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偏执病人的自述》 第1页 《一位偏执病人的自述》作者:苦司【完结+番外】 文案: 我等他来吻我,在他房间外跪了一整夜。 早晨阳光从窗外投向起居室,茶几上有一束梵高送来的向日葵。 他慢条斯理地披着浴袍出来,对我摊开掌心。 可是我的手上满是刀刻的疤痕,每一条我都记得来处。 我羞怯地朝他伸手,看到他舒展眉眼,笑意温柔。 “谢谢你的牛奶。” 哦。 原来他只是我一位短暂的房客。 在他打算离开的七月之前,我已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隐秘地成为他唯一的爱人。 ●第一人称主受 ●不v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音,封樾yue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命苦 立意:不要放弃治疗 第1章 (一) 我和刚认识七天的男人上床了。 这个男人还是我的租客。 等一下。 我不是鸭子。 不是! (二)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店小老板,尤其喜欢芬德拉玫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好吧。 说点矫情的。 是看到他那一刻我喜欢上了这种花。 香槟色。 又像葬礼又像婚礼。 随你怎么说。 (三)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我想了想,还是只能说,我不知道。 毕竟我不觉得他能看上我和我的身体。 当然,我很馋他。 (四) 他来那天天气很差很差很差。 暴雨。 一整天都是暴雨。 可惜偏偏遇上520这种节日,店里真的很忙。 对。 我错过了他的消息,这点我有错。 所以当他出现在店里时,我懵了。 (五) 我抱着一大捧芬德拉玫瑰,只能扬着脖子从花顶上看到他。 推开玻璃门会弄响我挂的风铃,我下意识就偏过头去。 手松了下,几朵玫瑰落出来,刺儿划了我的手指。 我觉得肯定流血了。 但是不重要。 (六) 他手里握了一把黑色长柄伞。 伞尖还聚着水,一连串地往下滴。 外面雨是真的很大了,但他把自己遮得很好。 额前的头发没有乱了一分,西裤笔直,衬衣挺括。 还有那双眉毛,像两座起伏的山。 他朝我伸出手,我低头时看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捧住我怀里的花。 不可避免地,他的手背沿着衣料,从我小腹滑过去。 好痒。 我垂着眼,觉得他的呼吸离我如此近。 好像一抬头就能吻到了。 (七) 我让他等了我很久。 我让我的客人等了很久。 带他回家时经过一条小巷子。 天上全是乌云,那么黑那么安静。 只有我们走路的声音。 他跟在我身后,我背对着他。 但我能想象到他的那把伞。 伞尖笔直地指着地。 (八) 我将他带回我的房子。 楼道里有些黑,老旧的灯光也很昏暗,我掏出钥匙来,一串钥匙扣上还挂着花店的和圆牌状的公交卡,拿出来的时候它们在我的手心里响得稀里哗啦。 钥匙和锁舌接了个吻,我推开老旧的门。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我精心装扮的小屋那么寒酸。 配不上他。 配不上他。 这一刻我只希望他不要走。 不要走。 (九) 我蹲下来,在鞋柜里找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原本就是为房客准备的。 起身的时候,他的手指覆在我的衣角,轻轻往下拉。 “你的衣服。”他收回手指。 若不是他语调平淡,我会将这个举动误认为某种暗示。 但他只是想为我拉一下衣服,或许是觉得我瘦弱的脊背太丑陋了。 “谢谢,”我说着,又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将拖鞋推至他的脚边,“为您准备的。” 我能仔细地看到他今日的这身衬衣西裤。 笔直的裤筒垂下来,底下是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 是整间屋子最高贵的物品。 (十) 我带他去看了属于他的房间。 他说:“我打算租下来了。” 那一刻,我活跃不安的心脏终于获得了一丝平静。 我尽量镇定地问他:“您打算租多久。” 他偏头看着我,双手插在西装裤中,唇角微弱地勾着,“七月吧。” 好像他因为某些事情临时改变主意了一样。 他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会租到七月。” 作者有话要说: 改成这样了可以吗 第2章 (十一) 先让我冷静一下。 我竟然睡到他了。 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 (十二) 身上很酸很软,我躺上床,有些蜷缩,仿佛刚才浴缸里的那池温水仍旧包裹着我。 第2页 他也是。 扔掉了那床毯子,他抱起我。 我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眼睫阴影里,我装作看不见身上的伤疤。 希望他也看不见。 或者不要提。 浴室里空气闷闷的,他开了盏镜前灯,只能勉强看清楚一些东西。 我仍在他怀里。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捞着我,像捧起一片轻飘飘的枯叶。 他在镜子前停下来。 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我忍不住抬起脸来。 光正从头顶打下来,他侧着身,有一半的脸落在黑暗里。 他握着我的手肘,微微用了些力。 才垂下头,嘴唇几乎贴在我的额头上。 “你很漂亮,你可能不知道。” (十三) 我的确是不知道的。 或许这个词还不够准确。 我是不能理解的。 从小总有人说各有各的美,有人总是灰心丧气就有人总是开朗乐观。 有人永远看低自己,就有人永远喜欢给予鼓励。 可是我哪里美呢? 我在水里屈着身子,膝盖露出水面。 他坐在浴缸边上,手指插.入水中,很偶尔地搅动。 我盯着一圈圈的波纹,抬了抬手,便听见他轻笑一声,捏住了我的手指。 我下意识缩了缩。 他的中指间有一些粗粝感,方才我已经领会。 大概是笔握得多,我记得他是一位建筑师。 玩闹似的揉捏了一会儿,他的手沿着我的手背往上,抚摸着抚摸着,碰到了小臂上那一条条伤疤。 我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剧烈地抖动。 可能颤抖的是我的全身。 因为很快他坐进来,身上还裹着睡袍,握着我的后脑勺将我摁入他怀中,手上却没放过我。 好像那些地方又开始疼痛,绵长地。 水流像尖锐的刀锋,沿着伤口剖开。 我听到他粗重地喘气,忍不住也放大了呼吸。 “你不喜欢吗?”他问我。 他的手从我的头发上移下来,揉摁后颈、锁骨、前胸。 再到他最喜欢的地方。 我深深吸气,颤抖地说:“我喜欢的。” 这是他给我的奖赏。 “是您给的。” 他指尖一停,水波骤然翻涌。 (十四) 锁骨很疼,肩胛骨也是。 浴缸边缘那么冰冷,也很坚硬。 可是我感到自己是烫的。 好像被丢入沸水中,我喜欢他这种时刻的冷漠和高傲。 我只要轻轻瞥到他一眼就能轻而易举地满足。 (十五) 我偏着头,隔着朦胧水雾望向那面镜子。 我想我们是怎么站在了那里。 为什么他会抱着我任我依偎。 而我们一道看着镜子里的彼此,眼色暗沉。 竟然是因为一锅红豆汤。 (十六) 我应该很幸福才对。 红豆。 此物最相思。 他喝了一些酒,从关门的那一声我便听出来了。 我在厨房里熬红豆汤,玫瑰色的稠渣。 我听到他走近的脚步,摇晃地跌到我身侧。 一只手掌撑在流理台上,抓起。 节节骨头在皮肉下暴.起,脱口的话却温柔。 “在弄什么?好香啊……” 我拧掉了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差不多是这个感觉了 第3章 (十七) 可能是我误解了他的话。 那一刻我只觉得那句话像一根鱼钩。 他是姜太公钓鱼,而我是愿者上钩。 在狭窄的空间里转身很艰难,因此我们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他身上很烫,也是转过身我才看到他竟然喝得连脖子都有些红了。 我拿手指抚上发红的地方。 我必须要说,我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抬手的时候只是好奇,碰到那片皮肤却发觉不如我想的那么炙热,反而带着些许凉意。 于是不由自主地合拢了手掌。 (十八) 我没有经历过xing,甚至因为一些原因不那么憧憬它。 但他朝我要的时候,我有些害怕,但还是大大方方地给了。 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感觉,只是疼而已。 时间很漫长地流逝,我知道他等得很难受,但他还是愿意等。 整个过程都很困难。 好像我们生来就不太契合,我疼得脚趾紧绷,要他一声一声哄,要他也忍着疼。 我没有想过这种时候我是会哭的。 刚开始是因为身体的反应,后来是因为他。 不论什么原因,当他在余潮中俯身刮掉我的眼泪,那手指一点点从我的脸颊上划过,双眼望着我,隔着一层床头小灯的朦胧光晕,好像在看他心爱的臣子。 他眼底泛着舒适之后的红,手还摸着我的后颈。 他说。 “我离开之前,不要有别人。” 那一刻我拥有了我年轻的国王。 (十九) 一切都有些虚假,但生活是真实的。 晨起时我在镜子前盯着身上的斑驳很久。 第3页 抓了件领子高一些的衣服套下来,那些痕迹才尽数被掩住。 走的时候他的房间门还紧紧关着,我没有进去打扰他,为他留了一份早餐便离开了。 我还是按时去守了我的花店。 第一位进来的客人是个穿着连衣裙的姑娘,我说她裙子的颜色很适合玫瑰,拿了一朵送给她。 姑娘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我只朝她淡淡一笑便不再看了。 身边苗舒哼了一声,理着手里的花,就是不抬头,语气却不怎么好,问:“宋老板喜欢这个类型?” 我不理他,走上去一把拿走花,戳破他那点儿小心思。 “什么我喜欢?”我心疼地弄了弄被他不知轻重地弄伤的花瓣,“不是你喜欢吗?” 苗舒霎时脸红。 (二十) 我没忍住笑了。 他真的是个小孩子。 他的喜欢可以很明显地摆出来,而我不可以。 他的喜欢说出口是接近,我的喜欢说出口却是永远别见。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我却几乎不与任何人拥有过正常的关系。 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是想要他给的疼痛吗? 喜欢是所有人都可以有的吗? 我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什么知道的必要。 我心底有一只沙漏。 沙漏的最后一天在…… 这个七月。 (二十一) 我想着他走了一整天的神。 想到苗舒来关心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告诉他。 临到关店的时候他竟然来了,只不过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他一眼看到坐在木桌边的我,半空中我们交换了眼神。 “封总。”我听到那女人叫他。 他便温柔地笑,说:“这家花挺好的。” 我走上去,默契地没有同他打招呼,熟练地为他们介绍着鲜花。 女人走在最前面,我跟着,他在我身后。 走走停停的,我说了很多话。 女人应该是想买给她的母亲,正在选花的颜色。 我感到他靠近了一些。 “您觉得蓝色和粉色一起怎么样?”女人将手中那两朵花微微倾斜向我。 我忍不住皱了下眉,她便敏锐地察觉到,问:“您怎么了?” 我抿了下唇,紧张时我就会这么做。 “没事。这两个颜色……挺好的。” 我们在拐角处站着,我的身后除了他便是一道墙。 除了我和他,没有其他人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女人在选花时他便将手覆盖在我的背后,趁着她弯下腰的空隙,他将嘴唇贴在我的耳后。 “早上那个鸡蛋,你做得很漂亮。” 等那女人询问颜色的时候,我的脊背已感受到掌心的纹路。 微麻、温热地,缓慢地沿着我突出的骨骼爬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改完了 第4章 (二十二) 最终我们也没有被发现。 女人爱花,一朵一朵精挑细选,但仍然不时地回过头询问他的意见。 他回答得不敷衍,甚至可以说每句话都是用心考虑的结果。 他说这个玫瑰颜色太浅,他的手指在我后背脊柱中间偏上的位置轻轻摁了摁。 又说满天星还是白色的好看,腰的位置被他粗糙的指腹抚过。 我低着头,藏着下巴,我知道我快失态了。 我浑身发热,我可能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我可能控制不住声音和颤抖。 “还没挑好吗?” 我听到他忽然严厉的声音。 放在我枯瘦脊背的手也停下来,我见女人慌张起来,手里那么轻一支花都拿不住了。他的手掌终于从我单薄衣料里抽出,安抚地在我肩胛骨按了按。 我往前走了一步,转身,抱歉地低头对他们鞠躬。 “两位选好了过来叫我。” 女人没说话,我直起身子,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眼神。 “麻烦老板了。” 他话音一落我便落荒而逃。 (二十四)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庆幸将这处卫生间安排在店铺的最角落。 背后是一条小巷,我曾同他一道在月色下走过那里。 我为他打开门,双手绵软无力地被他抬起,搭在他宽阔的肩膀。 这次我靠在冰凉的瓷砖上,不正常的症状因为温度缓解许多,他却不甘心地让我重新发了烧。 让我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滚下来,让我嘴里各种滋味,让我指尖都泛红,让我双腿不稳,只能被他一条手臂支撑。 他问我:“知道我叫什么吗?” 问得很突然,但我不像那女人一般害怕。 我想说话,嘴唇轻轻张开时又被他凑上来吻住。 舌尖柔软绵长。 “封……封樾。” 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一道缝隙。 “嘘……不是这个。”他埋首在我的颈窝,轻轻晃了晃脑袋。 话语温柔似情人,身下却藏着不耐烦。 我仰着头,望了眼洁白的天花板。 我感到泪水涌出来的更多,而他无奈地抬手捂住我的眼。 “封先生……”我说,“封先生。” 第4页 我知道自己说对了。 封樾搂住了我的腰,手臂上肌群绷紧。 (二十五) 苗舒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我躺在小休息室里,等了一阵苗舒才敲门走进来。 看见我满目红.潮他竟没有多想,只是问:“我要给你买点药吗老板?” 我摇摇头,苗舒接着便说:“刚刚那个男客人说你发烧了,怎么会突然发烧?” 苗舒说着说着走进来,我迫不得已抬了下头,他便懂了,握着门把的手没松开,说:“那你先休息吧。” 还好这年轻人有眼力见,我松了口气。 (二十六) 这场封樾给的高热一直持续到晚上的梦里。 自从下午他带那位女士来买过花之后,我这天再也没有见过封樾。 晚餐多做了他的那份,但等到凌晨也没人回来,我便起身倒掉了。 他不要,就失去价值。 (二十七) 快要睡着了。 我听到门锁响了一声,有人走进来。 除了他我想不到是谁,缓缓睁开眼后,他已在床边坐下来。 “今天陪我买花的那个人,我和她吵了一架。”他声音很轻地说。 “为什么?”我问。 字和字的发音黏糊在一起,我在枕头上拱了拱,他的手覆下来,理了理我耳后的碎发。 他一直没说话,我便睁开眼。 在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的夜色里我们大概正对视着。 我想到他的眼睛。 里面好像有一片海,海深得发黑。 缺口长在我心底。 “我们是很长时间的朋友了,可是她为什么总想管着我?”封樾滚烫的指尖落在我的耳廓。 长久的安静中,我听到自己说。 “她爱您……” 他的气息靠近我,轻笑时呼吸炙热。 “什么都让你猜到了,要不要惩罚你呢?” “如果您能开心一点……”我不再能发出声音。 而后感到封樾低下头,将他的额头贴住我的。 他微微严肃的声音覆在我唇上。 “别哭,你哭的话,我不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重写过哦,没看过的宝贝可以重新看下感谢在2021-08-26 20:51:27~2021-11-23 17:4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正太控鸭 25瓶;清韵一见即知交 20瓶;阿淮 5瓶;he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二十八) 我从来不相信情情爱爱这样的字眼。 我妈说过她很爱我爸,我爸也说过他很爱我妈,他们都说过很爱我,很爱我们的家。 但结果是我妈出轨了,她和她不爱的男人……,用我恶心的姿势。 有些时候人可以既没有今天也没有明天而只有昨天。 我永远留在了昨天。 如果昨天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大概是可以忍受的。 偏偏昨天还留下了我爸。 我爸还想活着,却偏偏不让我活了。 他从来不会打我,毕竟他真真正正疼过我。 他只是在我面前频繁地想要终结生命,可是没有一次能对自己狠心。 我想假如他缺乏一些勇气,而这些勇气可能我是有的。 我的生命里没出现过什么可以说拥有的东西。 因此偶尔我对自己下了刀,才会从疼痛迸发的那一刻获得额外的庆幸。 原来我还可以选择去死。 (二十九) 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是无法隐瞒的。 所以我大胆地说了,我怕封樾会不知道。 可是他明显知道。 他很轻柔地吻我,好像奖励,又好像在说:你不懂事。 “我以为你会帮她藏起来。”他一面说,一面摆弄我。 “为什么?”我问他。 “谁知道呢?”他诚实地说,“觉得你会吧。” 我靠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微笑起来。 “我不会……” “你不会吗?”他又问。 好像很正经地想要知道答案,我想说我其实很自私,话还未脱口,他又进来了。 “嗯……你不会吗?” 我不回答了。 (三十) 只是觉得偶尔封樾对待女士也不太温柔。 (三十一) 因为一晚上的胡闹,我睡过了头。 等到了花店,我听苗舒说了十多分钟他给我打电话时着急的心情。 总而言之,我没什么大碍。 做ai的后遗症被我早早习惯,只要封樾愿意,我什么时候都是准备好的。 只不过是走路的姿势别扭了一些,但苗舒没有发现。 他仍然在想昨天早晨偶然遇见的那个姑娘。 “她竟然是我们学校的,昨天下班回去之后我又碰到一次,老板,”苗舒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当然,”我坦诚地回答他,“你们很有缘分。” 苗舒松了一口气。 (三十二) 假如苗舒和我说他想追这个女生,那我一定是会帮忙的。 至少在他选择告白的时候,为他包一束很美的花。 第5页 (三十三) 说起这家花店是怎么来的。 我没办法描述,只能拉开衣袖,让你再看一看我手上的伤疤。 我原本是打算去死,至少要死在我爸之前,这样就不用总是看着他在我面前凌迟自己。 我害怕的东西很少,因为我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害怕。 但我怕我爸。 他把家封起来,变成一只阴暗的、不见天日的盒子,他把我关在里面目睹他的自我折磨。 可是他死不掉,盒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尽头。 我想离开,他就把刀递给我。 刚开始是握着我的手教导我,后来是让我陪着他,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 因为他总会问我:“你爱爸爸吗?” 我当然是爱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已经布满皱纹的、苍老的、绝望的眼睛。 总是雾蒙蒙的,好像有时会从缝隙里穿过来的光线中漂浮的尘埃。 他问我爱他吗,这个问题那么真诚,假如我说不的话他大概会真的想办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我总是想要他活着。 我说爱的。 然后遵循他的意志,把自己慢慢变得同他一样。 我爱爸爸,我爱妈妈,我爱我们的家。 我时常问他我们这样做妈妈就会回来了是吗,他说是的,只有这个时候脸上才会浮现一些微笑。 他躺在床上,床单是纯白色,他回答我时我仿佛站在医院的停尸房中。 周身冰冷,希望却渺小地滋长。 (三十四) 我真的等到了我妈回来的那一天。 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了,我把手臂上的伤口给她看,我多么渴望她能说一句喜欢,说这就是她想要的,这就是她同她不爱的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时会想到的。 她最终没有抛弃我和我爸。 我妈没有放弃承诺,放弃的是我爸。 他等到我妈回来,自己却走了。 他给我一张银行卡,说这是给我的奖励,因为我总是那么听话。 可是我哭着说我不想要,我要的是我妈回来,然后我们团聚。 没想到谁也没和谁在一起,我爸去了真正的地狱,我留在人间的地狱。 我在里面度过十年,我从头到脚什么都变了,我才终于从那些白大褂里挣脱。 我留在一个雪白的人间地狱,说要去一个充满颜色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感谢在2021-11-23 17:41:34~2021-11-24 16:2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莞尔 15瓶;勿忘我 6瓶;hem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三十五) 苗舒真的说要去给那个女生送花。 我惊讶了一会儿。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时间。 苗舒羞怯地挠着头,说:“我觉得差不多可以表白了。” 我鼓励他,说你当然可以。 可他还不怎么敢,让我陪他一起去,到时候只需要在旁边就好。 我去了,没拒绝,假如这样能让苗舒大胆说出自己心意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对于告白,我毫无经验。 (三十六) 我问封樾有没有和谁表白过。 他□□上身坐在飘窗上,手里夹着一根快燃尽的烟。 他朝我招手,我才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木地板上的那一下,双腿忍不住颤抖。 我听到他笑了下。 支撑不住身体,我在他垂着的脚边坐下来,额头靠着他的膝盖,眷恋地擦过。 我轻轻拿走他手指间的烟,他也任我去了,食指和中指松开一些,我拿走,又含在嘴唇间吸了一口,才摁灭了,一抛,看它落进垃圾桶里。 手肘被封樾一下抓住,我刚一回头,人又被压上飘窗,后颈被他手背垫着砸在窗框上。 睁眼便是满天夜色。 “干什么……啊……”我没有一点责怪的语气,玩闹地推他肩膀,他试了几下,又将我捞回来,抵在玻璃上。 很快窗户被我们弄出了一层雾气。 最后我坐在他身上,望着窗外,吹了会儿凉风,便被他抱上了床。 “睡了。”他说。 他为我掖了被子,我却没闭眼,他轻笑一下,说:“没有人敢像你一样。” 他尾音很沉。 我不怕他。 我抬起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过,我就是想知道答案。 “没有,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封樾啄了一口我的指腹。 我被痒得缩了缩,笑起来。 封樾又站起身,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回他自己的房间。 只是临走时他面无表情,同我说:“你最好也不要。” (三十七) 他说你最好也不要,那么我就该听话一些。 当我抱着一束向日葵站在教学楼下,看到封樾从大楼里出来时,我心头一跳。 今天诸事不宜。 苗舒才刚刚红着双眼跑走,他表白的对象竟然说暗恋的人是我,在我身前低头站着诉说了好一会儿。 就在我出神去看封樾的那一刻,她上前一步抱住我。 第6页 我傻了。 我欣赏她的勇气,但真的无法承受她的做法。 手里还捧了一束花,我实在没办法推开她,只能不停地说:“麻烦你先放开我好吗?” 我看到封樾站在台阶上,身边跟了一个男人,和他一样穿着整洁的西服。 只不过封樾脱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衬衣,打了纯黑色的领带。 女生终于退开,红着脸跑走了,还顺带拿走了我怀里的花,好像这束花本来是我要送给她的一样。 封樾平而直地望过来,我知道我完蛋了。 第7章 (三十八) 他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我也没力气问。 封樾折腾人的方式很直接,我们都不多说什么。 那天他只是淡淡地瞥过来,和周围那些凑热闹的学生又不同,他漠不关心,偏头和身边朋友说了几句话,两人便一同走了。 我捧着花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好像有人拍照,但更多人在惊讶热烈地讨论。 可是与我无关,只有他的背影和我有关。 那么挺拔,那么值得跟随,我要好好同他解释和道歉。 于是我扔掉了向日葵,还站在垃圾站外看着工人将它收走。 他们脸上的表情近乎一致,都是疑惑和可惜。 然后拆掉了花,各自分走一些。 我想那些花最后会去哪里呢?大约也是哪一抔土中。 封樾捏着我的下巴问我在想什么。 我告诉他我在想那束向日葵,他笑了,说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我摇摇头,被他拖进怀中换了姿势。 今天没有亲吻。 我仰头想去找他的嘴唇,总是被躲开。 他摁着我的后颈,按着我瘦骨嶙峋的全身,没有温柔地征伐。 我脱了力,光着脊背覆在床边,手指落在地板上慢慢拖过。 他从浴室中走出来,俯身握着我的腰将我抱起来,我的双腿便自然地盘在他腰间。 他问我:“舒服吗?” 我说不,偏头偷吻他的颈侧,而后望向窗外。 又要有暴雨了。 (三十九) 初夏夜晚的雨仍然带着凉意。 我这时才发现有些小说里的形容词还真不是乱用的。 什么形容雨滴像豆子,原来是真的像。 现在我的感觉就是被一盆从头顶倒下来的豆子砸了个乱七八糟。 大半夜,大暴雨,除了我没有人在这路上。 我的位置很空旷,一抬头刚好能看到他房间的窗。 我是等他熟睡之后才走的。 我独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没有出声。 门下一条缝,漏出来的光一直亮到了凌晨两三点,我才有点着急了。 还不睡觉雨都快停了。 我不知道他竟然还要自己的房间里工作这么长时间。 等到那线一般的光总算熄灭了,窗外天边亮了一道闪电。 我伴着雷声推开门。 (四十) 冷是很冷的,真的很冷。 我发抖,像春天的杨树,只不过撒下来的不是漫天柳絮,而是一地水珠。 水珠又被雨水裹挟着带走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感觉到雨明显小了,而我一直望着的那扇窗竟然亮起了灯。 快要天亮了吗? 我仰头,又低头。 明明没有啊。 (四十一) 我发誓我是在惩罚自己。 但当封樾打着伞从楼道里走出来,把他手里燃着的那根烟递给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在惩罚他。 雨小了,淅淅沥沥的,封樾的伞没有遮住我。 他冷着眉,声音更沉,问我:“你在干什么?” 他生气了。 我认为。 “那天我是陪苗舒去给那个女生表白,花是我包的,我没想过她喜欢我。”我说。 “你觉得我在乎吗?”封樾反问道。 我又吸了口烟。 烟雾在雨里飘散得不算很远。 才有了点力气说出下一句话。 “您在不在乎是您的事情,我解不解释是我的事情。” 我低下头,盯着他的鞋尖。 “希望您惩罚我,先生。” 他走近了一些,我的世界下一刻便天旋地转。 第8章 (四十二) 那时我爸常常这么做。 他说生病的人是招人疼的,要是生了大病,那是铁定不会惹人生气的。 可我没有想让自己生病。 再睁眼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身上被扒了个干净,封樾一件衣服也没给我留下。 浑身发软,我尝试着动了动,才从沉重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摸到自己的额头。 还有些烫。 至少我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拉过一边的靠枕垫好,空洞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现在晚上八点,应该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难以想象自己给封樾找了多大的麻烦。 (四十三) 昨夜我只记得我头重脚轻地倒在他怀里。 不是为了求欢。 他握着我的腰将我扛抱起来,我眼里一片黑色,几乎立刻就晕了过去。 我只微弱地记得手掌和额头被微凉的东西贴住,身上高热便缓解了许多。 第7页 可能我喃喃地说了什么话,黑暗的脑海里只有我爸我妈频繁地出现,最后我看到了封樾。 我好像回到了他刚来的那一天。 我在花店里整理着东西,抬头望见他撑着那把黑色的伞站在雨里。 专注地、一心一意地看着我。 我想朝他跑过去,但迈开腿变得很艰难。 一推门,雨声很大,声音卡在我的嗓子里发不出去。 我先唤封先生。 看他还是没有反应,我又叫他。 “封樾……” “封樾……” (四十四) 有人推门走进来,那个人只可能是封樾。 我偏过头朝那边望,封樾身上穿着宽松休闲的居家服,手里拿了一杯水,还热腾腾地冒着气。 “总算醒了。”封樾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把水递给我。 我试着伸手去接,握到杯壁手指却没了力气,封樾刚刚松开一点,又发力将杯子重新握好,从我手中拿开了。 他蹙起眉,我怕他不耐烦了,便说:“先放在一边吧……” 封樾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由分说地将水杯递到我唇边,拿被烫热的杯口贴住我干裂的嘴唇。 “还不喝吗?” 我终于在他的催促中微微张口。 水的温度刚刚好,我一边往下咽,一边瞄封樾的眼神。 他好像发现了,空出来的手捏住我的后颈,我吞咽得更快了一些,一杯水见了底。 杯子还没空,封樾却突然抽走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单膝跪下来,视线同我齐平。 我愣了下,他在我后颈的手指微微用力,便让我的额头跌过来贴上他的。 “宋音。” 我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我的名字。 “你的病好了吗?” 他的另一只手从我的袖口钻入,在那些疤痕上揉按着。 “好了吗?” 我瞪大了眼,感到浑身又开始颤抖。 “您……”我抬起嘴角想努力地笑,他却嘘了一声。 “你不知道你现在笑比哭还难看吗?” 我感觉我的心脏从山崖上摔下去。 他站起身走了,连那只空掉的杯子也没拿。 我想告诉他他有东西忘下了,直到听到那关门的那一声,我可怜的心脏碎成了很多瓣。 作者有话要说: no虐no虐 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1-11-25 16:48:31~2021-11-26 19: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m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四十五) 我目前的状况仍然算不得太好。 身上还有一些发热过后的余温,手脚绵软无力,头脑昏沉。 我几乎想不起来这几天的事情,好像自己还在做梦一样,甚至不太能分辨得出这是我家。 但有一件事情很准确,我需要去找封先生。 在不知道他到底关掉了多少扇门的情况下,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脚尖尝试着点在地上。 适应了一会儿,我撑着床头柜的桌面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动。 差不多能走得正常了,我才松开手。 我很轻地推开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厨房的位置却亮着光。 我走出去,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烟草味道。 (四十六)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边上的这个烟灰缸。 从前我是一个爱抽烟的人,后来被医生明令禁止了,量逐渐减少,烟头都直接丢进垃圾桶,因此这只烟灰缸其实我已经很久没用过。 而现在它已经满得冒出小山。 一只一只被摁瘪的烟头混乱地堆着,烟灰盖了一层,边缘还搭了一只燃到一半的烟。 我想到他抽烟的情态。 想到他挺拔的身体靠在沙发上,脊柱微贴棉布,想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中夹着烟,吸的时候上嘴唇和下嘴唇抿一口。 膝盖下垫着地毯不算坚硬,我跪在茶几边,鬼使神差地将那半根烟拿起。 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我举起那根烟头,突然想到护士的针。 伴随了我几乎大半个人生的、尖锐锋利的针头。 好像就是这黑暗之中的那点火星。 我抖着手,回想起无数次护士为我扎针的场景。 曾经我抗拒、厌恶、想要逃避,后来我爱上了这种疼痛伴着冰凉的感觉。 他们说这一针之后我就会好。 我会变成一个正常人,不用再留在这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我可以出去透气,像最开始那样在花园里玩一会儿风筝,或者散散步。 这次我也想像当初那样,只要这根针扎进去,我就能换到一些奖励。 希望封先生不要再生气,尽管责怪我的过错,但不要再生气。 我看着这点火星没入皮肤。 (四十七) 他手里的那碗粥还好吗? 我只听得瓷碗破碎的声音。 封樾一把抓掉我手里的烟头扔到进烟灰缸里,我望着那根烟又滑出来。 他握着我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可是我软绵绵的,走不动,又跌回去。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为什么这样难看,这一次护士姐姐们又骗了我,我想要的这么简单的奖励也没有得到。 第8页 封樾抓着我的腰把我扛抱起来。 脑袋有一些充血的症状,不过几秒之后我就落了地,被他紧紧箍在怀中。 面前是洗手台,封樾一把开了水,很冰很凉的水珠溅在我身上。 我那只扎过针的手臂被他牵着放在水柱下,力气大到我动弹不得。 好冷。 好冷…… 我想起那天夜里的暴雨,封樾从楼道里出来,我望到他凛冽的眼色。 开始害怕他说要走。 我好想回身看看他,但瘦弱的脊背好像一把不再有弹力的弓,垂暮地放弃了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6 19:45:04~2021-11-27 10: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四十八) 手臂上灰色的圆圆的那一点,是针头的痕迹。 好奇怪,他困着我在这水下淋洗一阵,灼热感竟然消散了许多。 他的怀抱终于松了一些,我转过身,胸膛和他的胸膛贴在一起,他仍旧握着我的手臂,手掌不断摩挲着。 “要去医院吗?”我听到他问我。 我立刻愣住了,眼前仿佛蒙上一层雾。 医院。 就好像一个隐秘的开关,碰到我心上一根藏得很深的弦。 “不想去……”我声音又低又平淡。 我反握住他的手,唯唯诺诺地抬起眼。 “不用去,不要……”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由着我握了一会儿,眼睛和我的语气差不多冷淡地看着我。 我们僵持了一阵,我害怕他的眼神而很快就不敢看他,最终他只说:“好,我出去一下。” 我们交缠的手臂松开了。 他转身离开我,我的脊背便从洗手台边滑开。 他要去哪里呢? (四十九) 我一个人收拾干净了打碎的碗。 也是因此我发现那碗粥甚至不是白粥,里面还放了香菇、肉沫等等食物。 香味和热气依旧散发着。 玻璃碗的边沿有些锋利,我很刻意地让指腹划过那些不平的尖锐。 预想中的鲜血没有流出来,我有些遗憾地清理掉地上的凌乱。 (五十) 我在茶几上看到了开过的药盒。 是一些很常见的感冒药,缺的也不多,我想这些应该是在我意识模糊时封樾给我吃掉的药。 我捏着这些药盒,抱着膝盖坐在封樾曾经待过的地方。 那一张沙发好像尚且存在他的体温,我蜷缩着身体,额头还热着,脚心却发凉。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单和躺在上面的雪白的我爸。 我看着他合上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又看着我妈走过来。 我选择了相信她。 她说那个世界能找到我爸,带我回曾经幸福的家。 我当时一定早已陷入意志的混乱,竟然相信这样拙劣的谎言。 我被她用陌生的、不再温暖的双手,推入同样不见天日的境地。 这就是医院对于我的意义。 (五十一) 我不知道封樾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梦境里。 他曾经光临过许多次,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我还躺在那张沙发上,用别人的眼光来看,那模样大概有些痴傻。 但我不觉得,我只是在等他,我不在乎。 可惜只有梦里能等到他来,我遗憾地朝他伸手。 既然是梦里,那我如果想要什么,是不是几乎都能得到。 他果然牵上来。 (五十二) 那一刻我觉得不对。 他的手掌是温暖的,又不完全,至少带着夏夜的一丝凉意。 他打开手中的袋子,拿出药膏和棉签,往我手臂的伤口上涂抹。 我瑟缩着后退,在身后藏好手臂,我摇着头说您别过来了,他停下了动作,望着我。 那双眼睛怎么会如此悲哀呢? 仅仅是因为我拒绝了他微小的请求吗? 于是我尝试着将手伸出来,在他面前朝他摊开掌心。 我说谢谢您,他才终于动了动,捏住我的手掌将我拉近一些,却一言不发地替我抹起药膏。 很奇怪,梦里竟然连这样的凉意都能如此相像。 直到棉签的头不小心戳在我的伤口上。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到了疼痛。 也发现这不是一个梦。 (五十三) 人在梦里会感到疼痛吗? 针对这一点,我有肯定而准确的答案。 不会的。 不会的。 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我在现实生活中,也会是一个所谓正常的人。 我总是觉得人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操控梦境的。 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想要回避,想要改变这个梦境原本的走向,这种情况下多半能成功。 那假如我有很想要做的事情呢? 伤害自己的,伤害别人的,通通都在梦里解决。 可是做不到。 因为没办法感到疼痛,醒来之后只会觉得还不满足。 只要我在梦里遇到我爸我妈,拿起刀对准自己的欲.望反而会变得更加强烈。 第9页 那是我没有做到的。 因此在这一刻,我从他手中将自己抽回来,我感到眼眶里蓄满泪水,我拼命摇头说我不要。 “不去医院……”我应该是说了这些。 我看着封樾紧紧收拢的眉头,我想他总算也要离开我了,离开这个奇怪的、不可收拾的病人。 “不去,不要……我不想,我不想……” “求求您……” 我用手背和手掌来回地抹着眼泪。 “求求您……” 第11章 (五十四) 被拥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觉得这是一个笼统的问题。 所谓笼统,就是很难分类,无法形容。 但是假如非要我说,我会告诉你我此刻的感觉。 拥抱,好像一种填充。 另一个人把你抱进他怀里,就像把一团棉花塞进你的心口填住,然后血不再流。 所以这才是不用去医院的原因对吗? 封樾同我说:“这样就不用去医院了。” (五十五) 我缩在他怀里,头靠着他的肩膀。 刚才他在暴雨里出门,全身被淋得半湿。 因此他脱掉了上衣。 上身肌群结实有力,人鱼线延伸进裤腰,被一条皮带狠狠卡着。 他皮肤微凉,是我喜欢的温度,我贴得很近,但双手却交叉着蜷起来,不敢抱他。 我们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 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风把窗帘吹得很鼓,一起一伏像在呼吸。 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握着我的脚踝,很偶尔地捏一捏。 一直到窗外雨声减弱,好像逐渐听不到了,他才伸手拍了拍我的背。 “进去吧,睡觉了。” 说完这句话,我合上眼,他的手也不动了,手掌就那样覆盖着我的脊背。 这样会温暖一些。 我想。 再让我留一会儿吧。 (五十六) 我翻出了放在柜子最深处的那些药。 其实我已经停药很久了,是因为我认为自己逐渐稳定。 但实际上没有,不是吗? 我接了一杯温水,就这一把花花绿绿的药,他正好进来问我拿东西。 看见我仰头吃药的动作,他愣了一下,而后认真地告诉我:“药是不可以乱吃的。” “我知道。”我皱着眉咽了水。 有些糖衣在温水中化开了,很苦。 他不再说什么。 昨天折腾了几乎一夜,早晨起来他脸上难得有些倦色,坐在餐桌前吃东西时也不太精神。 我问他:“今天您要去公司吗?” 他捏着一片面包的手指顿了顿,说:“是,晚上有一个临时的会,不用等吃饭。” 我有些遗憾地说好。 吃好早餐我在门边送他,临走时他抓了一下我的手。 翻过来,看了一眼被烟头烫的点,低着眼,提醒我:“去给自己上药,晚上回来我会检查。” 我当然听了他的话。 (五十七) 一天没去花店,等我到时苗舒竟然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他见到我也是一愣,问:“宋老板,你感冒好了吗?” 我迟疑一下,说:“差不多了。” 苗舒答应了一声,又垂着头做事情,好像前几天那些混乱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望着他忙碌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走上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苗舒朝我扬起一个笑脸,“你的租客打电话告诉我的,当时我还想上来看看,不过他说他可以照顾你。” “嗯,”我没想到封樾还联系了苗舒,“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五十八) 上班的一整天苗舒都表现得很正常。 他认真地完成他的工作,甚至比之前更有热情。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难道现在的年轻人失恋之后反而会振奋一阵吗? 但我还是想和他解释一下。 晚上到了点要关门,我正想去找苗舒,他先来找我了。 那模样一看就是有事想说,他站在门边畏畏缩缩地看我剪花。 我装模作样了好一会儿,他还不进来,我便放下剪子,无奈地对他说:“过来吧,和我说话你很害怕吗?” “不是……”苗舒摇摇头,在我对面坐下。 苗舒是很需要这份工作的,我知道。 他缺钱,需要自己挣生活费,所以才过得有些辛苦。 因此我说:“不管你想说什么,我不会炒了你。” 我看他眼里亮起光,差点要被气笑了。 “那……”他犹犹豫豫的,“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我有些好奇像苗舒这样的好孩子能带我去哪儿喝,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7 21:55:30~2021-11-28 17:0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五十九) 当我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淹没,而苗舒却适应地朝我招手时,我多多少少有些被震撼到。 我的整个青春都缺少朋友,即使因为性取向的原因,也没有去过多少次酒吧。 第10页 而这家酒吧显然是附近大学生会经常来的,舞池里全都是和苗舒年纪相仿的人。 我很费劲地才从人群中挤过去,沿途甚至被一些不知好歹的人蹭了便宜。 苗舒抓着我的手臂把我带上楼,在靠栏杆的位置坐下,一低头便能看到几乎整个楼下。 这里总算清静了一些,尽管空调打得很低,我仍然觉得自己热出了满头大汗。苗舒也看出了我的不适,将酒水单推到我面前让我先点。 我选了一杯酒精含量很低的,看着苗舒点了杯很烈的酒,不免担心道:“你能喝吗?” 我们体型相差甚远,我真觉得自己没那个把他送回学校的能力。 “没事儿,”苗舒摆摆手,“我还有几个同学也在。” “好吧。”我总算放心一些。 酒很快端了上来,我先尝了一口,凉丝丝的液体沁进喉咙里,身上一切不安的感觉好了许多。 只是谈话也要开始了,我很清楚为什么苗舒会请我喝这杯酒。 “苗舒,”我叫他,“我真的没想到。” 苗舒摇摇头,“本来就不关你的事老板。” “在这儿还叫我老板?”我笑道。 苗舒好像有一点害羞了,换了个称呼,“那好吧,宋哥。” 我点了点头。 “所以人你还追吗?”我问。 那天那姑娘跑走得很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什么。 “和她说清楚了,等她缓缓吧。”苗舒说。 看起来这件事圆满解决了,但苗舒好像还想和我说什么,我便静静等着。 当然,不可能是完全安静的。 周围的音乐声十分嘈杂,只是我们相对无言。 “喝酒吧,”苗舒拿他的杯子碰了碰我的,“平常见你很少出去玩,想带你出来而已。” 我喝了一口,还是说他:“没大没小的。” “你可不见得比我大多少。”苗舒笑。 这话他倒是说对了,我只念到高中,学习成绩也只能说还算过得去,严格说来的确只比苗舒长了两三岁。 我们还没聊什么别的,忽然楼下一阵喧哗,我们都朝下面望。 最中间的卡座围了一群人,似乎整个酒吧的目光都被那里吸引。 台上dj切了歌,好像在说什么,但实在太吵,我几乎没有听清楚,只好凑近了问苗舒:“发生什么了?” 苗舒也是一脸兴奋的样子,扯着嗓子告诉我:“下面有人开酒了!” 我便明白过来。 这家酒吧基本都是一些年轻的大学生在玩,消费能力是有限的,楼下应该是开了价格很高的酒,因此大家都凑上去围观。 我觉得没多大意思,就这么隔着重重人群看也没办法看见开酒的卡座里都有什么人,便坐回了位置上。 整场混乱持续了几乎半小时,我手里的酒都去了快一半,秩序才终于正常了。 大家逐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楼下。 “那个卡座的人开酒挺正常的,”苗舒接着说,“那里是老板卡,有时候有钱也订不到。” “是吗?”我敷衍地问了一句,眼睛却已经挪不开了。 因为我好像看到了封樾。 (六十) 当我拿着杯子下楼时,我承认自己是很冲动的。 距离太远,灯光模糊,其实我不太能确认那是否就是封樾。 直到我见到一个男生端着酒杯过去了,似乎还要往他腿上坐。 坐没坐下去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忍不住起身了。 楼梯又窄又长,手里的酒大概要被我洒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有一些上头的,我踩得不是那么稳,晕头晕脑地去了一楼。 我往卡座那边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个男生真的坐在了封樾腿上。 我愣了下,男生突然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低头和封樾说了一句什么。 男生侧坐着,而封樾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封樾脸上的神色。 那一刻大脑混沌,我弄不明白贸然上前的意义,却还是走过去。 封樾跟着男生的视线往我这里看。 而我已走到他们身边,握着那男生的手臂将他拽下来,双腿一跨便分开坐在封樾腿上,手抬起来圈住他的脖子。 “老板看看我吧。”我眼睛一眨,便蓄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来。 整个卡座的声音都停了,我只简单一瞥,发现他们都惊惧地看着我。 封樾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将我的酒杯拿起来放在桌面上。 同桌一个男人已经站起身,似乎是想来拉我,我没有看他,只抬眼盯着封樾。 那男人的手就快碰到我时,封樾才终于抬了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他扶住我的腰,短暂地抬了下眉,附在我耳边问:“带走你要多少钱?” 第13章 (六十一) “如果是你的话……”我的话尚未说完,封樾突然间俯身过来,在我唇上啄了一口。 我有些惊讶地停住,封樾仍看着我,那双透亮的眼睛映着几分酒吧混乱绚烂的灯光。 周围起哄声逐渐变得激烈,封樾扬着唇角,不知为何笑了声,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另一只手将我的腰摁向他,彻彻底底吻了过来。 很奇怪,这短暂的几十秒,在我这里却像漫长的好多好多分钟。 第11页 我合上眼,周遭喧闹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唯一的激烈。 他的舌抵在我的喉口,深得我不断吞咽,生理性抬起舌尖勾着他下排的牙齿,他不断揉搓着我的喉结,似乎就是想让我将他咽下去。 他松开我后我脱力地趴在他肩头,手臂环抱着他的肩膀,眼里一眶泪,手指都软了。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听见他对身边的朋友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羞臊起来。 我竟然在他的同事们面前与他过界亲热。 我不在乎别人误会我,却在意他的名声。 因此他话音刚落,我便挣扎着从他身上坐起来,脚尖先落到地上,甚至不稳地晃了一下,又被他抓握着手臂拎直了。 “做什么?”他平静地问。 我恍惚地看着他重归冷淡的唇角和眉。 “什么时候有对象了,不和兄弟说?”突然有人发问。 我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人姗姗来迟。 (六十二) 我曾窥见过最丑陋的人,我认为那是被困在白墙中的我自己。 我拼命地伤害自己,有时是为了世界少一个累赘。 而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见到了我的反面,另一个极端。 他穿着一件深v薄毛衣,大概是为了应对酒吧太低的空调,袒露的锁骨笔直起伏,若隐若现地藏进衣服里。他有流畅的脸部轮廓,眉梢多情,双眼狭长,波纹流动,他的唇线条柔美,适合亲吻。 我愣住了,在他朝我投来目光的那一刻,我知道,他是我的另一个极端,唯一不值得庆幸的共同点是,他也是一个极端。 他细细地打量我。 “你们慢慢玩。”封樾像没有听到他的提问,径直朝外走。 我跟在封樾身后,微微弓着身体,想避开太多人打量的视线。 我们不可避免地经过他,我在昏暗地灯光中不确定地看到他牵住封樾的袖口。 “封樾。”他叫他名字,语气笃定,睫毛扇了几下。 细长的手指捏着轻薄袖口,漫无目的地亲密玩弄。 “郁南,放手。”封樾说罢,郁南便真的不纠缠了,乖乖退到一边,在那沙发的扶手上低头坐着。 我见封樾朝他望了一眼,而郁南有所察觉地抬起眼,短短几秒又眉梢弯弯。 封樾不再同他说话,这次是回身看我,抬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说:“走吧。” 在我经过郁南身侧时,他忽然唤住我,伸手抚了抚我的衣领。 “你的领子没弄好。” 我低头,看见他收回的手指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 “谢谢。”我不动声色地说。 (六十三) 封樾和我都喝了酒,开车的是酒吧的代驾。 他靠着窗,我靠在他身上。 大概是要出来玩,封樾身上香水味很足,我挨了他一会儿,觉得头晕得受不住,想起那个叫郁南的人,竟也学着他撒娇,问:“能在您腿上躺一会儿吗?” 封樾这才将目光从窗外的风景上收回来。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在空中点着。 我缓慢地与他对视着。 在于我而言这样珍贵的时间里,我细细地望着他的眼睛。 单从眼睛能认出一个人吗? 我指的不是眼睛的形状,而是眼里的内容。 你大概能很容易就认出我,我的眼睛是灰色的,那是一种得过且过,一无所有反而没有畏惧的态度。 但你也许不能认出封樾的。 他的情绪很深很深,我不敢揣测,不敢探究,我害怕他因此就离开了。 我甚至忍不住想抬手抚弄,但汽车过了一个大弯,我不受控制地朝封樾跌去,头抵在他坚实的小腹。 我想起身,脑袋却被他的手掌盖住,轻轻拍了几下。 “睡一会儿。”封樾说。 我闭了眼,我觉得我快要失去他了。 郁南叫他封樾,却能看懂他的眼睛。 我感到封樾的手指带着热度,在我耳廓迟疑地划过。 “谁是你的先生?”我听到他温沉的声音略带沙哑地响起。 我停顿一下,抬起身,他便将我抱起来坐在他怀里。 我不再看他,脸在他身上埋了埋。 “您。”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什么替身文学哈!双箭头粗得很感谢在2021-11-29 11:44:50~2021-12-01 11:2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六十四) 封樾还要同我清算酒吧的事情。 许久之后我喘着气趴在软乎乎的被子上,脸侧着贴手臂,低头望他坐在飘窗上的背影。 路边的灯光从轻薄的窗帘里透过来,洒在他光.裸的脊背上。 他的手臂撑在一侧,看着窗外的夜色。 “你今天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封樾忽然开口。 我反应了一瞬。 “那家酒吧是郁南的。” 他就这么说出了郁南的名字,是觉得我会知道这个名字下的人是谁,是觉得我会记住。 “嗯,”我说,“去陪苗舒的。” 第12页 “我们也不是同事聚会,那一桌人都是我的朋友,”封樾望过来,“介意吗?” 我微笑地摇摇头。 封樾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又揉了揉我的头发。 “感冒才好一点,自己身上不舒服,下次就别去了。” 我正要答应,他却又追上来打开我的唇咬我的舌尖,最后眉头紧皱,“你喝得太多了。” 我想反驳的。 我觉得他比我醉得厉害,不然怎么会突然同我解释这些。 (六十五) 这天晚上我没有睡得太好。 梦里总是看到我自己身上的伤疤,竟然也梦到了郁南,和他手指的那一道疤。 我最终惊醒了,才发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汗水黏腻的感觉并不好,我敞开被子,空调吹了一会儿又凉下来觉得冷了,不免咳嗽了几声。 嗓子干哑,连吞咽都觉得困难,我便起身想去倒水喝。 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我没有刻意去看封樾的房间,径直进了厨房。 水壶里的水早已经冷掉,我凑合着喝了一口解解渴,又倒了新的开始烧水。 整个过程我都尽量小心翼翼,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老式的房子隔音并不好,我不希望半夜把封樾吵醒了。 水壶开始工作,我抱着双臂靠在厨房的玻璃门边。 家具之前全换了一套新的,但整个房间依然充满了老旧的颓唐气息,大概同我身上的差不多。 我不知道封樾为什么会来。 他和朋友在酒吧里开最贵的卡座最贵的酒,他的衣服车都很要些价格,他每天西装革履地上班,他的同事叫他封总。 他为什么会租我的房子? 思绪尚未连贯,水壶突然一跳,水开了。 (六十六) 我端着凉了一会儿的水杯往回走。 路过客厅,习惯一样往他房间看了一眼。 那缝隙里竟然还透着光。 我想到之前的许多个晚上,偶尔我夜里醒了出来,也总是发现封樾还没有睡。 或者仅仅是不喜欢关灯? 我走上去,试探着敲了敲门,轻声问:“您睡了吗?” 沉寂两三秒之后,房间内竟然传来拖鞋的声音,封樾来给我开了门。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金边眼镜。 封樾没有管我,打开门后又回到房间里,在书桌前坐下来。 书桌是从前我用的,有时候我会在上面包一些花,因此挑了一张很宽大的,而现在,我走过去,看到书桌上摆满了纸。 我礼貌地没有看纸上的东西,只见封樾重新握起铅笔,在正中间铺开的那张纸上描画着。 我不想打扰他,只是走进来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看到手里还拿着一杯水,便将封樾放在一边的水杯拿走,去给他重新倒了一杯热的。 再回屋时封樾已取掉了眼镜,正揉着鼻梁。 “喝水吗?还是热的。”我将水杯递过去,封樾接走喝了几口。 “还不睡?”他问我。 我摇摇头,说:“是醒了一次。” 他这时挪开一些椅子,双臂张开望着我。 我便走上去,坐在他怀里,轻轻揉摁着他的太阳穴。 “这么晚了您还在工作吗?”我问。 “嗯。”封樾连声音都很疲惫。 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我的屁股,又在一瓣儿臀上揉了下,脸贴着我的脖颈,问:“做完不累吗?” “累,醒了就睡不着了。”我收了手。 封樾不说话了,他安静地保持着环抱我的姿势,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 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直到以为他快睡着时,他才偏了偏头,抓了一把我的腰。 他分明尚闭着眼。 “做一次就能睡着了,我陪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被他抱起来。 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滑在纸上,我心疼地问他这些都不要了吗? 我看到那上面画着一栋造型独特的建筑,恍惚一眼也觉得细节精美。 “不要了。”封樾摁着我用了力,几个字像是挤出来的。 最后我真的很困了,迷糊间觉得他将我送回了房间,亲吻了我的额头。 “睡吧。” 第15章 (六十七) 原来封樾总是很晚才睡,都是为了画图。 后来偶尔进他房间,我发现他在亲手做模型。 大大小小的纸片纸板,胶水剪刀小木棍,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逐渐地摆满了整张桌子。 大概是我目光里的惊奇太过直白,封樾总是觉得好玩,会凑上来抱住我,带我一个一个去认。 有时候封樾会和我一起工作。我清理花,他就在旁边做模型,我们很少交流。 封樾当然比我忙得多,尤其是每天他下班之后,到了房子里总还要做很多的工作,我喜欢陪着他一起,看他先处理完一堆文件,再拿起他的工具。 只有和那些造型各异的建筑待在一起时,封樾会是开心的。 起初他逗我,问我为什么要待在房间里,我只好在地板上坐下来,靠着他的小腿撒娇。 他会揉一揉我的头发,而后接着完成他的工作。 之后这样的陪伴越来越自然。 但封樾也常常有烦心的时候,他会抱我进怀里,而后我指着桌上的这些东西,问他:“你一定设计出过很多很美的建筑。” 第13页 封樾在我颈窝里轻轻地笑了。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再多好的作品,也抵不过一次失败。” 我察觉他不太想说,便也抱住他的头,拿脸侧贴住他的耳廓。 (六十八) 周四这天我收到了一份很大的订单。 单子上要求的是九束玫瑰,每一束都要九十九朵,最后需要送到一个公司里。 周五下午六点要送到,我和苗舒从这一天早晨就开始包花,几乎是卡着点将花送上了车。 因为订单量大,我跟了车,留苗舒下来看店。 车子在一栋写字楼前停下,几个师傅下来一人抱了两束花,我也帮忙抱着。 买主提前和前台打好了招呼,我们很顺利地进了电梯。 要送到的地方在顶楼,我站在电梯最里面,听师傅们聊天,问我:“老板,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有人送这么多花?” 我笑着说不知道,可能是谁的生日或者他们的纪念日吧。 电梯很快就到了,有人站在门边说:“花先放在那边的办公室里。” 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师傅们鱼贯而出,我落在最后。怀里的花太大了,我看不见脚下的路,走出电梯时滑了下,被身边的人伸手扶住,那人提醒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时,我愣住了。 “小心点。” 我抬起头,他竟然是那晚在酒吧里的人,郁南。 只是见到我,郁南似乎并没有多惊讶,和我对视了半秒,便去一旁叫人过来重新清理一下这边的地面。 买花的人是郁南吗? 我正想着,已经跟着前面的人进了指定的办公室。 郁南应该是封樾的同事吧,那封樾现在也在这里吗? “原来是有人生日啊。”有师傅感叹道。 我一看,可不是过生日吗?整个办公室都被腾空了,墙上挂着字母气球,一边还放了一个多层蛋糕。 原来大公司还能有生日庆祝活动,我不由得感叹了一下。 放好花师傅们便走了,我仍然跟在最后。 出门时穿过有些窄的走廊,能看到两边透明的小型办公区。 前方一阵喧闹,断断续续的生日快乐响起,我想大概是寿星被请过来了,于是靠边站了一些。 走在最前面的是郁南,我见到他低了下头,抬眼时却见被围在中间的人竟然是封樾。 他被许多人围着,并没有马上注意到我。 要错身而过时,前面的师傅忽然问我:“老板,等会儿您还是和我们的车走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不麻烦你们送。”我说。 封樾似乎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往这边瞥了一眼。 与他视线相接时我是紧张的,因为我并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没想到的是他顿了顿脚步,这样已经足够了,我想。 我微笑了下算作打招呼。 他身边的人仍然闹着,很快便拥着他往前走,我望着他们一群人的背影,听着他们唱了几句生日歌。 下了电梯,前台的人走上来带我去结款,我才问:“今天你们领导生日吗?” 前台很礼貌地回答:“是的,花是我们这里一位设计师买的,他提醒我给您付钱。” 我没再多问,说:“好。” 走出公司,我没有马上回家,只是给苗舒发了短信让他不要等我,按时下班就好。 我在附近的商圈转了一圈,周围还挨着一条河。我随便吃了点东西,买了杯去冰奶茶在河边长椅上坐着。前面大坝上人很多,最显眼的是一对情侣,因为男生捧了一个并不大的蛋糕,正在给女生过生日。 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话,但大概应该也是在唱生日歌,或者许愿,或者说情话。 我一直看到那蛋糕上的烛火熄灭了,才站起身准备走。 回去的路上苗舒给我打电话问我剩的几种花怎么处理比较好,我交代了几句,挂掉电话之后才发现封樾给我发了信息,他说郁南和他告白了。 郁南买了九束九十九朵玫瑰的花。 我麻木地打着字,我说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封樾回了我一个问号。 他说他没有答应,其实我也不觉得哪里很奇怪。 没有人配得上他。 他又和我说等我,这次我发了一个问号。 他说等我回来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1 17:11:56~2021-12-03 22: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一一 20瓶;勿忘我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六十九) 我笑了,我问他你们文化人怎么这么讲话,他发给我一串省略号。 我又问他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他说喝酒。 那我不打扰你了吧? 他说他很无聊。 于是我问你现在是需要我陪你聊天吗? 他问你能直接过来陪我吗? 我觉得他现在肯定已经很不清醒了,又想他们公司是不是有什么酒桌文化,他每次都能喝得很醉。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想现在应该去给封樾选个礼物才对。 但我脑中没有什么特别惊喜的点子,唯一会做的花也已经被人送过了。 第14页 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商圈,我又逛了一会儿。 最后给他选了一款香水。 柜台小姐耐心地给我介绍着每一种香水的味道,还一一让我闻过去。 我挑了一款和封樾最像的。 什么是和他最像的呢? 我脑海里全是他俯下身体流汗、喘息、吐脏字儿的场景。 我拿着那个装香水的小盒子,在街边吹了一会儿风才冷静一些。 要回家时手机响了,打电话的人是封樾。 他不会是真的想让我过去找他吧? 我接起电话。 声音却不是熟悉的,那边上来就自我介绍道:“我是郁南。” “嗯。”我接着往前走。 “封樾喝多了,你来接他一下。” 我笑了一声。 郁南问:“怎么了?” 他语气不太好,听起来不那么高兴。 也是,谁被拒绝了都会不高兴的。 我在心里卑劣地体谅着他。 “我马上过来。”我说。 (七十) 到了指定的餐厅,我远远就望见郁南站在门边抽烟,应该是在等我。 我走过去,他先低头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礼袋。 “给封樾送的礼物?”郁南挑了下嘴角。 我讨厌这种太聪明的人。 “他在里面吗?”我问。 这么问是因为不想同他多聊了。 郁南没搭理我,头靠着背后的玻璃,很遥远地望着天空。 “我手上也有一条伤疤。”他忽然说。 我知道,我见过,是他刻意让我看到的。 “封樾不会和你在一起的。”郁南很自信地朝我看过来,他天生的好眉眼,认真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不会让你感到你被爱着,反而他会散发出强烈的自信。 简而言之,他因为太优越而目中无人。 “我受伤是为了他,这么长一条伤疤,”他低了低头望向拿烟的手指,“会永远横在他心里。” 我没什么反应地和他对视。 在那几秒钟里,我有好多时刻都想同他说,你不应该和我讲这些。 因为我根本不在意。 和一个不在意的人说再多的话都是无济于事。 “他在里面吗?”我又问。 郁南终于皱起眉,不耐烦地偏了脸,说:“在。” (七十一) 郁南想得到的是全部的封樾。 我不一样。 我没有想过我们会有什么正当的关系,我不奢求,也不配。 所以我总是一身轻松。 (七十二) 推门进去,他们的位置在一个角落里,但仍然很显眼。 人很多,很热闹,我走过去,但没有靠得很近。 封樾在贴墙那边坐着,手里还捏着一只酒杯,同旁边人说话。 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醉了,但他我也知道一些的,醉没醉外表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过去,干脆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看着他低了头去看手机,很快就抬头四处望。 于是我轻轻招了招手,他看到我了。 封樾站起来,桌上的人便不再说话,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大概应该是道别的句子。 接着他从座椅里走出来,看着我。 他身后的同事们也跟着望过来,打量我,但我没管这些眼神。 因为封樾也不怕,所以我走上前扶住了他。 “你喝醉了?”我问。 封樾摇了摇头不说话,我知道这就是喝醉了。 推开门走的时候,郁南已经不在门边了。 我没问为什么封樾的手机会在郁南那里,也不认为郁南会愿意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走封樾。 (七十三) 回去的路上是我开的车。 封樾早晨上班开了车,晚上喝酒了,只能我开回去。 在车上封樾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躺在座椅里闭眼休息。 醉酒的滋味并没有那么好受,我尽量把车开得很平稳。 但问题是我开车的经验很少,家就在花店背后,走不了几步路,送花也有专门的司机师傅。 这个点正是晚上出去玩的人回家的时候,路上很堵,一顿一顿的,我又控制不好刹车,我都替封樾难受。 后来封樾睁了眼,语气里笑着,问我:“你是故意的吗?” 那时车正好又堵上了,我无奈地说:“对不起,太堵了。” 封樾忽然解了安全带,侧身过来捏住我的下巴,很重地咬了一口我的唇,又坐回去扣好带子,慵懒地说:“原谅你了。” 我突然觉得这车开不下去了。 第17章 (七十四) 一到家我们就开始胡来。 好吧,我承认,准确地说,是还没到家我们就开始胡来。 周围的邻居都是些大爷大妈的,但凡有一个在这深夜里突发奇想地开门了,我估计我俩得一块儿搬个家。 但封樾很沉迷,我也没有去破坏气氛。 老旧的楼梯被我们交错的脚步踩得发出吱呀响声,亲密的吻间水声啧啧。 我被他逼地一步步后退,双臂捞住他的脖子,仰着脸任他偶尔埋首在我颈间。 退到门边,我总算能站稳了,换着角度和他吻了一会儿,才终于摸到钥匙,一边推着他的胸膛一边费劲地开了门。 第15页 我们跌进去,从沙发亲到浴室,衣服落了一地。 他进来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他问我在笑什么,我说没什么,只是礼物忘了给你了。 他说没关系,等会儿床上慢慢看。 他说完这句话,我的笑声逐渐变了调。 (七十五) 我把香水送给了封樾。 他打开之后便按了一下,在他的味道里我们又做了一次。 我躺在他怀里,没力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问他你是不是其实没有喝醉。 他滚到一边去仰躺着,望着天花板,说就是啊,其实我是想走了。 我想到郁南给我打的那通电话。 我抬起手掌,看着手臂上那一条条伤痕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封樾一下握住了我的手。 “郁南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他问我。 “没有,”我说着,放下了手臂,“只是让我来接你。” 隔了一会儿,封樾才嗯了一声。 我说您好好休息,独自下了床。 手刚刚摸上门把,我听封樾说:“你不想知道。”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七十六) 我佝偻着身子,在镜子面前看自己。 我觉得我的审美应当是正常的,因为我知道什么是好的。 像封樾和郁南那样的,就是好的。 在昏暗的白炽灯前我看着自己。 我得说,那些疤痕在郁南身上让他更美了,在我身上却像是地狱门口的铃铛。 封樾说我不想知道那些事情,我顿住了。 实际上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想知道,因为如果封樾愿意说,我当然愿意听,如果封樾不说,我也不会问。 我只好愣在原地,像之前的很多很多次一样,我不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要怎么处理。 直到封樾出声,又说:“算了吧。” 他声音听起来很累了,哑得像夏天夜色里的蝉鸣。 于是我便走了。 我们开始享有一些温馨的时刻。 我却害怕了。 第18章 (七十七) 封樾回来的时间变得晚了。 花店每天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九点,经常是封樾比我先到家。 但最近我总是见不到封樾的影子。 差不多一个星期我都精神恍惚,连苗舒也觉得我不对劲了。 傍晚休息的时候他在隔壁的奶茶店给我点了一杯全糖奶茶,拿出来说给我喝,我还惊讶了几秒。 咬着吸管一尝,好甜啊。 “怎么了?”我问他。 “其实我是想问你怎么了。”苗舒语气犹犹豫豫的,那副大胆的样子却不像。 我摇摇头,笑着说:“你怎么会觉得我怎么了?还给我买这么……” 我举了举奶茶,突然被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苗舒去旁边给我倒了杯水,喝完才好一些。 唉。 现在我怎么还要一个孩子照顾呢? 苗舒盯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好像看出来了,就猜:“感情上的?” 我一顿,苗舒笑了。 “以前我追阿浅的时候就总这样。” 是吗? 我想了想。 阿浅就是当初苗舒送花的对象,现在误会解释清楚,又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在一起了。 “其实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擅长,不然让阿浅来吧,我们在一起有一会儿了,其实也该请你吃顿饭的。”苗舒道。 我摆摆手,“别,怎么总是你请我,我请你们吧。” 于是一顿奇怪的饭局不知怎么的就约上了。 (七十八) 再次见到阿浅,我觉得她比从前漂亮了些。 她落落大方地和我问好,我见她心里没有芥蒂,也放松了许多。 席间气氛还算愉快,我们喝了小酒,苗舒便问起来。 “宋哥,我觉得你过得真累。” 我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苗舒看着我,“就是总觉得你和我们不太一样。” 我笑了笑,看见阿浅推了推苗舒,和我道歉:“他喝多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 当然不一样。 我身上那些只要靠近的人就能看到的伤疤,就是最能显示不一样的地方。 我背着沉重的罪活着。 走出餐厅的时候,阿浅去打车,苗舒靠着我勉强站着,像好兄弟那样揽着我的肩膀,狠狠拍了几下,说宋哥,你活得太累了,何必呢。 我看着阿浅把他带走了。 上车时苗舒撑着车门,还远远地望了我一眼。 (七十九) 我没有喝多少酒,回家时十一点多,客厅里黑着,但封樾的房间难得亮了光。 我走过去,在他门边很轻地跪下来。 脑子里一时间走过很多很多话和场景。 我记得我妈也有过对我爸下跪的时候。 只是那时我爸已经疯了,他看不懂听不懂,只知道他的妻子背叛了他,却连他的妻子都认不出来。 我妈也崩溃了,她大叫着,拿刀划自己,划我爸,划我,我们一家都流着血。 她求我爸放过我们吧。 可是我爸看不懂听不懂。 我不知道该怪谁,后来我觉得应该怪我。 第16页 我爸我妈都有理,该怪我自己。 他们曾说我是上天给的礼物,所以他们拿刀狠狠地拆了盒子。 假如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我的父母不会如此恩爱,大概后来也不会有这么多恨。 假如没有我,我没有痛苦,我看不到这一切,可以假设他们也没有痛苦。 所以我跪在门外,里头是封樾,我想到可能我也给他带来了痛苦,我给郁南带来了痛苦。 虽然我没有什么想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刻,但却仍然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过得好一些。 因为我太知道那些痛苦有多痛苦。 (八十) 我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 膝盖的疼痛愈演愈烈,从那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捆绑了我。 让我忘记自己是谁,在哪里。 因为我的苦是用来赎罪的,我越苦,他也许越能够原谅我。 就像我爸那样。 我听到客厅里的挂钟在不断地响。 听到窗外楼下还有人经过。 听到风吹树叶,又要下雨了。 听到屋里有了声响,封樾推开了门。 (八十一) 他光着脚,一根一根漂亮的骨头在皮下拱起,像一座座山峰。 我忍不住俯下身亲吻了他的脚趾。 封樾蹲下来,我仰起头。 我看到他英俊的下颌线,我想吻他。 我慢慢抬起身,与他只有咫尺的距离。 我们吐息交融。 我垂下眼眸,我要吻他了。 封樾用手心抵住了我的唇,指腹走过我的脸侧。 “你根本不懂,”他几乎没发声,只拿微弱的气音同我说,“我不想每次都用做.爱来解决问题。” 他站起身。 “回去吧。” 我颓丧地跌在地板上。 第19章 (八十二) 我开始不懂封樾的意思。 我很茫然。 我告诉苗舒,我要关店一天,他吓坏了。 “是不是和你那位有关系?”苗舒严肃地问我。 我摇摇头。 “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的,”苗舒又强调,“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我没有这么想,”我和他解释,“我只是要去看看我妈。” 苗舒愣了下,说好。 还好他没问我阿姨为什么没来店里看过,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妈在疗养院住着,每年都被医护人员评为最难照顾的病人。 (八十三) 疗养院在郊区,几乎已经是全市条件最好的地方了。 我照例给我妈包了一束玫瑰,打了车过去。 我妈喜欢玫瑰,从前她总说我爸不爱给她送花,刚刚迷糊时也爱念叨这事儿。 不过后来不念叨了,不知道是我送得多了她没那么新奇了,还是其实已经忘记了她爱的花。 院长将我接近去。 坐在门边晒太阳的老奶奶已经换了一个人,她好奇地望向我,我也回看她,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徐奶奶呢?”我问院长。 “去世了,今年四月多走的。” 我一怔。 “哦。” 我想到其实我也很久没来看我妈了。 “最近太忙了。”我说。 “你妈状态也不太好,天气暖和起来以后不太能记得东西了,”院长遗憾地说,“你不要太失望。” 我说谢谢。 我妈独自坐在窗边。 今天太阳很好,她可能是觉得有些晒,把头偏向窗帘阴影后。 “妈。”我走上去。 院长帮我关了门。 我妈慢慢抬头看我,但是不说话。 多半是没有认出来,我走上去,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把花递给她。 “今天的花。” 我妈不认识我了,倒是还喜欢玫瑰。 她接过去,在鼻尖嗅了嗅,点了点头。 我不打扰她,安静地陪她坐着晒太阳。 我有些热了,但不敢捞袖子。 每次来看我妈我都会穿好长袖,长到甚至能盖住我的手背。 从前我妈清醒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地望着我的手,但我们谁也不提。 后来我妈不认事儿了,要是被她看见了我手上的伤,她就会发疯地咆哮。 印象里这样的情况只有一次,因为之后我都会很小心。 我不想给任何人再造成负担了。 我和她说了一些花店的故事,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也不介意毫无回应。 我说某种程度上我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爱情了,然后想到封樾。 我们大抵和爱情也有些相似。 于是我停顿了。 我望着窗外很好的阳光,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生我气了妈妈,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太对。” 我摊开手心,看着阳光聚集在我的手掌中,好像被捧起来。 我走神了。 封樾也是不爱阳光的人,他喜欢在深夜里工作,画那些我看不懂却觉得很美的图。 他不爱阳光才会可能同我上.床。 我从光线里看到漂浮的尘粒。 “他为什么生气?” 妈妈忽然开口,眼睛仍然盯着窗外。 “我不知道。” 第17页 我想到封樾和我说的话。 我妈笑了一下,说:“你本来就不太会说话。” 今天我妈有点反常。 (八十四) 她给我讲了一些疗养院最近的事情,包括徐奶奶去世。 我说很遗憾我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很安静,我发现她在看我的手。 我藏在衣服里的手。 我觉得是时候该走了,我已经待了接近一个下午。 我起身时她没什么反应,我和她说老妈再见。 她还是呆呆地盯着我脚下的那一片地板。 我朝门外扬了扬手。 因为我妈并不稳定,每次我来找她时都会有疗养院的人站在门外。 门上有一小扇透明的窗子,能看到里面。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正要走时,我妈站起来,扯着嘴角,朝我招了招手。 “宋音,你再过来一下。” 我走过去。 我妈低着眸子,手指颤抖着裹起一些我的长袖。 “你看看你爸,这样多不好。” 医护人员察觉到她不对劲的语气,全都严阵以待,向我眼神示意。 我却无所谓地任她说着。 几秒之后,医护人员一拥而上抓住了我妈,我听到她闹起来,两只手在空气中乱抓着,表情狰狞,像那年她拿刀问我爸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能正常一点。 现在这个问题我想问我妈。 我低头,看着鲜血从手腕一侧渗出来。 “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能正常一点?” 第20章 (八十五) 院长连声和我说抱歉。 我妈是用衣服的标签划我的,她身上那件浅色短袖是新买的衣服,挂的标签是塑料的,她不知道怎么掰掉了一角,断面残缺而锋利。 “这次是我们的疏忽。”院长赶紧让医生给我检查伤口。 我没在想这件事,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可能让院长觉得我生气了,说的话多了起来。 “以后我们会加强管理,这次您有什么赔偿的要求,都可以说出来协商。” 医生熟练地为我包好了伤口。 他将伤口包得很小,贴了一张网面的纱布。 我这才出声,道:“没事。” 院长一时摸不准我的意思。 “我先走了。”我说。 见我是真的要走了,院长才站起来送我。 他陪我走了一段路,我便说不用了。 (八十六) 很奇怪的是,我还站在走廊里,却觉得走廊外有人在等我。 我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抬起头来,目光穿越了一整条走廊的黑暗,到达室外花园里的光亮。 (八十七) 我不知道封樾是什么时候到的,但看起来有些时间了。 他问我要不要喝水,拧开水瓶的盖子递给我时,我闻到他指尖香烟的味道。 他倚着车门站着,等我咽了两三口,就接过去扔回座位里,竟然将车锁上了。 “我家,去看看吗?”他拎着钥匙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小楼房,态度随意得像那不是一个很私人的地方,反而像是一座公共花园,路过的累了的人都可以进去坐坐一样。 我犹豫地看着他,被他发现了。 他的视线移到我刚刚受伤的手上,我缩了缩,将手背在身后,说:“去吧。” (八十八) 屋前花园已经有些破败之感,看起来常年没有人打理了。 封樾走在我前面,一边打量着,一边和我说:“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他打开门,屋内倒还整洁干净,像一直有人住着一样。 我手掌撑在了沙发上。 从这里穿过推拉的玻璃门望出去,正是外面那一大片花园。 “以前这里肯定很漂亮吧?”我问。 “是挺漂亮的,我妈妈喜欢种花,我只有小时候才在这边,长大以后我妈妈就带着我出国了,之后我一直在国外读书。”封樾站在我身侧,眉眼很温和。 我想那一定是一段值得让人怀念的时光。 那些破败的花草好像重新开始生长,我看到了一些我很喜欢的鲜花的组合。 封樾拉起我的手腕,大拇指在纱布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 “疼吗?”他注视着我的伤口。 “你知道我的,不疼。”我说。 封樾带了一下,我便跟着他往楼上走。 手一直没有松开,起初他圈着我的手腕,后来我们的两只手扣在一起,他揉按着我的手指。 到了顶楼才停下来,我看着他掏出一把很小很旧的铜钥匙,打开了一扇木门。 门外是一个不大的阳台,勉勉强强能站下两个男人,但仍然有些挤。 他干脆牵着我,让我站在他的身前,从后圈住我,问:“看到了什么?” 这时突然起了一阵小风,吹得我的头发凌乱地飞着。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我的?”我问他。 我感到胸膛中好像也起了一阵风。这阵风一直吹到我心脏里,吹得我的血液全都聚拢到一起去,涨得要碎得七零八落。 他靠近我,伸出食指擦了擦我眼睛的周围。 他的吻慢吞吞地落在我的脸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怜惜的,眷顾的。 第18页 “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多大了,看起来不算很大,”封樾说,“你一直都是个哭包。” 第21章 (八十九) 高处的视野本来就要广阔一些,这个阳台又正好能看到疗养院后院。 曾经我还以为我挑的是最隐蔽的位置了。 我也在疗养院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一个病人。 那时我爸已经埋进土里,我妈被关在疗养院。 因为没有人照顾我,我也暂时住在这里。 刚开始时我一周有很长时间都能和我妈待在一起,后来我看着她逐渐疯掉。 每次被我妈弄伤,我会一个人偷偷跑到后院里去。 我要是漫无目的地走动,很快就会被医护人员带走,我只能找地方偷偷躲起来。 于是我开始长时间地待在那个角落里。 背后就是医院的墙,我靠在墙边,总能听见很多声音。 有时是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走,有时是病人发病了,嚎叫挣扎,像野兽。 我想我不要变成这样,就总是会哭。 我能从这里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天空、树林、小别墅…… 这些安静的东西陪着我。 (九十) “我还进去过一次,我看到你了,但你当时在院子里放风筝。”封樾说。 他捏着我的手,将我转过来,拢进怀里。 我靠在他肩头。 “我想知道你怎么每次都哭得那么伤心。” “那你后来知道了吗?”我问。 “不知道,”封樾诚实地说,“不过现在知道了。” 我嗯了声。 “我其实以为你走了,”封樾问我,“后来是走了吗?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那之后我就和我爸妈出国了。” “没有。”我吸了一口气。 我偏头,视线掠过他肩头,又看到那个院子的小角落。 “我生病了,他们看到我手上的伤了,你知道的,我喜欢这么疼,我没有管过我的伤口,他们说我也生病了,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我……我……” 我慌张地低着头,没有看封樾。 我的手放在他衣服的两侧,手指抓紧了,但却没有碰到他。 “不想提就别提了,”封樾一把将我抱过去,“等你想提的时候再说好吗?” 我点了点头,他的手顺着我的手臂摸下来,卡入我的五指里。 “走之前我又去看了一次,我想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怎么总是一个人在疗养院里哭啊,要是没人要我能带走吗?” 我笑了,眨了眨眼,泪水落出来。 “那好可惜,我差一点就能跟你走了。” “不可惜。” 我感到封樾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 “现在带走也是一样的。” (九十一)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 假如我是一个脆弱的人,大概活不到现在。 但是封樾出现了。 我第一次这么想放弃我长久的自我坚持。 是不是学会依赖别人,就会轻松很多? 封樾抱着我,我们在阳台上晒了很长时间暖和的太阳。 之后一起回了家。 一路上封樾开车,我觉得累了,睡了好一会儿。 醒来时车子停在一家餐厅旁,封樾在看手机,车窗两边都开了一些。 “到了吗?”我迷迷糊糊地问。 封樾揉了揉我的头发,还吻了下我的眼皮。 “先吃个饭。”他说。 我们选的是一家中餐厅,点完菜,我才想起来问他:“你今天怎么刚好也在那边?” 封樾说他真的是恰好过去的。 公司最近有个项目在那边,他正好过去实地看看。 我点了点头。 吃完饭时间并不晚,我们在附近的商场里逛了逛。 往回走时我们一人手里一杯柠檬茶,我快喝完了,吸茶的声音有些大,我不好意思地放轻了动作,封樾却停下来,把我手里的那杯拿走了换成他的。 他还剩下接近半杯。 我咬着吸管,抬了抬眼,小声地和他说谢谢。 他又揉了揉我的脑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封樾喜欢上了这个动作。 我总觉得我像一条狗,或者一只猫被他揉着。 就……很舒服很舒服。 快走到车边,我随意地望了一眼,忽然见有一个男人站在旁边。 封樾顺着我的眼光望过去,神色一凛,握住我的手腕,说:“你先在这边等一下。” 我当然听他的话,站在原地,看他走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啊,好困 第22章 (九十二) 封樾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和那人说了什么。 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比封樾还大一些,面容憔悴沧桑,身上的着装也不太整洁,应该是没心思打理的原因。 中年男人情绪激动,手臂在空气中不断比划着,很多次像是想要抓着封樾的衣领撒泼,最终又不敢似的放下了。 封樾始终站着,等过了有一段时间,他才偏过头来,朝我这边望了一眼。 我看到封樾蹙起眉,神色严肃而冷漠,嘴唇动了几下。 那中年男人脸色变得很差,转身便走了。 第19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人走的时候顺着封樾的眼光看过来,可能是也看到我了。 封樾留在原地朝我动了动手指,我便小跑着过去。 我没问那人是谁,封樾替我开了车门,我便弯腰坐进去。 一路无话。 中年男人来过之后封樾的情绪便变得不是很好,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紧绷着,在等一个红灯时,我犹豫地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 封樾顿了一下,望向我。 我什么都没说,和他对视着。 红灯上开始显示数字。 十。 九。 八。 七。 六。 我低下眼睫,食指往上抬了下。 五。 四。 封樾翻过手掌握住我。 三。 二。 一。 身后响起喇叭声。 我和封樾同时松了手。 车子滑入车流之中。 (九十三)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沉。 很奇怪的是,我们今晚没有做.爱,我却难得地拥有了很好的睡眠。 睡前我们接了一个很长的吻,在封樾的房间里。 我煮了两杯牛奶,我知道大多数时候他也睡不着。 我敲门进了他的房间,封樾没有工作,坐在书桌前读一本书。 好像还是和建筑设计有关系的,我走过去,把牛奶放在他手边时,看到书上的几幅建筑草稿。 我要走了,封樾叫住我,问:“你觉得这几个哪个最好看?” 我说我不懂的,却还是顺从地走过去了。 “就说你更喜欢哪一种吧。”封樾朝我张开手,我便走到他双臂之间,被他圈住了腰。 “我觉得……”我低下身,手指轻轻按着书本的一角,认真地看着那几张图。 都只是一些线稿,但建筑的结构却是清晰的。 “这个吧。” 我挑了最左边的一副。 封樾往我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封樾到底有没有记住我的选择,或许可能根本就不太重要。 因为他搭在我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衣料里。 我笑着说有点痒,他说我知道,我故意的。 对。 封樾在床.上总是有很多充满恶意的点子。 我们把接吻这件事做得同滚过床单差不多激.烈。 我被他压在书桌上,鼻间除了他的呼吸,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木头香。 我全身睡衣都散了,腰上大大小小的掌印,锁骨那一片像过敏那样泛红。 封樾让我躺了一会儿,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又看着那几幅图。 最后我歇好了,坐起来,脚垂着,脚尖恰好能碰到被空调吹得冰凉的地面。 才听到封樾说。 “你选的那个是我的作品。” 是吗? 我惊讶一瞬,因为自己能选到他的而高兴,笑着说:“您太有才华了。” 他好像被我的反应逗到,握了握我的手腕,拇指又在伤口处停留了几秒。 “这里记得换药,好好养着,不会再有疤了。” 我脸上一僵,说好。 空气安静之时,封樾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他接电话时我们离得很近,所以我才看见了。 打电话的人是郁南。 封樾问他有什么事吗,那边郁南声音很着急,也吼得很大,我基本都听到了。 “那个人又去找你了?” 封樾没有马上回答,张开五指,从我的指缝里卡进来。 十根指头勾缠着。 “嗯。” “是真的?他怎么还敢来?”郁南问。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很严重,正想走,被封樾拉了一下,便停住了。 “他不敢,可能只是刚好遇到,没事的。”封樾说。 他看起来不想多谈这件事,但郁南还很担心,在那边不断地说着话,我只听清楚几句,什么“刚刚出来就又来了”,“在里面还没待够吗”之类的。 我想到封樾遇到的那个奇怪男人。 所以这个人可能刚从监狱被释放。 我一时间也有些紧张,走神地想着,直到封樾的手指轻轻用力。 我短暂地疼了一下。 “别担心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最近找几个保镖跟着,我助理会处理好的。” 郁南那边说了什么这次我没听见了,封樾又嗯了几声,电话就挂了。 他的手指才缠缠绵绵撤开,沿着我的小腿滑下去,揉弄我粉色的足尖。 “好凉。” 封樾皱了皱眉,跟我说:“回去睡了。” 我一愣,说了声好,便跳下来,光着脚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小步跑走了。 第23章 (九十四) 那个中年男人身份神秘,但从封樾的态度中来看,他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个不速之客。 我没有问。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样貌,直到有一天我在花店里看到他。 那天我没休息好,中午吃完饭便和苗舒说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便到楼上小隔间去躺下了。 我迷迷糊糊睡着,意识模糊时听到很大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 第20页 我一个翻身从小床上蹦起来。 我的第一个店并不是现在的这一家。 那时没有多少钱,只能选房租低一些的地方。那是一条很老旧的小巷子,多半是附近的居民会去逛。 街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店有很多,但和大多数这样的巷子一样,那里的老板都很排外,发生冲突的情况不少。我也参与过好几次。 我匆忙跑下了楼。 苗舒背对我站着,手里警惕地拿着做花用的剪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上去挡在他面前。 看到来闹事的人我愣住了。我在脑海里寻找一阵,确定他就是封樾和郁南提起过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天晚上虽然天色暗了,但这个男人一直面对着我和封樾说话,不见还好,一见我便能记起了。 “这位客人,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要动手的话我只能请警察来处理。” 我镇定地开口,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脚下碎掉的花瓶。 这个花瓶虽然比一般地大上很多,但还好是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很便宜。 “哼,是我不好好说话吗?你看看你们这家店的态度!”那男人把手里的花递过来,指着花瓣儿上的破损,又说:“你们这是家黑店吧,一束花的价格比别家高上快一倍,送来的花竟然烂成这样了,你要叫警察,好啊。” 那男人抬着眉毛,凶神恶煞,语气嚣张地说:“我倒还想请警察来评评理,是谁的问题啊?” 只看了一眼,我便知道他是故意找茬的了。 这些花瓣很明显就是他自己弄的。 花收到之后拿手去用力捏,伪造成蔫了的样子,再栽赃到花店头上。 我伸手碰了碰花瓣,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老板,这个人就是故意的,”苗舒指着那个中年男人,还气不过,“花是我送到送货员手里的,肯定没问题,他一来就骂骂咧咧,说了一堆难听的话,故意摔了花瓶还装傻。” “哟你们老板都来了轮得着你说话吗?血口喷人啊小屁孩。”中年男人吊儿郎当地。 “你说花是我们店的问题,请问有证据吗?”我忽视了他的刻意挑衅。 “你花送来就这样,你让我怎么找证据,这不是刻意为难人吗?” 这时正好有在门外观望的客人往里走,他拿着花冲过去,对那女客人说:“你看看这家的花啊,就这么个鬼样子卖这么贵,千万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他话还没说完女客人就被吓走了。 我耐心很有限。 我先提醒苗舒把剪子放远一点,再走上去,最后一次和他讲道理:“我们送货的人,拿到货,送了货,都会拍照留下凭证,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看照片对峙。” 中年男人不屑地切了一声,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搞我。 我想你他妈是谁啊。 和封樾闹,和我闹,就是想找茬儿。 今天让你茬儿个够。 (九十五) 我上一次在苗舒眼里看到他那么惊恐的目光,还是他在手机上看恐怖片的时候。 我是被苗舒抱着腰往后倒才拉开的。 打到后来,地上的玻璃渣儿被用上了,东一片西一片的都有血,分不清是谁的。 可能我的会多一些。 他用玻璃片扎我,我不会疼,我扎他,他痛地在地上打滚。 “宋老板,别打了!”我听到苗舒焦急的声音,他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好把我困住。 “宋哥!”他又喊。 我搞不明白他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看着手上一片血红,才反应过来我还没停下。 可以了。 可以了。 我一下卸了力。 最后我还记得和苗舒说:“不会有事的。” 但他看起来根本不相信。 (九十六) 我进了警察局,自己报警的。 我和警察说我打人了,人已经送去了医院。 我感觉接线员都愣了一下。 我在警察局里坐着,听警察说了很多教育的话,眼看着快到要下班的时间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警察,说:“那边人已经没事了。” 警察看了我一会儿,正要说话,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为首的人西装革履。 我一见他,就赶紧低下了头,双手局促地绞着,指尖都泛白了。 视线里一双黑皮鞋靠近。 “下次打架不要伤到自己了。” (九十七) 封樾牵起我的一根手指,正好是有一道伤口的那根。 “没去医院?”他问。 语气淡淡的,我却听得心中警铃大作。 “不严重。”我说。 封樾低头看着我,整张脸在阴影里。 我与他对视了几秒,他放下我的手。 “我先去处理你的事,”他的手指在我脸颊上刮过,“在这里等我。” 第24章 (九十八) 没到半小时,封樾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坐在我身边的警官说我可以走了。 封樾站在玻璃门外朝我点了下头,我便跑出去跟上他的脚步。 他暂时没有说话,我更不敢开口。 等到了警局外,我看到苗舒竟然也在等着。 我问他:“怎么不进去?” 第21页 苗舒悄悄看了眼封樾。 封樾立刻就说:“你们先聊。” “赵越没事。”苗舒说。 “赵越?”我重复了一遍。 “哦对,就是那个来挑事儿的,老板,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厉害,”苗舒搭上我的肩膀,又打量我,“你把赵越打得那么惨,最后他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只说以前练过。 苗舒一边敷衍地嗯了声,一边又去看封樾,见他背对着我们,才小声了些,说:“封总气场太强了,之前你不在,见到他我都不敢说话。” “为什么?”我笑了。 “你不觉得他看着就很……”苗舒想这个形容词花了很大功夫,“很厉害,感觉不会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甚至觉得我随便提个问题,他可能就会像那种小说或者电影里面的人一样,看我一眼然后说,我不回答这种问题。” 这次我笑得很大声,忍不住,封樾甚至回了一下头。 见我笑得那么开心,好像他也提了提唇角。 其实我也长出一口气。 我不会告诉苗舒刚才我也不敢和封樾说话。 (九十九) 我上了封樾的车。 系好安全带后,封樾没有发动汽车,而是摊开手问我有烟没,我摇摇头说没有,走得太匆忙了。 他轻笑一下,说你居然是知道的。 我问他事情怎么解决的,他说不需要我操心。 他又不说话了,手搭着方向盘,眼神望着前方,似乎是想要长久地僵持下去。 我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伤口。 不止这一处,我知道的。 曾经为了疼又不至于死掉,我学到了很多。 “对不起,我又没做到。”我说。 封樾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我尝试着去触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在咫尺的距离缩回来。 他才强硬地抓过我的指尖,虽然很疼,但他告诉了我他生气的缘由:“你让我也失言了。” 我想了许久,才记起封樾所指的可能是那句话。 “你说过的,”我解读为另一个意思,“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了。” 封樾从我的手里抽出他的手指,哼了一声,“我可没看出来你有这个想法。” (一百) 封樾没有带我去医院,我不清楚他怎么能准确地找到我家医药箱的位置,他给我上了药。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我手掌上的伤这么严重。 很多玻璃碎片划出了细小的伤口,血渗得并不厉害,但很疼。 我的手被他不那么熟练的动作绑成了两个粽子,其实我能绑得更好,毕竟这是我擅长的,但我没说。 我默默看着他垂着眼睫为我处理伤口的样子。 “我想知道赵越的事情。” 封樾顿了一下。 “可以吗?”我又问。 我想看他开心一点,所以这样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赶了三个ddl来晚了,两个读后感,还有一个八页的职业规划阐述,ddl,不愧是生产力! 上英语课的时候看到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句话的英文翻译,觉得好浪漫,是这么说的:The most lasting expression of my love, is choosing to stay by your side. 第25章 (一百零一)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重新捡拾起断开的节奏,有序地为我的伤口做了收尾,又井井有条地整理好药箱,才走到我面前。 我仍旧坐着,而他站着,俯下身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如果刚才你说,我想知道郁南的事情,我现在应该在干你。” 封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因此我甚至有些怀疑。 但他不再接着讲这个,在我身边坐下。 “还记得郁南手上那条疤吗?” “嗯……”我犹豫着,“赵越他……” “曾经是我同事,有一次地标设计比赛,他诬陷我抄袭。” 我怔住了。 “有人相信吗?”我问。 封樾嗤笑一声,“当然有。” 他的手盖在我的头发上,不由得抓紧了一些。 “那些人巴不得。” 我垂着眼眸,摆了摆头,就像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那样。 “那段时间您过得很不好吗?” 封樾的手滑下来捏住我的后颈。 “怎么这时候这么聪明?” (一百零一) 有些经历就是这样,不管你用多么歇斯底里的语气,别人可能都无法感受到和你相同的情绪。 从这一点来说,我时常认为人是不能相互理解的。 即使是现在,封樾枕在我膝头,我把弄着他耳边的头发。 (一百零二) 我相信他是一个天才。 “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我都在找证据,这一年里没有工作给我,后来事情总算出现转机,我以为快要结束了……” “我没想到赵越想杀我,我背对着他,郁南冲出来挡住了,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我后来带郁南去了很多地方做治疗,现在他手上的疤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的样子。” 我手指一顿。 “我把赵越送进了监狱。后来我做设计,一下笔,总觉得又见到了谁的影子,就申请调去做管理,一直到现在。” 第22页 “可是书桌上那些……” 我咬着嘴唇,我觉得我的嘴唇在抖,我的眼睛在抖,我的手指也是。 我的心脏,我的全身都在颤抖。 他说有时候人生之所以充满不幸,是因为有需要珍惜的在以后等着。 这样会显得珍贵的更珍贵,于是人才不会错过。 他抬起身子,捧住我的脸,代替我的牙齿,轻缓地咬红我的嘴唇。 (一百零三) 我觉得他在说谎。 怎么会有人经历了这些还能说,我很好,我现在已经好了。 我流的泪比任何时候都要多,而这分明是封樾最温柔的一次。 他在我耳边温声道:“因为有你,宋音……” 我一听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忍不住抓紧他坚实的腰侧,颤抖着给出来。 他很温和地笑我。 我望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这个房间这么陌生。 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沿着眼角往下滑,走过我被他吻过的耳廓,在枕边积下深色的水痕。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好像封樾也没办法为我解答。 他只能抱着我,温热的胸膛包裹着我,什么也不说,只让我知道他在。 我很累了,很累的时候才抓住他的肩膀,指尖微微用力,泛着红。 我问他郁南怎么办,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他捏着我的小臂,一条一条的伤疤像藤蔓一样交错。 他脸色忽然阴沉,缓慢地亲吻着我的手臂。 凸起的伤痕早就不会疼了,但他吻过来的时候我竟然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往回缩。 “我带郁南去找医生,我用了我拥有的所有资源,每一次诊疗我都会亲自陪着他,除了要和我在一起,他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吗?” 我吸了吸鼻子,怔然地望着他。 我第一次觉得封樾的眼睛可以这么深。 我知道为什么。 尽管我和封樾千差万别,但我总是能看懂他。 就像我们能遇到一样奇怪。 “如果受伤的人是你,”封樾的眼睫扇动一下,“假如你为我受伤,别人因为你的伤疤不敢接近你,你会永远是我的,这样最好。” “要是你太美,我会不惜一切把你藏起来,但我不想伤害你。” 我的指尖点在他的身上,不受控制地抖着。 “所以这样最好。” 封樾的吻终于落到我的手腕,贴着血管不断跳动的地方,他的牙齿在那层很薄的皮肤上浅浅咬着。 “你这样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封樾不想亏钱郁南 第26章 (一百零四) 最近雨下得尤其厉害。 从城里流过的那条河涨水也厉害。 因为现在偶尔我会在晚上和封樾一起出去散步,我们常常会去河边。 晚上风很凉爽,那种凉爽从脚底升起来,把午后的热气全都驱散了。 封樾会牵我的手,我的细瘦的、布满伤痕的手与他宽大的、有力的手交扣在一起。 夏天,即使是晚上,身上也只有一件薄薄的衣服,封樾还是喜欢衬衣,但他也会选择丝绸质感的,摸起来很光滑,有时我的手指甚至扣不住,虽然抓不皱,但会把衣服拉掉,封樾也跟着露出一片肩膀。 他全身都很in,不是我的骨瘦如柴的那种in,而是一束束紧密的肌肉。 封樾总是说他要带我去锻炼,但他工作又实在繁忙。 从他对我说了那番话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悄悄改变了。 这种改变是很顺其自然的,有时候我半夜醒过来,眼睛在一片漆黑里什么也找不到,却仍然四处望时,我会想,我们是不是变了,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应该是有的吧。 封樾现在总是喜欢让我陪他一起工作,我只需要坐在旁边。我没有事情要做的时候,他偶尔会来牵一牵我的手,这时我会凑上去同他接一个吻,如果我也要工作,我会分享一半书桌。 包花,或者研究花的组合,或者挑选一些新的品种…… 我每次都希望时间能慢一点。 因为封樾的房间里有一个挂钟,书桌上还摆了一本日历。 他给七月的第一天打了一个红圈。 (一百零五) 封樾发现我在看日历。 可能是因为我出神的时间太长。 他明明看见了,却还是问我:“在看什么?” 他想让我说什么呢?我不知道,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 我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他于是放了笔,朝我打开双臂。 我光着脚,在地上一蹬,便把我和带轮子的椅子一起送过去,再爬进他怀里。 封樾没有工作了,他只是抱着我,我们一起看着不知道一处很无聊的地方。 那就是房间里一面空白的墙而已。 “我好像祸国殃民的那种人。”我突然说。 “怎么说?”封樾的语气听起来很感兴趣。 “要好好工作。”我指了指他只画了一半的一个……屋顶还是什么? 我认不出来。 封樾笑了。 我从来没听他这么笑过。 他笑的时候脸埋在我的颈窝,粗重的气息弄得我甚至有些痒。 第23页 我等他慢慢平复下来,他望着我的时候嘴角还提得很高,脖子泛红,血管变得明显,平添几分性.感。我气鼓鼓的,凑过去在他的唇角上咬了一口。 “笑什么?”我一边问,见他这幅样子,又一边和他一起笑。 最后封樾才摸着我的头发,说:“笑你一本正经地说要我好好工作。” 哦。 我想了想,情有可原。 确实有点好笑。 (一百零六) 好像我的身上有什么香味一样,他扒开我的衣领,又深深地嗅了一口。 他的手指在我脖颈上来来回回地摩挲,越来越重。 我顺从地开始解衣扣。 到第四粒扣子,封樾拉住了我的手。 “干什么呢?”他贼喊捉贼。 我只愣了一下,便说:“让你干我。” 封樾也不动了,只看着我。 时间好像被按下暂停的按钮。 他只看着我。 “宋音,”封樾说得很真诚,让我不能不相信,“你是我的缪斯。” (一百零七) 他说所以他才会在和我做.爱之后跑回房间工作。 因为那时他的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灵感。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听的不是很认真,因为实在太难受了。 我求他松开,他问我你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吗? 我摇着头,头发在床单上混乱地摩擦着。 他解开了那条领带。 我眼前好像划过一道白光。 他又笑,也不嫌汗水黏腻,趴在我身上笑,“就是这种感觉。” 我还恍惚着,呼吸变长了一些。 封樾翻身躺在我旁边。 “我的缪斯……” 他又说。 (一百零八) 我没有封樾那么会说,我只能用很平凡的话表达封樾对我的意义。 从前我爸疯了,我妈和我说我们都别活了吧,她说这个家已经没有了。 我那时候听不懂,只木在原地。 我妈见我没有反应,气不过,就打我。 那也许家是一个很重要的字眼,所以她才会因为我毫无反应而那么难过。 所以我侧过身去,捧住封樾的脸,和他说:“你是我的家。” 我不知道为什么,封樾哭了。 第27章 (一百零九) 这件事情很怪。 我在河边遇到了郁南。 他喝醉了。 而且我没有和封樾一起。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一百一十) 封樾是去工作了。 他要出差几天,去实地考察。 走之前还和我说他不想去,但这个应该很重要吧? 我一个外行人,也知道实地考察应该是很重要的。 封樾留在家里的最后几天格外黏人。 他需要准备很多东西,但除了准备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 我查了当地未来几天的天气,帮他选了要带的衣服。 封樾的衣柜很单调,颜色是格外统一的黑白灰,样式也简单,多数都是西装,只不过是隆重或者不隆重的分别。 我不太会装西装,封樾却说随便折,他从背后压着我,握着我的双手带我折衣服。 我以为西装会有特别的折法,结果封樾也只是随意地弄。 袖子往衣服中间一扔,两边一拎,再对折。 封樾把衣服推到一边,我惊讶地拦了拦:“这样真的可以……” “唔嗯……” “折什么衣服啊……”封樾有点气愤地捏着我的下巴尖吻上来。 我估计衣服都被我们压皱了。 后来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听隔壁封樾和他的助理一样一样地交代,才知道原来西装真的是不能乱折的。 (一百一十一) 郁南叫住了我。 我没想到他能认出我,毕竟河边路灯很暗,而他看起来略微有些不省人事。 “你没事吧。”我走上去,歪了歪身子看他。 郁南忽然捂着脸笑了一会儿。 等他终于缓到能说话的程度了,他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将我拉过去,我甚至在他身上撞了一下。 “宋……”他皱了皱眉,好像是在回忆,“音……宋音。” “你名字好奇怪啊。”他慢慢松开了我。 “要我送你回家吗?”我问。 我想郁南怎么样也算是封樾的同事吧。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郁南的手。 我想到封樾曾经说的,不能亏欠他。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就要送?”郁南嗤笑了一声。 现在看来他也没有醉到完全不清醒的程度,于是我换了个问法:“要我帮你打电话叫人来送你吗?” 郁南转过身撑着路边的栏杆。 他脚下就是河。 晚上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很乱,露出光洁的、饱满的额头。 郁南眯着眼,过了一会儿,才同我说:“我现在想要封樾来接我,你能做到吗?” 我愣了一下,真的掏出手机给封樾打电话。 郁南大约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脸上神色变了变,一步跨过来夺走了我的手机,手指慌乱地摁了几下。 “你是不是觉得很骄傲?”他突然大吼道。 “你得到封樾了!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随随便便就得到了,你凭什么?” 第24页 我不说话。 因为我也认可他的观点,我凭什么? 我不知道。 “你还是先回家吧,我送你,实在不行去酒店。”我靠近他想拉他。 郁南一路往后退,他笑着,那笑容很奇怪,很奇怪里带着绝望。 发丝几乎遮住了他的脸。 “你们拿什么来赔我?”郁南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他慢慢抬起了手,五指无力地垂着,“为什么……” 我停下了脚步。 “你需要什么?”我望着他,认真地问。 我看到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吹鼓了,领口开了几粒扣子,松散地露出一大片肩膀。 别这样。 我想和郁南说。 “还我一条命。”郁南不动了。 他还捏着我的手机,淡淡地说:“我丢了一条命,你从这里跳下去,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但我们两清了。” 我还望着他。 我觉得我站得笔直。 这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很空白。 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也知道我是认真的。 但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们三个,”郁南指了指我,又点了点手机,“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10:56:26~2021-12-13 12: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勿忘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一百一十二) 有些人能与另一个人相遇就已经是命运的恩赐。 我说恩赐,是他们丑陋,落魄,麻木。 被遗弃,不值得。 当你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在你的世界里就只剩一个躯壳。 那个人不会爱,不会痛苦,很少笑,总是面无表情。 因为你不必在意。 因此我对封樾的到来报以最大的感恩,他竟然在意我的悲痛和微笑。 不是常常有这么一种说法,人要死的时候一生会在眼前走马灯一般经过。 之所以会有这种说法,我觉得,是因为人死之前都想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总结一下这一生是否值得。 值得。 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和这两个字纠缠。 我就从来不想,因为答案是肯定的,对谁而言都不值得。 但我听到郁南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意识到。 如果我今晚跳下去了,封樾彻底摆脱郁南,那我是值得的。 我说我相信你说话算数。 我说完之后看到郁南脸上有一瞬间划过震惊。 他是不是没想到? (一百一十三) 我的手覆在栏杆上。 栏杆是石质的,晚上摸起来竟然有些凉,像玉一样。 郁南没想到。 他肯定没想到。 有人能比他更爱封樾。 我这么说不是想用死来证明什么,我从来不觉得放弃生命可以证明什么,相反大多数时候这都意味着懦弱。 我放弃是因为我爱封樾,不是要证明我爱封樾。 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一百一十四) 郁南好像还想对我说什么,但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双手一撑,身体便前所未有地轻盈地飞起来。 我脚下是一片深黑的河流。 而我身后…… 我觉得郁南想要拉我一把。 我一个侧目望见他惊恐而崩溃的眼神。 他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好像在漆黑里又一次看清他手指上的疤痕。 为什么要难过? 我希望我们都遵守承诺。 (一百一十五) 站在桥上往下望的时候,我觉得很高。 可是在空中下坠却好像只用了几秒。 我听到水声越来越大,周围的温度忽然变得很低。 我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拽住。 往下沉…… 往下沉…… (一百一十六) 河水好深啊。 我以为这个季节的河流是温暖的,可是不是,它的温度和它在黑夜里的颜色一样冰冷。 河流是吞噬的。 我想到我第一次去游泳池。 我爸教我游泳,我妈在旁边看我们。 那时我们都是笑着的,我肯定。 我浸泡在池水里,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到我爸我妈很恩爱地贴了贴对方的脸颊。 我一下从水里蹿出来,水珠溅了他们一身。 我不懂事地推了我爸几下,皱着眉大声怪他不拉我,我第一次下水,我在水下要憋死了。 我想到原来曾经我也是一个可以随意撒娇的小孩,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住时我的爸妈都还在身边,我随时都能抓住他们。不管我是否能看见,他们始终都是恩爱的。 原来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 我的手臂打开着,随着水流沉沉浮浮,好像两只桨。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封樾,但我皱紧了眉头不去想他。 我知道想到他我就会放弃要死,我已经因为他放弃过许多次,只有我自己知道。 第25页 我好像突然理解了我爸的心情。他总是只伤害自己却舍不得真的离开,或许不是因为他很恨我妈,而是因为他从前真的很爱我妈,所以宁愿永远只拥有回忆。 我好害怕想起封樾的样子。 我第一次在花店里见到他,花店救了我,他救了我,我们就那么对视着。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而且毫无理由,以前我以为这句话是假的,是那些人故作浪漫,之后我开始相信这句话,因为我想不出一个能让我在见到封樾的第一眼就爱上他的理由。 这个过程甚至毫无逻辑。 我爱他,我也怕他。 我怕他难过,怕他伤心,怕他不再高傲了。 我怕他会望着哪里问我:“宋音……为什么不愿意为了我活下来?” 我怕我会听到他的问题,这样我死了也不会好过。 我猛地在水中睁开了眼,手臂朝上伸。 我觉得我泪水流得很多,只是都被淹没了。 第29章 (一百一十七) 我一直觉得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你相信死去之后还能遇到认识的人吗?我不相信。 这种故事在我这里是不成立的。 但很神奇的是,这道声音越来越清晰。 地狱也是白色的。 我那时候想。 这种感觉和做梦很像,你不觉得自己在真实地走动,你从一个第三人的视角看到自己待在一个很亮的室内,似乎周围都是白昼一般的灯光。 我看到封樾坐在房间的正中间,那把椅子是我之前在古着店淘到的,因为和家里的破旧的气息很相似,所以我以一个很便宜的价格带回来了。 他垂着头,肩膀垮下来了。 于是我跑着过去,跪坐在他腿边,缓慢试探地把双手覆盖在他的膝头。 我这样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我怯懦地收回手。 (一百一十八)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僵持了多长时间。 或许时间在这个时空是没有意义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逐渐起身之后我才意识到腿已经不会发麻了,那么一瞬间我承认我感到有些遗憾和悲哀。 我在封樾身边低下身子,拿开他的手臂,跨坐在他身上。 封樾没有抬手抱我,这是很正常的,他应该要恨我才对,我没想到连最后的梦都这么真实。 “为什么坐上来?”封樾问我。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子,我快听不出来了。 “想让你抱我。”我说。 封樾其实已经不是封樾了,只有我是我,所以我什么也不忌惮地牵起他的手放在我的后腰。 “像这样抱我。”我说。 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最喜欢他抱我。 不是和我接吻,不是插.进来,而是拥抱我,用我填满他的怀抱。 我这时会更真切地感到自己被爱着,我们是互相填补的。 就好像很多人小时候会喜欢吃的棉花糖,软乎乎的很温暖。 我没吃过,但我想象的吃到棉花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是一个拥抱。 “你爱我吗?”我听到封樾问我。 “当然,”我说完,觉得这样简单他大概不信,“我爱您。” 这是我能说出口的最真诚的话,尽管真的很简单。 我不知道现在的人们怎么了,太多人觉得喜欢和爱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所以才会显得廉价。 但我觉得封樾是懂的。我们说出来的爱很珍贵。 至少对我而言,爱是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你不爱我。”我听到封樾说。 他说话的时候胸膛微微起伏,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手感受着那一点微小的变化。 “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你爱我吗?” 我皱起了眉头。 (一百一十九) 我觉得这句话的逻辑是有问题的。 爱不代表着拥有。 尤其是对我来说。 我反驳封樾,我说你不能这样误会我,我说我是很爱你的。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不敢这么说,但现在不一样。 为此我举了例子,我说跳进河里之后,我仍然挣扎着想要靠近水面。 河里一片漆黑,我抓紧了封樾的衣角,同他说那时候我有些害怕。 我是不怕死的,正如我不怕疼一样,因为曾经死对于我而言根本就是解脱。 “但那一刻我有点怕了,我觉得我还没想好。郁南说跳下去能不能活着看我自己,要是我还活着的话……您能不能不走?” 我想到被河水包裹的感觉。 明明是最热的天气,沉在里面仍然觉得浑身冰凉。 我睁不开眼,只想往上往上。 水面没有光,我甚至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而我还有没有尽头。 “如果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不走。”封樾说。 我不敢再问他是不是认真的。 如果他说是,我可能不愿意去奈何桥边喝下那一碗孟婆汤。 我在另一个世界游荡的每一天都会后悔,我会永远责怪自己那时的选择。 如果他说不是。 我想了想。 我还是很想见到他。 见到一个会因为我有过去死的念头而责怪我的封樾。 第26页 他别理我也好,我还是想见到他。 “那你就睁开眼,”封樾抬起手抚摸我的鬓边,“往河边去。他还在等你。” (一百二十) 我听了他的话。 恍惚了几秒钟,我以为我还没离开那个世界。 周围仍旧明亮如白昼,只是多了一扇窗。 窗外绿油油的,是一棵很高的、茂盛的树。 亮开始有了颜色,那是一抹淡淡的黄。 浅黄被一个人的背影遮去大半。 那是封樾。 我勾了勾唇角。 疼。 好奇怪啊,我竟然很疼。 我想走过去抱住他,却发觉自己几乎动不了。 浑身发软,好像没有一个部位是属于我自己的。 好奇怪啊。 为什么没睁眼之前我还能抱抱他,现在却只能远远望着他的背影。 我尝试着抬了抬手指,幅度极小地描摹着他身影的轮廓。 我热泪盈眶地望着他,视线模糊中看到他转过身来。 怔愣了一瞬间,他跑过来抱住我。 很真实的、温热的怀抱。 我感到他在我怀中颤抖,慢慢地抓到他的衣服,逐渐能使上力气收紧手指。 “怎么才回来?”封樾小声得只剩下气音,嘴唇贴着我的耳廓。 “我想你了,”他说,“好想你。” 第30章 (一百二十一) 他说我昏迷了一个多星期。 我不敢相信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大概的日期我还记得,竟然真的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 封樾又喂了我一口粥。 “不想吃了。”我偏了偏头。 “不行。”封樾皱着眉说,又递过来一口。 我哦了声,张开嘴含下那只勺子,却扭扭捏捏地不松口了。 封樾试着抽了几下,但也不敢用太多力,我便笑了。 尽管我知道我应该笑得很难看。 封樾无奈地停下来,手还握着勺柄,凑过来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 “好了,先拿出来,等会儿伤到你。” 我点了点头,让他把勺子抽出去。 封樾把碗放在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在床边坐下。 他捏了捏我的手,俯身过来吻住我。 他的吻很黏糊,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我睡了太久有点忘记了,我只觉得这个吻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 湿哒哒的,空气中只有我们温热缠绵的喘息。 我软软地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封樾反手摸了摸我的手腕,又探进我衣服的下摆。 病号服很宽松,我被弄得痒,偷偷缩了缩。 他还在很轻地吻我,温柔地我忍不住一声声轻咛。 过了会儿他圈住我的脖子,抓了抓我的后颈,拉开一小段距离。 “可以了……”他压着嗓子,眼眶有些红地望着我。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这样的视线里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我们没有在用目光交流什么,只是相互看着。 我很需要看看他,可能他也是。 他的大拇指还沿着我脖子上的血管缓缓摩挲。 我主动靠过去,额头贴住了他的,闭上眼睛。 “对不起。”我的唇落在他的鼻尖。 我听到封樾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徐徐吐出,像散了一团沉重的愁。 “没有下次了,和我说一遍。” 我没有听过封樾这样恳求什么。 我想都是我的错。 我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我瘦骨嶙峋的颈窝。 “没有下一次了。”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封樾问。 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神经质地重复着:“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 我只想和他说这个。 (一百二十二) 我在医院又待了几天,是封樾坚硬要求的。 其实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或者说,其实我本来就没有受什么伤。 有一次封樾不在,我想出病房透口气,往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去,路过医生办公室便听到他们在说话。 不是我故意偷听,他们没有关上门,而封樾的声音我实在太熟悉。 他们在商讨我的病情。 医生说我身体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回家之后只要注意照顾好我的情绪就可以,封樾却一再坚持让我留在医院观察几天。 医生又说:“之前这位病人昏迷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求生意志太薄弱,这么年轻的人应该好好珍惜生命啊。” 封樾很长时间没说话。 我没走,就在墙边靠着。 过了会儿封樾出来,还没看到我,我便走过去抱住他。 “是我的错,我的错……” 封樾的手在我后背一下一下拍着,我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出来。 在梦里就积蓄着的眼泪。 (一百二十三) 我说我是想回来的,真的很想。封樾说我知道,我相信你,但是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那天晚上我给封樾打电话,手机到了郁南手里之后并没有挂掉,他在电话那头听到了我们全部的对话。 手机被郁南抢走之后封樾就已经联系了人过来,他说到这里时吻了吻我的额头,打开他自己手机里的一个软件。 第27页 图上的小红点是我的位置。 “什么时候装的?”我问他。 我窝在他怀里,身子歪歪斜斜的,靠着他的肩膀时刚好能和他一起看到屏幕。 “忘了,之前有一次你睡着之后装的,”封樾说完又问我,“生气吗?” 我摇摇头。 我把手团起来放在他的手掌中。 “管管我。” 他顿了顿,手合起来包住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太凶残了家人们 第31章 (一百二十四) 出院那天郁南也过来了。 封樾不让他见我,和他打电话时语气冰冷得像寒冬。 我几乎从他讲电话的神色就看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当时我的东西已经被封樾派来的人整理好带走了,我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是封樾亲自帮我挑的。 我坐在床边听封樾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话,不发出声音地走到他身后轻轻拍拍他,摊开手示意他把手机给我。封樾尽管不大情愿,还是依了我。 “你现在在外面吗?”我直接问。 郁南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我,声音顿了下,“在,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就不会出现了。” “我没有不愿意见你。”我说。 封樾听到这句话也微微侧目,手碰了碰我的后脑勺。 “只是没有必要,”我提醒他,“你只要记得你的承诺就好。” “当然,”郁南语气沉了几分,“我辞职的事情在你昏迷期间就处理好了,你能等,封樾可不行。” 说及此,郁南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我没回答他。 “早点有人来告诉我不可能了,我何必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郁南喃喃自语地说完了这句,我便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还给封樾,封樾见我接完电话就不大对了,皱着眉头问:“他说什么了?” 我被他风声鹤唳的样子逗笑,抬手拂开他拢起的眉心。 “没说什么。” 我仔细地打量着封樾。 从此之后我的爱人身上不再有包袱。 “我觉得挺值得的。”我不由自主地说。 然而说完封樾便一把拉过我箍进他怀里,我知道这句话说得不对,封樾会生气,但我还是说了,因为我的确是这么想的,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死了或者没死,想死或者不想死,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意义是我活下来,而封樾也重获新生。 (一百二十五) 回家之前我们去了一趟花店。 封樾把车停在路边,我说我只是去看一眼,便没让他跟着下来。 走了一个星期,花店仍然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没有马上看到苗舒,在我进门之后不久,他才从工作台后钻出来,都没抬眼便说:“欢迎光临,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想要送人还是买回家呢?”苗舒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 我不说话,他才困惑地抬起头,见到是我,站在原地怔了好长时间。 我对他笑,想他不会跟我一起傻了吧,这可不行。 我正要说话,苗舒竟然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 我震惊了。 “宋老板,你总算回来了。”苗舒声音都不太对劲了。 “怎么了啊?”我走上去,正要仔细看,苗舒吸了两三下鼻子,又恢复了。 “我简直是临危受命。”苗舒缓过来,才开始和我讲他这么几天的故事。 “原来老板每天要操心这么多,我还以为很轻松。” 我想也是,苗舒不过是一个过来打零工,这突然地让他当老板,还要负责任,他肯定适应不过来。 我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他几句。 不是我不想说点什么励志的话,是我真的不太会说这些,反而还显得敷衍。 苗舒是了解我的,他肩膀一垮,又说:“但是我还是更担心你,医生都说你没问题,怎么这么久都醒不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封总这样。” 我还没功夫想怎么苗舒也叫上封总了,他接着又说道:“刚开始太吓人了,你掉进河里那天晚上,封总给我打电话,我还在图书馆自习,一听到我人都懵了,那可是条大河……” 听苗舒的描述,封樾应该没有和他说实话,他应该不知道我是主动跳下去的。 “我过去之后你已经被之前到的救援队救上来了,但情况还不太好,我就跟着你一起上了救护车,进去才看到还有一个人,之后在医院封总到了,什么都没说就揍了那个人一拳。” 苗舒说那绝对是他见过最狠的拳头。 “以后千万要小心啊宋老板。” 他说的这个人肯定是郁南了。 我点点头应了苗舒的话,想到封樾还等在门口,便和他说我先回去了,店可能还要麻烦他多守一天。苗舒站起来送我,挥挥手让我赶紧走。 我小跑着进了车里,还没系上安全带,便俯身捧过封樾的脸,望着他,说:“你好帅啊。” (一百二十六) 封樾觉得我很无厘头,偏头吻了吻我的手指,问我:“现在回家吗?” 我点点头。 明明也才离开一个星期,我却觉得离开了很久。 第28页 直到封樾将我压在门板上亲我,我才意识到,是因为之前封樾出差也耽误了几天。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来了。 我想他了。 我顺从地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封樾咬我咬得很凶,含着我的唇像要吞下去一样,我只能抵着门板,腰抬着任他握。 忽然听得几声脚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饭菜热好了,您是现在……”接着是一声惊呼。 我一推封樾,将头偏到一边错开他的吻,这时才看到厨房边站了一个中年妇女。 我喘息着,差点还以为这又是在梦里。 封樾揉了揉我的头发,淡定地转过身,对那也受惊了往回缩的人说:“麻烦了,你可以走了。” 那女人连忙点头,我牵着封樾把门让出来,看她慌慌张张走了。 “之前在我家里做饭的阿姨最近放假,这个是临时找的,不太懂事,”封樾拍了拍我的后腰,抬脚朝屋里走,“吃饭了。” 我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封樾的背影。 他肩膀宽阔,一身肌肉被西装衬衣贴合地包裹着,腰腹狭窄地收束进皮带里。他一走动,线条便若隐若现。 我又想到封樾扑在我身上时那几声喘息,脖子耳朵都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还被人撞见了,我抬手捂了捂脸,真的刺激。 (一百二十七) 吃饭时封樾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差,我愣了一下。 “我那边实地考察还没结束,有几个需要我亲自去确认的,现在进度还在等我。”封樾说。 他肯定推了很多工作。 我犹豫地看着他,“但是我过去的话会不会……” “没什么不好的,”封樾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也就两三天,跟着我吧。” “那花店那边……” “还有苗舒,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给他加工资了,他现在做得很好。”封樾说。 他放了筷子,抽了张纸巾,低眸给我擦了擦嘴。 “陪我去,”封樾强硬起来,“我暂时不想让你离开我。” 第32章 (一百二十八) 我沉默了一会儿。 封樾就坐在我身边,我用手指碰了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封樾没动静,我便起了坏心,把手指立起来,像小人的两条腿那样,又点了点封樾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几乎能看到血管的痕迹,指节很长。 “听说手指长的人那方面很强。”我和他开玩笑。 我先把自己弄笑了,封樾一下抓住我的手,问我:“好玩儿吗?” 我点点头,偷偷抬眼看他,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强不强你不清楚了吗?” 我心里暗道不好,推开碗筷说我吃好了,刚起身就被拽回座位上。 后背落入他怀抱,封樾用额头抵了抵我的后脑勺,说:“我先来帮你回忆回忆。” (一百二十九) 之前想着要出院要回家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上了封樾的床才知道我还不行。 我哭得很惨,哭着哭着又笑,抱着封樾的肩膀不肯松手。 我们太久没有做过了。 起初封樾还会顾忌着我刚出院,后来被我先生先生地喊了一阵,他也不再忍耐。 他问我很多次回忆起来没,我说您真的很厉害。 不是敷衍的恭维,封樾结束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软得直往下倒,封樾捞着我的腰带我去洗澡。 我睁不开眼睛,随他摆弄,封樾下手很轻,温暖的缓解了我不少疲惫。 虽然在病床上睡了那么长时间,我仍然觉得身体没有恢复好,骨头都软软散散的。 他一个人把我们两个都弄干净,又抱着我回房间,他把我放在躺椅上,拿了一床毯子来盖住我。他转身要走,我拉住他的手。 “干什么?”封樾问。 毯子从我肩上滑下去一些,他又俯身过来拉起。 “我去换床单。”封樾弹了下我的鼻尖,示意我自己待一会儿。 我就这么躺着看着他的背影。 刚刚洗完澡,房间里空调温度也舒适,封樾没有穿上衣,只套了一条宽松运动裤。 他的背肌在起俯之间收缩又舒张,窄腰收束,性.感得要命。 我不太能看得下去了,径自眯了眼小憩。 逐渐要睡着的时候,封樾过来把我抱起来。 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很重,皮肤是温热的。 我不由自主地贴近他,感觉他胸膛轻轻震动,“这都想着要吃我豆腐。” 我勾了勾唇角。 封樾把我丢进床里,我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一下,睁眼看见他放大的脸。 封樾亲了我一口,拉过被子将我们两人都裹进去,手臂横在我的腰间搭着,说:“睡觉了。” 我在心里嗯了一声,侧过身面对着他闭上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和封樾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他吐息温热平缓地在我身畔起伏。 (一百三十) 从我家到封樾出差的地方,坐车要坐接近三个小时。 封樾请了司机,车也很平稳,但他还是跟我说:“抱歉,因为那边都是山路,除了车,别的进不去,之后有一段可能还需要走路。” 第29页 我听完笑了,捏捏他的手,我说你都能坚持的,我怎么不行了? 封樾不大高兴地拧了拧我的鼻子。 后座的挡板从我们上车开始便升起来了,空间私密狭小,他一靠过来我便迎上去,和他交换亲吻。 “困了就睡会儿。”封樾把我的头摁在他的肩膀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醒来时外边亮堂的天已经逐渐暗了,车没有行驶,而是停在一棵树旁边。周围的风景也换了,从城市公路变成山间小道,我迷糊了会儿,问他是不是到了。 我没意识到自己声音黏糊又很轻微,封樾没听清楚,靠过来贴了贴我的耳朵,问:“怎么了?” “到了吗?”我又问了一次。 “到了,”封樾说,“你休息好我们就下车,要走过去,我的人已经把我们的行李带进去了。” 我这才意识到封樾可能已经等了我很久。 山里空气很凉,夏天在这里好像没了影子。 走出车,我才看到树梢上那层淡淡的晚霞。 封樾从后面牵住我的手,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小情侣度假part 离六级还有三个小时,我愿称之为自费坐..牢 第33章 (一百三十一) 封樾带我去了他们入住的宾馆。 乡村里没有什么像样的酒店,他们住的招待所已经是条件最好的了。 底楼的大厅里坐了许多人,后面几乎人手一台电脑,大家都匆匆忙忙在做事情。 我跟在封樾后面,一进门他们便注意到了我们,都抬起头来打招呼。 一连串封总好之后,封樾只点了点头,说:“大家忙完手上的就去吃饭吧。” 有不少人也看到了我,但都什么也没问。 封樾往楼上走,我低头等他先走了几步才跟上去。 因为只有两天时间,我们带的行李不多。我的和封樾的一起放在了一只小行李箱里。 刚进门,我蹲下身去收拾放在门后的行李箱。 手还没碰到就被封樾拽着手肘拉起来了,我还没问怎么了他便亲过来,很用力。 我怀疑他发现了我的小动作,然后生气了。 封樾从不掩饰自己生气了。 我小声喊了疼。 不是故意的,是真的疼。 封樾停下来偏开头转身要走,我去拉他的手。 相处得越久我越发现,封樾是得顺毛摸的。 (一百三十二) 我问他怎么了,他反问我你说呢。 那我知道是为什么了,我道歉说对不起,他说他要的不是对不起,我没有说话。 我又问你不怕吗?他问怕什么。 我说怕很多。 没有人会毫无芥蒂地和一个满手是伤疤的人交往的,何况是几乎陌生的人,我不想封樾的同事们对他有什么看法。 我走上前抱住他。 很多时候拥抱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封樾也抬手圈住了我。 他拿下巴尖在我头顶轻轻碰了碰。 “等会儿和我一起下去吃晚饭。” 我在他肩膀上摆了摆头。 “听话。”他又说。 (一百三十三) 我换了一件长袖的T恤。 我本来没想到要带长袖的衣服,是封樾说山里气温偏低。于是我才随手拿了一件走,没想到正好能有用。 我换衣服的时候封樾在洗澡,等他洗完出来,我坐在飘窗上。 夏天黑得很晚,现在也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景色。 我知道封樾朝我这里走,但我没有回头。 他从后圈住我,带着水汽的温热手掌拨着我的袖口往上。 “早就没感觉了。”我说。 封樾的手指揉按着我的伤疤,我微微偏着头,看他垂眸认真地注视着我的手臂。 我抬了一点身子去吻他,我们轻柔地吮着彼此的唇,谁也没有闭眼。 我很多次很近地看过封樾的眼睛,但都是在他睡着的时候。 我趴在床边,侧过脸俯在一边,看他的睫毛、眼睛、鼻梁和嘴唇,偶尔才敢伸手碰一碰。 封樾的眼睛很深很亮,他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浑身血液都停止了,一半是因为胆怯,另一半是察觉自卑的爱,你注视着他的时候,又很难克制自己不去回避。 我现在能大胆地看他眼睛了。 封樾见我笑了,松开我,说:“跟我去吃饭。” “您愿意我穿这件衣服吗?” 封樾顿了顿,说:“我会等你。” (一百三十四) 我从前从来不会害怕别人的看法,真的很少很少。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做决定时义无反顾,承担后果也要大大方方。 但我现在怕了,因为我身边还有封樾。 一张大圆桌,所有人都入座了,就等着我们。 封樾一直牵着我的手,进门之后大家愣了一瞬,便有人带头起了哄。 我偏头看到封樾笑得很开心,这种笑在他身上很少见。 于是我的手掌缓缓舒展。 我挨着他坐下来,看他一上桌便举了杯,说麻烦大家等了。 我不知道封樾尚且通晓世故人情。 桌上的人其实也有些吃惊,我看出来了,我身边这个看起来年纪很轻的男生就小心翼翼地拿杯子放杯子,当他发现我有在看他,想要和我说什么时,话到嘴边又停下来。 第30页 他注意到我的手,我只好微微笑了笑。 封樾拍了下我的后腰,和他们说:“这是我男朋友。” 我比在场所有人都还要先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降温了,多穿一点别感冒了 第34章 (一百三十五) 我看着身边的男生一口酒噎住了,刚艰难地咽下去便咳嗽起来。 我没忍住笑了,这时桌上的气氛才缓缓轻松下来。 封樾淡淡地和我对视了一眼。 农家菜是用大火炒出来的,很香,我却怎么吃都好像没有味道。 封樾见我吃得太少,还给我夹菜。 他第一次夹了东西放进我碗里,低头和我说多吃点时,我看整张桌子的人都安静着不敢说话。 我于是凑得更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调侃他:“你平时对你下属很凶吗?怎么他们都这么怕你。” 封樾没回答我,倒是抬眼看了一圈人。 “可能是吧。”他说。 很多人都听到他的这句话,但不知道我们之前在聊什么。 一顿饭吃得许多人都没什么滋味,我相信。 要是我是他们,和我顶头boss吃饭,boss还给我介绍他的对象,我估计我的反应也和这些人差不多。 晚餐之后封樾说了一些工作安排,一群人正襟危坐,用各自准备的东西详细记录着。 只有我略显无所事事地偏头看着窗外。 天已经黑了,偶尔有路过的农人,不掩饰声音地说话。 等我回过神时,这个短暂的会开完了,封樾顺着我的目光往外看,朝我摊开掌心,问:“出去走走吗?” (一百三十六) 我当然是很乐意的,但要当着许多人的面同他牵手,于我而言好像还有些困难。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就落到封樾身后去。我们牵着的手从并排变成前后。 封樾带我走了一条安静的小路,我一直低头看着我们交缠的手指,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腕。 我想为什么要这样呢?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值得。 我们没有走多远,因为封樾说这边毕竟是山里,晚上没有那么安全。 夏天晚风很凉,封樾说他冷,望着我,我笑了笑,只好抱住他。 “现在暖和了吗?”我问。 “好像暖和了。”封樾说。 封樾好像逐渐变得幼稚起来,他搂着我腰的手揉着掐着,很快便拨开我的衣摆往里探。 封樾的指尖有些凉,我不由得缩了一下,他问:“冷?” 我说有点,他说让我亲会儿就不冷了。 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周围那么安静,我的轻咛和他的粗.喘隐秘而暧昧。 “您的逻辑好流.氓……”我不忍说。 封樾被我逗笑了。 他松了手,我靠在他怀里站着。 封樾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来,像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不是一盒烟里抽出一根,而是只有单独的一根。 他把打火机交到我手上,径自含了烟头。 我偏头为他点上。 “你是不是生气了。”封樾抽了一口烟,烟雾吐得长长的,我凑上去吸了吸鼻子。 他问我,“七月,就到租了。” 我倚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始终摆着一只沙漏,沙漏的最后一点沙子会在七月落个干净。 我往他颈窝里埋了埋。 我不想他离开,这是真的。 我眷恋他的一切,舍不得。 我听到他这么和他的同事介绍我,我害怕这只是他最后送给我的礼物。 七月他要走了,我清楚我们之间的生活轨迹其实不会有任何一点重合。 如果我们不再联系,就不会有任何再见面的机会。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封樾问我。 当然有,只是我不能留下他。 我沉默着,封樾也沉默着。 他把我抱紧了一些。 “不想说吗?” “没有……”我觉得他的胸膛温热得我想掉眼泪。 哭得太多了。 自从遇到封樾之后,我总是特别容易陷入不坚强的情绪里。 我很难想象没有他之后我的生活。 封樾摸了摸我的头发,扶着我的侧脸抬起我的头。 “我还有话想说,我想带你走,可以吗?”他问我。 第35章 (一百三十七)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吗?”我听到自己问。 封樾说好,还告诉我如果我允许他带我走的话,要一辈子都做他男朋友。 晚上有些热,旅馆里老旧的空调嘎吱嘎吱响着,也吹不出什么冷气,仅仅有些微弱的风而已。 封樾脱了上衣,只穿着宽松的运动裤。我躺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皮肤。 他有些热,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我拿一张旧报纸叠起来当成一把小扇子给他扇风。 “回去之后就搬去我家吧。”封樾说。 我抬在半空的手愣了一下,“你家在哪儿?” “公司旁边,没有很远。” 我又重新摇起小扇子。 “我们可以一起重新装修一次,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封樾好像已经在想我会喜欢什么,他说了好多问我想要什么颜色什么样子,我竟然跟着他一起疯,说着说着我们已经把一个卧室装修出来了。 第31页 “我们是住在一起吗?”我问他。 他低头,手扒了扒我的头发,“当然了。” 我笑了笑,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下巴磕着他的肩膀。 我们相互望着,我碰了碰他的鼻尖,他抬了抬身子,突然将我抱起来。 我双腿张开跨坐在他腰间,又俯下身去。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我问封樾。 问时我盯着他的眼睛,封樾一点躲闪都没有,他只是温柔地,用眼眶里一池春水包裹我。 “我不知道,”封樾说,“但是你知道。” 我认真地想了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说不,低了低下巴碰到我的眉尾旁边。 “有你在就是我的一生。你不在之后,我的一辈子就结束了。” 我没想到封樾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捂了捂他的嘴,但他还固执地看着我,我只好去亲他的眼睛。 这样就看不到我今天晚上第二次哭了。 我一下一下啄吻着,忽然封樾捉住我捧着他脸颊的双手,说别哭了,以后你想要的都会有。 我说我只想要你。 “我早就是你的了,”封樾闭着眼,却给我擦着泪水,“小傻子,我是你男朋友,这是一辈子的。” (一百三十八) 第二天封樾很早便去工作了,他没有提前告知我时间,等我醒来时其实也还不算晚,只是身边早就没了人。 我抬起腰,从窗户看到树梢边一片朝阳的颜色。 洗漱完下楼,旅馆的老板叫住我,让我去吃早餐。 这个点几乎没有别的客人,农家三餐都很简陋,但却格外合乎我的胃口。 我喝了碗温热的粥,又怕耽误封樾工作,便没有联系他,自己到外面走了走。 我认出了昨晚和封樾一起走的那条小路,旁边的田里还有农人在农作。 我站在田埂上看了一会儿,有个老人过来休息,问我:“你也是和早上那几个专家一起过来的吧?” 我猜他说的是封樾他们,就点了下头,“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跟村长一起去施工地了,之前不都说差不多了吗?现在就是再去看看。”老人说。 “要建什么您知道吗?”我问。 “规划新农村,给我们设计房子啊,”老人说着还笑了,“之前我也去看过你们画的那个图,那房子排得真好看啊,不愧是专家。” 我又问老人想过去的话要怎么走,老人指了路。 我怕过去会打扰他们工作,又犹豫了,沿着那条路望了一会儿还是没过去,老人要回去接着弄田里的东西,问我:“你怎么还不去?” 我便诚实地说怕打扰他们。 老人手一摆,说不会的,很多乡亲都去围观,那里面听说有个长得很俊的,这周围好多姑娘都去看。 我一想,不得了了,那肯定是封樾啊,我匆忙说了声再见就往那路上跑。 (一百三十九) 我也不知道我在急什么。 可能是想着昨天封樾说我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 我也惊讶于自己对这个称呼的适应性。 (一百四十) 我很快就找到了封樾他们。 本来就离得不算远,那边人又多。 我撑着膝盖喘了会儿气。 我站在一道坡上,前面还站着许多人,都是过来看的。 远远便能望见封樾,他是所有人里最挺拔的那个。 我尝试着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让他抬头。 他隔了一会儿才低头去看手机,那时我承认我很紧张。 封樾猝不及防地抬眸,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第一眼就望到了我。 我只好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旁边便立刻有人问:“你认识他们?” 我说是,我和那个帅哥一起来的。 偏头讲话时手机响了声,我看见封樾回了我。 “马上结束,等我带你钓鱼。” 第36章 (一百四十一) 封樾说的钓鱼竟然真的只是钓鱼。 我和他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水库旁边。 但我也不知道我们要来钓鱼了,我穿的裤子没有那么长,一坐下来就露出脚踝,在浅浅的草丛里被小虫子咬得很惨。 封樾见我一直动脚,按住我的膝盖看,我刚想说没事的,他已经拽着我站起来了。 “先回去。”封樾说。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说这种很短的句子。 “只是有点痒。”我一边安抚他一边收拾东西。 “要找点药。”封樾没多说什么,利索地收了两只鱼竿,提着水桶要走了。 我拎着两个马扎跟在他后面。 东西是封樾找村民借的,我们先去还了再回旅馆。 旅馆老板正在楼下的院子里坐着,见我们回来了,问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封樾走上去,问老板:“被虫子咬了有什么药吗?” 老板朝我身上看,封樾便隔空点了点我的脚踝。 “草丛里咬的吧?正常正常,”老板站起来,“有药的,给他涂几次就好了。” (一百四十二) 虽然只是早晨出去了一会儿,但还是折腾了点汗水,我趁着封樾跟老板去拿药的时间回房间洗澡。 第32页 没多久听到有人打开了房间门,我想肯定是封樾,正打算冲掉身上的泡沫出去了,忽然厕所的门把手被人拧了一圈。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封樾便进来了。 我身上的神经微微一松,说:“我马上就好了,等一会儿。” 封樾没应声。 旅店里的洗浴室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厕所,没有单独的玻璃隔间,我和封樾之间除了一层水雾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开始解衬衣的纽扣。 我呆滞地举着手里的淋浴,看着封樾一粒一粒开了扣子,薄衣下一片一片肌肉裸.露。 接着“咔哒”一声,封樾连皮带也解掉了,落在地砖上发出很沉的声音。 “我也要洗澡。”他很平淡地说。 (一百四十三) 这个澡当然洗了很久。 封樾握着我的脚踝,让我的脊柱贴在镜子上,才终于降了点我身上的温度。 我也是这时才知道之前封樾为什么那么紧张。 脚踝那一片密密麻麻地红着,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洗完澡后封樾给我套了衣服,自己只穿了下半身。 但他也没给我拉好,我斜靠在他怀里时领口还歪歪斜斜地敞着。 他抱着我,让我坐在他怀里,先给我的左脚上好了药,我便吊着那只脚,在半空中轻轻晃着。 右脚被他握在掌心,好像右边要严重一些,封樾涂药涂了很久。 药是浅绿色的,闻上去像清凉油一样,涂在皮肤上也有冰凉的触感,很舒服,刚好缓解了我身上的余热。 封樾的手掌也时不时揉着我的脚心,我逐渐就睡着了。 (一百四十四) 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日暮,我是被饿醒的。 睁眼时满天都是彩色的晚霞,我一瞬间分不清楚自己在哪儿,这又是什么时候了。 手机这时响了一声,我摸过来看,是封樾说让我醒了给他发消息。 我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他让我先在房间里等着。 我处理掉一些手机里的消息,大多都是苗舒发过来的,还有一些是鲜花供应商。我还没回多少条,便听见楼道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我放了手机往门那边看,推门进来的是封樾,他手里还端着一只很大的碗。 我光着脚跳下床去帮他接着,碗壁还很烫,碗里是热腾腾的面条。 “给我的吗?”我问。 我把面放在小桌子上,拉了张凳子坐下来。 封樾屈着手指刮了下我的鼻梁,说:“不是给你给谁啊?” 我冲他笑了笑,大概这个笑容很明媚,惹得封樾低头下来,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先和我交换了一个吻。 “快吃饭吧。” 农家吃得早,这碗面是底下厨师听说我还没醒给我单独做的。 吃东西的时候封樾就在我身边坐着看邮件,他过来出差才几天,好像公司里又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了。 我吃好面放了筷子,封樾没注意到,还盯着电脑。他工作时眨眼的频率很低,呼吸也缓慢,像一座俊美的雕塑。 我垫着手,趴着,侧过脸望他。 等他不再打字时才发现我,他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明天午饭之后我们就要走了。” 我点了点头。 “说好的不能反悔。”封樾好像生怕我忘了,或者装傻,这么说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手掌也搁在我的头发上不动了,只有大拇指不安地碰着我的鬓角。 我说说好的,封樾才将我抓过去一些,先低头亲了亲我头顶,又拿手臂夹着我,再接着工作去了。 第37章 (一百四十五)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回程的时间比来时短得多。我没睡觉,靠在封樾肩头看了一路的景色,封樾倒是睡着了。 车停在楼下,我让司机先走了,自己留下来等封樾。 他这段时间应该很累。 我拿手轻轻拂开他睡梦里也皱着的眉头。 出差的地方条件差,封樾和我一起睡的这么两个晚上,夜里也总是醒,之前想必也休息得不好。工作忙,又接了我一个不省心的电话从那边赶回来,估计在医院里也没怎么睡过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才得闲在狭窄的车里眯一会儿。 我刚刚收了手,封樾的睫毛便眨了下。 他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鼻梁。我以为是我吵醒他的,很抱歉地贴着他的额头,说:“对不起,弄醒你了。” “说什么呢?” 封樾声音微弱。 我们抵了一会儿额头,封樾微微扬了扬下巴,便吻住了我。 他的手从我棉T的衣摆钻进去,握着我的腰侧将我抱起来,我们安静地缠绵了片刻。 “把你要带走的东西整理一下留在房间里,等会儿会有我的人过来拿,你先跟我走,”封樾捏捏我的脸说,“太瘦了,多吃点。” “直接去你家那我晚上怎么办?”我问他。 或许封樾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扬着脸看了我一会儿,又在我唇上啄了一口。 “穿我的。” 我愣了下,不要脸地凑上去让他多亲亲我,嘴上却说您好那个啊…… (一百四十六)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封樾在客厅的藤椅上坐着,他靠着椅背坐姿随意,一只手握着手机看工作,另一只手指尖夹了根烟垂着。 第33页 我故意把什么东西都从卧室搬到客厅里去清理,就想离他近一些。 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抬头偷看他时,他叫了我一声:“宋音。” “嗯?”我想假如我有一条尾巴,现在应该摇得挺欢。 封樾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宝贝儿……”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不会动了。 封樾笑了一声,说:“那先把你没做够的做完吧。” 我红着脸跑去他腿上坐着。 (一百四十七) 封樾是知道我的,我对性有一定的依赖。 没有他之前,我只能靠自己和一些玩具解决。 封樾有时候会故意抱我到我的房间,在床头柜上压着我,拉开抽屉指着那些东西问我是做什么的。 我害羞,当然害羞。 封樾偶尔还穿着笔挺的西服西裤,只解掉一个裤头而已。 他下.流的脏话,抑制不住的沉重喘息和发红的眼睛,每次都让我在失去控制的边缘心悸不已。 怎么会有人能如此结合高贵和欲望?我痴迷地望着他的脸,沉醉于他满身的亲吻。 我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了。 这个我从脱离了一个地狱开始就拥有的地方,竟然有一天要离开。 封樾托着我的身体,房间的门因为跌进来得匆忙而没有关好。 从一掌宽的缝隙里,我只看到门口一点点的位置。 我和封樾的鞋正好放在那里。 一双他的擦得很亮的皮鞋,和我的很干净,但显得老旧的运动鞋并排摆在一起。 一时间好像回到封樾刚来的那一天,我忘记了我是不是也这样做过所以才对这个场景有如此深刻的记忆。 我在房间里,透过也是这样窄小的缝隙看到新房客的鞋子。 新房客同那双鞋一样摆在我够不到的天梯之上,我只好尝试着往上爬。 我没奢望过他能看我一眼,更不知道有人可以为了我跌落下来。 封樾在我身后深深一下,我便笑出声来。 边笑边掉眼泪,热乎乎的潮湿的水沾满他摸着我脸的手。 我哭到喘不上气,手肘屈起来伏在床铺上。 封樾埋在我的肩膀上,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一次他没说别哭了,我只沉浸在自己倾泻的情绪里。 等到眼前终于清明了一些,我微微抬起头,感到手指被冰凉圈住。 我恍惚地偏头去看,正想说什么,被封樾捂住了嘴。 “本来想带你回家之后再给你的,后来觉得现在也很合适,而且我也不想看你哭。” 封樾吻了吻我的耳廓,而我仍旧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只素圈。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吧,让我照顾你,你会好起来的。”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对这个故事的喜欢和陪伴,每天看到大家的评论都很开心,祝你们生活幸福快乐! 下一本是《我知道我快失去你了》,可能下学期开学左右开吧,喜欢的话可以点个收藏呀! (1) 三十岁那年,沈景远收到一纸诊断书,说他快死了 于是买了一辆越野想到处走走,第一个地方去了重庆 路过的人给他发传单,沈景远随便挑了家客栈 那儿的底楼围着一圈人,一个哑哑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三筒,碰了。 有人看到沈景远,喊南哥,有生意 站着的人让开路,坐那中间的一抬头 小麦色皮肤,五官深刻,恶人样 还叼着根烟,不清不楚地问他:想住哪样的? 沈景远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心脏却猛烈地活过来。 (2) 沈景远不止一次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晏轻南不大在乎:能怎么办? 开我的店,赚我的钱。 沈景远笑,晏轻南就捏他脸 说远儿,别笑了,我难受 然后他们接吻,交换了一口苦涩的烟雾 其实心里都知道 除了能怎么办,别的全是扯淡 第38章 番外 (一百四十八) 叫封樾起床是我做好早餐之后的事情。 他半个脑袋都窝在被子里,其实我知道是我起床的时候吵醒他了。 现在虽然已经立春,但仍旧春寒料峭。 我进了房间,在床边跪了一会儿看封樾侧脸,才俯身过去,亲了一口他的耳垂,说:“先生起床了。” 封樾动了一下,抬手圈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他锁骨上。 “上来睡会儿。” “可是我早餐都做好了,再不吃会凉的。” 我说完安静了几秒,封樾睁开眼睛,捏着我的下巴和我交换了一个早安吻。 舌尖深入喉头,像清晨品尝甜酒那般丝滑而沉醉。 从热烈逐渐变得柔软的一个吻,最后牵牵连连地分开。 我又哄着他,道:“起床了……” “不起好吗?”封樾闭上眼,脸朝下埋了埋。 我知道封樾只是脑子还没多清醒,想闹着让我哄他。 “晚上我们早点睡好不好……” 封樾听到这句话一下就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真的吗?”他伸手摸着我的脸颊。 第34页 我笑了,说:“真的。” “起床。”封樾一边说一边又亲了一口我的嘴唇,一个翻身便从床上起来,拉着我的手腕一起进了浴室。 “先陪我洗个澡宝贝。” (一百四十九) 开年之后封樾的工作又忙了起来,他常常在公司加班加到很晚,最近这几天才闲下来,得空休息一会儿。 封樾为了能多点时间和我相处,上下班都是让司机开的车,我就和他一起坐在后座。 我陪他去公司,但昨天晚上封樾临时有工作忙到很晚,现在还困着,靠在我的肩头闭眼休息。 到停车场之后封樾才醒了,低头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说:“等我回家。” 我看着他下了车走到助理旁边,理了理西装的领口,脸上温柔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 “麻烦您送我回去。”我对前排的司机说。 (一百五十) 一整天封樾不在,我午饭之后去花店忙了一下午,回家的时候才看到封樾的短信,说没时间和我一起吃晚餐了。 我说好,为了让他安心,加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一个人吃完饭,我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洗完澡之后在沙发上看电影等封樾回来,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我是被封樾吻醒的。 睡梦中觉得身上痒痒的湿湿的,我忍不住想动,一翻身却听到嘶的一声,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客厅里的大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只余一盏落地灯发出昏黄的灯光。 看清楚之后我就笑了,原来是我翻身的时候撞到了封樾的下巴。 我赶紧拿手轻轻地给他揉,封樾挑着眉看我,也没有生气。 “等这么晚,困了怎么不进去睡觉?”他摸了摸我的眉毛。 “就想等你。”我说。 封樾埋下头来吻我,亲着亲着他压着我窝在沙发上,一条手摸下来抬起我的腿。 “在这里……” 封樾说完便撩起我睡衣的衣摆。 (一百五十一) 洗完澡之后封樾非不让我自己走,偏要抱着我,还只给我裹一张毛毯。 他问我要不要看会儿电影,我说好,就被他抱着带去了小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软沙发,但地毯铺满了整间屋子。 空调温度已经开得很高了,我甚至觉得有点热,就伸出手勾住封樾的脖子。 然而封樾抱着我坐进沙发之后就捏着我的手腕给我塞回去了,皱眉道:“会着凉。” 之后是真的在看电影。封樾能闲下来的时间不多,安安静静和他待在一起,又不做..爱的机会也很少。 我靠在他肩头,时不时亲吻一口他的脖子,要么就叼着咬一口,封樾这时会低头啄啄我的嘴唇,我就嘻嘻地笑,捏他脸玩儿。 谁想看电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之后忙忘了,我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