缩着的身体动了一下,头顶那缕翘起的头发便随之一动。 她伸出手想为他抚平那缕搭在他鼻梁的翘起的发,中途改变主意收回手。 姚述抱住她的双臂交叉着再度将她往胸膛前送,听不出是半梦半醒还是他早就醒了,用嘶哑的声音问她:“我鼻子怎么了?” “长的丑,像刀凿的。” “是吗?他们都说我鼻子长得不错,不过也有几个说闲话的,说长这样的鼻子性欲强。”姚述半睁开眼,眼皮下清泉似亮的眼眸仿佛想要追逐她面颊浮上红晕的速度:“性欲强么?姐,你觉得呢?” “我要去卫生间,”她别过脸冷冷的站起来,将睡觉时向上蹿的半裙抚平。 推门,旅馆的镜子擦地很是明亮。姚简亲眼见到自己脸红的全过程,像她眼眸都红了一般。 姚简把自己锁在狭小的卫生间,本想打开窗户透气,可窗户年久失修,推开后再关不上,她只能坐在马桶盖上手足无措地等待脸上的红晕和红透的耳朵褪回本色。 浪费水资源是可耻的,所以她只象征性地在走出卫生间前拧开水龙头,在她不知所措时她喜欢性找到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 卫生间是最佳场所,有水无风,像一个不尽如人意的避难所,能够令姚简长久地冷静。 出来后姚述也在整理衣裳,他宽大的针织衫皱了,领口有些变形,好像是曾几何时她高潮时用力撕扯所致。 姚述见她出来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重新坐回床前,耍赖般拦住姚简的纤腰,用柔软的发丝去蹭,她能感到他的双唇好似在灼烧中的树叶,滚烫地沿着她的肚脐向上。 “他们说的对了一半,我性欲太强,”他说:“但非你不可,姚简,坐上来。” 隔着她完好包裹着臀部的短裙,姚述拉开她的拉链,将手掌探进她花核前,随着手指变换角度地夹起、揉捏,姚简感到下体燥热地仿佛刚刚小解过一般。 她叉开双腿坐在他面前,解下了他的腰带。 姚述硬了。 她的手在他额头前爱抚,像一瓶开了封的矿泉水,从额头蔓延一路向下穿过锁骨和胸膛间的空隙,挑逗着他针织衫胸前挺立起的两粒。 “这样做很色情。”姚简义正言辞地拒绝同桌的无力请求,同桌慌忙地遮住她的嘴巴:“我让你帮我画俩肌肉男你至于吗?让老师听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了。” 姚简的遣词造句务必严重地令人难以接受。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肏我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会不会想咱们俩以前?其实咱们俩关系也就一般,是不是这样才能没有负罪感。” 她的手在他肌肉轮廓旁游走,冰凉刺骨,到她弯下身去隔着衣裳纤维舔舐姚述的胸膛,他的身体一直都是紧绷的。唯独他的埋在她花穴中的手指在不断探秘的过程中被淹没,姚简的极乐点他再熟悉不过。 姚述的呼吸则随着她嗫咬吐气的节奏而逐渐粗重。 “我想的事情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但你不相信,我想和你有未来。” 未来听起来虚无缥缈。 如同姚简曾经投稿的全国初高中生科幻小说大赛,投稿以后石沉大海音信渺茫。 她总是说,某天未来,主办方会给我发邀请函。爸妈从激情慷慨的姚简身旁走过一脸的茫然:“干嘛去呀?” “我上网吧看邮箱去。” “你怎么都不去看看姚述?” 她贵人多忘事。 对了,姚述还因为阑尾炎在医大二院躺着呐。 阑尾 从业三十年从未错诊的李大夫打了保票。他说姚述得的是急性阑尾炎,住个两三天院观察观察,如无意外就可以正常上学。 急性阑尾炎的诱因很多,情绪问题也可能导致脆弱的阑尾愁至断肠,蹦起来给人一刀。 姚简在病房门口。 姚述不和她作对时,他的脸颊看上去很沉静,侧面鼻梁呈完好无缺的直玉状,嘴角天生有点儿上弯,但他总是刻意撇嘴,导致他好似对一切都很冷漠甚至很愤怒。 姚简一直搞不懂他的冷漠从何而来,愤怒源自何处。她一直觉得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担心,他喜欢赵敏的那句:“我便要勉强。”大抵是因为他喜欢赵敏,爱屋及乌。 穿着病号服双唇发白病恹恹的姚述神通广大,没有扭头也知道站在病房外的是她:“进来吧。” 不用你说我也要进来。姚简神气极了,从书包里随手掏出一包五香瓜子,当着姚述的面清空包袋里的空气,旁若无人地磕起瓜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来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就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不准咱们俩真有心电感应,不瞒你说,最近几天你不是在医院吗?”姚简讲得绘声绘色,嘴巴一刻不停地边嗑瓜子边自言自语:“我就总感觉后脖颈发凉,真的,你什么表情?” 姚述眯着眼睛百般不信地打量她。 “接着跟你说,我就总感觉背后吧有个声音,在和我说:‘让我看看哪个倒霉蛋没阑尾~’谁家好人看两眼书能把阑尾看没哈哈哈哈哈哈!” 姚简笑岔了气儿从探视凳前掉下。姚述咬牙切齿,看她没心没肺地从地上伸出左手甩甩:“我没事儿!” “你有事儿没事儿关我什么事儿。” “姚述,你这可就没意思了,行行行,是我笑话你在先,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了吧?为了表示诚意,我再给你讲个鬼故事,少爷您看成么?” 姚简再度跳上探视凳满面堆笑,病榻上因缺少阑尾器官而稍显气虚的姚述也冲她假笑。 “谁能拦得住大小姐您呢?”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老和尚捋着胡须说:‘话说,咱们这庙以前呐,是前朝的一块墓地。’小和尚说:‘师傅,我好尿床,您可别吓唬我。’ 到了三更天,小和尚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惦记着老和尚说的话,忽而感到后颈一凉——” 姚述眼神鄙夷,伸出手指示意她停止她的套娃行为。 姚简摆摆手:“没有没有,后颈一凉!然后呢,小和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飘乎乎地说:‘小郎君,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我的东西’小和尚吓得抖如筛糠,周围两百里以内都是寺庙田产,还从没有女子在傍晚出现过, 小和尚一扭头,这女子果然是飘着走的,明显是个秀色可餐的女鬼。小和尚都吓尿了!他强装镇定说:‘这位施主,你丢了什么东西’这女鬼说——” 姚简卖了个关子,待时机成熟才神神秘秘道:“我阑尾让人给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流出眼泪,眯眼时未曾注意到本该躺在床上被她气成歪脖的姚述,从床上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嘭地一声,迅猛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她反压在病床。 瓜子洒在床上好似洋人姑娘分布不均的雀斑。瓜子皮硌在姚简头顶,她顷刻间头昏目眩,笑容僵在嘴边。 两只手手腕都被他扣住。 姚述的眼角渗着粉红色的浅淡色彩,像是开至荼蘼的桃花,他也确实长着双含情凝睇的桃花眼,此刻正“怒不可遏”地盯着她,这张她看惯了的,她认为平平无奇的面颊向她靠来,逐渐放大,有触目惊心的效果。 “我错了我错了,” 她以为姚述要打她或者拿头撞她。 姚简从没猜到他会咬她,咬在肩膀,再有几寸偏移就要咬到腋窝,姚简的腋窝渗着股女孩儿特有的奶香味,她有时洗完澡自己都会臭美感慨:“我也太香了吧?” 在这一刻,姚述病房消毒水和他汗水的气息逐渐被混淆,侵噬着她的体味,有种私人领域被侵入的不适感。姚简扬起头,被他这一口咬的骂街。 “没良心!早知道我不给你求护身符了!” 姚述的银牙停留在她脖颈与锁骨凹陷的交界处,顿了一会儿,像他睡着了似地久久没有抬头。 回响 姚述沿着她腿根将姚简零落的汁液悉数清理干净。 好似她是个还穿开裆裤的小孩儿,用打湿的纸巾小心翼翼擦拭,姚述的神情正经地仿佛在答一道数学题。 等到清理完毕,他替她提上内裤,弯着手臂揽过她脖颈在她额头前印上一吻:“走吧。” “走哪儿去?” “不饿么?” 姚简有点儿茫然,她以为姚述打算和她上床,但他用一种“你想歪了”的神情,充满善意地拉着她的手,和她五指相扣如同他们是生下来就在一块儿的,是那种电视节目上会做专题采访的连体儿。 要是想把他们分开,要有技术最好的大夫,要有最一流的设备,即便这样手术成功的概率也不过一比九,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被分离的两个人会因器官衰竭而死去一个。 姚简恶毒地想死的那个不会是我。但她实则也算不上恶毒,姚述和她想的一样。 找了家广东风味餐厅,晶莹剔透的肠粉由白瓷盘盛着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和火锅又不一样,白烟虽纷纷升腾,可她还能在泛着食物香气的白烟中望见姚述的脸。 透过他眼里的倒影,她看到了一个完全占满他瞳孔的轮廓,两个人眼底都挂着黑眼圈。 “你笑什么?” 姚述拄着下巴,从进门到落座都莫名其妙地笑。睡眠不足惺忪的眼眸细细地回味,他那只拿筷子的手点了点自个儿的嘴唇。 姚简的脸唰一下火辣辣地红到耳根。 肠粉里味道醇厚的酱油黏住了她的喉管,她呛到了,使劲儿的咳嗽。 姚述把座位从对面挪到她身边,一手揽着她肩膀一手扶平她胸口给她顺气。 无辜道:“我就掰个筷子,你想哪儿去了。” 临出店前姚述从前台拿了两块口含的口香糖,薄荷茉莉味儿,听起来就舒爽的味道。 分给姚简一块,连口香糖的外皮都替她剥去。 让他久别重逢的姐姐提前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薄荷渗透着丝丝凉气,和和煦的微风在喉管中搅动,抚平她辣至舌根的跳动中的味蕾。 姚述又吻了她一次。 碳水粉面与朝露气息混杂不清的拂晓,姚简的唇还含着清爽的薄荷味儿,和他呼吸交换。像她过去最讨厌的那些校园情侣,不分场合地在亲吻。 有什么在胸口悸动,如同石子儿扔进了无底洞,可无底洞却好似有了尽头,姚简听到一声回响。 * 傍晚的海滩边沉静质朴,白昼时分声势浩大的波浪在黑幕的挤压下显得微不足道了。 同事就是在海滩边看到姚简,主城区没有海滩,开车几小时到达与城市接壤的海岛才有海滩。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在这儿碰上姚简,同事感到很新奇,她以前还没怎么在公司外碰上姚简。 此时月明星稀,来来往往人烟稀少,姚简显然也是应当要离开的,只是双脚陷进沙地,步履维艰。腰畔系着雪纺罩衫,遮住部分长腿,前凸后翘暴露在黑夜中。 “姚简姐!” 姚简飞转过脸,看到同事,霎时间本就嫣红的面颊颜色更深。 也许是因为和同事赤诚相待略有尴尬,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聊起工作,同事喋喋不休地说起体育馆的策划方案,姚简泛泛听着,双腿扭捏地并住。 绿色调那版方案又给否了,他们请的那两个风水先生算的,说绿色犯冲,得换成别的。 像正被艰难掰开的一次性竹筷,姚简看上去不太舒服,双腿艰难地磨擦着,傍晚海滩倾巢出动的除却海浪还有夜空中飞行的蚊子,好似还能听见蚊子吱吱盘旋的声音。 跳蛋(H) 过了没多久,同事看她心不在焉,这才意识到这算是姚简的休息时间,自个儿当了回工作狂,占用了人家来之不易的休假,于是跟姚简摇手说再见。 同事走远了,姚简才终于松开咬紧的牙关,捂着小腹痛苦地双腿交叉。 姚述从稀疏的人流中走出来。 沙滩裤口袋里的东西轻飘飘的,透过布料轮廓清晰可见,做工外形与电动玩具车的遥控器近似,遥控的却不是那类小儿科的玩意。 姚简回头瞪了他一眼,决绝地扭过头,弯着腿向前漫无目的地走,姚述在身后同她保持距离亦步亦趋,却也不着急。 身子风中残烛般摇曳,走了差不多两百米电流与嗡鸣未有征兆,出乎意料地加剧了,快感直抵咽喉。她唔地咬着下唇,坚持行走的双腿霎时间如被风吹弯般猛地一沉。 姚简捂着肚子蹲在沙滩前,对面海浪拍打着沙滩深浅不一的土黄沙砾,浪花泛着鱼腥味儿的白泡。 几乎要把双唇撕裂,她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打眼想到的不是小孩子吹起的泡泡,而是姚述子孙袋里储的白浊。 直柱似的鹤腿竖在她眼前,姚简抬起头正对上姚述伸出的手,人模狗样地关切道:“姐,你怎么了?” 她拍掉他的手,咬牙切齿听他明知故问:“把跳蛋关了……” 他故意开到最大档,下身成了水帘洞,像千百根如意毫毛自肉壁洞口向深处滑动瘙痒,若不是有罩衫遮住,她双腿里侧蜿蜒着留下的爱液早就在同事面前穿帮了。 每说一个字肉穴中的嗡鸣声便愈发剧烈。姚述也蹲了下来,视若珍宝地捧起她的脸向左右两侧分别偏,像是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妩媚都不想错过,姚简的妩媚别有风情,她尤其倔犟,反而脱胎出最复杂最极致的媚。 最终姚述用裹着海风的手掌湿淋淋、咸渍渍地扶住姚简的肩头,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头。 远远望去像是一对在海滩边依偎着漫步的恋人。 姚简香腮绯红如熟透的凤仙,被姚述搀扶着双腿全然使不上气力,只能依赖姚述。 他在她耳侧毫无羞耻心地大剌剌安慰道:“咱们找个地方,我帮你拔出来。” 两颗礁石围成一堵半弧状的围墙,遮天蔽日挡住视线,石墙里姚简跪在沙砾中为他口交,吧唧吧唧地用涎液润滑眼前健硕的紫红色龟头,痴迷地吸吮。 “姐,有人来了,好像是你同事。”她慌忙从嘴里啵地拔出肉棒,起身仓惶地将涎液蹭在掌肉里不住地擦拭嘴巴。 哪有什么人? 意识到挨骗了姚简才要凶他,可股间硬物传来热烘烘的触感令她还没站稳的双脚再次哆嗦几下,顺着新出的汁水姚述从后揽住姚简的细腰,骤然整根没入。 跳蛋已替他开路,软绵绵的肉穴供他长驱直入,进入时褶皱还未有反应,他全根肏进才后知后觉,因被撑开而恐慌地剧烈收缩,沉睡的花心则楚楚可怜被顶地不住哼叫。 他们都倒吸口凉气。姚述将罩住她胸前软肉的比基尼拉下卡在双乳以下,兜出她圆润的胸脯形状,肉体撞击声愈演愈烈。 双臂折迭死死攥住他揽住她锁骨的手臂,健美的肌肉线条,后身啪啪肏干声不绝如缕,臀波阵阵和海浪共鸣,姚述的手掌在她胸口前停留揉捏,留下一阵翻涌的红,手掌向上延伸至姚简脖颈与下颌的交界处。 姚述的手掌是一个诚实的参照物,能够将她整个脸颊都罩在掌心,寸寸焦灼地爱抚着姚简的脸颊,好似要把她整个都接收融入他自个儿似的。姚简感到那只手在她下颌不断收紧,最终罩上了她的嘴巴。 蜜月(H) 她的左腿被他用弯起的手臂抬起,无力地像出海风帆随风而动,给了他脱缰的机会。肉缝外露为风所舔舐,凿着她膣道的肉棒则松土般深深浅浅地撞击着她的花心。 像是被捣碎的海洋生物,汁水甚至凝结成碎末被龟头抵住,只能见缝插针地绕着肉棒艰难地蜿蜒落下,至洞口处才得喘息,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泉眼般噗噗淌水,被边肏边喷。 她叫他名字求他隔着保险套给她,瘙麻至疼痛的身体极度渴求着。 姚述忽而未加预警地猛然抽出肉棒,霎那间离开较慢的龟头便被喷泉似地淫液冲刷地反光,还好姚述的手掌用力地罩住了她的嘴巴,才使得姚简呜咽痛快的高潮声被隔挡在巨石后。 再度塞进肏的百十来抽,姚简都处于神游状态,最后身体被顶的向天幕方向一挺。 抽出的肉棒爆发在她卷起的舌头里。 瘫倒在地的姚简张开嘴巴,白浆在她齿贝缝里停留,卷起舌头还能尝到一股难以下咽的腥气,但吞咽这一本能居然令精液沾染上催情的效果,她感到浓稠的精液正在慢慢滑进她肚子里。 还没彻底清理干净姚简又被他拉起。 左手扶住石礁,右腿被抬起抗在他肩上。 肏弄的过程他的手掌在她脖颈前缩了缩,霎那间仿佛窒息,姚简站立在沙滩上的单腿霎时陷入剧烈的抖动,痉挛的感觉在她身体里扩散再扩散,只从这动作来看,姚述粗暴不加节制,导致他印在她手臂上的吻和他这个人那样的格格不入。 姚简高潮来势汹汹,露天海滩的风沙像卷了刃的小刀将她的发丝割得凌乱,这一次是射在了他吻过的手臂、射进了她发丝间。 半眯的双眼能看到紫红色的肉棒狰狞地在她面前跳动,白色的牛奶似的精液下一秒顺着发丝无孔不入地射满她脸颊。 姚述解下她的罩衫擦干净她的脸。 姚简有气无力地说:“下次别射这么多。” 酒店房间在十四层,可以俯瞰整片蔚蓝海滩。 姚述把气力松散的姚简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紧接着自己也跳上床,抱着她不撒手。 怀抱过于温暖,她感觉自己快睡着了,只是忽而感到身上湿答答的,姚简蹙眉抬起头,发觉自己穿在身上遮住泳装的长衬衫被解开了,下体在休息中逐渐放松的穴肉重新紧绷起来。 姚述的舌头抵着花核不断按压,好似快感的开关,每每顶住舔舐,便有清亮的淫汁汩汩流动。 姚简仰头捂着脸,肉穴好似饥渴难耐,噗嗤噗嗤地在叫。 她怀疑自己也是个色情狂。 又一次的潮吹后,姚述亲昵地重新抱住她,姑且算作今夜结束。 第二天醒来时她揉揉眼睛。 他说别动,她才发现本就罩不住什么的泳装已经被掀到锁骨部位,泳裤也被脱了,姚述在她背后侧身,扶起她的腿勾住自己的臀肉,这样的姿势能够更快令他找到姚简藏在胯下的小穴。 对准洞口:“还不太湿——” 废话!这能湿么? 姚简起床气作祟,咬着床单,下体饱满的肉丘正被龟头不断地轻薄,转着圈地划弄,顶起。 将她的舌头挑出来,姚述用手指沾满姚简的涎液涂抹在肉棒上。 她有点儿恼了。 “玩儿的真脏。” “哪儿脏了?我又不是没舔过屄。” “你,你少说话。” 拍打肉穴的噗噗水声愈演愈烈,双手反手交叉被他攥住。又是一场难舍难分的恶战,顶得她欲仙欲死,在姚述的低吼中姚简交叉的双臂腋窝依然外露,成为了盛精液的容器,白浆沿着她腋窝落在她胸前粉红色的椒乳。 整个人渗透着被凌虐楚楚可怜的气息。 姚述再次和她深吻,但姚简的嘴巴已经麻木了,舌头机械性地抬起又垂下,失神的这段时间里,姚述问了她句什么话。姚简啊?了一声,没听清问题,她现在最想知道姚述哪里来的力气。 力敝之下姚简岔开大腿,整个人仿佛是朵即将开苞的荷花,肉体粉白粉白的,精液如花蕊般在她身体里镌刻着他的气味。 身体摆成大字型,姚简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看到姚述围着条浴巾坐在酒店皮椅前打工作电话。 见她醒了,他没什么表情变化,边打电话边向她走来。 她预感有异要跑,却被他按住腿根,随即手指探进肉穴挖弄,“嗯,我明白,采购这部分不归我管,我一会儿把管事的号码发给你,不用客气——我在哪儿?”姚述饶有兴味地坐在床边看着被按住动弹不得的姚简。 “我出来度蜜月了。” 花核刹那抽动,膣道骤然缩紧。 “开玩笑的,我没结婚上哪儿度蜜月去。我出来旅行了,和谁?没人,我一个人出来转转。行,等我回去了咱们再聊,我先挂了。” 姚简哆嗦着紧咬双唇不敢叫出声,挺腰潮吹,姚述围在腰口的浴巾不出意外地被打湿了。 姚述挂断电话。 “真棒,这都能忍住,”像在鼓励她,姚述将姚简面红耳赤的脸颊按在自己胸膛前,不断地安抚着吸鼻子仿佛抽噎的姚简:“如果你打电话的时候为我口交,我肯定忍不住。”又像是在引诱她和他探索更多。 他干脆也摘掉浴巾,把还有些绵软的肉棒塞进她嘴里,不一会儿便烘硬了。 保险套用光了也无关紧要,他揉着她因紧张而紧缩的菊门,混着从姚简口中、肉穴前刮下的汁水探进幽深的小洞。姚简便像被电击一般整个人被怼在床头,双腿打弯膝盖贴在前胸,被他狂肏屁眼。 极端 那天姚简是临时接到电话,体育馆方面要求他们公司派人去看场地,交工的方案好像还是有点儿问题,她在公司还算得上位高权重,只能是她去。 临走时姚述依依不舍地抱着她用脑袋蹭她的颈窝,姚简僵硬地不解风情,她说痒痒。姚述得寸进尺:“哪儿痒了你说出来,你说出来……”说着捧着她的脸去啄她的唇。 在绿化带旁遮天蔽日的树影下借着一排突兀的路灯,姚简被他吻的鼻息渐沉,好似随时都要发情。 把他推开比起回抱他而言要简单许多,姚述被她推的向后垫了两部,发红的鼻尖皱了皱,冲她边笑边耸肩膀。 “你推吧,把我推坏了你就知道心疼了。” 姚简撇撇嘴,用手背擦拭他留下的气息,反唇相讥。 “你想得倒挺美。” 分开后姚述久违地回到了他居住了二十来年的房间,一如既往地陈旧,了无人气,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能听到古旧的锁芯几近粉碎的哀鸣。 他躺在沙发里,这张姚简常打盹昏睡过去的沙发如今光彩黯淡,点缀的花纹也显得过时了,但姚述不舍得换。 沙发对面是电视,这年头没人看电视了,但他还是机械性地半年交一次有线电视费,然后任由电视机和家具一同陷入死气沉沉的绝境。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视。 跳过科教频道,瞥了一眼UFO系列纪录片,莫名想起谁似地条件反射地勾起一抹笑意。猫和老鼠几十年不变的画风滑稽可笑,姚述意兴阑珊,再跳过,停留在新闻频道,主播穿着湖蓝色的西装套装,口吻专业地播报突发新闻。 他没长记性,每每他要看电视总没好事儿。 这回倒不是哪个小区楼里又有人劫持人质,比那还要令他心惊胆战。 扁平的遥控器一滞。 “今晚6时10分我市消防局接到急救电话,市体育场突发火灾,部分区域出现坍塌现象,目前正有序疏散相关人员——” 短短几个字给姚述的心定了性,一股恐惧涌上心头,力量足以将他吞没,他是冲出老房的。 老旧小区不曾改造安装电梯,每一节楼梯的坡度都令他心悸。 开车时的双手颤抖着,整个身体都好似麻木了般,他给姚简打了至少十通无人接听的电话,电话后总是接到:“您拨打的电话目前暂时无人接听……” 好像一夕之间回到情绪化的少年时代。 他来到火灾现场被隔在警示胶带后,救护车明亮的红蓝灯刺眼至灼热。消防员用很诚恳的口气对心急如焚想要找到自己妻子、丈夫、女儿的市民群众劝诫:“请不要超出警示线范围,目前情况还很……请大家不要给我们的工作再增添难度!” 被围堵在家属群众们的啜泣中,姚述麻木地有些像鬼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站在人流中动也不动,望着冲天的火舌,在他脑海中闪现的是许多断壁残垣的画面,最后的最后他才想到姚简。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工作结束,几辆救护车飞速冲出火海、人海。 每个烧焦的身体他都隔着老远聚精会神地聚焦过目,大概有十四个人,今天体育馆处于闭馆期,只有要选拔区乒乓球员的教练才带着几号种子选手走后门进体育馆练球。 他看着那些娇小的、玲珑的、面目全非的患者。确定了她们都不是姚简,但也错过了骤然响起像心跳声的电话铃。 被熄灭的火焰将生机勃勃的体育馆装点地好似坟墓,姚述的手冷的打颤,双眼短暂地陷入失明。 接起电话,对面的语气带着些莫名其妙:“喂,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嘛?” 姚简在区体育馆的门口,风声呼啸,她将衣服领口竖起护住自个儿的脖颈,跺着脚原地取暖,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冲她飞奔过来。 紧得窒息的拥抱里姚述旁若无人地吻她,毫不夸张地说,姚简以为自己的牙齿都会被他坚硬的嘴唇敲掉。 “姚述你放开我,别让别人看见,我工作呐,我同事说不定会折回来。” 姚述好像哭了,眼泪滴答滴答地顺着脸颊钻进领口,他照旧捧着她的脸,但动作、眼神缺都喷薄着浓烈的不假掩盖的刺痛,手足无措他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在区体育馆?” “区体育馆和市体育馆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提起体育馆一般都默认区体育馆的,市体育馆也没几个人去……”对上他的眼睛,姚简感到荒唐,半晌过后这荒唐竟逐渐变质为心虚,她不敢看他眼睛了,姚述好像要把她吃干抹净,吞进身体里从此真的不再分离。 “不一样,市体育馆今天烧没了,死了场大火,可能还会死人。” “你以为我死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赌你没死。”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运气一直也不好,如果真在市体育馆——” “打赌有输有赢,你要是活着就是我赌赢了,你吓的我快得心脏病啦,你得赔我……你要是死了就是我赌输了,我把命也赔给你。” 姚简不置可否:“你好极端。” 他摇摇头:“我不极端。” 姚简理不直气也壮: “那你就是脑袋有毛病,我工作接不了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多等我几分钟又不会怎么样。”她无可奈何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行了行了,你别把眼睛一垂看着还挺无辜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 姚述拉住她的手,寒风中贴近自己的嘴唇,用震悚过后有些颤动的语调对她说:“你就是欺负我了,你把我吓着了,今晚上咱们俩都别睡了。” 灵隐寺(H) 并非举国闻名的灵隐寺,只是因香火并不旺盛而即将拆除的郊区寺庙。 姚简说这是盗版灵隐寺:“但神仙都一样,神仙不分高低贵贱,这种庙他们有时候也来。” 姚述和她一前一后地出庙门,有穿制服的大爷还未剃度,举着扫帚扫灰,姚简被呛地咳嗽,边咳嗽边问:“你都许什么愿了?” 姚述在封建迷信这方面很守旧,他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下次来帮我再许两个,祝我无病无灾走大运,祝我永远幸福~”姚简的语调很轻快,公交车绝尘而来,她下午还有课,姚述就好了,他今天复查阑尾炎在没在他羸弱的小身板里留下后遗症,可以合理地不去上学。 这班车是去医院的。 姚述迈上公交车台阶,站稳后在空无一人的投币箱,隔着车窗玻璃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她的声音追着车阴魂不散:“切!你肯定没有!” - 在她那张躺倒便睡的沙发里。 姚简想,也许当时姚述确实为她许了愿,她一向是个运气不好的人,只这一次性命攸关的时分她躲过死神。 大抵劫后余生的人都容易感动,愈是感动愈是投入。 她下体像麻痹了般,姚简倒立着,腰脊的中段往上连带脑袋都像陷进沙发里似地,双腿被他提抱着,姚述迷恋她身体的每一寸,包括她的脚踝,姚述站在沙发里,和她严丝无缝地贴合,负距离地肏干。 “等一下等一下……我要喷了……别动了,我要喷了——” 她的双手为保持平衡撑着沙发,飞溅的汁水已倒流划出弧线喷在她肚脐里,顺着肚脐的小孔,水渍陷落,胸前、脸颊愈来愈多的汁液随着打桩的频率不住地迸溅。 莫名让她想起过往语文课本上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这是典型的误用,可姚简挣扎着尖叫着,她在床上很爱哭,在陷入长久凌乱前她说:“我不想被你肏死,姚述,你轻点我求你……” 姚述置若罔闻,仿佛在报复她今晚不接他电话,也在报复她经常性地在他面前话只说一半。 肉棒烙铁般在她体内划出明晃晃的纹路,褶皱形状逐渐与姚述的欲根完美贴合,水声伴随花心被撞击的悲鸣重迭,姚简眼尾挂着泪珠咬着下唇,唇珠都在颤动。 至他最后一凿紧密钉在花心,姚简已记不清去过多少次,伴随肉棒咻地抽离肉穴,她挺身潮喷,溽热的汁液将姚简的脸颊浸泡地面目模糊。 姚述还没停,在汁液喷涌不足一半时他再度用舌头堵住她高潮时刻喷水的小孔,姚简叫起来,她先是骂他而后又说些求饶的话,千篇一律起不了作用,他啮咬着她挺立的花核,汁水便同样冲刷着他的面颊。 和姚述做爱堪比史前部落争夺地盘,蛮横无章法的攻与防。 她的防守不堪一击,时常像今天这样倒在沙发上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姚述将肉棒塞进她无力张开的嘴穴,精液便顺着她的舌尖一路滑向喉管,吞进胃里。 身体上精液干涸留下的印记好似白色胎记,在她腰窝、胸口,脸颊镌刻。 被抱紧浴室姚简堪堪站立,姚述面对面同她拥抱,少顷胯下那根稍软下的肉棒逐渐贴着她光滑的小腹挺立发硬。她说姚述你有病,我干嘛了?你就这么肏我,你是不是吃药了?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谁说我不心疼你?” 姚述的口吻很是认真,他耍赖似地抚摸着她被清水打湿后厚重的乌发。 “我今天都没内射……” “滚蛋!” 姚述笑了,他说:“明天你好好休息,我照顾你,我很会照顾人的。” 不言而喻(H) 床头摆着瓶快见底的润滑液。 姚简把脑袋蒙进洁白的枕套里,鸭绒枕头软得像脱了骨的手掌。 “轻点儿……今天可以内射。” 菊穴被龟头抵住,姚简扭过脸用交迭的双臂按住自己两条腿举过头顶。前几天菊穴是不许内射的,今天到了安全期她才点头放松条件。 “明天呢?后天呢?”姚述听着她强忍才能不漏出的鼻音,笑着去揉菊门上方那道肉蕾般的嫩粉色细缝。 肉丘因下体另一穴门正在被欲根不断刺进,而肉眼可见转瞬便为嫣红,小水珠汩汩地分泌在肉穴前端,涂抹润滑液后又一塌糊涂地油亮。 跳蛋塞得并不很通畅。 鸡蛋状的情趣玩具在她穴口不断徘徊,才被推进有被褶皱浪花拍岸般推出,来来回回几次下来,姚述俯下身在她耳旁低语:“你再这样我就射你子宫了。” 跳蛋一夕侵入,即刻通电。 姚简揽着自己的长腿,不住地将脑袋往枕头里钻去,电流正在她膣道里疯狂地挺进,仿佛要将她肉壁的褶皱都撞开……姚简忽而咬紧下唇,长长地娇喘一声。 他借着跳蛋震出的淫水直通菊门。 两个紧绷的穴儿顷刻间互不相让地隔着一道肉壁撕咬,被现代玩具玷污的肉穴被姚述上勾的肉棒隔肉壁按压,连原本被震地麻木的肉壁都无能为力地被按回原位,肉壁与蛋卵无缝结合,仿佛要挤碎跳蛋似的。 后背位、骑乘位,每个角度他们都如饥似渴地尝试过了,在她菊穴里姚述凌厉地爆发。 恢复体力后,姚简温吞地穿回睡衣,他又凑过来,她红着脸推他:“别碰我——”这句话说的有些外强中干,她哪里他都碰过了,手掌翻开挂在腰口稍显肥大的睡裤,顺着花核揉向臀缝,在闭合的菊门前打转揉揉,有白浆顺势滑进指尖。 姚简用掌根遮住绯红的面颊。 方才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清理菊穴里的精液,借口去卫生间,对准镜子用湿纸巾去清理,直肠满满当当的一腔精液浓厚地滴落,从镜中看就好似射进了她护住不许内射的肉穴。 肉穴小洞不争气地吐息着,愈看愈燥热,姚简囫囵着再擦了两叁下,回到床边便要穿回衣裳,床单肉眼可见还未晒干的水渍令她莫名心惊胆颤。 衣服穿了一半,人已被他挑逗着再度燃起欲情,上半身软塌塌地跌倒在他胯下,涎液便在他肉棒前形成小小水涡。 69已习以为常,姚简低下头吞吐着肉棒,感到它像发高烧般在她嘴里跳了跳,继而愈发的烫。肉穴则被姚述含在嘴里,他的舌尖在她肉穴口游荡着,剐蹭下的水珠蜜液被悉数卷进唇齿间。 好似除了做爱就是做爱,拉起窗帘便形成一个单薄的屏障,昏天黑地令他们沉沦不已。 不做爱时她躺在他腿根,撸动棒身,不时抬起头嘬一口。投屏的电视节目很是无聊,她问:“你还住在老房子是吧?” “我住在哪儿没和你说过么?”姚述很奇怪,他记得好像是说过。 姚简弹着他的肉棒,像稚拙地弹着弹珠:“没有。” “不告诉你,趁我睡着了你把我送回家,那我可完了。” “你说点儿吉利的,什么完不完的。” “知道了。”他顿了顿还是回答道: “我还住在老房子。” “不是快拆迁了么?你怎么还住?”她是看新闻的人,国际新闻国内新闻、本地新闻,姚简活成了百事通。 “习惯了不想搬。” “都成危房了,你不要命了?” “想要命,但还是不想搬。” 他的原因不言而喻,依赖着某些家具残留的气息,早在他真正拥抱姚简前就和她无数次地重逢。 姚简认为这不关自己的事儿,她随口问,他随口答,不必刨根问底非要寻找答案,她又随口说了句哦。 阳春面 “我打算叫外卖,你有想吃的告诉我。你要是说你想吃我,我就把你的腿踹折。” “我什么都没说!”姚述笑着抗议,狡黠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动好似不服,姚简起身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没说你想了,想也不行!” “想都不行,你怎么那么独裁。” “我独裁,我看你是不开眼——”姚简拿出长姐的气势教育自己不听话的弟弟,却不想打闹幅度大了,耳边响起咯噔一声,她压到了姚述的腿,还不等他正色说想吃她,姚简就未卜先知地“压断”了他的腿。 哎呦,姚述呲牙咧嘴地瘪起嘴。 “没事儿吧?” 她关切地去看,却瞅见姚述在长睫掩盖下用双眸眼含笑意地打量她。姚简在他负伤的那条腿前又狠狠一踹。 姚述顾不得腿疼和她撒娇:“我看你舍不得,我要是腿不能动了,到你交工的时候不得少个捧场的。姐,我想吃面。” - 往常姚朝伟和李继红没离婚时对这几个孩子一视同仁地严苛。 姚简认为自己在发育期,一天叁顿红烧大排是很正常的。 “想吃自己做去!” 红烧大排费时费力,做好一锅要花费两个小时以上时间,外卖尚不发达,全市找不出个红烧大排外送点,姚简报复性地饿着自己,畅想着往后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美妙生活。 同桌在一侧吐槽:“那你得多有钱。” 她说:“很多很多,请一个永远不辞职的厨子来伺候我。” 现下她还没有赚到叁生叁世衣食无忧的巨额财富,但永不辞职的厨子已经在厨房里替她煮面,煮的是最家常的阳春面,放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油水分离,撒上切碎的葱花和几滴麻油,霎那激出香气。 被伺候地服服帖帖的大小姐姚简和厨子间有私情。她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看他煮面,姚述拿汤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问她咸不咸? 姚简摇头,阳春面和她煮的是同一味道。 她离家后其实已过惯了独立生活,不动手开火是单纯因为懒。 她端碗,姚述便像无尾熊似地贴着她后背和她亦步亦趋,等到她把汤碗放到餐桌前,揽住她的手臂便微微收缩,他不要钱,不需要很多很多红彤彤的百元大钞收买他的尊严和手艺,他只要姚简一句话。 抱住她,姚述问:“等会儿再吃行么?” 姚简点点头,才要去摸索他的裤带。 姚述的电话响了。 他在卧室接起,姚简就坐在椅子前,伸出手指假扮士兵,排演两队人马狭路相逢,面前是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房间隔音不是很好,她听的清清楚楚,大抵开发商认为独居房是不需要隐私的。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略带沙哑,李继红透过手机听筒通知姚述自己的体检结果。对了,李继红回老家了,除了淇淇外她还有垂垂老矣的父母要赡养,姚述回来了她可以喘口气儿了。 淇淇用的住的都是他们能给到的最好的,虽然偏僻,但很多亲戚慕名而来,淇淇不必担心被弃之不顾。 可是做母亲的还是不放心,她要打视频电话每天看看女儿的近况,生怕淇淇受委屈,话到最后忽而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长女,她问:“姚简呢?” 姚述说,我们好久没见了。 吾日三省吾身 姚简默默地听着。 她曾一字一句地交代过姚述,别和妈提咱们俩的事儿,别提我的事儿,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咱们俩好久没见了。 姚简选了最高效的方式,一劳永逸地保证李继红不会在他这儿对自个儿的近况刨根问底。 姚述走出卧室。 “体检结果怎么样?” “除了高血压以外一切都好,但还是得按时吃药。” “你不去做个体检?” “你担心我?” “我看你阳痿。” 姚述摆出个“我阳不阳痿你还不知道”的玩味表情,姚简随手拿起椅子前的靠垫作势就要往他身上凿。 姚述是受虐狂,被靠垫嘭地撞向肩胛骨也不忘了给她端面。 - 李继红的心脏病发病在她寒假回家的半个月后,就在姚简面前,她当时吓呆了茫然失措,头脑一阵空白。 姚述老练地指挥淇淇:“你看着妈,打120!我去找药。” 她跟在姚述身后上气不接下气,但这整套救命的流程里是没她的事儿的。 淇淇打了120,姚述翻箱倒柜,还好在装满厚重冬装的衣柜下层找见了小小的医药箱,找到了葫芦状的速效救心丸。 黄白的颗粒和清水,姚述的手很稳,全送进李继红嘴里。一连串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快的不知什么时候结束。 120担架钛钢材质制成,能够承受住纤瘦的李继红。 在医院里母亲的脸色逐渐好转,姚述去银行取住院费,淇淇在腾出的病房里不停地给李继红削苹果,削了一个又一个,颇为擅长地把薄如蝉翼的果皮扔进垃圾桶。 各有分工,没人抽出时间和姚简说话。 直到李继红微笑着说不怪你。 她简简单单地、慈爱地原谅姚简的笨拙,给姚简童话般完美的母爱,原谅了她的不知所谓,原谅了她因缺席而造成的无知。 那天从医院回来,淇淇就抱着李继红不撒手,抱了好长好久,小姑娘闻着母亲身上的肥皂味道,边哭边笑,点开电视,静音,看着画面和字幕,过了不一会儿她们睡着了。 姚简拿着缴费单坐在厨房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听着李继红隐隐约约的鼻息,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忏悔。 看着大夫龙飞凤舞的笔迹,很难辨别那叁个蝇头小字是心肌炎。 芝麻开门,阿里巴巴来看四十大盗。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姚述走进来,他的一双长腿迈进来,步子很宽。 没说话,沉默地坐在她身边,双腿伸直,放空着和她一起凝视那只光鲜的不锈钢水壶。 “什么时候有这个病的?” “前几年。” 她深呼吸,“怎么不告诉我?” “还没来得及说。” 姚述的语气分不清同情还是陈述,他很平静,不像一个刚刚陪着母亲走过生死线的孩子,沉着的可怕。 在他身上隐匿着残忍的成熟,以消逝的天真为代价。 姚简在他身边,刺痛着感到自己的笨拙。 “你挺伟大的。”她形容姚述伟大,字斟句酌,彼时姚朝伟身体倍棒,连阴天下雨都没有过腰酸背痛,而李继红……她刚刚回归家庭就要见识分别的一种可能性,后怕到心有余悸。 她盯着姚述的脸,看他的少年老成。 那一刻,她比他卑微不知多少。 在她眼神中他垂下头来,“你别这样夸我。” “不习惯?” “不是。”姚述否认了她的猜测,却没有给她答案。 两个人默默无言。 孔夫子说吾日叁省吾身。 也许是她总也不能完整的得到李继红的母爱,以至于在她的幻想里,有种不切实际的朦胧期待,在她付出过后能够收获比完整更完整的回报。 也许贪心才是她一切不幸的根源症结。 吾日叁省吾身,我省,我改,我剜心。 刺青(H) 姚述把她拉到自个儿怀里,她坐在他大腿根,谁吃饭能纹丝不动,她嘬了两口汤,分外别扭地扭着胯骨。 “说你是变态都冤枉人家变态。” 这话有失公允,她见过真变态,寒假回家,淇淇的补课班放学晚,她去接妹妹,正巧碰上露阴癖寒天怆地间,将还不足一指长耷拉着的生殖器握在手里冲小女孩儿们晃动。 隔着一条马路,姚简感觉那玩意儿就像条营养不良的毛毛虫,紧接着爆发出一连串爆笑,把变态笑地恼羞成怒,要跳过马路来教训她。 过马路时怒气冲冲,正巧被一辆拉着老旧洗衣机的三轮车从脚掌碾过去,痛地哇哇乱叫。姚简笑得更大声了,叫所有人都去看。 淇淇事后问她你不怕吗?这种变态很多都有精神病,打了人也不用负责,你不怕他打你么? 姚简说不知道,可能是怕吧,因为怕才笑的。 姚简保护自己的方式五花八门,不论是笑的前仰后合还是冷淡地色厉内荏,只要令她感到安全,她不大在乎其他。 有东西硬挺的顶住她,不是丑陋的毛毛虫,曾无数次进入又抽离,仿佛早已和她融为一体。 阳春面她没吃几口放下了。 姚述蹭着她的颈窝,她转过身来,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到椅背前,扭动胯骨的同时去观察姚述,反手从他长裤里拨出烙铁似的肉棒揉捏,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水蛇般扭动,愈发滚热的手掌心像欲望的具象化。 姚简瞅着他的痴态报复性地咯咯笑。 被他扯下的睡衣背心箍住双乳,翘起的乳尖粉嫩秀气,水球似的细滑的椒乳暴露在空气中。 姚简说张嘴。 她不大娴熟地反手从餐桌上拿了一杯清水,往他嘴里灌水,有漏出滑落下巴的部分她便俯下身去吸吮,姚述涌动的喉结看上去很可口,她轻轻地咬着他的喉结,将双唇留驻在他肌肤印下刺青般的深痕。 她偶尔喜欢受虐偶尔喜欢支配。 挺身低下头伸出舌尖。 “不要碰到嘴唇,舔我的舌头。” 姚述照做,每每这时他都温顺地如同待宰羔羊,屠夫一声令下便抛弃自己的死活。 他吸吮着姚简的舌头,鲜红的舌头呈锥状,被他含在嘴里和自己的齿贝、舌尖相互交换气息。 待到将姚简舔舐地用鼻息哼叫。他便转而把脑袋埋在她挺立的双乳之间,她咬唇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抓住椅背加快扭动肌肉,掌心依旧在揉捏撸动着一手难握的肉棒。 良久后,他射到她手上。 姚简想转身拿纸清理指缝间的精液却被他紧揽,狡猾地剥开了她的短裤,从挽起的裤脚边缘,肉棒滑进短裤里,挂在了裆口前,霎时间鼓起的睡裤里热气腾腾的花穴被姚述时浅时深地蹭着。 他捧着姚简的屁股面向自己波浪般压,花穴湿泞打湿肉棒。她低头,正看到他长裤前斑驳的淫液,也不知是羞臊还是没眼看,轮到她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姚述抚摸着她光滑的后颈,对准洞口艰难地想挤进去,姚简忽而抬腰:“还没戴套!”她今天是安全期,酸涩的膣道仿佛在欢迎似地,内里褶皱一波迎着一波涌动。 但他没戴套…… 姚述蹙起的眉宇间写满苦闷,喑哑的嗓音有催情的功效。 “我想就这么肏你……只插进一点儿好不好?”他引诱姚简点头,最终却自己放弃,在洞口与无套肉棒磨合,已接近挤进膣道入口的当口,姚述临时改变主意,用龟头盛满的淫汁润滑菊穴,不时完全肏进。 被他搞到高潮不是稀罕事儿,但今天的高潮来得仿佛格外绵长,菊穴被扩张着,紧隔一壁的膣道发痒发疼。 在肛交的影响下,某个极乐点好似被上勾的肉棒隔着肉壁肏弄,理智逐渐模糊了,姚简按着姚述的肩膀背靠桌子边缘,前后左右扭动胯骨,速度愈来愈快,汁水被研磨起泡,一旦稍微抬腰就要牵丝,将她黏回他肉棒上,好似一具不能分割的连体婴。 射进菊穴后姚述提着她发软的腰拔出肉棒,不断地重复像催眠自己也催眠她似地:“什么时候我才能再射进你屄里,已经湿成这样了,姚简我想肏,全射进你子宫堵住不拔出来,你怎么哭怎么求饶都不成,一滴也不能漏出来。” 姚简堪堪站稳,他的手掌已翻开卷了边的潮湿的裤脚,罩住了还在高潮余韵中的肉穴不住地揉打,洞口黏糊糊的糊上淫水与肉棒抽打后留下的白浆,捏着菊穴挤出肛交时牵丝的白浆,指法刺激,他凑近姚简的侧脸问她:“喜欢么?姐——” 踢开椅子把她放在餐桌上。 餐桌下的小抽屉里还有几枚避孕套。 天长地久 姚述的工作时常给人错觉,好似只要做好本职就无需应酬。很可惜事实相去甚远,姚述打了个哈欠,今天晚上他还应付顶头上司的侄女。 坍塌的市体育馆由这姑娘设计,在饭桌上其他人都众星捧月地恭维,说的也是实话,年轻貌美哪样都占,对于脸皮好看的人来说世上的善意很多,尤其当你是老板的侄女,简直无往不胜。 姚述丰厚的工资里包含了应付聚餐这部分。 他吃好喝好起身要走,那姑娘说了一句等下,他说怎么了?身旁同事的觥筹交错也短暂地停下。姑娘涂着淡淡的胭脂问他:“你是姚述是吧?我男朋友总提起你。” 她的男友是姚述公司外的朋友,不是特熟,但他还是寒暄着应下,随口扯了两句话转身还是要走。 “你上哪儿去呀?”姑娘的目光让他不是很习惯,像是瞥着眼睛高人一等似地。 “我回家。”他声音还是很温和,萍水相逢没必要得罪。 饭店外接到姚简电话,告诉他自己可能会晚点到家:“冰箱里有饭,你要是不吃的话自己点外卖。” 电话听筒旁,姚述的笑声混合着瑟瑟微风钻进她耳朵里:“咱们俩是同居了吗?我能改口么?” 那头姚简气急败坏:“冰箱里那是剩饭又不是专门给你准备的,还有,不许!” “不许什么?不许改口?你知道我要改什么嘛?”姚述嘟囔着踢脚下的小石子儿,将手插在冲锋衣的外口袋,柔软蜷曲的头发迎风吹地蓬松凌乱,挡住他正在辨认人行道红绿灯的视线。 有股平淡的他早几年简直不敢想象,连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幸福感溢满胸膛,他说:“嗯,我不改口,你给我留口剩饭就成。” 路上堵车,他还不如坐地铁回家的姚简到的早。 回来时房间里有哗啦哗啦的水声,洗衣机打转,姚简把这些天穿的睡衣、外套都扔进洗衣机里为自己力竭的双手代劳。 姚述把挎包抡圆了扔进沙发,张开双臂站在门前:“我回来啦!”薰衣草味儿的洗衣液清香恬淡,在他鼻尖蔓延。 “你好晚。”洗衣机安放在卫生间,姚简从卫生间露出半个脑袋,平平常常地瞥了他一眼,也有点儿居高临下。但姚述一点儿都不讨厌,他爱姚简爱到连她气急败坏都觉得可爱。 厨房里的剩饭放在微波炉里,作为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解决了姚简人生中百分之二百的早餐难题,但说来奇怪,最近姚述来了,他就不许她再吃微波食品,许是时间长了她又有些健忘,导致今天站在微波炉前鼓捣半晌愣是忘记怎么操作。 那边姚述洗手作羹汤又是面又是菜,她说你当初就不应该学建筑,你该去新东方。 姚述满口答应下来叫她张嘴,连鱼刺都替她剥好,绵软的海鱼肉入口即化,姚简满足地咀嚼着。 吃过饭窝在沙发里继续将电视节目投屏在墙上,将姚述当作靠垫,嘴上却半分没有知恩图报的意味,颇不饶人。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有点儿像咱们俩以前在小区楼下面碰见那小黄狗。” 他佯装要咬,姚简就咯咯笑,笑到最后替他挑起几乎要扎进眼睛里的碎发。 “你该剪头发了。” 姚述顺势把她压在身下用略微扎眼的头发去瘙她的痒,将脑袋埋在她胸膛前去听姚简的心跳,像一台平稳运作的机器,机械性有节奏地跳动着,在他俯身时有轻微的加速。 他希望这一天成为永恒,哪怕他们不做爱,仅仅是抱着姚简,他也感到这是个值得他一生停留的天长地久。 不燃烧不成活(微H) 几天前,陆东羿给的请帖过期了。 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有一对新人圆满地走进婚姻殿堂。 陆东羿不出意料也在现场,站在洁白的捧花下新娘叫他别再扫兴每隔五分钟就要盯着手机看,陆东羿展开混不吝的笑容打趣新娘:“嫁了人就对你哥我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呀。”新娘不甘示弱:“那你也结个去呀,我再一百八十度转回来。” “别以为我不能。”陆东羿打趣的声音显得气势磅礴仿佛胜券在握,但仔细谛听还是能听清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他望着婚礼哥特式礼堂大门进出往来的人员,男男女女什么模样的都有,但他最想看到的那个始终没出现。 彼时姚简被姚述揽住肩膀背对着他贴身坐下,岔开的双腿间两根手指深深浅浅地抠挖着膣道内部紧绷的褶皱,性器与手指交缠地难舍难分,她抓住姚述的胳膊,拼尽全力在他臂上留下一条长及手背的深痕。 “你打算去?” “我不确定。”他将食指停留在某点按压按钮似地顶弄,便像捣烂蜜桃般捣出淫靡的汁水。 “你不确定说明你们缘分还没那么深。” 姚简扒着他的手臂挺起屁股,迎来一波小高潮。 “我不想提这个。” 可姚述肏干她的力道不由得她躲避不提,花心像要被肏烂了,顶得姚简整个人要逃似地挪动屁股,却被他从身后按住打桩,极薄避孕套里仅存的精液只染白了尖端的一个角落,其余精液都爆发射在她脸颊,部分钻进她嘴角。 姚简紧闭双眼向姚述要纸。 “他如果来找我,我就跟他走。我从小喜欢的就是陆东羿这样的,你还不清楚吗?我喜欢有趣的、笨的。你太精明了,姚述,你什么都有,我想有的什么都没有。” “你想有什么?” “我想结婚,我还想生儿育女,我还想被人爱,还想爱别人。没有的话也没关系,但有的话那就最好了。如果有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会好好抓住的。” 姚简对外在的这些其实并不执着,她没有觉着什么是一个人一辈子必须要拥有的。但她莫名烦躁地想要中断对话,她不想和他聊这些,所以她挑拣了些姚述无论如何也给不了的东西。 哪怕他们是表姐弟都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能,在一个百无禁忌的地方找到安身之所,但他们不是,姚述就无能为力。 这些话果然奏效,句句戳中姚述痛处,将他戳地鲜血淋漓血液流干般苍白,良久后他发出一声干哑的嗤笑声。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姚述就是这点执拗,执拗地令姚简无言以对。哪怕已确定无疑他无能为力,他也要另辟蹊径,证明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你想结婚,我给不了你,你想生儿育女,和我也不成,你想被人爱……姚简,别当我说的都是哄你上床的假话,难道我就不能爱你?我爱你,我要说到你相信为止,几百次几千次只要你信一次就够。” 他爱的太浓太热烈,以至于没有考虑到爱会冷却这一说,肉欲并非永恒,他们总有一天不再拥有青春,但姚述好似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燃烧不成活。 姚简在他赤裸裸的毫不掩盖对她欲望的目光中感到鼻酸。 “至于你想爱别人,那就爱我吧,哪怕你试一试呢?” 可能他们别扭的“同居”正源于姚简当日所受的震撼。 她可能也明白,那些千奇百怪、千疮百孔的爱本就特立独行,不是非要得到一个定性的结局。 珠江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姚简忘了老和尚给小和尚讲的故事究竟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告诫徒弟切莫投身红尘,还是干巴巴的修缘故事,告诫徒弟绝情断爱才能修成正果。 她一直觉得修道的人都挺轴的,跟情情爱爱的过不去。 姚述站在脚手架上冲她伸手要螺丝刀,像个身经百战的机械师,咬着螺丝刀卸灯顶边缘的螺丝钉,一个、两个……卸到最后一个,他眉头皱着说线烧坏了,这灯用不了了。 姚简随手拿起外套要出门买灯泡,他站在脚手架上中心一个不稳把她吓个半死,站稳了后还根没事儿人似地,傻乎乎地冲她撇嘴:“不带我么?” 她说你就是那小黄狗,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小区楼下那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常常被五月潮湿的小雨打湿皮毛,姚简有次给它撑了把伞,流浪狗就此便跟着她跑,像她家养的宠物般冲着她摇尾巴。 她离开后再也没见过它,也许已经老死了。 姚述黏在她身后像大型犬似地,她猜,如果那条流浪狗没死,长到现在大抵也体型健硕,往她肩膀上搭时沉沉的。 超市里姚述很是自来熟地推起购物车,穿过特价叫卖的卫生纸、买四送一的碗装方便面,还有压库存几年打六折也卖不出去的记忆枕,扭头问她:“今晚吃什么?”他捧着一包珠江面扔进购物车,姚简又把面放回去,嗔怪着说:“天天吃面你也不腻味。” 姚述夹起她的脸颊肉:“我就不腻。” 有弦外之音,一对外貌般配的善男信女因过于亲昵而引起几缕侧目,她拍掉他的手:“在外面别这样。” 幸亏她眼疾手快,在这当口退开一步,和姚述保持个相对正确的距离——不至于显得密切也不至于太过生疏。穿着促销员服装的四姑看到他们俩时才会相信,他们真的好久没见。 “这不是姚述嘛!”姚简先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四姑才看清楚这是许久未见的姚简:“哎呦多久没见了,姚简又漂亮了,在街上走四姑都认不出来你,上次见还是,还是……”话音至此尴尬地收回了。 上次见面是淇淇的病床前,姚简离开时像聊斋志异里最常出现的孤魂野鬼,匆匆掠过,像是跑开。 在她身后,姚述双目蕴着血丝,紧随其后推开医院擦拭地锃亮的大门,追了几步眼见姚简消失在视线中。迷茫地站在大门前,皲裂的双唇彷徨地张了张,仿佛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抓不住。 四姑叫住姚述,一如今天在超市狭小的过道前,将手中促销特价的酸奶短暂放下,和这对许久不见的侄子侄女寒暄。 多数时候是四姑在说,姚述在答,姚简没有插话,偶尔提到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都据实回复,对自己这些年来的境遇没有多余一句的热络修剪。 临离开前四姑说下个月月初有饭局。 没别人,你妈妈没跟你们提么?下周我女儿要见家长,她从老家回来一趟帮我把把关,你们俩也记得来呀,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应酬,咱们简单吃个饭就成。 你看姚简,咱们都多久没看见了,你爸爸最近我听说自己出来单干啦?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跟团旅游的人少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跟我讲讲这些年的事儿,要不然四姑都怕不认识你了。 姚述想说什么,那边姚简已点点头,手中不自在地拿了盒她吃腻了的珠江面,疾步告别,疾步结账,又飞一样地回到家。 在姚朝伟和李继红离婚的初期,各家各户的亲戚还没分明白,作为娘家姑,四姑还照旧给姚朝伟打电话。 她叔叔的支架手术都是分了家后的姚朝伟帮忙去填的单子,四姑一向直来直去、大大咧咧。后来姚朝伟有了稳定女友,买菜回来,正好撞见四姑坐在家里,和姚朝伟说着姚述和淇淇最近又得了什么奖,还有就是李继红的近况,感慨道:“还是你们俩合适。” 再是拎不清的人这时候也能感觉到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四姑讪笑着起身说老姚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家,说要侧着身子冲姚朝伟的新女友,也即姚简的后妈,陪着笑脸打哈哈,然后跑了。 此后再没来过。 姚简生命中的流浪狗、四姑,那些曾和她交集颇深的人或物都是一夜之间消失的。 姚述还没消失,他放下超市购物袋,弯下腰去抱窝进沙发里的蜷着身子的姚简,很轻易地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似地,他说你别瞎想。 “我没瞎想,我就是有点儿累。”她碰了碰姚述泛红的耳朵,用舌头去舔舐他耳垂的轮廓:“你能一直抱着我么?” 他说好。 从前那个老和尚 饭店外面打雷不下雨,沉闷得连蝉鸣都枯死。 长辈选餐馆总是偏好量大实惠的本土餐厅,浇汁的樱桃肉色彩剔透,早于凉菜被端上饭桌,久久没人动筷,只有服务员不断地用洪亮的语调叫着菜名,说还差几道菜没上齐。 樱桃肉正摆在李继红面前。 可以旋转的玻璃桌被手掌一推,樱桃肉便像中了乾坤大挪移,正正好好对准了姚简的胃。 “姚简吃吧。” 李继红的声音很是不自信似地,仿佛不能摸清久未见面的女儿是不是还对荤菜情有独钟,过去她长身体的时候总吵着要吃红烧大排,姚朝伟也不知道苛没苛刻她,后来姚简单独生活后,也不知道她苛没苛刻自己。 姚简笑着说谢谢,门口传来脚步声,姚述姗姗来迟,看见小包间里已挤满了人。 四姑一家还有即将收入四姑麾下的姑爷正面面相觑,没认出来门前戴墨镜的是谁。 他摘下墨镜,眼中红血丝依稀可见,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姚简摇摇头同其他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大同小异的说道:“没关系。” 姚述生疏地冲她点点头,和她隔着一个人坐。 四姑家的姑爷宽鼻扁脑袋,老话说是有福之人,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对未过门妻子的娘家人很是照顾,话痨地转了一圈问要不要水?纸巾呢? 姚简要了包纸巾,但她不用,放在手中攥紧,好像不攥点儿什么她就会手足无措。 一番寒暄,她把在超市里和四姑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又和在座的人说了一遍。 姚朝伟挺好,他出去单干了和某个名胜古迹官方有合作,卖文创,收入还可以,她没细问。她?她在公司干策划,没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案例,就是一份工作——嗯,是,当初高考她确实是厚积薄发了,别说她了,主角不是她。 四姑骄傲地开始明贬暗褒自己的女婿,说他是个正宗的“耙耳朵”,女婿是四川人,四姑准备将来再干几年赚够养老钱就去四川享清福。说到这儿突然想起,饭桌上还有人待字闺中。 姚简呢?对了,你们姐弟俩有对象了没? 姚简摇摇头,没有。 姚述没点头也没摇头。 四姑家的女儿神秘兮兮地笑了:“你看他这种反应那肯定就是有人了。” 姚简心中一悸,她举杯倒了杯红枣水,目光不偏不倚,不去看他。 四姑顺着话头接到:“姚述这个年纪结婚正好,女朋友多大呀?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一表人才不可能身边没人。” 姚简始终低头喝枣水,一瓶桃汁饮料突然被推到她面前,抬眸,李继红腼腆尴尬地笑:“渴了吧?” 姚述说:“我……” 姚简打断道:“咱们俩都好久没见了,我敬你一杯。”好似拿出绿林好汉的气质,她冲着姚述举起茶水杯,一字一顿,口吻恳切平和:“祝你早日找个好归宿。” 仰头一饮而尽。 姚述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双眸僵硬地安在眼眶里,像两枚动弹不得的螺丝钉,一旦松动,整个面目都要失调似地哭笑不得。 他说:“谢谢。”没有同样祝她也找个好归宿。 同样一饮而尽后姚述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意。 “我确实有喜欢的人,我爱她。” 餐桌上一阵嬉笑。姚述说真的,我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除了她谁都不成。 李继红也很意外,姚述没和自个儿聊过这方面的事,失败的婚姻让李继红明白,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她没有催婚儿女的想法。但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姑娘,姚述应该叫她看看的: “怎么从来没提过?”李继红怪道。 “目前还是单恋。” 他转头隔着寡言少语的四姑父,不顾一切地望向姚简:“姐,你呢?” 这声音让她如芒在背。 服务员及时地隔绝开了姚述欲盖弥彰下仍稍显乖戾、脉脉的目光。 在餐桌上放下最后一道荷塘小炒,笑着说菜上齐了。 四姑像想起什么,讲笑话般说出前些天的见闻。 那天要去上班,坐公交恰好路过五中,五中旁有家肠粉店,肠粉店门口有两个人影看着很像姚简和姚述。 但不可能是他们俩,那是对情侣,吻的难舍难分,她都替他们羞。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庙里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他说如是一切万物,百恶情为首,和红尘一刀两断才好。 姚简捂着心口,泛白的唇角血色全无。 饭局开始的二十分钟后她第一口小炒入喉,半晌发出一声干呕。 聋子 终于开始有雨,天边那层纱网似的乌云终于垂坠向下,昏黄沉闷地如同即刻吸走天边所有的光亮。 饭店物美价廉的最主要原因是房租便宜,房租便宜代表着这里在一定程度上有些偏僻,周围基础设施还不是很完善。姚简说她胃不大舒服,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拎着包和包间里的母亲、亲戚道歉,李继红忧心忡忡要跟着她出去,姚简说不用,您和我四姑好好叙叙旧,我没事儿的,最近换季容易胃疼罢了。 姚简的口吻很是懂事,李继红无可反驳。 她在饭店旁的一间便利店停住脚步,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中抽出一瓶水和一支打火机、一包烟,唯独忽略老板失望的目光没有顺手拿起刚摆在货架显眼处的折迭伞。 姚简在便利店门外,让开大门位置望着断线似地骤雨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四姑的话,肠粉店门前的情景,薄荷味儿的吻,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令她眩晕至头痛欲裂。 用被雨水打湿的手护住打火机火苗,姚简嘴角叼着已很少人买的烟卷,看着它微弱地闪起火花,而后火花熄灭。 眼花导致眼前迷蒙,烟雾缭绕中姚述来时的身影像鬼魅,让她凛然地向身侧一躲,躲过了他来抚摸她脸颊的手掌。 姚述明显地身子一滞,收回手从她肩侧走过,走进便利店,再走出时站在她身边,盯着她唇角的烟。 姚简嘲弄地笑:“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不是还管着我抽烟吧?” 姚述摇摇头,再度伸出双手,左手里拿着的是一只钢铁质感的打火机,火苗旺盛。右手拢起为她的烟圈出一方天地,留有余地地为他点烟,火苗明明灭灭,霎那间燃烧的尼古丁沁入喉管,在鼻腔里打转。 姚简猛吸了两口,这是她第一次抽烟,骑着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她看见那些捡着烟屁股吸得津津有味的同龄人,始终不能明白烟这玩意儿究竟哪里好,她看到的教科书上都说它是毒药。 止不住地咳嗽,眼泪都咳出。 旋即双唇被攫取,想要把她吞入般热烈,被扔掉的烟头打蔫地落在愈演愈烈的狂雨之中,火苗却还顽固地燃烧,汹涌的黑火成为昏黑天空下唯一还明亮的星粒。 “你他妈疯了吧——” 姚简推开他,很快又被扭住手腕,她撕扯着,感到手腕肌肤在按压之下仿佛要折断了,剥烈般疼。 冷雨打湿了她的发丝和面颊,也打湿了姚述的。 他置若罔闻,不论她怎么骂他,他都执拗地任雨水冲刷单薄的衣衫,听她说那些伤人的,往他心上凿钉子似地话:“我不爱你,你听见了吗?咱们俩完了!你滚!”拉着她来到一条拐弯处废弃的小巷,幽深地仿佛没有尽头,破败地无人知晓。 打湿地面的雨水迅猛湍急,与地面撞出蒸腾的冷雾,白茫茫地,姚简的面色却不健康地泛白后又泛红。 瞳孔中的姚述就好像变成一个聋子,背靠砖块突兀的墙壁,雨水仿佛是胶水将她脊背深深地黏在墙壁前,姚述顶着她。 他单手捧住她的脸,他很常这么做,但今天四目相对,他双目猩红,很难分清眸子里闪着疯狂光芒的是眼泪还是雨。 另一只手掀开了她齐膝的裙摆,打底作用的肉色长袜被撕拉一声从腰腹处被撕裂。暴露的浅色底裤很快膨胀为一包,与姚述的手掌紧紧贴合,不时已透露出洇湿的颜色。 姚简单膝打弯,体力不支般要滑倒,只能用腰腹力量强撑着站稳,肉穴里塞进的手指不讲章法,粗粝地在她体内暴躁地搜寻着什么似地,终于食指拇指分开倒V型,撑出一条下窄上宽的倒三角空间,姚述找到她G点。 天谴(H) 姚简口腔里的烟味儿还不是很充裕,被湿冷的雨水替换为雨珠的腥气,好似她没有动筷的那道樱桃肉。 她的嘴巴被他用力捂住。 下身仿佛要被捅烂,不断被攻击的薄弱点仿佛是即将被敲碎的玻璃,一旦迸裂便会碎在她体内划出无数伤痕。 呜咽声在逼仄的小巷里显得很响亮。 姚述隔着自己的手掌隔着滑落进掌缝的雨水拼命地吻她,好似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今天要不管不顾地用尽全身气力去拥有。 膣道内的温暖和外露在狂雨中的冰冷的身体不同,冷热两级交替作用于她混沌的脑袋里。 姚简又想哭,但她忍住。 用怒气冲冲的目光怨毒地望着他的双眸,姚述的手指在她身体里疯狂地抠挖,松土般将湍急的淫汁吸入皮肤,将手指泡白,膣道快感凌厉而迅猛,长久不灭。 他说求你,别这么看我。 姚简的双腿已站不稳了,眼中的攻心怒火也逐渐涣散失去焦距。 变换角度刮弄的指尖猛地一压。 即刻溅出一道丰盈的长弧,同斜向的冷雨不分你我地泼溅在小巷里,姚简触电般仰着头,用舌尖去推他的手掌,呜咽着高潮得死去活来。 姚述的手掌颓唐地垂落。 捧着姚简的脸他好像不能言语了般,用嘴唇去蜻蜓点水地抚摸着她每寸肌肤,吻遍她陷入失神的脸颊。高潮的余韵还没结束,姚简的下巴在他掌心里再次死命地向上一抬,圆睁的双眸,轻启的双唇,和含在唇中打颤的齿贝都昭示着胯下肉穴霎那间燃烧的触感有多强烈。 对准洞口不是难事,但姚简的洞口紧窄,弹性十足的名器内里才纳入一丁点儿龟头便疯狂地涌动。旋即惊骇地僵住,百骸具酥,姚述的肉棒整根没入。 他没戴套。 那根搅动着她身体的欲根冲破了重重阻碍,在不断地冲刺,最终毫不留情地抵着花心,在感受有汁液飞溅的同时也紧咬不放手,有如金戈铁马兵临城下,姚简咬着他的肩膀,咬地满嘴血腥气,好似她在为姚述破瓜,很久很久以前,是这样的。 和姚述的肉棒毫无阻拦的相交远的像一场错觉,棒身的血管膨胀着津贴着内壁弹裹着的软肉,软肉也不再软了,处子一般交缠吞吐着他硕大的棒身,感受着血管剐蹭极乐点带来的压力, 膣压令姚述深吸着气,但他好似头脑麻痹了般,宁可她用肉壁咬死他也不愿抽出,始终都在他体内未曾抽出,连最接近抽出的那一次都是抵住穴口再狠狠地肏进。 无套肉棒涨的她膣道满当当的,无可比拟的充实自花心袭上心口,快感比以往任何一次媾和来得都要迅速剧烈。 生理上的刺激和内心的挣扎仿佛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她感到疼而后又感到充实饱满,再到后来爽利的快感遍布全身,大雨倾盆她却满身潮红。 收回牙齿,望着姚述疯狂的眼睛,她感觉要被他吃干抹净似地,他的顶弄始终保持同一频率速度,只会加快从不放缓。花心深处被凿地仿佛上移了般,小腹暖烘烘的,仿佛胃液都在逆流。 雨水狂乱,豪雨仿佛也沿着肉棒的捎带进入她温暖紧窄的穴肉里,冰冷又火热好似膣道内被塞了冰块,他用肉棒在不断捅着冰块,用硬物的温度去融化它,至它被猛撞着碎裂。 她这才确认他眼眸里是泪水,和雨水的温度不同,冲刷着她胸口时是温暖的,他说我爱你,姚简,我永远爱你。肉棒暴戾地凿着花心的当下,姚述在疯狂地对她告白,他很怕她就这么离开。 姚简说不出话,曲起的双手时而攥成拳头时而张开,哆嗦着停留姚述的胸膛。痉挛、麻痹,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仰着脑袋,双腿并拢,脚尖抵地脚跟抬起,高潮当刻像猫爪般在他胸膛划出一道深及骨血的伤痕,眼前仿佛陷入一阵花白。 “我爱你——我爱你——”姚述低吼着颤抖着,连续不断地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射在她紧窄的膣道内。 抵着花心的马眼喷薄如雨的精液狂乱地混合着雨水,将白浆灌入她垂下迎接的子宫里,久久地抵着,不等射完再度狠凿了十来下。 恋恋不舍抽出时,姚简的身体也陷落在他怀里,双腿大开,精液滑落至脚踝,臊热地垂流在无人的小巷中,很快被雨水淹没。 丝袜扔进垃圾桶,擦拭腿根精液的纸巾也一道扔进,又是干干净净的两个人。 回家的路很长,相顾无言。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 回家后,姚述按照她的要求煮的是最基础款的泡面,甚至都没添上两个荷包蛋,姚简说她没胃口。 外面有惨绝人寰的惊天巨雷,一道闪电劈来照亮她的脸,姚简在餐桌前,语调平常咬断碗里最后一条织线似的面。 “有天咱们俩会遭天谴。” 他的脸色惨白,但笑意深深:“等那天到了再说。” 必修功课(H) 两间公司的合作项目即将兵荒马乱的结束了,姚述久违地被顶头上司安排出差,代表公司参加远在大洋彼岸的建筑界同仁会议。 签证摆在床头柜一角,夹着一张单程机票,被挤兑到床头柜边缘,摇摇欲坠即将跌下,姚简一直不大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从二手市场淘回这样一张陈旧过时的深色浮雕花纹床头柜,可能因为它让她想起很多东西。 像小时候电视广告里完美无缺家庭住的完美无缺的样板间,那些样板间里必定要放上一张丑柜子,不然不成家。 她的手指勾住床头柜柜面,窄长的指甲指尖泛白,吱咯吱硌地几乎要将柜子撞散架,姚述揽住她的腰扶住令她双膝着床。 浓厚的汁水将双膝淹没,几近融化她的骨关节,姚简的花穴内部在不死不休地绞动着姚述的肉棒,大开大合地被肏,极薄保险套都被她抖下的汁水打湿至浮现一层凌厉的反光。 姚述顶着她的花心将姚简扳回床上,霎时的失重使得姚简头昏,眼前一片晦暗,再回过神,双腿大开屁股抬起,与姚述面对面。 低头触目是姚述在她体内抽插,紧密无缝的交合处,那些飞溅的汁液简直像喷泉。 临走时他扯下床单扔进洗衣机里留她在失去体温温暖的软床里擦拭胯下泛着脂色的泥泞。 在阳台晾晒床单的姚述腰薄肩宽,眼下挂着两团隐约可见青黑色的黑眼圈,窄长的卧蚕在阳台天光照耀下仿佛他一夕回到少年。在挂好床单后他径直走回床前冲她干涸地笑笑。 旋即要吻在她唇角。 姚简自然地偏过头躲避他的吻。 床头柜旁的垃圾桶里几张揉搓成冷掉麻团状的白纸湿润地和避孕套混为一谈,她说你快走吧,要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姚述的笑意在她躲开他后仍挂在嘴角,他说还有两个小时,我跑着过去肯定赶得上。姚简嗤笑一声,跑过去?离机场那么远,你如果真的跑过去腿跑断了都赶不上。 “那我就不走了,”他揽住她的肩膀顺势将她压回床上,头颅埋在她颈窝里寻找温存:“我本来就不想走。” 仿佛这还不够,她擦拭地洁净的肉穴还残存着被凿成嫣红的旧痕,姚述的拥抱伴随着细碎的呼吸缓缓陷落,最终停留在她两腿之间,吻着她腿根依稀可见的红痕,舌尖卷起还僵硬翘起的花核。 姚简指尖蜷着,姚述的舌头探进她肉壁边缘,仿佛要同她融为一体。本已冷却的汁液再度浓稠地渗出透明的光晕,像一只被撬开的蚌,幽闭潮湿的缝隙被舔舐地渐渐张开。 替换舌尖的肉棒不知何时又鼓胀坚硬起来,硬度足以长驱直入,将她翻个身,令姚简跪在床上,拥抱着她的腰肢,姚述双膝也陷在床里,上半身紧贴着姚简的,恋恋不舍地在最后二十分钟里用龟头凿向她被撞击地歪扭的肉芯,研磨出堵不住的水渍。 姚简感觉到体内的肉棒再次涨大,她以为他要射了。她说拔出去射我腰上。姚述蹭着她的脊窝沉默不言,她将脑袋埋在床里,好似一只发号施令的鸵鸟,肉穴紧锁着褶皱正用力地绞动着肉棒势必令他精关失守,她瓮声瓮气再次说:“听话,拔出去。” 姚述揽着她坚硬地塌倒的腰肢,髀骨抖动,肉棒被前后夹击,暴露在外的部分被外翻的肉穴边缘吮吸,在穴里抽插肏干的部分则像被划伤撒盐般,绞地疼痛难忍而又升起不可名状的舒爽。 “姐,我还得再肏几下——”他说的几下约莫百十来下,射精前狠狠撞向她花心,姚简不出意料又被射精前暴涨的肉棒肏地失禁,分不清是小解还是潮吹喷在床垫,叫床声短促而震悚。 汁液淋漓滑出一道抛物线,精液抵住她抖动战栗的花核,仿佛将花核当作容器,要在中央用圆钝的龟头按压出个凹槽。 触电般姚简双腿发软,花核被抵住,汁水冲刷棒身,很快爆发的白浆汩汩喷涌,直至将花核完全覆盖。 那根射精后当啷在姚述胯下的巨物严丝合缝地仍贴着她紧窄的肉穴。姚述按住她的肩膀,将吻落在她耳畔,随即吻在她额头,他说我爱你,像每天的必修功课,他强调这一点,希望她永远别忘记。 一条杠 消毒水弥漫的医院。 连排座椅旁那面蓝色墙壁上,挂着一块硕大电子屏,其上走马般闪烁的红色名字滚动着,姚简排在第六位。 到她时主治医生王大夫忙里偷闲举起水壶浇了浇摆在桌前的多肉,见她进门,推推架在鼻梁中央的银丝眼镜,用专业淡薄的口吻问她多大?问出年龄后又问月经多久没来了?在家测了吗? 姚简出门前只喝了一碗公寓旁小店售卖的红豆粥,粘稠的粥体好似糊在她嗓子眼,她说一个月,测过了,是一条杠。 大夫看着化验报告咦了一声,你身体很正常啊,最近有没有熬夜?饮食呢?我能理解现在你这么大的女孩儿都不想意外怀孕,怕耽误事业。这样吧我给你开中药,你回家调调气血,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你看,你这脸色就像忙工作忙的,调理下月经,喝一个疗程就差不多了。 姚简结果药单瓮声说了句谢谢。 离开妇产科王大夫科室后,找了个安静的墙根,默默地分辨龙飞凤舞的大夫字迹,很快将药单放在随身包里。轻盈地像缕没重量的魂,面无表情地坐回等待区放空。 周围人来人往,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人群中有人怪腔怪调地埋怨,单位职工体检为什么要选在离市区这么远的保健医院? 姚简条件反射地被声音吸引,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大惊小怪、堆放在拐角处的不锈钢制床架被挪走后残留的划痕声,缓缓转头望去。 正迎上职工人群中李继红怀疑又小心翼翼的目光。 * “上次怎么走的那么早呀?”李继红带着讨好意味的腔调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儿。 “对了,你不舒服。”李继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又说:“你走了以后没一会儿姚述也走了。” 姚简将滑落肩头的肩带扶回薄薄的肩胛,用凸起的翼骨挂住包带,那张验血报告和药单藏在宝内的一角,此刻重如千钧,她说嗯,可能他也有事儿吧。 她和母亲之间保持着礼貌冷淡的距离,哪怕肩并肩坐在冰凉的医院休息椅前,也好似无话可说般疏远。像是心里有根银针在一针一针地刺,姚简被刺地钻心了,才主动问:“您最近身体好吗?” 李继红像燃起希望似地,忽然扬起脑袋来瞅着姚简,激动地拿出自己的体检报告,用手指一行一行地指向报告中每行墨印小字,她说血压一切正常,心跳也好,大夫都说看不出她今年多大岁数。 姚简勉强地扯开嘴角笑笑,眸光凝聚在李继红耳边一缕白发,仿佛和说好话的体检护士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心照不宣。姚简说那就好。 李继红又说:“你和姚述最近没再联系?” 公寓的垃圾桶里躺着并排的三支验孕棒,无一不是一条杠,她和姚述的联系难以启齿,姚简神色如常,把谎话说得出神入化,她说:“没有,我最近很忙。” “是不是最近又不舒服了?你来看哪个科?”李继红关切地问。姚简一问一答,绝不说多余的话:“我来例行身体检查,公司安排的,最近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李继红不了解她的工作性质,因而听她说是公司安排,也就松了口气安心下来。她和姚简之间可聊的话题也就彻底走向终结,于是又提起姚述,她和姚述应该多联系。 “你们姐弟俩也有个照应,小时候有摩擦那都是小时候了,不能记恨一辈子你说是不是?都在一个城市,也没什么深仇,你多跟他联系联系,其实姚述这孩子嘴上不说,他心里是惦记你的,从小到大都是……” 身侧走过个攥着滑板的男孩儿,从她脚边飞驰而过,仿佛神游天外心不在焉的姚简忽而噗嗤笑了下。 莫名的笑意令李继红看不太懂。 她也不太懂。 这男孩儿让她想起小毛,一面之缘萍水相逢的小毛。 我不懂你 那是她回家的第十二天,往事历历在目。 他声音很轻,有早起的习惯,出门漫无目的地散步,正巧和买包子的姚简迎面碰上。 姚述的目光移向她手中沉甸甸的包子,蓦然问道:“你每天买早餐是不是也没向妈要钱?” 听见围围巾呵冷气的姚简顾左右而言他:“老说这个就没意思了。”算是默认了,姚简垂头又说:“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姚述和她性格不大合,关系也不如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和淇淇那样亲近,这种久别重逢的疏远感在那天清晨尤甚。 姚简遗传了李继红偶然会表现出的小心翼翼。 年少的姚简那一年还没走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需要被认可,需要被姚述认可,希望能够通过讨好来弥补自己离开家的这几年。 街道上吵闹的流行音乐刺耳难听,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良久。 他才终于开口:“是。你姐我、你姐我的,你干嘛老强调这个。” 他对她的意见确实很大,这是千千万万条的其中之一,但他懒得都说出口。 麻木不仁地踢着姚简脚下小石子,仿佛能望着她和他讲初恋时,湿淋淋马路边拱起厚厚灰雪的顽强蚂蚁。 “你要是听着不喜欢下回我不说啦。”姚简凄凉地深深吸口气,露出笑容,城市规划部门特地为新年准备的红灯笼挂在路灯旁,映得她两颊粉如艳霞,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到她嘴角条件反射地微动。 从微表情来说姚简很容易拆穿,喜怒哀乐都诚实地表现在脸上,她尽力地掩盖着,欲盖弥彰地抬头看他,鼓起勇气说:“咱们一块走回家吧,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你都告诉我,”接着又征求他意见似地问,“行吗?” “不用了吧,我没什么要问的。”他这才有了生气,瓮瓮地回答她,磅礴的十二月千里冰封,雪水结成厚入油脂的冰,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响地让姚述心生厌倦。 姚简的笑脸还在,可她却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看样子很可怜,像是为了获得尊重、脸面而绝望地难以自持。 跨过积雪,十字马路的人行道宽敞地刷成银白,僵直着铺满阳光,她问着拒绝向她提问,却仍然跟随她亦步亦趋的姚述。 她问他,连牙齿都在抖,“你是不是因为上回我跟你的话,你觉得我轻浮了?觉得我配不上当你姐。” 姚述不再和她走了。 两个人都停在原地,在人行道的最中央红灯来的突然。 终于他说,“我没这么想过。”他停顿些,似冥思苦想在斟酌用词,不断地用苍白地语言重复着,课堂上学来的词藻通通不管用,没有词汇能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不满、忧愁。 姚简竭力表现地越热络越勤快,就显地她越虚伪越圆滑。像是眼睁睁见证她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么难受。 晨光最旺穿破云层,湿热而苍白,却在姚简拧紧的眉毛上投下一轮阴霾,他最终垂下头看着她等待时宁静的脸:“我只是没什么能和你说的。” 汽车轰鸣而过激烈迸发出雾也似得烟,尾气如同除夕夜即将炸开在天际的烟花,缭绕氤氲,灰蒙蒙地刺鼻难闻。 姚简像发病似地浑身颤抖,在绿灯亮起的那刻挺胸抬头地穿过人行道,不再是低人一等的讨好,她凶狠地走着,像被他亵渎了自己纯真感情那样猛地甩开姚述猛地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声音中也不再带有小心翼翼的惧怕,在这条因为积冰而显地陡峭的马路上,转过头来看姚述。 不再像看自己弟弟,反而像看个陌生人,她深恶痛绝怒气冲冲,终于被他这些天来的态度惹毛了。 “姚述,我不懂你。” 腔调里是少女的好胜和极端,有人回头看他们。 养不熟 “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不给你好脸?什么叫没什么话能跟我说的?我干嘛了?我回来以后是不是事事顺着你,我还给你买早餐,我买个屁!” 青少年就这点不好,她气急败坏时会有泪珠莫名其妙地涌出眼眶,豆大地垂在眼角,姚述的拇指旋即靠近,她猛地向后一退,嘴上不依不饶地泄火。 拇指滞在半空,好似有情感似地震悚地停在原地。姚述也似来了火气般音调颤动。 “你真想听?你真以为我贱骨头别人对我好我看不见?姚简你别当我没心,我告诉你,你别当我没心……” 她抬眸拿眼神剜他,这一剜将姚述没能说下去的半句话绞碎了。 姚简不知所谓,她心里还想凭什么?凭什么姚朝伟把她带走了她就低他一等了? “你接着说呀,你怎么不说了?还是你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不是想知道我干嘛总强调那些虚的吗?我是想让你记住我是你姐,我追着你跑因为我是你亲人。 你呢?你怎么对我的,看看我回来以后你是怎么叫我的,你叫过我几声姐,一声也没有,你叫我姚简!上了这么多年学没人教你礼貌吗?你不给我面子,行。你不正眼看我,行。我忍着受着,我欠你的,但你非要这样高人一等,连装都懒得装?” 她越说越委屈。 “我知道你不适应我回来,可我回自己家怎么了?我有错吗?我走了好几年,我以为你们想我,看来是我自命不凡。姚述……你当犯人似地那么看我,你净想着是你哄着我,你让着我,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的伟岸? 要不要我给你立碑树传,我这些天给你们鞍前马后,我对你好还好出错。姚述,你真养不熟。” 她的话字字发自肺腑,震动了姚述,尤其是她最后说的那句养不熟,引来他满腔的不满和愤懑,像是团紧凑的火焰把他理智燃烧殆尽。分不清谁对谁错,他刚想反唇相讥。却蓦然把伤人的话吞回去。 那是因为姚简在他面前肉眼可见地暗淡了,像失去了光泽的一块玉,神魂分离恍惚着。 看地姚述阵阵心酸,受了极大的震动,他双眼通红,可眼神都还没碰到她,就激起姚简强烈的反弹,她目光冷地吓人。 “别以为我就特别瞧得起你,要不是血缘在这儿摆着,我肯定看都不看你。” 把他当做仇人般失去理智,攻击地肆无忌惮。 * 姚述和姚简正式开始冷战那天又下雪,夹着炮仗,快过年了,外面喜气洋洋,屋里却死气沉沉,好像不是一个世界。 淇淇记得清楚,两个人刀光剑影的,连筷子都针锋相对,高手过招在餐桌上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上了个补习班也不知错过了什么,走时还有说有笑,再回来时已然翻云覆雨。 姚简要是呆在客厅姚述就待不了,反之亦然。姚简买的早餐姚述不吃,他自己给自己煎蛋,炸馒头片,置气地回房间。 要说是在学校里和谁生气了,还能躲到家里,这会儿可好,四个人笼罩在难挨的氛围里想走也走不了。李继红打圆场,说些官话套话便受不住孩子间山雨欲来的沉默,选择逃之夭夭。 她也曾经试图把姚简和姚述凑到一起让他们互相认错,但总是徒劳无功,两个人碰见又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导致无关于他们这场史诗冷战的李继红和淇淇只能瑟瑟发抖地待在屋子里看电视,吃饭,睡觉。 忍受着难以忍受的寂静,或忍受着他们俩之间仇人似地冷嘲热讽。 情真意切 晚上淇淇辗转反侧,她看着姚简睡衣上的花纹,蓝色的有些像病号服,但比病号服多了些图案,姚简套在这套衣裳里显地何其之病态,她倔强不服输,无理取闹,和妹妹就如同硬币的两面,共生共存由坚硬的金属制成,然而纹路却大相径庭。 这差异无孔不入,让淇淇难以入睡,她还是怯生生地问出口,“姐睡着了吗?” 姚简显然是听到了,但她大概是猜到她想问什么,翻了个身朝向墙面,猫头鹰似地睁开眼睛,看向光洁的墙体上那几道自然老化而生成的狭小裂缝,没有说话。 “你别和姚述生气了,他有什么错我替他跟你道歉……你们俩这样都不像过年。” 清冷的暗潮映照着墙壁上细密的凹陷纹理,淇淇接着说,“我也不想选边站,难道和他说话就不能和你说话吗?姚述有时说话做事他不大注意别人怎么想,他总是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但我知道他肯定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姚简才张嘴,“你别替他道歉。”?她说着,“他也用不着跟我道歉,从今以后我和他各过各的,挺好。” “哪能各过各的,姐我求你了。”说着要流眼泪。“你都不知道,你走的时候姚述装的挺镇静,挺无所谓的,可难受的最厉害的还是他,我进他屋子里还看到他盯着你送给他的那只闹钟,已经停了他都不舍的扔。 你别觉得我是为了他求情瞎说,不然你去他屋子里看看,你送他的那只已经褪色已经出故障,再也当不了闹钟了,他还留着,妈想给他换,想替他扔,他就把它藏起来,等到没人提起来又摆回桌子上。姐,你别讨厌他行不行,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们俩的姐姐。” 姚简翻过身,她眼里游移着,支支吾吾地了句真的? 已经不用问了,她脑海里已经想起那个替她打包好所有东西,甚至没和她握个手,在门框前疲倦站着的姚述,扑面而来的是怀念和心疼,她还是心疼姚述,还是心疼淇淇,姚简不是个记仇的人。 天平自然而然地倾斜了,比起他们,她的尊严和难过好似微不足道了,何况她已经有些后悔,她后悔自己话说的太重,有几次和姚述擦肩而过,她也有种冲动干脆和他道个歉。 但看见他像没事人似地平常神色便大为光火,心里憋着口气,她不想让着他,尽管姚简心里也在怀疑,至于为了那事儿而小肚鸡肠吗?姚述比自己小几岁,他说的话就该是孩子气的,她要为了他的孩子气而怪他吗?她要等个孩子来跟自己道歉吗? 回来这趟她又不是挑事儿来的。 想到这儿,她心疼地转过身来抹抹淇淇挂在脸颊上已经要垂在被单的泪水,摸摸她鼓得像鸡蛋壳似地小脸,又心疼又不免带点自责、疲倦地说,“我知道了,我……跟他服个软。” 晚上她们抱着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睡相千奇百怪,姚简把腿踹出被子外,仿佛掉下万丈深渊,伸腿狠蹬了,把自己蹬醒了。 * 天色初霁,白雪皑皑,她起床时和姚述和她撞个满怀,在厕所门口伴随着哗啦啦的冲水声,两个人都穿着睡衣,好不尴尬地停在原地。 姚述比她高一头,李继红买的那些骨头汤牛奶果不其然把钙质都补到他那两条腿上,距离极尽时看上去就像两条瘦长的筷子。 姚简打个激灵,把视线从他的双腿往上移,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气也随着冒上天灵盖,可她又想到昨晚上淇淇泪眼盈盈,再加上淇淇说的姚述到现在还保存着自己送给他的闹钟,这也算情真意切了吧? 精神分裂 昨晚那种百转千回的心酸又涌上来,她激烈的思想斗争没有表现在表情上,却表现在眼睛里,看的姚述心里发毛,姚简一会儿要瞪他,一会儿又饱含不忍。 精神分裂啊! 姚述无心多留,迈出了左脚却被姚简眼疾手快地挡回,她身体都侧着变成个半圈,把姚述小媳妇似地圈紧在门口,吓地他也手足无措。 姚简说,“我今天出门。” 姚述说,“嗯。” “你有什么需要带的,牙膏牙刷枕巾套,我列张单子。” “没有。”他将错就错把身体靠在门边。“麻烦借过。” 姚简在心底说了他句臭拽,但还是乖乖地让开条道,供他回屋,自己则去坐在客厅那张小沙发上抵着茶几列购物单。姚述和淇淇的卧室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着自己起床时还在酣睡的淇淇,对姚述的怨气也没那么大了,她又开始拿那套不知从哪儿搬过来的长幼秩序来约束自己,我是他们俩的姐,凡事多让着吧。 回到卧室后她正换衣服,躺在床上的淇淇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盯了她会儿突然说句,“胸真大。” 姚简嘿嘿地勾唇角“有吗?”,说罢猥琐地套上外衣便过去搔淇淇的痒,邪笑着伸手要去掐妹妹的痒痒肉,邪笑地说道老夫正骨多年,一摸便知,女施主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淇淇被她抓地止不住咯咯笑,只能把被子蒙过头,“别闹啦,别闹啦!”说罢等了几秒才像想起大事来似地露出半个脑袋,“姐,你和姚述和好了吗?” 她摇头。 “没好?”淇淇略显失望地问。 姚简安慰地给妹妹挠开打结的头发,“也不是,还不确定算不算好。” 要不是看见茶几上那张购物单里多了行小楷字体书写的沙漏,姚简还真不确定他们俩这阵别扭究竟算不算完。 她畅快地像弹脑瓜崩似地弹了弹手里这张薄纸,蓦然有冷战结束的和缓放松,深呼吸口气都像比以前畅快不少,原来这就是大度的味道,自己就像个包容的圣母,这股浑身上下滚滚而来的暖流更是让她忘乎所以的感到快乐。 她往姚述房门那儿看,“我出门啦!” 话说的狠,可哪能真不把他当回事儿。 姚简买早餐那拨回家淇淇没赶上,李继红赶上了,她刚接过姚简买来的馅饼,就目送着姚简急匆匆的背影往楼下跑,她问姚简干嘛去呀?姚简都已经跑到了楼下,闻言抬头和李继红挥手。 妈我上超市买日用品去! 说着一溜烟窜走,散开的长发随着她奔跑而显地活力非凡。 “你姐今天怎么了?忙里忙慌的。”李继红满头的问号,“不过心情看着不错,好几天没在家里看见她笑模样了,今天还挺有福气,见着笑脸啦。”此时淇淇刚起床,拖着带花边的睡裙闻着香气往厨房蹿,被李继红发现她鬼鬼祟祟的影子,一个箭步冲过去拍掉了她往馅饼上伸的小手,嗔怪地要她洗手去。 淇淇撇撇嘴,和正出门的姚述打了个照面,肩膀和他擦着过去,砰地撞出火星,还没等姚述过来要以牙还牙,就提前张口,边冲他做鬼脸,边油腔滑调地说,“今天心情不错嘛你~” “莫名其妙。” 姚述听过蹙眉,表情好像也变地严肃,但他的肢体动作却看不出生气,往厨房走,走过时左顾右盼,顺着淇淇卧室门漏出的那条小缝不动声色地向内看去。 好像在找谁。 淇淇循着目光望去,了然于胸地酸溜溜道:“别看啦,人早走啦。” 那就最好 餐桌上,淇淇不停地盯着他,眼睛眯地跟门缝差不多大小,姚述想着好嘛,今天姐俩都疯了。还是被盯地实在受不了了才发作,他冲着对面的淇淇举起手边擦桌子的纸团,一抬手就扔进了垃圾桶,弧线弯地漂亮。 “姚淇淇,嘬嘬嘬。” 西葫芦馅儿发甜吃的淇淇满口喷香,听见他的逗狗声还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劲儿来,才想到拍桌子抗议,清了清嗓子冲着正在煲电话粥的李继红就喊道,“妈!” “你多大了还告家长。” “一招鲜吃遍天,妈!”姚淇淇还没等真把李继红喊来,先把姚述催来了,他站起身,伏下来拿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起她翘起的小嘴,捏成鸭子嘴状上下拨楞,菲菲说出的所有话就都堆在了牙龈边,顺着弹性十足唇壁来回的晃动。 “妈!”回音跟噗噗噗冒泡似地,听起来滑稽感满满。 可怜了淇淇没机会打掉他捏在自己嘴上的手指头,打掉他的嬉皮笑脸。她刚准备起身还击,就浑身没了力气,慢悠悠地扶着椅背又滑回了椅子上。 有根刀枪刺似地睫毛狠狠地扎了下僵硬的眼球,不一会儿眼内像爬了好些只蚂蚁,在窸窸窣窣地顺着眼珠往下跑,一时间浑身都软绵绵的。她哎呦一声,极快速地眨眼睛,眨得满眼雾蒙蒙还是不顶用。 姚述那张笑意盎然的脸也在她往下倒时停滞了,他问了两句怎么了?听说是睫毛扎进眼珠里,蓦然紧张起来,从桌子对面绕过来,他捧住淇淇的小脸,关切地为她挑开不停颤动的眼皮,嘴巴窝成o型来冲着她眼睛吹气,温热的暖流柔柔地吹出僵硬眼球内用以自保的粘液。 淇淇咬着牙,酸楚地问他“好了吗?” 直到潜伏在眼球下方的睫毛滚落到眼角边,他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出。 看淇淇又猛眨几下眼皮,知道没事儿了,他才去盯着手指上细长还粘着眼液的睫毛,看着这么根细长不大点儿的罪魁祸首就足够让她呲牙咧嘴的,他又忍俊不禁。 “你还笑!”淇淇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我算明白了,姐都是让你气的!” 听淇淇这么说,姚述才不笑了。 “我又怎么惹她了?” “就是你!你总惹她,姐生气全是你勾起来的,她不生气的时候多好呀。妈都跟我说过好几次了,想看着你们俩和好,你也别觉得你就成熟,我看你对她半点儿都不上心,还非得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姚述你心眼就这么大点儿。” 姚述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冷面不再理她,厨房玻璃门啪地一滑,滑地淇淇心也跟着砰砰乱颤。 她跟着姚述来到客厅,看他自己开了电视,早间新闻主播穿着职业套装,喜眉笑眼地报道冰灯冰雪节,展示巨大的、雕成凤凰状的瑰丽艺术品,声音时大时小,是遥控器又失灵的原因。 姚述半听不听地站在沙发旁边。 “你生气啦?”淇淇凑过去。 “我不是说你坏话,你看心眼小的人还好呢,叁国演义里周瑜心眼儿就小,苏轼还夸他’故垒西边,人道是,叁国周郎赤壁。’,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心眼小代表你谨慎,同理说姐也一样,说明你们俩都细心、稳重…… ” 她编不下去了,看着姚述的眉眼,看有没有缓和的意思,又接着说下去,“我看了这么多书,都讲姐妹情深或者是兄弟情深的,他们吵架也就吵一时,吵不了一辈子,遇到事情还得是亲人替他们摆平,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早晚有一天你们俩得和好,为什么不能是今天呀?难道你连我的气也要生吗?姚述你这样就太较真儿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和她吵架?” 姚述冷哼一声。 “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我当然知道让着她,百依百顺还不够吗?我尊重她,相应的她也要尊重我,再多我做不出来,” 他想着前两天在外她对他放过的狠话,急火攻心,像是五脏六腑都被灼烧,烧成窟窿只余废墟那样,对姚简的亲情付之一炬只留空空如也的一层壳,反而能让他冷血的思考着如何善后,当下他分不清是不是气话,只感到出乎意料的平静和冷漠。 “如果她不姓姚,不是我姐,那就最好了。” 淇淇的话没说出口,像那只睫毛还扎在眼睛里,她滚圆的眼球僵硬地望着,不再看向姚述,那束僵直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望向门外。 刮骨疗毒 接着就听见趴地一声有东西倒地。 姚述回头看,放在最外的沙漏滚落在地,细细的流沙像把流淌的时间凝固着打碎了,姚简就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站着,她空洞的眼睛盯着他,有窒息的死寂。 李继红终于从屋子里打完长途电话,她惊喜地给口干舌燥的自己倒水,“刚才和你爸商量啦,除夕前他腾出一整天,咱们去趟市里的森林动物园,之前光去过一次,我看你们都不过瘾,这回好啦……你们还记得吗?” 她慈爱地笑着,去接过姚简手里的袋子,包装外的灯笼血红亮着,她这才注意到倒地垂死的沙漏,连带着玻璃都四分五裂。“怎么摔坏啦?”她茫然地问,这才发现气氛的僵化,“怎么了这是?” 老旧的楼梯仿佛承受不了密集的脚步,每下一步都有梦中如坠深渊的惶恐,身后淇淇叫了声姐,连李继红也情急之下叫她姚简,那悬空追来的声音肝肠寸断,好似哭丧的唢呐,响地她如同被刀子割碎了耳膜。 声音中没有姚述是时下她唯一的宽慰。 姚简想,永远别再见他才好。 * 天色渐暗,她一走就是大半天。 车水马龙的大街两侧乘着厚雪的大榕树伸出枯黄的枝桠,挂着几只祈求平安的红绳,随夜风而呼啸着摇动。 姚述坐上公交车,春节前已年味十足,火树银花持续到凌晨,把白昼欠的精气神百倍偿还给午夜。 广场舞的阿姨拿着秧歌的粉绸扇,偌大一个城市挤满了人,犹如大海捞针,他半闭着眼睛,等待电子声下一次无情绪的报站。 自动报站声和姚述差不多,姚简这样认为,连放狠话时,语气都是那么刻板没有起伏。 小男孩问她,“你怎么了?” 姚简说,“我想我爸了。” “你都多大了。” “多大也得想家啊。” “我就不想回家,老念叨,我耳根子都听折了。”小男孩抱起自己的滑板,“你家不住附近吗?” “住,我在等我爸来接我。” “既然住附近自己走回去不就得了。” “和你说不清。” 她和他一问一答,他还是个毛头孩子,初二,她看见他外套上还有学校发的荣誉奖章,初中二年几班,上面些什么什么先进模范。 她在外漂泊时恰好碰上他玩儿滑板,远远看起来像姚述——她看哪个小男孩都像姚述,都有那么张稚气未脱却显地早熟到过分的脸。 脾气不像,撞到她时给她弯腰九十度道歉,不知怎的,他们两个留守儿童在冰天雪地里突然发展了段革命友谊。 他说自己叫小毛,她说自己是小姚。 他们交换背景故事,小姚张口说我有个弟弟和你挺像,小毛问她你跟我讲这个干嘛?她说不知道,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我跟他闹翻了,从今往后就当没他了。 小毛不怀好意地笑,你不是想认我当你弟弟吧?我可不当。 后来他干脆也不玩儿滑板了,坐在马路牙子边和她闲聊,在聊无可聊时她放空了,想到了姚朝伟。她不知道是不是受香港娱乐圈的影响,爷爷给 他取了这么个名儿,后来想想姚朝伟出生那年那位朝伟还没出道呐,大概就是凑了巧,他娶了李继红正好凑够一对痴男怨女。 姚朝伟年轻时也不错,姚简看过他当兵的照片,确实气宇轩昂,她也能理解当年周苓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姚朝伟是为了什么,看脸呗。 闪婚的多半顺从本能,他们俩本能上相互吸引,可过日子不能靠本能。 有姚简那阵儿感情就不行,又喝了毒鸡汤,瞎听别人讲人生大道理,以为孩子是感情的纽带,马不停蹄又生了对龙凤胎,叁个孩子齐刷刷地叫唤,更催地这段婚姻落得个中道崩殂的下场,好聚好散都算不上。 李继红当初说姚朝伟有小叁儿,姚朝伟又说李继红成天打麻将有外心,谁都不好意思说跟别人没关系,就是他们俩两看生厌,越看对方越觉着烦。 离了婚就跟关公刮骨疗了毒似地,姚朝伟成天不搞儿女情长了,李继红也不打麻将了,两人分开过反倒成了好事儿。 小毛弹了她个脑瓜崩,这小子真自来熟,她捂着脑袋要发作,“你干嘛?” “你家在哪儿?不然我先不回家,送你回去?我看有个人盯着你,准不安好心。” 小灵通 没想到小毛还是个热血青年,她看小毛都有点儿看英雄的澎湃,小毛当她弟弟也不错,反正哪个都比原装的好。 她一扭头想看看是谁盯着自己。 说曹操,曹操到。 就看见刚被自己蹬开的前任弟弟正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看她,哈着寒气,面前都哈出层厚重的冷霜。 他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又有人开始放炮仗,姚简不耐烦地往后看,原来是商场前开了家烤肉店半价促销炒气氛,还有几个草台戏班子待命。 台上一高一矮,男女搭配眉来眼去唱荤段子《拜爹》,姚简把小毛耳朵捂上了,带着小毛往远处走,一直快走到了公交站,直到音响唱段声音不太听的清了她才停下。 这玩意儿小孩不能听,但小毛仰起头问她你这是干嘛?我都听过好多回啦,每年他们都放。 接着他抱着滑板指着公交车站旁,我妈来接我了。 姚简尴尬地挤挤眼睛,她哦了声说再见,身后姚述也跟着她往这边走。 “你有麻烦了?”小毛看看姚述阴魂不散跟着他们俩,关切地问她。“我跟我妈说声,我们俩一起送你回去?” “我没麻烦,你先回家吧。”姚简谢谢小毛,她跟他握了个手。 “咱们俩以后还能再见吗?” “看缘分。” 小毛转身时候,姚简又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小毛说你也是,然后就一溜烟进了人群,扑进个中年妇女的怀抱中,那女人年纪和李继红差不多,体态也差不多,她晃眼都以为小毛真是她弟弟。 但她亲弟弟在后面,又是那股子发霉的酸味儿。 “跟我回去。” 姚简阴阳怪气:“呦,您哪位啊?您还管我呐?” 来商场前,姚述在公交车上琢磨着怎么给她认错,怎么给她道歉琢磨了一路。他作文写得好,满腹的草稿往外冒,随随便便就能组合出一套满分作文,题目就叫《对不起,我错了》,他都想好什么腔调跟她说。 可远远就看见她又和个男孩笑意盈盈地聊天,他酝酿的那些什么骨肉亲情,什么血浓于水的词儿都忘了。 当下他也不高兴,生姚简的气。出趟门儿就能认识谁,不怪当初被个小混混拐跑,拐的就是她这样没防备心的。 姚述没经过考虑地还嘴了,“我是不爱管,架不住妈想管,她叫我来的。” 姚简想上来揍他,可周围人多眼杂的,她咬咬牙还是忍下来,恶狠狠地剜他,“那你回去告诉妈,我谢谢她多年养育之恩,不过今年我看我还是回我爸那儿吧,这样两边都舒坦!” “行,没别的话说啦?没有我走了。” 姚简在后面气地跳脚。“你走吧!恭送你!” 她没带手机,姚朝伟在这方面家教出奇地严,说她高二学习回家用不上,买回来部小灵通给姚简用,不知道是充了多少钱话费送的。 姚简越看小灵通越狗血,后来干脆也锁在柜子里,这回出门也根本没想着带。 想联系谁只能上人家食杂店花两块大洋打,打了叁次,六块钱没了,就剩这点儿零钱,她出来的急,剩下的是完整的红票子,她还有点儿舍不得。 这次过完寒假再回学校,不过多久就要高考了。 高考残忍,她没考好的话打算花上所有钱买一张动物园的永久贵宾卡。 甭说不懂姚述了,她也不懂自己。 姚简莫名想去动物园看看那些被锁在笼子里的猴子,隔着栅栏逗他们玩儿:“要不我把你放出来?”猴子点点头,她就说对不住了猴哥,我开玩笑的。我哪敢放了你,保安非得逮我不可,我刚高考完考砸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这人不着调嘴上没把门的,猴哥你别生我的气,我还想来见你。” 第六感 等在食杂店门口等姚青书给她回拨,一等就是叁四个小时。等的她闲来无事听老板吹水,几个老爷们儿买点儿烤串,开吹几百万的大生意,听到最后姚简能倒背如流,烤串儿又太香,活生生把她馋跑了也没接到姚朝伟的回电。 姚简没志气就在这儿,生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人跟她服个软,给个台阶下,说不准她就矜持地跳下象牙塔。 谁知道姚述又是个硬石头,蒸不熟热不透,弄得姚简脑袋冒火星,气地没噶蹦一声抽过去。 孤零零地待在公交车站旁边,她想,和姚述再住一块儿还不如在这儿天为被地为床,权当感受感受叁毛流浪记是怎么捱得,将来忆苦思甜。 她想着又蹲回马路牙子上,给自己唱儿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 越唱越瘆的慌,小时候儿歌怎么还缺胳膊少腿儿,她想起腿,又想到早上姚述杵在自己面前跟拿刀削出来的筷子腿。睁眼睛,闭眼睛,抬头,姚述还没走,低头看她。 “你都说了养育之恩,” “滚滚滚,不乐意和你说话。” “那我在这儿,你回家,这你总满意了?” 姚述和她并排蹲下来,姚简腾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指着姚述鼻子说,“你跟这儿骂我呢是吧?” “我又怎么骂你了?”姚述也起来了,他脸上怒气冲冲的,跟她道歉也不行,给她腾地方也不行,这人真够难伺候。 姚简比他更生气,气急败坏,“好事儿全是你的,你孝敬妈为她好,弄半天是我无理取闹,你在背后骂人你还有理了,表现得这个大公无私,你奉献你牺牲,我真……” 她气地像刚吃了满胃的串儿,一打嗝都是腥膻味儿,差些背过气去。 “我不跟你说了,我走!”说着她大步流星往前走,眼睛瞟着哪儿有快捷酒店,这假期算是废了,淇淇,妈,咱们有缘再见。姚述你等着,这辈子我也不搭理你。 可姚述跟着她,肩膀并肩膀,甚至比她走的还快,远远看两人就像是走两人叁足。 他迈出那两条仙鹤腿,跟起飞了似地,她眼喷火和他比竞走。想着他就该关在动植物保护区,送给豹子当晚餐,他一面跑,狮子一面追,追到最后脖子给他咬断,当然这仅限于姚简的想象里,姚述怎么凄惨怎么来。 真想一巴掌把他那趾高气昂的脑袋抽歪,但暴力是不对的。 “你有病。” “你才有病。” 两个人忙着斗嘴,没看路。 不知从哪儿窜来辆没打双向灯的皮卡,迎面走来咕噜咕噜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哨子响。 姚简本来不怕,她在马路边走,和车轮走平行线,各有各的路。可她却有种微妙的预感。 不对劲儿。 那皮卡的车轮在路灯故障的夜色下明显打个滑,姚简走的没那么快了,她细细地观察。 姚述还走着,显然是没注意。 蹭——地一声! 她第六感应验了。 那车轮临时变道,车轮打了急转窜出老远,斜着就往马路边打滑撞来,噼啪划出满地的尖叫声,马路边的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积冰当帮凶,车辆借坡就直挺挺地撞过来。 瑞雪兆丰年 姚简没喊,当下脑子空白。 她只记得拉着姚述就往旁边倒,耳鸣似地天旋地转,天为被地为床,滚了两圈,滚的肘关节磨破。 但好像哪儿都不疼,就只有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着,还有手臂上的脉搏,像要鼓出皮肤在似地,她大气都不敢喘,伏在姚述胸口上听见他心跳也隆隆作响。 像六月疯下的惊雷,狂躁地跳着。她迭在姚述身上,就像疯了似地摸他哪儿有没有受伤。 “你没事儿吧?姚述你说话呀?你伤没伤到哪儿?” 他不说话,她差点儿就哭出声,车轮离他们也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死里逃生,身后荤段子也不唱了,有人喊撞车啦!凑热闹的都开始往这儿看,包括那两个台上的演员。 他们看见姚简趴在姚述身上,她听他心跳,怕他会因为心跳过快丧命。 他们俩都没转头看车轮,姚简怕看过去会看到他们俩谁的腿被碾在车底,她怕自己现在不疼是因为痛觉的迟钝,怕自己或者姚述的半边身子已经碎地跟鸡骨头架似地,空余满地血流如河。 她更害怕今天他们俩都因为无所谓的争吵而残了。那可怎么办。 姚简开始后悔跟姚述吵架,念起他所有的好来。 渐渐把头抬起来去看他的脸,在黑暗中隔着一条马路,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把他的脸扳过来,姚述俊秀的脸上闪烁着迷茫的光芒,她把眼泪都落在他脖颈上。 她说姚述你别吓我呀,你千万别出事儿。姚述不知想什么,他也不敢喘气,没说话,只有心脏炸开似地跳。 他看着姚简被风吹散的头发还有她那张哭的不成样子的,丑丑的脸,张开嘴想说些话,可很快又合上。 好似还在幻觉中,身旁万物都浸没在慢动作里,包括姚简拉向他时勾住他手掌的拇指。 “你说话呀。你跟我说说话?” 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体活泛,只有脚掌可能是滚在地上时有磕碰,其他地方,每寸都不痛。 姚述的思想也随着新生而越来越单纯,有死而复活的纯净感,所有东西都融化在夜空下。 直到他叫了声姐,他好久没叫过。 姚简捂着受伤的腿,在几个热心市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着,她也好久没听过,闻言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像要记住他的轮廓似地牢牢的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止回去的眼泪再次奔腾着夺眶而出。 她说姚述,你吓死我了。 * 姚述接菲菲从补习班回来,会顺手给她带橙子,算灵活认错的一种。 灯火辉煌的夜晚,他从热心市民手边领回了姚简,背着她走上了陡峭的楼梯,姚简靠在他背上,似笑非笑地趴着,姚述就像叁明治中央那块肉,让她贴了前胸又贴了后背。 她得意地隔着蓬松的羽绒享受姚述的小心翼翼,开始在后面哼小调,脑子里都是当时的画面。 当天, 身后发出闷哼似的撞击,她连滚带爬地从他胸口上爬起来,接着就摔了个趔趄。 回头看得心惊肉跳,一颗比她高不少的小树苗生生被车头撞瘪。 这要是撞到姚述身上,就是两个他也不够压的,她还惊魂未定,往车轮下瞄,没有血,只有草皮被连根拈断。 整辆车都是醉醺醺的,左摇右晃,她刚抬起半条腿,凉丝丝的有空气往腿里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她往姚述那儿又看两眼,还好,他没受伤,生龙活虎地也坐起来。 后来警车来了,司机的老婆带着孩子也都来了,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教训自家男人。姚简走时往回看,看见人群影影绰绰的,好像从前的老式皮影戏。 导致她在就医过程中没头没脑地想哲学问题,天顶上会不会有人拿根长线拴在我背后,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在医院拍x光,大夫拿小锤子锤她的腿,“这儿疼?还是这儿疼?”姚述陪着她,捶到小腿时姚简突然呲牙咧嘴。 还好片子出来后证实小腿只是皮外伤,拍照片的大夫医术精湛,夸她骨头长得好,她头回听说还有这种夸法,甜蜜蜜地说谢谢,跟大夫瞎聊几句后学着小毛那样给人鞠躬当辞别。 不过她只能微微欠身,腿疼,弯不下九十度。 姚述也跟她一起鞠躬,伸手来扶她,扶她出医院,坐进出租车。 一路上他们俩没说两句话,姚述问腿还疼吗? 她摇摇头说没事儿,回去抹点儿红花油过两天就能好。他听罢如释重负,把头扭过去看风景,眼尾闪着亮片似晶莹的痕迹,姚简发现他哭了,也可能是他睁眼太久眼球僵硬不得不挤出两滴液体润滑。 姚简心里舒坦,她也不炒冷饭翻旧账了,前尘往事算做一笔勾销,把头转到另一边看车窗外千家万户。 黑夜下稀疏的星辰流动微光,像浮动的小萤火虫,车玻璃能映出倒影,姚述拄着下巴的那双手稳稳的,他会不露声色地瞥眼她。 瑞雪兆丰年,她以为那一年肯定是个好年。 老照片 回忆只需叁四秒就可重温她的前半生,有好有坏,不可捉摸。 这是很奇怪的情绪,当你回首往事,发觉有些事情好像隔了天长地久的一辈子。姚简不大喜欢回头看往事,她不是那样的人,但往事常常来找她,阴魂不散地像有灵魂。 姚述和她的过去就停到这儿吧。 她噗嗤一声,愣愣的笑还挂在嘴角,很快变得浅淡。李继红在侧不明所以,以为与她疏远的大女儿不相信她的话,为表示自己不是和稀泥的封建家长,李继红急迫地寻找证据,她从兜子里翻出两部手机。 其中一部姚简见过。 吃饭那天李继红曾经拿出用来存她最新的号码,尽管她一次也没打给姚简。 另一部姚简没见过。 李继红笑容温和地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含蓄地解释:“姚述的,上大学前他兼职买的,你忘啦?” 姚简的记忆力很好,她不是忘了,她是没见过,于是她用略有新奇的眸光轻轻扫过老旧手机残破的机身,某个当年还不知名的手机品牌,做工算不上精致,银色外壳也已老化开裂,她能看出它的年代感。 李继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前两天收拾你姥姥家翻出来的,叫她不注意给锁柜子里了,要卖柜子才找出来的,估计是去年串门的时候落在那儿了,那时候我可记得,姚述还以为他把手机丢外面了,可着急来着。” 她笨拙地按着开机键,举向身侧的姚简,解释道:“我拿去修了,反应还是有点慢,等等就开机了。” 开机画面停留良久,映入眼帘的数字12:00,旋即初始桌面被一张照片屏保取代。 姚简哑口无言。 李继红还在继续说她说:“你看,他心里是惦记你的,过去你们吵架,姚述肯定也后悔,你是他姐,就血缘这一点是改不了的……” 像陷入长久的耳鸣。 屏保是一张噪点星星点点的老照片。 动物园破败的牌匾孤零零地竖在两条漆成明黄色的高柱中央,几块画风古早的大象、老虎卡通立牌下涂涂改改,被写了许多个谁谁到此一游。 姚简说切我才不写,多土。姚述说你也没带笔。 这张照片的别扭之处在于他们当天唇枪舌战,互不相让,但却能从照片里看到一丝苍白无力的羞怯,姚简和姚述并排站着,她肩膀微缩,他笑了一下,但很僵硬。 姚朝伟说茄子,捕捉到的这一幕即是姚述保存下的这些年。 见她面色无华,长吁一口气,李继红劝她:“姚述他和你一样,都轴,好认死理,要么怎么说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孩子。” 姚简僵硬地笑了下。 李继红眼角似湿润了,她仰头又说:“我听说你交男朋友啦?你看中就行。妈不图别的,就希望你们俩能幸福平安。淇淇要是能像你们俩那有多好。” 体检结果并不算太好,姚简知道,李继红还以为她看不懂。 护士捧着病历本在科室门口挤出半边身子,用凌厉的声音问:“李继红?李继红在吗?” “忘了还有核磁结果没出呐——”李继红从椅子上站起来,姚简如梦方醒:“我等会儿还有工作。”李继红呆了一霎,继而很习惯地撮着衣角手足无措冲她说:“不用等妈了,你先走吧,估计血常规还得下午再查,这手机你就帮妈还姚述吧,我还没告诉他,你们俩正好见面好好联络联络。” 姚简点点头,眼看母亲背影转过拐角进了科室。 血浓于水 莫名其妙地,她自己还不走。 姚简接过那支已锈迹斑斑的手机,好像这是什么被证明赝品的文物,古旧而无价值,她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手机笨重,手机壳也不外如是。 她的手似是被压塌了,也许是她百无聊赖,屏保上两张青涩的面颊让她呼吸困难,心脏如沉入湖水底。姚简用拇指按开手机壳厚重的四角,由于贴合时间过长,硬壳与手机机身背面像被粘合在一起,难舍难分地要她用力才能分开。 忽然按错的屏幕上电话通讯录映入眼帘。 很多个不曾接通的红色号码显示,她大学时期在学校门口经受不住联通推销商的花言巧语,买下了一张套餐不算划算的电话卡,仅用了叁四个月就当机立断注销。 姚述不知从哪儿得知她号码,存在电话薄里,等到他终于拨了打给她的第一个电话,对面机械化的提示音响起,“您拨打的是空号,请检查号码——” 也许这对姚述而言反而有益,他给这个空号打了许多个电话,可能是他高考结束的前叁天,姚述突发高烧以为自己支撑不住,蹲在垃圾桶旁想吐却胃中灼烧什么都吐不出来,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打电话给她,他觉得自己非说不可…… 可能是他大学入学的第一天,4人寝宿舍出门聚餐,第一次喝多了玻璃瓶装的雪花啤酒,在星斗如织的操场草地下,姚述再次拨通她的电话,他说的那句话在未来可能说过很多次…… 笨重的手机壳下轻的像一声叹息,有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滑出坠在她掌心。 姚简麻木地抽出这张好似纸片的照片。 李继红没能早在她前拆开手机壳窥探姚述隐藏地最深的秘密,尽管这秘密对她而言早已经不是秘密。 照片上是姚简的一张单人照。 趁着爸妈不在家,姚述拿出相机冲沙发上看言情剧傻笑的姚简随手一拍,她听到快门声跳起来抢相机,他神色淡漠地风轻云淡地说傻样儿,说着删掉了那张照片。 后来相机拿到维修点,掏空他的钱包复原了她的单人照,照片上她不是傻样儿,她无论什么样子都让他怦然心动。 姚述拿着冲洗出来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第一个口袋,又好像缺点什么,他借了只笔,将相片按在相机维修点斑驳的玻璃展示柜旁,在相片背面写下了她的名字,后面本应该露骨的接上一句话,但他没有写。 直到那天拨通了姚简的空号,他眼含热泪隔着时间告诉她,姚简,我爱你,我一直很爱很爱你。 * 医院外,网约车到达。 李继红冲出来追着在即将关闭的车门外握紧姚简的半只手,她说你们姐弟相互扶持,哪怕是另一半也替代不了。她说血浓于水,能看到你们好,妈也算无憾了。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 姚简的面颊隐没在车座位置的黑暗里,她点点头说好。 阂起的车门发出盘古开天般的一声巨响。 车座后的姚简报出目的地,始终低垂着头。 凝住着手中的银色手机她笑靥如痴地斜着眼眸,余光扫过车外翻滚的风景,有银幕代替竖牌宣传即将开业的民营动物园活动,巧合令她心悸,她明白难得糊涂是她给自己的一剂安慰剂,现下已用净。 他是姚述,她是姚简。 他是小姚,她也是小姚。 他们血脉相连,这是不正常的。 姚述这么爱她是不对的。 有什么溃不成军,再发觉时已泪流满面。 等等 姚述到达机场时已是凌晨一点,穿过人潮如织的机场大门,背对着他的单薄背影令他蓦然止住脚步,继而因惊喜而说话声音走调,还不等确认她的面容就已先行一步从身后抱住了她。 姚简在他怀里愣愣地,仰起头平淡地问:“你吃饭了吗?”紧接着便听到他肚子在叫,姚述将脑袋深深埋在她颈窝,带着凉气的鼻息就滚落在她肩颈。他说我想你了,我想先回家。 像很多个平庸的夜晚。 路上他和她分享这次出差的见闻,他说路上路过一所高中,那高中校服和五中的特像,他一时看错了还以为自己穿越了。穿越已经是个很老套的词儿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那种感觉。 “你还挺念旧。”姚简在寒气中将脖颈缩回针织衫。她说我有事想和你聊。 姚述的不知所谓有时和她很像,她透过姚述锋利的眉眼,看到的是一个神形皆似瘦金的男人。 她企图从他朗俊的面颊和被微风削地薄薄的两瓣唇里,寻找到过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心里藏了许多秘密,她曾一心想要讨好的弟弟的旧影。 看她抱着双臂,他还以为她冷了,把外套搭在她肩头,不由分说垂下脑袋和她四目相对,她早在高二就不再长高了,姚述却是一飞冲天,即便她穿着高跟四厘米的厚底鞋也和他差着些,姚述问她你怎么了? 她说我没怎么,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吃饭吧。 姚述咧开唇角,认真凝注什么时眼眸总是明亮如泉,能映出她沉默的倒影。 伸出手捧住她的面颊,拇指在她下颌轮廓前摩挲,姚述舔了下干涩的下唇,食色性也,好似姚简是珍馐般,整个面目每个细节里都透露出对她难以言喻深入骨血的渴望。 姚简错开目光,他说咱先等等,成吗? * 进到公寓前,躲开失修的监控,在外套的遮掩下他的手指已深埋在她紧涩的肉穴里搅动,极富弹性的肉壁内褶皱被压地东倒西歪。 姚述恶作剧似地看姚简咬牙掏钥匙,听着钥匙孔松动的响声,几乎是要将她抵在门前,两指反方向撑开穴肉,淫水来得尤为汹涌,已打湿了她的腿缝,沿着洞口向下滴落,不时已将姚简浸地发颤。 “我好渴。”他没心没肺地提醒她开门。 进门后姚简即被扑倒了,姚述的身体发育已到了顶峰状态,手臂线条流畅自然,青筋毕露的掌背将她的牛仔裤褪至大腿中央,自然而然地将她单手扔进床里。 暴露在外的肉穴前撕拉一声,内裤被扯成破布在他手里像块小方帕似的。 饱满的蛤肉尽收眼底,花核圆挺,汁水丰盈,透亮的嫩屄被抽插不知多少个来回仍保持甜丝丝的粉红。姚述已很得心应手,俯身将她双腿并拢提起,粉蛤便紧凑地互相挤压,汁液则愈摩愈多。 姚述的舌尖将花核卷起用粗粝的舌苔研磨,眼见姚简指尖发白对准空气狂攥。他知道她身体敏感,最受不了花核被欺负,加之这么多天过去,久未经人事,肉穴更是瘙爽参半。 仿佛马拉松运动员经过补给站,肆意挥霍珍贵的水源,不在乎补给会不会枯竭,姚述舔舐她时如同肾上腺素飙升,忘情且冲动,将姚简颤栗的花核含在唇齿间,唯有用齿贝边缘摩擦花核时还算得上小心翼翼。 染着爱欲的啮声随着姚述的舔弄而从姚简鼻息中漏出。 他插进了两根手指。 讨价还价 隔着牛仔裤与腿缝之间的缝隙,姚述用眼神肆无忌惮地拥有她,在捕捉到姚简因异物探入花穴而条件反射仰头望向腿缝时,姚述刻意地将吸附在她花核前的嘴唇张开。 令她能够清楚明白地望见他伸出滑舌自插入手指的肉洞边缘卷向她肉丘上方,至无从向前。 姚简打了个哆嗦,双腿猛地挣脱而出,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她翻身要逃,才被手指充实过的肉穴也在霎那间发出拨弄水池似的抽离声。 姚述则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腰,先她一步将她才堪堪抽出的床头柜抽屉按回原位,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他的手指被突然抽出又送回的抽屉夹住又放开,登时被碾地发红,按住抽屉口的指尖却可怖地泛白,指尖与指尖之间还勾连着一缕牵丝的汁液,像摊药水,浓稠清冽地护住姚述的甲床。 他扳着姚简的肩膀和她四目相对,她唇肉丰满,此刻像能抖出露珠的葡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套,把套带……” 话还没说完姚述已不由分说地俯身将她双唇堵住,堵地她心脏失调似地狂跳,姚简想歪过头躲避又被他捉回,下体再度钻进暖烘烘的异物。 这次手指毫不留情地挖弄着,肉壁内波光涟漪不断,紧窄的入口先是被分开又随着手指收拢而闭合,把她的抗议都生吞咀嚼进胃壁。 绵长的舌吻戛然而止,姚简面颊通红,涎液飞散滑落在唇角,好似不能自理般用后脊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无用功地要将裤子提回腰口,尽管上身已不知何时衣不蔽体。 姚述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下床说我去拿套。 隔着墙壁听到他翻找的声音,姚简感到自己心跳如雷大口呼吸空气,胯下黏腻久久不散。 他回来时手里不止拿着包没开塑封的保险套,还有支按摩棒,看见姚简在重新穿戴明显一怔。 “今天不想做?” 她将手臂塞回衣裳里,麻木地点点头,姚述坐回床边问她:“你怎么了?你今晚上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我惹你生气了?”把她抱紧怀抱里,安抚着姚简的肩头,姚述叹口气做结案陈词:“要么你就是怪我走太久了。”半晌又想到什么似地压低声音里掩盖不住的惊诧:“你不是都知道了吧?” 她肩膀不着痕迹地缩紧:“我知道什么?” 姚述将她揽的更紧:“这次出差我瞒着你没说,我老板他侄女也去了,我们分开住的,她男朋友也在,”他以为她吃醋了,语气中除却歉意还夹杂着微妙的欢喜:“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 姚简刚想说不是那么回事儿,但她今天沉默寡言,没了往日的神气,目光不知应当搁置在哪儿。 随意向下瞥,便看见姚述胯下那团硬物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又胀大了几分,其上血管攀附,张牙舞爪地想要冲出拉链外透气。 金属腰带扣和皮质腰带碰撞时蹦出的声响好似开关,当拉链拉至末端,干燥缺水的性器蹭地弹出,顶端轮廓分明,因滚烫而显地圆钝中带着丝尖锐。 她透过过往的记忆温习他性器的形状,发觉自己曾把这样的玩意儿无数次埋进身体里。 她仰起脑袋,望向姚述的眼睛想告诉他情人之间才讲那些有的没的,咱们俩算不上。但她字斟句酌,想要找到一个更加正式认真的方式和他讨价还价。 实际她也知道,只要她坚定决绝,没理由不能和姚述一刀两断。 姚简以前总以为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要放松,就疯狂补习武侠小说,南乔峰北慕容,读到最后一页才发现好多人都不得善终,后来她就不怎么看了。她要考学,就在和姚述重逢又分别的那年寒假后,疯了似地把自己埋进枯燥的之乎者也中。她要放纵……她要很多很多,姚述在不在其中她也不懂。 灭绝师太 他说张嘴,她机械性地执行,那根没生气的按摩棒便探进她口腔反复润滑等同口交,她感到嘴巴被扩张地酸涩,他好似在和她解释,很多话对她而言都被她选择性地屏蔽了。 舌苔被挤在下牙膛,按摩棒在她口中进进出出,和姚述的形状迥乎不同,令她无所欲求地承受着,至姚述在她耳畔呢喃低语最后一句话:“其实你也爱我。” 姚简耳畔绒毛顷刻都竖立,触电般她吐出还未通电的按摩棒,仿佛换了重感冒不停地咳嗽,咳到双唇打颤,好像男欢女爱让她恶心似的。 在她记忆里一直用严格的禁欲主义要求自己也要求别人的,是灭绝师太。 初中时风靡一时的tvb给青春期的初中小孩儿狠狠上了一课,这世界上总有一个老尼姑不许你和别人乱亲嘴。 名声鹊起的灭绝师太成了人们互相攻击的喻体,激起了最无用的好胜心,有几个月里简直都像疯了似的,所有人嘴里除了爱来爱去什么都没有了。 初中她们那个年纪懵懵懂懂的,常有随性的恋爱体验,同桌拉着她八卦你知道吗?某某和某某谈恋爱了,姚简扬起脑袋,啊?某某不是和校外的某某吗?同桌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说她消息滞后,他们俩早吹了,这你都不知道。 这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叽叽喳喳说什么,那是另一个小团体了,围在西南角课堂门前窸窸窣窣地笑,笑了会儿突然有人仰头看了眼姚简,和她目光恰巧相撞,那女孩儿便不顾身边脸红薅着她袖头的同伴冲姚简说:“姚简!吴文慧说你是灭绝师太!” 吴文慧就是那个脸红的跟被烫熟了似的女孩儿,姚简有些同情她,尽管当众被叫灭绝师太的是姚简自己,但她莫名感觉吴文慧比她还难受,都快哭了。 吴文慧身前那个很不够意思的女孩儿叫程遥,还在接着说:“你们家姚述都谈好几个了,你也不说向他学习。” 姚简说哦,那你向他学吧,我看你挺想学的。 那女孩儿被噎的不说话了,姚简起身拿上书包就要走,同桌拉了她下:“生气啦?” 姚简点点头:“你知道灭绝师太是谁吗?她也姓程,她是程瑶祖奶奶,拿我开玩笑就得了,别拿程瑶她祖奶奶瞎玩儿。” 说罢她头也不回、潇洒的走了。 走后还听到有人絮絮叨叨的说:“你惹姚简干嘛?你还不知道吗?她拿了好几块砖头,把几个小混混砸开瓢了。” 纸包不住火,她用砖头砸坏玻璃的事儿终究还是暴露了,但也仅限在学生之间,大家不太敢告密。 一是告密有辱斯文,二是苦于无实际证据,只有一个躲在外面抽烟的值日生看到姚简砸开玻璃,供了姚简就会暴露他抽烟,因此值日生坚决不录任何形式的呈堂证供。 三是怕姚简打击报复,三人成虎,大家绘声绘色地把姚简传成了张无忌,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她用砖头把六大掌门挨个敲成了半身不遂。 姚简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谣传带来的便利性,享受着众人看她潇洒一走了之背影时的又怕又敬。 但当天英勇的潇洒姿态实际上是要打个折扣的。 在空无一人早自习课堂,她凑到班主任跟前很是狗腿的请假:“老师我第三堂课能回家吗?我爸妈出门工作了,姚述他阑尾炎刚好没两天,又犯了,我得回家给他煮药。” 老师感念她姐弟情深:“那你把语文作业记一下,今天回家背第五单元李白那两首。” 姚简又很是狗腿地千恩万谢,直至门口走进第二个来上早自习的同学。 得益于姚述那场荒诞的好了又复发阑尾炎,她能提前放学回家。 姚简感到人体构造很神奇,他都没有阑尾了,怎么还会疼的上不了学? 姚述在家里睡大觉——她以为姚述在家里睡大觉,其实他在看电视,点开了居然是动画频道,米奇老鼠正拿着工具箱指哪打哪。 姚简拍了他一下。 脸色惨白被病痛折磨的姚述说:“赔钱。” 姚简白了一眼他,举起他的手掌往自个儿肩头拍了自己一下:“赔命。” 姚述刚吃了两片止痛片,现在还算好一点儿,有余力和她胡扯,呲着牙齿露出假笑:“我要真赔了你准得吓死。” 姚简不客气地摘下书包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我还不信这个邪啦,打听打听你姐我的声誉,什么时候怕过——啊!” 姚述笑时眼下几道秀长的桃花纹,双手交叉仿佛就等着看她花容失色的这一刻。 神经病 看到姚简被突然从米奇切换成贞子的银幕吓地钻进他身后,好似要从沙发里掏个洞遁走,姚述心满意足。 他用遥控器的尾巴怼怼姚简露在外的半截肩头。 “诶你刚说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姚简遮住眼睛,抢走遥控器关掉电视,面目狰狞地往他身上锤。 当时有个特别老少咸宜的都市传说,说贞子第一次在日本大银幕上爬出来时,电影院里吓死了人。 姚简不认为自己胆小,她认为她是在紧急避险。 午夜凶铃的剧情里,一起看录像带的两个人不出意料会死到一块儿去。 她觉着不管是从立意还是从表现形式看,午夜凶铃都有点儿晦气。 她说你小子行,别让我逮着你怕什么。 姚简又拿出了她的强项,放狠话。姚述没心没肺,眉毛一挑:“嗨呀可惜了,我不像某人看个电影都怕,不瞒你说,我还租了咒怨还有碟德州电锯……”说着说着笑眼下的桃花纹更深了,几乎似雾眉般飞入鬓角。 姚述的阑尾炎让他变得很活跃,很欠揍。 姚简突然回过神儿来:“我告诉你别得意,我知道你怕什么。” 他的桃花纹忽然僵了下:“我怕什么?” “你怕我组成个受害者联盟,替你那这个前女友朝你讨回公道。” 桃花纹,桃花债,姚述欠了无计可施的债。 他不笑了:“什么?” 姚简摆出个了然于胸看对方不懂装懂的神算子姿态:“你的大名从一年级传到叁年级,女朋友都没断过吧?怪不得你不跟小霸王好,你早跟别人好上了。” 姚述问:“谁跟你说的?” 姚简耸耸肩膀:“传说,你就像那~一把火~”李继红成天到晚听费翔的碟片,耳濡目染,姚简随时都能来两段,她说:“你再不把你那这个午夜凶铃、咒怨扔了,我立刻化身纪检委我马上举报你信不信?” 姚述很认真地又重复一遍:“谁跟你说的?”不同的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信么?” 姚简无所谓道:“我听个热闹。”往常他们会唇枪舌剑,像回合制比赛,今天姚述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口吻认真,她感到自讨没趣,又感到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姚述不和他吵她反倒不习惯。 总之姚简拉起书包准备回卧室补觉。 才刚站起来,忽而感到手掌一热,似被秤砣铁砸中般重心不稳倒回沙发。 他说:“我没有女朋友。” 当时他们都还懵懂无知,用认真的口吻说男朋友、女朋友本身就像句笑话似的。 但姚述可以把笑话说得谨慎,一板一眼。 “你别听他们瞎说,真的,从来都没有。”他口气沉了沉:“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没买午夜凶铃,电影频道这时间段自己放的,我也没买咒怨更没买德州电锯,我知道你不喜欢看。”他从兜里掏出个东西,甚至于当时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里,和他一同在溽热的深兜里翻出个东西。 拿到手是本卷着的漫画,也不知他从哪儿找来的。 姚简自愧不如地瞅了瞅手心里袖珍漫画版《萧十一郎》,觉着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武侠迷,连《萧十一郎》有漫画都不知道,连姚述都赶不上了。 “给你的,”他不说送她的,说给她的。漫画是他翻遍一个又一个书店找到了,但他不说,姚简就不知道,她以为他是随便地走在街头,又随便地碰到了。 但不管姚述是怎么得到的,毕竟他想到把东西送给她。姚简有点儿感动,她没好意思说,《萧十一郎》她看了十来遍,再也不准备看了,每次沉璧君跳河,她都哭,她不想再哭了。 姚述还没放开她的手。 渐渐地姚简想这算怎么回事儿呀,她想漫画可能是用来收买她的。他可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怕姚简到处传他的谣言,导致他和初恋无疾而终。 姚述还挺有心,她也不是铁石心肠,没必要当人家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她又不是灭绝师太重出江湖,偏偏打死纪晓芙。 她笑笑说:“姚述你跟我瞎解释什么呐,我逗你玩儿的。”姚述没笑,他说:“我得了阑尾炎,你就当我说胡话吧。” 姚简想你是阑尾炎,不是神经病。 但某一瞬间她确实在想,姚述怕不是真神经了吧?他怎么还不放开我。 纪晓芙(H) 姚简从猛烈的咳嗽声里回过神,才扭过脸,双唇已被他啮咬吸吮,无需他用目光来将她剥花似地露出纤瘦的花蕊。 她上身已接近赤身裸体,姚述的唇沿着她的唇肉向下探索,挑起舌尖轻轻一滑,樱粉色的乳尖便战栗着翘起。 她不是绝情断爱的峨眉派,更像是峨眉派的叛徒纪晓芙,在峨眉找到她前天理不容的和男人胎珠暗结。 那根狰狞的按摩棒在她花穴口跃跃欲试,姚述手下留情没有按懂开关,但他着魔似地把她单手捧在怀里,姚简霎时间像坐在游园里的过山车耳鸣晕眩而又头脑充血,双膝着地,两腿已被他熟练地左右张开,他说姚简你看着我。 姚述的眼眸下那两道笑纹经年累月仍历历在目,精光烁烁的双眸坚定不移地望着她,姚简想别开面颊又被他钳着下颌扳回。 很多很多年,姚述肖想的很多年里,他梦寐以求想要狂戾占有的姚简就在他眼前。 他说姚简你看着我,别怕。 按摩棒光滑的棍体正在随她下坐而没入紧窄的穴口,像根弹力不佳的牛皮筋,费力扩张后仍然窄地容不下尖端。 姚述心疼地按压着洞口按摩棒前方翘立的花核。 褪至膝前的长裤显得啰嗦,紧贴大腿肌肤,如同在酷暑加了层毛毯,带来不必要的温暖,尤其当姚述按压花核,瑟瑟抖落的汁液浸湿牛仔布料,溽热地不像话。 姚简被他钳在掌心的下颌别扭地扭动,姚述的眼睛温柔地和他对望,手心却始终保持着足以强制她停留的力度。 有分泌的甜汁做润滑,不经意间本还在洞口不能靠近的按摩棒挺入大半。 姚简的娇喘声大半含在喉管里隐忍不发,余下则从鼻腔中连带呼吸一道呼出。 他提了下她的下颌,好似要把她从按摩棒上拔出,也确实在力道作用下,姚简提腰,紧涩的肉穴里紧咬按摩棒的褶皱便被不情不愿地抽出小半截。 听着姚简的喘息声,姚述毫不避讳地用露骨的眼神在她面颊上下扫视,连眨眼也舍不得似地凝注姚简:“说爱我。”他得寸进尺。 姚简不说,他习惯了遗憾也就不感到失望了似的扯出个笑容,像撒娇:“为什么不说?姚简,你说一句,我很想听。” 他反复地啄着她的唇,意乱情迷的尾音拖的绵长。 姚简像被这声音蛊惑了,小腹忽而向前猛地一挺即要抽离体内的按摩棒,却又在潮吹的临界点被姚述按回按摩棒,正撞肉穴深处,却差一丁点儿触到肉芯。 深处酥麻酸胀过电般发堵,如果能够抽离,她知道自己鼓动着的小腹处储存的汁液就要喷薄而出。 肉穴还在收缩,无灵魂的按摩棒漠不关心地保持原样,既没有鲜活的胀大也没有更进一寸,了无生气的死物令她失望地想要扭动腰肢,却又因腰背僵直而不能动弹。 姚简没志气地揽住他的脖颈。 姚述打开按摩棒开关。 霎那间嗡嗡转动的按摩棒不合常理地在她紧实的膣道内转着圈地抠挖,机械性地按压着她膣道内富有弹力的极乐点,才刚按到就急匆匆地转圈掠过,来回打转数十次,晶亮的淫汁不出意料沿着按摩棒的螺纹向下滑落。 巫山神女楚襄王(H) 姚简颤栗着感到身后一只大手将她圈的极紧,像一把随处可见的同心锁,但锁眼被堵死,不能张合只能紧紧拥抱她的翼骨。 肉壁里蚂蚁啮咬似的焦躁感与时俱增,说不上是疲惫还是难堪,耻骨向前挺着,按摩棒在她下体里进进出出,姚简按住他的胳膊摇头说不行,他耍赖说行。 才要潮吹就抽出,她挺着肉丘追索,又被姚述按回床上,食指在她花核处打圈揉捏。 像饥饿把她淹没了,姚简为了自保,手口并用,在他肩膀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齿,有两颗咬痕左右对称,她高中那年吃巨资在校外小诊所磨掉的虎牙像是又长了回来。 姚述也任由她咬,一点儿也不疼,就好似酷夏溽热天气里被蚊子叮了一口,她越是咬,他揉捏她花核的力度就越是加强,到了最后姚简感到小腹处的肌肉都像溶解,她化作一滩软趴趴的水似的,在手指和按摩棒的双重夹击下,哼叫着即将高潮。 姚述此刻忽然抽出按摩棒。 她愁眉不展,咬紧牙齿,感到他性器喷薄而出的热气,正隔着根无生气的按摩棒和她迅速回归紧窄的肉穴厮磨。 挺起紧闭的双腿漫无目的地向上,在摸索到一根铁杵似灼热的东西时,她张开双腿再度闭合,他的肉棒遍被她夹在腿跟弧状空隙中,耳边传来一声细微沙哑的闷哼。 姚简慢慢活动双腿,空隙因摩擦生热而愈来愈黏、愈来愈窄,聚拢着将他肉棒的轮廓剐蹭地膨起涨大,柔软细腻的软肌性器般抽送。 姚简揉着他蓬松的乌发,姚述头骨饱满,顺着头骨向下抚摸,姚述凹陷的背脊滚热坚硬,汗水与她不分你我。 血脉相融从来是个暧昧的词,好似做了亲人就能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似姚述长成她的耻骨,她长成姚述的心脏。 像她也爱他似的带着近乎要生啖血肉的狂热:“你不是想听吗?我爱你行了吧?我肏爽了你要我说多少句我都说给你听——” 话音未落腿跟一阵空虚,大腿内侧似被摩擦而生出两道刺眼的红印,那种涨地惊心的滋味被原封不动地转入生涩的肉穴。 原本倔强逞强的膣道却在吞咽了半个龟头就好似不能承受般想要后退,但紧咬的穴口却生理性地紧咬龟头不放。姚述垫着她的身体,手掌顷刻一紧声音嘶哑。 “姐,为了你我什么都抛得下,遭天谴我也不怕,我说等你就一定等你,多少年都等。” 他说话时窄腰缓缓抽动,不时在紧绷的内壁内裹满淫汁,像深处探去,深处海绵窟窿般绵软。 龟头黏糊糊地被淫水浸泡地青紫,与肉芯相亲时两人都难以忍耐地发出类似呜咽的喘息。姚述加快速度,很快,敏感的膣道褶皱波浪般搅动,内里分泌的汁水冲泡龟头,为粗长棒体做润滑。 她身体纯熟地学着当年在网络一瞥却久久未望的小电影。 还未约束内容前的互联网内容鱼龙混杂,性教育又被语文课取代,巫山神女楚襄王,邹忌和她老婆,她对性的知识还很狭隘,来源同桌神秘兮兮和她聊八卦,你知道吗谁谁谁和谁谁谁上床,怎么上的,上了以后怎么办,她不大了解细节也不感兴趣。 暧昧 那些武侠小说家把性事写得浪漫且朦胧,有的还很好笑,譬如那句经典的:“完成了生命中的大和谐。”她笑了好久,还拉着姚述没心没肺地嘲笑词藻一向华丽的作家老马失前蹄。 但姚述说你别给我看这个。姚简撇撇嘴,其实她给他看时是条件反射,随口说的,出口后也感到半尴不尬如坐针毡,但她还要保持一派好爽不像他似小心眼想太多的强悍样儿。 “你还挺正经。”姚简自知理亏地跑了,往后的好几天她没和姚述说话,不是她跟姚述没道理的置气,而是她一想到自个儿曾指着那行“生命中的大和谐”给他看,便如芒在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搭错哪根筋,什么都给他看。 朦胧暧昧的性别意识就此生根,她洗澡都会刻意错开姚述在家的时间。 姚述那段时间也很巧合地经常性不在家,家里有台公用电脑在爸妈卧室,有次她打开网页游戏,旋即跳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桃色内容。 姚简对于各种各样的大和谐有点儿眼晕,冲动之下拔了网线。 姚述倒是很有义气地帮她修好网线,她问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都会干?他说你以前也没问。安好网线再度打开电脑,映入眼帘大和谐颇不堪入目,姚简佯装淡定弯腰点鼠标关闭网站,嘴里嘟囔着:“我就说别买这牌子的,我同学说来着,这牌子最容易中病毒。” 再回头。 姚述面红耳赤。 他说:“你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姚简脱口而出辩解:“我没看,它自己弹出来的!”说完自己发觉露馅儿了。 姚述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多说什么,回屋去了。 那天餐桌氛围古怪,姚述看她一眼,她也看姚述一眼,两人目光相撞,姚简外强中干眼神示意他不许在爸妈面前把她给卖了。 面对姚简的威胁,姚述只顾低头吃饭,等离开餐桌后,他去洗碗,姚简来送碗碟,他顺手把她拉进来。 “你干嘛?敲诈勒索呀?我可不给你拎包了。” “不拎包也行,你确定要考五中是吧?” “关你甚事儿。”她学着平生只爱杀人放火的鲁智深语调,用强硬口吻掩盖今晚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姚简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被他被钳地有些吃痛的下臂。 姚述的目光也随着她缓缓下落,目光落在滚烫的手掌前,忽然做错事儿般猛地放开她。 “我考,怎么了?” 姚述瞄她一眼说:“成,那我等你,你别骗我就行。” 她有点儿心虚。 后来在姚述狂风骤雨般的吻里,她后知后觉发觉当初令她心虚的情愫可归类为暧昧。 血脉融合是暧昧,姚述钳住她的手臂也是暧昧。 暧昧根治于难以察觉或者说她选择性忽视的爱,姚简的是非观念爱憎分明,就像对段誉,他爱的人都是他的妹妹,姚简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她想活该,让你都爱。 她认为,一旦爱里沾上亲缘,便只能作为手足之情而存在。 至姚述紧抱她不放,挺动腰肢,她好似听到体内有什么韧性的东西被捅穿。 初夜只短暂地零落一行蜿蜒腿跟的处子血。 姚简才惊觉活该的是她,有人爱就爱了,禽兽般不顾血缘枷锁。 萧十一郎只教她爱,没教她性。 姚简对性的全面了解和初体验间存在时差,她先做爱,后才知道什么是做爱。 敲骨吸髓,知其味受其扰。 “再抱我一会儿就好。”(H) 被他抱下床压在墙根,肉棒大开大合抽搭出钝器抵住皮肤的闷声,吻时而轻柔时而狂乱,又被他拉到沙发盘腿坐上他肉棒,窄穴内褶皱僵硬地吸附着肉棒凸起的青筋,青筋棱角触感温热,在她体内撞出古怪的轮廓。 小腹一痒,肉芯忽而软烂,像被他圆钝的肉棒尖端撞地溃不成军,姚述当机立断将她从身上拔起分开她的双腿,换成手指。 迷乱地搜寻放才肉棒探到的某个被肏软的方位,指尖常年削地干净平整,当姚简本就布满麝红血丝的眼眶忽而浮现层雾色,姚述的手指便停留在此处,加快按压逗弄的速度,似乎想要把食指和中指都嵌进她肉穴。 一旦抽出手指,霎那喷泉泄洪,汁色透明精亮,姚简痉挛地喘息,眼尾都好似挂着劫后余生的泪痕。 水渍一路蔓延至姚述的腰口,他吸吮着从腰口处拭下的她的淫汁,另一部分淫汁被他用以润滑肉棒。 姚述像是刻意似的,在她垂眸失神的片刻,用汁水简单涂抹性器尖端部分,拉起她的手好似自慰般手法淫靡地将汁液从头到根尽润滑遍了,姚简手掌无力,感到烙铁似的棒身张牙舞爪。 不自觉地她另一只手却像要护住才潮吹过的肉穴,严丝合缝地兜住被撞地嫣红的粉缝。又像在用掌缝缓缓地剐蹭汩汩淌水的淫洞。 姚述在她耳边再次叫了她一声姐。 她才发觉自己兜住粉缝的手掌正在揉压高潮至麻木的花核,姚述晦涩地将欲滴的唇印在她额头:“你这样都是我害的,我害你想被肏。” 吻起初是很轻的,后来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反扣着手两腿夹在他肩头,粉缝楚楚可怜地呼吸。 她自我实感,和姚述做爱跟冲昏头脑的生命大和谐相去甚远。每分每秒都污浊、卑秽、沉沦。 姚述再度插入。 姚简会流很多汗,从额角,从皮肤里渗出,人已被他脱的精光,和姚述做爱代表濡湿代表汗流浃背,肉芯被狠狠抵住咬住,抵至姚简心跳加速,如同她不得不跑完的800米。 打桩抽插百十来下,姚述腿跟忽而颤动一下,被内里绞动的褶皱绞肉似地紧缠。姚简也在麻木中再度痉挛,感到有股刺耳的啁啾在她体内暴涨,精液隔着保险套灌进她膣道最深处。 保持他射精时的姿势大约两三分钟,肉棒还堵着她肉芯不肯松口,姚述抱着她灌精后又抽插了六七下。 每每她以为他要抽出,他又再次充实地怼住她肉芯,棒体强硬地撑开窄穴内部迫不及待想要闭合的肉壁。 姚简脚趾蜷曲,腿勾着他的腰,姚述怕肏坏她,心疼地刚要抽离,姚简一反常态地用勾住他窄腰的长腿将他身体向自己体内压去。 姚述的脑袋缱绻地在她颈窝里停留,因而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他感到耳边凉丝丝的。 “先别,”她活该,姚简莫名其妙,泪水大滴地沿他吻过的眼尾滑落。她颤声说:“再抱我一会儿就好。” 山阴公主 乱伦,是个古往今来逃不开的话题。 对付乱伦,有两种最妙的手段,一曰浸猪笼,二曰关监狱。不过也有三,随波逐流,随他们去。 往前数南朝有个皇帝叫刘子业,他和他姐姐山阴公主不外乎男欢女爱那点事儿,再说古希腊神话里宙斯他老人家,更是乱伦的高手。 姚简掰着手指头细数一桩桩一件件她通宵达旦在网络上搜集的资料,不论真假都在课堂上一通瞎念。 居高临下地看着同龄同学瞠目结舌听着她讲的这些下三滥,一个个或面红耳赤或拿眼睛瞟着门外错过她读书汇报的班主任,生怕要受牵连,连忙把脑袋往书本里钻。 读书汇报源于一次不成文的打赌。 那个被她列为嫌疑人的班长终于在她的冷眼相待下被冷毛了,和她在全班同学的见证里,赌她做读书汇报不敢讲乱伦这大逆不道的十八禁话题,赌注高达两星期值日生工作。 至于为什么选乱伦这标题就更有讲究了。 那时天龙八部横空出世,刚刚放到段誉认妹一段,他们才发觉所有漂亮的、不漂亮的,善良的、不善良的,本该和段誉谈恋爱的妙龄女子们,无一例外全是他妹。 很多人垂头丧气,为不相干的段誉吃瘪,这更助长了她这“段誉黑”的不正之风。 按理说,家有兄弟姐妹的聊这个,一不留神就要卷入风暴中心,叫人笑话到毕业。 但没人敢笑话姚简,大家说她疯起来跟神经病似的。 这是个病句,人疯了可不就是神经病。 有时候神经病姚简看班长也可怜,书呆子一个,下个赌注都有关学习,但她痛快的答应了,她答应的原因是那充满诱惑力的两星期值日生工作,有了那两星期的自由课外时间。 她有机会看完一直不舍得看完的《甘十九妹》。 姚简找了原着,和电视剧大相径庭,但硬着头皮,也不是看不下去。 况且不蒸馒头争口气,姚简一气呵成在讲台上讲完,那刻觉得自己战无不胜。就像一只飘浮在半空中的氢气球,高悬天边以为自己要飞向未来。 她还想如果她是山阴公主,她漂亮,有钱还有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她想拥有,面首千万不是问题。老娘已如此权势滔天,就绝不和刘子业不清不楚。 她想脑子坏掉的才搞这一套。 直到后来她发觉她也没能战无不胜,她很怕,很怕很怕。 姚述的怀抱原本温暖地仿佛能把她体内的寒气都暖透。但她从床边翻身套上外衣时,尽管动作很轻,骨头缝里却还似有风阴恻恻地穿身而过。 姚简蹑声离开公寓,离开前她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俯下身去,与他脸颊近在咫尺,她的手指隔着空气里的微尘划在他鼻尖,然后急不可耐地迅速抽离。眼眶下好似有枚新生的蚊子包,泛红发痒,轻轻一触,霎时间手指湿润。 姚述也不知道有这一茬,不然他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走。 出了门的姚简果断地路过楼下的小吃摊,她多走了两条街,多亏城区规划简单,再穿过一条路就要到达72路首发公交站。 公交站牌后有漆成野草绿的长椅,她坐在上面掏出衣兜里满电的手机,像条件反射似地在壁纸弹出的那刻微微偏过脸颊。 在百业待兴的拂晓里,她一个人和几个同公司员工打扮的男女坐的泾渭分明。 那边在七嘴八舌咒骂罪大恶极的公司餐。 这边捏着手机,等到6点半一到,捏着手机默背出一串电话号码。 几声“滴”后,姚简以为他还没起,自我嘲解地才准备挂断电话,陆东羿的声音从话筒那端懒散地传来。 “喂?” “喂,我是姚简。” 陆东羿的笑声听不出嘲弄的意思,他的语调夹杂着埋怨和长久等待后的惊喜。 “我知道你是姚简,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打来?” 失语 过了不久,姚述的双手凭本能去捕捉身旁的温暖,终于在扑空后茫然地醒了。 在一片沉默肃杀中,姚述内心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起身时险些撞到脑袋,吃痛地捂住略有耳鸣的耳朵,他叫她的名字,没人回答,寂静无声的弥漫。 姚简早于他离开公寓的时候不是没有,但今天的异常之处是公寓里仿佛彻底失去她的气息,氤氲缭绕的窗外一道日光倾斜而下打在地板。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觉奇异之处,姚简不打招呼地带走了几件她常穿的衣裳。 像个要销声匿迹的特工。 姚述打心底里希望她是临时出差而不是不告而别。 他给她打了电话,姚简接通后简短地回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她告诉他,她确实在出差,并且很临时,她觉得没必要非要告诉他。 说了几句便很快挂断。 他去了她的公司,得到的回复是一样的。 几个同事眉开眼笑拿姚述当自己人:“姚简走了出差去了,弟弟你不知道吗?嘿,她这老姐当的也忒不称职了。” 旁边有人接话:“放心吧过两天就回来了,许是国内到马来西亚信号不好,这得着移动联通,我们还真解决不了。”说罢窸窸窣窣笑起来。 “你找她有事?” 姚述点点头。 其中一个同事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旋即从面前的草稿纸上撕下半页刷刷刷写上一串号码。 “不仅她去了,我们公司那陆总也去了,姚简联系不上的话,你试试看打他电话能不能通。” 姚述哑巴似的,什么话也没说,拿到那张写有陆东羿电话号码的草稿纸,也学着他们,机械地扯起嘴角笑了下,笑得不好看,像嘴角硬生生划出道锋利僵硬的斜线。 同事们这才发现他沉默地有点儿可怕,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指指自己的喉咙。 姚述依旧面色如常,他如姚简所愿,眉目伪装得滴水不露,这段被掩埋在废墟下苟延残喘的畸爱可谓是无人知晓。 喉管处传来撕裂似的沙哑:“这儿疼。” 迈出电梯,他拨通陆东羿的号码,比拨通姚简号码要简单得多。 几声“滴”后陆东羿没心没肺的声音合时宜的响起。 “喂?” 姚述喉咙发炎,大夫说他是急火攻心遭了灾,要他保护好嗓子:“到时候失声可就坏了,这么俊的小伙子不是可惜了!” 姚述说:“我还不能哑,我姐还没回家。” 大抵觉着他这样一个青壮年把姐姐拿出来当挡箭牌很是奇怪,大夫嗤笑一下:“不想哑就记住要放松心情,回家记得按时服药,每天记得来打点滴。” 姚述也有了自己的一个伸不开腿的小床位,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儿令他毛骨悚然,他习惯在医院里照顾人,不大习惯被人照顾,陌生人也不行。 他去了两天,说什么也不再去了。 吃药虽能缓解,但疗效有限。 姚述偶尔会短暂的失语。 接通陆东羿电话后,他一时喉管堵塞如有棉花塞满牙膛,抵住舌头不许发声。 陆东羿迷惑地又说了声:“喂?”他以为是哪个过去的滥桃花,压低声音问:“你再不说我挂了。” 话筒后旋即又响起一个女声。 “谁呀?” 服务生捧着葡萄酒瓶款款走来,烛光正盛,酒汁染红杯体跳出薄薄的杯缘,溅在海滩,远处有海浪拍岸浸湿沙砾的瓮声。 他们在刁曼岛海滩,无数人的求婚圣地。 这声音似良药苦口治好姚述的失语症,却在他喉管里留下几道密密麻麻的暗疮。他扯开嗓子,进而听到自己声音中带有无处遁形的愠怒和悸然。 “让姚简听电话。” 淡水珍珠 听说近期有数十年不遇的台风山雨欲来。 公司内部一致认为这是某同事那个在气象局工作的发小造的谣。 平原地带哪儿来的台风?再说哪来的台风那么不长眼,非要挑我们刘小姐订婚的时候吹。 刘小姐便是老板捧在掌上的亲侄女,今年二十七岁,嫁的是公司的青年才俊,男才女貌,好不般配。 “姚述,你去不去订婚宴呀?”同事拿文档袋一角敲敲姚述的办公桌,咬着笔盖满面愁云,拿不准该送出多少礼金,于是满办公室积极打听。 姚述摇摇头。 “真有你的,也不怕得罪人,怎么?下个月有别的行程?” 姚述不说话,同事讪讪地抽回文档袋,他忘了,姚述嗓子出了毛病,这两个月为保护声带,鲜少发声。 同事摇头晃脑地拿不定主意,是该勒紧裤腰带巴结老板,还是像姚述似地硬气点儿,干脆订婚宴都不去……都走远了,他才一拍脑门——怎么把这茬忘了? 姚述他姐也下个月订婚,姚述可不得帮他姐姐处理订婚宴上那些琐碎的大事小情嘛,他不去也正常。 他姐叫什么来着?上回还合作过项目,她结婚的消息就是原来项目组一新人抖落出来的…… 嗷,对了,叫姚简。 说起姚简,她就像那卷虚无缥缈的台风,口口相传,愈传愈神秘,有好事者煞有其事地低声八卦:姚简马上要搭上阔太的快班车,从此一马平川鸡犬升天。 他们说甭看陆东羿不着调,陆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十多年前突然在本城置办了产业,不是老钱就是高干,再不济也是侨胞。 至于姚家,则是正儿八经的草根,这位未来阔太太辗转两所学杂费便宜的公办高中上学。 未来阔太的老妈李继红,甚至认不出未来姑爷陆东羿开的是什么车。 她在亲朋好友的围簇下探出半个脑袋,隔着天玺酒店阳台的两层厚玻璃去看新姑爷。 脖颈上戴着串光泽润秀的淡水珍珠,被针线活刺出老茧的手指尖剪地整整齐齐,指关节上套了只银光闪烁的金戒指,刻意打扮地珠光宝气,生怕在陆东羿面前给姚简丢了面子。 新姑爷从车上走下,年纪大些的亲戚鼻梁驾着平光眼镜,不知是夸张还是真情实感,哎呦了一声,说可不得可不得了,姚简她对象样子真不错,体态也好,姚简妈妈,你姑爷真是个夸气宇轩昂的小伙子。 一旁急不可耐的堂姐妹则拍着李继红的背说你往后可有福了! 李继红被捧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陆东羿和姚简一前一后脚步轻盈地迈上台阶,李继红始终不敢提前迎接,怕手指上尺寸不合的金戒指被甩飞出去,又怕好不容易挺起的脊梁骨变地软塌塌。 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打出十二分的精神扭头,起身,目视着姚简走进包厢,等了两秒钟,便看见一张俊脸从姚简身后闪出,手里还拎着两大袋礼物袋,谦卑地走在姚简身侧,露出个风流倜傥的微笑。 还不等李继红开口,陆东羿眼疾手快,上前一个箭步,一把握住李继红的手心,嘴甜地叫了一声:“妈!” 李继红还没等看清他的面容,已被这一声“妈”暖地热泪盈眶。 亲戚们围着李继红按着她的肩膀,拍着她的手臂,开玩笑嗔道:“哭什么,姚简长大了,好日子也过上了,怎么还哭呢。” 陆东羿的八面玲珑在包厢里展现地淋漓尽致,他什么都能聊,什么都想聊,对于中老年传统甚至于有些迂腐的问话也来者不拒。 你和姚简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怎么想着办订婚宴?说起来,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订婚宴,都是扯了一张结婚证直接办婚礼——你和姚简准备什么时候真正办一次? 陆东羿按部就班地答:“我和姚简是一见钟情,那时候我正好被调过来,小生不才,是她顶头上司,剩下的事儿,嗨,怎么说呢,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其实订婚这出是我想出来的,是我着急订婚想先把她稳下来。各位叔叔阿姨我还等着你们劝她呐,她什么时候点头说:‘陆东羿,我看今天就是个黄道吉日’我立马套上礼服,我们找个地儿就把事情办了,我这儿随时待命。” 三言两语把姚简娘家亲戚哄地面露红光,他们七嘴八舌地围着陆东羿,享受着姚家新姑爷老道的奉承,在陆东羿嘴里,每个青春不再已入暮年的男男女女都成了人中龙凤。 只有四姑从人群里东张西望地挤出来,她来到姚简身边,面露疑虑地问:“姚述呢?他怎么没来?你们不是今天才从外国回来嘛?你们俩没见一面?” 姚简面无波澜,即便她听到姚述的名字,脑海里便条件反射地闪过他的轮廓,他的身体,甚至于他的呼吸声都好似在她颅脑中回荡。 但她很快便将那些被称之为杂念的幻影抛诸脑后。 她会想起他,不代表她想念他,她一点儿也不。 姚简自觉自己已从乱伦这一罪大恶极的人伦恶习中彻底抽身而出。 她要和一个她还算不上了解的男人订婚了。 闪婚在当下社会已算不上话题,尤其对于姚简、陆东羿这样的善男信女,年纪使然,也没有那些个撕心裂肺大吵大闹的闲心,平平常常,该婚就婚。 在所有人眼里,她无疑走向了一条传统、健康、平淡的康庄大道。 喜宴 姚简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很满意,陆东羿同样长了张短时间内看不腻的漂亮脸盘,她年纪小些时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巴不得多看几眼当望梅止渴,来满足口腹之欲。 况且陆东羿事儿少识趣,对她也从没有查岗一说,这都多亏了他骨子里自恋,自诩姚简提灯笼登高塔,找上个十年八年也找不出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陆东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滥情过往对她而言也不成问题。 她无所谓,她也不查他的岗。 他们俩订婚前后实则无甚差别,同样都任意妄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大抵别人也这样,都一样。 她温吞地回复四姑:“姚述……” 然后莫名地停顿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他最近应该挺忙的,听说他们公司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他这年纪正是拼事业的时候,还是让他安心工作吧,没必要叫他来。” 四姑很认同地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切回正题,又提起陆东羿。 “都吓到四姑了,你说说你,怎么把这么好的对象藏得这么深,都不带出来见见,打个电话回来就说你们要订婚了!这也太突然了!你妈妈和我都没准备…… 我听说他家境很不错,是真的吗?哎,家境好与坏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对你的心意怎么样。” 说话间又拿出长辈作态,姚述不在,还是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要不然我还是给姚述打个电话吧,你那个什么订婚宴他一定要去帮忙的!这是规矩,哪有姐姐嫁人,当弟弟的像个局外人似的,不行,我得叫他。” 好在姚简及时安抚下四姑几欲按键拨打号码的手指。 “不急于这一时,过两天我和东羿歇好了,随时和他联系。”姚简笑靥温婉,似乎被爱情娇养地婉约柔和,少了一分棱角分明的尖锐。 “我们姐弟之间无所谓谁帮谁,没那么客气,他一大活人,我更乐得他给我当免费劳动力。” 四姑这才露出满意神色:“这才对啦!你和姚述哪能分你我,到时候让他来给你白干活。”说罢了然于胸地冲姚简笑笑。 包厢里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一直到夜间七点半,陆东羿和姚简把李继红送回家,这场别开生面的新姑爷上门才算正式告终。 李继红在包厢里喝了两杯酒,消瘦的两颊似被酒精填鼓了,显地容光焕发,她下车前千百次地叮嘱姚简好好过日子,现在有人和你互相照顾了——互相照顾远比难以寸读的爱情来得实际,李继红的务实遗传给了姚简,姚简回答道:“我明白。” 李继红觉得她不明白。 姚简过惯了独立生活,不像姚述、淇淇俩人从前还能相依为命搭个伴。 “他们小时候可好玩了,淇淇调皮,姚述老管她,偶尔也和她一起疯,他们俩气死人来,可真能把人气死……不说这些了……” 在应当独属于姚简的喜宴上,姚简才是主人公,提起不在场的弟弟妹妹好似不合时宜。 尽管这样不好,尽管她为姚简感到欢愉,但李继红还是下意识地贯彻着那年除夕夜姚简给她带来的偏见——大女儿不喜欢被别人抢风头。 衣兜里铃声响起。 李继红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攥着手机不说接听,动情地凝注姚简的面颊,又看了看紧握方向盘的陆东羿:“你们两个好,比什么都强。” 说罢才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再抬起头她惊喜地举起手机放在姚简面前:“是姚述打来的视频,你跟他说两句?” 玄学 姚简置若罔闻,机械地扬着笑靥,拒绝地极有分寸。 她说:“妈,我有点儿累了,我和东羿还得开几小时的车回去,您和他聊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李继红有些失望,姚简无可奈何。 她的新家确实很远,据说她搬出了原本那间住了许久的公寓,在城市某个隐蔽的角落安家落户,一推窗就能看到地标建筑熠熠生光,房间住三世同堂都绰绰有余。 还是那句话,姚简是个像台风似的谜团,自从她订婚后,关于她的事尽是从好事者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她确实搬家了,旁人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姚简是和未婚夫同居了。 李继红也这么认为。 她趁陆东羿不注意,悄悄地凑到姚简耳边:“你和小陆都别熬夜,熬夜伤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送走李继红,陆东羿抻了个懒腰,满面春风地问她:“今天我表现的怎么样,你看没看见你那些亲戚,跟要吃了我似的,我看他们可太满意我了。” 姚简什么也不说,像是累坏了,系紧安全带侧躺在副驾驶座席。 陆东羿自讨没趣地努努嘴,忽而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你弟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来,他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 她沉闷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和他插科打诨的心思:“麻烦你把我送回去了,我有点不舒服。” 陆东羿半开玩笑半带醋意地说:“不过你们家还真团结,嘴里都姚述长姚述短的,起初还以为我这趟是来自取其辱的。” 她缩缩身体:“没那回事。” 如同天罗地网,这是她回国的第一天,姚述已如影随形。 她听过他的声音,听过他的名字,但自从离开,她还没有再见过他的脸。 姚简以为自己已记不起他的面容,只能模糊地回想起他大致的轮廓。她想要尽可能地延续这诡异的陌生感,和姚述保持着相见不相识的疏远。 * 她面颊近颧骨处有颗痣,常常被人误以为是泪痣。 陆东羿头回见她就误会来着,从面相学上讲,泪痣很不吉利,陆东羿还煞有其事地要带她去点痣。 愈是大富之家愈是笃信玄学,陆东羿从小被风水玄学浇灌地一惊一乍,对姚简可怜兮兮地说:“我看这痣不适合你,这是受苦的痣,适合我,我每天做那王宝钏,苦守寒窑等你来电话。平贵,你就依了我吧,咱把它点了,我可不想你受苦。” 姚简轻飘飘地拒绝:“一颗痣决定不了我的命。” 陆东羿见识过她的轴,也不敢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犯嘀咕。 姚简还没见过他父母,陆家掌权的那对夫妻偏笃信老祖宗留下的风水面相。 他订婚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几乎是同一时间传到了父母耳中。二老当天打来电话订了时间要见新娘。 他坐在姚简新公寓的床边,看着她麻利敲电脑处理公务的背影,叹了口气,直想塌进羽绒被一蹶不起。 往常身边狐朋狗友偶尔几杯酒下肚,情绪上头哭诉自个儿受高压教育,家庭封建。 几个二世祖抱怨来抱怨去,总不约而同谈起陆家两位,分外艳羡陆东羿家长思想开明,陆东羿哪怕惹事生非也不见人家爹娘有甚铁腕手段管束。 向来伶牙俐齿的陆东羿每每此时都顾着喝酒不说话,谈笑风生绕过这话题。 他心里明白,谁也甭笑话谁,他年轻,年轻玩玩儿就算了。真到了讨论终身大事的生死存亡之时,那就是前方多歧路,歧路多坎坷。 点痣 陆家二老中意赵叔的侄女,陈叔的外甥女,还有曹叔的闺女。 陆东羿也遂了二老的愿。 在那些灿若桃李的姑娘之中,曹叔的闺女成了他女朋友,又成了他前女友,后来她结了婚,他和她婚外有一腿,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曹叔的闺女没当回事儿,陆东羿也没当回事儿。 大抵因为这种事儿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屡见不鲜。 没安定下来前,陆东羿哪怕去裸奔,陆家二老顶多再亏小儿子一句不争气。 但今时不同往日。 笔记本银幕发蓝光,姚简光润的鼻尖被蓝光映地微微发亮,双眼微红,略有憔悴。她没有意识到陆东羿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透过薄薄的衬衫衣料仿佛能感到他掌纹印在她肩头。 “我爸妈迷信,我不想他们为难你。” 他还是透了底。 他父母已提前结束休假,订好机票,即将于六天后到达。电话里二老语调平淡无波,冷静地近乎瘆人。 “我不想勉强你,你记得用遮瑕遮住,糊弄过这几天就好,其他的随你。” 姚简还是在敲键盘,专心致志地为马来西亚业务做了解,实乃工作狂人。 收回手掌,陆东羿瓮声:“那我先回公司了。” 姚简点点头,盯着屏幕目不斜视,默默听着陆东羿套衣、换鞋。 他人已推门侧出半个身子,才听到公寓内姚简缓缓出声。 “我明天去预约医院。”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句话姚简听过太多遍,孙悟空有七十二变因为他是一只石猴,大多数人没有他的宝贝毫毛,化不出千军万马,带齐天大圣杀出重围。 她不认为自己会改变,就像太阳东升西落,宇宙秩序如此,谁都休想改掉她别扭倔犟的臭脾气。 但她扬起按着方向盘的手掌,恍惚间看到订婚戒指闪烁着砭骨的银光,像只还未褪色的勾子,钳紧她柔软的指肉。 姚简还是变了。 她要去的是医院,她要为了陆东羿,点掉这颗跟了她二十余年的颧骨痣。 眼前示意可通行的绿灯转瞬即逝,她踩着急刹车,听引擎发出地动山摇似的嘶鸣。 红灯后医院高耸的塔顶近在咫尺,奈何红灯久久不灭,她便将脑袋靠在驾驶座上仰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凝注跳动的数字。 今日白雾肆虐,不出一公里远的城建小学外有家长拖儿带女送孩子上学,姚简迟钝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或蹦蹦跳跳或同手同脚地经过她的铁皮车,不禁笑了下。 姚简看得出,前些天李继红欲言又止,她还想问问姚简打算什么时候生儿育女。 她也许会直言不讳地告诉李继红,这辈子不大可能,下辈子也许吧。 红灯结束,她一脚油门沿着笔直的柏油马路奔往医院。 取了化验单,做完基本面诊,走马上任不过半年的新人大夫爽快热络地为她安排了下午两点半的点痣手术,对她打保票。 “姚小姐你尽管放心,激光点痣手术是小手术,半个多小时就可以结束,不耽误你看妹妹。说起来,淇淇的主治医师还是我学校泰斗。” 综合医院的好处在于一步到位,姚淇淇的病房距离她的手术室,也不过两层楼远。 红豆粥 离下午两点半还有近四个小时,姚简徒劳地在手术室外张望冰冷的手术器械,继而离开手术室门口,捏着化验单在人头攒动的医院里孤魂似地游荡。 来到淇淇病房外,护士照旧在离开前关阖大门,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供病人透气。 姚简在开门前透过这条缝隙向病房里望去。 淇淇紧闭着双眸,眼皮湿润像睡着了似的,她的骨骼轮廓已在营养液的滋养下发育长大了,已完全是个成年人模样。 有人在侧,姚简只能看到他的背脊,穿着件与年龄相符的卫衣,头发凌乱随意地耷拉着,沿着后颈下方蔓延的一道深凹的线条暧昧地停留在腰窝。 他站在淇淇床边做着和她相同的动作,他在替淇淇掖被角,带着兄长的慈爱,默默抚平被单上的褶皱。 姚简有预谋地噤声,她离开病房,往医院外的停车场走去。 期间被某个病人家属踩到鞋跟,肌肤霎时间浮现一块斜向红疤,耳边家属止不住地道歉,她也依旧执着地闭紧双唇。 早餐吃的是隔夜的红豆粥,微波炉加热后黏稠的粥体仿佛还哽在她喉管里,连呼吸都像被堵住。 姚述和她之间存在着一丝不成器的心灵感应,在医院不期而遇。 而姚简只想走。 推开医院大门的一刻,她才感到呼吸有所缓解,漫天白雾如霜如絮,出格地令她感到沉寂安稳。像藏在雾里,他们就能永远擦肩而过。 她按图索骥照指示寻到医院西南方停车场,停车场里形态各异的私人车辆了无人烟,但车早已停地满满当当,犹如迷宫。 姚简刚要拿出自己的车钥匙,肩膀忽而被轻轻碰了下。 她打个激灵。 回过头。 预约下午为她做手术的年轻大夫拎着打包的食堂餐满腹狐疑地问她:“姚小姐你这是要走?下午如果不手术的话,需要在公众号取消预约的。” 看到是大夫,她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没有紧张的必要。 “打扰你了大夫,这手术我改天再约,今天有事,要先回公司。” 透过层层山峦似也的迷雾,她看到了她那辆电车独特的车顶。 告别年轻大夫,姚简越过近三排挡在她停车位的汽车,往停车位疾步走去。 抓住救生水草般拉开车门,浓郁的白气遮天蔽日,她手滑一下,旋即手掌被谁紧紧钳住,姚简后怕地将这瞬间腕骨要被折断的力度烙印在脑海。 蒸腾的水雾湿漉漉地打湿姚述的瞳孔,琥珀蜜蜡似的光泽一闪而过,她看到他眼眶流转的是腥甜的血红,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倒映着他们何其相似的面容。 其实姚述的鼻梁像她,眼尾的角度也像她。 她和姚述的重遇算不得惊心动魄,他面孔苍白什么话都不和她说,下一秒攥着她手腕的力度不得不放轻了——他怕她疼。 尽管姚述服了几十天的中药西药,失声的毛病早治好了,但他还是执拗地保持沉默的低气压。 “我还以为闹鬼呢。” 姚简先开口,她想甩开他的手,他却紧抓不放。 “你最近怎么样?” 姚述还是不说话。 “不说话是吧?不说话就麻烦你先松开手。” 姚简表现地刻薄寡思,语气中深蕴着不耐。 “你有病?医院就在你身后有病你治去,你别耽误我!” 僵持了不知多久,姚简终于被他惹毛了,目眦欲裂地睨着姚述。 “你有时间么?咱们能聊聊么?” “没时间,”她干笑两声:“下午陆东羿我们俩打算去看房子,约了中介,推迟好些天了再不去人家该把我们拉黑名单了。”她找了个最能刺激他的理由,间接告诉姚述,她和陆东羿同居了。 神经质 “这么快就有我们了。” 他音调平静地像在无线电台读广播,听不出生气劲儿。但姚简做贼心虚,她反唇道:“你别阴阳怪气的。” 姚述强调:“我只耽误你几分钟。” “我知道,但我不能和你说话。咱们之间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该说的我好久前就和你说完了。” 那时在马来西亚的海滩旁,她接过陆东羿的电话,起身转向海边和他私下聊,隔着听筒她告诉姚述。 “你不是觉得我也爱你么?我现在就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但不是你。陆东羿回来了,他还爱我,我也爱他,我也用不着拿你替他了。” 死寂似的停顿延展片刻。 那时候姚述的声音全然不似现下般平静,他嗓音喑哑,舌尖每每剐蹭上下牙膛发出声响,都粘连着血丝似地,像他在隔着听筒剜自己。 “别骗我。”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么?是,我知道你喜欢我,那只能说明你疯的不清,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我。我告诉你姚述,我是个正常人,你知道正常人怎么活吗?他们跟人正常相处、恋爱、有的还结婚。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有生理需求,我……” “别说了。” 姚述的喉咙刀割般声响凄厉,韧痛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一字一句地吐出细碎的词句,打断她仿佛是于心不忍,怕她将来会为自己此刻说的话后悔。 “回家,回家见我。” “那不是我家。我早没家了。” 姚简顿感无望,胸膛闷涨,她和姚述说不清,说罢电话挂断的干脆利落。 她不知道在电话那边,姚述听着听筒传来的急剧上扬的挂断音,喉管猛地一滞忽而涌出一股鲜血,咽喉处的伤口因情绪波动而直直撕裂。 姚述扼着脖颈吞咽着自己唇齿间的腥锈,修长的脖颈铁石般冰凉,唯有缓缓流淌的温血在喉中翻涌的律动令他觉察自己还活着。 这件事他谁都没说,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姚简又一次离开他,情绪比以往来得都汹涌。 不像高中,即使她离开他,她的心是掏空过的,干干净净谁都没有。 她骗过他好些次了,她说她恋爱了,她爱上别人了,她爱别人爱的死去活来了。 但他每次都知道她在骗人。姚简骗人时有个小毛病,她会无意识地怂怂鼻尖,这点和高中时特像,除了她,他还没注意过谁撒谎那么容易被拆穿。 从小到大他眼里除了她就没别人了。 姚述心里清楚,他有时候是很神经质,他认。 就像他现在聚精会神地望着姚简那颗颧骨痣望地过分出神,随即用指关节上方一处凹陷轻而易举地拉开她的车门。 他拉着姚简的手腕,怕稍微一松手她就会销声匿迹般抬了下下巴,用眼神示意她上车:“你想和我好聚好散就得和我说话,逼自己也得说。” 姚简剜了他一眼,鼻腔中泛出丝冷哼。 “我看咱们俩是好聚好散不了了。” 她才弯腰上车,便感到掌心一凉,坐还没坐稳便被人挤到一侧去了,肩膀处也被他的肩胛骨撞地生疼。 这么久以来,姚述头一回不去顾她疼不疼。 往常她磕了碰了,但凡他看到了,准要来夸张地嘘寒问暖,仿佛她是什么保护动物似的。 副驾驶座里的姚简也咬紧牙根不言语,吞下所有抱怨的话,她觉得这样更好,姚述这辈子都别那么一惊一乍的最好。他恨她就更好了,恨地你死我活的才能让她更舒坦。 暧昧不清 姚简抽出手来揉方才血液不通的手臂,心里想,我不怕你了,有本事你弄死我。 挤进驾驶座的姚述将车门关地迸出一声巨响,不为所动地在座位上瞥着她揉自己全无血色的手掌根。 语气里却多了一丝嘲弄:“生病了?怎么不让你未婚夫来陪着你?既然都忙地顾不上自己未婚妻了,那干脆也别结这个婚了。” 她别以为他不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传一个,他已经从多嘴多舌的亲戚嘴里知道——早几天她就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着她那个嘴甜的未婚夫大摆鸿门宴,哄得妈晕头转向。 姚简反唇相讥。 “东羿是我顶头上司,他当然比你忙。” 姚简还有话呐,她嘴里还有十句、一百句、一千句难听话等着姚述,像是专门为了给姚述找不自在而长了这张不饶人的嘴。 但姚述没接她的招,他皮笑肉不笑。 “既然你知道我闲,怎么摆宴不叫我?” 姚简那些伤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先被他反将一军。 她说:“我摆的宴,我爱请谁请谁。” 姚述轻易看穿了她的虚张声势,她又怂了下鼻尖。 被姚简挤兑了,他也不生气,抱着臂膀偏着脑袋提醒她:“揉揉得了,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你再装下去我就帮你揉啦。” 说罢姚述向她伸出青筋清晰可见的右手手掌,稍稍翘起食指,食指指节硬挺,指尖秀长,充血后的指腹微钝,背面甲盖习惯性地修剪地一丝不苟。 姚简霎时间雷电过身般想到什么,条件反射向车门方向弹去,仿佛胸口被他暧昧不清的鼻息浸地哆嗦。 “你有病吧!” 她的脏话缺乏攻击性,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他点点头。 “我确实有病。” 姚述发动引擎,握紧方向盘仰头露出喉结凸起的咽喉。 “前些天连话都说不出来,大夫让我好好静养,心里别想些乱七八糟的。除了这个病以外还有别的病,你关心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车内陷入沉默,车子驶出医院停车场。 一路上,车外风景潋滟,医院地处园林城区,秀木繁茵郁郁葱葱,蒸笼似的青白烟雾缕缕拂过车窗。 透过车镜望着寒眉冷眸的姚简,微微凸起撑起面颊的颧骨前一颗褐色痣格外刺眼。 姚述自觉地舔了下干燥的唇角,唇角皲裂的一层皮茬不出意外刺痛舌尖,他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久以后他开口问她:“怎么想起要点痣的,它长的好好的,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自姚述记事起,他首先记得姚简的眉眼,再就是她的这枚褐痣,在颧骨一侧随着她南征北战,上学那会儿姚简和人打架,险些被抓破脸皮,对手的长指甲擦着痣的边缘留下一道红痕。 姚简以为自己会毁容,回家照着茶几上的镜子长吁短叹,他在茶几旁故作镇定地徘徊,直至姚简注意到他的存在,突然矛头一转:“都怪你!” 他叼着补钙的盒装牛奶一脸的莫名其妙,抗议道:“怪我什么!又不是我跟你斗殴。” 其实他心里很开心,他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姚简终于注意到他了。那一年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姚简的,他有时只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她咂巴嘴巴想向姚述和盘托出,她本来就不至于和那个家里开台球厅的小霸王打得有来有回,要不是为了帮姚述的忙——她要是不帮,指不定小霸王怎么堵他,逼着他和自己朋友谈恋爱呐! 但姚简沙包大的侠义精神又开始发挥余温,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嘴不说。 做英雄就不能留名,你看杨过、萧十一郎,哪个不是救了人反而弄巧成拙被人误会、被人骂的狗血喷头。 新家 她要是真说出口,结果姚述没像预期中的那么领情,她肯定伤心。 姚简还是没到达神雕大侠的思想境界,风陵渡口她要绕道走。甭看她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候,尤其是面对家人时候,姚简心里敏感得跟个刺猬似的。 姚朝伟说她那条总爱穿的蓝白条纹衬衣不好看,她表面上说不好看我也穿,我就喜欢就喜欢,略略略。背地里都窝在卧室里偷偷难受。 姚简也知道自己毛病多,善妒、粗心、得理不饶人、喜怒无常。 可即使她个性如此,也有害怕伤心的权利。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老祖宗的教诲有大道理,姚简却捂住耳朵不看不听。 她怕伤心,却偏偏打定主意要伤姚述的心。 残忍也是她的坏毛病之一。 姚简对自己的痣无甚感情,她冷冷地说:“我看着碍眼。” 人行红灯适时亮起,一路畅通无阻,他握着方向盘,嘴唇抿着,眸底流露出决绝得近乎病态的神采瞥了瞥她:“别告诉我是他让你来点的。” 仿佛有无数目光如洪流似的将她裹紧浪潮之中,姚简浑身不自在,但她还是说:“你管不着。” 她才看到,姚述攥紧方向盘的那只手掌苍白中隐约飘红,削地整齐的指尖已嵌进方向盘的海绵套中,如同海绵套是她的肌肤,此刻她感同身受地想要打个寒颤。 他说:“你犯浑。” “你说我什么?” 姚简如愿以偿,能明显地感觉到姚述的愠怒,如果姚述今天和她大吵一架,从此一刀两断,恨她恨得咬牙切齿,那她求之不得。 她和姚述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聚好散。 “我说你犯浑。你为了你自己我没话说,你为了他就不行!”他一字一句问她,每个字里缭袅的情怨都前所未有地酷烈:“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这么对过我?” “我凭什么这么对你?笑话,我跟你什么关系……” 他打断她:“你知道你腿根最末端也有颗痣么?” 她腿根的那颗痣也曾是他掌心的疆域。 做爱这种事儿,哪怕只有一次也将如影随形无处可逃,巫山云雨磅礴潮湿,将姚简的怒气浸泡成了一团成倍膨胀的棉花,软绵绵地堵胀在胸口,闷地发烫,她的面颊也火烧般霎那间涨的通红。 “你再说这种话我立刻跳车。” “姚简,你别拿这个吓我,你都和别人订婚了,”姚述顿了顿,还是横下心来问她:“什么时候决定订婚的?你和我还上床的时候决定的?” 她回答得天衣无缝:“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见我,他想见我我就去,再见到他,我就发现我离不开他了,我想结婚了。” 她说过她还曾有其他的男友,她爱他们每个人,不过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谎话,姚简的爱情史简洁得像一张只涂了几笔的稿纸。 她过家家般结识男人,不等进一步发展,早把那些男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没爱过谁。 以至于她言之凿凿地说自己爱陆东羿时,姚述也难以分辨她是真是假。 她的一个前男友说她冷血,姚简认得很潇洒。她想她不仅冷血成性还杀人不眨眼,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奔着姚述命门捅刀子:“我还以为你明白,最后那次是咱们俩分手炮。” “分手炮,”他喃喃复述一遍,嘲解道:“你分的真开。”姚述像在辛酸地问也像在自言自语:“我说爱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笑我。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当我连畜生都不如。就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看不起我?” 姚简无言以对。 他自知得不到答案,告诉她下车。 车外,鳞次栉比的建筑物笼罩在薄雾浓云之下,一侧古旧的小区还未等待来区政府的整体翻新,墙皮脱落漆色已沉,勉强地矗立在城市西南一隅。另一侧则生机勃勃,拔地而起的高层住宅楼被几杵平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更显挺拔气派。 她问他这是哪儿? “爸的新家。” “痣在这儿” 姚朝伟的二婚老婆林梦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比姚朝伟小八岁不止,姚朝伟上专业学校那年,老婆还在和院里旁的小孩儿扯头花编小辫儿。 她扯头花时必然想不到几十年后会嫁给一个二婚导游。 如果不是媒人变着法子地说姚朝伟的好话,说他踏实肯干,导游工作很赚钱,不仅很会过日子,还有投资眼光,是个不可多得的潜力股。 唯一值得商榷的是:“带着一个女儿一起生活,会破坏二人世界,但你放心,这小姑娘很通情达理,跟着她爸爸两个城市来回跑都没有怨言。对了!你们老家还是一个地方呐!” 林梦必然不会舍弃了那个已经功成名就的政界二代——某村县长的小舅子,嫁给了经济条件社会地位都差人家两截不知的姚朝伟。 林梦没说她嫁过来也因为姚朝伟在他这个年龄段的男人里长相相当端正,更没说她实在忍受不了县长小舅子的满口烟垢。 姚朝伟对这段姻缘满意地不得了,头一回领着林梦回家就撺掇着姚简叫阿姨,姚简顶着自己乱编的满头小辫儿,仰着脑袋梗着脖颈叫了声二妈好。 姚朝伟气得要拿扫帚打她的小辫儿,姚简飞毛腿似地跳上沙发,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绿胶运动鞋,活像当年发动二战的纳粹元凶,激情慷慨发表演说:“苍天有眼地狱无门,姚老爷要拿冷兵器打人啦!你一人娶俩,我不叫二妈叫什么?我叫大妈那不差辈儿了!” 林梦笑眯眯地抽出了姚朝伟手里的扫帚,拍拍自己身上的灰,随手把扫帚放到一边。她说:“小简你好,我叫林梦,你可以叫我林梦阿姨,你爸爸经常跟我提起你,他说你特别懂事,而且成绩也特别好。” 他们父女相依为命搭伙过日子时,姚朝伟对姚简的成绩给予厚望:“将来我闺女要是去了清华北大,老爹就能跟在你后头享福。” 姚简点头:“将来我要是事业有成,就买个大房子,你跟妈还有姚述和淇淇一人一个屋。” 姚朝伟不回话,他哼哼几声糊弄过去。 姚简则不然,她还在畅想,彼时看多了大团圆结局的毒草电视剧,偶尔会流露出了然于胸的神色。她想,现在你们俩闹得不可开交没关系,你总归是我爸,我妈总归是我妈。 她没想过按着头叫李继红和姚朝伟捏着鼻子复合,她只是不想改变现有的家庭结构,他们五个人永远不变。 小孩子,幼稚也情有可原。 但笑意盈盈的林梦彻底打破了她的畅想,冷不丁冒出来的后妈如春风般温柔,如朝阳般和蔼。哪怕姚简想搅起腥风血雨,她都能春风化雨。 后来姚简才知道,姚朝伟把她送到李继红家过除夕的那段时间里,没了她的从中作梗,她那个力争上游的老爹和林梦正式扯了证。 回家后的姚简姚简蔫了,认命了,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她长大成人的速度要比姚朝伟预想中的快了不少。再也没有阴阳怪气,冷言冷语,老老实实地叫林梦阿姨,老老实实地在家读书刷题……姚朝伟一度认为老天爷显灵,姚简开窍就在一瞬间。 几年过去,姚朝伟老来得子,林梦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孩儿,此时姚简早已独居,从远方发来祝福,包了丰厚的烫金红包,其上印着红彤彤的金边喜字。 林梦把这红包收起攒下,做投资的启动资金。 夫妻俩选择了最为保险的房地产投资,买下老家一间近学校的学区房,将来即便租不出去,自己住下也是好事,况且老家教育条件更好,五中虽废校,但十三中师资雄厚,发展前景更好。 兜兜转转姚朝伟回到老家,终于在儿子已能走路这年拿到房钥匙,在近郊地区退而求其次买下了这栋翻新过的高层住宅,虽不是十三中正统学区房,但也算清净雅居,是小市民家庭最趁手的投资。 姚简恍惚一下,她都快忘记怎么和父亲相处。 她离家太早,告别太短,电话短信问候居多,以至于快遗忘姚朝伟的面目。 姚述拉着她的手:“跟我上去。” 她稀里糊涂地问:“你想干嘛?” 姚述回眸睨她一眼,像在看她明知故问,打趣道:“你爸不就是我爸,看自己家人需要原因么?” 和姚述在一起,时常令她混淆家人这两个字。 他拉着她按开电梯六层,翻新后的电梯荷载8人,摇摇晃晃叮咚作响,几经修缮后也不见好转,唯独将电梯内的镜面擦拭地一尘不染。 姚简目光下移,发觉姚述还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烘暖,眼见六层愈来愈近,她猛地将他手掌甩开。仿佛姚朝伟就在六层电梯外等他们,如果被姚朝伟见到这一幕,她难以辩驳只得认罪。 姚述掌心被她甩地一震,指缝里霎那间被电梯间稀薄的空气缠绕地发凉。 他说:“我好久没见爸了。” 她说:“不应该呀,他那么喜欢你,巴不得多见你几面。” 到达六层,提示音“叮”地响起,电梯门应声开启。 姚述将她和她一前一后走出电梯间。 “咱们俩也太久没见了,我都忘了,你说话一直这么尖酸么?”说罢,他弯起指关节敲响厚重的木质房门,房间外空旷无人,罕有置物,响声绕梁回荡盘旋于此,似孩童牙牙学语时发出的细碎呢喃。 门内有人闻声回话:“来了!”拖鞋声沉闷地敲击着地板,脚步声愈来愈近:“谁呀?” 是个女声。 门内人即将开门之际,姚述靠近姚简,不等她有所抵触,右臂已缓缓勾住她的腰肢,手掌蜿蜒而下,食指勾起,齐膝裙陷入腿缝,双腿外轮廓倾时显现,他指腹轻点在她腿根内侧与蛤肉半指之隔的一处肌肤同她啮声耳语。 “痣在这儿。” 手指滑动,沿着肉穴擦过…… 门开的一瞬间,姚述适时收回手掌,她刹那头顶发麻,感到胯下似一阵暖风烘来,小腹渐有紧缩之意,旋即颤栗着打个哆嗦。 鳄鱼 门后来人面生,年逾不惑,打扮地中规中矩,两条眉毛用眉粉描过,黝黑地像两条圆珠笔打出来的短粗直线。 她是林梦的远方表妹林圆,早些年移居南方,今年听闻北方学区房价格大跳水,于是摩拳擦掌想来取取表姐的生意经。 林圆狐疑地打量着门外的男女:“你们是?” 门内再度传来另一个女声:“是姚述吧?圆圆你先让孩子进来呀。” 姚简听出是林梦。 她静默地回望了眼姚述的面颊,才知道他今天约好要走门串巷拜访亲戚。 “你就是姚述?”林圆冲姚述点点头,又偏过头瞅瞅姚简:“那你是姚述的……” “我是他姐,您好,我是姚简。” 她迅速调整好气息,不至于令林圆察觉有端倪。 所有人都爱他,真的,所有人都爱姚述。 哪怕林梦也爱他。 她曾经不止一次把自己锁在房间做练习题,门外林梦感叹着草根出身姚述从众多从小开始接受美育的富家子弟里突出重围,拿到校荣誉。 林梦说:“这孩子多招人喜欢。” 姚简的圆珠笔在作业本上划来划去,她即不甘又得意,她想,那当然了,他是我弟。 姚述对内对外的如鱼得水更衬得她笨拙、偏激。 年少轻狂时她发誓要活得跟姚述不一样,她要抛弃她不擅长的人际交往,抛下所有不够爱她的人,去亚马逊雨林为鳄鱼的从生到死拍摄一套高质量纪录片。 她也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姚简自嘲地在心底笑了下。 选择性地忽略被所有人爱着的姚述正凝注她的侧脸,瞳孔中挤满她的倒影。 林圆手脚麻利地迎他们进门,嘴里念叨着——哎呦回自己家换什么鞋,快进来快进来。姐,你可没跟我说小简都长这么大了,我还看过她照片呐,当时才上高中!从小到大都这么板正漂亮,你们家这儿女双全的,可真有福…… 她这才知道,不见踪影的老爹刚巧今早带着宝贝儿子看牙去了。 屋中烟雾缭绕热气腾腾,有男有女聚在被移走的餐桌旁打牌喝茶。林家亲戚齐聚一堂,大多是生面孔。唯有两三个姚简还算面熟的姚家亲戚正在阳台百无聊赖地摆弄打火机,为自己即将熄灭的烟头再点上一簇青烟。 见姚简和姚述进门,许多人冲他们点点头,自我介绍一番后便一心杀回牌局。 林圆撇撇嘴,对表叔表姨投身牌局这股劲头很不满意,埋怨他们对稀客照顾不周:“每天都来打牌,打惯了还成习惯了……你们吃水果哈,不够姊姊再去拿。” 林圆热络地称自己为姊姊,在辈分上被姚简两人占了便宜也浑然不觉。她认为自己有义务在其他人都不知所谓的情况下撑起林家的礼数。 往常招待亲戚这种苦差事都由林梦来做,但她表姐自从搬进学区房,便三天两头地肩疼,今天才做完针灸还不足半小时,肩膀水肿未消,待人接客自然不能面面俱到。 说起来,他们这些亲戚实则都是来照顾林梦的,照顾病患倒未照顾出成效,那张牌桌倒是被照顾地生出老茧似的磨损。 这导致端坐在客厅中央长沙发上的林梦颇显寂寥。 客厅两张沙发,一横一竖。 沙发前雕花茶几顶乘着还未开封的12寸蛋糕,是给姚朝伟的生日礼物。 姚简恍然大悟。 家里亲戚齐聚一堂也不全是为了打牌赌博作债主,焕发第二春的姚朝伟要充长辈,过个子女绕膝热热闹闹的生日。 她看着蛋糕有片刻的晃神。 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也不能全怪她,自成年后,她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太清,还要经人提醒才能记起。陆东羿曾不可置信地挤兑她,说她人生在世,活就活一个难得糊涂。 每到这种值得纪念的日子,姚简总是心思淡漠,打钱了事,比起应付亲人间的其乐融融,大抵在亚马逊斗鳄鱼要轻松得多。 幼稚 对准门口的双人窄沙发泛奶光白,姚简自顾自地坐了进去,一派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模样,看不出小时候当刺头的勇猛样儿了。 她没想到姚述会掠过空旷的长沙发,掠过林梦的目光,执拗地和她挤进同一张白沙发里。 幸好她面对这些不好处理的棘手亲属关系已麻木出了经验,佯装自然地同林梦打个招呼,当下面颊上挂着浅笑。 看着果盘里几只黄灿灿的蜜橘东倒西歪,她能想象到老爹面对林家人那股窝囊样儿。 哪怕林家远亲哪天要鸠占鹊巢,他也保不齐只顾着哄自个儿的小儿子,满脸赔笑地给人递纸牌。 她小时候,姚朝伟的生日冷清得很,没有蛋糕也没有亲戚在客厅打掼蛋。 姚述和姚简会互相使个眼色,唆使对方去厨房煮长寿面。 也多亏了姚述八面玲珑。 她以往怎么没发现他尤其适合搪塞亲戚间无趣无聊的相互试探。 姚述环顾四周,真诚地夸奖这间经济价值大过人文底蕴的民居,从房梁夸到房檐。这是他作为建筑设计师的通病,看房子先看结构,然后才看到绿植和一干无关风雅的摆设。 比起陆东羿的巧舌如簧,多少显得有些一本正经。 林梦也连连点头赞同——老姚就不如你们年轻人懂这些,我当时说别摆迎客松,放客厅不合适,那种摆件早过时了,哪怕放个鱼缸都好看些…… 姚简听着这些为缓解陌生感不得不进行的对话,颇感好笑。 她摸不清姚述打的什么算盘,或许他想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家庭美满,让她认识到自己永远是这类家庭的局外人,只有他们两个能相依为命。又或许他只是在她面前逞强示能。 她这么想着,把话全交给他来说,自在坐壁上观。 直到膝盖被谁撞了下。 目光顺着沙发扶手下移,膝盖旁的小姑娘不由分说,长长地哎呦一声,声音软糯混杂着小舌头还未发育完全的瓮音。 林圆家的女儿叫小茗,也被林圆带来串门,今年不过六七岁,体重却已异军突起,活像个穿短裙的粉团子。 小茗仰起脑袋瞅着姚简嘟囔着:“撞得我好疼呀。”平日里在家习惯撒娇,也不管眼前人是否面熟,瞅准姚简圆滚滚的胳膊大大张开,抱住了姚简的小腿。 像撸猫似的,姚简眼看着小茗猫咪上藤般爬上她膝盖,不由分说一屁股坐下,她稀里糊涂还不等反应过来,小茗已就地躺倒。 将她并拢的膝盖当床垫,两只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张口便叫:“姐姐我饿了。” 林圆和姚述不约而同地停下寒暄的嘴巴。 自己的闺女怎么看怎么顺眼,林圆被女儿天真烂漫的样儿给逗笑了。 姚述却没笑,他两手穿过小茗胁下,把她截到自己身边,认真地冲小茗摇头。 “她是我姐姐。” 他说:“我只有她一个姐姐,你可不能跟我抢。” 和小孩儿讲道理就要把自己也变成争风吃醋的小孩儿。 他话说得幼稚,惹来表姐妹两人哄笑。 小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被林圆抱回怀里。林圆对小茗半哄半吓,自来熟地拿姚述当幌子:“你看看你,惹哥哥生气了吧,快回卧室补午觉去。” 小茗趴在妈妈的肩膀上止不住地往回看,虽然才六七岁,但她免不了地觉得眼前和姐姐长相肖似的哥哥有些古里古怪。 她看到窄短的双人沙发里哥哥向姐姐靠拢,几乎要肩膀挨着肩膀显得亲密无间。 在林梦转头目送表妹回卧室的空档。 逼仄的沙发退无可退,姚简霎时间打个激灵。 姚述纤长的食指再度按在她腿根。 他似胸无城府般悄然环住她恨不得蜷进沙发缝隙的腰肢,感受到姚简腰腹的柔软因他的毫不遮掩而震颤。 压低声音嘶哑地问:“这颗也要点掉?” 倾时她神魂战栗。 所有人都爱姚述,她恨他。 姚述爱她,她更恨他。 阴历 姚简不由分说挣脱开来,霍然起身冲着转过头来一无所知的林梦问:“阿姨,您家里卫生间在哪儿?” 周遭轻佻取乐的打牌声愈来愈大,遮掩了她语气中的不自然。她莫名想到那天瘴雨蛮云,姚述在宾客盈门的长桌上不顾一切地暗示他对她至死不渝。 林梦不明就里地为她指路。 她躲进她的安全屋,这里没有姚述。 借着卫生间微暗的顶光,姚简用手臂环住自己的小腹,渐渐地俯下身去。 胃部痉挛般瑟缩,随之而来得是席卷胸腔的一股狂浪。紧闭的双腿最上方,小丘不能自控地发颤搅动。 姚述的指尖是根烫熟的铁签,几乎要隔着外衣在她腿根落下道永久性的札青。 条件反射般,她可耻地湿黏发潮。 姚简阖上双眼安慰自己,她希望一睁眼自己在那间新公寓的床上,每当早晨半梦半醒前的几秒钟里,姚简总感到自己能够昏头涨脑的失忆。 她觉得失忆的人最幸福。 像慕容复同燕子坞的阿碧,现实纷扰喧嚣,活在痴人梦里才最好。 本该隔音的墙壁不知被谁吃了回扣,建造地薄且空荡,她听到客厅有人在说话。 客厅里。 林梦看着姚述满目的红血丝和藏也藏不住的黑眼圈,心里想,这孩子怎么长变样儿了? 趁着姚简不在身边关切地问他:“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工作累吧?” 他说算不上,只是昨天没睡好。 怎么没睡好? 他回答地意兴阑珊,敷衍地说没什么。 姚简离开,姚述就好似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儿来。 林梦忽而想到今天忽然接到姚述来电,说他今天准备来看看自个儿久未谋面的老爹,有话要说,还必须得当面说。她还以为姚述是故弄玄虚要来给姚朝伟过生日,谁知道他来势匆匆还带了姚简。 瞅这架势,还真看不出这两姐弟要来说什么。 林梦心里打鼓,她怕他们两姐弟来者不善,于是试探地用话家常开玩笑的口吻问:“对了,你有什么话要跟你爸聊的?老姚提心吊胆的,生怕你要和他说什么……” 姚述置若罔闻,瞥到手机亮屏,闪出一条微信通知。 手指缓缓捻起蛋糕外盒打蝴蝶结的缎带轻轻一抽,缎带应声落下,他说:“有些私事阿姨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罢起身拿起附赠的塑料刀柄熟练地切蛋糕,像是岔开话题又像是喃喃自语,他说:“今年姚简的生日和我爸是一天,她该过阴历,但她自己不会算。” 他替她铭记她的生辰,如同漂流荒岛谨慎计日的鲁滨逊,生怕忘记今夕何夕。 这本该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日子。 姚简跳上姚述的学习桌前那张破落的长椅,翻出学习桌上方书架里的日历,她耀武扬威地说:“根据我的推测,未来的某一年,我和咱爸是同一天过生日,那时候我大概二十六七八?等到我那么大了,你说我得多事业爱情双丰收……姚述?姚述?你把着椅子呢嘛?” 白日梦 她扭头看他,将日历护在胸前,颐指气使道: “我要掉下去了,你姐我未来的美好生活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姚述忍俊不禁:“请问您未来的美好生活本来应该怎么有我的份儿?” “我如果当了记者你就是我的摄像,我要是去拍纪录片你就去给我当剪辑,你当我一辈子跟班,我忘了什么你就提醒我什么。又不白让你当,给你开工钱,如果某天你说,姐,我不想当你跟班了,我想自立门户,到时候……” 姚简用日历一角挠挠脑袋。 “到时候我说呸,你小子翅膀硬了做白日梦。” 她说到了她和老爹同天生日那一年,她要办一场最最最正式的生日宴。 她说姚述,当天你要替我租场地,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你同我歃血为盟愿意为我肝脑涂地。 他同她歃血为盟,为她肝脑涂地。 但到了约定好的这一年这一天,她没有举办声势浩大的生日宴,而是为了不相干的人去点掉他曾爱抚到无解的痣。 姚述发自内心地对自己当下来之不易的平静而感到恐惧。 卫生间里,她重新站起身来。 那颗痣还在她颧骨前,像一粒洗涤不下的粉尘。 她用清水浸湿了自己的面颊,为了点痣,姚简特地没有化妆,不施粉黛的面颊上被清水溅出一丝浅淡的粉红,如同涂了层与她不相配的胭脂。 姚简推开门,看到林梦彰显当家主母的气派分发蛋糕,一旁安抚好小茗的林圆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卧室里钻出来替她打下手。 她大方得体地替方才发来微信的姚朝伟转达歉意——小儿子的牙疼太严重,大夫复诊还没结束,大约傍晚才能回家。大家吃好喝好,找个酒店一醉解千愁,不必苦等他这个寿星公。 姚述身姿挺立,能够将她身体攥入其中的手掌心托着乘切块蛋糕的塑料托盘,百无聊赖地站在分蛋糕的亲戚外缘。 注意到姚简终于从卫生间款款走出,他眼尾才有意地皱了下,她和他并立,姚述新奇地在她面颊前左顾右盼,仿佛要将她从头到脚看个清楚。 眼中笑意森森,明知故问:“你不舒服?” 她扬起头颅:“我特别好。” 他低声打趣:“那就好,你在里面呆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洗澡去了,那年寒假咱们在颐春,你就洗了好久的澡。” 姚述手心托盘里那半颗装饰用的红草莓汁渍横流,同白奶油触目惊心地混淆了。 听到颐春,姚简打个哆嗦,旋即胸腔填满怒火,她无能为力时最愤怒,愤怒时最偏激。 姚简想到什么似地在他眼前刻意将食指指尖抬起,短暂勾住红白色浑浊的奶油浆。轻启双唇将食指递进牙齿边缘,鲜甜发腻的奶油融化在舌尖,染红她湿滑的舌。 眼眸轻佻湿漉地迎着姚述由得意转瞬变为压抑的瞳孔。 像她整个人都是润的。 她看出他情动,旋即佯装无事地凑近姚述耳朵:“我今天也会洗澡,和他做。” 她欣赏着姚述刹那泛起雾霭似青白的面颊,像捧回自己的战利品。 “我爱他,我马上要结婚了。” 姚简不是生来精神颓废偏爱折磨人,但她必须这么干,她得让姚述明白,他爱她是死路一条。 幸福 恰巧身侧一辆白车呼啸而过,同姚朝伟爱车何其相似。姚简神经紧绷,唯恐姚述众目睽睽下来吻她,只能无所适从地认栽,轻轻抱了他下。 短暂敷在他脊梁的双手,好似味能解奇毒的灵丹妙药,姚简感到姚述挺直脊背正在她手心软塌下来,似雨后被湿气灼烧的春泥,逐渐将重心依靠在她身体。 低垂的头颅也顺势垂进她颈窝。 姚述泛着冷气的身体像一尾枯瘦松枝,令她惊心动魄。 离开他太久,姚简几乎都忘了,姚述不是一个善于愤怒的人。 他们之间并非谁任谁宰割,谁逆来顺受。 复杂,细腻,千丝万缕。 他的唇与她纤瘦的脖颈若即若离,滑向颈窝,在触碰到深埋在衣领之下的陌生项链时,不能自控地一怔。 姚简从她给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姚述罕见地不再强求。 外人看来姐弟之间两人久别重逢,蜻蜓点水的一抱再寻常不过。 为她开车门,看她系好安全带,姚述眉目平淡握紧方向盘驶出小区。红尘风景滚滚而过,穿过两三个灼目红灯,两侧景观翠色浓郁,似即将驶向僻静深林。 车外乌云蔽日,车内山雨欲来。 隔着驾驶座听他说话,还能听出先前失声给他留下的累累伤痕,喉管内膜还残存着强烈干咳后咳出的血丝,舌腔发出的字句微弱、决绝。 “ 哪个体位让你觉得我是在替他?” 她一反常态地收敛脾气,仿佛发自本心求他看在姐弟一场的份儿上放她好过。 “你别再问这种问题了,我回答你了,你又觉得我不说实话,没意思,真的太没意思了。姚述,这是我最后一次秉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和你好好聊……” 刹车声适时响起。 姚简环顾周遭,才察觉前方不远处就是他们曾渡过童年,照下照片的动物园。 当下老旧的青色铁质大门惨淡地敞开,左右貔貅意味的纸板摆件已不翼而飞,早早在废弃当年被卖入二手市场。贴在大门前白纸黑字打印出的“闭园”封条不知被哪个好事者一刀划破,白旗似也随风飘荡。 贫瘠废园无人问津,杂草丛生,触目凄凉。 “我听起来像个给你找麻烦的客户。” 他笑笑,搭在方向盘的手掌青筋突兀。 他见过姚简雷厉风行地处理工作上的烦心事儿,她说出口的话是把十步杀一人的小李飞刀,总是不带感情地快刀斩乱麻。 看着她将前臂微曲,肢体语言极富侵略性,姚述感到刺眼,好似他也是她要处理的麻烦之一。只要她想,就能毫不留情地置他于不顾。 “我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了。” 姚简抱住双臂,她必须表现地强势,才有无往不胜的可能性。她告诫自己,戒骄戒躁,绝不能心有戚戚。 他问: “这婚你非结不可?” “非结不可。” “别和我置气,你真的喜欢他?” 姚简深深地叹一口气。 “喜欢”和“爱”这三个字是足矣将她生吞活剥的宿敌。 当她明白姚述为什么总是和她互不相让的作对,她第一次了解“喜欢”。当她被姚述压在身底被他嵌入身体,她第一次听到“爱”。 她不要喜欢,也不要爱。 她说:“我想幸福——” 姚简将脑袋向牛皮靠垫深深倚去,感受自己脖颈处的项链如何逐渐深嵌骨血,几乎要与她融为一体。 “立业我有了,现在我想成家了。你要是想说什么等我这类的傻话,我也拦不住你,但我只能奉劝你还是别说了,没用。你等不等我跟我没关系,日子还得接着过,没你没我都一样。” 隐姓埋名 地球只有自毁那天才会停转,即便恐龙灭绝,人类灭亡都与它风马牛不相及,姚简想,他们不比恐龙珍贵,即便身死也激不起一朵海浪。 他握住她的手。 “成家立业就一定会幸福么?和我在一起,你从来没幸福过么?我不是,只要有你在,不论在哪里都好。 这间动物园,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会一个人来,以后我还会来,只要能让我感受到和你靠近哪怕一点,我也感到很幸福。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可以改,但别叫我放弃你,我放弃不了。 我总有种感觉,如果我出生一定意味着什么,可能就是为了让你不那么孤单。” 幸福到底是什么? 姚述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浑沌,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他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日子还得接着过,没你没我都一样。 但即便恐龙灭绝,人类灭亡,他还是想握住她的手。 姚简太孤单了。 姚述比她的影子更懂她,甚至在懂她的同时还会爱她。 她鼻子一酸,旋即转过头甩掉眼角湿润的泪珠,用发怒来佯装坚韧,想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可惜她忽略了姚述和她的力量差距,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锁在掌中。她要撤出手腕,无奈他攥地太紧,稍有过线即能令她粉身碎骨。 她才刚要起劲甩开,便感到他掌心再度收紧,深及骨骼的痛感徒然泛滥。 “滚!”姚简心有不甘拼命反抗。 她才要问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说开始就开始?!我不可以说结束就结束!” 她急火攻心:“姚述,你还要什么?这样下去,咱们俩都得完。我不想为了你被人戳脊梁骨骂你能明白吗?” 手背青筋盘根错节直抵手腕,听她这样说,手腕旋即激动地抖了下,眸中霎时间波光流转:“你是怕被人看不起?”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怀着无限的悸动和憧憬,姚述稍加思索脱口而出:“咱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你在这儿有你的工作你的朋友,如果你不想走也没关系,我可以离开,我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能抛得下。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好好解决,不是只有分手一个解决方法。” 姚述充满希望。 这是他在有限的时间里想到的第一个办法,虽有可操性但尚不成熟,假以时日他会想到更多办法,总有一个合适于他们的解决方案。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吗?这不是能解决的问题,我再说一遍,你想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是你的事,” 在他怀里她再度闻到了松香似沉厚的气息,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仿佛是对一个人漫长总结。 那些他过去的影子在她眼前跑马似闪过,校园里他习题做多后沾染的笔芯清香、篮球比赛后矿泉水和汗水混合后的清冽、医院病床前萦绕不散的消毒水气。 无数残缺不全的重要时刻汹涌而至不可遏制,姚简紧闭双眸抗拒那些影子取代她的言语,却又不由地又哭又笑,唇角勾起旋即又陷落。 强烈的爱憎情欲冲昏她的头脑,使得姚简为自己的软弱无力而感到忿忿不平。 辩论赛 她咬紧牙根:“我就是这么一人,脑袋一热我什么都敢干,不想后果。但你要说爱你,爱我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可能?我又没疯,你别以为我的第一次是你就代表什么。再后来的那些次纯粹算我犯贱想找人上床,不是你也一样。” 她用攥紧的右拳为自己厮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撤出自己的手腕,感到他力道忽而减弱,随即将他狠狠推开。 眼见姚述眼中的生机被毫不留情地抽空至干枯,手腕处痛觉旋即袭卷全身,在心房留下无从躲闪的余震。 夜幕渐临,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姚简获得了辩论赛的胜利。 可她不知为何胸中毫无喜悦,只有一股麻痹身心的电流汩汩而过,她也不确定那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脏发颤,好似劫后余生。 偏偏此时微信提示音响起,手机默认提示音刻板刺耳,循着声音她看到夹缝中有光亮。 原来是手机在撕扯过程中从衣兜抖出,掉进副驾驶座垫夹缝。 姚简垂手去捡,捞起手机,屏幕却恰好正对姚述。 他面色青白,可双唇却在看到微信显示的那一刻浮上一层暴胀的血红色, 姚简不知所谓地翻过手机屏幕,陆东羿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她忽而心虚地心狂跳几下。 弹出的微信框短短几字: “几点回家?” 兴许是许久不见姚简回复,陆东羿等的不耐烦,干脆改为打电话。电话来电音催命般响起,姚简眉头拧起,犹豫片刻,手掌搜寻车门开关想要下车接电话。 姚述似乎已心如死灰,见她要下车,像是不愿再自找麻烦般冷冰冰地说。 “我送你回去。” 闻言,姚简攀上车门开关的手掌也就缓缓落下。 车轮滚动,透过窗户,动物园渐远。 接通电话,陆东羿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透过声筒传来。 姚简默默将音量调至最小。 “喂,在医院么?怎么不接微信也不回电话?位子我订到了,我父母都会来,过几天可要打场硬仗喽。姚司令员,到了咱们俩一级戒备的时候了,等这段时间糊弄过去了,也就轻松了。” 姚简微微颔首,回应地无甚激情,招致陆东羿追问:“我现在就在医院边上,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立即执行命令进医院抢人——” 她没听清陆东羿说的话,电话里杂音嗡嗡作响,高度紧绷的神经却稍有缓和。 姚简感到这种反差很是诡谲,她心还是堵得厉害,但紧绷着的肌肉逐渐有所放松。尤其是手腕,恢复速度惊人,已感觉不到痛楚。 鼻腔里无意识地哼笑了下。 姚述双唇紧闭,面色青白无血,胸口处本已麻木。可这通电话不合时宜的想起,姚述再难保持冷静平复心绪。 陆东羿的名字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阴魂不散,在他独自拥有姚简的时刻不适时地出现。 姚简每句回话每个停顿都如同用开了光的刀刃,在姚述太阳穴处反反复复地剜。 看她被陆东羿逗笑,他鬓角青筋终于无法自控地暴跳,跳动声在颅骨内晨钟般回荡。 她说:“再有半小时就……” 姚述重重踩下刹车。 下一秒,电话那边的陆东羿便只隐约听到半小时:“喂?姚简?”再拨打电话,熟悉的女声提示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不等电话这边的姚简反应过来,姚述已锁上车门,眉目冷峻,眸中却吐出火舌,和他青白的面色相比,彰显无处遁形的病态与狂热。 在姚述的逼视中姚简还未发出抗议,她旋即感到那股已渐渐消退的电流再度自顶至踵骤然袭来。 像被他卷进舌尖含入口中,要被他生吞了。那些绵密的吻气势滂沱、不顾一切地压身而来。 望眼欲穿(微h) 骀荡的吻来势汹汹,停留在她唇齿间细碎的声响像谁在嚼碎谁的魂,姚简被迫和他舌尖交换,她歪过头很快又被他再度拧着下巴移回,这吻连同吻痕都暴戾乖张。 顺着姚简的腰肢向下探去,本应干涩的阴阜久旱逢甘露,顷刻在他中指第二结指关节处留下一道绵长的水渍。 水渍随着他指节抽出再递进的抽送而逐渐延展,拇指粗粝地按压花核,汁液淋漓涌出。姚简的爱液透明晶亮。 姚述时常将她的爱液与润滑剂混淆,一旦她胯下被手指研磨流出汩汩晶莹汁水,就如开闸泄洪,一发不可收拾。 这副身体可耻地记住了姚述指纹的纹路和形状。随着他一根手指不经预警驶向幽闭的穴口, 缠绵发生的太快,姚简像被吓呆了似地搞不清状况。起初被吻地面色春水潋滟,而后红透的面颊已分不清是情欲撺掇还是出离愤怒,在终于获得一丝喘息的当口猛烈咳嗽。 回过神来,骂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她看到姚述嘴角已被擦破,唇红齿白,嘴角鲜血欲滴。 他阴恻恻地和她四目相触,开口嘲解姚简:“为什么不笑了?” 姚述翻身行云流水地将她放倒在副驾驶座里,揽住纤腰的右手从腿根向上推去,下装推至髀骨,双腿赫然暴露在外。掠过双腿窈窕有致的线条,不顾一切地抬向衣领。 “我应该帮你打个电话向我姐夫解释解释,你现在接不了电话。” 手指碾在纽扣处,滑溜溜的纽扣被密闭空间流通不畅的空气所浸润,潮乎乎地像黏了层光亮剂。 姚述两指并拢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纽扣,无名燥火在胸膛熊熊燃起。烦躁之下他用力一扯,系紧的纽扣旋即“嘣”地弹在驾驶座脚下。 拉下姚简的衣领。 荔枝果肉似的饱满胸膛顷刻间弹出,他随即埋头将业已挺立的乳尖卷入舌心,不时唇齿之间泛出水光。姚简被突如其来的舔舐刺激地向后仰身,脑袋仿佛要嵌进被体温烘暖的靠背。 他将她埋在身体下,宽肩罩住了姚简的惊呼。很快乳尖一侧已被滑舍吸吮地娇嫩欲滴,轻轻啮磨尖端的牙齿仿佛真吮出什么。 车厢内涌出阵阵近似奶香的馨香,混合着正被他研磨的汁液——姚述的指尖还在揉捏按动着她被兜在缎面内裤中的花穴,从上至下、从里到外,指尖肆意滑动。 隔着布料只能看见手指轮廓不断变换,一会儿像是中指已试探入穴,一会儿像是他用手掌罩住她整个花穴,任手心掌纹烙印在她不堪一击的敏感穴口。 缎面下方随他掌心揉搓,即刻显着浮现出一处被洇湿的痕迹,空气中雌香萦绕。 在肉穴入口窥探已久的中指应声挺入半个指节。 “你不感动么?姐,你不是要嫁人么?听到弟弟改口不应该高兴么?怎么还红着脸像要跳起来咬我。”在狭小逼仄的驾驶座空间里他把爱液涂在她腰侧,再度握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姚简身体对折蜷着双腿,纤细敏感的脚腕因空间逼仄不能动弹,泛起桃杏般的红殷。愤怒的回音在唇齿间莫名地发不出来。 像是下意识地,她举起手掌朝他脸颊扇去。 姚述没躲,被打地偏过脸去。用拇指触碰方才已被擦破的嘴角,指纹缝隙中的血污依稀可见。 她有些呆滞,看着落在他面颊上的掌痕赫然留下几道纹身般的瘀血。 明明是姚简亲身所为,可她又像始料未及般掌心来不及收回,被抽了软骨般耷拉在胸前。像这巴掌打得她也生疼似的,她感到一阵目眩耳鸣。 姚述将她的手拉近自己的唇边,视若珍宝地用唇抚平姚简抽在他脸上以至于隐隐作痛的手掌心,从指尖到手腕,他深深地望着她。 愤世嫉俗又望眼欲穿。 他问她:“你犯贱怎么不能犯一辈子?你怎么就不能像我,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你这么一个。” 爱恨交织的阵痛压地姚述喘不过气。 孟姜女(h) y ehu a5.co m 她感到不可思议,他的坚韧让她感到忿忿不平乃至心力交瘁,即便是孟姜女哭倒长城后也就作罢了。她听过很多诡谲离奇的爱情故事,总要有一个结尾的。 “我对你这么差,在你面前,我这么糟糕一个人,你究竟还想要什么?你不怕我反过来缠你?” 姚述笑了笑,晦暗的瞳孔两侧血色迷乱,给她的回应是两根务实的手指。姚简瑟缩在狭小的车厢座椅,如有电流从脊椎肆虐,她蜷着脚趾,食指和中指探入穴口的触感清晰无比。 “你看,”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uwang she.i n 探进后轻轻抻开紧闭的褶皱,剪地平整的指甲剐蹭般探向褶皱缝隙的阵阵紧缩。毋需姚述多讲技巧,只要是他手指的轮廓和长度,就足矣令姚简在片刻内小腹温热。 姚述拉出手掌,淫水蜂蜜似黏腻地盘踞在他手指与手指之间。 刻意将手掌凑到她眼前。 姚简紧咬下唇两颊红晕如潮,暧昧的声音自她紧闭的唇中渗出。 张开手掌缓缓将并拢的五指大大分开,中指与食指间牵连出蛛网似的银丝,两根手指从指肚到指根都已被泡地水亮发白。 “你不能把咱们俩说的一文不值。姚简,即便你不爱我,你这儿也是爱我的。你和他结婚去吧,尽管去试试看,看你和他腻了后想的是谁。” 姚述窥探天机似地提前知晓了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剧本,姚简鲜少对某样东西恋恋不忘,她的怀旧更多是对于记忆的凭吊。她的记忆非黑即白,所有人都表现地异常极端,绝不委曲求全。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仿佛两者之间能轻而易举地切割开来,绝无灰色地带存在的可能性。不纯粹到极致的感情于她而言就成了可舍弃的选项。她当然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爱她最深的人就在她眼前。 偶尔他们会有若有似无的默契,姚简会说一切来源血缘。她刻意矫揉造作地强调,恨不得把这两个字儿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是提醒姚述还是提醒自己无从可知。 他贴近她的身体,被打湿的驾驶垫潮润地浸湿了他的皮带扣。解开皮带时金属相接的清脆声响像刮在黑板上的一道划痕,姚简打个寒颤。 阴阜先是久违地感受到一阵清凉——是他裤子的布料,深深浅浅地剐蹭着她的腿跟,紧接着便赶到有灼热肆无忌惮地在她肉穴前滑动。 “你一点儿都没变,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湿了,你知道今天咱们会做吧?” 伞状的圆柱端体蹭足淫汁,被染地晶莹透亮,正对准疲惫不堪的小洞。失重般身子一沉,旋即便被他捧着屁股抱在怀里。 她紧咬牙关却还是被撞地尖叫一声,尾调是无从掩盖的暧昧缠绵,即耻辱又愉悦。 很快那根搅得她发疯发疼的巨物便将粉嫩的穴肉捣出艳俗的潮红,凿进凿出时勒紧肉棒的穴口肉被狠狠地挤压,每每都紧贴狰狞的棒身抽出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外翻软肉。 她双腿并拢反而弄巧成拙更方便他长驱直入,肉棒狠辣地深入,她被肏地酥麻笨重,双肩内收,整个人都套在他身上。穴肉内部冠状沟摩擦着水窟中每一寸褶皱,仿佛不将藏在褶皱中淋湿棒体的淫汁全部捣出不肯罢休。 再肏几十下忽而下体被紧缩着缩紧缠住,像无数条丝线争先恐后缠绕在粗暴肏弄的肉棒,愈缠,酸爽的绞痛感愈强。 电话铃(h) 忽而从花穴内部顶端一串水柱喷涌着,热淋淋地浇在他即将再度抵住花心的龟头。马眼处被烫地在穴内打个哆嗦,晶莹的透明浆水霎时间涌出马眼:“我快堵不住你流的水了,要不要我拔出去?” 角度恰好剐蹭到她某处极乐,姚简叫出声来,说不上千娇百媚,却足矣勾魂摄魄:“拔出去——” 她才一喘他顷刻俯身罩住她的身体,两手揉捏着她两瓣丰满蜜桃状的臀肉,双手掰桃子般掰开淫水喷溅打湿一片的臀缝,连菊穴都被抻开丁点儿,嫣红的肉壁也露出内部一层红晕。 能感觉到他还在外的一截肉棒根正欲攻城掠池。 随着最后小截根部悉数撞进她身体,姚简烫地尖叫连连,肉棒旋即将抽送直抵被撞地软烂的花心。捏着凸显肉感的臀根狠抽几下,给姚简带来清晰可辨的按压感。 旋即肉壁内部小颗粒似的褶皱猛地一抽,如同一张会呼吸的小嘴将空气抽出,颤栗着缩紧。度过漫长的痉挛前夕,不过几秒后,姚简的腹股沟抽搐着挺立,互相咬合的交媾处厮磨着喷涌出清泉似的汁水。 许久不曾经历的潮涌席卷着她短暂清醒的头脑。 “你说你会拔出去——” “我问你要不要我拔出去而已,我才不拔,舒服么?别撒谎,你里面在绞着我,你是潮吹还是尿了?怎么我越肏,那些水越往外喷……就这样肏到你喷在我身上……听到声音了么?你这样还怎么当姐姐,被亲弟弟在车上肏尿就舒服了?” 羞辱感是催淫的神器,她羞愧难当地否认:“不是尿!” “所以是被我肏潮吹了?” 姚简哑然。 他啄啄她不能动弹的唇,不知为何拉下她暴露在外的双乳,又抚平她的下装,刚好罩住交合处。噗嗤噗嗤的抽插肏弄声虽浅,但在封闭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像是他抽插时褶皱被抻平的声音都成倍放大,还在不住嘀嗒淫汁的肉穴不顾她反对陷入无边快感。 在她被肏地呜咽时,姚述忽然打开车门,霎时间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拍着暧昧掌印的深色玻璃,而是郁郁葱葱的林景,不远处动物园摇摇欲坠的招牌还未远去。 车外几只蜻蜓从她眼前掠过。 姚简如同惊弓之鸟短暂脱离快感的把控,惊恐地从他紧密无间的怀抱里抽出手要合上门,他却攥住了她的手臂,门始终开着,耳朵里不再只能听到抽插打桩的肉体撞击声,好似能听到极尽处蜻蜓扇动翅膀。 生灵目睹她和姚述野合,看她被噗哧噗哧地开凿泉眼,淫汁润滑,流淌飞溅,连姚述鲜活的肉棒都被浸泡地像敷了层反光的筋膜。 车外的粉尘随一股西风都好似迎面飘来,空气中有青草近似药膏的香气,他们衣不蔽体原始人似地交媾,释放野性般身体狂躁的交合。 肉棒短暂抽出扯出一条透亮的水痕抛物线,姚简身体回光返照似地挺动几下,储在肉穴某处的水包却好似被撞地麻木了般,不能痛快地喷涌而出。 脑袋陷进皮革质地靠背,姚简双腿打颤,脚趾蜷曲紧抓座垫,能感受到肉穴渴望潮喷,可不知为何离开肉棒后却像失灵似的不能痛快发泄。 默认电话铃声响起。 她无论如何没有力气伸手去碰就掉落在座椅缝隙的手机,眼睁睁看着他从缝隙中拿出她的手机。 陆东羿的电话再度响起,姚述只看了一眼,蹙紧的眉头片刻后纾解,他任由电话铃声继续响,一把将姚简捞出副驾驶座。 接听键(h) 车门关阖的声音像极了他解腰带时的声响。 姚简被横抱着,表现地不知所谓,茫然地瞅着姚述清俊的眉宇。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恢复理智,在被他送入后座后的几秒内,忽然挺腰去抢夺他手里的手机,拿到手后旋即要按关机键,然而姚述却胜券在握地一根一根地钳开她死死攥住手机的指关节。 才要按开接听键。 她忽然有办法似地拉着他的衣角,直把姚述扯进后座,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要压在她身上。 姚简咬住他的唇,不知是不是情急之下咬破了他泛白的唇肉,血腥味儿锈气斑斑地在她齿缝中涌动。 姚述眉目一怔,一霎失守,捏着电话的手掌悬在半空,另一只手臂却条件反射般环住了她的腰身。双唇相对交换着血液与涎液的混合物,如同为她敷草药般用舌尖舔舐她下唇的伤口。 趁其不备挂断电话,她才无力地垂下头颅耷拉在他颈窝。 他压着她的臀肉将铁杵似坚硬的肉棒抵在她穴口,收紧臀肌滑动,肉棒就好似在她吐着热气的肉穴前一跳一跳地鞭挞着她,熟透的汁水蜿蜒流淌。 “为什么?” 姚述眸中闪烁着不可思议,他一时间被某种情绪冲昏似地不管不顾地抬起她的腰肢。 找准位置,噗嗤肏进肉穴。 肉棒抽离又撞入,撞到花心又抽出,每每抽至穴口都似发出清脆的啵声,像瓶塞抽离瓶身似地拉扯出呈弧线的汁液。 姚简双腿弯曲整个人被他抱进怀里,下半身无力悬空又被狠压,股沟里,腹肌缝都是分泌出的透亮淫液,交合处很快被抽搭地黏腻白润。 被他翻来转去,一会儿跪趴在座椅上后背位猛肏,一会儿又背坐进他怀里被他举着臀肉套牢打桩,双手系着皮带,被他抠挖穴肉。关节凌厉的手指变换角度在她敏感的穴肉内部反复振动,不断地按压体内的开关,姚简被挖的腰下坠,嘴唇紧咬却还是发出暧昧不清的抽搭声。 身体一歪,旋即蜷着脚趾欲仙欲死,腰口松懈地倒在他身上。手腕处绷紧的束缚被解开,他再度用肉棒挤开她才软下来的蜜穴,穴肉色泽如同被捣碎榨出汁水的艳桃花,粉红晶亮湿滑不堪,淫靡的吞吐肉棒。 方才欢爱后的窄穴深处,残留的白浆被上翘龟头刮出,冒着白浆的肉穴内部酸麻四溢,姚简腰眼一沉,泛酸发钝的花核处即有润液飞溅,随着肉棒青筋在她体内膨胀剐蹭。 如同脊柱过电,姚简双目迷离,五指伸开又收紧再到攥成拳头颤栗着哆嗦。 姚述抽出手掌,被她淫汁浸泡过的掌背苍白可怖,青紫血管清晰可辨,遒劲骨节在姚简脖颈前呢喃似停留,继而钳住。姚简感到姚述的手指像一柄黯淡无光的针管刺入她颈部以至隐隐作痛。 封闭的车厢里只有肉体撞击的声音在响。 呼吸随着时间缓慢流逝而被逐渐抽离,很快陷入混沌般的窒息。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么?” 他眼里闪烁着不假掩饰的迷离躁郁,每个字都似划在她颈部肌肤上的瘦柳,令她在将要陷入高潮前的情境下止不住地瑟缩。 “我也会恨你,恨不得毁了你。” 姚述的喉结软骨沿着脖颈锋利的线条浅浅滚动,她窒息当下才能和他韧带拉伤的痛楚感同身受。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 极端混淆的爱憎情欲灼热地烙印在姚简下颌两公分处。内含神经和脊髓的椎骨在姚述手心被烫出几道鲜红的指纹印记,轮廓鲜明地令她颤栗。 同样震颤的还有她被嵌入异物的身体,紧窄的穴口因感受到窒息而保命似地极力收缩。将肉棒紧密无间地围裹住。紧缩的穴肉余波未了,软肉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逐渐僵硬,内里死绞着肉棒仿佛在咀嚼着埋入她肉穴的棒体。 重来(h) 遍布在肉穴内部的褶皱形同尖牙利齿,剐蹭着肉棒凹陷又凸起的棱角。 她说不出话来,随着他冲刺十余下,她还浑然未觉小腹胀起,在他松开手掌的一瞬间,姚简大口呼吸,胸腔内泛起一阵嘈杂的空响。 在姚述死死抵住她宫门猛烈挺进的那刻,她被烙铁似灼伤的洁白精液灌地痉挛。 撕破姚述的衬衫一角,姚简失去知觉般双腿打颤。她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过,由生到死她又活过来,呼吸入鼻,空气中浓烈的雌香与雄香抵死交缠。 她躺在后座,紧贴着被烫得温热的皮革。姚述吻在她耳边,类似水珠的玩意儿濡湿了姚述的嘴唇,顺着嘴唇流入她凌乱的鬓角,渗进她皮肤同她的血液水乳交融。 她想到姚述很久以前也这样抱着她,姚述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在她残存的回忆里,姚述总是和她针锋相对,往往技高一筹。 他很少撂下一些关于天长地久的幼稚话,今天是个例外,他说:“姚简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你还能重来。” * 抚平外衣的褶皱,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淫靡暧昧的气息。姚简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决绝,将头发从上衣领口中拨出。姚述望着她微微轻启的嘴唇,和嘴唇下方覆盖着的白玉齿贝,唇齿因没能理顺发尾因翻滚而黏合的死结而抿了抿,似有不悦。 他伸出手,她便拧过身体靠近安全带。 “带我去药店。”姚简攥了攥安全带。 “没必要。”姚述习惯了似地收回手,绿灯亮起,他送她回家。他表示:“放宽心,我又不喜欢小孩儿,我也不能让你怀孕。” 她心情黯淡冷笑一下问他:“你干什么了?” “除了你以外,我不打算有别人。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要生儿育女是你的事情,我身后清净是我的事儿,我什么都不想了。姚简,”姚述把手掌搭在方向盘前打转,渡过一个红灯,口吻超脱现实似地虚空:“你别再找那些畸形儿的照片吓自己。” 这一路上,安静地近似狼狈。 姚简无话可说,她确实很喜欢恐吓自己,恐惧感是她的内驱力。令她恐惧的东西也只有那么一两件,她不怕孤单,不怕落寞,她怕自己会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心软。 摘下安全带下车。 姚简没听到车辆再开启的声音,她看到她的公寓只有一步之遥。即便姚述现在知道她的地址也无所谓,她莫名明白。 走出几步又重新折返, 双腿还未能恢复气力,姚简走起路来软绵绵的。 她敲了敲车窗。 车窗后,姚述带着红晕的眼廓动了动,他眼角发黏按下车窗。 姚简眼眸雾气氤氲,嘴唇却干涸地全无水分,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歪着脑袋思索片刻,这点很像姚述。 良久后,她说:“其实咱们也有过好的时候,小时候我感冒发烧你会一直照顾我,你不要以为我全都忘了,有一次我烧糊涂了都快晕过去了,你一直攥着我的手,为我找药、拧毛巾,那时候我是真心感谢你。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以前不太成熟,总觉得你压我一头,不是所有关系都是竞赛非得分出个谁赢谁输。过往我特别在乎的现在回头想想,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没什么了不起。 我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这是我真心实意说的话,将来你伤了病了我也会那么照顾你。 你是我弟弟,是我家人,就算分开咱们也不会永远再见不到面……谢谢你爱我,我能说的只有谢谢。 你能祝我幸福么姚述?” 姚述怔怔地、麻木地望着她。 像是喜怒哀乐都被她嘴唇一张一阖,谈笑间灰飞烟灭,轻飘飘地嚼碎吞噬了。 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难得糊涂 p o18et.c om 陆东羿的敲门声往往很是清脆,像啄木鸟似地“笃笃笃”几声。 姚简披着羊绒披肩呵气成霜,她还穿着那双从楼下超市随手买回的塑胶拖鞋。小脚趾缠着创可贴,听她说是在家切西兰花,不小心菜刀脱手险些切断脚趾,好在只是在脚趾边缘轻划一下,无甚大碍。 不过再也不进厨房了。 得益于发达的外卖网络,她吃遍了天涯海角的速食面包,吃出了经验省出了时间,省出的时间照旧大半花在工作上。 不论陆东羿什么时候打电话来,她永远有工作的托词,不愧她工作狂人的虚名。仿佛即将开业的mail大厦将倾,如她不力挽狂澜,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 他隔着客厅那杯酷似青葱的水仙花,望见她在电脑屏幕上一气呵成敲出的千字文案,不禁两手一抬大呼投降:“你干脆甭睡了,再努力努力,本资本家明儿就能靠你提台新车。” 姚简看着他故作夸张的姿态,撇撇嘴将身子微侧,为陆东羿让出一条通往客厅的小径,她问:“你是来视察工作还是来刺探敌情,怕我谋权篡位?”夲伩首髮站:po18td.com “咱们俩谁跟谁?哪还有什么谋权篡位,”陆东羿自然而然地将双手合十,向她虔诚地拜:“六天过后,有人远道而来,还得请您屈尊光临云霄酒店宴会厅一聚。” 说罢扬起脸来,眉型英挺,妙目流转,盯着姚简:“你要是武则天,我就是那李治。把我父母这遭对付过去,我心甘情愿退位让贤捧你,肉偿都行。” 姚简嘴角抽下打趣道:“你把衣裳穿好比什么都强。” 说罢转身继续坐回客厅沙发里敲键盘,陆东羿这才看见,她脚边垃圾桶里塞着半个咬过几口的速食面包。自她搬家后,衣食住行便简洁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头一遭陆东羿见到的那个利落、体面的姚简仿佛一去不复返。 只有那颗本该点下的痣刺眼地落在颧骨。 他早早发现姚简食欲不振,前几天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就是为了特地给她个惊喜,差遣圈子里颇负盛名的阿姨洗素手做羹汤。 趁着姚简不在家,险些烹出满汉全席来治她的厌食。 但姚简那日归家已是晚十点。 阿姨早走了,只剩陆东羿抱着双臂仰着头,睡地草木皆兵,身影被埋在浓郁的夜色中,连同他热气腾腾的满汉全席也早已成冷炙冰羹。 听见她回来,陆东羿两眼迷蒙地眨了眨,不等他看清掠过客厅的人影,只听见她将自己锁在卧室。 他当晚上迷迷糊糊地走了。 第二天姚简打来电话,他才想起昨天所见所闻并非南柯一梦。姚简回了家,不止看也没看那桌菜,更是看也没看他。 姚简和他说不好意思,她没注意他在这儿。 “我昨天回的太晚了,而且很累。” 陆东羿又好气又好笑。 “你昨天不是点痣嘛?那大夫中途扔下你半路给人切肿瘤去了?拖你到十点也忒没职业道德了……甭管他了,你记得把菜吃了,也不枉我被晾这一场。” 他变着法儿地提醒姚简民以食为天。 至于她晚归,他当然知道和医院无关。 陆东羿的成熟之处就在于他不过问,他并无完全占据姚简的险恶用心。早在青春期就丧失了面对爱人时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锐气。 尽管他在心里醋溜溜地唠叨:“没注意算怎么回事儿?在你面前,我就那么微不足道?” 但他也不大想隔着电话对姚简刨根问底,更何况即便刨根问底,也未知得到的是不是一句实话。姚简如果真有个跟她爱得死去活来的前男友,他问,也许就会唤起她情思堪堪,反而推她向苦海无涯。 难得糊涂,得过且过,男欢女爱无非就那么回事儿。他喜欢姚简,矢在弦上,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因多疑而坏事。 鸿门宴 刘邦单刀赴会鸿门宴不外乎如此。 云霄酒店珠光宝气,厅门浮雕印刻呈木兰花形,推门入室,一张圆桌几只皮椅,水晶吊灯高悬如月。几多摇滟的露水绿枝在白瓷方瓶中立根而生,被形单影只地置于墙角。 姚简穿着当季订回的裙装提前入场,裙尾似伞,步履向前,裙摆即如波似浪地轻盈飘荡,务必摆出娴静柔美的姿态。 来接应她的陆东羿见她如此郑重,不禁哑然,他穿着一副休闲派头,连外衣口袋都还有方才闲来无聊揉搓出的褶皱折痕。 趁四下无人他低声问她:“你脚抽筋了?”姚简面上不表,私下两指对迭攒劲儿拧了拧他手心。陆东羿果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说罢才终于笑出声来。 姚简的摇曳生姿和她的大步流星不冲突,陆东羿乐意于看她带着股傲气儿的走路,现下姚简低眉顺眼走地像个鹌鹑,他反倒不习惯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没什么好紧张的,有我在这儿,他们不敢吃了你。”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推门入室。 两侧推门侍者抵住大门,一对夫妇携手走进,穿着朴素,不大像他们口中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 听陆东羿三缄其口地讲过他父母,其父北方人建筑业起家,其母是移民两代的海外华侨,家族曾在祖籍豫省大举捐赠学校,其中最为着名的一所郜林中学与姚简曾有渊源,她初中校长即是郜林中学出身。 陆东羿的母亲还记得郜林中学,勉强算攀上亲戚。 她刚想叫人,便感到陆东羿按在她肩头的手掌微微一沉,他说:“姑姑姑父大驾光临也不说提前知会一声。” 陆东羿的父母没来。 不同于姚简一方亲属大张旗鼓撺掇出的俗辣喜宴,宴上缄默肃杀,侍者乘来的玉食珍馐,此刻在姚简喉中也成了食之无味的鸡骨头。她清清嗓子介绍自己,一股脑地交代了自己的生辰、籍贯。 对面姑姑姑父则偶尔有所回应,象征性地点头示意听见。 再后来陆东羿也提不起劲儿来活跃气氛,空余窗棂后寂静山风呼啸而过。 “你穿得很漂亮。”陆东羿的姑姑终于先行开口问向姚简,身上那件裙装是否是某品牌的新品,得到确认答复后,同身侧丈夫对视:“凌琳去年年末穿的果然就是这一件。” 陆东羿狠狠地啧了一声,希望不要再提并未出现在宴厅的闲杂人等。 凌琳全名曹凌琳,即是陆东羿桃花债中最为可惜的一朵,是另家建材企业高管的掌上明珠,这件被姚简临时从奢侈品店取回的长裙早在发售前,已面世于曹陆两家夜宴。 听姑姑姑父字里行间的意思,陆父陆母至今遗憾,曹凌琳无论学历身家都无可挑剔,可悲陆东羿是个未开窍的混不吝,错失人家好姑娘。 姑姑叹口气,又说了一串英文名,问姚简有没有见过那些人。 姚简哑火摇头。 陆东羿玩世不恭地把勾起唇角,眯起的双眸眸映着高脚杯反射出的光彩,分不清是打算一笔带过还是暗藏不爽:“她见那些人干嘛?” 这一连串的名字令她发晕,于姚简而言,如同新概念英文练习册中虚拟的外国朋友,会在课后作业习题里得寸进尺要求倒霉的李华介绍中国景点、美食。 这些名字是陆东羿众所周知的狐朋狗友。 姑姑一针见血:“你都没有带你的女朋友见过他们?难道你们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刻,你未来的妻子居然还没有进入到你的朋友圈子里?” 兴师问罪 陆东羿无可辩驳地嘴巴上下阂动,还不等发出声音。 “姚简是你的下属?” 陆东羿这才明白,亲戚前来纯粹是为兴师问罪,只可惜字字珠玑,他明知面前是掘墓的深坑,也只得咬咬牙往下跳。 “是。” “你父母都是很开明的商人,但无论再怎么开明,都不能认可你的这种行为,为了避免利益冲突,我们企业内部并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你的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但你却非要选择自己的下属,你作为高层人员却破坏了规矩,本应该有人被开除。” 姑姑是标志的南方女子骨骼结构,颧骨平滑鼻尖短翘,些许削弱了她作为家长的权威,可她言语中却浸润了锦衣巨户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带着不怒自威的决断。 “当然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想指责你太多,但你要记住,你现在的优渥生活都是来源于什么,来源于你父母对自己职业的尊重。我也希望你能对自己的职业、对自己、对你周围的人都有这种尊重!” 陆东羿那个入赘为婿的姑父在侧合时宜地见缝插针:“你现在也到了结婚的时候,我们希望你能够结婚,你大哥在你现在的年纪已经娶妻生子。几年前我们以为你和凌琳能修成正果,后来她结婚……哎,我们根本都不想说这些话。” 姑姑同姑父旁若无人地交换眼神,苦口婆心地再度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什么,我们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在她没结婚前你挽留,凌琳是绝不会离开你的!你又何必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呢?这不道德。” “我们以为你已经改正你的态度,不再游戏人间了,但现在你又把你的下属带到这里来——你根本不了解她的家庭,就像你不了解你人生中的每个女人。” “姚小姐,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我作为东羿的姑姑,同样作为一个女人,要告诉你,你们之间并不合适。 东羿的思想还不够成熟,凌琳有资本有退路,即使被伤害也能全身而退。但你不一样,你在离异家庭长大,你病床上的妹妹还需要你去支撑她……” 保持缄默的姚简胸口涌上一股闷钝之感,如同一块无形的巨石泰山压顶,压在她心口。她有些后悔来前没能做好心理准备,陆东羿的家长们当然是查过她的。 门当户对向来有考究,遗传上下五千年的封建礼教,非一句真心相爱所能撼动,那些烂俗八点档有鲜活的社会原型。 陆东羿的保证是一纸通往婚姻的渡轮船票,她的家庭则是一柄钢制剪刀,轻轻松松剪碎她去路。 陆东羿不是个复杂的人,但他的家庭是个复杂的家庭。 不过姚简也明白,在剑拔弩张的亲子之间,她就像是那尊被摆在角落的白瓷,纵使光洁华美,亦无人分心瞩目。 今日他父母懒于杀人不见血,要血亲前来替他们痛快地直抒胸臆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陆东羿的家人们见过太多绮年玉貌的女人,自然不会将姚简放在眼中,他们眼中只有不服管教的陆东羿。 没了办公室恋情的不满之处也会有另一个不满意,只要她匹夫一怒愤然离席,随时都可超脱其外。 可水晶吊灯眩目欲滴,姚简被它晃得睁不开眼。 那些被她跳过又重播的烂俗八点档里,此时该是女主踢翻封建礼教揭案而起之时,向企图买断她爱情的男主角家人一方表示:“不要用你们的臭钱来践踏我的尊严。” 姚简觉得这样的姑娘很好,天真勇敢,敢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但她千锤百炼修成人精,到底也当不了这样的姑娘。只能做梁上君子窥探他人昂首阔步,嘴里念叨一句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 颈上一环翠色即是她忍辱负重的价码,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陆东羿挥金如土,她不好令他面上无光。 她有些厌烦,但还是要尽忠职守地演下去。 刚想打个圆场,却听到陆东羿的声音在耳畔阴郁地炸开:“你们说的够多了。” 谢场 陆东羿目眦欲裂,想尽量稳定情绪。 姚简到底不能揣摩男人心,早在他姑姑姑父出现,陆东羿即已面上无光。他的父母见过了他所有有名有份的女友,他们不来本就是表明态度。 声音中带出几缕歇斯底里的破音。 “你们想她怎么干?你们闲的没事儿查人家干什么?你们凭什么?就因为她和我谈恋爱了,她就得低眉顺眼连喘口气儿都有错?!我是结婚还是找黑奴?” 说着便拉住姚简的手掌和她十指相扣,心疼地要带她离开:“走,咱们走。” 他想过见家长如豺狼遇虎豹,但他没想过父母会这么反复无常地对付姚简,拿她家庭做筹码劝她趁早退出。 他年轻有为,有尊严无底线,实在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但他还是打心眼里为姚简不值当。 在他心里,姚简是个该被同情的人,他从来都心疼她,她那个破败不堪的家族关系,还有躺在病床上将来是否会苏醒还未可知的妹妹,她一步一垒走到现在不容易。 姚简身上有股他没有的韧劲儿,她越争气他越心疼。 被陆东羿攥紧的姚简任他握住自己的掌心,在他要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时忽然紧紧一握,仿佛在和他说,别气了。 陆东羿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向她。 姚简如同被五花大绑入盘丝洞的东土圣僧超然于世,妖怪吃与不吃与他无关,姚简仿佛对他姑姑姑父的刁难熟视无睹,一点儿不伤心似的。 她面色无波:“我有话想跟姑姑姑父说。” 姚简站起身来身姿纤秀,脊背挺直。 “姑姑姑父,我知道我不是你们最满意的儿媳人选,但我想我和你们的愿望是一样的,我希望东羿功成名就,希望他能成熟。 也正是因为我长在这种家庭,所以更懂得同甘苦共患难的道理,也更明白想平安幸福的渡过这一辈子有多不容易。我说这些是想向您——还有您表明我的态度……” 熨贴的面料紧紧裹住跳动着的胸膛,她说:“只要我爱上一个人,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永远爱他。即便不能再表达,我会在心里为他留下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说罢深鞠一躬如同谢场。 随陆东羿一前一后走出宴厅和电梯,随着室外一口清甜的空气灌入口腔,猛烈跳动的心脏才得到安抚似地逐渐平稳下来。 陆东羿拉着她的手还未松开,隔了好久,他对她说对不起。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抱歉,他的家人伤害不了她。他们说的话也是实情,她又没有脆弱到像一块风干的鸡骨头,一捏就碎成渣滓魂飞魄散。 她还是那套说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陆东羿佩服她的乐观,又不能说服自己不去怀疑她乐观下的别有深意,他勉强地笑笑:“如果我知道他们查你了,我不会带你来。” 她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该来还是得来,毕竟——” 嘴巴忽然被他捏住,少肉的面颊霎时间如同金鱼两腮,高高鼓起。 陆东羿和她异口同声接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陆东羿歉疚地凝注她的眼眸,但他胸膛滚滚而过的却是另一种情愫,他急不可待地和她解释:“凌琳的事儿是我遇见你之前,我以前混蛋,你想怎么骂我都成,只要你还愿意搭理我就行。 那些人我不带你去见,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别笑,我太了解自己以前几斤几两,酒肉朋友我不想你见他们。” 难得糊涂,得过且过,感情的事儿无外乎一物降一物。 他说:“我说这话你就算不相信,也是我活该,但我还是想说,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干净、最好的姑娘。” 佛牌 7 12t.co m 他回想起她说的话。 如果她爱一个人,她会永远爱他。 陆东羿喉结滚动,他们是一样的人,如果他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忘了她。 姚简洁净的面颊上因室内外冷热交替,浮现一丝虾红似的红晕,打眼看去,好似她也动情。 欺身要吻。 指尖却体悟到她偏身时肌肤滑过的触感,无声无息极为自然。 她低头说:“老板,回去吧。” 姚简躲开他的吻。 陆东羿像有预料般耸耸鼻尖,抖落满身寒气,手指在半空中尴尬地停滞半秒,眼中清浊难辨。 他还有件事想问她。 “姚简,你告诉我,如果你爱我,你会把你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么?”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4 6 8 v . c om * 天色涳濛有风无云,正值工作日,本市商场大都人烟惨淡。 姚述在商场中快步地走,拿着上印一串大写字母的黄底黑边购物袋,购物袋里是一件衬衣,用以替代被姚简撕碎肩头布料的那件。 买过衬衣,他对周遭花枝招展的专柜兴致缺缺,仅在一两间展示对戒的珠宝店面前停驻脚步。 很快发觉有人小心翼翼地同他亦步亦趋。 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颊。 女人脖颈前挂着条碧色柔润的佛牌,寓意深刻用以祈福添寿。经年累月补食猪骨汤的习惯令徐青青的下颌线趋于模糊。她二胎不久,破腹产留下的伤疤隐藏在宽松的棉麻长裙下,被她用一条珍珠串腰包勒住。 姚述眉头轻蹙,徐青青胸中一动,霎时间那些青葱年岁的往事跑马似闪过。 高中时她坐在离姚述只差一张桌的地方,伸出手姚述即近在咫尺。姚述清俊、高傲、早慧,他浮于表面的好想当然地满足了少女徐青青对于情窦初开的幻想。 她知道姚述的家庭住址、饮食习惯,他习惯性地在被打扰时蹙眉。时至今日她还记得他总是逃课,再回到教室时身上总黏着着野草馥郁的清甜。 但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她离姚述的神魂总是遥不可及。 “你不记得我了?姚述,你真不记得我了?”徐青青用手指反手指向自己:“我是徐青青呀,你同班同学,高中的时候我坐你左边。” 徐青青的名字在他脑海中如无根浮萍,他朦胧记起是因为这名字由姚简口中说出,才令他印象深刻。 他说我记得,你好。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我就在这里工作,你看到二层那间家居用品店了么?我开了间店。” 徐青青颇为手足无措,他只淡漠一笑,说恭喜她事业有成。她看出他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对寒暄感到无趣,仿佛随时要走。话到最后徐青青只好捧起她脖颈前的佛牌做挽留似地说道:“这是在归元寺请的,你说巧不巧,今天……” 腰包中传来电话铃声打断她要说的话。 姚述说不打扰你了。 她拦他也无济于事,望着姚述远走的背影徐青青顿感无力。拿出手机划向接通键,电话那边女声悠悠传来:“喂,青青么?我现在在停车,大概三分钟后到。” “姚简姐,不急,我今天在店至少两小时。” 徐青青要说的就是这个。 “你说巧不巧,今天姚简姐要来找我,前些天我们在归元寺恰好碰见,我们同请佛牌,她还求了两支护身符。一支送给淇淇,另一支是不是要送给你?” 黄铜吊灯 徐青青的家居用品店格调温馨,她母性泛滥,在窗口摆起母婴专区,姚简推开玻璃门踏足此地,险些被脚边做装饰的奶粉罐绊倒。 当日归元寺古刹香烟袅袅,满池绿茎衰色已现。 姚简左手捧着一块装入黄纸袋的碧色佛牌,右手攥着手机,屏幕上导航显示距离出口还有700米不足,但她无论如何走不出归元寺的红墙黛瓦。 有人顶着太阳伞同她擦肩而过,姚简喃喃脱口而出:“徐青青?” 听见姚简叫她,徐青青的肩膀不知怎地下意识地耸起,蜷曲的鬓发短暂竖立。 她回过头以为自己见鬼,像姚述不记得她似的,徐青青对姚简感到异常陌生,只对她的声音心有余悸,她警惕地将姚简从头至踵地打量一番。 然后突然想到:“你是姚简姐姐吧?” 徐青青的声音在生育后不可逆地浑厚起来,因而听起来略显无所适从,她对姚简说你的声音有点儿像淇淇。 兴许徐青青成年后已鲜少接触豆蔻年华时习以为常的人与物,她对与姚简的偶遇感到稀罕,即便她们曾经只有一面之缘。 徐青青热络得像个乐于助人的少先队员,她带着姚简走出雍容广阔的归元寺,顺理成章地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 临走时她向姚简表示自己在某间商场里开了一家家居用品店,欢迎她随时来。 她说了很多,还说到了淇淇。 徐青青听说了淇淇的情况,不过她没有敢于在姚简面前提起,包括她在内,还能联系上的高中(3)班所有同学都听说了。 他们对姚淇淇和她的家庭报以最深刻的同情,她还那么年轻就要在病床终老,这对于健康的幸运儿而言简直难以想象。 几个好心肠的老同学仿佛有必须对淇淇负责的决心,在微信群商量着捐款献爱心,最终却因行程难以磨合而不了了之。 徐青青怀着强烈的倾诉欲向姚简一吐为快,姚简表现地很是成熟稳重,保持缄默。她容许她说下去,但只是泛泛地听,唇角两侧有两个未经人发觉的浅淡梨涡。 在某一刻徐青青喋喋不休告诉姚简她在某商场二层开了一间家居用品店,并不赚钱,是为着解闷儿才开的。如果姚简想来,随时欢迎,对了,店里还有薰衣草,以前淇淇特别喜欢薰衣草…… 说着说着,她望向姚简眼角一尾桃红,徐青青敏锐地发觉她似乎快哭了出来。 说不清是怀恋还是对过往的离奇追忆,姚简的情感在她瓜熟蒂落的当刻,仍旧保持着爱憎分明的饱满。 徐青青蓦然想到姚述。 姚简和他即像,又不像。 今天她来到徐青青的店面,是为了来看一顶预定已久吊灯的庐山真面目,预计托人送往李继红家中替代年久失修的老物件。 黄铜吊灯铜色通透,喇叭花状灯身两侧垂着几缕瘦柳似的水晶珠串,几串水晶光华内敛,形似吸水后成倍涨大的泡发珠。 姚简表示满意,徐青青则邀功似地说道:“我就知道姐姐你会喜欢,黄铜吊灯是经典款,厚重又实用,就是不大好看。为了选盏漂亮的,我特地去了一趟仓库又拖了些人在外网上找样子,反复对比了好几款,才选中这款的……” 老板娘有娴熟的打包技术,三下五除二包好了被拆解成几个主要部位的吊灯。待姚简要在票据上签字,徐青青表示坚决不收,她说:“姐姐不瞒你说,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巧合 直至徐青青小心翼翼再度说道:“最近这几天如果你方便,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淇淇?” 话一出口,姚简豁然开朗,但同时又陷入一阵迷惘,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想去看看淇淇,我们以前关系不好,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其实我小时候确实不太讨人喜欢,仗着家里对我溺爱,经常做一些任性的事。 现在我想想,都觉得小孩子特可怕,他们的行为和话语都会伤到别人,我曾经以为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代价。淇淇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不过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 我现在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不瞒你说,我们家老大有时候调皮起来还有点儿像淇淇,我一会儿给你看照片,每次我这么想,我都想哭。姐姐,我保证不会给她带去任何负担,你能答应我吗?让我去看看淇淇。” 徐青青还没等到她的回复,已自顾自地低头填写一张票据,含在眼眶里的豆大泪珠或许可归咎为她的多愁善感,啪嗒啪嗒有眼泪悄然滑落打湿票据。姚简呆板地看着这一幕,只能从包中拿出纸巾递给徐青青。 她笔形龙飞凤舞,圆珠笔下一串数字几乎要飞出票据边框,但徐青青还是坚持在写,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满眼噙泪看向姚简似地,她边写边说:“刚才我看见姚述了,就在商场里,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我们是分头来的。” 打断徐青青话语的是阵声道留有余伤的喑哑,姚简转过头去就看到他。 高中时姚述的身板清瘦,与现在相比稍显羸弱,宽肩肩胛处突出的骨骼历经生长痛已破茧而出,和她并排,像是能够把姚简完全罩在自己颀长的身影里。 说是命中注定的巧合就太糟践姚述的一片用心,他回到二楼这间装潢精美的家居店自然不是为了找已被遗忘的老同学叙旧。他看到姚简的车停在地下车场,电光火石间仿佛知道去哪儿找她。 姚简的恋旧不在乎如是,她对于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过路人总是佛手莲心。如同想要在那些萍水相逢的故人身上汲取到一点儿熟悉的感觉,用以为自己疗愈。 她不喜欢怀恋追思,潜意识的行为举止却将她和回忆捆得更紧。 他问她你一个人来看这些东西? 面前的黄铜吊灯不外乎是她新居用品。 “姐夫没陪你来?” 徐青青蓦然将扬起的双眸从姚述的面容前飞速移向姚简,挂着泪痕的脸上满面写着的不可思议,旋即转为欣喜雀跃。 “姐姐你结婚了?” 姚简说准备结,还没敲定好具体时间。 徐青青想,幸亏她没有多嘴,尴尬地向姚述提起护身符的事。 姚述指指身后一面被装裱在厚重相框中的油画装饰品。 “麻烦你把那个也替我包起来吧。”说着他打开微信就要扫码,目不斜视地对姚简说:“我记得你挺喜欢日照金山的风景,我也不能把它从玉龙雪山带回来送给你。这幅画就当我送你的订婚礼物,你挂在卧室里当个装饰,和姐夫一抬头就能看到我的心意。也算我作弟弟没能第一时间祝福你的补偿。” 书展 姚简不好发作,笑着对徐青青说:“青青,这灯就麻烦你找送货员上门啦。我一会儿还有约,就先走了。”说罢转身要走,却不想手臂凹陷处猛地被掌肉严丝合缝的箍住。 姚述拉住她,微凹的眼窝下一双深目温润柔和,打在她身上的目光湿漉漉地。笑了笑说:“你忘啦?下午不是约好了要和我去看展么?一会儿你还有和谁的约呀?正好,这画我放后备厢里,看完展把它送你家去。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又不是去溜门撬锁。”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她的顺水推舟变成自圆其说,解释太多便成了粉饰,更可况姐弟间非要解释出个青红皂白,反而会令人生疑。 带着装饰画出了商场,通往地下停车场的长路漫漫无尽头,有几处施工导致的椭圆状凹陷依稀可见。姚述捧着装饰画不时侧着肩膀挡在她身前,挡住前夜新雨过后还未干涸的水洼。 听到她惜字如金地开口: “你这次来是想干嘛?” 姚述明知故问,佯装天真情态,再次跳过一洼水洞无辜道:“想干嘛?我还能干嘛?咱们不是姐弟么?” “你别跟我装失忆。”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我失了哪部分忆——是不记得我第一天去你公寓找你,还是不记得我在外工作住单人宿舍那天你来找我,也有可能是咱们有合作项目聚餐那次,我回家看到你躺在沙发——” 在她逼视之下,姚述玩味笑笑不再往下继续说。 后半句淫亵的话在姚简脑海中补完,几次水乳交融都千真万确,甚至于那些淫靡细节都出于她情欲本身,不由姚简辩白。 “上你的车还是我的车?对了,你的车洗过了么?” 他随口一问,她高度警觉。 “你到底想干嘛?” “我说了,咱们要去看展。” 他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车,把装饰画放在后备箱顶,拍拍厢盖表示她把车洗得简直像台新车,对了,我听说你去见家长了——姚述努努嘴:“我没跟踪你,不信你听我发誓,” 姚述顺势冲着地下停车场黯淡的人造天顶竖起三根手指,学着那些古早电视剧里山盟海誓的痴男怨女:“如果我做出过跟踪你的事儿,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这样行么?姐。” 这话耳熟得很,她说:“没必要。” 他还是笑着,眼尾兀自炸出条风流滥情化作的桃花纹,传说中这样的面相属天煞,命犯桃花。姚述信誓旦旦地回答:“有必要,我不想你把什么事儿都想成有预谋的。” 书展开在下午三点,踏入书店前姚简仍旧执拗地想他是在诓她。毕竟武侠早成昨日黄花,连最后一本相关杂志都于年前停刊,山高水长不复相见。 这书展并不算盛大,仅占书店一层一处角落,却请来了现今仍在世的小说大家端坐会客台,讲起二十一世纪前武侠题材的空前盛况。讲起他书中某对侠侣的恩怨情仇从何而起,两人双死结局为何而来。 银花 姚简听地不专心。 她并没有坐在会客台下一排靠背椅前听作家分享写作心路历程,而是站在书展一侧立柜前扫视琳琅满目,可被称为文物的周边藏品。 藏品真金白银明码标价,多部初版书、几只老古董状的手链、立牌…… 她望着那些曾被她视若珍宝的藏物,面目平淡,颇感无味。 姚述不甚敏感地随手抄起一本标价不菲的连环画,捻起一角:“你最想要的那本。” 姚简耸耸肩膀:“不记得了。” 她曾在老家书店里惊奇地发现一本别无二致的连环画,不记得有没有买下。 画中萧十一郎还未到玩偶山庄,不至于惊觉他与沉璧君一段痴情终成黄粱一梦。姚简真心喜欢他们一对璧人,以至于为他们掉过几滴泪。 明知道萧十一郎男未婚,沉璧君却女已嫁,却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终成眷侣。 她想,他们已经爱得死去活来了,我如果是沉璧君她丈夫连城壁,我就说算了,你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意思。你走吧,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往后你的什么消息我都不想听,你过得怎么样我也不想知道,什么都别和我讲,我当你死了,你爱他去吧。 偶尔她也会感到愧对连城壁,有慷他人之慨的内疚。她也不知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见他人生死相许,是否就能轻易转移。 她过去还是很开明的,允许那些有道德瑕疵的人爱得生死不顾。 现在她不一样了。 张开掌背,五根纤秀手指白葱似细,指尖涂着用以护甲得裸色甲油,素雅地呼应着她脖颈前一抹翠色。 现在她喜欢翡翠珠宝,喜欢把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不仅事业有成,顶天立地,马上还要去做阔太太了。 外人看来,姚简的生活圆满地唾手可得,不费吹灰之力考学又不费吹灰之力进入社会,她开窍太晚,成熟太早,难免令他人自惭形秽。 抚过书架一角又百无聊赖地垂下手,姚简对他说:“这都是小孩儿看的东西,我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姚述凝注着她弯成山弧状的眼眉,像在同过去令他爱得同样死去活来的姚简道别,他望着她望了很久,姚简胸口闪过一丝心惊肉跳,这眼神里毫无情欲唯有遗憾,如同要把她某一刻的低眸铭记在心底。 最后他说:“也是,都过去了。” 手中那本《萧十一郎》的连环画最终还是颓唐地塞回书架。 后来他说姚简,张开手。 张开手掌,一枚银花灼灼其华绽于指节。 她盯着看了又看,才发觉手指上袭来的重量源自于姚述为她戴上的一枚银戒。 姚简垂下头颅,她说我不能要。 爱一个人,要祝她幸福。 “你扔了也无所谓,我只是想看你戴上。你一定很适合婚纱和钻戒。是我先替你戴上了。”姚述狡黠地一笑,即像恶作剧又像解脱,喉结滚动,有话哽在舌尖,吞吐说出时似千钧已解。 呼吸时的鼻息近似于空气稀薄造成的缺氧,导致姚述听上去好像叹了口气:“如果有下辈子,别当我姐了,我不太擅长当谁的弟弟,总是做的不够好。” 他说:“你肯定知道,在我心里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幸福,我是真心的。” 此山 像萧十一郎赶沉璧君走时的雷霆手段,又像沉璧君投入深江冷湖时的义无反顾。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总有人爱得比爱他的人还要深。 爱一个人,要竭尽所能祝她幸福。 姚述两袖清风,全无私心,以最为成熟稳重的心态和担当,表示他会满足她的愿望,结束他们长久以来的隐密痴缠。 姚简说谢谢。他说太客气了吧?不客气,姚简,不客气。 狂风卷积尘土呼啸而过,遮天蔽日,黯然销魂。从停车场出口处窥见天光,天色渐渐浑浊不堪,天边火烧云如泣如诉。 亲眼见到她带着那封他挑选的装饰画离开,姚述才安心似地在停车场陷入长久的沉默,他望着车厢内陌生的内饰发呆。 电话铃声响起,对面声音粗砺如同含痰在喉,平仄音难分:“喂,姚先生是吗?我们这边是搬家公司的,您是预定了下周三搬是么?实在对不住了,我们这儿下周三人手严重不足,您看能不能重新约个时间?” 姚述用指关节按压眉心的褶皱:“可以,看您什么时候方便,越快越好。” 一切都焕然一新,连他今天开的都是辆新车。 换新车、新房以姚述的收入来说轻而易举,但他却始终离不开那间垂垂危矣的老房。 小区甚至不曾安置电梯,回家要踏过许多节颤颤巍巍的水泥楼梯,楼梯一侧扶手早已被岁月腐蚀,残破不堪。 这间房本已卖出,李继红和姚朝伟乐得潇洒,拿着一人一半的卖房钱重新安置自己。卖家还不等住下就被姚述半途拦下,高价重买回这所旧居。 家里还是干净整洁的,关于任何人的记忆都是一尘不染的。 走过沙发——姚简和他置气时会没日没夜地窝在沙发里,或刻意捏着电视遥控器调大音量,或窝进沙发不肯挪窝。走过厨房——姚简曾在这里一边抱怨一边乐此不疲地为他煎药。 他们确实有过很好的时候,那块扔进教导主任教室里的砖头也曾被她煞有其事地旧事重提,她神气活现地说过很多遍,自己一点儿都不害怕那些混混,她只怕他挨揍。 姚简替他拎包、挡桃花,无所不用其极,她一直是个称职的姐姐。 他爱她,所以他必须祝她幸福。 挂断电话后姚述深呼一口气,他握紧方向盘决定要朝着出口那道微弱的朝霞走。 如果不是看到姚简折返,他会离开的义无反顾。 他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道纤美的身影——姚简此刻显得有些鬼鬼祟祟,刻意地掩盖自己的踪迹,左右张望,看到熟悉的车牌不在停车场才敢挺直胸膛。 走进商场后目标明确直奔书店,书展已到谢幕时刻,工作人员正在从书架上卸下展示用的藏品。姚简脚下踩着双缀着碎钻的高跟鞋,细长的高跟撞在地板,发出笃笃的尖叫声。 不由得工作人员不注意到她匆匆赶来,还在喘着粗气。 “这本还卖么?”她从书架上准确无误地抽出《萧十一郎》的连环画。得到肯定答案后连价格也不问就奔向收银台,忙里忙慌地翻开链条包的翻盖,低下头急冲冲地找手机结账。 说不记得是假的。 那个假期,险些遇险后她矫揉造作地顺势装瘸,某个清晨她在家呆的头昏脑胀,循着姚述的脚印追到楼下早餐铺。 隔着窗玻璃,正瞅见姚述早餐铺里和几个班委一道整理还没派发完的假期作业。 盯着早餐铺里一本正经的姚述,她没由来地想笑。 语文委员率先察觉窗外有人挤眉弄眼,随即拍拍姚述。 姚述经人提醒扭过头去,同姚简四目相撞,她不禁神气活现,弯起食指敲敲窗户,鼓着两腮颐指气使。 “嘿,我都站老半天啦你才看见?事儿办完没有?陪我买书去呀?” 语文委员莫名其妙: “那人谁呀?你认识?”扬起脸来却看到姚述抿着唇角溺笑,他对她说:“这就来。” 海豚 xfadi a n.c o m 书没买成,姚简常去的那家书店已经贴上大字报白底黑字出兑,一柄铁锁,把她魂牵梦萦经年的典藏版《萧十一郎》连环画锁在深宅大院。 姚简唉声叹气,她本来想狠狠敲姚述一竹杠。 她唉声叹气个没完没了,提起话头就没完,越说越委屈,像是没买到那本连环画将是她此生败笔似的,说到最后简直想抹抹眼泪随沉璧君一道投江算了。 不过她纯粹是装模作样逗他,看姚述不知所措那股傻样儿忒好玩了。他往常老对她冷言冷语的,晾他也是他活该。姚简颇小人得志地想。 因而她吸着鼻子咬碎银牙红了眼眶:“姚述,我怎么这么倒霉……”话还没说完,姚述已拉住她的手往街外走。他的手青葱似纤素,包裹着突出骨节的皮肉仅有薄薄一层,蓦然令姚简想,他平常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记得他们走了好远,一直到离开书店所在的昌盛街,她心怦怦跳,她又想:“完了,我五毒俱全了,我看闲书、打架,还总撒谎。” 可那天姚简过的又很开心,他说:“你放心,有我在决不让你倒霉。”说着冲她神气地笑笑,眼尾桃花纹历历在目,姚简曾徒劳无功地想忘记他那一天笑意盈盈的眼眸,但她不能。 有时她闭上双眼还是会想起他鼻尖微红,低下头颅为她呵气,当她的拐棍,导致那双眼睛不能瞑目般,如此深刻地嵌进她骨血。 他们乘着公交车从市东走到市西,那些城市里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他也带她去过了,包括那间现今已与极地馆合并的海洋馆。 水色波光粼粼,隔着厚重的玻璃姚简仰着脑袋看到有海豚游过她头顶。夲伩首髮站:fq h yzj.c om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海豚,她听说过许多关于海豚的毛骨悚然的小故事,曾经有海豚爱上饲养员,宁愿闭气自杀殉情。 她问姚述有这回事么?他说,也许吧。 身旁有家长带着自家小孩儿出行,举起孩子举向替代天花板的厚玻璃,让孩子能够短暂地与海豚亲密接触。 姚简便使坏似的拽了拽他袖口,反手指向身旁三两成群的家长:“什么时候我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唉,可惜了,谁让我不是小孩儿呢?”她揶揄着姚述,撺掇他把自己也举起来。 不过姚简是开玩笑的,他今天能够带她来,她就够感激的了。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心里明白他在哄她开心,落红不是无情物,姚简也不是一直那么不开窍。 但姚述看她一眼,真的拦腰把她举了起来,姚简顷刻感到失重,她张牙舞爪在空中蹬腿叫他放自个儿下来:“我开玩笑的!”却只听见姚述在笑:“你说什么?不够高?”说罢他将她向上送了送,海豚的肚皮近在迟尺,姚简顿感头晕目眩。 拉扯好一会儿她刚被放下,还不等伸手去捏着姚述胳膊掐他,腿就软了。只听到姚述还没心没肺地在她背后笑。 为了令她站稳,姚述的双臂始终牢牢地环着她窈窕腰肢。隔着厚重的外套,姚简莫名呼吸局促,尴尬发育的身型已凸显出性别差异,他的手臂不偏不倚地在她腰腹部徘徊,不越雷池半步。 笑声稚拙爽朗,而后不知不觉变质似地,随着拥抱时长的延续而变地干涩。 谁都不敢动般僵住,鼻息温存似也,随着毛孔扩张而滚烫地扫过她的背脊。血管隐隐欲裂,姚简格外敏感地捕捉到一丝气息。 许是与海豚的亲密接触叫她昏了头,腥气森森的水族馆混合着一阵涟漪似的汗香,叫她汗毛竖立,不知怎的双耳熟透般红。 她有点儿怕。 怕姚述的鼻息,怕晚来一步书被抢走。 一旦情绪有波动,姚简的双耳便会浮出层粉面似的红霜,包括现下翻找手机准备扫码买书时也不例外。她双耳红扑扑地只顾在包里捞手机,至耳畔弹出“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姚简才猛地抬头。 她没有别人想得那样不开窍,也没有自己想得那样冷峻自持。 姚述扫码结完账,对她说了句走吧。 朝秦暮楚 姚简的辩解显得外强中干,尤为逞强,失去主动权随他出了书店,回到地下停车场,手中是来不得包装的连环画。 她梗着脖子,做贼心虚似地尽量不去看姚述,眼神飘忽不定,寻找自己的停车位。 至他再度抱住她,姚简鼻尖仿佛涌入股难以消磨的海水气息。书被紧紧地裹在怀中,双手防御式地抱紧臂弯。 她说:“我买来看看而已,你别误……” 误会两个字还不待脱口而出,已有溽热的温度贴向她轻启的朱色双唇。她无能为力,本能地咬破他嘴角。一股难以名状的腥甜弥漫开来,潋滟生香地随涎液滑入咽喉,吞进空空如也的胃部。 停车场寒怆的冷空气卷积着商场无处不在的香水味,佛手柑果与琥珀木香缠绵混淆,各种气味鱼龙混杂。 姚述声音喑哑苦涩,窒息似的吞音震耳欲聋。 “我做不到,姚简,我好难受。” 无论如何他还是做不到祝她和其他人幸福。 被埋在姚述胸膛里,姚简喘不过气,某种气息缱倦旖旎地浮出他的皮肤,渗出他泛着腥气的薄唇,在她鼻腔中鲜活浮动。 似在她尘封已久的雷池禁地长驱直入,姚简迷茫木讷。 和他的初夜鲜血淋漓,处子之身破瓜之痛从她眼角眉梢流露而出,姚述温存地呢喃着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安慰她。期间他吻过她像扑了粉面似得光洁面颊,从额头掠过,滚烫的唇肉带着体温在她颧骨处徘徊。 那时姚简已不再啜泣,仰面盯着天花板上几只结网的蜘蛛,陈旧的小旅馆里廉价的百合香氛让她鼻尖发痒想打喷嚏。 像梦幻一场,姚简曾经不可置信地望着姚述在她面前无孔不入地吻遍她,百合香氛的气味随着他在她身体游走而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姚述毛孔中渗出的气息。 这气味活生生的,她说不清。 姚简很想哭,她想把她的朝秦暮楚、心有不甘都哭出来。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那年的除夕夜,姚简久违地在家过年。当天明晃晃的安全警示牌看的人心有戚戚,去年今日一只窜天炮仗把一家租户开了瓢。 听说倒霉男人还是中年丧偶,上有老下有小,是家中的中流砥柱,一病不起引来电视台与慈善机构争相报道。虽过了鬼门关,也花了小十万的抢救费用,这费用一半出自爱心捐款一半出自全小区业主集中赔款。 引得本小区爱凑春节热闹的居民群众都束手束脚不敢造次,唯恐再有事故误人前程,因此今夜小区里只有零星几只仙女棒染着火星溺于冰雪池沼。 李继红带着淇淇去拜访住同一小区的淇淇班主任。 姚简在沙发睡觉。 她这几天都保持沉默寡言,大抵月事来袭心烦意乱,不久前才和姚述一笑泯恩仇把酒言欢,前几天又借机挑事和姚述吵了一架。 淇淇更是一颗慈悲心要掰成两半,早在姚简和姚述吵架前便有事没事儿地往姚简卧室蹿,大抵她小小年纪已参透了防患于未然的的道理,只为小心翼翼劝解姚简,不要再如此情绪跳脱阴晴不定。 姚述从卧室中走出来,他也才睡醒,口干舌燥地想要喝水。路过沙发,他举着水杯看一眼面向沙发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去的姚简,很快便偏过脸去。 他心里也很不服气,他觉得姚简有时候在故意找茬。 从海洋馆回来她就变了。 青春期 但他还是背对着姚简抻开毛毯,替她盖住裸露在外的脚踝。 姚朝伟拎着大包小裹上楼开门,正看见姚述捧着本书窝在客厅。 同姚述独处时姚朝伟就显得笨拙,话也不知从何说起,他自觉缺席教育,对姚简虽大事不亏,但对姚述、淇淇却着实亏欠。因此更是不敢大声语,仿佛打定主意要补偿这两个孩子。 音色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谄媚,姚朝伟从年货中抽出盒精装古籍。 “ 听你妈讲你喜欢这个,爸特地跑了几个超市找的总算叫我给找见了!你和你姐果然是亲的,喜欢的东西都一样,她也老缠着我让我给她买书。对了,爸听说你最近又拿奖学金了?嗨呀,这可太不容易了。” 姚述问:“她都看什么?” 姚朝伟“啊?”了一声,姚述努努下巴,姚朝伟顺着方向转过头才看见睡地昏天黑地的姚简。他摆摆手:“都是些闲书,金庸武侠什么的,一个女孩儿老看些打打杀杀的,将来估计得当保镖去。” 姚述笑了下,他在心底说了声:“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像是知道她喜好未曾改变般心满意足。 姚朝伟像是把握不好谄媚和煽情的分寸,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前些天你妈进了医院,我看见你们几个小孩儿忙前忙后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如同煞有其事的心理专家,他对姚述的临危不乱表示钦佩。 “情况我都听姚简说了,这次是她不对。她有时候确实毛躁了点儿,但你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有时候和你吵架也不是故意的……她有时候还和我吵呢! 你们兄弟姐妹能互相扶持就好,其实三个孩子里爸最欣赏你,看到你现在这么懂事是让爸最骄傲的事儿……不多说了,等姚简醒了,这些东西你和她分分。” 呆了才有20分钟不到,姚朝伟忽而火急火燎地拿上钥匙再度出门,说是排骨忘记买了。 待关门声远去,房间内逐渐恢复安静,姚简才秉着呼吸翻个身,眯成一条缝隙的双目模糊望见立于眼前的颀长身影。 姚述比她高,正双手抱臂站在她面前,仿佛在端详她的睡脸:“什么时候醒的?” “管的着么你。” 方才越过姚朝伟麻利张阖的嘴皮,姚述看到姚简的肩膀因僵硬而扭了扭,即刻便发现她装睡。 “一会儿估计还有亲戚来,吃午饭的时候你也准备和我置气么?”他不明所以,不知道哪里惹到她。自从险些发生车祸后,他以为他和姚简已冰释前嫌,他们一直很好,直到某一天,因为电视声音大小、关门手劲儿轻重都要借机吵一架。 姚简瓮声说:“你管不着。” 他说好,那你就气着吧。 姚简任由他消失在眼前回到卧室。 她坐起身来,睁开储着大滴湿润泪珠的眼眸,仰起脑袋,唯恐泪珠啪嗒啪嗒地往外掉。伸出胳膊去抽茶几上的纸抽,摸索片刻才发觉红木质地纸抽里空空如也。 别无他法刚要用袖口去攃眼角,却感到下巴被谁抬起。姚简条件反射般拍打着姚述白苍苍的手掌,躲过了他捏起为她擦泪的纸巾。 温暖的指柔温度在她眼角有过短暂停留,泪水仿佛受刺激般终究夺眶,甩出一颗眼泪滑在面颊。 “用不着!你别离我太近小心我骂你!” “我究竟做了什么事你这么讨厌我?你告诉我姚简,究竟我该怎么改?我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 他对她无可奈何。 李继红和淇淇委婉地宽慰自己大意指姚简从来都反复无常,青春期的孩子都有那么点儿轴。 但姚述知道不是这样。 她怎么了?她出什么事儿了? “你什么都不用改,我也不是孤零零的。” 宣泄 说过后,她从毛毯中气鼓鼓地跳出来,把自己关回卧室,拒绝即将到来的一切社交,由半小时后回家的李继红打圆场,告诉各位远道而来的亲戚:“姚简在家,她今天不太舒服,一会儿吃饭叫她。” 她堵在房门口,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感到头脑昏昏涨涨,又恨自己发挥不佳,她应当说她不怕孤零零的,这世界上如果有人最不怕寂寞最不怕一个人茕茕孑立,那就是她姚简,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惯了。 去年,外面满城风雪,高大的榕树夹道生长,她在假期的头一天还躺在被窝里,百无聊赖不愿起床。 姚朝伟做旅游生意全年都是旺季,可怜姚简被他三缄其口拿学业压力搪塞,每年望到头也不见出两趟门,只能窝在家孤苦伶仃地头顶生草。 对同学来说放假是人间幸事,对姚简而言则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春节也不过稀松平常又一年。这种独立生活的日子她比谁过得都习惯,比谁过的都好。 她就是这么反复无常一个人,他别来打扰她行不行? * 终究还是逃不过躲不了,除夕夜这顿午饭何其隆重,不由得她置身事外。 大理石餐桌上,谁也没看出她面色有异,除夕午餐向来是新年的重中之重,餐桌上只有近亲,她因而说起话来分外亲昵,姚简冷冷地看着桌边一干人等互送祝福,不言不语。 到姚朝伟提起她的学习成绩,表示姚简有望升入顶级学府,提出家人欢聚敬她一杯。姚简不知哪根筋搭错,冷哼一声:“免了吧我受不起。” 此话一出,餐桌上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姚述好似毫不意外,他一直在看着她。 “姚简不喝爸喝。”看在节庆假日,姚朝伟好言好语替姚简打圆场。青春期的孩子人憎狗嫌,姚简哪里都好,只有易怒自尊心强这点不知是随了谁,和淇淇和姚述都不同,往常被哪句话刺激了就给白眼看。 好的时候真不错,又会心疼人又照顾弟弟妹妹,不好时便满身都是逆鳞,劝也劝不回。稍有不慎就化作汽油桶被点着般,把人炸个挫骨扬灰,可别激她。 姚述已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子坐在她身侧,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句话像是点燃烛芯的火舌,姚简声色愠怒,她站起身来越过姚述,来到淇淇面前,像是要找一个值得结盟的同盟来同仇敌忾。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姚简拉住淇淇的手,淇淇顿时面如土色,如惊弓之鸟般瘪了瘪嘴巴,她仿佛被长姐不掀起波澜不罢休的气势吓坏了。 也怪姚简矢在弦上,全然忽略淇淇不情不愿的神色。她以为这些天来淇淇有事儿没事儿来找她谈心的行径,可以被视作一种亲昵的暗示。 “我有什么错啊?我想要个家我错哪儿了?我要搬回来住!再不然就让淇淇跟着我住,我们俩自己找房子,我能赚钱——我能赚!” 她在餐桌上口不择言,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她说你们以为我不想拿奖学金吗?我户口上错了复读,是我想复读吗——你们总说我心眼小,我到底心眼小在哪儿?就把我一个人扔出去了,我还不能难受么—— 尽是不合时宜的情绪宣泄。 说到最后她声嘶力竭,自己也啪嗒啪嗒掉眼泪:“这算怎么回事儿?就我一个坏人——连你最骄傲的事儿都是姚述,我什么都不算了,”后半句说得断断续续,啜泣声涌出的鼻音将她的声线衬得别扭黏腻。 姚简咬着牙根双眼猩红,她那刻特别难过。 “你们恨我还不承认……” 在家中老人为难尴尬的神色中,李继红甩在她脸上的一巴掌留下鲜红的五道指印。 电话亭 46 8v.co m 如同秋季晾晒的红辣椒,火辣地在她面颊上泛出绵延的滚烫。 姚简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她看着李继红的眼睛呆滞了两三秒。 再后来她推开了要挡在她身前的姚述,像是带着玉石俱焚的觉悟,姚简电光火石间做好决定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如同世界被拨了静音键。 姚简跑呀跑呀,穿过了那道贴着春联喜气洋洋的门扉,穿过了几十节数不清的台阶,跑到她回头去看,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今天是一年之中最特别的日子,阖家团圆夜,她不禁鼻子一酸悲从中来。她是自己的家,家里只有她自己,谁都不属于她。 她穿着厚重的短靴,短靴踏雪留痕,几道长印明明灭灭地划伤鞋舌,肩头风雪压身,姚简背着厚厚的西北风,嘴里喃喃自语:都是你自找的。更多免费好文尽在:46 4 w.co m 想到姥姥姥爷的眼神,姚简自嘲地仰头将泪珠逼回眼眶。她知道他们——包括李继红和姚朝伟,都对她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要吵架为什么非得过年吵?为什么咬着姚述不放?前几天你们不还是好好的么?昨天晚上你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连哭带闹的?姚简,你为什么这么敏感多疑?为什么总是无理取闹? 姚简对自己一知半解,她知道自己的臭毛病,嘴上说着无所谓,没关系,但还是吸了吸鼻子,感到胸膛一阵堵塞。 在她心底,总是习惯性地对他人有所期待,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她,理解她,即使她反复无常,即使她朝令夕改。 其余的她就一概不懂了。 最近,她看到姚述就很怕。 她也不知道她怕什么,这几天,望向他的时候,她没由来地想闪躲,闪躲不成便发作。她外强中干做了好多事儿,仿佛在掩盖自己那么一丁点儿心虚,她不想讨好他了,也不想听他说话。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找茬,看什么都看不惯。昨晚她接到电话,徐青青甜腻的声音在听筒对面不自然地响起。 徐青青以为是姚述在接电话,细声细气地说起某所大学,她说要不是看了收到班主任手里的志愿表,她还从来不知道姚述的第一志愿原来是那儿。她家里人就有在那所大学教书的,如果他想考,她可以叫家里亲戚帮他补习。 那所大学的名字如雷贯耳,明明是姚简的第一志愿。 姐弟间如影相随也许并不是件坏事,可她回到家后,仿佛件件都是坏事,险些被车祸带去见阎王,好死不死摔了腿,打定主意不哭还是哭了很多次。 就好像她和姚述碰在一起,倒霉就永无止境,他靠她越近,她就越要为他肝脑涂地。 海洋馆里那只在蓝水里浸泡地臃肿的海豚,她总是莫名其妙想到它,即使睡梦中就如同溺入海底。 她总想到姚述环着她的那双手臂。 其实只要姚简耐心追本溯源,她会发现是从这一天起她突然特别怕,她怕靠他太近,一旦他们靠近,她便想起海洋馆那天自己心跳如雷,继而打了肾上腺素似地陷入自我怀疑,像已走三天有余的月事在她腹部逐渐淤堵溃烂。 小卖部已经关门了,唯有无人经营的电话亭矗立在照常狂啸的隆冬腊月里。 车票 翻出外套口袋里的一枚钢镚,无遮挡的手指被冻得发红,好似尖端指纹都被风霜磨没。 按下电话号码。 对面一声熟悉的:“喂?哪位?” 是姚简曾经最要好的女同学。 姚简极力吸着鼻子,让自己听起来全无异常。 “喂?收压岁钱了吗?嗨,家长就那样,给完就收走——对了,你有空不——我有事儿找你呗,你现在不也回老家了吗? 我现在在复兴街电话亭这儿呢,对面是——对面是火车站……我能去找你么?” 朋友听了半天才听出她什么意思,略带歉意地在对面委婉拒绝:“我家过年呢……”背景音里,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姚简连忙干笑两声:“哈哈我开玩笑的,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 用手背蹭下眼泪以免泪珠风干,凝结成两条疮疤似的水痕,她心里想我得走回家了。 翻遍浑身上下只有几个能做电话用途的钢镚,压岁钱之类的余钱情急之下没来得及拿,她在此地的熟人除却刚才拒绝过她的同学,已所剩无几,总不能让她去投奔三姑吧?她会把她扭送回家,好好思想教育一番。 姚简想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不了我上火车站候车室将就一夜,那儿肯定有人值班,只要不死,哪儿不是呆着。 但她又感觉火车站不是那么安全,正犹豫是否要露宿街头之时,忽而打了个激灵。 鞋带开了,怪不得那么冷。 蹲下身子洗鞋带,正按着鞋舌去打蝴蝶结,逐渐感到淌在她头顶的阳光渐隐,被颀长的黑影替代,同她的影子相交融,渐渐不分你我。 她耷拉着脑袋,姚述的鞋尖近在咫尺。 姚简不乐意于认清现实般仍旧垂着头颅,手指僵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鞋带系成结,他就也蹲下身来。 经历早于同辈的生长痛后,姚述的手指在经年前就已发育完全,白苍苍的指节穿针引线,姚简横竖看他不满意,连他的手掌被她看在眼里,都有作威作福的气势。 她低垂着脑袋冷笑一声:“你来干嘛呀?你不回你家过年你找我干嘛呀?我告诉你姚述你赢了,往后我再也不回去了,看见你我就烦!你滚行不行?我求求你了,往后咱们俩一刀两断我真求你了……” 他没说话,姚述双唇惨白,伸出手把手心里薄薄一片纸递给她。 姚简看清纸上的字,蹭地站起身来。 纸上印着鲜红的钢戳,这是一张通往她回家路的客车票。票据无需实名,在客车站站名旁只鲜艳地写了“0209—14B座”几个大字。 最早一班车是晚上6点钟,落地到家大概8点半左右。天虽黑了但街上仍是人流如织,姚朝伟的房子处在闹市区不远处,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姐,跟我回家吧。”他惨笑一下:“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这是你回另一个家的票。” “你买的?”她满腹狐疑地打量姚述,嘴唇被冻得泛出瘀斑似的青紫。 她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姚述怎么赶都赶不走?她刚刚才把他推倒了,还骂他假好心。往常他烦她,这回她如他愿了,她不在他面前晃悠了,他反倒来追她。 破瓜(H) 被他吻过的双唇再度被严丝合缝的堵住,同样柔软同样腥气斑斑,姚简身体僵直,不等她从错误中反省过来加以改正,下半身似骤然间麻痹。 有什么在穴口处急不可待地戳弄几下,双腿以及双腿之间那条蜜水泛滥的肉缝被撕裂了,撕裂的元凶——姚简移开手臂,隔着锁骨凸起的骨骼轮廓向身下望去。 姚述借着成灾的蜜色汁水挺着性器插进去了。 连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准确无误地捅入紧窄的洞口,他对女性的生理结构不甚了解,也可以说他们的初夜更像意外,插入的动作都带着明显的青涩。 痛感冲上眼神经,眼角一尾露珠般的水痕将她脸颊泡湿了,姚简的哭声像是逐渐靠近耳膜,蚊声似刺耳地钻进耳蜗,在颅骨处扩散到。 姚述像是也不可置信,对她的哭声以及自己情欲作祟下的本能反应感到茫然,他想替她擦泪,伸出手的同时身子自然挺动,内里别有洞天的肉壁弹性极强,褶皱中汁水四溢,惯力作用下容纳着肉棒由着他再挤进一寸。 一层薄膜还来不得反应已被捅穿。 这就是做爱了。 破瓜之痛突如其来,她哭的更厉害,有血丝沿残破的处女膜蜿蜒,股间潮热扭怩。姚简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打颤,像她后来无数个日夜里在姚述胯下痉挛,后来的高潮都似这一天留下的余震。 “疼——拔出去——疼死了——” 姚简捂住泪水涟涟的脸颊,脖颈青筋毕现。脖颈以上尽是绯红,双眸水雾蒸腾。 姚述啄着她的泪珠颇不知所措:“别哭别哭,我马上拔出去……” 话虽如此,他收紧腿根处的肌肉却发觉自己好似已入盘丝洞,被蛛丝紧紧缠住围裹般不能动弹,艰难地从温暖而紧皱的肉穴中拔出细小段肉棒,肉穴内便挽留他似地猛地缩紧,仿佛要将他锁在她身体里。 未经人事的肉壁虽生涩却天分极高,裹住肉棒时似等了许久,不要命地缠上来吸吮挑逗,拔出和插入逐渐形成一组训练似的,他才动一下就已想试着驰骋冲刺。 肉棒褪至穴口再有一寸即将抽出,姚述忽而双腿紧绷静止不动,他贴着姚简的面颊,被咬地布满牙印的双唇鲜活地吐出几个字:“咬得太紧拔不出去了。”推进一寸抽出一寸已是极限,好似相互依偎着嵌入般,姚简的穴肉在抽出时依依不舍地被姚简肏地外翻。 如同一张吞吐冰棒的小嘴,被湿润的冰水拍打地湿漉漉地,粉润的肉穴泛出晶亮的油光。 不时他学习着临时从叁级片中借鉴来的动作,按压她被撑开容纳着肉棒的小洞,似被锤打许久后抻开成膜的面粉团,软绵绵的蜜穴本肉厚香艳,而后被巨根抻开的洞口边缘在抽出时便成一层薄膜。 姚述抚摸着那层薄膜,按图索骥地沿着那圈边缘滑动手指,渐渐寻到一颗枣仁似的甜豆,食指一按,姚简忽而牙齿打颤。 从肉棒根部顿时传来阵阵酥麻。 关于做爱的绝妙之处,他都是从她身体中反复实操得来,姚简和他互为导师。她花核敏感,汁液汩汩流淌,铁杵似的硬棒随着汁液迸发而在她体内再度胀大。 姚简头皮发麻。 像要打喷嚏似的,鼻腔与口腔酸麻发痒,腰眼旋即一沉,被他胀大后的肉棒直捣花心。 去死(H) 他俯下身来亲吻她捂住面颊的手掌和她昂起的额头,姚简额头上浮出的湿寒汗水都令他怦然心动:“还疼吗?这样呢?”姚述也不懂,只是本能地察觉到破裂的处女膜后段,紧箍着的肉棒的穴肉在攒命地收缩。 那些凹凸不平的肉粒如同串珠做的皮筋,把他埋在她体内深处的性器勒出充血过度的紫红色,导致抽插地并不通畅,处处暗藏玄机。 他皱着眉头呼吸像濒死一样喘,指纹粗糙地紧贴着姚简的花核,揉得愈用力,她小腹处堵胀感愈发强烈,一发不可收拾。 姚简反手将洁白的枕套攥地稀巴烂,双腿扎马步似地弯曲,在某个时刻忽而尖叫,腰肢不自觉地向天花板方向猛地提动,霎时拔出肉棒。 她顿时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在脚掌上了,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时脑子混沌,几乎厘不清纲常伦理。好像她以往背的四书五经都被捣烂了。 张口第一句话不是骂姚述,她推开他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去卫生间。 接着她赤身裸体地走进卫生间,连门都来不及关,小腹内有股难以言明的酸胀,抖动的花核一跳一跳地,双腿之间麻木了般不属于她似的。 处子血在她腿根处留下一道疤痕。 姚简无力地站在卫生间,绝望地扭头和走近的姚述说我得病了。 他亲她的脖颈,姚简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泪珠朦朦胧胧地挂在眼底,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连躲也没躲,任由姚述拧开淋浴喷头为她冲刷下体的水渍。 直到姚述的手指混着湿热的淋浴水探进她穴口,姚简才稍稍恢复理智。 姚述说有可能是那个,你等等,说着打弯的中指长驱直入破开紧绷的穴肉。 “滚蛋!我尿不出来了!你还,你还……”牙齿意外磕碰,姚简咬到了自己的舌尖,随即吞下了箭在弦上的娇喘。 肏弄她肉穴的中指插入后抽插几下,随着指尖左右抻动,尿意居然神奇地恢复,垂坠的小腹在无底洞里不断下坠,忽然,指腹转动的角度恰好刮在肉壁中某个点,姚简小腹猛地再度抬起。 透明滚烫的汁液冲出体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圈。 极端的羞耻感一夕迸发,姚简感到身体最后一点儿气力也被抽走了,旋即身体发软。宾馆里有面全身镜,正对床尾,姚述揽着她窈窕的腰肢来到镜子前。 她感到后颈发烫,能听到他难以自拔的粗重呼吸,像他带她去看海豚的那一天。这种类似预告的呼吸声,代表着姚述对她难以启齿的情欲。 坐在姚述怀里腿呈M状张开,镜子里姚简别过面颊,唇角锈气斑斑的鲜血气味在她鼻尖蠢蠢欲动。 姚述如饥似渴地把她的形状映入眼底,望着镜子里她无毛粉嫩的肉穴,极富弹力的软肉正抖动着。一旦埋入一根手指,肉穴周边纤秀透明的绒毛便被刺激地挺动,如同熟透的白桃,桃芯软嫩多汁,随手指抽送而愈发软烂。 姚简的胯骨则在他抽插几十来下后,不由自主隐隐地迎合着姚述的手指。 他小心翼翼:“很舒服么?” 听到他这么问,姚简如有雷击似地脊骨生电,像被拆穿以至于恼羞成怒。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大床,随手抓起地板上被扔的到处都是的衣裳,连文胸都来不得穿,匆匆拾起毛衣往自己身上套。 坐在床边刚把毛衣套在头上,两只袖子还来不及穿好,就感到脚踝被攥住,随即身体失重,栽进大床里。 “滚呐!”她的脸撞进枕头里,凌乱的被单彻底滑入地板,她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底。有什么暖烘烘地罩上她的股沟。 牙膏清甜的草药香湿润地沁入姚简汁水浓郁的肉穴,淫水外溢乃至醇厚近似油脂,他的唇齿成为她专用的储水器具。 她说我要回家!一点也不舒服!别舔了!姚简重复了很多遍要回家,音调由高到低,直至啮声耳语般把声音都嵌进枕套里。 仿佛身体内的水分都要被他卷入喉腔,姚简周身过电打着激灵,要脱水了般嘴唇干涩,头脑干涸无法思考。 厚实的浅色马海毛毛衣还堆积在脖颈,护具似地保护着她涎液汹涌的喉管。她双臂也被拉扯不动的毛衣固住,无能为力地抗拒。 像报复她口不对心:“你不是不回家么?” 湿润的舌根忽而被一处坚硬的烙铁似的东西替代,姚述一手捏着她极富弹性的臀肉,一手握着肉棒炽热的根部。 掰开被汁水浸泡后粘连的蜜肉,被滑舌舔弄后软烂的一塌糊涂的肉穴喷吐热气,洞口微敞,已数不清被他用舌尖侵犯过多少次了,嫣红的软肉煽情地翕动。 棒身嵌进软肉夹缝,刺激着姚述的视神经,姚简纤柔的腰肢抗拒着摇动,牵丝的淫汁便裹住他直冲云霄的性器。 他试了几次都无法再度探入肉洞,喉结滚动,眼睁睁看着自己捏着棒身根部抽搭她桃色的罅隙。 姚简也被他用肉棒拍打地发懵,沉默里肌肤相撞的声响刺耳淫靡,她没有涂抹化妆用的腮红,两颊和身体却渗出艳丽的阴翳。她把头埋地更低了,她说我恨你,去死。 盛名难却(H) 除夕期间宾馆生意惨淡,偶尔能听到楼上顾客吞云吐雾胡侃自己分分钟上百万的声音,也能听到对面房间退房前拧动钥匙孔的声响。 男欢女爱的喘息声在这乱轰轰的环境里尤为寻常。 但姚简还是咬牙切齿地闭紧嘴唇,一旦姚述来吻,不由分说就要咬伤他的唇肉。她要做所有叁级片里与自己不爱的男人做爱的女人。冷言冷语,冷面冷心,随他情欲潮水般来,她砧板死鱼一条绝不令他有一点儿享受。 无奈姚简对自身体质估算有误,她生来敏感,胯下馒头外观,缝隙紧窄的名器不仅叫姚述索求无度,也叫自己叫苦不迭。 汁水浪花似飞溅,如同润滑的油脂不时已浸透床单。他按着她的腰骑在她身上,又拉住她的手臂令她向后弓身,打桩的撞击声一浪强过一浪。 变换姿势把她翻过身来,姚简顿时双眼被突如其来的昼光刺痛了,她蹙着眉心,决心要做被强取豪夺的百花羞,绝无一丝快感。却不想呼吸紊乱,很快眉心便无力拧起,牙齿打颤。 听到姚述吞咽她涎液时喉结滚动的回响,她不明所以,被这声响催情,随着花心逐渐被顶地酸麻,姚简即被肏的双眼迷离。两瓣屁股被姚述捏在手心把玩,揽着他的后颈双腿僵直。初经人事的身体本能地挺动,双腿交叉成十字缠住了他的腰肢。 姚述精关失守前惯性发出的鼻音,即压抑又生动:“是不是太慢了?”在她体内打桩的铁杵滚烫地在她肉穴深处留下无数道染着体温的烙印。 姚简不说话,她觉得很屈辱。 一小时前她还是处子之身,她早早想好了,以后要和自己爱的人做。她要像沉璧君嫁给连城璧,认定他是自己一生所爱,再说托付终身。 她认为她不爱姚述,但她此刻却热汗淋漓。她忘记修炼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在姚述胯下欲仙欲死,就像她忘记她模范婚姻的结局——连城璧成了口腹蜜剑的伪君子,沉璧君成了移情别恋的红杏花。才子佳人,盛名难却。 按着她绷紧的臀肉套弄,姚述见姚简不回话便加速抽插:“还是太慢了?”实则交合处已因肏弄速度过快而迸现白花花的残影,花心被撞地凹凸不平,不一会儿又要攀上高潮。 姚简这才尖叫着:“不慢,一点也不慢,”她的甲床被修剪地平整光滑,此时却像生出尖端扣进他后颈血肉。 颈窝里姚述的发梢瘙着她的皮肤,姚简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姚述,我要喷出来了!”来势最凶的几十抽顺着噗嗤噗嗤喷涌而出的阴精顺畅地送进她体内最深处。褶皱的肉穴吞吐着狰狞的肉棒,被棒身起伏凸出的血管撑成他特有的形态。 最后几抽每每抽至穴口再一鼓作气贯穿,动作幅度过大,床板吱呀呀地乱颤。 姚简泪花闪闪叫着姚述的名字,瑟缩在他怀抱里。阴囊内积攒的浓稠精液涌出马眼,几滴前列腺液烫在她被撞地发凹的花心,肉棒涨大一圈,随时将要喷射。 即便是再缺乏生理常识也该察觉到异常。更何况姚简也曾阅片,在每部艳情无双的叁级片里,射精一刻总是特写,她没理由不懂。可她不知怎的,忽然抱紧了姚述,像溺水前抓住水草,凭本能求救。 姚述眉头紧皱,精门失守前声音格外喑哑:“姐,我没带套。” 她本该及时止损,可那双绞缠着的双腿却脱离她掌控,动也不能动,将他嵌在她体内。他哀求她似地吻她的眉眼,凝滞浑浊的尾音拖沓着:“要射了——姚简——射了!” 霎时间体内灌入一腔浓精,精液抵着花心爆发,准确无误地灌进她身体里每层疯狂吞吐他肉棒的褶皱,滚烫汹涌地射入她的子宫。 仿佛能听见精子着床的颤音。 姚简泪水涟涟,酥麻舒爽的释放感令她百骸具酥,她不敢置信地抓着姚述的后颈,抚摸着自己留在他体外皮肤上业已结痂的划痕。 像堵住琼浆酒瓶的瓶塞,姚述的肉棒严丝合缝地堵住了她体内的白浊异物。如同喝多了酒水小腹酸胀,姚简刚要说什么,忽而又被狠狠地压了一抽。 肉棒根部紧贴着她被挤成薄膜的肉穴洞口,姚述蹭着她的颈窝,在姚简的怀抱里姚述对她产生错觉,误以为她也爱他。 “爱我”(H) 他离奇地误会了她用双腿缠住他的举动,经年单恋所造成的凄凉,在他用仍坚挺的龟头研磨她花心时,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尽。 姚简的脖颈被一寸一寸地濡湿了,紧接着是她的下颌与嘴唇。像救生员似地将滚烫的空气送入她口中,从牙根到喉腔,没有哪处细节不属于他。 她的初吻和初夜被局促地安排在同一天,她茫然地想,其实我也没有做过很多坏事,为什么? 可还容不得她再去想,胯下深处便被捣地绵软无力,姚述说:“我好喜欢你。”抬腰抬起抽出一指长度,又狠狠撞进花心。压着抽插大约十来下,肉棒再不抽出,而是小幅度地晃动。 上翘的硬质龟头摩擦着花心:“我喜欢你,姚简。”他湿漉漉的唇沿着她的脖颈线条延展至她的唇,精液已被打桩成白泡糊在肉穴,肉棒仿佛要水滴石穿将花心磨薄。 很快做了第二次,第叁次。 不论是抬起她的一只腿小狗撒尿似的活塞,还是让她坐在身上不断地抽插,最终无一例外都把精液灌入她已储着浓精的子宫。 结束后姚简浑身发抖,趴在床上双腿夹紧将脑袋埋在床单里,嗅到床单内部仿佛已渗入织物纤维层的馥郁腥气。 在失神的余韵中她歪了下脑袋,眼神一瞥,看到他赤身裸体地坐在床边。姚述生来唇红齿白,做爱后的男性身体便浮现出油润的光晕,薄薄的肌肉包裹着坚韧的骨骼。 手臂是男人的手臂,肩胛以及修长清秀的颈部线条都与他胯下能令她醉生梦死的巨物两模两样。 不甘心似地,姚简忍住胯下还在泛麻的酥腻感,双腿缓缓跪在床单里,才一动弹便感到腿根酸痛,抽筋般双腿打滑。 隔着床单听到不甚灵敏的床垫在缓慢回弹,声音近似他捏住她臀肉灌精时的瓮声。这声音煽动着姚简伸出一臂从他身后环住他,姚述低下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说别说话,别动。 姚述不敢动弹,他生怕她会松开环住她的双臂。随后眼前昏暗无光,顿时陷入无边晦暗。眨眨眼睛也只能看到她手指缝隙里几道微弱的荧光。 舌头上皮处湿润的味蕾触感好似表层凹凸不平的树叶,沙沙地在他腰侧印下几道舔舐的划痕。汗水的雄香厚如油膏扑面而来,顺着腔膛用以接受味觉的味蕾划入她唇间。 姚述和其他男孩儿不一样,往常身边有人打完篮球回班级,她坐在身旁便要团上两个棒槌似的尖纸团塞进鼻孔里用以闭气。 她从没在他身上闻到那股油腥似的汗渍,姚述从来都干干净净的,哪怕势如水火,他身体里渗出的气息也不至于令她厌恶。 好死不死他的气味与她相契。 一只手捂住姚述的眼睛,另一只手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一处,如同他用双唇爱抚她身体。姚简啮咬他的皮肤,直至他腰口以上处处都是她野生动物似的咬痕。好似他们两个都是衣冠禽兽不通人性,从肩膀到脖颈再到下巴无一能够幸免。 她还是紧紧捂住他的眼睛,直至姚述爆发在她手心,她才筋疲力竭地松开手掌。 手掌下姚述双目猩红,吻她的唇,姚简罕见地不去抗拒。 躺在床上姚述抱着姚简从抚摸到亲吻,已数不清吻了她多少次,姚简的唇被他卷着舌头把玩,涎液交换之余双舌紧缠,缠至舌根都麻痹地筋麻绵软。 他讲了很多,他告诉她,自从她走后,他再也没有逃课,再也没有真正开心过。他去过几次动物园,一个人去的。他会站在那里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走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学业上的家庭上的,他很难去在乎那些纷扰暴动,于他人无关痛痒。 像她把他的心脏挖走了似的。 早慧的姚述得寸进尺地要求她:“爱我。” 姚简不知道该觉得可怕还是该觉得可笑,她缄默着望着他的面颊。她不会看面相,半吊子地解读姚述的脸庞,她想他的眼尾有炸开的桃花纹,不好,这是滥情的标志。她又想他的唇薄薄的,也不好,有薄情的预兆。 她想姚述是个即滥情又薄情的男孩儿,她不爱他的理由又多了两条。 但淫汁泛滥的肉穴却抗议般容下了他探向极乐的手指,插入一根而后两根,沉默中她听到自己被指奸地哼哼唧唧,于是眉心凄厉地拧起,双眸潮湿亮晶晶地,仿佛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姚述吮吸她弹嫩欲滴的唇,手指在内壁某处僵硬所在按压,待到她不自觉地回应他,姚述才勾起手指啪地在她肉穴内再度卷出包透亮的淫汁。 他最后一次面对面抬起她的腰肢,再次肏进去才要回弹的窄穴,摇着姚简柔韧的臀部,榨出睾丸中椰浆似浓稠的乳白精液,不出意外地在姚简体内再度爆发。 她条件反射在他将她按进胸膛时哆嗦下,就这样保持着插入的姿势睡着了一小会儿。 负责 sa nyes h uw u.vi p 闹钟响起,姚简以为自己还在家,姚朝伟总是定错闹铃,吵得她被迫提前早起哈欠连天。 该去上早自习了。 姚简刚想爬起床,忽然有股怪味儿钻入鼻腔,她活动双腿,还不等站起便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啪地弹在她腿根。 霎时间方才被堵地满涨的下身一阵空虚,随之而来的是腿软脚软。 她昏头转向,只好卧回大床,这才发觉自己枕着谁的胳膊。十指相扣,他抱着她耳鬓厮磨,语调幸福地说:“你醒啦。” 这不是又一个需要争分夺秒刷题的早自习。 她做爱了,和姚述。 那股味道是她初夜的气味,哪里有那些作家穷尽文采写下的风花雪月,像随处可见的浑浊的海鲜市场,把鱼腥换做人腥,才叫偷腥。 姚简望着天花板发呆,看到几道摇摇欲坠的缝隙,缝隙深处,被清扫后的蛛网残存几道细长的蛛丝,还在被不为人知地尘封着。 她穿回带胸垫的素色文胸时仍然盯着天花板,仿佛不知道该把目光摆在哪儿。她听到姚述说话,他说的话很老成也很欢快,他说:“我会负责的。” 所有烂俗小说里都会出现这样一句话。姚简听到后突然突然噗嗤笑了一下。他说我是认真的,说着握住她的手。 姚述述的口吻像是经过了足够长久的深思熟虑。他的面容还是少年稚拙的模样,声音却与面容尴尬地不匹配,姚述的声音完全是个成年人了,仿佛做爱把他催熟了。 她低头望着姚述的手背,被浸泡地发皱的手指确实少年老成。沿着他的手臂向上望去,姚简再度望着他的脸。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你打算怎么负责?我又没怀孕,你负什么责?”本文首发站:sexiaosh u.c om 姚简抽出手,把话说的风轻云淡:“外面就是药店,买板避孕药就能解决的事儿。”她一点儿也不像姚述那样审慎、重视他们之间突如其来的缠绵。她考虑地很是周全,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姚简没幼稚到靠着一场意外决定自己下半生。 “不就是上床吗?世界上那么多男人,我又不会只和你一个人做。你以为我是第一次就好欺负了?我告诉你我没拒绝就说明是我也想,既然是我自己想的,那我就用不着你多余的负责。你把你的责任全留给别人吧,我不要。” 她才想站起身,姚述却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按回床里。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眼眸,像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变了,刚才她不是这样的,缄默、热情地全盘接收他抵在她体内的痴缠。 姚简和他接吻,并非蜻蜓点水,而是唇齿相交互换涎液的舌吻。每到高潮她便用指甲划伤他已伤痕累累的肌肤,后来她还主动提起臀肌以方便他长驱直入,他能感觉得到。 姚述呆若木鸡,企图在姚简的双眸里找到一丁点儿表明她还爱自己的证据,像捕捉到做爱那刻,她钳住他腰肢时长久的迷离。 “你什么意思?” 姚简冷笑一下:“还能什么意思?”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今天咱们会这样,我出来追你不是为了这个。我知道你身上没带钱,就算你想走也没法走。但咱们还是到这地步了,除了你我没想过别人……” 他反反复复地啄吻着她的唇。 “你也别说你要别人。” 她表现地冷峻、百无聊赖,如同发泄情欲后理所当然地遁入空虚。像他后来去她学校找她,姚简身经百战般姿态强硬。 他愈吻她,唇愈滚热,心愈寒。 永远 退房前她借来前台老板娘的手机。 自带浏览器缓冲缓慢,她查内射了怎么办?又查哪个牌子的避孕药效果好?大数据迫不及待地在她的搜索界面弹出了打胎医院的广告,姚简看得胆战心惊,删除了搜索记录便打算还给老板娘。 才交到老板娘指尖,突然想起什么,临时变卦将手缩回去。她点头哈腰地抱歉道:“阿姨我再用下。” 打开浏览器搜索近亲生育,点图片栏,那些可怜极了的畸形孩童便映入眼帘。姚简瞪大了眼睛,她感到心跳到嗓子眼,然后沉沉地陷落,她想吐。 检查房间的宾馆雇员在老板娘耳边窃窃耳语,两人身经百战似地只扫了姚简和姚述两眼。她读他们的唇语,不论怎么读,读出的都是:“床单带血。” 老板娘见多识广,大抵看他们初出茅庐适合狠敲竹杠,随即提出要扣押金。 姚述做散财童子将兼职赚来的血汗钱化作酒店钱、床单清洁费以及避孕药钱。去买避孕药时姚简在药店外等着,两手插在外衣兜里,极力练习着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神色。 递给她药片的时候他说:“和我说句话行么?骂我也成,你打我一顿更好。” 她没理他,在寒风中囫囵吃了两粒才安心。 离发车时间不足半小时,该去汽车站候车室检票,两个人就这么走着,汽车站里过了安检就不许闲杂人等进了。 姚简让出安检口,在被踩地不成样子的狭窄地砖前,对被挡在门外的姚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只想回家。” “你也不用太当回事儿,半推半就又不算你强奸,我有过了也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咱们各取所需。今天过去你回去当你的叁好学生,我回去准备我的考试……就当走在街上被疯狗咬了一口,我打完狂犬疫苗了。” 她将成板的避孕药攥在手心:“谁也不用提,那就皆大欢喜了。” 皆大欢喜不是这么用的,但姚简已不能择取恰当的形容词。 “不能提了么?” 姚简看他的眼神饱含不可置信,像在问他:“不然呢?”她拍拍姚述的肩膀,挤出她练习许久后哭笑不得的神情:“别做梦了,我又不是沉璧君,你又不是萧十一郎。” 知道孽缘是什么意思么?天地不容,万劫不复。比你用来发誓的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厉害多了。 你想万劫不复么? 你想? 那你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我比你聪明多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姚述,我一点儿也不爱你。 她说:“你就当我死了,我也当你死了。” 姚简是个极端到以至幼稚的人,她还青春年少时惯性地将脱口而出的话说得山崩地裂,生、老、病、死的人生大事是可供她随意调配的注脚,她不像姚述,说出的话字斟句酌,如非必要绝不可能听到他谈论天长地久。 姚简惯性地说起永远,一辈子之类的决绝话语。她总是向他强调,我一点儿也不爱你,永远不爱你,一辈子也不会爱你。 然后她听到姚述隔着安检口的楚河汉界,握住她的掌心将她拉到怀里,臂弯勾住她凹陷的背脊,姚述的眼泪咸滋滋地浸湿了她织法细密的毛衣领口。 他说我不要,我爱你,永远都爱。 野史 在姚简的新家里,一张她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所以当她看到陆东羿手里那本相册是,眼珠一滞。他扬起手笑着说:“我从岳母那儿拿的。”说着往沙发左侧挪了挪,拍拍身侧空出的位置示意姚简坐下。 她太久不休息,眼下悬着的黑眼圈疏于去美容院处理,疲惫地明显。卸下肩膀上的花园包,姚简坐下随着陆东羿翻阅的手指,一页一页地同他翻看相册。 相册外壳氧化发黄,内里老气横秋的塑封将童年姚简的脸也衬地少年老成。相册里照时间排列,是她从满月到高中的记录。 其中有一张是她小学参加文艺汇演,她举着麦克风同手同脚,笨拙地唱起走调的:“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当年化妆师水平良莠不齐,活脱脱把未成年的姚简扑粉底扑成个庸脂俗粉。亮色眼影随睫毛眨动滚进姚简眼底,她在台上边唱边揉眼睛,揉着揉着叫了一声:“朴老师,我不能瞎吧?” 陆东羿拄着脑袋笑开花,他说:“你小时候还挺会瞎想。” 她接过照片,带着笑容看了半响,抚摸着照片上的脸颊:“是,我过去不仅爱瞎想还爱凑热闹。”如果不是看照片,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段。 陆东羿问后来呢? “后来我再也不报名文艺汇演了,哦,除了初中有一回,给我们一患白血病的老师筹款,班里组织了次合唱,我练了好久,虽然还是跑调。可惜当天感冒咳嗽没去成,找人替我去了……”话到嘴边,姚简像被针猛刺一下似地,名字囫囵吞下喉管。 陆东羿随口一问:“找的谁啊?” 她说:“没谁,你不认得。” 是姚述。 他初中抵触抛头露面,关于姚述那些绘声绘色的传闻或谣言都口口相传,野史逸闻般流传下来,有人说他有个其他学校的高年级女朋友,还有人说他准备转体育生去集训…… 在姚简面前这些谣言都不攻自破,她知道,不论是放学后还是法定假日周末双休,他都在家,和她。 他们或是争抢电视遥控器的所有权,或是争夺电脑使用权,也可能是她搬来凳子,偶尔在他房间又躺又倒,使劲浑身解数打扰他学习。 叼着果味棒棒糖露出半截塑料棒好似吞云吐雾,姚简盯着姚述薄薄的肩膀和他写字时惯用的姿势。她想,他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千奇百怪的,姚述的课余生活多闷呐,和我差不多。她问他,姚述,你不出去玩么? 他说外面没什么好玩的,我只想在家呆着。 说着他也栽倒在床里,他房间里那张床是一张家具店送错尺码的双人床,宽敞地将他的书桌空间一压再压。 躺在床上,姚述转过脸,看着姚简活蹦乱跳地叼着棒棒糖哼歌,露出青涩的溺笑。 他们也有过好的时候,很多。 电话铃声总是响的尖厉。 姚简收回翻看照片的手心接过电话,同事在那头支支吾吾,好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惹得陆东羿都凑近听筒问怎么了? 那侧同事说:“总之,你先过来一趟吧。” 赶到公司,姚简发觉组内人一个个面色难看如丧考妣。 他们把PAD一翻:“姚简姐,你看吧。” 项目组不忍心向她传达二手消息,毕竟这次将要交付海外合作商的策划案,是姚简的呕心沥血之作。他们整个项目组的人都看在眼里,哪怕是她订婚了也没怠慢这活儿。 她弯腰凑近PAD,这才看清高饱和度的屏幕上是她的策划案。 姚简笑笑:“到底怎么了?东西都是我做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组员唉声叹气:“两个小时前全球首发的,顺德新发布的优秀案例,跟咱们后天要送审的策划案一模一样,顶多就改了个色调。” 亡羊补牢 陆东羿推门进来,看见姚简孤军奋战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当即怔了下,她也是这样日熬也熬不要命似的头脑风暴。 要不是垃圾桶里那两杯见底的咖啡杯,他还真以为自己重生在了她刚从马来西亚回国的那几天。 “你不是打算两天之内再做个方案出来吧?” 她摇摇头:“有备用的B方案。” “那你跟这儿是打游戏呢?” 姚简笑笑:“我什么时候打过游戏。” 陆东羿走近她身边:“没见过才稀奇,这都下班时间了你怎么还贡献生产力呢?走,我订了餐厅,你好好放松放松……” 他来到屏幕前才看到姚简眉头紧锁所谓何事,她调来了公司近几个月的监控录像,如饥似渴地拉动进度条,噼里啪啦打键盘是跟几个熟人打听风声,询问近些日子顺德的动态。 好家伙,当代阿加莎,打算惩奸除恶扫黑打非啦?陆东羿觉着姚简即夸张又可爱,他笑着说:“你不是真准备单枪匹马把商业间谍逮出来吧?”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要是没有间谍你不白干了?” 姚简正色说:“我没抄袭。” “那你可就错怪我了,我哪会那么想?我是说有可能你们撞想法了。以前我们学校设计院常有这种事儿经常发生。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交上来两份相似度90%的设计作业,根本说不清谁先谁后。” 她没说话,陆东羿用胳膊怼怼她的手肘,姚简才回过神来望了他一眼。看着陆东羿神采奕奕地眼巴巴瞅着她,姚简才默默扭过头,关上电脑闭掉电源,貌似他那不入流的劝诫有奇效般嗯了一声。 餐厅里陆东羿吃的尽兴,那侧服务生极有眼色地为他斟满葡萄酒。他说:“小简?” 心不在焉的姚简好像才回过神似地注意到身侧笑容满面的服务生。恰好屏幕此时亮起,陆东羿有时候特膈应自己百步穿杨得视力,他也不是打定主意偷看,凑巧瞥了一眼,恰好看到是公司安保负责人发来微信。 姚简看见微信眼睛才焕发神采,那股执着劲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办负责人在微信里表示最近没碰见什么可以情况,对方还煞有其事地推测,如果有商业间谍,那肯定是公司内部有鬼。 一晚上她心神不宁,还是放不下要亡羊补牢。 姚简是个莫名有责任感的女人,好似她必须罪责难逃才罢休。陆东羿有时候特喜欢她这点,有时候又觉着她特轴。 他安慰她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没必要这么抓着自个儿不放:“不还有B方案嘛,柳暗花明又一村。公司我说了算,我又没怪你,这些都是小事儿。” 姚简听罢同他四目相对,较真道:“这不是小事儿,这是我的心血。”过了半晌,回过头来察觉到自己语气有异,姚简才埋下脑袋,佯装无事地切牛排往嘴里送:“我知道了,这事儿交给你吧。” 她和陆东羿从来没红过脸,也从来没吵过架,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场面,姚简率先退后让步。 她这么说了,陆东羿也就以为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萍水相逢 直到他看见有下属把策划废案往她邮箱里传,他过去看,对方扭扭捏捏的就差捂着邮箱不让他看收件人是谁。这才明白这么多天了,乙方尾款都结了,她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儿呐! 尽管她说要把策划案被连根拔走的事儿交给他办,可或许是因为她乐意于刨根问题,又或许是她心里信不过他,她就信得过她自己。 这导致姚简对旁的大事小情都不咸不淡,一门心思就扑在诡谲离奇的商海沉浮里了。 陆东羿现在想起来,愈发觉着这几天姚简和他不论是聊天还是吃饭,其实都心不在焉。 他们之间头一遭吵架就因为这场姚简无论如何也越不过的坎。 说是吵架,更像是陆东羿在办公室里锁上大门,一通电话打去,把昨晚孤军奋战熬大夜的姚简给问懵了。 他问她:“策划案那事儿你还查着呢?”她装傻充愣回他:“什么策划案?” 陆东羿旋即气不打一出来。 “你别蒙我了!姚简你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有什么事儿你必须要瞒着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什么事儿都不值得托付么?” “我没这么想。”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俩到底算怎么回事儿?我想了解你,但我一靠近你,你确实也不躲,但你心里恨不得离我十万八千里,你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你把你怎么想的原原本本告诉我,这对你来说是什么根本做不到的难事吗?我要的多吗?” 其实她较真,陆东羿觉得没什么,就算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他也愿意跟着她一起找点儿麻烦。 他接受不了的是姚简永远那么神神秘秘的。他们没见几面就上床了,身体上是负距离的,但她和他心上的距离,好像从他们认识的头一天起就没变。 等了好久,只等到听筒那头姚简呼吸急促,像是无从解释般双唇紧闭。陆东羿自讨没趣:“算了,甭聊了。” 挂断电话后陆东羿向后一仰,倒在办公室皮椅里。面前是迭还未签字的合同票据,他望着那一串又一串铁索连环似的数字,脑中浆糊似的被搅成一团泥浆。 烦躁之下陆东羿大手一挥,那些纸片便像迎亲时分飘零在空的金箔,稀里哗啦地被挥出桌面,发出几声滞空后的响动。 陆东羿生闷气,胸中无名火高高涨起。 他把自己对她的有所求一股脑地倾泻而出,他认为自己要的已够克制,她要工作,好,他支持。她要较真,成,他妥协。她要什么,只要她张口,他陆东羿没有吝啬的时候。 面对姚简自知理亏的沉默,陆东羿往往恐惧大于心焦,他希望她说出口,她对他有什么不满要说,她不说,他怎么知道自己该怎么改?他不够尊重她?还是不够理解她? 可她偏偏咬紧牙关像个谍战时期的地下工作者,斧钺钩叉任由你威逼利诱也宁死不招。 她不说,其实就隐含着一层讯息,陆东羿感到胸口发闷,他隐隐约约觉着,姚简根本不在乎他理不理解自己,她对他无所求就根本不想让他改。 陆东羿感觉自己在她生命里好似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因此即便有错也无需修正,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他特失望。 打乱思绪的电话振铃不时响起,陆东羿皱着眉头看着这串陌生号码:“喂,哪位?” 润喉糖 再见到姚述是在一间日式餐厅前,低矮的榻榻米和他的身形煞是不相配,他出门透气迎面和久违出来散步的姚简不期而遇。 姚简还记得自己当天是如何落荒而逃的。 姚述对她说:“我去开车,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咱们好好聊聊,你到底怎么了?你能告诉我么?”他的手寒气森森,捧起她下颌时视她如珠如宝,小心翼翼地凝注姚简的双眸:“有什么问题咱们都能解决。” 他去开车,她想也没想跑了。 再见就是今天,姚简佯装淡然:“聚餐?” “是,”姚述温文有礼,他和她寒喧:“同事聚餐,不过局也快散了,我提前出来透口气。陪你走走?” 为表泰然自若,姚简点点头。 一路上他们时而寒暄时而相顾无言,路过了几条青石板小道,和一处与中学小树林肖似的自然公园。公园去年竣工,她听说过公园布局由他参与设计,姚述表现地内秀低调,面对姚简发自真心的夸奖释怀地笑。 她发现姚述的指甲照旧修理的平整干净,他的头发也短了。前些天她见他,头发高粱穗似地耷拉到额头。他还随身还带着滋养咽喉的润喉糖,薄荷清凉冷沁的气息从他勾起的唇角随风散落。 他也和她聊起她的工作:“我听说了,前两天警察局来人把你们公司一保安逮了,就是他卖了你的策划案?” 姚简有些诧异:“连你都知道了?” “这种事儿外传的速度特快,我还听说是陆东羿坚持要查的,”姚简看不清他的表情,姚述说这话的时候正打算将裹住润喉糖表皮的塑料包装随手扔掉,低着头分辨哪个是塑料制品专用垃圾箱:“他对你挺好的。” “他对我是很好,但我太爱刨根问底了。” 他眯着眼睛笑了下: “刨根问底听起来不大像你的风格。” 姚简沉了口气: “我喜欢在我能掌控的事情上刨根问底,这样的话最后无论结果如何,自己肯定不受伤。你要让我刨根问底找杀人犯之类的,我肯定就婉拒了。” 她说话时风轻云淡,实则牙根都在抖。她在适应过往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和姚述交心。 亲人之间就该交心,有什么烦心事儿她就该跟姚述谈,这是姐弟血亲之间的必修课。 世界上所有姐弟都是这么干的,他们几个月说不上一句话、见不了一面。但遇到什么无法独立解决的困难,总要相互帮扶。她身边很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总躲着姚述不是办法,她没法儿躲他一辈子。 姚述沉吟片刻,含着润喉糖,糖果中添加了金银花作药用成分,融化后泛着苦腥的糖水缓解了姚述的咽喉痛。喉管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恢复如初,他问:“咱们俩也算你不能掌控的事儿么?” 姚简不回话,他得逞似地一笑: “我随口一问你可别往心里去。”姚述说我跟你开玩笑呢,接着他隔了会儿问她:“他今天怎么没陪你出来?” “他在家休息。”姚简吊在嗓眼的一口气噎在喉管。她又撒谎了,陆东羿在警察局民警拘走保安那天就出差了,他神秘兮兮地一早飞往香港,大抵对她仍心存愤懑,他离开没和她讲,在香港的这些天也一句话没和她聊。 心灵鸡汤 “你们吵架了?” 姚简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用问,听也听得出你有心事。不论咱们俩是什么关系,我以前和你保证过的事情是不会改的。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都可以告诉我,别憋在心里,容易憋出老年痴呆。”他顿了顿:“多个人多条出路,好歹能帮你出谋划策一下。” 她说好,多谢了。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天色渐有暗意。姚述接了个电话,是组局的同事天南海北找他找不着,急得要他赶紧回来。 电话里同事执拗地要姚述出卖色相,撮合他和近些天刚取消婚约的老板侄女,好让他们这群打工仔跟着鸡犬升天。 姚述在那儿来一句怼一句地挤兑同事,说了两句气笑了似地捂住听筒,低声对姚简表示:“姐,我先走了,天还没黑我就不送你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摆手叫他快回去吧,说不定你也要嫁入豪门了。 他抿着嘴向姚简竖个中指:“没事儿吧你。” 她笑得更厉害了,顺势还他一个。 等到他转身,姚简忽然也压低声音叫他一声:“姚述!” “怎么了?”他再度扭过脸。 “下周我要去看淇淇,一起么?” 他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时间是否合适:“再说吧,下周我可能也得出趟差。” 姚述走远了。 大抵同事敏锐地听见女声,问她是谁?那天姚简听到姚述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姐。” 看吧,只要他们心照不宣作回姐弟,就再也毋需如屡薄冰。姚简开始笃信那些大街小巷口口相传的心灵鸡汤——只要努力就没有什么不可能,没有什么做不到。 * 过两天就是他生日,陆东羿无心大操大办,简洁到打算随手买根蜡烛吹灭了事。他的世界里有太多比没完没了的生日宴会重要的事儿。 下了飞机,专车已等候多时。 刚挤进半个身子陆东羿即声调冷酷:“上南豫。” 南豫正是姚简新居所在,他风尘仆仆地走又风尘仆仆地回来。头件事就是要去她家。 南豫住宅区的傍晚总是静悄悄地,高耸入云的楼层建筑矗立已久。连只蚊子都不敢误入禁地般沉寂异常,这种地方特别适合那些患失眠症的患者,除了沉闷便别无缺陷。 姚简在二十七层。 她睡着的时候才晚上八九点,脸上浅淡的粉底液还没卸干净,便一脑袋扎进沙发里昏睡过去。 陆东羿左脚推门进来就打了个喷嚏,发现她粗枝大叶忘记关窗。他皱着眉头走上前关上窗,重锁了门,随即松了松领结,领口系地极紧的领带勒得他缺氧。 路过沙发前他看了姚简一眼,她还是那么漂亮,身段尤其妩媚,长手长脚容姿清艳,睡着时才粘点儿娇憨气。 可他今天看她,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地别过脸,直奔卧室,神色冷淡地在衣柜里翻来找去,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但姚简还是紧闭着双眼,仿佛今夜有苦风,她和深秋恶战至筋疲力竭。 陆东羿牙根痒痒,脑子混沌,手里攥着他的西装和长裤,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里。 他今天是回来收拾行李的。 生日 s a nyesh uw u. vi p 这些天他掷骰子、喝闷酒、一掷千金,消遣到扶着门框吐地一塌糊涂,被安保架出夜蒲。陆东羿显然被自己吓着了,也被自己和姚简的这段关系吓着了。 他对这段注定看不到头的感情倾注了太多,回头想想,为什么呢?他非她不可的理由是什么呢?就因为喜欢她?他又不是没喜欢过别人,值得他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么? 宿醉后他开始思考,两天不到他就考虑好了。 陆东羿自诩自个儿是个果断的人,他打算果断地和姚简一刀两断。从此往后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舟,他们俩两不相欠。 衣柜开了又关,声响愈来愈沉。 她愈是沉默,他就愈感到心头有叁昧真火,烧得他从心口到舌尖全是灰烬。 他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 在一阵摔门声里,姚简才懒洋洋地歪了下脑袋,她蜷在沙发一角问:“是东羿么?” 他心里想:“别叫的那么亲,老子姓陆,叫陆东羿。”但他没说话,嗯了一声,继续生闷气。 至姚简从她那件腰部贴着两只对称口袋的裙装里摸索出块硬梆梆的红色塑料质感游戏机,他还在生气,双眼布满可怖的红血丝。 她眼睛都没睁,转了个身把脑袋埋进铺在沙发上的毛毯里,汲取着关窗后闷出的一丝暖意。本文更新在:po wenx ue12.c om 嘴里喃喃着:“给你的,你拿着吧。” 走到她身旁那段短路拢共只有十来步,陆东羿走地双腿灌铅,好似不受控制般在心里止不住地埋怨姚简——埋怨她刨根问底,埋怨她没听懂他每句话里的弦外之音,埋怨她和他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埋怨她连句真话都不讲给他听。 这十来步里,他有太多可以向她兴师问罪的话。但陆东羿才一靠近她,看见姚简没事儿人似地躺地全无防备,他就把那些恼她怨她的话抛诸脑后了。 陆东羿深呼一口气,他心里想你他妈的特贱,陆东羿,你他妈的命里缺她么? 和她在一起,陆东羿总觉着自己特贱特倒贴。 他拿起她放在小腹旁的游戏机,机体模样怀旧,还保存着姚简的体温。 东西是她从鸽子笼似的旧货市场里一间一间地走,走了两叁个小时才找到的型号。 陆东羿冷哼着笑笑,他没那么好哄,姚简把他当初高中的纯情小鬼了,一台游戏机就能打发收买。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游戏机,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款模仿超级马里奥的山寨冒险游戏,玩法简单的近乎弱智。 随随便便打个通关,画面跳出一行像素小字:“生日快乐” 他眉眼一蹙,游戏机屏幕上的画面又变了,变成一段长约4分钟的录像。姑姑在餐桌上如数家珍提起的那几个名字在屏幕上排着队地给他送祝福。 姚简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他曾经的狐朋狗友为他录了一段简短的庆生视频。那些人什么德行他都熟悉,天生的吃软不吃硬。他能想象到为了这叁分钟不到的视频,姚简要点头哈腰地说多少句谢谢。 躺在沙发上,姚简呼吸平缓,半梦半醒中忽而感到腰部被双手环住,陆东羿什么话也没说,紧紧地拥抱她。 他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她说我告诉你了还算什么生日礼物,末了她说生日快乐东羿,和你认识时间也挺久了,我还从来没送过你东西。 她从他怀中坐起身来,他的胳膊还执着地紧贴着她冰凉的小腹,姚简刚要说话,她想说先松开我吧,我有点饿了,想去厨房煮面。忽然她听到陆东羿说了句什么,她猛地清醒过来。 他再次重复一遍,口吻前所未有地认真。 “小简,我特别在乎你。只要你愿意,咱们这个月就办婚礼。你嫁给我吧,我这句话说出口就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陆东羿,觉得他感动地太轻易。婚恋嫁娶的人生大事于她而言也太过简单,简单地易如反掌。 E.T * 久久不散绕柱如雾的消毒水是属于医院的标识,在鼻腔里刺鼻地冲撞着,姚简在医院宾至如归,如同出入家门般习惯成自然。 那年寒假她和淇淇一起看了好莱坞的鸿篇巨制,讲几个小孩儿不顾一切地保护单枪匹马闯入地球的外星人,片子叫《E.T》。时至今日创意已不再新鲜,但姚简始终会在闲来无事时重温。 淇淇被感动地泣不成声,她则装出一副大姐派头,边偷偷抹眼泪边说甭哭了,E.T又没死。 她坚如磐石一条铮铮好女,耍尽威风表示自己刀枪不入,哪怕是高中被冰球杆险些砸成智障也没皱一下眉头。 她自认为自己不到必不得已,鲜少涕泗横流。 学着那些美国小孩儿给E.T讲故事,她也和淇淇讲故事,她讲自己养死了一盆香雪兰,她说自己不如她,以前淇淇养过多肉,养出满池荧色。姚简则百草枯死也,养花养草免不了要诛了那些倒霉植物的全族。 临走前,姚简突然想到自己又险些忘记把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挂在淇淇床头。 从医院长廊走回淇淇病房前约莫几百米的距离,她走地步履轻盈,身侧几个护士却捧着病历单生死时速般奔跑,像受什么召唤匆匆同她向一个方向而去。 某间病房里有病人突发性持续抽搐,病人虽没有癫痫史,但出现了呼吸衰竭。 姚简听到病房的具体号码,猛地心房被银针刺痛一下,紧接着她也跑起来。诺大医院人流攒动,仿佛分走了姚简的氧气,她感到胸口堵胀,心脏随时要冲破血肉撞破胸膛。 当姚简手脚冰凉地冲进淇淇的病房前,看到她的小妹妹正由几个身强体壮的护工抱进加固滚轮的平板车,顿时她疯了般向后垫了两步让出出口。 望见平板车和自己擦身而过。 平板车的滚轮声挥之不去,像划在她暴跳的血管前,血液逆流,冲刷着她被搅成一团乱麻的头脑。 姚朝伟和李继红在两个小时内相继赶来,像每个爱着自己孩子的父母一般将过往恩怨抛诸脑后,在淇淇的手术室门外冰释前嫌抱头痛哭,姚简也站在手术室外,不过她站在长椅旁的阴影中,一半的身体淹没在无边的晦暗里, 她听到难以忽略的哭声和自己的心跳声,那是很平和很缓慢的心跳。姚简从阴影中走出,上前安抚李继红,又扬脸用眼神示意手足无措不发一言的姚朝伟,表示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爸妈,淇淇现在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我已经问过大夫了,她这种情况在其他病人身上也有过,他们处理这种情况很有经验。” 姚简表现得异常冷静,仿佛她能不为所动,始终坚如磐石:“吉人自有天象,你们放心,我在这儿呢。” 她是长女,必须比任何人都坚韧,尤其在这一刻,她甚至是她父母的家长。 姚简说天快黑了,我去买水买饭,你们一定要吃东西,这种时候是最该保存体力的时候。 失重 医院B1层的便民食堂已过饭点,风卷残云后的自选盒饭空余残羹,她只好来到隔壁便利店拿起几瓶矿泉水和两迭色彩鲜艳的丰盛便当,由店员微波。 盒饭在微波炉里转圈,在这空档姚简终于有时间再度重拨号码。她在心底默念:“接电话……接电话……”便利店的镜子映照着她憔悴的面容,百毒不侵似的紧咬嘴唇,直到对面熟悉的女声不带感情机械地重复着: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姚简挂断电话,微波炉叮声响起,她接过便当刚要说谢谢,忽然口中铁猩气息森然泛起,才发觉被咬破的唇肉冒出汩汩鲜血。 她茫然地含住自己的下唇,站在便利店门外,短暂地用掌心遮住自己的眼眸,让鲜血在舌尖肆意流淌,要打喷嚏般鼻尖发酸。 彼时姚述放空心绪,在失重中穿越云层,山川湖泊尽收眼底,他即将前往南国出差,飞行模式下的手机静默地躺在裤装口袋里。 * 等到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已是第二天凌晨,凌晨时分的机场仍旧人流如织,他在嘈杂的探亲寒暄声中堵住一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清姚简说的话,她告诉他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姚述乘最早航班回来,下了飞机直奔医院。浓稠的夜色下连医院都静默地沉睡,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死寂。 他向手术室方向奔跑,步履沉重地在地板上留下拖沓的闷响。 手术室外他看见姚简。 她睡在医院不锈钢质地的联排长椅上,长椅上薄如蝉翼的坐垫是她唯一可用以取暖的东西,姚简蜷缩着像要把自己缩进长椅的缝隙里,眉心警惕地蹙着。 只要有人靠近,姚简便惊醒,在朦胧中眯起双眸,她首先望见姚述剪短后反而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是他蹲下身来与她对视。 姚简抹抹堵在内眼角结痂似的颗粒,双眼并无肿意,她遵守了对自己的承诺,要坚强不要哭。她平静地和他讲述电话里没来得及说的来龙去脉。 大夫告诉她,淇淇的大脑神经在长期卧倒的漫长病涯里日趋受损,引发了癫痫及其后遗症,这对植物人病患来说并不罕见。 她安慰似地将面颊凑向他砭人肌骨的身体:“没关系,大夫说淇淇已经脱险了。” 姚述没有看到李继红和姚朝伟的身影,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已不敢怠慢地去照顾被医生从鬼门关扯出的淇淇。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做手术,大概,”她看了眼手术室外墙的钟表:“半小时前手术结束了,很成功,是虚惊一场。”她双眸扫过他薄薄的外套,只一眼就明白他刚才一定是在飞机上,收不到她的夺命连环call。 善解人意、懂得换位思考的姚简对自己的弟弟抱有无限的理解。她不能怪他,她也不能对他有怨。姚述是她的家人,他们要相互扶持,她要更懂事,更像一个姐姐。 姚简挣扎着站起身来,睡得腰酸背痛。 梦呓 她很坚强,坚强地像一潭死水。麻木地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她要走去哪儿,可能是去缴费。但她不和他再说什么了,他只看到她瘦骨嶙峋的后背,姚简的婴儿肥无影无踪,瘦的凹陷的脊骨像深深的一道疤痕,沿着腰背的曲线划下来,剖开心脏。 永远张牙舞爪的姚简成年后变得格外的安静。姚述慢慢的靠近她,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害怕惊动她似的,他把手掌轻轻地悬在半空中,与她那道凹陷的背沟若即若离,最终将她从背后揽在怀中。 她的声音像梦呓,又像自言自语。 她拍拍他坚实的手臂:“没事儿了,姐姐去缴费。”僵硬地挣脱一下,却发觉他揽得太紧,她无从逃离。 “放开,”她这时的声音还很柔和,在挣扎几下都无法挣脱后,姚简的声音才显露出一丝难以矫饰的震颤,撕裂着她的压抑、忍让让她的声音开始扭曲变调。 姚简气得发抖,她重复着:“放开!” 他才放手,姚简即困兽般转过身,脖颈青筋暴起,面颊涨红地推搡他。 “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姚简困顿饥饿的时候,哪怕她使劲浑身解数,耗尽气力其实也无法与姚述的力量匹敌。但她轻飘飘的推搡却像在姚述胸膛爆发出几道鼓点似的伤疤,他被她推地一步一步向后退。 他说:“对不起。” 姚简摧枯拉朽:“为什么不接?”胸膛狂躁不安地跳动着,她推,他就向后退,到姚述不再后退,姚简已不知不觉双眸模糊,几乎要看不清他所在,泪珠含在眼眶里打转。 他说:“对不起。” 粘起的唇在震荡和绞痛下,失去知觉似地阖动:“我问你为什么不接!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姚述骨节坚硬的手掌指节发白,指尖寒流滚滚,靠近时砭人肌骨,肌肤相触间却莫名升温。一呼一吸间风尘仆仆的寒气,都随空气灌入她因缺氧而窒息的鼻腔里,缓解了她钻心的偏头疼。 他说:“你肯定很难受。”腹中空空如也的姚简风中残烛般轻轻一拉,就遁入他怀里。 只这一刻一败涂地,姚简嚎啕大哭。 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她无能为力。姚简面对姚述时往往倾泻了自己所能想象得到、所能表达得出的最浓烈的爱憎情仇,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地成熟稳重,富于担当。 唯独在姚述面前,她无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众人所仰仗的成年人。 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她视姚述的按时出现为一种理所当然。 他不可以迟到哪怕一分一秒。 即使超级英雄漫画里来自外星的氪星之子也无法随心所欲穿越时间,她偏偏要他能做得到。她要他在她无理取闹时,也要理解她,不准放弃她。 她要姚述像他现在这样抱紧她。 将面颊贴在他沁有南国余香的外套前,姚简声嘶力竭,急促失控地涕泗横流,忽略了医院大门外有人呆立。 匆匆赶来的陆东羿接到李继红劫后余生的电话,他赶来时不要命般连闯两个红灯,来不得找停车位,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就停在医院拐角处,甚至来不及顾忌是否还能开出拐角。 透过窗明几净的大门,他看到姚简在姚述怀里嚎啕。 陆东羿麻木地望着,他没见过姚简有过此般失态,也不知道她哭起来其实会不顾形象的撕心裂肺。 他望着这对姐弟旁若无人的拥抱,眼里除却彼此外皆是空物。直到他离开,从始至终,他们连一眼也没看他。 玻璃壳 陆东羿和姚述从未单独见面,今天还是独一遭。 他的酒肉朋友中有些思想跑偏的已婚男人,轮番为他的终身大事出馊主意,但他们不成器的建议中有个主意不算太坏。 陆东羿想和姚简长长久久,就必须找她的骨肉同胞做军师幕僚。传承小舅子与姐夫同仇敌忾的优良传统。 需要提前订位的餐厅志趣高雅,窗外雾气滂沱,从中线能够俯视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在此处向下望去,一切纷纷扰扰都沙砾一般微不足道。 陆东羿还上学时就喜欢在这儿逍遥,在这里能获得令他痴人入梦似的平静。 来人装扮简单得体,在小提琴悠扬的琴声中,陆东羿开门见山地通知姚述,他和姚简即将举办婚礼。 “姚简没告诉你吗?呦,这可把你当外人了。我们俩这个月就结。二十九号是个黄道吉日,已经大师算过了,宜婚娶,尽管我不信这些个封建迷信,但该在乎的,任何一样我们俩也不能比别人差。” 隔着高脚杯透亮的玻璃壳,陆东羿眉目潇洒,佯装细品红酒,望着姚述霎那间血色全无的面颊,心满意足地将酒水一饮而尽。 姚述对他说:“恭喜。” “就一句恭喜么?你怎么一点儿也不为你姐开心?你不怕她所托非人?”陆东羿刻意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又摆出那副势在必得的姿态,像他当初对付姚简看见翡翠就发昏的娘家人。 “我今天叫你出来就是希望咱们俩能互相了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姚述摇摇头:“没有。” 陆东羿抬眼看看他,这也是他头一回凝注姚述的面颊,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令陆东羿偏执地想:他们姐弟俩一点儿也不像。 陆东羿于是不耻下问:“你没有,但我有想问你的。我听说姚简是岳父带着,高中的时候你们俩就分开了,你们俩是不是感情不太好?” 姚述也小酌一口面前入口柔滑的红酒,他笑着回问:“姐弟之间应该有什么感情?”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陆东羿举起刀叉切开表层熟透内里却渗出腥水的肉排,他也摆出笑脸,眼底却生硬地全无笑意,唯有刺骨阴霾的窜向眼眶:“以后别不分场合地找你姐了,她是有夫之妇,传出去难听。” 姚述拿酒杯的修长手指停留在杯口,他一言不发,过了半晌陆东羿才听到他再张嘴:“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口吻光明磊落,令陆东羿着实失望。 自从姚述坐到对面以来,他就希望姚述束手束脚,最好拘谨地像被猫逮住的耗子,大气不敢喘。看姚述全无悔意,陆东羿气极反笑,笑声阴恻恻地令他自个儿都一阵恶寒。 “姚述,我还能跟你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聊,是因为我大度是因为我不计前嫌,你别以为我是怂了想跟你举白旗。我警告你,我是想把影响降到最低,姚简和我在一起了,这句话你听不听的明白?我们俩以后是一个家庭,她过去怎么样、和谁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不深究。” 陆东羿极力想表现地风淡云轻,可话到最后,语气中的愤怒已溢于言表:“别给脸不要脸,我他妈恨不得活剐了你。”唯有这句话才是完全的肺腑之言,如果切牛排的刀叉再锋利些许,他说不定已经提刀和姚述决一生死。 固若金汤 姚述的眼眸幽深静谧,讳莫如深地看着陆东羿在他面前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姚简未婚夫字里行间的怒意,已令姚述认识到一个事实:“哦,你都知道了。” “我他妈当然知道,别把我当傻逼!”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东羿大手一挥从合体熨贴的西装口袋里攥出一张照片,把照片“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惹来周遭几对体面男女的侧目,连小提琴家也注意到此处骚乱,眼神飘忽地像陆东羿一桌瞥。 高分辨率的微型相机拍下的照片,清晰地清晰,即使是地下停车场也能稳稳对焦,照片里两张双唇厮磨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 只看一眼照片,陆东羿牙齿都在打颤,他感到腹部排山倒海,阵阵恶心再度涌来。 他姑姑雇佣的私家侦探炒股炒的满头绿光,卖房赔钱也堵不住财务窟窿。无奈之下拨通陆东羿的电话号码,拿着他未婚妻的出轨证据来和谈。私家侦探说他有职业道德,客户的隐私绝不是他拿来评价的谈资。 但陆东羿看着私家侦探畏首畏尾的糗样儿就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肯定在想:“我从业十几年来在捉奸届混得风生水起,但还没碰这样的事儿,亲姐弟。” 飞往香港的前夜,辗转反侧的陆东羿凌晨拨回电话掏钱买下底片。 为了名誉?为了脸面?私家侦探管不着陆东羿的所思所想,他拿人钱财自然替人消灾,从此闭嘴绝口不谈。 餐桌上陆东羿语气阴沉: “你别以为我开玩笑,你比她小几岁,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先开始的,谁提出来的,不管是谁,到现在也得断了,我说的是彻底断了,别到时候大街小巷都传你们那点儿破事。” 陆东羿千思万想想不到那个让姚简午夜失眠的奸夫是姚述。他来前希望自己风轻云淡,但风轻云淡的反而是被捉了现行的姚述。 “既然你都知道我和姚简是怎么回事儿了,那你还指望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反应?”姚述神态自若,冷静地近乎淡薄,但他的冷静让陆东羿一阵恶寒,陆东羿觉得他肯定是疯了,只有疯子才能如此恬不知耻。 冷静反而显得姚述出离地狂热:“你在我面前,不是我未来姐夫,是我情敌。你指望我低声下气求你别把照片传出去?还是跟你发毒誓再也不见姚简?你觉得这两样我做得到么?” 他笑了一下:“你警告我?你凭什么说你要警告我?你和姚简认识多久,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我明明白白把话摊开了和你讲,论时间论感情,没有任何人能在我这儿取代姚简。” 陆东羿攥着拳头敲在桌面,这下引来更多人侧目,甚至有熟人分辨出陆东羿的身影。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听到姚述嘴里连名带姓的叫姚简都胃部痉挛直要干呕。 “你扪心自问,这世界上还有几个人能做到我这个程度?我跟你们不一样,这个社会需要正常人,也需要人改过自新。你就这么扣着她,到时候不出问题我跟你姓。” 姚述打断他的话,他拒绝陆东羿揣摩他的想法:“我从来没打算扣着她,我希望她幸福,” 他再提到她心口一颤,平静的狂热荒绝地在将他分明的眼白涂成猩红色。他病态地说:“我爱姚简,我这辈子只爱她。” 他说下去:“但我现在很怀疑,姚简和你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幸福。你想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拍的?是我强吻的她,她那时候已经和我分了,她说她想要一个安稳的家。我们俩的事儿在这天起就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 你们刚订婚那阵我承认我缠过姚简,但在我眼里她开心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她和我在一起不开心,我被甩了,再也没有死灰复燃那么一回事儿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爱你,但我知道她确实不爱我。” 他们在淇淇病房外分手说再见,姚述刻骨铭心地见过她如何努力成为一个好姐姐。他终于相信她不爱自己,他们之间从不应当有始乱终弃的男女之情,只有手足亲情最为固若金汤。 他不该再给她添乱。 满城风雨 “这些照片你就算是大街小巷贴满了,贴到我家门口我也没有顾忌。但我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干,姚简脸皮薄,她受不了。我得在乎她怎么想。如果你用这些照片传出满城风雨,你让她难过了。陆东羿我可以清楚告诉你,我会跟你耗到底。” 话说完了他也没有继续赔笑的必要,姚述抓起外套离席。 陆东羿呆坐在席,愣了几秒钟,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矢在弦上追了出来。轰隆呼啸的狂风火辣辣地抽在陆东羿脸上,他感到全身的血液尽涌到拳头上。 “姚述!”姚述才转过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地踉跄,鼻尖霎时被鲜血染红。瞬间足以麻痹心灵的痛觉集中在鼻骨。 他捏着几乎被撞歪的鼻梁,仰天吸了两下,感到呼吸闭塞。踉跄着扶住花坛围栏,待到血液稍微凝固,旋即抡圆了手臂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了陆东羿左脸颊。 两张俊美的脸庞不时面目全非,两人扭打在一起。被几个餐厅工作人员分开时姚述吐出一口梗在舌下的鲜血。陆东羿也踉跄地在餐厅外喷泉前弯着腰,额头眉心鲜血横流,青紫的淤青遍布鼻柱与眼眶,铁锈味儿湿漉漉地弥漫在空气中。 光论打架斗殴,陆东羿比不过姚述,可见衣着光鲜也不过衣冠禽兽,气急败坏时都要做困兽之斗。 “别打了别打了——”亘在他们中央的年轻服务生去年刚毕业,长得高高大大,手忙脚乱地分开他们,慌忙中都忘了该拨110还是120,才拨出一个“1”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服务生飞转过头,眼见鬼魅似的血色水雾染红了喷泉一汪碧色,心里咯噔咯噔地狂跳,唯恐出人命。原来是陆东羿才恢复点儿体力,便猛地冲向姚述,拦腰截住姚述往波浪边的大理石喷泉上撞。 陆东羿攥着他的领口,他声嘶力竭地冲他吼道:“操你妈的姚述!你问我凭什么?我问你,你凭什么?!” 指节侧面血流不止,陆东羿对此不管不顾,他只顾着目眦欲裂和姚述四目相对:“那他妈是你姐!” 像被陆东羿的提醒刺痛了,姚述双眸呆滞,行尸走肉般空洞。 陆东羿还欲打下一拳。 姚述不还手了。 好在陆东羿被人扯着胳膊,惶恐地分开。 来接陆东羿的是他家族兢兢业业的老管家,把陆东羿塞进车里时,管家和那个初出茅庐的服务生都松了口气。他们都明白,再这么下去准得闹出人命。 刚上了车,保持隐身的父母便一通电话打来,劈头盖脸痛斥陆东羿给家族丢脸。餐厅里有位姓郑的熟人和陆家有十来年的交情,看到陆东羿这般体面尽失,赶忙打电话叫他父母来清理门户。 陆东羿闻声啐了一口。 “叫那姓郑的老不死早死算了!你问问他是打算继续在我背后嚼舌根,还是让我告诉他老婆,他今天带着他情人光明正大幽会?看看是我不要脸还是他太要脸!” 那边父母听到他口出狂言,不自觉地惊诧万分,他们搞不懂是教育的哪环出了问题。 陆东羿以往胡作非为他们倒也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最近愈发无法无天,先是婚恋嫁娶随心所欲,现在又是众目睽睽下与人大打出手。他们家的脸面已被丢尽了:“陆东羿!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一直就这样!”陆东羿感到器官处呛着什么,耸着肩膀扶着椅背猛烈咳嗽,终于咳出一口血腥,像把自己的怨戾都咳出喉管般,他不容置否地冲着父母说道。 “还有,你们也甭叫人查姚简了,我就说这一遍——不许查她了!我跟她没关系了,她是死是活跟我一毛钱关系没有,我跟她吹了!” 血痂 fu ta xs. co m 姚简来时姚述已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走在回家路上,路灯将他的面容映照地轮廓棱角分明,用清水冲洗后,眉骨与鼻骨处只余几道结痂的血痕,在他清隽俊秀的脸上平添几分惊心动魄。 方才姚述的手机在扭打中掉落,有服务员帮忙捡起,正巧姚简打来电话,听闻他和人打架,她赶忙开车前来,一脚刹车踩在姚述身侧,她额头冷汗涔涔,冲着麻木地向回家方向走去的姚述敞开车门。 “上车。” 姚述弯下腰,腰侧方才撞在喷泉边缘,此时还隐隐作痛,看到姚简来接他,他先是怔了下,旋即做错事般低下头颅钻进车里,小心翼翼地系好安全带。 “对不起,你的婚事好像被我搅坏了。” 姚简蹙眉,感到莫名其妙:“我的婚事?” “咱们俩过去的事儿陆东羿都知道了。他姑姑雇的私家侦探,查出东西以后提前通知他了。” 闻言她眉心蹙得更紧了,片刻过后她说:“我先带你去医院。” “没必要,这都是小伤,一会儿去药店买两贴邦迪算了。” 他扯开个勉强的笑容,嘴角绷紧的伤口再度开裂,姚简担忧地从头到脚扫过他,随即穿过几条马路交叉口,带他来到夜晚照常营业的医院。 她带他又是抽血又是化验,又是拍X光,恨不得在医院给姚述做好全套体检,他只好如姚简所愿去宽慰她的疑心病。 拿到X光片后,大夫看着检查结果,表示目前姚述鼻骨轻微骨折,但并未出现错位和畸变。回家按时服用内服的镇痛药、敷外用的药药,好好休养便万事大吉。更多免费好文尽在:rous huwu2.co m 他坐在医生办公室矮小的板凳前,长腿局促地并拢,闻言刚想扬起脸孔笑着表示自己不过小伤:“放心了吧?”却眉眼一滞,望见姚简双掌并拢指尖贴近眉心,闭着眼睛嘴唇发颤地张阖,默声说谢谢。 她不信基督不信神佛,除了大夫外,想要感谢甚至不知还该感谢谁,只能笼统地说谢天谢地。 姚简把车开到他家,当然,那也是她的家,跨过几十节青苔色的台阶,她在此处度过了她的少女时期。 打开房门,怀旧气息扑面而来。 摆设、陈列,好像什么都没变。 扶姚述在餐桌前坐好,她站在他面前捧住姚述的下颌替他敷药。动作从未有过的轻柔,羽毛一样令姚述鼻尖发痒。 活血化瘀的药膏质地冰爽,牙膏般糊在他眉骨与鼻梁前,姚简大包小裹买来几支不同品牌的药膏。一看就知道她不大会照顾外伤患者,不知道药膏这种玩意儿,从一而终用一种牌子效果最好。 待到处理嘴角结痂的紫红色血瘀,姚简便不敢用手了,抽出单只塑封的棉签蘸取黄药水为他消毒。 棉签在他嘴角边缘翻滚,药水在肌肤表层刺痛地泛起白泡,姚述条件反射努努鼻翼,鼻子肌肤皱起。 姚简旋即停下动作,她眼眶睁圆问道:“疼么?”姚述摇摇头。 近在咫尺的姚简丝毫不敢疏忽地一寸一寸用棉签刮去排出唇角表层的毒素。间隙偶尔问他:“疼么?” 他都说不疼,但莫名鼻酸。 磁铁 她离得太近难免令他感到煎熬。和谁打架对姚述来说其实不打紧,唯独和姚简,黯然销魂般辛酸。 药已上得差不多,姚述双眸紧闭呼吸磁铁似的,吸引她鬼使神差地将松开姚述下颌的手,放置在喉结处。 姚简轻轻抚摸他的喉结:“疼么?” 她得知他失声那天一夜未眠,她想他一定很疼。 姚述睁开眼睛,这才望见她满眼噙满心疼。 霎时间他眼仁僵硬地一动,不时已双眸雾霭茫茫。姚述苦笑着将她双手握紧,摩挲时的触感令姚述鼻酸。 他静默地摇摇头:“别,我这人特容易误会。” 姚简吸吸鼻子:“没事,我就是……”下半句戛然而止,她还未想出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失态,只得将话头尴尬地搁置一旁。 姚述伤病未愈,艰难地佯装生龙活虎:“你吃了么?”说罢伸手拉开橱柜找食材。 “吃了。”她话虽如此,然而饿肚子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响起。 “我煮点儿汤,你吃完我送你回去。” “你还记得我家在哪儿么?” 姚述挠挠脑袋:“忘了,”他又灵机一动:“但你可以给我指路。” “这儿就是我家。” “对,这儿也是你家,你要是今天想在这儿住,一会儿喝完汤我找个酒店去凑合几晚。” 姚简秀眉勉强舒展,唇角艰难地挤出笑意,和他开玩笑似地:“你躲我?” “姚简你别这样。”姚述低头破开鸡蛋,指节一时用错了力,不小心打散了蛋浆,下锅时蛋液在沸水中混沌地散成一片。打开抽油烟机,轰鸣的运作声便掩盖了两人微妙的呼吸。 餐桌处的几只椅子有高高的椅背,她却把自己缩成一团,低头用汤勺舀蛋花汤。 桌面上两碗汤,姚述纹丝未动,姚简便已狼吞虎咽地扭起汤勺埋头喝汤。 汤汁里像滴了过量的盐分,入口苦滑。 她面颊泛着红晕,似有水珠滑进汤碗。 姚述心里猛地一揪,抽了几张纸递给姚简。姚简则视而不见,低头不语地舀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汤。 他只好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腕撬开她的手指,抽走姚简手心中攥地死死的勺子。她扬起脸,脸颊上挂着两条断线的泪痕,她说你把勺子还我,我正喝着呢。 姚述以为自己又不明不白地把她惹哭了。 半是心疼半是无奈,他不由分说地又抽出几张纸巾给她给她攃鼻子、攃面颊。 姚简仿佛感到难为情,刚开始还止不住地躲,他攃了两下,她便缴械投降似地渐渐不躲了。扬着面颊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望着他,然后将脑袋靠近他的手掌心,像要躺进他掌心带来的暖意里。 “姚简你别这样。” 他再说一次,但她充耳不闻向他缄默着靠近,双手几乎要环住他的腰。 姚述拉开她。 他苦口婆心地劝导她,他们不能再恶性循环下去,他承受不了她再一次的若即若离,他握着她的手,攥紧被汤汁烫至发热的手指,像攥紧他最最珍惜的和她过往无数云烟缭绕似的回忆。 左眼下方神经性地跳,他几近恳求般希望她离开:“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再来一次到最后你还是会走。” 他说:“我希望你幸福,我能做到的都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为了你我也做了。” 姚述觉得很不公平,他那么爱她。 姚简的回应却只有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噙满泪珠的双眸凝注着他的喉结,扫过他的双眼,她一字一句对他说:“姚述,你抱抱我。” 飘带 她一句话,姚述丢盔卸甲。 她穿着易解的系带裙,姚述弯下腰手指发疯似的一捻,便要令姚简衣不蔽体。姚简忽而捏住他的手背:“你还伤着呢,等你伤好了再说。” 在马来西亚飞往国内的航班落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知道他受了伤,她好八卦的同事们迫不及待地向她推荐润喉糖。 他们问她,你弟弟的嗓子到底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到难受,但心疼是种生理反应,毋庸置疑。 说罢姚简将姚述推回椅背,蹲下身来解他的腰带,腰带金属扣摩擦的回响划破静谧的夜色,衣料滑落的沙沙声响纷至沓来。 看着她褪下自己的裤子,将迫不及待弹出的欲根握在手里,姚述喉结不能自控地滚动,呼吸随之泛滥。 低下头去的姚简如渴如饥地吸吮这根欲棒,开发出口交的性癖,有好几次嘴巴酸涩也不舍得吐出,满涨地充实腔壁。 与做爱截然不同的快感在她口中律动,预感他要射了,舌头顺着肉棒的轮廓转动舔舐,滑软的舌头呈内凹状,喉管泛起热气腾腾的焦味儿,催情般令姚简身体发暖。 她鬼迷心窍地将肉棒吐出用手掌攥住冲天花板方向抬,从根部向上舔舐,手舌并用,同样暖烘烘的掌肉包裹着盘亘在肉棒棒体前凹凸不平的青筋,上上下下撸动。 随着肉棒在手中明晃晃地涨大,白浊石楠花的气息荡漾在马眼上方,姚述从齿缝中发出的低沉瓮声,磨人地碾过姚简的下腹。姚简用舌尖抵住马眼,打转地舔舐挺翘的伞状冠,两叁秒后忽而极快速地皱皱鼻子,舌尖被突如其来地浸成白色,有些飞扬的精液“噗噗”地射在她脸上。 抽油烟机轰鸣的运作声淹没了她粗重的呼吸,他弯下腰扯开她裙装腰侧那条碍事的飘带,霎时间春光乍泄,姚简被他横抱到房间。 姚述的房间陈设完好如初,她还记得在他书桌抽屉的夹层里,有两张边角破损的电影票。 当年历史老师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教学妙招,一拍脑门,要求班级施优生带差生制,美名其曰互帮互助。姚简成绩虽然算不得名列前茅,至少不算名落孙山,正正好好卡在半山腰,混了半个优等生的虚名。 分给她这个优生的徒弟是新进转学生,时至今日姚简只记得同学姓李,小李同学沉默寡言,在第叁次历史模拟考后成绩鲤鱼跃龙门,被历史老师划到优生那栏。 但她和小李同学的情谊并未止于此,某天小李替代身体不适的历史课代表发作业,捧着成摞的作业本一张桌一张桌地发。 发到姚简,她捏着作业本翻开老师评价那页,才发现夹着两张电影票。周六盈日影院下午2点场的再映引进片《泰坦尼克号》。 姚简对这类死了都要爱,爱得死去活来的剧情不是很感兴趣,她更想回家点开澳门赌场赞助的盗版网页,看楚原分上下两集拍的神魔侠客片。 但架不住小李同学盛情难却,放了学就怯生生地跑来找到她,同她解释:“谢谢你帮我补习,我想请你看个电影……4点放完天还没黑,正好回家吃饭。票就放在你那儿吧,我说我找你补习,要不然我妈不让我出门,等到了电影院你再把我那张给我。” 小李同学说我还没看过《泰坦尼克号》,求求你陪我去。 姚简满身侠肝义胆,帮人帮到底地答应了小李。小李千恩万谢地去赶回家的校车,正巧和姚述擦肩而过。 彼时姚述背着双肩包,原本靠在消防栓前等她放学,看见姚简和个男孩儿手足相抵肩并肩挤出班级,顿时直起脊梁,眉目警惕。 “那人谁啊?” “还能是谁,我同学啊,”姚简满面春风好不得意,把电影票往姚述面前扇风似地甩:“人家周六请我出去看电影。” 电影院 姚简乐于把自己打扮得体面漂亮,无奈囊中羞涩,家长又不鼓励她一颗爱美之心撒了欢的臭美。这导致姚简一旦要出门见人,就要在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衣裳,换来换去看哪件都不顺眼。 姚述双手交叉在房间里看书,偏偏姚简房间哐哐作响,他烦躁之下问道你有完没完?姚简却气喘吁吁忽然闪现到他门前,换上套色彩鲜亮的牛仔套装问他好不好看? “你不是就去看个电影么?这么重视,我在屋里都能听见你把衣服换来换去。” 她逞强好胜:“那当然,出门又不像在家——” 客厅里李继红正在织围巾,接起响了叁声的电话听到电话里有个小孩儿哭哭啼啼,于是李继红斜着身子叫停了她和姚述的唇枪舌战:“姚简过来,你同学找你。” 姚简接过电话,那边哭得稀里哗啦:“姚简我去不了了,我姥爷住院了,我现在在换衣服一会儿我就去医院了。你找人陪你去吧,等回学校了你给我讲讲剧情。” 姚简听地呲牙咧嘴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学着楚原电影里那些个顶个倒霉的杂牌剑侠,有求必应地满口答应下来。 她说你放心,我肯定去看。 说罢挂了电话,随即扒着姚述房门,满脸谄媚逢迎:“亲爱的姚述同志,你是否愿意陪你已经换好衣服的姐姐前往盈日影院共赴一场泰坦尼克呢?” 他站起身来,眸子微眯冲她一笑,旋即收起笑容啪地关上门。 “没门。” 他说泰坦尼克上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姚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拳头砸门:“喂!这么绝情?别怪我以后翻脸不认人,姚述!哎呀我求你了行不行,要不然票都浪费了……” 她软磨硬破地半威胁半撒娇,像个执着的精神分裂,不愿意一个人在电影院蹉跎。况且她知道自己看电影爱犯困,尤其看爱情片,轻则打瞌睡,重则睡它个昏天黑地。甭说记住剧情,说不定都记不住人名。 “切,你爱去不去!我找我们班长去了,我找他他肯定去。” 说罢姚简扭头默数叁秒,门扉果然啪地破开,姚述侧睨着她的面颊:“现在走?” 此乃萧十一郎亲传秘式——破釜沉舟的激将法。 她知道姚述看不上她们班班长,学校里小道消息传得铺天盖地,他们都说低年级的姚述差点儿被揍是因为他姐同班班长指示。 和班长厮混不亚于里通外国的卖国行径。 若不是万不得已姚简也不会祭出昏招。 慢悠悠赶到影城,离开场还有半小时,检票员扶着眼镜将票根往后一翻,随即递还给姚简:“您好这不是我们影院的票,我们这是盈日影院总店,您的票是盈日影院黄河路分店。” 姚简啊?一声从检票员手里接回电影票,这才看见票根背后有行括号里的小字“本票盈日影院黄河路分店当天有效”。她在心底叫苦不迭,心想我一世聪明怎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身侧姚述问她:“还去么?” 她咬咬牙,去。 不再不紧不慢,姚简拉着姚述火急火燎地坐上公交车。发誓要让人生地不熟的小李同学,在周一准时知晓《泰坦尼克号》的剧情。无愧于自己的宅心仁厚。 姚述看出她心乱如麻,他说别急,赶不上就重新看。她摇摇头说我没钱,我的钱都拿去看闲书了。 他无可奈何地别过脸去:“笨蛋。” 身不由己(微h) 若不是她有求于人,此刻必定要祭出分筋错骨,叫姚述赔礼道歉。可怜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险公交车一路畅通无阻,入场时电影院自作主张在片头加了五分钟的骨伤科医院广告,影院观众正怨声载道。 他们猫着腰找位时,这块全城限量的昂贵大荧幕上骨伤科医院的赵主任正双手插袋,一副专业人士做派,念出那句被全影院唾弃的广告词:“看骨科,找昌智。” 刚一落座姚简即累得瘫倒在电影院的折迭椅,果不其然电影开场几分钟后睡得昼夜不分。浑然忽略了身侧充当枕头的肩胛骨,在她靠来时微不可闻地绷紧。 她靠着姚述的肩膀呼吸和缓,他大气不敢喘。 借着银幕晦暗的光亮,他闻到了姚简甜莓味儿的洗发香波,这气息在鼻腔里火热的灼烧。她睡得不算踏实,半张着嘴巴,偶尔近似撒娇地蹦蹦他的肩头。 他望着她不施粉黛的面颊,从额头到嘴唇,仿佛奶油质地,柔软得一塌糊涂。鬼使神差地姚述低下头,薄唇慢腾腾地靠近她的额头,喉结暧昧滚动一下。 她睡得迷糊突然抬起头来:“嗯?”环视周遭,几秒过后脑袋再度垂下。她还以为电影院起火灾了,姚述大抵要把她叫起来,发觉四周全无火苗,她才安心地再度枕上他的肩膀,独留姚述双唇滞住一个人兵荒马乱。 她想,你脸红哪门子。 等到她真真正正地醒过来,姚述已正襟危坐。 他看完了电影全程向她复述——一条大船上有一群有钱人,里面有个男人叫杰克,有个女人叫罗斯,两个小年轻爱得如痴如狂。后来大船触礁,杰克死了,罗斯活了,电影结束了。 她说我靠,好无聊。 姚述沉吟片刻,不知怎地跳转话题,他问:“你那男同学怎么想着请你看这部?” 其实姚述想问,他是不是想追你?干柴烈火的爱情故事,最能够勾起青少年过剩的荷尔蒙。他还想说:“就算他喜欢你,你也别跟他谈。” 如果是以往,她问为什么?他肯定说不出来。但方才他想吻在她额头时,姚述猛然惊觉。 他想他喜欢姚简。 日久人心,他的前半生仿佛都用来铺垫这场病态的初恋。乃至他从发觉自己喜欢姚简的第一秒起,便已全无困顿地接受了自己的不正常。 她还迷糊着问什么男同学?他说请你看电影的男同学。 姚简这才拖着长音努努嘴巴,打个长长的哈欠。 她说李xx同学刚从湖北千里迢迢的转学到这儿——李xx同学需要同学情,需要同学爱——李xx同学是个剪了短发的小姑娘,她妈妈管的特别严。 姚述愣了两下,随即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像在笑自己虚无缥缈的惴惴不安。 姚简糊里糊涂枕回他肩头。 她死也不会告诉他,自己当下在想什么,当时她悄悄抬起眼皮瞅了下姚述骨骼发育后愈发俊美的脸,她想你笑起来还挺帅。 经年累月,姚述的面颊仍旧催情般令她无能为力地躺倒在床,这房间里溢满独属于他的气息,像要把她吞没了。 对上姚述雾气濛濛的双眸,姚简听到他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一声呢喃:“自慰给我看。” 她岔开双腿,拉开缎面质地的内裤,内裤被爱液灌注过后洇湿得不成样子。略略发尖的指甲才一碰到花核,便感觉身体内部涌上一股溽热。 这过程她始终爱抚般望着他的眉眼:“大一那年我一个人租房住,第一次自慰,当时不知道怎么做,很痛。后来我想到做爱时你抱着我,那次我高潮了……亲我一下,姚述。” 他蜻蜓点水地俯身吻她,她搅动在肉穴里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手指,忽而被内壁褶皱死死地绞住,迎来一波过电似的微小高潮。 “就是这样,每次你吻我,我都会湿。” 她说:“你要发誓,你说你要一辈子迁就我,一辈子不许和我吵架,就算我无理取闹也要先服软……对了,还必须永远在乎我,不许讨厌我,想也不许。” 她还说:“姚述,我每次高潮都是想着你。” 禁欲 她爱姚述。 爱情也好,亲情也好…… 不,是爱情。 她爱姚述。 水族馆那天暧昧的鼻息流淌在她脊椎前,姚简神魂震颤,哪怕是姚简小儿科似的初恋也从未让她有过那天的颤栗,男女之分的性别意识启蒙汹涌而至。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大病一场,不然她不会对姚述感到心动。 数十年泥沙俱下的生活刀削斧凿出姚简现下,比之青春时光更为成熟的面容,她以为自己已成熟到接受社会要求她胸怀坦荡的规训,这数十年里暗藏玄机,密密麻麻地将姚述的影子缝入她回忆里最隐秘的角落。 关于姚述,她始终逞强好胜地否定他的重要性,她想,什么都无所谓,姚简笃定她早晚会遗忘他,像她高中时无往不胜、没心没肺。 也许她会参加他的婚礼,祝福他未来平安健康,也许等到他们老得不能再老,她也会在他弥留之际看一看他。 百年以后身与名俱灭,到了那时候姚述于她只是两个字,一个名字,她肯定会忘了他。忘了他曾经如何跨越城市阻隔孤身找她、如何拥抱着她说他有多爱她。 她不表达,不挽留,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姚简是个不善于供认的人。 面对姚述时所有汹涌袭来的情愫和情欲被她翻手埋在心的最底端,静等百年后按时枯萎。 可她做不到。 如果不爱他,她虚生浪死。 眼泪打湿姚述的鼻尖,他嗅着海水似咸的气息,伸出手来将她的后脑按在自己肩头。姚简单臂揽住他的脖颈,如同他是她身体里拆出的一条肋骨,要重新与她血脉相融。 肉穴酥麻地收缩着,花核挺翘地在她指甲研磨下流出可作润滑的爱液。 在姚简的公寓里,她枕着李继红交给她的,姚述那只按键失了灵的手机。型号古旧宛若文物,她灰溜溜地把它藏在枕下,如同枕着一柄杀人见血的淑女剑,枕头下生硬的触感奇迹般治好了她的失眠。 天光明亮的时候她不敢看,在夜晚阴森的月影里她躺在床上会摸索到枕头下方,开机键年久失修地需要长按才能开屏。有好几次她看到那张他们之间流传下的唯一合照,会莫名其妙地流眼泪。 爱一个最不应该爱的人大抵如此,坦诚就成了一种无耻行径。越靠近越消极,越相爱越绝望。 但她还是爱他。她从没有供认过,哪怕在心底她也抗拒自己的本能,表现出克己奉礼的禁欲。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许另有高处比天高,她爱他同样深,姚简认罪伏法,悉听尊便。 她凝注着姚述,他的眸子里蕴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泪如泉涌又哭又笑。 姚述撕裂的唇角还泛着药水淡淡的暖色,药水味渡到姚简眉心。他蜻蜓点水地亲吻着按他指示自慰的姚简,眼睛亮晶晶的,湿淋淋的,他吸吸鼻子问她:“我是要死了么?是不是刚才体检结果特别糟,我得了癌症还是白血病?” 姚简咬他一下,叫他乌鸦嘴别说话。 她觉得自己的台词也很老土,但她又哭又笑的,别人看了准以为她疯了。一个疯子当然会和社会脱节,她会说一些老土的话也是自然而然。 她觉得自己最疯的想法就是爱他,但情不知所起,她没爱过别人,姚简不知该如何言语。 姚述的胳膊揽着她,精光烁烁的眼眸中氤氲密布,他说我知道。这些年来她把若即若离表演的天衣无缝,但他就是知道,姚简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决绝,他在她耳边呢喃:“不要我一睁开眼睛,你又走了好不好?” 她无声地向他胸膛里挤了挤。 失重(H) 夜晚依偎着睡着。 醒来时下身过电似麻嘟嘟的,呜咽着翘起屁股挺身,扩张后的膣道酥烂地缠上什么,巨型伞冠龟头不知何时破开被指奸后牵丝的洞口,捣出了几滴精油似的爱液。 姚简背部朝上,脸朝下埋在他的枕头里,软腰盈盈一握,一只大手按住她腰部与弧状蜜桃臀的交界点。肉体撞击,波浪似的身体随之弹起,姚简扭着身体抗议道:“你伤还没好。” 姚述俯下身静悄悄地在她面颊上吻下,霎时间姚简耳窝被羽毛扫过般发痒,他的声音带着点儿得意忘形:“昨天你含着的时候,它像伤了么?” 姚简面色潮红,肉麻地吐吐舌头:“我昨天含什么了?记不得了。我昨儿不就吃了你顿饭么?” 热气腾腾的铁杵似的肉棒沟壑纵横,闻言瞬间刺破她内里僵硬的膣道。粗砺而潮湿的指纹滑落在姚简面颊,捧起她的下颌缘,细细摩挲着她骨骼拐点的同时,加快了在她软肉里抽插的速度,几分钟后姚简便呜咽着咬着被单投降。 窗户紧闭,仅开道门缝的单人房间里,空气中不时已洒满旺盛分泌的荷尔蒙气息。交合处紧贴又抽出的肉棒,将她白桃似鲜亮的肉穴拍捣地漫溢嫣红,姚简的叫床声生涩地尽是鼻音,连一句完整话都没有。 久未欢爱的穴肉内部漾出汩汩春水,均匀地涂抹在肉棒满身。 姚述的房间与他身形不成比例,姚简被他抱下床时感觉近似游乐场高空项目,失重似的身体沉沉,魂魄和理智都顺着嗓眼的不能自控的尖叫,而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被抱到书桌上,肉棒“啵”地一声被从身体里短暂抽离,姚简霎时间空虚般抬动脚趾,坐在书桌边缘,双腿悬空。桌板冰凉的质感抵着身体,顿时感到身体凉飕飕的,股沟滑落的大片爱液水花似的翻涌。 姚述站在她对面,呼吸乱了,如饥似渴地用眼神摩挲她的面颊,目光下移,扫过她赤裸的肌肤。姚简没由来地感到害羞,耳根通红,进而想要并拢微微张开露出肉穴的双腿,双腿肌肤才要触合便感到黏腻地无从擦拭。 他骨节凸出的手掌旋即按住了她的腿根,上身挂着件摇滚乐队印花的宽大短袖,下身同样是赤裸的,那根高高翘起的肉棒面目狰狞,刚刚从她肉穴中抽出,还沾染着姚简体内鲜活的薰色,龟头部分圆钝有孔,孔隙边缘分不清是从姚简身体里迸出的爱液,还是前列腺液。 “看我干嘛……”嗔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姚简忽而感到身体再度一悬,要往后方倾倒,原来是他抬起她的右腿,即刻水淋淋的肉洞尽收眼底,从内到外已湿透般润。 鼻尖划过她挺翘的花核,舌尖按压着花核的律动如同按下开闸按钮,泄出的晶亮的汁液丰润地滴落在姚述的下巴,姚简周身过电般头皮发麻。双腿大开,腿根不住地绷紧,手指死死地抓牢书桌边缘,唯恐自己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