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是斯文败类》 分卷阅读1 丞相他是斯文败类 作者: 阿忒 简介: 预收《佛不渡我》《覆东宫》求收藏鸭~文案(c6k6.com)在下方 斯文败类权臣VS落魄小美人 1v1 温庭是一人之下的少年丞相,风光月霁,清贵无双。 应氏一门,因谋逆之罪,锒铛入狱。仙姿佚貌的应家小姐,也深陷囹圄,成了落魄仙子。应辞拿出全部身家托狱卒替她给温庭传了话,她愿为奴为婢,侍奉温庭,只求他能替应家昭雪。当夜应辞便被接出了牢狱。 丞相府里,应辞尽心侍奉,温庭却对她冷冷清清,不冷不热。她狠下心,抛却羞怯廉耻,费劲心思撩拨着那谪仙般的丞相大人,只想为应家博得一线生机。温庭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奇怪。直到她心遂所愿,湢室之中,一场云雨,从此清隽的丞相大人像换了个人一样,她才明白,那目光中的灼热温度,幡然醒悟,外界的传言是多么的离谱。 应辞一直以为,她与温庭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终有一日,待应家昭雪,她便会离开。偶有一日,当青梅竹马的子晏哥哥抓着她的手腕要带她离开时,房门轰然裂开,素来温润的温庭,双眸冷的像冰:“若有下次,世间便再无陆子晏。” 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丞相府,已是她离不开的牢笼。 · 温庭受人之托,接出应家小姐,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只需她安安分分的待着便可,谁知小姑娘却总是不死心的凑上来,百般勾引,一副忍辱负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既然如此,那便遂了她的愿。 只是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既进了丞相府,便不能再想着离开了。 【小剧场】 昏暗的马车里,应辞两眼通红,忐忑开口:“小女有一事相求,大人可否将爹娘安置到一处?” “可。”温庭干脆地应答,手指摩挲着应辞娇艳欲滴的樱唇,神色晦暗:“可既是求我,你用什么来求我。” 阅读指南: 1 男主腹黑伪君子,前期看女儿表演乐在其中,后期火葬场 2 SC,HE,有婚前行为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辞,温庭 ┃ 配角: ┃ 其它:追妻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正人君子温丞相 立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第1章 侍浴 月华如霜,夜色微凉。 丞相府。 抱香苑正房内,烛火摇曳,透过满天星菱花窗格投下一道道光影。应辞坐在楠木雕花床边,紧咬着微微发白的唇瓣,一双素手纤细,仿佛微微用力便可以轻易折断,此时却用着极大的力气,抓着身下绣锦画金的床褥,露出分明的骨节。 三日了,自她从那昏暗肮脏的大牢里出来,已有三日。 她本以为,温庭接她出了牢狱,便是应了她的请求,却不想整整三日,她都未能见到温庭,更不用说求情鸣冤。 出来的那日她心有戚戚,忐忑不安,等了许久都未见到人,她才渐渐镇定下来,可是到了现在,却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她等得,牢狱里的一家老小却等不得。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应辞兀得站起,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打鼓的心平复下来,才挪动步子朝外走去。 等不得了,她要去找温庭。 温庭少年得意,年纪轻轻就官拜丞相,圣眷正浓,御赐的这座府邸也是占地颇广,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应有尽有,与王公贵族相比*T,也不遑多让。若是不熟悉,一不留神,兴许便要迷了路。 但对应辞来说,这都不是难处。只因,她被安置的抱香苑,与温庭的住处,清竹轩,不过一墙之隔。 然而,咫尺天涯,即便踏过那月洞门,便可轻易的到达温庭的院子,三日来,她却未有一丁点机会见到温庭。 应辞在月洞门前停了步子,身形隐在香樟树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探头,向院子里望着,一双星眸里满是不安。初出牢狱的身形,在茂盛树影下显得更加单薄。 竹纹菱花隔扇门前,一身着粉色衣衫梳着双挂髻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正要进去。 那丫鬟她认得,似乎是温庭身前伺候的大丫头。 应辞的手掌握了又放,从阴影里走出,顾不得规矩,唤住了正要进去的人。 念珠闻声回头,瞧见月洞门前的应辞,一时愣了神。 听说大人从牢狱里接回了一个人安置在旁边的院子,她是知道的,但她是负责温庭贴身起居的丫头,这些事情自不会轮到她操心,所以也并未见过。 竟不知,那安置在隔壁的女子竟是如此,绝色。 月洞门前,银色的月光洒在应辞身上,一袭素净的白衣裹着纤瘦的身形,发髻也只是简单的挽着,没有任何钗饰。 尽管温庭派人置备的东西,并没有委屈了她 分卷阅读2 ,但一个戴罪的女子,哪有心情打扮自己。 但一身朴素,却也挡不住那出尘气质,一双水润的双眸,眼尾上挑,乍看之下本应带着点凌厉,但此时却含羞带怯,衬得整个人玉软花柔,楚楚动人,眸子里带着惶恐,像是迷失在在人间的仙子。 “念珠姑娘,我,我来,可以吗。”应辞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当初她亲口许下,愿为奴为婢,侍奉温庭,但这几日,却都是温庭派人照顾着她的起居,所以,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念珠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呆呆的点了点头, 看到念珠同意,应辞一喜,一边朝前走,一边朝着念珠感激一笑,更是让念珠如坠云雾,不受控制的将手里的红木金边托盘递到了应辞手中。 应辞接过,颔首谢过之后,推门进入了房内。 “念珠,你怎么站在外面,方才是谁进去了?” 耳畔传来檀木的声音,念珠才回过神来。 “啊,是那位姑娘。”念珠捂着嘴,面上带上了焦色。 “哪位姑娘?”檀木虽然也有些焦急,但还算冷静。 “就是,就是住在旁边院子里的那位姑娘。”念珠紧攥住手里的帕子,忐忑道。 “你呀,大人的房间岂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的?”檀木点着念珠的额头,心急却又无奈。 “那怎么办?我现在去唤她出来。”念珠更加不知所措。 “诶,等等。”檀木瞥了一眼亮着光的房内,拉住了就要进去的念珠,“等等看吧。”檀木突然冷静下来,沉着声道。 外人都道丞相温庭,一人之下*T,权势滔天,却是个温润性子,再加上年岁尚轻,俊逸倜傥,还未婚配,简直就是无数京城贵女理想的如意郎君。 然而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知道,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在吃人的官场里风生水起的人,岂是那么好相与的,温庭长袖善舞,却也薄情寡义,名副其实的笑里藏刀,说是笑面虎也不为过。 想要交好温庭的人不在少数,送来的金银美女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能进得了丞相府,尽数被温庭笑着推拒,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辈,却从没有人会有不满,手段可见一斑。 至于尚未婚配,纯粹是因为温庭并不喜女子靠近。温庭表面看着温和,实际上却是个说一不二之辈。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从来不敢逾矩,若不是因为她与念珠是老夫人亲自指来的,恐怕连温庭的身都近不了。 那进去的女子,檀木又朝房内看了一眼,自求多福吧。 应辞进入房内,房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烛火静静跳动。应辞看着托盘里的胰子澡豆,咬了咬嘴唇。 方才离得远,未看清楚,等接过托盘看清时,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环顾一周,乳白色的水汽从一道帘子后氤氲溢出,让外间的房间里都带上潺潺的湿气。 停顿了半晌,应辞终是端着托盘向湢室走去。 珠帘叮当,绕过岁寒三友雕花屏风,热气便迎面扑来,熏得应辞本有些苍白的脸颊都染上了一抹红色,等适应了湢室里的湿热,应辞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本是背对着屏风的修长人影,在听到珠帘声之后便转了过来,身量比应辞高了一个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身上是紫色的正一品朝服,一双桃花目本应缱绻多情,此时却紧紧盯着突然闯入的女子,带着几分薄凉。 应辞呆滞在原地,心已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在那慑人的漆黑双眸中,她只看到了一句话:“你是谁?” “小女应辞,来,来伺候大人沐浴。”应辞艰难的移开与那漆黑眸子对上的目光,低下头结巴着说完,咽了口口水。 “哦?”一道简洁的回答,语意不明。 应辞抬起头来,只见对面的人嘴角突然勾起,眼角染上了几分浅浅笑意,方才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压迫感也如潮水般退去,应辞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就有劳姑娘了。”应辞愣神的空档,温庭又开了口,声音冷润,像是初春的风,和煦却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清冷,说着便伸展了胳膊,胸前的仙鹤图案栩栩如生,仿佛要展翅飞出。 应辞这才回过神来,将托盘放在一旁,朝前走了两步,在温庭身前停下,却迟迟没有动作。 虽然她的父亲也是朝廷官员,对这一身朝服她并不陌生,可她到底还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还从未做过替人宽衣解带的事情。 犹豫之后,下意识地一抬头,便又对上了那*T一双桃花目,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揶揄。 想起尚在牢狱中的家人,应辞一咬牙,素手放在了那螭首玉带钩之上,手指微动,玉带便松了开来。因要收回,应辞不得不将双臂环过温庭的腰际,脸颊不免贴在了温庭胸前的仙鹤之上,触感冰凉,却烫得应辞双颊泛红,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堵得人快要呼吸不过来。 放下玉带,忽略头 分卷阅读3 顶的目光,应辞又解开了温庭的外袍,收起来挂在一旁衣架之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镇定的很,但到了解亵衣的时候,应辞早已指尖通红,微微颤动。 系扣轻解,白色亵衣便向两旁飘去,露出线条分明,精瘦健硕的胸膛,应辞避开目光,指尖顺着衣领向下,想要快点取下,然而,越是着急,想要避开,越是手忙脚乱,手指触碰到温庭滑腻的皮肤和硬挺的锁骨时,应辞心尖都忍不住颤了颤,手指仿佛被灼伤了一般。 等到温庭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亵裤时,应辞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目光顺着腰际朝下,手中仿佛坠了铅石,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那素手才搭在了亵裤边缘,自始至终,应辞都未敢看温庭一眼。 也没有发现,温庭眼角的笑意早已收起,静静看着又停下了动作的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 过了半晌,一直没有动作的纤手之上,覆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温庭抓着应辞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腰际,淡淡吩咐:“去把我床榻上的换洗衣物拿来。” 应辞抬头,眸子里是来不及掩藏的慌乱,但此时如蒙大赦:“是,大人。”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不知是温度太高还是水汽太盛,短短一刻,应辞却仿佛过了万年,走起路来只觉得脚步都有点虚浮。 应辞再返回湢室时,温庭已经半身没在了浴池中。应辞将衣物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走到靠近温庭的浴池边,拿起一旁的玉匜,跪坐在浴池旁,一下一下舀着水,从温庭的肩头浇下。 水汽蒸腾,虽然温庭上身赤·裸,但背对着应辞,看不到那一双让人心颤的眸子,应辞也没有方才那么慌乱,尽心尽责地做着分内之事。 只是那玉匜分量不轻,她一个肩不能提的弱女子,浇水的次数多了,已有些支撑不住。 好在在她快到极限时,池子里的人终于沐浴完毕,吩咐道:“将衣服取来。” “是。”应辞答过,站起身来。 应辞取来衣服,一双胳膊因为酸疼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刚想递过,一不留神,衣服却从指尖滑下,应辞忙倾身伸手去捉,哪知脚下一滑。 “啊——”一直沉默着的应辞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荡起一圈圈的水波,拍打着浴池壁。 作者有话说: 预收《佛不渡我》《覆东宫》求收藏*T呀~ —— 《佛不渡我》 禁欲系圣僧VS张扬小公主 皇室宝珠渥华公主豆蔻年华,恣意张扬。却看上了护国寺的小圣僧寂梵,从此敛了性子,扮起恭顺良淑的模样,以侍奉佛祖之名,进出护国寺,只为与寂梵日日相见。 只可惜她苦等三载,却还是没将这佛门圣僧拉入滚滚红尘。 渥华还是嫁了,挑了个缠她最久的探花郎,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皆大欢喜。世人都道渥华公主与驸马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然而成婚四载,终是一纸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 渥华再见寂梵时,他已是护国寺的方丈,而她是声名狼藉的长公主,恣意随性,豢养面首无数。家中面首任性,偏要听圣僧讲经,那她便请了这世上最会讲经的人来。 佛音渺渺之中,渥华握着金樽酒盏,饮一口琼浆入腹,攀着圣僧的袈裟,附耳吐气如兰:“都说佛祖慈悲,普渡众生,可为何,偏偏不渡我,寂梵大师?” 寂梵手中的佛珠终是断了,散落一地。 没有人知道,渥华出嫁的那个夜晚,圣僧寂梵在佛前念了一夜的经,只为忏悔。一为凡心已动,二为口出妄语。 渥华曾问他:“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他说:“不曾。” —— 《覆东宫》 东宫太子景炀爹不疼娘不爱,自小便是个残暴性子,无法无天。皇后日日吃斋念佛,却不管他的死活,皇帝父亲偏宠贵妃,天天想着如何罢了他的太子之位。宫中之人拜高踩低,只有掌事宫女棂樾日日相伴,不离不弃。 一朝改朝换代,却还是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景炀登了基,待他准备手刃仇敌之时,却发现,棂樾竟是贵妃的人。 景炀终于发了疯,他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骨,最终却还是下不了手,只得将棂樾囚于身旁,日夜折磨,只想看她哭着求饶悔过。 可后来,他发现,棂樾平静地将他的折辱一一收下,甚至在他的身下承欢,也依然冷静,“殿下,可消气了?” · 棂樾本是街头孤女,贵妃娘娘将她捡了回去,教她一身本事,送到了景炀身边,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十年来棂樾兢兢业业地做着份内之事。过去所为,以报贵妃之恩,今后所做,以赎十年之罪。过去,她无悔,今后,也不会悔。 她爱着景炀,深深地爱着,景炀这一辈子,平安喜乐难有,那便让他事事遂心。 棂樾棂樾,以作坟墓,以遮风雨。 分卷阅读4 疯批缺爱东宫太子X断情绝爱冷面宫女 一物降一物 第2章 落红 池水不深,但对身形娇小的应辞来说,也不算浅。落入水中的应辞不受控制的咽下了几口水,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水中毫无着力点,慌乱中不知攀到了什么,才支撑着冒出了水面。 应辞大口呼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一头乌发散乱,紧贴着白皙的脸颊,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划过脸颊,*T滚过莹润的锁骨,最后没入引人遐想的交领之中。 站在门外的念珠与檀木,等了许久却不见人出来,心头渐渐浮起担忧。温庭可没有让人侍浴的习惯,一般她们只是备好水,将沐浴之物送进去,便会退出来。也不知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放个沐浴之物,竟是放了这么久。 正在二人担忧之际,便听房内一声惊呼,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响亮,念珠与檀木对视一眼,不好,顾不得规矩,急急推门进去。 应辞一身白衣早已湿透,勾勒出动人的身形,感受到对面那不容忽视的目光正隔着蒙蒙水雾,缠缠绵绵的裹在自己身上,不自在的一低头,衣衫已经接近半透明,惊觉春光乍泄,猛得抬手掩住胸前,向水中沉了沉,只剩下一个乌黑的脑袋,浮在水面上的星眸湿漉漉,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与温庭的距离,不过咫尺,此时才明白过来,方才水中攀着的,正是温庭的腿。 四目相对,气氛冷寂。 温庭突然一声轻笑:“应姑娘,衣服取来便可,不必入水。” 应辞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嘴唇张了张,愣是没有说出话来。无处安放的目光瞥到甩在光洁地砖上的锦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温庭是主,她是仆,没有时间给她羞怯,她还需服侍温庭更衣。 连绵不绝的热水从镶着麒麟头的入水口汩汩流至浴池内,而在浴池底部,一道暗口向外排着水。浴池中的水看似平静,实则是时时换新的活水。 应辞来不及感慨温庭的骄奢,向着池边淌去,但水下的阻力让应辞脚步不稳,走得摇摇晃晃。 还未到池边,却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轻急的脚步声,随后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 应辞未来的及抬头,忽觉腰间被猛得一扯,脚下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却没有倒在水中,而是贴上了一片坚硬又灼热的胸膛。 应辞浑身一僵,池水温热,她却觉得浑身冰凉,温庭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隔着一层湿衣,依旧能感受到手臂之上不容抗拒的力量。 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应辞一抬头,便看到满面惊愕的念珠与檀木。 一齐进来的念珠与檀木怔在原地,从未想过,进来会是这样一副香艳之景。女子乌发披肩,衣衫尽湿,背靠在温庭怀中,虽然女子遮挡了温庭大部分·身形,也不难看出,温庭正是赤身。 女子水润的双眸带着惊慌,我见犹怜,媚态尽显,也难怪大人他,把持不住。 直到听到温庭略带冷意的声音:“出去。”念珠与檀木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匆匆退了出来。 出了房间,阖上房门,念珠抚着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复下来:“我等还是太莽撞了,也不知大人会不会怪罪。”声音里透着一丝隐忧。 半晌,没听到回答,念珠一扭头,檀木却在发着呆,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T “檀木,檀木,怎么了?”念珠伸手在檀木眼前晃了晃。 檀木猛得回神:“嗯?无事。” “无事便好。”念珠放下心来,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一时被惊住了也正常,别说檀木,她一想到方才的画面,也控制不住脸颊发热,面红耳赤。 念珠与檀木离开,应辞僵硬的四肢才渐渐回了暖,强装的镇定早已烟消云散,急急挣脱了温庭的禁锢。 温庭没有过多为难,顺势松了手,随后站起身来,走出浴池,水珠顺着颀长有力的双腿滑下,带着一丝靡丽诱惑,但温庭丝毫不在意应辞的目光,坦然而平静。 修长的手指挑起地上的衣衫,慢条斯理地套在身上,系好系扣,又理好腰间玉带,才转过身来,望着池中的应辞:“你要在池中待到何时?” 刚缓过劲来的应辞心中又蓦地一紧,不知该如何作答,此时出去,与未着寸缕又有何区别。 但温庭显然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说完,便已经站在池边,朝着应辞伸出了手。 应辞双目一闭复又睁开,眼中已没有方才的迟疑,无论面对如何情形,想到牢狱中的父亲母亲,她都没有资格拒绝。 任命的将手搭在了温庭的手中,借力踏出浴池,一双绣鞋早已不见,只得赤足站在冰凉的地砖之上,繁复突起的花纹,硌着柔软的脚心,她却早已无暇顾及。 应辞低垂着双眸,仿佛只要不对上那目光,她的狼狈模样便不会被人瞧去。 因此也未瞧见,温庭的目光只是略一游转,便已经移开。 应辞正羞愤难耐,眼前却忽 分卷阅读5 得一黑,手指触碰到身侧冰凉的布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件衣衫当头罩了下来。 应辞心中生出了几分感激,温庭倒还没有那般不近人情。 道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的双脚却已经腾空,手臂下意识地攀上了可攀附的东西,感受到手腕处还带着几分湿意的肌肤,应辞才知,自己现在是何处境。 披在身上的外衫已滑落至脖颈,露出了应辞的脑袋。应辞微微仰头,看到的便是温庭的下颌角,没有笑意时,略微紧绷。越过那高挺的鼻梁,便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目,纤长的睫毛扑簌,缱绻无限。 丞相温庭,芝兰玉树,风光月霁,这是全京城的人都知晓的事情。 这般样貌、这般性情之人,也理该冰壑玉壶,君子风度,所以阖家入狱,走投无路之际,她才拿出全部身家托狱卒向温庭传了话,她愿为奴为婢侍奉温庭,只求温庭能略施援手,替应家昭雪。 她的父亲半生戎马,肝胆忠烈,怎么可能会谋逆,他们应家,是无辜的啊! 只是到了今日,真正见到温庭,应辞才察觉,她费尽心思求见的人,和传闻中的样子,似乎一样,又似乎不太一样。 心中隐隐不安,应辞不知今日来清竹轩,是对是错。 温庭抱着应辞出了湢室,到了外间,没*T有停下,直直朝着门外走去。 推门而出,门外还站着忐忑等待的念珠和有些心不在焉的檀木。 看到念珠与檀木,应辞将脑袋埋得更深,她已经无颜面对任何人,尤其是方才闯进来的两人。 “打扫干净。”温庭淡淡吩咐。 念珠与檀木应声称是。 话落,应辞才又感受到了节奏平稳的步子,耳边是隔着胸腔传来的沉稳心跳。 月明风清,星海灿烂。 柔和的月光之下,身着月白锦服的人,抱着裹着玄色外衫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缕清浅的玉兰香,随着温庭的步子时浓时淡。 温庭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怀中女子,却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鼻尖的香味似乎更浓了一些。 “麻烦。”一声低语。 应辞埋着头,未听清楚,甚至不确定他刚才是否说过话。 周围恢复了安静,只有柔和的夜风,应辞又轻轻伸出脑袋,看到抱香苑的牌匾,才知温庭是将她送回了抱香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温庭弯腰将应辞放在了床榻之上,随后打开衣柜,审视一周,取出一套杏色亵衣,随意地扔给了应辞:“换上。” 应辞抱着手中的亵衣发愣。亵裤还算正常,而那亵衣,是背后仅有几条丝带的肚兜样式。这是温庭早就送来的亵衣,但样式太过大胆,她才束之高阁,从没有试过。 但此时此刻,寄人篱下,有求于人,她已经没有拒绝的机会。应辞眨了眨眼,一件亵衣而已,房里也只有她一人,穿便穿罢。随后拉上床帐,将衣服换好。 湿衣从床帐里飞到了地上,温庭还在外面,她是万不可能出去的。刚换好衣服,便将自己裹在了锦被之中。 忽然,床帐被挑开,缝隙里透过来的光照在应辞脸上,一双受惊的眸子显露无疑。 温庭挑了挑眉,嘴角浅浅一道弧度,掀开被子在应辞身边躺下。 应辞早已浑身僵硬,颤巍巍地唤了声:“大人。”温庭想做什么,就算她答应了为奴为婢,可也,可也不包括此事啊。 温庭却是双目紧闭,只轻轻地说了声:“睡觉。”便不再言语。 应辞怎么可能睡得着,心跳如擂鼓,过了半晌,确定温庭确实没有其他动作,才渐渐放松下来,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只是没过多久,便又惊醒,隔着帐子看到屋外的微光,天已快亮。 侧头看了一眼身侧之人,呼吸均匀。她却再也睡不着,望着头顶的金丝软帐发呆。 时间静静流淌,鸟鸣渐起,应辞感觉到身侧之人之人动了动,慌忙闭上眼睛。 却觉得空气安静得诡异,偷偷睁开一条缝,一双潋滟的桃花目,正带着促狭睨着自己。 应辞心中一滞,睁开了眼睛,再也伪装不下去。 “醒了便起来吧。”温庭已经坐了起来,单膝撑起,扭头看着应辞。 应辞乖巧地坐起,却将被子裹得更紧*T,靠在床头。刚刚坐好,便见温庭修长的手指伸向她腿边的被子,吓得她猛得一缩。 温庭却是哂笑一声:“应姑娘,不必如此防备。”说完,将被子掀开,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在手心轻轻一划,鲜血瞬间渗出。 温庭将手垂在床褥之上:“若我真的想做些什么,你以为你可安睡到天明。” 应辞看着温庭的动作,全然忘记了反驳,她并没有安睡,怔怔地看着那顺着掌心滴落而下颜色鲜红的血,若她想得没错,那是“落红”。 第3章 更衣 红色的血顺 分卷阅读6 着床褥晕开,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 应辞不知,温庭为何要这样做。 温庭收回手,随意的擦拭了一下手中血迹。看着应辞一双震惊又略带迷茫的星眸,总算开了口:“若想安稳度日,可知该怎么做?”语气淡淡,却又隐隐带着警告。 然而,在丞相府安身立命,这件事,对应辞的好处明显大过温庭,应辞心情复杂,一时理不出头绪,只是怔怔地点了头。 看到应辞的动作,温庭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随后下了床。 虽然不知温庭为何,但应辞心中已生出了几分感激,看到温庭手上还隐隐渗着血,忘记了身上还穿着款式特别的亵衣,忙跟着下了床,赤足快走了两步,扯住了温庭的袖子。 “大人,我给你包扎一下。”一双眸子难得不再惶恐,带上了几分恳切。 温庭眉头轻轻一挑:“不必。”说完,抽回了袖子。 应辞怔在原地,眸子里满是不知所措。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略重了些,“太过明显。”温庭又说道,那双不知所措的眸子这才恢复了神采。 是了,若是大人伤着手从她的房里出去,难免引人怀疑。 温庭瞧着眼前之人,巴掌大的花面此时放松了下来,没有了昨日的慌乱,多了几分沉静,清丽秀雅,眼尾微挑,眸光流转,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脖颈修长,锁骨精致,温庭的目光停留在那光洁白皙的皮肤之上。 温庭打量的目光太过赤·裸裸,应辞不自然地偏过头,犹豫着要不要回到床上。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后,响起了念珠的声音:“大人,该更衣上朝了。” 应辞心中一松,想着温庭终于该离开,温庭却突然朝前一步,捏住了她的下颌,缓缓抬起,随后修长的手指顺着下颌滑至脖颈,逐渐用力,应辞白皙的皮肤上瞬间浮起几道红色指印。 应辞不自然的战栗。 但温庭却像是毫无察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露在外面的肩膀之上亦留下几道青紫痕迹,才收回手背于身后,声音冷润:“进。” 先是念珠推门而入,看到房内情形,惊讶一闪而过,很快便神色如常,大人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们随意揣测。檀木紧随其后,一抬眼便看到冰肌玉骨的应辞和脖颈之上的青紫,一瞬间的错愕*T之后,眸光暗了下来。 念珠手里举着红木托盘,托盘里是属于丞相的紫色一品朝服,花纹繁复,金丝暗嵌,矜贵异常,即便是对于百官之首的丞相,也有些过分贵重。 应辞眼眸垂了垂,她还是低估了温庭的荣宠之盛,但温庭越是得宠,应家之事也越有转机,她没有找错人,应辞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 念珠在温庭身侧停下,正要将托盘放于八仙桌上,应辞抬手放在了托盘边缘,朝着念珠温柔一笑:“念珠姑娘,我来服侍大人更衣吧。” 念珠不由得又晃了神,刚想说大人从不让人服侍,却听到檀木突然出声:“这等事情怎么敢劳烦姑娘,还是交于奴婢吧。” 说着,便想提起托盘里的紫色朝服。 念珠狐疑的看了一眼檀木,这位应姑娘不知道,檀木又不是不知道,突然如此,不怕大人怪罪吗,心中想着,便下意识地向一旁偏了偏,出声提醒:“檀木。” 檀木伸出的手落了空,念珠本以为檀木一时忘了规矩,才差点做了逾矩之事,哪知檀木的手还是追着托盘,提起了朝服。 应辞不自然地收回手,或许温庭有什么癖好,比如只习惯自己的丫头服侍,是她欠考虑了,太急功近利也许会让温庭生了厌,终是得不偿失,于是便不再强求。 温庭瞥了一眼即将上前的檀木,吩咐道:“檀木,去给应姑娘取双新鞋来。” 听到温庭的声音,应辞才想起来,昨夜她落入池中,一双绣鞋早已不见,方才心急之下赤足下了床,但地上是松软的金地如意纹丝毯,一时便忘了自己还是赤足。 檀木听后,手中动作一僵,眼神闪了闪,看了应辞一眼,终是放下了朝服,福身行礼:“是,大人。” 应辞不明所以,总觉得檀木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但也未多想,只当是檀木不放心,于是便朝檀木一笑:“多谢檀木姑娘了。” 檀木亦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随后转身离开。 念珠看到底没有出了差错,于是便放下托盘,朝温庭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合上房门时,却瞧见应辞拿起了官服,站在了温庭身后,替温庭套上了外衫。温庭面色平静,并未有什么不耐。念珠圆圆的眼珠转了转,还真是奇怪,难不成大人转了性了? 应辞替温庭穿好外衫,又拿起玉带,经过昨夜一番波折,应辞的羞涩已经褪了几分,神态自然的环过温庭的腰际,将玉带系好,随后恭敬地站在一旁,垂眸道:“大人,好了。” 温庭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向门口走去,走至门口,又缓声道:“若是没睡好,便再休息休息。” 分卷阅读7 应辞抬起头,看着温庭的背影,心绪复杂。待温庭推门而出,又听到温庭朝站在门外的人吩咐着什么,隔着一道门,听得不甚清楚。待声音消失,温庭彻底离开,应辞才心不在焉地走*T回了床边。 温庭与她,主不算主,仆又不像仆,应辞摇了摇头,想不通便不想了,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替应家洗刷冤屈。 撑在床边的手指微动,指尖一片湿润粘腻,方才的血迹还未干,应辞的眼神缩了缩,虽说如此,温庭今日所为,还是她得了便宜。 门外又响起笃笃的敲门声,还是念珠的声音:“应姑娘,可以进来吗?” 应辞回过神来,起身亲自去开了门,只见念珠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床褥,朝着应辞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姑娘,我们来换一下床褥。”一旁的檀木,手里是一双簇新的绣鞋。 应辞将二人让了进来。 檀木将绣鞋放在了床前榻登之上,然后起身准备收起脏污的床褥,当眼神触及到那一抹红色,还是控制不住的缩了缩,随后苦涩一笑。 丞相大人该开蒙时,一心考取功名,并无心男女之事,等到登科及第,功成名就,依然孑然一身。老夫人这才指了她和念珠过来,名为伺候的丫头,实为通房。 第一次看到如珠玉明月般的大人,她便悄悄动了心,即便是通房,她也心甘情愿。 然而,丞相大人一路加官进爵,直到以二十四岁的年纪成为祈朝最年轻的丞相,也并未碰过她与念珠,七年来,她与念珠做的事情,与平常府中普通的伺候丫头无异。 丞相大人为人温和,对女子却十分寡淡,她本以为丞相大人本就如此,因此除了最开始的两年,她有些不切实际的奢望,之后便将那隐秘的心思藏在了心底,尽心侍奉温庭,再没有生出别的心思。 只要能一直在大人身边,她便心满意足,毕竟大人身旁,也再无旁的女子。而这些年,虽然温庭不曾碰过她们,但也不曾亏待过她们,她与念珠的地位,早已和府中寻常的丫头不同。 寻常的奴仆,见到二人,还要恭敬地唤一声念珠姑娘,檀木姑娘。 她本可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让她隐隐觉得不安。以至于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竟在温庭面前失了分寸。 可是,如今看来,她的不安不是毫无缘由,仅仅三日,大人竟然就歇在了应姑娘的房里,还亲近了应姑娘。 檀木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中渐渐涌起的不甘,可多年痴恋,又岂是那么容易压下的,早年压下的种子,早已长成了漫长藤蔓,心中一旦有了裂缝,便势如破竹,汹涌而出。然而那藤蔓却是生了拔不掉的毒刺,绞的她心中闷疼。 大人并非不近女色,不近的,只是她而已。 檀木再起身时,已经神色如常,怀中抱着换下的床褥。 念珠便将新床褥放在床上,干净利落的铺好。 回过身来,朝着应辞一笑:“姑娘,好了。”眼神瞥到应辞脖子上的青紫痕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姑娘需不需要沐浴。”床上的血迹,她也看到了。 察觉到念珠的目*T光,应辞也知二人是误会了,这才明白过来,温庭方才突然的动作是何缘故。 即便知道了温庭的目的,应辞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抹红霞,略带羞涩地道:“有劳姑娘,让柴房的伙计烧点热水。” 看到应辞眉宇间的娇媚,檀木再也忍耐不住,留下一句:“我先将床褥送去浣衣房。”便朝房外走去。 应辞道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檀木便已经离开了房间。 应辞若有所思地看着檀木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檀木对她,有些敌意。 念珠灿然一笑:“姑娘不必往心里去,檀木本就沉静寡言,行事稳重,所以也颇得大人赏识,想来许是有什么急事。” 虽然她也觉得今日檀木有些反常,但还是帮忙打着圆场,应姑娘毕竟是大人接回来的,是府中的客人,在加上如今与大人暧昧不明的关系,若是怠慢了,指不定一顿责罚。 她与檀木共事多年,感情深厚,自然不忍心她受这无妄之灾。 第4章 包扎 下了早朝,温庭又被召进了御书房,温庭跟着传召太监进来时,烨帝正坐在书案之后,怀里还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 孩童同样一身明黄,头戴描金玉冠,粉雕玉琢,虽然年纪尚小,但眉宇之间已经隐隐有了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坐在烨帝的怀中,一双眼睛明亮灵动,跟着烨帝的手指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宣纸。 不得不说,太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天资聪颖,已经有了潜龙之质。 听到太监传报,烨帝抬起头来,声音威严:“温卿来了。” 随后将太子放开,交给了一旁的太监,吩咐道:“自己去看,不可贪玩,晚些时候父皇再来检查。” 太子听后,到底还是孩童,好胜心轻而易举便被勾了起来,不服气地道: 分卷阅读8 “儿臣岂是贪图享乐之辈?” “哈哈哈哈,好。”烨帝龙颜大悦,眼中满是宠溺与满意。 太子行过礼之后,便朝殿外走去,走到温庭身边,又停下了步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老师。” 温庭点了点头,亦回了礼。 温庭如日中天,不光是因为他是祈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还因为他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太子俞泓煊的老师。身为帝师,可免跪拜之礼。 太子离开,烨帝将一本奏折随意扔在一旁,眼皮一抬:“这些天,有不少人上奏,为应家求情。温卿怎么看?应家,无辜吗?”最后几个字,放缓了速度,带着点咄咄逼人,烨帝说完,便紧紧盯着温庭。 “无辜与否,相信陛下自会明鉴。”温庭拱手,平静地答道,好似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烨帝眉头一松,朝后靠在了软垫之上,缓和了语气:“证据确凿,实在算不得无辜。” “微臣会查清楚。”温庭又拱手道。 烨帝却是倏地笑了,天下间,恐怕也只有温庭敢这么跟他说话,明明觉得应家*T无辜,却不明说,但那说出来的话,字里行间都只有一个意思。 但当着他的面反对,也总比阳奉阴违强,这也是他提拔温庭的原因,虽然懂得为官之道,但到底年轻气盛,藏不住心事,凡事都要争个一清二楚。 “听说你将应家女接了出来?”烨帝突然转了话头,倒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是,陛下。” “你可知罪?”烨帝故作威严。 “应氏求到微臣这里,微臣以为,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便自作主张。”温庭不受影响,不卑不亢地答道,丝毫没有觉得将罪臣之女接出牢狱,是欺君之罪。 “罢了罢了,你既是主审官,这案子怎么查,便由你全权负责。”烨帝说完,便挥了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尽快查清,退下吧。” 温庭出了御书房,还能听到身后一连串的咳嗽之声。 温庭眉头一皱,朝身边伺候烨帝的太监吴林问道:“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大人放心,没有什么大碍,皇后娘娘每日都来,盯着陛下吃药。”亲自送温庭出宫的太监总管吴林将手里的拂尘一挥,拱手朝温庭笑着道,如今的温庭,已无人敢怠慢。 吴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又想起了多年前殿试之上,他随侍陛下左右,初见温庭时的情景。面容尚且稚嫩的温庭才思敏捷,神采飞扬,经邦论道,口若悬河。 他虽然听不大懂,但也记得烨帝满意开怀的笑容,直叹温庭洞隐烛微,有经世之才,当场便点了状元,那年,温庭不过十七。 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十四岁参加科举,十七岁便状元及第,入翰林院。之后便青云直上,步步高升,短短七年,便已经成了百官之首,祈朝一人之下的少年丞相。 然而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经过这么些年的官场历练,早已没有了初时的稚气张扬,浸淫权势多年,浑身散着皇亲贵胄才会有的内敛骄矜之气,见过温庭的人,都会不由得叹上一声,权势养人。 即便温庭待人依然温和有礼,但在温庭手里吃过亏的人都知,笑里藏刀之人,最是不能得罪。 温庭颔首,轻嗯了一声。 帝后情深,皇后多年盛宠不衰,有皇后娘娘叮嘱,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甬道两侧红墙高筑,抬头望去,便只能看到窄窄的一绺天空。 “吴总管在宫里许久,可曾觉得这宫中的天,压抑难耐?”行至一半,温庭突然开口。 吴林心头一跳,不知温庭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上不是什么好话,呵呵一笑:“大人说笑了,奴才在宫里待久了,早就习惯了。” 温庭勾了勾唇:“原来如此,习惯了便好。” 吴林不明所以,但依然盈着笑意,送温庭出了宫门。 明梵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待了许久,今日温庭出宫比往日迟了些,他便知温庭该是又面圣了,看到温庭出来,大步迎了上来,拱手抱拳:*T“大人。” 吴林看到来接温庭的明梵,亦客气地见了礼:“明梵大人。” 温庭扶摇直上,自然少不得有人嫉恨。这现年明里暗里为难温庭的人不在少数,明枪暗箭无数,却没有一人得手,便是因为温庭身侧有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温庭步步高升,明梵也随之声名鹊起,甚至惊动了烨帝,曾有意让明梵入御林军,却被明梵拒绝,碍着明梵是温庭的人,烨帝才没有勉强。 但明梵的名声反而更盛,吴林见了,也会客气的称一声大人。 待温庭坐上马车,明梵驾车离开。到了人迹稀少之地,温庭才开口:“查的怎么样了?” 听到温庭的声音,明梵一双犀利的鹰眼环顾四周,确定无异之后,才沉声朝着身后的车厢道:“禀大人,确实是北狄擎王的笔迹。” 靠在软榻上的温庭闭上了眼睛,手指在眉心处捏了捏, 分卷阅读9 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应家的案子,麻烦也麻烦在这里。 应氏乃武将世家,应辞之父应泰初是祈朝声明赫赫的骠骑大将军,为祈朝征战四方,早年间常年驻扎在边关,保祈朝安定,国门固若金汤,应泰初有一子一女,应辞的兄长应煦同样跟随父亲进了军营,最终却是以身殉国,埋骨边关,应氏忠烈,妇孺皆知。 然而半月之前,却在这样一个忠勇世家的府中,搜出了一封通敌叛国的信件,全族入狱。 说到底,应家无辜,温庭亦不过是猜测,应家行事他愿意相信,但身为帝王的烨帝却不会那么容易作罢。最关键的那封通敌信件,即便是伪造,已经可动摇君心,更何况确实是北狄擎王的真迹。 应家戍边之时,交手次数最多的便是北狄,与北狄擎王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结,山高水远,皇帝也鞭长莫及,此时出了这样的事,很难不会产生怀疑。 烨帝没有立即下旨,便已经是感念应家多年功劳,一旦证据确凿,再多的功劳,也不过过眼云烟,抵不过一次帝王之怒。 应家至今尚未定罪,是因为应泰初坚决否认收到过擎王的信件。而大理寺除了仅有的这封信件,再拿不出任何证据,谋逆之罪,兹事体大,案子一时陷入了僵局。 明梵说完,车厢里便陷入了安静,一路回到丞相府,只有车轮辘辘的声音。 入夜,丞相府里莹莹灯火亮起,抱香苑里静悄悄,只有虫鸣之声。 听到从清竹轩传来的关门声,应辞猛得从床上站起,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纱布和金创药,匆匆出了门。 今日沐浴之后,应辞便将自己闷在房里想了许久,理不清头绪,但已想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无论温庭是何态度,她都只有尽心尽力一条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想明白的应辞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温庭包扎伤口,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好温庭的机会,况且温庭的伤还是因她而起。*T 只是等了一日,都未等到温庭归来,她期间去了一次清竹轩,却被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的念珠告知,温庭在弄砚斋处理公务,并不在清竹轩。 应辞失望而归,直到亮起灯火,才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开门声,这便急匆匆地出了门,生怕晚些,便错过了这献殷勤的机会。 不过刚到了月洞门口,便又看到了端着托盘的念珠,这次不用看,应辞也知托盘里是什么物件,于是便缓了步子,直到两刻钟之后,念珠又进去打扫完毕,应辞才走了出来。 应辞站在亮着烛火的门前,轻轻敲了门,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些忐忑。 “进。”冷润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应辞推门而入,温庭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常服,发丝还有些湿润,手中正拿着一卷书,看到应辞,眉间惊讶一闪而过。 应辞行了个礼:“我来给大人包扎伤口。” 温庭垂下的眉眼没再抬起,只是盯着手中书卷:“我说过了,不必。” “大人,再小的伤口,也有溃烂的可能,大人切勿养痈遗患。”应辞抬眸,眉眼坚定,况且已经过了一日,再包扎起来,也不会有那么惹眼。 温庭抬起头,眸色冷淡,半晌之后,放下了书卷,伸出手放在了桌子之上,没有推辞。 应辞松了一口气,抬步上前,在温庭身前坐下,略微停顿之后,平静地托起温庭的手,相接的肌肤之间,是一层薄薄的湿意,应辞定了定神,看向温庭的手心。 手心已经有些发红,应辞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理,随后将药粉洒在伤口之上,纱布一圈圈缠起。 空气静谧,烛光之下的女子温柔沉静。 温庭看着低头认真包扎的应辞,眉头轻轻挑起,应辞包扎伤口,属实有些过分熟练,所用的手法,甚至比经常受伤的习武之人更加熟练灵巧。 第5章 挽发 应辞看着温庭手上包好的伤口,却不由得有些恍惚,然后,眼圈渐红。 她自幼体弱,不像兄长可以随父亲习武,但生在武将世家,流血受伤之事早已司空见惯。父亲与哥哥上阵杀敌,受伤无数,她解过的绷带,可以堆成山。可是,功勋卓著又如何,还是免不了这牢狱之灾。 眼中控制不住的漫上湿意,应辞慌忙站起,生怕在温庭面前失态。 “大人,包好了,近些天不可碰水。”着急之下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哽咽颤音。 应辞垂头收拾着带来的东西,等双手端起托盘时,一滴泪珠已经控制不住的划过白皙的脸颊。但应辞已经无法去擦拭,等不到温庭答话,便急匆匆地想要转身离开。 然而,应辞刚背过身,便感受到肩头覆上了一支略微发凉的手,下压的力量,让她卖不出步子,终是抵挡不住,又坐回了雕花圆凳之上。 肩上的五指略微用力,想将应辞的身体掰正,然而应辞却突然陷入了执拗,不肯回头,抓着托盘的指节微微发*T白,父亲经常教导兄长,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分卷阅读10 她虽是女子,但亦悄悄记在了心里,即便流泪,也不能在人前露了软弱。 忽觉肩上的力量一松,应辞依旧低着头,面前突然罩上了一片阴影,原是温庭绕到了应辞前方,微微躬身将应辞手中的托盘拿开放回桌子之上,随后伸手在应辞面前:“手帕。” 声音温润如常,但仔细听,似乎又带上了些许冷意。 应辞怔怔抬头,只见温庭的那双桃花目已无任何柔意,眸中闪着冷光,一如第一次看到她时的目光。 “应辞。” 直到冷润的声音又响起,应辞才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擦了下眼角,从腰间抽出了帕子,放在了温庭的手心,不知温庭要帕子做什么。 温庭手心收紧,攥着帕子将应辞转了个身,随后在应辞身前坐下。应辞这一次忘记了反抗。 却见温庭拿着帕子覆在了应辞脸颊之上,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温庭忽然的动作,让应辞心中委屈更甚,刚刚忍住的泪珠就要滚滚而下,但下一刻,应辞却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流泪无用,不许哭,丞相府不需要怯懦之人。”温庭声音温润,说出的话,却冷硬异常。 应辞猛得抬头,虽然眼眶依然通红,但到底没再流泪,眼神凶得像一只小兽,但因为刚刚哭过,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透着些楚楚可怜。 “既是自己所求,便不要觉得委屈。” 这是温庭第一次,提起她曾许下的诺言。 应辞心绪稍有平复,垂了眼眸,半晌,才说出话来:“应辞不觉委屈,也望大人一诺千金。” 应家入狱,乃陛下亲自下旨,天下间能救得了应家的人,只有温庭。今日所求,确是她心甘情愿,只要能换应家上下,平安无虞。 应辞端着托盘从温庭的房里出来,阖上房门,头顶是皎皎月光,迎面而来的夜风,让应辞清醒了几分。 方才是冲动了,竟然差点顶撞了温庭。但温庭的话,亦提醒了她,如今她已经不是将军府的娇小姐,如果不是温庭,她此刻还是阶下囚。 纵有再多委屈不愿,也不能再任性妄为。再也没有母亲拥她入怀,轻声细语地安慰,也没有父亲威严说教,却又悄悄给她带回各种新奇的玩意。 这两日即便尝试着去服侍温庭,但骨子里仍旧放不下往日的骄矜尊严,但从今日起,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她只是一个罪臣之女,是丞相府的奴仆。 应辞抬头望着头顶的一轮玉盘,纤长的羽睫在下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眼睛干涩,已然无泪可流。 翌日。 晨光熹微,鸟鸣阵阵,淡去的夜风还带着晨露的味道,裹散在还有些湿润的空气里。 应辞早早便醒了过来,寻了半晌,才在一堆锦绣华服中找到了一件稍微素雅一些的鹅黄色襦裙,换上之后,又对着铜镜替自己梳了一个丫头样式的双挂髻*T,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出了房门。 应辞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然而刚穿过月洞门,便看到了早已候在隔扇门外的念珠与檀木,丫头果然不是这么好做的,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床上爬起。 念珠与檀木看到应辞,眼中亦是不加掩饰的惊讶,这应姑娘,怎么穿得同她们一样。 不过即便是丫头打扮,粉黛不施,清秀隽雅,依旧让人挪不开眼,但檀木也只是一眼,便撤了目光,恢复了原样。 应辞上前同二人温柔一笑,打了招呼。 念珠先开了口:“姑娘今日怎么?”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虽然应辞身上的鹅黄花叶纹锦襦裙,与她们所穿的衣物天壤之别,但那一头乌发梳成的丫头发式,实在太过格格不入。 应辞陇了拢耳边发丝,神态自然:“我来伺候大人盥洗。” 闻言,檀木又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应辞,没有言语。 念珠睁大了圆圆的杏眼,这次总算有机会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应姑娘,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你,大人并不习惯他人服侍。” 看着应辞一脸错愕,念珠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于是又开口提醒:“应姑娘,今日知道了,可别再触了大人的忌讳。”大人温柔是温柔,但罚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但后半句话念珠是不敢说的。 应辞确实始料未及,她伺候温庭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看出来那人不喜他人服侍,她甚至怀疑念珠说的和她见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多谢念珠姑娘提醒。”但念珠到底是为她好,她也不便拂了念珠的一片好意,于是开口谢过。 但想到温庭的手还不能碰水,应辞犹豫之后,还是又朝着念珠道:“我会小心伺候,姑娘不必担心。”随后敲响了隔扇门。 待门内传来温庭的声音,应辞推门而入。 “哎——”念珠轻哎一声,担心的想拉住就要进去的应辞,却被人按下了胳膊。 念珠扭头,疑惑地看着檀木:“檀木?” “她不一样,不会有事的 分卷阅读11 。”檀木声音冷沉,毫无波动。 念珠愣了愣,收回了手,偏头想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般地道:“好像确实如此,你说的有道理。” 于是又规规矩矩地站好,不再担心。 应辞进来时,温庭还是一身浅月白的丝质亵衣,刚刚下床。 应辞双手叠在身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轻声问道:“大人,可要盥洗?”她在努力学习做一个合格的丫头。 听到声音,穿好锦靴的温庭抬头,目光扫向应辞,却微微一滞。 没有听到回应,应辞疑惑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冷郁的桃花眼,眼底的冷漠还来不及收起。 应辞瞬间手脚冰凉,心跳仿佛露了一拍,每次看到温庭的这样的眼神,她都会非常没有出息的软了手脚。 阖该温润多情的眉眼,此时却冷寂无情,应辞不禁怀疑,若是看到这样的眼神,还会不会有人觉得*T温庭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从见到温庭的第一天,她便知她误信了传言,不光是她,世人皆被蒙骗。 世人只知温庭如今身居高位,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一个如此年轻的人该是如何一步步踏上这玉阙高台。 官场无情,他只有比那些人更无情,人情冷漠,他也要比那些人更冷漠,才能走到今天。 见过极致黑暗,如今才能从容以对,温庭那嘴角的笑容,哪是什么柔情有礼,只不过是嘲弄罢了。 听到温庭轻嗯了一声,应辞站直了身子,走至洗脸架前,将帕子浸了水,又微微拧干,递给温庭。随后又将一旁放了薄荷叶的淡盐水端给温庭漱口。 待温庭净了脸漱了口,应辞又拿出了悄悄带来的纱布与金创药,替温庭换了药,这才拿起桌子上的紫金官服,站在了温庭身后。 温庭身形颀长,应辞费了些力气,才将温庭的衣服整理好,随后绕到温庭身前,将玉带绕过温庭腰际,垂头整理着玉带钩。 温庭一低头,便是一头乌发,散着淡淡的香气,眼中却是闪过一道不悦。 虽然没有抬头,但应辞也感觉到了头顶打量的目光,今日不知为何,手里竟然一直打滑,过了好一会,这玉带钩还未勾上。 头顶一闪而过的冷意,应辞以为温庭失了耐心,心头一跳。 下一刻,耳侧便是一阵衣袖带起的风,应辞下意识地闭眼,肩膀瑟缩。 满头青丝瞬间倾泻,柔顺地披在背后。 应辞怔怔抬头:“大人……”为何要解她的头发。 “太丑。”温庭收回目光,双手背于身后,淡淡开口。 …… 应辞一脸错愕,丫鬟大概没有发式自由,主子不喜欢,她便不能梳。随他去吧,应辞在心中轻叹,反正她也无法反抗,手里的玉带钩也将将钩好。 应辞站直了身体,朝后退了一步,福身行了个礼:“大人,好了。”礼数周全。 温庭静静打量了半晌,应辞不明所以,但已经渐渐习惯了温庭的脾气,便安静的站着,恭敬而又规矩。 突然,温庭拿起了一旁紫檀木桌之上的一支玉簪,朝前一步,修长的手指穿过应辞的满头青丝,手掌翻转,将发丝挽起,随后将玉簪插上。 只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发髻,但与方才的丫鬟装束已经大不相同,发式素简大方,襦裙淡雅出尘,又是曾经那个仙姿佚貌,仪态万方的官家贵女。 应辞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在温庭触及到她的乌发时便已经浑身僵硬,任凭温庭替自己挽发。 直到那微凉的手指离开了头顶,应辞才强压下颤意开口:“谢,谢大人。” 第6章 投食 温庭收回手,潋滟的桃花眼又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记住,接你出牢狱,不是让你作践自己的。” 应辞更加糊涂了,温庭的心思,她着实看不懂。 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是,大人。” 温庭*T抬步向外走去,应辞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庭身后,听到念珠和檀木齐齐地请安之声:“大人。” 应辞踏出房门,明显感受到身侧的一人加重了呼吸,但来不及仔细探究,她还要将温庭送至府门口。 待温庭与应辞离开,念珠才站直了身子,看了檀木一眼,正好对上檀木深沉的目光,以为檀木与自己一样惊住了:“檀木,我没看错吧,应姑娘头上,怎么插着大人的玉簪。” 那玉簪通体纯净,玉质清澈,云纹样式,典雅尊贵,戴在女子头上,也不会显得突兀,反而衬得人越发出尘绝艳。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那簪子,乃是御赐之物。簪子的样式或许会有重复,但这令人艳羡的荣宠,天下间可只有这独一份。 太子该启蒙时,请了朝中诸多大臣,当时的阵仗,堪比科举殿试,一番比拼遴选,也只有温庭得了皇上与皇后娘娘青眼,听闻当时的皇后娘娘,十分满意,直赞温庭,“温润如玉,绝世无双。” 分卷阅读12 第二日,烨帝便赐了这和田玉簪下来,听闻这块和田玉,是当年西域进贡的唯一一块玉石,本是要送进凤翔宫给皇后娘娘拿去做首饰的,弥足珍贵。 温庭府里御赐的物件众多,但大多躺在那库房中,不见天日,也唯有这支玉簪是温庭常戴的,可见确实偏爱。 应姑娘进去不过片刻,换了发式不说,还插上了温庭的玉簪,念珠着实惊到了。 从应辞出来便目光深沉的檀木,闻言眸光更加沉郁,这世上,最让人抓心挠肺的便是比较。 从前即使温庭冷淡待人,但在其他人眼中,她与念珠也是得了温庭偏爱的。可是现在,与应辞相比,简直相形见绌,昔日她小心珍藏的那一点点偏爱,都成了笑话。 就算她努力克制,但心底滋生的嫉妒,就像逐渐紧绕的毒蛇,不愿放过她。 她嫉妒的快要发疯。 目送温庭坐上马车离开,应辞才返回了抱香苑。从清竹轩一路走出来,她才知道,温庭的府邸当真是堪比王公府邸,险些找不到返回的路。 清竹轩是温庭起居的院子,而抱香苑是与清竹轩相连的副院,进出都要经过清竹轩。应辞返回时,念珠正喂着池塘里的鱼,看到应辞,便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应姑娘,要来一起喂鱼吗?” 其实应辞的出身,念珠这两日也略知一二,应家的案子轰动京城,但此时应家的小姐出现在府中,她倒也未有多惊讶,潜意识里,她只觉得温庭无所不能,做什么都是对的。 大人既然接了人回来,她便只需要平常心对待即可。 应辞一愣之后,便止住了要回抱香苑的步子。以后与念珠同是服侍温庭的人,与念珠聊聊,了解一下温庭的喜恶也好,免得犯了禁忌都不知道。 于是应辞顺着游廊来到池塘中的六角溪客亭,朝念珠微微一笑:“念珠姑娘。” 随后扶着白玉*T栏杆朝水中望了一眼,清澈的池水中浮着朵朵白莲,在那白莲之下,数条通体火红的锦鲤摇着尾巴。 “应姑娘可要来一些?”念珠举了举手中食篮。 应辞抿嘴微笑,点了点头,素手伸出,抓了一把鱼食在手,朝池中撒开,水中的鱼立刻换了位置,然后又重新聚到一起,争先恐后的进食。 看着池中生机盎然的锦鲤,应辞几日来浮在心中的阴霾也稍有消散,素手抬起,准备再撒一些。 “应姑娘,等等。鱼儿不可喂的太频繁,他们不知饱的。”念珠忙笑着止住了应辞的动作。 应辞一愣,收了手,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念珠姑娘,我不太懂。” 从前家里的空地,都被父亲和哥哥改成了武场练武,少有温庭府中这样的游廊水榭,更不用说养这些金贵的鱼了。 一时不用喂鱼,应辞便在游廊边上的美人靠上坐下,斟酌了词句:“念珠姑娘,以后你我一同服侍大人,不必再应姑娘应姑娘的唤我,叫我应辞便可。” 念珠闻言却是突然走近应辞,盯着应辞的头顶瞧了半晌,才扑哧一笑:“应姑娘,你可别折煞我了,让我故意坏了规矩。” 应辞即便是戴罪之身,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与她们这些奴籍的人不同。更何况头上还戴着大人的簪子,不寻常。 念珠说完,也在美人靠上坐下,一双杏眼还是忍不住盯着应辞看。 应辞被看得不自在,不自然的陇了拢发丝:“念珠姑娘瞧什么?” 念珠却是神神叨叨地啧了啧嘴:“瞧瞧姑娘到底有何特别,让大人几次破例。” 应辞不明所以,星眸里满是迷茫,破什么例? “念珠姑娘服侍大人许久,可否告知应辞大人有何喜恶,免得应辞服侍不周,惹了大人生气。”应辞正好借此机会,询问一番。 念珠这才收了目光,提起温庭的习惯,她就擅长多了,如数家珍:“大人不喜女子靠的太近,无论是就寝,用餐或是沐浴。大人喜食清淡,喜用西湖龙井,午后习惯用些茶点,就寝时要点安神香……” 应辞在听到念珠的第一句,便愣了神,不喜女子靠近,不喜他人服侍,方才以为是念珠口误,但念珠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总不至于还出了差错,应辞在心中默默记下。 应辞本就温柔,容易使人亲近,说过温庭的习惯,应辞与念珠又说了些丞相府的趣事,相谈甚欢,忽然念珠惊叫:“应姑娘,快看。” 应辞扭头,只见一条条锦鲤从水池中的石窟中越过,鳞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她们竟然看到了鱼跃龙门。 念珠看着应辞难得露了真心笑容,安慰道:“应姑娘,鱼跃龙门是好兆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念珠突然的安慰,让应辞忍不住红了眼眶,但仍强忍住扯了个笑容,点了点头。 看到应辞如此,念珠也觉得心中难受,不知该如*T何开解,想了想便道:“应姑娘不必担心,应家案子的主审官是大人,定会秉公处理的。” 应辞蓦地一愣,主审官竟是温庭,这倒是她 分卷阅读13 始料未及的,没想到她误打误撞竟是找对了人,心中不由得一松,露出了笑容。 应辞喂完了手中鱼食,返回了抱香苑。在房间里估摸着从前父亲下朝的时间,在小厨房沏了龙井茶,准备端去弄砚斋。 方才从念珠那里知道,温庭公务繁忙,白日里基本上都在弄砚斋。 弄砚斋亦是一座独立的院子,与清竹轩相距不远,隔着一座景观庭院,四周环着游廊。应辞顺着游廊来到弄砚斋。 院门前站着两个打扮精干的小厮,应辞即使不会武艺,但从小耳濡目染,也知二人不是一般的小厮。 应辞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到了门口,果然被两个小厮拦了下来:“你是何人,弄砚斋不得随意进入。” 应辞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这丫鬟不像丫鬟,客人不像客人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本想多在温庭面前表现,没想到,连弄砚斋的门都进不去。 正当应辞为难时,身后响起一个沉静的声音:“你们怎么让应姑娘站在门外?” 两个小厮齐齐拱手:“檀木姑娘。” 应辞回头,只见檀木一身藕荷色交领绣花襦裙,唇红齿白,手中端着托盘,同样是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 待檀木走近,一名小厮才笑着道:“大人的规矩,檀木姑娘当是比我们熟,没有大人的命令,我们怎敢随意放人进去。” 即便,看到了这位姑娘头上,插着大人的玉簪,但规矩便是规矩。 檀木轻笑:“好了,知道了,让应姑娘进来吧,有什么罪责我担着。” 有温庭身边的大丫头担保,两个小厮才放了人进去。 应辞朝着檀木感激一笑,之前的感觉定是错觉,檀木只是面冷了些,人却是不错的。 进了弄砚斋,檀木边走边开口:“应姑娘也来送茶水吗?” 应辞微笑点头:“嗯。” 檀木伸出两指,用指背碰了碰茶壶,又掀开壶盖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应姑娘,这茶水,大人恐怕是不喝的。这水温,色泽都不对。” 应辞的双目错愕睁大,她不知道,温庭喝个茶水,竟也是这样多的讲究。 檀木又微笑开口:“姑娘若是执意想给大人沏茶,弄砚斋便有小厨房,不如去沏一壶新的。” 应辞感激的点了点头:“好,多谢檀木姑娘。” 檀木随后又将沏茶的方法一一告知应辞,若有所思的看着应辞向小厨房走去,忽然抿唇一笑,她真是过分紧张了。 应辞不过初来乍到,怎么会比得上她了解大人的一切,大人或许是图一时新鲜才会如此,真正的书房重地,到底还是进不得,方才不就被拦在了门外。 况且应辞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伺候起来也不如她体贴周到,也不知*T何时就会被大人厌弃,实在犯不着与她置气。 檀木如此想着,摇了摇头,不再关注应辞,敲响了书房的门。 应辞再次回来时,庭院里已没有檀木的身影,想着自己也不能事事都靠别人的帮助,便准备敲门进去。 但门内传来的声音,却让应辞又放下了手,温庭在说应家的案子。应辞小心翼翼地靠近,将耳朵贴在门上,谨慎地听着。 “明梵,如果不查清楚,应家恐怕死罪难逃,你大概要去一趟边地。” 第7章 研墨 门内的明梵拱手抱拳:“是。”却忽得抬手,朝背后甩出几枚飞针。 针尖擦着应辞的发丝穿过,射在应辞背后的桂树上。 应辞僵硬地站在原地,只需偏一些,她的眼睛就要没了。 门内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应辞想要抬步,才发现自己已经僵硬地动弹不得,手中托盘也是凭着仅存的力气,才没有摔在地上。 “吱呀”—— 隔扇门从内开启,应辞抬头,便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的人走了出来,眼中还带着凛冽煞气。 应辞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这一身煞气,比他父亲身上的还要更盛。 明梵打量着应辞,方才若不是看到了温庭示意,那几枚飞针可就不是射在树上,而是从应辞的喉咙穿过了。 脚下步子没停,看了半晌也没觉得应辞有何特别,于是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让人不由得胆寒。待明梵离开,应辞才战战兢兢地进了房间。 温庭放下手中案卷,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了一口:“你来做什么?” 应辞端着托盘微微福身:“来给大人添些茶水。” 温庭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放回茶杯。 “嗯。”冷冷淡淡地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应辞绕至温庭身旁,端起青瓷茶壶,添到温庭杯中。眼神瞥到书案上的卷宗,应氏卷宗,不由自主地失了神,方才温庭说的正是应家的案子,什么死罪难逃,应辞一时六神无主,难不成出 分卷阅读14 了什么变故。 “应辞。”珠玉落玉盘般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 应辞回过神来,茶水已稍稍漫出,在檀木书案上聚了一圈水渍。 应辞忙收了手,放下茶壶,拿起挂在一旁的绢帕清理擦拭,还好温庭及时提醒,只是洒出了一些,没有打湿了满桌公文,否则,怕是又要弄巧成拙了。 应辞边擦边悄悄地瞥了一眼温庭,看到温庭神色如常,没有明显的愠色,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刚想请罪,就看到还未擦净的茶水顺着书案滴下,打在温庭的月白常服上,留下一滩茶渍。 应辞如遭雷击,耳边响起念珠的提醒:“大人有轻微的洁癖,衣物一日一换,洗净之后要用熏香熏过,不可沾染脏物。” 应辞僵硬地抬头,果然看到温庭如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来不及多想,应辞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帕,伸手覆在了温庭*T双腿之间的衣摆之上,然而越是擦拭,茶渍越是肆虐,硬是在衣摆上晕出了一朵褐色的花。 应辞的额头已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她怎就又闯了祸。 温庭终于忍无可忍,伸手钳住了应辞的手腕:“别擦了,拿件干净的衣裳来。”他就不明白,将她清清白白地接出来,她却非要做这些丫鬟做的事。 偏偏还没点自知之明,明明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越做越起劲了。 应辞听后,放下手帕就要朝门外走去。 “里间。”温庭无奈。 应辞低垂着头,不敢瞧温庭,转了脚尖朝里间走去,在衣柜里取了件干净的青色外衫。 她拿着衣衫,手脚麻利地替温庭褪了外衫,换上新的衣裳,然后熟门熟路的将玉带系好。如今她最熟悉的,恐怕就是伺候温庭更衣了。 衣衫换好,温庭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应辞总算松了口气,又重新替温庭倒了一杯茶,这次不敢再乱看一眼。 温庭已在书案之前重新坐下,执起青瓷杯喝了一口杯中之茶,皱起的眉头一闪而过,终是没有说什么。 应辞想起念珠的叮嘱,又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两步,乖顺地站在温庭身后,静静地瞧着温庭批示公文。 朝堂公务繁杂,不会事事都由烨帝过目,一部分公文自然就送到了百官之首的温庭这里。 温庭抓着狼毫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批下的朱字却不如温庭表现出的那般温和内敛,矫若惊龙,飞扬潇洒,在朱色笔墨的映衬下,还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都说字如其人,应辞不禁敛眉沉思,到底哪一个才是温庭的真面目。 铜刻香炉中的安神香袅袅飘起,空气里皆是淡淡的檀香,让人心静气和,应辞方才焦乱的心也渐渐静下来。 空气中飘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玉兰香,萦绕在应辞周围,飘散向四周,随着应辞的呼吸深深浅浅。 温庭手中动作一顿,朝后瞥了一眼,刚好对上应辞一双专注的星眸。 “可识字?”温庭放下狼毫,一手撑着书案。 “回大人,识字。”应辞恭敬答道。 她起止是识字,说是熟读四书五经也不为过。 她的父亲虽是武将,母亲却是温婉的大家闺秀,她幼时体弱,不能随父亲学武,母亲便费了极大的心思培养她,女子不能考取功名,但有一定的才学傍身,也算没有辱没了名门之后。 “站过来些。”温庭点了点头,指背扣了扣书案。 不知温庭要做什么,应辞听话的向前迈了一步,但仍和温庭保持着距离。 温庭眉头轻轻皱起:“再近些。”前两日还胆大妄为,今日倒是如此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应辞只好又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对上温庭的眼神,不敢停下步子,直到站到了书案旁。 温庭执起狼毫:“研墨。” 应辞一愣,原来是要她研墨,随后撩起袖子,拿起墨条,一圈圈地研着。 晨光透过菱花窗格子*T,落在地上,打在应辞身上,光影交替,娴静温淑。层层墨汁在纤细的素手下晕开。 应辞写的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对于研墨亦驾轻就熟,研出的墨汁细腻均匀。看到温庭紧皱的眉头放下,她才松了口气。幼时顽劣,对于练字这种极需耐心的事情,时常推拒,母亲便罚她研墨,此时应辞倒是十分感激母亲的教导。 只是没想到一磨便是一个时辰,温庭才停了笔,她也终于有机会停下,悄悄地揉了揉早已酸疼的手腕。 她也没料到,温庭只是丞相,竟有如此多的公务要处理,在应辞心里,就算是皇帝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温庭正要再次提笔,看到应辞偷偷摸摸的动作,心中轻笑,倒是娇气,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温庭歇息的间隙,檀木敲门进来,看到室内的应辞,脸上的浅笑僵在嘴角。 温庭处理公务的书房,连她都轻易进不得,应辞方才来送茶,算算时间,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 分卷阅读15 檀木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这位应辞姑娘就当真如此特别吗? “大人,陆将军来访,在沧澜厅等着了。”对上温庭的眼神,檀木敛了情绪,朝着温庭道。 温庭眉头一挑:“备茶。”随后便起身随檀木出了书房。 站在温庭身后的应辞,在听到檀木的禀报之后,身子一僵,手脚发麻,情绪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直到温庭离开,才缓过劲来,陆伯父。 陆家也是祈朝绵延了几代的武将世家,与应家乃世交。陆家如今的家主是曾经声名赫赫的振威将军陆倬风。陆倬风与她的父亲既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又有着军中出生入死的袍泽之谊,因此两家的关系到了这一代更是亲近。 今天陆伯父到来,所为何事,应辞不用猜也知晓,一时难掩心中情绪。自应家入狱,多少曾经的故旧心急火燎地与应家撇清关系,生怕牵连到自己。也唯有陆家,还能如此不顾危险,为应家奔走。 入狱之初,一时乱了方寸,再加上父亲不愿牵连交好的陆家,便未与陆家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如今,只剩她一人在狱外孤立无援,若是陆伯父愿意出手相助,那她是不是可以,寻求陆伯父的帮助。 应辞咬了咬嘴唇,心中转圜不定。过了半晌,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终是提起了毛笔。 笔落,待墨汁晾干,应辞将纸条藏于袖中,端起桌上的茶具,又去了趟小厨房,重新沏了一壶热茶,随后穿过抄手游廊,来到用于会客的沧澜厅前,正好碰到阖上房门出来的檀木。 檀木看到应辞,眉头轻皱:“应姑娘,大人现在有重要的客人,还是莫要打扰。” 应辞嘴角勾起轻柔的笑:“檀木,方才大人要的茶水,我刚好沏了一壶,正好趁热送进去。” 檀木沉默半晌,点头道:“也好,我去备些水果与点心。” 从前这些活都是她来做,虽然只*T是些端茶倒水的小事,但能在大人身边伺候,她也视之为殊荣,从不假手于他人。但今日陆将军来的突然,她来不及备茶点,也只能先让应辞将茶水送进去了。 应辞颔首,敲门之后进入房内。 温庭与陆倬风分别坐在条案两端。 应辞快速地扫了一眼,便垂首走至条案前,先替温庭添了茶水,随后又走至另一端,替陆倬风添茶。 她刚走过来便看到,陆倬风一双明睿的眼睛惊愕睁大,双腮微微抖动,手指已经微微提起,正要指着她。 应辞心中一紧,提手向茶杯中倒茶,避开陆倬风的打量。 “陆将军,尝尝这新到的雨前龙井。”温庭开口,声音温润含笑,克谨有礼。 应辞心中讶然,原来温庭面对他人时,确实是如传言一样,谦谦公子,君子风度。 应辞添好茶,双手恭敬地举起茶杯,递到陆倬风面前,微微躬身:“陆大人,请用茶。” 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一侧的视野,应辞另一袖中的纸条顺势滑到了袖口。 应辞随后起身,行礼之后,退了出来。 阖上房门,疾步离开,直到远离了沧澜厅,才大口喘着气,还好一切顺利,眼神微动,沉思片刻,又朝着书房走去。 第8章 抓包 沧澜厅。 “陆将军,这雨前龙井如何?”温庭嘴角含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温庭漫不经心,陆倬风却不能如此,放下茶杯,笑着回应:“好茶。”颇有几分郑重。 温庭看似人畜无害,但混迹官场大半生的陆倬风深知温庭的难缠,他与应泰初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今日来是为何事不言而喻,面前这位年轻的丞相大人却是没有半分为难的意思,依然安之若素,十分沉得住气。 陆倬风斟酌之后,深觉与这个不亚于老狐狸的人精拐弯抹角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便直接开口道:“老夫是个粗人,便不与丞相大人绕弯子了,我与泰初是多年挚友,深知泰初为人,他是万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望大人……” “陆将军——”温庭修长的手指捏着杯盖,轻叩了下杯口,随后抿了一口清茶,仿佛陆倬风所说之事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陆倬风被打断,不好继续开口,只好沉默地盯着温庭。 温庭一口龙井入腹,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应辞这泡茶的手法还真是暴殄天物。 温庭嫌弃地放下茶杯,这才抬头看着陆倬风:“陆将军,应家是否无辜,只有调查之后,才能下定论。不是将军三言两语地求情,便能改变的。将军为官多年,该是知晓这个道理。” 温庭说完,一手撑着条案,定定地盯着陆倬风,一双桃花目自然含笑,仔细看又深沉无波。 对上温庭的目光,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陆倬风,迟疑之后,却是再不说出来一个字。 不知为什么,陆倬风莫名觉得,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漆黑双眸,仿佛能将人看穿。他*T堂堂的振威将军,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压了下去。 温 分卷阅读16 庭既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他也没有再做纠缠的必要。于是拱手道:“温大人的意思是定会秉公处理,调查清楚,还应家一个清白了?” “那是自然,温庭不敢辜负圣望。”温庭嘴角含笑,“是否清白,立时自会有定论,将军慎言。” 温庭不为所动,依旧滴水不漏,不给任何留下话柄的机会。 虽然对温庭的油盐不进略有耳闻,但亲自打过交道,陆倬风才知,温庭远比传言中的更加难缠。再继续下去,也不会得到任何承诺,于是便起身告辞。 温庭亦起身相送,吩咐小厮将陆倬风送出府门。 陆倬风出了丞相府,眉头紧皱,坐上了家仆牵着的马车。待车帘放下,他才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字迹清娟秀雅,正是应辞所写。 他仔仔细细地看完,揉了揉眉心,应家全族入狱,为什么小辞会在温庭府中。 信中让他勿要担心,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温庭是应家案子的主审官,而应辞是罪臣之女,偏偏又靡颜绝色,仅凭这些就不知能引起多少人的无边猜测,弄不好,还会让应家雪上加霜,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陆倬风又扫了一眼纸条—— “三日后,应辞会想办法前往福昕楼,还望陆伯父念在两家旧日情谊,前来一叙,应辞有重要线索,或可救应家一命。” 陆倬风眉头紧皱,看应辞今日的样子,像是伺候在温庭身边的,或许真得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也未可知。 只是,三日后…… 陆倬风搓了搓手心,表情变幻不定。 · 陆倬风离开,温庭若有所思地返回沧澜厅,又想起应辞方才的小动作,不禁轻笑,本以为应辞娇生惯养,笨手笨脚,还时常莽撞冒失,心智怕是也强不到哪里去,没想到还有这种胆识,当着他的面传信。 看着桌上还剩半杯的茶水,不禁摇头,这么寡淡无味,完全没有雨前龙井该有的清香醇厚,细腻绵长,也难为陆倬风能硬着头皮说好茶。 温庭沉思片刻,端起茶杯,顺着抄手游廊,向书房走去。手掌轻推,隔扇门应声而开。 日光照进来,书房中更加亮堂,照在书案后低着头的纤瘦身影上,秀挺琼鼻之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应辞整个人笼在日光中,温淑娴静。 温庭一挑眉:“你在做什么?” 温淑娴静不再,应辞惊恐抬头,只见温庭靠在门框之上,一手端着茶杯,单手抱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声音犹如幽灵出声一般,让应辞立刻冒上了一层冷汗。 一双星眸瞬间盈上慌乱,几息之后,才想起将手中的应家卷宗放下,胡乱地塞入一堆公文之中:“大人,大人的书案太乱,我正在整理。” 明目张胆地搪塞,单看那一双眸子,说不定还真当她是无辜的了。 温庭站直了身子,挑起的眉头也放了下来*T,锦靴转了个方向,向书案走过去。 应辞僵在原地,温庭走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她就像一个等着被审判的罪人,私看朝廷公文,罪责难逃。 “哦,收拾好了吗?” “嗯?” 温庭平静地问话,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是来不及收起的错愕疑惑,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她太惊弓之鸟了,温庭并没有看到她在做什么。 “好,好了。”应辞心虚地应着,殷勤地替温庭拉开椅子,顺手接过温庭手中的茶杯。 待温庭坐好,应辞又道:“大人,茶凉了,我再去沏一壶。” 温庭刚放下的眉头,又不由得皱起:“等等。” 应辞止了步子。 温庭才又开口:“去将檀木叫来。” 檀木正在准备糕点,就看到应辞一脸愁眉苦脸的来喊她。她匆匆跟着应辞回了弄砚斋,原来是温庭让她去泡一壶茶。 檀木恭敬而又熟练地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温庭面前。早在刚才,她就看到了桌上另一杯半凉的茶水。 不用想也知,那定时应辞泡的茶,就算她将泡茶方法告诉应辞又如何,不还是不合大人胃口。 放好茶后,檀木便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方才的艳羡嫉妒再次消失无踪,这几日她真是太糊涂了,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应辞牵着情绪,这可一点也不像她。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实在犯不着,关心则乱,她实在是太过高看应辞了。 书案上两杯茶,一杯半凉,一杯冒着热气,温庭收了折扇,用扇柄轻轻敲了敲书案:“尝尝吧。” 应辞站在原地没动,她隐约觉得温庭是在跟她说话,但是又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不合规矩,直到对上温庭看过来的目光,应辞才硬着头皮走了两步,端起了檀木沏好的茶。 轻抿一口,入口醇香,如沐清风,确实上等。 下一刻,檀木和应辞却是齐齐一惊。 应辞刚放下杯子,温庭又敲了敲另一杯:“再尝尝这个。” 喝是可以喝,但……那是温 分卷阅读17 庭方才用过的杯子。 应辞这次半晌没动,明明是她站着,温庭坐着,但她还是觉得被莫名的气场禁锢着。 “大人。”反应过来的檀木刚准备开口,想说的话却被温庭的一个眼神又堵回了肚子里。 “应辞。”清冷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几分不耐。 应辞攥了攥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一杯茶而已,天知道她将来还会遇到什么,若是连这个都无法忍受的话,何谈替应家筹谋,面前就算是穿肠毒药,她也得喝下去。 应辞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一言难尽。 两杯茶味道差别过于明显,她方才喝下的,实在太像一杯略带涩味的白水。要不是这雨前龙井是她亲手泡下的,她都怀疑是不是茶叶出了问题。 现在也明白温庭是何意,此刻再也顾不上方才心中那一丝像是被羞辱的羞耻,只剩下懊恼。 若她记得没错*T,方才陆伯父来之前,她还替温庭倒了一杯茶,难怪在她添茶之后,温庭只喝了一口,便没有再动过。 “大,大人。”应辞不知所措地开口。 “檀木,你去教她。”温庭又执起了狼毫,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檀木眉头微微一皱,尽管不情愿,还是恭敬地应道。方才还在庆幸应辞做事不如大人的意,现在却是让她去教应辞,若是教不好,大人怪罪,可若是教好了,以后大人身边,可还有她的位置。 檀木心事重重地带着应辞出了书房。 应辞跟着檀木学了一个下午的茶艺,从挑拣茶叶,称取分量,到把控水温,每一步反复练习数十遍,才勉强泡出了过关的茶水。 应辞早已手腕酸疼。好在温庭吩咐让她去学习茶艺之后,便没有再唤过她。 入夜,累了一日的应辞,洗漱完毕之后,躺在抱香苑庭院中的竹椅之上,一晃一晃地望着头顶的明月发呆。 今日顺势而为将信条传给了陆伯父,还有惊无险地将案件卷宗看了个大概。她在信条上说会在三日后去往福昕楼,可该怎么去,却是毫无头绪。 且不说她一个本该在牢狱中的人,不宜抛头露面,就算可以抛头露面,又该如何说服温庭同意。 微凉的夜风吹过,带来一阵清幽冷冽的香气,应辞轻轻耸了一下鼻头,顺着香气扭过头去。 清冷月色之下,抱香苑中的昙花悄然绽放。 优昙非尘色,应归明镜台。 应辞眼神微动,温庭如此嗜茶,福昕楼的茶饮正是京中一绝,尤其是各色花茶,更受勋贵之家的钟爱。 第9章 竹马 翌日。 应辞起了之后,洗漱完毕,坐在那蝶戏兰花铜镜前犯了难,梳妆台上还放着昨夜休息时取下的簪子。 这簪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再戴着恐怕不合规矩,可是,念珠又说温庭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少有人会违背他的命令,昨日,温庭的样子明显是不喜。 应辞纠结之后,还是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簪子,随后便去了清竹轩伺候温庭起身。 念珠看到应辞,并没有太过惊讶,短短几日,对于应辞的服侍和温庭的配合,她竟已经习以为常。 应辞姑娘生得好看,又温柔知礼,她很是喜欢,想来大人也是如此,才准许应辞姑娘近身伺候。 应辞进了房间,只瞧见温庭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这下放了心,看来温庭对她今日的发式没有意见。 · 温庭下朝归来,应辞便带着昨日的练习成果去了弄砚斋。这次她学了乖,沏好后先偷偷的尝过,确定与檀木沏出的味道差不多,才带了去。 她刚到弄砚斋门口,却碰到了檀木,脸色很不好看地正往出走。 应辞停了步子,询问道:“檀木姑娘,出了什么事?” 念珠说檀木受温庭器重,倒不是假话,念珠常在清竹轩,檀木却是时常在这弄砚斋,能在丞相的书房伺候,地位怕*T是不一般。 如此神色匆匆,也不知是不是弄砚斋里出了什么事。 檀木心中正是不顺畅,只想立刻离开弄砚斋,被人拦下,一抬头看到是应辞,脸色更加难看。 平日温庭处理公务时,都是弄砚斋的侍从明夜研墨,昨日她看到竟是应辞在研墨。 思来想去,温庭似乎也从未明说过不许她在书房伺候,只是书房有专门的侍从,她也便没有起过心思,直到昨日看到应辞所为,才起了侥幸之心,今日便找了个由头将明夜支开,待温庭归来后,她便前去伺候。 哪知她刚拿起墨条,向来温和的大人,竟是冷了脸色:“府里的规矩,都忘光了吗?” 她没有忘,也一直谨守着规矩,少有差错。所以这么些年,都未曾逾矩过一步。 但是为何,应辞便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她一时不忿,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奴婢不敢。但昨日忘了将规矩告知应辞姑娘 分卷阅读18 ,以致于应辞姑娘在书房停留了许久。” 她偷偷看了一眼温庭的神色,只见温庭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她便又接着道:“今日奴婢会细细教于应辞姑娘。” “不必,随她去吧。”温庭执起了狼毫,淡淡地道。 她怔在了原地,之后便之剩下浓浓的不堪。她是奴籍,可是应辞如今也不过是阶下囚而已,与她有何不同,来府里也不过几日,到底凭什么得大人另眼相待。 心中难堪酸涩交加,也不敢再留下,行礼之后便匆匆出了书房。此时看到应辞,更是没有好脸色:“无事。”说完,未做停留,径直离开了弄砚斋。 留下应辞摸不着头脑,昨日不还好好的,今日是怎么了,许是心情不佳吧,她摇了摇头,朝书房走去。 温庭依旧在书案前处理着繁杂的公务。 应辞走过去,替温庭添上茶,随后自然的执起墨条,缓缓研磨。温庭修长的手指碰上了青瓷茶杯,不知为何,应辞心中竟然有些紧张,一双星眸紧紧盯着温庭将茶杯送到了唇边,轻饮一口。 温庭将茶杯放回了原处,应辞小心开口:“大人,如何?” 温庭点了点头:“不错。” 应辞唇畔漾起笑容,发自内心,素雅淡去,整个人明艳起来。 温庭碰巧抬头,有片刻的失神,摇了摇头,又瞥了一眼,一切如常,还是那个清隽素雅的姑娘,不由得皱起眉头,奇怪,他本是清心寡欲,方才竟觉得应辞容颜绝色。 “也就比昨日好一些。”温庭凉凉地道。 应辞立马垮了脸,再也笑不出来。 一连两日,应辞伺候在温庭身边,没再出什么差错,茶沏得也是越来越熟练。 看着温庭舒展的眉头,应辞一边研墨,一边斟酌了词句,试探开口:“大人,夏日炎热,大人夜里难以安睡,我倒是有个法子,大人可以一试。” 温庭一挑眉:“哦?说说看。” “广荣街的福昕楼里,有一道花茶,可安神助眠*T,我从前用过,很是有用。” 明日便是要去福昕楼的日子,她细细思量了许久,才寻了这么个由头,之前念珠曾提起过温庭夜里入睡要用安神香,书房里也点着安神香,她便大胆猜测,温庭或许有不眠之症。 就算她猜错了,最近也确实暑热,就连她晚上也睡的不安稳,温庭大抵也不会怀疑什么。 只是她刚说完,便对上温庭一双意味深长的眸子,不由得有些心虚。 只见温庭似笑非笑:“哦?那明日让明夜去一趟。” “大人,我去吧。”应辞急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出府机会,怎么能平白让了出去。 “嗯?”温庭似是有些难以理解。 应辞也知是自己急了些,忙解释道:“福昕楼的花茶虽然难得,倒也不至于那么珍稀,我从前体弱常常生病,夜里无法安眠,母亲便常买福昕楼的花茶将养着。”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但母亲带回家中的花茶,却不是原来的样子,总要自己再添点东西的,效果极好。听说是位世外高人给的偏方,这方子复杂,我怕明夜出差错,还是我去吧?”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温庭,一双水润的星眸扑闪着,看起来十分真诚,像是一切都是为了温庭思虑。 温庭放下狼毫,双手抱胸,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盯着应辞半晌没有说话。 她被盯得发毛,就在她以为出府无望时,温庭开了口:“行。” 温庭应的太痛快,反倒是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愣之后,才道:“是,大人。”随后便又安安静静地研磨,不敢再发一语,生怕温庭反悔。 又是一个时辰,温庭才结束处理公务,但对今日的应辞来说,心情紧张,却又兴奋,时间也过得快了许多,就连腕部也不觉得酸疼,甚至还有心情欣赏温庭的批字。 她从小便修习书法,也算略有小成,对于书法也有一定的的了解,单看温庭的字,笔走龙蛇,自成风骨,没有十几年的功底,写不出这样的字。 曾经的温庭,或许要比如今的温丞相恣意潇洒许多。 可惜,自应家入狱,她便已知晓,最是无情帝王家。温庭登至如今高位,总是要失去些东西,但也总会得到些东西,比如,心机深沉,笑里藏刀。 也怪不上她想不出什么好词,几次对上温庭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神,她早已不相信温庭的温和假面,反而事事更加谨慎,就怕不知何时惹怒了温庭,那便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应辞收拾好书案,准备离开。自那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有关应家的公文,也不知狱中的父亲母亲如何了。 不过,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还好父亲抵死不认,这才让应家有了喘息的机会,更有刚正的官员上奏,应家上下忠烈满门,仅凭一纸来路不明的书信,便要抄应家满门,实在有违君上圣明,不可草*T率。 温庭批示:言之有理。 分卷阅读19 应辞细细回想着那日听到的只言片语,直觉告诉她,那个地方,十分重要。 应辞端着托盘走至门口,背后却又传来温庭的声音:“记得遮面。” 她一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温庭是在说她明日去福昕楼之事。她本以为温庭不会注意到,原来一切都拎得十分清楚,她现在不宜露面。 她转过身,福身行礼:“大人放心,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她说完,便离开了温庭的书房,是以便也没有注意到,温庭嘴角浮起的笑容,麻烦,倒是不麻烦,不过倒是有趣的紧。 · 翌日。 待温庭出府后,应辞找了一身素色衣衫,穿戴整齐,并听话的戴上了帏帽。只是临近出门时,后面有个人却远远地疾步过来,边走边道:“等等。” 到了跟前,念珠微微喘着气,笑眼弯弯,露出两颗虎牙:“应姑娘是要去福昕楼吧,大人吩咐我与你同去。” 温庭吩咐,她自是不能推辞,虽然与设想的不同,但也比无法出府强,只能随机应变了,于是便点了点头,二人坐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福昕楼附近,刚准备停下,便听念珠吩咐道:“停远些,这里人太多。” 福昕楼本就是京中名楼,居于京中最繁华的地段,勋贵世家常来的地方,热闹非凡。 应辞下了马车,念珠领着应辞从人较少的侧门进入,那熟络的样子,像是常来。刚从侧门进入,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只是一扫,目光便掠过了应辞,笑容满面地朝着念珠道:“念珠姑娘来了,可还是老地方?” 念珠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小二便领着二人到了楼上的一间雅间。 应辞一语不发,跟着念珠进了雅间,才掀开了遮面的白纱,取下帏帽。环视一周,布局素洁典雅,十分眼熟,待看到书案上的陈设,应辞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温庭的习惯布置的,房间里,甚至还残留着安神香的味道。 果然是温庭常来的。 本以为得到温庭的准许出府是最难的,没想到,还有更难的在等待着她。她该如何在念珠的眼皮子底下去见陆伯父。 小二很快送来了茶水,敲门进来。看到应辞,不由得一愣。当今温丞相身边的念珠,他自然是认得的,这素衣女子他方才倒是没有太在意。 待看清了应辞的面容,他便知自己方才是看走眼了。看到念珠的眼神示意,对着应辞问道:“小姐要用些什么?” “带走一壶与君和。”应辞微笑着说道。 “好嘞。”小二利索的应过,退了出去。 小二离开,应辞与念珠坐在雅间里,大眼瞪小眼,应辞想着该如何避开念珠,而念珠总觉得今日的应辞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心事。 “姑娘,姑娘。”念珠在应辞面前晃着手指。 应辞回过神来:“啊,没事。” 方才在楼*T下停马车时,她透过白纱的缝隙看到了陆府的马车,想必陆伯父应当是到了的,只是不知坐于何处。 突然,隔墙传来古琴的声音,悠扬悦耳,行云流水。 应辞怔在原处,这独一无二的琴声,是她曾听过无数次的琴声,再熟悉不过,鼻尖忍不住发酸。 小二敲门,将与君和送了进来,福昕楼的花茶,总要起些诗情画意的名字,这道安神茶,便叫与君和,缱绻无限,因此常有妻子买来给自己的夫君,很是受欢迎。 应辞看着小二送进来的一壶茶水,是珍贵的紫砂壶,线条优美的壶嘴氤氲着水汽,带着淡淡的花香。 她眼波流转:“念珠,这里人太多,我恐怕不方便再出去,这是方子,怕是要麻烦你去跑一趟了。” 她从怀中拿出提前写好的方子递给念珠,若她记得没错,最近的药铺,离这里隔着两条街,念珠一来一回,怕是要费些时间。 “不麻烦,姑娘在这里等我便好。”念珠嘻嘻一笑,并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 待念珠拿着方子离开,应辞重新戴上帷帽,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出了房门,左右看过确定无人,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她没有意识到,在她的手碰到门边时,心便已经乱了节拍。 “进来。”声音朗润。 应辞推开门,快速闪身进去。掀开帷帽,看向前方古琴之后坐着的人,玉冠束发,丰神俊朗,眼眶不由得微红:“子晏哥哥。” “嘣”一声,修长指尖之下,琴弦应声而断,坐在琴案之后的人猛的站起。 陆子晏喉头发涩,今日本该是父亲前来,但因有重约,分身乏术,便让他来此,说是应叔父的案子有重要线索。 应叔父的事情,他自然愿意奔走,只是没想到,前来送信的人,竟是小辞。 “小辞!” 一愣以后,陆子晏向前一步,将应辞抱进怀里:“你受苦了。” 第10章 传信 分卷阅读20 应家与陆家交好,而应辞与陆子晏亦是青梅竹马。 陆家虽是武将世家,但陆倬风对陆子晏的要求却是甚是严格,要求陆子晏文武双全,既要武艺超群,又要能出口成章,君子六艺,一个也不能落下。 陆子晏自是更爱武艺,每每学起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总是忍不住皱眉头,而这时候,陆倬风总是会让人请来应辞,陆子晏唯一的克星,便是应辞。 应辞乖巧听话,陆倬风的吩咐,定会一丝不苟的完成,总会搬一把小凳子坐在陆子晏面前,扑闪着一双纯真的眼睛,盯着陆子晏练琴。 陆子晏虽是比应辞大些年纪,但看到她那一双无辜的眼睛,却也不忍心欺负她,便只好认命的练琴,一来二去,琴艺竟是成了他最突出的,而最了解他琴声的,便是应辞。 应辞身体有些微的僵硬。 她虽然与陆子晏亲近,但也从未如此亲密过。只是相比于在狱中的战战兢兢和丞相府的孤立无援,这一刻,她*T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与放松,便放任自己沉溺在此刻的温暖中。 半晌,应辞从陆子晏怀中抬起头,抓着陆子晏的胳膊:“子晏哥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听我说……” 陆子晏的神色凝重起来。 “温庭要派明梵去边地,且与应家有关。请子晏哥哥务必转告陆伯父,一定要去一趟边地,查清楚原委。” 说完,应辞朝后退了一步,郑重地行了个重礼:“应辞感激不尽!” 陆子晏眉头皱起:“你放心,一定不负所托。” “那,我走了。”应辞颔首,艰难地转了身子,朝外走去。 就在她即将推开房门时,陆子晏向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小辞,我带你走。” 他不知应辞是如何出的牢狱,但此刻,他只想带应辞离开。 应辞转过身来,眼里已蓄上了泪,心里蓦地响起那个冷淡的声音,“不许哭”,于是便强忍着没有落下:“子晏哥哥,我不能跟你走。”她走了,应家上下怎么办。 陆子晏也知自己是一时冲动之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一日不下旨,这天下便没有应辞的容身之所。 只是,他实在不忍心他视若珍宝的姑娘,受到如此挫折。应辞的身子骨本就差,不甚丰腴,这些日子未见,又消瘦了一圈。 应家刚刚出事时,他心焦难耐,四处奔波打听,但却毫无门路。此刻看到应辞完好无损地出现,欣喜异常,却也疑惑重重。 “那你能去何处。”陆子晏紧皱眉头,满面担忧。 “回丞相府。”迟疑之后,应辞脸色不甚自然地应道。 陆子晏怔在原处,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应辞会知道温庭的动向,又如何能出得牢狱,又想起了父亲那日回来后的无奈叮嘱:“子晏,你若想让小辞活命,从今日起便收了心思吧。” 心中是逐渐升起的怒火:“温庭这个伪君子,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应辞愕然,下意识地答到:“没,没有啊。” 一扭头瞥到楼下念珠的身影,她忙拉开门:“子晏哥哥,我要走了。” 陆子晏看着应辞离开的背影,愠色渐起,逐渐捏紧了拳头,温庭。 应辞回到房间,整理了一下衣裙,刚在桌边坐下,念珠便推门而入,举起手中的药包问道:“应姑娘,是不是这些,你看看?” 应辞浅咳一声,打开药包,检查无误之后道:“没有问题。” “那我们回去吧。”念珠笑眼弯弯。 二人从侧门出去,乘坐来时的马车,返回了丞相府。 应辞回到丞相府,才知温庭早已下了早朝,正在弄砚斋。 她带着“与君和”和一包药材,在小厨房忙活了半天,才带着新制的“与君和”去了弄砚斋。 轻推开书房的门,应辞刚想说话,书案之后却是空无一人,只有安神香静静地飘着。 左右看过,侧间珠帘之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侧躺的人影。 她轻手轻脚的将茶具放下*T,随后小心翼翼地拨开珠帘,只见软榻之上,温庭一手支头,双目紧阖,正在小憩。 她刚想退出去,却看到睡梦中的温庭眉头紧皱,额上是一层细汗。 迟疑之后,还是放下了珠帘,轻步在温庭面前蹲下。歪着头看了一会,想起京中的传言,若嫁温家郎,此生再无憾。不得不承认,只看这一张脸,便足以让无数女子神魂颠倒。 可惜啊,温庭这个人,道貌岸然,其实可怕的很。 应辞吐了吐舌头,停止了胡思乱想。从怀中抽出帕子,轻柔地按在温庭的额头,拭去温庭额间的汗。 随后又拿起一旁的团扇,一下一下地扇着,没过一会,空气中安神香的味道淡去,转而被清甜的玉兰香代替。 温庭的眉头逐渐舒展。 半个时辰之后,温庭从睡梦中清醒,难得睡的安稳,只觉得神清气爽,鼻尖萦绕着玉兰香的味道。 一 分卷阅读21 低头,便是趴在软榻上的应辞。头顶是简素的玉簪,乌发散开,铺在雪白的丝绢之上,如墨如画,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团扇。 温庭轻笑,梦中的情形,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回忆。正在他心燥之时,一阵适时的清风,带来丝丝凉意,没想到竟是应辞误打误撞。 看来也确实累了,温庭伸手,想从应辞手中抽出团扇。 应辞感受到手中团扇正在被拉扯,猛的惊醒,抬头便看到温庭似笑非笑的眼睛,懵怔片刻,突然清醒过来,接着便是一阵懊恼。 看到温庭睡的不安稳,本想趁机表现一番。手中的扇子她举得手腕酸疼,也坚持了下来,只为等到温庭睡醒,好让温庭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哪知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应辞懊恼万分。 “大人醒了?”应辞尽量保持着神色正常,就当无事发生,然而微微颤抖的声音将一切暴露无疑。 “嗯。”取扇无果,温庭收回了手,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只是没想到应辞睡的如此浅。 但其实是他似乎很恶趣味地喜欢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因此也没有太过克制手中的动作,而她的样子也的确跟想象中的无二。 温庭起身,一边穿锦靴一边问道:“困了?” 应辞刚想摇头,温庭又道:“不许说谎。” 刚开始晃动的脑袋强行换了个方向,点了点头,“嗯。”她确实有些困。 温庭穿好锦靴,应辞还跪坐在软榻之下的软垫之上,只见温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弯腰,将她抱起,放在了软榻上。 第11章 放手 应辞一时不察,双脚便腾了空,下意识地环上温庭的脖颈,一双如漆的眸子近在眼前,缱绻多情,她不自然地别过脸,脸颊微红。 “困了便睡会。”温庭放下应辞后,淡淡地道。 应辞点了点头。 温庭转身刚走了两步,便又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又要如何。” 应辞绞着帕子:“伺候大人用茶。”温庭刚将她*T放下,她便想起,她亲自调制的安神茶,还没有拿给温庭。 温庭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去吧。” 得到温庭的准许,应辞脸上是绽开的笑容,也不枉她今日去跑了一趟,方才没有得逞,那这安神茶总要有点效果不是,让温庭高兴终归是没有错的。 应辞快速走了两步,走在了温庭前面,来到外间,伸出手试了试水温,已经是一壶凉茶,此时已接近正午,凉茶消暑解渴,用起来正正好。 她替温庭倒了一杯,虽然她泡龙井的手艺欠些火候,但这养生茶是她自认可以拿的出手的茶水,她幼时身子骨差,又不爱喝那苦涩的药,母亲调制的养生茶,清甜可口,她学的尤为认真。 温庭端起抿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酸甜可口,的确不错。 不过,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却不是他惯爱喝的,况且,这味道,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若是应辞识香,便会发现,那燃着的安神香里,夹杂着同样的味道,只是因为分量不多,所以并不明显。 不过对上应辞期待的眼神,温庭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于是放下茶杯道:“不错,装起来吧。” “嗯?”应辞一双美目疑惑睁大,不明所以。 “午后要去给太子授课,带去给太子吧。”温庭又解释道,他不喜欢,但太子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尤为喜欢。 应辞怔住,她没想到,她只是临时想起用来搪塞温庭的茶水,竟要拿去给太子殿下,她就算再有自信,此时心底也没了底。从应家入狱开始,她对皇家之人便存了莫名的畏惧,皇家之人的心思最是难猜。 太子殿下何其金贵,入口的东西都要经过层层筛查,这茶,可以吗? 温庭看到应辞站着不动,屈指敲了敲书案:“发什么愣?” 应辞回过神来:“是,大人。”这才开始动作,温庭既然已经吩咐,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何必考虑如此多。 装好茶水,温庭便让应辞回了抱香苑歇息。 她求之不得,方才她看似镇定,实则吓得不轻,总害怕温庭再让她回到那榻上休息。 她不愿,也不敢。那榻上都是温庭身上的檀香,总让她想起第一次去找温庭的夜晚。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陌生男子躺在她的身侧,以至于几日都未缓过劲来。 虽然温庭并未做什么,但对她来说,已是逾矩的登徒子。但碍于如今的处境,她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尽数忍下。 用过午膳,应辞在抱香苑小歇。 念珠匆匆过来,看到应辞躺在软榻之上,伸手轻轻将她拍醒:“姑娘,怎么还在睡?”面上有些焦急。 “怎么了,念珠。”刚醒的应辞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问道,声音软糯。 “该起了,大人等着你呢。”念珠有些无奈地道,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敢让大人等着的人。 听到温 分卷阅读22 庭的名字,应辞坐起,睡意消了大半:“他等我做什么?*T” 这次倒是念珠疑惑了,应辞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又好心地说了一遍:“大人入宫给太子殿下授课,让你一同前去。” 应辞这下睡意全无,温庭何时说过,要让她一同前去。 即便心存疑惑,她也不敢再耽搁,忙起身,双脚踩上绣鞋便要往出走。 “诶,等等。”念珠拉住了匆匆忙忙的应辞,“入宫要注意仪态。” 念珠拉着应辞,将应辞按在了梳妆台前。在丞相府这么多年,她多多少少能看懂温庭的意思,应姑娘如今是丞相府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丞相府的形象,此番入宫随侍,自然是不能如此随意。 她熟练地替应辞挽好发髻,插上玉簪,又替应辞描了淡妆,然后在衣柜中挑了一件雪青并蒂莲纱裙拿给应辞穿上。 应辞本就眉目如画,略施粉黛便已经婀娜动人,雪青纱裙衬的整个人素雅端庄,既不会失了丞相府的面子,但又不会抢了宫中贵人的风头,分寸正好。 念珠满意地点了点头。 应辞任凭念珠折腾,心中也明白,这大抵是温庭吩咐过的。 一切收拾齐整,她便赶紧出了抱香苑,跟着念珠来到府门口。府门口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却不见温庭的人。 应辞还在疑惑,念珠已经将食盒塞进她的手中,拉着她来到马车前:“快进去吧,大人在车里。”说完,便伸了胳膊,示意她上马车。 一切发生的太快,应辞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来不及思考什么,便已经坐进了马车里。车帘放下,车厢内暗了下来。 午后日光灼人刺眼,过了半晌,应辞才适应了马车里的昏暗,也看清了马车里的情形。 温庭正坐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里举着一卷书,随意潇洒,恍如谪仙。 应辞纠结之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侧边,马车还算宽敞,她却莫名的觉得空间逼仄。想起念珠的话,又轻轻朝外挪了挪,随后才轻声问安:”大人。” 温庭抬头,眉头轻皱:“坐进来。”她再挪,就要到马车外了。 应辞无法,只得又朝里挪了挪,随后将食盒放在小案之上,离温庭越近,她便越是拘谨。 待应辞坐好,温庭才朝车外吩咐:“走吧。” 只听一声“驾。”马车猛的一晃,应辞控制不住的朝马车后方倒去。 应辞慌乱之下无处安放的素手被人撑住,交握的双手传递着力量,让她稳如磐石。 受惊之后的心跳缓了下来,只是激动之下,清浅的玉兰香乱窜,在密闭的空间里逐渐浓郁。 过了半晌,那双手都没有放开的意思,她的身子还偏着,脸颊已经挨上了温庭冰凉的锦衣,胸腔里的心跳清晰入耳。她略微使力,试图挣脱,便立刻感受到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发丝擦过温庭的下颌,便对上了温庭漆黑的眸子。 温庭一直在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看*T到了温庭眼中的失神,但也只是一瞬,那一双眸子又是那样的深沉无波。 “坐稳了。”温庭声音冷润,面上没有了常带着的那一丝笑意。 应辞有些害怕,可是温庭没有松手,她也不敢再动弹。 温庭低头看着怀中女子,鼻尖都是玉兰香的味道。他本该放手,然而这满车的香气,就像是猛烈的催·情毒药,诱人沉沦,无法自拔,不想放人离开。 既然不想放,那便不放。 第12章 灼心 马车辘辘而行,车厢外骄阳似火,灼的人睁不开眼。 应辞却觉得手心处比那日头还要灼人。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她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异常滚烫,一阵一阵的扑在她的脸上,身上。 气氛静默。 她想挣扎,想挣脱,然而却像是被那一双桃花目攫住了心神,身子僵硬,无处借力恢复平衡,依旧只能虚虚的倚在温庭身上。 就在她快要力竭之时,温庭忽然一拉,她被手上的力量带着,这次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温庭的胸膛之上。还未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人捏住。 紧扣着下巴的指节微微用力,应辞紧闭的樱唇便不受控制的轻启,莹白贝齿若隐若现,吐气如兰,玉兰的香气更盛。 温庭的眸色变了变,应辞便看见那闪着光华的桃花眸越来越近。 风吹过,车窗帘飘起,漏出一道日光,车厢内的玉兰香淡了些。 温庭的双眸又清亮如常,两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只不过,温庭平静如水,而应辞早已乱了方寸,眸中满是惊恐。 捏着下巴的手一偏,涂了唇脂的娇唇便跃出了桃花眸的视线。 温庭蓦地嗤笑一声,见了鬼了。 直到温庭的手指松开,应辞还怔愣在原处,脑中一片空白。当思绪回涌,意识 分卷阅读23 到方才温庭想做什么时,羞愤不受控制的攀上白皙的面庞,早已忘记了平日的谨小慎微,愤愤地瞪了温庭一眼,随后朝外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 温庭浑不在意,目光扫过应辞的下巴,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是几道指印,想起那日晨起之时,他也轻而易举的便在她身上留下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痕迹。 还真是娇生惯养,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只是,方才的情形,不仅使应辞惊慌,亦在温庭的心中留下一道痕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应辞,一切如常,并无任何不妥。 还真是见鬼了,温庭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温庭复又举起了书卷,仿佛方才的一切不曾发生,应辞垂眸不语,巴不得温庭忘记,然而她自己却是控制不住的一遍遍想起,耳根发热,脸色变换不停。 “若是觉得无趣,这里还有一卷书,可解困乏。” 应辞抬头,就见温庭双眼未曾从手中的书页上挪开半分,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本蓝封的线装书。 她伸手接过,刚想道谢,待看到书封上的字,道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清心咒。 应辞气*T结,一路无话,再无羞愤,只剩下对温庭的无尽诽谤。 马车行了约莫一刻钟,到了宫门口。 马车停稳后,不等温庭吩咐,应辞便从怀中抽出面纱,挂在耳后,才提起食盒从马车上下来。从前她虽然是闺中女子,但应家毕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她也曾跟随父亲参加过几次宫宴,总有能认出她的人。 虽然她如今得了温庭照拂,但依旧是戴罪之身,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为好。 丽日当空,碧空万里,红色宫墙绵延不绝,金色的琉璃瓦绽着耀眼的光彩。 庄重肃穆,让无数人畏惧,而又心向往之。 应辞静静地站在温庭身后,在这高大庄重的红墙之前,她觉得温庭的的气场都染上几分沉色。 吴林已经等候在宫门口,看到温庭便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客气的打着招呼:“大人劳累了,咦,今日怎么是温大人一人来了,明梵大人哪去了?” 平日都是明梵驾车,几乎温庭在哪,明梵便在哪里。今日马车前坐着的却是一个面生的车夫,吴林起了疑惑。 “公务缠身。”温庭温和应着。 明梵到底去了哪里,吴林也不甚在意,只是客套的问候,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温庭朝宫内走去,走的时候反而多瞅了应辞两眼。 温庭带了个丫头前来,倒是个稀奇事。 这皇宫禁地,除了皇亲国戚,也就只有给太子授课的温庭这一个外臣能随意进出,就算是温庭身边的侍卫也不行。因此大多数时候,温庭进宫授课时都是孤身一人。 这带人前来,还是头一次。 不过丫头跟侍卫不同,不属于外男,自然是能带进去的。吴林就算好奇,但在烨帝身边伺候,早就是个人精了,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吴林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带着温庭朝里走。 去往太子居所宸阳殿的路,温庭其实早已了然于胸。而烨帝让吴林走一趟,不过是为了表示对温庭的看重而已。 宫门之后便是狭长的甬道,石面路反着光,在这炎炎夏日,竟透着森森凉意,应辞挨着宫墙走,才知宫墙巍峨,仿佛要倾倒而下,压抑难耐,令人心窒。 她压着步子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听着两人谈笑风声,越发佩服两人,能在如此压抑的地方,安之若素。 不知过了多久,才穿过这漫长甬道,面前豁然开朗,又是日光明媚。 绕过几座宫殿,几人到了宸阳殿前。 吴林止了步子:“老奴就不进去了,还要回去伺候陛下,太子殿下就劳烦大人了。” 温庭颔首。 吴林说完,转身离开,一阵风吹起应辞的面纱,他刚好瞧了一眼,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丫头,像是在哪见过。 将温庭送到了地方,吴林回了御书房复命,将这件稀奇事告诉了烨帝。 “也是奇怪,温大人明明从未带过丫头来宫里,奴才却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吴林*T皱着眉头。 烨帝放下狼毫,笑着道:“你果真见过也不一定。” 温庭这小子,将人明目张胆地带进宫里,未免太过肆意妄为。 刚说完,烨帝又忍不住轻咳两声,随后便是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咳嗽,吴林忙递了温水过来:“诶哟,我的陛下哟,皇后娘娘不在,您午间的药是不是又没吃。” …… 在甬道时,人迹稀少,应辞还能大着胆子四处张望。等出了甬道,便不敢再四处张望,一路都低着头,一直到了宸阳殿前,才敢抬头。 金丝楠木匾额上“宸阳殿”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应辞一眼便看出来,那是温庭的字。 当下也是吃惊不已,温庭的圣宠,似乎比传言更甚。 应辞跟着温庭进了宸阳殿,大 分卷阅读24 殿中十分安静,殿中立着的侍女看到温庭之后,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玉案之后,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抓着珐琅管狼毫,正认真的书写着什么东西,听到动静之后,一抬头看到温庭,忙将狼毫放在玉质笔架之上,欢喜地跑过来。 跑到跟前,却又缓下步子,恭敬地行了个礼:“拜见老师。” 温庭嗯了一声,接着问道:“字练的如何?” “不敢懈怠,老师请过目。”俞泓煊折返回玉案前,拿起宣纸,递给温庭。 温庭看过,点了点头:“不错。” “阿辞,将东西拿给太子。” 应辞站在一旁,也默默地看着太子的字,虽然笔法尚且稚嫩,但也看得出是师从何人。 “阿辞。” 温润的声音又唤了一遍,应辞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这也怪不得应辞,从前从未有人如此唤过她,温庭此前几次开口,也不过是带着疏离的“应辞”,哪知此时,会突然改了称呼。 她忙将食盒打开,将紫砂壶取了出来,立马就有侍女上前接过,拿去一旁,银针验毒,试喝过后,才又送了回来。 俞泓煊眼巴巴地看着侍女在一旁忙活,花果香气飘出来时,两只眼睛便亮晶晶的。 身为太子,他不能乱吃东西,碰到喜欢吃的,也不能多吃。 但老师在的时候,他说可以,便是可以。 俞泓煊一碗凉茶下肚,酸酸甜甜,消暑解渴,咂了咂嘴,看着应辞。 应辞心中放下心来,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很满意她的花茶。 看着太子渴望的眼神,她抬手准备再倒一杯,却被温庭挡住:“殿下,凡事有度,过犹不及。” 俞泓煊讪讪地收回了手,恭敬地应道:“是,老师。” 应辞惊讶不已,太子天之骄子,一国储君,竟能如此听温庭的话。 饮过花茶,温庭在矮几前坐下,开始讲授课业,应辞亦默默地跪坐在一旁研着墨。 从前在府中时,曾听父亲赞叹温庭博古通今,辩才无双。今日亲自听到温庭讲课,才知所言非虚。 她自恃熟读四书五经,听父亲赞誉时,还隐隐有些不服气,然而今日温庭旁征博引,涉猎之广,令人瞠目*T,她不由得有些汗颜,从前真是夜郎自大了。 温庭授课完成之后,将课业布置给俞泓煊。 俞泓煊提起狼毫,奋笔疾书。应辞在一旁磨着墨。 温庭盘坐在软垫之上,目光扫向应辞,侧颜温婉,顺着垂下的一绺秀发流连而下,便看到应辞一手拿着墨条,另一手提着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 “老师?” 清脆的声音响起,温庭却没有反应。 应辞也有些无奈,只得替温庭答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乃……” 轻柔的声音如春风沐雪,让人瞬间清醒,却不会觉得不适。 温庭回过神来,听着应辞替他解惑,专注而又认真,引经据典,游刃有余,虽有瑕疵,但无伤大雅。 温庭双手抱胸,嘴角轻扬,倒是小瞧了她。 第13章 疯狂 温庭听着应辞柔声细语地说着家国之道,思绪却又开始随着那一开一合的唇瓣飘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向来从容的他也有些懊恼,今日是怎么了,几次分了心,那平日里不愿多看一眼的藕臂红唇,今日不经意间晃在他的眼前时,显得格外诱人。 应辞答完,发现温庭正看着自己,其实方才研墨时,便隐隐察觉到了温庭的目光,觉得不甚自在,这才大着胆子开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俞泓煊朗声问道,对于应辞的越俎代庖并无恼怒,一个女子,将治国之策讲的头头是道,他只觉得新奇。 “奴婢……阿辞。”应辞迟疑之后,答到,也突然明白了温庭的用意。 “你是什么人,从前似乎从未见过你。”俞泓煊突然想起了什么。 “只是我府中的丫头罢了。”温庭突然开口。 俞泓煊狐疑的眨了眨眼,当他是小孩子吗,十分老成地道:“老师休要哄骗于我,一个丫鬟,怎会懂得如此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殿下莫要轻看任何人。”温庭淡淡地道。 俞泓煊显然并不相信:“可是老师教于她的?” 温庭睨了应辞一眼,方才还神采奕奕,出尽风头,此刻倒是知道怕了,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不曾。”他却是勾了勾唇,没给应辞打圆场。 “是奴婢自己闲时翻看了几本书,方才也只是胡言乱语,殿下莫要当真。”应辞是真的怕了,她以戴罪之身入宫,实在不该如此高调,引了太子的注意。 俞泓煊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是应辞的自谦之词,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还是要更加努力才行,不然他堂堂太子,连丞相府的一个丫头都比不上。 分卷阅读25 应辞不知俞泓煊所想,见他没有再追问,这才松了口气。 俞泓煊捋起银纹滚边的袖口,继续提笔书写,如玉的面庞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隐隐带着几分王者风范。 殿内又变得像她来时那样安静,俞泓煊显然是遇到了难处,书写中途,几次停笔思索。 也不知俞泓煊是不是因受温庭教导,便染上了几分温庭习*T性的缘故,那敛眉沉思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温庭颇为相像,只不过因是天潢贵胄,便不像温庭那般内敛,带着皇家贵气,锋芒难掩。 应辞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中间俞泓煊再有疑问,她也不敢再贸然开口。 只是温庭几次解答之时,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她。 她便下意识地板正了身子,如芒刺背。 温庭看到应辞坐立不安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笑意更甚:“太子课业还需些时间,你先出去侯着吧。” 应辞如释重负,行了礼便赶紧退了出来。 俞泓煊诧异抬头,他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毫不知事,在这皇宫里,他每日见得最多的,便是惶恐的太监宫女,应辞的不安他轻而易举便感受地到,只不过不值得他费心罢了。 因此也更加诧异,老师这个样子,分明是替那丫头解围。 而且老师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从宸阳殿出来,应辞四处看了一眼,午后暑热,宫女太监大都去了凉快地偷闲,偌大庭院没有一个人影。 温庭让她出来,她也不敢走得太远,于是顺着游廊,来到庭院中靠着池塘的假山景处,寻了个阴凉地坐下。 一阵风吹过,裹着池塘的水汽,带来丝丝凉意,她忐忑的心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靠着假山石,望着池中随风摇曳的白莲发愣。 正在她百无聊赖之际,耳侧却隐隐传来交谈之声。 “你方才瞧见了吗,丞相大人比传言中还要俊朗,还好陛下器重丞相大人,允许他自由出入宫闱,我们才有机会得见这神仙一样的人。” “你懂什么,丞相大人能有如此待遇,那也是因为皇后娘娘独得圣宠,点了名要让丞相大人教导太子,不然这太傅,指不定是哪家的大儒。”另一个宫女不赞同地道。 先说话的宫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说起来,咱们娘娘的荣宠,还真是宫里独一份的,别宫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咱们。” “他们羡慕有何用,那得他们的主子掌得了圣心才行,别看陛下人前威严,上次我在娘娘身侧伺候,陛下不愿吃药,娘娘一个眼神便服服帖帖的,娘娘想要什么不可以,别说是让丞相大人进宫教导太子,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陛下怕是也要捧来。” “你呀,别妄议陛下了,小心被人抓了小辫子。快去采莲子吧,娘娘还要给陛下做莲子羹呢。” 两个宫女娇笑着走向池塘,声音渐弱。 应辞在听到温庭的名字时,便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将身形往假山里隐了隐。 人声已经远去,应辞却还陷在沉思之中。 温庭入宫,原来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即使她不曾入宫,也知宫规是何等森严,尤其是后宫,更是容不下半个男子进出。哪怕是皇后,也要三思而行。没想到,陛下竟是为了皇后破了例。 应辞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原来薄情的皇家,在对待到别人时*T,竟还有不一样的温情。她胡乱地想着,脑中回味着宫女的话,若是掌了圣心,要什么不可以,如果她见到皇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掌得了圣心,还应家一个清白。 随即便摇了摇头,她在瞎想些什么,圣心岂是那么容易掌的,普天之下,女子千千万,也不过就出了一个皇后,她想救应家,简直快要走火入魔了。 应辞的眸子有些沉重,她在丞相府里衣食无忧,双亲还在牢狱里生死未卜。她什么也不想要,她只想要应家平安无虞,可她却无能为力,她为今能依靠的,似乎只有温庭。 蓦地,一个疯狂的想法不由自主地浮在她的心头,如附骨之疽,甩也甩不掉,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 掌不了圣心,可有个人却近在咫尺,这简直就是她最大的机会。突然萌生的想法,就像是沙漠里涌出的清泉,瞬间吸引了一个人所有的精气,她的眸子活泛起来。 她凭什么呢?她在认真思索。她什么也没有了,她只有她自己。可就在前些日子,她还在坚持着她的尊严与清白,仅凭一句为奴为婢,便想让温庭为应家翻案,想来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了。温庭似乎从没有给过准话,大概,是她给的还不够多,远远不够吧。 有些想法一旦产生,便如同在心中生了根,挥之不去。 应辞甚至已经开始思索,她成功的几率有几成。 她不是痴傻之人,即便揣测不出温庭的想法,但自她入丞相府,温庭的处处优待与照拂她也感受得到。 念珠明明说过,温庭不喜女子靠近,可她的确近的了身。还有在那马车里,温庭眼中一闪而过的迷失,丝毫不差 分卷阅读26 的映在了她的眸子中。 或许,真有几分希望。 应辞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渐渐浮起浅笑,带了点破釜沉舟的意味。 想的通了,人便也松快了。 应辞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一篇策论而已,若是太子此时还未写完,也真是平白受了温庭的教导。 应辞敲门而入,温庭正在批改。俞泓煊站在一旁,如玉的小脸上难得有些紧张。 她走上前去,并不开口打扰,只是默默倒了一杯花茶,递给温庭。 温庭伸手接过,抿了一口,这才抬头。 只见应辞沉静地立着,嘴角挂着浅笑,他觉得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低头看俞泓煊的策论。 他们从宸阳殿出来时,已经接近酉时,残阳照在甬道内,照的地面黄灿灿的,在地上拖起两道长长的人影。 应辞提着食盒,与温庭一齐走着,却没有唯唯诺诺地跟在温庭身后,而是只落了半步走在了温庭身侧。她既然有了想法,便要做出些行动。虽然还不知道该如何,但她知道,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庭身后,温庭便永远看不到她,更别说掌温庭的心了。 温庭总算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应辞*T身上那一贯的惶恐不安,突然间消散了一些,就连胆子也大了些,竟敢走上前来,同他并肩。 他瞧过去,应辞却是抿唇一笑:“大人今日辛苦了。” 温庭越发觉得疑惑。 二人即将穿过甬道,后面一个小宫女匆匆走来,追上二人,微微喘着气,又递上了一个八角食盒道:“今天有劳大人了,这是娘娘吩咐送来的莲子羹。” 应辞蹙眉,能劳烦温庭的娘娘,也只有皇后一人。 可就算感谢温庭,也未免过分热切,她分明记得,那莲子羹,是皇后娘娘要做给当今陛下的。 心中浮起的怪异之感,她是断不可能表现出来,只伸手接过,谢了恩,温庭也只是颔首,仿佛习以为常,而那小宫女,也未觉的有什么不对。 第14章 勾引 宫婢离开,应辞收起心中疑惑,跟随着温庭的步子出了宫门。 来到马车之前,温庭先上了马车,车夫接过了应辞手中的食盒,然而此时没有念珠帮扶,对应辞来说,车厢还是太高,难以登上。 车夫与应辞面面相觑,他一个大老粗,也没法帮忙呀。 温庭等了片刻,没等到人上来,撩开车帘,便看到应辞还站在原处。无奈地摇了摇头,低语一声:“麻烦。”随后伸出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应辞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坦荡地将素手搭在了温庭手心,随后展颜一笑:“谢谢大人。” 温庭显然没有适应,眉头微挑,然后手掌一合,将应辞平稳的带上了马车。 应辞上了马车,又接回食盒放在了马车中间的小案之上,温庭朝车夫吩咐了一声“老地方”,他的话音刚落,应辞便早有预料般地抓紧了身下的软榻,随后马车便是猛的一晃,才徐徐而动。 “冯叔从前是将士,骑惯了战马。”温庭解释道。 应辞不由得惊讶,不想温庭身边一个小小的车夫,竟然也有如此来历,难怪她觉得冯叔和他父亲一样,带着些行伍之人的习惯。 马车悠悠的行了许久,竟一直没有停下,日头已经降在了地平线之下,只在天边留下一道赤金的余晖。 直到马车赶着暮鼓响起之时出了城门,应辞才想起,温庭似乎说的是老地方,没让回丞相府。 马车出了城门,朝着城郊而去。 暮色苍茫,车厢里渐渐暗了下来。温庭揉了揉眉心,收起书卷,瞧了一眼应辞,用手上的书卷轻轻敲了敲小案。 在温庭看来,应辞正安静地坐在马车一角出神,即便如此,车厢里依然飘着若有若无的玉兰香,他已然明白,这香气来自应辞,在她激动时,香气便会更盛。 应辞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该如何靠近温庭,得了他的心,让他对她言听计从。思索良久,却依旧不得其法。 京中的传言皆是温庭如何让无数贵女芳心暗许,却从没听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敲碰声响起,让她回了神,便对上了温庭探究的目光*T,她蓦地想起来时,温庭紧握不放的手。 难道温庭喜欢如此? 应辞神态自然地在嘴角弯起一抹浅笑,轻轻挪动身子,向车厢里侧坐了坐。 昏暗中,应辞撑着软榻的手,在她挪动之后,手心却是温凉硬挺的触感。 那是温庭的手。 她并非有意,此时却没有拿开。 虽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当真如此的时候,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如擂鼓般跳着。 香气渐浓。 她覆着的手抽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也并非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她迈出了第一步,却不知道下一 分卷阅读27 步该做什么。 还好车厢里已经昏暗的什么也看不见,否则她怕是更加紧张的不知所措。 黑暗中亮起了点点火星,温庭将火折子递给了应辞,声音不似平常那般清润,带了一点点哑音:“将身后的灯点起。” 应辞方才还在想温庭为何会收回手,明明似乎已经默许了她的动作,原来是点灯。 她伸手接过,回身摘下琉璃灯罩,将烛台点亮,荧荧烛光立刻将马车照亮,她也同样看清了温庭的表情,一切如常。 温庭重新执起了书卷,温文尔雅,玉质无双。 应辞不禁怀疑,方才的一起是否真的存在过。 她抬眸,只见温庭身后也有一盏灯具,她轻轻捏了捏手心,又朝着温庭挪了些,随后微微起身,一手撑在了温庭的膝盖之上,另一只手伸长了去点灯。 鸦色的秀发在温庭眼前一晃一晃,扫在他的手臂上。 温庭眉头轻皱,收起书卷,不等应辞将灯点亮,便拉着她转了个身,让她坐在了双膝之上,无人察觉之时,掌风打出,另一盏灯亦瞬间熄灭。 “你在干什么?”他看出来了,她今日不仅反常,还不安分的紧。 “大人读书,灯光太暗,伤眼睛,正要给大人再点一盏。”应辞柔声辩解,说着顺势将双手环在了温庭脖颈之后。 黑暗中也能听到温庭气笑的声音:“当真如此?现在我不读了,你要如何?” 他早就看出来了,她是故意的。不仅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 “大人想如何,便如何。”黑暗似乎给了应辞无尽勇气,她没有意识到,她轻软的声音,带着无尽魅惑,仿如让人上瘾的毒药。 她已经尽力克制,以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大胆的话,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然而一阵阵的玉兰香出卖了她。 她只觉得温庭覆在她后心的掌心逐渐变热,空气似乎也逐渐变得黏腻。 “呵。” 蓦地听到温庭一声轻笑,她感受到背后的手在抵着她朝前靠近,她离温庭越来越近,两人中间灼热的气息乱窜。 她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今日若是得了手,那便说明,确有几分希望。 “大人,到了。”马车突然停下,传来冯叔的声音。 灼热的气息散去,温庭拉开距离,将应辞放在了软榻之上。 应辞不禁有些懊恼,就差一步。 温庭撩开*T车帘,下了马车,回身伸手朝着应辞道:“下车。”应辞面上的表情来不及收敛,被他看了个正着。 应辞提着裙角出来,搭着温庭的手下了马车。面上有些讶色,他们这是在京郊玉钟山上,面前是一座八角石亭,正是在山顶之上,可俯瞰京都,亦可瞭望四野。 夜色融融,头顶是漫天星海。 应辞裹了裹外衫,即便是夏日,这山风吹来,还是有些森凉。应辞瞧了温庭一眼,只见温庭神色如常,她有些头疼,他的心思,她一点也猜不透。 “怎么,意犹未尽?”温庭突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看的清楚,方才应辞似乎失望的很。 应辞怔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几息之后,才豁出去一般:“是,大人,意犹未尽,不知下次是何时?” 一双美目漾着星光,眼尾含情,声音沉静清悦,仿佛说着这世间最真挚的话。 温庭一愣,心中叹了口气,这是接回来一个妖精。 第15章 共饮 “再议。”温庭无奈开口,避开应辞那一双星辉灿烂的眸子,抬步向石亭走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冯叔已经从马车里将食盒取了出来,放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 应辞摸了摸鼻子,跟上温庭的步伐。若是平日,方才的话她是断不可能说出口的,不过,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看他的反应,效果似乎反而不错。 她勾了勾唇角。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朝下瞭望,便是灯火辉煌的京都,万家灯火,一片祥和之景。桌子上放着出宫时那宫婢送来的食盒。 温庭将食盒掀开,里面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玉盅,旁边还有一只玉壶。 应辞惊讶地看着温庭的动作,难不成他黑灯瞎火的跑到这玉钟山上,就为了在这里吃莲子羹吗,可真是有闲情逸致。 不过转念一想,这莲子羹不同于普通的玉器金石,赐了便也赐了,所代表的也不过就是皇家恩宠。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哪需亲手做汤羹,是以这莲子羹才显得更加珍贵,所以他才寻了个这么僻静地吗,应辞眉头轻轻蹙起,可就算要避开闲人耳目,这未免跑的也太远了。 想不明白,便不强求,她收起思绪,起身正要将玉盅取出,却被温庭用折扇挡住:“不必,坐下吧。” 应辞重新坐下,心中暗忖,温庭果然珍重万分,竟不舍得让她触碰。 温庭放下折扇,亲手将那一盅莲子羹取了出来,掀开玉盖,氤氲的热气便袅袅飘出,放 分卷阅读28 了这一路,莲子羹竟然还是温热的。 温庭亲力亲为,应辞无所事事,便一手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等他吃完这一盅莲子羹,怕是还需要些时间。 然而下一刻,她便吃惊地睁大了一双眸子,温庭拿出汤匙,盛了一勺透明的汤汁,没有送到嘴里,反而微微侧身,汤匙一翻,从左到右倒在了脚下,透明粘稠的汤汁在月光下划下一道道银线,落入黑*T色的泥土中。 应辞不自觉地收起了随意的姿态,坐直了身子,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隐隐觉得,今日她不巧,似乎撞到了什么隐秘的事,温庭那一系列的动作,分明就是,在祭奠什么人! 她眸光上抬,再去看坐在石桌旁的人,下颌紧绷,侧颜冷绝,此时的温庭,就如一块暖不热的冷玉。 那眸光转了过来,毫无温度。 她如坠冰窖。 但那无尽冷寂似乎只是一瞬,眸光便恢复如常。 温庭将汤匙放回了玉盅中,将玉盅推到了应辞面前:“你方才可看到了什么?” 应辞摇了摇头:“禀大人,我什么都未看见。”她语气郑重,声音微颤,生怕他不相信。 温庭意味深长地瞧着她,还以为胆子变大了呢,原来还是虚张声势,随后轻笑一声:“饿了吧,吃完我们就回去。” 应辞脑中一片空白,愣愣地应了声嗯,低头开始吃玉盅里的莲子羹,食不知味。 温庭却是从食盒里取出玉壶和酒盅,替自己斟了一杯,清冽的酒香瞬间飘出,修长的手指执起酒杯,缓缓饮下。 应辞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温庭,他虽然饮的不急,但一杯接着一杯,旁若无人,颇有些月下独酌的意境,但她觉得此刻的温庭,莫名笼罩着一股清冷孤绝。 那冰冷的目光还一直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看了好一会,随后才察觉到,温庭并不是在看她,那目光穿过她,投向了遥远的西北方,眸光悠远,仿佛能望穿无边夜色。 “怎么,你想来一些吗?”温庭蓦地收回了目光,随意地问道,应辞一直在盯着他手中的酒杯。 应辞还来不及摇头,莹白的酒杯已经递到了她面前,她想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 至于换个酒杯这种事情,更是不可能,她方才瞧过了,食盒里只有一只酒盅,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准备她的份。 事已至此,应辞硬着头皮接过:“谢大人。” 指尖触着冰凉的酒杯,玉质细腻,她的眸光闪了闪,随后便在温庭的注视之下,缓缓转了杯口,樱唇贴上方才他喝过的地方,一饮而下。 温庭惊讶挑眉,这酒,可烈得很。 果不其然,下一刻,应辞便猛烈地呛咳起来,双颊染上绯红,一双星眸里也盈了泪光,没好气地瞪着他。 他怎么不告诉她! 看温庭那惬意的样子,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清酒,这人是个妖孽吧,这么烈的酒,竟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温庭看着应辞难得生动的面庞,笑意更甚。 过了好一会,应辞才平复下来,又斟了一杯,嗓子已有些微哑:“应辞不胜酒力,无福消受如此美酒,还是大人用吧。” 说着,素手将酒杯举到了温庭面前。 温庭看着面前的酒杯,朝着他的方向,杯口还残留着一点点粉色。 应辞的口脂。 温庭伸手接过,准备转过杯口,却感受到了阻力,那一双扶着酒杯的*T纤细素手,还有那一双看着他的湿润双眸,莫名执拗。 这已不是暗示,而是赤落落地明示。 温庭挑了挑眉,轻笑之后,含着她的口脂,饮尽了杯中酒。 如她所愿。 他早就说过,在丞相府,便一切随她,如果这便是她想要的,能让她心头安宁,那也不是不可。 清酒入喉,刺烈却又带着一丝甜味,那是莲子羹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玉兰香。 温庭饮完,将杯口转过,一双桃花眸却是毫不掩饰地睨着她,示意她去看,杯口又恢复了莹白无瑕。 随后轻舔了一下嘴唇,似是在细细品味。 应辞怔愣之后,莫名觉得唇畔发热,不由得双颊通红,低垂了头,他怎么能这样,无耻! 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见了底,温庭站起:“走吧。” 应辞也起身,准备将食盒收起,温庭拉住了她的手:“放下吧,让冯叔来吧。” 随后皱了皱眉头,应辞的手,冷的像冰一样,既是如此不耐寒,怎不早些开口。 温庭拉着应辞回了马车,将应辞送进车厢,刚想抬腿,却是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望着四周,眸光微冷。 站在石亭中的冯叔也察觉到了不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食盒,向温庭靠近。 车厢昏暗,应辞等了半天,也不见温庭上来,撩了车帘:“大人?” 温庭却是猛地将帘子拉下,声音冷沉:“躲好,不要出来。” 分卷阅读29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马车四周,此时已经围了一圈黑衣人,黑巾遮面,不知来历,只露出一双双狠绝的眼睛。 应辞坐在车厢里,手脚发麻,掀帘的刹那,她便瞧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遇刺 外面的那些黑衣人,个个浑身煞气,一看便知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她早就想过,温庭如此高位,就算为人再圆滑世故,也少不了得罪人,遇到点什么险事也是常事。可偏偏今日,怎么就让她碰到了。 “你们是何人,寻仇还是求财?”温庭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平静的很。 “有问题留着去问阎王爷吧。”为首的黑衣人并不多说废话,说完便举剑刺来。 温庭的行踪他们留意了许久,他每三日入宫一次给太子授课,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每逢望日,必定入宫,即便是遇到休沐,也从不缺席,而他从宫中出来后,便会来到这京都的玉钟山上。 若是明梵还在,他们还有所忌惮,但如今明梵不在温庭身边,他们自是不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车厢外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声声铿锵,惊得应辞心尖一颤一颤。 正当她忐忑难安时,蓦地想起,温庭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柔弱书生,哪应付得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想到这里,她的手心更凉。 几番犹豫之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车帘,朝外看去。 冯叔虽然看起来年岁较长,但动起手来,动作敏捷,干净利落,与人交手并不落下风,只是敌人太*T多,一时脱不了身,也无暇顾及另一边的温庭。 温庭与冯叔相比,就要狼狈多了,只能勉强抵抗,大多时候只能靠着敏捷,躲开刺来的利剑,毫无章法可言,就连手中的折扇都被刺破了几个洞。 温庭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成为那人的刀下亡魂,应辞心里忖着,忧心不已,可她亦是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她紧紧攥着车帘,眉头拧成了一条绳,到底该如何是好,双拳难敌四手,难不成他们今日要一起葬送在这里了。 时间静静流淌,应辞本以为温庭坚持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一刻钟过去,温庭依然在勉强支撑,每次千钧一发之际,她都吓得闭上了眼,然而睁眼之后,温庭依然好好的,那剑不是刺在了温庭身侧就是擦着他的脸颊,虽然他狼狈躲闪,但到底没有受伤。 运气真好,应辞心中叹着,可这好运还能持续多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迟早烟消云散。 渐渐的,追杀温庭的黑衣人也发现了不对,耐心尽失,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能让他次次失手,连个发丝也没碰到。可温庭明明看起来没有武艺,只是胡乱地躲闪,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温大人,总看马车做什么,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惦记其他吗?”黑衣人阴森森地笑着,不怀好意,既然正面攻破不了,那就换个思路。 温庭眼神微缩,心中暗道不好。 而听到黑衣人声音的应辞,已经僵在了原地,她听懂了,她想动起来,想逃跑,可手脚却像是别人的,丝毫不听使唤。 黑衣人调转方向,向马车冲来,看到车内的应辞,有片刻症愣,往日温庭上山,都是孤身一人,今日他们虽然知道温庭另外带了个人,但离得太远,并未看清楚,此时看到,不想还是个意外收获。 他们找了许久的人,竟是在温庭这里,那今日这一趟,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黑衣人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手上的剑却是没有任何收势,人嘛,要带走,不过留口气就行。 应辞怔在原处,眼睁睁看着那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温庭手腕翻转,已经用上了内劲。准备用折扇挡住,今日怕是不得不暴露了。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的剑尖在月色下反射出微黄的光芒,温庭眼中疑色闪过,随即手中内劲一卸,直接撞了上去。利剑入肉的声音沉闷又让人心惊,汩汩献血瞬间涌出。 应辞双目睁大,红唇微张,忘记了尖叫,只觉得那鲜红的血刺目不已。 连黑衣人都是一愣,方才纠缠许久都未能得手,此时倒是阴差阳错,心下顿时一喜,手中用力,就要将利剑再朝内送一送。 冯岚眼观四路,方才就在不断朝马车靠近,此时暂时摆脱其他几人的纠缠,朝黑衣人的手腕攻去,黑衣人无法,只得暂时收剑*T后退。 黑衣人退去的空档,冯岚将温庭猛的一提,扔进了马车里,一拍马背,马车便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应辞被温庭撞了个满怀,下意识地伸手将温庭抱在了怀里,手腕贴在温庭的胸腹,雪青的袖口满是血迹。 她明明包扎过那么多伤口,此时却还是慌了神。 这样可怕的伤口,会死人的。那剑本来是要刺向她的,这伤,是温庭替她受得。 应辞瞬间红了眼,早已忘记了温庭的嘱咐,泪水滚滚 分卷阅读30 而下,一滴滴打在了温庭如玉的脸上。 “哭什么,还死不了。”虚弱的声音响起,马车无人操控,颠簸异常,温庭又轻咳两声,牵扯到伤口,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方才仿佛晕过去的温庭突然开口,应辞这才稳下心神,抬手擦了擦泪水:“大人。”声音还带着哽咽。 温庭咳嗽着,方才他已避开要害,这伤势看着严重骇人,实则连内里都伤不到。这小姑娘,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放心,应家的案子未完,我不会死。”温庭安慰着应辞。 应辞听后,有瞬间的症愣,方才慌乱之下,她全部的心神都在温庭受伤这件事上,全然忘记了,温庭若是死了,应家该怎么办。 “大人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应辞心乱如麻,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只虚虚地应着。 随后想起了什么,将温庭又往里侧挪了挪,侧过身解开腰间襦裙系带,拉出贴身穿的棉质心衣,用力撕成条状,先简单替温庭包扎了伤口,止了血。 温庭任由应辞动作,那贴身的心衣,满是玉兰的味道,沉静的目光审视着那满是泪痕的脸,睫毛微动,敛了眼眸。 他死了,有这么难过吗? 马车离开,应辞埋头照顾温庭,所以并未注意到,在他们的马车离开以后,四面八方的锦衣侍卫从夜色中跃出,将黑衣人制服。 冯岚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多喝两年奶再来找我们大人的麻烦吧,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带走。” 檀香揪着帕子,等在府门口,今日是望日,大人会回来的稍晚些,但此刻明显过了时辰。 念珠来过一趟,劝她回去:“大人许是有别的事情缠身。”可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今日,大人还带了应家的姑娘入宫随侍,她今日不亲眼看到大人回来,心中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颠簸才略有减轻,逐渐平稳,最后停了下来。 应辞以为到了地方,掀帘下车,前面是一座庭院,写着“温氏小筑”,应辞回头,红红的眼睛满是疑惑,这不是丞相府。 “城门已关,今夜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温庭瞬间读懂了应辞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其实他若想回去,自然进的了城门,只是那样的话,他受伤之事便人尽皆知,那可就不甚有趣了。 到时候寻仇的人太多,他可没工夫去分辨,哪位是今夜的朋友。 温庭嘴角勾起,若有所思*T。 应辞扶着温庭下了马车,在他的腰间摸出了钥匙,打开院门进到了正房内,点上灯。 她刚扶着温庭坐在雕花圆凳之上,便看到那伤口又渗了血。 “大人稍等我片刻。”她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两刻钟,才端着热水进来,白皙的面庞还有几道黑印子。 生火看起来容易,等她自己动手,才知有多难,折腾了许久,才勉强烧出了这一盆热水,不过给温庭净伤口,应是足够了。 应辞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衣衫剪开,净了伤口,将那看起来血肉摸模糊的地方清理干净,她才发现,竟是十分凶险,伤口狰狞,差点伤到要害,真是万幸。 这该有多疼,她眼中染上了几分自责。 “药在柜子里。” 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此时还不是发愣的时候,随后按照温庭的指示,从柜子里取了一瓶药出来,重新替他包扎好。 温庭双手撑膝,静静地看着应辞,她弯着腰身,面上满是慎重的神色,头顶的乌发就在眼前,散着淡淡的果香。 “今日未尽之事,现在如何?”温庭冷不丁开口。 “嗯?”什么事,应辞疑惑抬头看了一眼,他在说什么,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手指翻飞,打了个漂亮的结。 温庭却抿着唇,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那一双眼睛,仿佛能让人陷进去。 应辞再次抬头,只觉得温庭目光有些奇怪,但依旧摸不着头脑,直到她感受到后腰扶上一双手,一用力便将她抱坐在怀里,她才反应过来,温庭在说什么,瞬间脸颊通红。 她忙前忙后,替温庭包扎伤口,他的脑子里竟是在想这件事。 温庭显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扶在背后的手缓缓上移,划过修长的脖颈,贴在她的后脑勺上,挡了她的退路。 第17章 贴身 应辞不受控制的朝前,身子失去了平衡,在她即将倒在温庭怀里时,还没忘记温庭胸前的伤,一双素手撑在他的肩膀之上,努力拉开和他的距离:“等大人伤好之后。” 应辞双眸低垂着,睫毛微微颤动,含羞带怯,若是可以,她自然乐意,但现在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好。”温庭箍着她的手终是放开,声音如常,听不出情绪。 应辞低垂着头,作羞怯状。 “那还不起来?”温庭的手在应辞臀边轻拍了一下,声音带着浅浅戏谑。 分卷阅读31 应辞抬头,惊愕的表情来不起收起,哪还有半分羞涩。 这个温庭,看起来谦谦君子,怎么尽做些轻浮之举。 她撑着温庭的肩头站起身,小声嘀咕:“还不是你抱过来的?” “嗯?”温庭淡淡的一声。 应辞立刻收起表情,伸手从温庭的胳膊之下穿过,灿然一笑:“大人,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可那笑意,怎么看都达不到心底。 温庭轻嗯了一声,站起身*T来,在应辞的搀扶之下,走向檀木雕花架子床。应辞小心翼翼地服侍温庭躺下,折回吹了灯,房间里瞬间便暗了下来,月色清辉从窗边漏下。 昏暗之中,温庭便看到那娇俏身影朝着架子床走来,他目力过人,黑暗中也可看得清楚,可应辞显然不是,走的磕磕绊绊,半晌才摸索过来,下一刻,竟然掀开锦被,钻了进来。 锦被之下,应辞的胳膊,紧贴着温庭的胳膊,随即用手指轻轻触着,待碰到了一只劲瘦的手时,便将自己的手整个塞了进去,她睁着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莫名觉得,这样更容易感受到温庭的情绪。 她独自一人时,已经许久不曾熄灯睡觉。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白日里都是阴沉沉的,到了夜晚更是阴森可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有不知什么动物发出的声响,她连蜷缩在角落都做不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不知会出现在何处,她只能瑟瑟发抖的站在牢房中间,一站便是一宿。 今日因温庭在此,她不得不熄了灯,但身边若是有个人,总是能安心不少。 虽然大胆了些,但温庭应当不会生气吧,反正他是做过这种事的,再来一次应当也无妨。 应辞自顾自的想着。 黑暗之中,温庭扭头看着身侧的女子,安安静静的躺着,心跳声清晰可闻。应辞不知,除了那夜的同榻,温庭亦许久未与人同榻而眠。他本就有不眠之症,就算是落针可闻的夜里,他也难以安睡,更遑论身旁再躺一个人。 然而,与应辞同睡的那夜,却是个例外,他睡得格外安稳。 他不是没有想过,可那想法亦不过转瞬即逝,那日之举,只是权宜之计,将她安顿下来之后,他自不会再主动招惹。 他可以不主动招惹,可若是有人自己要投怀送抱的话—— 这小妮子,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温庭转回了头,叹了口气。 翌日。 晨光微熹,应辞醒来,服侍温庭简单洗漱之后,扶着他出了院门。门外,冯叔已经在候着了。 看到冯叔安然无恙,应辞放下心来,不免又想起了昨夜的惊险,最后竟只有温庭受了伤,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冯叔说已经差了人向宫里告了假,今日便不用早朝了,马车辘辘而行,进了城之后,便直接向丞相府驶去。 应辞虽然已经替温庭包扎过,但如此严重的伤,还是需要专业的大夫处理一下,耽误不得。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下,应辞扶着温庭下了车。 靠着门框的檀木听到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惊醒,她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温庭,此时看到马车,瞬间清醒过来,立刻站起身,朝马车旁的人走过去。 待她走近温庭,本要行礼,却看到温庭脸色发白,胸前星星点点,似是血迹,一下子变了脸色,快步朝前走了两步,想要抬手,却又想起温庭的*T吩咐,双手在空中虚虚举了半晌,终是不敢接过,只是声音满含担忧:“大人是怎么了。” “无妨。”温庭挥了挥手,朝前走去。 应辞双手还搀着温庭,本是要抬步跟上,却被人拽住了胳膊,不得已松开了手。 她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檀木:“怎么了,檀木姑娘?” 檀木并不说话,只是一手拉着应辞,一边盯着府门,待温庭的身影消失,才拉着应辞进了府,“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是如何照料大人的?”带着明显的怒气。 应辞的嘴巴张了张,没说出一个字,对于檀木的质问责难,她无法反驳。 温庭受了伤是事实,因她而伤也是事实。 “是我的错,姑娘放心,我定会好好服侍大人,直到大人伤好。”应辞思忖片刻,郑重开口。 “你。”檀木气结。 应辞歪了脑袋,为什么檀木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与檀木分开,应辞回了抱香苑,经过清竹轩时,正好看到了前来诊治的大夫,她想了想,此时也不便过去伺候,等大夫将温庭的伤口处理好了,她再过去也不迟。 清竹轩。 温庭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任凭大夫处理伤口,伤口可怖,药水刺激,此时的温庭,却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大夫一边上药,还不忘夸赞:“幸好大人的伤处理的及时,未有恶化,只需修养些时日,待伤口痊愈了便好。” 温庭轻轻挑了眉,脑海中又浮 分卷阅读32 现出应辞给他上药时的认真模样,这小姑娘,倒真有点本事。 伤口包扎完毕,大夫带着药箱离开。 持剑站在一旁的冯岚这才开了口:“大人就算要用计,也不必给自己弄这样重的伤。” 温庭手指摩挲着白玉茶杯,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若是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让该信的人相信。” “东西带来了吗?”他抬眸,深邃异常。 冯岚双手将剑递上:“所用材质,确实与军队中的兵器相同。” 第18章 喂药 温庭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从黑衣人手中缴获的利剑,剑鞘花纹繁复,做工精细,他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刃,反射出淡淡的黄色光晕。 剑鞘再精贵,也不及剑刃万分之一。 剑刃上的黄色光晕,源自岐山特有的黄菱矿,黄菱矿坚硬异常,最是适合打造兵器,然而矿脉却极其稀少,一直掌握在皇室手中。 温庭握剑手法娴熟,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剑。 冯岚静静立在一旁,有些恍惚,温庭上一次握剑,不知是何时。 他是温家的老人了,温庭入仕之前,他便已经跟随在身侧,所以他也亲眼见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如何收了一身剑术,褪去满身锐气,毅然走上这条千难万险的荆棘之路。 “可看的出什么?” “似是和骠骑大将军所辖军队里配备的兵器十分相像。”温庭的声音拉回了冯岚的思绪,他眉头紧皱,不确定地道。 可骠骑大将军,不就是*T应辞的父亲。大人是应家谋逆之案的主审官,难不成应家当真有什么猫腻,所以才派人来刺杀大人,冯岚愈发疑惑。 “是与不是,等等便知。”温庭随意地将剑放在桌子之上。 冯岚一拍脑袋,可不就是,怎么把这件事忘了,他们还特地放了一只“漏网之鱼”回去。现如今知晓温庭受伤的,便只有那夜袭的黑衣人,如果那人够果断,必会派人再下杀手。明梵消失,温庭重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惊叹于自己的智计过人,冯岚笑的灿烂,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温庭抬头,嘴角微抽,他被追杀,冯叔笑的未免也太过开心。 或许是温庭的目光太过冰凉,冯岚轻咳一声,挠了挠头,有所收敛。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跟随温庭这些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况且还是温庭自己用计,自会掌握分寸,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应辞在抱香苑换下染了血迹的衣裳,收拾齐整才重新出了门,刚穿过月洞门,便看到念珠端着一个瓷碗正要进去,隔着些距离,也能闻到浓浓的中药味,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谁准备的了。 应辞唤住念珠:“念珠,可要帮忙?” 念珠闻声回头,松了一口气,她们侍奉温庭的这些年,瞧着温庭一身狼狈的回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从籍籍无名到位高权重,温庭一路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但他又不会武,纵使有明梵护着,也少不了大伤小伤无数。 虽然她们已经习惯了,但真正处理起来还是会有些手忙脚乱,此时多个人帮忙也好,于是她等应辞过来便将药碗递了过去,然后赶紧抬手在耳垂搓了搓:“刚好,我去帮帮檀木,这药你先送进去给大人喝吧,小心,有点烫。” 不用念珠说,应辞指尖已经感受到了滚烫热意,点了点头,敲门进去。 温庭正坐在桌边,刚刚包扎完还赤着上身,一道绷带从右肩横斜到左腰处,看起来就骇人的很,可偏偏他手里正举着一卷书,浑不在意的模样。 应辞走过去,先朝冯岚打了招呼:“冯叔。”然后放下碗,站在温庭身前,抽了他手里拿着的书卷:“大人受伤了,就该卧床休息。”她板着脸,温庭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在意,让她觉得很不爽快。 应家平安之前,温庭从头到脚都要好好的,一根头发丝也不能少。 温庭瞧着空空如也的手,无奈抬眸:“我伤的是胸口,不是手。”说着便想再拿过书。 应辞下意识地一拍,“啪”地一声,两人皆一愣,然后温庭倒吸一口冷气:“疼。” 这小妮子,下手够狠的。 冯岚稀奇地睁大了眼睛,啧,这还是头一次听大人喊疼,从前遭人围攻,浑身是血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拍一下手,能有多疼,演技这么差,谁会信。 下一刻,冯岚呆了,得,还真有人信。 应辞一愣之后,眼中*T一慌,以为刚才太过用力,扯了温庭的伤口,忙扶着温庭的肩膀,上下检查着:“大人,没事吧?” 冯岚扶额,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看来今天是说不了事情了,于是便请令告退。 应辞检查过后,伤口并未渗血,放下心来,转身端过药碗,汤匙盛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凉后,才递到温庭面前。 温庭看着应辞的动作,很想重复一句,他的手没伤。 但他的手没伤,也不会去吃这汤药,不 分卷阅读33 过皮外伤,哪里用得着吃药。从前他若不吃的话,念珠和檀木就会请老太太过来,不想让老太太忧心,便勉强吃些。但这些日子,老太太可不在府里。 看着温庭半天不动,应辞双目微微睁大,又将汤匙朝前递了递,瓷质的勺子已经快贴上他的嘴唇,然后,她便看到,温庭轻轻朝后挪了挪。 她现在看出来了,温庭这是不想吃药。 应辞嘴角微撇,收回汤碗,盛了一勺,送进了嘴里。舌尖触到那温热的汤药,苦涩瞬间蔓延开来,这药也太苦了,难怪温庭不愿意喝,若是她,她也不愿。 但现在,不愿也得愿。 她弯腰,双手撑住温庭的肩膀,低头封住了温庭的唇,对面的人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舌尖一顶,略有些冰凉的唇瓣便分开,温热的汤药立即送了过去。 应辞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闭眼,这些还是她在友人送的话本子里看到的,她已经不记得细节,只记得口口相渡,这苦涩的药便容易喝了很多。但若是不闭眼,温庭的那一双眼睛,她是有些受不住的。 一口药渡完,应辞直起腰身,四目相对,一室静谧。 温庭惊讶于应辞的大胆,而应辞惊叹于这话本子的方法好使。 她仿佛受到了激励,指尖又去触那汤匙,然而还没触到,便被温庭攥住了手腕。 应辞疑惑偏头,只见温庭从她手里接过药碗,喉头滚动,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这不是能喝下去吗,她更加疑惑了。 然而下一刻,温庭手中一用力,便将应辞拉进怀里,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摩挲着她的唇瓣,低语道:“这里还有。” 话落,便低头覆上了那还沾着药汁的樱唇。 冰凉的唇瓣一点点升温,应辞闭眼,抓着温庭胳膊的手渐渐攥紧,中药的味道混合着玉兰香,重重散开。 第19章 极好 直到口中的涩味散尽,唇齿间皆是玉兰的味道时,温庭才将应辞放开。 应辞气喘吁吁,眸中水光潋滟,手指松松的搭在温庭臂上,半晌才得以平复。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与方才是不同的,至少喂药之时,她不会觉得这么累,四肢酥软,用不上力气,只需唇瓣相碰,巧舌送过去,便已经完成,甚至来不及感受温庭唇畔的温度。 可是方才,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温庭的的唇瓣由冰凉一点点变得滚烫,辗转反侧,*T唇舌交缠,扫过她檀口中的每一寸,起初轻柔如风,然后仿佛渐渐失了控,如同蓦地走进了狂风暴雨之中,用力攫取着唯一的温暖之源。 起初她还试图抵抗,后来便节节败退,只剩随波逐流,任由其肆意掠夺。 温庭睨着怀中之人,亲吻过后的樱唇娇艳欲滴,唇脂早已被舔舐干净,却显得愈发诱人。他抬手,轻轻擦着她嘴角的晶莹痕迹。 应辞僵坐着,她有些不适应,却又不能露了怯,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吗? 她抬起眸子看向温庭,强装镇定:“大人,药的味道如何?”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嘶哑,她双眸澄澈干净,却没有意识到,声音早已媚得如同从欲·海里泡过,如同引人不断沉沦的艳鬼。 温庭手中动作一顿,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嘴角:“极好。”意有所指。 他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像是回答她的问题,又像自顾自地感叹。 门外,檀木端着一盘精致糕点,脸色不佳,抬手敲了隔扇门。 念珠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她方才将药交给应辞后,便折返回了小厨房。 大人素来不爱吃药,她们都是知晓的,因而每次煎药时,檀木都会做些糕点,好一解用药之后的苦涩。 她本是想帮忙,只是不知为何,檀木在听到她将药给了应辞后,立马变了脸色。 她疑惑不解,开口询问,檀木也只是默默理着盘中糕点,许是被她问的烦了,才皱着眉头道:“应姑娘再落魄,也是名门千金,你还真把人家当丫鬟使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她的错,只是现在多是应姑娘随侍在大人身边,她已经有些习惯了,所以才有了这般疏忽。 她想接过糕点,弥补一下,可檀木说什么也不让她来了,自己端着糕点,送来了清竹轩。 门内没有动静,檀木又敲了几下,隐隐有些不安,到底为什么生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应辞出现在大人身旁,她便觉得心神不宁。 又过了半晌,门内才响起了温庭的声音,声音清悦如常,檀木却敏锐地感受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和一种说不上来的属于男子的,侵略性。 这与她熟知的大人截然不同,温庭素来温润骄矜,克谨内敛,何时有过这般外放的情绪。 她推门进去,福身行礼:“大人,汤药苦涩,用些糕点解一解吧。”说完,不着痕迹地抬头,打量着温庭和站在他身侧的应辞。 应辞换了晨时所穿的雪青纱衣,匆匆忙忙换 分卷阅读34 了件素白襦裙,衬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但嘴唇却格外的红,似是还有些肿,饱满欲滴。 清丽而又妖艳。 她不得不承认,应辞生得确实绝色,连她看了都很难不心动,心中一堵,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想,酸涩难耐。 念珠行礼之后抬头,惊讶开口:“应姑娘,可是中了暑热?”她方才没有注意到,但此时的应辞,看起来*T确实有些不正常。 应辞疑惑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除了觉得有些热,她并未觉得不适。 温庭偏头,这小姑娘太不经吓,昨夜的变故,竟是到了现在还未缓过来。 “先出去吧。”他出声道。 念珠与檀木齐齐行礼,檀木纵是不想离开,也只得退步出去。应辞听后也福了身朝外走去。 “你留下。”温庭声音淡淡。 应辞顿了步子,回过身来,不知道温庭还要做些什么,方才的事,她真的需要消化一下,以及思索该如何一点点加深效果,这一步走得,还是有些猝不及防,她还来不及细细绸缪。 檀木回头看了一眼,手指攥紧。 待房门重新阂上,温庭才又拿起了书卷,起身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之上,随意地道:“尝尝吧。” 檀木做的这些糕点,想来小姑娘当是爱吃的,用一些也能压压惊。 应辞听话地坐在了桌边,瓷盘中摆放着澄黄的绿豆糕,小巧玲珑,她素手拈起一块,入口清凉,软糯馨甜,方才口中的最后一点涩味也尽数散去,味道确实极好,可谓是消暑的上品。 她扭头看向温庭,他靠在松软的背垫上,看着手中书卷,安静而专注。 她又拈起一块,这么好吃的糕点,他不用吗?她将糕点送进嘴里,然后撑起头,一边细细品尝着,一边盯着温庭出神。 温庭的心思真的很难猜,方才檀木进来之前,即使她不曾经事,也感受到了那黝黑的眸子之中不加控制的意动,可是这片刻功夫,便消失殆尽,一切归于平静,让她有片刻的恍惚,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的失控,才是她的机会,任她予取予求的前提。 她看向盘中糕点,眼神微闪,是与不是,试试便知。 她拈起一块糕点,走向温庭。 应辞的动静,尽数落在温庭耳中,即使他并未抬头,也轻而易举地知晓她的动作,等她走至榻边,无奈抬头:“想要如何?” 应辞弯唇:“大人,这绿豆糕味道极好,不尝尝吗?”说着,拿着糕点的纤细手指便递到了他唇边。 温庭未看近在咫尺的糕点,盯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应辞,一双桃花眸渐渐失了清亮,色彩渐浓,他向来不喜事情超出范围,不喜苦涩的汤药,也不喜那甜腻的糕点,然而此时却鬼使神差地,就着应辞的手,将糕点没入口中。 一起没入的,还有应辞的指尖。 糕点入腹,他的舌尖从应辞指尖滑过。 应辞一愣,笑意尽失,仿佛被灼伤般,想要抽回手指,却被温庭钳住手腕,随即被他拉进怀里,热烈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不及你万分之一。”说完,捏着应辞的下巴,低头覆上。 这一次没有循序渐进,只有单刀直入的掠夺。 书卷散乱,跌落在地。 窗外吹来带着热气的风,玉兰香味淡去,灼热的气息却重重升温。 乱了,便乱了吧。 第20章 苦涩 放了应*T辞离开,温庭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明知自己是受了蛊惑,他却莫名不想抽身,若第一次亲吻是冲动之举,第二次亲吻,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让丫鬟离开时,便是他开口阻止让她留下,她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莫名地让他难以专注心神,手上的书卷,愣是一个字也未瞧进去。 可这又怪的了谁呢,他深知这丫头空有勾人的心思,却只会拙劣的技巧,是他自己沉醉却又清醒,怨不得应辞。 应辞离开后,满室的玉兰香久久不散,温庭盯着桌上的绿豆糕半晌,唤了人来:“将这糕点送去抱香苑。” 进来的是念珠,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后又恭敬地行了礼,拿了糕点退了出来,心中不禁感慨,檀木说的果然没错,应姑娘到底是不同的,往后还是不能失了礼数。 应辞怔愣地坐在紫檀木海棠花纹梳妆台前,手指轻轻从唇上滑过,镜中影像随之而动,面色红润,星眸溢着水光。 那是一个激烈而又绵长的吻,她几度喘不过气来,而每当如此,温庭也只是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便又继续倾覆而下。 若不是窗外突然起了一声响动,让温庭不得不停下,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她知道的。 而到了这种时候,她才明白,她还没想好,终是承受不住,得了机会,便落荒而逃。 她想不明白,平日也算内敛骄矜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像换了个人,就像捕食的猛兽,而她就像 分卷阅读35 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猎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应辞一惊,回过神来,匆匆用唇脂沾了沾唇瓣,起身开了门。 念珠端着糕点朝着应辞眨了眨眼睛:“大人让送过来。” 应辞扯了扯嘴角:“谢过念珠姑娘。” 念珠一边朝里走,一边笑意盈盈:“姑娘谢我做什么,你该谢大人,再不然,也该谢檀木,这点心还是她做的呢,我就是一个跑腿的。” “真的吗,那檀木的手艺可真好。”应辞自然地接过话,真心称赞着。 “对呀,这丞相府里,说起做点心的手艺,檀木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连外面的铺子都比不上。大人用的点心,从来不用去外面置备。”念珠将绿豆糕放在桌子上,“不过,除了为大人准备,她难得会做一次,姑娘可是有口福了。” 对于檀木的深藏不露,应辞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点了点头。 念珠未做停留,放下东西便行了礼告退。穿过月洞门,折回清竹轩,本想去修剪一下花枝,刚绕过墙角,却看到面前蹲着一人,地上是一堆泥土和散乱的瓷片。 檀木正将地上碎掉的瓷片捡到一起。念珠忙走过去,拉住了檀木的胳膊:“哎呀,你怎么能徒手捡这些呢,划破了手怎么办?”看那样子,檀木像是摔了院子里的花盆,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花盆,这可一点都不像稳重的檀木。 “没*T事,这样收拾快一些,免得大人瞧见了心烦。”檀木扭头,勉强扯了扯嘴角。 念珠这才看到,檀木的脸色差的很:“檀木,你怎么了?” 檀木捋了捋头发,轻声说:“无事。”随后又埋头收拾。 无事,她怎么可能无事呢?在那桂树下,她刚端了花盆转身,便看到窗扇之后相拥着的人。在相府这么久,她也是第一次瞧见人做这样亲密的事,她的心仿佛被狠狠地锤着,那画面刺眼的很,可她却偏偏转不开眼,像是自虐般地一直看着。 直到花盆落了地,两人才分开,她忙躲在了花架之后,看到应辞匆匆回了抱香苑,她才出来。 念珠无奈,蹲下帮檀木一起收拾,可刚拿了两块瓷片,便看到檀木指尖渗了血,还是被割伤了。 念珠扯住檀木的手腕,满眼心疼,一个个怎么都这样不省心,大人是这样,檀木也这样,她用帕子小心翼翼地裹住伤口,拉着檀木回了房。 翌日。 应辞心中纠结着昨日之事,早上便特意晚了些时辰,等她到时,大夫已经替温庭换完了药,刚想松口气,就对上温庭十分冷淡的眼神。 她莫名心虚,总觉得温庭似是有些不悦,难不成在怪她晨时未来?她试着开口解释,温庭依然冷冷淡淡地一句嗯,将她想说的话又堵回了肚子,实在难以忍受这莫名窒息的气氛,她便借煎药出了房门,这会刚端着药回来。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应辞任命的想着。 她刚穿过花廊,就见前面念珠和檀木拉扯着,待走近了,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也总算听明白了。 温庭用药,檀木又要去做点心,可檀木的手受了伤,念珠说什么也不让她去。 天无绝人之路,应辞黝黑的眸子眨了眨,她走近,微笑着朝两人打了招呼,随后道:“不如檀木姑娘在旁指点,我来做?” 檀木也是这样子教她泡茶,想来没什么问题。 檀木一愣,下意识地想开口拒绝,可多年来谨守规矩,话到嘴边便拐了弯:“好。” 念珠巴不得如此,立马从应辞手中接过药,笑眯眯地道:“应姑娘心灵手巧,肯定没问题。” 小厨房里,应辞按照檀木的指示,一步步和馅,她盛起一勺蜜酱,倒进陷里,又盛了一勺,开口问道:“还要添吗?” 檀木刚想摇头,眸光闪了闪,然后点了点头:“添吧。”然后似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再添两勺。” 应辞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澄黄的糕点出锅,应辞很是满意,这点心看起来也不难嘛,她伸手想要尝一块,檀木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应辞:“应姑娘,还是先拿去给大人吧。” 应辞想了想,也行,都按照檀木的指示一步一步来的,再差能差到哪去,不相信她自己,也该相信檀木的手艺,她弯了弯唇角:“好,听你的。” 应辞和檀木带着糕点*T,一同进了清竹轩,温庭一袭月白常服,靠在软榻上看书,看起来十分闲适,小案上放着一个空碗,已经见底。 檀木行礼:“大人,用些点心吧,应小姐亲手做的。” 一直盯着书卷的温庭这才抬头看了过来,双唇抿着,看起来依然不是很愉快,但应辞却莫名其妙看懂了,这是让她过去。 于是她端着青瓷盘,将糕点放在温庭面前,然后立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第一次做点心,多少有些期盼,也希望能借此让温庭消气,虽然她也不知温庭到底为何生气。 她看着温庭取了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细嚼慢 分卷阅读36 咽,喉头滚动,送入腹中。 他一言不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应辞疑惑了,檀木也有些疑惑,不应该呀,但温庭已经挥手让她退下了,她也只能收起余光,退了出去。 应辞这次学了乖,站在一旁没走,还殷勤地替温庭倒了一杯龙井。 温庭的目光又垂向了书卷,没再理她。她站了一会,有些百无聊赖,于是绕到了温庭对面坐下,她早已发现,他似乎不怎么在乎这些规矩,她便也乐得自在。 眼神又飘向了盘中糕点,她还没尝过呢,于是纤细的手指伸了过去,堪堪要碰到,却蓦地被书卷挡住,半晌不曾说话的温庭开了口:“勿用。” 应辞不解,温庭本就没有用力,她没受到什么阻碍便拿起了一块送入口中,“为什么”三个字还未说出来,脸色大变,她很想吐出去,却无处可吐,只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半晌没有缓过劲来。 这也太苦了! 第21章 代笔 “早告诉你了,勿用。”温庭施施然开口,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虽然很淡,应辞却觉得那笑容晃眼的很。 她无奈地皱起眉头,她的手艺就这样差吗,檀木手把手的教,她也能做成这个样子,越想越郁闷,整个人都安静下来,生起了闷气。 檀木虽然站了出去,却没有走远,而是站在了花廊里,等待着房里的动静,料想温庭该总该发怒了。 那蜜酱味甘,但却要适量,多添一点便会发苦,她看着应辞多添了好几勺,一定极苦,大人嘴挑的很,必定是不喜的。 她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向房里张望,她也不想如此,可若任由应辞这样下去,她每天都像被放在油锅上煎一样,实在难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她并没有伤害应辞的意思,只是想让应辞出点差错,好让大人疏离了便好,檀木一遍遍地说服自己。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房门“吱呀”一声由内推开,檀木转身,只见应辞端着青瓷盘出来,盘中糕点还是她离去时的样子,而应辞看起来也不太开心。 难不成大人生气,将应辞赶了出来? 檀木隐在柱子后面,悄悄离开,隔日再来试探试探大人的态度。 应辞端着青瓷盘闷闷不乐,准备返回抱香苑。*T 虽说她这些日子伺候温庭身边,但其实大多数时候,温庭都是在安静的批示公文或看书,并不会让她做太多事情,点心做的一团糟,在房里干坐着也难熬,她索性出来透透气,顺便找找原因,怎么能做成这个样子。 她将点心放在抱香苑院子里的石桌上,双手撑着脑袋看了半晌,不死心地轻轻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是苦的难以忍受。 念珠正好拿着一束花从月洞门前经过,看到应辞眉头紧皱,便转了方向走了进来:“应姑娘,什么事这么不高兴呀。” 应辞抬头,朝着盘中点心努了努嘴。 于是念珠伸手便取了一块送进嘴里,下一刻表情便和应辞如出一辙,好在都是在温庭身边训练过的,这才没有在她面前失态,强忍着咽下,用手掌不停地扇着眼泪,圆圆的杏眼都挤成了一条线。 应辞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时候她倒是能体会到温庭方才的心情了。 念珠没好气地瞪了应辞一眼:“你还笑。” 应辞的眼睛更弯了。 念珠也在石桌边坐下,一边理着手中花束,仍然难以置信:“这是你做的?”这也太难吃了,她觉得应辞看起来虽然安静,但也不至于痴傻吧,檀木亲自去教,做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还拿给大人了。”应辞幽幽地补了一句。 念珠手里的花束差点没拿稳,说话都结巴起来:“他,他吃过了?” 应辞点了点头。 念珠脸色古怪起来,过了半晌才出声:“应姑娘,你可真是天赋异禀。”尤其是在挑战温庭的底线这一方面。 “大人他什么反应?”念珠好奇起来,手里的花束都顾不上理了,看应辞也不像是受了责罚的样子。 应辞黑黝黝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他好像也没说什么,“他让我别吃。”想了半天,只想起勿用那两个字。 这次换念珠没忍住,笑弯了眼睛,忍不住打趣:“檀木亲自教你,做成你这样的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是不是没按檀木说的来?” 应辞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出什么差错,她摇了摇头。 “肯定是应姑娘哪里弄错了,檀木亲自看着的,理应出不了差错才是。”念珠笑着低头。 应辞心中却是突然泛起了涟漪,她记得清楚,一点也没错,除非是,檀木说错了。 她冷静下来,一个想法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她在瞎想些什么,她一个寄人篱下的阶下囚,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为难的。 · 午后,应辞被唤去了弄砚斋。 分卷阅读37 她进去时,温庭已经坐在书案之后,批示着公文,他只是歇了两日,这桌上的公文便堆成了山。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自觉地拿起墨条,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就像是本该如此。 应辞听说温庭书房里有伺候笔墨的书童,可她来了这么多次,好似从未见过,她不由得怀疑是*T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不然为何总是她来研磨。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温庭才停了笔。 一杯清淡的花茶已经举在了温庭面前,他轻轻抿了一口,接着便想提笔。 “大人,身子不爽,还是多歇息会吧。”应辞忍不住出声,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看着公文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便觉得头疼,更遑论温庭还要忍着伤处理这些耗费心神的事情。 温庭手中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应辞一双星眸里含着担忧,声音里似是都带上了一丝哀求,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他放下笔,就看到应辞嘴角浮上浅浅的笑容,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心中突然起了兴味,倏得一伸手,将应辞揽在了怀里。 应辞瞬间僵硬起来,他做这些事情怎么越来越顺手了。 温庭却是神色如常,抱着她换了个方向,面向书案:“我记得你识字。” “识得。”应辞言简意赅地回答,这般情形,她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去思考了。 温庭随即取了笔放在应辞手中,然后隔着她在书案上铺展开了一张宣纸。 温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随着他的动作,点点热意不断传递过来,冰凉的丝质衣料都升了温,袖口扫着她的手腕,轻轻的,痒痒的,她越发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晃了神,那飘动的袖口,就像是突然飞出的一只蝴蝶,停在她的腕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写个字看看。”温庭一连说了两声,应辞才回过神来。 温热的气息扫在她后颈,她的心神瞬间提起,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举起的笔,柔顺的笔尖触在洁白的宣纸之上,她却蓦地一个激灵。 温庭为何突然要看她的字?上次传信之事,难不成露了什么马脚? 一想到如此,手中的笔更拿不稳,再加上她刻意为之,宣纸上便留下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她不知该写什么,便写了温庭的名字。 温庭眉头一皱,之前看她在宸阳殿侃侃而谈,熟读四书五经的样子,还以为是修习过些书法的,却没想到写出来是这样的,别具一格。 不过仔细看的话,是能瞧得出筋骨的,就是形太差,缺少练习。 温庭提笔,在旁边重新写下,笔走龙蛇,“温庭”两个字似乎都飘逸起来:“可会写了?” 应辞点了点头,在温庭的注视下,又写了一遍,依然不成样子。 温庭无奈,这次直接握着应辞的手,一笔一画的写了一遍,随后放开,“会了吗?” 应辞抿着唇没说话,温庭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说话。” 应辞一惊,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点头,提笔在纸上又写了一遍,笔落,却不是娟秀小楷,而是飘逸的行书,与温庭的字有七八分像。 温庭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止不住地回味,那樱红娇唇,为何如此让人上瘾。若是此种方法有效,此时倒是希望应辞依然写不成样子。*T 应辞不知温庭所想,却误打误撞的同温庭想到了一处,她若是写不出来,温庭怕是,要一直箍着她不放了,是以干脆模仿着温庭的笔迹,想着先胡乱地应付过去。 但温庭却像是突然找到了兴致所在,一连几日,都将她叫到书房里修习书法,写的好便罢,写的不好,温庭倒也不会为难她,不过就是会把她拉在怀里吻得气喘吁吁,然后意味深长地问:“可会了?” 她不敢不会,尽量少出差错,在这种方式下,她竟是将温庭的字迹模仿得七七八八。 这日,温庭正在批示公文,应辞将一整张的字拿给温庭,他扫了一眼,心中有些可惜,没有一处错处。回过头正准备继续批示,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应辞抱在怀里,笔也塞给应辞:“你来。” 温庭的举动,她已经见怪不怪,此时坐在温庭怀里,没有一丝不自然,只是稍稍有些错愕,这公文让她来批,合适吗? 这几日,她不但习惯了温庭的亲密举动,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手里举着笔,歪头问道:“大人伤的是胸口,不是手,为何让我来?”声如清泉,还带着些嗔怪。 温庭失笑,还挺记仇:“权当练字。” 应辞嘴角一勾:“好吧,听大人的。”玉软花柔,娇俏动人。 此前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妖妃当道,将天子哄的失了心智,竟将事关江山社稷的奏折交给宠妃。 她不是宠妃,对这成堆的公文没有兴趣,也不想让温庭失了心智,只要温庭能在应家之事上手下留情,她便心满意足。 想到此处,应辞面上的笑容更甚,像是绽放的玉兰,悠然沉静,却又隐隐 分卷阅读38 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第22章 别怕 好在温庭还没有昏聩到那般地步,说是练字倒也是真的练字,所有的批语都是温庭口述,她逐字逐句的批下,若不仔细看,倒也可以以假乱真。 檀木本以为那日应辞会惹了温庭厌烦,却没想到接连几日都是应辞被叫来弄砚斋伺候,反倒替了她的位置。 她只能借着置换花束,添茶送水才有机会进去看一眼,可那书案前,放着一架山水屏风,她每次前来,那半透明的屏风,总是映出一双影影绰绰交叠在一起的人影,还有时不时传出的娇嗔嬉笑,她的心止不住地滴血,也蓦地升起来一股怒气。 温庭往日是多么清风明月的一个人,书房也从不让人轻易进入,可自从这应姑娘来了,大人竟总是在白日里做这等有失礼数的荒唐事。 檀木紧皱着眉头,大人初尝禁果,难免放纵了些,可这应姑娘一个女儿家竟然也这般不知收敛,看起来文静端庄,知书达理,怎么尽做些以色侍人的狐媚子才干的事。 屏风后应辞被温庭吻的喘不过气,抓着温庭的袖口嘤咛了一声,声音娇媚潺潺似沾了水。 喘息声令人耳红心跳,檀木心中不忿,忍耐不住*T,弄出了点响动。 应辞一僵,随后窸窸窣窣地从温庭怀里站起,整理了一下早已被弄皱的衣衫,自那日喂完药之后,她便发现温庭似乎十分喜欢亲吻她,而且还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她自是不会拒绝,可还没坦然到能当着他人的面进行。 应辞起身的刹那,温庭眼底深处的迷恋一闪而过,野兽般的侵略眼神退去,又恢复清清冷冷的样子,神色如常。 她很难将此时的温庭与方才的温庭联系到一处,每每亲吻,她都有一种温庭已经对她无法自拔的错觉,可这个时候看到温庭的样子,心中便又有些没底,便只能一次又一次任由温庭索吻,她想着,每吻一次,便能拉着温庭陷入一点。 她其实不懂,温庭为何喜欢如此,两个人唇齿相接,气息交缠,她唯一的感觉便是喘不过气,但温庭喜欢,那只能随了他的喜欢。 不过这种泰然自若只能保持在她和温庭两个人的时候,现在多了个人,她便觉得有些羞赦,不自在起来。 踌躇片刻,还是试探地开了口:“大人,我先回抱香苑了。大人有事再来唤我。”虽然近些日子,温庭找她只有两件事,练字和亲吻。 温庭淡淡地嗯了一声。 应辞黛眉微蹙,又是这般,准备抬起的步子,又折了回来,背着手弯下柔软的腰肢唤了声:“大人。” 温庭已经低头开始看公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应辞凑过去,贴上温庭的唇瓣,学着温庭的样子,贝齿轻轻咬了咬,温庭的双唇分开,她柔软灵巧的舌头轻轻扫了一圈,然后收回,瞧见温庭近在咫尺的桃花眸渐渐变深,她才满意的撤了步子。 亲吻可是很累的,亲一次便要有一次的效果,她最见不得结束之后温庭无动于衷仿佛无事发生的样子。 绕过屏风,看到正在插花的檀木,应辞轻咳一声,打了招呼:“檀木姑娘。” 檀木冷淡地点了点头。 应辞摸了摸鼻子,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惹了檀木不快,心中按下的那一丝疑虑又悄悄飘起,于是开口道:“檀木姑娘,可否再教我做一次点心?” 檀木瞥了一眼书案,温庭就坐在不远处,她若拒绝,也许会拂了大人的意,于是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小厨房,檀木手指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但依然冷冷淡淡的站在一旁,只是公事公办地说着步骤。 应辞也浑不在意,仔细地按照步骤来,到了添蜜酱时,檀木道:“蜜酱一勺。” 应辞疑惑:“只有一勺吗?”上次可是放了五六七八勺。 檀木有些不耐地嗯了一声。 应辞皱眉:“可是姑娘上次让多添几勺的。” “你记错了,我说的便是一勺。”檀木不愿多言。 应辞见檀木一副肯定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她没记错。 应辞抓着勺子磕了磕碗边,终于还是抬头:“你是故意的,你为何要如此?”*T 檀木见自己被揭穿,反而松了口气,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事,本就不是她愿意做的,索性不再辩解:“是,想让姑娘远离大人。” 应辞不解:“为何?” “大人金尊玉贵,应姑娘既是戴罪之身,染着晦气,自是要自觉远离,莫要扰了大人清明。”檀木目不斜视,平静地道,“话既到了这里,奴婢便多句嘴,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如今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该忘了闺训,还是要骄矜自重。” 头一次被人如此说教,应辞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面色一阵变换,最后只化成了一声苦笑,原来在别人眼中,她竟是这样不知廉耻。 檀木说完,没再停留,留下一句“姑娘自便。”便朝外走去,这会子她也反 分卷阅读39 应过来,应辞叫她来的目的根本不是做点心。 应辞怔怔地站在原处,脑海里回想着檀木的话,呵,已是如今境地,她连清白都不顾了,还需要什么廉耻。 在檀木即将跨出房门时,她幽幽开口:“抱歉,檀木姑娘的要求,恕应辞做不到。” 檀木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脊背挺直地走了出去。 檀木离开,应辞便像被抽了魂,强装的镇定决然烟消云散,失魂落魄地出了小厨房。浑浑噩噩地回了抱香苑,阂上房门,随后爬上床,将自己蒙在被子中,半晌,低低的压抑哭声止不住地传出。 爹,娘,你们何时才能回来,女儿该怎么办,女儿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这偌大祁朝,她竟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每天都被绝望包围,战战兢兢,受人白眼,还要强颜欢笑,她活得已经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为何还会觉得刺痛呢? 她仅有的那一点微光,便是温庭。可是温庭的心思,她看不透,她也不敢询问,她怕温庭厌烦,她便连一丁点机会也没有了。 绵绵不绝的眼泪打湿了梅花绣枕,应辞思绪纷乱,心神俱疲,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经见了黑,屋子里一片昏暗。 应辞在黑暗中睁着眼,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牙齿打着颤,她又听到了,牢狱里窸窸窣窣什么东西被啃食的声音。 已过了戌时三刻,温庭竟没有再见到应辞过来,往日用晚膳时,应辞都会伺候在身边,次数多了,也摸出她喜欢的菜式,总会备上几样,今天特意备了她惯爱的鸡丝银耳,不曾想却没见到人,今日倒是反了常。 应辞心中惶惶不安,总是想放低自己的身份,可温庭从未将她当过奴仆,只当她是闹了性子,便由了她去。 他处理完公务,回了清竹轩,经过月洞门时,却看到应辞屋子里黑黢黢的,心中疑惑,他有时回来的晚,但无论回来的多晚,那屋子里总是亮着灯。 于是他折了步子,走进抱香苑,推开房门。 凛凛的月光透过窗棱格子,铺在地上,像是一层白霜。 黑漆漆的屋子,不*T容易视物,温庭却一眼便瞧见,屋子中央直愣愣地站着一个人,双手抱胸瑟缩着,一动不动。 温庭快步走了两步,将人抱在了怀里,刚一接触便察觉到,应辞僵硬的很,浑身还在不停地颤抖,明显是被魇住了。 温庭的手掌顺着应辞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轻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许久,怀中之人才稍稍缓和。 待应辞彻底放松下来,温庭才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楠木镶玉架子床上,然后拉开被子盖好。 他刚转身准备去点灯,袖子却被扯住,一道沉闷微哑的声音:“别走。” 应辞声音带着哀求,支离破碎。 温庭回过身来,将应辞的手放回被子,袖子却依然被紧紧地抓着,他蹲在床边,握住应辞的手,到了现在,还在微微颤抖。 到底出了何事,她竟吓成这样。他尝试起身,便感受到抓着他的力量猛然变大。 等温庭意识到,应辞一刻也不愿松手之后,将人抱回了清竹轩,放在了软榻之上。 烛火跳动,柔和的烛光洒遍房间的每一处。 这次应辞才愿松手。 她靠坐在软榻上,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双眼红肿,面上却是毫无血色,一片惨白。 温庭端着碗,用勺子舀了点水,润了润她干燥的唇,随后拨开她额间碎发,发丝已经汗湿,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一般。 只是半天,怎就弄成了这般狼狈的样子,温庭的桃花眸里闪过冷意。 “阿辞,可要沐浴?” 应辞怔怔抬头,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才慢吞吞地动起来,有了些许生气,脚上拖着绣鞋向湢室走去,此时她早已无力思考,忘记了这是温庭的清竹轩,而不是她的抱香苑。 湢室尚未点灯,她刚走到门口,无边黑暗迎面扑来,压抑又可怕,应辞猛的转身,撞进温庭的怀里,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再也不愿放手。 温庭无奈,手中一道暗劲,隔着墙打到门外,唤了等在外面的念珠和檀木进来。 温庭回来时,她们点了外间的灯便去准备沐浴之物,哪知一进来,就看到粘在一起的两个人,错愕不已。 温庭一手环在应辞的背后,神态自然:“掌灯。” 檀木愣在原地半天没动,念珠扯了扯她,她才动作起来。 温庭安抚着怀中人,他总算是瞧出了症结所在。 夜半时分,清竹轩灯火通明。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恃宠 湢室亮起了琉璃灯盏,念珠扶着应辞进去,替应辞宽了衣,檀木从抱香苑取了应辞的换洗衣物,站在一旁,紧紧咬着唇瓣。 她只是说了句实话,应辞就这般受不得激吗,还惊动到大人这里来,一副 分卷阅读40 楚楚可怜的样子,难不成还想在大人面前讨个公道,治她的罪吗? 应辞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池水中,水汽绵绵,紧绷的情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沐浴之后,应辞也无方才那样狼狈,热气熏得脸色也恢复了些,只*T是脚步还有些虚浮,撑着念珠的手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温庭坐在外间,手里持着书卷。应辞朝他福身:“谢过大人。”说完,扶着念珠的手就要朝外走去。 “念珠,将人扶进去。”温庭盯着书卷,并未答话,却是朝念珠吩咐,侧颜绷着,唇线紧抿,似是不悦。 三人皆是一愣,听懂了,又不是很懂。 大人的意思是应姑娘今夜宿在这里吗?念珠不太确定。 半晌没有动静,温庭抬起头,睨着站着的三人:“念珠,未听懂吗?” 念珠忙应道:“是,大人。”说完便扶着应辞的手朝里间走去,她听明白了,一清二楚。 应辞本就还用不上什么力气,只能顺着念珠的力气走进了里间,温庭亦抬步跟在后面进去。 应辞本以为温庭是有事找她,却没想到温庭刚进了里间,便将她抱起放在了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 念珠手里一空,愣了一下,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温庭转身在鎏金镂空錾花香炉里,点上安神香,清和的香气袅袅飘散开来,他又走到床边,替应辞掖好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好休息。”然后才撩帘走了出去。 应辞静静地躺着,四下都是温庭的气息,淡淡的檀木味道,安神静气。她觉得温庭似乎不太一样,在那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丝疼惜。 随即又摇了摇头,檀木说的没错,像她这样不知自重的女子,还有什么可值得疼惜的,她自嘲一笑。 外间,温庭双手撑膝,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周身气场冷沉,在夏日里,也让人觉得有些凉意。 檀木与念珠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垂着头。气氛沉闷压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庭动了怒气,可念珠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为何动怒。 “檀木,怎么回事?”温庭终于开了口,眼神微冷。 檀木“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念珠一惊,不知檀木犯了什么错,也急急跟着跪在地上。 温庭朝后靠在椅背上,双眸眯了眯:“做错了何事?” “奴婢不该逾矩。”檀木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完,不敢看温庭。大人最厌烦的便是不守规矩之人。 温庭冷哼一声,指节扣着桌案:“还有呢?” “还有,不该为难应姑娘。”檀木咬着唇瓣,还是说了出来。温庭既然如此问,定是已经知晓,她更不敢再辩解一句。 温庭睨着檀木,他混迹官场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虽然从前他不近女色,但绝不是什么少不经事之人,檀木的心思他一向清楚,只是碍着两人都是老太太指来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念珠心思单纯,所以归在了清竹轩伺候他的起居,檀木心思深沉,所以安置在了弄砚斋,为的就是隔绝她不该有的心思。 多年来也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但近些日子,却频频逾矩,不知想要做什么*T。 “罚扣三月月银,可有异议?”温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惩大戒即可,罚的重了,老太太那里也不好交代。 檀木松了口气,本以为大人会重重地处罚自己,却没想到只是扣些月银。丞相府待她们不薄,月银本就不少,即便是罚了三月,可以说是跟没罚一样。 她叩首:“谢过大人,没有异议。” “大人,与檀木无关。”一声略带哑音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庭闻声扭头。 应辞身着沐浴之后的单薄里衣,不施粉黛,素手拨着珠帘,怯生生地道。即便温庭不是对她发怒,但此时的温庭她还是有些怕的。 她在里间,一闭眼,便是那逼仄的黑暗,即便有安神香,一时也无法安睡。外面的动静断断续续地传来,犹豫之后,还是走了出来。檀木虽有过错,可是晚间之事,实在怪不上檀木,纯粹是她自己的心疾罢了。 温庭的眼神扫到应辞赤着的双脚,她身量本就轻,又是赤足,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她已经走了出来,抬臂招了招手。 应辞松了珠帘,朝温庭走过来,温庭自然地将应辞抱进怀里,让应辞双脚离地,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自然地理着她的裙摆。 应辞还浑身虚软,这时候也无暇顾及两外的两人,只是软软靠在温庭的怀里,又重复了一遍:“大人,与檀木姑娘无关,是我自己的魇症。” “何时有的这魇症,我记得你幼时并未患过。”温庭话落,两人齐齐一愣。温庭呼吸微微一滞,意识到自己失言。 “知道了,不会罚她。”他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抬手挥退了念珠与檀木。 应辞脑子昏沉,并未深思,浅浅地点了点头,末了,才轻 分卷阅读41 声道:“入狱之后便有了。” 温庭的怀里比床榻之上更加温暖,檀木香也更加明显,她的眼皮一点点变沉,最终阂上,蜷曲的长睫在素净的面上留下浅浅阴影。 温庭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应辞略微苍白的唇瓣。 他是见过幼时的应辞的,不过她大抵是不记得了。 小姑娘柔软的头发在头顶梳成两个团子,别着毛茸茸的绒花,粉粉嫩嫩,像个小仙童子,在西北的雪天里,手里捧着一团雪,脸颊被冷风吹的红扑扑的,却仍旧笑得如同敲响了一串银铃。 应将军爱女如命,在那环境恶劣的北地,依然将应辞养的极好。 应辞在北地的时日虽短,却身体健康,体态匀称。回了这富丽堂皇的京都,反倒是日渐消瘦,身形单薄,仿佛一掐便断。 这金碧京都,本就是个让人形销骨立之地。 向来平和温润的桃花眸里闪过戾气,他站起身抱着应辞回了里间。 门外,念珠也重重地呼了口气:“好久没有见到大人动怒了。”随即担忧地偏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檀木,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惹得大人这样生气。” 檀木向来比她有主意,怎么这次竟然*T犯了糊涂。 “无事。”檀木不愿再提,再加上方才看着温庭是如何对待应辞的,身心俱疲,说完便回了房休息。 念珠看着檀木的背影,叹了口气。 檀木的心思,她也是知晓一些的,只是她们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该肖想太多,恪守本分才是最重要的,一次越界便惹得大人这样生气,这次走运,还有应姑娘求情,若再有一次,不知会怎样。唉,檀木可不要再犯糊涂了。 念珠连连叹气,也回了房间。 应辞睡了个好觉,眼睛消了肿,精神头也恢复了些,温庭却让她留在房里休息,今日不必伺候。 应辞弯唇,乐得清闲。 到了夜间,温庭回来之后,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让她留在房间里休息,却没想到应辞竟是在清竹轩呆了一日。 已经亥时,他已经沐浴完毕,她还待在他的房间里,难不成今日还想留在这里。 “抱香苑已经添了灯。”温庭提醒着。 应辞却是坐在床榻上,晃着双脚,颇有些登堂入室的意味。她发现除了第一次同榻太过紧张之外,后来有温庭在时,她都睡得极好,上次在别院时是这样,昨夜也是这样,所以,她决定,不走了。 “比不上大人这里的亮堂。”应辞说起了瞎话。若是温庭今日没有赶她走,便是默许了,她在心里盘算着。 哪知温庭根本不与她拉扯过多,直接走过来将她腿上盖着的软薄锦被掀开,想将人抱起来:“听话。” 笑话,一次两次还行,这人要是日日躺在他身边,保不齐要做些什么,他自是没有顾虑,可这小姑娘受不受得住就不知道了。 应辞手忙脚乱地躲着,声音带上了点哭腔:“我不走。”但终是抵不过温庭的力气,被他架住了腰身。 情急之下,应辞环住温庭的脖颈,樱唇贴了上去,触感温软,一如既往。 做些温庭喜欢的事,也许就不会赶她走了,她不动了,静静等待着温庭的反应。 唇齿间皆是淡淡的玉兰香,空气渐渐升温。 这小妮子,怎就如此磨人。 温庭心中默叹了口气,应辞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候莫名地大胆。他放在应辞腰上的手掌逐渐下移,隔着丝质的亵衣,划过她的臀线,轻轻揉捏,逐渐加重。 应辞僵住了,脑袋里嗡的一声。已经顾不上贴在一起的唇瓣,之前温庭最多便是亲吻,从来不曾这样。 亵衣本就很薄,温庭抚过的地方,她能清晰得感知到温庭手指的温度。 她如今骑虎难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感受到应辞的僵硬,温庭轻笑一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掌在她的臀上拍了拍:“还要在这吗?”声音不复清润,有些微哑,仔细听还带着一丝笑意,和深藏的欲念。 应辞别过头,声音低如蚊哼:“不走。”她这是在赌,温庭只是在吓唬她。 她赌赢了。 温庭无奈地松开她,将她裹进被子里,和*T衣躺在了她身侧。 当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应辞虽然未经人事,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敏感的很,她察觉到大部分时候,若是没有踩到某条线,温庭都会顺着她的心意,但一旦越了那线,温庭便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她现在不知道,应家之事,是在线之上还是线之下,但她要让温庭一点点松动。 她隔着被子贴上温庭的胳膊,嘴角漾开笑容:“谢谢大人。” 第24章 修罗 暗牢。 温庭坐在太师椅上,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虽说是自己的暗牢,但见了血腥的地方,他还是有些嫌弃的。 前面刑架上绑着 分卷阅读42 的人,已经不成人样,正是那日将温庭一剑穿胸的黑衣人。 那日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侍卫团团围住,他才知中了温庭的计,可是为时已晚。再见温庭便是在这暗牢之中,他嘴里血水翻涌,十分骇人,不过还到不了要死的程度,因为他还能破口大骂,正将温庭骂得体无完肤。 如果温庭在意的话。 温庭知晓这人是将所受刑罚都按在了他头上,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他对折磨人没什么兴趣,是冯叔没掌好分寸罢了。 等了多日,也不见有人来,便知这戏是演不下去了。 “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温庭淡淡地问。 黑衣人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听到了?杀了吧。”温庭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朝着冯叔道,没有丝毫犹豫。既是问不出什么东西,那便不用留了,丞相府不养无用之人。 冯岚拱手抱拳,习以为常。温庭想知道的事情,本就不是靠着刑讯逼供。 黑衣人有片刻的怔愣,他没想到温庭是这么的干脆,本以为咬紧牙关不说,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或许只是想试探他呢,黑衣人心存侥幸。 直到温庭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意识到,温庭不是在开玩笑,心头渐渐浮上慌乱。 “我说。”黑衣人突然软了语气。 温庭的身影已经消失,冯岚抱着剑:“说吧。” 黑衣人的眼神飘了飘,然后道:“是,是应泰初大人交代我等一定要将温庭杀掉,否则应家再无转圜余地。” 冯岚揉了揉耳朵,不耐烦地朝后方挥了挥手,大人果然明智,浪费时间。 · 清竹轩。 月上枝头,应辞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撑着头看着窗外的明月。这些日子不知道温庭在忙些什么,总是回来的很晚。 应辞坐在软榻上看了会月亮,又读了会书,却一直没有等到温庭,伸手打了个哈欠,她坚持不住了。 她下了软榻,踩着绣鞋出了房门,准备回抱香苑取换洗的衣物来。 应辞阂上房门,将将转过身来,忽觉眼前似有一道影子飞过。她瞬间头皮发麻,强行镇定地揉了揉眼睛,又四下看了一眼,空无一物。 可是她心中犯了怵,背靠着门,半晌不敢迈步子。 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周围静的很。 温*T庭不在,檀木和念珠也歇着,应辞心中生了悔意,要不等温庭回来再去?心中想着,便用背在身后的手,推着门,此时莫名不敢转身。 “小辞。” 在她即将倒退着踏入房间时,忽然一个声音,吓得她一激灵,双手捂住耳朵,差点跌倒。 “小辞,是我,是我。” 慌乱中应辞听到那声音又唤了几次,觉得声音有些熟悉,顺着声音抬头,只见陆子晏一身黑衣,蹲在高大的香樟树上。 她眸子亮了起来,但还不忘四处张望,确定无人之后,压着声音唤了一声:“子晏哥哥。” 陆子晏一个旋身,跳下了树梢,站在了应辞面前。 虽四下无人,应辞却还是莫名心慌,忙拉着陆子晏进了抱香苑的院子,站在了桂树的阴影里。 “子晏哥哥,你怎么来了?”应辞声音很小,但也藏不住声音里的惊喜。 陆子晏却是没有应辞这般高兴,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他能说,他是因为担心她才来的吗? 虽说父亲劝他收了心思,可是青梅竹马,岂是说收就收的。况且就算不是为此,仅凭两家多年的情谊,也不该任小辞一人身陷绝境。 小辞养在深闺之中,本就未经过事,岂能应付的了温庭那个笑面狐狸。 他在温庭府中的几座院子里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应辞的身影,却没想到,竟是在温庭起居的清竹轩看到应辞,还是穿着亵衣从温庭房里出来。 温庭,他捏紧了拳头,果然是个伪君子。 陆子晏抓住应辞的手腕:“小辞,我带你走,你不能再待在这里。” 应辞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子晏哥哥,我不能走。”她有预感,按如今的情形,她就快成功了。 “你听我说,温庭他——” “陆小将军,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清冷的声音让应辞与陆子晏齐齐一惊,应辞扭头,只见月洞门旁的香樟树下,温庭一袭月白锦衣,表情晦暗不明,但光看那身形,便觉得冷肃的很。 应辞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一小步,将陆子晏挡在了身后,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 温庭看到应辞细小的动作,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就这么顾及这陆家公子吗,也是,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朝前走出香樟树的阴影,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眼神未在应辞身上停留,而是对着陆子晏:“陆小将军,私闯官邸,难不成是想去一趟大理寺?” 温庭虽比陆 分卷阅读43 子晏只长了几岁,但按官职,却是已和陆父同样的辈份,再加上今日本就心情不佳,因此说话便没有那么客气。 为了等那黑衣人,他本就撤了丞相府的布防,为的就是引君入瓮,谁曾想黑衣人没等来,倒是让这陆子晏钻了空子,深更半夜,与应辞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过来。”温庭克制着语气,朝应辞道。 应辞看着温庭,又回头看了一眼陆子晏,犹*T豫之下,还是朝前迈出了步子,却一下子被陆子晏拉住了胳膊。 “小辞,不必听他的。”陆子晏声音带上了怒气。 “温庭,本以为你乃高风亮节之辈,谁曾想,身为主审官,竟以权谋私,趁人之危,做这腌臜之事,无耻至极。” 温庭笑了,双手背在身后,仿佛陆子晏说的不是自己:“是又如何,你又能如何?”他看着两人交叠的胳膊,心头更加不悦,又朝着应辞喊了一遍,“过来。” 眼看气氛剑拔驽张,一触即发。 应辞摇着头,怯怯地开口:“子晏哥哥,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小辞,莫要被他蒙骗,你可知他做了什么,他派人去北地是为了——”陆子晏话未说完,一道剑光闪过,陆子晏被迫松开了应辞的手。 冯岚挡在应辞面前:“大胆,丞相府岂是你撒泼的地方?”说完便举剑而起。应辞阻止不及,陆子晏也不甘示弱,两人叮叮当当纠缠在一起。 温庭无心理会二人的交战,拉着应辞朝外走去。应辞抵不过温庭的力气,担心地频频扭头,心中焦急,却又没有法子,怎么就变成了这般局面。 陆子晏虽有武艺在身,但到底不如冯岚老练,几个回合下来,落了下风,眼看着应辞的身影就要消失,他一边用剑挡着,一边朝应辞喊着:“小辞,莫要相信温庭!否则应家危矣!” 应辞猛的回头,再抬头,温庭侧颜绷着,这次怕是真动了怒了。应辞拉着温庭的胳膊:“大人,子晏哥哥只是因为担心我才胡言乱语,放他走吧。”声音颤颤巍巍,带上了哭腔。 温庭瞥了一脸愤恨的陆子晏,紧抿的唇终于张开:“聒噪。”一抬手,在应辞没有注意到时,什么东西飞出,“叮当”一声脆响,冯岚与陆子晏的剑齐齐落地。 陆子晏知晓不宜再纠缠下去,捡起剑飞身掠出了丞相府,冯岚虽然疑惑,也知晓温庭的意思,只是装装样子,便没有再追。 房间里,应辞站在温庭身侧,不敢说话。 温庭倒了杯茶,递给应辞:“这样怕做什么,难不成还能杀了他?” 听到杀字,应辞一哆嗦,手捧着茶杯半天没有动弹。她难以想象,这样肃杀的字眼是怎么从温庭口里说出来的,仿佛杀人是件很平常的事。 “大,大人,子晏哥哥只是不清楚状况,他担心我,才说错了话,下次我定向他解释清楚。”应辞不知该从何解释,尽量挑重点说。 “下次?”温庭一扬眉,丞相府今后不会有他进来的机会了。 “不,不,没有下次了。”应辞头摇得像拨浪鼓。 “罢了,你去歇息吧。”温庭揉了揉眉心,虽然应辞没有发现,但此时平静下来,他却知道,自己是失了控了,从前可从不曾在人前如此怒形于色,更不会失控到在外人前用了武功。 应辞听话的放下茶杯,转身进了里间,她知道此时不*T宜再违背温庭的吩咐。 温庭沐浴之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应辞抱着肩膀,背对着他。 “转过来。”温庭开口,他知道她没睡。 应辞没动。 温庭平躺了半晌,突然侧身,掰过应辞的身子,不等她反应,便钳住了她两只手腕放在头顶,冰凉的唇瓣猛然贴上她的娇唇,轻而易举的便撬开了她的齿关。应辞含糊不清的咕哝一声,承受着他突然而猛烈的情绪,任由他掠过口中的每一个角落。 他不知他在烦躁些什么,可他知什么最解燥。 只有那温软的触感,才能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应辞是属于他的。 想到此处,迷醉的桃花眸猛然清醒。 他竟想让应辞属于他一人? 第25章 共浴 应辞被吻得满眼泪花,今日惹了温庭生气,因此更加配合,温庭戛然而止,才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整个人却是更加迷蒙。 她双眼迷离,媚眼如丝,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大人。”声音轻柔,听起来却媚得不像话。 温庭仔仔细细地盯着身下之人,眉头渐渐皱起。 若是挡住那张清丽的桃花面,只听声音便觉得这是世间最勾人的妖精,让人自甘沉沦,愿意堕入这溺死人的温柔乡。更遑论看到应辞的这张脸和此时的媚态,无论是谁,恐怕都要立刻被勾了魂魄,难以抵挡。 就算是他自恃定力过人,也有些难以自持。就连仅仅是想到应辞此时的样子被人看去,他都有些难以忍受。 不对,哪里不对劲。 分卷阅读44 纵是应辞与其他女子确有不同,也不至于短短时日,便让他迷恋至此。 可仔细看去,却又看不出什么哪里不对。 陡然升起的欲念渐渐退去,温庭双眸恢复清明。修长的手指擦过应辞的嘴角,松开了应辞被钳着的手腕,平躺下来。 仅仅这么一会,那白皙的腕上,便是几道红色的指痕,半晌都不曾褪去,娇软,柔弱,易碎,最容易勾起一个人最原始的冲动。 应辞这个样子,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就算是他,以后也得能避则避,实在,太过危险。 想到此处,他的脑海陡然划过一个身影,陆子晏,不知是否见到过,温庭的双眸危险地眯起。 应辞见温庭平静下来,这才大着胆子扭头,伸手穿过温庭的胳膊,将脑袋放在他的胸前,小声道:“大人,不生气了吧。” 静谧夜色中,只听温庭一声叹气。 翌日,温庭离开之后,应辞抱着衣裳回了抱香苑。 昨夜情形混乱,情急之下,她安抚住了温庭。可陆子晏临走时的话,她却没有忘记。 莫要相信温庭,否则应家危矣。 那话如同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到底出了何事,子晏哥哥会如此说,关于那北地之事,子晏哥哥到底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温庭派明梵去北地所为何事,与应家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应辞抱着双膝坐在软榻之上,心乱如麻。 她该*T怎么办。 爹娘是否安好,她真的很想他们,很想很想。 · 皇宫,宸阳殿。 太子俞泓煊站在玉案之后,全神贯注地写着字,对面软榻之上,坐着一美妇,远山黛眉,顾盼之目,珠翠点缀在挽起的凌云髻上,一袭紫檀色的宫装,清雅又不失端庄。 一对錾花镶玉护甲放在案几之上,女子手指纤细,保养的极好,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多年,此时却是随意地剥着一个橙色的蜜桔,偶有汁水流出,也毫不在意。 站在一旁的宫婢想要帮忙,却也被她笑着推拒:“无妨,左右坐着无事。” 等她剥好了一个,放进一旁空着的青瓷盘中,随后朝着俞泓煊道:“煊儿,过来,尝一尝这蜜桔。” 俞泓煊闻言,放下狼毫,大步走到软榻旁坐下,接过之后,不忘道谢:“谢过母后。”礼数周全。 皇后温柔地看着俞泓煊,嘴角是淡淡的笑,太子如今长成这样,她很是欣慰。 身为母亲,他不求太子有多么出类拔萃,只需平安长大即可。可俞泓煊除了是她的儿子,也是天下人的太子,势必不能落了后。 但现在的俞泓煊不论是作为儿子,还是太子,都极为出色,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一个人,便是温庭。 想到温庭,皇后的眉头微皱,也不知温庭的伤如何了。 俞泓煊显然与皇后想到了一处,他一边吃着蜜桔,一边询问道:“母后,老师这些日子为何都未来?之前的课业我早就已经完成了。” “丞相身子不适,抱恙在府中,你身为学生,不如去探望探望?”皇后一边用帕子擦着俞泓煊的嘴角,一边说道。 “什么,老师生病了?母后怎么不早些告知儿臣?”俞泓煊惊讶道,难得失了沉稳的样子, “母后也是刚刚知晓。”皇后有些无奈,温庭若是想瞒,怕是没几个人能够知晓,要不是她派了人去询问,还不知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那儿臣明天就去。”俞泓煊面上是藏不住的担忧,温庭虽然年纪不算长,但自他受教以来,深知温庭学问,故向来敬重温庭。 “好孩子。”皇后摸了摸太子的头,随后朝身旁的宫婢吩咐道:“春茶,晚些时候去将那支百年参取来,让太子一同带去吧。” “是。”春茶福身行礼。 · 夜里,温庭回了清竹轩,房里却空无一人,他有半晌地怔愣。这几日应辞都宿在他这里,他说过几次,让应辞回抱香苑,却都没什么用,索性便由了她去。 夏日暑热,应辞总是喜欢赤脚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等他回来后,便会跳下软榻,笑盈盈地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软软地喊一声大人。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温庭轻笑一声,今日人不在,反倒是他有些不习惯了。 还未多想,他便已经推了门出去,站在了院子里。 他望了一眼月洞门,烛火摇曳,倩影朦胧。在他即将踏过月洞门时,又突*T然止住,他不是正想让应辞回去,如今这又是要干什么。 温庭摇了摇头,又折回了房间。沐浴的物品早已备好,他掀帘进了湢室。 应辞坐在房间里,对着手里的亵衣发呆。她的手里,正抓着那件杏色的丝带亵衣,唇瓣已经咬得发白,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星眸之中,再无半点犹豫。 应辞将身上的衣衫一层层褪去,换上了那丝带亵衣,又取了件白色的披风,将自己紧紧裹住,出了房门。b 分卷阅读45 r   方才,似是听到了阖门的声音,温庭大抵是已经回来了,她伺候温庭这么久,也将他的习惯摸透了七七八八,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应辞推开了清竹轩的门,径直向湢室走去。 湢室之中,水汽缭绕。温庭靠在浴池壁上闭目养神,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不过刚刚愈合。听到珠帘声响,双眸猛然睁开,待感受到那熟悉的脚步,便又放松了下来,双眸微垂,静待着人走进来。 应辞绕过屏风,温庭正对着她,上身赤·裸,精瘦健硕。应辞稍稍避开了目光,温庭一个文弱书生,身子倒是挺好。 “你来做什么?”温庭抬头,桃花眸中染上了深色。 温庭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她刚才看温庭垂着头,还以为他睡着了。 在温庭的注视中,应辞朝前走了两步,待走到池边,才解了胸前的系带,披风瞬间滑落,层层叠叠堆在她的脚边,像是一朵盛开的玉兰。 “抱香苑的浴池,坏了。”应辞平静地对着温庭的双眸。 她又在说瞎话了,他也知晓她在说瞎话,可他就那样看着那玉足顺着石阶步步而下,一点点没入水中,翻涌的水花,裹住那一双莹润纤细的小腿,将她送到了他面前。 然后,坐在了他的腿上,一双暴露在外的玉臂攀上他的肩头,凑到他的耳边:“故来借大人浴池一用。” 第26章 侍寝 她双臂缓缓滑下, 柔若无骨的手指从温庭的耳际渐渐下移,抚上他硬挺的锁骨,在肩窝处流连了片刻,顺着湿润的肌肤向下, 停在了胸口的那一道疤痕。 应辞有片刻的失神, 那一剑, 本是朝她而来。 温庭救她一命, 也有可能救应家上下几十条人命, 相比而言,她所失去的, 微不足道。 热气蒸腾,晃的温庭的表情有些模糊, 但那一双桃花眸却异常的深邃, 即使隔着朦胧的水汽, 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温度, 灼人心神,又冰凉透骨。 温庭明明纹丝不动,她却觉得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手指失神滑下,水珠化开,顺着她的手指, 一起没入了水中。 指尖的温度, 比水温更热。 忽然间,水花四溅, 应辞的手腕被拉出了水面, 方才那一刻, 她虽未去看, 但全部的心神都不由自主的放在了指尖,突然间被打断,难以启齿的窘迫瞬间漫上心头,她觉得她的脸像是要烧起来,*T不敢再去看温庭的眼。 她手腕被钳着,整个腰身也不由自主地被提起,水波环绕在如雪缎般的腰际,腰际之下未穿那成套的亵裤,而是着了件薄纱质地的过膝裙,那柔软的纱裙一碰水便像融化了一般,服帖的贴在肌肤之上,水波一荡一荡,一双纤腿若隐若现。 “此事到是我的错。”温庭像是自言自语般。 应辞怔愣,还未想明白,已被温庭扶住,略微粗粝的手指划过的地方,一阵阵的战栗。 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她离温庭越来越近,贴上温庭的唇。 那吻落下,辗转反侧,如羽毛般扫着她的嘴角,然后是唇心,贝齿,和整个檀口。 唇舌交缠,她的呼吸一点点加重,不知是否是水温太高,她觉得有些头晕,四肢酥软,却又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和渴望。 她快要无法呼吸,却又着魔般地陷入了其中,无意识地攀上了温庭的脖颈,甚至不需要温庭用力,便已经贴地更近。 她被打湿的鬓间起了细密的薄汗,汇聚成一滴顺着已染上绯色的面颊缓缓滑下,温庭离了她的唇,一点点移至下颌,吞下那混合的水珠。 “可想好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应辞的耳边。 她来不及思考,后背已抵在了冰凉的池壁上,像是冬天最寒的冰,但心头却似有一把火,灼得人难受。 水池深处,飘起的纱裙之下,一朵深红的花绽开,水波荡漾,又如落入水中的花汁,一点点晕开,顺着无声的水流缓缓淡去。 水波一圈圈荡起,晶莹的水珠滴落,混入如海浪般不断翻涌的水花,若潮汐涨落,又如惊涛拍岸。 应辞紧抿着唇,指尖在温庭的胳膊上留下鲜红的印子,隐隐渗着血。 狂风骤雨渐歇,浓郁的玉兰香散在周围。 温庭看着怀中之人,双臂无力地环着他,几绺湿发贴在额间,双目轻轻阖着,睫毛上满是泪花,双颊如晚霞般绯红。 温庭将应辞的心衣拉正,余光瞥到那如雪的肌肤上擦出的一片绯红。他眼中闪过疼惜,除去了应辞身上已经不成样子的心衣和纱裙,随后将人抱起,出了浴池。 檀木在门外等着打扫,可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温庭唤她,后来便只听到不时响起的娇哼,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珠玉罗盘。 檀木手脚冰凉,难以启齿的声音一直响到了后半夜,抓心挠肺。 翌日。 日光穿过树梢,落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影,鸟鸣清脆, 分卷阅读46 空气里满是晨露的味道。 念珠打着哈欠出来,她昨日歇的早,今晨看到檀木神色疲惫,便让檀木多歇了一会,自己先出来候着,谁知刚到门口,门前已经站着个人,锦衣玉服,描金玉冠,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那一身气度,让人不敢轻怠,身后还跟着个人,手里托着个拂尘。 念珠虽不认识,但也知晓该是宫里的哪位皇子了,于是快走了两步,恭敬地行了个礼,*T轻声问道:“小殿下,大人还未起,若是有事,可在客厅稍等。” 俞泓煊晨起后便来了丞相府,因惦念着温庭可能还在休养,便直接来了温庭起居的清竹轩。他来的也不算早了,谁知温庭竟还未起。他印象中的老师,可不该如此。于是开口道:“听闻老师在府中休养,我来探望。” 念珠杏眼睁圆,老师?大人的学生,只有一个,便是当今太子,太子竟来了府中。 念珠心头瞬间紧张起来,声音都带上了惶恐:“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唤大人。” 念珠慌忙转身敲门,寂静无声。念珠又敲了两下,在她紧张的不知所措时,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进来。”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清悦。 俞泓煊这才得以进去,只见温庭身上还是亵衣,披了件外衫坐在了桌边。 俞泓煊恭敬地行了礼之后,道:“老师身体如何了?” 温庭抿了一口茶:“已好了七八分,不日便可继续授课。” 俞泓煊的担忧散去,拱手道:“老师康健便好,这是母后嘱咐我带来的百年参,聊表心意。”说完,身后跟着的宫人便递上了一锦盒。 “多谢殿下,皇后娘娘挂念。”温庭示意念珠接过。 俞泓煊多日未见温庭,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此时看到温庭已无大碍,便兴致勃勃地开了口:“多日未见老师,学生有许多课业想要请教。” 温庭却突然伸了手指举在唇边:“走吧,我们去外间说。”说完,一边引着俞泓煊朝外走,一边朝念珠吩咐:“念珠,你候在这里,人醒了便来禀我。” 念珠应声称是。 俞泓煊狐疑地眨了眨眼,好奇之下多看了一眼,珠帘遮挡的里间,似乎还躺了一个人,隔着些距离只能看到浓密的乌发,是女子的发式。 他越发觉得奇怪,他可从没听说过老师身边有亲近的女子。 他疑惑地跟着温庭去了弄砚斋,没过多久便看到老师身边的大丫头檀木进来低声禀报,姑娘醒了。 还真是位女子。他起了兴趣,便多问了一句:“老师,这姑娘是何许人也?” 只见温庭的拿着茶杯的手微顿,然后才缓缓出声:“府中侍妾。” 宸阳殿。 皇后坐在软榻之上,查阅着俞泓煊的课业,娴静端庄。 看到俞泓煊回来,皇后放下手里的书卷,柔声问道:“煊儿,晨时去看望丞相,丞相他可好了?”这些日子温庭在家休养,泓煊的课业竟然要她来亲自看着。皇后的秀眉皱着,回头定要让温庭补偿回来。 俞泓煊听完,如玉的小脸却变得古怪起来。 “回禀母后,老师他身体大好了。” “好了便好。”皇后柔声道,看到俞泓煊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接着问道:“出了何事,怎么这般神态,男儿当果断。” 听到皇后所言,俞泓煊便也不再纠结,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老师府中似乎养了侍妾。” 未娶妻,便*T纳妾,非君子所为,更何况还是侍妾。 皇后闻言一愣:“侍妾?”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探狱 待俞泓煊回去, 温庭坐在弄砚斋的书案前,拿起公文,却是一个字也瞧不进去,那密密麻麻的字, 总是拼凑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夜里的情形一幕幕, 清晰又模糊。 他将应辞放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后, 随手套上亵衣, 转身想去取擦伤的药。 不再是冰火两重天的境地,应辞稍稍缓和, 眸子颤着睁开,水润迷蒙, 看着温庭要离开, 忙拉住了温庭的手, 但也只是无力地搭着他的手指:“大人。” 声音微哑, 却又带着莫名的魅惑。 “我不走,你伤了。”温庭理着她额间的湿发,声音轻柔。 应辞却是摇了摇头, 执拗地抓着他的手,将他拉回了床边,又向里侧挪了挪, 空出了床边的一大片位置。 温庭无奈, 靠坐在床上,她怕是累的不轻, 不忍心再回绝她。 烛火跳着, 透过轻软的床帐, 在温庭的面上留下一道光亮, 他眸光清亮而又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消片刻,锦被之下应辞的一双小手却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温庭扭过头,应辞双眸黑亮,已经恢复了清明,定定地望着他,只是还是湿漉漉的,带了缠缠绵绵的悱色。 他按住应辞不安分的手:“阿辞,该休息了。”她已经清醒,就该知道自 分卷阅读47 己在干什么。 应辞听后,缓缓抽了手,却没有拿开,顺着丝质的亵衣边划着。 “阿辞!”温庭重新抓住她的手,稍稍提高了音量。 空气静默半晌。 “大人,我想。”应辞轻轻柔柔地小声说。 “轰”的一声,温庭脑中再无其他声音,那强行压下的想法再也忍耐不住。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小心翼翼又带着快要克制不住的急切。 帐幔轻摇,浅唱低吟。 温庭的发丝垂在应辞的面上,轻轻地扫着,应辞双眼迷离,如同卧在云端,声音带着哭腔,在温庭的怀里断断续续,“大人,我想,阿娘了。”想见她三个字,快要被淹没。 温庭几不可察的停顿之后,风雨更盛。 给,她想要什么,他都给。 …… 温庭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当真是色令智昏。 天光已经大亮,应辞才幽幽转醒,脑中一片迷蒙,不知什么时辰,身旁早已没了人。她撑着坐起,才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使不上力气,某处更是酸胀难耐,隐隐作痛。 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明,应辞想起来昨夜的事情,热意一点点爬上面颊,随后便又带上了抑制不住的苦涩,她已经如此,却也未能如愿。 她想见阿爹和阿娘。 念珠一直等在一旁,看到应辞醒了,便递上漱口的薄荷盐水:“姑娘,漱漱口吃点东西吧,大人说姑娘今日劳累,不必过去伺候了。” 应辞露出的那一点香肩和胸口之上,便是密密麻麻的红痕,一看便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晨时看到,不敢*T让檀木过来,便直接支了檀木去禀报大人。 应辞漱毕,念珠端上了一碗白粥,她勉强吃完,食不知味,赔上了自己,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支了念珠离开,应辞拖着酸软的身子回了抱香苑,这清竹轩,她不想再来了。 夜里温庭回来,还没进门,便看到抱香苑里亮着灯,随即折了步子。 温庭推门而入,应辞坐在软榻之上,双眸映着烛光,没什么神采。 “身子可还不适?”温庭走近应辞,在小案的另一边坐下。 应辞却是眼皮也未抬一下。 温庭皱眉,难不成当真伤的太重了?昨夜事毕,替她清洗之后,看到那地方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懊悔。虽然替她上了药,可也不知她忍不忍得。 温庭起身,想要抱应辞起来,他已经习惯应辞宿在清竹轩。只是他的手刚伸出,应辞便向里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 温庭眉头皱起,才觉出应辞的不对。 “可是觉得受了委屈?”温庭收回手,耐下性子询问。 应辞与昨日截然不同的眸子这才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温庭,摇了摇头:“应辞本是戴罪之身,阂该待在那牢狱之中,如今在大人府中,锦衣玉食,怎敢觉得委屈。” 温庭冷了眉目,此时他若再听不出来,就当真是昏了头了。只是不知为何应辞突然间便如此,昨日还热情似火,今日便冷的像块冰一样。 明明是她自己脱光了跑到浴池,此刻还委屈上了? 罢了,纵是她先行招惹,也是他太过了,她消受不住,身子不爽,心情自然也不利索。 应辞不愿去,他便也不勉强,站起身来嘱咐道:“好好休息,将身子养好,否则去了狱中,应夫人该忧心了。” 应辞缓缓抬头,眸子一点点亮起,此时的温庭,像是笼着一层光。她顾不上身体不适,喊了一声大人,温庭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就见应辞伸了胳膊。 他眉头皱着将应辞接过:“又要如何?” “自然是与大人同寝。”应辞嘴角轻扬,真真切切地笑着。 虽说温庭本意是让应辞养好身子再去狱中探望,应辞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第二日一大早便起了床,叮叮哐哐地将温庭吵醒。 温庭无奈,只好命人安排马车,带着应辞去了大理寺。 虽说谋逆的重犯,轻易见不得。可他既能将应辞接出,岂还在乎这合不合规矩。 应辞一身黑衣,轻纱遮面,低垂着头,跟在温庭身后。 牢狱门前站着面色严肃的狱卒,日光正盛,也照不暖那门前的石板,一阵阵的凉风从里边吹来,一眼望过去,昏暗无边,仿若深渊。 应辞下意识地抓住了温庭的袖子,她还记得,不久之前,她是如何从这地方走出来,如果不是阿爹阿娘还在狱中,她是一刻也愿再回到这里。 等到了门口,温庭想要进去,自然无人敢拦,可应辞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守在门前的狱卒还是尽*T职尽责地挡了下来:“大理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应辞被突然挡在面前的刀鞘吓了一跳,将温庭抓得更紧,水润的眸子求救地看向温庭。 温庭抿着唇未开口,就听一个冷肃的声音响起:“大人办案,尔等敢拦?” 在应辞惊讶的目光中 分卷阅读48 ,明梵用手随意地将狱卒的刀鞘挡回。 守门狱卒丞互相看了一眼,收回了佩刀。丞相他们自然是不敢拦,只是象征性地挡一挡而已,万一怪罪下来,他们也好有个交代。 温庭的步子迈开,应辞被带着向前走,却还是忍不住悄悄侧头看明梵。 明梵回来了,他去北地到底干了什么。 等转过门后稍微宽敞些的通道,光线便瞬间暗了下来。应辞抱住了温庭的胳膊,只是抓着温庭的衣袖已经无法让她觉得安心,因为那窸窸窣窣的啃噬声音已经在耳边此起彼伏的响起,她甚至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似是察觉到了应辞的紧张,温庭安抚的拍了拍应辞的手。 转过了几个弯,才到了关押应家的地方,虽然应家的人都关在了相近的地方,但应将军与应夫人却是在不同的牢房之中。 温庭带着应辞来到应夫人所在的地方,命人打开牢门。 应辞看到这地方虽然昏暗,但还算整洁,还好母亲未像她一样,泪水忍不住漫上双眼,视线瞬间模糊,跌跌撞撞的扑到了狱中人的怀里:“阿娘。” 应夫人在这牢中关了许久,早已有些麻木,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小辞?是小辞吗?我的小辞啊。”枯瘦的手不断抚摸着应辞的面颊,母女两哭作一团。 温庭眸光深沉,盯着应辞耸动的肩膀,沉沉地道:“走吧。” 明梵静静跟在温庭身后。 二人行过几间牢房,在一间寒铁铸成的牢狱前停下了步子。 牢狱中央,盘坐着一人,身着白色囚衣,却精神矍铄,眸光锐利,看到温庭,站起身拱手道:“温大人。” 温庭命人打开了同样是寒铁铸成的锁,挥退了其他的人,只剩下明梵。 待四周无人之后,应泰初突然单膝跪地:“下官谢过温大人。”方才温庭经过时,他便已经远远看见了应辞,他的宝贝女儿平安无事。 温庭朝前,扶起应泰初:“大人不必如此,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听到温庭如此疏离,应泰初神色复杂,他早知温庭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可全家身陷囹圄,他还是用从前的那一点恩惠求了温庭,救应辞一命。 应辞一直以为是自己用身上那没被搜去的首饰买通了狱卒传话,可又怎知,若是没有温庭的允许,这大理寺中,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应辞自己送上门来,恰好省去了他还要寻由头的麻烦,正好顺水推舟,只是没曾想,却是推进了自己的怀里。 温庭无意与应泰初在应辞的事情上纠缠,沉声唤明梵。 明梵上前,将握在手里*T的剑递给了应泰初,正是那把黑衣人的剑。 “应将军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温庭声音淡淡。 应泰初接过剑,神色严肃起来,那剑他一眼便认了出来,云啸军的精锐,人手一把,但他还是不太明白。 “请大人明示。” “不久前,有人刺杀大人,用的便是这剑。”明梵双手抱胸,冷声道,“还有,应昭死了。” 第28章 娶她 “什么?”应泰初双目圆睁, 似是不敢相信,又急急问了一遍:“什么时候,如何会死?” “五日之前,同样的剑, 一剑穿心。”明梵冷声答道, 眉头紧皱, 他在边地留了这么些日子, 抽丝剥茧, 才找到点蛛丝马迹,应昭可是应家之案的关键所在, 死的可真及时。 得到肯定的答复,应泰初仿佛被抽干了周身的锐气, 眸中精光散尽, 双手无力地垂下。 他的儿子应煦意气风发, 一身武艺出类拔萃, 三年前却在一场战役中以身殉国,连个尸骨都未留下。 应煦是他的骄傲,为国捐躯是应家的荣光, 带应煦进军营,他不后悔,可那也是他的儿子啊, 他心痛不已。 后来, 他在军队中看到了一个年轻人,锐利张扬, 难得一见的将才。在那孩子的身上, 他看到了应煦的影子, 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所以他认了那孩子为义子, 那孩子本就是孤身,所以便跟了他的姓,随了应煦的字,取名应昭。 应昭也并未令他失望,聪明好学,飞一般地成长,经过重重选拔,很快就进入到了他手中最精锐的部队,云啸军,并成为了最出色的一名将领。 正是因为有应昭的存在,才缓了他中年丧子之痛。可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连应昭都殁了。 他应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惩罚于他! 看到应泰初一脸悲戚,温庭示意明梵不必再说,背着双手,神情莫测:“大人与其悲戚,不如好好想想是谁要陷应家到如此地步,否则,别说是一个应昭,怕是整个应家都会死罪难逃,帝王的底线,可高的很。” 一不留神,便会踩了线,任你名门还是望族,都不会留你。这么些年,烨帝一手将他提拔上来,烨帝的性子,他清楚无比,帝王之术, 分卷阅读49 炉火纯青,也并不是那般在乎什么明君的名号,所以不择手段,若到了那般地步,就算应家当真无辜,烨帝也不会手下留情。 温庭说完,便转身离开,只不过到了门口,又顿了脚步,还是说了一句:“应将军不必过于伤怀,那封通敌信件,曾经过应昭的手。” 应泰初闻言怔在原处,难以置信。 温庭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应昭是他的亲信,若是那通敌信件经过应昭的手,那他就算抵死不认,怕是也没什么用了。 应泰初仿佛瞬间苍老,他隐隐有种感觉,应家怕是,要走上了绝路。 看到温庭将要迈开的步子,他突然想起*T了什么,这次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俯身下去:“若应家此次在劫难逃,还望大人保全小女一命。”说完,郑重地叩首。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一身豪气倔强倨傲的大将军,但此刻面对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年轻丞相,却是毫无迟疑地叩首。 他不知温庭如今的权势是否能保下应辞,可他也只有温庭可托付,只能寄希望于温庭还存些良善。 多年前,当他在朝堂上看到温庭时,他吃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温庭会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温庭一路青云直上,他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温庭要么是已放下了心中执念,要么便是,将执念深深地埋在心中。 可无论是哪一种,心性都非同一般。这样的人,非常地可怕,可也让人信赖,如果他答应的话。 温庭侧身避开了应泰初的叩首,眉头轻皱:“答应将军的事,我自会做到。” “将军也不必就此心灰意冷,应家也不是毫无转机。”温庭安抚了一句,若是应家死光了,那小姑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就算是为了不让她伤心,他也不会让应家出事。 应辞与母亲抱在一起,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在丞相府一切安好,一定会想办法救应家,应家会没事的,过了半晌才抽搭搭地分开来。 应夫人擦了擦眼泪,木然的脸上表情也终于活泛起来,又替应辞擦起泪痕:“我的好女儿,受苦了。” 应辞直摇头,喉头酸涩,说不出话。 应夫人擦着擦着,手中动作一顿,一双漂亮的凤眼微缩,应辞的颈下,满是红痕。 身为女子,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 面上瞬间便是急怒:“小辞,你跟娘说,温庭对你做了什么?” 应辞瞬间怔愣,羞愤不已,她没想到,娘亲如此轻易地便看了出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以色侍人,换取来狱中探望的机会。 她母亲是名门闺秀,最为不耻的便是如此下九流的行径。 应辞急的红了眼,只是摇着头:“没有,娘亲,没有。”欲盖弥彰。 应夫人心疼不已,她知道应辞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怎么会怪她的女儿,她心疼还来不及,要怪也是怪温庭那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应夫人安抚着应辞,心中酸涩,他们应家,怎就到了如此地步,她的女儿,从小护在手心里,何时受到过如此委屈。 “没有什么?”温庭出现在应辞身后,声音平静,应辞回头,吓得噤了声。 即便女儿得了温庭庇佑,但也不代表可以任他如此欺侮,应夫人站起,挡在应辞面前:“温小郎君,你怎能做如此下三滥的事,若是妩簪还在……” “应夫人。”温庭的声音冷如冰霜。 应夫人也一下子停了下来,是她失言了。 “你也不该如此行事。”应夫人还是嗫嚅着说完。 “如何行事?”温庭冷哼一声。 “我曾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T孩子,可不曾婚嫁,便强迫小辞,我应家的女儿就算是阶下囚,宁可死在这狱中,也不愿受此折辱。”应夫人双眼泛红。 应辞看着应夫人,母亲一向知书达理,何曾这样子说过话,她定是气极了。 “你怎知她不是自愿,又怎知我不会娶她?”温庭声音平静。 应夫人和应辞皆一愣。 温庭,要娶她? 应辞没有想过会如此。 温庭也没有想过,可是被应夫人一激,也不知怎就脱口而出。话已出口,温庭不愿多言:“走吧,时间快到了,去看看应将军,便该走了。” 应辞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和应夫人告别:“阿娘定要保重身体,等女儿日后来接你们出狱。”她一定会让应家平安的,应辞在心中暗暗下着决心。 应夫人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也不愿伤了女儿的心,便又嘱咐了几句。最重要的是,温庭的承诺,让她的心稍安。 应辞辞别了母亲,跟着温庭来到应泰初的狱中,从前爹爹威严,她不敢过于亲近,但此刻却忍不住,直接扑进应泰初的怀里。红着眼睛说了许久,才愿放开。 应泰初安慰着应辞,告诉她应家无事,安心在丞相府呆着,临走时,应泰初握着应辞的手嘱咐:“在 分卷阅读50 丞相府,便好好听丞相大人的话。” 应辞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着。 等应辞跟着温庭出了牢狱坐上马车,双眼已经红肿。马车徐徐而动,今日是明梵驾车,马车行的四平八稳。 应辞撩开车帘子,恋恋不舍地回望,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双亲。随即又想起,爹娘关在不同的牢房中,怕是也许久未见过了。 应辞回头看向温庭,咬了咬嘴唇,她该不该去求温庭。 出来这一趟,不知是哪里惹了温庭生气,他上了马车便是一脸冰霜,甚至更早。 她有些怕,最后还是顺了心意,大着胆子开口:“我有件事想求大人。” 温庭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一双桃花眼,毫无温度:“何事?” “大人可否将爹娘安置在一处?”应辞小心翼翼地开口。 “可。”温庭干脆地答道。 应辞惊喜,还来不及道谢,便听温庭又道:“可既是求我,你拿什么来求我?”方才应夫人的责难,让他莫名就生了怒。 他最厌烦的,便是强迫,但他最擅长的,便是让人心甘情愿。 应辞愣住了,脸颊生起热意,她拿什么来求温庭,她能拿什么来求,只有她自己啊。 从前她拙劣勾引,温庭无动于衷,她才渐渐大了胆子,可经过了前日,她就莫名生了惧,从前温庭的桃花眸时而温润多情,那眸光中的意思,她未曾明白,便也无惧,可如今,她懂了,都懂了。 这人世间最本能的冲动,就算是这平日看起来彬彬如谪仙般的人,也不例外。 可现在,由不得她了。她缓缓靠上温庭,将脑袋埋在温庭的胸前,小*T声道:“与大人夜夜欢歌可好。” 带着玉兰香的热气穿过薄薄的锦衣,暖在温庭的胸前,一阵酥痒,仿若吸尽了他身上的水分,只觉得一阵燥热。 既是她心甘情愿,那他自然不需克制,压住应辞的手腕,便低头覆上。 应辞被吻的满眼泪花,得了空,才小声道:“大人,今日不行,还有点痛。” 温庭低头看着应辞娇艳的樱唇,眸中深色闪过,拇指摩挲着,哑声道:“这里如何。” 作者有话说: 累了,大家晚安~ 第29章 花楼 一到丞相府门口, 应辞便下了马车,与明梵对视了一眼,更加无地自容,匆匆向抱香苑走去。 明梵不明所以, 只看到应辞双颊通红, 眼中似乎还隐隐噙着泪。 应辞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将温庭骂了个遍, 她是如何也想不到, 这青天白日, 还是在马车里,温庭竟然, 竟然,只是在心中想着, 她都说不出口。 车帘之外, 便是明梵, 习武之人的耳力一向很好, 上次在弄砚斋,她便知明梵的武艺有多好,因此尽力克制不发出声音。 可温庭偏就像是故意似的, 骨节分明的手挡在她的脑后,让她无处可躲。 如坠云雾之间,哪还有力气克制声音, 只隐约听到温庭朝外吩咐了一句, 走偏道。 温庭看着应辞的背影,嘴角隐隐一道弧度, 随口朝明梵吩咐道:“去趟大理寺, 将应夫人和应将军挪到一处。” 明梵领命退去。 温庭这才抬步进了府门, 看应辞那慌张的样子, 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应辞不知,若是他不想,没人听得到。 不过,这小姑娘,还需要好好调·教,毫无技巧可言,那莹莹贝齿,让他差点都破了功。 · 狱中,狱卒带着应夫人,将她与应泰初关到了一处。 应夫人红着眼睛扑进应泰初的怀里,声音哽咽:“老爷。” 两人相拥着诉说了许久,应夫人才想起了什么,紧张得抓着应泰初的胳膊:“老爷,小辞在温庭府中当真无事吗?” “我相信他。”应泰初沉声道。 “你可知,温庭他与小辞——” “夫人,若应家再无生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应泰初一愣之后,眸光变深,扣着应夫人肩膀的手逐渐变紧,“只要小辞可以平安活着。” 应夫人含泪点了点头。 · 应昭一死,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突然中断,温庭十分头疼。应辞从狱中回来后,羞愤难耐,躲了温庭两日,温庭忙着,便未管她,任由她躲着。 可时间一久,应辞心中却又没了底,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若是与温庭疏远,岂不前功尽弃,于是便又主动去寻温庭。 她端着早已沏得十分熟练的龙井去了弄砚斋,推门进去,将茶壶放下,自然的坐进温庭的怀里,抱着温庭的脖颈:“大人,休息休息,喝点茶吧?” 温庭手中狼毫未停,放在应辞臀边的手拍了拍:“舍得来了?” 应辞不自然地*T笑了笑:“大人在说什么,我巴不得日日与大人相见。可是大人太忙了。”说完,还 分卷阅读51 故意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温庭的下颌。 “哦?”温庭似笑非笑。 “大人这是在看哪家的案子?”应辞生硬地转移话题,顺着温庭的笔尖,她看到了什么花楼,休妻的字样。 温庭眉头一挑,有些无奈:“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有一正妻,花容月貌,贤淑端庄,可这大公子这些日子正在闹休妻,被人弹劾了。” 应辞对这朝中之事没什么兴趣,却对这男女纠葛十分感兴趣:“为什么呀?” “因为大公子结识了花楼中的一位姑娘,仿佛着了魔般,日日流连。”温庭皱着眉头,对于此种行径,他十分不理解。 在他看来,一人沉湎于女色到如此地步,怕是无能至极。 应辞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这花楼里的姑娘得多好看。” 温庭疑惑:“嗯?”这小姑娘的关注点总是与常人不同。 应辞弯唇一笑,搪塞过去:“没什么,大人。” 替温庭倒好了茶,应辞若有所思的离开。 现在她虽得温庭优待,可总是揣摩不透他的想法,能摸透温庭的心思才是关键,可应该怎么做呢,方才的事提醒了她,她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最了解男人的地方。 应辞知道温庭其实并不拘着她,她若是想出府,也是可以的,只要记得遮面便好。 于是第二日,应辞以闷在府里多日,想出去透透气为由告知温庭,待温庭同意之后,便悄悄换了一身男装,出了府。 但她要去的,不是什么花楼,而是一个叫闲云居的地方。 应辞站在闲云居前,脸色微沉,心中微痛,哥哥。 哥哥还在的时候,最爱来的便是这里,她扑闪着眼睛也要跟着来,但应煦总是挡住她,告诉她,她去不得。 她委屈不已,缠着哥哥问为什么。 哥哥说,这里有最懂他的人,小辞将来应该去最懂小辞的人那里。 等她大一些的时候,她才知道,闲云居是什么地方,同样是秦楼楚馆销金窟,只不过楼中多是清倌儿,只卖艺不卖身。 她也知道,哥哥常去找的那人,叫做什么名字。虽然不曾见过,但从哥哥的神色中也能看的出来,知己之说,并非假话。 只是距离哥哥离世已有三年,不知是否已经物是人非。 应辞握了握拳,踏了进去。 闲云居中安静的很,空气中是淡淡的熏香,脂粉味并不太浓,偶尔传来的丝竹之音,也颇有一番意境。 若不是应辞知晓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自己误入了谁家的园子。 迎上来的是一个打扮清雅的女子,腰肢柔软,体态轻盈,一看便知是常年习舞。 “敢问公子,可有相熟之人?”女子嗓音亦是清软如风。 “我来找雪疏姑娘。”应辞轻咳一声,握拳抵在唇边,压低嗓音道。 “公子可认得,是否有约,雪疏姑娘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自*T然是认得的。”从哥哥那里认得的,也算吧。 “请随我来吧。”女子引着应辞,穿过长廊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室。 待应辞进去后,女子亦跟着进来,阖上房门后,脚步轻盈地走向了房间中央的红木矮几,撩了裙摆坐在了古琴之后,拨弄一声琴弦,才道:“姑娘请坐。” 应辞一惊,下意识地开口:“你怎知我是女子?” 女子勾唇一笑:“姑娘,你莫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来往最多的是什么人?” 男人。 应辞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稍稍释怀,也在矮几前坐了下来。 对面的女子开了口:“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应辞吃惊,她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雪疏,方才还在人家面前扯谎,脸上不由得一热。 ”我……”见到的太过顺利,她反而一下子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应辞不说话,雪疏又开口询问道:“姑娘可是来取应小将军的遗物。” 应辞更加惊讶,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被人认出是女子无妨,但万万不可让人认出来,她是应辞。 应辞此刻该在大牢里。 她紧张的浑身都僵硬起来。 雪疏指尖一拨,琴声倾泻而出,应辞回了神。 “应姑娘不必紧张,从前常听应小将军提起,家中有一幼妹,娇颜悦色,身子骨却弱,不常出来。姑娘今日穿的,是应小将军的衣服,所以便认出来了。”雪疏主动解释道,似是安抚,随后又补了一句:“应姑娘放心,今日你来此,我不会告知任何人。” 应辞怔怔地点了点头:“多谢雪疏姑娘。”她怎么忘了,她找来的这件男装,是哥哥的衣服。 “姑娘找我何事,现在可愿说了?” “我想请教雪疏姑娘,如何弄懂一个人的心思,哥哥从前总说,你最懂他。”应辞斟酌了词句问道。 雪疏闻言一怔,眸中哀痛闪过,随后才轻声道:b 分卷阅读52 r   “闲云居的姑娘,最了解男人不假,若只是想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挥金洒银,用些欲擒故纵的技巧便可,可若是想与人相知,”雪疏顿了顿,用指尖抵在应辞的胸前,“便要用这里来换。” “这里?”应辞疑惑不解。 “对,这里,便是一颗真心。”雪疏柔声说着。 应辞懵怔,似懂非懂。 真心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她也不知该如何去用,不如学些技巧,立竿见影。 “那,什么是欲擒故纵?”应辞虚心请教。 雪疏一时怔愣,意识到应辞是真的在请教之后,才柔声说道:“欲擒故纵,便是让他求而不得,却又时时有希望……” 应辞又与雪疏说了许久的话,她总算明白,哥哥为什么总爱来这里,因为雪疏姑娘真的,十分善解人意,让人不由得亲近,还教了她许多“技巧”。 应辞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别:“今日多谢雪疏姑娘。” 雪疏起身相送,临了又想起了什么,折身取了个包袱出来,递到应辞*T面前:“应小将军的遗物,姑娘是否要带走?” 毕竟应辞是应煦的至亲。 方才紧张时,应辞未注意到雪疏的神色,此时看到她拿着哥哥的衣物,眸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伤痛。 这便是她说的,真心换知心吗。 应辞摇了摇头,推了回去:“放在姑娘这里,我想哥哥也是高兴的。” 应辞踏着月色回了丞相府,先悄悄地回了抱香苑将衣服换下,才拿着买来的点心去了清竹轩,去游街,总要带点东西回来装装样子。 应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温庭已经沐浴完毕,正举着书卷坐在软榻之上。她慢吞吞地挪过去,然后举起点心,轻声道:“大人,看我买了什么?”温庭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温庭果然没理她,抿着唇不说话。 应辞撇了撇嘴,这点小事,值得如此动怒。 “什么时辰了?”温庭声音冷沉,头抬都未抬一下。 “将近亥时了。”应辞乖巧地应答。 “你还知道?沐浴去。”温庭冷哼一声,真是不让人省心,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姑娘,跑去烟花之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不是他暗中派人跟着,还不知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应辞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进了浴室,等她磨磨蹭蹭地出来,温庭早已不耐烦,一把将人抱起,扔在床上。 应辞挣扎着起身,不行,她今日刚习得的,对付男人的第一步,便是让他求而不得。 她挡住拉扯间露出的胸前风光,声音呜咽:“大人,今日不行。” 温庭的耐心已到极致,捏住她的下巴,双眸危险地眯起,一字一顿:“不行,是谁说的,要夜夜欢歌?” 应辞哑口无言,来不及辩解,便被堵上了唇。 欢歌一夜。 第30章 媚骨 应辞迷迷糊糊的睁眼, 只觉得胸前一片湿意,在意识到温庭在做什么时,瞬间惊醒,双手推拒着温庭:“大人, 该上朝了。” 此时她可不是在什么欲擒故纵, 她是真的怕了, 一连几日, 夜夜如此, 她真的有些吃不消了,况且她发现, 欲擒故纵这种东西,对温庭似乎无用。 “今日休沐。”温庭抬头, 凑在应辞唇边, 声音带着蛊惑。 应辞太过明白, 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裹着被子向里侧缩了缩,小声道:“不舒服。” 看到应辞如此抗拒,温庭才强压着燥意作罢。坐起身来, 一边套着衣服,一边随意地询问道:“昨日去闲云居做什么?” 应辞一惊,张着樱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大人, 都知道了?” 温庭回头看了应辞一眼:“问你去做什么?”需要跑到这烟花之地。 应辞小声说了句什么。 温庭没有听清:“嗯?” 应辞豁出去了, 闭着眼睛:“去学习如何取悦大人。” 温庭手里动作一顿,气笑了。去烟花之地, 学习如何取悦他?他竟有些搞不懂了, 应辞这小脑袋瓜里, 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温庭回过身*T, 扣着应辞的后颈,在她唇边落下一吻,轻声说道:“你不需要。” 她只是在那里,便已是无尽诱惑。 应辞红着脸,点了点头,不知作何反应,床笫之间的哄骗之语,明知不可信,却不知怎的,生了几分欢喜。 午后一场雷雨,来得又急又快,豆大的雨珠落在翠绿的芭蕉叶上,打的芭蕉叶一阵摇摆。 天上乌云密布,低低的压在头顶,整个院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雨下的太大,温庭未让应辞过来。 他站在书案前,墨笔挥洒,勾勒出飘逸的乌发,随后换了一支朱笔,细细描摹着画中女子的朱唇。 可无论如何描摹,温庭总觉得差点意思,应辞 分卷阅读53 满是泪痕的脸在脑中聚了又散。 他知道差些什么了。画中人沉静的立着,一点都没有委屈娇嗔的生动样子。 可委屈娇嗔,皆在床笫之间。 温庭烦躁地扔了笔。 这些日子,他已习惯与应辞欢好,早些时候察觉到的一丝不对劲,被他不由之主地忽略掉,任由自己沉沦多日。 也许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按耐着,不愿去想,不想去弄清楚真相。 凡事有度。他这样的人,情感永远大不过理智,就算有片刻沉沦,但梦醒的总是要早些。 温庭靠在檀木雕花太师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听着满院的风雨沥沥,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双脚落地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温庭还是敏锐地转了头,看着明梵,眸光深邃:“如何?” “禀大人,熏香,茶水,点心,还有姑娘的住所,一一检查过,没有问题。”明梵表情不变,沉声禀着。 温庭交叉在身前的双手动了动,眉头紧锁,过了半晌,才吩咐到:“明日去趟兰若寺吧。” · 一大早,应辞便被念珠唤醒,昨夜温庭难得没有欺负她,所以起床也挺利索。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念珠抓着她一阵捯饬,又让她昏昏沉沉,等再度醒来时,已是一副盛装打扮。 小山重叠,鬓云欲度。 念珠站在一旁也看呆了去,她也想不明白,应辞平日里不施粉黛,看起来娇柔依人,但一旦上了妆,就像换个人似的,明艳异常,甚至有些妩媚。 可她也未做什么,只不过是些寻常的妆点。 应辞疑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念珠,这是要做什么?” “大人要带姑娘去兰若寺避暑。”念珠回了神,答到。 应辞戴上面纱,跟着念珠出了府门。马车停在一旁,明梵坐在车前,而檀木站在车边,身上挂着一个小包袱,看样子也是要同去。 念珠将应辞送上马车后,准备退去,应辞察觉到了似的,抓了念珠的手:“念珠,你不去吗?”这些日子,在丞相府中,除了温庭,便是念珠与她最亲近,不知不觉,便有些依赖念珠。 念珠弯唇一笑,小声说着:“姑娘,府中要留人的,正好檀木有些想念老夫人,所以檀木跟着同去。” 应辞失*T望地点了点头:“好吧。”转身进了车厢,也未注意念珠提到的老夫人。 马车徐徐而行,应辞自然地与温庭并肩坐着,挽着温庭的胳膊。 若是平常,温庭也不甚在意,可心中留了意,便发现无论是他,还是应辞,竟已经习惯如此。 应辞察觉到温庭的目光,歪头问道:“怎么了,大人?”坐上了马车,应辞便摘了面纱。 唇红齿白,娇憨明媚,眼波流转,引人心神。 温庭望着身侧之人,缓缓抬手,拇指贴上应辞的唇,用力一擦,口脂尽数被擦掉,唇色自然的泛红。 应辞这般样子,容不得他人瞧见。 应辞皱了皱眉,温庭拇指粗粝,刮得她有些疼,她向后躲了躲,嗔怒道:“大人,你做什么。” 温庭收回了手,眼神晦暗不明:“无事,太艳了些。” 应辞不明所以,有吗? 行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路途中间,应辞便瞧见已经进了山里,山木高大,遮天蔽日,草木的清香一阵阵飘来。 应辞搭着温庭的手下了马车,只见山林之间,层层石阶的尽头,立着一座古刹,古朴肃穆,隐隐佛音传来,让人不由得心静。 拾级而上,纵有温庭搀着她,等到了寺门口,应辞额间也起了一层薄汗。 几人进了寺庙,一小沙弥双手合十:“施主,请随我来。”像是等在这里许久。 檀木进了寺庙,便向温庭行礼告退:“大人,我去看望老夫人。” 温庭颔首,应辞静静地瞧着,自那点心之事后,她便不曾再与檀木说过话,就算是处在一起,也觉得有些别扭,此时檀木主动离开,她倒是松了口气。 小沙弥带着两人进了一间禅房,而明梵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小沙弥说完施主稍等,便退了下去。 两人等了片刻,才有一个长眉过肩,披着袈裟的僧人进来。 温庭起身行礼:“见过慧安大师。” 慧安面上是和善的笑,行了个佛礼,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应辞,便请二人坐下。 温庭学富五车,涉猎很广,但应辞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懂佛学。 二人坐下便开始谈经论道,她早上起的也早,直听的她昏昏欲睡,摇摇晃晃的往温庭身上靠。 温庭无奈,轻轻拍醒了应辞,唤了个小沙弥,带应辞去了厢房休息。 应辞离开后,温庭神色严肃起来:“大师,可看出来什么?” 慧安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随后缓缓道: “一身媚骨,浑然天成。”最容易勾起人的恶念,堕入 分卷阅读54 黑暗。 温庭愕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原来如此。”温庭低声呢喃。 “但这也不全怪这位姑娘,是施主的心乱了。”慧安仿佛懂了温庭在想什么,淡淡地补了一句。 温庭抿着唇没有说话,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慧安点到为止,温庭是个聪明人,不需要他说太多。 温庭沉默半晌,端起茶杯,替自己和慧安各倒了一*T杯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温庭的表情。 “可有法子挡一挡?”应辞如此体质,若不是在他身边,迟早是个隐患。 “媚骨天成,难以根除,不过也并不是全无办法。指引得当,或可养一身英气。” “英气。”温庭若有所思,然后拱手:“多谢大师指点。” · 应辞回了厢房,反而没有那般困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房中。忽然间房门微动,一人推门进来,然后阖上房门。 陆子晏在温府外守了多日,才寻到与应辞相见的机会。 应辞一惊之后,安耐住惊呼:“子晏哥哥。”随即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子晏哥哥,你不要再费心了,我不会走的。” 借了温庭的势,她才能得见双亲,如今更是不会离开。 陆子晏眼神一暗,随即才着急道:“今日我不是来带你走的。” 应辞莫名松了一口气,才问道:“那子晏哥哥是有何事?” “小辞,你可识得应昭?”陆子晏沉声问道。 应辞眨了眨眼:“算识得吧,怎么了?”她只知应昭是父亲在边地认的义子,不过她并没有见过。 “应昭是证明应家无辜的关键证人,但多日前,却被人一剑穿心而亡。” 应辞的眸子还未亮,便又暗了下来。 “你可知,杀他的是谁?”陆子晏继续道。 应辞抬头,眸中是难以置信,心中隐隐有种猜想,陆子晏想说什么。 “是温庭,是他派明梵去往边地,我们派去的人,亲眼看到,明梵将应昭一剑穿心。”那样高的武艺,只有明梵可以做到。 “不可能,不可能。”应辞不断摇头,温庭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子晏朝前一步,扶着应辞的双肩:“小辞,不要相信他!”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应家与他无冤无仇!”应辞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中已经噙上了泪花。 “为何,你想不明白吗,小辞。”陆子晏声音陡然提高,“温庭他是个男子!” 是个男子,便很难不会对应辞动心。 应辞柔弱却又坚韧,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对一个男子来说,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药。 他忍了这么些年,想等应辞长大,却没想到,被温庭这个小人,捷足先登。 “若是应家消失,他便可顺理成章占有你,明白吗!” “轰”的一声,房门四散开来。 温庭双眸冷的像冰:“陆子晏,若有下次,世间便再无陆子晏。” 应辞蓦地睁大双眸,双手掐着手心,快要掐出血,温庭,他听到了多少。 第31章 冷冷 这暑到底是没有避成。 马车向山下而去的时候, 车厢里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山势高耸的地方,本就不像山脚下那样热,景色也算宜人,但此时却是没人有心情去欣赏沿途的山色芳菲。 应辞抿着唇望着车窗的位置, 但窗帘却是没有撩起, 只是偶尔随风飘起, 才让压抑的气氛稍有缓和。 温庭一向神色平和, 但此时下颌紧紧*T的崩起, 任谁都瞧的出来,这是不悦到了极致。 “你信他?”安静的车厢里, 温庭突然出声,虽是问句, 却带着笃定。 应辞回过头来, 张了张嘴, 不知为什么, 面对着温庭没有表情的脸,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该如此啊,就算她已经信了七八分, 但也不该在温庭面前表现出来,她该做的是巧言令色的辩解,毫不犹豫的表明衷心, 可是, 看着温庭的眼睛,平日里信口便来的话,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宽大的衣袖之中, 温庭手背上是淡淡突起的青筋。 应辞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她竟然不相信他, 他亲自将人接出来,锦衣玉食的娇养着,竟也比不上这随便跑出来的一人的胡乱猜测。 陆子晏,几次三番搅乱应辞的心,让人不得安宁,看来还是他太和善了些,这些人便忘了分寸。 温庭生怒的时候,应辞一般都是怕的,可今日,心中盘桓着陆子晏的话,震惊和心冷,已让她没法再生出多余的情绪。 她不相信温庭会如此,可又忍不住怀疑,若当真如此呢?否则为何那么巧,明梵一去,应昭就死了。 就算应家的事,不是温庭所为,可也保不齐温庭会落井下石,说到底 分卷阅读55 ,温庭与应家无冤无仇,可也无恩无惠,不是吗,文臣武将,向来便不是一路人,既然有机会,顺水推舟除去,也省了不少麻烦事,又有何不可。 应辞紧咬的唇瓣发白,若是真如陆子晏所说,是不是只要她主动跟了温庭,温庭便会放过应家,可她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是如此吗,温庭还有何不满意,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偶尔掠过的微风掠过她额间的碎发,露出一双紧蹙的黛眉,她心乱如麻。 温庭话落之后,车厢里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两人各怀心事,气氛更加压抑。 马车重新驶进丞相府的时候,念珠正在庭院里喂鱼,听到小丫头的传话,她一脸疑惑,大人不是要带应姑娘去避暑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返回,但马车已经进了院子,来不及细问,只好忙净了手去迎接。 温庭从马车上下来,念珠恭敬地行了一礼:“大人。” “嗯。”温庭冷冷淡淡地一声,便是应了,随后便踏了步子离开。 念珠疑惑地看着明梵,眼神示意:“大人怎么了?” 明梵抱着剑,耸了耸肩,这种事情,他可不想再说一遍,光是那劈开的门,便知道温庭的怒意该有多盛,虽然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算在他的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这位应姑娘来了,大人都不似平日里那般冷静自持,连亲自动手的次数都变多了。 没有得到回答,念珠撇了撇嘴,明梵的性子她也算了解,没学会大人的长袖善舞,倒是把大人私下里冷肃的样子学了七八分,他要是不想说,怕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不过念珠也不在意,总归大人的事*T情也用不到她操心,她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冲着明梵做了个鬼脸,便准备返回。 她刚要转身,却见一只素手将车帘子撩开,露出一张雪白的脸,明明是炎炎夏日,那脸色却仿佛像是在带着寒气的水浸了一遍,毫无血色。 念珠没想到应辞也一起回来了,方才太匆忙,小丫头只来得及禀报说大人的马车回来了,她便只以为温庭将应辞送到便回来了,此时看到应辞一副摇摇欲坠的凄惨模样,忙上前搀着应辞下了马车。 应辞扶着念珠的手,感激一笑,但谁都看的出来,那笑容有多勉强。 现在就算不问明梵,念珠也知晓大人为何心情不佳了,怕是又与应姑娘有关,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走之气还好好的,这才多么一会,怎么就这样了。 只是此刻不便多问,她先将应辞送回清竹轩,果然不出她所料,应辞的脚步明显是朝着抱香苑去的,只是在要穿过月洞门时,脚步顿了顿,楞楞地看了温庭的卧房一会,才走了进去。 夜里的丞相府灯火明灭,许是温庭今日心情不佳消息早已经飞满了丞相府,整个宅院似乎都比平日里静了不少,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打起了精神,以防惹得温庭更加不快。 应辞换了寝衣,抱膝坐在雕花床上,黑色的眸子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她在清竹轩住了那么些日子,温庭何时归来,何时沐浴,她了如指掌,往日里,此时正是温庭沐浴的时候,再之后,便是她与温庭同榻而眠。 她不知该怎么办,难不成她还要故技重施,可这一次,她的脚上像是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第一次,她可以那样的坦然,是因为心中装着的都是希冀,可如今,一层层的怀疑让她逐渐陷入绝望,除了屈辱与痛苦,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早已不在乎这一身清白,她怕的是,委身温庭之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只是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的玩物。 若早就已经没有转圜余地,她宁愿与整个应家共赴黄泉。 可很快,应辞便没有了纠结的余地,房门吱呀一响,念珠提着灯进来,说:“姑娘,大人唤你过去。”念珠知道应辞此时正是郁结,声音轻柔了不少。 应辞抬头,一脸平静,缓缓点了点头,温庭的心思最是难猜,就算是今日这种情形,唤她过去也不是不无可能,所以她也并未感到意外,待在温庭身边这些日子,她发现,温庭做什么都不奇怪,她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温庭也许已经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或者他本就不需要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可对于她来说,这就是她的全部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温庭。 是就此冷面相对,还是继续假意迎合。 就算心中纠结,但她的动作却像往日一样熟练,利落的起身,收拾齐整,调整好表情,便跟着念珠走了出去,习惯,*T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念珠推开清竹轩卧房的门,待应辞走进去,便轻轻的阂上了房门。 让应辞惊讶的是,温庭已经沐浴完毕,正屈腿随意地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那平静的模样,似乎今日的事情并未影响到他半分,待应辞进来时,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便又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 应辞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此时她倒是希望温庭需要沐浴或是别的什么要求,至少她还能有些事情做。 分卷阅读56 不知温庭是不是有意为之,唤她过来,却不吩咐要她做什么,只是将她晾在这里,是故意要给她难堪吗。 若是平常,她也就开口询问了,可今日这气氛,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她怕问出来,更加难堪,一个玩物,质问主子为何会如此,简直可笑至极。 蜡烛燃了大约半截,温庭才换了个姿势,放下书卷,站了起来,抬步向里间走去。 应辞站了许久,微微颔首,身子都僵了,但却时刻关注着温庭那儿的动静,此时看到温庭的动作,她再也忍耐不住,唤了一声:“大人。” 她怕她再不开口,今后与温庭的关系就此僵住。 仿佛心中的万般情绪,心焦,委屈,疑惑,失措在心急之下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一声大人,带着微微的颤音,连应辞自己都惊了一下,这不是她的本意,但已经顾不得了,因为温庭已经停下了步子,转了过来。 眸光深邃却又平静,还是那个看不透的大人。 黑色的瞳仁中,映着她白色的身影,她来的急,身上还是白色的寝衣,她自己穿的,自然是正常的款式,最常见的亵衣亵裤,只是因为夏季,领口略低一些,在锁骨之下,有一个小巧的系口。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系口,确认有没有系好,突然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平静的瞳仁里,像是跃起了一道火焰。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应辞却莫名地屏住了呼吸,那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在那数不清的夜里,她见过一次又一次。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动起了手。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她除净了衣衫站在温庭面前,一身冰肌玉骨,凝脂细腰,宛如这世间最难觅的瑰宝。 温庭站了半晌,无动于衷,只是眸色渐冷:“哼,自甘堕落,出去。”他早就说过,接她出来不是让她作贱自己的,看来她自始自终都未明白。 之前无论她是主动勾引,亦或欲拒还迎,他都愿意陪她演戏,遂了她的心,可若是这样一副屈辱的的模样,实在大可不必,他还不屑如此。 应辞置若罔闻,静静地朝前走了两步,环住温庭的腰,衣料细腻冰凉,让她微微有些发抖,于是她贴的更紧,很快,源源不断的热意便透过衣衫传过来。 温庭仍旧一动不动,甚至已经背过手,开始一根一根的去掰应辞交叉在他腰后的手指。 “我信大*T人。”应辞闷闷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点委屈的哭腔。 温庭手中的动作一顿。 “可大人不信我。”应辞这次是真的流出了眼泪,“我不走,大人是不要阿辞了吗。” 应辞本以为会有些难堪,可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觉得越来越委屈,也没有精力去想是不是在作戏,泪如雨下的控诉着。 温庭仍未说话,但她能感受到,她抱着的人一点点的变软。 温庭阅人无数,可还从没有应对过这样哭哭啼啼的人儿,在他的面前,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有谁敢有半分不满。 可面前的人敢,尽管他曾经说过,流泪无用,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泪水无用,此刻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却确确实实影响到了他,他难得的有些局促,抬手轻轻拍了拍应辞的后背:“先把衣服穿起来,小心着凉。” 温庭也难得反思了一回,是不是他太过于自负自己的判断,错怪了应辞,他一开始就将应辞置于了不信任他的位置,若连他都是这么认为的,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怪应辞不信任他。 但他大概没有仔细的想过,为什么非要让应辞信他。 第32章 哄她 即便应辞并非有意如此, 但这眼泪一流下来,就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时半会竟是止不住,她听到了温庭的声音, 但脑子里已没有余力思考, 除了微微耸动的肩膀, 半晌也无其他动作。 温庭感受着胸前渐渐氲起的凉意, 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动作尽量轻柔的将应辞推开,以防刺激到她, 还轻声安抚了一句:“等我。”随后取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来,披在了应辞身上。好在因为应辞时常留宿清竹轩, 为了方便, 也留了几套衣服在这里。 不过做出这些动作便已经是他的极限, 且不说女子衣裳繁复一些, 就算他会打理,养尊处优多年,怕是也生疏的很。 不过这段时间, 应辞总算缓过来一些,擦了擦泪水,已经开始自顾自的系衣带, 还不忘低声道:“谢大人。”带着浓重的鼻音。 温庭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在惩罚她,还是惩罚他自己。 待应辞穿着妥当, 温庭拍了拍手, 念珠推门进来, 手里提着红木食盒, 她看了看房里的情形,气氛还是不太对劲,眼观鼻鼻观心,走到八仙桌旁,利落的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摆上。 温庭早就吩咐了让她去准备一些清淡宜人的饭点,她在门外候了许久,若是再听不到温庭的指示,她就该带回去再温一次了。 温庭拉着应辞到桌边 分卷阅读57 坐下,应辞面上挂着泪痕,但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温庭晚间一向吃的少,更不会拖到现在这个时辰。 像是读懂了应辞的想法,温庭手持银箸夹了一筷子青笋放在应辞碗里:“今日用的少,便再用些吧。” 一大早两人便乘车前往兰若寺,只在马车里简单的用了些,还未到午时便陡生变*T故,一番折腾下来,竟是将近一日未进食。 他有武艺傍身,倒是无所谓,可应辞这娇弱的身子骨,怕是禁不住这样折腾,所以即便心情不佳,他还是让念珠唤了她过来。 将她晾在一旁,的确是他故意的,只想看看她何时能开口认错,她若认了错,他也就给她台阶下,谁知她竟能只字不言,那落针可闻的诡秘安静,让他都失了耐性。 不过他也没有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罢了罢了,从他纵容自己沉溺在这莫名的意趣之中,就该想到有今日这份境地。 多年来他位居高位,心中也只有一件事,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些旁的东西,除了无尽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生活也是乏味的紧。 应辞来了,的确是增添了那么些趣味,小姑娘觉得自己忍辱负重,心思却又不够深沉,想使那虚与委蛇的伎俩,演技却又拙劣的很,时常喜怒形于色,偏偏自己还意识不到,实在是有趣。 所以就算是把人捧在手心里也无妨,不过这与男女之情倒是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有趣,这世上的人,谁还没有个心头好,有人爱玉石,有人爱美酒,而他喜欢的恰好是个人罢了。 情绪波动太大,应辞有些食不知味,但心中想着父亲的教导,习武之人最看重体魄康健,即使没有胃口,她也一点点的吃着碗里的饭,保存体力最重要。 温庭默默的看着,并不催促,耐心的等待着应辞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完,才让念珠进来收拾干净。 温庭未在提白日里的事情,应辞是否口是心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这个消息,不管是对应家还是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应家刺杀身为主审官的他,他暗害应家谋逆案的关键证人,这似是而非的恩怨,只会让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明梵的武艺他心里有数,陆家跟去的探子就没出过他们的眼皮子,更别说见到应昭了,所以回去自然是向陆家如实禀报,否则陆家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这不过才过了几日,这陆子晏就像是突然失了智,开始信口开河,怕是为了让应辞相信,才说陆家探子亲眼目睹。 陆子晏这个人不算蠢,必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如此说话,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想到此处,温庭轻轻转着玉扳指,眉头轻皱。 这陆家的公子,实在是让人厌烦的很,既然是与应家交好,非但没帮上忙,还到处添乱。 他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应辞,吩咐道:“你休息片刻,我出去一趟。” 温庭出了清竹轩,才给明梵打了个手势。 明梵看到信号,从树丛间一跃而下,悄无声息,行了个礼:“大人,有何吩咐?” 温庭低声耳语了几句。 明梵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讶,不过还是拱手称是,随后便跃出了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温庭再回*T到卧房时,起居厅里已空无一人,内室里洒出一点微黄的亮光,他有些意外,不过片刻,嘴角就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情似是很好。 他掀开内室的珠帘,应辞果然已经像平日一样躺在了床榻之上,只是背对着他,锦被高高的拉起,盖到了耳朵旁。 他没有刻意隐藏脚步,所以每走一步,便能看到被子里的人一点点僵硬起来。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似乎也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怎么今日就怕成这样,难不成当真是他太过分了?温庭边走边反思。 走至床边,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应辞还是背对着他,只是在凉意漫上时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温庭叹了口气,将人揽入怀中。 “应家不会有事。”声音低沉,从应辞的头顶传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应辞却听明白了,这是温庭的解释。 她在温庭书房侍奉的那些日子,偶尔会随温庭会见一些与应家不熟识的官员,所以深知温庭的处世之道,骄矜内敛,不卑不亢。 他这样的人,从不轻易许诺,他不愿答应的事,即便对方权势逼人,他也可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的回绝掉。所以她知道,温庭的一诺分量有多重。 而此时此刻,温庭说出这样的话,那无论子晏哥哥说的是否是真的,她都可先放下心来了。至少,温庭若是要算计应家,她孤身一人,根本不值一提,何必花费心思来哄骗她。 应辞紧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有了片刻的舒缓,僵在身侧的手臂松动,环上温庭的腰身,真相到底如何,日后再细细打算,鼻尖都是熟悉的檀木香,她安稳的睡了过去。 第33章 祖母 夜间 分卷阅读58 下了一场雨, 让这火热的夏日总算散了点温度,带上了几分夏末的清爽。 温庭上朝时并未唤醒应辞,应辞昨日身心俱疲,一觉醒来, 天已大亮, 屋内无人, 念珠也不在, 她隐隐约约听到屋外交谈之声, 于是便迷迷糊糊的起身,拉开了房门。 清晨阳光明媚, 应辞一下子未适应,伸手挡了挡光, 待她适应了之后, 便见清竹轩院子里的石桌旁, 坐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 身旁站着念珠,还有檀木。 “老夫人,应姑娘身子娇贵, 许是昨日奔波,所以才起的这样晚,老夫人若是想见, 怕是还要受累再等等。”檀木再一旁解释着。 念珠点了点头, 正要附和,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若是老夫人想见应姑娘, 她去叫醒便可, 哪有让老夫人在这里等着的道理。况且今日姑娘起的晚, 恐怕是因为昨日心情不佳,再加上昨日大人的样子,也许少不得要折腾姑娘,谁知赶巧遇到老夫人回府。 真让老夫人等着,不说老夫人可能会不高兴,应姑娘也要平白落了话柄。 檀木看到念珠突然红了脸颊,愣着不说话,轻轻推了推念珠。 念珠回过神来,就见老夫人正笑*T看着她:“念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被戳穿的念珠双颊更烫,她怕是突然看到老夫人回府,高兴糊涂了,差点做了傻事,于是忙笑着开口:“老夫人稍等片刻,我去叫应姑娘。” 不过还没等她转身,正在说话的几人便听到了开门声。 应辞将将睡醒,身着素色的寝衣,发髻也还乱着,可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因为惊讶像两只水灵灵的葡萄,十分动人。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院中坐着的老太太,身着深棕色如意云纹对襟,整齐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木簪子,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与念珠两人说话时,嘴角带着和蔼的笑,看起来低调朴素的很。 但应辞在温庭身边待了这么些日子,一眼便瞧出来,那衣裳所用的布料,却是京都千金难求的云锦,她下意识地开口:“你是?” 念珠回过头来,看到应辞懵怔的样子,忙走上前:“诶?姑娘醒了?”说着,便将应辞又不着痕迹的拉回了房里。 应辞如此模样,实在不宜见客呀,况且还是见到老夫人,不知为什么,她潜意识里觉得应辞该给老夫人留个好印象。 于是,她一边给应辞梳妆打扮,一边向应辞解释:“院子里坐着的是大人的祖母,府里的老夫人。老夫人礼佛,常住在京郊的兰若寺里,想来姑娘昨日回来的匆忙,还未来得及见过。” “老,老夫人?”听到这三个字,不知为何,应辞莫名有些紧张。她还从没想过,她这样的身份,该如何面对温庭的亲人,总觉得她如今在丞相府的身份,有些尴尬。 “姑娘不用紧张,老夫人待人和善,和大人不一样,很容易亲近的。”看到应辞明显紧张起来的神色,念珠笑着安慰,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编排了大人,吐了吐舌头。 “老夫人回来……是来看望大人的吗?”应辞疑惑地眨着眼睛。 念珠闻言一愣,这倒是把她问住了,方才没有细想,现在一想,确实觉得有些奇怪,若是老夫人回府看望大人,只需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大人来拜见即可,何必来这清竹轩,老夫人从前常说:“庭哥的清竹轩里太冷清,没个人气。”她不喜欢,所以也不常来。 今日前来,倒像是,专门来瞧应辞的。 不过这话念珠可不敢说,她怕应辞更紧张,于是笑着应到:“兴许是吧。” 说话的功夫,念珠已经替应辞挽好了发髻,又取了件淡雅的玉色绣兰花襦裙给应辞换上,老夫人礼佛多年,吃穿用度一切从简,不喜欢太过骄奢,只有温庭送来的一些缎子,不舍的送人,才裁了衣裳穿在身上。 念珠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行了个礼:“好了,姑娘,快出去吧。” 应辞整个人如坠云雾,稀里糊涂地便跟着跟着念珠的脚步走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老夫人面前,只好硬着头皮行礼:“小女,奴婢*T见过老夫人。” 等了一段时间的老夫人面上倒是没什么愠色,只是细细打量着应辞。 看了一会,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将佛珠放在石桌上,伸手握住了应辞的手,柔声道:“来,来我身边坐。” 应辞求助的看了念珠一眼,见念珠并无反应,于是乖顺地坐在了老夫人身旁。这一会应辞倒是确信念珠说的没错,老夫人确实平易近人,所以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只是坐下来,却依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之前从未去了解过老夫人,不知晓她的脾性。 不过老夫人善解人意地很,也只是问了些寻常话,芳龄几许,家中都有些何人,府中住的习惯不习惯。 应辞倒也对答如流,她本就知书达礼,娴静聪慧,没了一开始的拘束,说起话来,也十分讨老人家欢心。 檀木在一旁将帕子捏得越来越紧,为何会是 分卷阅读59 这样,她请老夫人回来,可不是为了现在的局面。 况且老夫人的态度也很奇怪,在她刚刚禀报完时,老夫人确确实实是动了气,即便老夫人着急大人娶妻生子,但也不愿看到温庭变成一个沉溺酒色之人,所以这才急匆匆的随她一起回了府,下了马车,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回,就朝着清竹轩来了,就想瞧一瞧让多年来都孑然一身的大人放在身边的姑娘是个什么样子。 老夫人多年礼佛,对这世事,早就是云淡风轻,只有事关温庭,才会多费几分心思。她摸清了老夫人的脾性,这才十分有把握的将应辞的举动一一报告给老夫人。 老夫人今日这般匆忙的模样,已是心焦至极了,可这一转眼的功夫,这先前的忧心,就仿佛不存在一样,散了个一干二净。 念珠备了一些茶点,老夫人与应辞气氛融洽,檀木想不明白,只得强颜欢笑的站在一旁。 温庭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他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走上前去,笑着道:“祖母,今日怎么舍得回府了?” 第34章 请帖 听到温庭的声音, 正在与应辞交谈的老夫人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温庭,假怒道:“哼,来了一趟兰若寺, 你都不舍得来看望老身, 那老婆子只好厚着老脸自己下山来了。” 温庭闻言, 与应辞对视一眼, 无奈拱手道:“是孙儿的错, 那这次祖母就在府上多住些日子,好让孙儿好好赔罪。” 昨日他确实是气昏了头, 只想立刻带应辞回来,便也顾不得去看望祖母了。 老夫人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 越看越喜欢, 也不再为难闻庭, 朝檀木吩咐道:“行了, 辞丫头早晨起来也没有进食,这也快到午时了,去备些餐点吧。” 檀木领命下去, 念珠留下置备餐具。 几人在清竹轩的前厅坐下,不过一会,丰盛的菜肴便一一摆了上来。老夫人礼佛, 习惯素斋, 温庭也喜食清淡,但桌子上却还是上*T了几道荤菜, 香气扑鼻, 这是老夫人待檀木返回后又特意交代的。 檀木了解老夫人和温庭的习惯, 所以这荤菜是备给谁的不言而喻, 心中更加闷堵。本以为老夫人回来可以让应辞收敛一些,但现在看来,仿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中正想着,就见老夫人那从不沾荤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鸡丝放在应辞的碗中,还不忘嘱咐道:“丫头,多吃点,太瘦了可不好,可千万别学这京中的风气,什么以瘦为美,健健康康的最重要,我偶尔下山一次,看到那一个个摇摇欲坠的弱美人,回了寺中都少不得要求菩萨保佑咯。” 应辞乖巧地点头,听话地往嘴里递着菜,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酸涩,她已经有多久不曾感受到如此发自肺腑的关爱了,又有些庆幸,老太太是个好相与的人,让她在这丞相府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老人家用的少,老夫人不一会就放下了筷子,想起晨时兰若寺的热闹场面,随口询问道:“听闻昨日有人毁坏了寺中厢房,你们昨日也在寺中,不曾受伤吧?” 应辞拿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地朝温庭看了一眼,就见温庭面不改色地道:“祖母不必忧心,我等无事。” “无事便好,也不知是哪个官家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惊动了宫中,今日一早宫里便下了旨意到寺中,让其协助寺中修缮,听说还被罚了禁闭。”老夫人感慨着,随后又朝檀木问道:“今日念圣旨时,说的是哪家的公子来着?” “回老夫人,是陆家,陆子晏。”檀木沉静地答道。 “陆家呀,将军家的儿子哟,难怪,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也不知遇到了何事,如此冲动。”老夫人絮叨着,还不忘嘱咐:“庭哥儿,你如今身居高位,可要谨慎行事,万不可如此。” 温庭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但不知是不是应辞的错觉,她总觉得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应辞竖着耳朵听了这么一会,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的消息有多荒谬,那门,分明是明梵砸烂的。 用过午饭,老夫人身子有些乏,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前却又叫了温庭一同过去,说是有些事情要交代。 待温庭走后,应辞走到院子里,朝着虚空轻轻喊了几声:“明大人,明大人。”她知晓明梵应当就在这清竹轩的某处,虽然她看不到。 听方才老夫人的话,陆子晏应当无碍,得罪了温庭,只是被罚了禁闭,已经是温庭手下留情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想找明梵确认一下。 果然,应辞话音刚落,明梵就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抱拳道:“姑娘,有何吩咐?” 应辞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一步,之前明梵一招便差点让她成了瞎子,她还是有些犯怵,强装镇定道:“明大人,昨日陆府的公子冲撞*T大人,不知可有处理了?” 说起这个事,明梵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处理倒是处理了,只是方式让他始料未 分卷阅读60 及,他打死也想不到大人大半夜的让他出去,竟是挨个吩咐那些要好的官员,明日早朝,无论以何事由,都何务必弹劾陆家的小公子。 以大人的手段,有的是法子整治陆子晏,可不知为何,选了这最不高明的一种,且不说陆子晏这人脑子虽然不太行,但人品口碑倒是还不错,难以挑出错处,而且所有人都去弹劾,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发现不了蹊跷,果不其然,下了早朝,传出的旨意,虽然对陆子晏有了处罚,但却是不痛不痒。 不过这些事情,他自己清楚,却不好开口告诉应辞。虽然他也发现这位应姑娘的地位不太一般,可他更清楚,是谁触了大人的逆鳞,现在应姑娘又来打听这陆公子的事,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话。 应辞看着明梵三缄其口的样子,心里大概也有了数,今日之事,多半是温庭指示的,既是已经这样了,便是揭过了,她放下心来,不再追问,行了礼之后便回了抱香苑。 再说温庭跟着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慈溪堂,老夫人进了房内,摒退了丫鬟婆子,才朝着温庭开口道:“庭哥儿,那丫头,可是希芸的孩子?” 应辞若在,必定惊讶不已,因为希芸正是她母亲的闺名。 温庭面上并无讶色,给老夫人倒了杯茶,才开口道:“不错,祖母。” 老夫人的神色瞬间沉重起来,叹了口气,喃喃道:“唉,我就知道,那眉眼,与希芸像的很。”檀木来禀时,只说府里来了个女子,日日缠着温庭,不得安生,可却没说是应家的孩子。 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再加上应辞说自己姓应,她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敢肯定,这才叫了温庭过来。 应家的案子她也知晓一些,如今正是风口浪尖,起初听闻时,她还有些忧心,直叹世事无常,但知道主审官是温庭后,便也稍微放下心来,在温庭的安抚之下,便一心在兰若寺礼佛祈福。 她不知道案子现在是何进展了,但把应家的女儿接回府里,估计也不太合规矩,况且现在瞧那丫头与温庭的关系,恐怕也不寻常。 老夫人忍不住叮嘱道:“这应家的案子你要多费心,莫让应家蒙了冤屈。” 温庭知道老夫人心善重情,安抚着:“祖母放心,孙儿知道如何处理。” 老夫人忧心忡忡地沉默了一会,才又道:“你莫怪祖母唠叨,应家对我们有恩,现在辞丫头既已经成了你府里的人,你便不能辜负了。虽然现在应家戴罪,你给不了名分,待将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礼数是要补上的,明白吗?” 在老夫人看来,这一大早,应辞从温庭的房里出来,早就说不清楚了,况且听檀木的意思,已经不*T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她对温庭如此先斩后奏,不顾礼数的做法有些微词,但事已至此,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只能便宜行事了。 温庭知道老夫人大概误会了什么,但也明白,要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一开始是为了让应辞安心留在丞相府才如此做,哪知后来变了味,若真要论起来,还是应辞起的头,那一身媚骨,让他也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但这种话若是说给老夫人,怕是能将老夫人气得立马回寺里,索性都一一应了。 娶妻这种事,若真到了那一天,娶了也无妨。 看到温庭应下,老夫人才放下心来,手里转着佛珠,说了句佛祖保佑。 看到老夫人没有方才那般凝重,温庭才转了话题,说了些趣事逗老夫人高兴。祖孙二人正和乐融融,门外檀木敲门禀报,说宫里的桂嬷嬷来了。 得了温庭的指示,檀木将人引了进来。 桂嬷嬷进来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老奴见过丞相大人。”起身后,看到一旁坐着的老夫人,笑着道:“老夫人也在呢,身体可还康健?” 老夫人笑容满面:“我当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原来是桂嬷嬷,不知今日是为何事而来呀?” “不是什么大事,前些日子呀,大人入宫授课时,随侍的侍女带了道花茶饮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念念不忘,这两日常常提起,娘娘拗不过殿下,所以今日差我前来,想麻烦大人借个人咯。” 桂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因着温庭是太子老师,所以常有交集,与老夫人也算相熟。 “不麻烦,既是太子殿下喜欢,便让檀木跟着去一趟。”檀木擅长茶点,老夫人没有多想,笑着应道。 温庭却是皱了皱眉头:“太子饮食,最忌显露偏好,这道理娘娘自当明白,恕温庭不能从命。” 听到温庭回绝,桂嬷嬷也不恼,笑盈盈地从怀里拿了道帖子出来:“娘娘说了,大人若是回绝了,便将这道帖子递给那位姑娘,邀请她前来宫中参加三日后的赏荷宴。” 温庭轻哼一声,这是有备而来,明知他不想让应辞暴露在人前,还邀请她去参加宫宴。 “请嬷嬷回去禀告娘娘,无论是调制茶饮还是赏荷宴会,她都不会去。”温庭的声音里已带上些冷意,既然话已至此,他也懒得绕弯子。 老夫人 分卷阅读61 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说了半天,这来要的人不是檀木。 桂嬷嬷面色有些僵,不过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场面也应付的过来:“大人不必动气,娘娘说了,能论国策的女子可不常见,让太子赞不绝口,她也十分感兴趣,只是想瞧一瞧是什么可心人。” 老夫人心想着,除了檀木和念珠,温庭身边新来的姑娘也就只有应辞了,于是低声询问:“辞丫头?” 温庭点了点头。 第35章 开解 老夫人本还想打个圆场, 一听的确是应辞,也闭口不言,只要*T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应辞现在不宜露面。 不过转念一想, 想必宫里的那位也是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 想见一见, 也情有可原。看着两人僵持不下, 思虑之后开口道:“老身也有些日子没见过皇后娘娘了, 正想进宫拜见,不如明日让那丫头跟着老身前去。” 温庭还想再说些什么, 老夫人按住温庭的手,低声道:“庭哥儿, 别惹娘娘生气。” 温庭这才止了话头, 既然皇后能注意到, 他再带着应辞, 保不齐其他人也会注意到,可若是跟在老夫人身边,不容易引人注意, 也算权宜之计,这才允了皇后娘娘的旨意。 桂嬷嬷见目的已经达成,将带来的礼留下, 便没多做停留, 回了宫中复命。 等人走了,老夫人才点着温庭的头数落:“你这糊涂小子, 辞丫头是什么身份, 接到府里已经是铤而走险, 你还大摇大摆地带进宫里去?” 温庭无奈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自知理亏,连连赔罪。 那时他并未多想,况且应辞就在他身边放着,他有把握保应辞周全。但今日之事给他提了个醒,就算他可只手遮天,那暗处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应辞的事,还需谨慎行事,以免让人钻了空子。 老夫人把该问的事都问清楚了,还替温庭揽了个差事,有些乏累,于是便让温庭回了清竹轩。 再说桂嬷嬷回了凤翔宫复命,坐在软榻之上的皇后看到桂嬷嬷回来,忙问道:“如何了?” 桂嬷嬷行了个礼:“娘娘猜的不错,丞相大人的确一口回绝了。” 皇后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想让温庭松这个口很难,这才软硬兼施,不惜做了一回仗势欺人的恶人,岂知还是不行。 那日太子殿下说温庭府里养了侍妾,她便派了人去打听,可丞相府不好进,若是打听的狠了,难免惹人注意,所以无功而返,并未打听到什么确切消息。 她想了想也是,温庭身边统共也就那么两个丫头,或许是太子看错了也不一定。倒是那一日偶然听春茶提起,一日送莲子羹时,确实看到温庭身边有个眼生的丫头。 她找来太子确认,太子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还是个不一般的丫头,那日还指点了一下他的功课,所以印象深刻。 她询问太子可还记得那侍妾的模样,太子正疑惑母后为何这样问,脑中仿佛灵光一闪,那隔着珠帘的朦胧身影和应辞的脸重叠在了一起,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母后,那日来的丫鬟难不成就是老师的侍妾。”难怪,那日他总觉得老师有点反常,还尤其护着那丫头。 皇后这才差了人去请人,是与不是,带来见见便知晓了,不过若真是温庭的侍妾,恐怕也不好将人召来。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连连叹气,却又听桂嬷嬷继续说:“不过今日丞相府的老夫人在府上,说动了大人,说她明日会带着那丫头来拜*T见娘娘。” 皇后听了,一双眸子亮了起来,难掩喜色,拍着手背说了两声好,又吩咐道:“本宫也久未见过温老夫人,你去吩咐膳房,提前备些温老夫人爱吃的素斋,莫要怠慢了。” 桂嬷嬷领命下去。 温府一片和乐,而此时的陆府,陆倬风都快将桌子拍烂了。 “子晏,你怎么如此糊涂,为父告诉你此事,是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平日里教你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陆倬风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介武将,骂起人来也是毫不避讳。 他万万想不到,今日上朝等待他的会是如此憋闷之事,这朝中的大臣就像是商量好的,纷纷向皇帝弹劾陆子晏,毁坏兰若寺厢房便也罢了,就连陆子晏幼时将哪家的孩子推倒了,把谁家的器皿摔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奏了上去。他有口难辩,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他丢了脸不要紧,待他回来找陆子晏问清楚了原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为父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到此消息,温庭心思不纯,你此时这样做,岂不是打草惊蛇,还怎么救应氏一门!不争气的东西!”陆父怒不可遏,指着陆子晏的鼻子。 从他上次从丞相府回来,他便知温庭不简单,陆子晏怎么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衅温庭。 陆子晏耷拉着脑袋,任凭父亲责骂,他此时也是懊恼不已,但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便控制不住的想去找应辞,把这一切 分卷阅读62 都告诉她,他只是不想看到应辞被蒙骗还不自知。 骂了好一会,陆倬风才消了怒气,口干舌燥,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狠狠地摔在桌子上:“今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去见应辞!” “父亲!”陆子晏猛地抬头,不让他见应辞怎么行,他怎么能放心应辞一人在那狼窟里! “喊什么喊,你这样子,你应伯父一家迟早要被你害死!”陆倬风咬牙切齿,“你忘了温庭是什么人,他是应家谋逆案的主审官!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他能给应家好?” “可是,怎么能将小辞放在温庭身边?小辞若出了危险,便对得起应伯父吗?”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糊涂的儿子”,陆倬风只觉得后脑勺嗡嗡的疼,平日里也算聪慧的子晏,怎么一到了应辞的事上,就拎不清了,“为父一开始是怎么叮嘱你的?让你收了心思!为何如此嘱咐于你?应辞现在在丞相府,你可看她受了什么委屈?你也清楚温庭他心思不纯,但不管他目的是什么,应辞在丞相府是安全的。就算你把应辞从丞相府接出来,你又能如何,带着应辞亡命天涯吗?现在只是权宜之计,等应家昭雪,应辞自然是要接出来的!” 陆子晏总算冷静下来,沉默半晌才道:“孩儿知错了,谨遵父亲吩咐。” 陆倬风疲惫地挥了挥手,让陆子晏退了*T下去。 待陆子晏离开,陆倬风才端起茶杯,眉头紧皱,子晏这孩子,对应辞的心思还是太深了些。 丞相府。 老夫人午后小憩醒来,檀木听到动静,端着备好的茶点进来,扶着老夫人起了身:“老夫人,可还觉得乏累?”说着,将茶杯递上来。 老夫人用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摆了摆手道:“既已经回了府里,怎不去清竹轩伺候?” 檀木接回茶杯放好,又回过身来,扶着老夫人下了床:“大人身边有人伺候,用不到奴婢,倒是您,好不容易回趟府里,这里里外外要操心的琐事多着呢,沈婆又上了年岁,哪忙的过来。” 老夫人在软榻上坐下,檀木忙前忙后,半天没有听到老夫人说话,一回头,才看到老夫人正看着她,老夫人虽然已经满脸皱纹,但那一双眼睛却是明睿有神的很,温庭的那一双眼睛正是随了老夫人,被这样一双眼睛打量着,檀木有些不自在,磕磕绊绊地道:“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丫头,你告诉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活了几十年的老骨头了,檀木这话,一听就不对味。 檀木听到此话,委屈酸涩顿时涌上心头:“老夫人,奴婢不委屈,只是见不得大人,清誉受损。” 老夫人忍不住叹息,说来说去,还是这回事。 温庭本就是独子,他父亲又去的早,温家男丁不旺,那时迟迟不见温庭娶妻,她便心焦不已,但温庭的性子她也了解,有主意的很,说不动,逼不得,她没有办法,这才指了檀木和念珠过去,确实是有通房丫头的意思,想着日日相伴,兴许就开了窍。 这两个丫头都是她养在身边的,知根知底,性子又讨人喜欢,她也舍不得亏待了,虽然身份低微成不了正妻,若是温庭愿意,按正经章程纳进府里也是可以的,谁知这么些年了,也没个动静,她便也收了心思,一切随缘了。 念珠那丫头好说,没心没肺的,就是檀木,心思沉,她看得出来,心里惦念着温庭,这么些年了,也没个变。 檀木上山向她禀报了府里新入女子的事,听檀木的描述,应辞就是个不知礼数,不懂分寸的荒唐女子,但等她回来见到应辞,她便知不至于那么夸张,檀木的说辞,多多少少带了点个人情绪和女儿家心思在里边,所以看什么都觉得不合规矩。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丫头,老夫人不忍明说,伤了她的心,斟酌了词句,劝慰着:“檀木,你听我说,庭哥儿啊,已经到了年纪,这府里总是要有位夫人,就算不是,这么久了,他总算有个知心人了,也是件好事。你伺候他这么多年,他的意思你最清楚,况且这天下间的好男儿多的是,可不要闭着眼睛,一条道走到了黑。” 老夫人膝下无女,这两个丫头又是她亲手捡来的,所以也是真心疼*T爱这两个丫头,就算入不了自家府里,也能替她们找个好人家,只是这么些年看檀木没有其他的心思,她便一直没有提过这茬。 檀木惊愕不已,眸子里立刻蓄上了泪水。 她自问并未夸大其词,只是如实禀报而已,应辞贴身随侍是真的,白日宣淫也是真的,现在老夫人与应辞不过就见了一面,非但不让应辞收敛些,反而要将她另许人家。 眼看着泪水就要滚滚而下,檀木匆匆应了句:“檀木哪儿也不去,我去库房取些东西。”便退了下去。 第36章 萤火 到了晚间, 老夫人差人叫了温庭与应辞来慈溪堂吃饭,顺便告知了应辞明日入宫的事宜,但也未明说,只说了明日要入宫觐见皇后娘娘, 檀木与念珠都不曾去过宫里, 她身边伺候的沈婆近 分卷阅读63 些日子又告了病, 思来想去没个合适的人跟着, 听温庭说应辞曾经去过, 那便由她陪同一起前去吧。 应辞惊讶地停了筷子,下意识地看向温庭, 她虽然去过一次宫里,可也不比念珠檀木熟悉多少, 况且这次是要面见皇后娘娘, 太子年幼不识人, 不代表皇后娘娘也不识人,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回绝,话到嘴边, 才想起来,有温庭在,哪有她回绝的份, 所以耐心地等待温庭回话。 谁知温庭竟是一脸平静地说了句:“那便去吧, 明日照顾好祖母。” 应辞木然地点了点头,应了句好。虽然她满心的不情愿, 但温庭既已经发了话, 便已经没有多少改变的余地。 老夫人看着应辞, 心里跟明镜似的, 自然也知道应辞在想什么,她也不愿为难这孩子,可皇后娘娘点了名要见她,凤命难违啊。 不过老夫人终归是不忍心,放下筷子:“辞丫头虽然是扮作丫鬟,可到底不是真正的丫鬟,不如再带个人,也好做个伴。”老夫人顿了顿,看了眼布菜的念珠和檀木,迟疑了下,才又道:“念珠,明日你一起去。” 檀木与应辞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同去,老夫人斟酌之后,还是叫了念珠。 正在布菜的念珠听到吩咐,点了点头:“好呀,老夫人。”言语间不像应辞那般胆怯,皇宫她也没去过,但她一个曾经流落街头的孤女,竟有机会能去看看这世上最金碧辉煌的地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檀木,说不失望是假的。要说从前她也没有这争强好胜的毛病,可现在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落了后,尤其是在应辞面前,若是她事事都不如应辞,那她对应辞的指责,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可现在三个人去两个人,偏偏没有她,她只觉得热意直窜耳后,火辣辣的,这时她又和应辞对上了目光,从那沉静的目光里,她看到了满满的得意与讽刺。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人吃完,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才从慈溪堂出来。 两人*T走在曲折的雨花石径上,应辞再也没有了在老夫人面前的强颜欢笑,愁容满面。石径窄幽,应辞落后了温庭半步,可温庭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声音温润:“害怕了?” 应辞抬头:“有点儿。”声音糯软,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在应辞看不到的地方,温庭轻轻勾起了嘴角,这时候倒是坦诚的很。大概以为服了软,就能让他改变主意。 “不用怕,祖母会照看着你的。皇宫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不必如此紧张。”温庭劝慰着,可应辞怎么听,都有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大人说的轻巧。”应辞撇了撇嘴。 她心中装着事,也没注意脚下石径上多出来一个小石块,一个趔趄,就朝前扑去,温庭敏锐地转过身来,将应辞抱了个满怀,嘴上还不忘调侃:“这青天白日的,也不必如此投怀送抱。” 应辞早已习惯了温庭偶尔的轻浮之语,也没急着起来,顺势靠在温庭怀里,脑袋顶在温庭胸前:“既然大人不乐意,那还抱着我作甚。” 温庭无奈轻笑:“明明是你自己靠上来,此时还耍上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应辞扶稳站好,顺手理了理她额前蹭的乱糟糟的碎发,而后用手轻轻刮了下应辞的小巧琼鼻:“我说了,不用怕,便不用怕。” 落日金辉从温庭背后洒过来,应辞隐隐约约看到了温庭嘴角的笑意,这一刻的温庭像是最明亮的神祗。 应辞有片刻的怔愣,回过神来,温庭已经拉着她的手朝前走去,她瞧着那紧握的双手,心中的担忧一点点散去,莫名安下心来。 应辞跟着温庭的脚步,便也没有刻意去看路,丞相府太大,若不是认认真真地走过几遍,很难找到方向,以至于他们绕了几个院子,应辞才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是朝着清竹轩去的。 在应辞有限的认知里,她觉得清竹轩应当是在整个丞相府的中央,而他们此时像是朝着某个边角去的,偏僻的甚至偶尔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院墙。 当日头落了下去的时候,温庭才终于停下了步子。 应辞则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连手指都不自然地僵硬起来。眼前的建筑她认得,这制式样式,一般都是家中祠堂,应家也有一座,只不过没有眼前的这座这样子的寥落。 说寥落,倒不是破败,相反,从外面看,整洁肃穆,就是看起来,不常有人来的样子,再加上附近就这一座孤零零的建筑,其余的地方全是高大的树木,让这地方莫名带了几分森意。不像应家的祠堂,供奉着应家列祖列宗,灯火长明,贡香袅袅,就算夜里去了,也只会觉得踏实安稳。 应辞想起来京中的传闻,丞相大人出身寒微,父母双亡,温庭祖上何处,无人知晓,有多少人想打听清楚温庭的底细,都无功而返,恐怕只有龙椅上点了状元的那位知道。从她进了*T丞相府,这传言也便信了七八分,因为这偌大府邸,除了温庭,也就只有老夫人这一个长辈,再 分卷阅读64 无他人。 也难怪这祠堂看着寥落,子孙不旺,祭拜的人自然也少。若是像应家的祠堂,直系的旁系的,叔伯姑奶,隔些日子便要上柱香,断不会让祠堂变成眼前这样,旁人看了,还以为子孙不孝。 到了这祭拜亡人的地方,应辞又想起了上次从皇宫回丞相府路上的事,惊得额头又起了一层冷汗。她直觉这位少年丞相的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现在就站在离这个秘密最近的地方,可她无意探听温庭的秘密,但温庭做这等事为何总不避着她,让她平白受这如火炙烤之苦。 好在在她跟着温庭走上前去的时候,温庭让她留在了门口,随后自己推门进去,然后便将门阖了起来。 应辞也只是从那一闪而过的门缝里,隐约看到了祠堂里的内景,两盏长明灯亮着,不算明亮,那供桌的中央,模模糊糊摆着一个沈字开头的的灵牌。 应辞皱起了眉头,狐疑闪过,却又不愿去细想。琢磨温庭的秘密,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应家如今都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节外生枝。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温庭才又出来,拉起应辞的手,准备返回。只是他刚碰到应辞的手,便皱了皱眉头,随后解下外袍,披在了应辞身上。 这快入秋的天,反复无常,白日里艳阳高照,到了夜间温度却又降了下来。应辞在外面硬等了这半个时辰,白日里穿的轻薄,到了夜间便觉得有些冷了,手也凉的像在冰水里泡过。 应辞感激谢过。 白日里是个大晴天,到了夜间,这寥寥天幕便像是洒满了银光,两人并肩走在来时的路上。 在这满天星光之下,她抬起头看着温庭的侧脸,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温庭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星光之下,那带着檀香的锦袍,体贴的盖在她的身上。如今不过月余,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说句实话,除了子晏哥哥与温庭各执一词的说法,温庭平日里对她确实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关照有加。若不是心中牵挂着应家,她甚至有点喜欢如今的生活。饱受牢狱之苦,她现在想要的也不过是安稳平静的生活。 她有心想问清楚应昭之事,又担心再次惹恼了温庭,只得先忍着,等待合适的机会。 两人路过那一片茂盛的小树林,虽有稀稀疏疏的月光漏下来,但也不甚明亮,应辞突然扯住了温庭的袖子:“大人,快看。” 温庭循声看去,就见那影影绰绰的树影之中,突然飞出一个亮黄色的光点,不过一只萤火虫,就把应辞高兴成这样。 应辞见温庭反应淡淡,不由得红了脸,她一个闺中女子,何时有机会夜间去那浓茂森林之中,虽然她在书中看到过有关萤火虫的介绍,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T一时便没忍住。 她忘记了,温庭与她不同,什么样的稀奇物没有见过,不由得有些懊恼。 温庭见应辞突然安静下来,也知晓大概是自己的反应让应辞有些赦然,便轻声问道:“喜欢?” 应辞胡乱地点了点头,甚至都没听清温庭在说什么。 “看那边。”温庭随意一指,随后另一只手避着应辞打出掌风,瞬时间,无数光点飘飞而出,应辞的眼中皆是明亮的光点,整个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应辞再也忍耐不住,温庭若要取笑便笑吧,她现在只想惊呼。 温庭看着应辞的样子,笑意也一点点漫上嘴角。 应辞一回头,便是温庭温柔的笑,谦谦君子,怀瑾握瑜,她从没见过温庭这样直达心底的笑,鬼使神差地,她抬起了脚,唇间是冰凉的触感,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便赶快分开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今日不一样,触碰不过转瞬即逝,不像之前的亲吻,那样绵长,可她为何还会觉得喘不过气,心跳如擂鼓,耳后也热得很,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病。 第37章 入宫 应辞打了退堂鼓, 温庭可不给应辞退却的机会,反客为主,手臂一伸便将她拦腰抱起,随后便朝清竹轩走去, 应辞惊呼, 只来的及将头埋在温庭胸前, 乖顺地不敢动弹。 走了约莫一刻钟, 应辞看到了清竹轩熟悉的匾额。 应辞有时候真的觉得奇怪, 温庭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不知道哪来这样大的力气, 就像现在,抱着她走了一刻钟, 他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应辞只得将这一切归因于有些人天生就身体好, 不像她, 身体羸弱, 以至于在进行那事时,她常常累的虚脱,而温庭就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看现在这样子, 待会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应辞心中懊恼,她方才到底在做什么。可心中又忍不住泛起涟漪, 今日只觉得温庭格外的俊逸。 念珠回来的早, 看到温庭抱着应辞回来,犹豫了半天, 终于还是在温庭进门时, 低声说了句:“大人, 明日应姑娘入宫, 今晚需好好休息。”说完,低着头不敢看温庭。 若非万不得已,她是万不敢对温庭说这话的, 分卷阅读65 可老夫人千叮万嘱,让她照顾好应辞,她想起之前应辞身上那露出的点点痕迹,真怕大人一个收不住,再把应辞给伤着了。 温庭斜睨了一眼低头沉默的念珠,轻飘飘的声音传入念珠的耳朵:“我有分寸。” 念珠心中长舒一口气。 应辞听到如此露骨的对话,自知躲不过,索性闭起了眼,装作什么都未听见。 好在温庭当真也说话算话,倒是没有将她折腾的那样狠,也只是一次,便带她去净了身子,随后搂着她入睡。 翌日,念珠早早便来候着了,温庭早朝,起的要早些,念珠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叫醒应辞。 今日天气不错,念*T珠便取了件轻薄的藕荷色蝶恋花对襟襦裙和草珠红撒花烟罗衫,素雅恬淡又不失礼数,除了应辞的那张脸,也算不得太惹眼。 可惜啊,应辞唇红齿白,双眸明亮,衣裳再素,也挡不住那一抹妍色,念珠无奈,今日也不是跟着大人,能带个面纱,她只得用脂粉将应辞的唇色遮了遮,才不至于那样引人注意。 随后又将那白玉簪子插上,念珠算是看出来了,这簪子从今以后应是属于应辞的了。 应辞收拾齐整,小厮说老夫人那边也好了,念珠便带着应辞朝府门口去。 马车已经备好,赶车的是冯叔,应辞抿着唇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等了一会,檀木扶着老夫人到了跟前。 念珠将两人一一扶上了马车,自己才坐了上去。丞相府的马车不算奢华,但也宽敞舒适,这觐见皇后娘娘,必然不是什么轻松事,又得按着时辰入宫,念珠怕这一老一少吃不消,另外备了些茶点,在路上也能先垫垫。 一刻钟之后,马车在宫门前停好,念珠将二人扶下马车,才走上前去,向着守门的侍卫举了丞相府的腰牌,又取出皇后娘娘的请帖,侍卫一一查验过后,放了几人进去。 待几人走远,侍卫低声交谈:“丞相府的丫头,出落的可真水灵,尤其是站在那温老夫人身边的那一个。” “是呀,不知咱要是向丞相大人求娶,大人是否会应允。”另一个也咧着嘴道,他们虽然只是最低等的侍卫,但也是带品阶的正经官家子弟,能娶一个丫头,也是丫头高攀了。 “谁知道呢,不如你去试试?”另一个笑着撺掇。 这边侍卫插科打诨,而应辞几人穿过宫门,正走在那长长的甬道上,这次应辞的身边是念珠和老夫人,没有了上次那沉闷压抑的气氛,她也觉得轻松不少。 念珠则是好奇地睁着圆圆的杏眼,四处打量:“哇,这就是皇宫吗,可真是富丽堂皇。” 老夫人听到,忍俊不禁,打趣到:“你这丫头,这里就这么两座高墙,你从哪看出来富丽堂皇的?” 念珠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应辞也掩唇笑了起来。 几人到了甬道口,正要辨别方向,就见远处一个宫装嬷嬷正朝这边走来,在看到她们后,明显加快了速度。 桂嬷嬷到了跟前,行了个礼:“老夫人来的早呀,老奴伺候皇后娘娘起身,等了各宫娘娘请安后就赶紧过来了,谁知这紧赶慢赶竟也没赶上。”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总归老身也认得路。” 桂嬷嬷一边回话,一边在前方带路。 念珠与应辞两人在桂嬷嬷来了之后便噤了声,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跟在老夫人身后,听了半天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伺候嬷嬷,更加谨言慎行,再不像方才那样随意。 所以也没有瞧见,这桂嬷嬷一边说话一边不住的向老夫人身后的两个身影打*T量,念珠今日穿的是件淡鹅黄的撒花对襟襦裙,与应辞一黄一粉,乍一看都俏丽的很,再加上两人都低着头,桂嬷嬷看了半天,也没瞧个清楚,脖子倒是扭得酸痛,这才作罢。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到了凤翔宫前,匾额上凤翔宫三个字气势恢宏,凤威尽显,金顶红门,雕梁画栋,念珠这次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金碧辉煌,不由得看呆了去,只觉得与宫里的贵人相比,自家大人的丞相府,那也算得上是素雅了。 几人在桂嬷嬷的带引下进了殿中,只见那软榻之上,坐着一华服女子,大红绣金牡丹纹宫装,金钗环佩,贵气逼人。 但若是瞧见那容色,只会觉得那一身华服都黯然失色。 念珠和应辞都有些惊讶,年近四十的皇后娘娘看起来比她们想象中的年轻多了,若不是确定座上便是皇后娘娘,她们只会觉得这是哪个贵胄之家的闺阁女子,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是久居高位之人才有的威仪。 随后她们便也释然了,皇宫是什么地方,藏纳世间无数珍宝,皇后娘娘保养的好,自然也是应该的。 几人行了礼之后,皇后娘娘便吩咐人赐座,随后便与老夫人寒暄起来:“温老夫人,多日不见,身体可还硬朗。”言语间倒是客气的很,没有多少贵人的架子。 老夫人笑呵呵的应了句好着呢,多谢娘娘挂心。 说了一会子话, 分卷阅读66 皇后娘娘突然指着老夫人身后的两个丫头笑着道:“老夫人,从前似乎都是沈婆跟着,什么时候换了两个如此水灵的丫头。” 老夫人微笑着:“这两个丫头都是庭哥儿身边伺候的,沈婆身子不爽,所以只好向庭哥儿借人使使。” 老夫人说着,便朝两人道:“难得进宫一趟,还不快给皇后娘娘好好行个礼?” 念珠与应辞忙走至大殿中央,恭恭敬敬地朝座上的皇后行了礼,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只在看到应辞头上的那玉簪子时,眼神顿了顿,淡淡地说了句这丫头的簪子看起来倒是别致,便让二人平了身站回了原处。 应辞不明所以,只是恭敬地感谢皇后娘娘夸奖,念珠却突然紧绷起来,应辞不清楚,她可清楚的很,这簪子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此时点出来,不知是何意,难不成对大人将簪子给了应辞不满? 也怪她今日,怎么就疏忽了,但现在也不好提醒应辞,只好回去再告知应辞。 不过好在皇后娘娘未再多说什么,随后只说了会温庭教导太子之事,言语之间皆是感谢,要留老夫人用午膳,御花园的荷花开的正盛,午膳之后还安排了一同去赏看赏看。 应辞与念珠也在宫婢的安排之下,在侧间用了午膳。念珠也趁机告知应辞玉簪之事,应辞惊得瞪圆了双眼,一阵后怕,忙将簪子取了下来,用手帕包起来,放在了衣袖里。 午后小歇之后,*T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有个天然的水池子,名向雪湖,直通宫外,夏日荷花映日,但到了冬季下了雪结了冰,便是另一番美景,美轮美奂,故名向雪。 众人顺着白璧游廊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赏看着接天的映日荷花。看了一会,游廊尽头却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明黄身影,待人走近,应辞和念珠都认了出来,正是太子俞泓煊。 皇后笑着看俞泓煊走近,随后拿出帕子,擦了擦俞泓煊额头的汗,道:“煊儿,怎么跑来了?” 俞泓煊刚想说话,瞥到皇后身后的应辞,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总不能说是来看老师的侍妾的。 俞泓煊灿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儿臣来看望老夫人。” 皇后也不戳穿他,只说了句:“那就陪老夫人好好赏花。”说着,掰正了俞泓煊歪着的身子。 俞泓煊与皇后心照不宣,收敛了些,眼看着这窄窄的游廊里站满了宫婢太监,便挥退了跟着自己的人,只留下了皇后身边几个零星的宫女,这游廊才显得宽敞些。 众人走了会,顺着游廊下来,便干脆沿着湖边走着,湖心吹来些湿润的风,也凉快些。 可不大会,这天竟然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顷刻间便阴云密布,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豆大的雨点子便啪啪地落了下来。 宫女们忙取了伞过来,有宫女想给太子打伞,俞泓煊一抹脸上的雨珠子,“先给母后和老夫人。” 雨来得急,她们以最快的速度才取了把伞过来,数量有限,宫女也无暇反应太多,转身护着皇后娘娘和老夫人回凤翔宫,手忙脚乱,乱作一团。 念珠正好站在俞泓煊身后,见此情景,想着太子金尊玉贵可不能淋了雨,便脱了外衫罩在俞泓煊头上,“太子殿下,我先帮您挡会。” 俞泓煊个头还没窜起来,念珠又比俞泓煊长了几岁,所以挡起来也毫不费力。 她一边带着俞泓煊小跑,一边不忘回头找应辞,朝她喊着:“应姑……阿辞,跟紧点。” 第38章 雨中 念珠喊完便无暇再注意, 只能顺着人流往前跑。 俞泓煊被带着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那见了水已经变得半透明的罩衫,这薄薄的一层,哪挡得住这瓢泼大雨, 于是朝着念珠喊道:“跟本宫来, 那边有亭子, 可以避雨。” 念珠点了点头, 跟着俞泓煊转了方向, 不多一会就到了一个亭子里,念珠这才收起罩衫, 罩衫已经湿漉漉,轻轻一拧便滴出水来。 随后她朝四周看了会, 偶尔跑过几个宫女太监, 却半天没有看到应辞的身影, 不由得着急起来, 人呢。 又等了一会,还是看不到应辞,念珠忍不住了, 随手挡住头便又想往雨里钻,俞泓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念珠:“这么大的雨,你要做什么去?” “太子殿下稍等, 我去找个人。”念珠匆匆行了个礼*T, 就等着眼前这位祖宗同意。 “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丞相府侍女吗?”俞泓煊猜也猜到了。 念珠没想到俞泓煊竟然记得自己是丞相府的侍女,那这就更好办了, 于是便点了点头。 俞泓煊皱了皱眉头:“此时雨正大, 她或许也正在什么地方避雨, 左右出不了皇宫, 待雨停了,本宫派人帮你去找就是了。” 念珠其实还是放心不下,但太子发了话,她也不好违抗,只好耐着性子等在亭子里。 俞泓煊看着念珠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得 分卷阅读67 打趣道:“你这般慌慌张张的样子,老师竟不会嫌弃你?”他还记得上次去丞相府时,也是这个侍女,见到他慌里慌张,转身敲门时差点将自己绊住。 念珠回过身来,俞泓煊这看起来不过十来岁,说话却是老气横秋的,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那时太子来的突然,她第一次见到太子,毫无准备,难免有些慌张。 今日再见,看来看去也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还说她呢,方才他自己跑路上避雨不也差点摔倒,还好意思取笑她,况且若不是为了帮他挡雨,她哪会弄丢了应辞。 正想说话,却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刚才衣服都挡在俞泓煊头上,她自己淋了个大半。 俞泓煊看出来念珠的不服气,皱了皱眉头:“你都这样了,还是莫要逞强了,不然我怎么跟老师交代。” 念珠撇了撇嘴,心里暗诽,若是应辞有个好歹,你才没法向你的老师交代,不过她还没这么大的胆子跟太子顶嘴,只能作罢,安安份份的在亭子里等着,祈求应辞也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亭子周围人也跑了个干净,再看不到一个人影,黑云低低地压在头顶,气氛沉闷。 见念珠脸色越来越差,俞泓煊又开了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念珠。”念珠虽然行了全礼,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语气动作里全是敷衍。 俞泓煊摸了摸鼻子,习惯了宫女太监前呼后拥,他还是第一觉得自己竟这样招人嫌,于是识趣地闭了嘴。 应辞因为不想引人耳目,方才便站的靠后了些,等反应过来,只来的及跟在慌忙的宫女太监之后小跑着。 雨越下越大,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一个不注意,便没有跟上念珠的步子,再一看,周围都是到处跑的人,哪还找的到念珠。 她不识路,情急之下,看到远处的假山,便小跑了过去。好在这座假山也算高大,下方刚好有个能容人躲避的空间,应辞迅速躲了进去,长舒了一口气。 可站了一会,应辞又犯了难,等会雨停了,她可怎么回去,周围这地方,她已经完全不认得了。 正在她思索着对策时,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特殊味道,似乎是龙涎香的味道,并且近在咫尺。应辞僵硬了脊背,警惕地转身,便看到假山缝深处似*T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吓得她一个激灵,勉强克制住没有发出声音,转身就想跑。 但她的胳膊却迅速被人抓住,她再也控制不住,尖叫一声,挣扎着想朝外跑,身后的人无奈,伸手捂住了应辞的嘴巴,一边说道:“姑娘别怕。” 挣扎无果,应辞渐渐冷静下来,身后的人感受到应辞不再挣扎,这才松开了她。 应辞转过身来,谨慎地打量着身后的人,一袭月白锦袍,星目薄唇,玉冠束发,儒雅风流,只脸色看起来有种不正常的苍白,此时离得近了,龙涎香的味道更加浓郁。 龙涎香是只有皇族中人才可用的熏香,这也是她为何想也不想的就想跑。瞧那模糊人影的身量,定是个成年人,而宫中成年的皇子都已经出宫建府,留下的几个皇子年岁都还不到弱冠,这宫中的成年男性,除了皇帝,还有何人。 虽然觉得非常荒诞,但应辞不敢赌,若是被皇帝看到了她出现在皇宫里,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端。 不过眼前的人,她确确实实不认得,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位皇帝,这位看起来要更年轻些,大约而立之年,她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丞相府的婢女?”对面的人开了口。 应辞狐疑,他为何会知道自己来自丞相府,强装镇定开口道:“正是,奴婢是温老夫人的侍女,今日跟随老夫人觐见皇后娘娘,不巧遇到大雨,临时借用此地避雨,希望没有打扰到大人。” 应辞摆出自己的身份,只为让对方能有所忌惮。虽然只是丞相府的侍女,但到底不是无名小卒,希望不要惹恼了这位大人。 锦袍人淡淡地嗯了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又转身往深处站了站:“既是避雨,姑娘可进来些,那里挡不住雨。” 应辞哪敢动弹,客气地谢过,忙说自己跑过来已经是占了这位大人的地方,怎可再得寸进尺,站在这里已经足够了。 锦袍人不再说话。 不一会,这安静的空间里,却突然响起咳嗽声,起初偶尔一声,到后面却像压不住一样,连成一串。 应辞回头,几次之后,终是开了口:“这位大人,若是咳得厉害,我这有个药包可以压一压。” 她身上挂着一小巧的香包,里面包着些药材,幼时她体弱爱咳,母亲从有名的郎中那里求的方子,可暂时缓解一些。她一开始没想过如此,可这人若是一直咳,她可真怕再招来什么人。 锦袍人未推辞,遮着口走过来,看得出来是在极力压抑,接过之后又站了回去,手里的小巧香包飘出药香,还混合着一股子玉兰香。 应辞递过之后,便没再看深处的那人,不过那咳嗽 分卷阅读68 声倒是渐渐压了下来。 气氛静默,应辞放松了一些,不知过了多久,这瓢泼大雨才逐渐变得淅淅沥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应辞看到雨停了,便朝*T身后福了个礼:“今日多谢大人,奴婢告退。”准备离开。 锦袍人却是说了句:“等等。”说完,递了一件外袍过来。 应辞忙摆手说不用了。 锦袍人却说:“你确定要这样出去吗?” 应辞一愣,低头看了一眼,今日本就穿的轻薄,雨水打湿,更是贴在身上,还有些透明,不由得耳后发热,她站了这许久,竟也没发现。 看这人的举动,似乎也没有恶意,她犹豫之后,还是感激谢过,将锦袍接了过来,临走前又问道:“敢问大人姓谁名谁,府邸何处,改日奴婢将衣物归还。” 那人却是摆了摆手:“无妨,一件袍子而已,不必麻烦。” 应辞舒了口气,让她送回都好说,只要不是这位大人要上门来取便好,若是让温庭知道,不知道温庭的脸得黑成什么样。好在这位大人财大气粗,不计较这一件袍子。 应辞又再次谢过,转身走了出去,出了假山又犯了难,四处打量,毫无头绪。 锦袍人又好心提醒道:“若是要去凤翔宫,左转出了园子,朝南直走便到了。” 应辞尴尬地福了个礼,随后脚步匆匆,离开了这里。她再不走,就要无地自容了。 望着应辞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锦袍人才抬步走出了假山,脚步一顿,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弯腰将东西拾起,是个手帕,里面包着一支玉簪子。 看到那簪子的样式,锦袍人勾了勾嘴角,不似方才那般儒雅,甚至带上了几分邪魅,眼神幽暗不明,随后抬手将帕子凑到鼻前,深吸一口,喃喃道:“真香啊。” 应辞顺着锦袍人指的路,走了一会,果然看到了凤翔宫,好在刚下过雨,路上的人不多,瞧见的人也不多,一路走过来,身上的衣衫也稍干了些,披着袍子进去肯定不妥,她便将遮体的袍子收了起来,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也看不太清楚。 凤翔宫里这会子正忙着找人,看到应辞回来了,松了口气,忙将人送了进去。 念珠和太子在雨停了之后便回了凤翔宫,太子也说话算话,禀告了皇后之后,皇后的人,太子的人都立刻派了出去。 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心急的很,看到应辞进来,这才松了口气,直叹菩萨保佑。方才有人来报,说是雨大地滑,有个婢子掉进了湖里,可把她吓坏了,还好应辞平安回来了,不然她可怎么向庭哥儿交代。 皇后也安慰道:“老夫人你瞧,这人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虚惊一场,老夫人见人已经回来了,便起身向皇后娘娘告辞,皇后娘娘看了看念珠和应辞湿哒哒的衣服,又让人带着两人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 等两人下去后,皇后娘娘谴走了其余的宫婢,连太子都赶去了外间,这才握着老夫人的手道:“本宫想了千遍万遍,也没想到会是应家的女儿,如今案子在温庭的手里,还不至于到了绝境*T,日后若是有需要本宫帮忙的,老夫人尽管派人来即可。” 老夫人点了点头,一双老眼微微有些湿润,拍了拍皇后的手臂:“难为你了。” 第39章 示弱 太子不知道母后要与温家老夫人说什么悄悄话, 在外间百无聊赖,便到偏殿门口等了会,不一会,念珠和应辞一起走了出来, 两人手里抱着换下的湿衣, 看到门口的太子, 齐齐行了个礼, 太子却是站着不动, 打量着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念珠开口询问:“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俞泓煊轻咳一声, 朝着念珠道:“今日你替本宫挡雨,本宫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 今日来的匆忙, 改日再来谢过。” 念珠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抬爱,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太子不必放在心上。” 俞泓煊才不管念珠的推辞之语,他只是来告知她一声,他堂堂太子, 怎么能欠了一个丫鬟的人情。 宫中事毕,老夫人带着两人,终于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上老夫人还心有余悸, 握着应辞的手问:“方才去了哪里?” 应辞只说自己找了处假山避雨,等雨停了, 便赶紧回了凤翔宫, 没再提起那锦袍人的事情,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回了丞相府, 用了晚饭之后,都觉身子乏累,便早早的歇下。 温庭处理完公务回到清竹轩,看到应辞早早就躺进了被子里,他还觉得奇怪,唤了几声,却不见人反应。 他走过去一瞧,只见应辞双颊红彤彤的,他用手探了探应辞的额头,烫的厉害,忙差人去请了大夫,本想叫念珠过来伺候着,谁知念珠这会子也起了烧,檀木正照看着。 老夫人听闻两个丫头都病了,急匆匆的来了清竹轩,看到两人的样子,心疼不已,说白日里下的那一阵雨,两个人都淋 分卷阅读69 着了,这才着了风寒呀。 大夫也已经赶了过来,悬丝诊脉之后,又检查了一番,开了两副药,一副退烧,一副治风寒,温庭吩咐下去,给应辞和念珠各煎了一份。 温庭说大夫既然已经看过,吃了药应当没有什么大碍,将老太太劝了回去休息,省的再病倒了,两个丫头起来又得操心。 老夫人这才回了慈溪堂,不过回去却是睡不着,坐在那菩萨像前念了会经。 温庭让人将药端进来,便挥退了丫头,自己将应辞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将药吹凉了,递到应辞嘴边:“张嘴。” 应辞昏昏沉沉,浑身热的难受,温庭一靠过来,便觉得一阵清凉,立刻便攀了上去,不肯放手。 冰凉的瓷勺碰到她的嘴唇,她便乖乖张了嘴,可刚尝到那药,就下意识地往后退,双唇紧闭。 温庭皱起眉头,尝了一口,温度适中,只是略有点苦,于是用起了其人之道,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喝下一小口,覆上应辞的唇。 应辞只觉得唇上是熟悉的触感,便习惯性的张了*T檀口,谁知那苦涩的药汁便立刻涌了进来,她想后退,却被人抵着,挣扎无果,药汁全数下了肚。 温庭又喂了几次之后,应辞总算知道自己上了当,不肯再张口,温庭无奈,又叫人送了碗蜜水进来,试探几次,应辞才算张了口,可没喝几口,便又变成了药汁。 温庭连哄带骗,反复几次,才将一晚药喂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应辞当初喂他药的时候不觉得苦,等轮到自己喝了,便会推拒了。 应辞喝了药,到了后半夜,烧总算退了下去,便又开始觉得冷,一直闹腾着往温庭怀里钻,扰的温庭睡不好觉。 第二日清醒过来,她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一脸歉意地看着眼下略带乌青的温庭,可她浑身还酸痛的很,只将脑袋恹恹地靠在温庭胸前,用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着那眼下的痕迹,好像这样便能让那乌青散了去。 温庭无奈地按住应辞不安分的手,好在他今日休沐,不然照应辞这样个折腾法,他今日还得告假一回。 虽然他心中无奈至极,可说出的话却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可觉得好些了?” 应辞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稀奇的很,温庭平日可不这样,还算他有良心,知道对待病人要温柔些。 “有什么不舒服便及时告诉我。”温庭叮嘱着。 应辞乖巧地点了点头,今日温庭这样子好说话,让她尘封了几日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也不知此时探问边塞应昭之事,会不会惹恼了温庭。 又想起之前雪疏姑娘曾教给她的,示人以弱,于是便哼哼唧唧起来。 温庭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起了便无法再睡,正拿了本书在看着,听到应辞哼唧,放下书卷,用手探了探应辞的额头,温度到还好:“如何,哪里不舒服?” 应辞小声呜咽:“头晕。” “那便躺好,我让大夫过来。”温庭顺手掖了掖被子。 应辞忙伸手拉住温庭:“大人,别走,你陪着我便好了。” 温庭无奈,靠坐了回去。 应辞又将脑袋放在温庭胸前:“大人,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父亲一直在喊应昭的名字,可应昭却被人……我便一下子惊醒了,此时头痛的厉害。” 应辞说完,微微扬了脑袋看着温庭,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温庭的情绪。 而温庭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中轻笑,就说好端端的,哼唧什么,原来在这等着他。 但他故意沉着脸不说话,一双桃花眼只盯着书卷。 应辞瞧着气氛不对,默默地垂了头,想着该怎么转了话题,却听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应昭被人一箭穿心而死,凶手是谁,尚未可知,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个人的目的就是销毁证据,好让应家不得翻身。” “我确实派明梵去边地追查此事,不过有人提前一步,将应昭灭了口,明梵到的时候,应昭已经断了气。” 应辞听的*T目瞪口呆,思绪纷乱。 温庭瞥了一眼应辞,又接着道:“至于你那竹马陆子晏所说之事,那我确实不得而知,或许你可以问问他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应昭的死让应家之案进展缓慢,既然陆子晏三番五次插手此事,那便从陆子晏下手攫取点情报,就当是污蔑他的利息了。 “子晏哥哥说,他派去的人亲眼看到的。”应辞小声嘀咕,观察着温庭的反应。 “他在骗你,他派去的随从根本躲不过明梵的视线,只是在边地被关了两天,什么也没看到。”这个侍从的底细早已查清,确实是陆府家养侍卫,不是谁的暗线,既是什么也没看到,便没有胆子胡乱编造。 应辞显然始料未及,不敢相信子晏哥哥竟然骗了她。“可他为何要骗我呢?”应辞怔怔道,陆子晏骗她一点好处没有,除了让她不相信温庭以外,毫无其他作用。 温庭轻笑一声: 分卷阅读70 “为何要骗你?你可还记得他是如何说的?”说着,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 应辞仔细回想,“他说,不要相信大人,大人杀应昭是为了,是为了让应家消失,然后占有……”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应辞没有说完,况且她很怀疑温庭真的会为了她如此吗,怎么听都有些天方夜谭。 谁知温庭却说:“听起来很合理是吗?”他放下书,伸手抚着应辞的满头乌发,嘴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可阿辞别忘了,陆子晏,他亦是个男子,他能说的出来这一切,便也能做到这一切,明白吗?” 看到应辞怔愣的样子,温庭满意的放开了手,搜集情报的时候,他不介意抹黑一下陆子晏,况且他说的也不全是瞎话,也不算冤枉了他。 应辞的脑子一下子乱成了浆糊,一时竟分不清该相信谁,心里盘桓着,什么时候能再找机会与陆子晏见一面,将这一切都理清楚。 她默默的躺了下来,此时倒不是装的,想了太多事情,脑袋是真的疼了起来。 一直吃了两日的药,应辞才好利索,这日,檀木禀报说,东宫里来了人,带了个赏赐说是赏给丞相府婢女的,温庭没有多想,便随手接了拿给了应辞。 应辞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支珊瑚珠排串玉步摇,精美异常,她有些疑惑,太子殿下为何突然赏她东西,便又问了一遍:“大人说是太子赏赐的?” “嗯,赏给丞相府的婢女,怎么,不喜欢吗?”温庭随口问道。 “哎呀,大人怕是弄错了,这赏赐是给念珠的,可不是给我的。”她还记得那日太子说了要感谢念珠,此时再看这步摇,可不就是为念珠量身打造的,这珊瑚珠应了念珠的名字,又是玉质品,戴出去也不会显得太过奢华,夺了主子的风头。 温庭听完应辞的解释,便道:“即是如此,你到时再拿给她便是。”温庭对于府中的丫鬟侍卫从不吝啬,就算*T是听到东宫太子赏了东西给一个婢女,也没有丝毫惊讶。 应辞得了空便去了念珠的房间,听说这两日念珠也病着,她正好去探望一下。 她进了房间,看到念珠脸色也好了许多,与念珠寒暄了片刻,随后从背后拿出那支锦盒,神神秘秘地道:“你猜这是什么?” 念珠接过,打开后,惊讶异常:“给我的?” “是啊,喜欢吗?”应辞笑眯眯地道。 “喜欢喜欢,可真好看,谢谢应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念珠乐开了花。 “诶,你可别谢我,这可是别人赠给你的谢礼。”应辞眨了眨眼。 念珠愣了片刻,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会吧,她以为那日只是太子的玩笑话,哪知太子还当了真,当真送了谢礼过来。 应辞捏了捏念珠的脸:“这么惊讶做什么,本就是你应得的。你可是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两日。” 又与念珠闹了会,应辞回了抱香苑,前两日一直在清竹轩,那日回来便将湿衣连同锦袍扔在了抱香苑,还未收拾,她整理着整理着,心头猛地一跳,簪子呢? 温庭的玉簪,不见了。 第40章 玉簪 应辞又仔仔细细地里外翻找了一遍, 确信是真的不见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且不说这玉簪是温庭所赠,就算温庭宽宏大量不怪罪她,可皇后娘娘又怎会轻饶了她, 谁家得了御赐之物不恭恭敬敬地供起来, 她倒好, 竟然弄丢了御赐之物。 应辞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走的身上起了汗, 也没想出个对策。她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下,似乎是从皇宫回来之后, 就没再见过那金贵的簪子。 难不成换衣裳时,落在了皇后宫中? 应辞又走了会, 终于心一横, 还是如实告知温庭吧。照这么下去, 他迟早会发现, 与其被抓个现行,不如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若是遇上温庭心情好, 兴许还能帮她将簪子取回,早点找回,她的罪过也能轻点。 想好了簪子的事, 应辞又看向床榻那, 此事还有另一件麻烦事要处理,那陌生人的锦袍还放在这里, 她想过将衣服典当了, 看那料子也不是普通的布料, 必然也价值不菲, 若是能换一笔银子,将来应家之事说不定还能用上。可上次去花楼之事,当日温庭便知晓了,必是派了人的,她若出去,温庭定是一清二楚。 但留在这里始终是个隐患,想生个火盆点了,可这大夏天的,谁会生火盆,而且起了烟,这里离清竹轩这样近,岂不是明摆着想将人招来。 应辞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法子,便先将衣服收了起来,藏在了柜子深处,日后再做打算。 放好衣服,应辞便去忙活赔罪的事情。过了午后,应辞端着做好的糕点去了弄砚斋,这次方子无误,她也事先尝过了,美味可口,也不过分甜腻,绝对不会出差错。 温庭正在看公文,看到应辞进来,随口问*T道:“怎么没在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 “在榻上躺了两日,再躺骨头都要躺软了。 分卷阅读71 ”应辞回道,随后将糕点摆在了小案上,“大人歇会,用些点心吧。” 温庭手里朱笔不停:“我不饿,你吃便好。” “大人。”应辞声音轻软,带着些娇嗔,“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尝一尝嘛。”她眨眨眼,嘴角带笑,是明晃晃地贿赂。 温庭总算放下朱笔,轻轻摇了摇头,估摸着应辞又该作妖了,可又拿她没办法。他在软榻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随后点了点头道:“不错。”跟上次相比,确实要好很多。 应辞挨着温庭坐下:“大人可喜欢?” 温庭其实说不上多喜欢,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想打击了应辞的积极性,起码应辞若是放些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也能少想些应家的事,不至于郁郁寡欢。 “大人若是喜欢的话,可否帮我一个忙?”应辞轻轻咬唇,趁热打铁。 温庭无奈,示意应辞直说。 应辞这才小声道:“大人的那支玉簪子,那日似乎落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了,大人何时入宫时,可否帮忙取回。”说完,她略带不安地观察着温庭的脸色。 谁知温庭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句好,便走回了书案前,重新拿起了朱笔,没有丁儿生气的意思。 应辞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着以后定要收好,不敢再如此马虎了。 只听温庭又接着道:“那簪子,既然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应辞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压下心中升起的异样,走上前去,殷勤地为温庭研磨。 到了第二日,温庭入宫给太子授课时,便遣了人去了皇后宫里禀了事情原委,皇后听后,立刻让宫女仔细地找了一遍,却都不见踪影,这才派了春茶过去回话。 春茶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道:“大人,皇后娘娘说,那簪子着实找不到,丢了便丢了吧,不过是个物件,既然大人喜欢,便又取了件,也是一样用。” 温庭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玉簪子,玉质均匀,花型简约大方,丝毫不逊于之前的那一支,只是粗细稍有不同,一看便知是男女样式各一支。 温庭本想谢绝,但瞧这簪子也算别致,便谢过收下。 应辞焦急地等了一日,哪知温庭却带回来一支新簪子,还有宸阳殿赏下的几副药,原来是昨日来送赏赐的宫人回去向太子禀报了念珠还病着的事,太子便又让太医开了几副药带回来。 温庭瞧着应辞不太高兴的样子,便劝慰道:“既是丢了,便是与你无缘,不必如此执着。” 温庭说的是一回事,应辞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若是皇后宫中没有,难不成丢在了御花园里,那日雨大跑的急,掉了出来也是有可能,随便丢在了哪里都无妨,可现在最怕的是,丢在了那假山里。 应辞心不在焉地应了应,将药*T带给念珠后,心事重重地回了抱香苑。 应辞走后,温庭将明梵招了来,仔细地问了下那日入宫之事。 明梵禀报说,他暗中跟着,但皇宫毕竟守卫森严,他也只能远远照看着,那日下雨时,他看到应辞在御花园中疾走,许是那时弄丢了。 温庭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你让人在御花园里找找。”看小姑娘的样子,簪子丢了,若是找不回来,怕是心里过意不去的很。 明梵领命下去。 应辞忧心忡忡,她其实矛盾的很,又想找回簪子,又怕出什么意外。过了几日,没等到什么事情发生,心中莫名的不安渐渐散去,但簪子找不回来了,她又有些难过。温庭说,那是她的簪子,可也是温庭赠予的,虽然前两日温庭又拿回来一支,可跟丢了的那一支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她说不上来有何特殊,但总归就是不一样的。 应辞不再提起,温庭这才让人撤了御花园的人。 那些暗探总算舒了口气,大人也真是有闲心,将御花园翻个底朝天,就为找一支簪子,他们找遍了都找不到,禀报了几回,等到的都是再找,这回总算是下了撤令了。 这日,檀木带着一个请帖进来禀报:“大人,贤王殿下送来帖子,邀您去福昕楼一叙。” 檀木禀完,将帖子递了过去。 温庭打开请帖,内容只是简单的邀约,看不出什么。 只是,贤王,温庭摩挲着帖子,若有所思。 贤王平素跟他可没有什么交集,或者说与整个祈朝的官员都没有,也不敢,原因无他,只因贤王乃当今陛下的兄弟,当今太后的亲儿子,更是前太子。 先帝五子,陛下为长,太子老三,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之子,生下来便立了太子。不过皇家薄情,皇子相争也是常事,太子没有争过这个军功赫赫的哥哥,便主动让了贤,也替母后保全了太后之位,更替自己保全了一条性命。 他多年来不问朝事,不结交朝廷官员,正应了那个封号,做了个闲散的贤王。 所以烨帝与这个皇弟的关系倒也不算太差,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和睦,不过皇帝归皇帝,如今烨帝正值盛年,没有哪个不长眼的 分卷阅读72 敢明目张胆的去结交苏家。 太后母家苏家乃书香世家,簪缨门第,不少苏家子弟在朝为官,当时太子让位,苏家可是狠狠的闹了一回,读书人清高风骨,直言烨帝名不正言不顺,坏了朝纲,不过光有嘴皮子可没有用,烨帝手里握着虎符,几十万精兵猛将威风赫赫,再加上太子主动让贤,太后安抚,才让苏家人认下。 只是这么一闹,苏家在朝中的身份便尴尬起来,直到近些年才渐渐缓和,不过走的近了,还是难免惹人闲话,所以朝廷官员走动甚少,更不用说这个前太子了。 温庭不甚明白,他入朝时,这位前太子早已让位,他是烨帝亲手提拔上来的丞相,朝*T中无人不知,所以,为何会突然邀约他呢? “哦对,贤王还送来了这个。”温庭正想着,檀木又递上了一只帕子,虽然她不识得,但也认得出是女子的绣帕,“贤王殿下还说,让大人带上侍女。” 温庭接过,只是普通的绣帕,虽然精致,但也算不上上等,只是刚刚拿近,那一双桃花眼却是突然深沉,这帕子上都是玉兰的味道,且不是普通的玉兰,是应辞身上独有的带着丝丝魅惑的玉兰香,显然已经过了许久,味道已经很淡,但温庭可以肯定,这是应辞的手帕。 温庭双眸危险的眯起,这贤王的邀约,看起来别有深意啊。 “回个帖子,三日后,我会准时赴约。”温庭朝檀木吩咐着。 “大人,那这侍女……”檀木迟疑着,虽然这个贤王的举动甚是奇怪,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一一确认好。 温庭沉思片刻,道:“让念珠……”有了这帕子,这侍女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但贤王指定,他便要带吗,未免太过天真。 不等温庭说完,檀木却急急打断道:“大人,念珠大病初愈,应姑娘也不适合抛头露面,不如奴婢与大人同去吧。”既然温庭有这样的意思,那她自然要争取一番,她可不想再落了后。 温庭颔首同意,挥退了檀木,只要不是应辞,带谁去都无妨,他只是在想,这个贤王,是何意思,只是借故相邀,还是来者不善? 温庭叫来明梵,又仔细地问了一遍皇宫之事,应辞近些日子都在府里,这帕子,只可能是在皇宫里到了贤王手里,他要是直接问应辞,若真有什么隐情,小姑娘估计也会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不知直接找明梵问个清楚。 明梵却是皱了皱眉,他虽离得远,但应辞一直在他的视线中,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也就除了应辞躲进假山时,有些遮挡视线,不过大概也能看见一片衣角。 明梵如实禀报,等说完,却突然拍了脑袋:“我想起来了,那日姑娘从假山出来时,衣裳的颜色似乎变了。” 温庭抬眸。 第41章 讨人 “说清楚。” 明梵只觉得温庭的声音突然变冷了几度, 神情也慎重起来,“姑娘那日穿的是藕荷色衣裙,从那假山出来时,应该是披了一件月白的锦袍, 但明显不合身, 从尺寸看, 应该是个男子的。” 最后几个字, 明梵只觉得扎舌头。 明梵话落, 温庭半晌没有说话,双手交叠在身前, 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以明梵的描述, 他几乎可以肯定, 那假山里的人, 就是贤王。 看应辞的样子, 应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一想到应辞在那雨天里与陌生男子孤男寡女的待了许久,温庭便莫名有些烦躁。 当真是不让人省心, 只一天没在他身边,便惹出这等幺蛾子。 三日后,温庭带着檀木出了门。 应辞早已将簪子之事抛诸脑后, 一早碰到温庭带着*T檀木出门, 她有些惊诧,自上次那事之后, 温庭已有许久未曾让檀木随侍, 但也未多想, 温庭的心思哪猜得到呢, 她忽略了心中淡淡的不舒服,自顾自地想着,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那事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况且温庭也罚过檀木了,她怎么还记在心上。 她摇了摇脑袋,与念珠一同去了趟老夫人的院子,告知老夫人她们身体已经大好,让老夫人不要忧心。 两人回来,坐在美人靠上喂起了鱼,应辞现在也熟练的很,素手抓起一把鱼食,撒进水里,一边喂鱼,一边与念珠聊闲。 “念珠,你这身子好的快,可多亏了太子的药。” “是呀,太子虽然年纪轻,却是有颗仁德之心,不愧是未来的天子。” 念珠此时对太子的印象倒是好了起来,虽然小小年纪老气横秋,但也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将来定是个贤明的君王。 应辞微笑不语,笑意却不达眼底,念珠虽然比她略大一点,但似乎比她还要迟钝一些。太子何等身份,身边婢子太监有多少,哪有功夫对一个婢女如此上心。念珠对太子来说,必定是不一样的,可这份青睐,是福是祸,又有谁知道呢。 最是薄情帝王家。 也怪不得她如此惆怅,就这数月经历的事情,已让她从懵懂少女,变成了一个满 分卷阅读73 腹算计的女子,连她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这还只是在温庭身边,她已有几次生死关头,若是面对太子,务必更加谨言慎行,还不知会有多少生死攸关之事,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私心祈求,太子只是一时兴起便好了。 念珠在应辞眼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 应辞回过神来,嘴角弯起:“无事,只是在想,经此一事,太子似乎很看重你,若是向大人讨了你过去,你可愿意?”她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念珠却是咧嘴一笑,一脸难以置信:“姑娘,你在说什么,太子怎么可能会讨我过去。就算是,我还有大人要伺候,况且太子殿下那样多的宫女,要我过去做什么。” 应辞无奈地笑了笑,转了话题,念珠确实是没心没肺,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少了许多烦恼。 再说温庭按照贴子约定的时间到了福昕楼。等丞相府的马车到了楼前,立刻就有小厮上前热情地招呼着,从明梵手里牵过了马匹,拉到后院固定好。 福昕楼能在京中富贵人家中立足,这楼里的小二自然都机灵的很,不仅记得这些达官贵人的面貌,就连贵人跟前常见的婢女侍从也记得清楚,看到檀木,便知是丞相大人前来。 温庭虽然在福昕楼里有个专门的雅间,但也不经常来,只是偶尔会客时才会过来。 小二一边领着温庭上楼,一边问道:“大人,今日想用些什么?小的一会便送进和松亭里。” 檀木知道温庭是前来赴约,且还是个不寻常的人,便挥退了*T小二。小二识趣地退了下去,温庭才带着檀木朝另外一间雅间听雪厅走去。 听雪厅里,贤王今日穿了件云水蓝的锦袍,手中把玩着那玉簪子,还时不时地放在鼻前轻嗅,目光中皆是沉迷,听到敲门声,缓缓睁开轻阂着的眼,将簪子收起,恢复了儒雅闲适的模样。 温庭推门而入,贤王起身,看到温庭身后的檀木,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后微笑拱手道:“温丞相到了,来,上座。”说着让了半个身子。 按说贤王皇亲贵胄,再落魄,也无需向臣子行礼,偏偏温庭硬生生地受了这个礼,丝毫不为所动,随后微微颔首,坐在了矮几前。 贤王亦坐回了矮几前,随手沏了两杯茶:“听闻温大人,仪表堂堂,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贤王客气了,不知今日邀约,有何要事?”温庭单刀直入,事关应辞,懒得绕弯子。 贤王嘴角含笑,年轻人就是急性子,不过他喜欢。 “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前些日子,温大人在宫中寻一支玉簪子,将皇兄的御花园都要翻了个底朝天了,想来定是个重要物件,想起前几日,我正好在花园子里捡到一支,大人看看可是遗失的那支?” 贤王说完,从怀里掏出玉簪子,在簪头轻轻摩挲之后,才递给了温庭。 温庭接过,那簪子被贤王揣在怀里,摸起来已有些温热,他皱了皱眉头,早在贤王拿出来的时候,他便认出来正是应辞丢失的那一支。 “正是,多谢贤王归还。”温庭说完,边将簪子交给了檀木,这簪子染了陌生男子的气息,是决计不会再让应辞用了。 随后他又示意檀木将赠礼取出,会见贵客,自是让库房备了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檀木将锦盒拿出,放在了矮几上。温庭开口:“略施薄礼,聊表谢意。” 谁知贤王看都未看,便推了回来,笑着道:“举手之劳而已,温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不过大人若真的想谢,倒是还真有一事需温大人行个方便。”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温庭毫不意外:“贤王请说,若是下官力所能及之事,不敢推辞。” 贤王笑了笑:“对温大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主动向温庭的杯子里添了茶水,“那日御花园里,本王偶遇一丽人,心思纯善,大雨之时帮了本王,后得知是丞相府的侍女,本王心中感怀,所以今日相邀,是想问问大人可愿割爱,让那侍女到本王府中,让本王报了这恩情。” 空气有片刻的凝固,檀木虽然站在温庭身后,此时也感受到了温庭的满身寒霜。 温庭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不知贤王说的是府里的哪位侍女?” “若是本王猜的不错,应当是方才那支玉簪子的主人。” 温庭嘴角勾起,那冰霜般的气氛消散:“下官先替侍女*T谢过贤王抬爱,能帮上贤王的忙,已是她的福分,可她若是携恩索惠,便有些不知好歹了。贤王仁德,不必受此烦扰,下官回去也会敲打一二。” 贤王早知温庭巧言善辩,也不甚意外:“温大人万不可如此,若连累那侍女受了责罚,倒是本王的不是了,那侍女也并未携恩索惠,是本王一心想要报答,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温庭蹙眉,状若思索片刻,才道:“倒不是本官不肯行方便,只是这侍女自幼在府中长大,若突然被王爷讨去,恐怕会不习惯,也不见得愿意去王爷府中,本官不 分卷阅读74 想苛待府中奴仆,自然也要询问这侍女的意愿,待今日回去,询问过后,再给王爷一个答复可否?” 贤王知晓温庭难缠,也不曾想过竟如此油盐不进,不过想吃这玉盘珍馐,若是那么容易,还有什么意义,费些功夫才更有滋味,不是吗? 讨要无果,贤王也不强求,闭口不再提及此事,转了话头,贤王不问朝事,参与的多是些文人墨客的风雅之事,与温庭也算相谈甚欢,只暗暗提了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并无他意,确确实实是喜欢这位侍女。 温庭又寒暄了片刻之后,便与之告辞。离开福昕楼时,又让小二打包了些新出的菜肴茶点,随后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回去的路上,温庭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今日这贤王,果然是冲着应辞来的,可是只见过一次,便有如此深的心思吗,以至于让一个王爷亲自开口?贤王不问朝事多年,多半也不识得应辞,可温庭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思索良久,这让他想起了京中一个十分久远的传闻,今日这贤王,行事说话,都一板一眼,恪守皇家礼仪,可据说这贤王还身为太子时,表面循规蹈矩,墨守纲常,实际上却行事风流,放浪不羁,似乎与如今的样子可不太一样。但这传闻太过久远,已无从考证。 想到此处,他从怀中拿出方才贤王归还的玉簪子,白玉簪子依旧通透无暇,他看了半晌,手中一个用劲,便只剩满手的齑粉,不管传闻如何,这簪子既已经脏了,阿辞便不必再用了。 福昕楼听雪厅里,贤王目送温庭离开后,把玩着手中的玉茶杯,若有所思。将人接回府中,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玉簪子,今日只是稍稍试探,便如此排斥,还真不是一般的情谊。不过也是,有谁能顶得住如此珍品。想到此处,他的眼眸甚至带上了几分红丝。 虽然温庭铁板一块,可不代表无缝可寻。今日那跟来的侍女,站在温庭背后那不加掩饰的眼神,可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他可太懂了,那是多么深入骨髓的迷恋。 贤王突然笑了起来,随后从怀中拿出那只香包,那一抹笑容,挂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诡异。 第42章 转机 回到府中后, 温庭先派人将餐点送*T了一份到慈溪堂,后唤了应辞过来,与应辞一同用过,待应辞离开后, 叫来了明梵, 让他暗中探听一下这位贤王的事情。 等这些事情都吩咐过了, 温庭捏了捏眉心, 应家的案子这些日子总算有了些眉目, 他忙得不可开交,谁知总会生出些额外的事端打断进度。 话说应昭虽然身死, 但却留了一双妻儿在边境一个小镇上,并无人知晓, 明梵在边塞有一个故友, 多方打听, 才有了些眉目, 找到人后,便立刻将人保护了起来。从那孤儿寡母口中得知,她们本是住在另外一个镇子, 但应家入狱的消息传到边境后,应昭便立刻让他们搬了家,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过暗探搜查之后, 在那小院的地窖里, 找到了一个紧封的铁箱子,撬开后, 竟是几封书信, 从笔迹上, 基本可以断定是与北狄擎王的书信往来, 只是不管是去信还是回信,与应昭的笔迹都对不上,只有一封自白书,是应昭所写,信中说此事是他受人指使,对方是何人他并不知晓,只是对方以他妻儿性命要挟,他不得已为之,所有事情皆是他一人所为,他自知死罪难逃,只求能留妻儿一命。 那女子见到铁箱子,立刻泪如雨下,想起那夜丈夫匆匆回来,将铁箱子藏在地窖里,被她意外撞到,她询问这是什么东西,应昭告诉她是救命的东西,若他出了意外,便带着这东西去京城找陆将军,寻求庇佑。 谁知没过几日便一语成谶,应昭遇刺身死,她一时受了惊吓,带着儿子浑浑噩噩,前几日才清醒过来,想起丈夫的嘱咐,刚准备动身,就被温庭的人找到了,不是丈夫交代的人,她怎敢乱说话,等东西被找到了,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 温庭的人安抚了许久,告知他们是来保护他们的,才将人安抚住,并安排了马车带人回京。 有此物证和应昭的书信,应家的冤屈已可洗刷大半,这些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宫里。只是尽管如此,应家一时半会也无法从牢狱中放出来。 应府里的那封信,来自何处,还是个谜,谋害朝廷命官,勾结私通敌国,野心不可小觑,这背后之人,必定要是揪出来的,烨帝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温庭自然明白,一切依然在暗中进行着。不过消除了烨帝的疑虑,应家在牢狱中的处境也能好一些。 至于贤王的请求,温庭过了两日回了道帖子,大致意思就是已经询问过那侍女的意思,侍女感恩贤王厚爱,不过丞相府教养之恩,不敢忘却,不得已只好拂了贤王美意云云。 贤王捏着那信件,嘴角都是嘲讽笑意,可叹他还想着温庭说不定真的愿意去问问呢,可是你瞧瞧,这说的是有多敷衍,还是得他自己动手。 他招了随从过来,吩咐了几句,随从领命下去。 分卷阅读75 不过半日,随从*T便从外边回来,将探听的消息一一禀报。 丞相大人身边丫头不多,檀木正是两名贴身丫头之一,在温庭身边多年,得温庭看重,一向受宠,在丞相府里地位不一般,不过前段时间,不知是何原因,这檀木姑娘竟受了责罚,似乎是与人起了争执,只是再细的便打听不清楚了。 贤王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挥退了随从,既是如此,便好办了,看来这位檀木姑娘也是饱受相思之苦呀,可惜陪伴多年,也抵不过这天降异姝。 这日,檀木出府置办物件,这眼看着入了秋,温庭体恤下人,府里的人,衣裳都要换一茬新的,这大批布料的选买不是小事,得她亲自盯着。 她到了丞相府常去的布匹店里,与掌柜说完今年选买的要求,便在店里随意转着,看看有没有新的布料适合给大人和老夫人的,掌柜很有眼力见的想要介绍一番,檀木谢了掌柜好意,只说自己随意看看,掌柜忙自己的便可,掌柜听后,说了句姑娘自便,就识趣地退了下去。 檀木正绕到一匹架着的云锦之后,不知何时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人,吓了她一跳,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朝她手里塞了张条子,随后便疾步出了店铺。 檀木有些莫名其妙,狐疑地看了眼那人的背影,随后展开了手中的条子,愣在了原处。 应辞在相府。 这人是谁,为何会知道应辞在相府,事关重大,无论真假,她得去看看。她吩咐跟来的小厮取好货后,便先行回府,她还有些额外的东西要采买,不必等她。 小厮回了好后,她便出了铺子,刚到门口,便看到方才那人在不远处的墙跟站着,看到她出来,便转身朝一旁的一条巷子里拐了进去。 檀木犹豫了一下,跟着那人的脚步走进了巷子里。拐了几次,也不见那人停下脚步,这处虽然地处闹市,但这巷子七拐八拐,已到了深处,安静的很,她这才起了警戒之心,放缓了脚步。 那人却在一小院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已经停下的檀木,道:“檀木姑娘不必害怕,既已经到了这里,不如进去一叙?” 檀木迟疑之后,才重新迈了步子,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若想对她不利,也不必费这么大功夫将她引到这里来。 她走进了那所小院,院里空无一人,那引他来的人指了指院里的石凳:“请。”随后自己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接着又开了口:“我知道姑娘此时定是十分疑惑,不过不要紧,我会一一细说。” 檀木点了点头。 “罪臣应泰初之女应辞是否在贵府?”那人试探开口。 檀木秀拳紧捏,私藏钦犯是重罪,大人做事谨慎隐蔽,这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你胡说什么?应辞是朝廷重犯,怎么可能在丞相府?”檀木喝到。 “姑娘不必紧张,也不必急着否认。”那人叹了口气,脸上带*T上了些悲戚神色,“我是应家的远房旁支,举家在江南经商,与应姑娘有婚约在身,数月前来京,本是要商议成婚事宜,可谁知应家竟遭如此祸事,四处奔走无果,偶然得知应姑娘安然在丞相府,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你想如何?”檀木听后,也未全信,只是先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小人倾慕应家姑娘已久,实在不忍心应姑娘受此磨难,所愿不过应姑娘平安度日,若是可能,小人想带应姑娘离开。”那人面色真诚,看起来对应辞十分情深意重的样子。 “你如何证明?”檀木不肯轻信。 那人立刻从腰间取了一道腰牌出来:“姑娘瞧瞧。” 檀木确认过后,确实是应家的腰牌,她这才勉强相信。 不过就算如此,丞相府里的人岂是说带走就带走的,何况应辞还戴着罪,虽然眼前之人的痴心确实令人动容,但对于应辞的情况,她无法多说一个字,只道:“应姑娘之事,的确令人心痛,可是你恐怕要失望了,你所说的应姑娘,并不在相府。” 说完,檀木便起身准备离开,刚走至门口,却听略显激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檀木姑娘难道不想让应辞离开相府吗?” 檀木顿了脚步。 那人紧接着又道:“我带走应辞,檀木姑娘又可伺候在丞相大人身边,岂不两全其美?” 檀木心中翻江倒海,已经无暇思考那人是如何得知相府中的种种,因为那人说的话,直直地击中了她的心思。 她是多么想让应辞消失啊,这样一切便能恢复原样,她仍旧是温庭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多年侍奉,她从未出过差错,也未被温庭责罚过,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念珠不爱操心,都是她在看管着。 没有名分她丝毫不在乎,这份殊荣已是大人最大的偏爱。 可应辞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与念珠,何时伺候过除了大人和老夫人以外的人,应辞来了之后,她们却是要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她劝应辞洁身自好,莫要污了大人清誉, 分卷阅读76 可应辞说什么,她做不到。她何德何能啊,不仅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可即便如此,她竟还得了老夫人的偏爱,她实在想不明白,应辞来了之后,她做什么仿佛都是错的。 她想起了应辞误入大人房间的那个夜晚,或许,她就该让念珠闯进去,将应辞带出来,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境地了。 但今日,有一个让应辞离开的机会,她真的要放弃吗? 那人似乎看出了檀木的动摇,又劝道:“姑娘若是不方便,只需告诉我应辞的动向,我自会找机会与应辞说清楚,姑娘看这样可否?” 檀木转了身过来,深吸一口气:“好。” 那人又与檀木说了传递消息的方式之后,檀木推门离开。 贤王从屋内出来,看着那将将阂上的院门,嘴角勾起:“崇若,做*T的不错。” 第43章 不爽 自从那日晨起与温庭说过话, 应辞心中便一直惦记着何时与陆子晏见一面,将事情仔细地核实一遍,兰若寺之事已过了些许日子,应辞琢磨着温庭的气怎么也该消了, 况且那日温庭自己也说过, 让她自己向陆子晏问问情况, 于是这日, 寻了个空, 应辞便主动向温庭提了想约见陆子晏之事。 她已经想明白了,与其瞒着温庭遮遮掩掩, 担惊受怕,不如坦然地告诉温庭, 反正, 她想做任何事, 总归躲不过温庭的眼睛。她想知晓事情的真相, 若陆子晏所说是假,温庭定也想知道缘由,大抵是不会拒绝她的。 温庭听后, 拿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批写:“也好,你想约在哪日, 我派人递个帖子到陆府, 将陆公子请来。” 应辞料想温庭会答应,却没想到他竟是要将人约来府上。回想两人的前几次交锋, 就算温庭愿意将人请来, 陆子晏却不见得会来, 她迟疑片刻, 还是道:“大人,在丞相府里约见,似乎不太方便,我与子晏,陆小将军不如约在府外,就在福昕楼里,你看如何?” 温庭这才抬起了头,搁下笔,靠着椅背坐直了身子。 应辞见温庭不说话,心中忐忑起来:“大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可是有何事不想让我知晓?” 应辞心中一紧,她确实有事瞒着温庭,可却与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她镇定下来,摇了摇头:“没有,等我向陆小将军问清楚原委,自会如实告诉大人。” 应辞那一闪而过的僵硬,没有逃过温庭的眼睛,温庭心中一沉,果然是有事瞒着他,十有八九便是贤王的事,不过他也没有想在约见陆子晏的事情上为难她,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至于应辞又说想要独自前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二人都很清楚,他绝不会让应辞真的独自前往,应辞也知必会有人暗中跟着。 一切顺利,应辞心满意足地回了抱香苑。她想要独自前往,只不过是为了少惹人注意而已,不管是念珠,檀木,明梵还是冯叔,别人一瞧便知道是丞相府的人,太过惹眼,暗中跟着倒是不打紧,所以便也不在乎温庭是不是会派人跟着了。 帖子很快就送去了陆府,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陆子晏没想到会有丞相府的帖子递到他手上,不过看了内容,便立刻差人去请了父亲过来。 陆倬风看了信件内容,这才解了陆子晏的禁闭,虽然他不愿陆子晏再去寻应辞,但应辞主动相邀,他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再拦着。 陆子晏欣喜地让人回了帖子。 到了赴约的日子,应辞起了个早,蹑手蹑脚地掀了被子,温庭还在熟睡,事情顺心,心情便也跟着好,她看温庭的眉眼,都觉得俊逸了不少。 只不过她刚刚站起,还未来得及将心衣带子系好,便被横伸出的一只手臂又捞*T了回去。应辞反应不及,懵怔的双眼瞬间清醒,看着已经欺身而上的人。 温庭方才那还紧闭的桃花眼,此时已经睁了开来,眸色深沉。 应辞一向爱睡懒觉,今日却反常地起了个早,虽然此次是他默许的邀约,但看到应辞如此郑重对待,他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爽。 “邀约在午后,起这么早做什么?”温庭刚刚醒来的声音还带着哑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清朗,却有种别样的味道。 “我……睡不着了。”应辞磕磕绊绊,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即便邀约在午后,她起来可做的事情也有许多,伺候温庭更衣用膳,送他上朝,陪老夫人说话念经,喂一喂池塘里的鱼,修剪院里的花枝,她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也可从容地告知温庭,可身下抵着异物,她已无暇思考。 “既是睡不着,那便做些别的事。”温庭说着,便钳了应辞的手腕,低头而下,温热的气息从应辞的耳后,一路洒下,带着些惩罚的意味,惹得应辞浑身战栗,忍不住轻嘶。 她隐隐约约觉得温庭是不高兴了,却也不是十分肯定,在温庭身边许久,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练得十分老成,可在此等事的时候,对这种情绪的分辨 分卷阅读77 之力,便一落千丈。 轻柔时不代表温庭高兴,用力时也不代表温庭不高兴,这时的情绪仿佛与世间的情绪是分开来的。 而她经常像是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小船,任由温庭带着她随波逐流,一次次探索着未知的世界,时常沉溺在不可言说的滋味中,忘记了思考。 纵是她脑海中记着事情,行至中途,便也忘得一干二净。温柔乡,温柔乡,若她是个男子,温庭大抵就是她的温柔乡了,世间没有哪个人,能躲得过温柔乡的诱惑。 可在开始之前,温庭睁眼时那深沉的眸色,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所以她比以往更加配合。 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直响到了日头升起,站在门外的念珠抿着唇,握起拳轻轻敲了敲房门,她也不想打扰房中正酣畅淋漓的二人,可若是再不敲,温庭该赶不上早朝了。 好在,没过一会,房中动静终于慢了下来,她听到了温庭让她进去的声音。 念珠进来,温庭已衣着整齐,她放下洗漱之物,隔着那朦胧床帐,看到一截露出的玉臂还有点点红痕,又一次红了脸,赶忙退了出去。 待温庭走了之后,她才重新进去,准备伺候应辞起身,应辞此时正浑身无力,赖在床上不想动弹。 念珠看着那露在外面的地方,遍是红痕,也不忍再催她。待应辞又小憩了一会后,才扶着她去了湢室。 应辞沐浴之后,念珠按照温庭临走前的吩咐,取来了新的衣衫,温庭特意吩咐,今日应辞的衣服,不必太过鲜亮,素淡些便好,所以她拿来的是一件月白的襦裙,连个花样子都没有。 之后便让应辞坐在了梳妆台*T前,不过却不是上妆,而是反着来的,用淡色的唇脂压了应辞的唇色,又用脂粉将应辞的面色调暗,这才收了妆刷。 念珠虽然不明白温庭为何这样吩咐,但只能尽心做到,这样只会让应辞的丽色减退,她还怕应辞会不高兴,应辞倒是乖乖巧巧地坐在凳子上,任凭她涂抹,知道是温庭的吩咐后,反而劝她:“既是大人的吩咐,照做便是,况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说完,露出一排贝齿,念珠这才放下心来。 应辞确确实实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省事。今日她独自赴约,纵是戴着面纱,也有些担心出了差错,她现在知晓了低调行事的重要性,所以温庭的安排,正合她意。 应辞正要起身,瞥了眼镜子,又坐了回来,素手摸着脖子处的红痕,皱了皱眉,想起晨时的事情,不禁有些恼,温庭明知她今日要去赴约,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念珠也瞧见了应辞的动作,看到那若隐若现引入遐想的红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忙去取了件同色的薄纱巾,替应辞系上。 应姑娘这般容易受伤,她都在想要不要备些化瘀的膏药了。 温庭许是公事缠了身,午间也未回来,应辞便去了慈溪堂,准备陪老夫人一同用午膳。檀木照旧常来慈溪堂伺候老夫人,到了门口,与应辞碰到了一处。不过二人心有间隙,只客气地打了招呼,便再未说过话。 念珠是随应辞一同去的,看着两人的气氛,默默叹了口气,她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可之前的事,确确实实是檀木的不对,二人如今能相安无事,已是难得,也实在不能多劝些什么了。 换作是她,莫名其妙被人使了绊子,可能还做不到应辞这般大度,她可以理解檀木,却不能要求应辞也去理解。 几人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要用膳,看到应辞,笑呵呵地招手让应辞坐下,应辞乖顺地坐下。老夫人看着应辞今日没有什么神采的脸色,还有一身素净毫不起眼的衣裳,起了疑问:“你这丫头,今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应辞抿唇笑了笑。 念珠也笑了笑:“老夫人别担心,姑娘今日没上妆,还用脂粉压了压。” “为何要如此,小姑娘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沈婆,回头将那些赏赐的脂粉,拿给辞丫头,对,还有那匹樱草色的云锦,回头找手巧的绣娘裁件裙子出来。”老夫人回头吩咐伺候在身边的一个婆子,正是前些日子抱病的沈婆。 宫里头赐下的,都是千金难寻的好东西,只不过她一个老婆子用不上,本是想存放起来,留给未来的孙媳妇,如今总算有用得上的人了。 沈婆回了声好,走了出去。 应辞看着沈婆的动作,忙解释道:“老夫人,无妨的,今日有事要外出,不宜浓妆艳抹,这身行头正是方便,平常的用度,大人不曾亏待于我,都是顶好*T的东西,老夫人可千万别再破费了。”她如今也知晓御赐的东西,也不是谁想用便能用的,簪子的事,她可不想再来一回。 但老夫人仿佛认定了她受了委屈,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应辞推辞不过,只好收了老夫人好意,连声道谢。 二人这才开始用膳,吃了两口菜,老夫人便又注意到了应辞脖子处的那薄纱巾,这天刚凉下来,还没到要系纱巾的时候,这东西她不问,也能猜到是为何,便吩咐念珠让厨房加了碗鸡汤过来。 虽然她欣慰温庭 分卷阅读78 总算开了窍,却又忍不住想把温庭叫到慈溪堂来,好好地骂一顿。这臭小子,也太不知道疼人,虽然应辞如今的身份不宜暴露,但也不该像对个侍妾一般,如此随意。 且不说应辞如今年纪尚小,受不受得这般折腾,婚前便如此荒唐行事,若出了什么意外,对应辞的名节影响太大。 她想过了,以后应辞是要正经地经过六礼明媒正娶进温府的,出不得差错,这事回头要好好提点提点温庭。 第44章 赴约 用过午膳, 应辞算着时辰,从慈溪堂里出来,独自坐上提前备好的普通马车,去了福昕楼。 应辞到了约定好的房间, 耐心等待着陆子晏前来, 不知为何, 她竟然有一丝丝紧张, 她不知今日会得到怎样的说辞, 若是一如之前,她该相信谁。 正在她思虑重重之时,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人推门进来, 正是陆子晏。 他今日身着藏青色的束腰锦袍, 有着习武之人的干净利落, 今日再次见到应辞虽然欣喜, 但有了之前的教训,也变得沉稳起来,情绪都藏了起来, 平稳地问候道:“阿辞,近来可好?” 应辞点了点了头,回了声嗯, 随后邀陆子晏在矮几前坐下, 倒了一杯茶,放在陆子晏面前。 空气静默。 自应家入狱, 两人几次见面, 却意外频出, 第一次传信的时候, 他们又惊又喜,却无暇多谈,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有温庭在一旁,更是兵荒马乱,自应家之祸之后,这才是第一次,他们能够从容地坐在这里,好好交谈,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在心中,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青梅竹马的默契,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应辞抿唇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子晏哥哥。” 陆子晏听到这一声子晏哥哥,瞬时便像回到了从前,他嘴角勾起,示意应辞先说。 “子晏哥哥,可否将应昭之事,仔细地说与我听。”应辞一双星眸里,带上了几分沉重,这件事,对于应家来说,太重要了。 陆子晏点了点头,随后将派去的人如何跟随明梵到了边地,又如何暗中跟随明梵查到了应昭身上,然后看着明梵将应昭一剑刺死,细细说了一遍,与之前所说,并无什么差别。 应辞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与温庭说*T的,完全不同,温庭说,那随从,被关了起来,什么都没有看到。 “子晏哥哥,那随从,真的亲眼看到,是明梵将应昭刺死了吗?”应辞一字一顿地问,说完,一双眸子盯着陆子晏,想分辨出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陆子晏想过应辞千万种反应,对温庭的怨与恨,对应昭死的惊与痛,唯独没有想到,应辞对他的话产生了质疑,其实一般人,可能会将重心放在明梵身上,可他却下意识地将重点放在了亲眼看到四个字,他在想,应辞竟是知晓了,以至于他一时愣在了远处,嗫嚅了半天,除了我,未说出一个字。 一旦应辞知晓,那虚构的谎言,他便再也没有办法理所当然的说出来了。 陆子晏的反应,应辞看在眼里,她甚至不需要去分辨,实在是再明显不过,她的子晏哥哥,撒谎了。 “明梵没有杀应昭对不对,子晏哥哥,为何要骗我?”应辞的声音很轻,她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她只是有些疑惑,她问出的话,也只是想让陆子晏解惑而已。 陆子晏反应过来,他只是对过程撒了谎,但没有对结果撒谎,他肯定,应昭是死于温庭之手,慌忙解释道:“不,小辞,你听我解释,应昭确实是明梵所杀。” “子晏哥哥,那随从看到了吗?” “他虽然没有看到……”陆子晏还想解释。 “那子晏哥哥是如何肯定的?”应辞打断了陆子晏,她虽然知晓,陆子晏没有理由伤害她,骗她也必是有缘由,但既然她已经知晓,便没有必要再编造谎言粉饰太平,陆子晏的解释,在应辞看来,带了几分执迷不悟,她心中不免生了些燥意。 她没有发现,她心里的天平,已经一点点地偏向了温庭。 陆子晏张着嘴,最终叹了口气,冷静下来:“小辞,你信我,陆府的随从虽然没有看到,但这消息绝对没有错。”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消息的可靠性,只能重复道。 “子晏哥哥为何这样肯定?”应辞想起那日温庭说过的话,你可以问问他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着痕迹地套起了话。 “小辞,是父亲亲口所说,不会有错。”陆子晏无奈答道,至于陆倬风如何知晓,他没有去问,陆倬风在朝多年,总有他不知道的门路。 应辞更加疑惑,如果是陆伯父所说,那便更没有什么理由骗她,这到底为何会这样。未曾想见过面之后,事情非但没有拨云见日,反而更加让人迷惑,应辞有些头疼。她转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与陆子晏说起了一些别的事。 分卷阅读79 陆子晏耐着性子听着,无非就是一些在丞相府的琐事,唯一让他惊讶的就是温庭竟然带她去了牢狱之中探望过应家上下,他心中稍有释然,明白了应辞为何几次都不肯离去,也看出来了应辞此时的心不在焉。 他有些难过,应辞从前与他无话不*T谈,亲密无间,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遭此变故之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与应辞之间隐隐生了一道缝隙,并且越来越大,此时的交谈,竟然有了几分虚与委蛇的味道。 他不愿再继续说这些毫无意义的琐事,于是起身告辞:“小辞,今日便到这里,今后若有什么新状况,我再寻法子与你相见。” 应辞点了点头,回了声好。 陆子晏心中有些失望,应辞竟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未说,他转了身,走至门口又回过身来,只见应辞一身素淡,明显已经学会伪装,保护自己,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小辞,照顾好自己。” 应辞站起了身,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陆子晏对她的关心她还是能感受到的。目送陆子晏离开后,她又重新坐回了矮几后,双手捧起身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思索着方才的谈话。 若是以前,她必是能发现陆子晏的情绪变化,但现在她一心想着应家之事,再加上她情窦未开,便已经委身温庭,对于陆子晏那还未发芽的朦胧情思,便被扼在了芽上。 若是应家未遭此变,应辞终会发现,她当作哥哥的子晏哥哥,不只是哥哥,而是会对她产生心思的男子。按照他们自小的情谊,她该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份情谊,嫁入陆府。 但这一切,都因为剧烈的变故发生了变化。 此时应辞的心中,只有应家和另一个朦胧的身影。 她没有着急回去,是在思索如何回复温庭。在心中理顺了之后,她叫来了小二,准备带些茶点回去,上次入宫时,老夫人听说她会调制花茶饮,便提了一嘴,什么时候也想尝一尝。她今日过来,正好可以带一壶回去。 窈窕身影站在房门口,低声与小二说着话,虽然眉间艳色已被脂粉压下去一大截,但一颦一笑之间,比之什么都不懂的少女,皆是引人沉醉的别样风情。 应辞所在雅间的斜对处,正是听雪厅,贤王坐在矮几之后,品着杯中香茗,但一双眼睛,却是隔着门扇,满是迷醉地看着走廊里那一抹朦胧的身影。 檀木回去之后,如约送来了几次应辞的消息,虽是些没有什么用的日常报备,但贤王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禁想着,若是这丫头养在自己身边,该是怎样的一件美事。 今日一听到应辞外出的消息,他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看到应辞所约之人,他还想着该如何从这陆小将军的手里截住应辞,没想到这陆小将军自己先行离去了,倒是替他省了事。 眼看着应辞吩咐完小二,准备重新入内,贤王推开了门,声音温和:“姑娘,好巧。” 应辞回过身来,看到听雪厅门前的人,惊讶中甚至带了些惊吓。那日的相遇,总是让她有些惴惴不安,过了好些日子,才抛诸脑后,她万万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位大人。 应辞站在原处,遥*T遥地见了礼:“奴婢见过大人。”她没有打算过去,也表示地很明显,心中只是懊恼,若是知道今日会遇到这人,便将那衣裳拿出来了,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 但对面的人,却仿佛没有意识到她表现出的冷淡距离,依然温和地道,“你我也算有缘,姑娘可愿来喝杯茶,给在下一个道谢的机会。” 应辞低头福礼,正想开口拒绝,贤王又继续道:“哦对,那日姑娘离去的匆忙,掉了支簪子在假山里,我正好捡起来。” 听到此话,应辞一双眸子颤了颤,到嘴边的话便变成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大人了。” 应辞抬步进了听雪厅,跟着贤王在矮几前坐下:“那日只是举手之劳,大人不必如此记挂。”应辞说着客套话,从听到簪子两个字,她的心便乱了,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那不见踪影的簪子,还真是被这人捡了去。她甚至想直接开口询问簪子的去处,但太过失礼,还是按耐住了。 贤王笑了笑,抬手替应辞倒了一杯茶:“姑娘的举手之劳,对在下却是救命之恩,只是一杯茶,还是在下轻慢了,姑娘若是如此客气,那便是让在下过意不去了。” 上次匆匆一面,应辞被他身上的龙涎香吓到了心神,连带着对贤王的印象也是恐惧,惊吓之类,今日再见到,只见贤王谈吐有礼,气质不凡,也渐渐稳住了心神。听到贤王的话,应辞正好接住:“大人客气了,一切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反倒是奴婢有一事,想要麻烦大人。” 应辞抬着头,声音轻柔有礼,不是面对温庭时,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可以做到谈吐得体。 贤王颔首,示意应辞继续。 “方才大人说捡到一支簪子,不瞒大人,小女那日正好丢了簪子,遍寻不到,能否麻烦大人,允许奴婢看一眼那支簪子?” 贤王放下茶杯,一抬头,便看到了应辞 分卷阅读80 眼中藏不住的希冀,衬得眼睛亮如星辰,皎皎动人。 他惊讶开口:“难道丞相大人不曾拿给姑娘吗?” 第45章 避孕 贤王的惊讶倒不是装的, 他想着温庭拿回簪子,便会还给应辞,他还觉得有些可惜呢,不过想到那温凉的簪子一层层染上应辞的味道, 再在手里把玩, 便莫名地令人悸动。 但应辞没有收到? 应辞愣在原处, 一瞬间仿佛想到了许多, 又瞬间一片空白。 温庭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惊惧与羞愤交替, 她的脸上很快便浮上了一层粉色,房间里也飘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玉兰香。 “大人是何时将簪子还回去的?”应辞压着颤音问道。 “大概五日前。”贤王思索了一会, 回答道。 一瞬间, 应辞便觉得从头凉到了脚, 五日了, 温庭已经知晓五日了,可这五日,温庭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一直以为,她*T在一日日的融进温庭的心里,可今天她才知道, 没有, 她一丁点都没有,从温庭处理这件事的冷静自持便可以看的出来, 她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却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隐藏。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在温庭看来非常可笑吧。 应辞的脸色非常差, 贤王这才确信,应辞没有说谎。 “姑娘若是没有没有拿到,许是丞相大人公务缠身,忘记了吧。”对他来说,温庭忘记了更好。 嗯,应辞点了点了,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那不知道丞相大人可问过姑娘来在下府上的事?”贤王又问了一句。 应辞这才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贤王心下了然,温庭果然是信口开河之辈。 “在下此前约见过丞相,与丞相提过,想让姑娘来在下府中,以报救命之恩,姑娘既然不知晓,大概是丞相大人一并忘记了。今日既然有缘得见,就再冒昧问一句,姑娘意下如何?”贤王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真诚地邀请,并无任何压迫。 应辞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插曲,可她与眼前之人不过一面之缘,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便如此相邀,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压下心中不安,回道:“多谢大人好意,奴婢是丞相府的奴婢,这些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她现在只是个奴婢,去留都要听温庭的,她当然是不愿意走的,但自己说不得,自然是要推给温庭的。 “哦,姑娘不必忧心,我已问过丞相大人,丞相大人的意思,去留全凭姑娘。”温庭当然没有说过这话,但贤王觉得,温庭那日的表现,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忘记询问罢了。 应辞难以置信,温庭竟说任她去留吗,她苦笑一声,果然啊,毫无半分情谊,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离开,还要厚着脸皮留在丞相府里。 “多谢大人好意,但丞相府对奴婢有大恩,奴婢不敢轻易离去。”眼前之人既是以报恩为由,那她便用报恩之事相堵,若是个通情达理的,总不至于还要为难她,若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她就更不能去了。 “姑娘说的可是应家一事?”贤王缓缓问道。 应辞猛地抬头,眸子都颤了颤:“你是谁?”贤王的问话,仿佛一道惊雷,让她放下的警惕之心,又瞬间提起。那日的龙涎香,她就该知道这人的身份不寻常,可她被他温和的态度迷惑了,一时竟放松了下来,此时再次听到,就像是一只浑身的刺都立起的小刺猬。 贤王推了一碟精致的糕点到应辞面前,有安抚之意,温声道:“应姑娘别怕,我是贤王,一直以来都非常敬仰应将军的忠义,应家入狱,实在令人心痛,本王也想尽绵薄之力,若是能帮到应姑娘,给应姑娘一个庇佑之所,也当是尽了力了。” 应辞听着贤王的话,只觉得荒唐的很。贤王,她只偶有听说,与应家更*T是没有什么交集。应家入狱之初,交好之人个个避如蛇蝎,怎的到了现在,反而多出了这样多的好心之人。 但不管如何,也是他人的一片好意,应辞连连道谢之后,还是回绝了贤王的邀请,如今她真的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温庭也好,贤王也罢,她依附于谁都没有区别。 况且,她已经在丞相府待了许久,温庭又是主审,怎么看,温庭都是最好的选择。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应辞不想再在这里耽搁,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修复这突如其来的缺口。 应辞起身告辞,贤王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袅袅身影,走向门口,在即将消失在他眼前之时,他终是开口:“本王可许诺,应家上下平安无虞。” 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应辞顿住了脚步,她身子有些僵硬,贤王的话,已带了些威逼利诱的意味。贤王提出的条件,其实与温庭并无二致,可对未知的疑惧让她放弃了冒险,至少,温庭这里,她尚可掌控三分。 但贵人,又不可得罪。有些贵人的脾性便是这样,嘴上说的想 分卷阅读81 帮你,只不过是想称了自己的一时兴起,若是没有做成,便会觉得扫兴至极,还不知会生出些什么事端。应辞不知道贤王是不是这样,但谨慎些总没错,于是回身福礼:“奴婢感激王爷照拂,但这事对奴婢太过突然,请王爷准许奴婢回去好好考虑,再给王爷一个答复可好?” 应辞声音柔怯,身段娉婷,美人的要求,没人拒绝的了。 贤王十分善解人意的准了应辞的请求,应辞这才转身离去,关了门之后,她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湿潺潺的,她已经出了一层汗。 正好小二打包好了茶点,应辞接过,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福昕楼,直到坐回马车里,听着车轮子辘辘的声音,她才彻底平复下来。 温庭今日公务缠身,直到接近傍晚,才回到府中,他先回了清竹轩,没有看到应辞,便又去了趟老夫人的院子里,只有檀木伺候在一旁,也未看到应辞,招来明梵问过后,跟着应辞的暗卫竟是还没有回来。 他转了脚尖就想回去,老夫人叫住了温庭:“庭哥儿,这般急匆匆地做什么,我这老婆子的地方是长了刺还是怎么的,一刻都停不住。” 温庭无奈转身:“孙儿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老夫人心里门清:“行了,也不差这一会,我有话与你说。”老夫人说完,让丫头都走了出去,只剩下沈婆。 温庭见推辞不掉,便自己取了个凳子,在老夫人身前坐下,问道:“祖母有何吩咐?” 老夫人向沈婆使了个眼色,只见沈婆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温庭。温庭接过,看了一眼,都是些药名,看起来像是个药方子。 温庭眉头皱起,不明所以,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这才开口:“这没有外人,有些*T话得跟你叮嘱一番,省的你年轻气盛,不懂事。你与辞丫头浓情蜜意,老婆子没有意见,可辞丫头年纪还小,还未正经走礼,若是一不小心有了子嗣,影响的是女儿家的名节。这是张避子的方子,是伺候我的府医写的方子,不伤身子,先给辞丫头用上。”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 温庭虽然很少耽于男女之事,但也是个成年男子了,对于祖母直白的话语,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只是稍感意外,随后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欠考虑了,从第一次到现在,应辞从未吃过避子药,难免出现意外,保险起见,回头还是让大夫先把脉看看。 他之前甚至都未考虑过娶应辞为妻,更别说生儿育女了,以至于疏忽了这件事。但将来若是有一日,应辞有机会怀了他的孩子,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温庭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只不过现在不太合适,祖母的这张方子来的正好。 温庭将方子收起,朝老夫人道:“孙儿知晓了,此前是孙儿疏忽了,之后会让阿辞服上。”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既然过来了,也不要来回跑了,便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温庭公务繁忙,大部分都在清竹轩里用饭,忙起来时便直接在弄砚斋里,偶尔得空才去慈溪堂里陪老夫人用饭,今日老夫人得了机会,就把人留了下来,又道:“等会差人将辞丫头也叫来。”沈婆笑着点了点头。 从前老夫人不是不爱与温庭一起,只是一张宽大的八仙桌,却只有祖孙二人,显得太过冷清,两人相对时,难免会想起那些伤心往事,温庭虽然笑着,却总是藏着凉。如今有了应辞,老夫人才觉得温庭身上,总算多了点人气,脸上也多了些寻常人的情绪。 她高兴的很,也想多与二人一起,热热闹闹,有个家的样子。 应辞回到府里,日头还挂在天边,红彤彤的。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温庭,干脆先用那花茶烹起了茶饮,准备先给老夫人送过去。 做到一半,慈溪堂那就来了人,沈婆自己来的,应辞认得,待沈婆说完,应辞笑着道:“沈婆等等,我这花茶饮就快好了,正好给老夫人带去。” “可要我帮忙?”沈婆问了句。 应辞摇了摇头,灿然一笑,露出莹莹贝齿:“不用,沈婆等着就行,我这一会就好了。” 沈婆点了点头,应了句好,慈爱地看着应辞忙活。她是伺候温老夫人的老人,温庭的父亲是独子,老夫人又没有女儿,与儿子再亲,但男儿大了,便会变得恪谨守礼,到底是没有女孩爱粘着人,和人亲近。温庭的性子也是随了他父亲。沈婆觉得,老夫人是打心眼里喜欢应辞。 她瞧着,也挺好,应辞模样好,性格好,庭哥也喜欢,样样都遂了老夫人的愿,还孝顺,老夫人随口提*T的一句话,便能记在心里,难得。 沈婆这边想七想八,应辞已经将茶饮做好,倒出来装好,便和沈婆一起去了慈溪堂。 应辞压着步子刚进了房间,一抬头,便看到坐在凳子上的温庭,心头一颤,手里的茶壶差点没拿稳。沈婆刚刚来时,可没告诉她温庭也在。 第46章 推拒 应辞回到府中时, 暗卫已经报给 分卷阅读82 了温庭。温庭便也没有再过问,只等着沈婆带人过来。只是应辞方才刚看到他时,那明显的惊惧,让他不明所以。 应辞何时伪装, 何时是真实的情绪, 他一眼便分辨的出来, 方才那样子, 不是作假。当着老夫人的面, 他不好细问,只在应辞走过来时, 握了应辞的手,问道:“今日可还顺利?” 应辞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嘴角勉勉强强地扬起:“还算顺利, 大人。”随后便转了视线, 朝着老夫人道:“老夫人, 这是安神茶,您尝尝。”说着,便提壶给老夫人倒了一杯。 温庭手里拿着杯子, 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应辞的动作,不由得皱起眉头, 用杯底轻轻磕了磕桌子。 应辞回过神来, 看那敞着的杯口,忙添上茶水。上次做了这安神茶, 温庭虽然说了不错, 实际上却没喝多少, 后来还直接带给了太子,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温庭兴许是不喜欢的。所以今日也没给温庭添,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她想岔了,毕竟温庭的想法,总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老夫人看着两人,嘴里是止不住地笑意,有多久没见过温庭孩子气地一面了,自从温庭走上仕途,便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应辞倒完了茶水,温庭还看着她,她不自在起来,只好朝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怎么样,可还喜欢?” 老夫人点了点头,赞了句味道不错,很喜欢,拉着应辞的手让应辞坐下,随后便吩咐沈婆上菜。 一顿饭吃的也算和乐,老夫人心情好很,连粥都多喝了一碗。 吃过了晚饭,几人正在说话,沈婆来说,府医来请脉了。老夫人有些惊诧,平安脉三日一次,这还没到请平安脉的时候,扫过应辞,又看了温庭一眼,随即想到了什么,便让沈婆将人领了进来。 府医行了个礼,便拿上脉枕,替老夫人诊脉,应辞和温庭在一旁耐心地等着。过了半晌,府医拱手道:“老夫人身体康健。” 老夫人收了手腕,朝应辞招了招手,又朝着府医道:“给我这丫头也瞧一瞧。”说完,让应辞也坐了下来。 应辞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伸出了手腕,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寻常地诊脉罢了。 府医领命行事。 过了半晌之后,才道:“姑娘也没有问题,只是有些体虚,我开个方子,调理一番即可。”老夫人笑着道了谢,让沈婆送了府医出去。 温庭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应辞离开。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T方才人多,应辞还尚可保持镇定,然而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她便紧张起来,又变成了那不知所措的状态。 温庭察觉到应辞的不安,他让念珠和檀木退下,这下小路上,真真切切地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温庭拉起了应辞的手,应辞平日里觉得心安的手,此时却像生了刺。 温庭心中想着,应辞变成这样,大抵是和今日的约见有关,也不知道陆子晏说了些什么,能让应辞变成这样。 天一日日地凉了,他用手掌裹住应辞已经冰凉的手,问道:“今日陆子晏,是如何说的?” 应辞回过神来,将陆子晏的话复述了一遍,是陆倬风告知他的,虽然随从没有看到,但他的父亲,没有理由骗他。 温庭听后,没有丝毫惊讶,他料想,也问不出什么进展,详细的情况,还是需要他自己去探查,只是这样的消息,何至于让应辞心神不宁成这样。 应辞见温庭沉默,心中惴惴起来,今日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措手不及,她现在相信温庭,可陆伯父又没有理由如此,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就算她养在深闺,也知晓,应家若是无辜,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现在的状况便是如此,仿佛有一只手,不断地搅浑这水,只想让应家不能翻身,可她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温庭的神通广大。 陆伯父定是向着应家的,她不能让温庭误会了,忙道:“大人,这其中定是有误会,陆伯父许是受人蒙蔽,才得了这假消息。” “我知道,不必担心。”温庭安抚着。 月光倾泻下来,温庭低头看着身侧之人,仍然脸色苍白,惴惴不安,一如刚出狱之时的模样。他声音柔和下来:“可是遇到了其他事?” 应辞一个机灵,抬头看向温庭,双眸闪着星光,与贤王的见面,温庭是否也知晓了,温庭这是试探吗?其实,仔细想想,她与贤王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本不必如此,可不知为何,她总觉,温庭若是知道,定是会生怒的,而现在,温庭明明知晓,却无事发生的模样更让人害怕,叫她莫名的心虚。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应辞在说谎,温庭很轻易便看了出来,如此模样,又不肯言说,温庭皱了皱眉头,不再说什么,只沉默地拉着应辞往回走。 二人回了清竹轩,经过月洞门前,应辞顿住了脚步,轻轻抽回了手,道:“大人,近日我睡得不安稳,怕扰了大人,今日就先歇在抱香苑吧。”今日她想回抱香苑,不想面对温庭。 分卷阅读83 忍耐一路的温庭,终是失了耐性,手腕用力,将人拉住,拘在了香樟树的阴影里,应辞的背抵着冰凉的墙面,她微微颤抖,温庭还是生气了吗? 温庭只用了一只手,便将应辞的双手钳在身后,挣脱不了,另一只手捏着应辞的下巴,逼迫应辞看着自己,那平静温润的眸子,终是起了波澜:*T“你在闹什么性子?”允她出府,与那陆子晏见面,回来后对他便是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他倒是真想不出来,他做了何事能让应辞变成这样。 温庭靠的很近,应辞鼻尖都是檀香的味道,本是安神的味道,混在温庭的呼吸里,却莫名地多了几分燥意。 温庭本是要问话,可靠近了应辞,那扑面而来的玉兰香便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尤其应辞此时这副样子,更让人难以压下那股悸动,温庭缓缓靠近。 应辞挣脱不了,感受着脖颈间的凉意,双眸紧闭,豁出去一般,声音微颤:“大人,那簪子……” 果不其然,温庭止住了动作,重新抬起头,审视着应辞,原来如此吗?温庭松开了应辞的手,留下一句过来,便转身朝正房走去。 应辞亦步亦趋地跟着温庭进去,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她走进去时,温庭已在凳子上坐下,双腿微分,单手撑膝,一双桃花眸看不到温度,上位者的压迫感叫人心悸,这才是温庭真实的样子。 应辞将事情说出来,反而松快了不少,是骂是罚,都比提心吊胆要让人好受的多,这会安静地站在一旁,不等温庭问话,自己先开始坦诚地说话。 “那日随老夫人进宫,突然下了大雨,我寻了一座假山避雨,巧遇贤王也同在避雨,贤王似有咳疾,久咳不停,我便给了他一只药包缓解,雨停后便离开了,谁知簪子掉在了假山那里,被贤王捡了去。”应辞顿了顿,“今日,今日我在福昕楼,又遇到了贤王,他说,他说已经将簪子还给了大人。”说完,应辞小心翼翼地抬头,等待着温庭说话。 谁知温庭只是嗯了一声。应辞无奈,又小声道:“贤王想让我去贤王府,我不愿去,用大人搪塞过去了。” 温庭这才抬起了眼皮,身上那令人害怕的气息散了些,开口问道:“当真不愿去?” 应辞点了点头。 “既是不愿去,便安心住在丞相府,贤王那里我自会应付。”温庭喝了口茶,声音淡淡。 应辞又点了点头。没想到,一场狂风暴雨,竟是这样收场吗,温庭看起来很生气,但似乎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生气,应辞此刻才放松下来,竟然是什么事也没有。她走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挽上温庭的胳膊,柔柔地说了句,“谢谢大人。”声音里都是愉悦。 看到应辞恢复了常日的模样,温庭心中的不悦这才顺了些,任凭应辞挽着,随即又想起了件事:“衣服呢?” 应辞惊讶,半晌才反应过来,温庭在说什么,随即红了脸:“放在柜子里,还没来得及还回去,我这就去拿。” 应辞刚转身,就被温庭拉住:“不用了,会有人处理。”陌生男子的衣服,应辞没有必要再碰。 应辞哦了声,就听温庭又道:“沐浴去吧。” 绯色爬上应辞的面庞,她听话的进了湢室。温庭*T看着应辞的身影,松了松领口,方才升起的燥意还未完全压下,此前的一切都可以认为是应辞那一身媚骨的影响,可现在所有缘由都清清楚楚,他竟还是难以自持,这就有些不太合理了。 大师的话,他已经想过,指引得当,养一身英气,英气,学武的女子才会英气十足。他已经摸过应辞的根骨,应辞到底是将军之女,得了应将军的遗传,根骨其实不错,就是身子弱,现在开始虽说有些晚,但女子身子柔软,练一练,还是能有些成效。应辞的学武,要早些提上日程了。否则一身娇媚,却毫无自保之力,这次是贤王,以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眼馋之人。 温庭揉了揉眉心,真不叫人省心。 应辞沐浴过后,温庭快速洗过,一场翻雨覆云,温庭心头的燥意才卸了去。应辞软软的趴在温庭胸前,百无聊赖地绕着温庭的墨发。 她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就如此轻易地揭过了吗。想来想去,她不安的原因,还是因为孤男寡女同处一地,她赠了药包,贤王赠了外裳,没有私相授受的意思,却有了私相授受的事实。陌生男女之间,已是出格之举了。 她心中坦然,可这事解释起来却很难解释清楚。是啊,她怕解释不清,怕温庭误会。可是,温庭的反应,比她预料的还要平静,似乎这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温庭生气,她害怕,可温庭不生气,她又生出了淡淡的失望和无措,一个没有情绪的人,是最难看透的。 “大人,不生气吗?”应辞微微抬头,她想要一个答案。 “不生气,睡吧。”温庭自然想不到应辞奇怪的脑回路,只以为她心中不安,低声安抚。他自然是不悦的,但没必要让应辞知道,所有的这些麻烦他自会处理。他捉了应辞的手塞回被子里,将人揽入怀中,哄人入睡。 分卷阅读84 应辞闻言,也不好再追问,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梦里都是温庭冷声让她离府,不再相见,她一下子惊醒。 一看外面,天光已亮,身旁空了,温庭已经穿好了朝服,准备上朝了。他走之前吩咐道:“起后,将药喝了,不苦。” 应辞这才看到床头小几上放着的汤药,用手触了触,还是温热的。念珠等在一旁:“大人一大早让煎熬的,说是补身子的,姑娘一会喝了吧。” 应辞点了点头。 第47章 知晓 应辞起身洗漱过后, 端起那药碗,尝了一口,皱着眉头又放下,就该让温庭自己来尝尝, 到底苦不苦。 不过她清醒时, 也不是那般娇气的人, 捏着鼻子一口都喝掉了。念珠看着应辞的脸皱成一团, 偷笑不止, 等应辞喝完,才拿出蜜饯:“喏, 压一压吧。” 应辞连吃了两个,口中的涩味才散了些, 随口问道:“这补药可真苦, 念珠, 方子可在你那里?完了能不能与大夫说一说, 把这方子调一调。”*T 念珠将温庭交给她的方子拿了出来:“在我这呢,我一会帮你去问问。” “我瞧瞧。”应辞自己做那安神茶,也识得几味药材, 只是不甚精通,她向念珠讨了方子,也只是闲来看一眼。 谁知一瞧, 却瞧出了问题, 有几味药材很奇怪,放在补气血的药方子里非常的不合时宜, 她眉头轻皱, 她大概知道有些药的功效, 但是也不是很确定, 于是便朝念珠说:“方子先放我这里,我回头去问吧,反正闲着也是无事。” 念珠没有异议,昨天诊脉的时候她也在,调个药方子也不是大事,应辞想自己来,便自己来呗。 念珠收拾了东西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应辞起身,在温庭的书架上找起了书,清竹轩虽然是温庭起居的地方,但也放了一些书,应辞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本医书。她对着方子,一一查阅,查了半天,总算都弄清楚了。 一时之间,不知是何心情。这是一张避孕的方子。 她愣愣地收起医书和方子,许是昨日耗费心神,今天知晓这桩事,反而平静下来,仿佛一切都合情合理。温庭与她,说到底不过一场交易,避孕的汤药,再合理不过。 不知晓的时候,她也未想过这事,可知晓了,她的心中竟然觉得难受的紧。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在期盼着什么,应家还在狱中,不知生死,她竟然还有心情伤春悲秋,可是,她真的好难受,像是被刀刺了一般。 就一天,就让她难过一天。 应辞在床上恹恹地躺了一天,温庭回来时,还以为她生病了。她怕温庭看出异常,强打起精神,侍奉温庭。想了一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这样岂不是更好,彼此干干净净,不用拖泥带水,待应家出狱,她还可寻机会离开,她这样想着,好像也没有那样难以接受了。 温庭用过晚饭,便又回了弄砚斋,这几日温庭似乎忙的很,于是应辞便泡了壶茶,带上茶点,也一同去了,做好她的分内事。 温庭前脚刚到,应辞便跟着来了。书房多公文,通常不会点太多烛火,若是只有他一人,他的书案前是亮的就足够了,其他地方也不甚明亮,所以偶尔他晚间处理公务,都不会让应辞过来,今天看到应辞过来,还有些惊讶,于是唤来明夜,又添了盏灯。 这还是应辞第一次见到明夜,年岁不大,清清秀秀的一个书童,应辞微笑着点了点头,当是谢过,她知道,温庭这灯是为她点的。温庭就是这样,明明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可总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让人不由得升起错觉。 可这又怨得了谁呢,都是自愿的,无人强迫,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她按下心中的情绪,以后可不要再随随便便起些胡思乱想,这些事情,换了谁,都一样。 明夜在书房伺候,从前多是檀木在书房走动,他与檀木更加相熟些*T。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檀木姐姐渐渐不来了,连他也很少被召来。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后来听念珠姐姐说,才知道,大人身边多了个红袖添香的侍女。 明夜今天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个新来的侍女,心想果真长得很好看,比檀木姐姐和念珠姐姐都要好看,他都要看呆了去,那侍女还对着他笑了,绯色瞬间便顺着明夜的脖颈往上攀,他还只是个少年。 那灯盏举了半天,温庭抬首,修长的手指磕了磕桌面,明夜回过神来,忙放下灯盏,说了句,大人,灯拿来了,便退了出去。 看着明夜手足无措的样子,应辞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这般纯真的样子,实在让人怀念。 温庭偏头,烛光中的少女,笑容明媚,褪去了羞涩,坦然恬静,青涩与成熟交织,身上是独有的风情。 温庭伸手,将人抱坐在了自己怀中,修长的手指抚着缕缕青丝,少女的秀发,乌黑柔顺,散着淡淡的果香,是洗发的香胰的味道,不过,果香之下,是更加让人着迷的玉兰香。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温庭 分卷阅读85 随口问道。 应辞顺势靠在温庭的胸前,双眼望着那跳动的烛火:“想大人了。”她轻轻地说着,声音平静。这是她的真心话,刚刚看到那药方子时,她有种立刻找温庭对质的冲动,到现在,所有的冲动都化成了平静的一句话,她确确实实是真的想见他。 温庭嘴角勾起,不再说话,一手揽着应辞,一手批着公文。 一如往常的亲密姿势,应辞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温庭的胸膛,离温庭的心那样的近,却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大人,应家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了吗?”书房很静,除了蜡烛偶尔噼啪地爆燃声,便只有清浅的着墨声,应辞昏昏欲睡,脑子发直,应家的消息,她也太久没有听到了,心中想着,便这样问了出来。 温庭放下了朱笔,双手将应辞圈起来,低头看着应辞。 应辞半晌没有听到温庭说话,忍不住抬头,樱唇擦过温庭的下颌,却也顾不得害羞,抬手轻轻擦着那粉色的唇脂痕迹:“大人怎么不说话?” 温庭轻轻地在应辞额头吻了下,才道:“很快便会没事的。” 案子到了现在,应家是无辜的几乎毋庸置疑,无罪释放是迟早的事,停滞不前的,只是幕后之人的探查进度。在这件事上,他与烨帝产生了分歧。案子毫无进展,只因幕后之人毫无动静,烨帝主张按兵不动,但这样只会僵持不下。他想做的,是引蛇出洞。 应辞那情绪淡然的眼睛亮了起来,背后的种种她不知晓,她只听到,应家很快就要没事了,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翌日,早朝之后,温庭随着内侍进了御书房,吴林将人送到,扬了拂尘,退了出去,这对君臣要议事,即便是他,也不得近身。 吴林刚走出去,一个*T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就走上前来,扶了吴林的手:“师傅辛苦了。最近丞相大人来的勤呀,也不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吴林是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手下也是有几个亲近的徒弟,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吴林听了,敲了敲那人的脑袋:“陛下要做什么,要你操心。记住,在御前伺候,最重要的就是谨言慎行,少说话,多做事。不要试图揣摩圣心,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小太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师傅的教导,总是不会有错的。 御书房里,烨帝眉头紧皱,双手交叉在身前,半晌没有说话。 温庭今日前来,正是来与烨帝商议引蛇出洞之事。那幕后之人已很久没有动作,此番僵持着实没有意义,温庭以为,可以释放应家,以打草惊蛇,蛇动了,自然会露出破绽。 “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不要急于一时,将一切部署好,朕再下旨。”烨帝终是开了口。 温庭拱手谢恩,他对今日的结果早有预料,没有太过惊讶。 烨帝看着温庭一副胸有成竹,波澜不惊的模样,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今日之事,已不是温庭第一次进言,他之前觉得不妥,都将其驳回,今日准了温庭的请求,这小子看起来却是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年纪轻轻,怎的就一副老成的样子。 “那应家的女儿还在你府里?”烨帝想起来这事,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温庭的婚事,他提过几个家世不错的姑娘,只不过都被温庭婉拒,他便没有强求,这次却是将应家的女儿放在自己府里这么些日子,还美其名曰,查案。呸,烨帝心中暗啐,是个男人都不会信他这鬼话。 “是,陛下。” “这姑娘的身上,可有什么进展?若是没有进展,就先将人送回狱中吧,也不差这一两日。”烨帝啜了口茶,不咸不淡地打趣道。 温庭抬了眸,声音平静:“正在关键处,现在送回去,不合适。” 烨帝几乎要笑出声,强忍着,变成了一声声咳嗽,随后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 温庭拱手,走至门口,身后的咳嗽声绵延不绝,他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眼,道:“陛下咳疾未愈,可要按时服药。” 这一阵咳上来,烨帝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挥手示意温庭回去吧。 温庭出了御书房,差人去叫吴林,吴林匆匆过来,远远就听到烨帝的咳嗽声,嘴里哎哟一声:“陛下怎么又咳上了,快,快去拿药。”吴林边走边差人去取药,虽是焦急,也算有条不紊。 烨帝几年前偶感风寒,本以为只是个小病,却是发烧咳嗽数日,皇后娘娘亲自忙前忙后的伺候,烨帝这才好了起来,却留下了屡治不好的毛病,天一凉,遇到冷气,就爱咳,这一两年,越发的频繁,这还没到深秋,就咳个不停*T。 皇帝身子有恙,容易动荡人心,所以都压着,无人敢乱传。只有太医暗暗焦心,长此以往,皇帝的身子迟早要垮,可这话也不敢乱说,只是配药调养着。吴林伺候在御前,自然也是熟门熟路。 他没走到跟前,就看到了端正站着的丞相大人,寻常人若是看到烨帝这副样子,恐怕都惶恐起来,也就温庭,年纪轻轻,却稳重老成,还能如此冷 分卷阅读86 静地站着,连带着他也稍微冷静下来,没那么急了,他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见过丞相大人,奴才先进去了。” 温庭颔首,等吴林推了门,他又看了眼御书房里的烨帝,只见龙椅上的人扶着胸口,几乎要背过气去。他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第48章 流言 然世事变化, 却不总是那般如人意。 温庭这边紧锣密鼓的部署着,京中却不知从何时起渐渐起了流言,起初只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到最后竟逐渐演变成了狂风骇浪, 影响到了他的进度。 权贵们最爱去的福昕楼, 纵是一掷千金的地方, 大堂里也不缺客人。而有人的地方, 就少不了交头接耳, 闲聊八卦。 雕花的八仙桌旁,坐了几个锦衣公子, 其中一个穿着蓝衣的,倒了杯酒, 一饮而尽之后, 左右看过, 似是再也忍耐不住, 低声道:“诶,你们可听说了,应家那罪女, 在丞相府里呢。” 其他几人闻言一愣,随后都是低低的笑声,意味深长, 另一个忍不住揶揄道:“你是关在家里多少日了, 早都传遍了,你今日才知道。” “哪里, 我只是感慨, 没想到丞相大人看着正人君子, 竟比我们这些公子哥还要更胜一筹。”蓝衣男子低低笑着。 “男人嘛, 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听说这应家的女儿,长得那是一个绝色,就是出门少,不曾见过,现在又是戴罪之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一睹芳颜啊。”另一个灰衣人接口道。 “那就要看咱们的丞相大人有多大本事了。”蓝衣人轻声说着,谋逆,可是重罪,株连九族,祁朝至今,屈指可数的谋逆案里,可没有听说有什么人能活下来。 “本事再大,那也是私藏朝廷钦犯,弄不好,还要赔了自己进去。”说的不再是那风流韵事,接话的人声音压得更低,即便家里父亲也是五品官员,但议论丞相,他还是多了几分谨慎。 “诶,这你就不懂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不定那应家罪女,像个天仙似的,换了你,你也愿意。” …… 念珠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帕子,手指都捏的发白了。老夫人在府中已住了些日子,成日里吃的都是府中厨房做的素斋,她今日便来了趟福昕楼,想给老夫人换换口味。 她刚从二楼下来,路过大厅时,便听到有人在议论大人。她放缓了脚步,听了一耳朵,谁知竟是这种污*T言秽语,越听越生气。什么丞相大人耽于美色,徇私枉法,应姑娘将军之女,竟还是个会以色侍人的狐媚子,迷得那芝兰玉树的丞相大人都丢了魂。一个姑娘家,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主审官的府中,实在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云云。 念珠费了好大劲,才克制着没有上前训斥那几人。她明白,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做口舌之争,而是赶紧回去向大人禀报这件事。 应辞在丞相府这件事,丞相府的人知道的不多,知道的也懂规矩,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嘴巴也是严实的,可现在,这件事怎么就人尽皆知,甚至传的越来越不像话。 她加快了脚步,向府里赶去。 念珠回到府中,也顾不得给老夫人送餐食了,急匆匆的就朝弄砚斋走去,走到半道,便碰到了应辞。 自那日温庭说了应家无事之后,应辞便肉眼可见的轻快了起来,这几日的心情都不错,看到念珠匆匆忙忙的,脸色还很不好看,便询问道:“念珠,何事这样着急?” 念珠顿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应辞,应辞这些日子都在相府里,不曾出去过,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些流言,这件事太过突然,况且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充满了对女子的各种恶意揣测,应辞一个正经的官家小姐,定是听不得的。 她犹豫了片刻,扯了扯嘴角:“无事的,就是有急事禀报大人,喏,这是我给老夫人买的素餐,来不及送过去了,你行行好,帮我跑一趟吧。” 应辞笑了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干脆地接过食盒,应了声好,随后便转了脚步。在庭院里分别,念珠朝着弄砚斋去了,应辞要走出月洞门时,又回过头,看着念珠的背影消失,她总觉得念珠今日有些奇怪,随后摇了摇头,许是想多了,抬步去慈溪堂。 念珠到了弄砚斋,正要进去,在门口又踌躇了片刻,轻声喊了几句:“明梵,明梵。” 明梵与念珠檀木都是贴身伺候在温庭身边的,明梵看着冷肃,但若是熟悉他的人便知道,对于念珠和檀木,他要更亲切些。 一开始不是这样,但明梵时常会外出办事,有一次回来,被念珠碰到,念珠平日里多在内宅伺候,也没有什么机会外出,又还是小孩子心性,知道他去远地,噘着嘴埋怨他怎么没带点好东西回来,叮嘱他下次一定要带。后来,他外出办事时,这些事情并不能告诉念珠,也问不得念珠想要什么,只得自己挑选些新奇的礼物,带回来送给这两个大丫鬟,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所以,念珠檀木看他 分卷阅读87 ,便像个体贴的兄长,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他。 念珠本是要直接去找温庭的,但这些事情,实在超出了她的范围,所以还是喊了明梵,让明梵替她转达吧,明梵是温庭的贴身侍卫,她知晓,平日里就在温庭的附近。 果然只是一*T瞬,明梵也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双手抱胸,手里拿着剑,声音平淡:“找我何事?” 念珠也不像平日那样,用明梵的冷肃逗趣,清了清嗓子,将在福昕楼里的所听所见一一告诉了明梵,一些不堪入耳的秽语,念珠挑拣着没说,不过大概的情形都没有落下。 “你快去告诉大人吧。”念珠催促着,她可太着急了,此时已经传成这个样子,再耽搁下去,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明梵眉头皱起,随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念珠看着明梵进去,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回清竹轩,走到半道,又想起方才将东西给了应辞,便又折了步子去了慈溪堂。 明梵没有告诉念珠的是,这件事他和大人早就知道了,大人此时也不在府中。 应家入狱之事,本就轰动京城。应辞在相府这种消息,相比于流传市井,在权贵中反是传的更加迅速。不过几日,便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流言突起,让他们的网还未来得及撒开,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流言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朝堂中,因为这波流言,这几日已渐渐有人开始弹劾温庭滥用职权,目无王法,除了一些与温庭本就不合的官员,也有一些刚直的官员看不过如此荒唐之事,同样起了弹劾的折子,鱼龙混杂,一时也分辨不出真正的推手。 温庭应召入宫,端正地站在御书房里,烨帝拿起一本奏折,扫了一眼,便放到一旁已堆了一摞的奏折上,那都是弹劾温庭的折子。烨帝捏了捏眉心,没有心情再看下一个,十有八九还是同样的内容,抬头道:“看到了,都是弹劾你的折子,你觉得该如何?” 温庭抬头,对上了烨帝那一双锐利的眸子,他明白烨帝的意思,想让他将应辞送回狱中,流言自然平息。他也知道,将应辞送回是最好的选择,但想到那个在黑暗中不断颤抖的身影,他平静开口,缓缓地道:“将计就计。” 烨帝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直身靠在了椅背之上,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压迫感:“何意?” …… 温庭出宫门时,已是日落西山,宫门将将要上锁,等他回到清竹轩,淡淡的月影已挂在枝头。 他走过垂花门,便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正房前的石阶上,微微抬着头,对着那弯月的方向。似是听到了动静,应辞扭头看来,嘴角弯起,软软地唤了声“大人”。 温庭一怔,月光下的人影,嘴角含笑,娉婷温婉,竟让他生出了些岁月静好的感觉,他心头一跳,将那细微的荒唐想法赶出了脑海。不将她送回狱中,只不过是不想失信于人而已,况且老夫人还在府中,若真的将人送走,老太太怕是不会饶了他。 这会子已经入了秋,天有些凉,应辞身上虽然披了件披风,但看那略显苍白的脸色,也不知*T在外面坐了多久。他快走了两步,一双手将应辞的手包裹住,果然凉的很。 “怎么坐在外面?”他问道。 “无事,看看月亮。”应辞定是不会承认,她这是专门在等温庭,这几日温庭似乎忙的很,常常夜半才回来,她已经熟睡,翌日又早早去上朝,她竟没什么机会见到,今天也只是突然兴起,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却没想今日温庭回来的倒是早了些。 应辞说完,见温庭只静静地看着他,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拉着温庭的袖子:“大人看什么,进去吧。” 温庭没动,问道:“当真想看月亮?” 应辞怔了怔,看月亮只是她随口说的,这又不是月中,月亮还是个细细的牙,着实没什么可看的。 若在平日里,这些随口应和的话,温庭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可今日不知为何,应辞觉得他像是故意似的,在她说完后,竟伸手替她系好了披风的系带,不等她再说话,就拉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想看月亮,该换个地方。” 第49章 局势 应辞毫无防备, 被温庭带着,走出了清竹轩。 温庭的府邸,素和雅致,大多是些山水花木的景观, 建筑倒是点缀, 清竹轩里的池塘, 便连着外园子里的湖水, 一路通到府外。 蜿蜒的水渠旁, 零星地缀着几座假山和亭子,地势也有高低起伏, 温庭带着应辞,来到了地势高处的一座八角亭里, 视野开阔, 远望而去, 便能看到深蓝夜幕中布满的繁星和一道弯弯的月牙, 倒影映在水渠里,黄黄的一瓣,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的, 景致着实好看。 应辞在石凳上坐下,发现石桌上竟然摆了一壶酒和一些点心,她不解抬头。 温庭看了一眼, 眼角带着笑意:“对月而酌, 才是人间美事,既是赏月, 怎么少 分卷阅读88 得了酒呢?” 温庭说的一本正经, 可应辞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次在山顶饮酒的事,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唇瓣, 才想起,今日并未涂唇脂,在定神一看,桌子上也放了两只酒杯,也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窘迫状况。 温庭似是知道了应辞在想什么,一边撩了衣服下摆,在另一只石凳上坐下,一边拿起酒壶往酒杯里添起了酒,道:“今日想用一个,还是两个?” 应辞愕然,耳后腾的便红了,声音低如蚊哼:“自然是两个,一个怎够用。” 温庭笑着摇头,同床共枕数月,可在这些事上,应辞依然青涩如初。他举了酒杯递过:“饮酒,便要快速入腹,自会唇齿留香,莫要在齿间停留,那时便会呛辣无比。” 应辞反应过来,温庭在教她饮酒。她接过酒杯,借着月光看着杯中那透明的液体,同上次的一样,只是轻轻晃动,便有丝丝清香溢出,诱人可口,上次她便是被这样欺骗,一口下去,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应辞还有些后怕,迟疑着不肯喝下。 “这酒叫美*T人酿。”温庭开口,说完,已经饮了一杯。 应辞怔住,没想到这样烈的酒,竟有个如此温柔的名字。她尝试着喝了一口,迅速咽下,静等片刻,抬头看向温庭,眼睛亮晶晶的,温庭说的竟是真的,只是换了个饮法,这酒竟然饮出了不一样的滋味,不再苦烈,清冽如泉,淡淡的清酒味,细细品来,竟还有一丝丝回甘。 这一丝若隐若现的甜味,像花又像果,却是不像尝过的任何一种果酒,但确实要好喝多了,不等温庭添酒,她自己又倒了一杯。 温庭看着应辞的动作,嘴角皆是笑意。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喝起来。虽然他告诉了应辞该如何喝才能避开那苦辣的味道,实际上他自己喝的时候,反而喜欢在口腔里短暂的停留,让那苦烈的味道充满每一个角落。 美人酿,源自西北。西北苦寒,酒自然也是烈的很,饮了能暖身子。美人酿,美人酿,都是西北将士的娘子酿来送丈夫上战场的酒。苦烈承载的是大丈夫的豪情,而那回甘,来自西北特有的花,一起酿进去的,都是无尽的情思。 温庭爱喝美人酿,与豪情无关,与情思无关,有的,只是他不能忘却的东西,舌尖的苦辣,能让那些感觉更加清晰一些而已。他的目光淡淡地掠向西北,又看了一眼漫天繁星,将杯中酒缓缓洒下。 应辞喝了几杯,身子渐渐热了起来,双颊红扑扑的,又有凉风吹来,反而舒服的很,不知不觉又多喝了几杯,迷迷糊糊的,这次没有留意到温庭的动作。 她醉了,可她又觉得自己没醉。她捧起温庭的脸,笑了笑:“大人,真好看。”她一直都知道,温庭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简直要勾了人的神魂。清醒的时候,她不敢说,但现在突然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也不怕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让温庭知道,她心悦他。 可是今天这双桃花眼里,既不深邃也不慑人,反倒是多了几分无奈和歉意,她不懂了,摇了摇头,头晕的更厉害,软软的倒在了温庭怀里。 温庭看着怀中的女子,伸手描摹着应辞的唇线,应辞的唇因为饮酒,红的像颗樱桃。他怎么就允她待在了身边,大概还是想起在北地的那点,所以心软了吧。 他收回飘远的思绪,将人抱起,回了清竹轩。 流言传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愈演愈烈,今日朝堂上,也更加的热闹。烨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的臣子,吵成一团。 官场便是这样,当你春风得意时,万人来贺,而当你失势时,便是无仇无怨也要掺和着踩一脚,毕竟有人下去了,其他人才有机会上去。温庭扶摇直上的这些年,少有能让人抓住的把柄,这还是第一次,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还闹得人尽皆知,各路牛鬼蛇神,自然少不得要插一脚。 徐*T广之便是其中一个。 “启禀陛下,温庭徇私枉法,做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实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啊。”兵部侍郎徐广之朗声道,他折子递了几次了,流言刚刚起来时,已经零星有人启奏,可烨帝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处置,现在流言甚嚣尘上,是时候再推一把了。 温庭抬眸看了一眼,心中轻笑,看来这位徐大人当真是对他记恨的很,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落井下石了。徐广之任职兵部侍郎,受他荫蔽,子侄在卫尉寺谋了个寺丞的职位,去年因贪墨被温庭处置,这子侄被查时,倒是会审时度势,知道惠从何来,倚仗是谁,到最后也没有攀咬出什么人,徐广之才没有被波及到,但这梁子自此是结下了。 “清者自清,不知徐大人所言,可有什么证据,如果只是道听途说,还是要慎言,御前进言,何时是凭流言而断了?”温庭不慌不忙地回应。 “要证据,现在去牢狱里看一眼,去丞相府上看一眼,一切自然见分晓。”徐广之气愤不已。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然人人都懂,可大殿却出奇地安静下来,无一人接话。在场的人都知道,有没有证 分卷阅读89 据,不过都是陛下的一句话,陛下不认,即便人确实不在了,又有谁敢去搜查呢。丞相是烨帝提拔的,说到底,这弹劾的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场试探。烨帝既然不松口,那这罪,便是定不下来的。 正因为如此,温庭才有恃无恐,徐广之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狠狠地哼了一声。 陆倬风在一旁听了许久,有人做这出头鸟,他本想趁势加把火,此刻也噤了声,当下还是陛下的态度最重要。 “依爱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烨帝终于开了口,听着像是在考虑该如何给温庭定罪了,冕旒之后的神情却令人捉摸不透。 烨帝的表情徐广之看不清,声音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也没有想到烨帝会如此说,一愣之后,道:“做出这等丑事,自然是不宜再任谋逆一案主审,窝藏钦犯也是重罪,查明之后,自然该囚禁下狱。” 烨帝好不容易松口,徐广之极尽所能地加重温庭的罪责,最好是没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温庭不为所动,这流言来的突然,细细想想,这最主要的目的,大概就是让他失去这主审的位子,温庭掠过大殿上的人,扫看着那一双双眼睛之下的真实意图。 “哦?爱卿这样认为的?”烨帝意味深长。 徐广之拱手,答了声是。心里却糊涂起来,烨帝这是何意,又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端正站着的温庭,从容淡定,毫无惧意,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既是流言,自然是分辨清楚之后再做处置。”烨帝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就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散了去。 徐广之还想再说什么,看到一人的眼色,也不再说话,站了回去。 早朝又是无果而终,众*T臣离去,温庭随着吴林进了御书房。 温庭看着御案之后的烨帝,拱手道:“徐广之,隶属大皇子一派。” 烨帝子嗣并不丰,只有四位皇子,大皇子与二皇子已经成年,出宫建府,三皇子还留在宫中,太子反而是最年幼的。烨帝属意太子,根本不用怀疑,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便立了太子。 他,自然是站在太子一方的,这也是烨帝信用他的原因之一,所以这些话,他并不惧挑明。 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母家并不出众,在烨帝登位前只是普通官家的女子,烨帝登位之后,母凭子贵,得了个妃的封号。大皇子的母妃有些特殊,是烨帝母族叶家旁支,自然也更得宠些,位及贵妃,只在皇后之下,大皇子已经成年,有母家加持,这些年也有些实权在手中。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打造兵器的岐山黄陵矿,正是掌握在大皇子手中,所以他才点了出来。 温庭思索着,等着烨帝决断,黄陵矿之事,早就有了结果,只是事关皇子,总是要得了烨帝的允许才好行事。 烨帝沉默不语,朝堂中的派系,他看的比温庭更清楚,不过这个大儿子嘛,也还算是个安分的,不然他也不会允许叶氏位及贵妃。不过,既然到这了,查一查也无妨。 烨帝允了,又道:“这流言,早点解决了。” 听得出来烨帝已经失了耐心,温庭垂眸,拱手道:“是。” 闹腾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勾大皇子,既然如此,那便再加把火。 第50章 搬离 温庭从御书房出来, 到宫门口,却碰到了个不算熟的熟人,贤王。 贤王站在温庭车驾前,面上是和煦笑容:“温大人, 早啊。” 温庭拱手:“见过王爷。王爷这是何去?”温庭只是客套而已, 贤王进宫, 自然是去看望皇太后, 如今宫中有两位太后, 一宫是先皇皇后苏太后,另一宫便是烨帝的生母叶太后。 为了保存先帝体面, 烨帝并没有削了苏太后尊位,苏太后此前是正儿八经的正宫, 也算是烨帝的嫡母, 成了太后以后, 自然还是要在宫中, 比叶太后还要尊贵些。 贤王得了特许,可出入后宫,方便与苏太后相见, 以尽为人子的孝义。 “本王进宫看看太后。”贤王应答着,又道,“听闻温大人最近流言缠身, 众口铄金, 可要小心处置。”听起来像是担忧温庭处境的善意提醒。 “下官明白,劳王爷费心。”温庭平静地应答, 不卑不亢。 温庭与贤王, 说不上熟悉, 也就前些日子, 见过一次,寒暄两句,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互相拱手告辞。 贤王临走前,却是又转过身来:“哦对,温大人送来的帖子,本王收到了。”说完,施施然离开。 温庭看着贤王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后,眸色深沉。贤王说的是,他第二次写给贤王的帖子,他替应辞又回绝了一次。此时*T专门提起,不知是何意。 自兰若寺之后,温庭就知晓应辞的生活平静不了,那特殊的体质,少时还好说,养在深闺里,无人知晓,可随着年岁长大,与外界接触的多了,难免出现意外,果不其然,仅仅一次,便招惹来了贤王这样的人,还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 分卷阅读90 专门约他要人,可见还是上了点心的,然而被回绝了两次,竟然也不恼,与他说话也一切如常。 这样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当真脾性好的,还有一种,便是城府极深的,一朝发作,便是扼喉的事。 温庭收回目光,不知其他人感觉如何,他看贤王,竟隐约有种同类的感觉,有点意思。他撩了车帘子,坐进马车,朝明梵道:“回府。” 应辞昨日贪杯醉酒,起的比往日要晚些,等她按着太阳穴出了房门,却见两个陌生的婢子穿梭在抱香苑里,一箱箱的往外搬东西。应辞不解,唤住了其中一个,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婢女垂头,恭敬地道:“大人吩咐的,将姑娘的行李收拾妥当。” “啊?为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这是什么情况。谁知那婢女也摇了摇头,她们只是奉命收拾,也不知缘由的。 “姑娘,这边来。”念珠刚好回来,拉了应辞的手,又朝那婢女道,“你继续吧。”随后拉着应辞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道:“大人未同你讲吗?让你去城外的别院住一阵子。” 应辞疑惑地摇了摇头,为什么突然要去别院。 不光应辞觉得突然,念珠也觉得突然的很,大人晨时上朝前,才吩咐她的,她猜测是因为流言之事,需要应辞去避避风头,她以为大人已经告诉过应辞了,谁知竟是一字未提,那她现在也不好讲了,况且那些流言难以入耳,应辞还是不要听的好。 “出了什么事了?”应辞问道,心中有些不安。 “不是什么大事,等大人回来自然就晓得了。”念珠安慰着应辞。 两人正说着话,温庭便回了清竹轩,看到月洞门前堆着的几个红木箱子,问念珠:“收拾的怎么样了?” 刚好那两个婢子也出来了,朝念珠点了点头。念珠回话:“回大人,都收拾妥当了。” 温庭嗯了一声,“那就先搬上马车吧,午后过去。” 念珠应了,正准备出去叫小厮来搬东西,又想起要问的事,折了回来:“大人,午后启程的话,我是不是也该收拾一下?” 谁知温庭回头:“你不用去。” 念珠愣在原地,一声啊差点脱口而出,她还以为早上是大人忘了说了呢,她心想着,应辞总不能孤身一人过去吧,按大人的脾性,也不至于这样,肯定是要叫个人一同去的,她想了想,最佳人选怕是她了,她也乐意的很。 她虽然伺候在清竹轩里,但其实是个轻松的差事,温庭有很多事情都不喜欢假手他人,平日里也多在弄砚斋那*T边,所以她得空的时候也比较多,无聊的时候,就是剪剪花枝,喂喂鱼,偶尔去寺里看望老夫人,一去一整天,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檀木常在弄砚斋,又不苟言笑,她们相处的年岁长,但其实不大玩闹,反倒是应辞来了后,她觉得这日子更有趣起来。应辞虽然安静,但小姑娘的天性是压不住的,除了最开始的日子爱愁眉苦脸,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笑,与她也能处在一起。 可现在,大人说什么,她不用去?她苦着脸哦了一声,转了身子,她不明白。 应辞在一旁耐心地等着,温庭既已经回来了,应该是会与她说明白的。 “跟我来。”温庭吩咐完,朝着应辞道。 应辞跟上温庭的步子,进了房门,这才开口:“这是出了何事” “应家的案子到了关键之处,你此时出现在相府,不甚妥当,先去别院住一阵子,等案子结束后,再接你回来。”温庭闭口不提流言之事。 应辞一听是案子之事,注意力更加集中,听温庭说完,不确定地道:“大人的意思是,案子要结束了吗?” 温庭点了点头,那些微的迟疑几不可见,应辞更是全身心被喜悦充斥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只要应家无事,她去哪里都愿意,不要说住一阵子,就是住一辈子她也愿意。 应辞点了点头:“好,都听大人的。” 用过午膳,便要启程,温庭亲自送应辞过去,只不过还没出清竹轩,消息便传到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拄着拐杖拦住了温庭:“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商量。” 她回来住,就是因为应辞在府里,平日里还能陪着她,温庭整日不见踪影,这应辞一走,又剩她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兰若寺里,还常常能碰到些同样礼佛的夫人,说说话。 温庭扶额,将老夫人请到屋子里,一番安抚之后,老夫人这才同意,拉着应辞的手:“好丫头,在别院安心住一阵子,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应辞鼻头一酸,洇得眼圈都快红了,只乖顺地点了点头。 两辆马车,一辆载着人,一辆载着行李,从相府后门低调地离开。 送走应辞的马车,念珠回了清竹轩,霎时间觉得这院子都空落落的。她闷闷不乐地坐在游廊中的美人靠上,温庭突然将应辞送去了别苑,很可能是因为流言的事,不知为何却不让她跟着,她知道大人自有他的道理,可应辞入府已快月余,几乎日日 分卷阅读91 与她在一起,冷不丁地走了,她不习惯的很。 念珠心中燥,捡了些花盆里的小鹅卵石,时不时地往池塘里扔,像是要把郁闷都扔走,随手扔下一颗,竟在水里打了几个漂,顿时眼睛一亮,注意力都朝着那鹅卵石去了,注意力分散了些,倒把自己逗开心了。 念珠便是这样,心中烦闷,也能找到些法子开解自己。她玩得起劲,正全神*T贯注地扔石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这么闲?” 陌生的男声吓了念珠一跳,回过头来,竟是俞泓煊。她忙将手里的鹅卵石放下,悄悄蹭了蹭手心,福礼道:“见过太子殿下。”心中却在犯嘀咕,这太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和上次不太一样了,比清润的少年音要更沉了些,一时竟没有听出来。 俞泓煊嗯了声,问道:“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念珠啊了一声,她不就是在打水漂嘛,她还流浪街头,没跟着老夫人的时候,就学会的把戏。不过转念一想,太子殿下从小锦衣玉食的,能娱乐的东西多了,定不会像他们一样,不晓得也正常,于是笑着说了名字。 随后又道:“太子殿下是来找大人吗?大人外出了,此时不在府中。”念珠想着,太子前来,只能是来找大人议事的。 谁知俞泓煊听了,却是没多大反应,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开口道:“无妨,方才的那个,你再来一次。” 念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道了声好,随后拿起放下的石子,转身,丢了一个出去,石子在水面上跳跃,激出三四个水花便没进了水里,远没有方才跳的多。 俞泓煊皱了皱眉,看着念珠,目光中的意思非常明显,怎么回事? 念珠讪讪地摸了摸头,不是她不好好表现,主要是打水漂,侧腰伸臂,怎么看都不太文雅,这有人在一边看着,反而放不开。不过这东西也没法解释,她只好笑了笑,着补了一句:“也不是每回都能打好的。” “那我试试。”俞泓煊走上前。 念珠立刻展开手掌,露出一些小石子,俞泓煊伸手取了一个,指尖触到了念珠的手心,手指温热,暖洋洋的。念珠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觉得太子就该这样的,让人觉得是暖的,不像她们大人,凉飕飕的。她看着少年学着她刚才的动作,扔出一颗,竟然打出了几个水花,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口白牙,她接着伸出手:“太子殿下真厉害,第一次就可以打出这么多水花。” 俞泓煊收敛了些笑容,轻咳了一声,又变成那不苟言笑的样子,随手取了一颗鹅卵石,转过身去。 念珠看破不说破,微微一笑,看着俞泓煊的后脑勺,恍然发现,太子似乎比上次高了些。 第51章 别院 日头渐渐转了方向, 念珠看太子玩的正在兴头上,索性吩咐人送了些茶点到亭子里,闲着无事,与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搭起了话:“敢问公公, 如何称呼呀?” 伺候在太子身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闻言拱了拱手:“奴才荣启。” “原来是荣启公公啊。”念珠笑着道, 又用手遮了唇, 小声道:“太子殿下平日里, 是不是都没有什么时间玩呀?”她看俞泓煊着实像憋了很久。 荣启听后,嘴角弯了弯, 刚要说话,俞泓煊转了过来, 在石*T桌边坐下, 用帕子擦了擦手:“在说什么?” 荣启立马噤了声, 站的端正。太子平日里不苟言笑, 跟那丞相大人还有几分相似,真是什么样的老师有什么样的学生,不过到底是孩子, 偶尔还是会有些小孩天性,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藏着的,难得会露出来, 今天这样子也是难得。 俞泓煊尝了尝糕点, 又喝了口茶,想起了什么, 朝念珠道:“之前与你一起的叫阿辞的丫头在何处?” 念珠还在想着, 俞泓煊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 闻言忙摇了摇头:“阿辞这会也不在府中。” 俞泓煊心下了然, 老师不在,叫阿辞的侍妾也不在,他明白了。忽然,他的脸色古怪起来,侍妾名辞,京中最近的流言,他也有听到只言片语,不过老师行的端做得正,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心,可罪臣应家的女儿,不就叫应辞,难不成是真的 “行,本宫先走了,等老师回来,转告老师我来过了。”俞泓煊被心中猜测吓了一跳,忙起身。 其实他今日过来,是母后的意思,说是丞相大人最近繁忙,让他来看看老师可还安好,他也确实几日未见老师,最近的课业也空了几次,便索性来看看,现在想想,说不定是母后猜到了些什么,毕竟臣子女眷,皇后要比他认识的多。 念珠瞧着太子突然匆忙的样子,不明所以,福了个利:“殿下放心,奴婢记着了。” 俞泓煊抬步要走,又回过身来:“上次拿给你的药,可是用了?” 念珠一愣,抿嘴一笑:“对亏了太子殿下的药,奴婢才好的这样快。”虽然俞泓煊送药来时,她已经好了大半,但这份仁爱之心,还是要感激的。 分卷阅读92 俞泓煊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用了便好,他不能欠一个丫鬟人情,不过一边走眉头又轻轻皱起,念珠方才穿的,便是上次入宫之时穿的衣裳,在那纱衣的裙角处,也不知溅的什么泥污,虽然已经浣洗过,但还是留下了痕迹,这也算是因他而起,这人情似乎还没还干净。 他摸了摸下巴,一边走一边朝荣启道:“荣启,你说女子适合什么衣裳?” 荣启一愣,试探着道:“什么样的女子,十五六的少女,还是?”皇后娘娘?太子这话问的突然,怎么好端端的问起女子的衣裳。 太子是幺子,不过十二岁,远没到立妃的年纪,况且还是一国储君,更是要慎重挑选,等定下来,就更晚了。现在跟太子有关系的女子不过就是公主和皇后娘娘,皇室里公主不多,太子也只有两个皇姐,十五六岁,不过母妃都是位份不高的妃子,跟太子也不相熟,所以他猜是问皇后娘娘的。 “就是像念珠那样的。”俞泓煊背着手。 荣启讶然,这他还真没想到,太子殿下平日里要赏赐个什么东西,哪需要考虑奴才丫鬟喜不喜欢,合不合适,不过太子殿下问了,*T他自然是要好好想想。 念珠嘛,就是方才的那一个,唇红齿白,杏眼圆圆,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不过不妨碍做事的时候沉稳周到,就是年纪似乎不小了,有十七八了,不过奴婢都是这般,嫁的晚。 他拱了拱手道:“奴才想着,殿下库里似乎有匹雅梨色的素锦,应该够做一套裙子和半臂了,与念珠姑娘也合适。”他不自觉的改了口,称念珠姑娘,虽然还没有什么,但察言观色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准没错的。 俞泓煊点了点头:“好,完了让采薇将衣裳裁了。”采薇是俞泓煊身边的宫婢,最善刺绣女红。 荣启称了是,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记下了。 马车笃笃而行,应辞坐在马车里,心中那股子激动劲过去了,这会才稍微平静下来,时不时撩车帘子看一眼,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应辞心情好了,一眼望过去,都是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 路过一个小摊,只听那摊贩朗声吆喝着:“月饼,新鲜的月饼咯,香甜可口的月饼咯。” 应辞放下帘子,有些微的怔愣,是了,还有小半月便是中秋了。去年的中秋,还是阖家团圆的佳节,今年便是这般境况,她不免有些伤感,本来还些微雀跃的神色也渐渐淡了下来。 不过若是快的话,说不定家人就能出来了,今年中秋也能过个团圆节。 温庭靠在软榻上看书,应辞的小动作他都能感知到,应辞突然安静下来,他抬了眼皮:“想吃月饼吗?” 应辞抬头:“大人,能不能告诉我,爹娘还有多久能出狱?” 温庭放下书卷,敏锐地察觉到了应辞的情绪为何低了下来,顺利的话,大概要不了多久,只是,应该是赶不上中秋节了。 “等下雪的时候。”温庭沉默半晌,才道。 应辞失望地哦了一声,还要等到下雪的时候,那还要好久啊。不过总比一点消息没有要好很多了,她也不能奢求更多了,调整了一下心情,又安安静静地坐着。 马车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停了下来。 路途中间,应辞撑不住,已经靠在温庭肩上睡了过去,马车突然停下,因着惯性,一下子惊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回了下神,跟着温庭下了马车。 应辞抬头看去,果然还是那座别院,温氏小筑。身后有两名小厮已经在搬东西了,应辞本就是低调地送出来的,带的人也不多,不过应辞的行李也不算多,两个小厮看起来精干地很,脚步沉稳,一箱箱地往院子里搬,并没有送到房子里去,女子的闺房,男子轻易进不得,待会就会有侍女来收拾。 温氏小筑不大,只有中间一排三室,左右两间厢房,不过收拾得整齐,院子里有水池有花圃,照壁上是岁寒三友图,也算雅致。 两人进了正房里,应辞惊讶,房间似乎打扫过了,上次来的时候,虽然布置简单,但还可看得出是个*T男子的居所,挂剑墨宝,山水画卷,透着些清绝冷硬的男子气,今日却是完全不同了,紫檀木楼阁山水插屏将寝室与厅室隔开,八仙桌上放着玉兰花瓶,软榻也铺着花鸟纹薄毯,寝室里是若隐若现的红罗软帐,一看便知是女子闺房。 温庭将这里布置的这样妥帖,她本应是高兴的,可这些东西,又哪是一两日便能置办的,定是需要些时日的,所以温庭想将她送出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她出来是为了避人耳目,等应家出狱的。 跟来的是两个婢女,轮流将东西搬进来,一一收拾妥当。 随后一名婢女提了食盒进来,将膳食摆好,是几样清淡小菜。今日舟车劳顿,等收拾完毕,再去备饭,怕是来不及,怕应辞受不得饥,所以出城的时候,温庭已吩咐了人买了餐食。 进来的婢女步履轻盈,应辞看的出来,是个会功夫的。 等婢女出去,温庭一边替应辞盛汤 分卷阅读93 ,一边道:“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明锦明瑶留在这里伺候,有事便让她们传话给我。” 应辞乖巧地点了头,随后歪头道:“她们是不是会功夫?” 温庭惊讶,轻笑了声:“看得出来?”别院不比在丞相府,所以才没让念珠过来,而是挑了两个会功夫的侍女,念珠在丞相府里,从某方面来说,已算是养尊处优,明梵手里□□的,反而更懂得如何在复杂环境里处事。 “大人可别忘了,我的父亲是将军,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应辞接过汤,嗔道,语气里皆是自豪。 “既是如此,你为何没有学过?”温庭问道,他正盘算着,何时开始让应辞练功夫,该怎么教。不过按理说,应辞既是将军之女,根骨也不算差,据他了解,应将军也不算迂腐不化之人,也未有什么女子不能舞枪弄刀的偏见,应辞是有学武的条件的,可就偏偏没学。 “学武都是要从小开始的,可我小时候似乎去过一个很远的地方,落下了病根,生了一场大病,总爱咳,动作的厉害了,便咳得更厉害,父亲本是要教我的,但我那会子实在学不了,反正我一个女子,学不学武的也没关系,又不能像哥哥一样上阵杀敌,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好像是这样,记不清了。” 应辞沉思着,说完,神色便暗淡下去,父亲英勇骁战,哥哥战死沙场,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应家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那你可想学?”温庭看应辞又神伤起来,转了话题,他虽然可强制应辞修习,只是英气是一种气度,应辞若是心中不愿,那气便出不来,学了花样子,也无用。 应辞惊讶:“现在还能学吗?我都这样大了。”学功夫是要从小开始的,哥哥就是。 “无妨,你若愿意,现在来得及,不过怕是要吃点苦头。”应辞现在已经十六,确实是有*T点晚了,不能一蹴而就,还得从长计议,温庭心中有了定数。 “能学的话,我不怕的。”应辞突然起了兴致,挺直了腰板道,学武要吃苦,她自小就知道,哥哥被父亲罚在太阳下扎马步的时候,还是她偷偷送的冰糖水,但她依然很向往,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她要是会功夫的话,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明梵一个飞针,差点弄瞎她的眼睛,在将军府的眼里,武艺就是底气,她从小就没底气的很,唉。 第52章 答应 温庭倒是没有想到应辞竟是如此积极, 他只是先试探一下应辞的态度,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不过这具体的安排还要些时间,一时半会也开始不了, 他道:“等忙完这些日子, 我找人来教你。” “嗯, 听大人的。”应辞乖巧地应下, 又道:“大人最近很忙吗?”如果只是应家的案子, 也不至于让温庭从早忙到晚,鲜少能看到人影。 “嗯。”温庭点了点头, “临近中秋,北狄特使就快进京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忙一些。” 北狄万里草原, 一到冬日便缺粮少食, 远不如中原富庶, 不过北狄西接番夷,往来通商,有不少西番特有的珠宝香料, 颇受中原贵族喜爱,因此和平之年,到了中秋佳节, 北狄都会带着贡品前来, 换一些过冬的粮食。大概也是算准了中原人看重中秋佳节,这样的祥和日子, 中原皇帝一高兴, 也会多许些惠利。 应辞恍然点了点头, 是了, 每逢中秋,宫里都会举行宫宴,君臣同乐,而北狄偏偏每年就会挑这个时候派特使来京,父亲戍边时,打得最多的就是北狄,所以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没个好脸色,宫宴时走完了礼程就早早的回了府,陪着他们一家子。 应家入狱的细节,应辞并不清楚,心中所想的只是在父亲影响下对北狄的不喜,不想再说关于北狄的事情,她转了话题道:“那中秋的时候,大人是不是就不能过来了,我还想与大人一同过节呢。”如果是这样,那中秋的时候,温庭就要去参加宫宴,岂不是见不到了,想到中秋节,就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就非常难受。 温庭抬眸,拉回了思绪。 北狄每年都会派特使前来,今年来的人,却有些特殊,要来的正是与应家谋逆案有牵扯的北狄擎王,他正好要趁此机会,找一些突破口,所以宫宴之上的会面,十分重要,按理来说,确实是抽不开身,不过看到应辞一双充满希冀的眸子,他改了口道:“会来的,中秋的月亮才是最好看的。” 应辞的眸子亮了:“好,那我到时候等大人,可不能食言哦。” 温庭失笑,摸了摸应辞的头,声音温柔:“好。” 温庭这像哄小孩似的,应辞不自在起来,起身赶人:“大人这么忙,天色不早了,还是快回去吧。”说着就去取温庭挂在*T一旁的外袍。 温庭轻轻挑了眉,却是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等应辞拿着外袍过来,他才开口道:“今日不回去。”等用完膳食,日头已经快要落到地平线下,这会回去,根本来不及进城,况且,今日过来,本就没打算今日回去。 分卷阅读94 应辞疑惑的啊了一声,重复了一遍:“不回去啊,那明日早朝可怎么办”像是十分担心似的,嘴角却是无意识地翘起,温庭那么本事,这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温庭看着应辞言不由衷的样子,只笑不语,起身向内室走去:“明日要早点起,吃好了便早些歇息吧。” 翌日,温庭果然早早就起了,应辞平日里是听不到动静的,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搬到这里的缘故,睡得不是很实,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抱住温庭的胳膊:“大人,你什么时候再来?”温庭不会将她送到这里,就再也不管她了吧。 温庭正在穿靴的手顿住,失笑:“不忙了便会来看你。”怎么一将人送出来,就变得如此粘人。 应辞点了点头,安下心来,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天光已经亮的很。她掀了被子起身,洗漱完毕,取出一同带来的笔墨纸砚,准备练练字。她在丞相府的时候,有时还会在温庭身边伺候着,做些事情,到了这里,便一下子闲下来,不找点事情做,她怕是要憋出些问题。 之前在丞相府里练字时,因为那传信的事,一直都没敢在温庭面前露出真迹,反而是一直仿着温庭的字迹练,练到现在,竟也练出了点样子。她从前的簪花小楷,里外透着的都是小家碧玉,再看如今的字,飘逸潇洒,落笔如烟,她看着也满意得很,练起来比她从前更有耐心。 候在门外的明锦听到房里的动静,朝明瑶使眼色,明瑶点了点头,去小厨房里端来那温着的汤药,敲了敲门。 应辞应了,让人进来,一抬头,便看到明瑶手里端着个碗。 明瑶道:“姑娘,大人特意吩咐,让姑娘把补身子的药喝了。” 应辞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下,随后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平静地道:“好。”她接过药碗,扑面而来的味道,同上次的那碗如出一辙。她果然没有猜错吗,这确实是避孕的药,也只会在房事之后,才会让她喝。不过相比于刚刚知晓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做到平静以对,其中的缘由,若是不去深究,便也不会那般难受,如今这样,就正正好的。 念珠一直到用过了早饭,才在弄砚斋见到了下朝归来的温庭,将昨日太子来过的话传给了温庭。温庭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后又从书案上取了一叠纸出来,问道:“去过宫里了,可认得路?” 念珠不明所以,点了点了,回道:“认得的,大人。” “将这些送去宸阳殿,告诉太子三日答完,我会派人去取。”温庭*T将手里的纸沓递给念珠。教导太子的自然不止他一人,一些基本的课业,有专人教导,他所做的,可以算作是额外的教导,脱离了纸面,与朝堂公务息息相关,为的就是太子将来一登位,便可游刃有余。这些日子他公务缠身,太子的课业落了些,暂时抽不开身,只得先让太子自己温习了。 念珠是识字的,老夫人当年捡了她们回去后,虽说是个丫头,但也是请了先生教她们识字的,平日生活用度,都快赶上个寻常府里的小姐了。不过这识文断字,对檀木来说很重要,毕竟府里没有女主人的时候,内府用度都是檀木掌着,但对她来说,就是个添头。 她看着手里的纸张,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识,就是合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心中暗自想着,太子那样一个小孩,能看得懂吗,不过还是恭敬地应下了。 温庭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念珠脚下却像是粘了胶,半天站着没动,欲言又止的。温庭眉头轻皱:“想说什么,便说。” “大人,我可不可以去别院看看应姑娘啊,她一个人去了那里,我怕她不习惯,这天慢慢冷了,也没带几件厚实的衣服,我正好收拾了送过去,这也快过节了,我帮着姑娘准备准备……”念珠正想着何时找温庭求个恩典,能去看看应辞,现在得了机会,忙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就怕温庭不同意。 谁知温庭听到一半就打断了她:“知道了,若是得空,便去看看,找冯叔带你去。” 念珠大喜过望,她也没去过别院,正愁就算温庭答应了,她也不知该怎么去,没想到大人想得这样周到,于是高高兴兴地说了句:“谢谢大人。” 出了弄砚斋,念珠正想回去抱香苑看看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一瞅手里拿着的纸,唉哟,还有个差事没办呢。于是她找明夜拿了信封,将纸页整整齐齐地放进信封里,随后乘着马车,去了宫里。 到了宫门口,宫门侍卫看了念珠带着的丞相府的腰牌,再加上上次来过,他们也算眼熟,没有过多为难,放了念珠进去。 念珠一进去傻了眼,她只认得去凤翔宫的路,可没去过太子的寝宫呀,没有法子,只得先去凤翔宫里,找个宫女问一问。 到了凤翔宫,她正想着找哪个认识她的宫女问一问,就看到春茶在庭院里,念珠一喜:“春茶姐姐。”念珠记得,上次便是春茶带她们去换的衣服。 春茶抬头,想了一会,惊讶问道:“你是丞相府里的?今日怎么来了宫里?” 念珠将事情说了一遍:“唉,我这脑子,给太子殿下送课业,却没问清楚殿下 分卷阅读95 的居所在何处。”念珠有些懊恼。 春茶笑了笑:“那你等一下,我去禀报一声。” 念珠疑惑,仔细一想,心中顿时一紧,春茶姐姐不会是要报给皇后娘娘吧,那皇后娘娘岂不是知道了,她这个丫*T头办不好差事,念珠欲哭无泪,自己干嘛傻乎乎的找到凤翔宫里呢,随便找个宫人问一问,说不定早到了,唉,还是怪自己。 春茶没一会便折返回来,笑着道:“走吧,先跟我进去。” 念珠骑虎难下,苦着脸跟春茶进去。进到殿里,便看到皇后娘娘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书卷,温婉贤淑,念珠忙低下头,恭敬地行了礼。 皇后放下书卷,问道:“今天来给太子送课业的?” “回娘娘,是的。今日是奴婢疏忽了,下次定能直接送到,不敢再烦扰娘娘。”念珠忐忑解释着。 皇后笑了笑,没有责怪:“皇宫这样大,找不到路也正常,待会让人送你过去。” 念珠感激地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非但没有责怪她,还要送她过去。 “上次跟你一起来的丫头呢,她似乎去过宸阳殿吧,丞相怎么没让她送来?” 皇后像是不经意地问话,却让念珠脑袋里炸开了花,声音都带上了颤音:“应,阿辞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正在休养,所以是我来跑这一趟的。” 第53章 试探 皇后没有再问什么, 只吩咐春茶送她过去,念珠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去,皇后娘娘又道:“送完东西, 便再来这里, 本宫有些东西, 你正好带给丞相。” 念珠恭敬地应下, 只要不是再问应辞的事, 都好说。只是带个东西嘛,都是她的分内之事。 皇后娘娘吩咐春茶带着念珠过去, 念珠跟在春茶后面,默默记着路, 待会还要返回去, 而且下次就要自己来了。 春茶将念珠送到地方, 道:“姑娘进去吧, 我就不进去了。” 念珠点了点头道,甜甜地道:“谢谢春茶姐姐。”春茶微笑摇了摇头。 念珠到了门口,向守门的侍卫说明了来意, 侍卫也瞧到了送念珠过来的春茶,对了眼神后便进去禀报。不一会,一个念珠相熟的人出来了, 念珠招手:“荣启公公。” 荣启扶着拂尘, 微微弯腰,笑着道:“姑娘劳累, 请随我来。” 念珠忙摆了摆手:“不劳累, 不劳累, 都是我该做的。” 念珠跟着荣启进了宸阳殿, 却没有看到俞泓煊的人影,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金碧辉煌自不必说,就是大殿里安静的很,几名宫女都十分规矩的站着,看到荣启公公微微点头示意,规矩,恪谨,念珠不自觉地也绷紧了脊背。 在丞相府里,大人虽然看着面冷,但只要不触了大人的底线,便也算自由,所以丫头小厮私下里也没有那么拘束。但这宫里的看着就不一样,无论何时都这样子的体面端正,念珠在心里叹着。 荣启停了下来,道:“姑娘在此稍作等候,太子殿下还在上早课。” 念珠哦了一声,有些拘谨,显然这样的气氛让她有些不习惯。荣启像是看出来了,让人取了个绣墩过来,“太子殿下不在,不用如此拘谨,先坐着等*T会便好,我已经通报过了,等太子殿下空了,就会叫你进去。” 念珠点了点头,在荣启的三番示意下,才在那绣墩上坐下。 荣启在一旁搭着话:“姑娘这是第一次来宸阳殿吗?” 念珠点了点头,又将方才找不到路,还去了趟凤翔宫,麻烦了皇后娘娘的事又说了一遍。荣启年纪轻轻,能伺候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周到的搭着话,念珠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不知不觉间,荣启将念珠的来历,在丞相府的年月,所做的差事都了解了大概,甚至外裳的尺寸,喜好的花色,都问了个清楚。虽然不知太子如何想的,但有备无患。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宫装婢女走上前来,低声说了几句。 荣启点了点头,朝念珠道:“走吧,太子殿下早课结束了。” 念珠跟着荣启进了大殿一旁的侧殿,正是太子的书房,俞泓煊身着明黄锦袍,一道玉冠束发,周身的气质,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他手执狼毫,抬头看到念珠:“嗯?你今日怎么来了?” 荣启在一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太子虽然还是绷着个脸,声音里却有股雀跃,他听出来了。 荣启听得出来,念珠可听不出来,仔细算来,她与俞泓煊也不过见过寥寥数次,在御花园,在丞相府里,她都可当太子是个孩子,也不甚紧张,只是到这装饰讲究,氛围庄重的书房里,她才意识到,在有些时候,俞泓煊并不单单是她眼中的那个孩子。 他是东宫太子,祁朝储君,未来天下的主人。 想到这,念珠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随意,她郑重的行了礼,道:“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奉大人之命,来送殿下的课业,大人交代,请太子 分卷阅读96 殿下三日内答完,三日后,会再派人来取回。” 念珠说完,从袖子里取出装着课业纸张的信封,双手递起,荣启接过,交给一旁的宫女,验了没毒以后,才拿给俞泓煊。 俞泓煊拆开,看了之后,道:“请转告老师,本宫定会按时完成。” 念珠见任务完成,正要请辞,俞泓煊又道:“荣启,去取些花茶来。”荣启应了之后,俞泓煊又对着念珠道:“你走这一趟也不容易,尝一尝本宫宫里的花茶。” 念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还是识趣的,对待上位者,最重要的是服从,而不是客气。 不一会,荣启就提着一壶花茶水进来,替念珠倒了一杯,念珠哪敢劳烦荣启,忙站起来接了,花茶水还冒着热气,是刚沏的新鲜茶水。 她双手捧着,小心地啜了几口,眼睛亮起来,道:“太子殿下,这茶水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你还可以带走。”俞泓煊走回玉案之后坐下,又道:“坐着吧,本宫又不会吃人,今天看你怎如此拘谨,一点也不像你平日的样子。” 从念珠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念珠不对*T劲,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地,跟他身边的宫女没什么两样,他还是觉得,在花园子里暗戳戳瞪他的念珠比较招人喜欢。 念珠一杯热茶下肚,身子也热起来了,闻言一愣,竟然被这小孩看出来了,忍不住道:“太子殿下与奴婢不同,哪会懂得做奴婢的处境。”奴婢自然该毕恭毕敬,万事小心。 俞泓煊眉头一皱:“本宫确实不懂,不过老师教导,无论在何处境,都不该妄自菲薄,老师府里的阿辞学的就比你好。”他之前轻看了那位叫阿辞的丫头,还被老师批评了,他自此谨记在心。 不过他现在觉得,那丫头有这样的学识,定是老师私下教导了。 “阿辞本就比奴婢聪慧些。”念珠笑着答道,太子的想法果然不似常人,能体人间疾苦,不带着偏见看人,实在难得,可到底太年幼了些,奴仆和常人的鸿沟岂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应辞能够得太子青眼,那也是因为,应辞本就不是什么奴仆,是正正经经培养出的官家小姐。 “你觉得这花茶,跟阿辞煮的比如何?你们一起共事多久了,你可有尝过”俞泓煊接着问道,打量着念珠。 念珠早在俞泓煊提到应辞时,脑海中就响起了警钟,在外人看来,应辞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相府丫头,怎就如此惹人注意,皇后娘娘问,太子殿下也问。 不过她早有准备,沉着答道:“奴婢觉着,是阿辞的好喝。”她抬头,露出莹莹贝齿,太子殿下让她不要拘谨,她自然乐得自在。 俞泓煊也颔首赞同。 念珠看时辰差不多了,主动请辞,东西送到了,花茶也喝了,她这会在提出来,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加了一句:“奴婢还要往皇后娘娘那里去一趟呢。” 俞泓煊听后果然没再留她,只是同样拿出了一只信封,道:“这是本宫的一些疑惑,你将这个带给老师。”念珠松了口气,伸手接过后,离开了宸阳殿。 念珠离开后,俞泓煊站在玉案之后,若有所思。方才的问话,是他故意为之,就是想试探试探这个阿辞的底细。昨日他从老师府里回来,特地去找了母后求证。谁知母后却是笑他整日胡思乱想,说应家的姑娘不长这样。可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也许是母亲太久没有见过,所以认不清了。 他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信询问老师此事,若不是他猜得那样,自然好说,若真如他猜测的那样,那这其中的曲折隐情,必是要搞清楚才好。他相信,老师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理由,而做出这种出格之事,背后曲折定是非同一般。 荣启在一旁缄默着,看俞泓煊神色沉重,等了一会,开口道:“殿下,今儿奴才问了念珠姑娘喜欢的花色,正好让采薇加上,念珠姑娘肯定喜欢。” 俞泓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你*T去吩咐吧。” 荣启笑着应了,随口又将方才打听到的关于念珠的事一一告诉俞泓煊。 俞泓煊极有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笑一下,听完了荣启的絮絮叨叨,他道:“这丫头确实挺有意思。”荣启正想应了,就听俞泓煊又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的事,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他狐疑地看着荣启。 荣启一窒,得,还是个没开窍的。自己听得津津有味,还问他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荣启无法,拱手道:“方才殿下上早课,怕念珠姑娘等的无趣,便与她闲谈了会。” 俞泓煊没再说什么,开始低头看温庭送来的论题。荣启也闭了嘴,在一旁默默伺候着。 过了一会俞泓煊又道:“你说三日后,可还是她来取?” “兴许是吧,男子不得入后宫,大概还是念珠姑娘来的。”荣启答道。 “那你拿块腰牌给她,她是老师的人,少不得要常走动,也方便些。” 荣启哎了一声。 念珠揣着俞泓煊给的信到了凤翔宫,谁 分卷阅读97 知到了皇后宫里,皇后也是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带给温庭,更离奇的是,临走时,还取了些补品让她一同带上,说是听她说应辞身体不适,那便带回去拿给应辞,养养身子。 念珠满心疑惑地往出走,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认为皇后娘娘是个仁厚之人,所以教出的孩子也同她一样,就比如上次,太子也给她送了几服药。 荣启总算在念珠出宫前赶上了念珠,将东宫的腰牌递过,道:“殿下吩咐,拿个腰牌给你,方便你出入。” 念珠惊讶,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周到,欢喜地谢过,直夸太子真是个仁厚的主子。 荣启听着这恭敬地夸赞之语,嘴角一抽,得,又是个没开窍的。这丫头,到底懂不懂,东宫的腰牌也不是随随便便给的。 念珠回到丞相府,将两封信交给温庭后,道:“大人,皇后娘娘赏赐的补品,我明日正好要去别院,一同带去可好?” 温庭颔首同意,又吩咐道:“明日去的时候,去福昕楼带些她寻常爱吃的。” 等念珠离开后,温庭展开了手里的两封信。 第54章 月饼 温庭先看的是俞泓煊的信, 他看完后,轻笑一声,随后又展开皇后的信件,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抬头望着窗外, 树影之下, 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之后, 他点了烛台, 将信纸燃了。随后取了一张新的信纸出来,提笔开始书写, 是给太子的答复。 太子聪慧敏锐,他知道瞒不过, 也没打算瞒, 于是在信里大方承认。至于理由, 他引经据典, 旁征博引,所说的也不过是一个道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何时如何为, 却是非常难抉择的,在合适的时机,即便有些事情不合乎常规, 也必须为之。现在的俞泓煊, 年龄尚小,也太过仁善, 仁善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但对一个帝王来说, 却未必是一件好事*T。 俞泓煊身为太子, 所要学会的,不光是恪守君子之节,更要学会洞察人心,甚至在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将各异的心思化为己用。帝王之术,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之术。 就像他如今的行为,从皇家的角度来看,已是大不敬,俞泓煊该做的,是不动声色了解他的动机,而不是傻乎乎的写信来向他求证,说到底,就是太信任他,没有任何的防范之心。 可是,帝王是孤独的。 温庭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将墨迹吹干,放入了新的信封中。 念珠今日这一趟差,真是一波三折。这会回到丞相府里,终于是放松下来,不禁感慨,皇宫里看着富丽堂皇,贵人云集,让无数人向往,但真要在里面走一遭,可真是比她做三天的活还要累,对比之下,还是丞相府里更自在,心中对冷面的大人好感度都提了好几个度。 到了第二日,念珠收拾齐整,喜滋滋地带着整理好的东西去找冯叔,得了大人的准许,她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想立刻就去找应辞。 念珠刚准备从内院过去外院去找冯叔,碰到了檀木回来取东西。 檀木自从老夫人回来后,就伺候在老夫人身边,连弄砚斋都很少去了,她想着,少了一人伺候,大人是否会有些微的不适应,然后唤她回来,可让她失望的是,温庭从未提起一字,就像是默认了她现在的样子。 她甚至厚着脸皮回去了两日,却被温庭四两拨千斤的送了回去,温庭竟没想让她回来伺候。她如此难堪,进退两难,不禁有些后悔。从前她伺候在书房里,是暗中欢喜的,因为温庭在书房的时间比较多,可是,现在她反而开始羡慕念珠了。 冷不丁看到念珠喜滋滋地准备出门,她开口询问:“念珠,你要做什么去?” 念珠顿了脚步,见是檀木,想来这个事对檀木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都是知晓的,于是道:“嘻嘻,我去城外别院去看看应辞。” 檀木眸光几不可查地闪了闪,不动声色,“这样啊,那你路上慢点。”她在老夫人身边,消息闭塞,应辞不在府中了,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可别院是个什么地方,她似乎也不知道。 念珠去前院找了冯叔后,和冯叔先去了趟福昕楼,带了些新鲜的菜点,又买了热乎乎刚出炉的月饼,朝城外去了。 而檀木也在念珠出门后,悄悄出了门,去了城中那座小院。传了几次消息,她已渐渐发觉,那人的目的或许没有那么单纯,就连那未婚夫什么的,或许也是骗人的鬼话,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的目的是应辞就好了。 近些日子温庭流言缠身,若他们能让应辞消失,未尝不是件好事,想起这个,她心中便不忿起来,她早就说过,应辞的存在,会影响大人清誉,无人听她的话,如今不就是这样子。*T 念珠到的时候,应辞正和明锦明瑶一同坐在院子里,树下的石桌上铺着干净的油纸,上面摆着几个小巧的瓷盆,放着几种颜色各异的馅料,她们手里还拿着面饼在包着。 念珠惊奇出声:“阿辞 分卷阅读98 ,你在做什么呀?” 应辞闻言抬头,看到念珠,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欣喜异常。要说念珠没有跟来,她还是有点难过的,只不过看到会功夫的明瑶明锦,她也知道温庭为何这么安排了,此时看到念珠忽然来了,惊喜的很。 她忙站起身,在一旁放着的盆里净手,一边洗一边道:“闲着无事,这不要到中秋了,正学着做月饼呢。” 中秋的时候,要焚香祭月,诸事繁琐,从前这些事,都是她母亲操持。那时总会请一位点心娘子到府里做月饼。她嘴馋,最爱的就是站在一旁看点心娘子和面揉面,然后将散着香味的馅料一点点包进去,还没有进烤炉,她就已经馋的流口水。 除了新元的时候,她最爱的便是中秋,在父亲戍边的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会有机会回来一趟,因为这时候大多不会有战事,谁让那北狄也会挑这个时候到京城来凑热闹。 现在母亲不在身边,只好自己动手了,让中秋季像点样子。还好之前跟着檀木学了一手,现在虽然是不同的点心,但都是相通的,对着食谱,也能做出个样子,今天就是先练练手。 她其实还有点私心,待会这个事,就要麻烦念珠了。 念珠听完,惊奇地围着石桌转了一圈,上面已经放了一些刻着花纹的月饼胚子,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她咂摸了下嘴,笑着道:“阿辞,别说,看着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苦。” 应辞刚洗完手,还没来得及擦,反应过来,朝着念珠甩了下手,水花溅在念珠脸上:“说什么呢你,取笑我是吧?” 念珠笑嘻嘻地躲开:“没有没有。饶了我吧,嘻嘻。” 追逐打闹了一会,念珠招架不住,忙喊着:“好了好了,大人吩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呢,先吃东西吧,再搁要凉了。” 两人扶腰停了下来,一边喘,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 明锦明瑶一边包着月饼,一边看热闹。听到念珠说的话,将手头的东西包好,放进烤炉,便收拾起桌子,剩余的午后再包。 念珠将带来的饭点一一摆好,几个姑娘在桌子上坐好。相处了几日,她们也摸清了应辞的脾气,都是一起吃饭的。 冯叔和两个侍卫不方便一起,应辞让明瑶将念珠带来的月饼分了一下,又分了一部分菜,让他们在别处吃了。 念珠一边吃,还不忘邀功:“大人让带些你爱吃的,你看,我点的对不对,是不是都是你爱吃的。” 应辞点了点头,心中也有点感动,念珠将她的喜好都记得清楚极了。 几人吃完饭,又将未包完的面皮馅料拿了出来,念珠也*T加入进来,本来浑圆的月饼里,渐渐混入一些奇形怪状的月饼。 将所有馅料都包完的时候,第一批烤制的月饼刚好出了炉,明瑶取了出来,虽然几人都是刚刚用过午饭,但扑面而来的清甜香气实在让人食指大动,她们也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自己亲手包的月饼。 念珠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是红豆馅的,甜甜糯糯,还有桂花的香气,念珠的眼珠子都亮了,赞不绝口:“真好吃,比福昕楼的还好吃。” 应辞尝了之后,也很满意,又将剩余的月饼送进烤炉,等新鲜热乎的月饼再次出了炉,应辞用油纸包了两份,交给念珠,嘱咐道:“一份是大人的,还有一份带给老夫人。” 念珠拍了拍胸脯:“放心吧。” 随后又惆怅起来,她感觉还没在这里待多久,就要回去了,不然赶不上进城了,她要是能搬过来就好了,在这里好开心哟。 应辞嘱咐完月饼的事后,将念珠拉进了屋子里:“念珠,你回去了,帮我问问大人,何时能过来一趟,最好在中秋节前,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大人商量。” 念珠点了点头,应下了。应辞这么小心翼翼地,又是要跟大人商量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她虽然好奇,但也很懂分寸,没有多问,只保证会把话带到。 念珠与冯叔离开后,应辞在院子里发起了呆。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爹娘了,中秋节又要到了,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在中秋节前再去一趟大理寺,这事定是要求温庭的,她本来要让明瑶或者明锦传话的,今日念珠来了,刚好带个话,也更快些,希望温庭吃了月饼,心情好点,能准了她的请求。 应辞收回了思绪,又取了一张跟桌面一般大的见方的白色纸张,是糊天灯的纸,她拿出毛笔,涂画起来。中秋的风俗多如牛毛,热闹非凡。她今年大概没有机会见识了,但自娱自乐一下,也算是过了节了。 这是为温庭中秋过来时准备的惊喜,听说在中秋之夜,放天灯许愿,灵验的很。她没有告诉念珠,就怕念珠告诉温庭,露了馅。 应辞满心满眼都是对中秋的憧憬,应家的案子已到尾声,温庭说,应家会出狱的,她是相信的,没有把握的事,温庭从不会轻易说出口。这是她自应家入狱以来,第一次能够放下心来,享受一个节日的欢愉。 第55章 请求 分卷阅读99 念珠和冯叔从别院出来时已经比较晚了, 还好赶着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等回到了府中的时候,月饼的热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些的余温,念珠忙去了趟慈溪堂, 将月饼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喜笑颜开, 直叹应辞有孝心。 檀木在一旁冷眼看着, 面无表情。 念珠察觉到了, 也知檀木怕是不爱听,便不多停留, 跟老夫人说还要去给大人送去,老夫人放了她离开。 念珠又去了弄砚斋。应辞还在的时候*T, 温庭还会回清竹轩吃晚饭, 等应辞去了别院, 温庭就像是住在了弄砚斋一样。 念珠到了弄砚斋门口, 明夜在伺候着,道:“姐姐把东西给我吧,大人正忙着, 不便打扰。” 念珠探头看了一眼,跳动的烛火后人影专注,她道:“我知晓的, 可今天应姑娘有话要转达给大人, 你去通报一下,大人准让我进去的。” 明夜应了好, 开门进去了。不一会, 又走了出来, 低声道:“念珠姐姐, 进来吧。” 念珠进去,将应辞的话转达了。 温庭搁下笔,抬头道:“哦?什么重要的事?” 念珠摇了摇头:“姑娘没说,想来是重要的事,想等大人去了,亲自说吧。” 温庭突然笑了,似玉山将崩,晃了人的心神。 念珠都看愣了去,她还从未见过大人如此的笑容。 温庭不给她发愣的机会:“知道了,出去吧。” 念珠晕晕乎乎的出去了,等到外面,才回过神来,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大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到底是答应了没有,不过应姑娘求的事,大概是会答应的吧,念珠安慰着自己。 念珠想得没错,温庭确实不会拒绝,他只是在笑,应辞的小心思,这些事情,本可以让念珠传达,偏要他亲自过去。 他拆开念珠拿进来的月饼,月饼已经凉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拿了一枚,送进嘴里,细细品着。 虽说是月饼,却也没有过分甜腻,应辞显然是按着他的口味来的。忽然,他的目光顿住,只见那油纸底部,写着一句诗。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温庭无奈轻笑,应辞为了让他过去,可算是费尽心思了,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他若是不过去,不知道下次再见到,小姑娘会不会哭哭啼啼。 不过,看穿是一回事,行动又是一回事。过了两日,温庭得了空,便与明梵去了温氏小筑,临走前交给念珠一封信,正是给太子的答复,吩咐念珠去趟宫里,交给太子,顺便将太子答完的课业取回来。 秋风送爽,晴空万里,这天是彻底凉了下来。 应辞坐在院子里,仔细地在那天灯纸上描着图案,琴棋书画一类,母亲也曾教导过她的,听说天灯上画上天宫一类的仙境图案,更容易让天上的神仙看到,许的愿望也更容易实现。 应辞描得正入神,忽听到门口的动静,隐隐约约传来门前侍卫行礼的声音:“见过大人。” 她反应了一下,是温庭来了! 她心中欣喜,正想提裙出去,又看到桌上未画完的天灯,不行,不能让温庭看到。她慌忙将天灯纸收起,拿进屋子里藏起来,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温庭已经站在院子里。 月白的锦袍,玉簪束发,风光月霁,清贵无双。 应辞急匆匆的步子蓦地就缓下来,她现在总算明白,画本子里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感觉。不过短短的三日,竟让*T她生出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温庭打量着石桌上的墨汁和纸张,眼角含笑:“你在做什么?” 应辞走近,整理着桌子上的纸张:“在练字。” 温庭在石桌旁坐下,忽得将应辞揽过,放在自己腿上,伸出拇指擦了下应辞的脸颊,拇指上立刻染上了黑色的墨迹:“练字练到脸上去了?” 旁边还有丫鬟站着,被温庭这样抱着,应辞正窘迫,闻言一愣,看到温庭指上的墨迹,双颊更红。她刚刚太匆忙了,肯定是不小心沾上的,难怪温庭进来便在笑。 “我太投入了嘛。”应辞嗔道,掩饰着窘迫,转移话题道,“大人可用过饭了?” 温庭来的这个时辰,刚刚过了午后,按时间来说,午饭的时间正是在路上,也不知道吃了没有。 “用过了。”温庭答道。 “在车上用的。”温庭又补了一句,随后道:“我看看你的字。” 应辞没辙了,怎么又绕回来了,还好她之前确确实实练了两张,于是从一堆纸张里拿出来,给温庭看。 温庭瞄了一眼,发现应辞的字不一样了,虽然能隐隐约约看到熟悉的感觉,但明显是不同的,之前应辞的字是学着他的字练的,潇洒飘逸,现在看,似是更婉约一些,更重要的是,功底扎实,游刃有余。 如此的字迹,不是一两日便能练得出来的,也不是几个月就能练出来的。 “阿辞, 分卷阅读100 什么时候开始练字的?”温庭问道。 应辞没有多想:“前两日呀。”温庭看着她不说话,她又迟疑道:“几个月前,还是大人教我的,忘了吗?” 温庭静静地看着她,双眸漆黑,应辞有些心虚,想着温庭大概是察觉到了吧,只好实话实说:“我,我从小就有练的,母亲要求的。” “哦,写的挺好。”温庭开口,像是无事发生,心中却是想着,竟是小瞧了她,那时竟让她糊弄过去了。 还好温庭没有再问一开始为什么不好好写字的事,应辞松了口气,拍起了马屁:“那也是大人教导的好。” 温庭轻哼一声,不应她的奉承。 应辞轻轻抬头,快速地在温庭颊边亲了下,眨着眼睛道:“我说真的,不骗大人。”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她从小练字,但练得可不是这样的,也算承了温庭的教导的。 温庭垂眸看她,见她满眼真挚,勉强信了,不再逗她,问道:“找我过来,是有何事?” 应辞闻言,打起精神,小心但又仔细地道:“大人,马上就要中秋了,我想去狱中看看父亲母亲,你不是说案子快结束了吗,也该知道我们应家是无辜的,看押应该不像从前那样吧,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再去一次。”普通的囚犯,还有让人探望的机会,更何况她们应家还是无辜的。 温庭没有说话,应辞还真是会给他找事。之前那次,无人知晓,带去看看也无妨,然而最近的形势还是有些复杂,*T京中有无数人盯着他,想要抓到他的把柄,他虽不在意,但也不能不顾烨帝的面子,不然也不会将应辞送到别院来。 但京中显然有人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即便他将应辞送了出来,流言也没有平息的迹象,想以此倒逼烨帝妥协处置他。若是此时再带应辞过去,太过引人耳目。 应辞眨着一双灵动的眸子,有些忐忑,温庭怎么沉默了。 “好,两日后,我来接你。”温庭终是开了口,罢了,将她送来别院,本就委屈了她,她也没有任何怨词,再随她一次也无妨。 听到温庭的话,应辞神采都不一样了,抱着温庭的脸颊又亲了一口:“真的吗?大人,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应辞恨不得跳起来转圈圈,但还是克制着自己,安心地靠在温庭胸前。 过了一会,她突然抬起头,凑到温庭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快速低头,双颊都变得绯红。 温庭嘴角浮起笑意,垂眸只看到满头的乌发。 她说的是,大人今晚别回去了吧。 · 念珠这次进宫,比上次要熟悉多了,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宸阳殿。她到的时候,太子仍旧在上早课,她等了一会,俞泓煊才唤她进去。她将温庭的回信交给了俞泓煊。 俞泓煊将回信展开,面色变换,十分精彩,最后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念珠不明所以,也不知大人信上说了什么,让太子殿下的面色变得如此奇怪。 她迟疑了一会,提醒道:“殿下,奴婢今日还要带回你的课业给我家大人呢。” 俞泓煊回过神来,说完好,便从一旁的一叠书上,取出已经封好的信封,正要交给念珠,又迟疑了一下,收回了手:“你等等。” 有一道题目,他要重新作答,若是从前,他答得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今天看了温庭的回信,他若有所悟,若是还像从前一样的想法,定是和温庭此次的教导相悖的,虽然他还未完全领悟,但大概的方向还是懂得的。 念珠见俞泓煊重新拿了纸,便安静的等在一旁。 不过一会,俞泓煊就重新答完,重新封好,拿给了念珠。念珠正要行礼告辞,俞泓煊道:“等等。”随后朝荣启使眼色。 念珠停下步子。 荣启心领神会,退了下去,过了一会,举着一个托盘出来了,在念珠面前站定。他掀开遮灰的布,露出里面的物件。 “赔你的。”俞泓煊嘴角噙着笑意,朗声道。 念珠瞪大了眼睛,好漂亮的裙子,是温柔的雅梨色,绣的还是她喜欢的花样子,穿在身上肯定很好看。可是太子殿下方才说什么,赔她的,什么意思,她怎么不明白。 她疑惑地望向俞泓煊。 作者有话说: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引自李白《长相思》 第56章 味苦 俞泓煊轻咳一声, 解释道:“之前在御花园害你脏了裙子,赔你一件新的。” 念珠这才想起*T来,落落大方道:“多谢太子殿下,殿下费心了。”虽然念珠觉得俞泓煊着实太过客气, 但太子殿下的赏赐, 她还没有拒绝的资格。 等念珠离开了, 俞泓煊负手于背后, 道:“荣启, 你说她会喜欢吗?” 荣启无语,这话得问念珠, 他哪里知道,不过看念珠的样子, 大抵是欢喜的, 谁得了赏赐能不高兴呢。 · 分卷阅读101 夜色微凉, 昏黄的烛光, 映出坐在浴桶中的纤细人影。 别院不比丞相府里,有那活水不断的宽阔浴池,但应辞本就不是贪心的人, 一下一下往身上撩着水,双颊被蒸气熏得红彤彤的,也惬意的很。 温庭坐在外间, 手里举着书卷, 却有些心不在焉。清浅的玉兰香伴着袅袅水汽从屏风后飘出来,扰得人心神不宁, 修长的手指动了动领口, 他心里想的是, 应辞该学武了, 开口后,说的却是:“莫要洗太久,容易头晕。” 屏风后的水声一窒,又慢悠悠的撩起来。 温庭放下书卷,绕到屏风之后:“如此慢悠悠的,需不需要我帮你。” 清泠泠的笑声传了出来。 这一次,应辞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没有惶恐,没有屈辱,只有心甘情愿,鱼水之欢。 翌日。 温庭休沐,醒了后之也没有急着起身,靠在床头,揽着应辞。 门外传来敲门声,明瑶的声音响起:“大人。” 温庭让人进来,明瑶推门后,瞥了一眼屏风,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人影,但她满脑子都是昨夜的婉转莺啼,她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后,赶紧退了出去。 应辞听到有人唤,便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起,身子酸软的很。脑子混沌了一会,突然想起来,温庭怎么这个时辰了还在这里。 “大人怎么没上朝去。” 温庭勾唇:“今日休沐。” 应辞有片刻怔愣,好嘛,难怪昨日有恃无恐,闹到半夜了也没放过她,原来是早有预谋,她怕是个傻的,傻愣愣的引狼入室。 应辞背过身去,不理温庭,不一会就感受一只手指在她的背上轻轻滑动。 应辞忍无可忍,一下子坐起来,套上寝衣,她累了,再被吃干抹净一回,她今日就别想下床了。 温庭看着应辞套好就往外爬,他将人拉住,问:“做什么去。” “去吃药。”应辞朝屏风努了努嘴,那药一拿进来,她就闻到了。 温庭的眸光有瞬间的变换,声音也降了几个度:“我去拿,你坐着。” 应辞乖乖不动了。 不过一会,温庭端着漱口的盐水和药碗过来,放在床头的小几之上。应辞先用盐水漱了口,随后端起药碗,面不改色,一饮而尽,喝了几次,现在她已经可以平静以对,有人替她做好了决定,也省的她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温庭坐在床边,双手撑膝,侧头看着应辞,面色却有些复杂。 前面几次,应辞喝药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现在看着应辞将汤药一饮而尽,他*T却不知是何滋味。这件事,本就该如此,他心知肚明,理智的很,心中却又控制不住地升起不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和应辞割裂开来。 这一碗药下去,他与应辞数月的朝夕点滴,都瞬间变得陌生了,仿佛应辞从未与他有过任何关联,有朝一日,应辞转身之后,便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应辞对温庭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她不懂温庭周身的气息为何突然冷了下来,难不成是嫌她药喝的太慢? 可这药真的很苦。 她放下药碗,跪坐在床上,凑了过去,抱着温庭的后颈,软软的唇瓣贴上温庭的唇,唇齿相依,她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一条,让温庭自己尝尝,这药有多苦。 温庭的手掌托着应辞的后背,以防她失去重心跌倒,只是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热。 在温庭进一步动作之前,应辞狡黠地分开,道:“大人,这药苦不苦。” 温庭一愣,伸出手指摩挲着唇角,是有点苦的,这还只是应辞渡过来的,都这么大苦味,她自己喝下去的一碗,该有多苦。 他抚着应辞的头,柔声道:“太苦了。”又凑到应辞的耳边,声息灼人:“你可知该怎么解。” 应辞摇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刚想说话,就听温庭道:“那我来教你。” 应辞又被堵住了唇,再说不出话。 到了探狱那一日,天色未亮,周围还是沉沉夜色之时,别院门口就停了一辆马车。 应辞按照温庭的吩咐,早早就起了。外面还是黑的,她看不清路,等马车到了,明锦明瑶搀着她坐上马车。 明梵驾着马车,在城门刚开时,便进了城,直奔大理寺而去,温庭已在那等着了。 应辞起的早,但心情却是激动的,在马车上也没有再睡,愣是一路醒着到了大理寺,怀里还拿着她新做的月饼。 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天微微亮,应辞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温庭正站在车外,似是刚刚下朝过来,身上还穿紫色朝服,面如冠玉,凤表龙姿,让人挪不开眼。 应辞平复了下突然加快的心跳,将面纱戴上,撑着温庭的手下了车。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可是一站到这门口,她就莫名紧张起来。突然手背被拍了拍,应辞抬头,望着温庭的双眸,安下心来。 门口的侍卫显 分卷阅读102 然已经被提前告知过,他们没有什么阻碍就进了大理寺的狱中。 应辞偎着温庭,转过几个弯,待远远看到狱中的人时,她下意识地松开了与温庭相握的手,拉开了与温庭的距离。 温庭诧异扭头,应辞也反应过来,慌乱地抬眸看了一眼,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就先这样吧。 好在温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手,负于身后。 应辞来到牢房前,心里松了一口气,上次温庭果然没有食言,将爹娘都安排在了一处牢房里。而且牢房看起来也整洁不少*T,应该没有再受什么罪了。 温庭命人打开了牢房,与应泰初对上眼神,互相点了点头。 应家谋逆案的始末,温庭已经与应泰初通过气,应家冤屈已洗,但还要配合皇帝抓出幕后主使,案子牵扯过大,所以还要委屈应家一段时间,在牢里呆着。 既然皇帝已经知晓,应泰初也放下心来,自然愿意配合皇帝演这一出戏。只不过温庭曾提醒过他,让他好好想想,为何这么多人,偏偏选中了应家。 应泰初也仔细思索过,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文治武功,应家以武功起家,要说得罪人,定是得罪了不少。 但要细说的话,应家实际上一直是中立的,从未有过结党营私之举,不分帮不站队,只忠于皇帝,所以颇得皇帝信任,皇帝相信,就是最大的护身符,党派之争,也不会不长眼的来啃一颗硬骨头,所以应家长久以来都可独善其身。 哪知这次险些落得满门尽没的下场,应泰初想不出来,也逼自己不断地想,总要找出点蛛丝马迹。 早在应辞站在牢房外唤爹娘的时候,傅希芸就欣喜地站了起来,等应辞进来,立刻上前,将人抱进了怀里,问道:“小辞,最近过得可还好?” 傅希芸的精神明显要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应家如今的处境只有应泰初知道,所以傅希芸还是不放心的打量着应辞周身。 应辞摇了摇头,安抚着母亲:“母亲放心,我很好,真的。”现在在狱中的是爹娘,她在狱外,怎么会不如母亲好,可母亲还是止不住地担心她,她忍着双眼湿意和母亲说着话,尽可能事无巨细,让母亲放心。 她说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忙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取出油纸包着的月饼,拿给爹娘道:“爹,娘,马上就中秋节了,你们看,这是我做的月饼,尝一尝。” 傅希芸这才止住话头,有些惊讶,又十分欣慰,女儿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立刻取了一枚月饼尝起来,甚至没有细品是什么味道,就点头道:“好吃,好吃。” 应泰初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母女俩说话,听着应辞诉说,也放心下来,随后取了一个月饼吃了起来,赞道:“好吃,不愧是我女儿。” 应辞也笑起来。 应辞看着爹娘开开心心地吃月饼,她回头看了一眼温庭,只见温庭抱胸站在不远处,并没有朝这边看来。 她低声道:“爹娘,应家的案子就快要结束了,温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她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怕爹娘不信,还补充道,“是真的,我在相府的这些日子,真真切切地看到,丞相大人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他说是,肯定是的。” 之前应辞觉得进入丞相府的手段十分难堪,都闭口不提此事,此时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语气中皆是感激与信任。 应泰初已经知晓,没有多少惊讶,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傅希芸*T却是实实在在的惊喜,眼圈瞬间就红了,月饼也吃不下去了。 应辞拿出帕子,默默替娘亲擦手,她不能哭,她要坚强起来,爹娘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她们担心。 昏暗的狱中,分不清时辰,不过应辞也知道自己进来很久了,回头看了一眼温庭,刚好与温庭对上眼神,遂起身和爹娘告别:“爹娘,今日我来,已是丞相大人破了例,不能再耽搁了。女儿等着你们出来。” 应泰初与傅希芸点了点头,又将应辞抱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应泰初揽着傅希芸看着温庭带应辞离开,傅希芸开口道:“老爷,你说,小辞说的是真的吗?” 应泰初沉声道:“放心吧,是真的。” 傅希芸泪水这才忍不住滚滚而下,哽咽道:“我们的小辞长大了。”上次应辞说会想办法救他们出去,她还只当是小辞无力的安慰之语,谁知这次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她的小辞一定吃了很多苦。 应泰初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肩膀。 应辞跟着温庭走在昏暗的过道中,即将拐过时,回头看了一眼狱中的父母,忽觉心头一阵巨痛,脸色瞬间苍白,抓着温庭的手也因用力而骨节分明。 温庭皱眉,扶住了应辞:“怎么了?” 应辞摇了摇头,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那感觉只是转瞬即逝,心慌的感觉也散了,这会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她抬起头,唇角勾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道:“无事,许是起的太早了。” 应 分卷阅读103 辞以为自己无事,却不知,她落在温庭眼中的面庞,苍白如雪。 第57章 入京 应辞虽说了没事, 但温庭还是先将应辞接回了府中,唤来了府医。 府医仔细诊脉之后,拱手道:“姑娘是思虑过重,气血不足, 并无大碍。”随后开了调养身子的方子。 温庭这才放下心来, 将应辞送回了别院。 八月十三。 北狄特使已经到了京都, 进城的这日, 鸿胪寺卿带着下属, 在西城门处接到了北狄的车队,准备引着北狄的使队往城西处的客馆去。 北狄是马背上的民族, 生的粗犷豪放,与中原人有许多不同, 进城的时候, 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好不热闹。 温庭与明梵正在一座酒楼的三层, 往下望去,就能看到蜿蜒的北狄车队。除了乘着马匹的人,大部分是一些拉着货物的马车, 想来是带来的贡品。 队伍里除了开头带路的两人,最前方的一人身穿华服,戴着北狄特有的配饰和造型奇特的毡帽, 拇指上的扳指在阳光下翠绿欲滴, 一看就不是凡物,整个人极具异域风情。 那人一手握着马鞭, 时不时地挥一下鞭子, 然而道路上的人实在太多, 虽然身下的马匹十分健硕, 但也只能慢悠悠地移动。他双眼微眯,神情倨傲,似乎已经非常地不耐烦。 像是突然感受到什么,他抬头,望向道路一旁的酒楼。温庭正*T站在窗边,对上突然摄来的目光,嘴角微勾,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那人也意味深长地举了下鞭子,收回了目光。 “这次来的果然是擎王。擎王敏锐诡诈,盯着的人不要太多。”温庭朝身后吩咐。 明梵在一旁也看到了,拱手领命。 鸿胪寺卿季正钧带着队伍到了客馆,道:“擎王殿下,请暂且在扶风馆安顿,若有任何不妥或需求,可随时告知于我,本官定不余遗力,让各位舒心自在。” 擎王下了马,将鞭子交给仆从,冷冷地睨着季正均,冷哼一声。 北狄之人本就身材高大,擎王更是个中翘楚,此时沉默地站在那里,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擎王不接话,季正均也不恼,只不卑不亢道:“擎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本官就先不打扰了。”说完,就准备带人离开了。 “呵,祁朝是没有人了吗?”擎王突然开口,讽意十足。 季正均无奈转身,他知道今日这北狄擎王对于只有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来迎接非常不满。接待使臣本就是鸿胪寺的工作,若是一般的番邦,碍于祁朝国势或许忍耐一番就过去了,这北狄人也是直接的很,也不怕下自己面子。 但谁让来的是北狄擎王呢。 祁朝与北狄边境之处的不安生,多半都和这擎王有关系。今年得知是擎王前来,已有朝臣上过奏,商议过这接待之人,需不需要也让个王爷或者皇子来接待,不过都被烨帝驳回了,众臣就明白,烨帝是想下下这擎王的气势。 往年一般的使臣,甚至都用不了季正均亲自来接,所以,今日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不妥。 鸿胪寺接待大大小小的番邦使臣数不胜数,季正均早就练就了一身左右逢源的本事,笑着道:“擎王说笑了,祁朝地大物博,人杰无数,岂会无人。只不过,擎王身份尊贵,初来乍到,这么重要的会面,自然是要与我们陛下,而不是旁的什么人。”季正均意有所指。 应家谋逆案的细节知道的人不多,很不巧,季正均正是其中一个。 擎王闻言,轻嗤了一声,大概知道与季正均这样的阴阳人打交道讨不到什么好,转身进了客馆。 季正均也收了一张笑眯眯的脸,转身离开。等出了客馆所在的巷子,他让属下先行回了鸿胪寺,寻了个无人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等着。 不一会,明梵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拱手道:“季大人。” 季正均回了个礼,明梵站着领了,因为都明白,这礼不是行给明梵的,而是明梵背后的人。 随后季正均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张样的东西,拿给明梵,道:“这是北狄使队目前居所的分布图,若有变动,会及时更替。” 明梵点了点头,一个跃身,便消失了。 日暮西沉,残阳照着京城,半个京城都笼在金灿灿的余晖里,福昕楼已经上了灯,灯火璀璨,人头攒动,渐*T渐落下的夜幕,丝毫影响不到这权贵云集之地,甚至比白日里更加热闹,丝竹歌舞之声,此起彼伏。 几个狄人,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上,身上裹着羊皮袄,却是裸着半个膀子,露出黝黑的皮肤和精壮的肌肉,也不知是冷还是热,引得大堂里的人频频注目。 其中一人大口的啃着手里的羊腿,声音粗犷:“这中原的羊,果真是不如我们草原上的,一个个瘦小干柴,毫无滋味。” 另一个稍微斯文一些的,低声道:“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可不是来吃羊的。” 分卷阅读104 啃羊腿的人压低了声音:“这我能不知道,没看到那些中原人一直看我们,你自然些,不然能打听到个屁!”随后又拿起酒壶,朝嘴里倒去,然后喝一声,“好酒!” 周围的人,起初还有些惊奇,等习惯了这边的吵闹,也不再注目,又谈起了最近京城里的趣闻轶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关于丞相大人的桃色艳事。 那几个狄人表面吃吃喝喝,却都是擎王身边的一把好手,耳力过人,周围的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落入几人耳中。 等几个人回到客馆,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擎王,擎王听后,勾起嘴角:“哦?竟是还有个意外之喜。” 两日转眼而过,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团圆之日。 烨帝特地设了休沐之日,允各朝臣在家团聚,宫宴则在晚上,可携家眷入宫。但各种活动,实际上却是从午后便开始了,为了表现与民同乐,宫里也安排了赏花吟诗猜谜等事项。 念珠伺候温庭与老夫人吃了早饭,便离了府。她前两日便已经求过温庭,这日想再去一趟别院,看看应辞。反正大人十五这日,午后就要入宫赴宴的,也不必她守在府里,等她回来,还能去陪老夫人。 但她今日没有再去麻烦冯叔,冯叔是有一双妻女在府中的,这团圆的日子,她也不好打扰,况且她去过一次别院,也认得路了,所以另差了个小厮赶马车。 今日京中,无论是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热闹非凡,堵得马车不好走,他们费了些功夫,才出了城,等到了别院,已过了晌午。 应辞正与两个丫头吃着团圆饭,想到晚上温庭还会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是藏不住,温庭说了,中秋的月亮最好看,晚上定会过来。 不过还没等到温庭,便先看到念珠来了,她喜滋滋地招呼念珠过来吃饭,念珠看到还赶上了午饭,更是喜出望外,一点也不客气地加入。 等用过午饭,明锦明瑶去收拾东西,应辞拉着念珠坐在树下说话。 说了一会,却有些狐疑地看着念珠道:“念珠,今日你这衣裳,真好看。”有点过于好看了,温庭对待下人宽厚,念珠檀木的用度一向不差,她也是知晓的。只是今日念珠穿的这身衣裳,明显超出了一个侍女的份例。 念珠一愣,随后抿嘴*T一笑,低声道:“被你看出来了,这是太子殿下赏的。” 念珠想起早晨出门前,正巧碰到温庭,温庭也是同样的目光,淡淡地道,念珠,换了新衣吗。 她也知这衣裳太过贵重扎眼,所以伺候温庭用饭时,都还是平日的衣裳,在出门前,才换上了这套雅梨色的裙衫,她想着,这样的佳节,穿的鲜亮些去见应辞,会让人心情更加愉快吧,谁知竟碰到了温庭。 温庭语义不明,她不知温庭是不是不喜,便道:“奴婢这就去换了。” 温庭却仍是淡淡地道:“无妨,既是赏你的,便穿着吧。” 所以她便穿着来了。 没想到这衣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惹眼,应辞既看出来了,她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将那日的情形又讲了一遍。 应辞撑着头,听念珠讲完,两道弯眉几不可查地蹙起。 念珠看着应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着应辞的手臂:“哎呀,你想说什么就说嘛,怎么还吞吞吐吐的,惹人厌!” 应辞无奈一笑,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她说这些事,合不合适。从前她的丫头,偶尔也会得人赏赐,她也不会拦着,但从未有过如此贵重的。 她不知是因为应家与丞相府门第不同,丫头能见到的人不一样,因此眼界待遇也不同的缘故,还是,那位小太子殿下,果真对念珠不太一样? 就算是,可念珠是温庭的丫头,也不该她多说些什么。她有的,只是出于与念珠数月相处的情谊,怕念珠沉陷到一些难以控制的境地中,就如同她一样。什么事,一旦沾上皇家,就什么道理都讲不通了,所倚仗的,只有贵人的心情。 贵人们,想给予的时候便给予,想收起的时候,便能收起,可念珠不行,一旦失了心,再被舍弃的时候,便是万劫不复。 这样的境地,她太懂了。 因为她所在的,便是这样的困局。 在她最危难时,温庭施以援手,给她温暖,给她依靠,任她予取予求,她本以为,她可掌控温庭的心,但没想到,最终丢失的,却是自己的心,那一碗碗的避子汤药,一遍遍的提醒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是经不起细细思量的虚幻泡影。 可心一旦丢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她明知温庭所做的一切,可能是欲念所使,可能是一时兴起,但绝不会是倾慕之情,爱怜之意。可她,仍是忍不住期待,对温庭的感激,依赖和信任,交织成理不清的暧昧情感,将她困在这自欺欺人的方圆之地。 她在理智与放纵之间摇摆,输的一塌糊涂,日渐沉沦。 第58章 宫宴 念珠见应辞不说话, 又用那圆圆的杏眼去觑她。b 分卷阅读105 r   应辞抗不过,只叹了口气,拉着念珠的手道:“念珠,太子殿下赏你如此贵重的东西, 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念珠低声重复了一遍, 想了想, 撑着头道, “要想什么*T, 殿下赏给我们这些婢子东西,自然是该高兴的, 感怀在心。” “当真如此?你就没有一点别的感觉?”应辞分明看见,念珠在说那句话时眼神闪烁, 显然是还有别的想法。 念珠摸了摸手指, 摇头。 “那你想想, 大人有如此频繁的赏赐你东西吗?或者, 你有见过大人何时这样子赏赐她人的侍女?”应辞声音轻柔,一点点引导着,太子是何意, 直接说出来太过武断,也只能让念珠自己去察觉到异常。 不管太子如何仁善,这样过分的关心, 都超出了该有的界限, 至少在太子身边的那些宫婢身上,她没有见到如此的优待。 念珠忽得按住了应辞的手, 摇了摇头:“阿辞, 别说了, 你想说的, 我都知晓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只是那些事情,本就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该肖想的,太子殿下抬举我,是我的荣幸,那我便尽职办好事,别的事,不必想。” “况且,对太子殿下来说,赏赐些衣裳药材,当不是什么值得记在心上的事,过段时间,兴许就忘了。” 念珠说完,定定地看着应辞。 应辞一愣,沉默半晌,笑容从嘴角一点点勾起。 她忽然就释然了,是她想窄了,赏赐东西,就代表着什么吗?应辞不禁联想到自己,自己的吃穿用度,皆是温庭所赠,可似乎也并不代表什么。所以太子所赠,也不代表就是对念珠有什么念想。 从前是她看走眼了,念珠看着大大咧咧,看的却比谁都通透,这些事情,她都懂,却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自己想太多,反而是自寻烦恼。 念珠,比她强太多了。 “不说这些了,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应辞站起身来,朝屋子里走去。 不一会,她拿出来一只精巧的花灯,递给念珠:“喏,给你准备的,晚上有空可以去萦河放掉。”萦河是一条从城边经过的河,平日里不算繁华,但到了这种节日里,却是热闹异常,明月高悬,小桥流水,灯盏莹莹,摊贩哟呵声不绝于耳,那才是过节的好地方,她从前常去的。 放花灯是闺中女子最爱的项目,那一盏盏花灯里,潜藏着无数的情思和祝福,她今年不好出去,只做了天灯,念珠不同,若是有空,可以去放一盏花灯,也是挺好的。 念珠惊喜地接过,“哇,真好看,阿辞,你的手可真巧。”念珠是实打实的开心,往年过节,大人入宫赴宴,檀木照看着府里,但她也不好乱跑,只能在园子里吃点点心就当过节了,很少有机会去放什么花灯。 她太高兴了,一下子抱住应辞,高兴地蹦蹦跳跳。 应辞忙求饶:“好了好了,小心花灯坏了,看你放什么。” 念珠立马放开,小心地护着花灯,笑个不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诶,你等等,差点忘了。”她出门,让小厮将东西搬了进来*T,放在院子里,回身朝应辞道,“老夫人怕你一个人呆着难受,特地吩咐给你带点好东西呢。”说完,打开了纸袋子。 应辞瞧了一眼,好大的一只大闸蟹,两只蟹鳌被紧紧地捆着。 念珠叫来明瑶,吩咐她晚上将大闸蟹做了,给应辞过个节。明瑶笑眯眯地应了,保证没有问题。毕竟做好了,她也有口福。 一个下午,念珠都陪着应辞聊天说话,好不惬意,直到日头到了西边的时候,她再也赖不下去,才起身回府。 应辞依依不舍地送走念珠。 念珠回到城里时,日头已快在地平线之下,她让小厮拐去了萦河边上,果然人山人海,热闹的很。她吩咐小厮将马车停在远处,自己带着花灯下了车,朝一个小摊贩借了火,点亮花灯,放入河中,与无数荧荧的花灯,顺水而流。 她站在河边,双手合十许愿,默念了一会,最后一个愿望虔诚无比:“愿应姑娘一家能够平安出狱,阖家团圆。” 贤王府。 侍女正在伺候贤王穿衣,准备去参加宫宴。他虽然不怎么参与朝事,但这种半宫宴半家宴的宴会,他还是要参加的。 一名侍从进来,附耳低声道:“王爷,温庭的那座别院找到了,温庭的侍女今日去了,那位小姐应该就在其中,只不过四周守卫森严。” 贤王挥退了侍从,从袖中拿出那只药包抚摸着,若有所思。 · 宫宴在御花园附近的含章殿中举行,御花园中设了流水席,布着茶水点心,供人使用,男子与女眷活动的地方是分开的,但在相接的地方,布了屏风,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也可互相对诗作画等。 在这种活动中,朝臣寒暄阔论,不会被打上结党营私的名头,留下把柄。而对于家中执掌中匮的夫人,相互结交,相看姻缘,也是 分卷阅读106 难得的机会。所以这宴会,虽说是晚宴,但大部分朝臣因着各种缘由,都会在午后便进宫,皇家特允的交际相看的机会,一年可没有几次。 温庭无意显示自己特立独行,所以也是午后便进了宫,但他一向不喜欢这些活动,一进宫,便朝着含章殿去了。 温庭路过御花园时,正要穿过人流,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喊住,那声音还带着一些奇怪的音调:“温丞相。” 温庭看向来人,是已经入宫的擎王,举着酒杯,朝他走来。 擎王嘴角勾起:“温大人,好久不见,还没来得及祝贺温大人高升呀。”明明是笑着说的,声音里却莫名带着寒意。 温庭拱手,皮笑肉不笑:“擎王客气了,若本官记得没错的话,不久前刚刚见过。” “哦,是吗?”擎王喝了一口酒,“本王倒是不记得了,不过虽然没见温大人,却是听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擎王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 温庭不为所动,目若寒潭:“擎王远道而来,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堂堂擎王,市井嚼舌之*T言,还是少听。擎王自便,本官先入殿了。”京中的那些流言,自然逃不过擎王的耳目,他懒得与之纠缠。 擎王看着温庭离开的身影,目光冷了下来,竟将他比□□听闲言碎语的市井妇人,他道:“温大人好好期待今晚的宴会,本王可是准备了特别的礼物给大人。” 温庭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哦,是吗?那本官拭目以待。” “哦对了,本官能有今日,也是托了擎王的福,今日来的匆忙,未带谢礼,来日定厚礼相谢。”温庭拱手说完,转身离开。 擎王目中瞬间升起戾气,冷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开周围的朝臣,虽然大部分朝臣不喜擎王,但祁朝礼仪之邦,就算心中不喜,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擎王也当看不出来,与众人虚与委蛇,表面也算和气一团。不过看到擎王吃瘪,众人心中还是暗爽不已。当年温庭能治得了擎王,现在自然也不会吃了亏去。 擎王对温庭,不是一般的敌意,而这针锋相对的敌意,来源于几年前的一场战役,温庭新科之后,走马上任,那时正逢战事之年,北狄频频侵犯边境,温庭曾作为监军,前往边境,协助平息战事。 而擎王兵强马壮,又是当打之年,气势正盛,压得边境军屡战屡败,而这一切,在温庭到来之后,急转而下,温庭文臣出身,却出奇的善谋略,运筹帷幄于帐中,让擎王屡次吃瘪,最后不得不率兵而退。 温庭那时为官不过三载,初出茅庐,便立下奇功,在那之后,便青云直上,势不可挡。 温庭要说,今日的一切,要感谢擎王,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当年如此意气风发的年轻丞相,如今却做出这等丑事,沉沦在了这权势之中,实在让人心痛,不少人愤懑叹气。 晚宴将至,朝臣带着女眷按着品阶陆续入座。 内宦高喝之后,烨帝携皇后前来,坐于宝座之上,身旁是皇后与两宫太后。 众人行礼之后,又回到座位。太子坐于左边首位,温庭的位置紧随其后,擎王因为是客,坐于右手首位,之后便是各王爷朝臣,温庭的对面,正坐着贤王。 贤王看到温庭投过来的目光,嘴角勾起,举起酒杯,遥遥示意。 温庭亦点了下头,收回了目光。对他来说,贤王算不上什么熟人,贤王却莫名表现出十分熟稔的模样。 烨帝待众人落座之后,说了些中秋贺词,又对擎王的到来表示欢迎,随后便是歌舞宴席。 随着舞乐声起,安静的大殿中渐渐有了声音,酒过三旬,众臣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拘谨,殿中热闹却不嘈杂,气氛正好。 一曲舞毕,擎王举起酒杯:“陛下盛情款待,北狄也该表示表示,此次前来,有三样特殊贡品,献于陛下,愿与大家共赏。” 烨帝心情不错,大手一挥:“准。” 擎王朗声谢过,随后命*T人将东西抬入大殿,北狄运送贡品的车排了长串,此时搬到大殿上的却只有两箱。 他起身走到殿中央,亲自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将将打开,便有奇异的香味散出来,殿中众人本还有所期待,闻到这香味,那微微伸长的脖子,便又收了回来。 是西番的香料。 西番的香料虽然稀有,路遥难取,但在这遍地皇亲贵胄的京都,也不算是太过稀罕的东西,况且北狄每年都有上贡,众人也见怪不怪了,只有随行而来的女眷窃窃私语,这些香料一类的,显然对女子更有吸引力。 擎王介绍完,烨帝赞过,便将这些香料分赏给了皇后和到场的命妇贵女。 这第一箱东西,众人表现淡淡,擎王也不在意,又来到第二箱前,擎王站于箱侧,箱口对着烨帝,刚打开一条缝,便有寒芒一闪而过,立刻便有侍卫,挡在了烨帝身前,众人神色肃穆,看着擎王。 擎王勾唇一笑,“哐”的一声将箱盖掀起,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道:“莫要 分卷阅读107 紧张。”他扫视一圈,拍了拍箱子,“怎么不见我那老熟人,应大将军?这箱东西,他应该喜欢的很。” 第59章 赐婚 大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众人也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 是北狄特有的玄铁,打造兵器的好东西。玄铁在精不在多,只在锻造时掺上一点,即可削铁如泥。确实是应将军会喜欢的东西。 只不过, 应家谋逆之案, 祁朝人尽皆知, 这擎王此时问出来, 不知是在装糊涂, 还是当真不知道。 有些知道内情的,则更加吹胡子瞪眼, 应家入狱,这擎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通敌信件就是与他写的, 此时竟还有脸问出来, 简直就是在打祁朝的脸。 烨帝的表情虽然有冠冕挡着,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烨帝的不悦。 温庭抬起了眼皮,眸光锐利。 擎王环视一周,对众人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视若无睹, 只在对上温庭目光的一瞬稍微顿了顿。不过他虽然桀骜,但城府极深,此时这样子只是想恶心一下祁朝众人, 目的达到了, 便见好就收,对着烨帝道:“北狄玄铁, 愿陛下喜欢。” 烨帝挥手:“赏。”声音冷沉。 过了半晌, 殿中的冰冷的气氛才渐渐回暖。 擎王所说的三样东西, 已经开了两箱, 殿中也没有其他箱子,众人正在猜测,这第三样是什么,就见擎王拍掌,随后擎王侍从推着一箱子样的东西进了殿,那箱子大约有一人高,外面盖着红绸布。 经过方才,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只冷眼看着擎王动作,且看他能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待那箱子放在了殿中央,擎王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扯了绸布,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座铜制镂空的巨大笼子,而笼子里坐着两个美姬。 美姬穿着北狄服饰,红色的纱衣蔽体,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五官深邃美艳,眸色是瑰丽的*T紫色,此时折腿乖乖巧巧地坐在笼中,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极具视觉冲击力。 殿中不知是谁,呼吸声渐渐加重。 擎王这次非常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拱手道:“北狄至宝,陛下觉得如何?” 擎王话音落下,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座上的皇后,这等美艳姬妾,若是要献于陛下,如何处置,自然也是要询问皇后意见的。 皇后温婉一笑,对于这样的事显然十分熟悉,正要开口,却听擎王又道:“祁朝温大人惊才风逸,卓尔不群,只是至今也未婚配,温大人也算是本王故旧,本王就自作主张,为温大人牵一门姻缘,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说完,他向温庭看了一眼。 大殿中比方才更静,过了半晌,众人才渐渐回过味来,这美姬,是给温庭准备的。 温庭只在擎王说完时,抬眸看了擎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擎王说的与他毫无干系。 原来这就是午后擎王说的特殊的礼物,温庭心中嗤笑,擎王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不管笼中的人是姬妾还是细作,烨帝都不会任由擎王将人塞到他身边,况且他本身散在外的名声,也是极好的由头。 温庭不担心,但却忘了,众人有关他的认知已经渐渐改变,殿中众人面面相觑,温庭从前不近女色都是假的,他既敢将美貌的罪女接回府中,在这样的美色面前,岂还能抵挡的住,众人心中有了疑虑,生怕温庭被美色冲昏了头。 好在烨帝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啜了口酒,便开了口:“朕没记错的话,温卿已经婚配,怕是要辜负擎王的一番美意了。” 烨帝说完,众人一愣,连皇后都扭头看了烨帝一眼,显然没有料到烨帝会如此说。 温庭方才起便垂眸坐着,手指摩挲着手中扳指,有些意兴阑珊,在这满殿凝滞的气氛中,脑海中却是一抹婀娜的身影,应辞正等着他,但瞧这难缠的样子,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 温庭脑中正云游四方,听到烨帝所说,指尖动作一停,几不可查,随后便又继续转着扳指。 擎王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如此答复,温庭是否婚配,这种事情稍一打听,便有了答案,情报绝不会错,烨帝就是想婉拒,也不该是这样的由头,这大好的机会,他不想错失,便又耐着性子问道:“哦,竟是这样,那倒是小王鲁莽了,还不知温大人婚配的是哪家小姐,小王也好赔个不是。” 众臣心中也正疑惑,温庭有没有婚配,他们自然清楚,细细思索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这是要当场指婚了。有些心思玲珑的小姐,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之前碍于男女大防,都虚虚的用团扇挡着面,这会子都悄悄挪开了一点扇面,偷偷地打量起温庭。 温庭风光月霁,雅名在外,即便最近流言缠身,但若是亲眼看温庭一眼,那心中的*T任何疑虑都会烟消云散。这样清贵的人,岂会做那样的事,即便当真做了,那也必定是有苦衷的。 从前这些小姐,即便已经动心,但也知晓,温庭无意,那她们与温庭便是攀不上什 分卷阅读108 么关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若是陛下指婚,那温庭便要应下来,能得了陛下的指婚,那她们从今以后就是温庭名正言顺的妻子,日久生情,感情可日后在培养,眼下这机会却是要先抓住的,想到此处,人群中渐渐有了骚动,都开始暗中衡量对比,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感受到人群中突然升起的暗流,温庭终于抬了眸,对上了殿上烨帝的目光。 他道:“陛下说的不错,本官确实已有婚配……”他拒的是擎王,却是对着烨帝说的。 烨帝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今日之事,确实是他临时起意,流言迟迟不散,迟早要被人钻了空子,给温庭配一门婚事,也可名正言顺的压下去,虽然赐婚是临时起意,但人选却是他从前考量过的,门第出身都合适。 可看到温庭的那一双眸子,他突然有种预感,温庭要说的,恐怕不会如他的意,他开口打断了温庭:“温卿!”烨帝的声音里带上了不常见的急怒,众臣心中一颤。 温庭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继续:“正是应将军家应府小姐,应辞。” 温庭说的平静,却仿佛在平静的湖中投入了一枚石子,顷刻间便沸腾了大殿。 宴会的后半段是如何的,众人已记不清细节,只知在温庭说完那惊世骇俗的话之后,烨帝周身的气息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一声“放肆”之后,像是被憋到了极致,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如何都压不下来,慌乱之中,似乎有绢帕掉落,上面染了红,不过很快就被人捡了起来,宫人侍女手忙脚乱地将烨帝送回了寝殿,而皇后太后也随即离了席。而皇帝离开不久之后,温庭便被召去了御前。 皇帝皇后都已不在,此事冲击太大,众臣也没有心思再饮酒作乐,心不在焉的客套一番之后,便各自回了府,而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一眼此事的始作俑者,擎王。 擎王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他只是想借着此事往温庭身边塞些人,即便拿不到什么情报,也能恶心恶心他,却没想到,这一对向来和睦的君臣,竟会因为这种小事,离心至此。擎王心情很好,毫不在乎祁朝众人的眼刀,酒足饭饱之后,乐呵呵地回了扶风馆。 擎王回去之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招来一个侍从,吩咐道:“你再去仔细查查,这应家小姐是什么情况。”虽然这美姬没有送成,但他却是明白过来,不是温庭突然转了性子,对女色有了兴趣,能得温庭青眼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就是和他“通信”的熟人之女,应辞。 等侍从离开,他又*T半眯着眸子,想起大殿上的那一幕,那帕子收得很快,几乎没人注意到,但他离得近,还是看到了,红得可真漂亮。 · 应辞想着温庭要等晚宴结束后再过来,已经吩咐明瑶晚点再做那大闸蟹,但等蟹做好了,也没有等到温庭。 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仰头望着天上明月,心中想着,待会放天灯时,该许些什么愿望。不知温庭有没有什么心愿,她做了两只天灯,正好一人一个。 夜色渐深,远处的热闹喧嚣一点点远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应辞撑着手,手肘已经有些酸麻,一阵风吹过,凉飕飕的。 明瑶出来,拿了件披风,披在应辞身上,道:“姑娘,起风了,先进去用饭吧,饭菜快凉了。” 应辞摸了摸胳膊,确实有点冷了,再抬头看,沉沉夜色中,一朵乌云一点点飘过来,将明亮的月色渐渐吞噬。 应辞站起身来,犹豫片刻,还是进了屋,温庭这样晚都没来,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她进了屋,看着满桌的佳肴和蒸蟹,却提不起胃口,道:“你们先吃些吧,我再等会。” 说完,她便拿了把椅子,坐在了门口,只是不过说话的功夫,月亮便被完全遮挡住,外面渐渐飘起了雨丝。她无法,将椅子向里挪了挪,靠在门框上,发起了愣,变了天了,温庭今日是不是不来了。 · 皇宫。 太极殿中,太医诊治过后,烨帝的脸色已经渐渐好转,咳嗽也没有那样剧烈。吴林从门口过来,禀报道:“陛下,外面下雨了。”温庭还在外面跪着,不过这话他不敢说,怕又引陛下激动,他只是见不得一对君臣,因为一桩婚事,闹成这般样子。 烨帝心中余怒未消,没有搭腔。 过了一会,无论如何想,心中都不顺,道:“他以为,朕宠着他,他便可如此肆意妄为吗!朕没有给他机会吗!”他给了时间让温庭去处理,然后呢,还不是一塌糊涂,否则何须他亲自动手! 温庭一向果断,却在此事上,如此优柔寡断,烨帝眉头紧皱。 温庭跪在太极殿前,腰背挺直,仿佛忤逆圣意的不是他一样。 电闪雷鸣之中,大雨倾盆而下,很快便将温庭的官袍打湿,晕出一点点深色的斑点。豆大的雨滴汇聚成流,顺着下颌滴下,温庭已经浑身湿透,但目光沉静,跪着的身形也是一动不动。平日里温和的嘴角,此时紧紧抿着,带着不常有的锋利。 吴林见烨帝不再 分卷阅读109 说话,也知烨帝是嘴硬心软,正想拿把伞送出去,却透过窗户,看到一个人影从远处撑着伞袅袅走来,红色的宫装,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烨帝。 人影在温庭身侧停下,油纸伞举过温庭头顶,替他挡住风雨,声音温婉:“温大人,这是何苦呢?” 温庭抬头,看向皇后。 过了半晌,才垂眸直视前方,缓缓开口:“温庭十四*T入京,步步为营,走到今日,所为一切,不过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人,助所爱之人打破这金牢银笼,若是今日退让,连自己都走不出这桎梏,如何以慰亡父在天之灵?” “阿娘。” 第60章 食言 举伞的手颤了颤。 雷鸣之声就像在耳侧响起, 但在滚滚雷声之中,皇后听到了那低如叹息的称呼。 刺眼的电光闪过,她看到了站在窗前的烨帝。 皇后低头看向温庭,只见瓢泼大雨也挡不住温庭双眸中的光。她叹了口气:“那便尽管去做吧。”有任何事, 都还有她在。 她将伞柄放入温庭手中, 拖着正红的宫装裙摆, 走入雨中。 太极殿中, 静得可怕。吴林低头不语, 却听烨帝的声音响起:“吴林,她走了是吗?” 吴林忙答道:“是, 陛下。”烨帝亲眼看着,怎会不知道。 “去送伞。”烨帝吩咐, 随后转身, 回了内殿。 吴林诶了一声, 提伞匆匆走了出去, 去追皇后。 雨不知是何时停的,天暗了又亮,清晨之时, 吴林才拿了圣旨出来,递给了温庭,叹了口气道:“大人, 可以回去了。” 僵持一晚, 温庭没有任何服软的意思,逼得烨帝无法, 下了旨意。既然温庭坚持他与应家是姻亲, 那这主审的位置, 自然是要罢免。有这姻亲的关系在, 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主审的。 温庭接过圣旨,大概扫了一眼,眼波平静,在拒婚的那一刻,就有所预料。想要保住一些东西,总要付出些代价。 赐婚之事,不是没有更稳妥的法子,对于他来说,婚姻从来不是首要的事。若是从前,他或许就顺势而为,应下了,可现在,不是从前。 他厌烦了金殿之上那人对他人理所当然的逼迫与掌控。许多年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身不由己,一步步踏入这牢笼似的深宫之中,所以他不愿重蹈覆辙。 小院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那一双如星般的眸子,从最初的惶恐,到如今的亲昵和依赖,他无法想象,那双眸子失去光彩会是什么样,他不愿冒险。 应辞承受的已经足够多了,那些流言蜚语,毫不留情地攻击着一个女子的清白与坚贞。他若是应下这桩婚姻,她从此便陷入无法翻身之地,永远背负着一个以色侍人,不知廉耻的名声,他不愿如此。 拒婚的理由千千万万,归根到底,不过是,他不想。可他始终没有想过,他为何就这样脱口而出用应辞抵了这桩婚姻,没有丝毫迟疑。 他揉揉了膝盖,拿起身侧的雨伞,站起身来,纵然是习武之人,下跪一夜,双腿也是非一般的僵硬酸疼,他踉跄了一下,不等吴林伸手,便重新稳住身形。 他双眸微垂,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理着油纸伞,一点点地折好,系起。 随后朝着吴林道:“请公公转告陛下,温庭谢陛下圣恩。” 他转身离开,脚步僵硬,但脊背挺直。 吴林*T欲言又止,望着温庭的背影,有些微的恍惚。一直以来,烨帝与温庭都是君圣臣贤,在烨帝眼中,温庭虽然年纪轻,但做事周到,只是不太能藏住心事,烨帝一边提拔,一边教导,将温庭推到现在的位置。从前他以为,对于烨帝,温庭是敬畏又感激的。 但现在,他竟有些看不透温庭的心事,温庭嘴里说着谢,可身上透着的都是从前不曾看到过的桀骜。如今再看,从前那些哪是敬畏与感激,而是克制与疏离。 温氏小筑。 应辞迷迷糊糊地醒来,无意识地朝后仰头,磕到了脑袋,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门框睡着了,低下头,看到身上披着的厚实披风,模糊想起,夜里明锦明瑶让她进去休息,她坚持要在这里等着,明瑶拗不过她,只好拿了披风,由着她了。只不过她一直等到睡着,也没等到人来。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披风随手搭在胳膊上,另一只扶上脖子,摇头晃脑,轻轻揉捏,缓和着僵硬的肩颈。 她刚停下来,便瞧见门口立着一人,丝绦束腰,玉佩静悬,君子风华,不知是不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隔着那么远,她仿佛都感受到了温庭身上的湿意,连带着那眉眼,都失了往日的温和,带了点萧肃,她心头没由来地一跳。 她瞧着温庭走来,将她抱在了怀里,带着湿意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抱歉,我来晚了。” 应辞回抱住温庭,双眸圆睁,有些惊讶,温庭竟在向她道歉,更重要的是,在温庭的声音里,她竟然听出了 分卷阅读110 一丝疲惫和脆弱? 脆弱这个词,实在很难和温庭联系在一起,她定了定神,压下脑中的胡思乱想。 其实温庭没来,说不失望是假的,可看到温庭现在的这个样子,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只摇了摇头道:“没事的,大人,宫宴之上,难免有难料之事,赶不及也正常。” 温庭松开了应辞,直起身子,越过应辞的肩头,看到房里桌上未动一筷子的菜肴,眸光一滞,他接过应辞手中的披风,拉着应辞的手进了屋,道:“你想如何过节,今日都随你。” 应辞眸子都亮了,藏不住的惊喜:“真的吗?”除了休沐之日,温庭很少会有这样多的时间,昨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应辞这就要站起身来忙活。 只不过她一瞧温庭一脸苍白和倦色,算算时辰,从城里到这里要一个时辰,温庭这样早就到了,必是起的很早的,难怪看起来有些疲倦,应辞方才脑子里的疑惑瞬间通了,于是她推着温庭进了寝室:“大人想必起的早,先睡个回笼觉再说,其他的我来做。”她狡黠一笑。 温庭无奈,在应辞的软磨硬泡之下,躺在了床上。他岂止是起的早,他是没睡,从宫里出来,回到府中匆匆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便快马加鞭的过来了。 到了门口,便看见应辞坐在凳子*T上靠着门框熟睡,他心中有些闷堵,是他食言了,不过将应辞拥入怀中,看到她的笑颜,心中的郁结又一点点疏通。温庭想着这些事,竟真的睡着了。 他以前常常难以安眠,更遑论做梦。可这一日,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那一片茫茫的北地。 西北边地呼啸的寒风刺骨,可寒风里的一座房屋里,却总是烧着暖烘烘的炉子,烹着热汤。 温庭还是个小孩时,身量没有现在这样颀长,脸颊也因为凛冽的寒风,有些粗糙。那时总是天还未亮,父亲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臭小子,起来了,还要赖到什么时候?” 他常常烦躁的将被子捂上脑袋,能拖一会是一会,但最终还是被父亲拎到屋外,站在夜色里开始打拳,直到太阳升起,他大汗淋漓,才会重新进屋,歇一会,母亲便会端上烫手的热汤,嘴角都是笑意,让他暖身子,还不忘嗔怪父亲:“还是个小孩子,这么折腾做什么?” 而父亲一脸笑意,话里却没有丝毫软意:“学武,就是要从小练起。” 温庭家里偶尔会有一个男人拜访,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个戍边的将军。那位将军有一天看到他在院子里练武,便指点了他一番。 他看到那个人,一手长剑,舞得让人眼花缭乱,他看的愣了神。等那人走后,他便与父亲说,他也想学剑。 他本意是想让父亲给他找个师父,父亲虽然会指导他打拳,但父亲自己是不会武的,因为父亲有一条腿是瘸的,连走路都走不快。 可是那一日,他看到父亲明显的怔愣,也是那一日,他才知道,父亲原来也是会武的。即使双腿不便,只是坐在那里舞剑,剑光依然让人胆寒。 父亲的语气中,有强行克制的激动:“你当真想学。” 他点了点头,从此便练起了剑。 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苦,却充实又快乐。 只是等他的剑术到了连不苟言笑的父亲都称赞的时候,父亲却死了,旧疾复发,不治而亡。那时他不过十岁,家中便只剩下母亲与祖母,清苦的日子更加艰难,幸好有那将军和夫人时常接济,他们的日子才勉强维持。 也是那时,他见到了那团子似的小姑娘,肌肤娇嫩,绒花别在头上,十分可爱,母亲常常抱着,十分喜爱。有时也会往他怀里塞,说:“你抱抱妹妹。” 他那时已经不会笑了,因为他知道了他们家为何过得如此艰难,即便父亲已亡,他也可出去找些零活,维持家用,总不至于让日子过不下去。 可他找不到,他走到任何地方,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更不会给他提供任何活计。他们是被流放而来的罪人,他听那些人说。 小姑娘第一次被塞到他怀里时,便被他板着的脸吓哭了,惹得母亲和那位伯母笑个不停。他无法,一下一下哄拍着,小姑娘却哭得越来越*T亮,他皱起眉头,冷冰冰地将人塞了回去。 往后的那些日子,他已经可以熟练地带着那个“妹妹”,知道她何时饿了,何时又想要些什么东西。他带着小姑娘站在雪地里,看着小姑娘扭着小小的步子,在雪中滚作一团,那些日子里,那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是那个家里唯一的快乐来源。 等客人走后,他便会看到母亲常常对着烛光发愣,看到祖母偷偷抹泪,而她们却总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重新换上笑脸。 后来,小姑娘跟着伯母回去了。 再后来,母亲也走了。 …… 第61章 玉兰 温庭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他再醒来时,已快正午。连应辞都有些惊奇,印象里,大多数时候, 她看到的都是温庭醒着的样子, 很多时候, 她 分卷阅读111 熟睡以后, 温庭才回来, 而她醒了之后,温庭已经靠在床边看书。 少有的一次看到温庭的睡颜, 是那个炎热的午后,她从外边回来, 看到了躺在榻上小憩的温庭。双眸阖着的时候, 是另外一种安静隽秀。屋子里安神香静静燃着, 只温庭睡梦中也不安稳, 破坏了那一份隽秀,她莫名起了心疼,便执起了扇在一旁扇着。 这一次, 倒还安稳,呼吸平稳悠长,像是古琴的余韵。 温庭有片刻的懵怔, 坐了起来, 回了回神,便看到应辞坐在桌边, 手里捧着书卷。他闻到了熟悉的安神香味, 扫看一眼, 就见不远处的香炉正燃着, 难怪。再回看应辞,那张线条清晰的娇颜渐渐和北地的小团子重合,泠泠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耳侧。 应辞放下了书卷,见温庭看了香炉又看她,便问道:“大人,怎么了,这香有什么不妥吗,是大人平日里用惯的。”这安神香闻得久了,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恰巧也是温庭一直用的,为了让温庭在这里能安睡,她便也养成了这习惯。 应辞问完,温庭又有些恍惚。应辞只知这香是他惯用的,却不知道,她小时候用的,怕是比他还多。 那时应辞将将被接到北地,水土不服,夜里尤其吵闹。恰逢他母亲会调香烹茶,便调了些酸酸甜甜的安神茶拿给应家夫人,小团子这才安稳下来。 温庭恍惚间,应辞已经走到了床侧,微凉的手指覆上温庭的额头,偏头疑惑道:“奇怪,也不烫呀!”但为什么感觉今日的温庭有些怪怪的,好像反应有些迟钝。 许是应辞眼里的疑惑促狭太过明显,温庭彻底回了神,方才梦中浅浅飘在心口的一切又沉到了心底最深处,逐渐模糊,淡化,再无一丝踪影。他已经很久不曾梦到这些,梦里的那些场景,大多数都禁锢在同一个地方。 昏暗的房间里,入目便是父亲日渐消瘦的面庞和母亲忙碌的身影。连串的咳嗽和压抑的抽气声从四面八方细密地包裹过来,让人无处可逃。 他无奈一笑,拿下应辞的手握在手里,*T道:“天既凉了,便多穿点,纱衣羽衫纵然好看,现在穿成这样,要给谁看?” 应辞低头看了一眼,就算她穿的轻薄了些,也远没到温庭所说的纱衣羽衫的地步,直觉上,温庭这话,有不动声色转移焦点的嫌疑。 她善解人意地弯了弯唇:“谁说没人看,大人不就在这里。”说完,拉起温庭,“好了,别再赖着了,快起来吃饭了。” 温庭无奈摇了摇头,顺势起身。相比刚入府的时候,应辞现在自在的多,也更活泼了些,更像小时候那到处乱窜的团子。这样,也挺好。 温庭与应辞到了桌边,菜肴已经摆在桌上了,冒着热气,应辞忍不住打趣道:“大人醒的刚刚好,是不是闻着味了?” 温庭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淡淡道:“是,闻着味了,大概玉兰花开了吧。” 应辞刚坐下,脸颊腾的便红了,瞪了温庭一眼,拿起筷子默默不说话了,果然打趣温庭,讨不到什么好。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身上带着玉兰香味,那日念珠趴在她身上,嗅了半天,疑惑道:“为什么姑娘身上总带着玉兰香味,用了玉兰香的熏香吗?” 她摇了摇头,她自己从来没闻到过。念珠撑着脸道:“你大概已经习惯了,不信你再问问别人。” 然后她便问了“别人”,温庭听了,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她以为温庭是觉得她在说胡话,不想搭理她。直到夜里床笫之间,情动之时,温庭深埋在她颈间,才轻声道:“阿辞,玉兰香太浓了。” 见应辞盯着瓷碟出神,温庭夹了剥好的蟹肉放在应辞碗里,“想什么呢?饭都不吃了。” 应辞从那缱绻的场景里回过神来,将蟹肉送进口中,欲盖弥彰:“没什么呀,吃饭吃饭。” 温庭与应辞在别院一片风平浪静,而此时京都的大街小巷,早已沸反盈天。 应家之女是温庭的未婚妻,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让那桃色艳事总算有了结局,让温庭的一切僭越行为都变得合乎情理起来,不忍未婚妻在狱中受苦,这才冒着大不韪将应辞接出来,虽然有违王法,但在有些人眼中,反而是情深义重的表现,甚至生出了几分唏嘘。 相比于那些只有满眼情爱轶事的市井流民,朝中大小官员关心的,却是另一桩事。温庭的主审之位被罢免了,并且被禁闭在家,不得议事。这事可大可小,毕竟温庭只说应辞是自己的未婚妻,有没有接回府里,还没有个定论,要是陛下气消了,温庭便还是那光鲜亮丽,一人之下的丞相,可若是陛下的气消不了,这天,就要变了。 仅仅一日,祁朝上下便暗流涌动,各异的心思难测。 温庭一夜未归,念珠以为温庭去了别院,便没有多想,直到大清早的看到温庭回到府中,又匆匆出了门,才知晓温庭是早上才去了别院。 檀木虽然一直留*T意着清竹轩的动静,但到底没有贴身伺候的时候消息灵通,到最后,知道的 分卷阅读112 只有,温庭至今未曾回府。反倒是探问的时候,最早听到了那渐渐散开的消息。 温庭亲口在宫宴上承认,应辞与他有婚约在身,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尽管从前的那些许事情,让人心情闷堵,但都在尚可忍受的范围,可是今日这样的消息,如一声炸雷,她听到的瞬间,只觉一股寒意冲向全身,她手脚冰凉,如坠冰窖,心脏像是被麻痹一样,一直到指尖都是僵硬的。 未过门的妻子,跟没有名分的侍妾是不一样的,那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与温庭并肩而立的身份,从过去到未来,都只会有一个。 除非,那个人死了,才会有新的可以接替。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过去的,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清竹轩的门口,她心中有难以抑制的冲动,她不相信,她要亲耳听到温庭承认,才会相信,不然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念珠刚从厢房里出来,看到门口的檀木,笑意浮上面庞,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跑过来才发现檀木的面色难看的很,毫无血色。 念珠有些担心:“檀木,你怎么了?” “我,我来找大人。”她的声音有些凉。 “找大人啊,大人现在不在……”念珠答道。 檀木莫名松了口气,她都忘了,大人还未回府,不在也好,不在就不用听大人说了。 但念珠接下来的声音,让她本就冰凉的血液仿佛冻住了,念珠说:“大人去别院看应姑娘了。” 她不知自己如何转的身,有些恍惚,最后的那句话仿佛重重敲下的锤子,她所想的一切都是奢望,那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浑浑噩噩地回了慈溪堂的屋子,呆坐了一早上,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事情其实好办的很呀,让应辞消失就好了嘛! 就像在一潭死水里突然投下一枚石子,檀木脸上的表情终于活泛起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静静喝起来,一口一口抿下,让暖意流向四肢。 她换了身新衣,同老夫人打了招呼,脸上带着笑出了门,她没有叫马车,独自走着。走过采买布匹的店铺,又拐进了那个巷子,走进了那间小院。 崇若时常在这等着,因为檀木常常会送来应辞的消息。只是自应辞被送去别院后,檀木就没怎么来过了,所以突然看到檀木,他还有些意外。 他邀檀木坐下,便听檀木说:“你不是应家姑娘的未婚夫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将应辞接走?” 崇若一愣,随后眉头皱起,此时已经午后,宫宴上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这侍女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问话,就显得十分怪异。 他不动声色,答道:“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能再等了!”檀木的声音拔高,随后反应过来,嘴角扯着笑,又重复了一遍,“不能再等*T了,既是未婚夫妻,还是早点接走的好。”她拿起茶杯轻抿。 崇若静静打量着檀木,她面带微笑,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 喔,他懂了。 王爷说的果然没错,这侍女果然情根深种,已经到入了魔障的地步。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他们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胡话,可这侍女仍在这装傻充愣,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也好,正好方便他们行事。 他索性明白说道:“想带走应辞,有些麻烦,你说的那小院,守卫严密,伺候的人都是高手,我们的人连消息都送不进去。” 他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其实是派去的人探查之后,便知道那小院不是那么好进的,硬闯是不行的,除非让应辞自己出来。 “没有一点办法吗?” “也不是没有,就是可能要麻烦姑娘递个消息,也不知道姑娘方便不方便。” “递个消息而已,可以的。”檀木已经无暇细想,她满脑子都是让应辞赶快消失。 崇若等的就是檀木的这句话,他道:“这事也简单,只需姑娘想办法让应辞知道,温大人已经没办法主审应家的案子了。” 王爷说,温庭闹出这么大动静,什么事都敢担,唯独这件事,大概是不敢让应辞知道的。反正若是他,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将消息扣下来。 … 第62章 许愿 暮色四合, 别院里静悄悄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玉盘似的挂在天边,透过树影在地上落下斑驳银霜。 应辞先将温庭拉到庭院里, 让温庭闭眼等会, 又神神秘秘地回了屋子, 来回两趟, 将糊好的天灯放在石桌上, 这才拉着温庭走到桌边,素白的手指轻轻擦了下温庭的眼皮:“睁眼吧。” 温庭睁了眼, 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天灯,惊讶一闪而过。 应辞早已习惯了温庭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所以也没指望温庭能给些什么强烈的反应, 她早就学会了自娱自乐, 自顾自地点亮, 递了一个给温庭,道:“这灯应该昨日里放的,不过今天的月亮更圆, 天上的神仙都宽 分卷阅读113 厚的很,若是诚心许愿,神仙不会计较的。”应辞眨了眨眼。 温庭失笑, 点了点头, 带着一丝宠溺。放灯本是属于闺中女子的活动,该与家人共寄情思, 应辞此时没有家人在身边, 那他便是她的家人。 他倚着树干, 看着应辞走到庭院中间, 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那我先来啦,大人。”随后她双手一松,将天灯放开,等天灯到了半空,便双手合十。 月光之下,人影婀娜,只见她双眸微阖,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安静又虔诚,散着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的柔意。 他静静地看着,嘴角是淡淡的笑意,想起了一些事。 那一年也是冬天,记不清是什么样的节日,居住在边地的人,经历过太多的生死,不知道祸乱何时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对于祈福颂拜一类的活动,*T有种异于其他地方的热情。 所以那日,漫天的天灯,将夜色都笼上了一层微黄的光晕,映在雪色的大地上,似乎连霜雪都温暖起来。 应辞团在他的怀里,胳膊晃动着,脆生生地喊:“哥哥,看星星,好多好大的星星。” “大人,大人。” 应辞的声音让温庭回了神,他从树下的阴影走出,与应辞并肩而立,回望了应辞一眼,便松手将天灯放了出去。他松手时,用了巧劲,两盏天灯很快就变得平齐。 “大人,快许愿快许愿。”应辞有些着急,温庭的灯怎么升的这样快。 温庭在应辞的催促声中闭上了双眼,脑中一片沉静。他从北地走来,十年汲营,早就不信天恩,不信鬼神,他所求之事,只有他自己可以办到。 若真有什么事,需要上天垂怜,他听到耳畔清泉般的声音,心道,若是上天有眼,便祝她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他睁开了眼,目光微垂,看向身侧之人。 应辞愣了神,她在那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念珠是到了傍晚,才听到了那些消息,惊到愣在原处,半晌没有回过神。其实温庭对应辞如何,她都看在眼里,在大殿上许了这婚约,也不算太过意外,而且是好事一桩,至少给了应辞一个名分,不用再担着那难以入耳的流言。 可这事,坏就坏在,大人被禁了足,又被罢了主审,连上朝议事都不必了,她跟在温庭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心慌的厉害。 老夫人知晓后,也是着急的饭都吃不下。直到第二日,温庭回了府,与老夫人闭门相谈了许久,等温庭再出来,老夫人似乎平复了下来,只道:“别想太多,过好自己的日子。” 念珠这才放下心来,老夫人都点了头,想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 只是往后的这几日,温庭不用上朝议事,在书房里的时间反而比平日更多,她伺候的比往常都更谨慎些。 这日,念珠提了请求,想去一趟别院。隔些日子去一趟别院看看应辞,已是温庭默许的事情,她很快得了准许,只是在她走出房门之前,温庭叫住了她,道:“念珠,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念珠愣了一下,迟疑道:“那婚约之事,也不与姑娘说吗?”事关应家案子的事,她知道分寸,大人自会处理好,与姑娘说了,也是徒增担心,可这婚约,到底是两家之事,大人一个人应了,姑娘还不知道,怎么看怎么奇怪。 谁知温庭只淡淡道:“不必。” 念珠哦了一声,压下心中不解,这才出门去。 她收拾好东西,整理好心情,在府门口等小厮去牵马车,正百无聊赖,余光瞥到一个人提着食盒走出来。 她回身:“檀木,做什么去呀?” 檀木在她身边站定,微微一笑,道:“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一趟别院,有些日子没去了,得*T去照看一下。”念珠答道。 “我也是要去那里的。”檀木迟疑了一下,轻声道。 念珠不解,檀木与应辞关系疏远,而且也知道应辞就在别院,去那里做什么。 檀木仿佛知道念珠所想,解释道:“从前是我想窄了,做了些错事,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而且大人已经应了与应姑娘的婚约,将来应姑娘就是家中主母,我总不能,总与应姑娘这样僵着不是。你带我同去,我给应姑娘赔个不是。”说完,她叹了口气,眉间皆是忧思。 檀木愣了愣,握着檀木的手,笑颜展开:“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想开了便好,应姑娘性子好,定不会往心里去的。走,你与我一起。”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别院,侍卫看到檀木,对视了一眼,伸手将两人拦下。念珠不解开口:“怎么了?” “没有大人允许,不能进去。” 念珠瞪大了眼睛:“啊?为什么,我前几日还来了,今日也是告知了大人的,怎么会不能进去?” 檀木站在一旁,大概明白了过来,拉了拉念珠,摇头道:“是我,看你走得急,想赶上来,没来得及告知大人。” 念珠交握着手 分卷阅读114 指,有些无奈:“那怎么办,这么大老远跑来了,难不成要你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温柔的声音传来:“念珠,出了什么事,怎么在外面站着?” 应辞正坐在院子里,听到门口的声音,便绕过照壁,走了出来,等到了门口,看清另外一人,有些微的惊讶,檀木来了,是她没想到的。 念珠回过身来,看到应辞,走了过来,这次侍卫没有再拦,念珠拉着应辞到了一旁,道:“阿辞,檀木今日来,是要跟你道歉的,可她太着急了,没来及禀报大人,门口的侍卫轴得很,没有令,不放人进来。” 念珠说完,便静静看着应辞,其他的话,她不能说,只看应辞愿不愿意。 应辞抿唇一笑:“知道了,我去试试。” 念珠摇着应辞的手,道:“你最好了。” 应辞到了门口,与侍卫细说了一会,直到开口承诺:“有什么事,我担着便好,两位不必担心,让人进来吧。” 侍卫这才迟疑着放了人,从到这里来,温庭便吩咐过,应辞有任何需求,都要尽力满足,解决不了的,再来禀报他。这会应辞亲自来说了,况且檀木他们也是识得的,与念珠都是大人身边的人,思量之后,终是让人进去了。 等几人进了庭院,应辞道:“你们先歇会,我正好烹了花茶,我去拿。” 念珠笑嘻嘻地应了,拉着檀木在石桌边坐下,等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嘱咐道:“诶对了,檀木,大人吩咐过,一会可千万别说起婚约之事和大人禁闭在家的事情,大人不让姑娘知道。” 念珠正背对着正房,檀木余光瞥过,问道:“大人失了主审的事情不让说,*T怎的婚约之事也不让说?”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刚踏出房门的人听到。 念珠竖起食指,正要让檀木小点声,就听背后传来脚步声,也不说话了,转过身来,唇角弯起就要说话,却见应辞面无血色,抓着茶壶的手骨节分明,她放下茶壶,按着念珠的肩膀:“你们方才说什么?” 念珠愣在原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念珠,说话!”应辞的声音已经失了平稳,她听到了,清清楚楚,温庭失了主审之位。 “我……”念珠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慌乱之下看了檀木一眼。 檀木在一旁一直安静地坐着,心中想着崇若在小院里说的话:“且不说应小姐与丞相大人是否有情,但对应小姐来说,这应家之事,定是占了极大的分量,若是应小姐知道了,二人定会离心,心生龃龉,我们才好借机将人带走。” 檀木定了定,道:“姑娘当真想知道?大人吩咐过,不能告诉姑娘。”她似乎有些为难。 念珠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只喊了声檀木。 “你尽管告诉我,我定会守口如瓶,不会累及旁人。”应辞颤着声道。 檀木犹豫之后,便将她知道的,一一说了。 温庭中秋入宫赴宴,第二日,温庭在宴上认下与应辞婚约的事便传了出来,烨帝不知为何怒极,让温庭在御前跪了一夜,之后更是一道圣旨罢了温庭的主审之位。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温庭那日一夜未归,竟是在宫中跪着的,她的心都在抽疼,大人清风傲骨,却因应辞到如此地步,她的声音都冷了几分。 等真切地听到,应辞脚下都有些虚软,难怪那日温庭未曾到别院来,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生了如此变故,那应家可还能平安出狱。 事已至此,念珠也没法再瞒着,只握着应辞的手安慰:“阿辞,你别急,大人虽然不是主审,他定是有其他办法的,你要相信大人,大人不是说了么,与你有婚约在身,不会放着不管的……” 念珠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没底气,应辞更是不会相信,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念珠在说什么,她已完全听不到了。 第63章 递信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 念珠心神不宁的厉害。她倒不是怕大人责怪,而且这件事也确实怪她,怎么能如此不小心,大人责罚她也是应该的。就是应辞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心, 现在想想大人的叮嘱确实是有道理的, 这些事情, 不到自己身上, 就不知道有多令人心慌。 她们临走的时候, 应辞看着平静,还安慰她们不要太担心, 可抓着她们胳膊的手都是抖的,念珠懊恼的很。 檀木默不作声, 隐在车厢里的表情, 模模糊糊, 看不清楚。 崇若说的果然没错, 今日应辞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应辞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又想起了崇若后来说的话,小院守卫森严, 强闯不行,等时机*T到了,还需要她想法子从内里破开防线, 说是让她想办法, 其实办法已经替她想好了,她是丞相府的人, 只有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倒一院的侍卫, 用药。 她问什么时候, 崇若没说, 只说时机到了,就会告诉她。可她隐隐约约能想到一些,虽然只是个模糊的猜想,但她觉得,这 分卷阅读115 一天不远了。想到此处,她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身子也微微抖着。 念珠似乎察觉到了,昏暗中覆了檀木的手:“檀木,抱歉,本来今天大家该好好的,都怪我,搞成这个样子,要是大人责问,便让我全领下来,不关你事的。”念珠声音都沉了下来。 车厢里十分安静,过了半晌,檀木道:“要担也是一起担,傻子。” 念珠苦瓜似的脸,总算有了点笑意,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好。”经过这么久,她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就是这次闯的祸有点大。 别院里,自从知道了那些消息,应辞便没有什么心情再做其他的事,与念珠檀木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念珠和檀木离开的时候,她甚至松了口气,心中压着重重心事,强颜欢笑,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等念珠檀木走了,她才有机会消化这让人头昏脑涨的消息,她在院中坐着,从午后一直坐到了日暮西沉。 她试图从这有限的消息里,分析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温庭提出的这桩婚约,让烨帝十分不满,所以迁怒到了温庭身上,再加上这所谓的姻亲关系,温庭确实没办法再审案子了。 所以,为什么。温庭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与她的婚约。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温庭不可能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婚约,让她心中五味杂陈,她甚至没法去细想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情谊,这桩婚约带来的后果,已经让她浑身冰凉了。 她终于出声,唤来了明锦明瑶,嗓音干涩:“明锦,明瑶,替我向大人传个信吧。” 明锦明瑶早就看出了应辞的不对劲,只是她们之前不在身边,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中途试着让应辞吃点东西,应辞也只是恹恹地挥了挥手,这会应辞终于说话,她们忙上前伺候。 “就说,我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见他。” 明锦明瑶一听应辞身体不舒服,神色都紧张起来,忙问姑娘又不舒服了吗,应辞摆了摆手:“现在没有了,就是个说辞,你们便这样说吧。” 这样子说,温庭大概能快些来吧。其实温庭来过的第二日,她确实有些不舒服,大夫说她体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吃了那蟹的原因,蟹本就性凉,让她有些腹痛,明锦明瑶也手忙脚乱地在她榻边守了半日,好在她喝了些热水,在榻上躺了半日,也就过去了,所以便嘱咐她们不要告诉温庭了,今日恰好能寻来当个借口。 她想着既然温*T庭吩咐了不让她知晓,若她直接横冲直撞地去见温庭,温庭或许会避而不见,她等不得。 应辞思量了很久,为了不牵连到檀木和念珠,这递信的消息还是让明锦明瑶来吧,若是温庭问起,她便说是流言入耳,反正京中现在,流言已经传得遍地都是了,她听到些只言片语也不足为奇。 “哦对,记得告诉大人,念珠檀木今日来,带了我爱吃的点心,我很高兴。”应辞不放心,又补了句,温庭敏锐,以防万一,还是先做点准备。 等明锦明瑶应下,应辞才回了房中,躺在榻上,她知道,明锦明瑶自有她们传信的法子,若是快的话,今夜温庭就能收到信了,可她依然心神不宁,朦朦胧胧,皆是噩梦,整夜难以安眠。 应辞估量得不错,她要传的信,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温庭手中,温庭就着烛火读完了消息,双眸微眯,吩咐明梵:“明日去趟别院。” “那念珠和檀木?”明梵有些迟疑。 明锦明瑶传递消息,将应辞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温庭,当然,连带着几日前的腹痛以及今日念珠和檀木相探,应辞有些失常的事情也都一一禀报。 应辞以为,她闭口不提,温庭便不知晓,但仅凭递来的这些消息,温庭便已猜出了七八分,明梵也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才会问,是否要处置。 温庭摇了摇头:“她替人求过了,不必罚了。”罚了便会让她难过,温庭心中无奈,有些时候,她聪慧得让人头疼,知道如何最能拿捏住他。她知晓,将消息隐瞒下来,是他理亏,必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违了她的意,生生添堵。 明梵松了口气,于私来说,她自然是不希望两人受罚的,但在大人这里,只有公私分明四字,还好有应姑娘在。 翌日,温庭清晨便出门,到了别院,看到立在院中的人影,眉头微皱。不过几日不见,应辞便看起来更加削瘦,连好不容易圆润些的下颌,又变得清瘦起来,更别说那一片雪白的面色,大概是一宿未能安睡吧。 他不由得有些闷堵,甚至产生了些微动摇。 两人相对而立,却静静无言,最后还是应辞先开了口:“大人,我都知晓了。” 温庭唇瓣动了动,最后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嗯。他走上前去,握着应辞的手道:“进去说。”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应辞的手,冰的很。 等他们进了屋,应辞在软榻上坐下,而他隔了些距离,坐在桌边的雕花圆凳上,才再次开口:“不让你知晓,只是怕你胡思乱想,你若信得过我,便安心在这里等着 分卷阅读116 ,应家自会平安出狱。” 若是从前,应辞便是会信的,可到了如此地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相信温庭所说,烨帝震怒,温庭被免,让她如何安心。 她焦急地眼圈都有些发红:“大人可是因流言被迁怒?” 温庭抬头,有些微*T错愕,只是瞬间,便恢复了神色:“不是。” 可那一瞬间的错愕,已经落在应辞眼中,她眼中的希冀像被浇了水的火堆,迅速熄灭。真的是因为这样。 她此前常常在想,温庭为何会突然送她到别院来,又为何在宫宴上莫名其妙应了一桩与罪臣之女的婚约,现在想想,这其中一直都少了一环,或许在她来别院之前,她在丞相府的事情便已经暴露,温庭大概早已流言缠身,就算她没有亲耳听到,也知晓,这样的事情引出的流言该是多么的难以入耳,所以烨帝才会震怒! 温庭他不该呀。 温庭双眸微缩,这才反应过来,应辞是在诈他,只是分秒之间,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便答了不是,可也变相承认了流言的存在,等他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 不等温庭再说话,应辞抬起头,缓缓道,“大人因我在丞相府被牵累,该做的,应该是将我送回狱中,平息烨帝怒气,而不是,而不是强留我在府外,平白受连累。”她目光沉寂却又坚定。 “胡闹。”温庭眉头拧起,“我若将你送回,你可知你的名声将会如何?” “大人,应辞父母全族皆在狱中,还谈什么名声!”她知道,她身败名裂也不怕的,她早就不需要什么名声廉耻了。 应辞从榻边走来,握住了温庭的胳膊,语调已经不稳:“大人,现在可还来得及,我本就是罪人,将我送回狱中吧,不要再为我费神了,将我送回去,您定还是主审,我相信您,能让应家出来的!” 温庭揉了揉眉心,应辞不在乎,可他在乎,就算他不是主审,应家的案子也能进行下去。她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所以他才瞒了消息下来,应辞本不需要知道这些,此时温庭只想将念珠檀木送去领罚。 “阿辞,看着我,你要知道,烨帝的心思,岂是轻易可以改变的。”温庭握着应辞双肩,一双桃花目收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一字一顿,“你如今是我未婚之妻,应家不会出事!” 她看着温庭的双眸,方才升起的剧烈心跳慢慢平息,随后一层层下沉,她忽然醒悟过来,温庭决定的事情,大概是不会变了。 她大概是昏了头,被温柔假象蒙蔽了双眼,竟以为自己能左右得了温庭的心思。在那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温庭看似事事都顺着她,可真正决定了的事情,又有几个是她能动摇的,甚至都不用过问她的意见。 接她出狱是如此,避子汤药是如此,送她来别院亦是如此。 她所言所语,皆是无用之功。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只能任人摆布,无力反抗。 她松开了抓着温庭胳膊的手,有些失魂,声音里满是憔悴,她道:“大人,我累了。” 第64章 看破 应辞的执拗超出了温庭的想象, 那突然间全无光彩的双眸让他心中闷堵,他想将应辞拉入怀中安*T抚,让她稍微冷静一些,可他刚刚伸手, 就被应辞偏头躲过。 抓空的手在半空中一滞, 最终收回身侧。静默片刻, 温庭站起身来:“那你, 好好休息。”随后唤来了明锦明瑶, “好好照顾应姑娘。” 明镜明瑶齐声应是,温庭迈步离开。 房中只剩应辞红着眼, 坐在软榻之上,偏头看着窗外, 气氛有些压抑, 明锦明瑶对视了一眼, 交换了眼神后, 最终是明瑶走上前去,轻声问:“姑娘,用帕子净净脸, 用些点心可好?” 应辞挥了挥手,无动于衷。 一连几日,应辞都浑浑噩噩, 连带着小院的气氛也有些压抑, 明锦明瑶只得小心伺候着,时时向丞相府里递着消息。 温庭对着窗外, 看着手中的信条, 面无表情, 可那周身的气息, 都带着冷气。 明梵忍了几天,终于开口道:“大人何不告诉应姑娘?” 温庭抬眸看了明梵一眼,嘴角竟勾起了一些笑意,随后慢慢散尽:“我所行之事,皆在刀刃之上,何必拉她进来。”顺利的话,只需挺过这些日子,应家就会平安而出,若是不顺,也不要紧,总归与应家无关。 “让念珠勤去些吧。”温庭的声音轻淡,带了些无奈,比起他,应辞现在可能更愿意看见念珠。 这入了秋的天,便总是爱下雨,天空灰蒙蒙的,雨滴顺着屋檐滴落,落在院中浅浅的积水里,溅起点点水花。 应辞坐在房门口,看着缠绵的雨丝发愣。应辞从前爱雨天,下雨的时候,窝在母亲怀里,吃着点心,喝着花茶,听雨打芭蕉,看庭前花落,让人难得心静,从前不知愁绪,日子都散着悠然的味道。 然而景随心动,如今再坐在房门口,听风萧瑟,听雨凄冷,无望的日子,就像那灰 分卷阅读117 蒙蒙的天,一眼望不到头。 这几日,她寝食难安,日思夜想,好似漫无边际,心中却又有零星的波动,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忘记了,直到昨夜,脑海深处响起了那个有些模糊的声音:“本王可许诺,应家上下平安无虞。” 是贤王,也说过同样的话。 像是黑暗里的星火光点,她突然又生出了点希望,成与不成,总得试一试。可她如今困于小院,别说递消息了,外界一星半点的消息都听不到。当初以为别院是避风之港,现在才知,只不过是另一座牢笼而已。 “姑娘,往里坐点吧,衣裳都湿了,小心着凉。”明瑶走上前去,轻声说着。 应辞回过神来,一低头,只见裙脚被斜飘进来的雨丝晕了一层湿意,她扭头朝明瑶笑了笑,朝后挪了挪,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 明瑶想劝应辞回屋的话就憋到了心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之前应辞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些日子,虽说不上无忧无虑,但至少每天都带着笑的,同她们玩闹,有时候还会做些点心,一双眸子都是亮晶晶*T的,一看就是个明媚向上,心里满是希望的。 这才几日,就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好像还是正常起居,但总是安安静静地,少了点从前的灵气,她们也有些不习惯。 应辞刚挪好,照壁之后好像传出了说话声,她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念珠和檀木从照壁之后转了出来。 应辞有些惊喜,眸子里闪出光亮。她昨日还在思索,从哪能探听些消息,明锦明瑶不用说了,温庭指派来的,肯定都是听温庭的,也就念珠可能透露一些,但也说不准,还有一人,她确实思量了许久。 只是不等她开口向温庭传信,念珠她们便自己来了,倒是正好,那日她与温庭甩了脸子,这两日两人正僵着,再去开口,总有些不自在。 明瑶在一旁看着,瞧见应辞这几日难得露出笑容,也松了口气,退了下去,相比于她们,应辞显然对念珠更亲密些,能换换心情也是好的。 念珠和檀木撑着伞,小心翼翼地越过庭院,等到了房门口,念珠一边收伞一边道:“哎呀,出门的时候就阴着天呢,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还好带了伞。” 应辞笑了笑:“下着雨,还跑来做什么,瞎折腾。” 念珠杏眼弯了弯:“要来看你,自然是风雨无阻嘛,是不是很感动?”随后垂眸,看向手里的伞,微微躲开了应辞的目光。平日里,都是她去请示来别院,只这次,是大人吩咐的,明梵还说,无事,便常去陪着,不用次次请示。 她一开始还有些高兴,再后来一想,才觉着不对,再想到上次的意外,心里就有些担心起来,等不及想来看看,出发时小厮还看了眼天,说天色不好,要不要改日再去,可她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便也顾不得了。 她在应辞身边伺候的最久,应辞的性情反应,多多少少能熟悉一些,刚进门说那几句话,她便知晓,应辞心里藏着心事。 檀木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仔细观察着应辞的反应,看起来确实有些没精打采,大概是成了吧,她在心中想。 那日从别院回来,她便找机会去了趟崇若的小院,将事情都说了,崇若便拿给了她一只药包,道:“你把这个给应姑娘,告诉她,有人来接她,她自会想明白的。” 她接过了,心中还犯起了嘀咕,这假的未婚夫,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这精致的药包,倒像是个定情信物。但她也未曾多想,越是像那么回事,事情也就越顺利。 今日抓了机会与念珠同来,她今天要做的,便是找机会将这药包拿给应辞。 她将伞放在立于门外,同二人进了屋子,应辞正拿了干净的帕子过来,让她们擦擦身上落的雨。 檀木接过帕子,笑着说了声谢,随后又道:“上次来,本是来赔礼道歉的,可后来……不说这个,今日我再做点新鲜的糕点,可好?” 应辞还没说话,念珠先高兴地出*T了声:“好呀好呀,檀木你可算要亲自做了,馋死我了,好久都没吃到了。” 檀木无奈,点了点念珠的头:“我是要做给应姑娘的,你凑什么热闹?” 念珠吐了吐舌头:“应姑娘肯定会说好的呀,哪要问的?”她又扭头看向应辞:“是吧。” 应辞抿唇一笑:“是。” 檀木这才捋了袖子,转身进了一旁的小厨房。 念珠指了指带来的食盒:“那我先把菜布上,一会吃饭。”想着应辞可能心情不佳,她也不知该如何哄应辞开心,便从福昕楼里带了菜点,反正她不高兴的时候,吃点好吃的便开心了。 应辞点了点头,看着念珠理着桌子,想必还有一会,便道:“檀木难得做一回点心,我去小厨房瞧一眼,看看能不能偷师。” 念珠点了点头,她爱吃不爱做,却知道应辞之前是跟了檀木学了的,便应了声好。 应辞出了房门,朝一旁的小厨房走去。明锦明瑶这会为了给她们空间,也没凑在跟前,都在自己房里歇 分卷阅读118 着了,院里是没什么人,应辞进了小厨房,也没去关门,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站定。 檀木系了围裙,正在和面,看到应辞来了,手里动作不停,只笑了笑道:“厨房里油重,姑娘别再这站着了。” “不妨事,想来看看。”应辞理了理发丝,朝门外看了一眼,四周没什么人。 檀木点头说了声好,便没再说话。 “檀木。” 过了一会,应辞突然出声,双眸微垂,声音有些沉闷,不等檀木说话,她便接着道:“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我是戴罪之身,应该自觉远离大人,莫要扰了大人清明?” 檀木揉面的手顿了顿,随后才道:“当时檀木胡言乱语,冒犯了姑娘,姑娘心中若还是过不去,便尽管说,只要能弥补一些,檀木做什么都愿意……” “你说的都对。”应辞打断了檀木。 她抬眸看向檀木,檀木也猛地回身,似是没听清应辞在说什么。 “可似乎除了你,其他人不这么觉得,所以,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你帮我做件事,我便如了你的意。”应辞定定地看着檀木。 檀木有些怔愣,她是这样想的没错,可现在应辞,这是要做什么。“我……”她嗫嚅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 应辞又接着道:“檀木,其实不必伪装,你是如何想的,我都清楚,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檀木不喜她,她一开始就知道,后来才明白,那不喜的背后,藏着的是什么,可为了狱中父母,她势必要与温庭纠缠不清,就算抛却她自己的私情,她也不得不为之,所以对于檀木,她避着躲着,两不相干。 那日念珠带着檀木前来,说是要和解,若真能如此,她自然也乐意,可后来,檀木将赐婚之事告知于她,念珠以为是意外,她却明白,檀木是故意的。檀木的心结从未解开过,这样做无非*T就是想让她与温庭离心,她才痛快吧。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甚至有些感谢,檀木向她透露了实情,不然她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檀木抽出双手,在一旁的盆中净了手,应辞的眼神太过通透,仿佛轻易便看透了她的伪装,她再装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擦好了手,又恢复了往日那沉静的模样,带着淡淡的疏离:“什么事?” 应辞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到檀木面前:“你帮我把这封信,交于贤王,你想要的,便都会实现。” “贤王?”檀木惊疑。 第65章 消失 檀木顿了顿, 接过了信件,藏于衣襟内。 意料之外的情况,打乱了她的计划,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和带来的香包, 都没有派上用场。 应辞的意思是, 将这封信交给贤王, 应辞便会从大人身边消失吗?她不禁又想起之前跟随大人会见贤王的那一日, 说起来这贤王确确实实向大人讨要过应辞, 可是这事应辞又不知晓,是大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应辞, 还是应辞自己与贤王有了联系? 按照大人的脾性,定是不会向应辞提起, 那么, 就只有后者了。想到此处, 檀木心中不禁轻嗤, 清高尊贵的大家小姐,也不过如此,大人失了势, 便如此迫不及待的另寻出路,另攀高枝。 虽然心中已然对应辞瞧不起,但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 此事不容有失, 她准备开口再问,却听到念珠脆生生的声音:“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不然先用饭吧, 搁久了要凉了。” 檀木嘴边的话不得已又咽了回去。 念珠说着话走进来, 扶着应辞的胳膊看着两人, 两人眼神无意识地交汇了一下,快速分开,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时机转瞬即逝,成交。 之后,檀木再寻不到与应辞独处的时间,也不得细问,到了离去的时候,只听应辞说:“念珠。”她顿了一下,“檀木,得空便常来,不然我一个人闷得慌。” 檀木明白应辞的意思,心中更加瞧不起,原来应辞也是会虚与委蛇的,对于念珠这样亲近的人,也是言语相欺,她只冷冷地敷衍道:“好。”既然是利益交换,她懒得再伪装。 念珠听了却是心中一喜,想着应辞和檀木总算有了点冰雪消融的迹象,她兴高采烈地答应。 第二日,檀木便找机会去了崇若的小院,即便从清竹轩搬到了慈溪堂,她依然是这个府中掌着许多权利的管事丫头,这给了她许多的便利,就算出门勤了些,也无人会多想些什么。 到了那座小院里,她只告诉崇若,一切都办好了,应辞已经答应。 她并未将信件的事告诉崇若,在她看来,显然是崇若这里更稳妥,能万无一失地将应辞带走,但是不能让崇若知道给贤王传信的事,以免崇若打了退堂鼓,毕竟一个来路不明,行阴暗之事的人,定然不想和一个王爷牵扯上。 至于应辞那里,*T她自不会冒险去替她送什么信,只让人将应辞带走,就算应辞反应过来,想做什么,与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分卷阅读119 崇若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还挺顺利,心情也不错,拿出两包药粉:“一包是迷药,还有一包是针对习武之人的,混在一起便好,务必让所有人服下。” 两人又定了接人的日子时辰,昨日从别院回来后,檀木便向念珠问过再去别院的日子,便是三日后。 三日后,是个晴天。 檀木与念珠乘着马车一早就去了别院,到了别院,应辞将两人迎进来,以学做糕点为由,与檀木去了厨房里,念珠想着两人的关系一天天变好,心里偷着乐,也没有去打扰。 厨房里,檀木拿出药包,道:“贤王那里,已经有了回复,他答应接姑娘过去,但是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悄悄地接姑娘走,大人的侍卫,武功都高的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只能用药,让他们服下。” 应辞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行事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她道:“这药可会伤身?”她只是想找机会出去,并不想害人。 檀木蹙了蹙眉,这个倒是没细问,但时机难得,耽误不得,便道:“定是不伤身的,这两包药里,还有一包是专门给习武之人的,定是那迷药效力不够,伤不到身子的,顶多让人睡一睡,那时你便可以走了。” 应辞这才咬牙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不能优柔寡断。于是两人动手做起了糕点,将药粉混在了面粉里。 过了午后,应辞端着做好的糕点放到小院的石桌上,招来明瑶明锦,让二人将点心分发给大家,并将明瑶明锦拉到一旁,低声吩咐:“那暗处守着的人,你们也去送些吧,怪辛苦的。” 她知道,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人,暗处也有人守着的,她看不到,但出身武将之家,多多少少能感受到点,只是她没有机会接触到,只能借明锦明瑶之手了。 明锦明瑶刚刚便已经尝过,味道着实不错,便都福礼应下了,大人吩咐,这些日子,除了不让姑娘出门,小院里的事,便尽量都随了应辞,应辞难得恢复了一些,她们也不想扫兴。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不大的院子里,歪了一地的人。应辞环顾一周,不知将点心送去何处又回来的明锦明瑶倒在照壁处,念珠在点心刚出锅时,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块,现在正趴在石桌上,石桌的另一边,侧头趴着檀木。 按照她们的计划,在这小院里,消失的只有应辞,檀木自然也是要吃下点心的。 应辞又去了趟门口,守门的侍卫已经靠在了门框上。她折回院子,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空气里那些若有若无的气息,也都没了声息,她知道,不是错觉,因为若还有人醒着,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定不会还在暗中藏着的。这座小院,此时是真正的安静下来,仿若一座*T空宅。 长这么大,她还未曾干过这种事情,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跳,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耐心等待贤王的人来。 应辞的注意力都在等人上,便也没注意到,阖着眼的檀木,睫毛轻轻颤着。 檀木本是要吃下点心的,但应辞的那句话点了她,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问题,便掐着大家都昏睡的点,趴下装睡。距离约定好的时间,没有多久了。 檀木背对着应辞,除了应辞的踱步声,到处都安静的很,霎时间,有不一样的破空声从背后传来,只听应辞一声短促的惊呼,动静突然,她肩头忍不住一颤,然而那声音就像被凭空掐断一样,四周又恢复了安静,连踱步声都消失了。 檀木舒了口气,突然间,肩头被人按住,她身子一僵,一股寒意瞬时涌上心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这样一座安静的宅院里,即便是白日,也显得十分惊悚。 不过她并没有惊悚多久,因为她被按住的瞬间,一记手刀便打到了她的后颈,这次她是真真正正的昏睡过去。 院子里,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子,黑巾遮面,一身劲装,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后,一人扛着一个,消失在了小院之中。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了院子里唯一站着的人,按照计划,带走醒着的那一个就是,只不过临走前,发现这院子里还有一人醒着,对他们来说,从衣服上,很难分辨出谁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而且那装睡的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丫头,以防错漏,那便全部带走。 念珠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是黄昏,她脑子还有些昏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记得自己吃了些点心,特别好吃,然后好像就睡着了? 她揉着头迷迷糊糊地站起,看到一旁的明瑶,脸色很不好,她疑惑道:“明瑶,你怎么了?” “醒了?大人在等着呢,先过去吧。”明瑶柔声说着,神情却很紧绷,她们的底子在,醒的要比毫无功夫的念珠早,看到周遭情形,便知糟了,立刻便向府里递了消息,大人马不停蹄地便赶过来了。 可这样的情形,就是大人亲自来了,也毫无头绪,稍微捋一捋,便知道药是应辞下的,那糕点是应辞嘱咐人人都要吃的,一起消失的还有檀木,现在连人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都不知道。 派出去的人已经在探查了,但还没有什么消息 分卷阅读120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念珠,念珠与两人亲近,希望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等念珠进了屋子,脑子才彻底清醒,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心头再着急,也只能压下来,她也知晓,大人明睿,总能看到她注意不到的细枝末节,大人问话,她只需要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大人就好。 温庭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面上是不常有的冷肃表情,他问:“檀木是何时来的别院?”*T 念珠诧异抬头,她知道檀木也一起不见了,可是大人不是应该先问姑娘吗,来不及细想,她垂头恭敬答道:“今日与我一同来的。” “第一次来这里。” “大概十日前。” “最近檀木有何异常,任何事情,好好想想,事无巨细。” 念珠眼睫毛快速地扑扇了几下,皱眉道:“这个,檀木最近和姑娘的关系变好了算吗,还教姑娘做点心了。”她想了一会,实在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也就这个勉强算吧。 温庭扣着桌子的手指一顿,道:“宫宴之事,是谁告诉应辞的?” 念珠一听,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是奴婢疏忽,请大人责罚!”温庭特意嘱咐过,还是被她泻了消息,她想着这些事定是瞒不过大人的,只是不知道大人后来为什么没有责罚她。 温庭掀了眼皮,看着念珠:“是你亲口所说?檀木在做什么?” 跪着的念珠只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饶是迟钝如她,也察觉到了异常,大人所问,字字句句不离檀木,难不成是檀木出了什么问题,当下不敢再有任何隐瞒,道:“确实是檀木先开的口,但是是因为我嘱咐檀木的时候,被姑娘听了去,姑娘追问,檀木才说的。” “行了,出去吧。”温庭开口,让念珠退下,问过之后,基本便能确定了。那点心里的药,已经让人去验过,查了配方,应辞不可能有药,只能是外人带进来的。 温庭叫来冯叔,吩咐道:“去查查檀木这十日来的行踪,有没有去过哪些药铺,和方子能不能对得上,或者有没有去过其他异常的地方。”不是檀木起意,便是有人指使,他被应辞的情绪牵扯太深,竟疏忽至此,府里的人出了问题都不知晓,温庭捏了捏眉心。 明梵来了之后,便带人顺着不多的线索去探查了,在离小院两里地的林子里,发现了马车的车辙,顺着车辙印子一路寻了下去,虽然车辙有被清理过得痕迹,也有不同的方向混淆视听,但对明梵来说,想要探查清楚,也不算太难,最终寻到了城中的一座小院中。 而冯岚探问檀木的行踪,花费的时间久些,但最终也是探查到了些有用的消息,朝着线索里的那座小院去了。 冯岚到的时候,小院里有隐约火光,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才发现是明梵正在四处查看,于是从墙头跃下,两人对了眼神,看来就是这里了。虽然已是一座空院,人去楼空,不过住人的痕迹很新。 二人随即返回丞相府禀报,早在明梵查到车辙是朝着城里去的时候,便已经给温庭递了消息,温庭此时已在丞相府。 “大人,我已经让人去查那座院子的产业归属,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明梵拱手道。 温庭嗯了一声,神色在烛光里晦暗不明,看着还算平静,只那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暗劲,透着青白之色。 想要查清一个*T院子的归属不是难事,难的是,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和丞相府联系到一起。到了半夜,才有确切的消息送来。 那座小院属于一个袁姓商贾,主家在江南经商,这座购置在京城的小院,也是为了方便族人来往安置,平日里没有住人,不过听邻居说,这些日子好像有人活动的迹象。 袁家,温庭转着手中扳指,敛眉沉思。 祁朝盐制官收商售,江南袁家正是朝廷指定的盐商之一,已算是商贾中的钟鸣鼎食之家。盐铁一项,是家国命脉,这样厚利的产业,定不会随随便便交给什么人,所选出的人,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绵延几代,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真正的归属很难看的清。 但袁家远在江南,很难与应辞扯上关系,那么,会是谁呢? 温庭心中产生了一丝燥意,忧虑被强行压下,沉声道:“去查清楚,之前住在那宅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知道他必须冷静,极力避免去设想一些最坏的结果,他只知道,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才能让应辞安然无恙。 明梵拱手应下,他也知事态紧急,得到消息后就已经派人去住在京都的袁家去查问了,袁家族系庞大,一个供族人暂住休憩的宅院,定是会有记录在册。 晨光微熹之时,探查的人终于来了消息,只道那册子上登记的人,是袁家三房的庶子,叫袁琮右,本是想叫来问话的,袁家人却支支吾吾,盘问之下,才知袁琮右是个已死之人,早夭而亡。 这记录显然有猫腻,但再细的用“普通”的方法已经查问不出,所以他们才来请示明梵。明梵听后,与那人同去了袁家,一个时辰之后,明梵疾步 分卷阅读121 返回。 明梵进了房间后,立刻拱手道:“大人,查清楚了,那人,名唤袁崇若,是贤王门客!” 温庭立时抬眸,眸中是猝然升起的怒火,“贤,王。”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戾色。 连明梵都有些惊诧,除了初到京都时,温庭已经很久不曾如此失态过。 第66章 选择 温庭眸色深沉, 果然是贤王。当明梵说那册子上登记的人是袁家三房的人,他便隐隐有种猜测。 彼时探查贤王信息的时候,便连带着对袁家三房也稍微做了些调查,因为袁三爷曾是贤王外祖苏老太爷的门生, 不过这层关系对贤王来说, 也不算太亲近, 他们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曾想, 袁家还送了人在贤王府中做门客。 既已经探查清楚,温庭瞬时便站起了身:“去贤王府!” 应辞那样的体质, 在他人手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况且, 贤王对应辞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掩饰过, 这么久了还在筹算谋划, 那些心思, 怕是有增无减。 明梵紧跟而上,温庭这样子,硬闯王府这种事情怕是不合规矩这种话, 他是不敢再说的。 · 应辞做了个梦,梦里父母族人被人掳去,她*T歇斯底里, 却也挡不住父母远去的身影, 鲜红的血洒了一地,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 恨意充斥了全身, 可是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 那些人的脸都用面巾挡住, 只露出一双双满是戾气的眼睛,眉骨高耸,眼窝深邃,满是野性和狠厉,像是冰冷的毒蛇朝着人,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胸脯剧烈起伏,睡梦中那令人窒息的眩晕感才如潮水般退去,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头顶是金丝软帐,墙上是名家真迹,处处透着雅致和贵气,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神志渐渐回拢,她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本在小院里等待贤王的人来,却被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敲晕了。随后似乎被塞进了马车里,颠簸之中,她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除了她,好像还有个人,但头太痛,很快便又昏睡过去。 所以,现在她是在什么地方,带走她的,是贤王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若是贤王的人,为何要这般粗鲁,她在信里写的很清楚,她自愿离去,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可若不是贤王的人,又是谁要劫她? 应辞一回想,后脑处便隐隐作痛。她按着后颈,掀了锦被走下床,透过菱花窗格朝外望去,游廊水榭,像是一处大家的宅邸,心中反而沉了下去。若是贼人掳掠,实在没必要给她这样好的条件,可若是贤王的人,今日这样的情况,她需得重新考虑向贤王求助的事了。 为了应家,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前提是,应家之事能得到妥善解决,贤王若如此行事,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相与,也不会有温庭对她那样的耐心,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想到温庭,应辞垂了眸,有些失神。温庭若是知道了,大概不会轻饶了她吧,可她没有办法,温庭的失势让她更清楚的意识到皇家的凉薄,应家之事,她不能再托付给他人之后,便坐以待毙,即便一人之下如温庭,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人和人想要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忽然,屏风后响起了开门声,应辞回过神来,快速走到床边,重新拉起被子躺在了床上。进来的人,脚步很轻,像是来探看的,窸窸窣窣,似乎在打帘子,随后,一只手拉了她的手腕,柔软的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之上。 屏风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怎么样,该醒了吗?” 医女回看了一眼应辞的面色,声音柔和:“回王爷,没什么大碍,应该快醒了。”只是这脉象有些杂乱,像是某种脉象,却又不完全是,医女蹙了蹙眉头,这脉象摸不准,还是先不禀报了。 应辞听到王爷的称呼,心中有了底,屏风后的声音也有些耳熟,大概是在贤王这里了。她没必要再装下去,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审视着她的医女。 医女笑了笑:“醒了?” “嗯。”应辞适时地露出*T一些茫然,问道:“你是谁?” 医女抿嘴一笑:“我只是一名医女,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应辞摇了摇头。 医女替应辞理了理被子,道:“稍候片刻,我马上回来。” 随后医女便走了出去,与站在屏风后的人低声说着话,大概是在禀告她的状态,应辞耐心地等着。 医女返回后,扶着应辞起身,让她靠坐在床上,随后又端来了一碗热汤药,让应辞喝下,经过此番变故,她怕应辞受惊,开了些安神静气的汤药。 应辞喝完汤药后,才开口道:“这是哪里?” 医女道:“这是贤王府。” “贤王府。”应辞垂下眸子,道:“贤王在何处,我需见他。” “姑娘勿需着急,贤王就在外间,若是姑娘没有不适,收拾一下,便能去见。”医女柔声道。 分卷阅读122 “那好,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医女点了点头,临走前踌躇了一下,又重新坐回床边道:“等姑娘事尽,记得找位大夫好好看看身子。”她是贤王府之人,有些话不该她来说,但医者仁心,她能做的也就是多嘱咐一两句。 应辞点了点头,微笑着道了声谢,只当是医者的寻常嘱咐,并未多想。 医女尽了自己的职责,便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应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又到了与虎谋皮的时候,不管一个贵人对你是喜爱还是感恩,当你想要提出条件的时候,就是在挑战他的威严。 常居上位者的贵人,习惯的是我行我素的给予或者索求,并不需要考虑他人的真实感受,而下位者一旦想要以平等的身份做出利益交换,提出条件,很可能就是冒犯。上次她拂了贤王的意,后来温庭又替她一拒再拒,现在她开口相求,也不知贤王会不会有不悦在心。 不过至少贤王还知道在外间等候,给了她应有的尊重,也不是全无转圜余地。 应辞将衣襟整理妥当,才绕过屏风,来到了外间的会客厅,贤王正坐在条案一端,身着月白常服,眉眼温润,一贯的儒雅模样。 应辞走上前去,福身行了一礼:“小女见过贤王殿下。” 贤王笑了笑:“姑娘客气了,先坐下。” 应辞在雕花椅上坐下,斟酌了半天,开口:“我是如何到这里的?”她想知道真实的情况,但也不能直接去质问贤王,是不是他将她掳来的。 贤王笑了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疑惑,你是我的人接回来的,但也没有那么顺利,准确的说,是夺回来的。本要去接你的人遇到了将你掳走的人,一番打斗,才将你带回来,还好你无事。”贤王的语气中皆是关切。 应辞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那些人,是谁?”她想不出,谁会去掳掠一个毫无依靠的孤女,况且,温庭的那座院子隐蔽的很。 “不知。”贤王摇了摇头,“府卫虽将*T你带了回来,但那些人武功不低,四散而去,便追赶不及。” 应辞的神色也只是晦暗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这种事情,一夜之间哪能搞得清楚,现在也不是纠结那些事的时候。 应辞定了定神,开口道:“不知之前贤王所说,可还算数?” 贤王抿了口茶,神情平静:“自然算数。” 应辞站起身,恭敬地道:“感谢贤王殿下厚德,小女愿为奴为婢,以报贤王恩德。”她如今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 贤王亦起身,阴影从应辞头顶笼下,一双手扶着应辞的胳膊将应辞带起:“姑娘言重了,姑娘施恩在先,该是本王报恩才对。” 应辞已经直起身,但双臂上的手却没有拿开,贤王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真诚无比。 应辞放松下来,看来贤王确实是个正直君子,她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胳膊,正欲开口,却听贤王继续道:“既是报恩,怎能任你为奴为婢,这偌大王府,都可交于你管理,你可愿意?” 应辞愣在原处。 应辞怔愣的样子取悦了贤王,他便知道,这世间女子,没有什么能抵得上万千荣华,恩宠加身,这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贪慕富贵不要紧,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果实,终于要属于他了。 浓烈的玉兰香味萦绕在鼻息,这令人悸动的味道,比他拿着的药包,浓了千倍百倍,近在咫尺。 他已经克制太长时间了,忍不住伸出手,将应辞飞出的一绺发丝别在耳后,细腻的皮肤与指尖相触,他不由自主地顺着耳侧,将手指滑向应辞的双颊,他想要好好抚摸这具珍宝。 应辞终于回过神来,随着贤王的动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贤王的手指落了空,两人皆是一愣。 应辞心道,糟了,对这样的情形,她早该有所预料,可是她忍不住,一切都是下意识地行为,即便一直以来,贤王都表现的彬彬有礼,可真正触碰她的时候,她仍是忍不住排斥。 贤王轻笑一声,不以为意,收回了手:“姑娘好好考虑。” 应辞嗯了一声,没有立刻拒绝,她知道,这才是贤王提出的真正交易,她是该好好考虑。 此时,应辞所在的房间之外,树冠之中,冷气的中心,蹲站着两人,正是温庭与明梵。 应辞后退的那一步,让明梵松了口气。温庭好在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说是去贤王府,只不过是亲自来打探一下情况,很快两人便摸清了应辞所在的房间。 房间厅堂的隔扇门敞开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内里的情况。明梵合理猜测,方才的情形,若不是应辞退却的那步,恐怕他们大人就要提剑冲出去了。 但现在也好不到哪去,温庭的功底比他更好,按理说屏气凝息,应该毫无声息才对,但现在温庭周身的气息,恐怕来个警*T觉之人,都能 分卷阅读123 察觉到。 明梵不敢怠慢,低声道:“大人,人已经找到了,可要先回去?”其实蹲伏了半天,找到应辞是好事,但还有一件事,他不敢提,檀木还没找到。 温庭嗯了一声,道:“你留在这里,我晚上来接人。”临去前又道,“檀木的踪迹,再去寻。” 明梵应下,好在大人还没忘。两人是一起消失的,本以为找到了应辞就可以找到檀木,但不想,两人竟是不在一处。 听大人的意思是,晚上来接,不打算惊动贤王,他放下心来。大人虽然着急,但分寸尚在,他们此时不宜惹人注目,想必贤王也是。 天将将暗下来,房里便点上了蜡烛,应辞坐在榻上,神情有些紧绷,贤王说了给她时间考虑,可她知道,时间不会太长,她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但现在的情形,与当初她找上温庭没什么两样,献出自己,换取应家平安,听起来十分公平。可是不知为何,她犹豫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温庭,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可当这个一切与温庭扯上关系时,她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果决。 温庭,似乎成了和家人一样的牵挂,便再也做不到伤害这一方,去成全另一方。 应辞犹豫不决,忽然间烛火跳动,阴影笼罩下来,应辞一抬头。那个映在脑海中的人便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 应辞下意识地想惊呼,被温庭迅速捂住了嘴巴,低声道:“别喊,是我。” 应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刚刚只是被吓到了。 温庭放开了手,应辞才结巴道:“大,大人。”她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温庭,温庭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跟我回去。”温庭拉着应辞的手便要走,应辞却是没动。 温庭回头看她,应辞一手被温庭拉着,另一只手抱着双膝,垂眸道:“我不走,大人回去吧。”她好不容易才联系上贤王,不能轻易离去。 温庭皱眉,松了手,双手抱胸:“不走?贤王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上赶着留在这里。”温庭嘴角浮着讽意,他焦心一夜,生怕应辞受到半分伤害,现在倒好,原来正主根本就没想着离开,有时觉得她聪慧,也不知这会为何脑子像灌了水。 应辞知道温庭生了气,只小声道:“现在大人分身乏术,只有他可救应家。” 温庭气笑了:“他可救应家?他告诉你如何救了吗?你宁肯相信一个陌生人的鬼话,也不肯信我?” 应辞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她还未和贤王详谈过,怎会知道。她不是不相信温庭,她从前是信的,可是现在的状况,实在让人担心,所以她不敢相信,她想做的,只是加一道保障而已,应辞脑子里乱了起来,信或不信,已经理不清了。 温庭看着应辞眉头紧皱,一副想狡辩又说不出的模样,冷哼一声,伸臂便*T将应辞抱了起来,再与她在这里纠缠,该是走不了了。 应辞低声呼了一声,挣扎着想下去,温庭将人箍紧,沉着声快速道:“别动,我也可许你同样的好处,我与贤王,选一个。” 应辞怔了怔,拽着温庭的胳膊松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温庭的目光,要比贤王的许诺,让人安心的多。她终是跟着心走,将脑袋靠在温庭胸前,低低唤了声:“大人。” 此刻她才愿意承认,她孤身一人来到贤王府,她怕极了,她也怕若是不答应贤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此刻又回到那个熟悉的怀里,她才彻底安定下来。 看到应辞安分下来,温庭才抱着人往出走,院外的人,已被明梵清理过,不过时间不多,他们需抓紧。 然而温庭刚走出房门,门口便涌出了一队人马,贤王站在最前面,嘴角勾着笑意,儒雅不再,眉间还带了些纨绔风流:“丞相大人深夜造访,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 第67章 下落 温庭嘴角也浮起笑意:“本官只是来带回本官的侍女, 就不必打扰王爷了吧,想必王爷也不愿意弄得人尽皆知。” 温庭怀里抱着应辞,与贤王对峙,却平静地像是来拜访的客人。 贤王挺意外温庭赶来的速度。这些事情, 他知道做不到全无痕迹, 温庭查到不过是早和晚的问题, 按他的设想, 等温庭找到人的时候, 应辞已是他囊中之物,想要再带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如此。 “温大人这话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应姑娘是本王请来的客人, 岂能任你随意冒犯, 温丞相要带人走, 起码得问问应姑娘的意见吧。”贤王皮笑肉不笑, 只有在这王府之中,他才能扯下那令人厌烦的面具。 温庭挑了挑眉,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有理。”说完, 他朝怀里的应辞看去。 两人的对话悉数入耳,应辞略微挣了一下,温庭将她放下, 应辞站好后, 朝着贤王行礼:“感谢贤王殿下相救,小女已叨扰多时, 便不再打扰了。” 应辞话音刚落, 温庭便忍不住又睨了她一眼, 分卷阅读124 相救?也就这傻姑娘会信。 贤王微笑, 似是没有听到应辞的话,只朝着温庭道:“大人如此相逼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说完,一声令下,那举着剑的府卫便朝着二人冲去。 当日应家入狱,应辞早该是他囊中之物,却被温庭抢先一步将人接走,已经从他手中抢走了一次,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应辞没有想到贤王会突然发难,吓得僵在了原地。 忽然间,一只手臂穿过她的双臂,揽着她躲开泛着寒光的剑尖。 温庭将应辞揽入怀中,不断变换着位置,躲开一拥而上的府卫,随手折断横在他眼前的一只手腕,脚尖一提,那人手里即将落地的利剑便到了温庭手中,他挥剑挡住攻击而来的两人,朝着树冠处喝道*T:“明梵!” 明梵随即跃身而下,替温庭挡下了接下来的攻势,他们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有带人过来,府卫人多,正面冲突得不了什么好处,所以他刚刚才藏着没有出来,不过暂时抵挡一下,找机会离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温庭揽着应辞,施展不开,此时得以抽身,便不再犹豫,直接揽着应辞跃上墙头。 明梵佯攻了几回合,便也找机会离开了贤王府。那些府卫,论身手,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想离开,还没人拦得住。 庭院里一片狼藉,除了一部分去追击的府卫,留下的府卫面面相觑,无人敢说话。交手的是他们,所以他们也知道,那些追击的人也不过是做无用功而已,所以更加忐忑。 贤王站在房门前,背于身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眼中是积聚的风暴,半晌才从牙间挤出两个字:“温,庭!” 竟是他看轻了温庭,好一个温庭,竟隐藏的如此之深,整个大祁朝,估计都无人知晓,那表面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丞相,竟然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好武艺! 难怪当初派人刺杀,无功而返不说,还折了许多人!竟都被他骗了! 贤王身边的人都知晓,贤王一贯喜怒无常,能不近身便不要近身,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们,一名首领踌躇片刻,大着胆子问话:“王爷,要不要再加派人手?” 贤王抬眸看了那首领一眼,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泛上猩红底色,像是盯着人的毒蛇,毫无温度,“滚!” 首领如蒙大赦,忙领人退去。 贤王站在原处,习惯性地伸手朝胸前掏去,那里放着药包,还沾着应辞的味道。但刚摸进衣襟里,顿了一下,烦躁地甩了手。他忘了,把药包交给崇若去取信应辞了。沉默半晌,他才挪动步子。 温庭说的不错,不管他在府里如何行事,都只能拘限于贤王府里,任何出格的行为,都不能传出这院墙半分。 当年夺嫡之争,表面是他主动让贤,但当时的境况,烨帝登位已是板上钉钉,无人有一争之力,区别只是名声好坏,他没必要为了让烨帝负上弑亲的罪名而付出性命,索性主动让贤,况且那九五之位,贤王眼中闪过嫌恶,他不稀罕。 只不过他稀不稀罕,不是他说了算,而是烨帝说了算。烨帝登位这些年,自从封了皇后,脾性看起来温和了不少,可身为手足,他很清楚,那个人心思有多深沉可怕,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有可能招来祸患。 所以,温庭可以从他的府里抢人,他却不能去丞相府里抢人。 贤王有气无处发,眼中猩红更甚,朝小厮喊道:“叫人来!” 小厮应下,麻利地朝府中一个院子跑去,开了门,敲开了一个房间:“云姑娘,今天到你了,走吧。” 过了好半天,那唤云姑娘的人才走出来,已是入秋的夜,却穿着薄纱白衣,微风吹动之中,*T隐约露出腕上红痕。 小厮无奈地催了句:“快点吧,王爷等急了,更不好受。” 那云姑娘听完,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跟上了小厮的步伐。 …… 应辞没想过长大后,她竟还有从墙头越过的一天,上一次这样,已经是记忆模糊的小时候,不知是父亲还是兄长带着她。 每越过一道院墙时,应辞朝脚下看去,便觉一阵眩晕,将温庭的腰圈得更紧,几次起落,终于到了王府最高的那道墙前,应辞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揪住了温庭的衣襟:“大人,我有点怕。” 温庭将应辞揽紧,一脚踏在一旁的树上借力,纵身一跃,不过一瞬,便抱着应辞稳稳落地,站在了王府之外,他瞧了应辞一眼:“呵,现在知道怕了” 从前温庭都是笑里藏刀,就算说着狠话,但都软绵绵的,只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细细品,才能觉得针刺似的疼,可今天一开口,就像长满了刺,话里话外夹枪带棍,丝毫不带掩饰,想来是气急了。 应辞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回话了,只抱着温庭,点了点头。 直到他们已经远离了贤王府,应辞在空中被风吹得僵硬之时,她突然反应过来,温庭会武,温庭竟然会武。她忍不住抬头,只看到温庭紧绷着的下颌,蜷长的睫毛,落下阴影,显得有些冷肃 分卷阅读125 ,跟平常不太一样了。 原来她真的没有真正了解过温庭,她从前以为温庭是芝兰玉树的君子,待她到了王府,才知温庭是笑里藏刀的权臣,可现在,温庭浑身都透着杀伐之气,跟她的父亲一样,也跟那写出的字一样。 温庭抱着人回了清竹轩,推开门,抬脚将门关上,垂头看着怀里之人,道:“看够了吗?” 应辞一怔,不由得红了脸,她竟看了一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温庭两步走到榻前,将应辞放下,不等应辞动作,便欺身上前捏住了应辞的下巴,让她半仰着头看他,他道:“既是看够了,现在轮到我了!” 应辞有些茫然,轮到他做什么?看她? 温庭很快便给了她答案,双唇贴近,刚从外面进来的樱唇还有些凉,像是夏日消暑的冰碗渐渐融化,一点点升温,温庭扶着应辞脑后,跳过循序渐进,加深了这个吻,双唇间的温度,便像灼烧的炭,一下子滚烫。 浓重的呼吸交织,应辞眼里泛起了水雾,奔波之后的脱力感顷刻间袭来,便只能任由温庭索取。 像是一瞬,又像是一辈子那样漫长,呼吸慢了下来,他们额头对着额头,眼睛近的只有彼此。 温庭开口,声音有些滞涩:“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应辞还未平复的心跳像是露了一拍,她垂下眼睑,双手环上温庭的后颈,低声道:“我现在知道了。”就让她自欺欺人一次吧,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感受此刻感受到的,温庭的真心。 第二日,应辞一醒来,*T就看到念珠皱着脸趴在她身前:“你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了!” 应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那些迷药,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念珠并不知晓下药的事情,她摇了摇头:“没有啊,你是不是糊涂了,该是我问你才对。” 应辞大概明白了,弯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她又想起来檀木,不知会不会被牵连,毕竟是她引檀木做这些事,以温庭手段,难保会查到,她问:“檀木呢?” 念珠僵硬了一下,随即苦着脸道:“还没找到。”她也担心的很,都以为应辞与檀木是一起消失的,可是现在应辞找到了,檀木却毫无音讯。 应辞惊诧:“檀木也不见了?”她蓦地想起在马车里隐约看到的那个人,难不成是一起被带去了贤王府? “你别着急,大人定会去寻的。”应辞安慰着念珠。 外边传来声音,温庭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应辞随即开口问道:“大人,檀木可是不见了?” 温庭在床边凳子上坐下,嗯了一声。 “可去贤王府寻过了,我好像记得与檀木一起在马车里,但不记得是被救之前还是之后,贤王搭救了我,他许是知道的,或者他将檀木也带回了府中。” “搭救?”温庭掀了眼皮。 应辞不明所以,不太确实地嗯了一声,是贤王救得她吧,应该没错,虽然昨日的事情,让人很难相信,可毕竟是她先写信向贤王求助,在这之前,贤王未曾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知该说你单纯,还是蠢。”温庭声音冷冷,没好气地道。 也不怪温庭想错,毕竟有昨日的事情在,她低声解释了一句:“是我先去信给贤王的。” “你怎知不是他设局?” 应辞哑然,一时半会说不通,她道:“总之,先去贤王府打探一下,找到檀木要紧。” “已经探过了,不在那里。”温庭皱着眉头道。 应辞被蒙在鼓里,可他们早已看清来龙去脉,便是贤王联合檀木,以攻心之计,设局将应辞哄骗了去。檀木消失,理应在贤王府,可是却毫无踪迹。 “怎么会这样。”应辞喃喃道。 温庭握了握应辞的手:“这些事你不用去想,我会处理好的。可要起来,还是再睡会?” “起来吧,睡了一宿了。”应辞笑了笑,随即掀开被子,下床站起身,也不知何缘由,忽然一阵眩晕,又扶着额头坐了回去。 温庭忙倾身扶住应辞:“如何?” 应辞低垂着头,眩晕中蓦然间想起了睡梦中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她一下子扯住温庭的袖子:“是狄人,是狄人将我与檀木劫走的!” 那与中原人完全不同的眉眼,她刚想起时,总觉得奇怪,此刻清醒之下,便想到了父亲对狄人的描述,她小时候问父亲,狄人长什么样子,父亲说,跟中原人长得很不一样,眉骨高耸,*T眼窝很深,瞪着你的时候,很吓人,要是看到了,就快跑。 父亲是吓唬她的,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印象很深。 在她晕倒之前看到的人,肯定是狄人。 温庭惊诧之后眉头皱起,让应辞躺下休息,吩咐念珠:“去叫府医过来。”随后又朝应辞道:“你先休息,其他的交给我。”然后才出了房门。 若是狄人,就得抓点紧了,今日,是北狄使队离京 分卷阅读126 的日子。 京都西门之外,北狄使队的队伍,比来的时候似乎更长,他们得到了丰厚的回礼,擎王心情很不错,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他心情更不错,要不是被那死丫头坏了兴致,他这次京都之行可谓是收获颇丰,十分完美。 使队慢悠悠地前进着,其中一辆马车里,躺着一身狼狈的檀木,她的脖颈上贴着纱布,隐隐渗着血,双手被缚于身后,两眼睁着,却毫无神采。 忽然,马车外响起了打斗声,她的眼珠子缓慢地动了一下,慢慢回了神,又重新有了生气。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她仍生出了几分希冀,她盼望着,那个人会来救她。 第68章 悔悟 刀剑碰撞的声音逐渐靠近, 然后戛然而止,一人掀了车帘,立刻便有光线投进昏暗的马车里,檀木看清了来人, 是明梵, 便不是盼望中的那个人, 泪水也立刻涌上了双眸。 明梵的目的不是截杀使队, 毕竟关系到两国之交, 动静闹太大了,皇帝那里也不好交代, 所以,一找到人便立刻带着人撤退。 侍从汇聚在擎王身侧, 等待着擎王命令, 领头的侍从问道:“王爷, 可要再多派些人夺回来?” 擎王眼神晦暗, 狠狠啐了一口:“启程!”放弃了争夺,这里还是京都的地界,为一个小小侍女, 不值得。 那日宴席之后,擎王本是要劫持应辞以拿捏温庭,不过他人生地不熟, 消息不通, 而贤王刚好想要应辞,又熟悉京都形势, 两人一拍即合, 便联合起来演了出戏, 由贤王取信应辞, 迷倒小院侍卫,再由他的人去带人,之后贤王便可“英雄救美”,两人各取所需。 不过计划中途出了点岔子,他的侍从分不清小姐和丫鬟,便都一起带了回来,贤王自然只带走了那应家女,想想还是觉得便宜了贤王,只看姿色,那应家女便不知比手中的这个高了多少,更别说身上还莫名透着股诱人的香气,只是想到以后的事情,还是忍耐下来作罢。 不过动不了小姐,还动不了丫鬟吗?这劫出来的人,自然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况且贤王说过,这是温庭贴身伺候的丫鬟,地位也不一般,留下来总会派上用场,而且姿色比起一般的歪瓜裂枣,已是上乘,要不怎么说中原人讲究,饱暖思淫·欲,中原富庶,爱纵情享乐,就连这伺候丫头都是顶好的绝色。 就是没想到这性子,比草原上的女人还要野,想到此*T处,擎王眼神阴郁,瞬时觉得耳侧隐隐作痛。 他不过稍微用了点强,那丫头竟迎头给了他一巴掌,指甲刮得他颊边都起了血丝,等他回神再动作时,那丫头二话不说就拿簪子往脖子上划。 拦是拦下来了,不过看那血刺呼啦的样子,顿时便让人没了兴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调·教。 贤王昨日便给了他信,他惊诧温庭的侦查速度,只是没想到温庭会这么快找到他这里来,更没想到,温庭竟会为了一个侍女大费周章。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一个侍女而已,能带走自然是好,丢了也无所谓,等大业功成之日,他定将那侍女第一个揪出来。 擎王冷哼了一声,踏上了回程的路。 丞相府。 应辞回了丞相府之事,还没有惊动任何人。念珠按照温庭的吩咐,悄悄唤了府医过来。 府医放上脉枕,手指隔着绢帕搭在应辞腕上,却是仔细地号了又号,神情古怪。 念珠忍不住道:“谭大夫,到底怎么样了,为何姑娘会突然头晕?” 谭大夫终于松开了手,捋了捋胡子:“姑娘体虚奔波,又受了惊吓,偶有眩晕也正常,没有什么大碍,好好调理就行。”至于滑脉,微弱的几不可见,只是偶有跳动,况且那方子是他亲自写的,不应该出问题,他用他多年的经验,做了判断。 念珠放下心来,正好温庭从外回来,念珠便将结果告诉了温庭,温庭点头表示知道了,念珠便拿了方子去煎药。 应辞本是要起床的,又被温庭按了回去,他道:“左右无事,便歇着吧,檀木那里,已经派人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应辞点了点头。 到了午后,应辞虽然起了,也只是在榻上看书,温庭就在一旁,处理一些公务。 应辞颇有些无奈,温庭这作派,就像是她随时又会跑掉一样,她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将书翻了一页,心中想着檀木的事,囫囵看了两眼,又翻了一页。 温庭掀了眼皮:“看不进去便不要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书有多无趣。” 应辞顿时有些赦然,瞪了温庭一眼。她手里拿的是一本本朝大家编纂的游记,记物颇丰,记事又有趣,十分受人喜爱。她只是心中有事,所以不能平心静气。 温庭放下公文,将应辞手里的书拿开。 应辞猝不及防,哎了一声,就见温庭起身,取来棋盘放在了她面前的小几之上,他道:“看不进去,便下会棋吧,棋可静心。” 应辞苦了脸, 分卷阅读127 她虽然会下,但跟温庭相比,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从前偶有对弈,总是被杀的一塌糊涂,来回几次,她便也不爱跟温庭下棋,谁没事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也不知温庭存的什么心,现在要和她下棋,等和他下完,可就更静不下来了。 温庭并不理会,修长的手指拈了白子,眼神示意应辞先来。 应辞无奈,葱白的手*T指执了黑子,随意放在了棋盘上,毫无章法。 温庭也不在意,紧跟着落了子。来来回回,应辞发现,今日她竟能跟温庭打个平手,顿时来了兴趣,也更专注了些。 不过只一会她便发现,温庭是特意让着她,让她维持着小优的状态。 温庭下棋,奉行磊落之道,从前可不会让着她,没想到今日还学会了曲折婉转。 应辞回过味来,心中不禁有些酥麻,也行吧,竟知道让着她了。 应辞正在兴头上,突然间有人来报。 温庭遂起身,走到了外间,应辞隔着屏风,听到隐隐约约的对话。 是明梵亲自来报的,人带回来了,确实是在北狄的使队里找到的,只在细说时,明梵欲言又止,一点也不像从前的样子。 应辞眉头微蹙,穿了件罩衫走了出来,问道:“人在哪里,可还好?” “怕惊动老夫人,送回了她在清竹轩的屋子,已经让谭大夫过去了。”应辞未正经挽发,还是闺中模样,明梵略低了头,避免直视应辞。 “我去瞧瞧。”应辞有些担心,既叫了大夫,怕是不太好,她又看了温庭一眼,见温庭没反对,便当他同意了。 念珠也得了消息,与应辞一同过去了。 应辞过去的时候,谭大夫还等在门外,说是里边让人先给檀木换件衣裳。 应辞点了点头,与念珠一齐进去了。果然是两个小丫头正在帮檀木换衣服,一人侧身,露出了檀木的样子,应辞和念珠皆是一惊,忙走上前。 纵使她们有心理准备,但想着人都接回来了,应该没有大碍,没想到檀木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加狼狈。 念珠顿时红了眼,应辞还算冷静,两个小丫头正要离去,应辞瞥了一眼,瞧见那撤下的脏衣里还混杂着一个香包,有些眼熟,略一回想,好像是她给了贤王的那一个,应辞未有多想,许是贤王交代檀木还给她,檀木没来得及。 两人顺手接了小丫头的活,替檀木整理好衣襟,檀木受了惊吓,到了府里也还晃着神,反应有些迟缓,任凭应辞和念珠打理,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脖子上的伤口。 那伤口显然处理的很粗糙,白色的纱布上混着血渍,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待两人将一切整理妥当,才唤了谭大夫进来。谭大夫经验丰富,检查过后,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开了药,随后离去。 两人等着的时候,想到檀木脖子上的那伤口,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念珠是纯粹受到了惊吓,而应辞想得更深,她从前处理过伤口,见到的更多,那伤口的走势,是自戕所留,什么样的情况,会让檀木自戕,应辞有些不敢想。 应辞想了想,还是将猜测告诉了念珠,念珠听后,忍不住出声:“什么?那檀木!”随后又忙压住了声音。 应辞也按住念珠的手:“告诉你就是让你待会说话注意一些,莫要问了些不该问的,檀木这*T样子,怕是再受不得刺激。” 念珠点了点头。 谭大夫离开后,檀木睡了一会,但睡得很不安稳,不过一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应辞和念珠没走,只在外间等着,听到里间的动静,忙走了进去。 檀木已经坐了起来,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恢复了些,也不像刚回来那样,一副懵怔的样子。 檀木先开了口,声音嘶哑:“大人来过了吗?” 应辞和念珠犹豫之后,摇了摇头。 檀木嗯了一声,也好,不必看她这副样子。 檀木瞧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脖颈,她抬手碰了一下,伤口那处覆着柔软的纱布,想来是换过了。只在她摸伤口时,两人眼神一变,她便明白了二人在想什么。 她道:“别担心,我没事,他没有得逞。” 应辞和念珠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念珠终于放松了些,拉着檀木的手就要哭起来:“你可担心死我了。” 应辞安静地在一旁,此刻还是让檀木休息最重要,旁的事,完了再说。 到了晚间,檀木便已可以下床走动,她只是受了惊吓,心中安定下来,恢复的便也快。 等用过了晚饭,檀木便去了清竹轩主室。 她去请罪。 事情到了现在,以温庭的手段,怕是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没有立刻问罪,便已经是对她存了几分仁善,或者还有应姑娘从中调和。 而她,不能再厚颜如此了。 温庭对檀木的到来没有惊讶,在他身边多年,檀木该是知道他的脾性。 分卷阅读128 倒是应辞有些惊讶,檀木进来后,她便问道:“怎的现在过来了,不好好休息。” 檀木却是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来请罪。” 应辞讶然,请什么罪,要说过错,也是她的缘由,绝安不到檀木身上,她回头朝温庭道:“大人,无论此事如何,皆是由我而起,大人要公断。” 檀木请罪,是向着温庭,这是他们主仆之间的事情,她没有资格插手,但该担的责任,还是要分清楚。 说完,她坐了回去,且听听檀木怎么说,她在这里,也不能让温庭乱罚了人。 檀木随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起初应辞尚可平静以对,等檀木说完,便再也忍耐不住。 她道:“你说什么?你不曾将信拿给贤王?” 檀木点了点头,她今日得知应辞是从贤王府回来的,也疑惑不解。 “那药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应辞更加疑惑。 “是那小院里的人给我的,她说给了你,你便会想明白。” 应辞下意识地回看了一眼温庭,温庭道:“小院里的人便是贤王的人,便是你不写信,他也会设局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被贤王搭救吗?” 应辞被揶了一下,不说话了,这次是她自以为是了。难怪贤王后来就像突然换了性子,原来是她给了错误的信号,贤王以为她想明白了,而她误打误*T撞,正好与贤王的计划相合。 此时再想到贤王身上散着的龙涎香的味道,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直觉果然没错,皇室中人,果然都好可怕,她对贤王带着本能的排斥,可还是被他温和的外表欺骗了,差点就自投罗网,这样心思深沉,步步为营,轻易便可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岂会真心实意地帮她。 檀木更加惊骇,没想到那小院里竟是贤王的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毫无痕迹,哪知不知不觉做了别人的棋子,却毫不自知。 可就算不是贤王的人,是旁的什么人,若是将应辞掳去,她一阵后怕。 她只想让应辞离开,不管她有多不喜应辞,她想的也只是让应辞离开而已,从未想过要害她性命,更没有想过应辞被生人带走会遭遇什么,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直到她被掳去,险遭厄难,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她亲手将一个女子送到了恶人手中,她是在杀人,她从头到脚,已污秽不堪。 温庭皎如天上月,从前她说,应辞在侧会污了大人清明,而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资格伺候在温庭身侧,连她自己都有些嫌恶自己,更别说温庭。 她重重叩首:“请大人责罚。” 温庭抬了眼皮,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任由檀木再说一遍,不过是想让应辞听听,清醒清醒。 他道:“祖母心善,当日捡了你和念珠回来,是怜惜孤苦,你却不知感恩,背主叛德,你且自请离去,从今往后,生死皆与丞相府无关,可有异议?” 檀木忍不住颤了一下,她宁愿受罚,也不想从丞相府离开啊,她嘴唇动了动,想开口,温庭打断了她:“你所犯之事,便是继续留在丞相府,也是留不得性命,祖母仁善,我不愿她伤怀,更不愿与祖母生了嫌隙,所以这是你最好的归处。” 檀木咬了咬唇,眸中水光闪动,大人到底对她留了几分仁慈,那便都听大人吧,已经做了许多错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大人。 檀木重重地三叩首,道:“檀木感谢大人恩德,丞相府的恩情,此生无以为报,只盼来世,再做大人的丫鬟。” 第69章 兄长 檀木休养了几日, 便悄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留了一封信给老夫人。 温庭在弄砚斋里批示公文,想唤来明梵, 问些事情, 却是明夜进来回复, 明梵有事出去了。 温庭颔首:“待他回来, 让他来见我。” 明夜应下, 随后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明梵才进来复命。 温庭抬眼看他:“都安置好了?可放下心来了?” 明梵有些僵硬, 既然瞒不过大人,索性点了点头。檀木今日出府, 府里其实给了不少银钱, 足够檀木在外面生活, 只要俭省些, 甚至一辈子不用做工都行,可以过普通人的平淡日子。 只他与檀木到底有多年情谊,*T放心不下, 还是去多看了一眼。 温庭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问道:“查的怎么样了,贤王和擎王怎会搅在一起?”从擎王进京的第一日, 就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除了看到擎王的人打探市井流言,并未得到擎王与人会面的消息。 “擎王一行住在城西客馆, 北狄特有的鹰隼也时常在西郊处徘徊, 并未进城来, 所以被疏忽了, 贤王门客袁崇若酷爱射猎,常去西郊。” 温庭点了点头,明白了,至于两人怎样搭上话,恐怕在宫宴的那一天便搭上了。宫闱之中 分卷阅读129 ,明梵不得进去,偏那日,他被罚跪殿前,大殿之上发生点什么,他自然无法知晓。现在想想,擎王和贤王的座次紧紧挨着,可不正方便了传信。 “那大人,这岐山?”明梵迟疑道。只看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非常明了,岐山那里实不必温庭亲自去了,况且他们本也知道,那刺客必不是大皇子派来的,还没有人蠢笨到用自己产的兵器去刺杀别人。 温庭手执着笔,半晌没有落笔。 明梵耐心地等待着,只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去与不去的问题,而是一个事关重大的关键决定,即便是筹谋已久,等真正做决定的时候,仍是会有迟疑,因为一旦迈了步子,便再也不能回头。 温庭终是落了笔,神色淡淡:“如旧,休整之后,两日后出发。” 明梵点了点头,明白了,温庭已经做出了选择。 明梵自边地长大,本是贫苦积弱的人家,幸得遇到了那个瘸腿的大叔,教了他一身剑术,他才能凭这些,挣些家用,那瘸腿大叔可谓是他的再生父母。 只后来,他亲生父母不幸亡于战乱,他便想着,跟随那瘸腿大叔,伺候他终老,以报授业之恩。 不曾想,瘸腿的大叔也已经病亡。 他是在大叔的坟前第一次见到温庭,他们打了一架,最终却是他不敌温庭,败下阵来。他大吃一惊,他的剑术已经是顶顶好的,很少会有敌手。可他打不过温庭。 后来,他才知道,那瘸腿大叔,是被流放的罪人,温庭是罪人之子。有一天,温庭告诉他,他要去京城,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近,温庭虽然常常冷面,但他知道,温庭不厌恶他。 他在温庭眼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恨,他很熟悉,那是杀父弑母的恨,就如他的父母死去的那一天,他眼中的恨一样。 他决定跟着温庭。 后来他庆幸,他跟着来了。因为温庭自入京后,就再也没提过剑,就像从来没有过那一身武艺,宁可自己受伤,也从不暴露武功。 文治武功,温庭明明可借武功挣功名,可他偏偏读书科考,靠着文治一步步往上爬,从一身冷肃的少年郎,变成了满面和煦的温丞相,可他知道,温庭的心中,有多冷。 温庭作为监军前往边地时,他一路随行,在战场上,他杀了个痛快,北狄大败的那*T一日,他心中的恨终于散了大半,有这么多人陪葬,他的父母从此可以安息。 他大仇得报,人生无憾。 可温庭还没有。 所以温庭的仇,从此以后便是他的宿命。 到了晚间,温庭回了清竹轩,应辞正坐在榻上,就着烛火看话本,一如从前。应辞回来了几日,温庭没再提送她回别院的事,而应辞也未问起过应家案子之事。 两人默契的闭口不提,但这些事情,本就是个坎,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似是觉得不够亮,温庭又顺手举了一只烛台放在了小几上,应辞察觉到动静,抬头看到是温庭,笑了笑。若是从前温庭悄无声息地靠近,应辞肯定已经下了一跳,但自从知道温庭会武后,便见怪不怪了。 她爹和兄长都是如此,两个健硕的男人,走起路来,却轻的像猫儿一样。 温庭在小几另一旁坐下,双手撑着膝,道:“过两天,要出趟远门,你与我同去,可好?” 应辞惊讶抬头:“出远门,去何处?大人不是在禁足吗?”虽然这禁足好像没什么作用,就这些日子,温庭也不知进进出出多少回了,但出远门还是不一样。 “去岐山,雍州岐山。你可还记得,你与我从宫里回来的那一日遇刺之事,那刺客用的剑,便是军中云啸军的佩剑。” 应辞瞪大了眼睛,她身为应泰初的女儿,自然知道云啸军,她忙放下书道:“不可能是父亲的人,他们没有理由杀你。” 应家与温庭无冤无仇,怎会在刚刚入狱就去刺杀温庭,况且温庭还是主审。 “莫急,我知道,不是你父亲,所以才要去岐山,那剑是岐山黄陵矿打造,不是出自军中,便是只能出自岐山,所以我们要去,然后查清楚,揪出浑水摸鱼之人。” 应辞明白了,当日刺伤温庭,无论对温庭还是应家,都没有好处,这背后之人,当是没安好心。 她道:“我也同去。”温庭既然这样问了,她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就这样走了,真的没事吗? “可陛下那里,该如何交代?”应辞迟疑道。 温庭无奈一笑,揉了揉应辞的脑袋,道:“早便与你说过,信我,若没有陛下同意,我怎么会有机会离京,还有,我虽然不再是主审,但现在接替的人,信得过。”换句话说,是他的人。 应辞这次是真的惊住了,原来一切,竟是演戏?她刚想问,为何不早些告诉她,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本就是机密,不该是她知道的。 温庭今日竟与她说了这么多,是在解释之前的事情,也是让她放下心来。 她不禁有些赦然,到头来,竟是她太过莽撞,还无端 分卷阅读130 生了事。 她低声答道:“我知道了,大人。” 温庭知道应辞该是明白了,笑了笑:“明白就好。”他撤了应辞手中的书,道,“早些休息吧。” 今日与她说了这么多,无一句假话,但却是遮了*T一半的真话,他未告诉她,他已经知道那浑身摸鱼之人是谁,甚至理清了应家谋逆案的始末,但他现在还不能说,时机未到。 等一等,再等一等便好了。 过了两日,一辆马车悄悄出了丞相府,轻车简行,朝西而去,与此同时,一道消息也送进了贤王府,明梵办完了事,随后紧跟而上。 雍州处于祁朝北地和京都之间,是一处要塞,地势复杂,山脉绵连,奇矿频出,因此也是军事要地,打造的兵器,进可支援边地,退可援卫京都,因而岐山一带,一直是由皇室中人把持。 等出了城门,路上的人渐渐稀少,应辞撩开车帘,便能看到广袤的良田,此时正值秋收,一片富庶之相,这便是父亲守卫的土地,微风迎面出来,应辞理了理发丝,嘴角勾起微笑,方才的伤感气氛也散了些。 前两日檀木离府,念珠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将这些天的事情稍微联想一下,便也明白,对檀木的处置,已是大人留了情。檀木也留了信给她,就算离了丞相府,也还在京中安顿,大人也没说不让她去见檀木,便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谁知,还没两日,应辞又要跟着大人出行,府里又剩她一人了,临走前她抱着应辞哭哭唧唧了好一会才松了手,这会子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哪也不想去,她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了,难受的很。 老夫人笑拍着念珠的手,安慰着她。老夫人一辈子经历的风浪太多了,从前荣光过,落魄过,又重新站起过,她都好好的过来了,对这世上的事情,看得透彻,不完满的事情太多了,强求不得。 檀木本性不坏,只是性子执拗,认死理,那时看她对温庭情根深种,便已开导过她,只是没想到,还是走上了歧路。现在这样也好,有容身之所,有傍身之物,也过得下去。 马车辘辘而行,行了小半月,路过一处云蒸霞霭的山脉,温庭抱着应辞跃到了树上,看的更清楚。应辞第一次知晓,山河壮阔是个什么样的景。 等回了马车继续赶路,应辞想起方才的景象,便托着腮问:“大人会武?怎么从来没显露过?” 温庭的视线从书卷上挪开,淡淡地道:“用不上。” 应辞被揶住,也是,明梵保护在侧,温庭一般确实用不着出手,不过她总觉还有什么原因,但看温庭的样子,怕是不想说,那她便不问了。 经历贤王一事,应辞现在对温庭的信任更胜从前。 想到被劫的事,应辞便又问:“大人不是说让我学武吗,何时找人教我?”要是她会武,就不会轻易被人劫去了。 温庭抬起头,这事本该早点开始,但中途生了许多事端,便没有顾得上,待岐山事毕,便差不多了,于是道:“待回了京,就找人教你。” 应辞突然眨了眨眼,挽上了温庭的胳膊*T:“大人既然会武,大人教我可好?” 温庭的武功比起他父亲和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怕是再看不上其他人了。 温庭无奈:“好。” 几日之后,温庭一行到了岐山,他们此行算温庭带着皇帝密旨私下行事,所以并没有与当地官员会面,一行人住在了一处客栈之中。 温庭到了岐山后,便开始忙碌起来,早出晚归,应辞帮不上什么忙,便乖乖地在客栈里呆着,后知后觉地明白,温庭本没有必要带她来的,大概是怕她再胡思乱想,才带她一同过来。 温庭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查大皇子,而是贤王。黄陵矿虽然归大皇子管辖,但既有兵器流到了贤王手中,必是出了内奸。 贤王以为借黄陵矿便可混淆视听,温庭查起来,要么是应泰初的人,要么是大皇子的人,似乎没道理扯到一个闲散的王爷身上。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番操作,恰恰暴露了他在这重要的命门安插了暗桩,既然知道了,要揪出来就简单很多了。 待他们梳理了岐山各级官员的脉络,不过几日,便发现了几个异常的人,明察暗访之后,将证据搜集齐全,岐山之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所有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个字,等。 这些事应辞并不知道,只知道近几日,温庭似乎空了些,竟还有时间陪她出游,欣赏欣赏这里与京都不一样的风光。 雍州这里比京都偏北,从京都一路走来,温度便一降再降,到了岐山这里,便不得不换上厚实的衣服,应辞有从前的病根在,遇了冷,渐渐起了咳。 温庭不放心,准备第二日去买些更厚实的衣裳,本是不打算带应辞去的,奈何应辞不依不饶,说来说去都是:“给我买的衣裳,自然是要让我试过才行,否则大小不合适,大人岂不白跑一趟。” 温庭上下扫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你的尺寸 分卷阅读131 ,我都清楚。” 应辞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又道:“我也想出去看看,这些日子都关在客栈里了,关禁闭似的。” 温庭这才妥协,伸手将应辞的斗篷系紧,将带绒边的帽兜扣在她的脑袋上后,才牵着应辞的手出了门。 应辞到了主街之上,便忘了出来的目的,实在到处都是新奇玩意,摊贩的哟呵声不绝于耳,各色小吃的香气窜满了巷子,因着这里靠着矿山,铁匠铺子也是随处可见,火花四溅,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个不停,有种另类的热闹。 烟火中带着豪迈气息。 待一路走过去,应辞一手拿着糖油糕,一手攥着甜坯子,都是这里的特色小吃,她尝了一口,好像有点太甜了,也不知哪里突然生出的胆子,她将甜坯子举到温庭面前,道:“大人,好吃,甜而不腻。” 温庭半信半疑地就着应辞的手尝了一口,随后眉头便皱了起来。应辞随即偷笑不止,难得可以戏弄一次温庭*T,她心情很好。 他们一路玩,一路看,等到了成衣铺子,已经快傍晚,成衣铺子不远处的斜对面,是个铁匠铺子,里面站了个人,背对着他们在打铁,大冷的天,竟然光着个膀子,背后是一道长长的疤,看起来狰狞可怖,不过也挡不住那健硕的肌肉,汗水顺着纹理淌下。 应辞不小心扫看到,便慌忙避开了视线,赶紧进了成衣铺子。 待买了新的衣裳,刚走到店铺门口,温庭便拿出了新的斗篷,准备给应辞换。应辞站在台阶上,刚刚与温庭视线平齐,任凭温庭动作。 温庭慢条斯理地替她系斗篷带子,应辞一抬头,越过温庭的肩头,又看到了方才打铁的那人。 那人已经转了过来,面容映在火光里,应辞怔在原处,喃喃道:“哥?” 第70章 战事 应辞不等斗篷系好, 便疾步朝那铁匠铺走去,只有几步路,应辞却走得很快,明明人就站在那里, 可还是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她在门口站定, 就站在那烧得火红的炉子前, 她一手攥着未系紧的斗篷, 声音发颤:“哥!” 青年抬头, 满面疑惑,面前站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只是他方才太专注,未听清小姑娘说什么, 手里的锤子照常要往下落, 但收势不及, 眼看就要火花四溅, 他担心地喊:“让开!” 还好温庭紧跟在后,眼疾手快地将应辞拉开,往旁边偏了一些, 他眉头紧皱,正想开口,谁知应辞只是踉跄了一下, 就从他怀里挣脱, 又站到了那人面前:“哥,哥, 你没死, 你竟然没死, 你怎么不回来呢?” 应辞说着, 已经开始哽咽,滚滚泪水汹涌而下,她从未想过还有见到他哥的一天。三年前应煦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最后应家也只能立个衣冠冢,却不曾想过,应煦有可能还活着,谁敢想呢,希望太过渺茫,背着实现不了的奢望一辈子,太残忍了。 应煦手中的锤子已经放下,还好没有伤到那小姑娘,本是想致歉,但小姑娘突如其来的话让他愣在原处,有些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应辞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相比于应辞的激动,温庭还算冷静,在京都时,他与应煦有过几面之缘,但不算熟悉,所以方才也没有认出来,他在一旁打量了片刻,确定确实是应煦,不过看应煦的反应,似乎,不认识他们。 他道:“敢问兄台,姓谁名谁,样貌与故人有几分相似,这是故人的妹妹,所以激动了些。” 应煦这才明白了状况,他收拾好台面,将几人请了进去。 铁匠铺后面是一座不大的院子,墙上挂着各种铁具,应煦回屋取了个干净的帕子,又打了盆水,将帕子放进盆里浸湿,然后拧干了递给应辞,声音温柔:“擦擦脸。” 即便他并不相识,但对着这样一个娇柔的小姑娘,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应辞接过,泪*T水止住了些,只双眼还是红红的,她也察觉到了异常,应煦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平静。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应煦答话。 应煦等应辞接过之后,才道:“在下姓林名耀,岐山人士,自小便是在这里长大。”说到这里,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接着道:“随父亲做铁匠工,不知道各位要找的故人,是什么样的?” “不可能,哥,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了?”应辞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像的两个人,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我哥手上,有颗痣,就在左手小指指尖,你看看,有没有。” 应煦抬手,还真有,眸子里有了些许动摇。 这些细微的变化落在温庭眼中,他问道:“我看兄台似乎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又怎会确定自己是从小在这里长大?” 应煦也有些迷惑,他回忆了一下道:“三年前我受了重伤,醒来便不记得了,爹娘说我是因为打仗回来,伤到了脑袋,是他们接回来的。” 应煦说完,便沉默了,三年前 分卷阅读132 ,他重伤醒来,以前的事全不记得,入眼皆是生人,面前的老夫妻看他醒过来了,很高兴,他问了,两人便说是他的爹娘,他什么都不记得,便顺理成章地认下了。 他伤好后,他父亲便教他打铁,起初,他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他便熟练起来,当手里拿着打造好的各种铁具,尤其是兵器时,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便不疑有他。 “兄长正是三年前,领兵杀敌,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你是我哥,绝不会错。”应辞一字一顿,应煦所说之事,正好加以印证,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应煦还要再问,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耀儿,今天爹打了酒,晚上陪爹好好喝一杯。” 话音落下,门外相携进来一对老人,男人手中提着酒和肉,妇人则挎着个篮子,似乎是刚采买回来,看到满院子的人,有些懵:“来客人了啊。” 应煦哎了一声,随后道:“这是在下爹娘。” 老夫妻看到几人锦衣华服,有些拘谨:“不知贵客到访,是为了何事?”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 “来找失踪的故人。”明梵答话,盯着两人。 老夫妻两人有瞬间的慌张,男人道:“什么故人,我这怎么会有贵人的故人,不是买东西就走吧。”说着就要往出赶人。 欲盖弥彰。 明梵举起剑鞘,挡住了两人,两人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傻在了原地。应煦下意识地便挡在了两人面前,道:“若有冒犯,还请各位见谅。”在他目前的认知中,这两位还是他的爹娘,要不是明梵没有恶意,他恐怕就要动手了。 “抱歉!”明梵拱手,又退了回去。 应煦又问:“各位还是先说说这位故人的事吧,否则,难以取信于人。” 见回来的老夫妻安静下来,温庭便要*T再开口。 应辞却是突然站起,按住了温庭的胳膊,走上前去,道:“你是将军之子,家在京城。”她看了一眼温庭,接着道,“姓温名煦,与我是表亲,此事关系重大,你在这里的消息,待我回京向族中报过之后,便让人来接你回京认亲,可好?” 她见到应煦实在太高兴,差点忘了,现在可不是认亲的好时机。 如今应家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让应煦回家,不是什么好事,一切要等应家之事结束之后才行。 应煦皱了皱眉头,面上是藏不住的狐疑,这姑娘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是兄长,这会便成了表亲,但他一个铁匠之子,总不至于大费周章地诓他,况且看小姑娘方才哭的样子,也不像作假,一看小姑娘流泪,他心里也莫名堵了起来,若不是从前认识,怎会这样。 他点了点头:“也行。”许是大族规矩多,需要反复确认,反正他这里也不能立马撒手不管,总要些时间处理。 应辞见应煦答应下来,便又与应煦说了些从前的事情,只说族里关系近,两人常在一起,应辞虽然知道应煦不记得,但她还是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她想着,说得多了,应煦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但她又不想应煦想起太多,便又收着说,尽量不暴露家中信息,矛盾得很。 听了这许多事,应煦便不如一开始那样防备,应辞说的许多事情,都与他的习惯相和,记忆会消失,但习惯不会变,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一直到了很晚,应辞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三年未见兄长,只想着多看几眼。临走前又嘱咐:“到时候,若是姓温的人来寻兄长,兄长便跟着来京,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必会有人来接。” 她虽然是这么说,但想得是,到时候她也要来,不仅她也要来,父亲母亲也要来,温庭说过,下雪的时候,应家之事就会结束,现已快入冬,很快了。 温庭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不打扰兄妹两人,见应辞说了告别的话,便上前将斗篷给应辞穿上,细心地理好,然后自然地拉起应辞的手,准备离开。 应煦问道:“表妹还未介绍,这位是?” “我是他夫君。”温庭答道。 应辞讶然抬头,刚想否认,那些亲密举动,她已经习以为常,便忘记了避嫌,现在再否认,恐怕也说不清了,便索性默认了。 应煦了然,看温庭言谈举止,矜贵端方,看来表妹嫁的不错,挺好。他亲自送几人出了门。 应辞出了门,又道:“哥,我明天再来。” 应煦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看来这位表妹从前与他关系当是很好,习惯叫哥,而不是表哥。 老夫妻两人自从应辞说了应煦是将军之子,就安静了下来,应辞与应煦说话时,在明梵几人的威压下,更是不敢插话,此时这些人走了,才稍微放松了些,但也不是很放松,因为接*T下来,应煦定是要再问他们的。 应煦关了门,便又折返回来,去屋子里拿来三个碗,拿起他爹的酒,给他爹和自己各倒了一碗,又给她娘添了一杯热茶。 林铁头姓林,开了铁匠铺子,邻里邻居便叫他林铁头,他是个粗人,但他捡回的林 分卷阅读133 耀不是,林耀平日里虽然行事豪放,但却是粗中有细,该有的礼节,绝不会落下。他们也想过,林耀许是哪个大家的落魄公子,但从未想过门楣竟是如此之高。 应煦将碗推到他爹面前道:“爹娘方才都听到了,可有什么要说的。” 林铁头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道:“耀儿,你确实是我们捡回来的,可也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儿子。那年我从矿山下来,看到你躺倒在路边的草丛里,浑身是血,只剩白色中衣,手腕上套着个破的不像样的护手,我想着你身上原来穿的大概是铠甲,那玩意挺值钱,当是被人剥了去。我将你背了回来,请了大夫,大夫说你伤的太重,大概是没救了。谁知你竟然活了过来,但是好像不认得人了,我与你娘无儿无女,反正你都不记得了,亲人就算想找也找不了,便起了私心,将你认了下来。一认便到现在了,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这走了便不回来了,爹娘舍不得。现在你已经知道,若是想走,爹娘便不拦你了。”也拦不住,林铁头说完,又叹了口气。 起初他还想着林耀何时想起来了,便帮他找找家人,可这几年下来,林耀十分能干,打铁打得比他还好,打造的兵器也是十分受欢迎,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他便更加舍不得了,所以今日一看有人来寻,想也不想就想把人赶走。 应煦喝了口酒:“爹娘不必忧心。即便亲族来寻,爹娘救命之恩,于林耀来说,便是再生父母,将来认回族里,也要给爹娘养老送终。认回族亲,只是因为,人生在世,总要明白自己从何处来,不能忘根。”况且,若是家中父母尚在,丧子之痛,大概也是极难熬的,他既已经知道,仍漠不关心,便是不孝。 二老一听,热泪差点盈了眼眶,不断道:“好,好,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爹娘都愿意。” 应煦想了想,问道:“爹娘可听过,祁朝有哪个姓温的将军?”方才他便察觉到了,那表妹似乎在禀报族里之前,都不愿透露家中信息,不知道是有什么隐情在。 林铁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他们这里是要塞,常有军队经过,其他的大官没见过,但说起将军,他还是知道几个的,比如很早之前的沈家,还有应家,陆家,但是没听说过什么姓温的将军,但也可能是他们孤陋寡闻,只知道大将军的名头,一些副将什么的,不也是将军吗。 林铁头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应煦,应煦心中有了底,也不再纠结了,到底如何,到时候见了*T家人便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应煦除了多出来一个妹妹,日子照旧如常。应辞每天都来铁匠铺子,知道是两位老人救了应煦,还带了许多礼物。其他时候,就坐在一旁跟他说话,看他打铁。 妹妹的夫君也时常跟着来,他不好直接问妹妹的闺名,便问了夫家的,得知夫家姓温,还有些惊讶,和他竟是本家。 只刚开始还正常,后来这夫君的脸色似乎渐渐变差,他想想,心中也觉得好笑,大概是吃醋了吧,毕竟他与表妹只是表亲,可现在这表妹是他唯一认得的亲人,他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和表妹说话了。 其实应辞也觉得,温庭近日似乎闲的很,他不需要查案吗,每次她去铁匠铺,他都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已经好几日了。 有天她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大人在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不日便要回程。”温庭答道,神色有些凝重,昨日他便收到了消息,是时候回去了,“明日去跟你兄长告个别吧。” 应辞看温庭神色凝重,心中不禁有些不安,温庭那日没有戳穿她的谎话,大概是默认了她说的,可现在温庭的样子,又实在让人担心,她道:“大人,哥哥还活着的消息,能不能先瞒下来,等应家案子结束了,再来接哥哥回去。” 温庭点点头:“自然。” 应辞放下心来,靠在温庭胸前:“谢谢大人。” 第二日,应辞与应煦告别,又叮嘱了一遍,让应煦一定要等人来找他,应煦答应了下来,应辞想了想,取了一只药包出来,交给了应煦道:“哥,把这个拿着,放在身上可以安神静气。”也是将来认他的信物。 应煦明白,郑重地收了起来。 这一日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应辞与温庭踏上了回京的路。只是刚刚出了城门,便听到了些许吵闹声,应辞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瞧,只见路上多了几个衣衫褴褛之人,几人正在抢一个白面饼。 应辞不忍,让明梵分了些吃食给那些人,才又上路。这一路上都是国泰民安之象,她还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倒是从前父亲常用话本跟她描述,战乱之时,边境是怎样的惨境,让她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心怀感恩,心有怜悯,不可骄纵。 应辞忍不住问温庭:“大人,怎么好似多了些流民?” 温庭眼神有些飘远,抿着唇道:“北狄犯境。” 第71章 噩耗 “什么?”应辞面色骇然。 “这里离边境近, 消息传得快,传到京都还需要些时间,我们 分卷阅读134 要快些赶回去,路上可能会辛苦些。”温庭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会?”应辞喃喃, “北狄的使团不是走了没多久?”她想不明白, 世上怎会有如此背信弃义之人, 前脚得了厚利, 后脚就领兵来犯。 皇帝积弱于宫, 丞相远离京都,将军困于囹圄, 还有皇亲为内应,此时不犯,*T 更待何时。 温庭没有答话, 只在心中盘桓着, 战乱之时, 也是用人之际,现在时机正好,证据一应俱全, 应家是时候放出来了。 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北狄犯境的消息终于传播开来,使者快马加鞭, 比他们的速度快的多, 京城终于得了消息,那些大臣们一边气得跳脚, 直骂北狄厚颜无耻, 一边频频上奏, 商讨着对策。 北狄犯境不是第一次, 只这些年频率已经很低,从前有应家在,就算来了,也可淡定以对。可这次,偏偏那顶梁柱似的应家入了狱,陆家又多年不曾统帅,一时半会竟找不到可以接替的人。 再加上皇帝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似乎没有长时间议事的精力,时常叫来太子接替,一切都显得有些混乱。大臣们不禁想起宫宴之上,烨帝急咳不止,还是有零星的消息露了出来,烨帝病重,一时人心惶惶。 温庭与应辞也在连日赶着路,而在某一日,温庭接过明梵递上的信条,看到信条上的内容后,一向平静的面容脸色大变。 “烨帝危重,速归,应家危矣。母字。” 温庭捏碎了字条,强行镇定下来,朝马车走去,他撩了车帘,坐进了马车里,道:“阿辞,北狄犯境的消息已到京都,我得快些回去,一会便走,之后的路,有明梵护你,你慢些走,不急。” 应辞也知情况紧急,没有过多期期艾艾,点了点头:“放心,你快些回去,不必担心。” 十一月二十九,冬至。 温庭到达京都的那一日,阴云密布,大雪纷飞,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终究没有赶上,厚厚的积雪之上,鲜红的血色刺眼。 应氏一门,满门抄斩。 朝堂哗然,百姓唏嘘。 斩首这样的重刑,要经过反复核对,最终敲定日子,才会行刑。而烨帝的命令下得又快又急,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行刑便已结束。 温庭觉得,自己的心跳几要停止,雪落在身上,却仿佛热油滚烫。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进的宫,等他回了神,他已经站在烨帝面前。 那个人,果然像他预料的那般,已病入膏肓,形容枯槁,经年咳疾,最忌急火攻心。北狄出尔反尔,他必气急了吧。 可他,为什么要杀了应家,他明明知道应家是无辜的! 温庭目眦欲裂,上前一步,按住了烨帝的肩膀:“你可知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忠义之臣的吗!” 吴林还在一旁,见状忙要上前拦人。 烨帝虚弱的挥了挥手,道:“没事,退下吧。” 温庭不会杀他,若是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何需筹谋这些年。 他极力扯了个笑,又咳得更厉害,缓缓道:“朕是如何教你的,凡事不可急躁,谋定而后动。” 他不理会温庭已经暴起的青筋,继续道:“朕这一辈子,只做过两件事,寝食难安,一是让你娘亲入宫,二是斩杀应家,可朕,不会后悔。*T” 这是他做的恶业,冤假错案终有平反之日,无论是沈家还是应家,都将成为泓煊的功德。 应家是无辜,可是,他不该与温庭沾上关系。温庭是留给泓煊的,却被一个小小的应家女迷惑心智,他不允许。应家入狱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与皇族离心,温庭下不了手的,便由他来,快刀斩乱麻,不留任何祸患。 “偏偏这两件事,都与你有关,你恨我也罢,不恨也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陆家朕是不会用的,朝中此时无人,北狄之乱,当你去平。” 当年温庭入殿,他看到的第一眼,他便知道,那是沈逸轩的儿子,既是沈逸轩的儿子,又怎会是个草包,温庭不愿暴露武功,那便让温庭去做监军,果然没让他失望,温庭是有帅才在身的,和他的父亲一样。 此次北狄之乱,让温庭去,万无一失,正如沈逸轩,从没让他失望过。 “好。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温庭缓缓抬头,双眸漆黑,翻涌的恨,浓稠得像墨,再无其他情绪。 “我知道。”烨帝笑了笑,想让他死,他答应了,不然怎么会愿意吃下那些药,心甘情愿吃了这么些年,因为妩簪也想让他死,所以他愿意。 “吴林,拟旨吧。” 吴林哎了一声,颤颤巍巍地去取笔墨,伺候在皇帝身边,知道宫中多少秘辛都不为过,可今日之事,还是让他觉得惊心动魄。 皇后与温庭的密切关系,不是没有人嚼过舌根,传的过分的,吴林也会旁敲侧击的说一说,可陛下只让悄悄处置,从来没有降罪过温庭或皇后,直到温庭殿前下跪那 分卷阅读135 日,他才知道,原来陛下一直都知晓。 他很疑惑,到了今日,才彻底明白,温庭为何可以青云直上,年纪轻轻便官拜丞相,与皇后关系甚密,烨帝却从来不在意。 皇帝拟好了旨,温庭接过,一甩袖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烨帝的寝宫。 温庭离开后,吴林忙取来煎好的药,端了上来。 烨帝看了一眼,顿了顿,接过一饮而尽。 他将药碗还给吴林,道:“吴林,你在朕身边多年,该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待朕走后,泓煊身边,还需要人看着。”烨帝看了一眼吴林。 吴林立马跪下,诚惶诚恐:“奴才明白,若有那一日,定不负所托。只是陛下龙体尚为康健,不必说这样的话。” 烨帝没再搭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温庭自烨帝寝宫出来,却是没有出宫,径直向皇后宫中而去。 皇后本在榻上休息,她今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烨帝一向顺着她的意,偏在应家这件事上,毫无转圜余地。她昨日便一夜未睡,刚刚才勉强睡了会,一听到动静,便立刻披上衣服走了出来。 皇后屏退了所有宫人,殿中只剩母子二人。 皇后看到温庭的面色,有些不敢问出口:“庭哥儿,应家……” “无一*T活口。”温庭看着皇后,从牙间挤出几个字。 皇后有些踉跄,坐在榻上才回过神来,喃喃:“这么多年,他仍疯癫至此。” 当年沈家替烨帝平南蛮之乱,助烨帝登位,从龙之功加身,可烨帝做了什么,以莫须有的罪名流放沈家,只为让她入宫。 她妥协了,为沈家有一条活路,她妥协了,只身入宫,直到生下太子,温庭和老夫人才有机会返京。 她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做出更疯的事,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沈家。 “母亲,我想让他死。”温庭凝视着皇后,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是几要压不住的怒火。 “他本就时日无多。”皇后开口,同样疏离。 “我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了。”温庭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庭哥儿,已经这些年了,何必急于一时,留下把柄。”皇后还算冷静,弑君弑夫,皆是万劫不复的罪名。 “娘娘若是狠不下心,便让臣下代劳吧。”温庭呼了一口气。 “他毕竟是泓煊的父亲。”皇后声音有些轻,便给他多些时日吧。 “娘娘不要忘了,烨帝死了,太子才可即位。”温庭平复了一些,不愿退让。 皇后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那便送他上路吧。”那药她给烨帝用了多年,烨帝的身子早已到了崩溃边缘,只多一点剂量,便可要了他的命。 “庭哥儿,烨帝亏欠沈家,但泓煊是无辜的,是我们亏欠了他。”皇后扶额轻声说着,世上之事,难以万全,当年他们承受家破人亡之痛,但如今,他们却要亲手杀了俞泓煊的父亲,这样的事,只愿俞泓煊永远都不知晓。 “儿子明白。”所以助他登位,一世辅佐。 无人察觉到,屏风之后,一抹黄色一闪而过。 温庭自皇宫出来,浑身仿佛脱了力,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丞相府,又带着人,去了刑场,收殓尸身。 应家五十八具尸体,一一收敛,被送进了应家祖坟。 谋逆这样的重罪,本是该抛尸荒野,不能全身。 可温庭偏要如此,又有谁敢阻拦,连烨帝听了,也只道一声:“知道了,随他去吧。” 雪下了三日,应辞踩着个尾巴进了城,天上零星飘着雪花。她撩开车帘,嘴角勾着微笑,下雪了。 前几日是冬至,对百姓来说,“冬至大如年”,往年这个时候,大多热闹非凡,但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战事的消息,氛围被冲淡了一些,路上行人很少,路过街头时,还有淡淡血腥气。 应辞皱了皱眉,放下了车帘,最近她对这些味道似乎有些敏感,但也并未深想,时逢冬至,杀猪宰羊,也很正常。 明梵已经知晓了一切,不敢再外耽搁太久,驾着马车快速回了丞相府。 应辞回到清竹轩时,已是午后,奔波数日,有些疲惫,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沐浴梳洗,浑身才清爽了些。 想着前几日冬至,她还在路上,今*T日既回来了,便想亲自做些饺子,虽有些迟了,但现在补上,应当也来得及。 念珠给她打下手,却不似平常那样活泼,反常地十分沉默,好似有意无意地避着她。应辞有些疑惑,她问:“念珠,你怎么了,今天这样话少,可一点不像你。” 念珠扯了扯嘴角:“哪有,还不是与平常一样的。”她确确实实不敢乱说话,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更加谨慎,应家之事,太过震撼,那日的场面,连她都看不下去,她不敢想象,若是应辞知道了,会怎么样。 两人包好了饺子,应辞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拉着她再做别的事了,让念珠去慈溪堂 分卷阅读136 给老夫人送了些,她自己又收拾了一些,准备祭祖。 冬至有祭祖的习俗,她在路上耽搁了,父母亲人又在狱中,先祖无人祭拜,是为不孝,虽然迟了几日,即便只有她一个人,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一看。 晚间与温庭吃饭时,应辞端上了自己包的饺子,问道:“好吃吗?” 温庭点了点头。 “北狄的事情,可还顺利?”应辞又问。 “一切顺利,不用担心。”温庭有些心不在焉,召旨不日便会昭告天下,由他领兵,抗击北狄。 应辞点了点头,又道:“那应家?”既然已经从岐山回来,想来该有个决断了吧。 温庭手中动作一顿,半晌没有答话。 应辞以为又像上次一样,涉及到机密,不方便与她讲,便道:“哎呀,我不问了,信你便是。” “阿辞。”温庭的眸中情绪翻涌,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这件事,便是他也难以接受,更遑论应辞。 “先吃饭吧。”应辞笑了笑,又替温庭夹菜。 第二日,温庭去了弄砚斋以后,应辞带着准备好的祭品,悄悄出了门。在丞相府中,看护便没有在别院那样紧,应辞出门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本是想告诉念珠,然而念珠最近看起来精神头不太好,温庭又嘱咐她不要出门,她怕温庭拦她,便索性没说,反正就是去祭个祖,她低调一点悄悄去,很快便会回来。 她叫了一辆马车,往应家祖坟而去。 世上的事情便是这样,巧合与必然相互交织,一个人该知道的事情,无论转了多少弯,总会知道。 应辞到了应家祖坟,祖坟里似乎添了很多新坟,地上还有新撒的纸钱,她有些迷惑,一步步靠近,直至走到跟前,脚步顿住。 她看着这些新坟的名字,有长久的茫然,她仿佛不认识了一般,“应泰初之墓”,“傅希芸之墓”,每一个都是熟悉的名字,可是,为什么会在祖坟里。 父母不是在狱中吗?不是下雪之时便会出狱吗?那这些是什么? 手中的祭品摔落在地,应辞跌跌撞撞往回跑,她要去找温庭,她要去狱中,她不相信,都是假象! 应辞跑回丞相府时,鞋都跑掉了一只,她冲进了弄砚斋里,抓着温*T庭的胳膊颤抖不止:“温庭,我爹娘呢?” 发现应辞不见后,府里便已在到处找人,温庭来不及庆幸应辞回来了,一句问话让两个人的心都一点点僵硬,温庭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应辞知道了,都是真的,她抓着温庭的手松开,支撑着她的仅存的信念土崩瓦解,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一股热流从襦裙之下涌出,漫到了地毯之上,应辞用指尖触了触,湿热粘稠,鲜红刺眼,她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自己刀自己也好痛 第72章 小产 “阿辞!”温庭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慌张的表情, 他忙将应辞抱起,大步朝清竹轩去,边走边朝明梵喝道,“去叫大夫来!” 谭大夫慌慌张张地赶来, 看到床榻上不断涌出的血迹, 也有些慌了神, 这是小产之象啊!倒不是他处理不了, 而是, 避了孕的怎会小产!但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先处理眼前的事再说。 念珠和老夫人得了消息也已经赶了过来。 谭大夫检查过后, 让念珠按照他说的方法给应辞做了清理,一阵忙活之后, 血才止住。谭大夫擦了擦汗, 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 应辞的呼吸也终于稳定下来, 只双眼紧闭着,脸白的像屋外未化的雪。 老夫人等的有些胸闷,手里的佛珠转个不停, 直到谭大夫写完方子让人拿去煎药,她稍微放下心来,急问道:“怎么会这样?” 温庭从方才起就僵着, 直楞楞地靠着床沿, 他第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眼睁睁地看着应辞身下不断流着血, 能做的事, 却只有祈祷, 祈祷他早就不信的神佛开眼。 此时听到祖母的问话, 才转过头来看向谭大夫,眼中同样是质问,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令人心悸。 谭大夫强行镇定下来,道:“姑娘遭逢大变,心恸难捱,再加上奔走数里,以致小产。” 老夫人难得动了怒气,哐得一下将佛珠串敲到了桌上:“我问,她怎会有孕!有孕便罢了,为什么也没有早点探看出来!” “这……”谭大夫额头起了汗,“大概是姑娘体弱,孕相不显,又有避孕之药遮挡,所以便没有诊出来,这怪老夫!老夫人尽管责罚!”谭大夫也有些懊恼,若是上次就提醒温庭,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可他行医这么多年,怎知自己会碰上这万中逢一的事。 老夫人又心疼又自责,药是她给的啊,要是她没有让应辞吃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不必承受不孕之苦,更不必拥有了又失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行了,先把辞丫头的身子调 分卷阅读137 理好,别留下病根。” 谭大夫连连称是,然后告退,准备自己亲自去煎药,不敢再疏忽了。 温庭听明白了因果,此时却没有心情去问责,这该怪谁呢,最该怪的,是他吧,他又转回了头,伸手替应辞将被子掖好,然后朝老夫人*T道:“祖母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老夫人又走上前看了一眼应辞,道:“好,等辞丫头醒了,就立刻来叫我。” 温庭点了点头。 老夫人走后,温庭坐在床边,握着应辞的手,一动不动地盯着应辞的睡颜,怕她下一刻就醒来,而他没有看到。但这个下一刻,一直到了第二日午后。 应辞悠悠转醒,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的床帐,过了好久,才回想起前一日的事。她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好像被人抓着,她这才扭头,看到了在床边阖眸而憩的温庭,她的眸中,闪过微弱的情绪波动。 温庭一下子清醒,看到应辞醒来,紧抿的唇角,才有了些许松动,他抚上应辞的面庞,替她理了理碎发,道:“醒了?” 应辞没有动作,也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但眼神又像没有聚焦,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别处。 温庭心中有些闷痛,他动作轻柔地将应辞扶起,唤来念珠,让她将温着的粥端来,然后去通知老夫人。 念珠将粥拿给温庭后,便急急跑去慈溪堂。 应辞从醒来后便很安静,温庭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崩溃,可是她没有,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靠坐着,他舀了一勺粥,吹凉后送到应辞嘴边,她便张开口,就着他的手将粥喝掉。 除了时不时的出神,一切似乎如常。 温庭的心,却沉了沉。 应辞将一碗粥喝完后,老夫人到了,立刻走上前去,将应辞拥进了怀里:“受苦了,孩子。” 应辞任由老夫人动作,目光的位置甚至连变都没变。 老夫人有些不忍,将应辞松开,仔细地看了看。 “好孩子,想哭便哭出来吧。”她拍着应辞的后背。 “我知道我该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应辞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低的快要听不见。 老夫人心中一痛,有些人便是这样,受了刺激,反而不会大吵大闹,她忙道:“不想哭就不哭,不哭,挺好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应辞的思绪又渐渐飘远。 很快就会过去的,是吗? 直到现在,那些消息听起来也十分的不真实,中秋刚见过的父亲母亲,怎么就突然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却又很快消失的孩子,她甚至没有感受到过他,便已经悄悄离开。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似的,她好想快些醒来。 这一日,宫中昭告天下,封温庭为兵马大元帅,率兵前往北地抗敌,护国土平安,五日后动身。虽然旨意来的突然,有不少大臣也十分疑惑,大部分人以为烨帝会任陆家为元帅,但烨帝旨意已下,众人再反对也没有用。 况且温庭曾担任过监军,胸中谋略自不必说,众人担心的是,温庭再有谋略,也只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而这一切的疑虑,在温庭会武的消息传开后,渐渐消散。 北狄犯境,其实在众人看来,虽然很急,也不算太大的*T事,说句难听的,边地将士与北狄交手这么多年,就是一个女子作为主帅,过几个月,也能退敌。 温庭本就得烨帝宠信,烨帝此举,说不定是想通过战功,进一步提拔温庭,温庭如今已是百官之首,再往上一步,便只能是封侯进爵,众人想到此处,也只有艳羡的份。 京中的这些人,养尊处优多年,大多还处于想当然的状态,对北狄的认知还停留在多年以前,殊不知,北狄休养多年,此次找准时机,来势汹汹,前线战事逐渐吃紧,战火甚至已经逐渐蔓延雍州岐山一带。 温庭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他本还有些放心不下,但应辞自从醒来后,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每日照常进食,照常休息,除了出奇的安静,再无其他任何异常,甚至在得知温庭要率兵出征时,也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温庭出征的这一日,丞相府里大多数人都去了城外送行。念珠未去,她留下照看应辞。 应辞这几日只觉得周围都是乱哄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她与周围的那些人,格格不入。 人都走了,终于安静了。 温庭也走了,那个亲口答应她,应家会平安出狱的人,也走了。去哪了呢,他好像说过一次,但她记不清了。无所谓了,他们去哪都不关她的事,她只知道她要去哪,她要去找爹娘。 应辞掀开锦被,从衣柜里取出一匹未用过的绸布,光脚踩在圆凳上,将绸布挂于梁上,这一幕,这几日一遍遍地盘桓在脑海中,她仿佛演练了无数遍一样熟练。 哐当一声,圆凳倒地,满室安静。 温庭走时,应辞还在熟睡。念珠随众人将温庭送至府门 分卷阅读138 口后,就折回了府里,估摸着应辞该起的时间,她端了洗漱用品还有早点到了清竹轩门口,敲了敲房门,房中没有动静,想着大人不在,应辞又卧病在床,她直接进去便可,于是推开了房门。 她端着东西,刚绕过屏风,迎面而来的景象让她呆滞在原处,手中的东西全数摔落在地,她一下子瘫软在地,片刻之后,尖叫声传出,“应辞!应辞!来人啊,快来人啊!” 守在外面的侍卫顾不得男女大防,以最快的速冻冲了进去,看到房梁上的人,脸色一变,一人忙一跃,将绸布劈断,另一人将人接了下来,探了探鼻息,气息已经很微弱。 念珠回过神来,颤抖着道:“你们看好她。”随后连滚带爬的往出跑,去叫谭大夫。 谭大夫一听,片刻不敢耽搁,立马跟着念珠就往清竹轩跑。 应辞已经被放回了床上,还昏迷着,谭大夫又是诊脉,又是施针,忙活了半天,才嘘了口气,这次比上次的惊吓更甚,等他做完这一切,心还咚咚地跳着,可算救回来了。 晨时是太子替烨帝前来饯行,鼓舞了一番士气,之后大军便动了起来*T。温庭坐在马上,从出了丞相府,便觉得心神不宁,忽然明梵打马过来,在温庭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 温庭脸色瞬间变化,他吩咐副将继续行进,随后掉头向丞相府疾驰而去。 温庭回来时,应辞已经醒了过来,看到熟悉的床帐,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她已经不想去分辨站着的是谁,声音嘶哑:“为什么要救我!” 她已经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救她,她救不了应家的命,还决定不了自己的死吗? 温庭进来时,嘶哑的声音贯穿入耳,他看到床上的人面色苍白,雪白的颈间是清晰可见的淤青,双眸全无生机。 他的心像针扎一样痛,他此时才明白,那连日的安静是什么,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其他人见温庭回来,便默默让开,温庭走上前去,握住了应辞的手。 应辞缓缓转过头,看到温庭,眸中毫无波动。 “应家无辜惨死,五十八具尸体,此时就躺在应家祖坟里,无人问津。” “应家满门忠烈,你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蒙冤而死吗?” “你父亲摧眉折腰将你送出牢狱,保你性命,你便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那毫无波动的眸子终于动了动,渐渐有了情绪。 “应家之事,牵连甚广,便是我,也脱不了干系。” “若想报仇,便等我回来。” 温庭盯着应辞的双眸,一字一顿,如重锤落下。 他接下应家案子之时,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以为他的一生都会只会为仇恨而活,最初的恻隐之心,也只是因为应辞是故人之女,顺手救下,可不知何时起,他竟想与她过寻常人的生活,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他无意识地压抑着,他刀尖行走,有何资格。即便大殿之上,用应辞挡了婚约,也不曾细想过,直到应辞从别院消失时,他第一次体会心慌的感觉,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他想娶她为妻。 他本想等这一切结束,便告知母亲,让祖母去提亲。 只是现在,一切都面目全非。 他要报仇,烨帝要死,作为交换,他替他守千里江山,护万民平安,让北狄从此不敢再犯。而在这一环中,该是应家率精兵强将,驰骋沙场,可他千算万算,唯独算错了人心,算错了烨帝的打算。 他本以为可以两全,却没想到,只一步之差,应家满门尽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他的自负,让应家万劫不复,是他亲手,劈砍了这深渊巨壑,永生难渡。 如果只有恨,才能成为她活下去的信念,那他便亲手浇灌,让这恨,长成参天大树。 应辞的双眸终于被情绪填满,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下,她的手抓住了温庭身着的铠甲,被硌得流了血,也不松开。 温庭唇角有了浅浅笑意,抬手轻柔地将应辞的手拿下,放回被子里。 他躬身,吻住应辞的双眸,吻去她的泪水,低声道:“等我回来。” 只要她*T愿活着,等他回来,要杀要剐,都如她所愿。 第73章 除夕 温庭终是放开了应辞, 他在那双眸子中看到了熟悉的情绪,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无法掩藏的恨。 他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他也知道仇恨的力量有多大, 应辞不会再去寻死, 即便要死, 也是在痛杀仇敌之后。 温庭重新上路, 不过半日, 便赶上了先头部队。温庭不是将军,没有自己所辖军队, 此次出征带领的,不过是京都周围可调遣的五千精兵, 其余军队, 早已在边地待命, 已经与北狄展开了厮杀。 雍州岐山。 应煦帮助林铁头夫妇整理好行装, 将二人送上了马车:“爹娘,你们暂且去豫州避乱,战火到不了那里, 等战事结束,再回来。 分卷阅读139 ” “你真的不跟爹娘走吗?”林铁头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应煦笑了笑:“儿子已经说过了, 好男儿顶天立地, 异族来犯,岂能退缩于后, 苟且偷生, 况且爹也说过了, 儿子本就是从军中出来的, 休息了三年,也该回去了,只爹记得,若是有族亲来寻,便将我所写书信交给他们。” 林铁头见劝说不动,叹了口气,终于放弃,若是以前,他还能强压着林耀跟他们一起走,但现在林耀知道了一切,铁了心要去参军,他也阻挡不了。 应煦送走了父母,简单收拾了一下铁匠铺子,向着报名参军的地方去了,战火已到了雍州界,到处都有临时的征兵站,他隐隐觉得,军中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当他提起剑的那一刻,只觉得热血沸腾,似有未竟的雄心壮志又重新升起。 北狄突然进犯,一路势如破竹,一方面是因为,北狄出其不意,另一方面,却不知是何原因,北狄似乎对祈朝的边防布控了如指掌,总能轻易突破,以至于祈朝军队节节败退,退守雍州。 而这一切,终于在温庭到来之后,得到了缓解。 温庭自然知道是何原因,有人为内应,不断给敌人送情报,能守住才是奇了怪,在他命人掐断了那条情报线之后,北狄终于吃了瘪,自此变成了僵持局面,成了他与擎王之间的博弈。 边境战火喧嚣,远在京都的丞相府里,日子渐渐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温庭刚走的那几日,念珠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应辞,晚上也不再回自己的屋子里,就在榻上休息,生怕应辞再做什么傻事。 而应辞在那日大哭一场,似乎流尽了积压的所有眼泪,也终于将闷在心中的情绪释放,在那之后,受创的身心才渐渐好转,而温庭那一日刻在她心中的那一点点痕迹,则一天天加深,扎了根,发了芽。 她知晓念珠的担心,她不会寻死了,至少在替应家报仇雪恨之前,都不会了。 她极力配合所有的关心,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任由念珠粘在她身边,待她身体恢复,能下床时,还让念珠陪着她在园子里转一转。*T 只有时候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有些恍惚,那里曾经竟然有个孩子,是她与温庭的孩子,那是她曾经偷偷企盼却又被扼杀掉的一个小小的奢望,但是都不重要了,从今之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年节,只前线战火连绵,今年的各项活动典庆都不如往年那样热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烨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大臣频频进宫侍疾,带出来的消息一日比一日糟。 他们心中明白,雄才大略的烨帝真的要不久于人世,这个王朝,很快就要换一个新的主人。他们不是没想过换一个自己支持的人,只是太子从小培养,根基颇深,再加上烨帝在最后的时间,依然在为太子安排着一切,虚弱的身体仍旧掀得起雷霆之势,所有有异心之人都被迅速拔除,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除夕之日,宫中举行了宫宴,但丞相府唯一的官员上了前线,白日里老夫人带着应辞和念珠去拜见过皇后后,便回了府里,不用去参加那什么宫宴,与亲近的人在家里过除夕,自在的多。 只是到了府里,念珠却没跟着回来。老夫人疑惑问道:“念珠那丫头呢,还没回来?”念珠中途被一个宫人唤走,那会她正在与皇后说着话,既是在皇后宫里被叫走的,当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她便没有细问,只她们都回了府里,念珠竟然还没回来。 应辞想了一下,笑了笑:“老夫人别担心,时逢年节,宫中事务繁多,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应该快回来了。”那个叫走念珠的人,她认得,是东宫的内侍。 老夫人点了头,放下心来,看着应辞的笑,心中又叹了口气。小时候的应辞笑起来,活泼可爱,后来在丞相府里,虽然受了惊吓,但时间久了,笑起来也是温柔可亲,可现在的应辞,虽然嘴角勾着笑,却怎么看都是冷冷清清的。 过了午后,沈婆和厨娘开始准备年夜饭,应辞便道:“我也去做些点心。” 沈婆忙笑呵呵地拦住了她:“姑娘歇着就行,不用亲自动手,其他的我来张罗就行啦。” 倒是老夫人开了口:“她想做,便让她去做吧。”有点事情做,总比闲着胡思乱想好,她还记得应辞自缢那日,简直要将她吓晕过去,在床上歇了几天才缓了过来,如今温庭不在,她要好好看着才行。 正好念珠回来了,手里大盒小盒捧了不少,刚踏进慈溪堂,就哎哟一声:“沈婆婆,快,帮我接一下。” 沈婆赶忙接过,又问道:“你去买东西啦?怎不多叫点人?”自从檀木走后,府里的内务便由念珠管着,好在念珠虽然大大咧咧,但办事细心,以前是有檀木在,她懒得操心,现在不得不上,也学得有模有样。 念珠嘿嘿一笑:“没有,不是买的。” 应辞心里有数,便问:“你做什么去了,*T这样久,老夫人担心的很。” 念珠看了一眼应辞,这才答道:“太子殿下将我 分卷阅读140 叫了去,说是即将新岁,大人不在府中,他便替老师孝敬孝敬老夫人,拿了这许多东西,让我带给老夫人呢。” 老夫人听了,呵呵的笑起来,手里转着佛珠:“太子是个好孩子。”妩簪养出来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与逸轩的缘分浅,想到此处,又不免有几分伤感,应辞见状,便扶着老夫人去歇着了。 老夫人休息前又道:“既是新岁礼,你们便挑挑去,有合适的便领了去吧。” 应辞哎了一声。 应辞送了老夫人去休息,准备去做点心,叫上念珠替她打下手,念珠明白应辞是有话要与她说,便一同进了厨房。 进了厨房,应辞一边准备材料,一边道:“太子殿下今日叫你去,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念珠摇了摇头:“也没别的事,就叫我过去说了会话,今日又上了哪些课,晚宴又要做些什么,都是些寻常的事,除了我带回来的那些,太子殿下还另给我了一份新岁礼。” 现在的情形,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但这些事,也只能跟应辞说说,她没有别的想法,只能以平常心对待,况且太子也从未说过什么出格的话。 “没事便好。”应辞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都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没有要到做决断的时候。 她现在对皇家的人没有任何好感,至少,烨帝便是一个不辨忠奸的昏庸皇帝,但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太子也许会不一样,至少,不能在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前,就判了他的死刑。 “哦对,阿辞,今日太子还问起你了。”念珠想了想道。 “问我,问我做什么?”应辞有些惊讶。现在她倒不再怕暴露了身份什么的,应家全族被判死刑,临刑前都要验明正身,烨帝不可能不知道少了一个人,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便是饶了她一命。 她自然不会感激,但现在也确确实实不会害怕被人知道,知道了便知道了,大不了便是一死。 “也没问什么,就随便问了两句,问你是不是还在府里,一切可都还好?”念珠挠了挠头,其实她也疑惑的很,都怀疑太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干嘛这么关心丞相府的一个侍女。 应辞哦了一声,垂了眼眸:“无妨,问便问吧,你照常说便是。” 念珠见应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她现在觉得,应辞鬼门关里走一遭,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要是能想开点就好了,虽然很难。 她想了想道:“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但有幸遇到了老夫人和大人,现在的生活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他们便是我的亲人,这里便是我的家。” “阿辞,已经过去的,不能改变,但如果你愿意,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只要应辞愿意,这里*T也能成为她真正的家。 应辞抿唇一笑,“知道了,快帮我做,不然赶不及了。”她知道念珠在安慰她,但是一个亲眼看着家被毁的人,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走进一个新家。 等到晚间,沈婆张罗了一桌子菜,应辞也端上了自己做的点心,在丞相府这半年,其他的没有什么长进,厨艺倒是长了不少。 老夫人,念珠,应辞还有沈婆,一桌子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饭,说着曾经的一些趣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其他人在说,应辞安安静静地听着,适时地笑一笑。 用过了年夜饭,便是守岁,老夫人和沈婆年纪大了,有些熬不住,应辞便取了些自己抄的佛经过来,拿给老夫人:“老夫人,这是我抄的佛经,年节要供奉的地方多,我也该尽些心意。供奉完,老夫人就去睡吧,佛祖不会怪罪的。” 老夫人拍了拍应辞的手,多好的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 温庭在战场上,老夫人其实担心的很,只是现在府中无人,她作为家主,若是心神不宁,难免会让整个府里都人心惶惶,连年都过不好。 这会有厚厚一沓佛经,老夫人奉了许多在佛前,念了会经,替温庭祈福,才上床休息。 应辞和念珠回了清竹轩,这一回来,瞬时觉得有些冷冷清清,其实府里到处都点着灯,十分亮堂,可清竹轩里没有主人在,连灯火都感觉冰冰凉的。 应辞问:“你可要睡?” 念珠挺了挺胸:“不要,我还年轻,熬得住。” 应辞笑了笑,取了一壶酒出来,是温庭曾经爱喝的那种,两人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坐下,游廊水榭,灯火游鱼,衬得应辞面色忽明忽暗。 念珠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举起酒杯,十分豪气地道:“新岁将到,祝阿辞新的一年……”她打了个顿,接着道,“事事顺遂。” 应辞笑了笑,举起酒杯碰了下:“好,一口饮尽,莫要停留。”她是这样对念珠说的,自己却是让那清冽的酒在口中停留了许久,才吞咽入喉,苦烈的滋味,竟没有从前那样难以忍受了。 念珠听了应辞的话,一口饮尽杯中酒,唇齿留香,还有点甜甜的,她眼睛亮了起来,等不及应辞再倒,自己就又倒了一杯,完全忘记了这是酒, 分卷阅读141 以至于几杯下肚,还未来得及听到应辞的祝词,就已经醉倒在石桌上。 应辞看着念珠摇了摇头,又自倒自饮,喝了几杯,却好像是喝不醉似的,她放下酒杯,靠在了美人靠上,月亮挂在天边,她想起了在边地的那个人。 她知道那些佛经,老夫人是拿去给温庭祈福的,但她自己其实早就不信了。她还记得,中秋之时,她向上天祈愿,许了两个愿望,其中一个便是,应家平安出狱。 瞧,上天根本看都未看一眼,想要实现什么,大概还是要靠自己。温庭想要平安回来,也得靠自己。 他能回来吧,应*T辞想。 毕竟,她还有很多疑问,需要他解答,比如,应家之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第74章 相思 岐山, 星垂四野,夜色漫漫。 相接的营帐中央,燃着篝火,似有歌舞声传出, 即便远离城镇百姓, 也洋溢着除夕的热闹喜庆。 北狄营帐中, 前去打探军情的士兵进来禀报:“禀王爷, 东祈营帐灯火通明, 众士兵正饮酒作乐,宴庆新元。” 擎王挥退了士兵, 嘴角隐隐有了笑意,随后唤来副将, 指着地图一番部署之后, 带着众人走出营帐, 高举手中弯刀:“进攻!” 北狄的军队, 分成小队,从各处摸入祈军营帐附近,远远望去, 宴会已到尾声,祈军七扭八歪,手里抱着酒坛子倒了一片, 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大着舌头, 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领头的狄兵打了个手势,一道一道黑影便顺着崖坡缓步行进, 到了营帐附近, 依然无人察觉。众人蜂拥而上, 冲向中央人最多的那片空地, 杀死那些熟睡的人,简直比杀猪宰羊还要容易。 一个祈军的人头,能换不少军功。 月色之下,举起的弯刀,闪烁着寒芒。 就在弯刀即将落下时,那些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腰腹一用力,便直起身子,挡下北狄士兵的攻击,与北狄兵缠斗在一起,哪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祈军,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形成合围之势,打斗呼嚎声连绵不绝。 被包围的狄军才知自己中了埋伏,领头将领立马高喊:“撤退!”只是为时已晚,围来的人墙密不透风,再没有撤退的机会。 一直到了后半夜,刀剑碰撞的声音才渐渐平息,前来偷袭的北狄军队几乎被全部歼灭,祈军终于扬眉吐气,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乐呵呵地清理着战场,心情好不舒畅。 温庭坐在半山坡上,看着下方人头攒动,嘴角也缓缓勾起。 擎王与祈朝交手多年,对祈朝的风俗确实熟悉,知道中原人看重新元,便以为今夜祈朝营中会放松警惕,殊不知,祈军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 温庭抬头望天,月亮已快西沉,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这样快,便已是新的一年。 温庭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放在手里轻轻摩挲,是一个玉质的长命锁,入手温暖,似乎还带着主人身上的那缕香气。 他离京已快一月,不知此时此刻,应辞在做什么,温庭眼神飘远。 应辞入狱之时,已经身无长物,许是因为长命锁贴身戴着,搜身的狱卒对于将军女眷,还不敢太过放肆,便没有收走。 后来应辞托人给他传话,这玉锁便到了他手里。 他以为,日后若有机会,还能再亲手为她戴上,只这一切,都被烨帝硬生生阻断。 手中的玉,渐渐升温,像温庭的手心一样热。 原来世上,还有像恨一样绵长的东西,那便是,入骨相思。 明梵迎*T面走来,拱手禀报:“大人,隋将军已经回来了,重创北狄。”一向沉静的明梵,此时也有些振奋。 温庭抬眸:“走吧,去迎隋将军。” 隋昶便是应泰初回京后,驻守在北地的将军。他原是应泰初的副将,统领着祈军精锐云啸军,这样的人,对上北狄,即便不能退敌,也不至于节节败退。 偏偏这次,北狄在他手上,一次次突破防线,已经深入到了雍州,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本以为,京城派来的主帅会是应将军,谁知传来的却是应家被斩的消息,他更觉得一腔情绪无处发泄! 好在来的是温庭,温庭前几年作为监军来北地时,他便与温庭有过接触,亲眼目睹了温庭的运筹帷幄,便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温庭与他商讨对敌之策,一个引君入瓮,上屋抽梯,两人一拍即合。 待狄军大营空虚,隋昶带兵直冲过去,杀了个痛快。 温庭走下山坡,远远便已经听到整齐的行军声,云啸军军纪严明,果然名不虚传。 余光扫过的地方,好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转过头,目光在某个营帐前停留。 明梵顺着温庭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愣,远处那个在清理战场的士兵,竟是应煦。 分卷阅读142 温庭收回了目光,一边走一边朝明梵道:“一会去查查,他得了多少军功。” 温庭与隋昶商议完之后的计划后,回了营帐,明梵进来禀报:“应煦参军至今,杀敌四十七,以身诱敌三次,军功三甲一等,排在前列。” 温庭听后,沉思片刻道:“调他去云啸军。” 明梵有些惊讶,迟疑道:“大人,应煦出身云啸军,调过去,会不会……” “不会。”温庭抬眸,“你忘了,应煦身死那一战,那一支云啸军,全军覆没。” 温庭明白明梵在担心什么,只应煦入军营时,并未暴露过自己是将军之子,所用的身份,只是云啸军中一个普通的小将。三年已过,大小战事无数,认得出应煦的人,屈指可数,他只需要一个人认得出来便好。 明梵愣在原处,略一回想,便已经明白,神色也肃然起来。全军覆没,何其惨烈,当年马革裹尸的忠义之后,即便失了忆,还是又一次为祈朝义无反顾地踏入了战场,若是应煦知道了应家遭遇的一切,不知是否会觉得心寒。 新岁伊始,捷报频传。北狄偷袭不成,反被重创,元气大伤。祈军趁势追击,开战以来的僵持局面终于被打破,北狄急急撤军,且战且退,侵占的祈朝国土,又一点点吐了出来。 正月十三,烨帝驾崩,终是没有熬过上元,举国哀痛。 太子俞泓煊即位,主持国丧。 上元将至的喜庆,又在一片肃穆中戛然而止。 这一日,全城缟素,丞相府也不例外。 烨帝在位这些年,国泰民安,也算是一代明君,驾崩之后,百姓的哀切也带着几分真意,应辞自然是难过不*T起来的,心中甚至还有几分快意,但在用晚饭之时,应辞发现,一向循礼的老夫人,面上也没有半点哀痛之意,比平日里还多用了些饭。 晚饭过后,老夫人让沈婆准备了些东西,对应辞道:“丫头,走,陪我走一走。” 应辞点了点头。 沈婆提着东西跟在两人身后。 应辞陪老夫人一边聊天一边闲步,走着走着,便发现走到了一处不常来,但有些眼熟的地方,温家祠堂。 老夫人拍了拍应辞的手:“丫头,你在外面等一等,一会便回去。” 应辞点了点头,越发确信,丞相府的祠堂藏着秘密,她已经来了这里两次,却还没能进去一次。 老夫人推了门,带着沈婆进了祠堂。 她手中捻着佛珠,立在排位之前,最前方的排位上写着“沈逸轩之位”。 老夫人静静地站了会,等沈婆将东西都摆好,才开口:“轩儿,烨帝去了,你可安息了。庭哥儿上了战场,我替他来看看你,也许过不了多久,妩簪便也能来看你了。” 若是可以,她想让应辞也进来,让沈逸轩看看,希望她儿子在天之灵,能对应辞也多一份庇佑。当年对沈家有救济之恩的应家,只剩应辞一人,现在该是沈家报恩的时候了。只是沈家的身份现在还在暗处,不能轻易露出来,带应辞过来,便当认过了。 数日后,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边地,阴云在军中弥漫,历来皇权更替之时,都是容易动荡的时刻。 祈朝百姓已经过了许多年的安逸日子,却在短短数月接连遭变,心中本就不安,许多平头百姓出身的士兵们更是如此,他们将所有的惊变都归因到了北狄突然入侵之上,满腔的悲愤都发泄在了战场上,在将近一月的国丧结束之时,北狄已经被打退回到了两国交界处。 而在这一场场战役中,有一个年轻人,逐渐崭露头角,名为林耀。 国丧结束,这个国家真正的更换了主人。 新帝理政一月,各项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皇权更替的不安时刻也安然度过,礼部开始着手准备登基大典之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经过登基大典,才能算真正登位。照礼部的想法,登基大典自然是越快越好,与钦天监共同商议好,定下了最近的一个吉日。 谁知,新帝将此事驳回,并告知礼部,如今北地战火连绵,不宜重典,待战事结束,丞相凯旋,再举行登基大典。 礼部得了令,便将大典往后推了推,除了日子没定,其他各种事项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朝廷众人也是心中一凛,一方面赞新帝贤明,一方面皆默默抹了汗,温庭辅佐两朝,又是新帝老师,恩宠怕是要更胜从前。那些因温庭失势按耐下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应家皆已亡,背负着谋逆重罪,那未过门的未婚妻,不知死活,就算还活着,也不再是什么*T大问题,轻而易举便可取而代之。 一些人,又开始留意家中适龄女子,只等温庭归来,就开始行动,兵贵神速,朝堂上的事,也是如此。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柳枝抽了芽,一片生机盎然的气息。 应辞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卷书。 念珠苦着脸捧着一摞账本进了抱香苑,应辞自病愈后,便搬回 分卷阅读143 了抱香苑,没有再住在清竹轩。 念珠不知道为什么,但应辞坚持如此,她也拦不住,清竹轩里住得好好的,这搬回来,她每次来,都觉得不方便,虽然离得也不远,但真不如清竹轩里走两步就到。 她在另一只凳子上坐下:“阿辞,这些账,你再帮我核一遍,看看可有错处?” 应辞抬头,无奈地放下了书:“念珠,你要相信你自己,没有问题的。” 念珠嘻嘻一笑,摇着应辞的胳膊:“再检查一遍,以防万一嘛。” 念珠一点点接手府里的事务,上手得也算快,就是对账这里,让她头大,年节那段时间的账,还是应辞帮她一起对的,之后等闲下来,便找了应辞一点点教她,应辞到底是正经大家出身,管理内务就算不曾专门学过,耳濡目染之下,也比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强。 几个月下来,她也能逐渐上手,就是自己单独看的账,还是不太放心,便又央着应辞替她看一看。 应辞快速翻看了一遍,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她合上账本道:“你看,没有问题,总是自己吓自己。”丞相府家眷奴仆人数不多,账本也不复杂,念珠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处理的了。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下次我便自己看完就了。”念珠笑嘻嘻。 两人说着话,一个小丫头跑进来道:“念珠姐姐,姑娘,宫里有旨,老夫人让你们过去呢。” 两人匆匆赶到了慈溪堂,等宣旨的内侍念完圣旨,众人都满面笑容,原来是温庭又是一战告捷,皇帝十分高兴,送了赏赐过来。 此时的战事已不再是单纯的抗击北狄,战事从冬日打到春日,已经越过了两国边线,祈军反客为主,深入北狄腹地,朝廷众人后来才渐渐回过味来,新帝即位,竟是想一鼓作气,拿下北狄。 当初烨帝即位时,四夷动荡,烨帝凭借平南蛮之乱的战功,一举夺势登基,但国力也有衰落,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动兵开战,北狄在各藩国中,国土最广,兵力最强,也是从那时起,开始逐渐猖獗,而祈朝过去那些年,一直奉行的是和平交往之策。 只是后来,祈朝国力恢复,甚至已到鼎盛之期,完全有一战之力,却依然任由北狄闹腾,众人不太理解,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烨帝留给新帝的功,助他巩固帝位。 来宣旨的是荣启,一朝天子一朝臣,荣启已是宫里的大总管,原来的吴林,自烨帝去了后,便挂了个闲职,在宫中养老,偶尔指点*T一下荣启。 虽然烨帝留了遗旨,让他照看新帝,但在宫中多年,他明白权力更替的道理,他再得烨帝信重,也不如新帝自己养的人用着顺手,只要他在宫中,便能照看着,还能得新帝几分敬重,硬是凑到新帝跟前,说不准反而弄巧成拙。 新的皇权分布,便在这样各色的人员交替中,渐渐定型。 当然,宣旨这种事情,自然用不上荣启,但一般丞相府的差事,都是荣启亲自来。 皇帝念在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必跪着听旨,但坐着也不像话,便站在最前面,权当行了虚礼,荣启念完圣旨,应辞起身,扶老夫人坐了回去。 荣启走了两步,到了念珠身边,温和地道:“念珠姑娘,陛下说,有空便常去宫里,看看太后娘娘。” 念珠眼睫闪了闪,皇帝每次叫她去,都是这番说辞,从前俞泓煊还是太子时,她尚能平静以对,但现在的俞泓煊,是皇帝啊! 虽然俞泓煊至今没有过出格的举动,每次叫她去,也只是和她说说话,或者游游花园子,但是,如今叫她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她心中渐渐有些不安。 到了傍晚,念珠赶在宫门关门之前,出了皇宫。 一回到府里,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应辞知晓,每次念珠进宫,都是皇帝叫去,回来后总会跟她说两句,左右不过陛下宫里今日熏了什么香,什么花开了,她做了些什么,都是些寻常的事。 今日回来,却是一言不发,有些反常。 应辞觉得有些不对,主动去找了念珠,进了房间,念珠正坐在榻上出神。 应辞也在榻上坐下,声音轻柔,问道:“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念珠?” 念珠回过神来,手指虚握成拳,心有余悸:“阿辞,他今日,牵了我的手。” 第75章 凯旋 应辞脸色一变, 该来的总会来,终于是到了这一步。 但念珠害怕的不是如此,她害怕的是,俞泓煊牵她手的时候, 她本可以躲开的, 但是, 她没有。 她任由俞泓煊牵着她的手, 看遍了园子里盛放的花朵, 两手相接处,温热黏腻, 却不曾分开片刻。 她侧头的时候发现,俞泓煊已经不是一个还没她高的小孩, 他的个子已经快超过了她, 对着她说话的时候, 眉宇之间皆是矜贵, 嘴角勾着淡淡笑意,举手投足,皆是男子气度。 她已经无法再把他当成孩子。 应辞看着念珠失 分卷阅读144 神的模样, 心中沉了沉,握着念珠的手道:“他可还强迫你做过其他事?” 念珠忙摇了摇头,就只是牵手而已。 应辞松了一口气, 沉思片刻, 道:“念珠,那你是因害怕不知如何拒绝, 还是陛下举措突然而心中不平?”她必须确定念珠的心意。 念珠微垂了头, 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才吐出几个字:“阿辞, 我不能再见他。” 应辞明白了,念珠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敢,她不是害怕,而是需要克制。 应辞*T拍了拍念珠的肩膀:“好,若没有想好,便不去见他。” 新帝年轻,后宫空悬,少年情动也情有可原,即便宠幸了一个宫婢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没有人会关心宫婢的命运,帝王薄情,水乳交融又如何,籍籍无名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的女子多的是,谁会为一个婢女去争位份。 陌路之人便也罢,可这个人是念珠,她便不能冷眼旁观。 之后的日子,荣启再来相府拜见,每次问起念珠,念珠要么内务繁忙,要么就是抱病不宜见客,一来二去,荣启也察觉到了不对,这念珠分明就是躲着他,或者说,躲着陛下。 他回宫禀报了情况后,又旁敲侧击地将猜测提了几句,俞泓煊正看着奏折,抬头道:“这般拐弯抹角作什么,不会说话就闭嘴。” 荣启乖乖闭了嘴,得,生气了。 念珠第三回 回绝了荣启时,俞泓煊便察觉到了,一开始烦闷不解,他从前是太子,现在是帝王,随心而为惯了,便未曾想那样多,他喜欢看到念珠,便常唤她入宫,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只后来,慢慢冷静下来,便明白念珠为何不来了,但也不能对她有何责怪,因为连他自己,也未考虑清楚。 在这一来一去中,两人默契地疏冷下来,念珠那转瞬即逝的动摇,又深埋在心中,日子恢复了往常模样。 树梢起了蝉鸣,又是一年初夏,空气暖儿不灼,躺在日光里,人都惫懒了许多,应辞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忽然,念珠跑了进来,声音是遮挡不住的雀跃:“阿辞,阿辞,仗打完了,大人要回京了!” 应辞倏然睁开双眸,坐了起来,心中情绪百转,最终只汇成了两个字:“何时?” 实际上自春日里来,就不断有战况向京中传来,大多时候,都是捷报,温庭又夺下了一城,祈军又往北狄王城推进了多少,京中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松快,照这个趋势,大胜而归,是迟早的事。 只有一次,是温庭受了伤的消息,但主帅伤重的消息,不会大面积传播开来,因为会影响士气,但因为她们便身在丞相府,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老夫人那日便是整宿没睡,坐在佛祖前念经。 应辞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想法,她企盼着温庭回来,却又有些害怕,害怕知晓所有的真相,害怕那些真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一月,最多一月,便会可抵京。”念珠笑容灿烂。 六月十三,温庭率大军抵京,百姓夹道相迎,摩肩接踵。这一战,历时半年,祈朝兵强马壮,大败北狄,北狄归降,纳入大祈国土,侵扰祈朝边境多年的狄患,终于被肃清。 大祈周边各列小国,为之一振,皆俯首称臣,不敢再犯,大祈国威,蒸蒸日上。 温庭坐在马上,穿过拥挤着的人群,回到了丞相府。丞相府前站了一众人,有祖母,有念珠,还有未跟去*T的随从,奴仆,可唯独,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至老夫人面前,单膝跪下,道:“孙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眼中几要有了泪,握着温庭的胳膊:“好,好,快起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温庭将老夫人送回了院子,未多做停留便回了清竹轩。他没有多少时间,既已抵京,稍作休整,他就要进宫面圣。 念珠随侍在侧,温庭的步子买得得极快,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温庭的步伐。 温庭推开清竹轩的房门,走进了室内,眉头终于皱起:“应辞呢?”面色不太好看,任谁期待了一路,都会心情不好。 念珠忙道:“姑娘歇在抱香苑里。” 她又想起半个时辰的情形,温庭进城时,她去叫应辞同她一起去门口相迎,应辞却是挥了挥手,“你们去便好,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临走前,应辞又叫住了她,似是有些迟疑:“凯旋归朝是大事,他回来后,让他以公事为重。” 念珠记着应辞的吩咐,又道:“大人,沐浴之物都已经备好,现在可要……”念珠还没说完,温庭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 温庭的脚步在门口顿住,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月洞门前,娉婷袅袅,树影斑斑,落在应辞身上,明暗闪烁。 停顿只是片刻,他便大步过去,手臂一伸,便将应辞圈进了怀里,双臂用力,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 很好,她好好地活着 分卷阅读145 ,没有日渐消瘦,没有愁容满面。他离京时,她身上的那股死气与绝望,皆消散不见。 应辞的身子在碰到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躯体,有些僵硬,她双臂伸着,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缓缓环上了温庭的腰际。 随着温庭回京的日子一天天靠近,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想这样快见到温庭。也许,有些人一辈子不见,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她已经做好了今日不见他的准备,可方才听到隔壁那杂乱的脚步声,她便明白,念珠是拦不住他的,罢了,若是终归要见,今日还是明日,又有何区别。 于是她走出了房门,走出了抱香苑,在月洞门前,见到了半年不曾见过的那个人。 温庭如半年前一样,却也不太一样。 他身着铠甲,眉眼锋利,嘴角微抿,萧肃凛然。若从前是温润让人不设防的笑面虎,此时便是一只凌厉傲绝的鹰隼,满身都是征战之后的杀伐之气。 一般人,或许会畏惧,会退缩。可她不会,从前父兄归来之时,便是这个样子,她甚至感到心安。 她忍受着温庭不加控制的力道,直到温庭的呼吸平复下来,她才道:“温庭,沐浴更衣吧。” 应辞说完,过了许久,温庭才放开应辞,握着应辞的双肩:“好,等我回来。” 应辞勾起嘴角笑了笑:“好。” 温庭脱去铠甲,沐浴之后,换上官服*T,朝宫中而去。 俞泓煊已等待温庭多时。 温庭进了御书房,看到玉案之后的俞泓煊,单膝点地,拱手道:“微臣参加陛下。” 俞泓煊忙从玉案之后绕出,亲手将温庭扶起,道:“老师请起,此行可还顺利?” 温庭微笑:“不负所托。” 虽然战事的各项消息俞泓煊都已通过奏折知晓,但亲耳听到温庭叙说一遍,他还是觉得热血澎湃。 俞泓煊问:“那镇守边疆的人可安排好了?” 温庭拱手:“隋昶依然镇守西番北狄交界,新的疆域由林耀镇守。” 俞泓煊点了点头:“好。”林耀他知道,温庭已在战报中说过,是个天赋卓绝的小将,他虽然没见过,但能得温庭看重的,必不是什么平庸之辈,不久前已经封其为将军,林耀在北狄征战许久,了解当地局势,镇守北狄疆界正好。 说完伐狄战事,俞泓煊便又接着道:“此次伐狄,老师居功至伟,半月之后的登基大典,朕会亲自封赏。” 温庭班师回朝之后,礼部便已经定下了登基大典的日子,就在温庭回朝之后。无数将士挥汗洒血,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势必要有一波封赏。 温庭不卑不亢:“谢陛下。” 俞泓煊顿了顿,又问:“父皇在世之时,便知晓老师可凯旋而归,连封赏都已提前拟好,只等老师归来,你可知,他许了你什么赏赐?” “不知。”温庭眉头都未动一下,不管是什么赏赐,都比不上烨帝身死,他的赏赐,在半年前便已经领过了,他拿下北狄,赠予新帝,两不相欠。 “他要封你为摄政王。”俞泓煊道。 温庭抬头,有些诧异。 “可是,朕不会允许。”俞泓煊盯着温庭的双眼,一字一顿。 下一句话,让温庭眼神猛地一缩,俞泓煊道:“因为,你们弑君。” 第76章 学剑 静默。 静得似乎能听到熏香升起的声音。 温庭忽然笑了, 随后渐渐淡去:“微臣记得曾教导过陛下,凡事不可心急,即便是想要定微臣的罪,也不可如此早的说出来, 万无一失才可动手, 谋而未定便是打草惊蛇。” “温庭, 你就不怕嘛!”俞泓煊的脸上, 有悲, 亦有愤,这是他最敬爱的老师, 却害死了他的父皇。 “微臣说过,世上有些事, 不得不为, 既是微臣所选, 微臣无惧。”温庭神色平静。 俞泓煊撑着玉案的手微微颤抖。 半晌, 他绕了出来,站在温庭身前,他还没有温庭高, 需要微微仰视,但仍然倔强的盯着温庭的双眸,缓缓道: “我知道, 对于你们来说, 他是罪无可恕的仇人,但对我来说, 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最贤明的君主, 若不是父皇留了秘旨, 我定杀了你,但我明白父皇的意思,他觉得心中有愧于你和母后,才许了你摄政王的位子,但我不会允许,我不追究你的罪责,但烨明圣帝的万里江山,你不得再插*T手半分,可同意?” 温庭怔住,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太后其实不必担心,就算俞泓煊再怨恨,也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弑君这样的事情,最后也只是收了他的爵位,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惩罚。 母亲说得对,无论烨帝亏欠了沈家多少,始终是他们亏欠了俞泓煊。 他弯膝点地:“全凭陛下安排。” 俞泓煊神色复杂地看着温庭, 分卷阅读146 他现在可以俯视温庭了。温庭本可以是他一辈子的老师,他敬他爱他,如今却生生变了样。可他不得不为,温庭有他的父亲,有他的孝道,但他也有自己的父亲,有自己的孝道。 坚持自心,为不可为之事,不受外界纷扰。 这一切,不正是温庭教他的吗。 俞泓煊不想再看他,即便不会杀他,也不愿再看到他,他怕他会忍耐不住,真的置他于死地。 温庭行礼之后起身,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身后忽而又响起俞泓煊的声音:“我想让念珠进宫。” “哥。” 温庭脚步顿住,转过身来。 俞泓煊竟叫他哥。 半晌温庭才回神,俞泓煊说了什么。 若俞泓煊以帝位相胁,念珠他是留不住的,此时俞泓煊的请求,是以胞弟的身份,求他身边的侍女,那便还有几分余地。 “让一个女子进宫,你该去问那名女子愿不愿意。” 温庭说完,大步离开。 温庭晨时抵京,午后入宫,直到夜色升起,才再次回到了丞相府,踏进了清竹轩。 清竹轩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即便他不在府中,每日也有人会打扫,但是又确确实实变了,那个与他日夜相厮的人,搬出了清竹轩,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却偏偏没有人。 他知道应辞就在一旁的抱香苑里,可当这一切结束,他终于可以与她说话时,却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去找她。 好在温庭并没有能犹豫多久,没过一会,念珠便跑了进来:“大人,老夫人叫你和应姑娘去吃饭呢。” 温庭点了点头,念珠便又跑了出去:“那我去叫应姑娘。” 温庭换了身衣裳,走出房门,路过月洞门时,顿住了脚步,朝抱香苑望去。应辞出门要从清竹轩前庭经过,方才他还没有听到有人过去,人便是还没走,他犹豫片刻,还是负手立在了月洞门前。 没过一会,应辞与念珠也出来了,看到站在月洞门前的温庭,福身行了一礼。 温庭便那样看着应辞,若是从前,应辞便会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可今日的应辞,行完礼,便站在那里,周身是说不出的疏离。 他刚想伸手拉住应辞的手,应辞已经抢先动了步子:“温庭,走吧,莫让老夫人等久了。” 温庭收回抓空的手,默默行在应辞的身后。 终究是变了。 那时,当他说出那些话时,他便有所准备。可当真到了这一天,他才知自己,未必承受得了。仅是今日这样,他已觉得心如针刺。 温庭凯旋而*T归,老夫人张罗了一大桌子团圆饭,要好好庆祝一番。 饭桌之上,其乐融融,温庭与应辞分坐在老夫人两侧,老夫人询问着温庭这半年来的状况,又想起了那次受伤之事,便又问道:“那次受伤是怎么回事,可都治好了,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根?” 温庭瞄了应辞一眼,见应辞埋头吃饭,似乎毫不关心,便道:“不过是诱敌之策,苦肉计,祖母不必担心。” 温庭不知晓,他未看应辞的时候,应辞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便只顾着夹碗里的白米饭,在他说完后,才又重新夹菜。 老夫人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用过晚饭,温庭与应辞又坐了会,与老夫人说了会话,才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应辞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出了门,老夫人拉起应辞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临了又将温庭的手拉了过来,将两人的手扣在了一起:“都是好孩子,受苦了,以后这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两手相接的瞬间,两人便对视了一眼,好在在老夫人面前,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应辞笑着一一应下。 老夫人回了屋里,两人折身向清竹轩走,既已经不在老夫人面前,应辞想抽出手,但握着她的手,温热有力,她用了力气,也挣脱不开,她没好气地看了温庭一眼,温庭回看她一眼,装起了傻。 应辞没辙,算了,就牵个手而已。 一路沉默,等到了抱香苑的月洞门前,应辞停住了脚步,再不肯前进一步。 温庭回身,看着应辞,眼中皆是疑问,你要如何? “温庭,我住在抱香苑。”应辞无奈开口,她知道温庭在装傻,可她不愿再陪着他自欺欺人。 “你从前住在清竹轩。”温庭答道,不做退让。 “你也说了,是从前。从前,我有求于你,是你的婢女,你的侍妾,无论是什么身份,既是你想要的,我便只能应了。你想让我住在清竹轩,我便住在清竹轩。但现在,我是罪臣孤女,孑然一身,除了应家没门的真相,我对你别无所求,你便不能强迫我再做什么。” “我不愿住在清竹轩。”纵是从前,她心甘情愿,算不上半分强迫,但现在,她不愿意,若是强留,便是强迫。 “温庭,我等你,告诉我一切。” 应辞说完,抽出了手,转身走进 分卷阅读147 了抱香苑里。 温庭立在月洞门前,眸中情绪翻涌,她果真是不一样了,她叫他温庭,而不是大人,她懂得反抗,她不再小心翼翼,不再做逆来顺受之事,只做自己随心之事,快意之事,他该觉得欣慰呀。 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来源于什么,来源于满腔恨意,再无牵挂。 “阿辞,明日我教你习武。”在应辞进入房间前,温庭突然道。 应辞回过身来,眉间依然淡如霜雪:“好。” 那个许久之前就提起的事情,直到现在,才得以付诸行动,而一*T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翌日,应辞起床,念珠送来了一身束腰劲装,笑着道:“大人让送来的。” 应辞换上,走出房门,温庭已站在门外。 她正想说话,温庭上下扫看了一眼,率先开口:“业精于勤,学武也是一样,以后不得再贪睡至此时。明日卯时,我要看到你。” 应辞张了张嘴,卯时便要起,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连教她的温庭都能起来,她确实不好再推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明日卯时,便在门前相见。” 温庭带着应辞出了清竹轩,到了园子里,指着园中沿水的蜿蜒道路,道:“从前你在深闺,没有活动过身子,直接开始教习,容易受伤,一切都要从基本功开始,今日先绕园子跑半圈,明日再加半圈,以此类推,以后每日清晨便先绕三圈。” 应辞知道温庭说的没错,从前兄长训练,确实要比她早起很多,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没有一日偷懒。 不过知晓是一回事,自己做却是另一回事。丞相府邸中的这个湖占地颇大,隔水相望,远处的人都成了一小点,让她跑过去,颇要费些时辰,她便是望一望,都有些发晕。 不过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应辞咬了咬牙,就动了起来。 温庭亦缓步跟在她身后,一边跑一边道:“不必着急,调整呼吸。” 将近半个时辰,应辞终于断断续续地跑完,气喘吁吁地扶着双膝,额间的汗不断滴落到地,但她已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 忽然一个帕子覆上了她的额头,应辞抬头,便瞧见是温庭,直着身子,呼吸平稳。 心中一窒,不得不服,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便是这样大,温庭陪着她跑了全程,却轻松的仿佛只是散了个步。 应辞想接过帕子,温庭却是避开,扶着她站直了身子,道:“要歇便站着歇。不可坐,更不可躺。”说完,又继续替应辞擦汗。 应辞点了点头,已经不想思考温庭是否在故意为难她,温庭要如何,便如何吧。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应辞才彻底缓过来。 温庭便开始在这里的空地教应辞扎马步,打拳,都是些锻炼身体的基本招式。等这一套打完,温庭才拿起一旁的一个盒子,取出了一把木剑,递给应辞:“方才那些都只是基本功,现在要教你的,是真正的剑术,以后每日,练一套基本功,再练一个时辰剑术。” 应辞接过,点了点头。她也知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她十几年来并没有学过武,练习基本功是必要的,甚至要更多,因为她已经错过了学武最佳的时候。 应辞拿的是木剑,温庭却是随手拿了一支木枝,一招一式,教习应辞。 只是最简单的出剑,挥剑,应辞做起来却生涩得很。 温庭放下手中木枝,一手扶着她的腰身,一手抓着她的胳膊:“腰挺直,臂要直,双目直视前方,保持一刻钟。”*T 应辞照做,咬了咬唇,开口:“我知道了,温庭,你先放开。” 温庭挑了挑眉,放开了应辞,嘴角有了些许笑意:“学剑便专心致志,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下次若还是做得不对,便还要这样指导你,你才知该如何,若是不想我碰你,就一次做好。” 倒还是她想窄了?应辞恼羞成怒,声音冷冷:“胡言乱语,难不成你教别人,也这样动手动脚。”她扭头瞪着温庭。 温庭双手环于胸前:“这辈子,便只教过你,所以,你问的问题,我也不知。”温庭说着,又伸手扶着应辞的脑袋,将她的脸转了回去,“直视前方。” 应辞这气呼呼的样子,难得有了几分从前模样。 应辞咬牙,不再说话,只是伸臂举着剑。 两人练完,回到清竹轩,已经将近午时,念珠已经备好了午饭,应辞到了月洞门前,转头就要回抱香苑。 温庭拉住了应辞:“就在清竹轩里吃,难不成还要念珠单独给你分一份?” 应辞看着被拉住的手腕,无奈道:“温庭,我先沐浴。”练了一早上,浑身是汗,她已经受不了了。 温庭没有松手,拉着应辞朝清竹轩走,推开房门,将应辞推了进去,然后关上:“清竹轩一样可以。” 应辞看着在眼前关上的房门,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湢室走去,好吧,哪里洗都一样,况且清竹轩的湢室要比抱香苑的大得多,洗起来更舒服,只要温庭不是要一起进来就 分卷阅读148 行。 应辞洗完,温庭又进去,待两人都沐浴完,桌上的饭菜已经又温了一遍,两人坐在一起,自温庭回来后,二人第一次单独吃一顿饭。 一切似乎如常,其实应辞除了对温庭的亲密举动表现出抗拒,其他日常行事,一如往常,一般人并不太看得出来,只是,温庭又岂和常人相同,他习惯了与应辞的亲密相依,任何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出来,更何况,在这方面,应辞根本就没有掩饰,几乎是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不要靠近我。 温庭无奈,但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慢慢来,不着急。 翌日,应辞站在月洞门前时,温庭已经去上朝了,只有念珠靠墙站着,一看到应辞,忙走上前去,打着哈欠道:“阿辞,大人说,让你先自己去,待他上朝归来后,便去找你。” 应辞点了点头。念珠则打着哈欠又回了房,本来温庭一走,她便能去睡回笼觉了,不过想到一会还要给应辞传信,就等了会,她快要困死了,从前应辞比她起的还晚,也不知为何想不开去学什么武,现在能起来,她真觉得不可思议。 已快到暑天,天已经半亮,午后会有些许闷热,不过清晨还是比较凉爽。应辞来到湖边,开始跑步,今日没有人一起跑,还要多跑半圈,应辞只觉得难熬得很,不过一想到昨日温庭那轻飘飘的眼神*T,她便咬牙坚持了下来。 休息了很久,她才开始扎马步,练拳。 温庭回来的时候,应辞正准备取剑。 温庭一身玄色劲装,手里拿的还是那木枝。 两人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学的认真。 很快一套简单的招式,便已经教完。 应辞又演练了两遍,才熟悉起来。应辞完全无误地练完一遍,嘴角勾起:“怎么样?” 温庭抱胸靠着树看着应辞,其实第一次练,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从前他便替应辞摸过骨,应辞根骨是不错的,若是认真学,进步会很快。 不过开口的时候却是:“有气无力,花架子。” 应辞笑容收起,点了点头:“行。” 又埋头练了一遍。 温庭嘴角又勾起笑意。 念珠来送茶点,远远望去,树荫之下,一对璧人,男子俊逸倜傥,女子英姿飒爽,宛如神仙眷侣。 一阵风吹过,念珠眼睛一酸,两人之间的疏离,她从温庭回来后便发现了,就连吃饭时,两人都是相对不语,像今日这样,如此和谐地在一起,实在是难得一见,要是能一直如此便好了。 第77章 骄纵 温庭上朝时, 应辞便自己练习,若是没有上朝,二人就一同前去,日子就在这样的默契中渐渐流逝。 这日, 温庭有事, 应辞便自己在湖边寻了个空地练起剑来, 多日的练习, 这一套剑法舞起来已经十分熟练, 就是缺了些气势和力道,温庭要说是花架子其实也没错。 不过这种事情, 得慢慢来,她一时半会还做不到温庭那样子。 应辞正舞得投入,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莺声燕语, 她抬眸看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继续练了起来。 念珠正带领着这几位小姐往园中的一座亭子走去:“各位小姐,亭子就在前面,景色甚好, 各位可以歇息歇息,用些茶点。” 几名小姐点了点头。其中一位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眉眼灵动,四处看着, 远远便看到了正在舞剑的应辞, 她道:“那是在做什么,带我过去看看。” 她自然知道应辞在做什么, 只是觉得丞相府里有这样一个女子非常的出乎意料, 远远看去, 只觉得英姿飒爽, 气质出尘,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丫头。 父亲今日带她来的目的与她说的很清楚,可父亲没说丞相府里已经有了旁的女子,她自然要打探清楚。 “啊?”念珠朝那便看了一眼,没想到应辞在那里,忙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的侍女,没什么好看的,奴婢还是带各位去亭子里,莫要扰了各位雅兴。” “我看那位婢女的剑舞得极好,让人挪不开眼,好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妙人。”鹅黄衣衫的女子说着,就朝那便迈起了步子。 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小姐,念珠不好拦,其他人本没有太在意,在那女子说完,都朝应辞那边看去,随即起了兴趣,也一同往应辞那边走去。 念珠皱着眉头,跟在后面,早知道就绕远一点*T了。 应辞舞着剑,余光看到那几个妙龄女子突然折了步子,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后面还有念珠跟着,她停了下来,站在原处,等待着几人。 几名女子都到近前,脸色都或多或少有了变化,本以为只是普通侍女,可这模样,当真是侍女吗。 应辞安静地站着,任几人打量,疑惑地看向念珠。 念珠从后面绕了出来,朝着几位小姐道:“各位小姐稍等。” 说完,她将应辞拉到了一边,应辞开口问道:“念珠,什么 分卷阅读149 情况?” 念珠低声道:“自大人回来后,就有许多拜帖递过来,大人嫌麻烦,都安排在今日一同会见,而且还有几位大人带了家中小姐过来,大人他们在客堂说话,几位小姐呆着也不方便,就让我带着她们来园子里转一转。” 念珠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翻着白眼,这几个大人的心思,可真是不带掩饰的,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大喇喇地带着自己女儿来吧,真不害臊。 应辞被念珠毫不掩藏的鄙夷逗笑了,也大概明白什么情况了,道:“那我先回避一下。”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拿起旁边的盒子,将木剑装了进去。 念珠也走到几名小姐面前,笑着道:“几位小姐也看过了,奴婢已经让她回避了,这里景色也不错,就在这休息如何?” 不远处就是亭子,临湖而建,风光秀丽。 鹅黄衣衫的女子,名为钟灵珊,父亲是工部尚书,与其他人相比,她的家世最高,所以行事也就更随意些。她本就倾慕温庭,父亲说要带她来丞相府,她是极高兴的,谁知来了以后发现,还有几个小姐,认识的不认识的,瞬间便明白了,都打着同样的主意。 但她也不是十分担心,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她都是最出众的那一个,还不至于被比了下去,要说谁的机会最大,自然也是她。 这些小姐不足为惧,可这突然冒出的侍女,总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也许是因为实在是太好看了,她一个女子看了都挪不开眼,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侍女。 她眼珠子转了转,朝念珠道:“也好,就在这里歇息吧。” 说完,又接着道:“既然这位姑娘会舞剑,女子舞剑本就难得,我们在这里只看风景也无趣,不知姑娘可愿让我们开开眼。” 应辞已经收拾好,正要离开,闻言回过身来,表情淡淡:“剑技拙劣,不堪入眼。” 钟灵珊没想到应辞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一个侍女,怎敢如此无礼,不由得怒目:“来者是客,丞相府向来以礼待人,你这样待客,抹黑丞相府名声,对得起丞相大人的栽培?” 好大一顶帽子,应辞静静地看着钟灵珊,眸光微冷,对这种无理取闹之人,她没有太多的耐心。 自应家遭难,她就已经没有什么太在乎的东西了,想让她卑躬屈膝的虚与委蛇,做梦。 念珠见状,忙*T道:“几位小姐不知,阿辞是府里贴身伺候大人的,旁人轻易使唤不得,还望几位小姐勿怪。” 应辞无奈地望向念珠,念珠一边安抚几位小姐,一边给应辞使眼色,让应辞赶紧走。 谁知那钟灵珊听了,轻笑一声:“原来是个侍妾啊,既是侍妾,就该明白,将来这丞相府里终归是要主母的,作为侍妾,不但要服侍大人,也要服侍主母,才能在这府里立足。否则,就姑娘这样的性子,哪日惹了主母不快,被赶出府去,就得不偿失了。” 应辞闻言,忽然笑了,笑靥倾城,周围的景色都黯然失色,几人都不由得一愣 应辞理了理发丝,道:“小姐是在说自己吗?你说的主母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会是小姐你。” 钟灵珊气的咬牙:“你胡说什么!” 应辞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接着道:“小姐打听打听便知,大人身边从来没有旁的女子,就只有我,大人现在对我可是言听计从呢。我决定不了主母是谁,不过吹吹枕边风,坏一坏姑娘的名声还是能做到的,你说那么多世家千金,丞相大人可还看得上你?” 应辞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瞥到念珠:“哎,对了念珠,你说这是哪家的小姐来着?” 看着应辞突然变了个模样,念珠偷笑不止,答话道:“回姑娘,是工部尚书大人家的嫡小姐钟灵珊。” “喔,原来是钟小姐啊。钟小姐慢慢玩,我就先失陪了。”应辞说完,转身离开。 钟灵珊一阵青白,心中憋了一口气,却又不敢说重话,万一这侍妾说的是真,她就得不偿失了,况且看着侍妾嚣张的样子,很有可能是真的。 钟灵珊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冷哼一声,朝亭子走去。 念珠忍住笑意,亦步亦趋地跟着,安顿好几位小姐后,便去准备茶点。 待念珠离开,几名小姐坐在亭子里,气氛有些尴尬,虽说是一起来的,但又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认真说起来,还是竞争对手呢,况且方才还看了一人的笑话,大家都静默不语,默默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看了一会,一名蓝衫女子忽然皱着眉头道:“我看方才那位姑娘,有点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你们可有印象?” 其他三人摇摇头,钟灵珊也扭头朝蓝衫女子看去,蓝衫女子又想了会,忽然拍了下手:“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应将军家的。” 蓝衫女子起了话头,几个小姐便低声说起话来。 其他几人都有些疑惑:“应将军,是死了的那个应将军吗?” “他们家不是都死了,这应姑娘怎还活着?” “当初传言 分卷阅读150 里丞相大人的未婚妻,不就是那位应家小姐?” 几人越说越觉得像,也不知该做何表情,自己的父亲都以为这应家死了,温庭与应家的婚约自然也就不作数了,谁知这应家小姐却没死。 连砍头这样的大罪都能躲得过去,怕*T是丞相大人护下来的,可见丞相大人用情颇深,也难怪那应家小姐骄纵,她们想再进丞相府,怕是难咯。 虽说几人是跟着父亲来的,但她们父亲的官位不高,她们也只是为了满足父亲的政治前途才来,走个场子,本就未抱多大希望,说一说,叹一叹便也过了。 钟灵珊听了一耳朵,眉头却是渐渐皱起。她不一样,她是真心倾慕温庭,中秋宫宴时她也在,也做过皇帝赐婚的梦,可却是以温庭拒婚收场。她本以为机会终于来了,这未婚妻竟是没死吗? 温庭晨间会客,到了下午才有空指导应辞练剑。 温庭扶直应辞的手臂:“伸直。” 应辞抿了抿嘴,她已经举了一刻钟了,手臂已经有些酸麻,她道:“温庭,我想歇一歇。” 温庭绕到她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抻着她的臂:“如此知难而退,还练什么剑?”温庭说完,应辞以为他会放手,谁知他忽然凑到应辞耳边,“不过你要是吹吹枕旁风,说不定就许了你呢?” 应辞没忍住瞥了温庭一眼,放下手臂,将温庭推开,自顾自地坐到亭子里休息,揉捏着酸软的手臂:“做梦。” 温庭笑了笑,也坐进亭子里,给应辞倒了杯茶:“果真是骄纵了。” 应辞喝了口茶,顺口接道:“那也是你惯的。” 温庭抬眸,两人皆是一愣。 应辞咳了一声,又啜了口茶:“我曾有父兄母亲宠爱,生性如此,不用大惊小怪。”说完,眸光又暗了下去,以后没人再会惯着她。 温庭不再说话,应家,是应辞的大忌。 钟灵珊回了尚书府后,钟尚书屏退了下人,父女俩交换了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 钟尚书这里没有什么实在的信息,温庭一下子聚了这么多人在府里,实在很看透他真正的心思,温庭向来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今日来的,未必都是真心投靠,也有借机浑水摸鱼的,不过温庭全部一视同仁,一时很难分辨。 钟灵珊开了口:“爹,你可知那个应家的女儿,还在丞相府里,是不是该禀明陛下?” “不能!”钟尚书立刻答道。 “为什么?若是有那应家的在,女儿根本没有机会进丞相府!况且,她早该是个死人了,告发她也是应该的。” “闭嘴!你以为就你聪明,应家被斩那么大的事,少了个人,先皇能不知道,但是先皇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为什么,便是默认了给应家留一道血脉,况且还是温庭保下来的,你此时告到陛下那里去,还想不想进丞相府?” 应辞还活着,就在丞相府里,朝中官员大多知道,不过没有谁会不长眼的,要求将人拉出来赐死,况且温庭是新帝老师,圣宠正盛,无人敢撄其锋芒。 他们尚书府想要靠近丞相一党,更该小心行事。 想到这里,钟尚书也是眉头紧锁,先帝驾崩后,留下几道密旨,任命了几个顾命*T大臣,毫无疑问,都是太子一派。 可他们尚书府,曾经亲厚的是大皇子,如今新帝帝位稳固,已经没有任何余地,尚书府想要立足,必须要获取新帝的信任,否则,被清算被边缘化是迟早的事。 与温庭搭上线,简直是一条完美的捷径,所以即便可能遭人嘲笑,他也要带着女儿过去,机不可失! “那……怎么办啊,爹?” “你以后常去丞相府拜访,就以拜访那应家姑娘的名义,既可与她处好关系,又不会损了你的名声。那应家的女儿,活在暗处,没人会计较,可要是大张旗鼓的嫁给丞相,有些人是不会允许的。你只要多在丞相府走动,机会便多一分,不用管那应家女。”钟尚书沉声道。 “知道了,爹,听您的。”钟灵珊乖乖应下。 第78章 惊鸿 第二日, 应辞正在练剑,念珠突然跑了过来,递来一个帖子。 应辞接过,看了一眼, 疑惑道:“钟灵珊为什么会给我送拜帖?” 念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要让她进来吗?” 应辞想了想:“带她进来看看吧。” 没过一会, 钟灵珊跟着念珠进来了, 看到应辞, 笑脸迎上:“叫阿辞是吧,阿辞姑娘, 昨日回去,我想了许久, 觉得是我失礼在先, 所以今日特来赔罪, 还望你啊, 不要往心里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钟灵珊笑脸相迎,应辞也不好说什么重话, 因此客气地招呼钟灵珊坐下,淡淡地应着话。 “阿辞,你可真勤奋, 每日都来练习吗?”钟灵珊笑着问。 应辞点了点头。 “那你何时……伺候丞相大人?” 应辞 分卷阅读151 笑了笑, 没说话。 念珠接过话头:“钟小姐,大人每日的起居习惯, 不好为外人道的, 要是被大人知道了, 可是要掌我们的嘴的。” 钟灵珊哦了一声:“是我失礼了。”又说起来其他事。 应辞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 既不热络,也不过分冷淡。钟灵珊浑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时不时地问一些温庭的事,应辞都四两拨千斤地搪塞了过去。 将钟灵珊送走之后,应辞无奈捶肩,边走边朝念珠道:“这哪是来拜我的,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念珠抿嘴一笑:“傻子都看出来了,姑娘今日辛苦。” 应辞摇了摇头。 谁知一连几天,钟灵珊日日来访。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应辞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这日应辞送走钟灵珊,一回头,便瞧见温庭从树后绕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胸:“好看吗?丞相大人。” 温庭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拉着应辞到亭子里坐下:“既是认了当家娘子,就该担起当家娘子的责任,处理这种事情,当然是该由你来,毕竟我对你,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一字一顿,意味深长。 应辞瞥了温庭一眼,不理会温庭的胡言乱语,抽回了手:“明日她若还来,我便让她直接去*T找你,你自己惹的桃花债,自己去还,莫要再烦我。” 温庭也知应辞是真的恼了,倒了杯茶给应辞:“别急,再过几日,就该清静了。” 应辞半信半疑,也不知温庭要如何处理。 六月二十七,登基大典。 即便是这样庄重的日子,钟灵珊依然不知疲倦,来了丞相府。 应辞早已经不愿与之虚与委蛇,只自己练着剑,任由钟灵珊在一旁自己喝茶。 钟灵珊也有些郁闷,她来了这么多日,温庭的面,竟是一次都没有见到。她已经开始怀疑应辞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温庭的贴身丫头,又确确实实常在应辞身边,让人迷惑得很。 今日登基大典,颇费时间,她就不信,过了这样长时间,温庭回来后都不会来看一眼应辞,若真是如此,她也没必要天天来了。 登基大典要祭拜天地太庙,待朝臣拜贺之后,还有宴席,待一切结束,几乎到了傍晚。 将近酉时,念珠一路小跑,满面笑容地来寻应辞,还没到跟前,先出了声,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阿辞,阿辞,宫中的封赏下来了,大人如今是安郡王了!” 念珠到了跟前,一下子刹住步子,怎么钟灵珊还在这里! 钟灵珊也听到了,笑着问:“丞相大人现在竟是郡王了?” 念珠福身行了个礼:“钟小姐,大典已经结束,想必尚书大人也回府了,钟小姐还是快快回去吧,别误了晚饭。” 钟灵珊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么着急赶她走,正好她也想回去问问父亲是什么情况,丞相大人竟然封了王,是好事啊!钟灵珊心中也高兴得很,今日就不急着见了,以后进了王府,有的是机会。 待钟灵珊回去,钟尚书已经回了府,钟灵珊高兴地挽上父亲的胳膊:“爹,听说丞相大人封了王!” 钟尚书嗯了一声,坐在了太师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朝钟灵珊道:“灵珊,以后,别去丞相府了。” 钟灵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收起:“啊,为什么?”丞相大人封王不是更好吗,怎么能不去了,她正想着,才发现她爹的面色不是很好。 钟尚书放下茶杯,眸光沉沉:“他是封了郡王,但是,卸任了丞相。”封王加爵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卸任了丞相,便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壳子,这哪是升迁啊,分明就是明升暗降,还降得不轻,看起来,新帝并不是很信任这个丞相啊。 已经站错了一次队,他们不能再站错一次。 登基大典的封赏结束之后,百官表面上平静,暗地里已经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一人之下的丞相,立下赫赫战功之后,竟是得了个这样的封赏,也不知该贺不该贺。 而此时议论的中心,温庭正平静地坐在亭子里。 念珠送来了酒壶和点心。 应辞倒了一杯,双手举杯,嘴角微弯:“还未恭贺大人,加官进爵,升迁之喜。” 温庭双眸看着应*T辞,似乎轻叹了一声,随后举杯相碰,一饮而尽:“只愿你与我同喜。” 应辞一愣,随后缓缓饮尽杯中酒,若是去年今日,她定是欢喜的吧。 应辞本以为,温庭封王之后,前来拜访的人会只多不少,谁知这几日,温庭反而有了更多的空闲,有更多的时间指导她的剑术,甚至已经连日不曾去过早朝,就连那日日前来拜访的钟灵珊,再也不曾来过,她想起来温庭那日说的话,过几日就清静了。 她这才觉得不太对劲。 这日她趁温庭不在,询问念珠:“念珠,温庭封王后,可还出了什么事?” 念珠皱眉摇了摇头:“没 分卷阅读152 有呀。”实际上卸任丞相念珠也是知道的,只是在她的认知中,封了王爷,定是比以前更为尊贵,因此也没理清其中的弯弯绕绕。 应辞在念珠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准备直接去询问温庭。 这日,她练完一遍剑法之后,收起木剑,道:“温庭,我有事要问你。” 温庭坐在亭子里看她舞剑,听到应辞的问话,打断了她的话头:“你再舞一遍,有什么事,舞完再问。” 应辞张了张嘴,行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应辞又舞了一遍,停下来后,将木剑收进了盒子:“现在可以问了吧。” 温庭却是笑了笑:“不急。” 应辞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只见温庭又朝明梵道:“明梵,将东西拿来。” 明梵递上一个精致的锦盒,温庭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竟是一把长剑。 温庭拔剑出鞘,只见剑柄花纹精巧,剑刃闪着寒芒,又似有煞气绷于内,出剑之时带着清啸之音,让人心中一凛。 应辞这些日子也看过一些兵刃之书,只看这剑出鞘的样子,便知不是凡品。 温庭看了一眼,将剑收了回去,拉起应辞的手,将长剑放入应辞手中。 应辞瞪大了眼睛。 温庭道:“你剑法熟练,却仍然少几分力道,是因为木剑质轻,要舞真剑,才能有所进。从今以后,木剑便不必用了,用你手中的这把。” 应辞眨了眨眼,将剑拿在手里,一时有些懵怔:“这剑……” “这剑,名惊鸿。”温庭声音清润,似带着绵长情绪。 “惊,鸿。”应辞喃喃。 温庭看着应辞,想起父亲将这把剑交给他的样子。 沈逸轩抚着剑鞘,眸中万千柔情:“庭儿,你可知这剑为何叫惊鸿。” 温庭摇了摇头,声音清脆:“为什么呀,爹。” “我在打剑时遇你娘乘轿而过,惊鸿一瞥,从此不能忘。” 应辞还在欣赏手中的利剑,一时忘记了要问温庭的事。 温庭将应辞的手拉起,缓缓道:“你不是想知道应家之事的前因后果,跟我来。” 应辞猛然抬头,不由自主地跟上了温庭的步伐,她扭头看向温庭,只见他下颌紧绷,眼睫蜷长,面上没有笑容时,战场上染上的杀伐之气,便一点点散出来。 应辞的*T心,不知怎的,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忘记了挣开相握的一双手,温庭带着她似乎走了很久,她再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温家祠堂前。 这一次,温庭没有让她在外面等候,而是拉着她进入了祠堂内。 祠堂内点着长明灯,灯火荧荧,温庭松开了应辞的手,点了三炷香,拜过之后,插进了香炉内。 应辞静静看着,只见那香炉之后,立着一排位,上书“沈逸轩之位”。 温庭回过身来,看着懵怔的应辞,道:“要从哪里说起呢?便从先帝还是烨王时说起吧……” …… “所以先帝乃是我亲手所弑,在这之前,本该是应家脱罪,率兵出征,只是因我之故,使烨帝迁怒应家,遭灭满门,故应家之死,与我也脱不了干系。若要报仇,第一个要找的,便是我,阿辞。” 温庭看着应辞,双眸幽深,肃肃沉沉。 应辞怔怔地站在原处,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 她无暇去震惊烨帝夺臣妻的荒唐之举,也无暇去震惊当今太后竟是温庭生母,烨帝乃是温庭亲手设计而死。 她曾经是多么希望那时只是温庭情急之下的诓骗之语,应家之死与温庭毫无关系。 可今日温庭所说,打破了她所有的侥幸。 无论幕后之人是谁,也是温庭直接导致了应家灭门,竟真的与他脱不了关系。 应辞只觉胸中闷堵,双眸酸涩,她看着温庭,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温庭试着朝前迈了一步。 应辞忙向后退了一步,手掌朝前,声音哽咽:“别过来。”一滴泪控制不住,滴落而下。 她看着温庭,泪水静静划过脸颊,嗓子似是哑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温庭眼中,满是心疼,胸中也似有千斤巨石压着,该来的总要来,他仿佛要在那泪水中窒息。 “你可知祈朝那么多人,我为何偏偏向你求助?”应辞声音哽咽。 “因为父亲欣赏你,温庭,他总在家中提起你,道丞相温庭,惊才艳艳,乃不世之材,国之栋梁。” “可你所作所为,配得上哪一句称赞,你不仅令他失望,你还害死了他……” 因一己之恨,谋算家国,拖延着不替应家脱罪,只为诱北狄起兵,引烨帝急症。 应辞崩溃,几要昏厥,都怪她,是她不该轻信了温庭啊! 口口声声承诺她应家定会平安,却将整个应家作为自己复仇的棋子! 若不是她招惹温庭,应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分卷阅读153 应辞踉跄着,转身跑出了祠堂。 “阿辞!”温庭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却挪不动一步,他要如何去面对她。 第79章 情断 夜间, 温庭一夜难以安眠。 应辞情绪激动,好在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把自己关在了抱香苑里,闭门不出。 躺下许久, 温庭实在难以入睡, 瞥看了一眼窗外, 星光已经逐渐暗淡, 天快亮了。 他索性起身。 甫一开门, 瞳孔微缩。 应辞便站在门外,不知何时来的, 只*T离得这样近,乌发上露水的味道清晰可闻, 竟不知这样子站了多久。 温庭心中一痛, 手臂伸起, 却不敢去触碰。 应辞抬起头, 脸色有些苍白,双眸还有些红肿,眼中却是没什么情绪:“温庭, 教我练剑。” 温庭手指虚握了一下,随后拉起应辞的手,朝园子走去。 应辞没有挣脱, 已分不清是不愿, 还是不在意。 这是应辞第一次握剑,舞起来却是剑锋凌厉, 似是想要将这满腔情绪都发泄出来。 应辞练完一遍, 温庭没有全然称好, 指出了她的一些不妥之处, 没有多余的言辞。 应辞听完,二话不说,又舞一遍,直到全无错处。 温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若是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他便倾尽全力。 日子在舞剑和指点中一天天过去,那一夜的事情,没有人再说起过,仿佛被尘封了一般,一切又恢复了往常。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又是一年清冬,刚刚落过一场雪,霜雪红梅,人间盛景。 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祈朝自征降北狄,国力日渐强盛,国泰民安,八方来朝。 比如温庭封为安郡王后,渐渐淡出了朝堂,不知何时起,安郡王府里多了个太妃,只不过宦海沉浮,权臣一旦失势,很快便会被忘记。安郡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有人会再去关心王府里有什么变化。 比如念珠进了宫。应辞还记得,那一日,念珠拉着她的手,那段时间,她的脸上很少有什么和善的表情,或许直到现在,依然如此,她的面色冷的像冰,可念珠不怕她,只哽着声道:“阿辞,我想明白了,我要进宫去,我想陪在他身边,我不做他的妃子,只是陪着,便无遗憾。我若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调配出仅剩的一些心思回答念珠:“若是想明白了,就去吧,至少此生无憾。” 念珠从此成了宸阳殿御侍。 檀木那时出了府,后来在永安街开了个点心铺子,生意红火,念珠时常去捧场,偶尔出宫,也会给丞相府送些来。 但也有些事情没有变,比如她两年如一日的练着剑,不知疲倦。 起初,她照着剑谱练,后来,她便不再练习剑谱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法,只学最简洁的杀人术,一招一式简单明了,直取要害。 念珠走后,伺候应辞的人换成了明锦明瑶,明锦明瑶有武艺在身,平日里还能陪着她练剑,她没有推辞。 庭院里,雪未完全消融,应辞没去园子里,院子里扫出了一小片空地,她便在庭院里练着剑。 两年的练习,应辞的剑技已十分精湛,即便赶不上明梵,但自保没有什么问题。 她练完一遍后,明锦又做陪练,只明锦已经不是应辞的对手,对上应辞十分吃力。 几回合后,明锦便撤了一步,大口喘着气:“姑娘现在剑法大成,奴婢不是对手。” 应辞神色淡淡:“无妨,那*T我收些力。” “好。”明锦应着。 两人又要动手,一道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来吧。” 温庭走了过来,接过明锦手中的剑,朝着应辞道:“我来陪你练。” 应辞沉凝地立在那里,没有反对,只在温庭说完后,便摆好了起势,温庭的剑术远在她之上,自然是更好的对手。 刹那之间,一人身形微动,下一瞬,两人便缠斗在一起。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落在人的发梢,衣摆,还有剑尖,一触即化。 兵刃相碰的声音清脆,一招一式之中,此起彼伏,仿佛如流水般的音节跳动。 明锦明瑶等候在一旁,只觉得眼前交手的两人,绝美如画,让人挪不开眼。 应辞知道温庭的剑术远在她之上,所以两人交手,她只需要全力以赴即可。温庭收着力,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刹那间,两剑相对,温庭本该闪开,却突然仿佛着了魔一样,直直冲着那剑尖而去。 剑入身体的声音清晰可闻,点点猩红落在纯白的雪地上,像那枝头盛开的朵朵红梅。 应辞一瞬愣住,瞳孔猛地缩起,四周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 抓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刀割般的疼向她的心 分卷阅读154 脏袭来,他还是不舍得伤她,可早已经将她伤的遍体鳞伤。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溢出,抓着剑刃的温庭目光平静,仿佛早有预料,没有惊讶,亦没有责怪:“可开心了,阿辞?” 即便带着颤音,温庭的声音依然冷润如常,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冷静。 鲜红的血刺得应辞眼睛生疼,她仿佛突然受到了惊吓,抓着剑柄的手猛得松开,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直到脚跟抵在了梅树之上。 “你为什么不躲!”应辞的声音微颤,“你明明可以躲的,明明可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逐渐变小,像是在喃喃自语。 看着乱了方寸的应辞,温庭的眼中满是疼惜,他可以躲,可受伤的便会是她,他怎么舍得。 “阿辞,过来,乖。”温庭向前伸出了另一只手,声音轻柔,安抚着应辞。 应辞却是缓缓摇头,眼中是交织的痛苦与恨意,终是脚尖一点,从墙边跃了出去。 温庭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之中。 “王爷!”呆愣住的明锦明瑶忙冲了上去。 应辞从丞相府出来,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外面人来人往,恍如隔世,她在丞相府里龟缩了两年,她想象过无数次手刃仇敌的情形,却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突然。 她等这一天等了许久,等结束了,却全然不知该去何处,天下之大,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脑中不断回想着方才的情形,心口的疼越来越清晰,脑子越来越混沌。 她恨温庭吗,大概是恨的吧,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她理清,应家之事的根源不在温庭,可她心中仍有怨气,她怨温庭为何没有将应家*T救下。 那一年,温庭乌发高束,身着铠甲,英姿勃发,是她不曾见过的英武模样。 他对她说:“应家之事,与我脱不了干系。” 她知晓这一切与温庭无关,也许有那么一点关系,但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但那时的她,需要一个寄托,让她得以支撑,无论是爱,或者恨。 也许她早已不恨温庭,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恨过,她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以报仇之名,躲藏在他身边,不愿离开。 今日定局已成,情既断,恨既清,从此天涯海角,只愿不再见。 爱恨终有时,她要去寻找真正的仇人,她不能再赖着他了。 应辞晕倒之前,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 安郡王府,乱作一团。老夫人和梅太妃等在外面,等谭大夫出来,急急上前:“怎么样?” 谭大夫擦了擦汗:“伤势虽重,但避开了要害。过了今夜,若是能醒来,应当就无碍了。” 老夫人与梅太妃松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对应辞,却又怪不起来,只连连叹气,等着温庭苏醒。 只到了第二日晚间,温庭才醒了过来。 明梵进来时,温庭正靠坐在床头,目光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醒了?我去禀告老夫人和太妃。” 温庭没说话,明梵静静退出。 老夫人与梅太妃匆匆赶了过来,梅太妃眼眶有些湿润,坐在床边,握着温庭的手:“庭哥儿。”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解。 温庭抬头,嘴角勉强有些笑意:“阿娘,我没事。” 梅太妃点了点头,即便知道温庭在说谎,也不忍心戳穿。 温庭安慰着老夫人和梅太妃,两人看过温庭,知晓此时温庭最需要的是静养,说了会话,便准备离开。 梅太妃临走前,听到温庭又叫了她一声,她回过身来,听温庭道: “阿娘,我好像又弄丢了一个人。” 十岁那年,他亲眼看着梅太妃一步步走入牢笼,无能为力。时至今日,又一次有人从他的生命中离开,这一次,心中之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与她,重逢在夏日,分离在冬日,自此四季寒霜,再无春日。 他以恨的名义,将应辞困在身旁。 两年的时间里,他知道她心中的愤,心中的怨,却只能假意看不到她眼中的挣扎,故作平静,混混沌沌。 可当利剑刺出的那一刻,他便知,他再也留不住她了。她已率先做了选择,与他做个了断。 梅太妃再也绷不住,上前将温庭拥进怀里:“庭哥儿,听娘说,你没有弄丢,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温庭靠在梅太妃的肩头,笑了笑,她不会回来了。 她的心中只有恨,可她,连恨都不愿意恨他了。 作者有话说: 温庭的娘本名梅妩簪 第80章 线索 应辞好似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温庭浑身是血的躺在她的怀里,双眸紧阖,任她声嘶力竭,也毫无反应, 她只*T觉得嗓子灼烧痛哑异常, 仿佛要被撕裂般, 一下子惊醒。 分卷阅读155 她愣愣地望着床帐, 有些懵怔, 缓了会神,才想起来, 这里不是抱香苑。 她坐起身来,环顾了一周, 一间非常整洁的房间, 装饰虽然普通, 但贵在雅致, 有些地方还有些女儿家的心思,插着的花,做了一半的绣品, 一看便知是女子的房间。 正当她思索间,外间响起了开门声,一道模糊的纤细身影映在屏风上, 当人转了进来, 应辞愣在了原处:“檀木。” 檀木看到应辞醒来,笑了笑, 端着托盘过来:“醒啦?喝点水, 润一润嗓子, 昨日里你起了烧, 刚降下来。” 应辞接过,抿了口水,这才想起来,她昏倒前看到的那个人,不正是檀木。 “我睡了多久?”应辞迟疑道。 “昨日到现在,差不多一日。”檀木一手整理着东西,一边答道。 应辞握着茶杯,沉默了一会:“谢谢。” 檀木手中动作一顿,又接着动了起来:“不用客气。反正你也知道,我不是为了你。”语气里似是毫不在意。 应辞苦笑了一下,也不再说什么,没想到出了安郡王府,还要受温庭恩惠。 想起那被她刺伤的人,应辞迟疑了一下,还是出了声:“安郡王府里……”她也不知檀木知不知道此事。 檀木抬头看了应辞一眼,答道:“王爷没事,已经醒了。” 檀木虽然已经离开丞相府好多年,但并不是全无联系,自她开了点心铺子,平日里偶尔也会去看望老夫人,只不过,不会再主动去找温庭而已,所以安郡王府里的消息,她比外人还是知道一些。 若是从前,她定是怨恨应辞,更别说将她捡了回来,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温庭大概都不想看到应辞受任何委屈。 温庭定是不会怪应辞的,所以她也不会,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万事顺心,如果搭救应辞能让温庭高兴,那她就是愿意的。 应辞沉默地点了点头,又拿着杯子,发起了呆,压在心里好久的事突然做成了,便只剩无尽的空虚与迷茫。 安郡王府。 温庭正靠坐在床上看书,手里的书摊开着,他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明梵进来禀报:“王爷,应姑娘在檀木处,要不要寻回来?” 温庭这才抬起头,沉默了一瞬,道:“不用了。” 明梵转身准备出去,温庭又补了一句:“让人暗中跟着就行,别让她发现。” 明梵点了点头。 应辞在檀木的小院里休养了几日,最终还是与檀木告别。用了几天理清脑中的混沌,想清楚了自己该做什么事。 从檀木的院子出来后,应辞在一处客栈住下。 到了夜间,应辞换了一身夜行衣,从客房窗户处跃了出去。 她要去大理寺。 当年应家谋逆案结案后,卷宗都还封存在大理寺中,定罪之时,她与温庭正在岐山。她虽然不清楚详情,但按照温庭的*T说法,他应是已经拿到了一些证据可为应家脱罪,那时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是回了京后,变故丛生。 等一切尘埃落定,温庭却是再没有提起那次行程。 她不知道温庭为何这样做,但现在她已经出了安郡王府,不好再去问温庭,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先去看一遍卷宗。 应辞现在虽然身法不凡,也勉强算达到了飞檐走壁的水平,但大理寺中,除了那昏暗的牢狱,其他地方她根本不熟悉,因此寻找放置卷宗的地方,颇费了些功夫,还险些被守卫发现。 待她悄无声息地摸进卷宗房里,将门扇于身后阖上,她才轻轻舒了口气。纵是习武两年,她都是光明正大的出招,还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心跳不免有些快。 房中昏暗,只有隐隐月光漏进来。学武果然能涨胆子,那时她初出牢狱时,牢狱中的黑暗给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但随着武艺一天天好起来,心中的那些恐惧,也一点点被驱散。 魑魅魍魉,不及人间恶鬼。 以剑斩之,再无所惧。 应辞的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晶亮。 她借着月光,在卷宗架上一件件翻找,终是找到了应家谋逆案的卷宗。 她绕到窗边,展开卷宗,借着月光,一行行扫看。 忽而远处一声厉喝:“谁在那里!”说着,一人便朝这边疾步跑来。 应辞心中一凛,快速将卷宗卷起,放回了原处,从后侧的窗户翻跳出去,正要离开,前方拐角处又出现了两人,两人正说着话,已经要转向应辞的方向。 应辞忽觉手腕被扯住,本能地就要出手,立刻被人压住了胳膊:“嘘,小辞,是我。” 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有些久远,应辞定神一看,是陆子晏。 陆子晏拉着应辞绕过一堵墙,将应辞推进了一间房里:“在这稍等,一会我来接你。”随后将门从外面关上,又顺着原路走了回去,进了卷宗室。b 分卷阅读156 r   冲过来的人已经站在了卷宗室门前,陆子晏从卷宗室出来,站在了那人面前:“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人顿住脚步,低下头行礼:“少卿大人。” “出了何事?” “方才看到,卷宗室里影影绰绰,似有人闯入。”来人答道。 “哦,那是我,我来查阅一桩旧案卷宗,未带点灯之物,就借着光看了会。”陆子晏平静地道。 来人眉头皱起,有些迟疑,那人影身形纤细,怎么看也不像是少卿大人,不过少卿大人说的,好似都对得上,他摇了摇头,也许是夜间视线不明,他看花了眼。 “是属下莽撞了,这就给少卿大人点灯。” “不必了,今日不看了,你去当值吧。” 来人行了礼,离开了卷宗室,又回到了原处。 陆子晏这才迈步,走到了方才那间房前,推开了房门。 应辞正抱胸站在门内,听到开门声,她警惕地抬头,看到是陆子晏,松了口气。 “子晏*T哥哥。”应辞轻轻唤了声,似有些不自在。 陆子晏听到应辞的称呼,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回神:“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来。” 陆子晏说完,便拉着应辞出了房门,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对大理寺的布防了如指掌,带着应辞很快就出了大理寺。 陆子晏一直拉着应辞到了一处宅院,才停了下来。 应辞看了看,这里不是陆府。但不管是何处,她既已经出来了,便该离开了。 她正要开口请辞,陆子晏道:“小辞,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替你解答,进来再说。” 应辞迟疑之后,跟着陆子晏进了宅院。 陆子晏拉着应辞到了客堂,又让侍女给应辞上了壶茶,屏退下人之后,道:“这里是我置办的宅子,我如今自己住,你尽管随意些,不用拘束。” 应辞闻言,笑了笑,相比以前,陆子晏似乎成熟周到了不少。 陆子晏又接着道:“小辞,你是不是在找应家卷宗?” 应辞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点了点头:“应家冤死,我独活于世,若是不能替应家洗涮冤屈,我无颜去见族人。” “方才我确实在找应家卷宗,那卷宗我已看过了。” 应辞说完,脸色有些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先帝要置应家于死地,哪有什么回旋余地。 可她知道,应家这桩案子,不仅有先帝,有温庭,定是还有其他人,那个陷害应家的人。 陆子晏点了点头:“你既看到了,便知道那上边没什么太多的信息。且不说你只匆匆浏览,自我到大理寺任职,应家的卷宗我不知看了多少遍,也未看到什么可疑之处。” 应辞抬头,定定地看着陆子晏,心中酸涩。 无论过去了多久,陆家对应家的这一份情谊,总教人感激。 应家入狱之初,为了避免牵连陆家,便未向陆家求助,如今过了这样久,应家的案子已经不知被多少人遗忘,陆子晏也已经任了大理寺少卿,竟还在查应家的案子。 只这件案子牵扯太多,她不想再拉旁的人进来,谋逆是重罪,沾上一点都有万劫不复的可能。况且他看了这样多次还这么说,可能真的很难再有什么线索,她不能再麻烦他了,她要自己查。 “子晏哥哥,应家的案子,你别再沾惹。” 应辞的目光,让陆子晏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应辞的注视。 陆子晏身为陆倬风之子,素来有陆小将军之称,只当年北狄进犯时,他自请出战未果,以后大概也没有出战的机会,心灰意冷,后来便来了大理寺任职,倒是方便他调查应家的案子。 那些卷宗,乍看之下,都是先帝手笔,以不容置喙的姿态,判了应家的死刑。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那句句证词的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他起初不能明辨,后来某一日,一切如醍醐灌顶,只这一切太*T过危险,应辞还是不知道的好。 过了半晌,陆子晏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应辞。 两人都沉默着,应辞皱着眉头沉思,突然想起来一些事,不让陆家沾惹,但从前的一些事,还是要问明白。 “子晏哥哥,我有些疑问,需要你解答。” 陆子晏点头,示意应辞继续说。 应辞吸了口气:“子晏哥哥,可还记得,那时应昭身死,子晏哥哥对我撒了谎,说是温庭杀了应昭。我想知道,陆伯父那道消息,到底是从何处来的。”编造这样消息的人,定是没安好心。 陆子晏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应辞狐疑地看着他:“子晏哥哥,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子晏哥哥,你该知道,构陷如此,定是有可疑之处,你若是知道什么,便告诉我,应家之案,一潭死水,也许这正是一处关键。” 陆子晏闭了闭眼,似是挣扎许久, 分卷阅读157 才缓缓道:“是贤王。” 若是可以,他想应辞永远都不知道。可应家之死,定是她心中之痛。若不告诉她真相,又是多么的残忍。 应辞愣在原处,贤王。 一切有关贤王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从宫中初见,到后来设计诱骗,似是一团乱麻。 这个人,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起,乍然听到,竟有些意料之外,可在这纷乱的记忆中,似乎又有一个关键的线头,她想抓却抓不住。 “是贤王对不对,不光假传消息是他,陷害应家也是他,对不对?”应辞瞬间激动,喃喃道,“应家与贤王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 陆子晏眸中疼惜不止:“小辞……”后面的话,他实在不忍说出来,若是让应辞知道,贤王因为她而设计陷害应家,该让应辞如何自处。 世间男子,若是见了应辞,无人不动心,更何况那般重欲之人。 应辞看着陆子晏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忽然间明白了。就如设计诱骗她一样,贤王在这之前,便已经做过一次,不光是设计她,而是整个应家。 泪水止不住地从脸颊滑下,应家是因她而亡啊! 泪如决堤,眸中是彻骨的恨,她腾的站起,她要去杀了那个畜生! 陆子晏忙拉住应辞,将应辞按在了怀里:“小辞,贤王乃皇室宗亲,你要冷静,总有一日会让他罪有应得,你不能搭上你自己的命!” 应辞挣扎之下,渐渐脱力,靠在陆子晏的肩头,声音涩哑:“子晏哥哥,是我,害死了应家,都是我……” 第81章 嫁娶(正文完) 安郡王府。 明梵正挑着向温庭禀报应辞的行踪。 “姑娘夜间去了大理寺, 大概是想查阅应家的卷宗。” 温庭抬头看了明梵一眼,沉思了片刻道:“大理寺的卷宗,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既是在找了, 便找机会透些线索给她。” “是。”明梵拱手。 温庭又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 便说。” 明梵咳了一声, 然后道:“姑娘险些*T被发现, 后来似乎被大理寺少卿大人救下, 然后带回去了。” 明梵说到应辞险些被发现时,温庭的面上还是一片担心, 可等他全部说完,温庭面色就变得十分古怪,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 反正看了怪叫人害怕的。 等了半天, 等不到温庭回话, 明梵慢慢退了出去。 大理寺少卿就是陆子晏,他还清楚的记得温庭一剑劈开兰若寺厢房门的时候,还是早些出去, 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陆府。 应辞在陆子晏的安抚下,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没有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然后不管不顾地闯去贤王府。 应辞在陆子晏安排的房间内住下, 她打开窗,让凛冽的寒风直吹进来。 这房间里, 实在是太闷了, 连带着她的心, 也堵得慌。 她靠坐在小榻上, 透过打开的窗,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陆子晏说的对,此事要从长计议。既是知道了仇人是谁,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他逃脱。 应辞住下后,陆子晏每日散衙之后,便来应辞这里陪着她。 或是饮茶对弈,或是陪她练剑。 看上去闲适的很,心里却时时紧绷着,生怕应辞想不开做傻事。 在应辞再三保证之后,陆子晏才放下心来。 “子晏哥哥,三年我都等得,还等不了接下来的日子吗?”应辞笑了笑,总归余生,也没别的什么事要做,她有漫长的日子可以去谋划。 陆子晏扯了扯嘴角:“好,来,我陪你练剑,你小时候不曾学武,没想到现在竟是一身让人惊叹的剑术。” 应辞拿起剑,笑了笑:“好。” 两人的剑叮叮当当碰在一起。 几个回合之后,两人剑尖错开,站定,微微喘着气。 应辞动了一步,准备坐下,忽然“嘶”了一声。 陆子晏忙上前,扶着应辞的胳膊,神色紧张:“怎么了?可是伤到了?” 应辞摇了摇头,慢慢揉着肩背处:“无妨,之前练剑的旧伤,偶尔发作,不碍事。” 就算温庭说她根骨不错,可到底开始习武的年纪已经太大了,一次练剑时拉伤了肩背,便留下了些病根。 平日里还好,察觉不出,可真要发作起来,也是个折磨人的痛。 陆子晏扶着应辞在石凳上坐下,落日余晖,照着两人的侧面,仿佛身上都发着光。 应辞一手扶肩,脖颈修长,从温庭的角度看去,背对着他的陆子晏正低着头,似是在检查应辞的肩背,双手都搭在应辞的肩上,靠的极近。 明梵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得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朝身侧的人看去。 自那日温庭知道应辞在陆府后,便又做起了这树上君子,伤势还没完好,便每日都要来这陆 分卷阅读158 子晏的府里转上一遭,偏又不惊动应辞,只藏在树上远远地看一段时间。 前两日里,那两人虽然时常在一处,其实相处之间也还算寻常,未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温庭的脸色便已经十分难看。 今日这场面,明梵有点不太敢*T去看温庭的脸色。 可不敢也要看,谁知望过去,温庭一脸平静,脸色甚至还没有前几日那样难看。 明梵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朝院子那边望过去,人已经走了,似乎是进了房里。 “走吧。”温庭负手平静道,说完,便跃身离开。 明梵紧跟而上,想不明白。 月上枝头。 应辞坐在房间里,衣衫半褪,露出半抹香肩。 陆子晏还是不放心,让人送了些活络舒筋的药过来,既是一片心意,便还是不要辜负了。 应辞一手举着药膏,一手轻轻地往肩后涂着药。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蜡烛偶尔哔啵地响一声,其余时间,甚至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接过了她手中的药膏。 应辞一惊,迅速回头。 自她学武后,对气息变化就变得更加敏感,已经很少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而她毫无察觉的情况。 待她看清了来人,一时愣在了远处,甚至连半敞的衣衫都忘了拉起。 她神色有些复杂,自从她出了安郡王府,她就已经极力克制着,不去想温庭。算来算去也才十几日而已,她却觉得好像许久未曾看到他了。 温庭轻轻扶着应辞的肩膀,将应辞的头扭了回去,声音温润:“忍着点。” 说完,他又从应辞手中拿过刮片,继续应辞方才的动作。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呼吸交织,交缠。 明明只是片刻的事情,应辞却觉得好像过了许久。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她已经许久,不曾和温庭有过肌肤之亲。 温庭手指触到的地方,一阵酥麻。 “好了。”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像是在她耳边说的。 但到底是好了,应辞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迅速地拉起衣衫,穿戴整齐。 温庭亦放下了药膏。 两人想对而立,一时静默。 “你去过大理寺,看过卷宗了?”温庭打破沉默的气氛。 应辞点了点头。 “看过了。”她顿了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险些被发现,多亏了子晏哥哥……” 平日里她大概不会说这样多的话,只是现在两人这样站着,她有些局促,不自觉地就多说了些话,想表现地一切如常。 应辞说着话,温庭突然上前,一下子便将应辞抱进了怀里,声音低沉:“不要再提他。” 很久以前他是不怕的,可今天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应辞还这样一声声地喊着子晏哥哥,他忽然就怕了。他怕她真的会从他的生命里退出,两不相干。 应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双手推拒:“你先将我放开。” 应辞推在身前,温庭一声闷哼,双手松了些。 应辞脸色一变,忙问:“怎么了?”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她又去看他的胸前,冬季的衣衫厚实,温庭今日穿的又是玄色,她看不清楚,便将外衫扯开,在看里面,里衣里果然渗了血。 “你快放开我,伤口又裂开了。”应辞焦急道。 这次*T她终于挣脱开,然后打开柜子去取药和纱布,好在练武时偶有受伤,她养成了备药的习惯。 温庭就这样看着应辞,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嘴角竟隐隐有了笑意。 应辞无暇想那么多,取了药后就拉着温庭坐下,熟练地解开温庭的衣衫,然后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应辞心口蓦地一疼。 她学的是杀人术,是温庭亲手教她的,那天,她并没有留手,一剑既出,便无活口。 她使出全力,带着泄愤的意味,那一道坎,太难迈过了。 每一次练剑,都是这样,剑气里夹着恨意,温庭每一次都能躲过,所以她一次比一次用尽全力。 可是那天,他没有躲,硬生生地受了那一剑,她使的剑,没有人比她知道,那有多痛。 温庭静静地看着应辞替他包扎伤口,似乎看到了她初进丞相府的样子。 在应辞包好伤口微怔时,温庭握住了她的手:“阿辞,跟我回去吧。” 应辞抬头,温庭的双眸中,似乎涌动着无数的情绪,怜惜还是愧疚,她分辨不清。 她咬了咬唇,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你疯了吗,温庭,你看看你胸前的这道伤,这是我刺的!” “我为什么要回去?” “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我们两不相干!” 应辞说完,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她差一点, 分卷阅读159 就要说好了。 “你不想报仇吗?你该知道,让应家灭门的人,不是只有我,我知道是谁,留在我身边,让我帮你。” 温庭觉得他是真的疯了,应辞离开王府后,他才知道,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他可以不择手段,爱也罢,恨也罢,他都不在乎! 应辞定定地看着温庭,声音忽得淡漠:“不在你身边,我也知道,温庭。应家的仇,不必你插手。” 温庭愣住,她竟知道了。明明明梵还没来得及透露给应辞,她怎会知道。 “温庭,当日在岐山所查之事,是不是与贤王有关?”应辞恢复了平静。 温庭沉默。 应辞知道自己猜对了,瞬时有些激动:“既是证据确凿,为何不替应家翻案?” 人可以死,可死的方式有许多种。背着骂名死,还是载着荣耀亡,太重要了,他的父亲铁骨铮铮,若是沾着这样的脏水,泉下岂能安息。 温庭抬头,看着应辞,双眸泛红,故作坚强。 他将人拉入怀中,放在自己腿上,在应辞挣扎之前,便道:“阿辞,乖一点,先听我说。” “贤王栽赃陷害应家,证据确凿,每一句证词,每一件证据,都完完整整地保存着,他逃不掉的。这一切,本就是为应家准备的,三年前便准备好了。” “只那时,烨帝宾天,新帝初立,北狄犯境,内忧外患之际,实在不宜再斩皇室宗亲,使朝堂动荡。苏家势大,贤王轻易动不得。所以筹谋三载,直到今日。” “阿辞,你的仇,应*T家的仇,我必须插手。即便你不允许,也来不及了,这一切,很快便要结束了,阿辞,你只需要看着,看着那些害了应家的人,不得好死。”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帝位稳固,也足以让一个大家族由盛转衰,再无力与帝威抗衡。别人只知新帝冷落了这个曾经的权臣,但却不知俞泓煊与温庭在这件事上高度统一,一切都在慢慢地做着,直到现在,可以安稳除掉,而不影响大祈根基。 这一切本就要尘埃落定了,所以他才准许明梵透露一些线索给应辞。 不是为了让她筹划如何去报仇,而是让她知道,害了应家的人,是什么下场。 景元三年,冬至前。 贤王因勾结敌国,陷害忠良获罪,囚于大理寺。听说前去抓人的那日,贤王正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坊间传闻,那日前去抓人的官差看到,贤王府里有座院子,关着大量美姬,容颜娇美,却个个神志不清,精神恍惚,再有医者检查后,才知,那些女子衣衫之下,皆是可怖的伤痕,都是贤王所留。 那看似风流倜傥的贤王,原来却是个荒淫无度之人。 应家终于得以翻案,满门忠烈,应泰初被追授为忠义侯,上天垂帘,应家有一女幸存于世,恢复身份,赐宅院金银,以作补偿。 应辞留在安郡王府的事,几乎心照不宣,所以封赏的圣旨,是送到了安郡王府。 而温庭,又带着圣旨,辗转去陆府找应辞。 那日应辞终是没有跟着他离开,但现如今应辞有了自己的宅院,实不必还留在陆子晏那里。 翻案的消息前几日便已经出来了,应辞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难得的好日子,阳光明媚,似乎连风都暖了起来。 那日温庭告诉她一切时,她满心的震惊,那些话,虚假的像哄骗之语,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她才真正踏实下来。 温庭进来时,应辞正闭着眼睛,嘴角是惬意的笑。 温庭立在原处,不忍去打扰,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应辞这个模样。 后来的那些日子,皆是清清冷冷的冷淡模样,每日只是绷着脸练剑。 吹过来的风有熟悉的气息,应辞睁开眼,看到了温庭。 应辞站起来:“来了?” “嗯,来接你回家。” 应辞笑了起来。 圣旨中赏赐的那座宅院,便是原来的将军府,她这一次真的可以回家了,真正的家。 “我去与子晏哥哥道别一下。” 温庭颔首,没有阻止。 等应辞回来,陆子晏也一起来了,特来相送。 应辞带着整理好的东西,坐上了马车,温庭道:“阿辞,你先回去,我与陆少卿有些许事情商谈。” 应辞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应辞离开后,温庭与陆子晏在庭院中坐下,屏退了所有下人。 温庭方才面对应辞的些许柔意瞬间消散:“陆子晏,你可知本王要与你谈何事?” “下官不知。”陆子晏答。 温庭扭头,盯着陆子晏:“阿辞*T该知道的仇人都知道了,只有些人,不是阿辞不知,便可以心安理得,贤王已经惩治,该轮到陆府的,也迟早会到。” 陆子晏浑身紧绷着,闭了闭眼:“罪有应得,陆家无话可说。” “陆家什么样,本王不在乎。本王今日来,只是来告诉陆少卿,他日陆 分卷阅读160 家入狱,罪名自会安排好,你最好不要让阿辞知道,陆家做了什么事。她已经承受了太多了。” 温庭难得带了几分狠厉。 “她这辈子,都不会知晓。”陆子晏仿佛抽干了浑身力气。 他怎么敢让她知晓。 他该怎么告诉她,她最敬爱的陆伯父,因与应伯父同为将军而得不到重用,郁郁不得志,便勾结贤王,陷害应家,还以她作为筹码。 若不是某日撞到父亲与贤王偷偷会面,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他总在思索,应辞鲜少出门,贤王何以起意,却原来是应辞来陆府玩耍时,被贤王撞见。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于陆府,他怎么敢让她知晓。 冬至。 温庭陪同应辞,去了应家祖坟。 这是三年来,应辞第一次踏进应家祖坟,祭拜父母族人。冤屈不洗,她无颜前来,如今贤王伏法,应家翻案,她终于可以前来,告诉父母一声,可以安息了。 待应辞祭拜完毕,温庭拉起应辞的手:“应伯父,伯母,从今往后,阿辞会由我来照顾,请你们放心。” 应辞侧头,瞪大了眼睛。 待温庭说完,两人即将离开,应辞才抽出自己的手:“你在胡说些什么!” 温庭转头,嘴角勾起:“阿辞,也许我们真的有婚约,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应辞疑惑。 “可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沈家流放时,在边地遇到过贵人,那贵人,便是应伯父和伯母。”温庭说完,眼神有些飘远。 应辞惊讶,她只知道自己小时候似乎去过北地,但是没有想过竟是见过温庭。 “真的吗?”她有些难以置信。 温庭摸了摸应辞的头,又牵起应辞的手:“傻瓜。” 怎么可能立过婚约,他们是流放罪人,有何资格求取将军家的千金。当时不过是母亲在应家离去时感叹:“可惜了,应家的小姑娘聪慧可爱,若是从前,还能替你求一门亲事。” 他站在烛光中,沉默不语。 应辞瞪了温庭一眼:“你这人,怎么总说胡话诓骗我。” 温庭看着应辞:“阿辞,我知道,过去许多事,我欺瞒了许多,但从今往后,我不想再骗你,包括爱你的赤诚心意。” “阿辞,嫁给我,可好?” 应辞愣在原处。 在丞相府数载,她不是没有为那些偶尔的柔情与关照动过心,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温庭若是一日不曾开口,她便一日不敢当真,只能把一切当作各取所需的交易。 动情易,动心难。 这是她曾经一度期盼的梦,如今成了现实,她却没有想象中欣喜。 那些过往,那持续数年的怨与恨,当真可*T以当作无事发生,一笔勾销吗? 应辞迟疑,沉默不语。 温庭也没有不耐,温声道:“阿辞,人生漫漫,总要有所依托,过去的那些事,总会过去,而我希望未来的日子,你可因爱而立。” 应辞瞬间红了眼眶。 他用恨续了她的命,如今又要亲手一点点剔除所有的斑驳,将她治愈。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好。”她答道,“只有些事,还需做个了断。” · 羁押贤王的牢狱里,这日迎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大理寺曾经的掌权者,一个是被贤王害到家破人亡的应氏女。 守卫全部退出,只留下三人。 贤王坐在草堆里,常年纵欲的脸上,带着不寻常的苍白,看到来人,阴柔的脸上忽然扯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应辞,竟是来看我了。” 说着竟是站了起来,伸手便想去触应辞的脸。 应辞冷着脸避开一步,伸手握住了贤王的手腕,一个用力,贤王倒吸一口冷气,手腕竟是折断。只是过了一会,贤王竟还是咧着嘴看着应辞。 温庭与应辞都皱了皱眉头。 温庭拉过应辞的手,拿出帕子,轻柔地擦着应辞的手:“作甚要去碰脏东西。” 贤王闻言,冷笑一声:“呵,脏东西。安郡王也无需自命清高,你与我有何区别。我设计构陷,确实别有用心,可安郡王难道就纯粹的很吗?那时接了人回去,却又弃之伤之,要我说,安郡王甚至不如本王,至少本王是真心喜爱她。” 爱她,便要不惜一切,搭上整个应家也在所不惜。 贤王说完,又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 应辞皱眉,她不想再听贤王的胡言乱语。 拿出带来的绳子,送贤王上路。 她说过,她定要手刃仇敌。 习武之后,应辞的力气与一个普通的男子也相差不多,让贤王断气,绰绰有余。 随着绳子一点点勒紧,贤王的身体开始抽搐,却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至死,都看着应辞的脸,嘴角还有诡异的笑容。 死在应辞手里,死而无憾。b 分卷阅读161 r   景元三年,贤王畏罪自缢于牢中。 同三年前应家一样,帝王判了死刑的人,没有人会细究,牢狱里为何会有绳子出现。 只出了牢狱,应辞还有些郁郁寡欢,她不明白,贤王的爱到底从何而来,荒唐的很,她从前甚至没有见过贤王,贤王竟会因此构陷应家。 温庭似是看出了应辞的郁闷。 他的手包着应辞的手,缓声道:“你可知这位前太子为何没有争过烨帝?便是因为荒·淫,贤王虽然出身苏家,但贤王那时的名声并不好。苏家乃世家大族,对太子的要求极为严格,物极必反,造就贤王扭曲疯魔的个性。” 所以俞泓煊对于念珠的爱慕,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不想压抑了年少心性。少年情动情有可原,他可以成全,只以后是个什么样的日子,便不是他能管的了。 后来贤王夺嫡失败,苏家放弃了对贤王*T的高压培养,贤王的恶劣个性才有所收敛,但也只是表面而已,这样多年,早已根深蒂固,重欲荒淫之人,看到应辞,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应辞所承受的,皆是媚骨带来的无妄之灾。但此间曲折,自此都不必知晓。 飞雪迎春。 新岁之际,京中传出一则消息,安郡王府要娶王妃了,正是从前流言中的主角应家之女。 孤女嫁虚王,也算般配。没有官职的闲散王爷,没有兵权的将门之后,百姓喜闻乐见,官员皆大欢喜,没人真的会去在意。 可当应家还有一子存活于世的消息出来后,京中的茶楼又是热闹了一阵子。 正月十三,镇守北域的戍边将军林耀返京,多年戍边有功,此次回京是面见圣上,接受封赏。后来查明身份,林耀便是应家长子应煦,袭忠义侯爵位。 应辞知道消息的时候,满心震惊。她没想到,那个大名鼎鼎的林耀将军,竟真的是她哥。 岐山那年,本是要待应家之事结束后,便去亲自接回兄长。可人算不如天算,应家亡覆,她还接兄长回来做什么,不如再不联系,让兄长以别的身份活在这世上,也不必承受亡族之痛。 应煦回府的那日,兄妹二人相拥而泣。 应煦拍着应辞的后背:“阿辞,受苦了。” 他虽然还未恢复记忆,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太多,当年那个娇柔的妹妹,不知承受了多少,才到了今日。 他的心疼得在滴血。 应煦归来,应辞从此有了娘家。如今边地平和,并无战事,应煦特禀圣上,要在京中停留半年,送妹出嫁,皇帝允。 纳征之日,老夫人亲自去了应府,神采奕奕。 那时她便说过,应辞要明媒正娶进王府,经历这许多事,总算到了这一步。 接待老夫人的是林铁头夫妇。 此次应煦回京,将林铁头夫妇都带回了京中,应家府里暂无长辈,便由林铁头夫妇代劳。 其实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只是走个流程。老夫人又是在边地多年,与林铁头夫妇一见如故,聊得十分和畅,将吉日定了下来。 应煦不能久居京城,婚期定在四月之后。 送走老夫人后,应辞与应煦坐在一处喝茶。 应煦道:“这个温庭,在岐山时便自称为你的夫君,却原来连议亲都未议。” 应辞笑了笑:“哥哥勿怪,事急从权,那时我实在不宜暴露身份。” 应煦点了点头,打趣道:“还没嫁过去,就这样维护他。” 嘴上打趣,心中却是明白的很。他知道当时的情况特殊,也知道温庭对应辞的心意。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就连调他去云啸军,也是温庭的安排。温庭对应家,已是倾尽其力。把妹妹嫁给这样的人,他很放心。 应辞不理应煦,抿了口茶道:“哥,那日大夫看了之后,感觉怎么样?” 应煦回来后,便找了大夫看他的失忆之症,谭大夫也来看过,说是已是经年之*T疾,不易恢复,不过配合针灸,多以物激之,或可奏效。 应煦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起来什么。”他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么多年已经过来,新的人生已经开启,亦有从前的亲人在身侧,他已经没有遗憾了,能否恢复记忆,便也不强求。 应辞迟疑了一下,缓声道:“哥若是有空,可以去京中闲云居转转。” 应煦点了点头,许是从前常去的地方,虽然他无所谓,但妹妹显然是想让他想起来,他也不会拂了应辞的意。 没过几日,应煦便去了闲云居。 闲云居里安静雅致,熏香袅袅。应煦皱了皱眉头,应辞可没告诉他闲云居是什么地方。 雪疏正送了听琴的客人出来,看到厅堂中站着的应煦,双眸瞬间湿润。 待客人离开,她再也忍耐不住,扑进了应煦的怀中:“应煦!” 应煦生还回京的消息早已经传了许久,可应煦一直没来找她,没有看到人之前,她始终不敢相信。她怕给了自己希望,最 分卷阅读162 后又是留下一道伤痕。 应煦有些僵硬,垂头看着怀中女子,心中的某处,好像有了点触动,这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 在成亲之日到来之前,京中还发生了两件事,激起了一些水花,但很快便又没进了时间的洪流中。 陆倬风入狱那日,温庭去了牢里。 从贤王被捕,陆倬风便惴惴不安,这一日终于到了他身上,看到温庭前来,怒不可遏,果然是温庭,满腔愤懑再也隐藏不住,他怒喝:“是烨帝不公,上天不公,我明明不输应泰初,却偏偏只用应泰初,凭什么?” 温庭神色淡淡:“从你勾结贤王开始,便已经输了。” 若只是从前亲厚贤王便罢了,这么些年,烨帝只是在考验陆家的忠心,可当陆倬风与贤王勾连在一起时,陆家便再无可用之时。 陆将军府因贪墨舞弊被查处,但此事皆是陆倬风一人所为,不累家眷,只判处陆倬风死刑,其他人贬为白身,三代以内,不可入朝堂。 陆将军府被抄家时,应辞特地去见了温庭,她不相信,或许这一切也是构陷。 温庭道:“无人冤枉他,他与贤王勾连,贪墨军饷,私造兵器,罪不可恕。” 应辞怔在原处,竟是与贤王有关:“那他……”她不敢想。 “没有,阿辞,只是贪墨而已。构陷应家,是贤王所为。”温庭沉声道。 应辞说他擅欺瞒于她,其实则不然。他从来不曾骗过她,只是瞒而已。只这一次,是真正的在骗她,只为护着她心中最后一点信念。 世交之情,袍泽之谊。 另一件事,并未在朝中引起多大的波澜,多年以前的一桩案件翻案,一位姓沈的将军恢复了名姓。 圣旨下来那日,安郡王府中的祠堂,终于不再紧闭。 五月初十,良辰吉日。 十里红妆,喜乐绕梁。 应辞身着红色嫁衣,拜别兄长,坐进了喜轿内。 应辞如今也算*T侯门之后,喜宴之上,多了许多人,热闹非凡。 应辞在一片贺喜声中,将手放入温庭手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盖头之下,应辞看到温庭的喜服,急速跳动的心,忽得就平静下来,从今往后,心安至极。 待招待完宾客,温庭来到喜房前,他身上带着些微酒气,眼神却十分清明。 明梵拿出碎银,送走了那些来闹洞房的人。 温庭推门进去,室内安静异常,似是还有淡淡的玉兰香萦绕。 温庭执起玉如意,挑起喜帕。 凤冠霞帔,清颜绝色。 远处的热闹喧嚣都渐渐淡去。 两人在烛火中,相视而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可能会写一些番外 预收《佛不渡我》《覆东宫》(原名《疯批太子在线求爱》)求收藏鸭~ 《佛不渡我》 禁欲系圣僧VS张扬小公主 皇室宝珠渥华公主豆蔻年华,恣意张扬。却看上了护国寺的小圣僧寂梵,从此敛了性子,扮起恭顺良淑的模样,以侍奉佛祖之名,进出护国寺,只为与寂梵日日相见。 只可惜她苦等三载,却还是没将这佛门圣僧拉入滚滚红尘。 渥华还是嫁了,挑了个缠她最久的探花郎,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皆大欢喜。世人都道渥华公主与驸马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然而成婚四载,终是一纸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 渥华再见寂梵时,他已是护国寺的方丈,而她是声名狼藉的长公主,恣意随性,豢养面首无数。家中面首任性,偏要听圣僧讲经,那她便请了这世上最会讲经的人来。 佛音渺渺之中,渥华握着金樽酒盏,饮一口琼浆入腹,攀着圣僧的袈裟,附耳吐气如兰:“都说佛祖慈悲,普渡众生,可为何,偏偏不渡我,寂梵大师?” 寂梵手中的佛珠终是断了,散落一地。 没有人知道,渥华出嫁的那个夜晚,圣僧寂梵在佛前念了一夜的经,只为忏悔。一为凡心已动,二为口出妄语。 渥华曾问他:“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他说:“不曾。” · 《覆东宫》 疯批缺爱东宫太子vs断情绝爱冷面宫女 东宫太子景炀爹不疼娘不爱,自小便是个残暴性子,无法无天。皇后日日吃斋念佛,却不管他的死活,皇帝父亲偏宠贵妃,天天想着如何罢了他的太子之位。宫中之人拜高踩低,只有掌事宫女棂樾日日相伴,不离不弃。 一朝改朝换代,却还是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景炀登了基,待他准备手刃仇敌之时,却发现,棂樾竟是贵妃的人。 景炀终于发了疯,他恨不 分卷阅读163 得扒她的皮抽她的骨,最终却还是下不了手,只得将棂樾囚于身旁,日夜折磨,只想看她哭着求饶悔过。可后来,他发现,棂樾平静地将他的折辱一一收下,甚至在他的身下承欢,也依然冷静,“殿下,可消气了?” 他以为他*T恨她入骨,殊不知爱恨相生,爱之深,则恨之切。 · 棂樾本是街头孤女,贵妃娘娘将她捡了回去,教她一身本事,送到了景炀身边,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十年来棂樾兢兢业业地做着份内之事。过去所为,以报贵妃之恩,今后所做,以赎十年之罪。过去,她无悔,今后,也不会悔。 从前棂樾以为,那云端上的人,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后来,她才知道,无论是身处高台,还是泥潭,都有无法摆脱的烦恼。 她爱着景炀,深深地爱着,景炀这一辈子,平安喜乐难有,那便让他事事遂心。 棂樾棂樾,以作坟墓,以遮风雨。 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