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分卷阅读1 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作者:颜一弋 文案(c6k6.com) 1 顾夏遇见林子觐,是在一个雨天。 “姐姐,我没带伞,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男生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白净帅气,一双眼诚恳又委屈。 顾夏心神一动,点头应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弟弟是为了滑板比赛,孤身一人来到临奚训练。 虽然满怀梦想,奈何弱小无助又贫穷。 顾夏善良有爱心,请他吃饭,带他游玩,鼓励他追寻梦想,甚至让他住进了自己家。 那个夜晚,林子觐站在她的面前,“姐姐,恋爱吗?” 顾夏没出息地,被眼前的男人蛊惑。 几个月后,顾夏意外看到了滑板比赛的报道。 而那个曾在赛场上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冠军,竟是林子觐。 好家伙,什么大学生,明明比她还大一岁。 什么穷得吃不起饭,明明身家数亿,而她连他的零头都没有。 顾夏惊得有如被雷劈,“林子觐,你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 林子觐:“骗你这件事儿,我知错。但爱你这件事儿,我坚决不改。” 顾夏:…… 2 林子觐最失意最狼狈的那一天,是顾夏给了他最熨帖的温暖。 像是暗无天日的阴井里落下的一道彩虹,成为他灰白人生的唯一色彩。 此后,是经年数月的念念不忘。 【两个小可怜相互救赎】 【你我相遇,是我蓄谋已久的深情。】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夏,林子觐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 立意:爱情 梦想 救赎 第1章 “一年四季,你最喜欢哪个季节?” “夏天。” “为什么?” “夏天是我老婆,她叫顾夏。” 1 五月初夏的清晨,天阴沉沉的,厚密的云层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顾夏望着窗外,怔怔地想,一会估计有场大雨要下。 面前的木质长桌上放着玻璃杯和胃药。她胃病犯了,刚吃了胃药,胃里却还是一阵阵地抽疼。 时间刚过七点,电话响了。 是店员小米打来的。 顾夏急切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去:“怎么样了?” “夏姐姐,我真是没有办法了……” 小米声音里的无奈与怨气显而易见,她听得心一紧,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郑百合不满意我们的方案,说白色不吉利。” 郑百合是在一周前找到他们的。 下月初是母亲的七十大寿,郑百合想给她办一场小型寿宴。寿宴现场需要花束设计装点,于是经人介绍,郑百合找到了顾夏的花店。 提及方案时,郑百合说母亲是舞蹈家,喜欢白色,偏好简洁,因此寿宴现场最好也采用白色基调。 顾夏清楚记得,当时她特意提醒了郑百合,白色有些忌讳,不太适合寿宴这样的场合。郑百合冷言冷语地说她不懂艺术,是封建迷信。 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以客户的喜好为先。 于是顾夏和小米二人,日夜颠倒地忙了几天,终于在今天凌晨三点,敲定了最终的方案——用白牡丹打造一只白天鹅,取纯洁高贵之意。 大约是巧合。 两小时后,早上五点,郑百合忽然打电话过来,说要看最终的寿宴方案。 顾夏因为胃痛,无法前往,小米便独自拿了方案赶过去。 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 眼下,顾夏回忆着当初,“我记得是她主动提出用白色的……” 小米愤愤不平,“是啊,你还提醒她了白色不吉利。但她现在非说不是她,说我们在咒她妈妈,还说……” 后面的话,小米没说下去,亦不必多问。 可以想见,郑百合一定是说了非常难听的话,才会让小米如此气愤。 犹记得当初她还困惑,郑百合明明出价不菲,各大公司应该争抢着合作,最后为什么偏偏找到她这样的小店。 现在看来,恐怕是这位甲方太难伺候,逼走了一个又一个乙方。 小米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她说如果今天交不出方案,就要找律师告我们,向我们索赔,完全不讲道理。一天时间,我们去哪里找一个新方案?现做也来不及了。夏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郑百合和花店签了合同,白纸黑字写的方案截止日期是今天。如果没有交出满意的方案,违约金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不管当初是不是郑百合提出来的白色方案,如今他们没有录音,没有证据,即便打官司 分卷阅读2 也没有胜算。 认栽吗? 当然不。 谁会跟钱过不去。 胃里像是装了一台搅拌机,顾夏皱皱眉,深吸一口气,问:“你现在还在咖啡馆吗?” “在的。” “你拖住她,我马上过来。” 小米怔了一下:“可是……” “别可是了。”顾夏打断她,“交给我吧。” 挂了电话,顾夏才发现手心濡了一层汗,整个人都在发虚。她抵着胃,喝了几口热水,试图消解胃里的不适。 火烧眉毛了,她没空顾影自怜,脑袋转飞快,想着应对办法。 为什么郑百合会忽然改口?她应该不至于拿母亲的寿宴开玩笑。 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 过往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顾夏猛地想起,曾隐约听过一些关于郑百合母亲的传闻—— 舞蹈家,结过三次婚,生了四个孩子。 如今孩子们大多事业有成,而郑百合,似乎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最不起眼的那个…… 她眼前一亮,忽然有了想法。 * 郑百合约见面的地方是城西的一家咖啡馆,二十四小时营业。 正值早高峰,顾夏怕堵车,便没开车,直接坐地铁赶过去。 早高峰的地铁人挤人,空气不流通。等下了地铁,她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她忍着翻搅的疼痛,又吞下两颗胃药,然后涂上口红,掩盖糟糕的气色。 咖啡馆门口,小米迎上来,“夏姐姐,你的胃好点了吗?” “嗯。”顾夏不多言,朝咖啡馆里望了一眼,“郑百合还在里面吗?” 小米点头。 “你先回去吧。” “夏姐姐……” 小米还在犹豫,顾夏拍拍她的肩,“没事的,去吧。” 八点多的咖啡馆,不算热闹。能看到收银台前有寥寥几人排队,应该是附近的上班族,赶在进公司前买一杯咖啡。 而真正坐下来喝咖啡的,只有郑百合和她隔壁桌的男人。 郑百合像是刚从夜店出来,一脸大浓妆,身着金色亮片裙,正对着镜子补妆。而那男人则一身黑衣,双臂交叠,脸上盖了张鸭舌帽,似乎正在睡觉。 两相对比,热闹与冷寂,一览无余。 顾夏走近,一股浓重的酒味立刻扑面而来。 胃忍不住抽了两下,她咬牙忍下来,迎上去,“郑小姐,您好!” 听到声音,郑百合并不理会。 等到嘴唇敷上一层完整的颜色,她才慢悠悠地盖上口红盖,塞进包里,掀起眼皮看她。 “顾老板,我这是寿宴。你手下的人拿一个白色的方案给我是什么意思?成心给我添堵?” 进门前,顾夏就知道不会太顺利。如今这样不善的语气,亦在预料之中。 她立刻道歉:“很抱歉,小米她拿错了方案,给您看的是初稿。这是我们的疏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郑百合这人,身上有点富家大小姐的脾气,但其实没什么心眼。说得难听点,就是无脑作。 如今顾夏这样乖顺的态度,让她很满意。她眯着眼睛,脸上的怒气有些许缓和。 “小米跟你告状了吧?” 顾夏赔笑,“是我们没做好。” 三言两语间,顾夏已经打开pad,送到郑百合面前。 “我带了终版方案过来。郑小姐,您看看。” 郑百合脸上划过一抹诧异。 短短时间,就拿出了新方案? 她半信半疑,嘲讽道:“别又是个半成品。” 顾夏却是笃定,“您先听听看。如果不满意,我们按合同赔您。” 郑百合没了脾气,端起咖啡,“你说吧。” “这次寿宴,它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日宴,更是您的孝心体现,是您对母亲深切的爱和祝福。” 顾夏一边说,一边观察郑百合的脸色。 只见对方的表情明显地松缓下来,她便知道猜中了郑百合的心思。 这是她方才忽然想通的。 这并不是个单纯的寿宴,而是郑百合讨好母亲的手段。 一开始,郑百合提出用白色,完全是无脑地迎合母亲的喜好。而白色寿宴看起来实在像是丧宴,所以她才会在看到最终的效果图后反悔。 “您的母亲是舞蹈家,所以我们选择了天鹅作为寿宴的图腾。天鹅,常常与优雅高贵挂钩,非常符合您母亲的气质。 “在传统故事里,一般都是黑天鹅或白天鹅。但您也知道,寿宴这样喜庆的场合,用这两种颜色不合适。因此我们为什么不大胆尝试一下别的颜色?比如紫色。” 郑百合扬眉,“紫天鹅?” 顾夏指着pad中的图片,“您看这个,是我们以前用风信子和紫藤做的 分卷阅读3 效果图。” “但没有人做过紫天鹅。” 顾夏:“正因为没有人做过,反而更能凸显它的特别。紫色代表优雅、神秘,同时也代表珍贵、稀有。到时候在寿宴现场放上紫天鹅,选紫气东来之意,是很好的生日祝福。” “我知道,这是您第一次给母亲办寿宴,想给她留下难忘的回忆。您看,这种紫色很素雅,不会太过艳丽,符合您母亲喜欢简单的调性。紫天鹅,优雅大气,足够特别,又不出格,一定会让她印象深刻。” 郑百合不说话,似乎在犹豫。 顾夏趁机补充道:“人人都知道您孝顺,这才把母亲的喜好都放在了寿宴的细节里。” 顾夏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踩中了郑百合的心思,她适才笑了。 “顾老板,当初朋友把你推给我的时候,就说你一定会让我满意。” 直到这一刻,顾夏才敢完完全全地松下一口气。 她知道,这方案,算是成了。 “那郑小姐,我们就按这个方案去准备了。” 郑百合点头,打了个哈欠,抱怨道:“你不知道,准备这个寿宴快累死了,我觉得自己老了十岁。我早上从夜店出来,都没来得及回家,就来看你们的方案……” 难怪五点就把小米叫过来,还一身酒气。 顾夏附和:“您辛苦了。” “你不要觉得我要求高。我妈寿宴后要立遗嘱,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那几个哥哥姐姐,都是名校毕业,如今不是公司高管就是艺术家。我会什么?我只会逛街美容泡夜店。这次寿宴交到我手上,要是没办好,遗产就没我的份了……” 郑百合絮絮叨叨,开始说自己家族的恩怨情仇。 顾夏对郑百合说的这些不感兴趣,忍着不适听了会,便开始神游。 在药物的作用下,胃里的疼痛渐渐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不适感涌上来,无法言说。 她偏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 随即视线一顿,停住。 她忘了,窗边还坐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他似乎是刚睡醒,摘了脸上的鸭舌帽。 因为天气的原因,光线暗得像暮色四合时分。她逆着光,看到男人侧颜的轮廓,有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颔线。 只见他揉揉头发,然后拿起桌上的鸭舌帽,解开背扣,别在腰间。 很普通的动作,偏偏充满少年气韵。 咖啡馆里有浅浅的轻音乐,混着咖啡的香气,连郑百合的声音都变成了背景音。 顾夏看得久了,那男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偏过头,抓住了她的视线。 或许只是好奇他的长相,又或许胃里的不适让她的反应慢了几分,她没有躲开,就那么同他对视几秒。 可惜光线昏暗,她始终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顾夏收回视线时,郑百合已经说到了自己的新一任继父。 她想,郑百合或许是孤独太久了,才会在她表露出几分理解后,立刻抓住她这根倾诉的稻草。 顾夏忽然有些同情她了。 她听着郑百合的絮叨,低头看了眼时间,转眼已经快十点了。 再抬头时,余光里,窗边的男人站起来,似乎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逐渐靠近,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在她的桌边停了下来。 顾夏下意识地抬头,冷不丁地撞进一双湖水般的眼睛。 那是很复杂的一双眸,里面既有少年的澄澈,还有成年的深邃。 她有片刻的怔忪,长睫下难掩困惑。 这个人,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不等她理清思绪,下一秒,男人已经开了口:“顾老板,有空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一年多,终于开新文啦。 这次是很不一样的题材,准备了很久,希望大家喜欢。让我们一起轻松快乐地过夏天吧。 第2章 =========== “顾老板,有空吗?” 顾夏有片刻错愕,在脑海中搜寻这个男人,却没有结果。 见她良久没回应,对方再次开口:“一起去看看花球?” 顾夏:? 男人急了,“顾老板,花球我一会儿就要用了,你不会还没准备吧?” 她的花店生意一直不错,每天来来往往的顾客多了,她做不到把每张面孔都熟记于心。因此别人认识她,她不认识对方的情况时有发生,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这会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是花店的顾客。否则,也不会知道她姓顾。 方才一时情急,竟没想到这一点。 可惜她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也不记得他预定了什么花球。 但她并不担心 分卷阅读4 ,她忘记的,小米一定会记得。 “应该在准备了。”她说。 男人笑了,“那顾老板,咱走吧。” 郑百合家的狗血八卦,顾夏听得头疼,早就想走了。如今顺利寻得一个借口,自然顺水推舟。 她同郑百合说花店还有急事,回去会按照方案认真准备寿宴,便跟着那男人走出了咖啡店。 两人谁都没说话,默契似的,走到街角的斑马线前,遇上红灯,才停下来。 顾夏借着暗沉的天光,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他身形颀长,几乎高出她一个头。利落短发落在额前,遮住了半边额头,眼睛像落入湖水的琉璃,鼻梁右侧有颗淡褐色的小痣。 他左手抱着一块通体幽黑的滑板,滑板背面印着一个醒目的红色骷髅头。 这个人,让她联想到草原上飞驰的猎豹和清晨林间的小鹿。 即野,又乖。 很矛盾,却异常和谐地融为一体。 如此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个人,按理说,她不会轻易忘记。 她想起正事,这才出声,却是忙着道歉:“不好意思,我这边可能疏漏了。请问您在店里订了什么花球?” 她实在是没有印象。 “没订过。” 他侧过身,微微垂目,“你不是想走吗?我帮帮你。” 顾夏闻言一怔。 她是想走,但眼前这人是如何得知的? 她眨眨眼,装作没听懂的模样,“什么?” 他轻轻牵起嘴角,“你不记得了吗?是你向我求助的。” “我?”顾夏彻底迷茫了。 “刚才在咖啡馆,你那么盯着我,不是在向我发求救信号吗?” 顾夏想起方才在咖啡馆的对视,哑然失笑。 没想到一个短短几秒的视线交错,竟让他看出了自己的焦灼。 她再次打量他,眼前这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应该是名大学生。 没想到竟是一名学生的善意,帮她解了围。 她心头一暖,刚想对他说声谢谢,结果就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慢半拍地接上上一句话:“毕竟,谁想听蠢蛋是怎么争家产的,你说是不是?” 顾夏忽然觉得这个男生挺有意思的。年纪不大,一双眼睛挺无辜的,谁知却长着锋刺。 她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别胡说,你小孩不懂。” “小孩?” 男生眼中划过一丝荒唐,犹如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顾夏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 年纪小的时候,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是小孩,仿佛承认自己是小孩就等于承认自己幼稚。 等到了她这个年纪,再想要当小孩,却早已没人这么叫她了。 她一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让男生挑起的眉毛好半晌才落下。 随后,他隐去眼中荒唐,像是默认了她的话:“小孩就小孩。”顿了顿又问,“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他说“姐姐”二字时,故意拖长了语调,仿佛是对“小孩”二字的回应,报复似的。 可他神情认真,又让人无法责难他的动机。 顾夏动了动唇,没说话。 然而,似乎并不用她回应,他已经擅自做主替她答应了,随即开口便是一声:“姐姐……” 短短二字,却是玩味的神态,甚至连语调都打着旋儿。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称呼,被他说出来,总觉得像是别有用心。 顾夏暗自发笑,还真是个小孩啊。 “要下雨啦!” 不知是谁在远处喊了一声,她抬头,看了眼灰沉的天。 暗色的云在翻滚,天地间一片大雨欲来的潮湿汹涌。 她看向男生,“刚才谢谢你……” “林子觐。”男生自报家门,“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 “顾夏。” 就是在这时,林子觐的手机响起,他接通电话转身就走。 走出一米远,又回过身来,笑呵呵地同她告别:“姐姐,再见。” 顾夏想,或许只有这个年纪的男生,才会带着少年气韵和心性,同她认真地说再见。 不过是萍水相逢,哪有什么再见呢。 她冲林子觐的背影摇摇头,准备打车回花店。奈何这个点附近车辆太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单。 天有些热,她等得口渴,干脆先取消订单,走向街尾的便利店。 便利店不算大,最里面有一个小暖柜,售卖各式热饮。 胃疼已经得到缓解,但还有些许不适,不能喝凉的,她拿了瓶热水。 关上柜门时,余光里瞥见一个人。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心里一咯噔。 林子觐就站在暖柜边,神情闲散,一手抱滑板,一手插口袋。 黑衣黑裤的他,在色彩鲜明的便利店里异常醒目。 他也在这一刻看见 分卷阅读5 了她,眼神一亮,像在古玩市场淘着个宝贝。 “姐姐,买水呢?” 她呆了一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林子觐嘴角浅浅弧度,“就不记得我了?才几分钟啊。” 顾夏当然记得,方才告别时,两人走的明明是相反的方向,怎么会在这里又遇见?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从咖啡店到便利店,看起来是偶遇,但处处透着诡异。 顾夏平时没少看社会新闻,表面斯文礼貌的人背地里很有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狂魔。 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不安的情绪涌上来。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直白地质问他:“你在跟踪我?” 不等林子觐回应,她又厉声说:“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话音刚落,收银台那边传来收银员的声音:“林哥,还不走?快下雨了。” “马上就走。”林子觐扬声答。 林子觐在便利店有熟人?所以并不是跟踪她? 顾夏心一顿,虽然依旧怀有戒备,但气势已如被戳破的皮球,“你,你认识收银员啊……” “嗯哼。”林子觐瞧出她的心思,嘴角微扬,像在笑,“我长得像坏人吗?” 她不说话。 林子觐微微叹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姐姐,我不是坏人,你不用怕我。我这样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 说话间,便利店外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惊雷,瓢泼大雨如期而至。 顾夏望了眼窗外,心想这场雨可算下了。 回头,见林子觐还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的气质干净、张扬、热烈,像是荒原上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样一个男生,确实不像是坏人,更何况他在便利店还有熟人。 顾夏心里的担忧渐渐消散,这才赧声:“刚才,误会你了,很抱歉。” 大约是自觉理亏,又将手中的水递给他,“请你喝。” 结账时,收营员好奇地问林子觐:“林哥,那谁啊?” 收营员是个小年轻,留个锅盖头,看上去有些呆。 林子觐坦言道:“我姐姐。” “……”锅盖头嘟囔,“你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刚有的。” 锅盖头:“……” 林子觐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顾夏身上,嘴角始终是上扬的。 便利店里到处是明亮的灯光,晃着人眼。 隔着一尺距离,顾夏对上他的眼睛,也终于,笑了一下。 她付了钱,走到便利店门口。 刚拧开瓶盖,视线里出现一只掌骨分明的手,修长手指握着一瓶矿泉水。 “姐姐,干杯。” 视线向上,是林子觐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 顾夏拒绝与他碰杯,收回视线时,送了他“幼稚”二字,自顾自地喝下小半瓶水。 店外狂风肆虐,大雨磅礴喧嚣,空气里混着泥土的味道。只一会儿的功夫,路上的行人便没了踪影。 早上出门时,顾夏特意带了伞。她还赶着回去准备寿宴,不必等雨停。 打车软件里显示,前面排队人数有五十六人。 顾夏:“……” 不如直接去路边拦车。 有雨丝飘到脸上,凉丝丝的,她撑开伞,对他说:“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林子觐叫住她,“姐姐……” 她转过头,四目相对,不太确定他还有什么事。 片刻后,林子觐在诚恳的目光里开口:“我没带伞,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顾夏有些为难。 不过是一面之缘,她并没有和他进一步交流的打算,如今怎么仿佛没完没了似的。 他完全可以等雨停了再走,或者直接在便利店买一把伞。 林子觐像是完全洞悉她的想法,解释:“我有急事儿,不巧,店里的伞都卖完了。” 顾夏将信将疑。 不等她开口,就听他对着锅盖头喊:“店里还有伞卖吗?” 锅盖头忙着理货,头都没抬,“卖完了。” 顾夏:“……” -------------------- 作者有话要说: 林子觐:你看我这声“姐姐”叫得好听吗? —— 谢谢x晴晴晴的营养液。 第3章 =========== 林子觐回过头,看她,“你看,没骗你,伞真卖完了。” 一张脸委屈巴巴,写满了可怜劲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顾夏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送人一段路,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他刚才还帮了她。 分卷阅读6 她思量再三,终于在震耳的雨声中松口:“那一起走吧。” 林子觐要去的地方,是市区的一家保龄球馆,离便利店不算远,步行大约十分钟。 雨水铺满了整个街道,云雾遮住阳光,昏昏如暮色。 红色的伞,像一朵睡莲,飘在朦胧的水汽里。 伞不大,到底难以支撑这磅礴的雨。如注的雨水从伞沿落下来,滴在肩膀上,顾夏本能地朝林子觐的方向缩了缩。 她的个子不算矮。在南方,一米六九的女生已经算是高个子了。但遇到人高马大的林子觐,撑伞还是费劲。 刚走了两分钟,她的手臂已经微微酸涩,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 林子觐的眼睛有杆尺,立刻察觉到她的难处,握住伞柄,“我来撑吧。” 他接过去的时候,冲她轻轻笑了一下。 顾夏微微一怔,然后转头看远处的雨。 她不是故意视而不见。只不过早已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看得出每个笑容背后的深意。 一路上,林子觐没怎么说话。过红灯时,他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姐姐,你的花店开在哪儿啊?” “静临东路上。” 他又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是不是北川的?或者在北川待过?” 开花店之前,顾夏曾在电视台当过几年记者,普通话字正腔圆,标准得堪比电视台主播。不知林子觐为什么会觉得她是北川人。 她摇头,“我是临奚本地人。” 林子觐笑,“真遗憾,还以为遇见个老乡呢。” 雨势太大,等两人走到保龄球馆时,裤脚湿了大半,湿哒哒地黏在腿上。鞋子亦湿透,每走一步,都在身后晕出一片水渍。 保龄球馆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地站在门口,聊天的,玩手机的,打电话的……似乎都没带伞,在等雨停,或等车来。 他俩穿过这群人的时候,人群似乎安静了几秒,像是电影按了暂停键。 顾夏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她很确定,这些目光是冲着林子觐来的。 他这个人,一脸叫人垂涎的五官,确实有点扎眼。 然而林子觐,像是早已习惯了被人注目,完全没在意。他熟门熟路地走进球馆,喊了两声,“老钟,老钟!” 不一会儿,从柜台后的房间里钻出一名中年男人,想必便是这家保龄球馆的老板了。 “哎哟,林爷!” 老钟很热情,迎上来时给了林子觐一个拥抱。 四五十岁的人了,见到林子觐比中了彩票还高兴,嘴角快咧到耳根,两颗金牙令人瞩目。 “我前两天问小韩您什么时候来,她说还没定。谁能想到今天人已经到了。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早上刚到的。” “没跟那帮兔崽子说?” “还没来得及。” “林爷您放心,这回您来了临奚,那就是来了我老钟的老巢。千万别跟我见外,有什么事您喊一声,我随叫随到。” 林子觐笑了声,“有你这句话就行。” 这老钟的年龄少说也是林子觐的两倍,一口一个“林爷”叫得格外亲热,看上去亦十分尊敬林子觐,顾夏不免好奇地多听了几句。 在这些支零破碎的对话里,她模模糊糊地拼凑出林子觐来临奚的原因—— 林子觐是北川人,赶今儿最早的一趟航班来的临奚。因为太早,保龄球馆还没开门,所以在咖啡馆里补了个觉。 听语气,往后像是要在临奚常住。 只是想不到他人脉还挺广,一会和便利店收银员称兄道弟,一会和保龄球馆老板相谈甚欢。 全然不像个初来乍到的学生。 如今人送到了,顾夏任务完成,也该走了。 她走到保龄球馆门口,林子觐又追上来,“姐姐,加个微信吧,下次买花找你。” “我不加陌生人。” 她本能地一声拒绝,直到对上林子觐微微诧异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直接。 于是立刻找补道:“我意思是,花店离这里挺远的,不用特意来买。” 她之所以拒绝,是感觉出林子觐对她过分的热情。 这并非她自作多情。 只不过搭讪、借伞和索要微信,这一连串的行为难免让人多想。 但她忘了,方才来保龄球馆的路上,她分明说的是花店开在静临东路,离这里只有三站地铁的距离,压根谈不上远。 林子觐仿佛知道她在撒谎,唇角似笑非笑,却并未拆穿:“那姐姐,再见。” * 顾夏回到花店时,小米正忙着制作花篮。 她经营这家花店的时间并不长,堪堪两年时间。 花店门面不算大,也就百来平米。因为开在闹市区,附近高档餐厅和写字楼不少,生意一直不错。 分卷阅读7 小米见到她,立刻问:“夏姐姐,怎么样了?你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郑百合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顾夏朝小米比了个“OK”的手势,“都搞定了,郑百合同意用我们的新方案。” “同意了?”小米惊讶,隔了几秒,反应过来,“诶,我们哪来的新方案?” 雨太大,顾夏衣裤都湿了。她去里间换了身干衣服,这才解释:“我把白天鹅换成了紫天鹅。” 小米恍然,拍着脑袋叫绝,“我怎么没想到!” “你今天再修改一下之前的方案,把主花改成风信子,花架用紫藤,然后发给郑百合。” “包在我身上。”小米给顾夏倒了杯水,“快喝点热水,别感冒了。对了,胃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喝下热水,笑道:“没事,不疼了。” 接下来几天,顾夏跑了好几家花市,走访了不同的供货渠道,争取买到品相最好的风信子。 现在花市紧俏,前阵子又下了大雨,风信子受到严重影响。 她需求量大,要求也高,一路走下来,大部分供货商都说做不了。后来还是她一直合作的供货商黄老板说有渠道能在月底拿到货。 黄老板说最近正好有人预定了一批风信子,让她先过来看看符不符合要求。 因为量大,风信子直接从花农那送到顾客手里。花农的种植园在外地,不方便前往,因此黄老板让顾夏直接去顾客那等,地址是沿江附近的一栋楼。 那地儿顾夏知道,属于沿江老城区。前几年政府说要拆迁改造,后来因为建筑保护的原因,老房子都留了下来。 翻新后,这里变成了一片新兴产业孵化基地,汇集了动漫、网络主播、网络小说等新兴行业,许多人把工作室开在这里。 顾夏按照地址,直接开车过去。 车牌没有提前登记,门卫不让她进去,她只能把车停在园区门口。 下车时,有个男孩踩着滑板从身侧飞驰而过,差点同她相撞。她吓了一跳,手机没拿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手机摔在柏油路上,屏幕轰然碎裂,甚至无法开机。顾夏再抬头去寻,方才那玩滑板的男孩早已不见踪影。 和黄老板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没空去追究男孩的责任,急着步子往里走。 园区里都是独栋的三层小楼房,红色砖墙的英式建筑。 印象里,地址好像是二十六栋。 走到跟前才发现,这栋楼大门紧闭。她透过玻璃窗朝里看,里面熄着灯,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顾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前来。 心里有些着急,于是打算先借个手机联系上黄老板。 她环顾四周,不远处一个男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男人站在灌木丛边,背对着她,单手插兜,正在打电话。 就他了! 她顾不上太多,立刻快步跑过去。 跑到跟前,男人恰好挂了电话。顾夏站在他身后,礼貌地问:“先生您好,我手机刚才不小心摔坏了,请问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男人闻言转过身。 像是森林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他的脸穿过层层叠叠的浓雾,出现在视线里。 林子觐还是那副眉眼,但不见了之前的那份随意,今儿个看,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 见着她时,惊讶是大于惊喜的,像是很诧异她会出现在这里。 顾夏眼神一滞,僵住。 真希望时间能倒退十秒,那她打死都不会跑过来找他借电话。 她手里还举着坏了的手机,是方才想要证明给他看,自己所言非虚,绝对不是骗子。如今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林子觐像是不记得她似的,盯着她看。 他不笑时,看人有种特别的气势,让顾夏联想到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猎豹,觑着人的。 几秒后,林子觐薄唇轻启,终于开口:“借手机啊?” 顾夏没说话。 他又说:“我不借陌生人。” 顾夏:“……” 一瞬间,前几天的场景在眼前闪过—— “姐姐,加个微信吧。” “我不加陌生人。” 顾夏在心里嘀咕一声,没想到这人还挺记仇。 第4章 =========== 林子觐:“我不借陌生人。” 顾夏:“……” 她刚想说打扰了,转瞬就听到林子觐浅笑着补充道:“但姐姐是例外。” 他说着便大大方方地将手机递过来,“随便用。” 大约因为是工作时间,此时园区路上人烟稀少,好半天都看不到个人影。如果要借电话,要么去别人的工作室里敲门,要么走到园区外面。 不知道黄老板联系不上她会不会着急,算算时间,应该已经 分卷阅读8 到了。 顾夏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暂时顾不上尴尬,同他说了声谢谢,便接过了手机。 她不记得黄老板电话,幸好包里还有一张他的名片。她照著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很快听到黄老板的声音。 她松一口气,忙着解释:“黄老板,我是顾夏。抱歉手机突然坏了,我现在在二十六栋楼门口,你到哪了?” 黄老板道:“哦,是小夏啊。我说刚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我刚想告诉你,弄错了,不是二十六栋,是二十九栋。我刚到,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还给林子觐,同他说“谢谢”。 从头到尾,视线没有同他接触。 林子觐不在意地笑,“不客气。” 有成群的鸟飞过头顶,顾夏环顾四周,盘算着二十九栋该往哪个方向走。 方才一路走进来,没注意园区里楼栋的排布。这里每栋楼都长得一样,排列似乎也没什么规律,她一时迷了方向。 无措之际,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人在着急的时候,是能忽视很多情绪的。 比如她前几天拒绝了林子觐加微信的请求,今天却又找他借电话,尴尬加一;比如他没有计较,不仅借了电话,如今还主动提出帮忙,尴尬加10086…… 但此刻的她,一心都在找黄老板这件事上。 “你知道二十九栋往哪里走吗?” 林子觐听到这话,微微挑眉,像是有些诧异,“你去那做什么?” 她回:“看花,验货。” 他收起诧异,偏头笑,“跟我来吧。” 顾夏有些懵,没料到他会亲自带路。等到他走出了几步远,回过头问她“不来吗”,她才快步跟上去。 林子觐似乎对园区很熟悉,轻松转了两个弯,已经到了二十九栋。 一辆货车停在楼栋门口,黄老板正在和司机抽烟聊天。 顾夏立刻快步走上去,“黄老板。” “诶,小夏,你终于来了。” 黄老板瞧见她,叼着烟,走到车尾打开货箱,“真的是巧,正好有人定了一车风信子,要不还没法让你验货。你看看,这花符不符合你要求?都是新鲜的,刚送过来。” 顾夏凑上去,边闻边看。 一整车的风信子,无论是花朵的大小、色泽,还是长势、鲜度,都堪称完美,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她转头问:“我月底要,能和这一模一样吗?” 黄老板拍着胸脯保证,“那你放心。都是同一个种植园出来的,肯定一样。你要是确定要,我马上就给种植园打电话,月底让他们统一送过来。” 顾夏心满意足,“那我要了,拜托黄老板。” “行。那我先忙,回头联系。” 解决了一件大事,顾夏的心终于放下来。 她想告诉小米这个好消息,掏出手机才想起来手机摔坏了。再一抬头,看见林子觐就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竟然还没走? 顾夏这才想起方才多亏了他,似乎还欠奉一句道谢,于是走到他面前,“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 林子觐勾着唇角,问她:“只是这样?” 她一怔,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像是对她的感谢不满意,“姐姐,我这一上午,又借你电话又帮你带路,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她随口应下,“好啊。” 林子觐追问:“什么时候?” 其实顾夏打从心底是有些抗拒他的。 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只是她不想面对一些一时兴起的兴趣。 这些乍见之欢,不过是墙上的粉笔字,擦一擦就消散。而她,没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应付。 方才答应林子觐,也就是客气话,随口一说。像所有敷衍的承诺一样,“好的”代表下回,下回代表遥遥无期。 可如今他这样明确地追问,她反倒不好糊弄了。 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于是堆起一脸假笑,尽量让自己在“恩人”面前显得平易近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 林子觐摇头:“我倒是想去……” “嗯?” “但我现在没空。” “……” 他拒绝得很干脆,顾夏暗自庆幸。 这可不是她不请客,是他没空。 但她还是故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颇为惋惜,“这样啊……那真是不巧,太遗憾了。” “确实不巧。” 林子觐话里含着笑,像是把她的装腔作势看透,“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吧,回头我有空了再叫你。” 顾夏:“……” 他说着便打开微信,“你手机坏了,我加你吧。你微信号多少?” 顾夏含糊地 分卷阅读9 说:“我记性不太好,有点不记得了。” 林子觐道:“那没事儿,手机号也行。总不会手机号都不记得吧?” 他眉眼间透着笃定的笑意,甚至连备选方案都帮她想好,斩断她所有退路。 而他手上,加好友的页面就在眼前,晃着眼睛,耀武扬威似地。 话到了这份上,顾夏再无法拒绝,只好不情不愿地报了自己的微信号。 林子觐冲她晃了晃手机,得意洋洋,“姐姐,那你等我消息。” “……” 回去的路上,顾夏先去手机店修了手机。 幸好只是主板有点短路,没有太大的问题。 等拿到手机打开微信,就看到通讯录那一栏的新好友通知。 黑色滑板头像和一句话:“姐姐,林子觐”。 滑板板身是纯粹的黑色,看样子,像是挂在墙上。放大仔细看,能看见滑板板身的右下方有一个烫金签名:Lin。 顾夏通过好友申请,好奇地点进他的朋友圈。 他朋友圈里发的状态并不多,但没设时限,一口气能回溯到好多年前。平均一年五六条,基本都是滑板的照片。 顾夏一口气翻到底,看到他多年前的一张照片——他染了一头金发,戴一条蓝色发带,正对着镜头笑。金发衬出他整个人如雨水般澄澈的气质,透着阳光铺陈的明亮。 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那时的他和现在模样没有太大区别,但能明显看出现在的气质沉淀了不少。 这张照片是他朋友圈的分水岭。 那之后,他再也没发过自己的照片。 回到花店时,小米已经点好了午餐外卖,招呼她吃饭,“夏姐姐,快来,我今天点了北川烤肠。” 顾夏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北川,吃到正宗的北川烤肠时,不争气地哭了。 从前不知道,烤肠竟然能烤得这么美味。就算只是路边的一家小店,烤肠照样能做得油光水滑,肉嫩鲜香。 后来回到临奚,她寻遍整座城的北川菜,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味儿了。 小米吃得津津有味,“不知道这家正不正宗。听说是北川人开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我觉着挺好吃的。” “是不错。” “夏姐姐,你去过北川吗?” 顾夏挪开视线,“没有。” 她撒了谎。 事实上,在电视台当记者那些年,因为采访,常常满中国地跑,光是北川就去了好多回。 只不过记者这段经历不太愉快,明明满腔赤诚,最后却惨淡收场。 所以离开电视台后,她再不愿提起,甚至连自己的大学和专业都三缄其口。 小米吃着烤肠,含糊不清地说:“之前我看新闻,北川好像新开了个游乐场,挺好玩的。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吧,然后再去吃正宗的烤肠。我倒要看看,和我们今天吃的有多大差别。” “好啊。我请客,管够。” 两人说说笑笑,顾夏笑得一脸宠溺。 她是真心喜欢小米。 小米这姑娘大大咧咧,性格直爽。因为有她在,花店才显得格外热闹。 离开电视台后的这几年,花店是顾夏唯一的牵挂。 谈不上什么理想,一门营生罢了。 但她做什么事都认真,什么活都亲力亲为,不嫌辛苦。连隔壁水果店的大叔都夸她能干,又感叹她一个女孩子何必这么辛苦。 她笑笑,“赚钱嘛,哪分男的女的。” 钱自然是个好东西,谁能在数钱的时候不喜笑颜开? 偏偏顾夏能。 她对外说是为了赚钱,可真正为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花店在她的经营下,生意那是红红火火,她每天忙得没空想其他的。 而林子觐,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在荡起一圈涟漪过后,沉入水底,彻底恢复平静。 接到林子觐打来的语音电话已经是一周后。 顾夏看到那个头像时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欠他一顿饭。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客气地说了声“你好”,故意问:“有什么事吗?” 林子觐开门见山:“姐姐,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今天怎么样?”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那张勾着笑意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她看了眼店外穿梭的人群,强调道:“今天周三,是工作日。” 隔着手机,顾夏听见对方笑了声,很轻,很淡,仿佛在嘲笑她的借口有多拙劣:“你也不上班吧?” 她牙都咬碎了,那天怎么就让他听到自己是花店老板呢?连要上班这个借口都用不上。 这顿饭无论如何是躲不掉了。好在只要请他吃了这顿饭,就算还了他的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顾夏应下来:“那一会我发个餐厅定位给你,你直接过去吧。” 林子觐似乎对她的安排不 分卷阅读10 大满意,提议道:“姐姐,要不你来接我吧……” “……” 还挺会得寸进尺。 她嗤笑一声,林子觐问:“不行吗?” 大约是他的语气太过真诚和坦然,反倒让顾夏连气都发不出。 她无奈,再开口时已经是玩笑:“你干脆让我抬你过去算了。” 这回轮到林子觐沉默,仿佛真的在思考她的建议。 几秒后,他的声音传过来,还是那副拖腔带调的姿态:“倒也不是不行。” 顾夏:“……”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这个男人挺会啊~ ———— 谢谢x晴晴晴的营养液。 第5章 =========== 玩笑有度,见好就收,林子觐深谙此道。 见顾夏那头的沉默,他笑了声,语气旋即一转,不紧不慢地解释:“上周刚来临奚,对这里还不太熟悉。而且我是路痴,很容易迷路。” 已是五月中旬,入了夏,虽是傍晚,阳光依旧晃眼。 顾夏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也被这阳光晃着了,竟真的答应去接他。 还是上回的保龄球馆。 工作日,保龄球馆里有些许冷清。老钟不在,柜台后面只有个脸生的小姑娘,正对着iPad看剧。 顾夏在球馆里巡视一圈,远远看见林子觐正拿着保龄球,在身边划出一道弧线。 保龄球在木道上滚动,随后是一连串瓶子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机械的女声:“Bravo”。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女孩欢呼的声音。 她这才注意到,林子觐身边还围着几个小姑娘。 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那些女孩有些羞涩的笑容里,大抵逃不过是一些溢美之词。 而林子觐,就那么被围在中间,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像一个大明星在心安理得地接受粉丝的吹捧。 不怪女孩对他献殷勤。 他那个人,妖精似的,特别会招蜂引蝶,开起屏来可比一般人厉害多了。 顾夏在门口默默看了会,实在是等得不耐烦,冲着他喊了声:“林子觐。” 林子觐闻声,朝门口望过来。见了她,立刻拨开人群,快步走到她面前。 “姐姐,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朝他身后抬抬下巴,“我怕你忙不过来。” 林子觐心领神会地笑了,没再给那群女孩眼神,一心都在吃饭上,“我们去哪儿吃饭?” 顾夏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一件浅绿色短袖衬衣,正面印着一只花孔雀。 还真是孔雀开屏了。 这样花里胡哨的衣服,任谁穿恐怕都是灾难现场,偏偏与他极其相配。 他像是火,纯净,热烈,任何浮夸的衣服一到他身上,却是相得益彰。 两人一同走出保龄球馆,顾夏边走边问:“你想吃什么?” “除了西餐都可以。” 这附近餐馆不少,顾夏掏出手机,挑挑选选了好一会儿,才提议道:“吃火锅吗?正好这附近有一家,挺好吃的。” 话像落进了水中,半天没能等到他的回应。她疑惑地抬头,不偏不倚地捕捉到他的视线。 林子觐在看她。 直白的,毫不掩饰的,看她。 顾夏并不是火类的美人,热烈得让人一眼惊叹。她的美更像水,要细品,却越看越容易陷进去。 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 她就像博物馆里的瓷瓶,从小到大,习惯了被人欣赏、被人赞叹。 但大多数人都是含蓄的,像林子觐这样直接的,还是头一个。 顾夏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轻扯,鼻腔带出一个嘲讽的轻笑。 “看什么?我有这么好看吗?” 林子觐牵起唇角,眸子里溢出不加掩饰的欣赏,看起来格外真诚。 “有啊。” * 他们最终去了一家四川火锅店。 店里有牛羊肉的香气,有来往的人声,还有蒸腾的热气。充满烟火气的氛围像酱料,不小心落一滴在地上,溢出几分朴素的温馨。 落座后,服务员送上菜单,询问他们锅底是要大锅还是一人一个的小锅。 林子觐:“大锅。” 顾夏:“小锅。” 两人异口同声,服务员犯了难。 “小锅吧,听她的。” 最后还是林子觐妥协。 他转着手中的铅笔,望向她,“姐姐,你还跟我见外哪。” 顾夏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子觐笑笑,垂眸,在菜单上划下道来。 等菜品 分卷阅读11 的时候,两人去拿了调料。 顾夏荤素不忌,每样调料都来一点,弄了个大杂烩。回头看林子觐,他精心调制了一小碗牛肉酱,加了点辣椒和芹菜碎末。 他说:“调料是火锅的灵魂。” 顾夏想不到,平时看上去不拘小节的他,却会在某些小事上精雕细琢。 其实她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究竟是谁?到底什么来路? 他们之间,不过是几面之缘,但林子觐对她的兴趣溢于言表。 然而这种兴趣,和其他的乍见之欢又有所不同。 他看她的目光里,始终带着探究。 就好像,他从前,是认识她的。 因为好奇,吃火锅时,顾夏的目光始终没从林子觐身上挪开。 到底是让他察觉,他甚至没抬眸,笑她,“再看我羊肉都要煮化了。” 她心里有疑问,也没瞒他:“你还是学生吧?在上大学?大几了?现在还没到暑假,你不用上课吗?来临奚做什么?” 林子觐这才抬头,挂着一贯的笑意:“姐姐,你不是开花店的吧?” “嗯?” “你是在人口普查办工作吧……” 顾夏没在意他的调侃,继续追问:“你真的叫林子觐?” 他笑笑,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卡片,放到她面前,“你看看。” 那是一张黑色的卡片。正中央印着他的证件照,照片下方写着“林子觐”三个字,卡片右下角有“Linway”的花体英文字样。 看上去像是什么俱乐部的会员卡。 顾夏将信将疑,嘴上还是没承认:“没想到你骗人的行头还挺齐全。”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子觐,如假包换。”林子觐从锅里捞起一筷子羊肉,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现在没带身份证,赶明儿一定让姐姐验明正身。” “怎么是这个觐?”顾夏将卡片还给他。 他解释:“这古代皇帝啊,最喜欢召集大臣开会。整天不是这个大臣觐见,就是那个大臣觐见。我父母觉得我有帝王之气,要我像古代皇帝一样,让天下都来觐见。” 顾夏嗤了声,“那你干脆直接叫‘老子皇帝’得了。” 他听了反应很大,“那怎么行!我家是书香门第,取名字很有讲究的。” 她从锅里夹了一颗牛肉丸,放进蘸料碗里裹上酱,又问:“你什么大学的?学什么专业?” “北川大学,中文系。” 北川大学,全国双一流大学,排名前五。就他这副不务正业的模样,能考上北川大学? 顾夏投去怀疑的眼神。 “不信?” 她摇头,“不信。” “你看我,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一看就是个文化人儿。那肯定是名校出来的啊。”他凑上来,一脸得意,“知道我在学校里的外号吗?” 顾夏故意呛他:“绣花枕头。” 林子觐“啧啧”两声,“小瞧人了不是!我号称北大才子。” “噗。”顾夏被他逗笑,“得,北大才子,失敬了。” 中途服务员来帮忙放虾滑入锅,她拿湿巾擦了擦手,又继续问:“那你怎么不好好上课跑这来了?” “我来集训,十月有滑板比赛。” 一圈故事听下来,结合林子觐的微信头像和朋友圈,前后完整,逻辑自洽,不像有任何破绽。 这一刻,顾夏似乎才终于放下心来。 滑板是她不曾了解过的领域,不由得多问了一些。 那些问题在内行人听来,都是白痴得不能再白痴的问题。但林子觐很有耐心,无论问题多小白,始终耐心解释。 等话题在林子觐身上兜了几圈后,又回到了顾夏身上:“姐姐,你是不是当过记者?这问话的水平很是可以啊。” 他像是随口一说,顾夏握着筷子的手却忽然一紧。 不过是须臾,再抬头时,她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矢口否认:“没有。” 林子觐没追问,转而说:“我那天看到一个很有趣的新闻,说人体内的细胞每七年会全部更换一遍。所以一个人啊,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至少需要七年的时间。而在这七年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从前的痕迹。” “是吗?”顾夏对这个研究结果嗤之以鼻,“你是不是心灵鸡汤看多了?” 那一瞬,她看见林子觐似乎笑了一下。 只是很快,那抹笑意就淡了。 结账时,是顾夏付的钱。 林子觐吃人嘴软,自然没吝啬赞美:“想不到姐姐不仅人长得好看,心地还善良。我来临奚后,你是第一个请我吃饭的。这火锅味道是真不错,要不怎么说你眼光好呢,会挑!” 顾夏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账单,没给他一个眼神,“彩虹屁吹两句就得了,你还写上小作文了。” 他笑,“刚才就跟你说了,我是北大才子。” 分卷阅读12 火锅店外,深蓝色的天幕下,满天繁星,月亮蒙着一层薄薄的光。 顾夏从口袋里摸出糖盒,拿了一颗薄荷糖塞进口里。薄荷的清凉中和了火锅的腻,浑身有种通透的清爽。 林子觐看见了,向她讨要:“姐姐,你怎么吃独食呢!给我也来一个。” 她把糖盒扔过去,他抬手接住。 他兴冲冲地打开,糖盒里空空如也。 刚才那是最后一颗糖。 他有些遗憾:“还真是吃独食啊!” 耍了他一次,终于扳回一城,顾夏心情无比畅快。 “这顿火锅就算还了你那天的人情。我们两清,以后别惦记了。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她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分隔线,但林子觐完全没有要分别的意思,满眼写着困惑:“你不送我回去吗?” 顾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能回去吗?” 他摇头,“我不认识路,会迷路的。” “……” “算了,姐姐你走吧。我自己应该可以的。大不了迷路了就报警,警察叔叔总会送我回去的。” “……”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真的在思考迷路后的办法。 顾夏满脸写着无语,却还是被他的话弄得心肠发软。所幸这里离保龄球馆不算远,要不就送佛送到西吧。 一路上,顾夏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仗着自己常年健身的体力,几乎走出了竞走运动员的速度。 林子觐人高腿长,不紧不慢地跟着,却还是困惑:“姐姐,你很赶时间吗?” 这句话就像是顾夏的救命稻草,她立刻抓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赶时间,我还有事。” 她说着,甚至进一步加快了脚步,仿佛有什么阴魂不散的东西在身后追赶她。 林子觐笑笑,大步跟上她。 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让她七八分钟就走完了。 她站在保龄球馆门口,终于长松一口气,“到了。” 林子觐笑意深深,“姐姐,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逛逛?” 听了这话,顾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真是缠上她了。 饶是她向来优秀的涵养,也在这一刻溃堤。 “我说你这个同学还讹上我了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好,就逮着我使劲薅啊?如今饭也请了,人也送了,你说说看,这恩情究竟要我还到什么时候?给个准话!” 她怒气冲冲,对着他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问,誓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让对方心生歉疚,知难而退。 然而林子觐看着她,没有半点愧疚,反倒流露出几分体贴,仿佛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沉默片刻,他姗姗开口:“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 没完没了,简直是道德绑架。 顾夏不说话,瞪着他。 林子觐亦没说话,只是忽然走上前一步,差点碰上了她的鞋尖。 蓦地拉进的距离,让顾夏没由来地紧张了一下。 大晚上的,他要干什么?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 林子觐没再跟上来,只用一双清澈无害的眼睛盯着她,却仿佛要摄人心魄似地。 好半晌,他声音里重新染上笑意:“那我哄哄你……” 他的气息就在眼前,那一瞬,顾夏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了明显的停顿。 第6章 =========== 当天晚上,顾夏做了一个梦。 象牙白的月光下,林子觐站在她面前,深褐色的瞳孔像黑洞。 “那我哄哄你……”他说。 顾夏不说话。 他勾唇,又问:“你抽烟了?” 顾夏的烟瘾并不重。她平时抽烟味很淡的女士香烟,外人几乎闻不出味道。 而她亦从不在熟人面前抽烟,因此,亲近如小米都不知道她抽烟。 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心想这人怎么长了一个狗鼻子。 她不想承认,又还在气头上,本能地送了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很不友善,但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林子觐听了,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姐姐,瞪我眼睛不疼吗?” 顿了顿又收笑嘱咐她,“少抽点儿烟,对身体不好。” 顾夏在月色下,看见自己落在他的眼睛里。 那双眼就像是无边的深海,危险又神秘。可这双眼,此刻只有她的身影。 她猛地惊醒过来,冷汗涔涔,连额角的碎发也染了湿意。 很奇怪,晚上发生的事,竟然入了梦。 刚入夏不久,夜晚气温不高,屋里没开空调。她走到窗边,打开窗,点了一支烟。 左手指间的烟明明灭灭,她右手托着左手肘,靠在墙边。 分卷阅读13 夜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她咬着烟,在袅袅的灰白烟雾中,又想起林子觐让她少抽烟。 其实她挺羡慕林子觐的,羡慕他的锐气,他的自信。 二十出头的少年,身板永远挺直,眉眼永远骄傲,仿佛从来没有被这个世界打败过。 而她这几年,早已没有半点世俗的欲望。 为此,妈妈常常说她明明年纪轻轻,背上却背了一座庙观,随时随地都能出家。 她倒是想,却终究没那个能力遁逃出这片红尘。 烟灰落在窗台上,灰白一片,像雪。她这才意识到,不应该梦见他的。 不想再和林子觐有任何瓜葛,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不由分说地删了他。 而另一边,林子觐和她分开后,就直接回了俱乐部。 Linway是林子觐一手创办的滑板俱乐部。 之前一直扎根北川,上个月才搬到临奚。 相较于北川,临奚有更优越的滑板氛围和街头文化,很多大型比赛亦都选择在临奚举办。为了俱乐部这群孩子的未来,林子觐深思熟虑后,做了搬迁的决定。 然而搬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选址,买下了沿江新兴产业园的二十九栋。之后,又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建专业的室内板场。 幸好有老钟的帮忙,俱乐部才能在今年年初顺利完工。 五一刚过,俱乐部的淑姐便带着孩子们先过来了。林子觐留在北川处理收尾工作,所以晚到了一周。 他刚到临奚那天,去保龄球馆找老钟,就是为了给老钟结算俱乐部装修的尾款。 而那天在产业园里碰见顾夏也并非偶然。 老钟知道林子觐喜欢风信子,特意买了一车风信子送到俱乐部,庆祝乔迁之喜。 只是没想到顾夏竟然会跑来看花,这才有了后头的种种。 此时室内板场正热闹着。 十几个孩子踩着滑板旋转跳跃,板轮和地板摩擦碰撞,伴随着孩子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这群孩子最小的十四岁,最大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青春的年纪。 俱乐部办了五年,签下的滑手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林子觐亲自挑选的。他们没日没夜地练习,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在国际赛事上登顶。 孩子们见了他,纷纷打招呼,“哥……” 林子觐指挥着现场:“别分心,继续练习。” 他站在板场边看了一会儿,安安静静的。 他也曾像他们一样,飞驰在滑板上,站在领奖台的顶端,傲视群雄。 那时的他何等风光,拿下最顶级赛事的大奖才十四岁。 如今,他早已退役,成为这群孩子的教练。看见他们,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忽然间,“咚”的一声巨响将林子觐的思绪拉回。 一名瘦高个男生因为失误摔倒在地,这声音听起来就摔得不轻。 但玩滑板的,谁不是一路摔过来的。 林子觐见他还能爬起来,就知道没大事儿,指着他说:“千里,膝盖微微弯曲,脚不要八字。跳起来的时候,尽量用上半身的力量。” 千里捡起掉在一旁的鸭舌帽,反戴在头顶,抱着滑板走向起点。 听了林子觐的指点,他再一次跳跃,滑板在空中翻转,顺利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大乱动作。 “哥,牛逼!” 千里兴奋地喊,然后踩着滑板来到林子觐面前,“你去哪儿了?一晚上没见你。” 林子觐将他头顶的鸭舌帽摆正,“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我的事儿了?” 千里摸了摸帽子,“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嘛。” 林子觐扫了眼墙上的时间,“今晚没上课?又偷懒了?” 他十分重视这群孩子的文化功课,特意聘请了老师,每天过来授课。 他知道,虽然滑板是他们目前的主业,但他们不可能滑一辈子,体力也不允许。到最后傍身的,还得是文化知识。 最近因为临近比赛,加大了训练强度,但他依然要求所有人每天必须学习两小时。 千里一脸委屈,“我都学一晚上英语了。不夸张,我现在一闭上眼睛,英语单词都在我眼前转。” 林子觐一万个不相信,“都学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千里平日最怕的就是这位哥抽查功课。 他向来不喜欢英语,上课那是左耳进右耳出。别说今晚学了什么,就算是一分钟前学的,他都想不起来。 千里嘿嘿一笑,“你看现在挺放松的,就别说学习的事儿了。” 林子觐揪住他的耳朵,“你小子,跟我在这儿偷奸耍滑呢!” “欸欸欸,哥,疼,疼疼疼……” 林子觐松了手,千里揉着耳朵说:“真不是。是淑姐让我给你带句话,你要的花就放在你房间。” 分卷阅读14 闻言,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环视一圈,没看见淑姐的身影,又问:“淑姐呢?” “她先去睡了。” 千里一脸八卦,“哥,你好端端的买花干嘛?从前没见你有这个爱好啊。你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林子觐勾唇,似笑非笑地问:“想知道?” 千里用力地点点头。 林子觐朝他招招手,“过来。” 千里立刻兴奋地凑过去,然后就听到林子觐在耳边说:“刚才的动作再练一百遍,不练完不许睡觉。” 他说完就走,也不管身后千里如何唉声叹气叫苦连天。 板场旁边是宿舍,林子觐的房间在二楼。 此时客厅的桌子上,放了三个花瓶,每瓶里都养着一束风信子。紫色花瓣,绿色花枝,花朵上还挂着水珠,透出几分可爱。 他的房间多是暗沉的黑色,这样热闹的花,给房间增添了几分明媚。 花瓶下方压着花店老板的名片。 三间不同的花店,三张不同的名片。 他一张张拿起来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完就扔。 直到第三张,眉眼终于染上喜色。 夏之屋,顾夏。 那天去保龄球馆的路上,顾夏说她的花店开在静临东路上,却没说具体的位置。后来,他亦没找到机会询问。 俱乐部刚刚搬迁,事情很多,这阵子他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今天,才稍微得空。 他不方便出面,便让淑姐帮忙,去静临东路上的所有花店买风信子,顺便拿一张老板的名片。 三家花店,三张名片。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的店。 如今,他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顾夏不是假名字。 林子觐立刻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顾夏”二字。 这个名字很常见,网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少。他陆续找到了网红顾夏、调酒师顾夏、设计师顾夏等等,偏偏没有记者顾夏。 他不死心,反复更换搜索词,尽量全面,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 他捏着晴明穴,沮丧地闭上眼,向身后仰去。 好半晌,才低声呢喃了一句:“是你吗?” 他还记得那天在咖啡馆遇见顾夏的惊心动魄。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 当年他们曾在北川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彼时顾夏还是一名记者。那之后,这张脸,印在他心里整整六年。 他认出她,却不敢认。 如今的顾夏和当年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身上有种冷然的距离,像是经历了许多故事。眼睛里虽然没有世故,却不如当年那样明亮了。 就是这样一个妙人,很遗憾,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林子觐知道,六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如他自己,从一名职业滑手变成了滑板俱乐部老板;亦如顾夏,不再是记者,摇身一变成了花店老板。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人为亲的姑娘,如今周身写满了防备和生人勿近。 因此,他没有贸然行动,冷静思索着如何能更自然地接近她。终于在顾夏说他是小孩子时,他顺水推舟,找到了办法—— 伪装成一名来临奚参加滑板集训的大学生,简单纯粹,值得信赖。 那之后,林子觐步步为营,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他亦曾试探过她,问她是不是北川人,问她是不是当过记者,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不免更加好奇,这些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她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夜色越来越深,宿舍外的喧闹声渐渐隐没,孩子们应该都入睡了。 林子觐摸出手机,给顾夏发了条微信:【姐姐,我想订束花】 消息刚发出去,他就看见一个硕大的惊叹号,下方还有一行小字:“Summer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林子觐:“……” 顾夏把他删了。 他稍觉惊讶,微微扬眉,片刻后又忍不住笑起来,“有点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请欣赏林子觐“阴魂不散”的技术 第7章 =========== 一觉醒来已是隔天清晨,太阳刚刚冒头,城市缓缓苏醒。 林子觐洗漱下楼。 餐厅亮堂堂的,橙色和白色交织,是淑姐选的颜色,说是能激发食欲。 韩淑怡年轻时是滑板界响当当的女滑手,技术过硬,特立独行。退役后,专职做起了教练。再后来,同林子觐一起,创建了Linway俱乐部。 淑姐见了他,立刻问: 分卷阅读15 “昨晚几点回来的?花看到了?” 林子觐拿了牛奶和面包,“九点多。昨晚怎么睡得那么早?不舒服吗?” 淑姐摇头,又问:“找到了?” 林子觐给面包片刷上蓝莓酱,“嗯”了声。 淑姐其实并不清楚林子觐让她买花的目的。只是直觉告诉她,林子觐在找什么。 或许是人,或许是物。 总归是对他重要的。 如今找到了,她释怀了,便没有再多问。 她知道林子觐的脾气,他不愿说的,没人能把他的嘴撬开。 这就是淑姐,永远无条件地对他好。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却真把他当成亲弟弟。 之后,两人着重讨论了接下来几个月的训练安排。 林子觐在早餐快结束时,才又开口:“淑姐,再帮我一个忙……” 淑姐喝了口牛奶,反问:“我哪天不是在帮你忙?” 他笑道:“帮我租一间房,小一点儿,越破越好,最好能时不时断水断电的那种。” “……” 淑姐在心里犯嘀咕,这俱乐部里有吃有喝有住,好端端的租什么房。还要越破越好,断水断电,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房子。 她上下打量林子觐,“你犯事儿了?要租房藏尸?林子觐我告诉你,你出事儿了没关系,别影响俱乐部。” 林子觐嘴角含笑发誓:“就算要死,我也会主动躺进棺材里,绝不影响俱乐部。” 淑姐撇撇嘴,抱怨道:“一大早就死啊死的,瞎说什么,晦气!房子什么时候要?” “有点儿急,这周能租好吗?” “……” 林子觐吃完饭,便匆匆起身,“淑姐,我出去下。” “去哪儿?” 他勾唇,却没解释:“有事儿。” * 夏之屋花店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开门。 顾夏通常开一辆黑色吉普,穿出小区的地下车库。二十分钟后,车停在花店门口或者附近,然后再去周边的便利店或小摊买早餐。 等她吃完早餐,差不多正好七点。 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顾夏完全没想过会再遇见林子觐。 只是当感应门打开,他出现在花店扬声问“老板,有风信子吗”的时候,她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他还和头回见面一样,黑衣黑裤黑运动鞋。他双手插兜,脖颈上还挂着薄汗,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哟,这么巧,是姐姐啊。”见了她,林子觐立刻笑开了,“这个世界真小,人生何处不相逢!” “……” 这人还真是缠上她了。 顾夏没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从容地环顾店内,一边走到她面前一边解释:“早上出来跑步,看到这家花店,没想到竟然是你的店。你说巧不巧?姐姐,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顾夏从来不相信缘分,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像是自欺欺人。 明明只是普通的相遇,说得好像是三生三世的命中注定。可到头来,一拍两散之际,却又哀叹,不过是没有缘分罢了。 很廉价的两个字。 顾夏依旧不理他,视他为空气。 林子觐凑上去,笑得有些妖孽,“姐姐,你怎么把我微信删了?” 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放到台面上说难免显得尴尬。 她终于抬眸看他,不禁好奇这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件事。 “想删就删。” 她做得干脆,说得也很干脆。 林子觐细微地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指责,“才几天啊,就过河拆桥了?” 顾夏不服,认真地同他掰扯:“林同学,你的人情我还了,我们早就两清了。” “话是这么说。”他双手撑着桌子,浅浅地笑了下,“但我们好歹相识一场,就不能交个朋友?” “抱歉,我不喜欢交朋友。” 顾夏起身,走到店门口。 玻璃门是感应的,此时敞开,她做了个手势,“您请吧。” 林子觐笑笑,看着她那张冷漠的脸,没再坚持。 赶走林子觐,顾夏深吸一口气,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她埋头继续修剪花枝,谁知那头的感应门竟然又响了。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身未转,声音先至:“我说你有完没完?” 转过身才看清来人是小米,而林子觐早已不见踪影。 顾夏脸上愠怒未退,又添尴尬。 小米站在店门口,一脸迷茫,“夏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她稍稍平复心情,“今天来得挺早啊。” “赶了最早一班地铁。今天地铁没什么人,我竟然坐到了位置……” 小米一边说地铁上的见闻,一边走 分卷阅读16 进休息室,放下随身的包,又走出来。 “夏姐姐,我刚看到一个大帅比从我们店里走出去,他也是来订花的?” “不是。” 提起林子觐,顾夏心里都是气。她不愿再多提,转而问:“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包子和豆浆。” …… 顾夏小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说人一旦沾上狗皮药膏,就很难清除。原因在于狗生前爱黏人,所以死后连皮都要和人绑在一起。 她从前不信,觉得这都是迷信。直到隔天一大早,林子觐再次出现在花店里。 “姐姐,早啊!” “……” 顾夏闻言青筋一跳,见了鬼了,狗皮药膏还真是甩不掉了。 林子觐依旧笑吟吟地,仿佛前一天被赶走的人不是他。 “姐姐,我要一束风信子,你不会不卖我吧?” 宰相肚里能撑船,顾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直接走到店门口,同昨天一样,摆手下了逐客令,将他赶了出去。 此后一连几天,每天清晨,林子觐都出现在花店,准时得像是打卡上班的白领。 每回顾夏赶他的时候,他也不多做纠缠,转头就走,然后第二天再准时出现。 直到第五天,顾夏终于忍不住问他:“林同学,你这一天天的,究竟要干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哪有那么多目的。”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就是觉得姐姐人挺好的,想和你交个朋友。” 顾夏坦言:“我不想和你交朋友。” “为什么?”林子觐一脸困惑,像是在真诚发问,“我是哪里不好吗?” “诶,你说对了!”她顺坡下,很认真地点头,“你烦人。” “……” 被顾夏奚落一通,林子觐并不生气。他只是愣了一秒,随后大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有细碎的光,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法湮灭的光。 两人你来我往,斗嘴几个回合,谁都没注意到小米是什么时候到的。 小米见了林子觐,眼前一亮,“大帅”二字脱口而出,后面一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顾不上放包,立刻迎上来,“帅哥买花吗?想送给谁,我给你推荐啊。” 林子觐的表情有些委屈:“我倒是想买,但你老板不肯卖给我。” “为什么?” 小米顺着林子觐的目光看向顾夏。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入社会早,多少懂一点察言观色。她暗自琢磨了一会,但始终猜不透顾夏的心思,半天没能有行动。 顾夏放下手中的剪刀,给小米一个眼神,说:“我出去买早餐。” 然后潇洒地走出花店,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小米脑子转得快,本着“来的都是客”的原则,立刻解释道:“帅哥您不知道,我们店今天在清算库存,所以暂停营业。真的不好意思,您只能下次再来了。” 林子觐:“……” 顾夏回来时,已是半小时后,林子觐已经离开了。 她把手里的煎饼果子递给小米,“豪华版的,加了里脊、火腿肠和鸡蛋,都是双份。” “谢谢夏姐姐。”小米吃了几口,犹豫着问,“刚才那个大帅比是谁啊?” “烦人精。” “……” 小米顿了顿,又说:“我看他人挺好挺有礼貌的,走之前还说以后会多多来照顾我们的生意。” 顾夏语重心长地说:“看上去好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衣冠禽兽?还有个词,叫人面兽心。” 小米歪着脑袋,认真回想了林子觐的模样,叹了口气:“真是想不到啊……” 小米把顾夏的话装在了心里,隔天再见到林子觐时,脱口而出:“禽兽,你怎么又来了?” 林子觐沉着脸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他环顾四周,不见顾夏的身影,又问:“你老板呢?” “你找我老板干什么?她忙着呢。” 小米圆圆的眼睛瞪着他,一副戒备的模样。 林子觐心不在焉,视线越过小米,注意到她身后的门帘。 花店的休息室在里间,用一张日式门帘相隔。门帘上是经典的浮世绘图案,湛蓝的海浪,碧波万顷。 海浪悠忽掀起,是顾夏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不算长,堪堪到肩膀。今天因为要去花市进货,为了方便,特意将短发束起,在脑后扎成了个团子,露出纤长的脖颈。 见了她,林子觐的唇角终于有了弧度:“姐姐,早啊。” 顾夏完完全全地忽略他,视线越过他,对小米说:“我先走了,店里交给你了。” “放心吧,早去早回。” “姐姐,你这是去哪儿啊?”林子觐的声音追上她 分卷阅读17 ,“要不要我送你啊?” 顾夏本不想搭理他,可听到这句话,脑中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脚步。 她转身,氤氲在满店的馥郁芬芳里,冲他抬抬下巴,“喂,跟我走吗?” 很多年以后,林子觐回首往事,依然觉得这一刻的顾夏像是个气场两米八的大佬,潇洒又迷人。 他想都没想便应下来,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好啊。” 顾夏的吉普车就停在花店门口。 黑色的一辆,高大帅气,冷酷坚硬。很少有女孩子会开这种车,偏偏与她极为相配。 林子觐自觉地坐进副驾驶,忍不住感叹:“想不到姐姐这么有钱呢。” 这车确实不便宜。 是三年前她从电视台离职后,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父亲希望她像这辆车一样,自由自在地驰骋。 顾夏启动车子,提醒他:“安全带。” 林子觐拉过安全带,问:“我们去哪儿啊?” 她没说话,转头,定定地望住他,好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说:“去把你卖了,行吗?” 她难得愿意同他开玩笑,林子觐扣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 心情顿时愉悦极了,他笑起来,“行啊。只要姐姐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林·厚脸皮·子·阴魂不散·觐 第8章 =========== 进货的地方是花鸟市场,位于临奚郊区。 前几年城区改造,市区好几个花鸟市场都搬迁过来,集中管理。加之政府后续的大力宣传和扶持,如今这里成为临奚最大的花鸟集散市场。 市场里花的品类齐全,价格合适,顾夏几乎每周都要来。 赶上生意好的时候,甚至一周要跑两三次。 花店开了两年,她和市场里的黄老板合作很愉快。 每回来采货之前,她提前一天和黄老板打好招呼,黄老板便会提前把她要的各种品类准备好。 黄老板问:“今天还是老样子吧?” “老样子。”顾夏说,“就是要临时加二十枝芍药,昨晚有个客人订。” 黄老板叼着烟,在本子上记下,又说:“种植园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会准时把你要的花送到寿宴现场。” “谢谢黄老板。” 黄老板放下本子,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林子觐。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过这副俊朗的模样,总不可能是顾夏请的工人。 他回头看看顾夏,忽然笑了。 这笑意味深长,让顾夏捕捉到,立刻解释:“这是我今天请的小时工。” 黄老板:“……” 林子觐没来过这种地方,好奇地四处张望。 市场里道路修得很宽阔,进货出货的车辆络绎不绝。人流量亦很大,买花的,遛鸟的,谈价的,热热闹闹得像一个大型菜市场。 花是林子觐的知识盲区。除了风信子外,他认识的花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帮不上什么忙,就倚在车门边静静地看。 看顾夏和老板沟通,看她清点花枝,看她熟练地和店里的小工家长里短。 他忽然发现,顾夏和他想象中的模样并不相同。 一个女孩子,能在这样鱼龙混杂的三教九流之地游刃有余,他是真的有点儿佩服她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不容易的。 刚开花店时,顾夏摸不清门道,头一回进货就被人宰了。 那家店铺的老板给了她比平时贵出好几倍的价格。回去后她一算利润,做了调查,才知道真正花市的价格。 顾夏深思熟虑后,上门找老板退钱。 老板见她一个小姑娘势单力薄,起初并不想理会。直到她拿出暗中拍摄的视频,说不还钱可以,她就把这视频发给消协和警察。老板立刻怂了,当场退了多收的钱。 类似的麻烦事情,还有许多,顾夏都一一挺了过来。 如今能这么顺利,谁又知道她在背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很快,花枝清点完毕。不同品种的花装在不同的花盆里,小山一样地堆在店门口,等着顾夏运走。 她将散落的头发拨至耳后,转身,瞧见林子觐正靠在车门边等她。 他手里拿着一瓶气泡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姐姐,渴了吧?” 天气热,忙了这么久,确实有点口渴。 顾夏接过气泡水,一口气喝下小半瓶。 凉丝丝的气泡水缓解了炎热,她刚想说声“谢谢”,就听见林子觐慢悠悠地追加一句:“这是我刚才喝过的。” “……” 顾夏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林子觐乐不可支,又说:“骗你的 分卷阅读18 。” “……”顾夏把剩下的大半瓶气泡水塞回到他手里,“幼稚。” 短短时间,那边黄老板已经算好了账。顾夏一一核对账单,扫码付款。 转身再去寻林子觐时,他已经不见踪影。目光在市场里搜寻好几圈,终于在吉普车后面看见他。 林子觐半蹲着,面前摆着几种不同的花,身旁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教他认花。 顾夏认识这小女孩,是黄老板的女儿。黄老板开店,小女孩每天就在这附近玩耍。 “这是什么?”林子觐指着一朵花问。 “玫瑰。”小女孩答。 “那个呢?” “那是茉莉。”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林子觐较真地指出小女孩的错误:“不对吧?你刚不是说这是鸢尾吗?” “……” 小女孩被他说懵了,似乎也开始怀疑自己,半天没能说上话。 林子觐满脸惊讶地说:“原来你也不认识啊!” “我认识!”小女孩涨红了脸,明明有些气鼓鼓,声音依旧奶声奶气,“这是茉莉……” 顾夏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 她想到自己刚开花店时,也像林子觐这样,许多花都不认识,甚至有顾客提起的花名她都没听过。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叫他:“喂!” 林子觐闻声转头,见了是她,立刻快步走回来,“姐姐,都弄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顾夏没说话,冲着花的方向,抬抬下巴。 男人顺着她的指示望过去,看见门口那一大堆花。 林子觐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时,就听见顾夏对他说:“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搬吧。” 林子觐:“……” 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顾夏叫他来的目的,原来是让他来当苦力的。 女孩子力气小,搬货难免吃力,所以顾夏每次进货时,会在市场里雇一名小时工帮她搬货。 但今天,她没有雇。 这不是有现成的苦力嘛。 吉普车后座座椅打下来,是天然的储货空间。 顾夏指挥道:“你把花放在这里就行了。” “……” 林子觐朝她竖起大拇指,哑然失笑,“姐姐不愧是做生意的,真会精打细算。这喊我来,连小时工的钱都省了。” 顾夏靠在车边,双手抱臂,带着扳回一城的得意,“不知道是谁说想和我交朋友的。怎么?搬个花就不乐意了?” 林子觐一噎,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我当然乐意。” 他倒是言行一致,忙前忙后地认真干活,没再说半句怨言。 顾夏做壁上观,瞧林子觐脸黑的模样,淡淡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 鲜花娇嫩,搬货时要格外注意。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折损了卖相,等同于报废。 林子觐是头一回搬运鲜花,不太熟练,全程小心翼翼,忙了半个多小时才堪堪搬了一小半。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烈,顾夏忍不住催促:“你动作快一点,实在是太慢了。” 林子觐放好一盆花,从车尾钻出来,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这一笑,顾夏就知道,肯定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果然,下一秒他开口道:“姐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想让我和你一起搬?” 林子觐想了想,故作推辞:“怎么能让姐姐干活呢?但如果你实在想要帮我,也不是不行。” 她嗤了声,“赶紧搬吧,再拖天都要黑了。” 两人忙了一整个上午,回到花店时,已临近中午。 小米早就等着急了,发了好几条微信询问,生怕顾夏出了什么事。直到看见顾夏的车,心里的石头才落下。 “夏姐姐,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还担心呢,以为遇到什么事了。” 顾夏从车上跳下来,漫不经心地说:“今天的小时工不给力,耽误了。” 小米颇为赞同:“听说最近花市挺多人的,吃香的小时工早早就被人订走了。一定又是那些生手,每次把花弄坏不说,态度还不好……” “小时工”林子觐扬眉:“……” 呵呵呵呵。 小米做事很麻利,打开后备箱,挽起袖子就准备干活。 顾夏拦住她,“你别管了,今天有人干活。” 小米狐疑,顺着顾夏的视线,看到一言不发的林子觐,顿时喜上眉梢:“禽兽,你愿意帮我们?” “……”男人板着脸,“小姑娘,要有礼貌。” 顾夏噙着笑,假惺惺地问了句:“有问题吗?” 回报她的是林子觐的假笑和不情不愿的一句话:“当然没问题。顾老板,您去休息吧。” 于是,五分钟后,顾夏已经坐在店里,手捧冰镇柠檬茶 分卷阅读19 ,悠闲又惬意地看着小米指挥林子觐—— “这个放这里……” “那个放那里……” “哎,你小心一点,别弄坏了……” 林子觐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顾夏看得心底直乐,那样桀骜不驯的一个人,竟然心甘情愿地听他们指挥。 等到搬完所有的鲜花,林子觐的衣服已经湿透。他顾不上额上的汗,第一时间向顾夏邀功:“顾老板,搬完了。您还满意吗?” 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漫不经心道:“行了,你回去吧。” “……” 林子觐到底是气笑了。 大热天的,整整一个上午,他忙里忙外,干了这么多活,连口水都没得喝。结果活一干完,这女人就赶他走。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犹如一双敝屣,被顾夏用完就扔。 他一脸委屈,“干完活就赶人走啊?” “还不想走?”顾夏了然地点头,想了想,又道,“那你再去把那些花枝修剪一下吧。” “……” 林子觐深吸一口气,像是不在意她的刁难,又说:“我搬了一上午花,你总要给我口水喝吧?” 顾夏呵笑一声,抬起眼,“你想得还挺美。” 他闻言,顿时乐了。 俯下身来,暧昧的视线压过去,低声对她说:“我还想了更美的事儿呢,姐姐要不要听?” --------------------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美事呢,你倒是说啊 第9章 =========== “我还想了更美的事儿呢,姐姐要不要听?” “不要。” 顾夏冷酷地拒绝,林子觐笑着为自己解围:“那就下次再说给你听。” 方才搬花的时候,林子觐干活有多卖力,小米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顾夏说他是衣冠禽兽,但至少在搬花这件事上,他尽心尽力,忙了个大忙。 小米拿了瓶水给林子觐,“禽……” 顿了顿,那两个字还是没忍心说出口,“你先喝点水吧。” 她担心顾夏不同意,又解释:“夏姐姐,今天外面真的挺热的。” 顾夏没说话,看了眼外头。 五月快到尾声,刺眼的阳光照得满世界发白,像是电影里的复古滤镜,甚至能看见马路中间蒸腾的热气。 再去看林子觐,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额头和脖颈也挂满了汗珠。 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林子觐确实帮了她大忙。 最近生意不错,今天进货的量足足是平时的两倍,搬起来本就费力。然而就算是小时工,搬花也不像他这样爱惜。 她收起了对抗他的心思,敛起唇角,招呼小米,“快去洗手,吃饭了。” 听到这句话,林子觐立刻问:“姐姐,有我的吗?” 顾夏表情寡淡,态度却很坚决:“没有。” “……” 林子觐吃了个闭门羹,悻悻离开。 小米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夏姐姐,我觉得大帅比不像是坏人。你看他今天帮我们搬了这么多花,天多热啊,他全身都湿透了,但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顾夏看向小米,开玩笑问:“帮你搬个花,就把你收买了?” “我不是被收买。”小米道,“只是最近小时工那么难雇,如果没有他,我们俩还不知道搬到什么时候。再说了,一般人不会这样帮我们。夏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让隔壁水果店的老板帮我挪个盆栽都不愿意。” 小米顿了顿,再次感叹道:“大帅比真是个好人。” 顾夏的眉眼沉下来。 凭心而论,这些天相处下来,林子觐确实算不上什么坏人。 他虽然看上去有些浮浪,说话做事都没个正经,但事实上,他除了爱缠着她以外,什么逾距的事情都没做过。 想到此,她抿起唇角,“吃饭吧。” * 林子觐回到俱乐部,没来得及吃饭,立刻去了医务室。 因为滑板运动常有意外发生,摔跤都算是轻的,所以俱乐部聘请了医务人员,常年驻扎,随时待命。 结果这群孩子没用上,他自己倒先用上了。 淑姐看林子觐急匆匆地进门,腿似乎还不太利索,就知道一定是出问题了。 她快步跟上去,走进医务室,忙问:“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肿。” 林子觐把裤腿卷起,果然,右膝已经轻微地肿了起来。 膝盖左侧,一道食指长的疤痕在蔓延,周围绕着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疤痕。 这几道疤痕都是当年手术留下的痕迹。 六年前,因为一次滑板事故,林子觐的右腿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前交 分卷阅读20 叉韧带断裂,膝盖粉碎性骨折。加之常年练习滑板造成的半月板磨损旧伤,新旧齐发,右腿彻底废了。 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手术,让他直接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 这种伤,就算康复,也无法完全根治,只能靠日常的保养,一不小心就会旧伤复发。 而像今天这样频繁地屈膝搬东西,对他的膝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其实方才在花鸟市场搬花的时候,膝盖便已经隐隐作痛。但他想着总不能让顾夏干这些活,于是咬着牙,搬完了所有的花。 只是没想到,短短时间,膝盖已经肿了起来。 淑姐气得吹胡子瞪眼,“祖宗,你干什么去了?腿不想要了是吧?” 林子觐知道淑姐在心疼他,笑了笑算是安抚,转头对陈医生说:“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是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吗?”陈医生边检查边问。 “搬了点儿东西,应该是屈膝太多次的缘故。” 淑姐听了更加生气,“你去哪儿搬东西?好端端的搬什么东西!我们俱乐部穷得工人都雇不起了?” 林子觐没解释,轻描淡写:“体验生活去了。” 淑姐:“……” 陈医生帮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后,松一口气,“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短时间的频繁屈膝刺激造成的肿胀。热敷一下,再喷点药,应该就没事了。” 闻言,林子觐立刻转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对淑姐说:“陈医生说没问题。” 陈医生道:“严谨点,我说的是没什么大问题。你这腿啊,要多注意。再这么下去,保不齐还要再做一次手术。” 淑姐板着脸,教育道:“听到没有?你还以为自己十几岁呢!” 林子觐耸耸肩,“不服老。” 热敷了约莫半个小时,肿胀有了明显的消退,疼痛亦大为好转。林子觐尝试站起来走了几步,基本已无大碍。 之后,陈医生又给他喷了一些消肿药,这才放心让他离开医务室。 走向板场的路上,淑姐依旧不放心,“你这些天都在外面忙什么?” “没什么。”林子觐道,“上回我拜托你的事儿……” “准备好了。”淑姐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新租的一室一厅,家电全配,可以拎包入住。地址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顿了顿,她又补充:“现在全临奚都找不到断水断电的房子……” 银色的钥匙握在手中,林子觐勾唇,“谢了。” 板场上,孩子们正在努力练习。 这群孩子里,水平最好的要属千里。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悟性高,人也努力,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已经熟练掌握,是今年最有希望夺冠的滑手。 林子觐看着他们,有时会想,如果当年的自己没有退役,现在会不会还在准备比赛? 毕竟那时,他以为自己可以滑到四十岁的。 “哥!” 千里见了他,立刻跑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最近怎么老往外跑啊?老是看不见你,怪想你的。” “……”林子觐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刚才在练什么?” “Ollie,今天淑姐让我练习基本功。” “那天我跟你说的大招呢?”林子觐问。 “也在练。这几天状态还行,没怎么失误。”千里道,“哥,你那几个大招真牛逼。你不如参加今年的比赛吧。” 林子觐眉头都没皱一下,“我要参加了,你们怎么办?” 这话不假。 林子觐十四岁那年,以Lin的名号横空出世,连续斩获全球多个滑板比赛的冠军,一时名声大噪。之后连续多年,横扫各大比赛,风头无两,无人能敌。 后来Lin在最巅峰的时候宣布退役,震惊了所有人。 那以后,圈里流传的都是他的传说。 林子觐就是千里的偶像,他在多年前就对林子觐崇拜得五体投地:“哥要是参加了,我得第二名也心甘情愿。” 林子觐道:“别废话,好好练习。今年比赛拿了名次,明年给我乖乖报名高考。” 千里抓了抓脑袋,“不是,我这么大岁数了,去和一帮小屁孩考试,不合适。” “你多大?” “21。” “再说一遍。” “二,二十一……” “前一句。”林子觐说。 千里战战兢兢,声音不由低了几度,“去和一帮小屁孩考试,不合适。” 林子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凌厉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过来,像是要把他吃了。 千里知道,再不滑跪,下一秒他就要入土。 他缴械投降,“我报,我肯定报。” 林子觐指导孩子们练习到晚上,匆匆吃了个三明治,然后拿起背包,随手塞了几件衣服,便直接去了新租的房子。 分卷阅读21 房子地处闹市区,小区老旧,室内面积也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来之前,淑姐问过他为什么要租房,他没回答。 但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这里是临奚,是有顾夏的城市。 再次遇见她或许是意外之喜,但寻找她是他这么多年始终记挂的事儿。 虽然她不承认自己当过记者,但他有八成的把握,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阳台上摆放着几盆多肉,似乎是前一任租客留下的。 除了风信子,林子觐不喜欢其他任何植物,亦不会照顾它们。但此时看着这些多肉,心里还是有了几分柔软。 晚风吹拂,星光闪烁,他撑着阳台栏杆,抬头,一眼能望到外滩的建筑。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划亮屏幕,停在和顾夏的微信聊天界面。 停了两分钟,他扭了扭脖子,给顾夏发送了好友申请。 * 一天的营业结束,顾夏锁了店门,坐进车里时,才看到林子觐发来的好友申请:【姐姐,水不请我喝,微信总可以加回来吧?】 她没理会,手机扔在副驾驶,开车回家。 到家走进电梯时,划开手机,再次收到他的好友申请:【我搬了一上午的花,现在手有点儿疼[可怜][可怜]】 顾夏盯着那两个小表情看,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极了林子觐那双无辜的眼睛。 她正思忖着,结果不小心按下了同意。 顾夏:“……” 这边刚通过好友申请,那边林子觐的消息立刻送达:【姐姐,我就知道,你最人美心善了】 顾夏:【你有事吗?没事我要睡了】 林子觐:【这么早?】 顾夏:【嗯】 林子觐:【那我有事儿】 顾夏:【说】 林子觐:【我手疼】 顾夏:【……】 林子觐:【可能是肌肉拉伤了】 林子觐:【因为帮你搬花】 林子觐:【姐姐】 林子觐:【你得负责】 顾夏:???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这个男人戏还挺多哈~~ 第10章 ============ 肌肉拉伤? 他怎么不说手筋断裂呢! 顾夏嗤笑,压根不信林子觐说的话。 或许是料定了她不相信,下一秒,林子觐的电话直接打过来。 顾夏犹豫一下,不情愿地接起。 “姐姐,在忙什么?看到我的消息吗?” 她板正了语气,让自己尽量显得冷漠:“有事吗?” “早上搬花太辛苦,手腕好像拉伤了……”他闷闷地,叹了一声气,“现在连手机都拿不起来了。” 顾夏想了想林子觐此刻在电话那头的模样。一定是皱着眉,眨着无辜的眼睛,浑身都是戏。 这个人,不去考戏剧学院,实在是可惜。 她顺着他的话问:“很严重吗?” 林子觐认真道:“很严重。” “那你怎么不去看医生?” 林子觐一怔,想着自己的戏是不是演过头了。 卖惨最重要的是张弛有度。既不能无足轻重,也不能严重到要去医院的程度。 毕竟,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来见顾夏。楚楚可怜,委委屈屈,激发她的同情和内疚,已经足够。 他思量片刻,演技精湛地收了收度:“没有伤到骨头,贴几副药膏应该就可以了。但我前几天刚租了房子,身上没什么钱了,买不起药膏……” 卖惨不行,还哭上穷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顾夏冷呵一声,直接把电话挂了。 林子觐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如今顾夏的心,比顽石还坚硬。想要敲开她的心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成功的。 不过,无论顾夏怎么样冷落他,他都不怕,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可他没想到,一抬眼的功夫,手机又响了一声。 微信里,顾夏给他转了五百块钱,还有三个字的备注——药膏钱。 林子觐怔愣片刻,勾唇。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这个姑娘啊,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些凶神恶煞和冷酷坚硬,原来全都是装出来的。 他立刻回复道:【我就知道姐姐人最好了】 可惜,他这条消息没发送成功,显示被对方拒收。 顾夏给他打了钱后,就迅速把他拉黑了。 林子觐望着这一行小字,无奈地摇头,到底是笑出了声。 * 六月的第一天,是郑百合母亲的七十大寿。 分卷阅读22 地点选在了郑家位于郊区的别墅,有数百平的草坪作为寿宴主场地。 顾夏在一周前,已经请了工人,把寿宴现场的花架准备好。等到寿宴前一天,再用花装点花架,只为保证花的鲜度。 寿宴前一天,顾夏、小米和工人早上七点就到了现场。可一直等到七点半,花都还没有送来。 昨天同黄老板和送货师傅再三确认过了,他们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的。 顾夏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 她给送货师傅打电话,这才知道原来货车坏在了高速路上。 不知什么原因,车开到半路忽然熄火,之后便再也无法启动。司机已经打电话找了拖车公司,目测至少还需要四五个小时。 四五个小时后,已经到了中午。 显然来不及。 顾夏忙问:“师傅,你要不再试试?” 师傅有些为难,“顾老板,我都试了一小时了。” 她思量片刻,提出解决办法:“师傅,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重新找辆车过去,把你车上的花都挪到那辆车上。你就不用过来了,我这边真挺着急的。” 师傅应得爽快,“行啊,你那边有办法过来就行。” 如果从临奚派车过去,一来一回要四个小时,时间肯定是来不及。 如今她只能在离高速最近的棋州找车和工人。 挂了电话,顾夏和小米立刻分头联系棋州的搬家公司。 结果一圈电话打下来,对方都说临时没法安排车辆,也没有空闲的工人。 顾夏提出加钱,“帮帮忙,我付双倍的价钱。” 对方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真的没法安排。” 眼看时间越来越紧张,小米提议:“夏姐姐,还是从临奚找车过去吧。我刚联系了搬家公司,他们说有车有人,现在就可以出发。” “那我现在跟车过去,你继续联系棋州的搬家公司。如果有车有人,立刻过去。现场就交给你了。” 她交代完,立刻冲出门。 刚上车,搬家公司的电话打过来了。 顾夏接起电话就说:“我在路上了,马上到。麻烦你让他们等一会,等我到了一起出发。” 对方默了片刻,开口问:“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夏看了手机屏幕一眼,这才注意到电话是林子觐打来的。方才她心急,没看清就接了。 她拉黑了他的微信,却忘了自己的手机和微信同号。 “我现在很忙,有事回头再说。”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等她扣上安全带,前后不过几秒时间,林子觐电话又打过来。 电话铃声像催命符似的,响个不停。 顾夏有些无奈,到底是接起来:“你有什么事吗?我现在真没空。” 她又想挂电话,被林子觐拦下来,“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 她边启动车子边说:“你帮不了。”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呢?” 林子觐说话一直是这副样子。 时而吊儿郎当,时而慢条斯理,总归是不慌不忙,胜券在握。 就好像从来没遇见过火烧眉毛的时候,才修得如今这淡定的模样。 顾夏听着他似水的声音,心里那些跳动的焦虑也莫名地安静下来。 她清晰地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林子觐听完,看了眼时间,道:“姐姐,交给我吧。现在是八点。九点半,花准时送到寿宴现场。” 顾夏没说话。 林子觐问:“怎么?信不过我?” 顾夏当然不信,甚至觉得他大言不惭。 如果从临奚派车过去,来回要四五个小时。就算从棋州派车,少说也要两个半小时。 如今林子觐直接说一个半小时,节省了一大半的时间,这几乎不可能完成。 更何况他一个刚来临奚的大学生,能有这个本事? 顾夏道:“我真的很着急,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林子觐提议,话里听不出情绪,“我要是帮你搞定了,你把我微信加回来,永远不删除不拉黑,怎么样?” 她反问:“你要是没搞定呢?” “那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姐姐面前。”林子觐的声音含笑,穿过听筒,浮在耳边,“姐姐,敢赌吗?” 敢吗? 顾夏问自己。 花店是她的心血,她不会拿花店开玩笑。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林子觐没办成,她失信于郑百合,以后花店恐怕也开不下去。 可她最后还是说了“好”。 不是同林子觐打赌。 只是因为他的语气过于自信和笃定,顾夏莫名地,想要信他一回。 顾夏回到寿宴场地,小米还在和搬家公司打电话,见了她,一脸惊讶, 分卷阅读23 “夏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先等等吧,有人帮我们去拉花了。” “谁啊?” 顾夏没说,只看向远处。 偌大的草坪,一眼望不到头。现场的花架早已经架好,只等鲜花一到,立刻扎上去。 这些花架,仿佛是掌握她命运的绞刑架。 期间郑百合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现场布置进度。 顾夏看着临近九点的手表指针,硬着头皮说:“您放心,已经在弄了。” 可事实上,她心里压根就没底。 她知道,这一回,真是冒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险。 九点半,远处响起了车辆行进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夏站在大门口,望眼欲穿,终于看见一辆货车缓缓驶来,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林子觐从副驾驶位跳下来,看她一眼,挑挑眉,没说话。 他直接绕到车尾,打开了货厢的门。 顾夏跟过去,彻底愣住。 货厢里,满目的紫色。 风信子和紫藤,鲜艳欲滴。 正是她要的那车花。 他真的搞定了。 这是五月的最后一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空气里飘着迷瞪瞪的热气。 从未有人,仅仅是因为要加她的微信,就弄来了一整车的花。 “你真的弄来了……”她喃喃道。 林子觐冲她笑,有些得意地邀功:“姐姐,准时吗?” 顾夏点头,没来得及同他说一声谢谢,工人和小米都已经走出来了。 “大帅比,怎么是你啊!” 看到花,小米喜上眉梢,甚至没有问清楚来龙去脉,就立刻忙活上了。 顾夏松一口气,这才转头问他:“你是怎么搞定的?” 林子觐没回答,只是笑:“答应你的事儿,就一定会做到。” “这次真的谢谢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姐姐,你还跟我见外啊!” 顾夏嘴角轻轻上扬,不想被他看见,只好微微低头。视线向下,落在他的手腕上。 一片长方形的药膏贴在手腕处,仔细闻,能闻见麝香的味道。 大约是因为贴的时间太长,药膏贴四周已经卷了边,像蜷缩的树叶挂在手腕上,摇摇欲坠。 顾夏心里一咯噔,难道他昨天搬花真的受伤了? 就在这时,那边有工人喊她:“顾老板,这个放在哪里?” 顾夏没来得及问林子觐,立刻去张罗搬运工作。 林子觐没急着走,靠在车边,看他们忙前忙后。 等到所有的花都搬下了车,他同司机说了几句话,货车便开走了。 再回头时,却不见顾夏的踪影。 林子觐在别墅的草坪找了好大一圈,回到大门口时,才终于又看见她。 顾夏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纸盒,站在别墅大门口。 冰冷的黑色铁栅门爬满了绿意盎然的植物。她就那么站在一片葱茏里,看向他,唇边似乎还带了点笑意。 他以为自己花了眼,盯着看了又看,才敢确定,她是真的在笑。 虽然这笑,很浅很淡。 林子觐走过去,“姐姐,你去哪儿了?找了你半天……” 顾夏轻轻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 “手还疼吗?我给你买了药膏。” 第11章 ============ 两分钟后,顾夏领着林子觐,去了草坪上的棚子,那是为了现场工人休息临时搭建的。 林子觐很是惊喜,眼睛笑得弯起来:“你刚才去帮我买药膏了?” 顾夏拆开包装,状似无意,“在附近的药店买的,听说对肌肉拉伤好。” 她是真的没想过,林子觐竟然真的扭到手腕了。 方才她开车去了附近的药店,不算远。也幸好他伤得不重。 顾夏不擅长道歉,可眼睛里藏不住心底的歉意,“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 “没伤到骨头,就算去了医院,医生也是开点药膏打发。而且,我觉得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子觐尽量找补,减轻她的歉疚。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旧药膏撕下来,右手送到了她的面前。 这只手很漂亮。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细细的汗毛和青色的血管。手腕处因为刚撕了药膏,有一些发白的痕迹。 “那就麻烦姐姐了。” 林子觐是要她帮他贴呢。 她看他一眼,“你倒是不客气。” 他眼角耷拉下来,“我左手不顺手,不会贴,实在是有心无力。” 顾夏很自然地抓住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戳他的手腕,“伤到了哪里?这里疼吗?” 自然是不疼的。 分卷阅读24 早上听到顾夏的语气急成那样,他是无论如何都是要帮她的。 挂了电话,立刻联系了棋州的朋友。 他人脉广,人又仗义,交心的朋友多。朋友二话不说,找了货车和工人去接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临奚。 林子觐出门前,翻箱倒柜摸出一张药膏,胡乱地贴在手腕上,这才来见顾夏。 此时在顾夏关切的询问下,他的演技逐渐炉火纯青,“嗯嗯啊啊”的伪装几乎是信手拈来。 “疼疼疼疼……” 顾夏顺着手腕按了一圈,感觉他这也疼那也疼。 她抬眸:“有这么疼吗?” 林子觐眨眨眼,点点头。 她从盒子里取出一片药膏,中药的味道很快缠绕在鼻尖。 撕去药膏背面的塑料薄膜,她重新抓住他的手,细致地将药膏贴一点儿一点儿地覆上去。 顾夏认真得像在做什么精密实验。林子觐低下头,能看见她的长睫。那片阴影下,藏着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 夏日的热浪一阵阵地扑过来,他像被点了穴,怎么都看不够,忘了四周的人来人往。 他感觉此刻自己贴的不是药膏,而是价值连城的金箔。 而他在这片金箔的温暖里,眷恋地不想结束。 贴好药膏,顾夏松了手,叮嘱道:“应该过几天就好了。这几天你注意点,手不要用力。” 林子觐轻轻触摸着手腕上的药膏,喜悦从眼睛里流淌出来:“姐姐手真巧,贴个药膏都能贴得这么有艺术感。” 他声音不小,工人搬东西路过时,朝他们望过来一眼,露出笑容,像在看一对调情的小情侣。 顾夏招架不住,瞪着他,“再说就给我撕下来。” “那可不行。这是你给我贴的,我可舍不得撕。” 天气炎热,光是坐在这棚子里,林子觐额头已经点上了一层薄汗。 他站起来,“姐姐,渴不渴?想喝什么?我请你。” 顾夏把剩下的药膏装进盒子里,反问:“你不是没钱了吗?还有钱买饮料?” 林子觐眼尾向下,“没有钱。” “……”顾夏问,“那你打算怎么请?” “我请客,你付钱。”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夏收起笑意,嗤了声,又听见他打了个补丁:“姐姐,开个玩笑,我真的渴了……” “……” 现场备了一箱矿泉水,顾夏拿出一瓶递给林子觐。 他喝了两口,看了眼时间,说要先回去训练,走出两步又回过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早上的赌约还作数吗?” 顾夏看他一眼,没说话。那头正好有工人叫她,她转身去忙了。 林子觐没在意,叫了车。 上车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摸出手机,看到顾夏给他发的微信:【谢谢】 简短的两个字,是她愿赌服输,把他放出了黑名单。 林子觐看着这两个字,弯起唇角,一整天的疲惫瞬间消散。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大,温度也越来越高。 顾夏顶着大太阳,一直在现场盯着工期进度。这是她第一次承接这样的业务,自然不敢松懈。 他们一直忙到了晚上七点多,整个现场基本布置完成。 简洁雅致,花团锦簇。 小米忍不住感叹:“夏姐姐,真是太漂亮了。明天寿宴的宾客一定会喜欢的。” 设计方案终于变成了眼前的实景,顾夏很有成就感,问:“郑百合什么时候来验收?” 小米道:“刚才吃饭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要睡个美容觉,睡醒了就来。” 一群人在现场,等着郑百合睡醒。 有工人等得着急,问:“这郑老板还来吗?” 顾夏道:“实在是抱歉,麻烦大家再等一等。” “顾老板,不是我们着急。只是明天我们都还有别的活儿,要早点回去休息,不能一晚上都耗在这里。” 顾夏给小米一个眼神,小米立刻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发给大家,“辛苦各位师傅了,麻烦再等一等。” 工人们拿了红包,没了脾气和怨言,三三两两地走到外面去抽烟了。 郑百合这个美容觉睡到晚上快十点,才姗姗来迟。 她一到现场,就有许多不满意。不是那个花架太高,就是这个花架位置不对,把他们一天努力的成果批得一无是处。 她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但顾夏懒得去计较。 郑百合说什么便是什么,尽职尽责地扮演乙方的角色。 即便如此,郑百合依旧不满意,指着工人就骂:“你们一个个拿了钱不干活,以为我是慈善家啊!这活都没干完呢,你还有空喝水!还有你,刚才让你把那个架子放在这里,耳朵聋了?” 分卷阅读25 这个夜晚,万里无云。 偌大的世界,仿佛只有郑百合尖锐的声音,像噪音,滋滋啦啦地划破夜晚的安静。 她像是有一肚子的气,像个暴躁的炸药桶,轰完这个,又轰那个。 工人们是顾夏雇来的,自然不敢得罪顾夏的客户。 一个个听着郑百合的教训,敢怒不敢言。 这些工人,同顾夏合作很久了。顾夏了解他们,各个都是老实人。 天气这么热,他们从早上忙到晚上,又干等了郑百合三个小时,早已是身心俱疲,却还要忍受郑百合的语言暴力。 郑百合对现场布景不满意,顾夏可以忍;但郑百合对她的人颐指气使,她不能忍。 顾夏张罗道:“大家都停一下,停一下!都别弄了,收工吧。” 工人们听了她的话,一时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位师傅辛苦了!计划临时有变,我们不做了,这些都拆掉吧。” 顾夏说完,便开始张罗现场的收摊,指挥大家把现场的布景拆除。 郑百合登时傻了,冲过去质问她:“顾夏,你在干什么?这些都拆了,明天寿宴怎么办?” 顾夏道:“寿宴不做了,提前收工。” 郑百合怒不可遏,大声嚷嚷:“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提前收工?都还没弄好,怎么收工?” 顾夏平静地说:“郑小姐,收工的意思是您这单生意我不做了。” 郑百合冷笑一声,威胁道:“顾老板,你说得轻巧。你今天敢不做,明天我就请律师,让你赔得家底都不剩。” 现场安静得过分,工人们不敢动,都在等顾夏的答复。 这违约金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顾夏真是财大气粗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小米拉拉顾夏的衣服,低声道:“夏姐姐,要不再考虑考虑……” 然而顾夏像是铁了心,完全不怵,淡声对郑百合道:“随便你吧。”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这不卑不亢的决绝劲儿,让郑百合彻底慌了。 今晚她和大哥吵了一架,心情很差,拿这群工人发泄怨气。 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谁会在意他们。 可没想到顾夏在意。 更没想到的是顾夏是个狠人,说不做就不做了。 明天就是寿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再多的金钱,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找到新的设计方案和人手。 如果顾夏走了,寿宴开天窗,那么遗产肯定没她的份了。 如今,还非顾夏不可。 郑百合虽然没什么脑子,但这种时刻还算识相。她立刻追上去,语气软下来,“顾老板,别急着走,有事好商量。” “不必了。” “我给你加钱,一倍,不,三倍,三倍好不好?” 顾夏不理。 郑百合急了,“十倍,我给你十倍。” 顾夏依旧不理会。 郑百合心神大乱,忍不住哀求道:“顾老板,明天就是寿宴了,你这会撂挑子不干,是要我的命啊!”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都答应。算我求你了,行吗?” 顾夏这才停下脚步,偏头看她一眼,“什么都可以?” 郑百合点头如捣蒜。 顾夏伸手一指,“我要你去给他们道歉。” 郑百合愣住,有些为难。 她这样的大小姐,这辈子没体会过什么叫低声下气。她自认为高人一等,平时颐指气使惯了,要她给那些乡巴佬道歉,简直让她颜面扫地。传出去,她不得被人笑话。 见她犹豫,顾夏呵笑一声,“做不到就算了。” 然而到了这地步,面子又算什么。 郑百合拉住她,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别走别走,我道歉还不行吗?” 于是半分钟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郑百合不情不愿地在工人面前站定,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弯腰鞠躬。 “刚才对你发火,真的对不起。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甲方道歉? 闻所未闻,更何况还是郑百合这样的富家小姐。 工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慌忙摆手说没关系。 郑百合黑着脸,在心里骂了一百句脏话,又走到下一个工人面前。 就这样,十几个工人,每人都得到了郑百合的鞠躬道歉。 这场面太过匪夷所思,小米都看乐了。 “夏姐姐,让郑百合道歉,简直不敢想。不过真解气,我刚才差点气死了。” 顾夏没说话,心里想着的只有四个字——如释重负! 这真是个好词儿。 她方才不过是在赌,赌郑百合不会让她走。 像是空城计,表面淡定,其实内里都是虚的。 但她没有办法,看不了郑百合仗 分卷阅读26 势欺人,只能冒险用了这招。 郑百合一一道过歉后,问顾夏:“这下可以了吗?” 顾夏满意了,对工人道:“辛苦各位师傅!我们把现场布置好,争取让郑老板满意。” 工人们亦很配合,异口同声地说:“一定让郑老板满意!” 此时“郑老板”三个字,无疑是莫大的讽刺,像皮鞭,狠狠地抽在郑百合的脸上。 她的笑容有点僵。 她脸上挂不住,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只留下一个助理在现场监工。 工人们都乐开了花,纷纷夸顾夏有办法,把郑百合治得服服帖帖的。 顾夏的心这才慢慢静下来,放回原位。一偏头,身侧立了一抹身影。 林子觐站在夜色里,眼底有朦胧的月色。 他笑得像是夜晚的妖孽:“刚才我都紧张了,还以为你真的要走呢!不过姐姐好厉害啊,对郑百合冷脸的样子,把我都吓坏了。” 看在林子觐早上帮她的份上,顾夏按捺住想要赶走他的冲动,“知道我厉害,还不离我远点?” 林子觐笑一笑,眼睛拢成两条线,勾着她,“姐姐,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啊,就喜欢迎难而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x晴晴晴送的营养液,么么 第12章 ============ 林子觐在外忙了一整天。 十月份的WSL(World Skateboarding League)比赛,千里是热门夺冠选手。赛事主办方找他商量,提前制作千里的签名滑板。 这是WSL比赛的传统。 谁拿了冠军,就能得到一块定制的签名滑板。 他同主办方就方案,讨论了一整天。 等他空下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想起顾夏,不知道她那边的工作有没有结束。 只是想到当初咖啡馆里郑百合的作天作地,到底是不放心,还是决定赶过来,碰碰运气。 运气不错,顾夏还没走。 林子觐刚走到别墅门口,就碰见郑百合在威胁顾夏,说她今天要是敢走,明天就让她赔得家底都不剩。 而顾夏,正以一种极其漠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穿米白色T恤和浅绿色西装裤,T恤扎在裤子里,勾勒出很纤细的腰身。 明明很瘦,身体里却有无限能量。 一个眼神抛过去,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吓得郑百合退避三舍。 林子觐觉得有意思,干脆停下来,靠在门边,双臂交叠,安心看戏。 他看顾夏同郑百合周旋,欲迎还拒的架势,将郑百合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三两句话,让郑百合心甘情愿地出钱又出力,最后甚至低声下气地向人道歉。 这个姑娘看着高冷,但从来就不弱,比谁都会抓对方软肋。 林子觐这才意识到,之前一直小看顾夏了。 她不是温室的花,而是悬崖峭壁上的玫瑰。 漂亮又有头脑,而且胆色过人。 她好像,更吸引他了。 林子觐来之前,在外卖软件上点了奶茶。几分钟后,奶茶准时送到。 他分给现场所有人,工人们笑呵呵地同他道谢。 小米喝着奶茶,问:“大帅比,你怎么成天缠着夏姐姐?” 林子觐摇摇头,纠正她:“这不叫缠,这叫守。” 小米:“……” 林子觐拿了一杯芒果椰椰,插上吸管,递给顾夏。 其实他并不清楚顾夏的喜好,只是之前吃火锅时看到她点芒果汁,暗自揣测或许她喜欢芒果类的饮品。 顾夏睨他,“药膏都买不起了,还有钱买奶茶?” “我一个穷学生哪有钱啊!”林子觐凑上去,压低声音解释,“奶茶店老板说我长得帅,我出卖色相,用这张脸换的。” “……” 她冷哼,“真不要脸!” 林子觐笑得万分得意,“那还不是为了能让姐姐喝上奶茶。” 闻言,顾夏将奶茶塞回他手中,“那我可不敢喝。” 林子觐缴械投降,“开个玩笑,我不胡说了。其实是学校的补助发下来了。拿到钱,我立刻想到了姐姐。” 分明还是胡说,但顾夏信了。 她接过奶茶,低头喝一口。 椰果的清甜里带着芒果的微酸,清爽宜人,是她喜欢的味道。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弧度。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或许只是觉得奶茶好喝罢了。 有工人见了顾夏和林子觐来来回回地递奶茶,好奇地问小米:“那是顾老板的男朋友?你别说,还挺帅。” “当然不是,别瞎说。”她摆摆手,“别看了别看了,赶 分卷阅读27 紧干活吧。” 他们一直忙到深夜,现场终于布置完成。 郑百合助理不敢提意见,给郑百合拍了视频后,又打电话询问,算是满意交差。 夜深了,小米领着工人们坐上巴士,负责把他们送回家。 她清点了人数后,又从巴士上探出头,问顾夏:“夏姐姐,我们先走了。你等大帅比吗?” 顾夏转头看了眼正在不远处打电话的林子觐,摇摇头,说:“注意安全。” 她当然不会等林子觐,甚至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上了车。 扣上安全带时,副驾驶的车窗忽然被扣响。林子觐弯着腰,眉眼带笑,透过车窗,落在她眼中。 顾夏犹豫片刻,降下窗户。 “姐姐,怎么自己先走了?也不说一声?”林子觐嗔怪,“这么晚了,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吧?” 顾夏道:“你打车吧,车费我给你报销。” 林子觐面露难色,“这地方这么偏,哪打得到车啊?刚才我尝试叫车,压根没有人接单。” 顾夏看一眼不远处的大巴,又提议:“大巴还没走。你坐大巴回到市区,再打车。” “早上为了帮你运花,起了个大早,到现在头还是晕的。”他佯装虚弱,揉了揉太阳穴,“我身体现在这么虚,你竟然还要我坐大巴。” “……” 见顾夏不说话,林子觐乘胜追击,拿出杀手锏:“而且你看我的手,都成这样了。我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委屈地眨了眨眼,像在撒娇,“姐姐,你就送我一下吧。” “……” 不是头晕,就是手疼,还真是朵娇花。 顾夏无奈地叹口气,解锁车门,“上车吧。” 林子觐乐呵呵地拉开车门,顾夏立刻道:“你坐后面。” 他没听,径自坐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我晕车,坐不了后面。” “……” 顾夏问:“住哪?” “华夏东路上,兰东城。” 顾夏知道那地方,是个老小区,从前似乎有个同事就住在那。 她没开导航,驶离别墅区,拐了个弯,直接上了高速。 幽蓝的天空上挂着黑灰的云朵,夜色像浓稠的果汁,铺洒开来。 此时高速上没什么车辆,向前远远望去,路灯汇成一条光线,映照出一条望不到头的马路。 林子觐朝四周看了看,道路两边是大片的空地,在夜晚显得格外荒凉。 他故作紧张地调笑:“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我怎么感觉路线不对?你不会要把我卖到大山里,给别人做童养夫吧?” “就你?”顾夏偏头看他一眼,轻嗤,“只怕没人要,还坏了我人贩子的名声。” 林子觐“啧啧”两声,“小看人了不是?我这样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人前小野猫人后大猛男,怎么着也是上等货,人人抢着要的。” 顾夏冷哼一声。 林子觐牵起嘴角,凑过去,语气暧昧狡黠:“姐姐,你要是不信,可以先验验货。” 顾夏一脚油门下去,林子觐摔回座位上。 她偏头,得意:“平衡力不行,out!”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不觉时间漫长。 很快到了市区,周遭重新热闹起来,顾夏开进林子觐租的小区。 小区门口的保安爷叔拦下车,“找谁啊?” 顾夏降下车窗,林子觐从副驾驶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朝爷叔招招手,“这是我姐姐,送我进去就走。” 爷叔见了他,又看看顾夏,“是姐姐啊,跟你长得不像啊。” 林子觐道:“那肯定没有我这么帅。” 爷叔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边放行一边幽幽地说:“比你好看多了。” 林子觐:“……” 顾夏憋笑,到底是憋不住,笑出声。 这小区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房子,都是六层老公房,没有电梯,楼间距很小。 小区里明显没什么规划,稀稀拉拉的树木,只能过一辆车的狭窄道路。若是遇到汇车,还要重新倒出去。 顾夏想起刚毕业的时候,很多外地的同学留在临奚工作,都是租在这样的小区里。 虽然有些简陋,但到底有个安身之处了。 “这里房租贵吗?”她问。 林子觐道:“四千一个月,付三押一,不包水电。” 顾夏有些惊讶。因为是临奚本地人,从来没有租过房,也从未关心过市价,没想到如今的房租已经这么贵了。 她忽然有些理解林子觐为什么连买药膏的钱都没有了。 “那你的助学金够付房租吗?” 林子觐道:“不太够,只能省吃俭用,吃糠喝稀。” 顾夏想到今晚几十块一杯的奶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小区不大,林子觐给顾夏指路,绕了一两个弯,便到了楼下。 分卷阅读28 “那我先下车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他解开安全带,手摸上车门把手,又忽然转过身,语速很慢:“我突然想起一事儿。” 那一瞬,林子觐投过来的眼神,像是有星火落在其中。她避开他的眼睛,视线微微向下,顺着鼻骨,滑到他的嘴唇。 顾夏收回视线时,男人竟然还在看她。 她咽了一口唾沫,“什么事?” 只见林子觐脑袋稍稍一偏,唇角似笑非笑,语气暧昧极了。 “姐姐,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 作者有话要说: 喝什么茶啊,你最茶了(bushi 第13章 ============ “姐姐,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这样的邀约,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邀约。像烂俗言情小说的情节,女配邀请男主上楼,进门喝茶是借口,不可描述是目的。 顾夏在心底发出一声不屑,刚要开口,就看见林子觐唇边漾出笑意。笑意一寸一寸地放大,最终变成了大笑。 该死,又上他的当了! 顾夏怒目瞪着他,“林子觐!” 林子觐举起双手投降,“姐姐,开个玩笑。回去注意安全,晚安!” 他说完,便下了车,转眼消失在楼道中。 林子觐走到阳台上,借着夜色向下看。 小区里路窄,无法直接调头,只能缓缓倒车。他看顾夏的车上了主路,逐渐远去,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随后掏出手机,重新叫车。 等他回到俱乐部时,忽然觉得有点儿反常。 今晚的俱乐部,过于热闹了。 此时没有人在练习,孩子们围在千里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千里站在人群中间,手握冰袋,贴在嘴角。 各个脸上都带着愠色,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忽然有人说了句“哥回来了”,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林子觐。 千里眼睛最尖,注意到他手腕上贴的药膏,忙问:“哥你手怎么了?” 林子觐没应,眼睛在千里身上扫了个来回,问:“脸怎么了?” 千里不说话,旁边的孩子替他说了:“哥,千里被人打了。” 林子觐额头青筋一跳,黑漆漆的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怎么回事儿?” 这一问不得了,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同他说事情经过。 原来是千里晚上去户外板场练习时,意外撞见了北石俱乐部的人。 这些年,北石俱乐部一直和Linway不对付。两家具乐部在赛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私下亦是水火不容。 今晚意外在板场遇见,千里性子直,三言两语便和对方起了冲突。对方人多势众,千里到底是寡不敌众,因此负了伤。 听完来龙去脉,林子觐的眼神冷下来。 这北石俱乐部一直在北川,什么时候跑到临奚来了? 他问千里:“你去户外板场干什么?” 他之所以建专业的室内板场,就是为了避免和其他人争夺户外板场的使用权。户外板场资源有限,人一多,难免要起冲突。 千里解释:“我就想换个场地练习,谁知道会遇到北石的人!” 林子觐拨开千里的手,看他嘴角的伤。确认无大碍后,悬着的心落下,这才板起脸,“大老爷们,打不过,还有脸在这里叫。” 千里不服气:“哥,是他们仗着人多。有本事跟我单挑,我能把他们都干趴下。” “你还挺能。”林子觐批评道。 千里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 林子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一点了。时间不早了,这群小家伙也该休息了。 他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行了,赶紧去睡觉。” 平白无故挨了打,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等着林子觐回来帮他出气。 结果,就这? 他不甘心地叫住林子觐:“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林子觐停下脚步,转头。他脸上有些困倦,像是累极了,问:“打你的人是谁?” “大飞。” 他了然地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千里郁闷极了。 俱乐部里的学霸担当十一劝他算了,千里义愤填膺:“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是打我的脸!” 十一摇头,“还有几个月就比赛了,到时候你直接在赛场上碾压他们。” 千里愤愤道:“本来还没那么想拿冠军,这回不拿不行了。” 回到房间,林子觐给老钟打了个电话,询问北石俱乐部的情况。 老钟道:“我前几天听说了,北石来临奚集训。临奚和北川的气候完全不同,他们过来提前适应。不仅是北 分卷阅读29 石,其他俱乐部也陆陆续续来了。” 林子觐又问:“你知不知道他们俱乐部有个叫大飞的?” 北石俱乐部的热门选手,林子觐如数家珍。 为了比赛,他和淑姐早就把对手研究透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然而这个大飞,之前似乎没怎么听说过。 不管是不是新来的,大飞嚣张到敢打千里,这件事他就不得不管。 方才之所以没对千里表态,只是想要先了解清楚情况。 老钟思忖道:“这个人,没听说过。林爷,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想起问这个人?” “他今天打了千里。” 简短一句话,老钟立刻明白过来。 Linway和北石向来有摩擦,如今都闹到打架的地步了,林子觐这是要护犊子呢。 老钟立刻揽下重任,“林爷,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查。” 林子觐“嗯”了声,“越快越好。” 老钟效率很高,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已经把大飞的所有资料发到了林子觐的手机上,随后电话又打过来。 “林爷,查过了,这个大飞是去年年末加入北石的。水平不怎么样,顶多算个三流滑手,成不了气候。” 林子觐放了心,还以为是横空出世的厉害人物,原来不过是仗势欺人的烂人罢了。 “他最近都在哪里活动?”他问。 老钟道:“听说他来临奚后,每晚都会跑石庄那边的网吧打游戏。” 林子觐敛眉,灯光照在他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心里忽然有了计划。 挂了电话,林子觐转头去了楼上淑姐的房间,扣了两声门,问:“淑姐,睡了吗?” 几分钟后,淑姐开门,一脸怨气,“祖宗,你看看几点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有什么事!” 林子觐笑笑,“帮我个忙。” …… 安排好一切,回到房间,林子觐陷进沙发里。他闭了闭眼睛,摸出手机,才发现顾夏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他盯着转账信息一愣,然后才看到转账信息上面还有一条消息:【早上运花多少钱?我转给你】 时间是十分钟前,当时他正在和老钟打电话。 约莫是顾夏见他没回,于是几分钟前,直接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林子觐忽然笑了,就算是租车费和工人费算在一起,也用不了一万块。 他回:【这么大方啊!还是姐姐心疼我[得意][得意]】 顾夏去厨房热了杯牛奶,走回客厅看到林子觐的消息,莫名被刺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从棋州派车过来,就算是加急,顶多五千块。 之所以给他转一万,不过是因为看他是个穷学生,连租房都有点紧张,更何况是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 她不喜欢欠钱,更不喜欢欠人情。 如今,以钱还人情,总算是体面的做法。 转钱之前,顾夏还犹豫,想着这样会不会伤林子觐的自尊。如今看来,实在是她想多了。这个人啊,脸皮厚着呢。 她回道:【如果这些钱不够,你再跟我说】 片刻后,这笔钱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紧随着一条消息:【早上是朋友帮忙的,没花钱。等哪天我的钱用完了,撑不住了,姐姐再包我】 谁要包你了! 顾夏看着这几句话,被牛奶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闲着没事给他打钱,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翻着白眼,在手机上输入:【呵,你还挺自信……】 字还没打完,又收到林子觐的消息,慢悠悠地补充上两个字:【的饭】 顾夏:…… OK!Fine! 乌鸡鲅鱼! -------------------- 作者有话要说: 骚死你算了 第14章 ============ 千里郁闷了一整天,以为林子觐不管他被打的事儿了,连训练都不在状态。 淑姐说了他好几次,他甚至萌生了去找大飞下战书单挑的心思。 谁知到了晚上,林子觐忽然踩着滑板来到跟前,“带上滑板,跟我走。” 千里疑惑:“哥,去哪儿啊?” “给你报仇去。” “……” 千里怔愣片刻,反应过来,顿时提起精神,扬起斗志,跟上去,“哥,走着。” …… 幽静的小巷,昏黄的路灯,林子觐坐在滑板上,手肘撑在身后,悠闲地停在路中间。 这条路晚上没什么人。 他就在大飞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半个人影,千里有些着急,“哥,大飞真的会来?” 分卷阅读30 林子觐:“等着。”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小巷尽头出现了大飞的身影。 他踩着滑板,走到跟前,才发现有人挡在路中间。 逆着光,他看不清林子觐的面容,只能眯着眼睛,“哥们儿,让让,别挡着路。” 林子觐勾唇,坐直了身体。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光影。大飞这才借着路灯,瞧清楚了他的模样。 林子觐是谁? 那是滑板圈内鼎鼎有名的疯子,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祖宗,谁惹得起? 昨天和千里起冲突,大飞仗着人多势众。如今单枪匹马,还撞上了林疯子,不跑等着被削吗? 大飞转身想跑,只觉得肩上蓦地一重。他抬头,望着那人,颤着声音:“千里……” 千里搂住他的肩膀,“诶,大飞,别急着走啊。我哥找你有点事儿。” 大飞望向林子觐,战战兢兢地问:“什,什么事儿啊?” “你就是大飞?”林子觐问。 大飞怔怔地点头。 林子觐语气温和,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你昨天打了千里?” “没有,”大飞哆嗦着,慌忙否认,“不是我。” 林子觐笑了声,“你不知道,我们家千里特别顽皮,平时就没大没小的。我啊,总想找机会管教管教他。结果你帮我大忙了,所以我今天特意来谢谢你。” 大飞听懵了,难道林子觐不是来帮千里报仇的? 不等他想明白,林子觐已经递过来一个盒子,“这个,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大飞彻底傻眼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林子觐竟然还给他送礼物? 千里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呢?我哥送你礼物,还不赶紧收下。” 大飞踉跄向前,接过礼物,“谢……谢谢哥。” “打开看看吧。” 林子觐脸上挂着笑,却分明有种阴沉迫人的气势。 大飞不敢说话,听话地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便尖叫起来,吓得立刻将盒子扔了出去,人也跌坐在地上。 路灯投射进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三根血淋淋的手指触目惊心,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 林子觐盯着他,尾音微微扬起,声线冰凉,“怎么了?不喜欢?” 大飞吓得脸色苍白。 他早就听过林子觐当年的事儿,这个人疯起来连命都不要,更何况是区区几根手指? 今晚,他是不是来砍他手指的? 大飞眼泪横飞,跪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林子觐漫不经心地问:“错在哪儿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和大飞聊家常。可越这样,就越是瘆人。 “错在……错在不该和千里抢板场……” 林子觐像是不满意,继续问:“哪儿?” 一声比一声凉。 大飞支支吾吾:“错……错在不该打千里……” “原来你知道啊。” 林子觐笑起来,只是很快,笑声便融进了黑暗中。他收了笑,眼神瞬间变得冷漠阴骘,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明知故犯,”他看向千里,“下一句是什么?” “罪加一等。”千里道。 大飞心一惊,更卖力地求饶:“哥,我错了,不敢了,真不敢了。” 不远处传来几声汽鸣,很快又安静下来。片刻后,小巷里隐隐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什么声音?” 千里疑惑地四处张望,好半晌,才发现大飞身下湿了一片。 大飞,吓尿了。 千里嫌弃地捂鼻,“我靠,你好恶心啊。” 大飞顾不上这些,拉住千里的裤腿,语无伦次,“千里,千里……我,我做什么都行,你帮我跟哥求求情,饶了我吧。” 千里看林子觐一眼,得到了默许,这才说:“那你跪下来,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一声‘爷爷’,我就原谅你。” 咚,咚,咚…… 大飞没犹豫,飞快地磕了三个响头,“爷爷。” 千里眯着眼睛,假装没听见,“你叫我什么?” “爷爷,爷爷,我错了……” 千里听得直乐,摸摸大飞的头顶,“诶,孙子,真乖。” 闹了这么一通,气出了,惩罚也够了。林子觐终于站起来,拾起地上的盒子,重新塞回大飞手里。 “把礼物带回去给你老大,算是我给他接风了。” “是,是。”大飞抱着盒子,不敢动。 林子觐又问:“还不想走?” 大飞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小巷重新安静下来,千里笑得前仰后合,“瞧他那个怂样!” 顿了顿又说,“哥,你还别说,淑姐做的翻糖蛋糕真逼真。那手指,那血,我看了都 分卷阅读31 差点信以为真。哥,你这招真绝!” 林子觐本就只是想吓吓大飞,顺便给北石俱乐部一个回击,让对方有所忌惮。有本事赛场上见真章,别整天想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如今目的达成,他的声音有些倦:“行了,你先回去。” 千里疑惑:“哥,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今天六一,我们打算一起吃顿火锅当夜宵。” 林子觐想到顾夏,没说话,径自把右手腕的药膏撕下来。 贴太久了,药膏周边一圈已经翘了起来,被药膏覆盖的皮肤也有点痒。 他将撕下的药膏握在手心,然后单手拎起滑板。 千里瞧见,更加疑惑了,“哥,你手没事儿啊?那你贴个药膏干什么?” 林子觐把药膏扔给他,骂道:“多管闲事。” …… 寿宴最终大获成功。 郑母对紫天鹅非常满意,来宾也对这一创意赞不绝口。郑母心情好,当场承诺把办寿宴的别墅送给郑百合。 郑百合自然是喜不自胜,寿宴结束后,立刻给顾夏付了尾款。 到了傍晚,她甚至亲自送来了几根金条,外加一条横幅——“感动中国好花店!好老板!热心服务!创意无限!” 小米看到金条傻眼了,从未有人会这么直接地把钱砸在面前。 顾夏没有太多波澜,对郑百合说:“金条你拿回去吧,我只收我应该收的钱。” 郑百合不答应:“顾老板,你一定要收下!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说完,她又张罗着人把横幅挂在了花店门口。 这就是郑百合。 虽然浑身公主病,势利眼,又作又蠢,但到底是单线条思维。高兴了对你掏心掏肺,不高兴了就对你甩脸子,像个阴晴不定的小孩子。 有点烦人,但心思不坏,就连作妖都作得坦坦荡荡。 顾夏懒得搭理她,随她去了。 晚饭过后,顾夏让小米带着金条赶紧回家,说回去晚了不安全。 小米呆了,“夏姐姐,全给我?你不留两个?” 顾夏摇头,“这东西对我来说就是砖头,拿回家了还占地方。” “……” 小米咋舌,真不愧是她喜欢的夏姐姐,竟然视金条为粪土。 她一边收拾一边问:“夏姐姐,今天大帅比怎么没来?” 最近这段时间,小米好像已经习惯了林子觐的每日造访。 今天他破天荒地没有出现,还真是稀罕事。 顾夏开玩笑地问:“怎么?你想他了?” “谁会想他啊?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之前他不是每天都来吗?” 顾夏耸肩,表示不知情,“不来最好。” 等到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顾夏还是不免想起了林子觐。 这个人一整天都没动静。 昨天林子觐没收她的钱,可承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她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思索着该如何感谢他。 猛地忆起他受伤的手腕,于是打开电脑,搜索“肌肉拉伤多久可以好”、“手腕扭伤怎么护理”、“扭伤吃什么好”…… * 林子觐赶到花店时,是晚上八点多,花店还在营业。 他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去,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她。 花店里只有她一人,此刻正在很专注地看电脑。 头发很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一点碎发滑落在耳边。 上身是一件白T恤,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短裤,长度只到膝盖。裤摆下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交叠在一起, 这场景像一幅油画,热烈绚烂地让人移不开眼。 林子觐想,她这样的女孩子,即便是一言不发,也该是鲜活生动的。 但这些天接触下来,他感觉她像朵被禁锢在夜色中的睡莲,封印了对阳光的渴望。 好像没有悲喜,亦无欲无求。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林子觐走进花店时,放下了沉思,脸上又挂上了不羁的笑容,“姐姐,晚上好啊。在干什么呢?想我了吗?” 顾夏闻声,下意识抬头。 看见他的一瞬,脸上有来不及藏匿的慌乱。 电脑屏幕就在眼前,满屏都是她搜索肌肉拉伤的痕迹。 若是被林子觐看见,这个人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她慌忙想要合上笔记本,谁知却被林子觐一手按住。 她一怔,抬头望他。 只见男人的视线掠过电脑屏幕,脸上很快便染了笑意。 “姐姐,这么关心我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就让你得意一回吧 第15章 ============ “姐姐,这么关心我啊? 分卷阅读32 ” 顾夏“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谎话张口就来:“我朋友扭伤了,帮她查一查。” “这样啊……”林子觐拖腔带调的,意味深长地笑,“你这个朋友不会是我吧?” 顾夏冷哼一声,“你想多了,我们压根不是朋友。” 他凑上去,暧昧地问:“那我们是什么?” 顾夏正视他的目光:“说了两句话的陌生人。” “啧啧啧……”林子觐失望地摇头,“认识这么久,结果还是陌生人。姐姐,你好伤我的心啊……” 顾夏习惯他这副戏精上身的模样,并未把他的话当真,问:“你今天又干嘛来了?” 林子觐的手伸到她面前,“姐姐,你忘了?我来换药。” 看到他的手腕,想到他是因为自己受的伤,顾夏的心又软了,语气也温柔起来,“好些了吗?” 他摇头,“不太好,今天还是有些疼。” 顾夏从抽屉里取出药膏,还是昨天她给林子觐买的。 她边帮林子觐贴药膏边叮嘱他:“最近要多休息,少吃些辛辣刺激性的食物。如果过两天还疼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这些都是她方才从网上看来的。 林子觐听了,心情顿时愉悦极了。 明明四周没有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姐姐,刚才真的不是帮我查的?说谎会长长鼻子哦。” 顾夏耳根一热,有些尴尬,顿时恼了,一掌拍在他的手腕上,提高了嗓门,“都说了不是你!”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谎。 林子觐疼得低吟一声。 见状,她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想问一句没事吧,对上林子觐的眼睛,到底是把这句话收了回去。 “姐姐,别这么凶嘛。”林子觐揉了揉手腕,不甚在意地笑,“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非常关心我的。” 顾夏把剩下的药膏收起来,瞪他一眼,一时嘴瓢,“我关你心个鬼。” 默了片刻,两人同时笑出来。 打从进门,林子觐就没见到小米。从前这丫头都是和顾夏形影不离的。他难免好奇:“小米呢?” “郑百合送了几根金条,我让小米先带回去了。” “门口那横幅也是她送的?” 顾夏“嗯”了声:“她非要挂上去。” 他了然,“我刚才还在想,谁会送一张这么土的横幅。是她,就不奇怪了。” 过去一星期,顾夏一直在忙寿宴的事情,早出晚归的,没怎么休息好。今天晚上店里没什么顾客,她想着干脆早点关店回家休息。 她收拾好,关了灯,赶林子觐走。 林子觐问:“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睡觉。”顾夏故意呛他,“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比不了你们年轻人。” “……”他含笑,问,“姐姐,你还记得昨晚你答应我什么吗?” 昨晚微信里,林子觐说自己以后没钱了,就来找她包饭。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似乎是答应了。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这么大的日子,你还没带我去吃饭呢。”他补充。 顾夏睨他:“你还要过六一?” “当然了。”他说得一本正经,“我们年轻人都过六一。” 顾夏:“……” 真是个记仇的家伙! 林子觐说别人给他推荐了一家餐厅,很早就想去了。报了地址给顾夏后,两人一道开车前往。 这地方在外环外,顾夏从前很少来。 她一路跟着导航,开到目的地才发现,目之所及只有一个喷泉广场。她把车停好,下车时还在问:“这里有吃饭的?” 林子觐道:“姐姐,跟着我就行了。” 顾夏撇撇嘴,“神神秘秘!” 晚上九点多,喷泉广场的喷泉已经停了,留下一片湿漉漉的地面。 广场旁边有个卖烟花的小贩还在叫卖。 临奚外环内早就禁烟花爆竹了,但这是外环外,不在管控范围内,因此很多人为了放烟花会特意来这里。 林子觐走到小摊贩前,随口问:“姐姐,你多久没放烟花了?” 顾夏这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餐厅,他分明是带她来放烟花的。 大晚上开了几十分钟的车,就为了放烟花? 不过这样幼稚的举动,确实是林子觐的风格。 他幼稚,她可没时间陪他玩,“不吃饭我就回去了。” 顾夏转身要走,被林子觐轻轻拉住手腕,“姐姐,来都来了。而且,你看……” 顾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广场上有三五成群的人正在放烟花。五颜六色的星火,在天幕上聚拢又散开,像是挥毫而就的画作。 上一回放烟花,好像还是小时候。 她和父母一起,在过年的喜庆氛围里,热热闹闹地,传递着新年的喜悦。那时候总 分卷阅读33 是很开心,没有烦恼忧愁,最担忧的不过是寒假过后的开学考试。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一些美好又温柔的记忆被唤醒,顾夏泄气,回过身,接住了林子觐递过来的烟花。 他们一口气买了几十种烟花,然后抱到了广场中央。 顾夏双手插兜,像一个局外人。看林子觐点火,听烟花“咻”地一声飞上天,然后在空中绽放开来,像银河般落下。 林子觐指着天上的烟火,笑弯了眼睛,“姐姐,流星,快许愿!” “幼稚!” 顾夏嗤了声,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可转眼看到林子觐闭眼许愿的模样,又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那么认真,那么虔诚,仿佛烟花能听到他的祈祷。 或许只有心思纯净的人,才会相信童话。 天空的烟花渐渐谢幕,眼前又亮起了金色的烟火。 林子觐点了几根仙女棒,递过来。 其实他对临奚并不熟悉,只是前几天听到俱乐部的孩子们聊天,说起了这个地方。 后来上网一查,才知道这里是临奚的烟花圣地,由此萌生了带顾夏来的想法。 此刻顾夏看了他一眼,接过仙女棒,摇了两圈。仙女棒燃到尽头,烟火灭了,林子觐又递来新的一根。 她记不清那天晚上究竟点了多少根。 后来一转头,看见林子觐正垂着眼眸看她。烟火照亮他的脸,像夜色中的魅影,专门勾人的魂。 片刻后,他说:“姐姐,儿童节快乐!” 风卷着地面潮湿的水汽,呼啦啦地扑过来。 顾夏犹豫片刻,用手中的仙女棒,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终于忍不住笑,对他说了声:“儿童节快乐!” 她忽然发现,其实幼稚也没有什么不好,胜过索然无味的成熟。 至少这一刻,她的快乐是真的。 放完烟花,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车停在广场对面,两人过马路等红灯时,耳边忽然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男男女女的几个人从不远处走过来。 顾夏朝那几人看了一眼。只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她骤然转过身,面向林子觐。 林子觐一愣,“姐姐,怎么了?” “别说话。” 她的语气是严厉的,眼神却是无助的,像是失去水的鱼,在窒息前一刻在求他帮帮她。 林子觐朝她身后望了一眼,普普通通的三个人,两男一女,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他还是收了玩世不恭的神态,伸出手轻轻一揽,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很突然的,顾夏几乎是撞进他的怀里。 她绷直了身体,想说不用这样的。刚要挣脱,就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有压迫地,不容置喙。 “别动。” 晚风很轻很柔,她贴在一片温热的胸膛上,鼻尖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好像是薰衣草。 而林子觐在把她揽入胸口之后,便很绅士地松开了手,只是虚虚地圈着她,并未碰到她。 耳边,几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上回做的那个采访,台长说了,第二季度的收视冠军靠它了。” “哎,你别说了,我下一个选题还没定呢!” “组长说了,这周都要定下来。” 几人聊着天,路过林子觐和顾夏身边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用眼神交流,在心里啧啧感叹,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在路边相拥,当真是情难自控啊。 顾夏双手微颤,抓住他的衣角。 林子觐感觉到她的不安,特意抬起手臂,用无比亲昵的姿势,挡住了她的脸。 等到几人走远,林子觐放开她。 顾夏抬头,同他对视的一瞬,才意识到方才的举动有多亲密。她红着脸,慌乱地移开目光。 “姐姐,你在躲谁啊?男的女的?” 林子觐故作轻松地笑,然后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不会是前男友吧?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事实上,刚才那几人是顾夏从前在电视台的同事。 离开电视台后,这几年,她深居简出,几乎是隐姓埋名。 没想过会再遇见。 但今晚的意外遇见,让她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 她有些心烦意乱,看着林子觐,大有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信口胡诌:“是,我杀过人,你怕了吗?” 她睫毛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句话,在这个夜晚,像一支箭,击穿了林子觐的心。 第16章 ============ 深夜,北石俱乐部。 关阳回来时,俱乐部的大伙都还没睡,脸色却像上坟一样沉重。 他问:“一个个都干嘛呢?被人刨祖坟了?” 大飞还没从 分卷阅读34 晚上的惊吓中缓过来,扯着嗓子汇报:“阳哥,林子觐疯了!” 这些年,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关阳心里。 他和林子觐之间的过节,他对林子觐的恨,早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他冷嘲道:“你他妈能不能别大惊小怪?他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回不一样。你看这个,”大飞激动地指着桌上的小方盒,“林子觐说这是给你接风的礼物。” 关阳看向桌上的盒子,视线一顿。 深蓝色的小盒子,方方正正的。虽然隔着几步距离,但依然能看出盒子里装的是几根血淋淋的手指,切断骨还连着筋。 他呵笑,林子觐他妈的还挺狠。 “阳哥,咱是不是要报警?不知道这都是谁的手指。” “你说会不会是其他俱乐部的?” “那谁说得准,还是要等警方做DNA才行。” “林子觐真他妈疯!” “大飞你他妈没事打千里干嘛?” “操,你当时不也在场吗?怎么只说我?”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激烈地吵个不停,然后在某一瞬间,却突然噤声。 只因那一刻,关阳拿起一根手指,一折两段,露出了里层的蛋糕。 关阳:“……” 大飞:“……” 众人:“……” 大飞彻底傻眼了,好半天才喃喃:“是蛋糕啊……” 有不识趣的笑出声,“大飞,你竟然被一个蛋糕吓破了胆。” 众人哄笑。 大飞回呛:“你他妈刚才不也被吓到了吗?” 话虽如此,但大飞脸上还是挂不住,觉得丢人。 今晚自己因为几块蛋糕,不仅吓得尿失禁,还给千里叩了三个响头,想想就来气。 他道:“阳哥,林子觐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必须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关阳自然知道,这是林子觐给他的下马威。 林子觐怎么这么会装逼,偏偏还被他装到了。几个破蛋糕把大飞吓得魂飞魄散,简直让他颜面扫地。 草他妈的,当年怎么没把这个人弄死! 关阳肺都气炸了,握紧拳头,把蛋糕碾碎在掌中。 再过几个月就是比赛了,他发誓,这回一定要弄死林子觐。 * 昨天意外碰见前同事,并没有过分影响顾夏的心情。 隔天早上,她同小米说家里有点事,要晚些去花店。 然后去市场买了几根大骨头,花了两小时,煲了一锅大骨汤。 林子觐帮了她一个大忙,她出于礼尚往来,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 网上说,骨头伤了要喝大骨汤才好得快。但林子觐是肌肉扭伤,网上没说吃什么好得快。顾夏想着反正都是伤,多补充营养,总不会出错的。 汤出锅,顾夏用饭盒装好,带去花店,放进冰箱。 小米见了,问她:“夏姐姐,好香啊。哪来的骨头汤?” 她随口道:“我妈煮的,你喝吗?” 小米摇头,“我最近在尝试全素食减肥法,一点荤腥都不能沾的。” 顾夏笑笑,转头看向外面,不知道林子觐什么时候会来。 这个男人终究没有让顾夏失望,把“阴魂不散”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刚过午饭时间,他便出现在了店里。 一见面,林子觐就凑到她跟前,眼神肆无忌惮,仿佛能淌出蜜。 顾夏受不住他灼热的眼神,瞪过去,“眼睛不能动了是吧?” 他笑,“姐姐,你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去整容了?” “???” 她疑惑地蹙起秀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秒,林子觐道:“今天的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顾夏:“……” 这家伙夸人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还不带重复的。 她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去什么渣男进修班学习过。 其实她今天并没有多好看。 昨晚想到了很多从前的事,有点失眠,眼底下浮着两条青。早上一直忙着煲汤,又忘了化妆遮掩。此时素面朝天,分明是一张清汤寡水的脸。 然而或许正是这份不施粉黛的自然,胜过无数浓妆艳抹。 小米问他:“夏姐姐哪天不好看?” “每天都好看。”林子觐道,“但今天,格外好看。” 顾夏嗤笑一声,没搭理,转身去冰箱取了大骨汤,在微波炉里转了两圈,放在他面前,“吃饭了吗?汤喝不喝?” 眼前是冒着热气的大骨汤,汤面上飘着些许葱花,肉质鲜嫩,看上去就是用心熬制的。 林子觐满眼都是惊喜,像是不敢相信,“姐姐,这是你给我做的?” 顾夏当然不会承认,依旧是一脸冷淡:“我 分卷阅读35 妈做的,这是中午吃剩的。” 林子觐:“……” 顾夏见他半天不动筷,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做的汤,上手就要把汤端走,“不喝算了。” “谁说我不喝。”林子觐端起碗,躲过她,立刻喝下一大口,夸赞道,“真好喝!” 顾夏终于满意,转过身,悄然地弯起唇角。 她不知道,其实林子觐心里跟明镜似的。 哪有这么巧,这头他手“受伤”,那头顾夏妈妈就做了大骨汤。很明显,这汤就是顾夏做的。 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这个姑娘啊,嘴硬心软,傲娇着呢。 林子觐把汤和骨头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没剩,将煲汤人的心意完完全全地收下。 他拿纸巾擦擦嘴,趁着小米去上洗手间的空档,忽然说:“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夏坐在他对面,正忙着插花。 淡黄色的芍药在她手中像一轮刚过十五的月亮,她头都没抬,“你说。” 他问:“姐姐,昨晚你到底在躲谁啊?” 像是听到了什么隐晦的心事,顾夏插花的手一顿。好半晌,抬眸,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敷衍道:“没谁。” 短短时间,小米已经从洗手间回来了,林子觐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不过,心中难免更加好奇。 她究竟在躲谁呢?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店里短暂的寂静,顾夏起身去柜台接电话。 三言两语间,似乎是有顾客想要订花。 小米坐在顾夏方才的位置,继续摆弄未完成的插花。 打从方才进门起,林子觐的眼神就没从顾夏身上移开过。小米看在眼里,问他:“大帅比,你是不是喜欢夏姐姐?” 林子觐收回视线,投过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没回答。 “你没戏。” 小米一锤定音,让林子觐莫名起了兴趣。他扬眉,“为什么?” “夏姐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格好,学历高,喜欢她的人很多。你嘛,只不过长得稍微好看一些,没什么优势。”小米一本正经地分析,“最关键的是,我听说你还在上大学。夏姐姐不喜欢比她小的。” 林子觐一愣,片刻后到底是没忍住,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骨灰级的笑话。 小米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很是疑惑:“你笑什么?” 林子觐不答,须臾收了笑,又问:“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两年前。花店刚开没多久,我就来了。” 他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若有所思,“你老板开花店之前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夏姐姐没说过。你问这个干嘛?” 他追问:“她以前是不是在北川工作?” “不是啊,夏姐姐从来没去过北川。” 林子觐收了笑,靠向身后的椅背,一副看穿小米的姿态,“小姑娘,撒谎都不打草稿。” “骗你干嘛。前阵子我们还说要挑个时间一起去北川旅游呢。夏姐姐说她从来没去过北川,想去北川看看。不信你问她。” 小米说得头头是道,甚至提起了聊天的细节,确实不像在撒谎。 林子觐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顾夏不承认当过记者,或许有难言之隐。但不承认去过北川,属实离谱。 更何况,顾夏不告诉他就算了,怎么连小米都不知道?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等那头顾夏挂了顾客的电话,林子觐立刻问道:“姐姐,你去过北川吗?北川大学,去过吗?” 顾夏忙着记录方才电话中顾客的要求,头都没抬,果断地回答道:“没有。” 小米一脸得意:“看吧?我就说了没有,你还不信。” 顾夏的回答,像夏日沉闷午后突然响起的惊雷,震得人心发慌。 如果她没有去过北川大学,甚至连北川都没去过,那他当年在北川大学里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分明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眉眼。 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吗? 林子觐陷在思绪中,连小米叫他都没听到。 片刻后回神,他才听到小米的声音:“夏姐姐都要走了,你还不跟着去?” 他问:“去哪儿?” “给客户送花。” 客户预定了一大捧玫瑰,顾夏拿着包好的花束,出门。 林子觐想了想,跟上去。 客户地址是城中的一栋办公楼,六层高的建筑属于同一家游戏公司。 这家游戏公司去年出了好几款爆款游戏,如今风头正盛,谈合作的伙伴络绎不绝。就连媒体都不放过,时不时就要来采访报道一番。 此时公司一楼大厅里有不少人。 临门落地窗的位置,是休息区。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其中,正在交谈。左侧是出售咖啡的摊位,三五个挂着工牌的人正在排队买 分卷阅读36 咖啡。 前台的位置在入门的右侧,黑色大理石台面背后,坐着两个漂亮的小姑娘。 有人端着咖啡杯靠在前台边,正和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交谈。 顾夏给客户打电话,客户说正在开会,没时间下来拿,让她把花直接放在前台。 她同前台说明情况后,小姑娘拿出一张表,让她填写姓名、电话和收件人姓名。 林子觐倚在前台边,看着顾夏不说话。 可他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张扬蓬勃的气质依旧是藏不住的。 前台小姑娘想搭讪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后来还是她身边的人机灵,给林子觐也递了张表,美其名曰:“您好,这是公司规定,每个人都要登记。” 林子觐看破,但没有为难她们。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接过表,写下千里的名字和电话。 小姑娘拿到表,心花怒放,这回连耳朵都红了。 顾夏用余光看到林子觐的动作,嗤一声。 她填好表,在等待前台确认的时间里,环顾四周。 不由感叹,这公司真不错。员工脸上都挂着笑意,一看就是蓬勃向上的。不像一些垂垂老矣的公司,连员工都是暮气沉沉。 如果她还是记者,一定也会想来采访这样的公司。 她正想着,视线转到落地窗边的人身上时,猛地一顿。 停了几秒,她迅速回过头,脊背僵硬,催促前台:“登记好了吗?能快点吗?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林子觐闻言,偏头看她。 她说这话时,唇线抿得很直,完全不像她平时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倒像是,有些慌张。 他觉得奇怪,又转头,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 落地窗前,正站着一名长卷发女人。女人穿着时髦,妆容精致,胸口挂着一张记者证。 看来又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来采访这家游戏公司的。 他觉得长卷发有点儿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片刻后想起来,昨晚他和顾夏在路口等红灯时遇见了三个人,这个长卷发便是其中一个。 当时长卷发和其他人走过身边时,似乎在谈论采访的事情。 林子觐在刹那间反应过来,不出意外,顾夏要躲的人,就是这位长卷发。 但为什么要躲?难道他们之间有过节?究竟是什么样的过节,让她避之不及? 如果顾夏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么她不承认当过记者,会不会和眼前的这个长卷发有关系? 许多疑问压在林子觐的心头,一时无法梳理。 但现实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去细想。 前台小姑娘对顾夏说登记好了之后,顾夏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 林子觐直觉,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没有犹豫,轻轻抬手,碰倒了前台桌子上的咖啡杯。 咖啡杯顺势摔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穿过嘈杂的人群,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是杯子掉在地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短暂的安静后,其他人又收回目光,投身于自己的事情中,不再关心。 而顾夏却在这场小小的混乱里,同长卷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长卷发叫刘颖,是顾夏从前在电视台工作时的同事。 她行事激进,为人嚣张。顾夏离职时,两人因为一些事闹得挺不愉快的。 离职后的这几年,顾夏几乎和之前所有同事都断了联系。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并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再和从前有太多瓜葛。 忘记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尘封在记忆中。 她尽力把自己活成了鸵鸟,却没想到还是意外撞上了。 刘颖见了顾夏,先是一惊,随即快步走过来,“这么巧!这不是顾夏吗?好几年没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城市发展了。” 刘颖挡在面前,顾夏不得不停下脚步。 知道她没什么好话,顾夏懒得搭理,但刘颖却不依不饶。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更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还在临奚!”刘颖嗤笑,“要我说你胆子是真的大。晚上睡得着吗?也不怕夜半鬼敲门。” 听了这话,顾夏眼神一变。 刘颖见状,得意地笑了。 刘颖视线向下,瞧见顾夏身上的工作服,胸口印有“夏之屋花店”的字样,似乎更加得意,“哟,咱们的顾大记者转行卖花了?” 面对刘颖的再三挑衅,顾夏始终无动于衷。 刘颖见顾夏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心里十分不痛快,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她打开手机,对着顾夏“咔嚓”一声,拍下照片,“我发张朋友圈,帮你的花店宣传宣传。顾大记者转行卖花了,让大家都来捧捧场。” 这话乍听上去,像是好心。可顾夏知道,刘 分卷阅读37 颖摆明了是想嘲讽她如今的处境。 她躲刘颖,不是怕她,就是预见了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场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刘颖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实在是讨厌至极。 她忽然不想忍了。 刘颖正在打字,顾夏伸手夺过手机,看到还未发出的朋友圈:“猜我今天见到了谁?昔日记者沦落街头卖花[大笑][大笑]” “干什么?手机还我。”刘颖道。 顾夏眉目变得凌厉,“你就这点出息?这里这么多人,别逼我打你,到时场面就不好看了。” 刘颖怒目瞪着她,“你敢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警告。我晚上睡不睡得着,不关你的事,也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顾夏眼神里有刀子,刘颖被震慑住,没再说话。 她删了照片,把手机还给刘颖。 刘颖手碰上手机,顾夏没松手,却是轻轻一拉,对面惯性向前。 刘颖惊慌失措,不知道顾夏要干什么,本能地想要推开顾夏。 顾夏不让,紧紧握住她的小臂,贴着她耳朵说:“你听好了,我烂命一条,从来不怕鬼敲门。但你要是再惹我,我就让你去做鬼。” 刘颖这一刻才意识到,如今的顾夏已不是当年的顾夏。 如今的顾夏,失去太多,早已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的人是不要命的。 但她刘颖要命。 * 咖啡杯摔碎后,前台立刻找了保洁员来清理一地残骸。 林子觐说很抱歉,自己会赔偿。小姑娘对他有好感,忙说没关系,只是一个不值钱的杯子而已。 他靠在前台边,看上去很负责任,似乎在等保洁员清理干净后再离开。 可事实上,眼神却紧紧盯着顾夏。 长卷发出言不逊,长卷发明嘲暗讽,林子觐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顾夏的性格,长卷发这样上赶着送人头,最后肯定讨不到什么便宜,索性安心在一旁看戏。 猛地听到“顾大记者”四个字时,林子觐睫毛微颤。 原来顾夏真的当过记者。 他闷不吭声,但依然能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心在狂跳不止。 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如释重负。 一小时前的困惑与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顾夏,就是他要找的人。 林子觐不知道顾夏最后对长卷发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刘颖吓得面色苍白,在顾夏转身离开后,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跌坐在地上。 他立刻追上去,装作没有看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姐姐,怎么走了?刚才不小心把前台的杯子打碎了,前台拉着我不放,好说歹说才让我走……” 他说得绘声绘色,见顾夏不理他,又跟上去,“姐姐,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一路沉默。 走到车前,顾夏扔下一句“你自己回去”后,便自顾自地坐进了车里。 林子觐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这样冷漠的顾夏,他不太习惯。他还是习惯常常对他翻白眼的顾夏。 那样的她,至少,是生动的。 他撑住车门,失笑:“姐姐,怎么了?生我气了?” 顾夏还是不理他,想要关上车门,他说什么都不肯放。 两人僵持不下,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松手。” “不松。” 到底是女孩子,哪抵得过男人的力气。 三两下后,顾夏索性放弃同他抗争。 须臾,抬眸。 “林子觐,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不出来?” 林子觐呼吸一顿。 他垂眸,自上而下地瞧她的眉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愤怒中带着狼狈,痛苦中带着难堪。 就像是,被人窥探到了一段难以启齿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子觐没有预料到,他方才的试探触碰到了顾夏的逆鳞。 他在这样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开口:“姐姐……” “别叫我姐姐。” 顾夏生硬地打断他,脸彻底冷下来。 “林子觐,你听好了。我们只是偶然认识了,压根不熟,更谈不上朋友。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劳你操心。 “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第17章 ============ 林子觐沉默片刻,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样生气的顾夏,他不曾见过;这样决绝的话,她更不曾说过。 他一直以为顾夏嘴硬心软,今天才知道,只是从前没碰到她的禁地罢了。 这禁地纷乱复杂,神秘如雾,是他目前还不能窥探的领地。 远远不能。 林子觐慢慢松开 分卷阅读38 手,退后一步。顾夏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直到开出一段距离,顾夏才抬眸,看一眼后视镜。 呼啸向后的风景里,林子觐站在路边,长身玉立,目送着她,像一尊落寞的雕像。 她移开视线,加大了油门。 回到家,关上门的一刹那,顾夏提着的那口气忽然散了。 她靠着门,慢慢滑下去,跌坐在地上。 这不是普通的一天。 她遇见了刘颖,那些尘封的记忆,犹如开了闸的洪水,将她淹没。 她想起三年前的那天,刘颖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知不知道你连累了多少人?台里的名声被你毁了,我们这档节目也要撤了。这么多人的辛苦都打了水漂,这些全都是因为你!” “你还有什么资格当记者!你这种人,压根就不配当记者!” 其他人亦皆是摇头,就连一直带她的师父都说:“小顾,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时间久了,那天的很多细节顾夏已经记不清了。 但“不配当记者”这几个字,像一道紧箍咒,死死卡在头颅上。于后来的无数个日夜,反复折磨着她。 那是顾夏记者生涯的最后一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过去的片段断断续续地袭来,顾夏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挣扎着起身,冲向卫生间,双手撑着洗手池,止不住地干呕,仿佛要把浑身的罪恶都吐出来。 这是三年前染上的毛病,一回想起来就会干呕。 额头的青筋胀起,满身是汗。顾夏慌乱地打开镜子后的柜子。 柜门碰倒了牙刷和杯子,在劈里啪啦的掉落声里,她终于摸出一包半开的烟。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好不容易取出一支烟,结果没拿住,掉在地上。她弯腰捡烟,咬在齿间,又摸出打火机,颤颤巍巍地点上。 烟是她的药。 尼古丁像麻醉剂,止住了她的干呕。 她在一支烟的时间里,渐渐平复下来,重新回到人间。 烟燃到了尽头,她丢进马桶。这才敢转身,开灯,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只是不知何时,镜中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顾夏失眠了大半个晚上,快天亮时才睡着。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刚到花店,小米立刻关心道:“夏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顾夏一愣,小米怎么会知道! 不等她回答,小米又说:“昨天你们去给客户送花,后来大帅比一个人回来,说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哪里不舒服啊?是胃吗?” 顾夏松一口气,难免惊讶,林子觐竟然会帮她圆谎。 她含糊地点头,想想不对,又问:“他回来干什么?” 小米抬手一指,“他拿了那些东西过来,说是送给你的。” 顾夏顺着小米手指的方向看,木质长桌上,放着一个墨绿色的大盒子。她不明所以,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是五幅锦旗。 小米疑惑:“这不是锦旗吗?大帅比送锦旗干嘛?” 顾夏自然也不知道林子觐的用意。 锦旗上标了序号,一二三四五按顺序排开。她先拿起一号锦旗,暗红色的挂布展开,露出两个金色的大字——“姐姐”。 紧接着,顾夏打开了二号锦旗,里面写着:“还生气吗?” 随后是三号、四号、五号—— “我错了” “我是狗” “汪” 顾夏:“……” 小米笑得前仰后合,“大帅比神经病吧,哪有人这样道歉的,笑死我了。” 顾夏在看到这几张锦旗后,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觉得有些无语,又莫名被逗乐。明明是无厘头,偏偏看得人心愉悦。 她甚至连自己都没发现,唇角已经微微扬起。 小米问:“夏姐姐,他怎么惹你生气了?要用这种方式道歉。” 顾夏把锦旗胡乱地塞回盒子里,轻描淡写:“他天天都惹我生气。” “这确实,整天缠着,简直是阴魂不散!” 小米顿了顿,又说,“不过,夏姐姐,要不这回你就原谅他吧。这道歉方式,还挺别致的。” 是该原谅的吧。 顾夏如今平静下来,才后知后觉,昨天对林子觐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重了? 她不承认当过记者,不承认去过北川,对三年前的事情闭口不言,是觉得羞于启齿。 这是她耿耿于怀的过去,不堪又惨烈。 而昨天,却意外让林子觐窥探到了一角。 被一个外人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那一瞬,内疚、羞愧、痛苦……很多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让她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是,林子觐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怪他呢? 想到这里,顾夏叹口气,对 分卷阅读39 他的歉意慢慢四散开来。 她想,等林子觐再来时,希望有机会能对他说声抱歉。 然而那天之后,一连数日,林子觐再没有出现过。 甚至连小米都感慨:“夏姐姐,大帅比最近怎么不来了?不知道在忙什么。上回他说滑板比赛是几月来着?” 是啊,为什么不来了呢? 是因为她的那些话吗? 顾夏看一眼窗外,天阴沉沉的,映得人心里也闷闷的,好像又要下雨了。 她点开微信,两人的对话停留在儿童节那个夜晚—— “姐姐,到家了吗?” “嗯” “早点休息,晚安。” 顾夏疲惫地浏览着聊天记录,寥寥无几的对话中,大部分都是林子觐说得多一些。她有时回一个“嗯”字,有时发一个问号。 她犹豫着,在对话框里打下“抱歉”二字,想了想换成“你的手好些了吗”,依然觉得不妥,又通通删去。 最后,这条微信到底是没发出去。 算了。 其实这样也好。本就是萍水相逢,无端相识一场,散就散了吧。 晚上,顾夏一个人去吃火锅。 是她和林子觐之前去过的那家火锅店。 这是她最喜欢的火锅店。服务员热情到位,永远不会让你觉得一个人吃火锅是尴尬孤独的事情。 刚走进餐厅,远处一抹身影闪过,身形看上去很像林子觐。 顾夏腹诽,难道他也在这里吃火锅? 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再去看时,那道身影已经没了踪影。 她笑自己眼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顾夏感觉心情好些了。 不远处有一大群人齐聚一堂,唱着生日歌,似乎正在给人庆祝生日。 棕木隔断阻挡了大部分视线,她隐约听到有人说:“二十二岁,可以结婚了!” 紧接着是大家起哄的声音,“结婚!结婚!” 顾夏听着那一隅的热闹,回想起自己的二十二岁。 那一年,她刚刚大学毕业,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加入松月电视台,正式成为一名记者。 那时的她对未来有很多憧憬,满心热血。 她至今还记得入职那天,师父对她说的话:“小顾,你要记住,记者的脊梁永远是向上的,永远不能弯。你的肩上背着匡扶正义的使命,你要为所有的不公发声。” 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回想着从前,顾夏有些感慨。 吃完火锅,去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坐在江边的石椅上。 夏夜的江风,带着潮湿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顾夏勾着啤酒拉环,“哧”一声,细密的泡沫跑出来。她赶忙喝了两口,心中的感慨也随着酒液下肚,渐渐消散。 江边有很多小摊贩,到处推销。有人拿着气球过来,“小姐,买个气球吧。” 她摇头,“不了。” 又有人问她要不要买闪光发箍,她依旧摇头,“不用。” 不一会儿,又有人问她:“小姐姐,要不要租个人陪你解闷?” 顾夏下意识回答“租不起”。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不等她想清楚,右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向右转头,没看见人,下一秒,左手的啤酒已经被抢了。 她回过头,见到林子觐时,蓦地一怔。 一星期没见面,他还是那副模样,带着几分不羁和慵懒。在夜色中,拿着她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脖颈拉出曲线,能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有点欲。 顾夏怔怔地想,这啤酒是她喝过的。 林子觐喝下大半罐啤酒,打了个气嗝后,在她身侧坐下。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分明没拿她当外人。 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对之前的龃龉只字不提。好像他们只是几天没见的老朋友,仅此而已。 “免费的,怎么会租不起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修过了,麻烦重看一下哦,加了很多情节和字数,么么哒 第18章 ============ 过去几天,林子觐和淑姐带着俱乐部的那群孩子,进行了连续三天的集训。 这是赛前第三次高强度的集训,亦是他们一早就制定好的训练计划。 每月一次集训,不仅能提前让身体和精神进入比赛状态,还能在短时间内攻克技术上的短板,让整体水平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 事实正是如此。 经过这次集训,大部分人都有了显著的进步。 特别是千里,几乎可以用突飞猛进来 分卷阅读40 形容。 林子觐私下常对淑姐说,千里是天生的滑手,是那种一说就透,一点就通,一练就会的滑手。 这样有天赋的滑手,多少年才出一个,更何况千里还很努力。 他很庆幸,也实实在在地感到高兴。 集训过后,大家伙商量着出去大吃一顿庆祝。正好前两天是千里生日,因为集训,就没来得及庆祝。 大家伙都刚来临奚不久,又整日忙着训练,压根不知道临奚有什么好吃的,商量了半天都不知道去哪儿。 千里问林子觐:“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以前碰到这种问题,林子觐的回答通常是“你们定”、“随便”、“都行”。 这一回,他想起之前顾夏带他去的火锅店,味道还不错,于是提议去吃火锅。 千里问:“哥,你什么时候吃过的?怎么不带上我?” 林子觐面不改色,谎话张口就来:“老钟推荐的。” 千里没在意,嘟囔着:“好久没见老钟了。” 火锅的提议一呼百应。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火锅店。 淑姐一早便定了生日蛋糕,蛋糕上插了个巧克力牌,写了“千里必胜”四个大字。 刚入座点好菜,锅底还没上,大家就吵着要先吃蛋糕。 蜡烛点上,生日战歌唱起,千里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许下比赛夺冠的愿望。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切分蛋糕,林子觐不吃甜的,没要。 他找服务员要了啤酒,开了一瓶递给千里,然后是自己。他举杯,碰了碰千里的,“小东西,生日快乐!没别的,十月,夺冠。” “必须把北石干趴下!” 千里豪情万丈,对瓶一口气吹了。 菜品上来,俱乐部最瘦的姜饼人讨打地说:“千里,你二十二岁,可以结婚了!” 千里笑骂:“我跟你结好不好!” 众人“哦”地一声,跟着起哄,“结婚!结婚!” 姜饼人大喊,以正视听:“结个屁!我是直男!就算我是弯的……” 他卖了个关子,大家伙盯着他,急了:“快说快说,你会怎么样?” 姜饼人:“那我也要跟哥结婚!” “呸!哥才不会喜欢你。”千里挽着林子觐的手臂,伏低做小,“哥最喜欢我。” 林子觐推开他,“离我远点儿。” 一群人吃着火锅,开着不着调的玩笑,一顿饭热热闹闹。 等到几盘肉下肚,十一忽然说:“诶,你们快看,那边有个小姐姐好像一直在看我们!” 众人顺着十一的目光转头,透过棕木隔断的缝隙,看见了一个齐肩短发的姑娘,眼睛瞬间直了—— “卧槽,这是天仙吧!好漂亮!” “妈妈,我恋爱了!” “绝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姑娘的美貌,就连淑姐都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感叹道:“真漂亮!” 林子觐像是没听到似的,全程闷头干饭吃肉,对漂亮姑娘半分兴趣都没有。 “快看快看,小姐姐又看过来了……” “小姐姐不会是在看我吧?” “滚,是看我!” “她怎么一个人吃火锅?” “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诶,小姐姐怎么就买单了!” …… 几人叽叽喳喳,千里推了推林子觐,“哥,小姐姐要走了,你快看一眼!” 林子觐正吃得高兴,从锅里夹起一块羊肉,被千里这么一推,羊肉掉在桌子上。 他有些无语地看千里一眼,千里笑嘻嘻的,“哥,一会我给你烫一盘。你看一眼,真的很漂亮。” 林子觐索性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拿湿巾擦了擦手,这才慢悠悠地转头。 他正好背对棕木隔断,一转头,透过镂空,能清楚看见姑娘的模样。 他怔愣片刻,像是不相信,回头,顿了两秒,又转头去看。 没眼花,真是顾夏! 那天送了五面锦旗后,因为忙着集训,没来得及当面道歉,不知道她的气儿消了没有。 林子觐顿时没了享受火锅的闲心,站起来,留下一句“你们继续吃,我有事儿先走了”,便追着顾夏的脚步出了火锅店。 火锅店里,众人面面相觑,忙问淑姐:“哥他怎么了?” 淑姐摇头,表示不知。 林子觐一路跟着顾夏来到江边,抢了她的啤酒,喝下半瓶。 顾夏:“……” 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子觐不说话,忽然靠近,凑到她的耳边。 她呼吸一滞,忘了躲开。 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贴耳的声音和气息,像一只小虫,毫无征兆地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他说:“我来向你道 分卷阅读41 歉的。不生气了吧?” 顾夏耳朵有点热,偏过头,拉开距离,“我没生气。” 林子觐低笑,退回到礼貌的位置,“那就好。”顿了顿又说,“姐姐,你让我以后别来找你,但现在是你找我,不能算我犯规吧?” 顾夏偏头,盯着他,疑惑:“我什么时候找你了?” 别说找他了,就连微信都没发过只言片语。 林子觐噙着笑,脑袋一歪,用手戳戳胸口:“你在这里找我,我听见了。” “……” 顾夏面无表情了三秒,“那你再听听,我现在心里想什么?” 林子觐唇角勾起,“弟弟好帅!” “……” 他把剩下的半瓶啤酒还给顾夏,她拿衣角擦了擦瓶口,然后一口气喝完。 林子觐见她嫌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江风吹得人松软,两人并排坐着,像是享受这江风,半天都没说话。 岸边的灯光变换着姿态,顾夏想起那天的事,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她不是没跟人道过歉。 因为当过记者,她的口才向来不错。如果真的要道歉,她能一口气说上几百字,甚至还能像论文一样,弄个总分总形式,每一段再找几个例子佐证。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在林子觐面前,“对不起”这仨字就像是刚出炉的生煎包,烫嘴。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顾夏终于鼓起勇气,“那天,对不起……我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林子觐像是没听见似的,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到她面前,“抽吗?” 顾夏垂眸瞥了一眼,忽然严肃,“你一个学生,好的不学,学什么抽烟?” 她犹如一身正气的班主任,正在教育不听话的学生。 “学生”耷拉着眉眼,“给你买的。” 顾夏僵住。 林子觐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逗你玩儿的。刚在外面吃饭,饭桌上捡的。” “……” 顾夏烦死这人了,一肚子的坏水。 林子觐这一打岔,把刚才的那段尴尬瞬间掀过去了。 顾夏心里有些释然,又凑过去问:“什么烟啊?饭桌上还能捡到?” 林子觐笑出声来,心想这聪慧的姑娘怎么突然傻乎乎的。 他去哪儿吃饭能捡到烟啊。不过是方才跟着她走进便利店的时候,顺手买的一包女士烟。 “要不要试试?”他问。 顾夏点点头,林子觐立刻拆开包装,取了一支递给她。 她拿到烟,片刻后又迟疑地抬头,看向他,“没打火机。” 林子觐遗憾地把她手里的烟收回来,“我的错,下回再送姐姐一只打火机。”顿了顿又问,“那天我送你的锦旗收到了吗?” “收到了。” “喜欢吗?” 神经病,谁会送这样的礼物。 但想到那五面锦旗,想到他说自己是狗,顾夏又藏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她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她发现,林子觐就像只猎豹,不断朝她伸出试探的爪子。 可她也发现,自己对他的排斥越来越淡。就好像是,习惯了他的试探和进攻,就算张扬舞爪,也不会觉得狼狈。 夜晚的城市渐渐静下来,小贩们收了摊,只有霓虹在闪烁。 听说每座城市都有自己专属的霓虹印记,那是一座城市的图腾。 属于临奚的,便是这彻夜不熄的灯光。 光线交错里,林子觐问她:“姐姐,你真的当过记者吗?” 那天刘颖已经当面揭穿了顾夏曾经的身份,可他还是想亲口听她说。 到了这份上,顾夏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 她默了片刻,低低“嗯”了声。 林子觐忽然笑了,像是非常满意这个回答。 是该满意的。 顾夏当过记者,很显然,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虽然还不知道她离开记者行业的原因,但每一条线索都是拼图。只要线索足够多,最后总能汇聚成完整的一张图。 林子觐单手撑在石椅靠背上,侧头看她。 “那你当记者的时候,是不是整天都琢磨着找热点?” 顾夏本以为他会继续追问她过去的事,甚至想好了要怎么应付他的问题。 谁知他竟放下了深究的机会。 她下意识地觉得和林子觐的关系亲近了些。 不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她深藏的秘密。更关键的是,他是第一个对她过去充满好奇,却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算是吧。”顾夏道,“要不我怎么叫顾夏呢!” “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天嘛,太热了,就是因为每天找热点热的。” 她本是随口说了个冷笑话,林子觐却像被她点了笑穴,大笑起来,“姐姐,你以 分卷阅读42 前都这么采访的吗?” 她弯了弯唇角,“差不多吧。” 两人聊着天,林子觐的手机忽然响个不停。千里一连发来好几条消息,都是几十秒的语音。 他懒得听,关上手机。谁知几分钟后,电话又直接打过来。 林子觐接通电话,还没开口,千里急迫的声音立刻传过来:“哥,你去哪儿了?” 他偏头看顾夏一眼,瞧她正望着江面发呆,于是撇开视线,把手机换到左耳,“什么事儿?”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千里像个小怨妇,絮絮叨叨地说,“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都担心死了。” “……” 林子觐受不了千里这时不时发作的肉麻劲儿,冷声道,“挂了。” “别呀,哥,你要没什么事儿,我们聊聊天呗。” 林子觐没理他,直接挂了电话,然后调成了勿扰模式。 世界终于清净了。 顾夏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是觉得林子觐的脸色有些凝重,甚至直接挂了对方的电话,似乎挺生气的。 “怎么了?没事吧?” 他直言:“一玩滑板的小孩儿,说想我。” “……” 顾夏梗住,默了片刻,顺着他的话,“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 他耸肩,一脸凡尔赛式的无奈:“没办法,只怪我太有魅力。” “……” 顾夏想到他来临奚是为了比赛,又问:“你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比赛,林子觐怔愣,不过须臾,又想好了骗人的鬼话:“还行。不说第一,但没人能超过是肯定的。” 顾夏转头瞥他一眼,“你还能再骄傲一点吗?” “不能了,我很低调的。”他笑,“姐姐,如果我拿了冠军,到时要不要来采访我?” 顾夏嗤了声,“采访什么?天才滑板少年的成名之路?”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林子觐的某个心思,他回身,重新靠回座椅里,眼眸里有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好半晌才开口:“其实我并不喜欢‘天才’这个词。” “为什么?” “听上去像是赞美,但它全盘否定了一个人的努力和付出。如果把所有的拼搏都归因成天赋,谁还能看到背后的热爱与坚持?” 这番话像是玻璃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顾夏的心上。 世人皆为天才欢呼,为天才喝彩,看天才登顶,看天才创造历史。唯独看不到天才背后的努力和付出。 又有多少人受“天才”二字绑架,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和本心,最终陨落,遗憾收场。 顾夏转头,看向林子觐。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他好不一样。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可眉眼间的冷峻和沉静,完全不像是一名还身处象牙塔的学生。 倒像是,历经了千锤百炼后的深思。 片刻的错觉,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藏在林子觐身体里的、她不曾了解甚至从未见过的人。 眼前忽然亮起一个响指,顾夏回神,见林子觐正看着她,眼睛里缠着勾引的线。 “姐姐,看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该付费啊?” 顾夏绷着脸,否认:“谁看你了?” “好,没看。”林子觐站起来,脸上有宠溺的温柔,“时间不早了,让弟弟送你回家吧。” 直到十一点多,林子觐才姗姗回到俱乐部。 此时俱乐部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千里和其他两个孩子正围在一起打扑克。 见了他,孩子们扔下扑克就围上来。 千里长松一口气,“哥,你去哪儿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我都快急死了。我们几个不放心,一直在这儿等你呢。” 林子觐想到开了勿扰模式的手机,拍了拍千里的肩。 他扫一眼桌上的扑克,问:“谁赢了?” 十一是俱乐部里年纪最小的孩子,牌技不精,抱怨道:“肯定是千里啊,每次都是他赢。” 千里一脸得意,“哥,你要不要一起玩一把?” 林子觐不说话,顺势在桌前坐下了。 千里忙问:“赌什么?” “你说了算。” 林子觐小时候练滑板的间隙,就爱和同门的师哥师姐一起玩牌。从小练出来的手艺,这么些年,丝毫没有生疏。 不过几个回合,已经把几人打得落花流水。 十一道:“哥,手下留情啊!” 千里知道他们必输无疑,这已经是死局。 他偷偷瞥一眼林子觐。只见这位哥没什么表情,满脸写着不屑。千里甚至能脑补出林子觐心里的声音——这种破游戏还需要人手下留情? 牌局最后,林子觐大杀四方,轻轻松松地碾压其他人。 分卷阅读43 千里有些丧气,“愿赌服输!哥,你说吧,明天的练习多加几个小时?” “你还给我安排上了?”林子觐挑眉。 千里讪笑,“我哪敢啊。那你说罚什么。” 林子觐:“明天英语多背二十个单词,我要抽查。” 千里:“……” 这个惩罚比让他死还难受啊! 千里唉声叹气,等到林子觐走远,问身旁的十一:“你说哥是不是谈恋爱了?三天两头往外跑,还都这么晚回来。特别是今晚,火锅吃得好好的,突然要走。” 十一表示反对:“不能吧?他不是上个月刚来临奚吗?他在这里没有熟人吧?能这么快就恋爱?” 千里坚持:“以前在北川,他很少出门的,天天待在俱乐部里。” “那说不定有别的事儿要处理,毕竟我们刚搬过来。” “能有什么事儿?” “我哪知道?”十一转了转眼睛,“说不定是给你找新的英语老师去了。” “……”千里瞪着十一,“就你聪明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让你英语那么差。淑姐都说了,你年纪最大,英语最差。” 十一说完就跑,千里追上去,“孙十一,本少爷今晚不打爆你的狗头,我跟你姓!” * 六月中旬是端午节。 花店的生意很大一部分是跟着节日来的。 顾夏和小米早早便开始筹备端午节,设计了很多新颖的花束和花篮,做了宣传和活动,吸引了不少人提前预定花束。 往年端午节,顾夏是一定会带着一大束花回父母家的。 但今年特殊。 上周,父母决定趁着假期出去旅游,叫上了几个好友,组成了老年团,自驾游云南去了。 如今只有顾夏一人在临奚,完全没有过节的气氛。 端午节当天,小米提前下班。 临走前,再三邀请顾夏去自己家过节,都被顾夏拒绝了。 小米问:“夏姐姐,走吧。你一个人怎么过节啊?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顾夏道:“没事,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我记得前几天你说你爸爸回来了。他在外地工作,难得回来一次,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团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可是你一个人……” “真没事。你快回去吧。” 小米实在是说不动顾夏,只能悻悻地回家了。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父母打电话过来,互相问候了几声。 顾夏让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妈妈说她是小唠叨,她无奈地笑了。 好像长大之后,再面对父母时,就会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唠叨。 担心他们吃不好、睡不好、身体不好,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挂电话前,妈妈又想起一事儿,“前几天给你爸买了一些衣服裤子,地址弄错了,寄到你那里了。你到时候收一下,等我们回来再拿。” “知道了,你们就放心玩吧。” 挂了电话,顾夏望向门外。 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下来,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想必都回家吃粽子看节目了吧。 她守着花店,百无聊赖,心底忽然涌出一丝孤独的味道。 从前过节,有时和同事在外跑新闻,有时在家陪父母,总归不是一个人。 古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打开手机,打算点个外卖将就,翻来覆去不知道点哪家店。 犹豫之际,忽然接到林子觐的电话。 “姐姐,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还是他吊儿郎当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 “还没有。”她说。 林子觐:“今天是端午节,我一个人过节。” 顾夏想起初见他那天,便利店店员和保龄球馆老板都是他的老熟人。他初来乍到,却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如今怎么会一个人过节? “那个保龄球馆老板呢?叫……”她半天没想起那人的名字。 “老钟。” “是他。” “他们一家已经帮我挺多的了,不想再去打扰他们。”林子觐轻描淡写,顿了顿又问,“姐姐,你呢?” “我还在店里。” 林子觐轻轻地笑了,问:“大过节的,怎么能在店里呢?要不要来我家……” 这话听上去就不太对,不像是什么正经话。 顾夏额头青筋一跳,正要开口,又听他补充道:“一起过节。” 顾夏:“……” 她没搭腔,林子觐自顾自地说:“正好请了位名厨来我家,今晚做大餐。” 顾夏讶然,他一个穷学生,吃饭都有点困难,还请得起名厨? “你请了,厨师?” “是,北川来的林大厨,好像叫林什么觐。不仅饭做得好,关键是年轻帅气。” 分卷阅读44 “……” 顾夏彻底服气,这人真是时时刻刻都能找到角度夸自己。 她顺着他的话演,“是吗?没听说过呢。” 林子觐笑,“姐姐,跟你开个玩笑。你来,我下厨做饭给你吃,正宗的北川菜,很美味哦。怎么样,赏光吗?” 反正自己无所事事,店里亦没有顾客,不如去他家吃顿饭,就当打发时间。 顾夏还在犹豫,林子觐又委屈道:“姐姐,我一个人过节,好可怜啊……” 她想到方才孤独的滋味,应下来:“行。” 这是顾夏是第一次去林子觐的住处。 或者说,是她第一次去单身男人的住处。 上次送林子觐回家,已经领教过这小区的环境了。 别说停车了,就连开车都有点困难。顾夏只好把车停在了附近商场的停车场,然后走到小区门口。 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燥意,灰色石墙边,站着身着白T恤的林子觐。他早早等在小区门口,左顾右盼,像是怕她丢了似地。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身形却依旧挺阔,在夜晚让人很有安全感。 见了她,林子觐立刻迎上来,“姐姐,这里!” “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 他笑,“这破烂小区,黑灯瞎火的。姐姐这么漂亮,我怕觊觎的人太多,太危险。” 还挺贴心。 那天开车还没有实感,今天才发现,这小区是真破。 斑驳的墙面,凹凸不平的路面。昏暗的路灯下,哪怕站在面前,都感觉看不清人脸。 这一刻,顾夏终于明白林子觐为什么要来接她了。 她一路跟着林子觐,两人没说太多的话。微风吹着树梢,偶尔有轻微树叶碰撞的声响。 路上碰到个人,林子觐热情地同人打招呼:“张阿姨好。” 那张阿姨走近,见了他,满脸都是笑容,“哎呀,是小林啊。这里晚上太黑了,我都没认出来。”转眼瞅见他身后的顾夏,又笑,“和女朋友一起过节啊?哦哟,女朋友长得真是漂亮。” 林子觐应,“诶,我女朋友……” 顾夏听不下去,用力踩了他一脚。男人吃痛,嘴里的话顺势拐了个弯,“还没找着呢。” 张阿姨笑,“小伙子还不好意思了。阿姨都懂的。” 顾夏:“……” 等张阿姨走远,林子觐才解释:“物业的张阿姨,住在一楼的。”顿了顿又说,“前两天说要把她女儿介绍给我。” “猜到了。” 林子觐一愣:“嗯?” 顾夏没理他,径自往前走,“你是中老年妇女之友嘛。” “……”林子觐笑了,追上去,“姐姐,你等等我。” 绕过了几栋楼,终于到了楼下。 房子老,照明灯亦是老旧昏暗,有的楼层甚至连照明灯都没有。老房子采光不好,没有灯,四周像拢着浓黑的雾,伸手不见五指。 林子觐打开手机照明,叮嘱道:“慢点儿,跟着我。” 他的手机拿在身后,给顾夏打着光。她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林子觐个子高,手机灯光勾勒出他挺阔的后背。 她其实注意过不少男生的后背,没有几个像他这样,宽阔直挺,身姿仪态都上佳。 她望着出神,没留意林子觐忽然停住的脚步,直直地撞上他的背。 鼻尖抵上他后背,有点疼,又闻到了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林子觐转过身,立刻关心,“怎么了?没撞疼吧?” 顾夏退下一层台阶,揉着额头,问:“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见她没事儿,他放下心来,“身后突然没声儿了,我回头看看你是不是被鬼抓走了。” 顾夏嘟囔着:“鬼哪有你可怕。” 林子觐看着她笑:“那你还来和我吃饭。” “嗯?” “既然我这么可怕……” 他站在高两层的台阶上,忽然凑近,勾着唇,像是个摄人心魄的吸血鬼,“姐姐,你就不怕羊入虎口?”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入V咯,因为已经很多字啦。 谢谢小天使们,么么哒。 * 下一本写《吸氧关系》或者《这是另外的价钱》,求一个收藏,爱你们。 《吸氧关系》文案(c6k6.com): 温氧患有梦魇症,睡好觉于她来说,是触不可及的奢侈品。 某天,因为一场意外,温氧错上了何劲曦的车。 那是个将错就错的夜晚。 他们飙车、喝酒、跳舞,在灯光和酒精的迷离中,呼吸交缠。 那一夜春风暗度,温氧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 她这才发现,何劲曦是她的药,于是编了个一见钟 分卷阅读45 情的借口,想方设法地缠着他。 之后,两人很愉快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几个月后,温氧的梦魇症不治而愈。 工具人用完就该扔,于是她删了男人微信,潇洒离开。 却没想到隔天,会在办公室再次见到他。 何劲曦一身西装,温和有礼,举手投足间写着优雅英俊。 “温氧,这是何总,接下来由你负责这个项目的对接。” 温氧惊得说不出话。 却见何劲曦微微一笑,客气得仿佛第一次见她:“温小姐,以后请多指教。” 温氧:…… 等到只剩下两人,男人俯身靠近,浅浅气息落在耳畔:“你的耳环还在我家,不要了吗?” * 《这是另外的价钱》文案(c6k6.com): 江家小儿子江慕珩失恋了。 听说女方狠心抛弃他,出国嫁人。江慕珩伤心欲绝,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无奈之下,江老爷子找到了和女方有五分相似的沈亦安—— “你的任务就是陪着他,让他开心,走出失恋阴影,其他都不重要。” 沈亦安数着眼前支票上的零,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那之后,沈亦安尽心尽力,每天变着法子讨这位公子的欢心。 几个月后,江慕珩成功走出了失恋阴影。 任务顺利完成,沈亦安准备拿着钱跑路,却发现江慕珩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江慕珩:“我喜欢你,特别是你这双眼睛。” 沈亦安撕下双眼皮贴:“不好意思,这眼睛是贴的。” 江慕珩:…… 再后来,江慕珩向沈亦安求婚。 沈亦安歪头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江慕珩:…… * 求一个收藏,么么哒! 明天V章见。 第19章 ============ 林子觐住在三楼的最里面。 穿过长长的回廊时, 顾夏脑海中有很多想象。 他的房子究竟会是什么样?是散漫不羁的滑手风,还是风骚潇洒的浪子风,亦或是干净整洁的大学生风? 等她真正见到的时候,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碎, 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住。 墙面和房顶有大片的黑色, 黑压压的一片,像墨色的云, 像是有人不小心把墨汁喷在了墙上。 空旷的客厅里, 目之所及, 一张小圆桌, 两把椅子,一张沙发和一台仿佛是上个世纪的电视。 桌椅是竹子编的, 十分老旧, 看上去随时要散架。沙发上破了几个大洞, 露出凌乱破碎的海绵。 顾夏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太久没见过这样的房子了。 不仅破旧, 还缺少烟火气。 该有的生活用品没见到两样, 桌子上甚至连个水杯都没有, 就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她不知道, 林子觐究竟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难道现在的大学生都流行极简风了? 她感觉自己进了贫民窟,林子觐却浑然不在意, 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招呼她:“姐姐, 请坐。” 那破椅子摇摇晃晃, 像个垂暮的老人,仿佛随时要散架。 顾夏犹豫片刻:“我还是坐沙发吧。” 她望了一眼黑色沙发, 挑了一处没破洞的地方坐下。然后整个人,仿佛掉进沙洞,顺势陷了进去。 顾夏吓得惊呼一声。 林子觐道:“姐姐,忘跟你说,这沙发弹簧坏了。” “……” 这究竟是什么破房子,竟然还要好几千一个月?就算是市中心的毛坯,也不用这个价吧。 顾夏脑海中第一想法,林子觐一定是遇上黑房东了。 他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来到陌生的城市,被黑房东狠狠敲了一笔。 “你把房东电话给我,我帮你问问。就算你是外地人,不懂行情,也不能这么黑心吧。这房子哪里值四千?” 顾夏有些气愤,要为他打抱不平。 而她不知道,这是林子觐前几天的杰作。 淑姐帮他租的房子自然是好,房间干净整洁,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装了新风空调…… 对于坐拥国内知名滑板俱乐部的老板来说,这些不过尔尔。但对于一名孤身来到他乡参加比赛的“穷大学生”来说,这一切都太过了。 要是让顾夏看到他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他的穷学生身份还怎么演下去? 于是他拜托老钟帮忙,给了房东一大笔钱,说要对房子做一些“改造”。 那个中年男人拿了丰厚的报酬后,脸上的汗毛都在笑。他大手一挥,“随便,你看着办。” 于是,房子里的家具送给了当地的公益组织,旧市场上 分卷阅读46 拖来的破旧家具摆满了整间屋子,墨水泼在墙上,老钟还特意找了工人全屋做旧。 连雇佣的工人都疑惑,怎么会有人故意把房子弄旧? 这一切都在短短两天内完成。 淑姐不明白林子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担心起来,“林子觐,你不会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无人知道,林子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一个靠近她的机会。 此刻“大学生”林子觐叹口气,演得颇为认真:“房东是个老奶奶,快八十了,一个人在临奚,儿女都在国外。而且她耳背,我跟她交流都很费力。反正房租已经付了,就当花钱买教训,做善事了。” 年纪大的房东,确实很难交流。面对一个孤独老人,她也拉不下脸来责问对方。 幸好,也只是几个月而已。 顾夏想了想,没再坚持,“你倒是看得开。” “我这样的傻白甜,第一次出来租房,碰到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 “……”顾夏无语极了,“那傻白甜,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你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他转身走向厨房,顾夏窝在沙发里,刷着手机。 偶尔回头看一眼,能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见他的背影。 林子觐今天穿的是一件简单的白T恤。 他很少穿这样色彩简明的衣服,大部分时候都是花里胡哨的,像一只张扬的花孔雀。 他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气质。犹如一块美玉,包装越繁杂精致,玉的色泽却愈发润透纯净。 如今这样简单的颜色,反倒衬出他的几分成熟稳重。 像是另一个人。 很奇妙,顾夏常常能在他身上看到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就好像是住在同一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交替出现。 她忽然有些好奇,眼前的林子觐,是真实的他吗? 顾夏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厨房里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心下一惊,起身,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林子觐解释:“没事儿,就是水管爆了。” 厨房的水管突然爆裂,水柱喷射,淋了林子觐一身。 白T遇水则透,隐约可见他胸口和腹部的肌肉线条。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掉进锁骨窝里,再滑向衣服深处,然后消失不见。 他就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猎豹,散发出危险的性感。 顾夏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得赶紧把水阀关了。” 她说着便蹲下去,打开水池下方的柜门。手刚触碰到水阀,林子觐的手已经覆上来,“姐姐,我来吧。” 这个姿势,就好像他在身后张开手臂,将她圈进怀里。 他的气息有些热,近在耳侧,隐隐发烫。顾夏不敢动,耳朵像是火柴盒,一个气息都能擦出火。 他问:“你怎么知道水阀在这里?” 她答:“一般都在水管下面。” “这样啊。” “嗯。” “好了,关上了。” 林子觐收回手,危险解除,顾夏松一口气。 这才发现,方才的自己竟然连呼吸都不敢。 她转身,没想到林子觐依旧半蹲在她的身后。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几乎要撞到他的鼻尖。 太近了,呼吸交缠。似乎只要再靠近几厘米,他们的唇就能贴在一起。 短短数秒,时间被拉长成无数个片段,每时每刻都在叫嚣。像一部卡壳的留声机,半天没能弹出下一首曲子。 顾夏抬眸,撞见他眸子里有些无措的自己。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林子觐扶住她,站起来,“别管它了,明天我再找人来修。” 她点点头,没在意,只是觉得今天有点热。 等林子觐回卧室换下湿透的衣服,再出来时,顾夏已经调整好了心绪。 “林大厨,我饿了,说好的大餐呢?怎么还没好?” “看你急的,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虾、牛肉、鱼就摆上了桌,看上去各个都是鲜香味美,精致饕餮。 很难相信,一个还在念书的小孩,能做出这样丰盛的一桌菜。 “这些都是你做的?” 林子觐坦白,没有半点儿心虚:“不是,是我点的外卖。” 顾夏:“……” “我不会做饭。”他说得诚恳,“但过节,总不能让姐姐一个人。” 听到这话,顾夏蓦地愣住。顿了顿,反应过来,“小米跟你说的?” 他点头,“是。” 事实上,小米只是无意间同他提了一句,说顾夏爸妈都出去旅游了,连端午节都不回来。 他放在了心上,提前准备,然后打电话给她,邀请她一起过节,只是 分卷阅读47 不想让她一个人孤单。 顾夏心底有些触动。林子觐住在这样破旧的房子里,手里明明没什么钱,却为让她不孤单,点了这样精致的一桌菜。 她看着他,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嘚瑟:“姐姐,别这么感动,我会误会的。” “……” 这个人,总是能一句话,把心头刚刚涌起的感动击碎。 顾夏又问:“你不会做饭,在厨房这么久忙什么?” 林子觐说得理所当然:“外卖点早了,菜冷了,热一下。” “……” 林子觐递给她一双筷子,“姐姐,尝尝。” 象牙白的器石小筷,侧面绘制着青花瓷图纹。握在手里,还有他手心的温度。 她望着一桌精致的菜肴,试探性地问:“这些菜,不会很贵吧?” “豆腐,七块;虾,三十五;牛肉,三十;鱼,二十七。” 林子觐如数家珍般地报了一遍菜价,顾夏在心里默默计算。加起来不到一百,在可接受范围内。 她这才卸下心理负担,愉快地挨个品尝。 “不错,挺好吃的。你把这家店推给我吧,下次我也点。” “那不行。”林子觐断然拒绝。 顾夏很莫名,“为什么?” 分享一家外卖店而已,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林子觐握着筷子,很认真地说:“你要是知道了,下回你就不来了。” “嗯?”她依旧没懂。 他笑得百转千回,“那我以后怎么见姐姐啊!” “……” 吃完饭,顾夏站在阳台上,吹着晚风。 她环顾一圈,发现这栋楼有的屋子有阳台,有的没有。她正奇怪,扒着阳台边缘向外看,就算是阳台也不尽相同。 林子觐给她泡了一杯大红袍,“姐姐,喝喝看,新泡的茶。” “谢谢。”顾夏接过马克杯。 “在看什么?”他问。 她抬抬下巴,“这楼房的阳台是后面加盖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看那几户,没有阳台。这边几户有,但是风格和整体建筑的风格都不一样。”她指了指阳台的边缘,“你看这边上,时间久了,都开裂了。” 林子觐顺着她的指示环视一圈,“之前是看过新闻,早年管理没有这么严格,很多人家会加盖阳台。” 顾夏摇摇头,“还是尽早搬走吧,我觉得这个房子不太安全。特别是阳台,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林子觐笑笑,“你还懂建筑呢。” “以前采访一名建筑师,跟拍了他半个月,学了点皮毛。” “要是真塌了,我给你做肉垫,好不好?” 林子觐的不以为意,让顾夏放宽了心。 她牵起唇角,转头看外滩的夜景。 建筑群的LED外立墙面都换上端午节相关的内容,卡通粽子跳着舞蹈,可爱灵动。 她想起从前,“以前当记者的时候,常常因为忙,回不了家。赶上了过年过节,只能和同事在外面一起吃顿饭凑合。那时大家的唯一心愿,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别出大新闻。是不是很惨?” 林子觐说:“六岁起,我就没在家里过过节。” 顾夏哑然,竟然有人比她还惨? “我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比赛,或者在去比赛的路上。”他回忆道,“那时候比赛太多了,选手需要多参加比赛获取积分排名。我跟着师父,满世界跑。后来好不容易拿了奖,积分够了,能参加最顶级的赛事了,又发现还有表演赛、邀请赛……” “那不能少参加几个吗?” “不能。”林子觐勾唇,语气有些欠揍,“人主办方说了,我代表全世界滑板的最高水准。我不参加的比赛,没有举办的必要。” “……” 远处的灯光还在变幻,顾夏在晚风中,忽然觉得今晚算得上是奇妙。 她跑来林子觐家吃饭喝茶,沙发破了,水管坏了,好像在梦境里探险。 明明和他没有多熟,却像是两个同样孤单的人,在特别的日子里,互相给予温暖。 两人谈天说地,倒也愉快,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顾夏看时间不早了,准备离开。 林子觐同她一起出门,坚持要送她到车边,“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她反问:“还有比和你在一起更不安全的吗?” 林子觐笑,“姐姐,我这个人,天地可鉴,比今晚的月光还干净。” 明明身边没人,他还是靠近,压低了声音,像在同她说暧昧至极的悄悄话,“否则,你现在还能安全离开?” 顾夏耳朵又不自觉地热起来,推开他,翻了个白眼,“无聊!” 林子觐出门时,手里抱了块滑板。 顾夏问:“你晚上还要去训练 分卷阅读48 ?” 其实林子觐只是想带滑板回俱乐部。接下来几天,他暂时不会回这个出租屋。 如今顾夏帮他找好了理由,他便顺水推舟:“是啊,快比赛了嘛。” 走到停车场时,顾夏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忘记车停在哪了。 下车时有些匆忙,忘了记车位编号。 如今她按照模糊的记忆找了一圈,始终不见车的踪影。 这商场地下停车场很大,上下两层,每一层都有上千个车位,找起来堪比大海捞针。 停车场是全自助模式,没有管理员。就算要看监控找车,也得等到明天了。 顾夏欲哭无泪,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林子觐主动请缨,“姐姐,你车牌号多少?我帮你找。” “临GS2599。” 林子觐听完就乐了。 “你笑什么?” “2599,爱我久久。”他笑得意味深长,“姐姐要向我传情,不用这么含蓄,直接告诉我,我会给你回应的。” “……” 厚脸皮! “车还找不找了?”顾夏佯装生气。 林子觐踩着滑板,“你别走开,就在这儿等我。” 他站在滑板上,风吹起他的衣摆,像个风驰电掣的少年。停车场空旷又安静,回荡着轮子和地面的摩擦声。 他滑的速度很快,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等林子觐回来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他的额头、脖颈全都是汗。担心顾夏等得着急,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迅速在整个停车场转了一圈。 “姐姐,找到了。”他微微喘气,“在南边,我带你去。” 其实并没有多远,也没有停在犄角旮旯,明明在眼皮底下,偏偏找不到。 如今这辆吉普,像只走丢的宠物,等着主人把它领回家。 顾夏见到车,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她兴奋地上了车,谁知林子觐也跟着坐进副驾驶位。 顾夏:? 方才吃饭时听他提起训练场地就在附近,应该不用她送。 那他上车…… 她疑惑:“你不去训练场地?” 林子觐道:“姐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送你回去。要是一会儿你忘了家在哪儿,我还能帮你找找,是不是?” 顾夏:“……”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在嘲讽她呢? 然而事实是,林子觐上车,只是因为腿伤犯了,急需休息。 那年膝盖受伤后,再不能做剧烈运动。平时玩滑板,顶多就是意思意思。而方才的运动量,确实有点大了。 他用全速滑了十多分钟,这多伤膝盖,他心里有数。 但他不想让顾夏着急,只能咬着牙帮她找到了车。 此时他忍着痛,闭上眼睛休息。 林子觐难得这样安静。顾夏有些不适应,慢吞吞地偏头看他。 只见他微微歪着头,鸭羽似的长睫覆在下眼睑上,落下一道阴影。 像是睡着了。 灯光从前面的车窗洒进来,落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勾勒出他的线条。 他的脸型不算冷硬,棱角是偏柔和的,有时候还带着一点纯真和邪气。 很难想象,纯真和邪气竟然能够融合得这么自然。 像是怕吵醒他似的,一路上,顾夏特意开得又慢又稳。短短一段路,开了足足二十分钟。 到了小区门口,林子觐睁开眼睛,又是玩笑:“姐姐,车技很好嘛,哪天有空教教我?” 顾夏觉得他这句话不太正经,没搭理。 他解开安全带,又叮嘱:“回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两人道了别,等车影消失在停车场通道内后,林子觐敛起笑意,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就地坐下。 哪怕再多一分钟,他都撑不住了,更别提回俱乐部了。 他忍着不适,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淑姐,麻烦来接一下我。” 淑姐从电话里听出林子觐的语气,感觉不太好,立刻带了陈医生去接他。 回到俱乐部,陈医生给他做了检查,才问:“最近是不是感觉疼痛更加频繁了?” 林子觐:“嗯,是什么原因?” 陈医生道:“估计是严重了。最好再去做个全面的检查,应该要再做一次手术。” 林子觐:“我知道了。” 淑姐拿着冰袋帮林子觐敷膝盖,默了片刻问:“你是不是找到她了?” 最近林子觐实在是太反常了。 先是让她买花拿名片,然后是让她帮忙租房,再是接二连三的腿伤重犯。这都不能用普通的理由来解释。 淑姐记得,林子觐曾和她说过一个女孩的事情。 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了。 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 但能让林 分卷阅读49 子觐不要命的,除了那个女孩,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林子觐没打算瞒着淑姐,点头,“嗯。” “确定是她吗?” 淑姐还记得林子觐当初用了很多方法,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人,就好像一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人。 林子觐道:“百分百确定。” “买花是为了她?” “是。” “租房也是为了她?” “是。” “理由?” “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是来临奚参加比赛的大学生。” 淑姐怔愣片刻,恍然笑了。 她摇摇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林子觐高兴。 因为她知道,这些年,支撑着林子觐的,除了俱乐部,就只有那个女孩。 * 隔天一早,顾夏出门,上了车才发现副驾驶座位上有个蓝色的东西。 她拿起来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个福袋。 浅蓝色的中国结串起深蓝色的福袋,福袋上用金线绣着“四季平安”,下方是浅蓝色细穗,像是哪个庙里求的。 福袋有些褪色,边角都起了毛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虽然老旧,但干净整洁,像是被人珍惜地爱护着。 顾夏最近没载过别人,除了林子觐。 这福袋一看就是女生送的,难道是爱慕林子觐的姑娘? 林子觐长着这样一张脸,有人爱慕并不稀奇。但能让他这样妥帖地收着,对方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她犹豫片刻,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这是你的吗?】 林子觐大约在忙,半天没动静。 等她到了花店,看了眼手机,他依旧没有回复。 小米今天到得很早,手里提了一个很大的帆布袋:“夏姐姐,早!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粽子,都是我妈包的。你看,这是蛋黄肉粽,豆沙的,还有蜜枣的……” 顾夏望着一大袋粽子,吃惊:“你这是把家里的粽子都搬来了吗?” “我妈说了,你先吃吃看。喜欢哪个口味,下次我再带给你。” 小米放下东西,立刻拿了喷壶,给店里的花补充水分。 她边忙边说:“昨天我刚到家就被我妈臭骂一顿,她怪我没把你叫回去一起过节。对了,夏姐姐,你昨天一个人怎么过的啊?有没有买点好吃的?” 想到昨晚,顾夏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心虚。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问心有愧似的。 后来她想明白了,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小米的过节邀请,转头答应了林子觐的邀请。如果小米知道了,一定会不太高兴。 想清楚了心虚的原因,顾夏心里舒坦不少,她敷衍地扯谎:“我点了外卖。一个人,很随便的。” “下次一定要跟我去,要不我妈真的会骂死我。” 小米没有追问,顾夏轻轻松了一口气,“好,下次一定去。” 今天是端午节小长假的第二天,花店里的生意格外好。 他们之前为端午节特意设计的花篮非常受欢迎,购买的人络绎不绝。 顾夏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一直忙到下午,才收到林子觐的回复:【是我的,回头来找你拿】 果然是他的! 顾夏看着这条消息,又看看那个福袋,蓦地有些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早上看着可可爱爱的,现在忽然变得有些碍眼。 她把福袋扔进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 林子觐说来,结果一直到第二天晚上花店快关门了才出现。 他穿一件蓝色的短袖衬衣,上面印着男男女女的头像,仿佛一台行走的人像展示架。 可这些人像,却恰如其分地,成了他那张帅气脸庞的陪衬。 他的眼睛下方有些青灰,神态也有些疲惫,像是累了好几天。 他一进门便说:“姐姐,我来拿福袋。” 顾夏本就觉得这福袋碍眼,如今见他来了,抬手把福袋扔过去,“快把你的破东西拿走。” 林子觐抬手接住福袋,宝贝似地轻轻拂去表面的灰,“这可不是破东西,是我的命根子。” 就这么在意吗? 顾夏表情冷淡,没搭理她。 林子觐察觉出她有些冷淡,像是不高兴似的,凑上去逗她开心,“姐姐,是不是我好几天没来,想我了?” 她冷笑一声,“自恋。” 小米好奇凑过来:“大帅比,什么命根子啊?让我看看。” 林子觐手一抬,躲开了,“那可不行。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不能给外人看。” 顾夏听到“妈妈”二字,浑身一顿。 原来是妈妈送的?不是什么小姑娘? 很突然的,她觉得心头的浮灰被吹散,忽然就释然了。转瞬想到自己方才的 分卷阅读50 小脾气,又觉得有些尴尬。 她到底在介意什么啊? 她摇摇头,笑自己太过荒唐。 幸好,林子觐并未察觉。 “真小气!”小米嘟哝着,又问,“大帅比,你这几天回老家过端午节了?” “我一直在这儿。” 端午节那天,他腿伤复发后,比上回严重一些。他在俱乐部休养了几天,今天稍有好转,立刻来找顾夏。 小米问:“你在哪过的节?一个人吗?” “和朋友一起。” “你在临奚还有朋友呢?” “当然。”林子觐轻轻勾唇,语速故意放得很慢,“端午节那天,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喝了茶,后来还一起找了车……” 顾夏神色紧张,提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生怕他下一秒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小米疑惑:“找什么车?” 林子觐没回答,转头,望向顾夏,像是做总结陈词般:“总之,这是我过得最特别的一个端午节。” 他的眼眸如一片深海,神秘莫测,却直直拉着她往下坠。 顾夏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犹如装了一台放映机,登时浮现出那天晚上的画面——滚烫的气息,湿透的衣服,还有差点撞上的鼻尖…… 她有片刻的晃神,然后就听到他问:“姐姐,你说呢?” 第20章 ============ 那一瞬, 顾夏没由来的有些乱。 她拿起水杯又放下,故作镇定:“现在的节日,每年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她避重就轻, 顺利躲了过去。 唯有心虚地看林子觐一眼, 却见他眉眼一挑,勾起唇角, 仿佛在对她说, 姐姐, 我抓到你的破绽了。 “还是小时候过年过节有意思, 现在确实不期待了。”小米捧着脸颊叹气,“大概是老了吧。” 顾夏弹弹她的脑门, “你才几岁!” 几人说着不着调的话, 林子觐的电话忽然响起。 刚接起来, 一道操持着临奚口音的女声传出来:“小林, 你快回来。哦哟, 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 林子觐一时没听出对方是谁。他蹙眉, 看了眼号码, 确认是陌生的, 又放回耳边,“你是哪位?” “我是张阿姨呀。” “张阿姨啊, ”他笑起来,“有什么事儿吗?” “你快回来, 你家阳台塌了。” “……”林子觐眉心一跳, 默了片刻,像是不敢相信, “什么玩意儿?” 张阿姨扯着嗓门大声说:“你家阳台塌了!” “……” 等挂了电话,林子觐压根懒得管这事儿。 反正他也不住在那儿,塌不塌跟他没关系。回头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处理,直接让老钟去就行了。 他不在意,顾夏却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在看到顾夏关切的眼神的瞬间,林子觐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他忽然觉得,这事儿跟他有关系了,而且有很大的关系。 他站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焦灼,“姐姐,我得走了,我的房子阳台塌了。” 顾夏:“……” 小米:“……” 许是太过匪夷所思,顾夏和小米面面相觑,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米惊得下巴合不上,“阳台,塌了?” 林子觐道:“字面意思,塌了。”转头又对顾夏说,“姐姐,你这是开了金口啊!” 顾夏想起端午节那天,看到阳台满是裂缝,或许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她主动提议:“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二十分钟后,顾夏和林子觐赶到了事发现场。 现场人山人海,围了个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全都赶来看热闹,还有许多闻风而动的记者,正在播报现场情况。 顾夏一眼看到“松月电视台”的标志和台里的同事,心下顿时生了退意。 “你进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林子觐瞥了一眼现场各家的记者,明白她的顾虑,“那我去看看。” 林子觐下车,钻进人群,一路听着众人议论纷纷。 现场一片狼藉,到处可见破碎的砖块、水泥和玻璃。失魂落魄的住户站在楼前,不知所措。 他抬头,他的阳台以滑梯之状斜倒在二楼,二楼的阳台又直接倒在一楼。 他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几盆破碎的多肉,是从前放置在阳台上的。 “小林,你终于回来了。”张阿姨见了他,立刻走过来,“哎哟,作孽啊。房东去了外地,不在临奚。我找不到人,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张阿姨,怎么回事儿?”他问。 张阿姨道:“我当时在看电视,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巨响, 分卷阅读51 吓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林子觐从张阿姨断断续续的话里,弄清楚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房子的阳台,一小时前忽然坍塌,砸中了二楼的阳台,之后二楼的阳台跟着坍塌,坠落到一楼。 就这么一层叠一层,像是多米诺骨牌,呈现了牌倒之势。 他们这才知道,这栋楼的阳台都是居民在多年前违规搭建的。 这栋楼在建造时,因为楼间距的问题,没有盖阳台。居民入住后,纷纷自发地违规搭建了阳台。 当时各地都在大力建造新房,临奚的管理不太完善,因此没有人管理和制止。 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如今几十年过去,违规搭建的阳台和房体产生裂隙,这才坍塌。 幸好这次事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消防员将整栋楼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几台大型挖掘机正在清理现场。 张阿姨说:“现在这栋楼封了,暂时不让人住,他们说要彻底排查。” 因为事发突然,这栋楼的居民以为是地震,穿着睡衣就跑下来了。此时他们围在楼栋前,忧心忡忡—— “这下怎么办?” “不让回去了吗?” “楼都塌了,谁还敢住啊!” “是阳台,不是楼啊。” “阳台塌了,对整栋楼的安全也有影响。”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住回来?” “衣服也不让我们拿吗?我还穿着睡衣。”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焦虑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见状,林子觐道:“如果只是违规搭建阳台,并不是楼体成为危楼,那应该等修复完成就可以了。” “是啊是啊,大家稍安勿躁。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 街道的工作人员向大家简单阐述了情况,并再三保证,只要检修完成,一定会尽快让大家回来居住。先确保房子的安全性,然后再商量赔偿和修复的问题。 居民们得到安抚,渐渐平复了焦虑。他们又开始商量接下来去哪住,有人说去亲戚家,有人说住酒店,讨论得热火朝天。 直到深夜,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挖掘机也不再工作,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林子觐回到车里,同顾夏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顾夏听得目瞪口呆,深觉整件事的荒唐,“幸好没有砸到人。”顿了顿,又问,“你今晚打算怎么办?住哪里?” 林子觐这才开始思考顾夏的问题。 他让淑姐帮他租个常断水断电的房子,只是为了向顾夏卖惨,博取同情。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却不受控。或许是上天都在帮他,如今连惨都不用卖了。 他作势抱住头,抓了抓脑袋,一脸痛苦,“只能在街上游荡。这么晚了,不想再去打扰老钟。” “不住酒店吗?” 林子觐摇摇头,“不住。” 顾夏以为他在苦恼钱的问题,主动伸出援手,“我帮你订酒店吧。你先将就一晚,明天看看这里的情况,不行再想办法。” 林子觐道:“我住不了酒店。” 她诧异,“为什么?” 他有些为难,小声地说:“其实,我有酒店恐惧症……” “?” “一进酒店,轻则头晕眼花,重则呕吐昏厥……” “??” 毛病还挺多。 见顾夏满脸写着不相信,林子觐灵机一动,又补充了一些细节:“你不知道,有一年去墨尔本比赛,住的酒店和隔壁房间是互通的。晚上趁我睡着的时候,隔壁的人突然跑到我房间。 “他满头蓝发,像个蓝毛鬼。我吓到失语,从此不敢住酒店,也见不得蓝头发的人。 “后来我去外地比赛,都是租房子或者住在朋友家。有一回没有及时找到房子,我就在麦当劳里坐了一整晚。” 虽然并不知道这种病究竟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但听上去总归是蛮惨的。 顾夏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问出一句:“去看过医生吗?”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脸丧气,“看过了,但是没什么用。” 顾夏彻底沉默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这种病,说起来确实没有多严重,但多多少少会给生活造成一些不便。 她想,这或许算是创伤应激反应的一种吧?正如她自己,回想起那段过去,不也会干呕吗? 想到这里,顾夏再看向他时,眼神充满了同情,仿佛他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林子觐抬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姐姐,别这么看我。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 顾夏拿开他的手,安慰他,“没那么严重,这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 听起来并没有得到什么安慰。 林子觐无 分卷阅读52 所谓地笑了笑,“其实没关系的。我今晚再找一家麦当劳,反正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 顾夏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了,确实不太方便再去打扰别人,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麦当劳枯坐一晚上。 这样显得她太不近人情。 如今看来,好像只剩下一个办法…… 顾夏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同情心泛滥,像是不小心挖到的泉眼,咕噜咕噜地往上冒。她大发慈悲地建议道:“要不,今晚你去我家住吧……” 她知道,这并不是上策。 就算林子觐是名大学生,那好歹也是成年男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归不太方便。但眼下,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法。 闻言,林子觐眉毛一挑,有点想笑,但努力憋住了。 顾夏见他表情怪异,以为他误会了,顿时有些尴尬。 她立刻冷着脸,公事公办地说:“你别多想。我家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是客……” 她本以为林子觐会拒绝,至少也会推辞一番。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他立刻爽快地答应:“好啊!” 顾夏:“……” 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却说不上来。怔愣片刻,问:“你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 林子觐笑得有些邪气,“姐姐你又不是外人,我有什么可犹豫的。” 顾夏:“……” 草率了。 后悔还来得及吗? * 第一次带男人回家,但并不是恋人关系,这种感觉多少有点玄妙。 走进电梯时,顾夏一言不发,沉默地按下了第七层的按钮。 到了这时候,林子觐反倒客气起来,“姐姐,我去你家住会不会太麻烦?” 顾夏明白寄人篱下的心情,以为他有些拘谨,便宽慰他:“不会的。” “不会打扰你?” “不会。” 电梯门上映着两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却能明显看出两人的身高差。 她盯着身影看了一会,谁知高个的身影忽然靠近。她本能地转过头来,就看见林子觐正垂眸望她。 很近,能看清他鼻梁上的那颗痣。 “怎么了?”她问。 林子觐噙着笑,试探性地问,“会不会有我不该见到的人啊?” 他装模作样地问了半天,原来在意的点在这里。 顾夏倒真希望这时候家里能跳出一个男人,帮她好好教训林子觐一番。 她一脸无语地看向他,“要不你还是去麦当劳坐一晚上吧。” 林子觐立刻投降,笑道:“别啊姐姐,我错了,错了。” 大门是密码锁,顾夏没避着他,按下六个数字,门锁“啪嗒”一声开了。 她脱了鞋,先放下包。林子觐就站在门口。 她没有男朋友,爸爸也几乎不来,所以家里没有准备男士拖鞋。 她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一双稍大的女士拖鞋,提溜到林子觐面前。 “要不你穿这个吧。” 林子觐望过去,那只细白小手拎着的是一双粉色拖鞋,鞋面上是白色长耳兔,萌得人心都化了。 他拒绝:“姐姐,我还是不穿了。” 顾夏没坚持,大男生穿这个鞋,确实委屈了。她自然不会买这么可爱的拖鞋,这是之前小米买的,寄放在这里。 黑色袜子直接踩在木地板上,林子觐忽然问:“姐姐,你家不会有其他人来吧?比如,你妈妈之类的。” 顾夏勾唇,“你怕了?” 男人耸肩,“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是替你担心。担心你,说不清,叫人误会。” 这话说得暧昧极了,仿佛他是她藏起来的恋人似的。 她关上门,一脸坦然:“无所谓啊,来了就说你是打扫卫生的。” “……” 林子觐气得脸色一黑,“我这模样,能是打扫卫生的吗?” “要不然送快递的也行。” “……” 见他被气得不行,顾夏勾着唇角,转身往客厅走。 林子觐跟上去,走过玄关,视线豁然开朗。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大,但很有生活气息。 餐桌上摆着风信子,紫色的一簇。茶几上有篮球大小的鱼缸,没有金鱼,却装了半缸玻璃弹珠。 客厅没有电视,墙上挂着一幅莫奈的睡莲。大片的绿色缀着无限生机,给客厅增色不少。 看得出来,顾夏很热爱生活。 林子觐走到那幅画前,赞叹道:“姐姐,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 茶几上留着半包烟,顾夏顺手将烟收走,塞进一旁的抽屉里,“淘宝买的赝品,两百块钱。” “如果是真的,你也不能让我来住,是不是?” 顾夏微微扬唇 分卷阅读53 ,顺着他贫:“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江洋大盗呢。” 他走近,想要凑近顾夏。 她本能地抬手,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他退回去,不甚在意地笑笑,说:“姐姐,入伙吗?咱俩弄个江洋大盗组合,雌雄双煞,肯定名震江湖。” 她眉头拧起,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那利益怎么分呢?” “你六我四。” 顾夏摇头,“太少。” 林子觐:“你七我三。” 见顾夏依旧不满意,他说:“二八分。” 她不再摇头,一副苦恼的模样,“我还是更喜欢Solo。” 林子觐是自来熟,不等顾夏招呼,径自坐进沙发里。 他扫了眼茶几,翘起二郎腿,一副霸总做派,“姐姐,第一次来你家,你是不是该给我倒杯水啊?” 顾夏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 喝了水,他又得寸进尺地说:“有点热。” 顾夏走到玄关处,把客厅的空调打开。 连续两次需求都被满足,林子觐嘚瑟起来,“姐姐,再给我做顿夜宵呗。” 不过是给点阳光,这人还灿烂上了。此时的他不像是来借住的,倒像是来当大爷的。 顾夏忍无可忍,“林子觐,你当自己来做客的?” “啊?不是吗?”他故作惊讶,“不是姐姐你邀请我来的吗?” 顾夏:“……” 这一刻,顾夏好想把林子觐爆揍一顿。 口是她开的,确实是她邀请他来的,但他也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啊。 顾夏默了片刻,开口:“我后悔了。” 林子觐没听清,“什么?”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我说,现在想把你赶出去。” 林子觐道:“姐姐你不会的。” 顾夏:? 这人哪里来的自信,她怎么就不会了? 她正想开口,只见林子觐轻叹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好不容易租了个房子,结果没住两天,阳台塌了,大半夜的无家可归。” 他眨巴眨巴眼睛,“姐姐,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说完,他的肚子应景地响了一声。 林子觐顺势拍了拍肚子,“姐姐,你听。没骗你,真饿了。” 顾夏问:“晚上没吃饭?” “吃了。年轻,消化快。” 顾夏:…… 你在内涵谁?还怪骄傲的。 顾夏心里骂骂咧咧,却还是去厨房给他做了一碗面。 临出锅前,她想了想,又给他加了两个鸡蛋。 林子觐倚在厨房门边,闻着味儿就开始夸:“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大厨的真传,怎么做个面都这么香啊?” 顾夏冷哼一声,把手里的面碗递给他。 刚出锅的面烫,林子觐坐在餐桌前,用筷子挑起面。 看到面里卧着两个鸡蛋时,他眼睛忽然一亮,抬眸看她,“姐姐,你给我加了两个鸡蛋?” 顾夏表情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人提起了不该提的心思。 无非是觉得今晚的事匪夷所思,看他可怜罢了。可林子觐那欢欣的表情,仿佛她对他很特别似地。 她压着内心的羞意,面无表情地说:“鸡蛋快过期了,再不吃就坏了。” “……”林子觐沉默了几秒,低声笑起来,“姐姐你还不好意思哪!你心疼我,给我加两个鸡蛋,我知道的……” 谁心疼你了? 被他这么一说,顾夏脸上更挂不住。她咬牙,愤愤地道:“林子觐你好烦!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林子觐朝她眨眨眼,厚着脸皮说:“堵上嘴了,还怎么吃姐姐做的面啊。” 顾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把这么一个人带回家住。 林子觐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弯唇,收了逗她的心思。 “姐姐,别生气。”他夹起一个鸡蛋,送到顾夏的嘴边,“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分担一个。” 顾夏愣了下,视线向下。 鸡蛋在灯光下散着明亮的色泽,飘着葱花的香气。那只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他握筷子的方式挺特别的。不像普通人那样用中指顶在筷子中间,两只筷子呈平行线。而是像握笔一样,两只筷子交叉在一起。 这是要喂她? 顾夏没动。 林子觐不依不饶,筷子轻微地晃了晃,示意她:“吃吧,不嫌弃你。” 顾夏:“……” 不知道是谁该嫌弃谁! 灯光融融,顾夏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林子觐分明在笑。 都到了这关头了,她总不能在气势上输。 反正这筷子林子觐还没吃过,她就算吃了,也不吃亏。 分卷阅读54 想到这里,顾夏凑上去,一口将鸡蛋全部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望着他,不甘示弱地示威。 林子觐满意地勾唇。 如他所说,他没嫌弃她,就着她吃过的筷子,埋头吃起来。 顾夏望着他大快朵颐的模样,越来越觉得嘴里的鸡蛋没有滋味。 这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啊? 这期间,千里打了个电话过来,上来就催林子觐回去,“哥,都快十二点了,你还不回来?” 林子觐看顾夏一眼,含糊道:“我有事儿。”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儿啊?”千里语重心长地说,“哥,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做吧。现在挺晚了,你赶紧回来,注意安……” “挂了。” 不等千里说完,林子觐便挂断了电话。 屋里太静了,不知道这电话漏不漏声儿。林子觐看向顾夏,担心她察觉出什么,解释:“还是上回跟你说的,那个玩滑板的小孩儿。” 顾夏想起来,那天两人坐在江边,有个小孩打电话给林子觐,说想他了。 “小朋友又打电话过来查岗了?” 林子觐隔着饭桌,神色莫测,“姐姐,吃醋了?” 水晶灯在他头顶落下一片光,他的脸沉在一片光影里,像鱼缸里的玻璃珠,五光十色的。 空气静得有些过分,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顾夏垂下眸,不自在地冷笑一声。 林子觐笑道:“是一个小男生,平时跟我关系不错,比较依赖我。” “也是这次来比赛的?”她问。 “是。” “那他住在哪里?你们怎么没有住在一起?” 有一刹那,林子觐的呼吸都停顿了。 不过短短半秒,他又恢复了如常。他慢条斯理地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下一小口,面不改色,“他在临奚有亲戚。” “哦。” 顾夏了然地点点头,没多问,转身去了厨房。 林子觐拧上矿泉水瓶盖,这才迟钝般地失笑。 原来她只是随口一问。 他站起来,跟着走进厨房,“姐姐,我来洗碗。” 收拾好了厨房,顾夏问林子觐要不要先去洗澡,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这话不假。 方才消防员担心再出事,为了居民安全,把整栋楼都封了,不让任何人回家拿东西。 他苦恼地叹息:“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出来吧?那多不礼貌。” 认识这么久,顾夏算是看清了,这人脸皮厚,嘴巴坏,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没有他说不出来的话。 她发出一声不屑,挖苦他:“你还知道礼貌呢,真不容易。” 林子觐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姐姐你说什么呢!我这个人,最懂礼貌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是怎样一个懂礼貌、讲文明的五好青年。” “少自吹了。” 顾夏想起上回妈妈给爸爸网购衣服,结果错寄到了她这里,说等云南旅游回来后再拿。 她回到房间,翻出一整套的新衣服,扔给他,“这些都是新的,你应该穿得下。” 林子觐望着怀里的男士T恤、裤子和内裤,顺带还有一条干毛巾,眉眼蓦地沉了下来。 她家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还这么齐全,甚至连内裤都有。 林子觐忽然觉得不太爽,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高兴,“姐姐,你衣服备得很齐啊。” 顾夏想到了什么,解释:“这都是我爸的。” 林子觐:“……” 他没再说话,顾夏却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又好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其实并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但冥冥之中,总有个声音跳出来,不想让他误会。 顾夏领着林子觐去洗手间,耐心地告诉他哪边是热水,衣服放在哪里,毛巾挂在哪里…… 林子觐不停点头,听着她的谆谆教诲。 她说完,见他依旧看着自己,“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子觐拉住衣服的下摆,作势要脱,“姐姐,我要脱衣服了,你还要看吗?” “……” 顾夏骂了句“不要脸”,转头离开,带上了洗手间的门。 那边林子觐在浴室洗澡,这边顾夏开始收拾客房。 客房就在浴室旁边,隔着一道门,她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他被淋湿的模样。 白色T恤紧贴着皮肤,脸上挂着水珠,像一头凶猛又脆弱的猎豹。 顾夏心浮气躁地放下被子,钻进主卧,关上了门。 十几分钟后,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林子觐的声音:“姐姐,睡了吗?” 顾夏道:“你今晚睡客房吧,我已经收拾好了。” 仿佛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似的 分卷阅读55 ,她又立刻补充道:“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明天见。” 林子觐对着紧闭的房门,默默站了一会儿,无声地弯起唇角,然后转身回了客房。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顾夏躺在床上,暗暗发誓今晚不再走出主卧一步。 房门的隔音很好,不知道林子觐是不是睡了,后来没再听到他的动静。 林子觐并没急着入睡。 他站在客房中央,环视一圈,觉得有些奇怪——客房里一张照片都没有。 方才他刚进门时仔细观察过,客厅里没有照片;路过主卧门口时迅速扫了一眼,主卧也没有。 这里,不是临时居所,不是租借的房子,是能称得上“家”的地方。 但这个家,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不免让人好奇。 顾夏平时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一副超脱俗世的漠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 但其实,她有一颗异常柔软的心。 她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撑伞送他去保龄球馆;会在饭后送他回家;会在他被房东“骗”的时候,要为他打抱不平;会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让他借住;会在他饿的时候,给他煮面,还放两个鸡蛋。 这分明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人,对陌生人和世界都抱有最大的善意。 她是安静的,却也是热烈的。 但这些,她都藏得很深,只有很细致地观察,才能发现。 她这样善良温柔,却偏偏表现冷漠;她热爱生活,家里却没有照片;她明明当过记者,却不承认。 她好像,把一切都藏了起来。 而被她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林子觐暂时没有头绪。他躺在床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是千里发来的微信,以及之前发来的数条: 【哥,淑姐做了夜宵……】 【哥,想你哟】 【哥,一点了……】 【哥,今晚还不回来吗?】 他简短地回复:【不回了】 此时的俱乐部已经进入深夜模式。 宿舍里关了灯,千里盯着这条微信,愣了两秒,然后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我靠!” 十一睡得正香,被他一声吼给惊醒。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打了个哈欠,问:“千里,怎么了?” 千里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打开宿舍的灯,“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儿了!” “什么啊?” “哥说他今晚不回来住!” 十一呆了几秒,困意彻底没了。他揉了揉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说哥今晚不回来住?” 千里难掩内心的激动,在一个名为“北川六猛男”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兄弟们,出大事儿了!】 他等了半分钟,没有一个人回复。 然后,他又发了一条:【哥今晚夜不归宿!】 此话一出,群里很快便有了回复—— 幻影:【?】 独醉:【??】 马卡龙:【???】 姜饼人:【纳尼?】 马卡龙:【我靠,姜饼你能不能保持队形?】 千里:【……】 十一:【你们都还没睡啊?】 马卡龙:【真男人从不按时睡觉】 千里:【……】 马卡龙:【快说说】 姜饼人:【什么情况?怎么就不回来了?那他住哪里?他在临奚也没有朋友吧?】 千里:【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哥说今晚有事儿不回来了,其他一句没有多说】 十一:【千里说哥谈恋爱了】 幻影:【?】 独醉:【我不信】 马卡龙:【呸,哥才不会谈恋爱】 姜饼人:【哥宁愿练习一个小时滑板,也不愿意和女朋友发五分钟微信】 十一:【我也不信】 马卡龙:【卧槽,哥不会喜欢男人吧?】 幻影:【……】 独醉:【……】 十一:【你别胡说八道了】 千里:【你们说,哥今晚为什么不回来?】 马卡龙:【肯定是有事儿呗】 姜饼人:【说不定是制定新的训练计划去了】 独醉:【还有一种可能】 千里:【什么】 马卡龙:【什么】 姜饼人:【什么】 独醉:【约炮】 此话一出,群里很默契地陷入沉默。 林子觐,牛逼拽哥,滑板界的传奇,会去约炮? 几分钟后,大家渐渐回过神。 再牛逼,再拽,那也是人,总有需求。 于是,所有宿舍,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声惊叹:“我日,枯木逢春啊! 分卷阅读56 ” 第21章 ============ 顾夏是被渴醒的。 她一晚上没睡好。半夜醒来, 口渴难耐,担心出了房间遇见林子觐尴尬,于是硬生生地憋了一晚上。 在主卧的卫生间里洗漱好,她换好衣服, 走出房间时, 还在想林子觐睡醒了没有。 客房和主卧的门是正对着的,此时客房大门敞开,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林子觐像是已经起来许久了。 顾夏走到客厅, 没看见他。 “林子觐……” 她四处搜寻了一圈, 都不见他的身影。 林子觐, 走了? 顾夏哑然失笑。 留宿他一晚上,结果他一声不吭地走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一屁股坐进沙发, 掏出手机, 劈里啪啦地打了一大段话, 字字控诉, 满满怨气。 消息刚发出去, 门铃忽然响了。 她去开门, 门外站着林子觐。 “姐姐, 早。睡得好吗?” 林子觐笑容灿烂,身上的衣服被汗濡湿, 印出更深的痕迹。 顾夏:“……” 顾夏慌忙翻到对话页面,按下了撤回。 神不知鬼不觉地, 将方才那一大段控诉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她这才抬头, 故作轻松地同他笑,“早。你干什么去了?” 林子觐晃晃手中的大包小包, “晨跑,顺便给你买早餐。” 事实上,他昨晚一夜都没睡。 他本就有认床的毛病,心里头又想着事情,翻来覆去到早上五点多,干脆起床下楼跑步,回来时顺道买了早餐。 说是早餐,结果摊开来有十几样——包子、油条、生煎、饭团、煎饼果子、三明治、咖啡、豆浆和粥,包揽了临奚大部分的早点,应有尽有。 “……”顾夏呆了几秒,“你这是打算摆摊开早餐店啊?” 林子觐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都买回来了。” 他没钱吃饭、没钱住酒店,却花了一大笔钱给她买早餐。 顾夏心里一暖,“你哪来的钱?” “我没有钱。”林子觐慢条斯理地把早餐从袋子里取出来,“用的是你的钱。” 顾夏:“……”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个零钱盒上写着买早餐三个字,我以为是你让我去买早餐呢。” 门口的鞋柜上确实放着一个装零钱的纸盒。 平时花店里有顾客买花时付了零钱,她不愿意去银行换成整钱,就带回来,放在那个盒子里,留作买早餐用。 顾夏心里升起的那点儿暖意瞬间被击碎。她拿起一个桂花豆沙包,“我可没说要请你吃饭。蹭住可以,蹭吃不行。” “行,那算我的。”林子觐豪气地说,“回头给姐姐打张欠条。” “记得把利息写上,一天一百块。” “啧啧啧,”林子觐摇头,“姐姐,高利贷都没你翻得狠,周扒皮都比你仁慈。” 顾夏看他,摊手,“我就这么翻了,你写不写?” “写写写,一定写。”他立刻妥协,“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顾夏终于满意,她拿起手边的冰豆浆,正准备喝,林子觐道:“姐姐,那是我的。” 他从袋子里翻出另一杯豆浆放在她面前,示意道:“你喝这个。” 她不乐意,诚心与他作对似地,偏偏喝了两口。 “我的钱买的,我想喝哪个就喝哪个。” 林子觐点头,像是默认她的话,又解释:“那杯是冰的,女孩子别喝这么凉的。” “咻”地一声,顾夏心里那四分五裂的暖意,又从四面八方重新汇聚到一起。 其实她平时不会这么说话。 当记者那几年,她养成了深思熟虑的习惯。说什么、做什么之前,都会仔细想想可不可以。从前师父还时常夸她情商高,为人处事滴水不漏。 但面对林子觐的时候,她好像完全摒弃了她引以为傲的品质。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怼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同他开不正经的玩笑,什么深思熟虑、条条框框统统抛在脑后。 更重要的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林子觐都不会生气。 这个人,对她仿佛有无限的包容与耐心,纵容她的放肆。 很奇妙,明明没有认识多久,但和他在一起时,她才是最自由、最放松的。 她甚至想,哪怕有一天她变成了疯子,林子觐一定是唯一一个会对她说“疯子挺好啊”的人。 吃早餐时,张阿姨又打电话过来,说房屋可能需要检修一个月。不仅仅是修补阳台,还要对楼体的安全性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和评估,不过允许居民们轮流回去收拾一些衣物。 张阿姨在 分卷阅读57 电话里歉声连连,说政府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希望大家多多理解。 林子觐笑道:“张阿姨,没关系的。我坚决支持政府的决定。” 挂了电话,林子觐同顾夏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顾夏道:“你还是应该跟房东说明情况,拿回这个月的房租。你都没住,白白交了一个月租金。” “我这初入社会的傻白甜,不懂这些,吃点亏也是应该的。”林子觐道,“都说吃亏是福,我这不就遇上姐姐了吗?说明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瞧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顾夏不便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好奇,林子觐明明没什么钱,却常常出手阔绰。就好比眼下,四千的房租都不屑一顾,完全没有穷学生的觉悟。 这种做派,不像是清贫学生,倒像是被赶出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可他身上,又没有半点富家子弟的习性。 顾夏问:“接下来一个月打算住哪?” 林子觐想了想,“我还是给老钟打个电话,先去他那里借住一段时间。” 他拨通老钟的电话时,老钟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问:“林爷,怎么了?” “你那还有没有住的地方?” 老钟道:“怎么着林爷,想来我这儿住?成啊,没问题。您什么时候来,我给您收拾。” 林子觐直接无视了老钟的话:“哦,您最近亲戚来啊……” “……”老钟愣了,“林爷,我没亲戚来啊……” “来多久呢?” “?” “不方便是吧?” “?” “你这话说的,这有什么抱歉的。你之前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不是,林爷您什……” 林子觐继续演,“行,那先这样,回头再联系吧。” 老钟:“……” 电话挂断,林子觐摇摇头,叹息一声。 他刚要解释,顾夏先开口:“我听到了,他家亲戚来了,不方便让你过去住。那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住在她这里吧? “一会儿去找找房子。姐姐,你别担心我,我肯定有地方住的。” 话音刚落,老钟发来消息:【林爷,什么情况啊?】 林子觐没回,转头看到和顾夏的对话框里,连着七八条都是撤回消息的提示。 “姐姐,你刚才给我发什么了?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怎么还撤回了?” 顾夏有些心虚,视线飘到别处,“不小心发错了。” 林子觐沉吟片刻,笑起来,“你想问我去哪儿了就直说嘛。你这么关心我,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顾夏看向他,冷声问,“谁关心你了?” 他慢悠悠地喝一口豆浆,气定神闲地说:“你要是不关心我,现在我压根不会出现在这里。” “……”顾夏愤愤地看向他,骂道,“厚脸皮!” 林子觐哈哈大笑。 提起昨晚的事,顾夏交代他:“回头你要是见到小米,别说昨晚住在我家。” 林子觐仿佛很困惑,“怎么了姐姐?我们坦坦荡荡,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什么不能说?” “反正别说就是了。” 她觉得这种事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容易引人联想,不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林子觐顿了顿,像是明白过来,歪着脑袋,拖长了声音:“难道说,姐姐想跟我干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 “那我就牺牲一下,”他张开双臂,委曲求全,“姐姐,来吧。” “……” 来你个头啊! 顾夏抬手,把一个肉包子塞到他的嘴里,“闭嘴!” 他笑着咬了口,“真香!” 早饭过后,林子觐说要赶回去训练。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先放在顾夏家,晚上训练结束了再来拿。之后便匆匆离开。 顾夏把剩下的早餐放进冰箱,收拾干净后,也准备出门。 走到玄关处,她瞟了一眼放零钱的盒子,眼睛悠忽瞪大。 盒子里的零钱本就不多,五块十块的,大概有两百块左右。林子觐早上买了那么多吃的,少说应该花去了大半。可此时盒子里的零钱,一分不少。 他,压根就没有用她的钱。 顾夏失笑,竟然又上了他的当。 “讨厌鬼!”她骂道,转瞬又低声呢喃了一句,“烦人的讨厌鬼!” 端午节小长假过去后,花店附近的写字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一大早,花店里人头攒动。许多上班族想带一束花前往公司,拯救假期结束的郁闷。 顾夏刚到店里,就立刻忙开了。她和小米忙了一两个小时,过了十点,才终于闲下来。 小米问:“夏姐姐,昨晚后来到底怎么回事?大帅比家的阳台真塌了?” “ 分卷阅读58 真塌了。” “那房子还让住吗?” “不让住,说是要彻底检修。” 小米问:“那大帅比昨晚住哪儿啊?” 顾夏垂下眸,若无其事,“不知道,可能是朋友家吧。” 幸好这时有新的客户上门,小米立刻迎上去,没有继续追问。 顾夏松一口气,喝了口水,这才发现手机里有四五个未接电话,都是妈妈打来的。 这阵子父母一直在云南自驾游,如今电话突然打过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顾夏心怦怦乱跳,脑海里幻想了许多糟糕的场景,还没来得及回电,妈妈的电话又打过来。 她慌忙问道:“妈,怎么了?你没事吧?” 母亲方英来道:“我能有什么事?忘记跟你说,我们赶一大早的航班回来了。” 顾夏微微吃惊,“你们现在已经在临奚了?” “早都到了,还在机场吃了个早餐。” “……”顾夏愣了几秒,嗔怪道,“怎么没跟我说?我好去接你们。” 方英来:“你爸说自驾游太累了,昨晚临时决定回来。太晚了,就没跟你说。哎,先不跟你说这些了。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密码是多少来着?” “???” 浑身的血液迅速冲向大脑,顾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此刻,妈妈就在她家门口? 早上林子觐走的时候,换下来的衣服没带走。要是让妈妈看到屋子里有男人的衣服,会不会把她撕碎? 她不敢想。 这真是最恐怖的故事,鬼都没这么吓人。 顾夏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之前叫你们来,你们都不愿来,今天怎么想着来了?” 方英来:“早上去机场,行李箱落在出租车上了。你爸回来没衣服穿。上回我给他买的衣服不是寄到你这里吗?我先拿回去。” “……” 顾夏脑中飞速旋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见她半天没说话,方英来有些着急,“密码多少?你爸衣服放哪了?一会我拿了就走,回去还要洗洗晒晒,一堆事情呢。” 衣服能放在哪?她总不能说被另一个男人穿走了吧? 顾夏思索了两秒,急中生智道:“妈,我的门坏了。” “坏了?” 她坚定地再次重复:“是,坏了。” 是说给妈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方英来不相信似的,握着门把手扭了扭,又按了按密码键盘,密码锁四周迅速亮起蓝色的灯带。 “我看是好的啊。” 顾夏眨眨眼睛,张口就是谎话:“早上出门的时候坏了,密码打不开。我找了师傅上门维修,还没来。” 方英来嘟哝着:“你这孩子,门坏了,也不早点跟我说。” 顾夏委屈,“我也不知道你会来啊。” “行了行了,我回去了。” 顾夏的心终于落下来,“你先让爸爸穿家里的旧衣服将就将就。过两天等我有空了,衣服给你们送过去。” 警报解除,顾夏松一口气。 挂了电话,她立刻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裤子。 放下手机,又忍不住偷偷地想,不知道林子觐找到房子了没有。 然而此时的Linway俱乐部,“谣言”早就传开了。 昨晚林子觐夜不归宿,经“北川六猛男”群里那么一传播,众人那么一猜测,迅速演变出各种可能性—— 有人说林子觐约炮去了,有人说他被富婆重金求子去了,还有人说他下海了…… 众说纷纭。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这群孩子都攒着一颗八卦的心,望夫石般地等着男主角归来。 直到林子觐出现在俱乐部里,众人立刻沸腾了。然而林子觐只是草草地看了他们一眼,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马卡龙:“哥换了衣服。” 千里:“好土的衣服!哥的品味很好,绝对不是这样的。” 姜饼人问:“那好像是男人的衣服。哥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 千里:“呸!不穿男人的衣服,难道还穿女人的?” 姜饼人:“约炮怎么还换衣服?” 千里:“不知道,没什么经验。” 马卡龙:“同没经验。” 幻影:“……” 独醉:“……” 十一:“我刚才看哥好像笑了……” 马卡龙:“卧槽,哥为什么笑?” 千里:“久旱逢甘霖,可不得笑吗?” 幻影:“……” 姜饼人:“……” 十一:“……” 马卡龙:“……” 此时的“约炮达人”林子觐并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 他回到房间洗澡换衣服后,忽然觉得有些疲 分卷阅读59 惫。他泡了杯黑咖,喝下去,然后回到板场。 比赛一天天临近,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 这场比赛对这群孩子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千里。 这种大型比赛,参赛前需要获取参赛资格。之前千里积分不够,没有资格参加。 这两年林子觐带着千里参加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比赛,今年终于攒够积分,有资格参赛。 这是千里第一次参加全球性的比赛,也是他能不能成为Pro级选手的关键。 虽然按照千里目前的技术来说,夺冠没有悬念,甚至主办方都做好了刻有千里名字的滑板。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有变数。 更何况,对手还有北石俱乐部的人。 这群人,阴得很。 特别是北石俱乐部的掌门人,关阳。 有他们在,结果如何,都还是未知数。 早上的训练不间断,持续到中午十二点。 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淑姐漫不经心地问起从孩子们那听来的“谣言”,“听说你昨晚没回来?” 林子觐承认:“嗯。” 淑姐偏头看他,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显是不想多说。可这似乎是印证了“谣言”,她便没多问。 两人聊着天,另一边的孩子们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林子觐闻声望过去,食堂的大屏幕上正放着新闻,关于兰东城小区阳台坍塌的报道。 淑姐看到,一惊,低声:“这不是我给你租的小区吗?” 林子觐点头,“是我的阳台塌了。” “……”淑姐似乎还没从这件事儿中反应过来,“不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阳台怎么塌了。” “阳台是后来加盖的,时间一长,容易坍塌。” 好半晌,她才接受了这个现实,“那你昨晚住在哪儿啊?” 林子觐不说话。 淑姐:“得,明白了。那女孩家吧?” 就在这时,淑姐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面向林子觐,“怎么说?听你的。” 林子觐看见屏幕上“房东”二字,言简意赅,“让他交给我们吧,继续租。” 淑姐接起电话,向房东表达了同一个意思:不用在意,也别出面,交给我们,钱会给你。 房东本来还觉得阳台塌了挺过意不去的,结果听到这么个答复,自然高兴,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淑姐大约猜到了林子觐这么做的原因,问:“今晚还不回来?” 不等林子觐回答,她又叮嘱道:“悠着点儿。” 林子觐:“……” 晚上,一天的训练结束后,林子觐回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拎着小行李箱,便去保龄球馆找老钟。 老钟还没从早上那通电话中缓过劲儿来,见了林子觐就问:“林爷,早上您那电话什么意思?是要住我这儿?” “不用。早上,谢了。”他顿了顿又问,“我让你查的事儿呢?” 老钟立刻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交给他,“都在这儿等着呢。” 林子觐翻开文件,一页一页看过去。 老钟在一旁解释:“林爷,您受伤那年,是关阳得了冠军。那裁判,确实和关阳认识。您瞅瞅,”他点了点文件里的一张照片,“这些年,他们一直有联系。今年年初,还在夏威夷吃饭呢。” 关阳是北石俱乐部的掌权人。 六年前的WSL比赛,林子觐意外退赛后,一名美国的选手本来有很大的赢面,结果分数却意外爆冷,最终关阳拿了第一。 裁判的不公,有目共睹。 林子觐一直对这件事儿有所怀疑,于是拜托了老钟去查。 如今看来,这并不是偶然,应该是预谋好的黑哨。 林子觐锁眉,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关阳买通了裁判,让那名美国选手承受了不公正的评分,这才输了比赛。 他冷笑一声,关阳果然只会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林子觐咬紧了腮帮,好半晌合上文件,收回视线,又问:“老钟,检测那边……” “林爷,那事儿您放心,很快会有结果。” 老钟默了几秒,看向林子觐。男人眉色阴沉,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他有些困惑,“林爷,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如今这情形,我是看不明白了,您到底想干嘛啊?” “你不用明白,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剩下的,”林子觐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安心看戏。” 老钟点头:“得。有您这句话,我就不问了,等着看大戏。” 离开保龄球馆后,林子觐直接去了顾夏的花店。 小米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此时花店里只有顾夏一人。她正在电脑上算着什么,视线紧紧盯着电脑,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林子觐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会儿,这才凑过去,抬手 分卷阅读60 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姐姐,皱眉会长皱纹的。” 顾夏吓了一跳,抬眸看见是他,又放下心来,“训练结束了?” “结束了。” 林子觐轻轻一跳,便坐上了桌子。他的手臂自然地架上显示器,一副闲散模样,“在忙什么呢?这么认真。” “算算花店这个月的业绩。” 她一眼瞥见他的行李箱,好奇,“咦,让你们回去拿衣服了?” 他点头,伸手比了个五,“只给五分钟时间,我就随手塞了两件。等会儿就直接去新租的房子了。” 顾夏眉毛一挑,“你已经找好房子了?” 他笑,“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姐姐,是不是?” “新房子在哪?一会我送你过去。” 林子觐跳下桌子,慢悠悠地说:“就在这附近。姐姐你就别去了,环境不是很好,是地下室呢。” “地下室?” 她微微吃惊,已经很久没听说过有人住在地下室了。 “是,很便宜,过渡一下。” 林子觐说得十分坦然。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贫穷,也没有奇奇怪怪的自尊心,就好像是吃饭睡觉一样,把它当成一件普通的小事。 但是顾夏心思敏感,依然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的自尊,没有再追问下去。 顾夏关了店,两人一同回家。 林子觐拿了之前换下的衣服,便准备离开,“你爸爸的衣服,我到时洗干净了再给你送回来。” “好。”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儿休息。” 顾夏的视线扫过他的眉眼鼻梁,犹豫着开口:“林子觐……” 他望过来,“嗯?” 她摇摇头,“没事,你去吧。” 林子觐走到玄关穿鞋。 顾夏倚在玄关边,看他弯腰系鞋带。 黑色的鞋,白色的鞋带。 那鞋带像是怎么都系不好似的,他系好,不满意,又拆开重系,来来回回地折腾。 这样一个会给她买下各式早餐的男人,一个让她不要喝冰豆浆的男人,马上要去住地下室。 那里或许有老鼠蜘蛛,或许有蟑螂虫蚁,或许还漏雨发霉…… 她无法想象林子觐这样骄傲自信的人,住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 犹如阳光落进深井,如果这样,那她就是命运的罪人。 顾夏冲动之下再次喊了他的名字:“林子觐。” 他迅速抬头,深褐色的眼睛里藏着浓厚的雾。他望向她,忽地笑了,“姐姐,怎么了?” 她问:“你要不要来租我的房子?” 第22章 ============ 白炽灯挂在头顶, 落下一片象牙白的光。 原木色的餐桌,顾夏和林子觐分坐两边。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好半晌,还是顾夏先开了口, “你租地下室, 一个月多少钱?” 林子觐伸手比了个五,随口胡诌, “五百。” “行, 那你租我的房子, 我也只收你五百。” 林子觐清清嗓子, 装模作样地婉拒道:“姐姐,这不合适吧?这样你不就亏本了吗?你这么好的房子, 这么好的小区, 一个月至少也要三四千吧。” “你看到了, 平时我一个人住, 这间房空着也是空着。我如果回来得晚, 你还可以帮我看家。” 顾夏抱臂, 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 看上去公事公办。 她告诉自己, 也告诉林子觐, 租房给他,是有原因的, 绝不是因为心疼他。 林子觐微微点头,仿佛也认可她的理由, “也是。” “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她看着他, 继续说,“反正你只住一个月。等你那边的房子维修好了, 就搬走吧。” 他嘴角噙着笑,朝她伸出手,“成交!” 顾夏没理会他伸出的“友谊之手”,继续说:“既然你同意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林子觐靠向身后的椅背,手搭上旁边的座椅,慵懒的模样。 “姐姐你说。” “第一,在家穿着不可以暴露;第二,不可以带女朋友回来。”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男朋友也不行。” “……”林子觐无奈地笑了,“我,性别男,喜好女,没有龙阳之好。” 顾夏:“……” “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放心,我每天把自己裹成粽子,只露一双眼睛。我也保证不带任何人回来。那姐姐你呢?” “我没有男朋友,在家也会注意着装。”顾夏说得坦然。 他勾唇,“如果你想穿着暴露,我委屈一点儿,也是不介意的。” 顾夏耳根一热,操起桌上的餐巾纸,扔过去。 林子觐稍稍偏头,躲开了,“姐姐,对租客使用暴力,不是好 分卷阅读61 习惯哦。” 话音刚落,门铃忽然响起。 林子觐扬眉,这么晚了,谁会来找顾夏? 顾夏亦是心尖一颤。 不会是妈妈又来了吧?网上买的衣服没到货,还没给爸爸送过去,妈妈不会又上门来拿衣服了吧? 她朝林子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门口喊了声,“谁啊?” 门外传来一道男声:“顾夏,是我,许书言。” 顾夏松一口气,提起的心稳稳地落回去。 幸好不是妈妈。 她立刻开门,门外站着西装革履的许书言。 他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文优雅,右手提着一个粉蓝色的小盒子。 顾夏问:“许医生,现在才下班吗?” “有个客户,需要上门治疗。他平时工作忙,只有这个点有时间。工作结束,正好路过这边,就上来看看你。” 许书言顿了顿,又问:“你最近怎么样?” 顾夏点头,“谢谢。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 顾夏和许书言相识于三年前。 那时她刚刚离开电视台,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时勉强入睡后,黑色梦魇不断。她便是在那时去看的心理医生,认识的许书言。 许书言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温柔,绅士,有学识,有雅量。 治疗结束后,两人依旧保持联系,渐渐成为了朋友。 不带任何暧昧的,很纯粹的朋友。 许书言把手中的盒子递给顾夏,“附近正好有家甜品店。我看着这个不错,猜你一定会喜欢。” 甜品是G-Cheese,最近最火的网红店。 顾夏接过来,很是惊喜,“你怎么买到的?我听小米说,这个要排很久的队。” 许书言笑:“老板是我朋友。” 顾夏朝他竖起大拇指,“那我就沾沾你的光。”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夏夏……” 顾夏:“……” 许书言:“……” 打从顾夏开门,林子觐一直坐在餐桌前,不动声色。他摸不清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和顾夏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住到顾夏家是意外,他不希望这个意外给顾夏带来任何麻烦。 直到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才敢确定,这个许书言应该是顾夏的朋友,而且两人认识时间不短,关系亦不错。 否则,按照顾夏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不可能会收许书言送的蛋糕。 想到这里,林子觐不太痛快。 他走到顾夏身边,冲她顽劣一笑,然后才看向许书言。 林子觐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他的出现很是惊讶,但或许是因为修养,所以在用力掩饰震惊。 林子觐没什么表示,只说:“哟,这谁啊?怎么也不请到我们家里坐坐?” 顾夏:“……” 许书言:“……” 入门处有一段廊厅,站在门口看不见餐桌。因此许书言不知道顾夏家还有其他人。 认识顾夏三年,她一直单身,此时突然冒出一个男人,还亲热地叫她夏夏,想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许书言惊讶有余,更多是好奇,“这位是……” 先前那恶心的“夏夏”,顾夏听得是眉头一紧;后来又冒出个“我们家”,她更是青筋一跳。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林子觐对许书言的敌意。 许书言是她的朋友,不能让许医生难看,于是她介绍亦是敷衍:“这是许书言许医生,大名鼎鼎的心理医生;这是林子觐。” 连个“大学生”的身份都没有。 介绍完,她明显感觉到林子觐不太高兴,周遭像压着一团暗火,发不出来。 但她假装没看见,继续对许书言说:“许医生,进来喝杯茶吧。” 许书言看一眼林子觐,那人幽怨的眼神幻化成刀,刀刀钉在他身上。他今晚要是进了顾夏的家门,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他和顾夏本就清白,不必平白遭人怨。 “今天算了,太晚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顾夏笑笑,“那好,慢走。谢谢你的蛋糕。” 送走了许书言,顾夏打开蛋糕,很是欣喜,“这蛋糕看上去真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块?” “没胃口。”林子觐摇摇头,背对顾夏而坐,“姐姐对别人这么温柔,一口一个谢谢。对我就像是阶级敌人,横眉冷对的。” 阴阳怪气的。 顾夏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背影也能感受到他的幽怨。 年轻人,生气了,要哄。 她拿出一块小蛋糕,走到林子觐面前时,他正闭着眼睛叹气,“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心理医生,我就只有个名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实在是令人伤……” 后面的话,林子觐没说下去,只因嘴里忽然被人喂进一口蛋糕。 分卷阅读62 他睁开眼,看见顾夏站在面前,手里还举着一块小蛋糕。 她弯着腰,视线与他平视,问:“好吃吗?” 林子觐整日像只花孔雀,在顾夏面前开屏。顾夏回复他的,不是白眼就是“无聊”。 但此刻,她为了哄他开心,竟然喂他吃小蛋糕。 “好吃。”他说。 此时他的唇边沾了一抹奶油,像是圣诞老人的白胡须。 顾夏抬手,抹去。 他的唇是温热的,还带着一点棉花的柔软。 她视线微微向上,就看见林子觐微颤的眼睫,和睫毛下,仿佛有流光划过的眼眸。还有鼻侧的那颗小痣,像是引诱人犯罪的开关。 空气里飘着奶油的香气,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移开视线,迅速退开。 然后把蛋糕塞到他手里,“吃吧。” 她转过身,握着拳头,只觉得指尖还残留着奶油和他的温度,黏糊糊的。 林子觐看着手里的蛋糕,嘴角欲扬不扬的,心里却是真的笑了。 不过是一句话和一个动作,哄得他顿时没了脾气,方才心底的那点儿小醋意顿时烟消云散。 他平时不爱吃甜的,总觉得腻,此时却没抗拒顾夏给他的小蛋糕,问:“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怎么认识许书言的?” 方才吃醋归吃醋,智商始终在线,心底已经有了些许猜想。 他想,顾夏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因为这件事儿,她不得不辞去记者工作,甚至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顾夏抿着唇,唇线拉直,像是遇到了很难启齿的事情,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以前是我的心理医生。” 果然如此。 林子觐心一沉,追问:“你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怎么了?” 顾夏没再回答,抬眼:“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林子觐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知道顾夏心里有一堵很高很高的墙,那里住着许多秘密。那是她的禁区,外人不可触碰。 他挑了下眉,又变成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换了话题,“姐姐,这房租你得给我便宜点儿。” 顾夏这房子,按照市价,次卧至少也要三千。如今象征性地收了五百,只是照顾林子觐的自尊。 没想到他连五百都觉得贵,顾夏不免担忧起他的经济状况,难道比想象中更差吗? 她问:“为什么?” 林子觐慢悠悠地说:“你摸我,不得给我点儿补偿吗?” “???……” 顾夏刚才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压根没想那么多。如今被他这么一说,仿佛她真的占了他大便宜似的。 她冷哼一声,顺着他问:“好啊,那你说便宜多少?” 林子觐指指自己的脸,笑得有点儿坏,“要不这样,给你跳楼价。姐姐你再摸我两下,直接全部抵扣房租,怎么样?” “……” 顾夏默了片刻,“既然你这么值钱,干脆直接挂个牌,去大街上揽客算了。” “诶,那倒不用。”林子觐站起来,“我的美色啊,姐姐专供。”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发点,就算没人看,也会认真写完的 第23章 ============ 六月下旬, 临奚进入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仿佛能缠绵到地老天荒。 天气不好,花店的生意却很好,顾夏和小米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小米是个算账小能手, 不管顾客买了多少花, 她都能在短短数秒内计算好价钱。 她热情嘴甜,擅长沟通, 顾夏时常夸她天生是个做生意的料。 唯一的缺憾就是没上过大学, 高中毕业就直接进入社会工作了。如果学习了一些知识, 她的能力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因此, 顾夏时常鼓励小米继续学业。 小米上了心,下定决心要参加今年的成人高考。 然而面对专业的选择时, 小米犯了难, “夏姐姐, 你觉得我报什么专业好?” 顾夏问:“你想学什么专业?” “你觉得什么专业适合我?我以后还是想开店做生意。” 顾夏想了想, 给出建议:“工商管理吧。” “那就工商管理。夏姐姐, 等我完成学业, 我们再多开几家分店, 把夏之屋做大做强。” “好啊, 到时候就封你当夏之屋副总。” 小米满怀憧憬, “到时一定要给我印张名片,中英文的那种。夏之屋副总裁, 米星晨。来一个人,发一张。” “必须安排。” 小米站起来, 双手交叠, 恭恭敬敬地朝顾夏鞠了一躬 分卷阅读63 ,“顾总, 跟您汇报一下,今天我们夏之屋的股票大涨了百分之三十。” 顾夏陪着她演,点头,“干得不错,再给你发三千万的股票。” “谢谢顾总。” 两人开着玩笑,店里感应门打开,走进来一位客人。 这名顾客年纪五十上下,两鬓有了些许白发,但精神矍铄,整个人干练儒雅。 小米立刻收了玩笑,站起来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您想买什么花?或者说说您的需求,我可以给您推荐。” 男人不说话,对小米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视线望向她身后。 小米好奇地转头,只见顾夏先是诧异,随后缓缓漾出笑容,犹如久逢故人。 好半晌,她开口道:“老师。” 灯光融融,气氛融融,唐广宇坐在花店的长桌前,环顾四周。 他今天出门办事,正好路过这片。前不久听刘颖说顾夏在这片花店工作,于是便抱着试试的态度,过来看看。 他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了一会儿。 直到亲眼看见花店有声有色,顾夏和别人说说笑笑,他才终于确认,顾夏生活得不错,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欣慰。 顾夏给老唐泡了一杯龙井,墨绿色的茶叶浮在青灰色的瓷杯里,像漂在水上的柳条,透出新意。 “老师,您尝尝这个茶,您最爱的明前龙井。” 老唐笑呵呵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 “老师的喜好怎么能忘?”顾夏笑,顿了顿又问,“老师,您怎么知道……” “刘颖说的。” 顾夏早应该想到,刘颖那个大嘴巴,那天看到她穿的工作服,知道她在花店工作后,回去肯定会传遍整个台里。 老唐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同她解释:“那天听刘颖说你在这里开了花店,我还不敢相信。前阵子一直在跑新闻专题,忙得不行。今天终于有了点时间,我就想亲自来看看。没想到你这么能干,这么大一间花店,管理得井井有条。” 听到老师的夸奖,顾夏心里欢喜,“您从前不是说我最能干吗?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好。” 老唐笑得有些宠,“你呀,还是这么骄傲。” 茶叶在水中慢慢泡胀开来,老唐问:“花店开几年了?” “快两年了。” “一直都在临奚?” 顾夏点头。 “一直在临奚……”老唐喃喃,显然不太高兴,嗔怪道,“那也不来看看老师?” 顾夏低下头,抿起唇。 这几年,为了彻底放下那段过去,她没有和台里任何人联系,包括老唐。 临奚太大了,不联系就真的再不会见面。她开了两年花店,从来没有遇见过从前的同事,直到前阵子意外被刘颖撞见。 然而,终究是对不起老唐。 六年前,顾夏刚大学毕业,幸运地被选进电视台工作。她是新人,台里安排老唐带她。 老唐是台里资深的记者,经验丰富。他带她的那几年,对她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 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老唐手把手地教她,她不可能那么快上手,后来也不可能做出许多成绩。老唐是她一辈子的恩师。 离开电视台后,她没再去看过老唐,想起来,心底很是愧疚。 “老师,对不起。” 老唐知道她的难处,心中从未真正怪过她,“回头给我挑几束花,我带回去给你师母。”顿了顿又板起脸,“我不会付钱的。” 顾夏一怔,转瞬笑起来。 老唐没变,还是那副老顽童的心性,刀子嘴豆腐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老唐忽然说:“最近台里打算做一档新节目,重点关注年轻人的喜好和目前的流行趋势,从这些喜好和趋势中,尝试做一些深度的社会话题探讨。这档节目定位就是年轻人,挺新颖的,不同于过去的传统节目,算是台里的一个突破吧。台里让我负责这档节目,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顾夏讪笑,“我都多久没做这行了,哪有什么意见。” 老唐:“你在这开花店,附近都是上班族,平时接触的年轻人肯定多。我现在不是把你当成记者,而是看作一名普通的观众,想听听你的看法。” 老唐三言两语打消了顾夏的顾虑,她思量片刻,道:“既然是面对年轻人的节目,那么选题是关键。选题肯定要年轻化,侧重他们喜欢或者感兴趣的点;其次既要深度又要收视率的话,探讨的方向不能偏,切入角度是关键。” 老唐又问:“节目形式呢?” “年轻人不爱看一本正经的访谈。我觉得深度纪实,应该能引起观众的兴趣。其实很多事情,之所以有认知偏颇,主要原因还是不了解。当我们把事情真相还原,让观众看到内核,他们就会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我觉得纪实加微点评,是最适合的形式。” 老唐点头,对顾夏的话很是认同,“你说得很好。等我回去,把这些 分卷阅读64 建议都跟台里提上去。” 他喝了一口茶,又道:“小夏,你想不想回来做?” 他之所以问顾夏这些问题,是有私心的。他想让顾夏回台里,和他一起做这档节目。 毕竟,三年过去了,他不知道曾经满怀梦想的爱徒,心中是否还存有热血,是否还对记者这份职业带有敬畏和思考。 但今天,在这些问题之后,他终于确定,她心中的那点血还没有凉。 顾夏有些许错愕,她没想到老唐会邀请她回去。 甚至,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回去。 “您……” 老唐:“没跟你开玩笑。这档节目目前还在筹备阶段,我是节目负责人,正在招兵买马。” 顾夏抿唇,半晌抬起头,道:“老师,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看我开的这间花店,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很多客……” 老唐径直打断她:“那件事,还没放下吗?” 顾夏瞬间噤声,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小夏,三年了,该让它过去了。” “老师……” 老唐伸出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我知道,这不容易,但生活要继续,我们要努力向前看。刚才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说了这么多想法。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心里还没有放弃理想。 “我今天过来,一来是跟你说说节目,二来是看看你。看到你现在过得好,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这件事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节目筹备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随时来找我。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 这样一番话,无疑击中了顾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红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老唐笑笑,又板起脸,“就算是开花店,老师还是要来看的。”他站起来,“诶,赶紧给我包几束花带回去。回去晚了,你师母又要念叨了。” 顾夏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等老唐走后,小米问:“夏姐姐,你以前当过记者啊?” 顾夏:“嗯。” “天啊,好酷。” 顾夏惊讶地望过去,“酷吗?” 从来没有人,会觉得记者这个职业很酷。 小米道:“酷啊。记者能采访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接触到外人不了解的世界,把真相告诉观众。我一直觉得,能当记者的人都很了不起。夏姐姐,你超酷的。” 顾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心里却得到极大的宽慰。 记者,肩负使命,行侠仗义,为不公发声。这么看来,这个职业,确实挺酷的。 原来过去的她,也曾这么酷过。 老唐的忽然邀约,在顾夏心里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 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守着这家花店了。如今,忽然多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只不过,三年过去了,如今的她,真的还可以吗? 顾夏脑中一直想着这件事,心思沉重地回到家。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打开水。水声哗啦啦地,她双手撑着洗手池,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此时的林子觐,就站在洗手间里。 他今天回来得早,正准备洗个澡。顾夏一般用主卧的洗手间,很少用这个,所以他没有锁门。 他脱了上衣,正准备脱裤子,然后就看见顾夏直接破门而入。 他勾唇,想说句玩笑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夏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看到他似的,走到洗手池前。开了水,却不洗手,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挑眉,“姐姐,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顾夏听见声音,才姗姗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她缓缓皱起眉头,转头,看见林子觐,顿了两秒,“啊”地一声叫出来。 林子觐:“……” 眼前林子觐正半裸着上身。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每一块肌肉看上去都坚实有力。 顾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满脑子都在想老唐的话,忘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如今她没敲门,没询问,直接跑到林子觐洗澡的房间里,还看光了他大半个身子。 犹如碳炉滚过脸颊,留下一道难消的热痕。 顾夏急中生智,争取在气势上为自己解围,立刻高声抱怨道:“林子觐,你怎么不穿衣服!” 林子觐:“?” “说了在家不能穿着暴露。” 林子觐:“??” “臭流氓!” 林子觐:“???” 顾夏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喝彩。她说完,转身要走。 林子觐一抬手,轻轻一推门。洗手间的门先顾夏一步,“砰”地一声,关上了。 顾夏惊得猛地转身,“你干什么?” 林子觐垂眼,看到她红透的耳 分卷阅读65 朵和无措的眼神。 这样的她,像一只小猫,真的让人很想逗弄。 林子觐走上前一步,将顾夏逼到门边。 “姐姐,我现在要是不耍个流氓,是不是都对不起你给我扣的帽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24章 ============ 顾夏背贴门板, 林子觐的气息就在眼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正好挡住洗手间里头顶的灯。灯光在他四周晕染出一道光圈,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柔和帅气。 洗手间空间狭小,她甚至没有办法, 找到比他更有存在感的东西转移视线。 顾夏没说话, 林子觐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像是要在彼此的眼睛里, 寻找对方落败的痕迹。 恍然间, 她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和眼前的他有些许重合,像是灰土掩埋的记忆, 莫名其妙地探了头。 然而不等她看清楚脑海中那个影子, 林子觐再次靠了过来。 更近了, 气息热得受不了, 顾夏感觉自己身处桑拿房。她伸手推开他, 留下一句“别闹了”, 转身拉开门, 走了出去。 她尽量让自己的步伐轻盈, 显得淡定。但那一刻的转身, 落在林子觐眼里,还是落荒而逃。 顾夏回到房间, 坐进单人沙发里,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怦怦怦地, 撞击着胸口。 桌上还有昨天剩下的半瓶水, 她拿起来,灌下去。 该死! 刚才, 竟然被一个小孩给唬住了。 她本该游刃有余的。 可刚刚,脑袋却僵硬得无法思考…… 顾夏洗了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外面安安静静的,想必林子觐已经睡了,她这才走到厨房去拿牛奶。 她睡眠质量向来不是很好,习惯了睡前喝一杯牛奶助眠。 冰箱门开了又关,短短几秒,林子觐抱臂出现在冰箱边。 她吓了一跳,见到是他,惊慌神色还未散去,“你怎么不出声?” 林子觐笑,指了指她手中的牛奶,“姐姐,有我的份吗?” 顾夏取了玻璃杯,倒了杯牛奶,递给林子觐。 他伸手去接,她却同他闹着玩似的,手一抬,躲开了。 林子觐的手扑了个空,停在空中。 他愣了半秒,失笑,“怎么了?” 顾夏还对方才洗手间里的事耿耿于怀,这人逗她,她也能逗回去。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挑衅,自顾自地喝下半杯牛奶。 随后朝他挑眉,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得意。 “我的牛奶,没你的份,想喝自己去买。” 林子觐本来打算自己倒杯牛奶,可看见顾夏这挑衅的眼神,忽然改了主意。 于是抬手,抓住了顾夏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包住顾夏的手。 感受到手背的温度,顾夏只觉得玻璃杯都像个烫手的山芋。 她有短暂的失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片刻后,回过神,她想要挣脱,然而只是徒劳,眼前的男人压根就不放。 这动作无论谁看,都带着暧昧和霸道。 顾夏有些局促,却不想让他看出来,干脆放弃挣扎,任由他这么握着,掩饰慌张。 林子觐攥着她的手,送到口边。 他看着她,眼睛里有起伏的波纹,如小鹿般天真,又带着猎豹的危险,勾引她似的,喝完剩下的半杯牛奶。 他的唇边沾着白色的牛奶,顾夏垂眼,又听到他说:“姐姐,你偷看我洗澡,我喝你半杯牛奶,不过分吧?” 脑海中自动播放林子觐半裸的上身,胸肌、腹肌、人鱼线…… 顾夏情不自禁地,又有点耳热。 她再看向他,反驳:“谁偷看你洗澡了!” 林子觐放开她的手,像是没听到她说话,安抚她:“可以理解。我身材这么好,偷看也正常。” “……” 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仿佛她真干了偷看的勾当,却被他大度地包容。 顾夏偏不让他如意,轻笑,“就你那身材?得了吧。” 林子觐眉梢一扬,忽然笑了。 顾夏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姐姐,你这是承认看到了?” 顾夏:“……” 坏家伙,又被他上套了。 * 许是被林子觐这么一气,顾夏回房间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半天没能睡着。 思绪丝丝线线,脑海中又想起下午老唐的话。 那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封尘已久的梦想。 心里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她难道 分卷阅读66 真的可以重新当记者吗? 回想过去,那些为了采访不眠不休的日子,那些为了采访废寝忘食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她睡不着,起床打开柜子。 柜子最下方放着一个大纸盒,纸盒边缘已经有了时间的痕迹,离开电视台后,就再也没打开。 盒子里装着许多照片、记者证和采访许可证,每一张都是她过去的印记。 她随手拿起一张记者证看,上面印着“第三十届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字样。 她还记得那次大运会是在北川举办的,那时她刚加入电视台不久。 这样的盛世,全国的媒体都去了,松月电视台自然也不例外。台里指定老唐带队,挑选了三名实习记者一同前往,她便是其中之一。 到了现场才发现,冠军的采访都被更知名的媒体包揽了,压根轮不上他们。 想要出头,只能另辟蹊径。 顾夏提出采访一些没有获得名次的选手,做了一个“冠军之下”的节目选题。老唐当即拍板,同意了。 她废寝忘食地跟拍了大半个月。本是冒险之举,没想到节目播出后,大受好评,收视率取得了同时段第一。 从此,她在电视台崭露头角。 顾夏翻看着过去,一不小心打翻了纸盒,盒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回忆,才恍然意识到,已经三年过去了。 三年了,什么都变了。 如今的她,满身狼藉,哪还能回去! 她早已失去了当记者的资格。 最后,她把散落一地的证件、照片一件一件地捡起来,放回盒中,重新封在了柜子里。 顾夏一整夜没怎么睡,早上起来时,发现屋里没动静。 前几天林子觐都起得很早,甚至会下楼跑上几圈,然后带一堆早餐回来。 她走到玄关,看见他的鞋子还在,确认他今天还没起床。 顾夏没有叫醒林子觐,先回了趟家。 昨天终于收到了给爸爸网购的衣服,她一大早送回家去。 到了家,妈妈正在厨房择菜,爸爸在阳台上喂鸟。 父母已经退休,这两年在家颐养天年,生活很是轻松自在。 顾夏把衣服放在沙发上,“妈,这是你上回给爸的衣服,我后来给你也买了几件。” 方英来擦了擦手走出来,“你又乱花钱,我还有好多衣服呢。” “买都买了,你就试试。” 方英来坐到顾夏身边,边看衣服边问:“你门锁修好了没有?” 顾夏嗯嗯啊啊地应付了几句,然后叮嘱:“妈,你下次去我那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方英来问:“怎么了?你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我去?” 顾夏一紧张,笑得有点僵,“妈你说什么呢!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不是怕遇上上回一样的突发情况,让你白跑一趟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方英来把衣服叠起来,又说,“小时候我们家隔壁的李阿姨,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她怎么了?” “她儿子最近从美国回来了,还单身。挺好的一小伙,学金融的,最近好像在什么银行工作,高高帅帅的……” 这几年,顾夏的婚姻成了方英来的头等大事,抓着机会就要给女儿介绍。 顾夏知道母亲的好心,但暂时没这个心思,只好假装没听见,“诶,我爸呢?”她跑到阳台上,“爸,今天没去公园遛弯啊……” 方英来摇摇头,“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长新冲客厅看一眼,“你妈又给你介绍对象了?” 顾夏点头,“说是什么李阿姨的儿子。” 顾长新笑,“你找不到对象,她着急,半夜都睡不着。” “谁说我找不到了?我就是懒得找。” 顾长新冲她竖起大拇指,“我想也是。” * 林子觐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他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 客厅里似乎有人正在拖地,时不时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他惊讶自己睡了这么久,又疑惑顾夏今天怎么到这个点了还没去花店,竟然在家打扫卫生。 林子觐穿戴整齐,刚走出房间,和拖地的人撞了个正着。 “姐姐,你怎……” 对面的人抬起头,满脸写着惊诧。 他的话在口里绕了个圈,咽了回去。 他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女人压根不是顾夏。她穿着朴素,年纪大约五十上下,鬓角能看到藏不住的银丝。 林子觐登时愣住了,脑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在发酵。 这人,不会是顾夏的妈妈吧? 电视剧的情节上演,第一天合租就被家长 分卷阅读67 撞上了? 这是什么运气! 别人知不知道他住在顾夏家,林子觐压根无所谓,也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他唯一担心的,是给顾夏带来麻烦。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和男孩子合租似乎有点儿解释不清。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顾夏的母亲。 林子觐喉咙一涩,开口喊了一声“阿姨”。 阿姨脸上的惊诧隐去,问:“诶,小伙子,你现在住这里啊?” 林子觐迟疑地点头。 阿姨道:“我今天过来打扫,不知道家里有人。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吧?” 她边说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递给他。 林子觐接过一瞧,轻轻松一口气,原来是家政公司的保洁吴阿姨。 吴阿姨在顾夏家工作好几年了,从没见过其他人,难免好奇:“你是顾小姐亲戚?以后都住在这里吗?” 林子觐不想解释太多,含糊道:“我是她弟弟。” 吴阿姨闻言笑了,上下打量他,脸上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喜悦,“哦哟,小伙子又高又帅的,还在上大学吧?” 林子觐点头,“是啊。” 吴阿姨叹口气,暗自嘟囔:“真是别人家的孩子。姐姐漂亮,弟弟帅气,基因好就是不一样。” 吴阿姨没再多问,只同林子觐说自己来顾小姐家工作四年了。 她说顾小姐是她见过最好的业主,待人和气,不会吹毛求疵,人还长得漂亮,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林子觐听得心满意足,悠闲地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给顾夏发消息:【姐姐,早啊[可爱][可爱]】 顾夏:【已经下午了[白眼][白眼]】 林子觐:【我刚起】 【伸懒腰.jpg】 【保洁阿姨来了】 顾夏:【忘和你说了,吴阿姨一周来一次】 在他洗漱、发微信的短短时间内,吴阿姨已经打扫好了顾夏的房间。 她走出来,递了个东西给林子觐,“小伙子,这个掉在了房间地上,不知道顾小姐还要不要。我不敢乱扔,你回头交给她吧。” 林子觐谢过吴阿姨,垂眸,盯着手中的东西看。 只一眼,他便觉呼吸一顿,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冲上了大脑。 手里是一张薄薄的卡片,“记者证”三个蓝色大字异常醒目。证件最上方,是一圈红色楷体小字——“第三十届全国大学生运动会”。 第三十届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举办时间是六年前,举办地点是北川大学。 那一年,他是北川大学大四的学生。 那一年,他身心俱疲,腿伤严重,几乎残废,事业重创。 那一年,顾夏胸口挂着记者证,微笑着叫他“同学”。 一瞬间,所有清晰又模糊的回忆犹如兜头而下的雨,浇了林子觐一身。 顾夏胸前的记者证,顾夏的眉眼,顾夏的笑容,顾夏的声音……久远的记忆从水下浮起,泛起光泽,长出翅膀,扑棱着向他袭来。 虽然很早就知道顾夏就是他要找的人,可百分百确认的这一刻,林子觐胸口依旧涌起一股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找了她这么多年,想了她这么多年。 甚至虔诚地叩求神明,用自己的永世孤寂,换和她的今生再遇。 或许是他的深情和执念感动了神明,她就这样意外地,命中注定地,用这种方式,连上了他的心心念念。 他干枯的灵魂,被血液重新填满。仿佛有雨,顷刻浸润了他的眼睛。 他笑起来,喃喃自语:“真的是你。”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5章 ============ 林子觐从顾夏家出来后, 打车去了一家4S店。 店员见了他,热情迎上来,“先生,看车吗?有什么需要?” 他问:“哪辆车有现货?” 店员:“我们这几款车都有现货, 临牌都是准备好的, 当场就可以提车。” 他又问:“能试驾吗?” “当然可以。” 林子觐挑了一辆白色的SUV,在4S店门口的场地试驾了几圈, 然后对店员说:“这车我要了。” 店员一愣, 顿时喜不自胜。这么爽快的顾客真是少见, 他都还没来得及介绍车的性能呢。 只好给林子觐介绍一些付款的优惠政策:“先生, 我们现在有分期活动,两年免息……” 林子觐懒得听他废话, 递过去一张银行卡, “不用了, 刷卡吧。” 店员:“……” 林子觐开车回了俱乐部, 临奚这么大, 没车实在是不方便。 孩子们见了车, 忍 分卷阅读68 不住夸:“哥, 这车太帅了。” 他问:“千里呢?” 十一道:“还在房间打扮呢。” “把他叫下来。” 两分钟后, 千里出现在面前。 头发锃光瓦亮, 向后梳了个大背头,看上去就知道喷了不少发胶, 像是小孩子在刻意扮成熟,透着一股违和。 林子觐皱眉, “头上什么东西?去洗了。” 千里不依, 双手骄傲地摸了摸头发,“哥, 这是我自己弄的。怎么样?帅不帅?” 今天下午,是WSL比赛拍宣传照的日子。 WSL比赛在即,特意挑选了几名不同国家不同俱乐部的滑手,一起拍一组宣传照片。 这两年,千里的排名一直是世界第一,自然在受邀之列。 他第一次拍宣传照,没什么经验,以为妆发都要自己弄。午饭过后,他去周边的便利店买了发胶,在房间里捣鼓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出了这效果。 林子觐道:“一会儿现场有妆发师。你这么弄,打算让谁看笑话?” 林子觐经验丰富,总不会骗他。千里一愣,立刻跑回房间洗头。 十分钟后,千里坐上了副驾驶,又问:“哥,你怎么忽然买车了?” 林子觐道:“不买车,怎么送你去拍照?” 千里心满意足,哥对他,那自然是没得说。 到了拍照现场,其他俱乐部的滑手已经到了。北石俱乐部也在其中。 这次宣传照,选中了北石俱乐部的一名滑手,由关阳带队。 千里见到关阳,心里不爽,回头看林子觐,“哥,关阳也来了。” 林子觐像是没听到似的,没说话,也没跟其他人寒暄,带着千里直接去弄妆发。 妆发师有一双妙手,完全展现了千里的优点。他满意地问林子觐:“哥,现在怎么样?” 林子觐很淡地笑了一下,“很帅。” 千里年轻,长得又高又帅,在镜头前亦很有表现力,整个拍摄过程十分顺利。 他们拍完,关阳走过来打招呼:“好久不见。” 林子觐懒得搭理他,叫千里去换衣服准备走。 关阳极其看不惯林子觐这装逼范儿,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如今当着关阳手下人的面,不给他面子,以后他还怎么在俱乐部当老大。 他瞪着眼,“喂,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千里看不得别人欺负林子觐,特别是关阳。他觉得关阳大概脑子有病,三天两头挑衅,“喊个屁啊!你是不是闲得慌啊,不找茬难受是吧?上回送你的礼物,不记得了?” 关阳想起上回那几个破蛋糕,气不打一处来。 “有本事,就送真的手指。弄几个破蛋糕,唬谁呢?还是说,”关阳顿了顿,看向林子觐,“你的腿废了,连胆子也废了?” 这话说得恶毒,几乎是往林子觐的伤口上撒盐。 他的腿是他一生的痛。 千里脸色顿时变了,气不过,“你他妈说什么屁话呢!以为我们怕你啊!” 关阳看一眼千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林子觐按住千里的肩,示意他冷静下来。 千里转头,看向林子觐的眼神又心疼又无奈,生怕关阳的话伤到了林子觐,“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林子觐给千里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向关阳。 他不甚在意地冷笑一声,“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等你什么时候赢了我,再来放狠话。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在无能狂怒,像只乱吠的狗。” 林子觐说完,领着千里走了。 林子觐就是这样,永远带着“你是谁不重要,但我是你爸爸”的高傲。关阳看着他的背影,气得青筋都爆出来。今天,他算是脸都丢尽了。 “艹你妈,装什么逼呢……” 可惜林子觐早就走远了,压根没听见。 两人回到俱乐部,已是晚上。 林子觐把车停在门口,然后想给顾夏发条消息。结果打开手机,顾夏已经先给他发了:【今天几点回来?】 他看着这几个字,心头的一点烦躁顿时散去,勾起了唇角。 千里还在担心他被关阳弄坏了心情,结果看到他这笑,更觉得心里毛毛的。 “哥,没事儿吧?” 林子觐没说话,先下了车,然后转身,钥匙扔给千里,“给淑姐,她知道怎么办?” 千里接住钥匙,“哥,你又要出去啊?今晚也不回来吗?” 林子觐忍不住笑意,摆摆手,走了。 千里回到俱乐部,被一群人围住,寻问拍宣传照的事儿。 他说很顺利,又添油加醋地把和关阳的冲突说了遍。 马卡龙感叹:“卧槽,要是我在,一定跟他干起来。” 十一问:“那哥怎么说的?” “哥 分卷阅读69 说,”千里清了清嗓子,学着林子觐的模样,“等你什么时候赢了我,再来放狠话。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在无能狂怒,像只乱吠的狗。” “牛逼!” “哥就是哥,骂人于无形。” “笑死我了,关阳脸都气绿了吧?” …… 大家说得热火朝天,十一忽然问:“千里,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千里摇摇头,“今天不回来了。” 林子觐连续好几个晚上彻夜不归,俱乐部再次炸开了锅。 今晚似乎依旧不回来!这约炮是不是约得太频繁了点儿?天天约,就算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千里忧心忡忡。 有人提议:“要不跟上去看看?” 千里眼睛一亮,嗯?好主意啊! * 林子觐到花店的时候,顾夏正被两个顾客围住。 小公司举行酒会,找到顾夏帮他们做酒会现场设计方案。如今方案完成得差不多了,正在和顾客做最后的商讨。 林子觐跑到一边,看了会儿,又问小米:“小丫头,我问你个事儿。” 小米正在包扎花束,“什么事?” “你认识许书言吗?” “许医生?当然认识,经常来花店买花。有时候夏姐姐也让我送奶茶到他的工作室。怎么了?” 林子觐问:“他是不是在追你老板?” 小米矢口否认:“当然没有,许医生和夏姐姐只是很好的朋友。之前许医生还带他太太来我们店里呢。” 林子觐扬眉,“他结婚了?” “是啊,结婚好多年了。”小米顿了顿,又抬头,“你问这个干嘛?” 林子觐沉吟片刻,忽然笑了。 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轰然碎裂。 等到顾客离开,顾夏忙完,林子觐问:“姐姐,去不去吃烧烤?我请客。” 顾夏问:“你有钱了?” 他随口胡诌,“今天参加了一个表演赛,赚了点儿钱。” 晚上九点,临奚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烧烤店,是林子觐挑的地儿。 这些年随着城市改造,路边摊已经很少见了。如今临奚只在这一片,保留了一条小吃街,算是繁华都市中难得的情怀。 一边是碳火混着孜然的味道,耳边时不时传来老板娘的叫卖声:“掌中宝十串、鸡胸肉五串”。另一边,人声鼎沸,啤酒瓶相碰,充满了烟火气。 晚上起了风,吹散了白日的热气。灯光照得街道灯火通明,他们挑了一处露天的位置坐下。 小米低声说:“夏姐姐,这不是那谁叔叔开的店吗?” 顾夏递给她一个眼神,小米立刻接收到讯号,不再说下去。 林子觐把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问:“你们还有秘密呢!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小米不回答,转而问:“你们吃什么?” “每种都来个三五串儿。” 小米瞪大眼睛,“点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他不甚在意地说:“你尽管点。” 菜单上有普通的家常烧烤,但也不乏一些很贵的海鲜。这穷人乍富,看来表演赛确实赚到了钱。 顾夏问:“你下午参加的是什么表演赛?” 小米亦好奇,“对啊,大帅比,什么表演赛还能赚钱啊?” 林子觐随口道:“一个本土运动品牌弄的,没什么名气。” 顾夏没有再追问,林子觐释然,这事儿到底是糊弄过去了。 小米乐呵呵地跑去找老板娘点单。 林子觐挪着凳子,凑到顾夏跟前,问:“姐姐,刚才我都听到了。这是谁家叔叔开的店?” “没谁。” 确实没谁。不过是一个从前追过她的高中同学,好些年没联系了。 林子觐狐疑,“姐姐,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顾夏顺着他的话说:“是啊。” 他懊恼地靠向椅背,“我这是什么运气,随便挑一家店,竟然中招了。这附近有没有卖彩票的,我一会儿一定要去买一张。” “也不算你运气好。” “嗯?” 她弯弯唇角,“全临奚都是我的老相好,走到哪都能碰上。” “啧啧啧,没想到姐姐还是个海王呢。”林子觐凑上去,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你介不介意再多养一条鱼?” 顾夏推开他,“现在戒了。” “为什么?”他回到原本的位置。 她摇摇头,“没意思。” 话音刚落,林子觐忽然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腿。 很短暂的一下触碰,隔着衣裤,其实并不明显。 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但顾夏不知道为什么,那片肌肤莫名有些烫。 分卷阅读70 她不自然地望过去,只见林子觐挑着眉眼,唇边一抹坏笑,又自信又散漫地说:“那是姐姐没碰上有意思的。” 一刹那,没由来的,顾夏觉得心尖被什么狠狠挠了一下。 两人说话间,小米拿着一长串小票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三瓶可乐。 像是暗度陈仓被抓了个正着,顾夏接过可乐,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风云。 然而不知道上天是不是诚心与她作对,易拉罐的拉环好半天都没能勾起来。她有些心浮气躁,更加急迫地去勾拉环。 下一秒,一瓶打开的可乐递到眼前,还有那只修长的手。 “姐姐,喝这个。” 林子觐自然地把她手中的那瓶可乐拿走。 触碰到温热的指尖时,顾夏心尖又是一颤,深觉今晚的风都是打着旋的。 幸好,烧烤很快上来,平息了这场没有来由的凌乱。 吃了几串烧烤后,小米看了眼时间,匆匆站起来,“夏姐姐,我得走了,一会没地铁了。” “好,注意安全。”顾夏追着她的身影叮嘱。 等到小米离开,林子觐忽然举起可乐,一脸认真地同她说:“姐姐,敬你。” “为了什么?” “谢谢你让我借住。谢谢,一切!” 然而,他真正想说的,是谢谢你当年的鼓励,谢谢你的善意,谢谢你,照亮我灰暗的人生。 顾夏拿起可乐,没同他碰杯,直接要喝。下一秒,被林子觐握住了手腕。 她在片刻的错愕中,对上他白的脸,黑的眼。 犹如透明的湖水,顷刻荡漾开水波。 她往回抽了一下,林子觐松开手,另一只手拿着可乐,碰上她手中的可乐罐。 轻轻的一声响,很快隐没在嘈杂的环境中。可她却仿佛听到了震天的鼓声,咚地一下响在耳畔。 “姐姐,说了敬你,是要碰杯的。”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卷着人,飘飘欲坠。 顾夏暗暗地想,今晚的风为什么总是起了停,停了起,没个尽头。 而他们不知道,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中。 千里身负重任,探查究竟是哪个妖精,把他们“谁都不爱”的哥的魂儿勾走了。 他一路跟着林子觐,从花店又来到烧烤摊。 一开始有两个女的,千里寻思着哥的口味挺重啊,还玩3P。 直到小米去点餐,他看见林子觐和顾夏的那些暗潮涌动,才终于确定,哥的约炮对象就是这位漂亮姐姐。 千里躲在烧烤店门口的立式冰柜后,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偷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北川六猛男”的群里:【兄弟们,目标出现!】 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马卡龙:【我去,这么漂亮啊!】 姜饼人:【擦,不怪哥,要我魂也没了。这么好看,谁顶得住啊】 十一:【这不会就是我们未来的嫂子吧?】 独醉:【……这么糊,你们是怎么看出漂亮的】 马卡龙:【这糊成马赛克,也能看出是个美女啊】 幻影:【……】 十一:【你能不能再拍几张清楚的?】 千里骂道:【凑合看吧,有照片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们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群里安静了片刻,十一忽然说:【这个漂亮姐姐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马卡龙:【你这么一说,好像是】 姜饼人:【哪儿?你们倒是说啊】 独醉:【火锅店】 千里:【!】 马卡龙:【!!】 姜饼人:【!!!】 经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想起来了。那天在火锅店看到的漂亮姐姐,不就是这个人吗? 当时他们说她漂亮,让林子觐看,林子觐还一副不屑懒得看的模样,结果背地里,已经和漂亮姐姐约炮了。 啧啧啧,要不怎么说老男人心机重呢! 敢情那些不屑都是装的。 千里忍不住叹气,哥真狗啊! 千里发完消息,再一抬头,那桌只剩下顾夏一人,林子觐没了身影。 他正疑惑,只觉得耳朵一疼,然后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嘛呢!” “疼疼疼!”千里叫唤着,“哥,疼!” 林子觐松了手,“跟踪我,当我没发现你?” 千里讪笑:“哪儿敢啊!这不是你好几天没回去住了,大家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那是我错怪你了?” “没有没有。” 千里顿了顿,又问:“哥,你到底住在哪儿啊?衣服有人洗吗?吃饭怎么办?你的腿有人照顾吗?你认床,晚上睡不好怎么办?” “……”林子觐道,“你关心的事儿还挺多。” 千里笑嘻嘻地 分卷阅读71 问:“哥,那漂亮姐姐谁啊?不会是我未来的嫂子吧?” “……”林子觐摆出条件,“这次比赛你拿了金牌,我就告诉你。” “比赛还有好几个月呢。哥,你现在先跟我说说。” “现在就想知道?” 千里点点头。 林子觐板起脸,突然严肃,揪着他的耳朵问:“今天的训练任务完成了?” 他正准备教训千里,身后忽然有人叫他:“林子觐。” 他闻声回头,见了顾夏,眉心一跳。 方才林子觐无意中看到偷偷摸摸的千里,就知道这孩子跟过来准没好事儿。他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离桌,本想教训千里,却没想到顾夏会找过来。 千里不知道他和顾夏之间的纠葛,更不知道他在顾夏面前扮演穷学生。这孩子会不会说漏嘴?顾夏会不会起疑? 一时之间,很多担忧缠绕在林子觐的胸口。 他敛眉,正要开口,千里已经先他一步自报家门:“诶,漂亮姐姐!我是吴千里。你和我哥认识吧?他是我哥,也是我教练……” “教练?”顾夏迅速捕捉到了千里话中的关键,她向林子觐投去疑惑的眼神,“你不是滑手吗?什么时候成教练了?” 顾夏背着光,脸埋在阴影里,神情莫测。 林子觐悬着一口气,不知是呼是吸。 --------------------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了吗 第26章 ============ 顾夏不是特意去找林子觐的。 林子觐说去洗手间后, 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顾夏吃了烧烤,又安静地等了一会,百无聊赖之时,忽然很想抽支烟。 烧烤摊的桌子间距不大, 她担心旁边的食客有意见, 于是打算走到店面旁边的空处抽烟。 不曾想刚走到冰柜边,意外看见了林子觐和这个叫吴千里的男孩。林子觐揪着男孩的耳朵, 看上去十分熟稔。 男孩说林子觐是他的教练。顾夏不由得好奇, 明明同是滑手, 怎会有教练一说? 她问:“什么时候成教练了?” 不过是刹那, 林子觐的脸上已经染了点点笑意,“姐姐, 你怎么过来了?” 千里:“??” 他疑惑地看看林子觐, 又看看顾夏。 这位漂亮姐姐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 说不定还比哥小, 怎么成他的姐姐了?难道这就是炮友之间的小情趣吗? 顾夏道:“过来抽支烟。” “这是千里, 我徒弟。”林子觐慢悠悠地解释, “他水平太差, 平时我会指点他一二。” 他边说边看向千里, 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笑容。明明有些玄妙, 却依旧笃定千里能明白他的暗示。 千里为人机灵,从他眼中看出端倪。果然不负所望, 立刻附和道:“啊,是, 漂亮姐姐。哥的滑板水平比较高, 我平时常常向他请教。” 原来如此,顾夏了然。 又忽地想起方才千里同她打了招呼, 自己还没有回应。于是她笑着伸出手:“我是顾夏,夏天的夏。”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小巧鼻尖如透亮水珠,莹白肌肤反射出玉的润泽。明明不施粉黛,却漂亮得浑然天成,仿佛上天的精雕细琢。 千里被顾夏的美貌晃了眼,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他握着顾夏的手半天不放,喃喃地夸赞:“漂亮姐姐,你不仅人长得好看,连名字都这么好听。我叫吴·帅气滑手·千·天选之子·里。” 顾夏一愣,没想到还是个中二少年,忍不住弯唇笑了。 林子觐在一旁,注意到千里一动不动的目光和紧握不放的手,不太痛快。他咬紧腮帮,揪住千里的后衣领,强势地往后拖,千里顺势松开了手。 他想着快点把人赶走,别让顾夏发现端倪才好,匆忙下了逐客令:“快回去。” 然而千里却不愿放过这样的机会,看向他,眼睛里布满期许,“哥,你们是不是在吃烧烤?我也想吃,行吗?” 林子觐冷声拒绝:“不行。” 千里:“……” 林子觐的冷漠,连顾夏都看不下去。 这样一个帅气伶俐的小男孩,不过是想吃顿烧烤,怎么都不让人吃?林子觐怎么当哥哥的,未免也太残忍了,还好意思说是别人的教练? 她瞪了林子觐一眼,“怎么不行?” “……” 林子觐表示自己很委屈。 她转头对千里说:“千里,别理你哥,你跟我们一起吧。反正我们点多了,也吃不完。” “好啊好啊!” 千里朝林子觐挑挑眉,随后兴高采烈地跟着顾夏走回餐桌,顺势坐在了顾夏和林子觐的中间。 林子觐低声说:“吃完就赶紧给我走。” 分卷阅读72 千里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哥你放心,交给我。” 林子觐:“……” 他们方才确实点了不少,此时桌上还有一大堆烧烤串。顾夏把里脊、鸡胸肉、土豆、金针菇统统都放到千里的餐盘里,“吃吧,不够再加。” 忙了一天,千里确实有些饿了。他大快朵颐,边吃边说:“谢谢漂亮姐姐。” 顾夏看着千里,就想到了自己的堂弟,和他差不多大,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亲切。 她问:“你也是来临奚参加比赛的吗?” 千里点头:“是啊,最近一直在训练。十月的比赛,是全球顶级赛事。对滑手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场比赛。” 顾夏看向林子觐,“你参加的也是这个比赛吗?” 林子觐含糊地“嗯”了声。 千里吃着烧烤,闻言一愣,向林子觐投入疑惑的目光。 这位哥,什么时候也要参加比赛了? 林子觐看他一眼,以示警告。千里立刻埋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吃烧烤。 烤串辣椒放得有些多,千里平时不怎么能吃辣,此时辣出了一额头的汗。 顾夏递给他一张纸巾,温柔地提醒他:“擦擦汗。” “谢谢漂亮姐姐。”千里擦了汗,又喝了口水,问,“漂亮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你说。” 林子觐清清嗓子,像是在提醒他别乱说话。千里似乎没接收到讯号,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我哥怎么认识的?” “在店里。” 店里?什么店?夜店吗? 两人果然是炮友! 千里在心里有了判断。他侧过头,朝林子觐递了个眼神:哥,我终于发现你的小秘密了。 林子觐:“……” 千里自作主张,决定帮林子觐一把。他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漂亮姐姐,我哥这人挺好的,长得帅,又有钱。他单身二十几年了……” 再让这小屁孩说下去,恐怕要把他的老底都掀了。 林子觐匆忙打断千里,开口问:“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赶紧回去。” 千里感受到林子觐情绪不佳,可能下一秒就要用眼神杀死他。 他不敢再多停留,擦擦嘴,起身道:“那漂亮姐姐,我先走了啊。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走之前,千里又双手给林子觐比了个心,“哥,爱你哟。” 林子觐:“……” 这孩子,来得快,走得也快。顾夏好半晌回过神,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孩是不是不太了解你啊?” 林子觐呼吸一顿,一时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下一秒,又听顾夏说:“你哪里有钱了?” 他愣了片刻,恍然笑了,“在小孩儿眼里,只要能请他们吃饭的,都是有钱人。” “诶,之前总给你打电话说想你的,是不是他?” 林子觐点头,喝了一口可乐,又长长叹一口气,“姐姐,你好偏心。” 顾夏:“?” “你和千里初次见面,就叫他千里。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是叫我林子觐。这难道不是偏心?” 顾夏解释:“千里很像我一个远房表弟,看见他觉得很亲切。” 林子觐继续装模作样地摇头,“我们朝夕相处,帮了姐姐这么多忙,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儿。” 他耷拉着眉眼,似乎是真的有点不开心。 顾夏心一软,“那你家人朋友都叫你什么?” “子觐。” 这分明是胡说。 以前师兄师姐都叫他“林子”,后来在滑板界有了点儿名气,外人都叫他的代号“Lin”。从来没人叫过他“子觐”。 但他想让顾夏这样叫他。 于他而言,顾夏是特殊的,自然也要有个特殊的称呼。 顾夏酝酿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普通的两个字,但说出来就感觉太亲密,难于启齿。方才叫千里的时候明明没有这种感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爬上心口,酥酥麻麻的,她有些羞恼,避开他的视线,起身就走。 “我才不叫。” 林子觐望着她有些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了。他追上去,“诶,姐姐,怎么说走就走?等等我,一起走嘛!” * 回到家,顾夏走进卧室,就看见了梳妆台上的记者证。 昨晚她不小心打翻了盒子,收拾的时候也没在意,估计就是那时掉的,然后被吴阿姨捡起来。 她捏着记者证,忽然有些紧张。 林子觐有没有看到这张记者证?他会不会通过这张记者证,得知她的过去? 她匆忙走出卧房,看见林子觐正坐在沙发上发消息。她慢下脚步,迟疑着开口:“今天吴阿姨来打扫了。” 林 分卷阅读73 子觐抬头,“是啊,怎么了?” 她试探:“她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 他扬眉,“你东西丢了?” 闻言,顾夏松了一口气,看来林子觐没有看见那张记者证。 “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轻轻摇头,顿了顿又说,“那我先去洗澡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姐姐晚安。” 直到卧房传来关门的声音,林子觐才垂眸,弯起唇角。 他没有告诉她,早上吴阿姨把记者证交给他后,他对着这张记者证看了许久。等到吴阿姨离开,他才把记者证放在她的梳妆台上。 她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已经知晓。 至于她不愿示人的过往,他不着急,总有一天会知道。 隔天一早,顾夏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 今天是周末,上班族都休息,他们不必赶早去花店开门,她便安心地睡了个懒觉。 她洗漱完毕,走出卧房,一眼看见客房的房门开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林子觐似乎已经离开了。 顾夏这才注意到他在六点多时给她发了条消息:【姐姐,我先去训练了】 还挺早。 她慢悠悠走到客厅,忽然发现了家里的一些不同—— 茶桌上,摆放着林子觐的水杯,黑色的马克杯,没有多余图案的点缀; 阳台上,晾晒着林子觐的衣服裤子,平时不觉得他大只,直到看见空空荡荡的衣服,才意识到他是个一米八五的男人; 玄关处,多了两双林子觐的鞋子,一双黑色帆布鞋,一双黑色拖鞋。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家里住进来了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林子觐在一点一点地把这个家装满,在这间房子里留下他的气息与痕迹。 顾夏心情有些愉悦,说不清什么缘由,许是一时好奇心作祟,跑到玄关处,穿上他的拖鞋。 林子觐的脚比她大一些,拖鞋后跟处大约长了半指。 她几乎能想象他穿这双拖鞋的模样,一定填得很满,前面露出半截可爱的脚趾。 鞋底很软,她穿着他的拖鞋在家里来回走了几步。拖鞋有些大,在地板上留下“吧嗒吧嗒”的声响。 她正高兴,门外忽然响起了按密码的声音。 滴滴滴滴,每一个数字按下,都像是倒计时。 顾夏心一惊,预感大事不妙。 知道她家大门密码的,只有林子觐。 他不是去训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但此刻她来不及多想,唯有迅速跑向玄关,换下拖鞋。 若被林子觐看见她穿着他的拖鞋,他一定会很得意,然后如狐狸般,狡黠地开她的玩笑。 顾夏心太急,跑到客厅时,忽然被椅子绊了一跤。 “啪唧”一声,她毫无防备地,径直朝前摔倒在地。 倒地的一瞬,顾夏只觉得头顶冒出了两个大字:完了! * 今天俱乐部安排的是晨训。林子觐起了个大早赶去俱乐部,结束训练后,又匆匆赶回来。 昨晚听说顾夏今天会晚一些去花店,所以特意买了早餐给她。 谁知刚进门,看见的就是顾夏趴在地上的模样,荒诞得像是古装戏里妃子给皇帝行大礼。 “……”他呆了两秒,“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就算要迎接我,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 “谁迎接你了?”顾夏没好气地说。 “那你在干什么?” 她头都没抬,“我在拜佛。” 林子觐:“???”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 第27章 ============ 顾夏话音落下, 好半晌,四周都没有声音,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微微抬头,然后就看见林子觐正蹲在面前, 看着自己。 她故作镇定, “你看什么?” “姐姐,你这拜的是什么佛啊?别人都是下跪拜佛, 你这姿势……”他低低笑了声, “还挺清奇。” 能不清奇吗? 他回来得突然, 她摔了一个狗啃屎, 全身贴地,哪还有时间调整跪拜的姿势。 顾夏生硬地解释:“你不知道朝圣吗?虔诚的教徒都是这样的。” “那你是打算从家里一路跪拜到拉萨?” “不行吗?” “行, 当然行。”林子觐站起来, “那不打扰姐姐朝圣。” 顾夏埋着头, 听见脚步声远去, 随后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她估摸着林子觐走远了, 悄悄抬头, 然后就看见林子觐正抱臂倚在墙边, 对着她似笑非笑。 这人洞悉一切的表情, 仿佛在看耍猴, 分卷阅读74 真是讨厌死了! 顾夏又在地上趴了一会,到底是装不下去。她正要爬起来, 腰部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再一用力,疼痛生生又将她拽了回去。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腰好像扭了。 真是祸不单行! 她恨得牙痒,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扭伤,白白让林子觐看了笑话。 终究是没有办法站起来, 她无奈地开口喊他:“林子觐。” “姐姐,怎么了?” 她咬着唇,挣扎道:“过来帮我一下,扶我起来。” “不拜佛了?” 天杀的林子觐,顾夏在心里骂,这种时候了还要开她玩笑。 “我好像扭到了。” 听了这话,林子觐立刻收了逗弄的心思,快步走到她面前,“姐姐,哪里扭到了?” “腰扭了。” 林子觐扶住她的双臂,“我架住你,你试试能不能起来。别急,慢一点儿。” 顾夏深吸一口气,缓缓曲起双腿,尝试站起来。她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终究是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放弃。 “不行,太疼了,我动不了。” 林子觐心疼地帮她擦去额头的汗,思索片刻,道:“你别动。” 顾夏:? 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林子觐牢牢架住了双臂。下一秒,她像一只提线木偶,被林子觐悬空提了起来。 顾夏:“……” 林子觐动作很快,短短几秒,已经把她从地上挪到了沙发上。她趴在沙发上,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坐了一回云霄飞车。 殊不知林子觐用了多大力气,才没让她感觉到太多疼痛。 “你忍一下,我帮你看看。”林子觐轻轻按着她的腰,“这里疼吗?” 顾夏摇头,“不疼。” “这里呢?”他的手按向左侧。 “不疼。” “这里?”他的手又按向右侧。 “不疼。” 直到林子觐按到了腰椎处,顾夏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林子觐道:“你这是肌肉扭伤了,应该没伤到骨头。不过为了保险,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她立刻拒绝道:“我不去医院。” “你要拍个片子。” “不用拍,只是普通的扭伤,过两天就好了。” “听话!我陪你去,很快的。” “我不去!” 顾夏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甚至忍着疼痛回过头,仿佛在用浑身的细胞抗拒这件事情。 医院,是个不祥之地。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医院一步。 林子觐像是也诧异于她如此大的反应,呆呆愣住。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睛里有无法忽视的潮意和哀伤。 心底所有的柔软在这一刻涌上来,他心疼地妥协,指腹趟过她的眼角,“姐姐,你别哭。” 顾夏其实没觉得腰扭伤是多大的事。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或许坚持两天就过去了。但人啊,一旦有人心疼,就容易变得矫情。 在林子觐这嘘寒问暖的关怀下,她也起了点伤春悲秋的心思。忽然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果真凄凄惨惨。 她头埋在臂弯里,半天不说话。 林子觐揉揉她的后脑勺,道:“我们不去医院了,乖。” 那头林子觐安慰了她片刻后,站起来,“你等我一会儿。” 顾夏听到他走远,随后传来了一些水声,然后脚步声又逐渐靠近。他的气息停在身后,随后她的衣服被掀开一角。 她背手按住自己的衣服,警觉地问:“你干什么?” “别动。”林子觐拉开她的手,拿着热毛巾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给你热敷一下。不然你自己够得到?” 别说是够到了,她现在几乎动弹不得。 顾夏不说话了,任由林子觐掀开她的衣服。 衣服上拉一些,展露出她白皙纤瘦的腰肢和两个腰窝。小小的两个凹陷,像是维纳斯性感的酒窝。脊椎线条向上延展,像火药的芯线,拽着他,藏进衣服里。 林子觐不自觉地咬紧腮帮,把热毛巾盖上去,仿佛盖住了伊甸园里的苹果。 “家里有药膏吗?”他站起来问,冷不丁地问。 “好像没有。” “我去买。” 林子觐动作很快,不过短短几分钟,已经提着药膏回来。 他在顾夏身边坐下,拿走毛巾。 当那一对漂亮的腰窝再次出现在眼前时,他忽然有种想要亲上去的冲动。 他沉着眉眼,压制住内心的渴望,拿出药膏,覆上去。 顾夏看不见背后的他,只觉得他的手带着滚烫的热度,和药膏上的清凉奇异地交织着,像是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生怕弄疼她似的,在她的腰肢上弹 分卷阅读75 着挠人的交响曲。 平时的他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这会却有些过于沉默了。 “林子觐。”她开口。 “嗯?” “你怎么不说话?” 他的坦荡不掩饰分毫,“我在看姐姐的腰窝。” “什么?” “过分漂亮了。” 等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顾夏浑身骤然僵硬,只觉得脸颊像是火柴盒,随时都能擦出火。她羞恼,拿起手边的抱枕,朝后一扔,骂道:“流氓!” 抱枕不偏不倚地砸在林子觐身上,他笑得肆意,“姐姐,你对救命恩人也太暴力了。” 她冷哼一声,“你也算救命恩人?” “不然呢?”林子觐玩味道,“难道是姐姐的金屋情人吗?” “呸!” 顾夏闭上眼睛,气得好一会儿没搭理他。 林子觐笑笑,说了声“我出去买早餐”,便又出门了。 半小时后,他回来了。 紧接着,鼻尖处传来阵阵包子的香气,好像还是她最喜欢的桂花豆沙包。 顾夏睁开眼,果然看见林子觐正拿着包子蹲在她面前,像是只蛊惑人心的妖孽。 “姐姐,吃不吃?刚买的,还热着。” “不吃。” 人绝对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她还在生气呢! 她倔强地转过头,面向沙发里侧,誓要把“骨气”二字写进血液里。谁知下一秒,肚子发出了一声饥饿的呐喊。 顾夏:“……” 这不争气的肚子! 林子觐闷声笑起来,继续勾着她:“是你喜欢的桂花豆沙包,真的不吃吗?很好吃哦。” 到底是肚子里的馋虫作祟,安静了两秒,顾夏忍无可忍地转过头,瞪着他,“扶我起来,我要吃包子。” “好嘞。” 这时节,临奚并没有桂花。 这家包子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桂花,揉在豆沙中,带了特别的香气,因此大受欢迎,每次都要排长龙才能买到。 顾夏吃着包子,心里有细微的喜悦在蔓延开来。 趁着她吃包子的时间,林子觐去阳台上给淑姐打了个电话。 他说自己这几天有事要忙,就不回俱乐部了。幸好训练是之前就制定好的计划,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进行,不会耽误事儿。 从前虽然林子觐也常常有事忙,但这样好几天不回俱乐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淑姐问:“你有什么事儿?” 他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顾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很重要的事儿。” “多重要?” “比我的命还重要。” 此时客厅里的顾夏,正偷偷看他在阳台上打电话。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握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什么。 初夏时节,室外有三十多度,阳光烈焰,照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她心里感激他,更觉得他像是来普渡她的佛祖,带着悲悯众生的佛性。 后来,佛祖忽然转头,冲她笑了笑。 佛性顿时碎裂,带着男性无法忽视的荷尔蒙,变成了拖人入地狱的妖孽。 顾夏失语,立刻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十点一过,小米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没去花店。顾夏说自己腰扭了,这几天花店就全权交给她。 小米异常担心:“夏姐姐,怎么回事?严重吗?要去医院吗?我来看看你。” “不用了,没多严重,我自己可以的。”她心虚地看了一眼阳台上的林子觐,又说,“你好好看店,多给我赚钱。” 小米笑,“是,保证完成任务。” 那一整天,林子觐都留在家照顾她。他是个很称职的“护工”,端茶送水、忙前忙后,殷勤到位。 林子觐不会做饭,午饭晚饭都是外卖解决。 晚饭后,顾夏想洗个澡。 林子觐把她送进浴室,她就站在浴室门口,指挥林子觐帮她拿衣服——“就在衣柜里,挂着的,那条蓝色的裙子。” 拿了外衣,还需要拿内衣内裤。这些贴身的衣物放在最下层的抽屉里,如今腰扭了,她不可能弯下腰去拿。 “还有……”顾夏迟疑着开口,“最底下的抽屉里,拿两件衣服。” 顾夏平时外衣穿着简单大方,但内衣却极为讲究。小小的抽屉里,别有洞天。白色的,黑色的,米色的……一水整齐的内衣,让人眼花缭乱。 林子觐见了,不怀好意地笑,“哟,姐姐,你这是要当维密天使啊!” 到底有求于人,顾夏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你话怎么这么多。” 他转头问:“要什么颜色?” “随便。” 林子觐拿了最外面的成套黑色内衣,递给她时,眼睛像X光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顾夏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没好事,这人准要使坏。 分卷阅读76 果然,下一秒,他开口说:“姐姐,这内衣买大了吧?” “……” 顾夏含怒瞪着他,林子觐得逞地笑了。 只是还没等顾夏开口骂他,须臾之间,他已经快速收了顽劣,转而一脸认真地对她说:“我先出去,有需要随时叫我。” 这种时候,很难说他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即绅士,又尊重人。 顾夏担心自己万一摔倒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并不想他走太远。她忸怩着开口,“那个,你别……” 他秒懂她的担心,安抚她:“我不走远,就在门口。” 顾夏终于放下心来,关上浴室的门。 灯光柔和明亮,镜子里映出清晰柔和的人脸。她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一整天没照镜子,此时妆容早已花得一塌糊涂,嘴角还粘着一粒芝麻。 像只流浪在外的花猫。 难怪这一整天,林子觐总是看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准是在看她的笑话。 坏家伙,也不提醒她一下。 她洗了脸,再次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林子觐的话,下意识地挺起胸膛。 也没那么小吧?B和C之间的差距这么明显吗? 恍然间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他的一句废话上了心,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臭流氓”。 顾夏沿着墙缘,缓缓地挪动到喷淋头下。刚打开水,仿佛按下了同步的开关,门外隐隐传来歌声。 起初,她以为是林子觐在放歌。过了会儿才发现原来是他在唱歌。 隔着一道门,她听不清林子觐究竟在唱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不远不近,不高不低,莫名地让人安心。 她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等她洗好澡走出浴室,看见林子觐就站在卧房的门边。 他懒懒散散地靠墙站着,双臂交叠。见到她的一瞬,立刻停了歌声,笑着走上前,扶住她。 顾夏问:“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我小时候,妈妈常常唱给我听的。听说是她家乡的小曲儿。” “你妈妈哪里人?” “黛山。” “回头帮我问问她这是什么歌,真好听。” 林子觐道:“那可能有点难。” “为什么?” “她已经不在了。” 顾夏愣住,恍然明白“不在了”这三个字的含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林子觐并不在意,依旧开着玩笑,“回头我梦里帮你问问她啊,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你?” 他叹气,“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歌名,回头唱给姐姐听,还有她儿子什么事儿啊!” 顾夏随口道:“其他人没你唱得好听。” 顾夏这样直白地夸他,还真是头一回。 林子觐一愣,顿住脚步,偏头看她,“姐姐,你真觉得好听?” 他的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期许,像是怀疑,又像是急于得到求证,“不是逗我开心吧?” 顾夏看着他,勾起唇角,似纯似媚,“你觉得呢?”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无意识的笑容,在这一刻,有多撩人。 林子觐垂着眼眸,狠狠地晃了心神。 第28章 ============ 漫漫长夜, 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时间尚早,顾夏坐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忽然说想吃零食。林子觐立刻站起来,打算出门去给她买。 临出门前, 他打开电视, 给她挑了一部看上去就很无聊的文艺片,说是让她看点清心寡欲的, 对腰好。 “……”顾夏无语, “我伤的又不是肾。” 林子觐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你没听过腰肾是一家吗?” 顾夏对他的歪理嗤之以鼻, 却没有调走, 乖乖地看起了这部文艺片。 电影确实无聊,昏暗的画面, 演了半小时都没什么实际的剧情进展, 只有男女主角的歇斯底里。 顾夏看得昏昏欲睡, 门口终于有了点动静。 她以为林子觐回来了, 正高兴, 忽然接到小米的电话——“夏姐姐, 我在你家门口。你家密码多少?” 顾夏蓦地庆幸, 幸好林子觐不在, 否则被小米看见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小米在花店忙了一整天,晚上提前关了花店, 赶过来看顾夏。 她提了一大堆补品和对腰伤有效的药来,“夏姐姐, 我上网查的这些对扭伤好,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都试试。” 望着满桌的大包小包, 顾夏轻点小米的额头,“你这小姑娘,口袋里有几个钱啊,整天乱花钱。我不要,你都拿回去退了。” “夏 分卷阅读77 姐姐,我上网查了,别人都说这些对扭伤好的。”小米见她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问,“没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去,不是很严重。” 小米又问:“夏姐姐,你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明天我给你送饭吧,反正花店过来不远,来回就二十分钟。” “你呀,就安心给我待在花店里,好好给我看店,别的不用管。回头我要是发现营业额下降了,拿你是问。” 小米笑呵呵地,“今天有人来咨询婚礼现场的布置。我把之前我们做的方案给他看,他当场就付了定金……”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夏让小米扶她去洗手间。 晚上吃了糖醋排骨,这会儿感觉有一圈糖粘在唇上,始终不太清爽。 顾夏在洗手间里洗嘴唇,小米跑回客厅,像个田螺姑娘,挽起袖子就干活收拾。 平时顾夏家不会这么乱的,今天是怎么了? 小米疑惑地问:“夏姐姐,吴阿姨这两天没来打扫吗?” 顾夏有些心虚。 她和林子觐在家待了一整天,点了好几回外卖,吃好饭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能不乱吗?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响起了按密码的声音。 林子觐回来了?方才忘记告诉他晚点回来了,要是被小米看见了该怎么解释? 顾夏呆住,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慌张。 好在理智尚存,她反应迅速,立刻对着门外喊“别开门”。 到底是晚了一步,此时的小米已经顺着声音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小米和林子觐四目相对时,两人皆是一愣。 小米问:“大帅比,你怎么来了?” 林子觐张口道:“我住这里。” 小米:“???” 顾夏:“……” 五分钟后,三人坐在了客厅里,面色凝重,正经得像在谈离婚协议。谁都没有说话,却分明暗流涌动。 小米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三确认,“大帅比,你刚才说你住在这里?” 林子觐漫不经心地抬眸,“嗯”了声。 小米又转向顾夏:“夏姐姐,你们俩,住在一起?” “……”顾夏认真地解释,“他租的房子阳台塌了,没地方住,来我这里借住几天。等他的房子修好了就搬走。” 小米艰难地消化了这个消息,若有所思地点头。 片刻后,她看看林子觐,又看看顾夏,来回这么逡巡一圈,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顾夏望着她这副欲笑不笑的模样,无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小米道,“那夏姐姐,我先回去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小米走出顾夏家,还在想,这个林子觐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住进了顾夏家里。 在她心里,顾夏一直是天仙一样的存在,任何人都配不上,哪怕是大帅比这样的小白脸也不行。 可他如今竟然登堂入室,怕不是个勾人的狐狸精吧。 小米忍不住叹气:“我的夏姐姐,恐怕要被狐狸精吃了。” 而此时“狐狸精”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人骂,笑得人畜无害。 顾夏睨他,“刚才乱说什么话。” 林子觐不紧不慢道:“姐姐,和我传绯闻,你不吃亏。” 她冷嗤一声,“你还挺自信。” “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好意思住在这里?”他冲她眨眨眼,“你放心,小米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瞥了眼他拎回来的塑料袋,问他买了什么零食。 林子觐立刻把袋子提到她面前,“随便买了点儿。” 顾夏拆开一盒巧克力,拿了一颗扔进嘴里,“你今天没去训练,没问题吗?” “没事儿。” “不会影响你比赛吗?” 他抬眸,“你总需要人照顾。” 他说得漫不经心,仿佛这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甚至比他的比赛训练都重要。 顾夏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就算是假话,也是漂亮的假话。 巧克力在口中慢慢融化,好像心的某一处也跟着悄悄融化了。 那几天,顾夏总算体验了一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方方面面完全交给了林子觐。 她吃了几天外卖,开始不满,张罗着让林子觐去买菜。林子觐不会做饭,她就坐在餐桌前指导他—— “土豆切成丝。” “牛肉要先用水焯一遍,再用冷水过一遍。” “诶诶诶,西红柿要去皮的。” “火赶紧关小一点,要慢火炖的。” “不可以摆臭脸,食物要用微笑对待的。” …… 顾夏要求又多又严,还不让人自由发挥。林子觐憋着一肚子气,挥着锅铲走出来。 他这才发现,顾夏面前摆了十 分卷阅读78 几样零食,ipad里正在放一部爱情电影。她吃着零食,喝着咖啡,看着电影,很是享受,像个富贵闲人。 “姐姐,挺会享受啊。” 林子觐愤愤不平,“我在那边辛苦做饭,你却在这里看黄片!” 她瞥了眼屏幕上正在接吻的男女主角,“什么黄片!这是很正经的电影。”她看向他,一脸无辜,“想罢工啊?不是你说要照顾我的吗?” “……” 林子觐一噎,顿时没了脾气,乖乖地回到厨房。 在顾夏的指导下,林子觐勉勉强强做了几道菜。 这光有理论知识真的不行,必须要实际操作才行。林子觐有了她的独门秘籍,做出的菜依旧不够可口。 顾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林子觐夹了几口菜到她的碗里,带着可恶的笑容,“必须吃完!不能浪费!” “林子觐,你还有没有人性?” “姐姐,你都逼良为娼了,是谁没人性?” 她敲了敲碗沿,正色道:“同学,注意你的用词。我教你做饭,是为了提高你的生活技能,还没收学费呢。” “那我还得感谢姐姐?”他问。 “当然。” “行。” 顾夏弄不明白了,还等着他的反驳呢,结果一个“行”字落下来,像一拳落在棉花上,软绵无力。 她正低落,就看见林子觐已经从餐桌对面走到了自己身旁,顺势坐下了。 “干什么?”顾夏疑惑。 “我没钱,交不起学费。要不,我把自己送给姐姐?” 林子觐笑着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是要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给她。 “谁稀罕!” 顾夏轻嗤,抬手打掉他的手掌。哪知刚刚触碰到他的掌心,就被他反手握住了手。 掌心温热,烟尘陡乱。 顾夏像被握住了命运的咽喉,张皇地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了。”他说。 灯光落在他的头顶,他的额头,他的睫毛上。相视刹那,连时空都调了个个。 顾夏不想承认,这一瞬,有蝴蝶扇动翅膀,掀起了心尖的一阵旋风。 晚饭后,顾夏在沙发上看电视,林子觐在厨房洗碗。 锅碗瓢盆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她都能想象出林子觐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模样。 她怡然自得,哪知小腹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身体的某一处像开了闸,倾泻而出。 她能感受到身下的一片温热,亦能想象出此刻的布沙发该有多触目惊心。 林子觐洗好碗回到客厅,见顾夏腰杆挺直,严肃得仿佛要进考场,问:“姐姐,你累不累?” “不累。” “那我扶你先去洗澡?” “不洗。” “那你躺下来,我帮你看看腰好点儿了没。” “你别过来。” 林子觐悻悻地站在沙发端头,“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腰还疼啊?要不我们站一会儿?” 他说着便要过来扶她,顾夏拿起靠枕扔过去,朝他吼:“你烦不烦?我说了你别过来。” 她一用力,扯到了腰,倒在沙发上,疼得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林子觐这才看到她身下的红,瞬间明白过来。 顾夏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在他面前了,就算在此时此地自刎,都无法消解突破天际的尴尬。 林子觐走过去,慢慢把她扶起来,调整她的坐姿,又拿了几个靠垫放在她的身后,尽量让她的腰不会用力。 “姐姐,不就是来例假了嘛,一会儿洗干净就好了。” 顾夏更尴尬了,闭上眼睛,“你好讨厌啊!” “等会儿再讨厌我,先乖乖坐着。” 林子觐快步走向卧室,又回来,额头上多了个黑色眼罩。他向下一扯,眼罩便盖住了眼睛。他像一个盲人,张着双手,在空气里摸索。 “姐姐,不怕啊。我戴上这个,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旧时光 望着他滑稽的模样,顾夏努力憋笑,到底是没憋住,笑出声,“神经病!” “你先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林子觐将顾夏打横抱起,又说,“你给我指路。” “往前两步……小心茶几……左转,再走三步……” 顾夏在他怀里一边指挥,一边忍不住抬眸看他。 棱角分明的下颔线,唇上的一点青须,和鼻翼的一颗小痣,还有那双被眼罩盖住的又纯又欲的眼睛。 她感受到他精壮的手臂和胸膛,一滴汗顺着他的脖颈滑下,像没有征兆的春雨,在车窗上留下痕迹。 明明还是个大学生,为什么她总能在他身上看到成熟男人的魅力。 像是或明或暗的两个人,时隐时现。 顾夏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裤。浴室外,飘满 分卷阅读79 了红糖姜茶的味道。 林子觐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她的红糖姜茶,煮了满满一大碗,端到她的面前,“姐姐,喝了这个会舒服一些。” 她盯着碗里暗红的水,像一面暗红色的湖水,藏着她心底无声的暖意。 “你在哪里找到红糖的?”顾夏边喝边问。 “我去小区门口买的。店员推荐的,198元一包。” “这么贵?”她讶异。 “不过呢,”林子觐卖了个关子,不紧不慢地说,“后来店员看我长得帅,给我打折,19.8一包。” 神经病! 顾夏在心里骂了句,又听他说:“但是这很不合理啊。” “哪里不合理?” “姐姐,你看我。” 她没给他眼神,漫不经心地问:“看什么?” 没等她反应过来,林子觐已经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她被迫与他对视,只见他脸上写满困惑,仿佛在探究宇宙的终极奥义。 “姐姐,你看看,我这张帅脸只值180块吗?” “……” 第29章 ============ 很近, 呼吸交错,顾夏甚至能看清林子觐根根分明的睫毛。睫毛下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清晨林间的小鹿,至纯至欲。 她心跳漏了半拍, 忘了挣脱, 只是不自在地垂下眼眸,像是成心与他作对似的, “不然呢?你还想值1800?” 林子觐松开手, “这什么世道, 颜值都不是第一生产力了吗?” 顾夏心跳终于恢复正常, “你不是卖给我了吗?怎么还出卖自己的脸,你这损害的是我的利益。” “姐姐, 别这么小气嘛。”他笑起来, 指了指碗里的红糖水, “最后靠脸换来的利益, 不还是你喝了吗?”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例假的关系, 顾夏感觉有些困倦, 早早地睡下了。林子觐帮她盖上薄毯, 就出了卧房。 这一觉睡得安稳, 没有做梦,醒来时才夜里三点。 八点多睡到这个点, 她再睡不着,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结果“咚”地一声, 手机掉在地上。 卧室的门几乎在下一秒就被打开, 林子觐出现在房门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姐姐,怎么了?” 顾夏有些疑惑,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出现,仿佛踩了风火轮。这人会瞬移吗? “没事,手机掉地上了。” 林子觐帮她捡起手机,又问:“感觉好些了吗?” “嗯。”她点头,“能不能扶我起来?我想去客厅里透透气。” 林子觐扶着顾夏向外走,刚走到主卧门口,她猛地愣住了。 薄薄一层床单铺在地上,紧贴着房门,床单上放了个枕头,像是他的安睡之地。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晚上,就睡在这里?” 林子觐笑笑:“担心姐姐晚上叫我,隔太远了听不到。” 难怪刚才他能这么快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犹记得这些天早上,似乎看见林子觐时常搓揉脖颈。她以为是他没休息好,就没放在心上。也难怪,在这么硬的地板上睡上几夜,怎么会舒服呢。 原来他这几天,一直在守着她。 顾夏只在小时候发烧时,爸爸这样彻夜照顾过她。长大后,从未有人这样待过她。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裂了一角,她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被我感动了?”林子觐笑得一脸邪性,“要不,你以身相许?” “呸,谁要对你以身相许。” 顾夏骂完,又忍不住笑起来,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林子觐凑近,故意压低了声音,“姐姐,那就是承认感动了?” 她抬手,推开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烦啊。” 走到客厅,顾夏发现染了血迹的沙发套已经被拆下来,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 一阵天旋地转的尴尬,裹挟着丝丝感动的复杂情绪席卷了她。 “那个,谢谢……” 林子觐完全没放在心上,拿了件T恤铺在沙发上,“姐姐,坐吧。” 说是透气,其实是烟瘾上来了。 顾夏烟瘾不重,只不过偶尔犯了瘾,心痒难耐。她点上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顿时像浸没在温泉里,通体舒畅。 林子觐见她一副□□的模样,翘起唇角,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放在鼻尖嗅了嗅。 “姐姐,你烟龄几年了?” 她拨开脸上的长发,“忘了,反正是个老烟枪。” 林子觐知道她不愿说,便没多问。 细长的烟在他指间把玩,林子觐趁她吸烟的时候,叼着烟,忽然凑上来。 顾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动声色地,将嘴里的烟头对上了她的。 橙色的火忽明忽灭 分卷阅读80 ,像电流,从这头传到那头。 两人的身影落在墙上,像一对恋人在亲吻。 顾夏看他垂落的眼睫,有片刻的失神,一口烟含在嘴里,忘了呼吸。 时间被拉得很长,每分每秒都像是墙上的苔藓,鲜翠的湿稠。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觐终于抬眸看她一眼,然后退回到安全的距离。 他懒散地坐在她身侧,单手架在沙发靠背上,缓缓吐出一口烟,在白色的烟雾里,看着她坏笑。 顾夏一口烟上不去下不来,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子觐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儿,不把方才的撩拨当回事儿,“姐姐,还说自己是老烟枪?” 她缓过来,“你怎么会抽烟?” “以前跟别人学的。” 那年腿受伤后,林子觐心情不佳,整日整夜地睡不着,就靠抽烟喝酒麻痹自己,缓解心头的苦闷。那时他才知道,在烟酒的世界里,是真的可以醉生梦死的。 后来他从梦里苏醒,重新振作,花了好大力气才戒掉烟。 他又吸了一口,瞧见桌上的风信子。几天过去,风信子花期已至,花瓣边缘卷着边儿,几近枯萎。 第一次见到顾夏时,她送给他的就是风信子,如今家里也终日摆着风信子。这花,就像是她的图腾,刻在与她的每一段回忆里。 “姐姐,你很喜欢风信子?” “嗯。”顾夏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为什么?” “你不觉得它看上去很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吗?蓬勃、充满朝气、不死不灭,就好像生命一样,每天都在热烈燃烧。” “那姐姐你呢?燃烧过吗?”林子觐问。 顾夏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容,“曾经有过。” “曾经?” “嗯,当记者的时候。”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我还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当记者,就要像书里写的那样,首先要善良,其次是正直,最后是永不相忘。’” 林子觐:“《卡拉马佐夫兄弟》的结尾。” 她点头,“那时我才十八岁,被这句话深深感染。这就是我当记者的初衷。保持善良的心,不忘正直的义,用自己的力量去揭露社会的黑暗和真相,帮助更多的人,让他们见到光明。” 她自嘲般地笑了,“很傻是不是?但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那时候满怀理想,充满热情,甚至自认为是行侠仗义的侠客。” “那后来怎么不做侠客了?” 一支烟燃到尽头,顾夏灭了烟。 “后来发现,是我太天真了。什么行侠仗义,匡扶正义,都是我的幻想罢了。事实上,我压根没这么伟大。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谁都帮不了,甚至连我自己都帮不了。 “所以不做侠客了。现在这样挺好的,开间花店,无忧无虑,醉生梦死,过一天算一天。” 林子觐笑笑,问:“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滑板吗?” 顾夏摇头,“不知道。” “我从小就调皮,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四岁那年,我妈实在管不住我,就把我送到师父那里,让我跟着他学滑板,其实是想让师父管管我。 “师父这人,凶得很,我不听话就拿藤条打我。小时候没少挨他揍。他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他说做人做事,贵在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人是对外,心是对内。 “我就是因为他这句话,才坚持练习滑板。这件事,是我想做的,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林子觐看向顾夏,“所以姐姐,当侠客也好,开花店也罢,只要对得起你的本心,都是正确的决定。” 听完林子觐的话,顾夏沉默,陷入沉思。 那年放弃当记者,真的是她的本心吗? 如果是的话,这两年,为什么常常想起过去,想起那个充满理想、满怀热血的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放弃,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自己会不会活得更像一个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醉生梦死,得过且过?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做这个决定吗? 可惜生活啊,从来没有如果…… 一周后,顾夏的腰伤彻底康复。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想着送林子觐一个礼物,感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林子觐看上去什么都缺,毕竟他没钱,衣服都没几件。可他看上去又什么都不缺,整天乐呵呵地,丝毫不为自己的贫穷担忧。 买便宜的礼物,没什么意义;买贵的礼物,又怕伤他自尊。 究竟买什么好呢? 顾夏思来想去,忽然想起林子觐曾说自己不能住酒店,是因为半夜被一个蓝头发的壮汉吓醒。 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要直面内心的恐惧,才能战胜它。如果把林子觐的头发染成蓝色的,如此一来,他总不能自己害怕自己 分卷阅读81 吧? 顾夏是个实干家,立刻从网上买了染发剂,然后跟林子觐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林子觐第一反应不是质疑她的办法有没有用,而是一副惋惜的模样,“姐姐,我照顾你这么多天,你就给我染个头?我还以为你起码要请我吃个法式大餐,八千八一人的那种。” 顾夏轻嗤:“你想得美。” 他拿过她手中的染发剂,看了看全是英文的包装盒,皱眉问:“姐姐,你确定这真有用?” 顾夏自信满满,“当然,以毒攻毒听说过没有?” “这不会影响我帅气的脸吧?” 顾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顺着他,“说不定能让你更帅气。又帅,病又治好了,一石二鸟。” 他半信半疑,抱着赴死的决心,“行,那就试试。” 屋内很安静,只有些许空调的声音。 林子觐坐在椅子上,顾夏把垃圾袋剪了个洞,从他的脖颈上套进去。这一刻,她忽然有了种自己是专业美发师的感觉,浑身洋溢着Tony的气息。 林子觐瞅了瞅胸口随风飘扬的垃圾袋,蹙眉,“姐姐,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别怕。”顾夏戴上手套,像哄小孩般,“我们这是治病呢,是有科学依据的,马上你的酒店恐惧症就能痊愈了。你要相信科学。” 对方没了声。 顾夏三下五除二,挤出染发膏,抹在了林子觐的头发上。 头皮上传来阵阵凉意,林子觐不安地问:“Tony顾,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你以前给别人染过头发吗?” “没有。” “……”林子觐表情僵住,心生退意,“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个病我不治了,行吗?” 顾夏正染得起劲,运筹帷幄,大展身手之际,就像是做*爱做到一半,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她轻柔地安抚他:“弟弟啊,你别担心,姐姐肯定给你染得好好的,你还不相信姐姐吗?” “……” 她一边说一边在林子觐的头皮上按了几下,得意地问:“看我手法专业吧?” “……” 林子觐莫名觉得,他今天大概要交代在这里了。 其实他顶讨厌别人碰他的头,更别说染发了。平时就连理发,都是自己拿着剃刀剃的。 只因为对方是顾夏,他才破例同意。他完完全全地信任她,甚至允许她对自己做讨厌的事情。 二十分钟后,染发顺利完成,顾夏给林子觐洗了个头。 洗完头,顾夏盯着他的头发左看右看,然后抿唇,憋笑。到底是没忍住,大笑起来。 太荒唐了,这到底是什么染发剂啊? 明明写的是浅蓝色染发剂,结果染出来,变成了深蓝色,还带点荧光,简直就是巴拉巴拉小魔仙转世,像是十年前的非主流。 林子觐顿觉不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一时呆住。 他本以为自己能成为临奚街上最靓的崽,殊不知其实是夜晚最闪亮的杀马特。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时,一脸丧气。顾夏又同情又内疚,然而更多的是觉得好笑。 林子觐斜睨她,抱怨道:“姐姐,你有没有同情心?我都这副模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顾夏立刻抿唇收笑,转瞬瞪大眼睛,惊呼道:“你不怕蓝头发的人了?” 他指着自己的头发,“这是荧光色。” “啊?是吗?”顾夏皱了皱眉,随口胡诌,“我是红绿色盲,看不出来。” “……???” 林子觐差点信以为真。思索片刻,猛地想起顾夏考了驾照呢,怎么可能是红绿色盲。 他睨她,“姐姐,你少骗我,红绿色盲还能开车?而且,这是蓝色。” “好吧好吧,虽然颜色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顾夏佯装愧疚,心虚地说,“但也没有那么糟糕吧?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挺拉风的吗?” “拉风没觉得,拉垮倒是真的。这好像还加了荧光。”林子觐揪着一小撮头发,嫌弃地皱眉,“姐姐,我晚上不会发光吧?” 夜黑风高,一个蓝色荧光头在夜里来回移动。 顾夏脑补那个荒诞的场景,嘴唇恶劣地上扬起弧度,实在是滑稽。 一转眼,对上林子觐审视的目光,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年轻人就是要特立独行。你顶着这一头蓝头发,往街上一站,谁的目光能不被你吸引?帅死了好吗!现在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绝对被你迷得七荤八素。” “是吗?”他问。 “当……” 她的笑容还没淡去,忽然被林子觐抓住手腕,向前一带。顾夏一个猛扎,差点撞在他怀里。她抬眼,对上他视线,笑容停在脸上。 犹如滚烫的火山熔浆与海水交汇,束缚的茧在弹跳,有什么东西扑棱着翅膀,想要破土而出。 林子觐用 分卷阅读82 下目线盯着她,唇边扬起一抹坏笑,“那姐姐也被弟弟迷住了吗?” 第30章 ============ 那天, 林子觐洗了八次头,好不容易才让染发剂的颜色退了些,终于变成了淡淡的蓝色。 林子觐这人,平时身上就散着一股邪气。此时顶着一头淡蓝头发, 让他的气质愈发凸显。 像只刚从古堡里闯入城市的吸血鬼, 是懵懂的,也是危险的, 更是蛊惑人的。 顾夏看着他, 很难说那一刻没有半点心颤, 是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滋味。 “姐姐,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 顾夏眉眼弯弯,“林子觐, 你病好了!你不怕蓝色头发的人了!” 他嘟囔道:“我总不能被自己吓晕过去。” 顾夏叹气, 真是辜负了她一番好意。她耷拉着脑袋, 还在想该怎么治愈林子觐的怪病。他打了个响指, 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干嘛?” “姐姐, 这礼物不作数啊。”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吧。” 林子觐顽劣地勾唇, 笑得很不正经, 凑上来, “随我说?” 顾夏立刻警告:“别想打歪主意。” 他双臂交叠在胸前, “姐姐,不走心了啊。送礼哪有让收礼的人想的。” “那你给我点时间, 我想两天。” “成交。”林子觐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能把我头发染成绿的。” 她愣怔, 扑哧笑出来。 顾夏腰伤大好之后,重新回到花店工作。 虽然多日没去花店, 但她从不担心。 小米这个姑娘,虽然性子有时直了点,但做事认真,为人靠谱,总能把花店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她没想到,刚到花店门口,就听见花店里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小米正在和一个男人在争吵,看架势很激烈。 顾夏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小米吃亏,正准备上前拉架,定睛一瞧,那男人竟然是吴千里。 小米:“你就是变态,鬼鬼祟祟的。” 千里:“我都说了我是来找人的。” 小米:“别狡辩了。找人为什么鬼鬼祟祟?你看你那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人。” 千里:“你怎么还人生攻击呢?我看你还不是好人呢!” 小米:“呸,这是我的店,你跑到我的店里鬼鬼祟祟,还说我不是好人?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 千里:“行,你报。我要告诉警察叔叔,你对我人身攻击。” 顾夏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无非是千里来店里找林子觐,被小米误当成坏人了。她本想上前劝架,看见两人小学鸡式的斗嘴,索性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两人吵来吵去,千里转头见了顾夏,立刻像看到了救星:“漂亮姐姐!” 小米:“夏姐姐,你来了。” 千里抱怨道:“漂亮姐姐,我来看看我哥在不在,结果这个人偏说我是变态。漂亮姐姐,你得为我作证啊。” 小米顿时怒不可遏,“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顿了顿恍然回过神,又疑惑,“夏姐姐,你们认识?” 顾夏解释:“小米,这是吴千里,林子觐的小徒弟。” 小米愣了愣,“啊?” 千里得意洋洋,贱嗖嗖地说:“误会好人了吧?你再报警抓我啊!” 小米翻了个白眼,“变态!” 这阵子林子觐一直在照顾顾夏,没出现在俱乐部。谁都知道林子觐把俱乐部看得多重,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千里难免好奇,这才跑到花店找林子觐。 顾夏简明说了一下情况,千里瞪大了眼睛,“漂亮姐姐,所以我哥这些天都住在你家?” 顾夏顿了两秒,这才意识到不妥,话却已经收不回,只能含糊地“嗯”了声。 小米在一旁补充:“要不是你哥穷,没地方住,至于住到夏姐姐家吗?” 千里一时没明白过来,“你说什么?” 小米:“你哥阳台塌了,没地方住,你们这些人都不帮忙,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徒弟呢,呸,白眼狼……” “……” 千里联想到那天在烧烤摊,林子觐叫顾夏姐姐,还说要参加比赛,这会儿又装穷,没地方住。 这一连串的事情堆在一起,千里总算明白过来了。 他富有、帅气又牛逼的林子觐哥哥,不仅在顾夏面前装弟弟,还装穷! 这位哥,简直是戏精本精!下届奥斯卡没你我不看! 千里犹如探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匆匆离开,边走边在“北川六猛男”的群里发:【号外!号外!哥这几天,一直住在漂亮姐姐家!】 姜饼人:【?】 马卡龙:【??】 十一:【???】 分卷阅读83 独醉:【????】 幻影:【……】 姜饼人:【真的假的?】 千里:【刚才我到了花店,碰上了漂亮姐姐,人漂亮姐姐亲口说的】 马卡龙:【这么刺激的吗?】 姜饼人:【难怪八天八夜不回来,啧啧啧……】 千里:【你们不知道,有人为爱装零,但是哥,他为爱装弟!】 然而这一次,千里的大秘密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惊呼,群里好半天都没动静,没有一个人响应他。 等他满心疑惑地回到俱乐部,顿时惊掉了下巴。 一个多星期没出现的林子觐,此时,竟然,顶着一头蓝毛站在了板场上。 千里盯着他看了半天,“哥,你这是准备加入葬爱家族啊?” 林子觐问:“不满意?” “哪儿能啊!”千里笑,“老帅了!哥你别说,也就你,能染这色。” 林子觐忍不住笑了。 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近三十的年纪,干出这样一件荒唐的事儿。 可他这辈子,荒唐离奇的事儿多了去了,又何止这一件。或许遇见顾夏本身,就是他这辈子最离奇的幸运。 林子觐在训练时,向来都是严肃又严格。 众人陷入魔鬼训练,丝毫不敢松懈。等到了晚饭时间,才好不容易有一丝喘息。 马卡龙:“千里,那个漂亮姐姐不会是个杀马特吧?怎么哥跟她在一起,都变了个样?” “不是啊,特别漂亮一姐姐。”千里摸着下巴,“我也不知道哥怎么突然染发了,他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脑袋吗?” 十一:“不过哥这样,真的好帅。” 姜饼人:“我早就想说了,草,哥好他妈帅。” 十一:“对了千里,你说的为爱装弟是什么意思?” 千里把烧烤摊和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你们说,这是不是为爱装弟?” 马卡龙:“靠,哥真的是个……” “神棍!”向来话少的幻影幽幽地补充道。 幻影说出了大家不敢说的两个字,众人纷纷点头。 真是个神棍啊! 林子觐因为耽误了几天训练,所以打算接下来几天都待在俱乐部里。他编了个要集训不能外出的理由,顺利让顾夏深信不疑。 林子觐:【姐姐,想好怎么谢我了吗?】 顾夏:【等你集训结束,我请你吃饭吧】 随后微信又连续响了好几声,顾夏一连发来好几个大众点评的餐厅链接,让他挑选。 林子觐扫了一眼,似乎都不满意:【姐姐,到时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夏:【什么地方?】 林子觐:【到时你就知道了】 放在一个月前,顾夏一定会拒绝林子觐的提议。不知道他在弄什么名堂,或许又是什么恶作剧。但现在,她真的很想看看他会带她去什么地方。 想看看,他喜欢的地方,他喜欢的食物。 想去了解,他的世界。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或许连顾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林子觐在俱乐部集训了整整三天,三天后,是他和顾夏约定好的日子。 当天,顾夏早早回到家,洗澡,打扮。 明明只是吃顿饭而已,明明只是三天没见面而已,心底却涌起些许紧张,不明白这种心情从何而来。 她抚着心口,胸腔里的那颗心在剧烈地跳动。 是紧张,是期待,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 像是古代女子要见自己的情郎。 顾夏望着镜子中情不自禁扬起的唇角,猛地清醒,自嘲般地笑了。什么情郎,林子觐还在上大学,还是个小孩子呢。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对一个小男生有这种想法。 即便如此,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化了妆,粉底眼影口红都用上了。化完觉得不对劲,立刻用卸妆水卸了。 望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又重新打开了粉底液。 像个小女生,犹犹豫豫,反反复复,一点难以捉摸的心思,像是初春蔓延的藤条,发了点新芽。 化好妆,她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黑色裙子。 其实她平时很少穿裙子,但今天,很想让自己变得特别再特别一些。 停车场就是她的T台秀。 T台的尽头,一个人影双手插兜,靠在车头。 林子觐还是花里胡哨的衬衣和黑裤,戴个墨镜,配上一头蓝色头发,又酷又拽。 其实见面之前,顾夏给了自己很多心理预设,但真正见面,还是被他惊艳。 这人人模狗样的,还挺帅。 “等很久了吗?”她开口,掩去心尖的一点跳动。 林子觐没动,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姐姐,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你的口水能不能收一收?” “……” 分卷阅读84 该死,被发现了。 顾夏有些尴尬,默不作声,开门上车。 林子觐笑笑,坐上副驾驶,摘下墨镜,又问:“姐姐,我是不是挺帅?” 自恋狂! 顾夏憋笑,冷着脸说:“人模狗样。” 林子觐点头,像是对这四个字极为满意,“我也有一句话想对姐姐说。” “什么?” “你今天好美。” 顾夏愣了两秒,某种不可言喻的心思又爬上来。她忽然庆幸,今天的妆没有白化。 几天没见面的一点点生疏和尴尬,被林子觐三言两语搅得支离破碎。 顾夏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集训得怎么样?” 林子觐揉着肩膀,叹气:“不怎么样。白天训练,晚上就睡在板场的地板上,浑身都疼。还是回姐姐家住舒服。” 顾夏看他一眼,翻动着车上的导航:“想好去哪儿了吗?我来导航。” 林子觐关了导航,“姐姐,你身边就有个活地图呢。” “你不是路痴吗?” 她还记得林子觐刚来临奚时,常常把“迷路”二字挂在嘴边。 林子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笑了笑,尽力找补,“姐姐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每晚睡觉前,都打开手机地图,努力背诵好几遍路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现在啊,熟记于心。” 顾夏在林子觐的指路下,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一个码头。 临奚有江,沿江的码头不算多。眼前这个算是个私人码头,安安静静地,没什么人,停着两三艘游艇和一艘船。 她困惑,“你要的谢礼不会是游艇吧?那我买不起。” 林子觐笑,“姐姐放心,不会让你破产。” 停好车,他领着她,走向那艘船。眼前的船很大,却没亮灯,似乎也没有人,只有一条铁板铺成的路,连着船和码头。 有一种奇异的安静。 林子觐走上甲板,转头,朝她伸出手,“姐姐,上来。” 顾夏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林子觐,你不会是个变态杀人魔吧?这里就是你行凶的魔窟……” 林子觐被逗笑,“姐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 “不了解。” “……” 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姐姐,你怕了?” “我有什么可怕的?你要是变态杀人魔,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顾夏嘴里抱怨着,无视了他礼貌的手,径自走上了船。她心里满是隐约的好奇,他究竟带她来了什么神秘地方。 林子觐眼睛一弯,笑着跟上去,“好啊,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直到走进船舱,才发现别有洞天。 船舱在水下,江水就在窗外,触手可及。放眼望去,男男女女,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同外面的安静天差地别。 有人送来两条丝带,一条白色,一条黑色。 林子觐接过来,两手一抻,将白色那条系在了顾夏的手腕上。随后,又快速地将黑色丝带在自己腕上打了个结。 顾夏望着手腕上的丝带,好奇地问:“这算什么?入场券?” “可以这么说。下回姐姐想来,记得带上这条丝带。” 灯光下,林子觐脸上浮现出春日青草的温柔,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干燥温热,顾夏一愣,却没有挣脱开。 “姐姐,跟我来。” 心尖犹如泡在一池春雨里,缓缓胀开。顾夏亦步亦趋,跟着他,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下,走进如云如谜的水下世界。 第31章 ============ 船舱很大, 林子觐拉着顾夏,顺着九曲台阶,走到最里面的方桌前。 船舱里明明人不少,这位置却像是专门为他们留的。 直到坐下, 顾夏心中依然有几分欣喜与雀跃, 问:“这里是餐厅吗?叫什么?” “Secret Forest,不对外营业的秘密基地。”林子觐慢慢解释, “老板是豆瓣上一个神秘小组的组长, 小组专门收留一些特立独行的人。” “特立独行?” “我给你举几个例子。组里有个人前一天还在上班, 隔天就辞职跑去爬珠穆朗玛峰;有个女孩, 跑去新奥尔良参加狂欢节裸奔,然后留在当地成为狂欢节的组织者;还有个人, 今天还在出家, 明天就还俗去当了纪录片导演。” 顾夏听得津津有味。 确实是特立独行, 这些人的人生轨迹都非同寻常, 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循规蹈矩。而她, 从小到大按部就班, 高考、上大学、参加工作, 一步步, 都是在计划之中, 一眼望得到头。 她感叹:“那你呢?也是组员吗?” “我不是。我帮过组长一个忙,属于 分卷阅读85 特批的。” “编外人员啊。” “错了, ”林子觐摇头,“是尊贵的VIP。” 很快, 服务生举着托盘走到跟前。 银质托盘上没有食物和酒水, 而是摆着四张牌。牌面向下,露出黑色的方格牌纹, 看不出彼此之间的区别。 林子觐告诉顾夏:“这里只提供盲盒晚餐,翻到什么吃什么。” “都有什么?” “火鸡,火腿,鸡蛋,水。” 顾夏好奇,“如果翻到水,就真的只能喝水吗?” 他点头,“是。你运气怎么样?” “一般般,从小到大没中过奖。你呢?” 林子觐得意,“我运气特别好。上初中那会儿买彩票,中过两千块钱。” 顾夏嗤了声,紧张地翻开了左上角的牌。 牌面上,画着一只正在跳舞的火鸡。 她兴奋,“是火鸡!” “哟,姐姐运气不错啊。” 顾夏激动地搓着双手,“该你了。” 林子觐顺势翻开左下角的牌,牌面上画着一滴水。 顾夏愣了一秒,才意识到他抽到的是水,今晚不能吃饭了。 她啧啧两声,“刚才是谁说自己运气特别好的……” “……”林子觐唉声叹气,“我之前运气一直很好,每次来抽到的都是烤鸡。” 他看向顾夏,“这次一定是因为好运都给你了。姐姐,我都被你吸干了!” 林子觐的声音有些大,这话又有歧义,引来了周围其他人的侧目,连服务员都在憋笑。 顾夏有些尴尬,红着脸,低声说:“你胡说什么?谁吸干你了!” “你啊!” “……” 顾夏语气一滞,怒目瞪着他,像是随时要发作,林子觐立刻服软:“好了好了,姐姐别生气。是我自愿的,行吗?” 服务员走远后,留下一张酒单。 林子觐问:“姐姐会喝酒吗?” “当然,我千杯不醉。” 他睨她,不可置信,“我不信。” 顾夏指了指自己,“我看上去像是不会喝酒的人?” 林子觐扬眉,好奇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在当记者那会,有一年,台里做了一个节目,要去暗访夜总会。那阵子,我天天泡在夜总会里,夜夜笙歌,酒量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暗访?” “是,帮着警方破了一个大案子呢。” 林子觐有些吃惊。 夜总会那种地方,声色犬马,三教九流。一个女孩子,光是应付已经够难了,没想到顾夏竟然敢去暗访。若是被发现,会是什么下场,谁都不敢想。 “姐姐,不怕吗?”他问。 顾夏笑笑,“当然怕。每回去都战战兢兢,生怕被发现。但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对不对?” 林子觐半晌没说话,看向对面的她。 灯光莹莹,顾夏说这些故事的时候神色灵动,是真正热爱一件事情,打从心底里为自己感到骄傲。 她这样勇敢,充满正义,可就是这样的她,为什么会离开记者行业去开花店呢?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鸡很快上来,色泽明亮,香气扑鼻,却独独只有一份。 顾夏得意,“不好意思了,今晚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那姐姐能赏我几口吗?”林子觐问。 “不能。” 他笑,“姐姐,别这么小气嘛。这地儿还是我带你来的。” “分你一半,也不是不行。”顾夏做了些许让步,“除非……你求我。” 她看向他,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似乎笃定他开不了口。 谁知林子觐下一秒,就耷拉着眉眼,楚楚可怜道:“姐姐,我求你,成吗?” 她怎么忘了,林子觐这个人最是厚脸皮,什么样的话能难住他? 只是她从前不知道,男人撒起娇来,才是最致命的。 这样好看的一个男人,用上目线看着你,眼睛干净得像一块琉璃,她想不出谁能拒绝这样的他。 顾夏戏弄不成,却被林子觐反将一军。 她认了输,立刻切了一半烤鸡给林子觐。 不一会儿,酒也上来了,是两杯特调的鸡尾酒。 “姐姐,尝尝,这是他们这里的招牌。” 淡绿色的酒装在透明的高脚杯里,顾夏喝了一口,青甘里带着微苦,回味悠长。 她边吃边问:“你酒量怎么样?” “我要说我酒量不好,算不算是骗你?” 顾夏嗤了声,“真这么好?” “我就没醉过。” “从来没有?” 林子觐摇头,“从来没有。”他的口气忽然变得惆怅,“会醉的时候不敢多喝,想醉的时候,已经醉不 分卷阅读86 了。” “那不好吗?” “一醉解千愁,却永远没办法品尝这种滋味。” “你也有发愁的时候吗?”她问。 “谁能没有?” “说来听听。” 林子觐笑起来,“姐姐,听故事要收费的。” “你开个价。” 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眉眼一挑,拖腔带调地说:“那你亲我一口。” “……”顾夏收了笑,“不正经。” 林子觐大笑起来,“姐姐,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吗?” 顾夏摇头,等着他的故事。 “我从小在北川长大,北川没有海,没有江,也没有河。小的时候,我们那因为缺水,常常停水。洗澡洗到一半,身上还都是泡沫呢,结果没水了。那时我就在想,世界上真的有不缺水的地方吗?那该多幸福。 “十岁那年,师父带我去外地比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黄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黄河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什么都不干,就盯着它看。那滚滚河水,磅礴气势,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不缺水的地方。” 顾夏道:“所以你喜欢这里,也是因为水。” 林子觐点头,“这里完完全全地浸在水下,四周被水包围,心里有安全感。” 顾夏端起酒杯,“敬大江大河!” 林子觐笑着与她碰杯,“敬大江大河!” 他们刚入座不久,船就开动了。 等到他们吃完饭,船舱里的灯渐渐暗了下来。虽然身处水下,可沿江两岸的灯光依然能透到水下。那是一种特别的绮丽,像是教堂里彩绘玻璃反射出的光,五颜六色的绚烂。 顾夏偏头,偷偷去看桌对面的林子觐。 他懒散地望着窗外,细碎的灯光在他脸上变幻。她好像看见了那个十岁的少年,坐在黄河边,心中满是对水的向往。 低浅的音乐里,林子觐忽然偏过了头。 就这样,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 像雨水爬过长满青苔的岩石,留下一道深深浅浅的湿痕。 顾夏匆匆错开视线。 窗外,是晃动的江水和碎开的光。 是醉了吗?为什么船一直在摇晃?心里犹如装了半瓶水,跟着船的晃动,咣当咣当,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心墙上。 从船上下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另一个码头。 晚上起了风,吹散了白天的一些暑气,不算热。两人走在夏日的街头,耳边时不时传来聒噪的蝉鸣声。 事实上,这几年顾夏鲜少喝酒,酒量已经大不如前。方才喝了点酒,此时已经有些微醺。 她走了几步,说走不动了,便直接坐在了路边。林子觐倚着一旁的路灯,笑她:“姐姐,你不是说自己千杯不醉?” “太久没喝了,功力有些下降。” “姐姐,你在这等我。” “欸,你去哪儿?” 他没应。 顾夏盯着他的背影看,只见他走进路边的便利店,不一会又拿了一瓶水走出来。他拧开瓶盖,送到顾夏面前。 “喝点儿水吧,会舒服些。” 顾夏接过水,仰头望着他,“林子觐,你今天怎么有点老……” 林子觐愣怔:“?” 她大声地揭开谜底:“老可爱了!” “……”林子觐嗤了声,语气满是嫌弃,“姐姐你好土!” 顾夏笑得前仰后合,却没注意到在她身侧的男人,偷偷扬起了唇角。 几口水下肚,顾夏感觉心口没有那么灼热了。她双手撑着脑袋,低声唤他:“林子觐……” “嗯?” “你能不能唱上次那首歌给我听?” 上回在家,她洗澡时,林子觐唱的那首歌,听说是他小时候妈妈唱给他听的民谣。 几秒后,林子觐唱起了上回的小曲儿。 曲儿轻轻地飘到耳边,她看向远方,远处的江、街景和霓虹,是他歌声的MV,像夏日余味的冰淇淋,咬一口就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停了。她转头,想要问问身侧的林子觐怎么不唱了。 结果还没问出口,右脸颊忽然一热。 有唇贴在了她的脸上。 顾夏脊背僵直,睫毛轻颤,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面。 他的嘴唇是温热的,带着少年的气息,贴在面颊上,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心。她的呼吸变得很轻,甚至忘了躲开。 风中一点茉莉的晚香,包裹着她的促狭和错愕,直直地往下坠。 片刻后,林子觐退开了。 这个亲吻是个意外。 他方才不过是凑到她耳边想问一句喜欢吗,却没想过顾夏会忽然转头。 他们就在那盏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站,一个坐,隔着片刻的光景,在 分卷阅读87 视线里纠缠。 顾夏有些乱,她不知道这个亲吻究竟是意外还是林子觐的刻意为之。但此时此刻,她来不及去细想,只愿把它当成意外。 唯有意外,才能缓解这汹涌而来的尴尬和无措。 顾夏假装若无其事,想把这一刻轻轻掀过。 林子觐却抓住不放,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和语气,“姐姐,你又占我便宜。” 她的酒气顿时散了大半,这个坏家伙,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她站起来,据理力争,“是你先亲我的。” 她忽然发现,只要声音够大,气势够足,即使是这种话,说出来也不会觉得尴尬和羞耻。 “这样啊。”林子觐轻轻蹙眉,摸了摸鼻梁,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十分困惑,“那是我占姐姐便宜了?” 顾夏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底为自己的“胜利”喝彩,“当然是你。” 林子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脸凑到她面前。 “是我的错。” 他垂着眼,一双眸子像盛着一汪清澈的泉水。明明天真无邪,却偏偏装着□□裸的诱惑,拉着她往下坠。 “那我让姐姐占回来,行吗?” 第32章 ============ “那我让姐姐占回来, 行吗?” 顾夏沉默,没有说话。 心里的某个地方又在蠢蠢欲动,像是有无数翻飞的翅膀,扑棱出震天的声响。 有蚊虫在灯下盘旋飞舞, 可是她看不见。视线所及, 只有他黑的眼,白的脸, 像是黑白分明的白昼与暗夜。 这一次, 顾夏没有再挪开视线。 就这么看着他, 好像终于有了同他对视的勇气。 她不愿去想为什么, 只把这一切归咎于今晚喝了酒的缘故。 是,一定是因为酒精, 才会这样放纵自己, 才会这么容易被蛊惑。 “顾夏!” 耳边轻飘飘地传来自己的名字, 顾夏起初还有点恍惚, 直到声音再一次响起, 她才回过神, 中止了这场不太理智的对视。 她循着声音偏头, 夜色中, 许书言正站在马路对面。 她这才想起来, 许书言的心理咨询室就在这附近。 “是许医生。”顾夏对林子觐说。 林子觐冷哼一声,脸上每一寸都写着几个大字:老子心情不爽。 隔着马路, 顾夏问许书言:“许医生,你刚下班吗?” “是, 我过来。” 许书言走向斑马线。 这条路是单行道, 只有两个车道,并不算宽。夜深了, 车辆并不多,偶有几辆车经过,倒是有些电瓶车频繁来往。 绿灯亮起,许书言走到斑马线中间,忽然有辆逆行的电瓶车飞驰而过。 电光火石的一瞬,幸好许书言躲避及时,避免了一场灾祸。然而电瓶车却因为闪避,重心不稳,栽倒在地。 骑电瓶车的是名五十多岁的男人,衣服上有斑驳的油漆,似乎是名油漆工。 电瓶车上放着一桶油漆,随着车倒应声掉落。桶盖散开,油漆瞬间四溅开来,流淌一地,是满目的红色。 像大片的鲜血,铺陈在视线里。 顾夏望着那一地的红,还没来得及去分辨那究竟是什么,瞬间被回忆击中。那段不愿再想起的往事,像电影,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轰隆隆的世界变得安静,突如其来的耳鸣将她困在其中。片刻后,耳鸣退散,又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 “死人了,死人了……” “来人啊!” “报警!” “救护车……” 顾夏迷迷糊糊地,渐渐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她在空中游荡,来到一处居民楼,然后看见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躺在地上。 她蹲在那具躯体前,血慢慢流到了她的脚边。 她开始干呕,旋即身体便软了下去。 血越来越多,渐渐成了一片血海,她被淹没在血海里,看不见光,透不过气。 她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 在一望无际的黑暗和窒息中,似乎有人在不停地喊她——“姐姐,姐姐……”——带着一点哽咽和无措。 渐渐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林子觐就站在她身边,本来还因为碰见许书言挺不高兴的,谁知道顾夏忽然原地坠了下去。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直直撞见她微红的眼角和眼中大片的泪。 “姐姐,你怎么了?” 林子觐手足无措地抱住她,才发现怀中的她颤抖得有多厉害。 林子觐这一生,参加了多少国际赛事,再大再难的场面都遇见过。师父曾告诉他,临危不乱是赢得比赛的第一要义。 但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慌了。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分卷阅读88 。 他的女孩,倚在他怀中,脆弱得像一片树叶。 那头电瓶车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并无大碍。他骂骂咧咧了几句后,自知逆行理亏,没有过多纠缠,骑着电瓶车走远了。 许书言没空去同电瓶车男人计较,他看见顾夏的模样,意识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问林子觐:“有烟吗?” 林子觐没理会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顾夏身上,“姐姐,姐姐……” 许书言急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林子觐,我问你有烟吗!” 林子觐平时不抽烟,这会儿哪来的烟? 许书言不说话了,径自去翻顾夏的包,想要找到一支烟。 他知道,这时候,只有烟能救她。 许书言在顾夏随身的小包里找到烟时,顾夏已经晕了过去。 林子觐抱起顾夏,疯了似的往医院的方向跑。 方才他们一路走过来,好像路过一家医院。 他怀里抱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任前面有什么魑魅魍魉,全都要给他让道。 许书言好不容易才把他拦下来。他撑开顾夏的眼皮,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是应激反应,去医院没用,先带她回去。” 许书言说得很坚定,林子觐半信半疑。 许书言再次道:“我是她的心理医生,你信我一回。” 巨大的震惊裹挟着林子觐,他抱着顾夏回到家,把她安置在床上。 顾夏睡得很沉,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安静得像是一个睡美人。只是那双眼皮下,眼珠在不停地滚动,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无人知晓的浩劫。 他握着顾夏的手,蹲在床边,寸步不离。 门口,许书言道:“让她休息吧。” 过了片刻,林子觐退出卧房。 方才抱着顾夏跑了一阵子,他的腿伤又不可避免地犯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阳台窗边,忍下巨大的疼痛。 许书言问:“你腿怎么了?” 他道:“没事儿。” 窗外,暗灰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许书言:“你刚说的应激反应是什么意思?” 许书言道:“她在我这里做过一年的心理咨询。” 林子觐诧异,“什么时候?” 许书言道:“大约三年前。那时她刚刚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从电视台离职,思想负担很重,一直缓不过来。她找到我的时候,瘦得不成人样,整夜失眠,抽烟,靠安眠药入睡。我每周给她做两次心理疏导,一年后,她渐渐缓过来,能正常生活了。但那些事情是她心里的刺,扎了根,很难忘记。所以她在受刺激后,由于身体本能,还是会产生应激反应。” 所有的事都串了起来,顾夏离开记者行业,抽烟,认识许书言,开花店,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有了清晰的脉络。 林子觐问:“刚才的刺激是因为红油漆?” 许书言点头,“红油漆唤醒了她的深处记忆,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反应会更大。” “那不好的事情是指……” “心理咨询师要对所有咨询者的事情保密。你如果想知道,还是等她醒来,自己问她吧。” 林子觐不放心,又问:“真的不用去医院?” 许书言道:“等她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林子觐再次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像是永远不会再亮似的。 那刺目的红油漆,为什么会突然刺激到顾夏,他多多少少有了自己的猜想,但他很害怕去证实。 没有证实,他就能一厢情愿地认为顾夏之所以辞去记者的工作,只是因为太忙太累,或者是那个叫刘颖的女记者排挤她,她累了、烦了,所以转身离开。 就像她自己说的,想要活得自由自在一些。 仅此而已。 这些年,他对她的记忆,始终是校园里那个乐观的、助人为乐的、笑容很甜美的女孩。 像一颗纯净透明的美玉,没有杂质。 多希望,她能永远如此。 他想逃避,不愿去触碰真相,不想知道在他想着她的这些年里,她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和磨难。 顾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刚到电视台的时候,唐广宇对她说的一句话——“当记者,要像书里写的那样,首先要善良,其次是正直,最后是永不相忘。” 那时她对这句话并没有很深的理解,是在后来一次次的新闻采集和报道中,逐渐有了深刻的体会。 她还记得去夜总会暗访那次,足足一个月,在险象环生的狼窝里斗智斗勇。最后,她的证据帮了警方一个大忙,解救了不少女孩。女孩的父母跪着哭着感谢她。 那一天,她似乎才明白,记者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多的是一种使命。 她把这种使命牢牢地刻在心里,担在肩上,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 分卷阅读89 顾夏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刚刚走过凌晨四点。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夜灯,光线调得很暗。疏浅的光里,能看见站在窗边的人。 林子觐斜倚在窗边,修长身形像夜色中的一道孤影,总觉得染上了几分夜的寒凉。 顾夏翻了个身,林子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醒了?”他的嗓音闷闷的,有几分倦哑,像是疲倦极了。 顾夏点点头,“现在几点了?” 她刚醒,嗓音像蒙了一层布,并不真切。 “四点了。”林子觐扶她坐起来,又递给她一杯水,“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了。”顾夏喝了一小口,又问,“许医生呢?” 林子觐故作心痛状,“姐姐,你醒来就问许医生,好没良心啊。是我,林子觐,一路抱你回来的。” 她没那个意思,亦知道林子觐并没有误会她,无非是故意说玩笑话逗她开心罢了。她轻轻扬起唇角,真的笑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晕倒后发生的事情。但晕倒前,是林子觐接住了她,还有那一声声寸断的“姐姐”,她都记得。 顾夏反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林子觐微微勾唇,顿了顿,欲言又止,“姐姐……” 她犹豫片刻,放下水杯,视线向他投去,同他说:“我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一毕业就进了电视台当记者。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不当记者了吗?” 林子觐喉咙咕咚一声,他沉默了片刻,开口:“姐姐,不想说咱就不说。” 他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过去,回忆起来,都是让她再经历一遍痛苦。 他不忍心。 “林子觐,我想让你知道。”她说。 这几年,除了许书言,她从来没有对人讲过这件事。甚至对许书言,也是因为治疗需要。 她不希望别人同情她,就好像知晓了一段过往后的唏嘘。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林子觐是值得信任的。 他是唯一一个,让她有倾诉欲望的。 …… 一切都发生在顾夏当记者后的第三年。 大学毕业后,顾夏来到松月卫视工作。 松月卫视是一家独立电视频道,成立二十多年间,推出过很多优秀节目,在观众中颇有声誉。 顾夏加入松月卫视后,成为了一档纪实栏目的记者。在那里,她遇到了老唐和很多优秀的同事。老唐手把手地倾囊相授,让她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渐渐拥有了独立采访策划的能力。 后来,暗访夜总会和其他几个专题一经推出,不仅帮助了许多无辜的人,也让节目收视大涨。顾夏在台里一时风头无两。 那时台里人人都说,她的前途不可估量。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前景在眼前徐徐展开,是肉眼可见的繁花似锦。 夜总会事件告一段落后,节目组举办庆功会,庆祝收视率创下新高。庆功会结束后,顾夏匆匆赶去地铁站。 最后一班地铁是十点半,她一路小跑,不小心和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那时顾夏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在之后如何改变她的命运轨迹。 起初注意到这个女人,只是因为她的着装。明明是大夏天,她却穿着长袖长裤,包裹得特别严实。 顾夏扶起她,向她道歉,关心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那女人却仿佛顾夏是瘟神,立刻躲开了。 说来也巧。 之后几天,顾夏因为工作,常常要赶最后一班地铁,总是能在地铁站看到这个女人。每回顾夏上前同她打招呼,她都很快地躲闪开了。 直到有一天,他们又在地铁站台意外遇见。 女人脸色苍白,像是随时要晕倒。顾夏立刻上前扶住她。 那天顾夏才知道,女人叫赵辛娟,家住在附近,每晚出来,是给丈夫徐强买酒。徐强爱喝的那种酒,只有特定的地方才能买到。 而赵辛娟因为晚上没吃饭,坐地铁的时候低血糖,顾夏给了她一块巧克力。 那天顾夏坚持送赵辛娟回家,在楼下看到了徐强。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戴一副眼镜,像个读书人。但赵辛娟看到徐强时,却畏畏缩缩的,像是很怕他似的。 那之后,顾夏许久没见到赵辛娟。 等再次碰见她时,已经是秋天了。 初秋,秋老虎还在肆虐,赵辛娟却裹了围巾和帽子。 顾夏便是从那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起初她以为赵辛娟病了,直到不小心将她的围巾扯下,才发现她身上满是伤痕。 在顾夏的不断询问下,才知道原来徐强每晚喝醉后,都会殴打她。而两个月前,她被徐强打到骨折,住了好久的医院。最近才刚出院。 顾夏第一时间想到了报警,家*暴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赵辛娟摇摇头,说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早就没有证据了 分卷阅读90 。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他说只要我离开他,他就杀了我全家。” 顾夏生长在幸福的家庭里,从前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最多只是在新闻里看到过这种事情。但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她,遇到了不公一定要抗争。她鼓励赵辛娟站出来勇敢面对,赵辛娟却摇摇头,拒绝了她。 顾夏明白赵辛娟的顾虑,她不够勇敢,甚至有些懦弱,以为忍让会让对方收手,却不知这只是变本加厉的开始。 徐强更加猖狂,甚至收了赵辛娟的手机,不让她和任何人联系。每回醉酒殴打赵辛娟后,第二天又会痛哭流涕地请求赵辛娟的原谅。 直到有一天,赵辛娟似乎终于忍无可忍,跑到电视台,找到顾夏寻求帮助。 顾夏介绍了熟识的律师给她,告诉她如何保护自己,为自己争取权益。通过各种方式,鼓励她,帮助她。 在顾夏的鼓励和帮助下,赵辛娟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抗争,挣脱徐强的牢笼。 他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搜集了不少证据。 那天,赵辛娟说要趁徐强不在家,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就去报警。到了楼下,顾夏正好有个电话进来,便没有陪她上去,直接在楼下等她。 可谁知,等来的,却是从八楼坠落的她。 赵辛娟死了,被徐强从八楼推了下来。 顾夏看着地上的人,半小时前还鲜活的生命,此时就那么血肉模糊地躺在面前。 恐惧一瞬间涌上来。她看见赵辛娟的眼睛,利刃一般,冰冷地刺进她的胸口。 而徐强,到死都没下楼看赵辛娟一眼。 太平间里,赵辛娟的母亲哭得昏天黑地,然后转身,给了顾夏一巴掌。 她被打得头晕目眩,然后听见残酷的声音朝她嘶吼:“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要不是你撺掇她离婚,她会走到这一步吗?是你害死了她,你这个杀人凶手!” 那一巴掌,过了这么些年,回想起来,依然隐隐作痛。 她想为自己说一句话,但张了张嘴才发现,那一瞬,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握着“杀人凶手”四个字,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说什么都是徒劳。 那一天,是赵辛娟的忌日。 却好像也是她的。 顾夏不知道,地狱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葬礼过后,赵辛娟的亲人天天去电视台门口蹲守,逢人就说顾夏是杀人凶手。后来甚至在电视台门口拉起了横幅——“杀人凶手,还我女儿”——仿佛顾夏不下地狱,就不能平息他们的心头之恨。 因为赵辛娟亲人的举动,引起了其他媒体的关注,成群的媒体蜂拥而至。 而真正的杀人凶手徐强,虽然被警方逮捕了,却没有人关心他的审判结果。 一时之间,所有的焦点都在顾夏和松月电视台身上。人们茶余饭后都是松月电视台的那个女记者,如何害死了一个女人。舆论一度将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 迫于压力,顾夏参与的节目被叫停,松月电视台被迫整改。整个节目组的人被连累开天窗,刘颖之类的同事也开始抱怨她。 舆论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要把她吞入腹中。 那是顾夏最无措的一段时光。 事情的进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在日复一日的责难和谩骂中,她终于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才导致了赵辛娟的死亡。 其实她有努力解释过,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力量。 后来她放弃时,放弃得也很彻底。 再后来,台里赔了赵辛娟家人一笔钱,对方终于消停下来。 但节目却不能再继续做下去。 唐广宇让顾夏回家休息一阵子,她干脆自暴自弃,直接辞去了工作。 她不是一腔热血冷了,只是再不想看到别人被她连累。 离开松月电视台的那天,她抬头看了眼天。好久没见太阳了,没想到这么刺眼。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不出门也不睡觉。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赵辛娟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那双冰冷的眼睛。 她是恶魔,是撒旦,是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满身罪孽,她才是杀人凶手。 可是,事情的最开始,她明明只是想帮赵辛娟而已。 仅此而已。 她关了手机,与世隔绝,不见任何人,也不说话。 偶尔累极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梦里依旧在不停地辩解——“我不是杀人凶手,我不是杀人凶手……” 但她只有一张嘴,四周却是成千上万的嘴——“你就是杀人凶手,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她的那点微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声中。 老唐建议她换个城市生活一阵子,权当换个心情。 但她知道,就算她换了城市,哪怕没人 分卷阅读91 再记得这件事,她自己也会记得。 一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是父亲看不下去,强迫她来到了许书言的心理咨询室。 在许书言的帮助下,她开始尝试排解内疚和痛苦。日夜的折磨和反复的苦痛渐渐被她压在心底,是活下去的意志让她渐渐缓过来,直到恢复正常生活。 事发一年后,赵辛娟的家人没有再来找麻烦,而徐强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处死刑。 事情好像终于平息了下来,无波无澜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苦,那些痛,只是被暂时地,藏了起来。她的生命好像同赵辛娟一起,定格在了那一天。 …… “林子觐,你有没有体会过一生都在围绕一件事情转?但是有一天,这件事突然抽离了你的生命,你这里……”顾夏戳着胸口,含着泪问他,“会不会痛?” 林子觐张了张口,半晌没回答。 “我会。” 她坚毅的眼神透过泪光,定在他身上,片刻后又摇摇头,“但记者这个职业太神圣了,是我不配。是我自作自受,怪不了别人。” “这几年,我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不是我一直让她离开她的丈夫,如果她没有在地铁站遇见我,也许她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顾夏重重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她倔强地抹了把眼泪,自嘲地说:“你知道我二十四岁生日许了什么愿望吗?” 林子觐摇摇头。 “我希望此生得偿所愿。如今看来,生日愿望都是骗人的。” 像是有亿万个石子从天而降,砸在林子觐的心上。千疮百孔的血肉模糊里,他坐到床边,把她拉进怀里。 他好疼,连呼吸都疼。 犹如跌进了一个梦里,满目赤红的血,乌黑的泥,还有留着泪的她。 在那个人人声讨的世界里,他不知道顾夏是怎么熬过来的。但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他懂。 他宁愿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他。 背负着被全世界唾弃的罪名,是不是要她把心剖开,才能证明自己? 而那些唾弃她的人,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指指点点。 他终于知道顾夏为什么要躲着刘颖,为什么不承认当过记者,为什么对那段过去只字不提。 因为太沉重了,而她,早已被压垮。 但他没有。 他误闯这糟污的梦境,誓要拉她出泥潭。 “不是你。” 好半晌,林子觐才哑着嗓音开口。 “什么?”她问。 他松开怀抱,拂去她眼角的泪珠,看着她,认真地说:“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如果没有你,赵辛娟有一天也可能被徐强打死。甚至直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她都不明白什么是抗争,什么是勇敢。但是你,是你教会了她这一切。你让她知道了妻子不用对丈夫惟命是从,她和徐强是平等的。你教会了她如何抗争命运的不公。” 顾夏的心怦怦怦地跳个不停,她仿佛看见了暗无天日的深井里透进来的一束光。 事情发生后,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你没有错”这句话。 在她喘不过气,快被生活压垮,甚至觉得是不是以死才能明志的时候,没有人跟她说过“你没有错”。 但是今天,林子觐告诉她,她没有错。那压在心口多年的委屈和不甘,仿佛终于有了出口。 她怔怔地望向他,大滴的眼泪,像迟来的春雨,急切地往下落。 “如果我是赵辛娟,一定会感激你。就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后悔。是你,让她看见了生活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天渐渐亮了,远处东方冒起了鱼肚白。 万年干枯的岩石上,长出了新绿。 顾夏看见林子觐澄澈的眼睛,听见他笃定的声音,穿过黑暗,穿过无数个日夜,深刻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他说:“你没有错,知道吗?你做得很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你没有错! 嗯! 第33章 ============ 那天晚上, 顾夏和林子觐说了许多从前的事儿。当记者时的酸甜苦辣,好像要一股脑儿地倾诉给他听。 林子觐也耐心,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 这是她第一次对医生之外的人袒露心声。 对许书言说,是在治病;可对林子觐说, 是她终于开始尝试面对自己。 当年在许书言那里治疗了大半年后, 她的生活基本恢复了常态,然后就说什么都不肯再接受治疗了。许书言告诉她, 想要彻底治愈, 唯一的办法就是勇敢地面对过去。 但她逃避了。 或许是懦弱, 她一直 分卷阅读92 不敢面对过去, 像被一根线,来回反复拉扯。 可今夜, 她终于诚实地、勇敢地面对了自己。 她和林子觐肩并肩地坐在床边。透过窗户, 能看到外面四四方方的天, 像泼了墨的宣纸, 透着或浓或淡的笔墨。 满天繁星落在眼中, 林子觐揽着她的肩, “姐姐, 别怕, 以后有我保护你。” 护你免惊少苦, 护你一世周全。 哪怕我单枪匹马,也为你劈开这人世的千军万马。 风很轻, 夜很静,这是他的承诺。 顾夏听了, 忍不住笑了。 不是笑他这句话, 是发自内心的,由衷地高兴。 她终于有了后盾, 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哪怕前头是万丈深渊,是惊途险滩,一转身,总有他在那里。 顾夏侧过身,慢慢抬眸看他。他坚定的眼神,在夜色中,给了她无限底气。 “谢谢你。”她颤着声音说。 明明在笑,眼泪却不自觉地流。 林子觐抬手,擦去她眼尾的泪,就这么看着她,也笑了。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重要的时刻。 就像这个夜晚,她把不完美的自己展露在林子觐面前,让他看到她的破碎,她的忧伤,她的惊恐,她的绝望。 她把自己掰碎了,揉烂了,他却化成了一道光撞了进来,将四分五裂的她捧在手心。 回想起来,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但她知道,这是她这一生,最明智的决定。 后来,顾夏累了,闭上眼,困意袭来,头不自觉地靠在了林子觐的肩上。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林子觐侧过脸,看见她长睫下,平静的双眼。 她的呼吸很轻,很静,像是睡着了。 怕把她吵醒,他缓缓地挪动身子,把她平稳地放在床上。 顾夏今晚哭太多了,此时眼角带着点儿红,像是被热水泡过,透着让人心疼的柔软。 林子觐摸摸她的脸颊,然后俯身,轻轻落吻在她的眼睛上。 不带□□的,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掰碎了揉进吻里,去亲吻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然后,他退出房间,走进浴室。 林子觐站在水下,闭上眼睛,任由凉水兜头而下。 此刻,唯有冰冷的水才能熄灭心中的怒气和心疼。 他想到那一年,顾夏蜷缩着身体,躲在无尽的黑暗中,自责、内疚、惶惶不可终日,却没有人拉她一把。 “我希望此生得偿所愿。如今看来,生日愿望都是骗人的。”——那时的她,该有多绝望。 他一拳砸在墙上,生出许多陌生而汹涌的无力。 这种感觉,只有在他退役的那一年,才出现过。 水汽蒸腾,熏得他眼酸。 他在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找到她,没有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半晌后,他关了水,走出浴室。 回到房间,他在手机上搜索当年的事情,那段过往终于有了清晰的痕迹,真实得像是他的亲身经历。 那些不堪的污言秽语,全都还在—— “杀人凶手”、“去死吧”、“怎么有脸当记者的”…… 字字句句,像刀子,刀刀见血。 饶是现在,林子觐看得都有些心惊,更何况是当年的顾夏呢? 他懊恼地想,为什么那时的他不在她身边呢?为什么他来得这么晚?为什么他不能早一点找到她? 如果他在,一定不会让这些人欺负她。 网络,像一块面纱,遮住了这些人的面目。他们变得肆无忌惮,变得无法无天。 话语背后,是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他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然后再用最恶毒的话去攻击一个人。 而如今,那些欺负过她的人,或许早已忘了这件事儿。但给顾夏留下的,却是无期无尽的痛苦。 想到这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幸好,他找到她了。 从此,他在她身边,会好好保护她,把她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不让她再受任何一点儿伤害。 林子觐把过去那些片段翻了个遍,注意到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 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而彼时的他,正带着千里在遥远的纽约参加比赛,没有关注网上的这件事儿,就这么生生地错过了找到她的机会。 而那时的顾夏,也并没有以“顾夏”这个名字示人。 她进入松月电视台后,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页久”,后来采访、写稿都用的这个名字。 “顾夏”二字各取半边,不就是“页久”吗? 难怪他当初在网上搜不到她。 林子觐失笑,正是这一个个巧合撞在一起,才让他久久寻不到她。 他不知道应该感激命运还是怨怪命运。为什 分卷阅读93 么让他遇见了她,又生生让他找了她这么多年。 * 顾夏醒来,已是天明。 昨夜的痛苦,像是都留在了昨日。 她还记得林子觐对她说的话—— “不是你的错。” “以后有我保护你。” 像是一剂良药,给了她新生。 顾夏下厨,煎荷包蛋,切黄瓜,做了两个三明治。 等她做好早餐,林子觐也起来了。 经过一晚的休息,他的腿好多了,至少走路没有问题。 他闻着香味儿,问:“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顾夏没回,想到昨晚两人在痛苦中相拥,心里有些羞赧的暖意,“昨晚……谢谢你……” 林子觐不在意地笑,“姐姐,这回欠我的人情该怎么还啊?” 她把三明治递给他,“吃不吃?” “吃!” 林子觐坐下,吃了两口三明治,又抬头,看向顾夏,说:“六年前,我的腿在一次比赛中,受了很严重的伤,几乎不能行走。那时我以为自己会残废,非常绝望,整个人很丧气。” 顾夏听着,“然后呢?”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我,人生是一条河,中间总会遇到激流险滩。只要自己不放弃,坚持下去,阴霾终究会过去的。” 顾夏知道,林子觐是在鼓励自己。 她垂着眸,没说话。 他问:“姐姐,有没有想过再回去当记者?” 他知道,因为那段无法诉诸于口的过往,她最终放弃了理想。 他亦知道,被迫放弃理想的痛苦。 就像他,再也无法回到赛场。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想,如果能够重新来过就好了。 然而他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腿上不可逆,他永远无法再回赛场。 但顾夏,还有机会…… 顾夏闻言一顿,想起老唐的话,片刻后,又摇摇头,“不可能了。” “为什么?” 她自嘲般地笑了,“几年没参与了,业务早就生疏了。” 林子觐没再说什么,只是他看见顾夏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意。 只是很快,就不见了。 * 林子觐回到俱乐部,先让陈医生帮忙做了个检查。 “最近似乎更严重了,我先帮你把积液抽出来。你忍忍。” 陈医生拿出针管,扎进林子觐的膝盖。恍如蚂蚁啃噬,他痛得倒吸凉气。 抽完积液,陈医生摇摇头,“才多久啊,已经这么多积液了。我劝你还是尽快去医院做个检查。必要时,再做一次手术。” 林子觐放下裤腿,“比赛结束再说吧。不到三个月了,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陈医生知道林子觐有多轴,他决定的事儿,别人再催也没用。 “最近是不是没注意休息?你这腿啊,必须好好养着。” 林子觐笑笑,“不碍事儿。有你在,我放心。”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治不了不爱惜自己的病人。” “你不比华佗厉害?” 陈医生摆手,“诶,你可别捧杀我。回头我要是有了什么过失,淑姐非得杀了我。” 林子觐问:“淑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陈医生道:“你不是买了辆车吗?老钟今天带她办车牌去了。幸好淑姐有眼光,刚来临奚就去拍车牌了。这不上个月刚拍到,你就买车了。” 林子觐买车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车牌的事儿。 “车牌还要拍呢?” “当然了,十万一张铁皮。” 从医务室出来,林子觐回到板场。 “哥!” 千里见了他,立刻跑过来,冲林子觐挑挑眉,狡黠地问:“昨晚是不是又住在漂亮姐姐家啊?” 林子觐不说话,千里故意在他身上闻了闻,开口唱歌:“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干一切陪……” 林子觐:“……” 这小子还学会含沙射影了。 千里歌还没唱完,就被林子觐揪住了耳朵,“我看你是不想训练了,想转行当歌手了是吧?” 千里心虚地笑,“那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欢迎你回来嘛!” 他松开手,教训道:“赶紧训练!” 滑板运动,比拼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体能和运气。 然而运气是最捉摸不定的。唯一能把握住的,只有实力和体能。 在林子觐制定的训练计划里,除了技巧训练外,每天的体能训练必不可少。 他要求这群孩子每天进行五公里的长跑训练。 有孩子坚持不住,中途停下来休息,他冲人喊:“谁让你停下来休息的?起来,继续跑!” 他训练的时候,严格到不近人情。 分卷阅读94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比赛,远比训练残酷一千倍一万倍。 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都会在比赛中放大,成为毁灭千里之堤的蚁穴。唯有在平时做到极致,才能在赛场上游刃有余。 林子觐一直训练到晚上,才离开俱乐部。 他回到顾夏家,刚在小区门口,就被淑姐叫住。 淑姐这一整天都在外面办事儿。早上先是和老钟一起去办理了车牌,下午办理了俱乐部营业剩下的手续,晚上又去给孩子们采购了一些日用生活品。 她累了一天,回到俱乐部,听陈医生说林子觐的腿伤又犯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看来腿是不想要了。 幸好上回特意问了林子觐住在哪里,她开车追出来,在小区门口,终于见到他。 林子觐见了淑姐,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见到车,又笑,“这刚买的车,你就用来追我了。” 淑姐跳下车,怒气冲冲:“林子觐,你能耐了是吧?你数数过去一两个月,腿伤犯几次了?你上回怎么答应我的,全忘了?” 淑姐教育人的时候,像个班主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把林子觐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事事放在心上。 林子觐眼神有些乖,安抚道:“淑姐,别生气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的数。” 林子觐鲜少看到骂人的淑姐,忍不住笑了,“真的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能走能跳的。” 淑姐见他确实没事儿,逐渐冷静下来,想到方才自己怒气冲天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语气缓和下来,“那你给我一个准话,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陈医生说可能要动手术。” “等比赛结束吧,现在我去了不安心。” 淑姐其实能理解他。 大赛在即,这种关键的时刻,别说是林子觐,就算现在让她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恐怕也是心不安的。 夏夜起风了,风卷了片树叶落在林子觐头上,淑姐抬手把那树叶拿走。 看见他一头的蓝发,顿生嫌弃。林子觐这起了带头,回头俱乐部那群小屁孩有样学样,都去染成杀马特,就乱套了。 “你打算顶着这头蓝毛到什么时候?” 林子觐自然知道淑姐的担心,想了想说:“过两天染回来。” 淑姐满意了,看了眼林子觐身后的小区,“那姑娘住在这儿?” 林子觐点头。 “还瞒着她?” “嗯。” 淑姐提点道:“你想过有一天她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被人欺骗,不是什么好事儿。” 林子觐自然知道。当初是为了接近顾夏,迫不得已。如今已经骗了,总要寻个最好的时机坦白。 他默了片刻,“等比赛结束,我会亲口告诉她。” * 顾夏从花店回来,开车到小区门口,意外看见林子觐正和一个女人在聊天。 他顶着一头蓝发,非常扎眼。 女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脸又瘦又小,配上寸头,看上去又酷又飒。 女人靠在车边,那是一辆白色的SUV。 这车,很贵。 女人对面,是眉眼带笑的林子觐。 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儿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乖觉。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后来女人甚至上手摸了摸林子觐的头发,看上去非常熟稔。 说不清什么缘由,顾夏忽然觉得心情不太好。 像是一块鱼骨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她开车进车库,停好车,又不甘心,走回小区门口,看见林子觐竟然还在和那个女人聊天。 顾夏想到这阵子,林子觐天天叫自己“姐姐”,更觉得不痛快。 原来,他压根不止一个姐姐。 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她觉得此刻自己像是凝固的冰,放在哪里都觉得多余。 顾夏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希望自己从未看到过方才的画面。 可越是想要忘记,那些细枝末节越不受控地往脑袋里蹿。 她刚到家,空调刚开,房间里还未完全凉下来,空气闷热,带着热度往她身上扑。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 九点三十,林子觐没回来。 九点三十一,林子觐还没回来。 九点三十二,林子觐依旧没回来。 顾夏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每一秒都感觉被拉长成无数碎片,炫耀似地在她眼前晃悠。 九点三十五,她等不了了,拨通了林子觐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 顾夏隔着手机,都能看见他的模样,他一定是笑着的,带着几分狡黠。 她装作不经意,尽量让自己表现自然:“你在哪? 分卷阅读95 什么时候回来?” 林子觐道:“我在外面有点事儿,快到小区了。” 顾夏在心里冷笑,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就算了,竟然还撒谎。 手机就在耳边,她仿佛能听到那个女人的笑声。 胸腔里的水在往外冒泡,顾夏看了眼时间,扔下一句:“九点四十前必须回来。” 她很少和人这样说话,发号施令般。唯有紧紧握住沙发边缘,才能让自己显得平静。 布艺沙发沾了点手汗,被她握出一道挣扎过的痕迹。 默了几秒,林子觐问:“只给我五分钟?” 顾夏道:“我家有宵禁。而且,你回来晚了影响我休息。” 她说完,不等林子觐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林子觐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她家什么时候有宵禁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听顾夏冷冰冰的语气,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倒像是有点儿生气,甚至有些气势汹汹。 不管什么原因,她给他下了通缉令。 林子觐握着手机,什么闲聊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得赶紧回去。 第34章 ============ 顾夏的房间里没开大灯, 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 这灯是前年在商场里买的。墨绿色的复古灯罩,落下一根金色的串珠线。轻轻一拉,灯就亮了。 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钨丝有些老旧。光照不像当初那么明亮, 浑浊一片。 顾夏靠在窗边抽烟, 看着这盏灯发呆。 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两根烟蒂。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感觉不是难过, 也不是生气。 只是觉得胸口塞了一颗柠檬, 酸酸涨涨的, 缠着呼吸都是酸的。 可究竟在酸什么, 她也不明白。 不一会儿,大门传来动静, 是按密码的声音, 大门开了。紧接着, 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随后房门响了。 顾夏望向床头的闹钟, 恰好九点四十。 说是五分钟, 他就真的在五分钟内回来了。 林子觐的声音隔着门板, 像蒙着一层布, “姐姐,你睡了吗?” 她不假思索:“睡了。” 再没有多余的话。 林子觐听出她不太高兴, 却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只好应了声:“那姐姐, 晚安。” 门外的身影似乎走远了, 夜晚再次坠入沉寂。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顾夏把烟摁灭。开门, 转瞬却是错愕。 林子觐竟然没走,还靠在墙边。 走廊的灯落在他头顶,加深了画面的明暗对比度。 他像是跑回来的,大汗淋漓。汗水濡湿了额前的头发,此时的他像只被雨淋过的小狗,莫名有些委屈和可怜。 顾夏见到他这模样,想到自己的霸王规定,顿时气不起来了。 见了她,林子觐也没起,依旧歪着身子靠在墙边,讨好似地冲她笑:“姐姐,我准时吧?九点四十,一分不多。” 顾夏没说话。 他坦白:“其实我早回来了,是淑姐突然找我有事,我们就在小区门口聊了几句。” 顾夏想到那个女人,问:“淑姐是谁?” 林子觐没瞒她:“是我们领队。” 原来是领队,那是比一般人更亲密的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远远超过她这个才认识两个月的“姐姐”。 这样的关系,是连酸的资格都没有的。 顾夏好像更沮丧了。 顾夏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早去花店了,也没跟林子觐打招呼。 林子觐也一夜没睡好。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去敲顾夏的门,半天没人应。他以为顾夏还在生气,干脆直接推门闯了进去,却没见她的身影。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给顾夏发消息:【姐姐,早啊!】 【这么早就去花店了?】 林子觐回到俱乐部换了身衣服,依旧没收到顾夏的回复。 他蹙眉,目光沉下来。 俱乐部的人都能感觉到林子觐今天心情不大好,阴沉着脸,不苟言笑。 训练时马卡龙偷懒,林子觐半分情面不留:“加跑十圈。” 马卡龙解释:“哥,真的不行了……” 他压根不听,“二十圈。” 高压的气场下,没人敢再偷懒。一整个上午,大家都被林子觐折磨得不轻。 午饭时,马卡龙低声问:“今天哥是不是不太高兴?” 千里:“何止是不太高兴,简直是阴鸷。” 十一问:“哥怎么了?难道是和漂亮姐姐吵架了?” 千里耸肩,“有可能。” 姜饼人 分卷阅读96 提醒大家:“别管哥为什么生气了,管管我们自己吧。下午的训练,大家做好随时嗝屁的准备。” 马卡龙长叹一口气,“我都快累瘫了。” 而此时的林子觐正独自一人待在健身房里。 他靠在乒乓球桌边,拿着乒乓球,扔向墙上。白色的乒乓球落在墙上,然后迅速弹开,紧接着又是一个。 一上午,他给顾夏发了七八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昨天回来晚影响到她休息了?这气性,会不会太长了点儿? 淑姐来到健身房的时候,看见的是满地的乒乓球。 林子觐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严酷训练了一上午,这会儿不吃饭,又在这儿折磨乒乓球。 淑姐太了解他了。小时候每回他有心事,就喜欢一个人躲在健身房里,把乒乓球一个一个地往墙上扔。 她走近,扣了扣桌子,“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饭也不吃。” 林子觐头都没转,“没事儿。” “林大少爷,说说吧。” 林子觐这才转头,“真的没事儿。” 淑姐懒得问了,“走时候,把这里都收拾干净。乒乓球少了一个,我拿你是问。” 他好笑地点点头,“知道了。” 淑姐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身,“昨天怎么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走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她让我早点儿回去。” 淑姐听了,莞尔一笑。 林子觐问:“怎么了?” “她是不是看到你跟我说话了?” 他一怔,“嗯?” 淑姐直接下了定论:“吃醋了。” 林子觐茫然了片刻,完全没想到这一层面。 如今回想顾夏的种种行为,如果是吃醋了,那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到此,林子觐心里像刷了一层蜜。 就这样,无声地弯起唇角,心头的阴云瞬间散了。 等到下午训练,大家明显感觉林子觐温柔多了。 偶尔偷个懒,林子觐竟然说:“累了吧?那就休息一下。” 马卡龙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林子觐,同早上的他是判若两人。 “哥不会是人格分裂了吧?” 千里摇摇头,“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百变的。” 一天的训练结束,林子觐准备去找顾夏。虽然顾夏依旧没回复他的消息,但有了淑姐的话,他心里笃定多了。 千里见他出门,硬是要跟着他一块儿。 林子觐心情好,破天荒地同意了千里跟着他。 他去了最火的那家甜品店G-Cheese。印象中许书言买的这家小蛋糕,顾夏似乎很喜欢吃。 不愧是临奚最火的网红店,店门口排着长龙。 林子觐二话不说,直接站到队列的末尾。 千里问:“哥,这什么蛋糕啊?这么多人。” 林子觐道:“救命的蛋糕。” “?” 千里看了看前面的长龙,“哥,你去休息,我帮你排。一会排到了你再过来。” “臭小子,还挺有良心。” 千里笑了,小声问:“是买给漂亮姐姐的吧?” 林子觐骂:“多嘴。” 半小时后,林子觐终于买到了蛋糕,来到花店,送到顾夏面前,“姐姐,在忙什么?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小蛋糕。” 顾夏看一眼他手提的盒子,没说话。 这一整天,她不是没看见林子觐发来的消息。 只是好像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也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滋味,很是折磨人。 林子觐自顾自地把蛋糕从盒子里取出来,布朗尼的、芝士的、草莓的、芒果的…… 他几乎把店里所有口味都买了个遍,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整桌。 顾夏忍不住问:“你是把整家店搬过来了吗?” 林子觐道:“你不是喜欢吗?就都买回来尝尝。” 小米忍不住夸:“大帅比,你真厉害,这个蛋糕很难买的。我看新闻还有人雇黄牛去买。” 千里在一旁打帮腔:“那当然了。但是哥说了,只要漂亮姐姐喜欢这个蛋糕,就是死也要买到。刚才我们去排队,那人多的啊,乌泱泱的。” 顾夏心软下来。 林子觐把芝士蛋糕送到她面前,“不生气了,好不好?” 林子觐就是这样,哄人总有一套,让人觉得你是他的唯一,他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 但顾夏又不得不承认,她是吃这一套的。 她接过小蛋糕,笑得很轻。 林子觐的心放下来,这蛋糕,果然救命。 小米问:“大帅比,蛋糕有我的吗?” 不等林子觐回答,千里先开口:“当然没有。你想什么呢?这是哥买 分卷阅读97 给漂亮姐姐的,你是谁啊?” 小米瞪着他,“千里马你给我闭嘴!” 千里登时急了,“你叫谁千里马呢!你个老鼠爱大米!” “你才是老鼠……” “你才是马……” 两人斗着嘴,顾夏笑:“别吵了,都来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几人坐在长桌前吃着蛋糕,千里想到昨天陈医生说的事儿,问:“哥,我都听陈医生说了,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 顾夏闻言一愣,“检查什么?你怎么了?” 林子觐给千里一个警告的眼神,千里埋下头,不说话了。 他又看顾夏,道:“没事儿。” 顾夏追问:“到底怎么了?” “小毛病。” 林子觐不说,一来是不想让顾夏担心,二来一旦说出腿伤,等同于直接揭穿了他要参加比赛的谎言,到时候更没法收场。 顾夏见他这副三缄其口的模样,忧心忡忡,难免多想。 可看林子觐这健康的气色,应该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而其他的病,不好意思说的,只有…… 顾夏抿唇,登时明白过来:“哦,是那方面的吧?” 林子觐:“……??” 顾夏一副“我懂”的表情,“明白的。” 林子觐扬眉,“你明白什么了?” 她拍拍他的肩,继续宽慰:“你别不好意思,这都是正常的。” 林子觐:“……” 千里听着两人的对话,没忍住,被包子呛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子觐看一眼千里,又望向顾夏,彻底无语。 此时女人的表情,分明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悲悯和安慰,仿佛已经洞察到他身体某处的隐疾。 片刻后,他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顾夏不会以为他得了痔疮吧? “姐姐,你别乱想。”他无奈地说。 “我没乱想。行了,你快去看医生吧。”顾夏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早治疗,早享受。” 林子觐:“……”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 第35章 ============ 已经是七月下旬, 临奚的梅雨季早已过去,进入酷暑。 白昼变长,天黑得晚。已快傍晚七点,太阳还不忍落下, 刘颖踩着夕阳来到花店。 小米不认识刘颖, 只是见有顾客上门,立刻放下手中的豆浆, 迎上去,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刘颖看她一眼, 没说话, 又移开了视线,在店里逡巡一圈, 最终落在顾夏的身上。 她走过去, 直接问:“有空吗?” 顾夏看到刘颖时, 有些错愕。 上回在游戏公司撞见, 她已经警告过刘颖。只是没想到, 这人竟然还大胆找上门。 “什么事?”顾夏冷声问。 或许是吸取了上回的教训, 刘颖不敢再明着得罪顾夏。 她没有阴阳怪气, 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但依旧有些居高临下:“找你谈谈。” 林子觐不知道刘颖来意, 但想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儿。他担心刘颖欺负顾夏,自然不愿意他们单独相处。 “姐姐……” 顾夏抬眸, 冲他笑了笑,“没事。” 他没再坚持, 松开手, “我就在旁边,有事儿叫我。” 顾夏点点头。 几人给顾夏让出聊天的空间, 刘颖在长桌前坐下,开门见山,“听说你要回台里,是不是真的?” 顾夏微怔。 上次老唐来找过她,说有个新节目,想叫她回去,但她并没有给老唐准确的答复。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去。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 顾夏反问:“我说不是,你就信吗?” 刘颖直接袒露了内心的想法:“那我希望你别回来。” 刘颖是昨天知道这个消息的。 她知道台里最近在筹备一个新栏目,由老唐带队。这档节目新颖,而且会在黄金时段播出。消息一出,立刻成为了台里的香饽饽。 刘颖这几年工作进入瓶颈期,没有做出什么优质采访。因此想要加入这档新节目,寻找事业上的突破。 可出人意料的是,老唐婉拒了她。 她不明白。按照经验,她算是台里的资深记者,也曾做出过一些可喜的成绩,没有理由会被拒绝。 老唐说:“经验多的记者,我要一个就够了。” 刘颖问:“你选了谁?” “顾夏。” 她失笑,“不是,老唐,你开玩笑吧?顾 分卷阅读98 夏离开电视台都多少年了,现在在开花店。” 老唐却笃定:“她会回来的。” 刘颖这才意识到危机。 从前她嫉妒顾夏,是因为顾夏运气好。 两人明明差不多时间进电视台,又被分到同一个栏目组,她只能采访一些阿猫阿狗,顾夏却接连采访了几个大事件。 因为那几个大事件,顾夏做的采访报道受到广泛关注,收视率也水涨船高。 而她呢,那几年一直被顾夏压着,没有出头之日。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顾夏走了,台里才开始重视她,让她独挑大梁。 如今顾夏分明已经离开电视台三年了,台里的人还常常提起她。 就连台长,有时都会叹气:“要是小顾还在就好了。” 这些她都可以不计较,反正那名字就像个幽灵,提就提吧。 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老唐这么笃定,看来顾夏是要回来抢她的工作。 她弄不明白,顾夏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开她的花店呢?为什么还要回来? 刘颖思来想去,觉得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找顾夏。 虽然上回,顾夏已经警告过她。但她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顾夏回台里。 …… 顾夏听到刘颖的话,莫名觉得好笑。 且不说她压根就没答应老唐。退一万步,就算她答应了,也轮不到刘颖发话。 如今刘颖急吼吼地来找她,看来是真的急了。 顾夏说:“给我一个理由。” 刘颖直接摆出条件:“这些年在电视台,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只要你答应不回电视台,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大单子,怎么样?” “你在跟我谈条件?” 刘颖不置可否。 顾夏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刘颖急了,“你好好开你的花店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回去当记者?”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回去?”顾夏一脸平静,“是怕我做的节目比你好,收视率比你高,压了你第一记者的名头吧?” 这话字字扎心。 刘颖被戳破心思,脸上不好看,强撑着面子,冷呵:“不说别的,现在台里好几档黄金节目都是我做。我说我做不了那么多,台长说,你做的节目收视率高啊,你不做谁做。我每天这么忙,会怕你?” 顾夏耸肩,“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刘颖一时语塞,但她不会承认自己的心虚,只能故作大度地为顾夏考量:“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都是为你好。回台里,工资肯定不会太高。新节目没什么保障,保不齐哪天就做不下去了。到时候节目开天窗,你还是要回来开花店的。更何况,台里限制那么多,远没有你开花店来得自由。” 她站起来,一脸高傲,“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回去,我一定会照拂你的生意。正好我现在要回台里,顺便带束花回去。顾老板,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此时另一边,小米听到两人的对话,肺都快要气炸了。 之前小米得知顾夏曾当过记者后,觉得酷毙了。只是没想到,顾夏有这么糟心的同事,竟然要阻挠她回去。 “她拽个屁啊!夏姐姐回不回电视台,跟她有屁关系,轮得到她来颐指气使?” 千里也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就倒胃口。我看店里生意好得很,要她照拂?” 小米:“实在是忍不了了,我要上去教训她。” 千里:“算我一个。” 林子觐拦下冲动的两个人,“你们能怎么办?是打她一顿还是骂她一顿?回头让她再去台里添油加醋渲染一番,你夏姐姐还能回去吗?” 小米泄了气,“那怎么办?” 林子觐没应,转而问:“店里最贵的花是什么?” 小米伸手一指,“绿星,南阳月季,大概两千一枝。” “知道了。” 林子觐牵牵唇角,走上去,上来就吹了一段彩虹屁:“是刘老师吧?我特别喜欢您的采访,您在节目上真是又专业又美丽。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现实中的您更漂亮。”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刘颖有些错愕,她偏头打量林子觐,像是在说,你是谁。 林子觐道:“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您的粉丝,在附近上大学。周末不上课,来店里打工的。” 刘颖这才放下心,笑道:“哦,你好!”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都没认出来您来。”林子觐一脸真诚,“我第一天上班,还没开张呢。您要买花是吧?要不我来给您推荐吧?” 刘颖偏头看他一眼,“行啊。” 林子觐:“其实我们店里有很多非常特别的花,平时一般都不推荐给顾客的。您知道的,大部分顾客都没有什么欣赏水平,压根不懂花。但是,您肯定跟他们不一样。您这么有文化 分卷阅读99 ,谈吐这么优雅,一般的花压根配不上您。” 这番话显然让刘颖很受用,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倒是。” 林子觐做了个指路的手势,“您跟我来。” 他领着刘颖走向店里最贵的花,热情地介绍:“老师您看这个。绿星,这是南阳月季里非常珍贵的品种。绿色的花朵,高贵美丽,优雅大方,和您的气质非常相配。” 花朵鲜嫩娇脆,上面还挂着水滴。 刘颖满意地点头,“确实不错。” 林子觐更加卖力地夸赞:“我就知道您是识货的。这种花我们一般不会推荐给顾客的,一般的穷鬼哪里买得起。他们不像您,做了那么多王牌节目,肯定不差钱,您说是不是?” 刘颖骄傲地抻长了脖颈,“这花怎么卖?” “2999一枝。”林子觐暗暗给绿星涨了个价,“您跟我老板是朋友吧?我给您友情价,2500一枝。您包个二十枝拿回去,放在办公室里,倍儿有面。美女配好花,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刘颖是外地人,不仅要租房,还要维持日常体面的开销,每个月工资去除这些费用后,所剩无几。 二十枝绿星,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 但此时她被林子觐架在了这个位置上,如果说不要,面子实在是挂不住。 更何况还是在喜爱自己的“粉丝”面前。 她尴尬地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要不就拿十支吧,办公室里放太多花要花粉过敏的。” “十六吧,十全十美,六六大顺,好上加好,特别吉利。”林子觐道,“您想想,台里都是什么人啊?您这么受重视,这花只是装饰吗?当然不是,它是您的排面,是镇场子用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颖讪笑。 林子觐又道:“更何况,这点钱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 “当然了。”刘颖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硬着头皮说,“那就包起来吧。” 小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千里也暗暗感叹,不愧是神棍啊! 小米在听到“包起来”三个字后,立刻热情地招呼:“老师,这边付钱。您是刷卡还是扫码?” 短短时间,刘颖痛失四万块钱。 她的心在滴血,没心思再嘲讽顾夏,交了钱,拿着花悻悻地走了。 林子觐热情得过头,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嘴里还不忘念叨:“老师,下回再来啊。我给您推荐更好的花。” 等到刘颖离开,千里对林子觐佩服得五体投地,“哥,你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吧?” 小米亦兴奋,“让她在这里耀武扬威,最后还不是乖乖掏了四万块钱。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来。” 林子觐弯起唇角,转头去看顾夏,“姐姐,还满意吗?” 顾夏笑着骂了句:“坏透了。” 他笑得一脸狡黠,“我这还不是为了姐姐吗?” 小米又问:“夏姐姐,你一定要回电视台,气死她!” 千里附和:“是啊,漂亮姐姐,我支持你。咱就回去,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林子觐不说话,默默观察顾夏的反应。 只见她勾勾唇角,说了句“哪有那么容易”。可他知道,那笑意压根未达心里,是浮在表面的,很快就消散了。 * 从花店出来,林子觐让千里先回俱乐部,自己则直接去了保龄球馆。 他把顾夏当年的视频翻出来,递给老钟:“这事儿,你知道吗?” 老钟看了视频,道:“这事我有印象,说是这个记者害死了人,当年闹得挺大的。后来她好像被电视台辞退了,再后来我就没关注了。” 林子觐不免一怔,没想到老钟也知道这事儿,看来当年在临奚,确实是人尽皆知。 他忽然后悔,如果他和顾夏的事儿只有淑姐一个人知道。如果他告诉了老钟,是不是就能更早地找到她了? 林子觐从遥远的回忆中回神,“不是她的错。” 老钟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子觐不解释:“这视频里,当年的人都还能找到吗?” “林爷,不是我跟你吹。这临奚,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老钟又问,“不过,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句话,是想帮这个死者家属,还是这个记者?” 他默了片刻,缓缓道:“这个记者,是我很重要的人。” 老钟若有所思,“那你是想……” “还她清白。” 老钟虽然并不清楚事情真相,但他无条件地相信林子觐。林子觐说这个记者是清白的,那她就一定是清白的。 他拍拍胸脯,“明白,这事包在我身上。临奚的记者,我也是认识几个的。到时候我们做一个澄清采访报道,你看如何?” “谢谢。” “瞧你这话说得。当年要不是你,我早死了。” 老钟年轻的时候,在 分卷阅读100 北川开麻将馆。三教九流之地,汇集着各路人马。 他人灵活,能说会道,结交了各式各样的人。 后来因为一次赌博,老钟不仅输光了全部家产,还欠下了一堆债务。 讨债的都是混道的混混,见人就往死里打。他们把麻将馆砸了个精光。幸好老钟跑得快,才躲过一劫。 老钟悔不当初,打算跳楼一死了之。他走上天台,撞上了正在练滑板的林子觐。 林子觐把老钟救下,又出钱,帮老钟摆平了这事儿。 从此老钟唯林子觐马首是瞻。 债务清算后,老钟回了临奚老家,开了家保龄球馆,总算是安稳度日。 他人情通达,上到科研所里做研究的,下到菜市场里卖菜的,都有他认识的人。每回林子觐有事让老钟帮忙,他自然是竭尽所能,说一不二。 林子觐就是他的恩人,是他的神。 有了老钟的帮忙,林子觐放下心来。 当年没能陪在顾夏身边,往事不可追。如今能为她做的,只有拉她出地狱。 他站在俱乐部外,仰头看天。 七月的阳光好到刺眼,他的表情却冷到默然。 他不信神,已入地狱。 但他这回想信一次,为了顾夏。 晚上回到家,顾夏正坐在沙发里看新闻,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她太投入,连林子觐回来都没发现。 林子觐在她身边站定,往那本子上一瞧。一二三四,条理清楚,全都是采访的要点。 原来她在看别人的采访学习呢。 不想回电视台吗?业务生疏了吗? 全都是骗人的。 她心里,从来就没放下过这件事儿。 林子觐凑近,在她耳边喊了声“姐姐”。 顾夏吓了一跳,一笔划出去,字写歪了。她抱怨:“你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 “是姐姐太认真,我都在你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视线向下,看向她的本子,故意问:“你在写什么?” 顾夏慌忙合上本子,把笔卡在本子封皮上,“没什么。” “别那么小气嘛,给我看看。” 林子觐伸手要去抢她的本子,顾夏抱着本子起身,躲开了。 谁知这一躲,却撞翻了茶几上的咖啡杯。咖啡杯摔在地上,她伸手去接,被碎片划破手指。 有血渗出来,鲜红的。 顾夏怔怔望着手指,无数记忆坠落下来,撞向她的天灵盖。她顿时乱了呼吸,气都喘不匀。 林子觐在看到血的一刹那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把顾夏牢牢拽住,低声安抚:“姐姐,放轻松,呼吸。看着我,我在这里。” 顾夏无助地看向他时,眼里早已蓄上泪,泛着红。 她喘着气,糊着泪,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倒。林子觐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 “别怕,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林子觐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 那声音犹如夏日清泉,钻进身体里,浸润她干涸的心。 宛如有股力量,从他的怀抱中传递给她,吹气似的在耳边不停重复,说有他在,叫她别怕。 半梦半醒间,像是即将溺水时,被人捞了一把。 大约是这声音太柔,怀抱太暖,顾夏从过去回来,呼吸渐渐轻下来,泪也止住了。 林子觐说:“姐姐,你看,你做到了。” 是,她做到了。 这是出事后第一次,她没有用烟,就战胜了过去和恐惧。 神思渐渐回来,才发现手上的血已经流了不少,糊了林子觐一身。 他没在意,拿了棉签和碘酒。 白色的棉签被染成金色,像麦絮。他勾着唇,问她:“姐姐,怕疼吗?” 顾夏冲他点头,满脸写着抗拒,“别涂了,过两天就好了。” “那不行,感染了怎么办?” 她声音低下去,“那你轻点。” 无论做了多少准备,依旧难以消解心头的紧张。 林子觐见她这副害怕的模样,挑挑嘴角,故意问:“姐姐,你就说,刚才是不是故意摔我怀里的?” 顾夏后知后觉方才两人的亲密,她脸颊噌地一下热了,“谁摔你怀里了,明明是你拉……嘶……” 话没说完,伤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和一道凉意。林子觐趁她不注意,已经把碘酒无情地涂了上去。 没有犹豫,快准狠。 “是不是也没那么痛?” 他笑着说,顺手撕开一张创可贴,盖住伤口。 顾夏还没从疼痛中回神,依然皱着眉。 林子觐抬手给她抚平了。 指腹的温度落在眉心,她抬眸,接上他勾人的视线。 他的手上还染着碘酒的气味,闻起来像一股醉人的沉香。 分卷阅读101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刻,林子觐的动作好像忽然停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沉默不语。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里。 吧嗒一声,时光被按了暂停键,虫鸣蛙叫都停了。 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在安静的客厅里,像编织缠绕的绳索,纠缠在一起。连带着平日里不正经的他,都变得专注。 林子觐的手落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 她没动,就这么任由他拉着。 他抬眸,又看她一眼。 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看什么,瓷白的肌肤上有晚霞的红,让人想要张狂地亲上去。 顾夏的头发绾成一个髻,松松垮垮地扎在脑后。几缕头发落下来,他抬手拨至耳后。 没碰到耳朵,似远似近的一下,有点儿痒,让顾夏抬起眼看他。 这一眼,像是冰山的裂缝,透出里面最清澈的冰雪。 林子觐轻轻一拉,将她带进怀里。 顾夏用手挡了一下,没靠上,只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慌乱地推开他,甚至不敢看他,慌张地想要逃离,就怕多待一秒会生出变数。 月影在床畔移动,那一夜,顾夏望着天,没有睡着。 她的心思,都藏在了这一夜的月色里。 她不想承认,但动情的那一刻,她是想靠上去的。 第36章 ============ 快到七夕, 花店更加忙碌,每天都有人打电话过来订花。 小米在忙碌中问顾夏:“夏姐姐,大帅比的房子阳台修好了没?他还要在你家住多久啊?” 顾夏闻言一愣。 算算时间,确实快到一个月了。但最近没听林子觐提起这事, 她就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阵子, 林子觐住在她家,她莫名觉得温暖。 每晚回到家, 不再是一个人, 家里总算有了点人气儿。 他会给她带早餐, 晚上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点小零食和夜宵。林子觐这人话多, 脸上总是带着笑,每天早晚的“早安”、“晚安”都让顾夏觉得心头温热。 有时两人或许什么都不做, 只是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抽支烟, 也是很难得的一段时光。 更别提她腰受伤的那段时间, 林子觐在家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还有她向他坦白过去的那个夜晚…… 顾夏意识到, 她好像突然不希望阳台修好了。 如果能一直这么住下去, 似乎也不错。 她敷衍道:“我也不知道, 可能在等物业通知吧。” 小米叹口气, “哎, 这违规搭建真的是危险。要是那天阳台上有人, 该怎么办啊!” 顾夏:“听说这几个违规搭建的业主都被罚款了,幸好没伤到人。” 小米:“对了夏姐姐, 我有个朋友正好有房子想出租,就在这附近。你要是觉得大帅比住在你家不方便, 可以让他去住我朋友家。” 顾夏问:“租金会不会很贵?林子觐一个穷学生, 贵的租不起。” “我这朋友家里有钱,不在意租金, 就只是想找个人帮他看房子。” “这样啊……”顾夏迟疑,“那我晚上问问他。” 晚上回到家,顾夏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担心自己要是问出口了,林子觐以为在赶他走,后面不好意思住下去了怎么办。 林子觐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愁这件事,被他看见,笑着说:“姐姐怎么了?大晚上的皱着眉,像个小老太。” 顾夏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把手里的纸巾砸向他,“谁是小老太!” 他嘴角一勾,“我是小老头,你是小老太,咱们凑一对儿怎么样?” 顾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是仙女,和你这老头凑一对,抬举你了。” “有我这么帅的小老头吗?那放在广场上,是最吃香的。” 林子觐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又说:“姐姐,我在你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 顾夏没想到他会先提起这件事,“阳台修好了?” 他摇头,“不知道呢,我估计差不多了。” 顾夏提议:“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物业的张阿姨?” “行,今天太晚了。明天打。” 顾夏点头,垂下眸,再一抬眸的功夫,林子觐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她咬着唇,有片刻慌张,“干嘛?” 他含着三分笑意,“姐姐不会舍不得我走吧?” 顾夏嘴角一僵,否认:“我巴不得你赶紧走,住在这里天天影响我休息。” “真的?” 林子觐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破绽。 前几天淑姐告诉他顾夏吃醋之后,他再面对顾夏时,总想找出她的更多情绪。 但 分卷阅读102 她隐藏得太好了,他甚至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大的表情。 顾夏半天没说话。 她真的舍不得吗?如果舍不得,为什么能淡然地回答他;如果舍得,又为什么希望阳台修不好呢? 不等顾夏回答,林子觐已经云淡风轻地笑起来,“跟你开个玩笑,明天我问问张阿姨。” 他没有追问。 但顾夏也说不清,那一刻究竟是失落,亦或是松一口气占了上风。 * 七月下旬,林子觐拜托老钟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老钟问:“林爷,都安排好了,刚发你了。今天发吗?” 林子觐浏览着电脑上的文章,开口道:“发吧。” 于是一小时后,《临奚周刊》突然在网上发布了一篇文章,详细讲述了当年赵辛娟跳楼事件的始末,并把一年后,法院判定徐强过失杀人的结果公布于众。 这篇报道事无巨细,不仅走访了当年的知情人士,还对赵辛娟的家属和好友进行了采访。甚至连赵辛娟的母亲都站出来,说当年因为失去女儿太伤心,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对顾夏造成了伤害。 文章依托事实,有理有据,基本上是用最冷静的语言揭开了当年的真相。 文章最后特别指出了顾夏的无辜,明明只是好心想要帮助赵辛娟,却因为赵辛娟的意外离世而陷入舆论的漩涡。 这篇报道一出,立刻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随即很多媒体跟风求证,报道频出。种种事实都表明,这起案件的受害者,远不止赵辛娟一个。 首当其冲的,就是顾夏莫名的被泼脏水。 舆论在一夕之间反转。 直到这一刻,才有人去关心真正的事实真相,才明白当年被舆论裹挟背后,埋藏着多少不公。在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真相后,都为顾夏鸣不平,替她感到惋惜和遗憾—— 【小姐姐也太惨了吧[大哭][大哭]】 【心疼】 【天啊】 【不知道她现在生活得好不好】 【该死的网暴,键盘侠去死!】 【希望小姐姐能放下过去,未来一切顺利】 【我哭了。当年我就觉得她是无辜的,发了一条评论,结果到今年还有人在骂我。现在打脸了吧?垃圾键盘侠】 随后有人翻出顾夏曾经做过的采访节目,发现她不仅做过很多与民生息息相关的采访,甚至在夜总会这样危险的地方暗访,帮助警方破获了一个大案。 大家得知后,惊呆了—— 【卧槽,这才是真正的记者啊】 【真的好勇敢!】 【要我肯定吓死。别说暗访了,第一天就被发现,然后直接挂了】 【有勇有谋,我真的爱了】 【小姐姐加油!我们都会支持你!】 【希望以后多一些这样正能量的记者和媒体,而不是只会瞎跟风、乱带节奏】 此事一出,在网上掀起狂风巨浪。 顾夏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天得到了澄清。 人们纷纷扼腕叹息,当年究竟是怎样的舆论导向和网暴,竟然让这样一名勇敢又有才华的记者,退出了记者行业。 淑姐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这篇报道的。 淑姐亦没想到,顾夏竟然经历了这么一件事儿,甚至在这样狂风骤雨的攻击中,勇敢地站了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风口浪尖的咒骂的。 她把报道送到林子觐面前:“这事儿你知道吗?” 林子觐道:“知道。” 淑姐怔愣片刻,反应过来,“这报道你安排的?” 他不说话,权当默认。 这事其实并不复杂。 只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一一联络这件事的相关人员,用钱收买,再联系媒体,采访、报道,买上热搜。 花精力的事儿,林子觐有老钟帮忙;花钱的事儿,林子觐有的是钱。 淑姐好像终于明白过去的那些年,林子觐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找到顾夏。 淑姐还记得,她曾问过林子觐:“你要是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她呢?” 林子觐说:“那就下辈子继续找。” 她又问:“如果她忘了你呢?” 林子觐答:“那就让她重新认识我。” 他那样固执,铁了一颗心,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顾夏,哪怕她已经不记得他。 淑姐过去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这一刻终于懂了。 这样一个坚韧勇敢的姑娘,谁能不爱呢? 放在任何一个人心里,恐怕都无法轻易放下。 林子觐这些年的深情不移,终于在今天,还了她一个漂漂亮亮的清白。 而当事人顾夏,是在晚上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她一整天都在忙花店的事儿,压根没看手机,自然也不知道网上的风云 分卷阅读103 。后来还是小米刷到微博上的热搜,拿了手机给她看,“夏姐姐,这是你吗?” 顾夏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场惊心动魄。 碎片的故事,碎片的过去,重新汇聚在一起,在耳边撞出滔天的声响。 她恍如坠入一片虚空,转瞬来到三年前的地铁站,看见一个无措的女人;她在那女人的家门口,看见一片血肉模糊;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骂她是杀人凶手;她在无数责备的声音里,几近崩溃…… 所有痛苦的过往倒退、回放,曾经困住她的魔咒,轰然碎裂。 换来如今众人的一句,她没有错,她只是想帮赵辛娟而已。 这几年,顾夏从没想过,也不敢想,有一天,还能够被人说,她是真正的记者!她配得上记者的称号! 小米看完报道,忍不住哭了,是心疼顾夏的过去,心疼她的夏姐姐在这些年经历的煎熬与折磨。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我真想穿越回去,打爆这些人的狗头,叫他们再瞎逼逼!气死我了!”小米顿了顿,又说,“夏姐姐,你真的很酷!” 是,顾夏很酷。 她用自由的灵魂,不屈的脊背,告诉所有人,她从来都没有愧对“记者”二字。 那些年,她是用命在拼的。 等顾夏冷静下来,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一篇采访报道? 究竟是谁在调查过去的事? 究竟是谁在帮她? 满心的疑问聚在眉间,直到老唐打来电话。 “网上的事,我都看到了。”老唐说,“今天《临奚周刊》的主编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做出这样一篇报道。” 顾夏问:“老师,那些人怎么会同意?” 当年事发后,老唐亦想帮她澄清。可走访了许多相关人士后,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没有人愿意在风口浪尖站出来,去澄清哪怕是事实真相。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今时今日,这些人纷纷开口,说出真相,甚至连赵辛娟的母亲都站出来替她澄清,这岂是《临奚周刊》的几个记者能做到的。 老唐道:“我和你有同样的疑惑。对方说是一位林先生,出了一笔钱。这些人拿到了钱,才愿意开口。” 有钱能让妖晒谷,有钱能使鬼推磨。 顾夏问:“哪个林先生?” 老唐摇头,“不太清楚。”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小米的声音,似乎正在和谁打电话:“谁能比大帅比更帅啊!” 顾夏眼睛忽然一亮,林先生,难道是林子觐? 一瞬间,顾夏心中涌起汹涌澎湃的仓皇。 会是他吗?可是除了他,她再也不认识其他姓林的了。 她挂了电话,在喘息的间歇里,拨通林子觐的电话。 她问:“你在哪里?” 林子觐道:“姐姐,我在你家楼下呢。这里的广玉兰都开了。” 她说:“在那里等我,我要见你。现在。” 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见一个人,想要亲口问问他,想要弄清楚真相。 终于,顾夏在楼下见到了林子觐。 楼下种着几棵广玉兰树,这时日,都开了。 他站在晚风里,单手插兜,回过身的一瞬,光风霁月。 那双眼睛在夜色中特别清亮,像是暗无天日的深井里点亮的一盏灯,照着人暖洋洋的,冰封的心好像就这么化了。 见了她,林子觐慢慢侧过身,手伸到她面前。 他的掌心里,正躺着一朵洁白的玉兰。 他说:“姐姐,给你摘的。” 顾夏拿着这朵玉兰,放在鼻尖轻嗅,有淡淡的香气。 她局促地笑了,“那个报道,我看了……” “嗯。”他淡淡应一声。 她抬眸,“是你吗?” 顾夏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 夏夜的风卷着鸟叫虫鸣,林子觐站在繁盛的树下,漫不经心一笑,“是。” “为什么?” “我不忍心姐姐的羽毛染上污泥。” 网络上的人群还在高喊着她的清白与无辜,可她却无端想起那天,林子觐抱着她,在一室灰败的夜里对她说:“姐姐,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原来并不是一句空话。 此时他就站在广玉兰树下,洁白的玉兰开满树头,像雪花似的。 他挺阔身姿,背对一树洁白。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身处宇宙,挥着星河,为她劈开荆棘,为她斩断危难,为她正名,为她清白。 就像玉兰花明明那么高,他还是为她摘了一朵。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像玉兰花 分卷阅读104 明明那么高,他还是为她摘了一朵。 第37章 ============ 夜色很好, 弯月挂在枝头,照亮一树洁白。 顾夏站在树下,闻着手中的玉兰,想起老唐说的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林子觐哪来的钱? “你哪来的钱?”她问。 “嗯?” “让他们开口……” 林子觐反问:“谁说是用钱让他们开口的?” 顾夏愣住, “不是吗?” “姐姐,你也不想想, 我哪来的钱?” 顾夏默了片刻, 确实如此。他一个穷学生, 哪里能出得起钱, 让这些人开口。 “那都是对外的托词。”林子觐继续道。 “那你用了什么方法?” 他笑,“想知道?” 顾夏点头。 “那你求我, 我就告诉你。” 林子觐满脸写着狡黠, 似乎笃定了顾夏说不出口。他喜欢看顾夏应接不暇的模样, 带着几分薄怒的嗔怪, 怪可爱的。 但这回, 他失算了。 他没想到, 顾夏会忽然低声道:“那我求你。” 很软的语气, 和平日的她大相径庭。 林子觐顿时被哄住了, 解释:“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 就会乖乖听话。” 这倒是实情。 “赵辛娟的母亲,当年觉得在你身上能讹到钱, 所以听了别人教唆,专门攻击你。这都是有证据的。如今, 我不过是用这些证据让她站出来说话。” 这其实是谎话。 对赵辛娟母亲这样的人来说, 脸皮、尊严、他人的看法是什么?她才不在乎。她只在乎钱。 这样的人,其实最容易说服。 只要钱到位, 没有她不能说的话。 但这些,林子觐不能告诉顾夏。 顾夏听完,不说话了。 她看着林子觐,忽然觉得这个人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说到底,这件事并不容易。饶是一个成年人,也需要足够多的精力和能力才能办成,更何况他只是名大学生。 可他偏偏就是办成了,不仅办成了,还办得漂漂亮亮。 在她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可如今这副心思缜密的样子,着实够不上单纯。 “你从哪学会的这些?” 林子觐得意:“英雄不问出处,方法不问来路。别管哪里学的,好用就行。” 顾夏弯唇,这个人实在是不简单。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林子觐压根不是象牙塔里的学生,而是一个成熟、睿智、能办大事的男人。 这个男人,免她苦,免她忧。 她偏头,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格外温柔。 “林子觐……”顾夏忽然叫他。 他偏头,“嗯?” 她酝酿了片刻,把心底的感激一股脑儿地抛给他:“那件事发生以后,我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澄清的机会,所有的负担和骂名一辈子就刻在身上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告诉所有人我没有错,我对得起记者的身份。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顾夏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发自肺腑的话。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话里话外都是软绵绵的。 林子觐那张浮浪不惊的脸,露出很开怀的笑。 他知道,顾夏是真心谢谢他,也是真的高兴。她高兴了,他就高兴。 只是他没想到,顾夏的感谢还没完。她顿了顿,又说:“谢谢你,弟弟。” 这阵子,顾夏向来对他是直呼其名,“林子觐”来“林子觐”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弟弟”二字,像是最深最浓的情话,直直击中了他的心。 林子觐骨头都酥了,抿着唇,要笑不笑的模样。 从没想过有一天,厚脸皮的他竟然会被顾夏撩到,顿时有些不会了。 他忍住心底蔓延的喜悦,想到了什么,说:“姐姐,看在我帮你的份儿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 “好,你说。” 他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事了,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原谅我吗?” 顾夏没问什么事,也没犹豫,直接答应:“好。” 林子觐放下心来,重新染上笑容,又说:“姐姐,帮我把头发染回来吧。看,都已经长长了。” 他低下头,像是要让顾夏看得更真切。 顾夏望过去,发根处已经长出了新发,黑色的一截,和上头的蓝色泾渭分明。 她抬手,摸了上去,犹如在摸一只温顺的大狗。 毛茸茸的毛发落在手心,像是心尖的一抹颤。 她说:“过两天我去买染 分卷阅读105 发膏。” 林子觐抬眸,用上目线看着她。就着夜色,犹如隐晦的撩拨。 “回家吧。”顾夏收了手,转身向楼栋走去。 他站在原地,头上似乎还有她手心的温度,让人莫名舒畅。 他追上去,“姐姐,等等我,一起回家啊。” 那天晚上,顾夏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赵辛娟站在面前,干干净净的,健健康康的,身上没有血也没有伤痕。 她问:“你还好吗?” 赵辛娟笑着点头,“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你要走?去哪?” “麻烦你太久了,现在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赵辛娟顿了顿,又说,“一直有句话想跟你说,真的谢谢你,一直在帮我,让我勇敢面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顾夏抿唇,半晌才问:“你会怪我吗?” 赵辛娟摇头,“当然不会。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学不会反抗。” 顾夏笑了,赵辛娟也笑了。 然后,她看着赵辛娟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像是阳光下的气泡,逐渐消失不见。 但顾夏好高兴。 她知道,赵辛娟一定是去了想去的地方。那里没有家暴,没有徐强,只有自由。 而她,仿佛也冲破枷锁,重获新生。 犹如干枯的柳条,在冬去春来的时候,焕发新绿。 顾夏在更深露浓里醒过来,心里很平静,不再有愧疚和遗憾。所有的过往幻化成眼中的湿痕,让所有的不堪一一沉淀。 夜很静,她下意识向窗外看。 那是很幽深的一片蓝,像《泰坦尼克号》里那颗珍贵的海洋之心,望一眼就能望到宇宙苍穹。 过去的她怎么没有发现,原来天并不总是黑色的。 这件事并没有因为她的清白而结束,网上依旧在持续发酵。 当年事情发生后,网上有个骂得最凶的网友,名字叫“按时吃药7462”。这个人在所有相关报道和微博的下面都有出现,像个正义的卫道士,对顾夏极尽辱骂之言。 按照当时的舆论风向,这个人用激进的言语,收获了一大批拥趸。 如今事情反转,网友顺藤摸瓜,扒出“按时吃药7462”就是刘颖的小号。 而7462正是她在电视台的工号。 网上顿时一片哗然。 没人想到,本该是最清楚事情真相的人,会戴着恶毒的面具,在网上颠倒是非。 于是刘颖迎接的,是新一轮铺天盖地的咒骂—— 【我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种人配当记者吗?因为嫉妒同事,就故意在背后带节奏,泼同事脏水】 【人至贱则无敌啊】 【天啊,这也骂得太脏了。平时电视里看她清纯漂亮,没想到这么恶毒。】 【太恶心了,我呸!】 【滚粗!】 这回大家没骂错人,刘颖干的的确不是人事儿。 网上的风浪声太大,台里紧急叫停了刘颖做的几档节目,让她回家休息一阵子。 台长说得委婉,照顾她是老员工的面子,事实上就等同于无限期停职了。 刘颖怎么都想不到,这太平日子会在朝夕之间打破,甚至没有一丁点儿征兆。 昨日她还是台里的知名记者,今日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贱胚子。 她积累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不会轻易认输。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倘若她离开松月电视台,也不会有别的媒体敢聘用她。她基本上被媒体行业软封杀了。 她死乞白赖地不肯走,在台里一会儿声泪俱下扮可怜,一会儿大吵大闹要上吊,还扬言要曝光电视台的黑幕,砸了不少东西。 可她做的那些事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台长不会惯着她,最后还是给了她停职的处分。 眼见好日子分崩离析,无力回天,刘颖在看众人看笑话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电视台。 像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年顾夏遭受的所有事情,如今都悉数回报在了刘颖身上。 顾夏听说这件事时,已经是两天后,是老唐告诉她的。 她听完,心里并没有高兴,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本来,刘颖可以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的,偏偏要做这种龌龊事。 但是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承担结果。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顾夏想着要好好感谢林子觐。 午后刚过,她就准备提前回家。 走之前,她找了个借口,告诉小米:“我妈妈找我有事,要回趟家。今晚你关店。” 小米拍拍胸脯,“放心吧。” 顾夏去超市买了染发膏,又去市场里买了食材,打算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大餐。 顾夏想起林子觐爱她煲的汤,走到卖大骨头的摊位,犹豫了几秒,又拐 分卷阅读106 了个弯,去了隔壁的摊位。 她回家洗洗弄弄,把所有菜都切好,然后给林子觐发消息:【今晚要训练吗?】 林子觐:【想约我?】 顾夏:【……】 【我下厨做菜,回来吃吗?】 林子觐:【姐姐下厨,当然要回来】 傍晚,林子觐回到家,顾夏立刻说:“我买了染发膏,现在染?” 林子觐问:“不会变成黑色发光体吧?” 她弯唇,“当然不会,我特意买了最贵的染发膏。” 这一回顾夏没有失手。 林子觐顶着满头黑发,对着镜子看,“姐姐,行啊,这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明天就开一家理发店,Tony顾名震江湖。” “什么叫越来越?是一直很精湛。” “那还不是得益于我这张帅脸。”林子觐挑眉,“姐姐,你之前当记者,见了那么多人,有见过比我长得帅的吗?” 顾夏有样学样,也挑眉,“有啊,还不少。” “吹牛。过了这么久,那些人你还记得?” “我过目不忘,见过的人都记得。” 林子觐沉吟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你印象里,有没有遇到过拄拐的人?” “拄拐?”顾夏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你见的人多嘛,随便问问。” 林子觐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如果真的过目不忘,为什么偏偏不记得他呢? 顾夏收拾起染发的工具,让林子觐去沙发上坐一会,自己下厨做饭。 她在厨房里忙活了近一个小时,把所有菜端到餐桌上,又喊:“吃饭啦!” 半天没回音。 她走到客厅一看,林子觐竟然睡着了。 他侧着身子,左臂搭在沙发背椅上,头枕在左臂上,乖巧得像个高中生。 顾夏悄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打量他的眉眼。 其实她撒了谎。 她不是过目不忘,但这么些年,也确实没有见过比林子觐长得更帅的。他确实帅到了难以让人忽视的地步,就算放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看见。 顾夏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林子觐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顾夏一愣,还没来得及逃,已经被他抓到了视线。 他的眼睛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惺忪,像是捕捉到猎物的猎人,透着清明的犀利。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像春日雨后墙壁上长出的苔藓,鲜萃粘稠。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他轻轻开口:“姐姐,我好看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逃,而是回答他:“好看。” “有多好看?”林子觐问。 这次,顾夏不回答了。 她站起来,“吃饭吧,我都做好了。” 林子觐是第一次真正品尝到顾夏的手艺。之前吃过她煮的面、煲的汤、做的三明治,如今吃到她做的菜,赞不绝口。 饭后,她把碗筷都放进了洗碗机里,然后打开电饭煲,装了满满一碗汤。 林子觐正坐在沙发上发消息,抬头看见顾夏端了一碗汤过来,眼底满是欣喜:“姐姐,这是给我的?” “就当是饭后甜点。”顾夏送到他的面前,“你喝喝看,我煲了好几个小时呢。” 汤碗里,飘着葱花、枸杞和红枣。 林子觐兴奋道:“这回大骨汤食材挺丰富啊。” “这不是大骨汤。” 他喝了一口,“那是什么?还挺好喝的。” 顾夏一本正经地说:“牛鞭汤。你上次不是说要去医院看病吗?我查了,这个对你的病有好处。” 林子觐:“……” 林子觐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最后一不小心,还是滑进了胃里。他指着汤,半天没能说出话。 弄了半天,顾夏不是以为他得了痔疮,而是不举啊! 这简直比痔疮还可怕,还不如痔疮呢! 他眼里闪过一丝荒唐:“姐姐,你觉得我不举?” 顾夏看他满脸写着抗拒,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安抚道:“没事的,你还年轻,只要认真治疗,很快就会好的。大不了以后我每天给你煲汤,好不好?” “……” 林子觐终于气笑了,抻着脖子解释:“我是腿受了点儿小伤,不是不举。” 顾夏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消化这个消息,试探着问:“不是不举?” “当然不是!” “……” 如果只是腿受伤了,那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还要言辞闪烁? “那你腿怎么了?” “玩滑板,总会受点儿伤,不碍事的。”他有些无奈,“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不让千里说的。没想到你竟然以为我不举。”b 分卷阅读107 r   顾夏依旧不太相信,再次确认:“真的不是?” 这话刺激到林子觐了,他说:“要不姐姐试试?” 顾夏彻底懵了,林子觐没有不举,可她给他煲了牛鞭汤,这也太伤自尊了。 她讪笑,“那没关系,你就当普通的汤喝,反正喝不坏。你刚不也说挺好喝的吗?” 林子觐:“……” 林子觐没再说话,迟疑了两秒,然后端起汤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顾夏惊了,“你……” 他放下碗,看向她,轻佻地扬眉:“你给我喝这个汤,就不怕我兽性大发?” 顾夏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越来越招架不住林子觐了。从前还能若无其事地推开他,但现在却只想落荒而逃。 她颤着睫毛,在他快要碰着她的时候,推开他,“不正经!” 她起身要走,林子觐扣住她手腕。 顾夏本就走得急,被他这么一拉,顿时没站稳,向后一倒,直接摔进了林子觐的怀里。 等她反应过来,林子觐已经圈着她,倒在了沙发里。 她贴在林子觐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衫,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顾夏想起那天晚上,林子觐也是想要抱她,她逃得特别快。事后想想,竟然觉得遗憾。 今天,这胸膛,她到底是靠上去了。 她耳朵脸颊皆是绯红,不到一秒就挣扎着要站起来。 林子觐没让。 他低沉又危险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别动,抱会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38章 ============ 顾夏有点乱, 她怎么就乖乖听了林子觐的话呢?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被一个小孩摆布。可身体却不听话,贪恋起他的怀抱。 其实顾夏有过犹豫。 两人这么抱在一起,属实有些暧昧。更何况林子觐还只是名大学生, 她像是殿堂里勾引纯情少男的罪人。 但很快, 心头的痒就盖过了理智。 她甚至不愿去想林子觐是什么意思。 她贴在林子觐的胸口,隔着薄薄衣衫, 听到他胸腔里的一颗心在跳动, 怦怦怦地。 连着她的心, 共振似的, 也跟着一起跳。 不同于那天她向林子觐坦白过去时的拥抱。 那夜的拥抱是安慰和救赎,今夜是暧昧和缠绵。 林子觐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刻。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只是单纯地抱在一起, 像冬日取暖似的, 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柔软。 夏夜的屋外, 有虫鸣蛙叫。 但他们, 都没有听见。 时间好像忘了流逝, 像是老旧的发条闹钟, 咯哒咯哒地向前走两步, 再退三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十几秒, 门铃声打破了这一室宁静。 紧接着,门口传来方英来的声音:“夏夏……夏夏……” 顾夏心一惊, 妈妈怎么来了? 她慌张地推开林子觐, 站起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子觐很淡定, 完全没有慌张,问:“谁?” 顾夏用气声说:“我妈。” 然后拉着他的手,快步走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她把林子觐推进去,低声说:“你在这里待着,别出声。” 不等他说一句话,卫生间的门已经关上了。林子觐忍不住弯唇笑了。 顾夏这才姗姗开门,见到方英来,立刻递上心虚的笑:“妈,你怎么来了?” 方英来忍不住抱怨:“在干什么呢?这么久开门……” “刚睡着了。” “我给你做了点荤菜。你平时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微波炉里转一下就行。” 方英来走到餐桌前,从手提袋里把饭盒取出来,“红烧小排、煎带鱼、炒猪肝,都是你爱吃的。” 方形的透明饭盒,一个挨一个地摆在餐桌上,每一个都是妈妈的心意。 顾夏挽住妈妈的手臂,头靠上去,“谢谢妈妈,妈妈对我最好了。” 方英来拍拍她的脸,“德行!” 片刻后,方英来像是想起什么,又问:“我下午去花店找你,小米说你先走了,说我找你有事?” 顾夏在心底惊呼一声,难得撒谎,竟然这么快就被拆穿了谎言。 她掩饰:“我来例假,想偷个懒提前回来,又怕小米多想,所以编了个借口。” 方英来深信不疑。 转头一眼瞟见厨房的凌乱,忍不住要过去收拾,“哎哟,厨房怎么这么乱的啊!吃过饭了也不知道收拾。” 两人方才吃过饭,还没来得及 分卷阅读108 收拾厨房。 电饭煲里还有一整锅的牛鞭汤。如果被妈妈看见了,会是什么后果? 顾夏立刻拉住她,“诶,妈,你别管了,我会收拾。你难得来一次,坐下来休息休息不好吗?” “行行行,我不管。” 方英来没坚持,同顾夏回到客厅。 她在沙发上坐下,旧事重提,“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李阿姨家的儿子,真的很不错的。你什么时候见见?妈妈帮你约时间。” 顾夏总算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来送菜。 恐怕送菜是借口,给她介绍男朋友才是正事。 她一个脑袋两个大,却也学了林子觐的几分本事,张口就是胡编:“妈,我今天来例假。不仅肚子疼,而且浑身都不太舒服,没什么心思考虑你说的这件事……” 方英来心疼女儿,这才没继续,“要不要紧啊?我给你煮点红糖水。” “不用,我喝过了。只要躺躺就好了。” “那行,你赶紧去躺着吧。我走了。” 送走妈妈,顾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回到主卧,只见林子觐正斜倚在卫生间门口。 他双手抱臂,看着她,像是不太高兴,“姐姐,哪个李阿姨啊?” 顾夏暗呼一声该死,竟然都被他听见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做了坏事似的心虚。 很长一段时间,顾夏都不知道这种心虚感来自何处。 她没打算瞒他,说了实话:“小时候的邻居阿姨,我妈说她儿子刚从国外回来,让我去见见。” 还真是相亲啊! 林子觐听完,心里一阵烦躁。 他走向她,每一步都仿佛在生气。最后停在她面前,对上她的视线时,气又发不出来了。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对顾夏生气,只好说:“姐姐,你不要去。” 她一愣,“什么?” 林子觐弯下腰,同她平视。眉梢眼角都像只猎豹,不受管控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答应我,别去。” 他开口,像是请求又像是命令。 顾夏难得地在他向来骄傲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自信。 她说:“答应你,我不去。” 其实顾夏本来就不打算去的,她对相亲完全没有兴趣,可还是鬼使神差地又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他。 林子觐很好哄,只这一句话,瞬间开心了。 那天晚上,顾夏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个拥抱。 温暖是真的,贪恋也是真的。 手机响一声,是林子觐发来的微信:【姐姐,晚安。今晚要梦到我】 手机握在手里,微微发烫,她嘴角上翘,喜欢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大约是夜色太过温柔,她想了想,回复道:【只要你愿意比,就没人比得上】 发完又觉得不合适,很快撤回。 但还是被林子觐看见了。 他盯着这句被撤回的话,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顾夏是在回答他饭前的问题—— “我好看吗?” “好看。” “有多好看?” “只要你愿意比,就没人比得上。” 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听过不少赞美。 可这一句,尤为动听。 * 隔天林子觐回到俱乐部,就听到千里在抱怨:“最近老有人来加我微信,还说是我告诉他们的手机号。我天天训练,都没出去,怎么可能认识这些人啊!” 千里问:“会不会是你之前在网上哪里留过手机号?” “没有啊。” 马卡龙:“男的女的啊?” 千里得意地笑:“当然是妹子了!看朋友圈还都长得挺漂亮的。他们一个个的都夸我帅,想和我交个朋友。难道我的帅气已经人尽皆知了?” 马卡龙和千里不约而同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听着几人的对话,林子觐蓦地想起之前有人向他要电话号码,他写的都是千里的手机号,估计就是那些人了。 他忍不住弯起唇角。 片刻后,林子觐收了笑,走过去,一本正经地教训千里:“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训练,还有心思撩骚?” 千里委屈:“我没有啊,是这些人主动加我的,我都不认识他们。” 林子觐一脸正气:“不认识你,怎么会加你?” 千里抓了抓脑袋,实在是想不明白。 最后只好把这一切归因为某个不忍心他的帅气被埋没的小天使,把他的手机号放到了网上。 “聊天我可以不管,但你心里要有数,恋爱不行。” 千里笑,“哥,你放心。马上比赛了,这种关键时刻,就是仙女勾引我都不行!” 林子觐忍不住笑,“傻小子。” 几人闲聊着,林子觐忽然收到物业张阿姨的电话 分卷阅读109 :“小林啊,我是张阿姨啊。没在忙吧?” 林子觐道:“您请说。” “房子这边已经没问题了。开发商把阳台封了,以后不会允许搭建了。房子呢,专业人士也都检查过了。你随时都可以搬回来住。” 他淡淡笑着,“谢谢张阿姨。” 挂了电话,林子觐想起前几天顾夏提起了这件事儿,还问他是不是要搬回去了。 他沉眉思索,然后低头,不动声色地把千里的电话名字改成了“张阿姨”。 再抬头时,眉宇间的忧愁已经散了。 * 林子觐到花店时,手里提了个西瓜,“姐姐,西瓜吃不吃?8424,最甜的品种。” “大帅比你哪买的?”小米问,“听说最近8424刚上市,到处都卖脱销,压根买不到。” 他道:“别人给的。” 小米抱着西瓜去里间洗切,林子觐走到顾夏面前,问:“姐姐,你昨晚给我发了什么?怎么还撤回了?” 昨晚,不过是一时冲动,发完顾夏就后悔了,立刻撤回。 她动作很快,猜测林子觐应该没看见。 她眨眨眼睛,反问:“我给你发消息了?” 林子觐上下扫视她,“发了不承认?” 放在平时,顾夏大可以说自己发错了人,所以才立马撤回。可如今到底是有些心虚,终究是没有底气的,她只好敷衍道:“我睡着了,不太记得了。” “哦……”林子觐意味深长地拖着声音,“所以姐姐是在梦里给我发了消息,然后还撤回了?” 顾夏郑重地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吵醒你了吗?” 林子觐道:“没有。” 顾夏松一口气,想着他应该没看见。结果下一秒,又听他说:“我当时还没睡呢,一直盯着手机,就等你回复。” “……”她怔愣片刻,“那我发什么了?” 林子觐面不改色,“我喜欢你……” 顾夏下意识否认:“胡说八道。” 对上林子觐探究的眼神,又察觉自己否认得太快了,解释道:“我不可能给你发这样的消息。” 林子觐笑,慢悠悠地补充:“的脸。” “……” 这人是不是不会断句啊! 那消息还真的被他看见了。 顾夏忽然就有些不淡定,像是被他窥见了自己的心事,莫名心虚。 她忍住疯狂跳动的心,故作镇定:“那可能是睡着之后,无意识随便打的。你别放在心上。” 林子觐扬眉,“姐姐意思是,你睡着了都在想我……”他又故意顿了顿,“的脸?” “……” 幸好这时,小米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出来,林子觐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顾夏顿时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林子觐拿了一块西瓜递给她,她吃了一口,冰冰凉凉的,简直要甜到心里。 几人吃着西瓜,小米忽然问:“大帅比,你那个房子修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搬回去?” 林子觐还没说话,顾夏却忽然被一口西瓜呛住,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林子觐递给她一张纸巾,“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 林子觐道:“不知道,还没问呢。” 小米道:“你那个房子要是没这么快修好的话,要不要来租我朋友的房子?很便宜的,而且就在这附近。” 顾夏说不清缘由,心里生出一丝害怕。像是一脚踩空,从高空坠下去,半天没落地。 阳台塌了好像就在昨天,转眼,竟然一个月过去了。 她不知道林子觐是不是要搬走了,又或者怕麻烦她,去住小米朋友的房子。 可这些,明明都不是她应该担心的问题。 “我在姐姐家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租你朋友的房子?” 小米嗤了声,“你麻烦夏姐姐这么久,还不准备搬走吗?” “嘿,”林子觐脾气上来了,“又不是住的你家。” 说完仿佛又不能够肯定,他转头,看向顾夏,耷拉着眉眼,“姐姐,你不会赶我走吧?” 顾夏歪歪脑袋,没回答。 小米催促他:“大帅逼,你快问问,看看什么时候修好。” 林子觐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给千里发了条消息:【给我打个电话】 千里正在吃冰棍,看见消息时一愣。也不知道哥是什么意思,反正照办就对了。 几秒后,电话响了,“张阿姨”的名字在手机上亮起。 林子觐举起手机,冲小米晃了晃,“看,电话这不就来了。” 电话接通,林子觐道:“张阿姨,您好!” “?”千里一愣,“哥,是我,不是什么张阿姨。” 林子觐:“嗯。” 千里:“你让我给你 分卷阅读110 打电话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嗯。” “哥,你说,什么事儿?” “嗯。” “不是,哥你别一直嗯。究竟什么事儿啊?” “嗯。” “……” 千里彻底无语了,“哥,你别这样,我害怕。我今天好好训练了,绝对没有偷懒。你让我练的大招,我基本都会了。” 林子觐:“嗯,好,谢谢张阿姨。” 挂了电话,小米立刻问:“怎么说?” 林子觐面不改色,“张阿姨说没这么快,还要修缮一段时间,估计一个月左右。” 顾夏听了,终于安稳地降落在地上。 她不是感觉不到自己那口气松得有多明显,却终于在这一刻明白,方才那种害怕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不是害怕林子觐搬走,她只是有些……舍不得他…… 顾夏抬眸,望过去。 门外的阳光照进来,被窗户、花架拆分得支离破碎。她在这一片斑驳的光影里,看见林子觐正冲她一笑。 “姐姐,要麻烦你再多收留我一阵了。” 顾夏在他的笑容里,心漏跳了几拍。 这一瞬间,她意识到有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 作者有话要说: 舍不得他 嗯! 第39章 ============ 八月上旬, 唐广宇忽然找到林子觐。 林子觐之前听顾夏提起过在电视台时的老师叫唐广宇,后来又看顾夏采访的视频时见过他。 脸熟悉了,见了也不觉得面生。 唐广宇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后把一张手掌大小的卡递过去, “今天来找你确实有些唐突, 但希望你能先听我说完。” 林子觐垂眸一看,竟是一张崭新的记者证。上面印着顾夏的照片, 像是好几年前的, 还有“松月电视台”和“顾夏”的字样。 “这是……” 老唐道:“我认识小夏六年了。那时候她大学毕业, 刚来电视台, 远没有现在成熟。虽然青涩,但她身上有一股莽劲。有一些危险的采访, 别人不敢做, 她就敢往前冲。你也知道, 台里有顾虑, 有的采访不敢做。她就去台长办公室, 和台长叫板。我把她拉回来, 教训她, 她还跟我犟, 说我教训她的功夫, 她都已经完成采访了。” 老唐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笑着摇头,“我说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心里知道, 她是因为真的热爱。她喜欢当记者,这是她的理想。可惜后来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老唐顿了顿, 避开了那个话题:“台里最近在筹备一档新节目,挺新颖的,由我负责。我上个月找过小夏,希望她能回来和我一起做节目,但她一直没有给我答复。” “她是一名优秀的记者,应该回来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林子觐明白了,老唐惜才,想让顾夏重新回电视台当记者。 “为什么找我帮忙?”他问。 “前阵子的新闻,我看见了,是你帮小夏的吧?” 林子觐不置可否。 老唐:“《临奚周刊》的主编是我朋友,他告诉我,是一个姓林的先生帮了小夏。我一直在想这个姓林的先生是谁。后来还是小夏花店里,那个小米告诉我的。 “这阵子我路过好几次花店,每次都能看到你和小夏在店里聊天。说实话,那件事之后,我好久没看到小夏笑了。但好像面对你的时候,她就变了个人,是打从心底里的开心。人家都说,开心是骗不了人的。所以我冒昧地找到你,希望你能帮这个忙。” 林子觐自然是要帮顾夏的,就算老唐不来找他,他也会帮顾夏回去。 他不是没看过顾夏的眼神。在她路过电视台时,在她看到新闻时,眼底的憧憬与向往,那是骗不了人的。 他知道,顾夏其实每天都在看新闻、做笔记,学习他人的采访方式和要点。 他偷偷看过她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地记录了许多采访心得。 她的渴求与向往,是振翅的蝶,盘旋在心口。 她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 这样的她,远没有磨灭理想。 林子觐把记者证塞进裤子口袋里,对老唐说:“您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 * 两天后是七夕。 这样甜蜜的日子,自然是花店里最忙碌的时刻。一大早,买花的男士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送老婆或女朋友的。 甚至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来买花,说要送给老伴。 “学学年轻人的潮流。”老人这样说。 顾夏其实挺羡慕他们的,能为心爱的人买一束花,以对方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这样的感 分卷阅读111 情很珍贵。 这一整天,林子觐都没有找她。 顾夏多次拿起手机,没有消息。点开他的微信,没有消息。 他不是最喜欢缠着她吗?怎么这样的日子反而没动静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找林子觐的。 她才不会让他得意。 倒是妈妈在这样的日子里,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各种公众号和视频的链接——“不结婚老了有多惨”、“独居老人惨死家中”、“女子是不婚主义者,退休后追悔莫及”…… 诸如此类。 顾夏盯着这几条消息,笑出声。 妈妈的催婚手段似乎越来越高明了,开始从果寻因,反向催婚了。 她给妈妈回:【我一会空了看】 方英来:【给我认真看!】 顾夏和小米在花店忙了一整天。临关店前,还有一名男士冲进来,买了一束花走。 她开车回家,一路都在想,林子觐今天到底干嘛去了。 刚进家门,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家里似乎变了模样。 书架、摆台、柜子上都放上了照片,有她当记者时英姿飒爽的模样,有她和同事把酒言欢的模样,有她和老唐的合照,还有花店开张时她温婉的笑…… 一张张照片,将她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定格在了原木色的相框里。 顾夏看着这些照片,半天说不出话。 这几年,她不敢在家里放照片,仿佛任何一段过去都能让她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她甚至告诉自己,她这种人是不配有回忆的。 她把自己封闭了三年。 如今看到这些照片,千万个时光碎片从天而降,砸在她的心上,她才发现过去其实并不全是痛苦。 至少眼前的这些照片,都是她愉快的回忆。 不知何时,林子觐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姐姐,喜欢吗?” 顾夏点头,看向他,眼底有细碎的感动,“这些……为什么……” 从走进顾夏家的第一天,林子觐就发现这个屋子里没有一张照片,冰冷得不像是家。 她固执地封存所有回忆,甚至剥夺自己回忆过去的权利。 但她的生活本不该如此。 于是他从网上找到了一些采访图片,又向老唐和小米要了一些照片,打印出来,摆在家里,让她看到生活总是生机勃勃的。 林子觐笑了,眼睛里有温柔万顷,“这样才像一个家啊……” 是啊,这样才是一个家。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知道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然后把她最想要的送到她的面前。 “啊,”林子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还差一张照片。” “什么?” “我们的合照啊!” 林子觐边说边打开手机,“姐姐,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 顾夏摇头,抗拒:“我不喜欢拍照片。” “我想和姐姐拍照。就拍一张,好不好?” 他伸手比了个一,垂头抬眼,看向顾夏,像是在求她。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楚楚可怜地看向你,谁能拒绝呢? 反正顾夏不能。 她双手插兜,挪步到林子觐身边。 林子觐举起手机,对着自己和顾夏,努力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几番尝试都没成功,最后他干脆抬手揽住了顾夏的肩。 “姐姐,你过来点儿……”他说。 顾夏扭了扭肩膀,“松开。” 林子觐不理她,“姐姐,看镜头,要拍咯。” 像是被话语催促着向前,顾夏来不及再管他揽着肩膀的手,看向镜头。 快门咔嚓的一刹那,林子觐偏头,在顾夏的脸颊印上一吻。 很突然的一下,带着他唇瓣的柔软,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印在顾夏心上。 她瞪着他,赏了他一记软巴掌。 林子觐头一偏,躲开了。他得逞地笑,耍起无赖,冲她晃了晃手机,然后满足地放回口袋。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算是赔罪,行不行?” 顾夏好像也忘了生气,“什么礼物?” 林子觐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你跟我来。” 他拉着顾夏跑到天台。 八月夏夜的天台,散了暑气,晚风吹来,甚是凉爽。 天台像是被他特意布置过,七八只蓝的白的气球绑在一起,下面吊着个浅蓝色的盒子。 顾夏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她走过去,从气球上取出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张松月电视台的记者证,印着她的名字和照片。 她感觉呼吸有了片刻停顿。 像是落入湖水中的一片树叶,起先是打着旋的欣喜,再然后想起了很多顾虑,又重新染上担忧。b 分卷阅读112 r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林子觐都在看她,像是摸不准她的心情:“姐姐,回去吧,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顾夏把盒子塞给他,“我不会回去的。” 她转身就走,林子觐追上去,“为什么?你明明想当记者。” 顾夏脚步不停,“我不想。” 林子觐拉住她,逼视她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顾夏这才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 林子觐看出她眼睛里违心的笃定,失笑,“你不想,你每天坚持看新闻、做笔记?你不想,为什么在看到这张记者证的瞬间那么开心?你不想,你敢对自己的心说不想吗?” 顾夏不再理他,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他双眸微敛,迎着风喊住她:“顾夏,你怕了。你不敢承认自己还想当记者,觉得回去就是输了。你要是愿意一辈子待在花店里,我当然支持你。但你问问你自己,你甘心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到底有多少意难平!你到底要骗人骗己到什么时候!” 这些话像一根根钉子,扎进顾夏的胸口。 她的气压在胸口,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时眼睛里已经没了温度,满是倔强和自尊。 “林子觐,你觉得你很懂我吗?不会以为我跟你说了些过去的事情,你就能主宰我的人生了吧?” 她尽力想要控制情绪,控制血液里沸腾的愤怒,却发现压根控制不住,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又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很重,隔着凛凛夜色,顾夏清楚地看到林子觐脸上的表情是如何一点一点地垮下来。像一幅年久失修的壁画,墙壁一点一点剥落,只剩斑驳。 她情急之下,终究是口不择言,狠狠地伤害了他。 有一瞬的缄默,他们像两只困住的兽,看着彼此,互不相让。 最后是林子觐先认了输。 他自嘲一笑,手一松,盒子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响,重重地砸在顾夏心上。 他大步走过她身边时,没有停留。 天台的门拉开,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门后。 四周静下来,耳边终于只剩呼啸而过的风。 顾夏站在风中,眼底、心中皆是落寞。 她像是搁浅的鲸,无法呼吸,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半晌后,她走回去,蹲下,拾起地上的盒子和记者证。 记者证上的照片是她大学毕业那年照的。青春懵懂的模样,以为天地都是广阔。 这张照片让她的懦弱无所遁形。 她不是不想回去,她只是害怕了。 她怕自己失了本心,怕自己已经没有记者的冲劲和实力,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 顾夏看着,回忆着,泪情不自禁地蒙住了双眼。 事实上,她无比怀念当年的自己。 那时的她,带着一个录音设备就能天南海北地跑。为了获取第一手新闻,能蹲点熬个通宵。第二天一早买杯咖啡,又继续投入战斗。 老唐有时劝她别太拼了,身体第一。 但她从来不觉得疲倦,身上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她对记者有种近乎痴迷的狂热,不是因为年轻,不是因为勇者无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热爱。 回到家,没有林子觐的身影。 他出去了。 那一夜,顾夏醒来无数次,林子觐始终没有回来。 她从来没觉得,这个家没有他,竟是这样不习惯。 第40章 ============ 林子觐待在俱乐部, 一夜没睡。 他被顾夏伤了心,一直没找她。可他不找她,这个女人也完全不找他,当他不存在似的。 他胸闷气短了一整夜, 隔天早上起来, 打开手机,又看到昨天的那张合照。 他偷亲顾夏时, 她正对着镜头微笑, 眼底的情绪可以看出下一秒就要出现的错愕。 顾夏质问他, 他是她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管她的事儿。 如果她真的这么想, 怎么会同意他借住, 怎么会不拒绝他的拥抱和亲吻, 甚至在看到他和淑姐说话时吃醋。 她的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林子觐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啊。 如今顾夏不愿意回去当记者, 无非是担心自己做不好, 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记者。如果让她看到自己曾做过的成绩, 她一定能够重拾信心。 这阵子, 林子觐每天睡前都在看顾夏的采访。 他忽然想起顾夏曾做过一个关于面馆的报道。 那家面馆常年为环卫工人、孤寡老人和残疾人提供免费早午餐, 而且工作人员都是残障人 分卷阅读113 士。 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真正来吃面的消费者很少, 老板入不敷出,面馆一度经营不下去, 善举也被迫终止。 后来是顾夏做了一篇采访报道, 将面馆老板的善举公之于众,于是很多人自发地前来吃面, 支持面馆的生意。 面馆得以维继,爱心善举也终于得到了传递。 想到这里,林子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 顾夏在花店,握着手机,很想给林子觐打个电话。 从前他集训的时候,也会一连几天不出现,说是住在训练场馆里。听说训练场馆的地又硬又凉,不知道他会不会睡得浑身酸痛。 可她蓦地想起昨夜天台上,林子觐被伤到的眼神,又默默放下了手机。 好像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一定很伤心吧。 顾夏沉浸在愁绪中,忽然听到小米兴奋地一声尖叫。 她抬眸,原来是小米正为解出一道数学题而高兴。 七夕过后,花店忽然闲了下来。小米忙完必要的工作后,都会认真学习看书。 她报名了今年的成人高考,将于十月下旬考试。 小米学习努力,时常憧憬考上后周末去读书的场景。 顾夏忍不住问她:“有没有想过,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小米满不在乎地说:“那就明年再考呀。失败了就重头再来,没什么好怕的。” 是啊,失败了就重头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连小米都懂的道理,为什么她却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呢?难道年纪渐长,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她正想着,感应门忽然响了。 她抬眸,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里还有些别扭,顾夏看着他不说话。 林子觐走到面前,完全不提昨晚的事儿:“姐姐,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 顾夏没有再问,本能地信任他,抛下所有的龃龉,跟着他出了门。 林子觐叫了辆的士。 路上顾夏几次想开口和他说话,但转头看见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模样,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他的眼睛下方浮着一层青,会不会和她一样,也一夜没睡好? 途径一段正在维修的道路,地面不平整,多有颠簸。最严重的一次,顾夏由于惯性,直接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她的头撞向车顶,却被一只柔软的大手挡住了碰撞。 她偏头,看向林子觐。 他依旧不说话,甚至不看她,只是沉默地、很酷地收回了手。 车在老城区停了下来,葱郁的榕树遮住了大部分阳光,让这片区显得格外幽静凉爽。 周遭人群熙熙攘攘,她站在穿流的人群中,频频张望。 “带我来这做什么?”她问。 林子觐抬抬下巴,“姐姐,你看。” 顾夏顺着林子觐的视线望过去,马路对面是“阿福面馆”,红色的招牌惹眼,缀着细碎的阳光。 她对这家面馆有印象。 当初是一名年轻找到了她,告诉她这家面馆十几年如一日的善举。年轻人说老板是很好的人,做了这么多年好事,从来不为名利。年轻人就住在附近,每晚都在这里吃面,实在是不忍心面馆就这样关闭。 那之后,顾夏做了一个面馆相关的采访报道,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老板的善举中。 回想起来,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它竟然还在。 正直饭点,从店外,能看到面馆里形形色色的人。 有身穿橙色衣服的环卫工人、有坐轮椅的残障人士、年长的老人,还有许多其他模样的食客。而店里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是残障人士。 岁月如梭,面馆老板还是当年的模样,忙前忙后地张罗,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面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顾夏和面馆一路之隔,驻足良久,静看善心的延续。 她忽然眼睛泛酸,不知是为这家面馆,还是为自己。 林子觐告诉她:“这家面馆还和从前一样,每天为环卫工人、孤寡老人和残障人士提供免费的早午餐,同时为许多残障人士提供了工作岗位。你知道为什么它能坚持这么多年吗?” 顾夏摇头。 “因为你。” 她心头一震,瞬间失语。 林子觐道:“临奚这么大,面馆这么多,它并不起眼。如果当年没有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善举,它可能早就销声匿迹了。 “它或许只是一家普通的面馆,但背后却连接着无数人的伙食和生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真的倒闭了,这些人怎么办?要怎么生活?找什么工作?或许连饭都吃不上。 “可它现在还在,还在助人行善,这全都是因为你的采访报道。因为你,这些人的生活得以维继,有饭吃,有天聊, 分卷阅读114 有工作做,有阳光晒。 “可能这些人压根不认识你,甚至没有看过你做的那篇报道。他们不知道你,但你却实实在在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改变。这个世界因为你变得更好了。” 林子觐看向她,幽深的眸中有坚定的力量:“所以,不要怀疑,不要恐惧,更不要担心自己做得不好。事实证明,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是一名优秀且勇敢的记者,是照亮世界黑暗角落的一盏灯。” 他顿了顿,“姐姐,这个世界,有你了不起。” 这个世界,有她了不起。 四周的声音淹没在滔天的感动中,眼前的这个人,肯定她所做的一切。 她想起过去的种种,那些困苦、迷茫和惊惧,仿佛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前半生的所有困苦,磨砺出血,让她在前尘往事中,重塑了自我。 她在林子觐的眼中、话中、心中,找到了那个自信、勇敢、坚强的自我。 滚滚红尘,荣辱浮沉,她终于原谅了命运。 林子觐说完,便先离开了,给顾夏留了独处和思考的空间。 她站在榕树下,仰头,才发现遮天蔽日的树叶中,依旧可以看到夺目的阳光。 原来她的世界,一直都是如此明媚,过去的她怎么忽略了。 * 晚上七点多,顾夏回了趟家。 方英来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吃完饭,方英来就出门跳广场舞去了。 顾夏走到阳台上,和顾长新一起喂鸟。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画眉。通体是灰棕色的羽毛,唯有眼睛一圈是白色的,看上去特别精神。 顾长新养鸟多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只鸟,每天都要带到公园里溜几圈。 顾长新看顾夏一眼,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吃饭时一直不说话。” 顾夏问:“爸,你觉得我回电视台怎么样?” 顾长新笑笑,放下手中的鸟食,“你还记得你大学毕业那年,刚被电视台录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爸爸,我以后要成为一名大记者,非常非常优秀的那种。我笑你路都还不会走就想学跑,你说你一定会让我刮目相看。” 回想起过去,顾夏也忍不住笑了,“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会说大话。” 顾长新:“可是你后来做得很好。你从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大学毕业生,长成了后来的模样。爸爸一直跟你说,趁着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梦想,就去追。不要等到老了,才后悔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拼一把。” 他拍拍顾夏的肩,“去吧,爸爸相信你。” 顾夏心头一热,忍不住抱住了父亲。 当年离开电视台,爸爸对她说你想好了就行,这辈子也不是只有当记者才能活;如今回到电视台,爸爸仍是这句话,去吧。 她有时候非常庆幸,自己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她的决定,从来都是支持。 顾夏从爸妈家里出来后,拿着记者证自拍了一张,然后发给老唐:【老师,我回去。但请给我一周时间,安排花店的事。】 老唐看见这条信息时,欣慰地笑了。 顾夏是条荆棘,顽强、坚韧、带刺。她只有在记者这片土地上,才能肆意地生长,绽放生命的光彩。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顾长新在阳台上看见顾夏离开时的身影,方才那么笃定的他,忽然变得不够坚定。 他忍不住同方英来说:“支持她回去,不知道是对是错。” 方英来:“只要她能开心,就是对的事。” 当年顾夏出事,受影响的何止她一个。 顾长新和方英来看着女儿每天痛苦,心里像是刀割一般。 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明明心里痛苦,但在顾夏面前还要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故作轻松。 那阵子,他们不敢开电视,不敢看新闻,就怕顾夏伤心。 方英来常常在深夜泪流满面,却对女儿的事无能为力。 后来顾夏好不容易缓过来,老两口才松了一口气。 过去一年,方英来这么努力地想要给顾夏介绍对象,让她去相亲,也是想让她恋爱,希望有个人能照顾她,让她开心。 但这些父母之爱,他们从未对顾夏说过。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女儿的决定。 就像当初她离开电视台去开花店,亦如今日她离开花店重回电视台。 只要顾夏开心,他们别无所求。 从父母家出来后,顾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Linway俱乐部。 上次她在俱乐部验货风信子,意外遇见了林子觐。以为是巧合,后来和林子觐聊天才知道,原来他就在这里训练。 不知道这么晚了,他是不是还在训练。 顾夏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找他。 那一点稀薄的心动,开始蔓延。像梅雨时节缠绵不断的雨,隔着悠远深空,都 分卷阅读115 能感受到潮湿的水汽。 她站在俱乐部门口向里望,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有没有人。 她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进入之后,穿过一道隔断,视线豁然开朗。 她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滑板的板场,和想象中有些许不同。 此时偌大的板场上,有十几人正在练习滑板,男的女的都有。这些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有的像是大学生,有的像高中生,还有像初中生的。 有人在空中旋转,有人在轨道上飞驰,顾夏看得眼花缭乱。 她在板场边默默站了一会,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始终没看到林子觐,于是提声说:“你们好,请问一下……” 千里刚完成一个大乱动作,就看到板场边站了个漂亮姑娘。 这不是漂亮姐姐吗? 他以为自己眼花,盯着看了半天才敢确认,然后就听到她询问的声音。 轮滑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同人声混杂在一起,实在是太吵,顾夏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千里朝她招招手,踩着滑板到她面前,“夏姐姐,你怎么来了?” 顾夏见到熟人,终于松一口气,“我来找你哥。”她环视一圈,又问,“他人呢?” 千里道:“他好像是出门办事去了。是不是有急事儿啊?” 顾夏讪笑:“也没什么急事。” 千里:“应该快回来了吧,要不你等会儿?” “行。” 千里领着顾夏来到板场边的长椅上,递给她一瓶水,“夏姐姐,你别着急。我给哥打个电话,问问他。” “不用,我就在这等他吧。”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吸引了其他人八卦的视线。 其他人之前只在火锅店里远远见过一次顾夏,当时隔着一段距离,没看太真切;后来,也只在千里拍的模糊照片里见过顾夏。 前阵子顾夏的事情虽然在网上热热闹闹的,但大家忙着训练,很少上网,自然也没关注。 如今见到真人,大家一时都没能认出来。 只是看到千里对这个女生很好,又给人送水,又跟人聊天的,殷勤得像只舔狗。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认同。 这个女的,应该是千里的女朋友。 看来那么多陌生人的微信没白加啊。 你看这聊着聊着,不就成了吗! * 晚上林子觐去找老钟喝酒,老钟给他带来了消息,说月底有一场滑板表演赛,北石俱乐部也会参加。 老钟问他要不要去,他思索片刻,“去吧,这是个推广滑板的好机会。” 老钟抿了口白酒,“你那年的药检结果,我找人核实了,确实没问题。这问题,还是出在关阳身上。” 他眸色深了些,“知道了。” “林爷,你不会是打算在十月的比赛上将北石一军吧?” 林子觐道:“正有此意。” 两人喝了几瓶酒,吃了几盘小菜。 回来时,月朗星稀,林子觐远远看见幻影站在俱乐部门口抽烟。 林子觐严令禁止俱乐部里抽烟。幻影最近因为比赛压力大,私底下常常偷偷抽几口,缓解压力。 如今俱乐部里的其他人都围着顾夏聊天,他不喜欢热闹,只好跑出来抽烟。 他本以为林子觐起码要深更半夜才会回来,没想到会这么快,直接被逮了个正着。 幻影慌乱地灭了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哥,回来了……” 林子觐瞥一眼垃圾桶最上方的烟蒂,心知肚明。他知道幻影压力大,心态不稳,所以并没有责骂他,只说:“今天加练三小时。” 幻影自知有错,认了罚:“哥,明天行不行?今天实在是没办法加练了。” “为什么?” “千里女朋友来了,板场里现在一团乱。” 林子觐眉毛一扬,不敢置信,“千里女朋友?” “之前不是有好多女生加他吗?然后他就和这个女生好上了。今晚这个女的特意来找他。” 林子觐冷笑一声,这小兔崽子胆子真是肥了。 什么时候了,还谈恋爱,把他上回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林子觐走到板场,果然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围成一圈,像堵密不透风的墙。他冲着人群喊了声:“千里,滚出来。” 众人闻声回头,见了林子觐,纷纷噤声,让出一条道。 然后,林子觐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终于在尽头看见了千里的“女朋友”——顾夏。 林子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有她了不起 第41章 ============ 顾夏坐在长椅上, 四周很快围了 分卷阅读116 很多人。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写满了八卦和好奇。 有人故意问:“千里,这谁啊?你不介绍一下吗?” 千里这才反应过来:“忘了说,这位就是漂亮姐姐顾夏。” 众人:“……” 众人惊掉了下巴, 默默对视, 原来这就是哥的炮友啊。 卧槽,真人这么漂亮的吗?难怪把哥迷得五迷三道的!哥这是啥运气啊, 怎么炮友都能找到这么好看的。 旁人都在默默眼神交流, 唯有姜饼人心直口快:“原来你是哥的炮……” 千里用手肘推了推姜饼人, 他立刻改口:“……跑步认识的朋友。” 顾夏扬眉, “跑步认识的?他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众人干笑,纷纷附和。 十一:“漂亮姐姐, 我们听说你很久了, 知道你是哥的朋友, 还知道哥最近一直住在你家。” 顾夏笑:“你们别叫我漂亮姐姐, 就和千里一样, 叫我夏姐姐好了。” 顾夏不笑时看起来有点清冷, 可笑起来时, 却很是亲和, 漂亮的眉眼在灯光下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 十一看呆了,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夏姐姐。” 马卡龙问:“夏姐姐, 哥没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没问他。没关系的,我没什么事, 就在这里等他就好。” 马卡龙为她抱不平:“哥也真是的, 怎么能让你在这里干等呢!” “是我没告诉他我要过来。” 哦哟,没想到还是来送惊喜的!真是太浪漫! 马卡龙又问千里:“哥说今晚干什么去了?” 千里:“这我哪知道?” 一圈问下来, 没人知道那位哥干什么去了,大家只好陪着顾夏干等。大家对她的好奇心重,聊着天也不觉得等待的时间漫长。 大约半小时后,板场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千里,滚出来!” 这声音,低沉处压抑着怒气,像是猎豹攻击前嗓底的低吼。 众人吓得纷纷回头,见了林子觐,主动让出一条道。 直接被点名的千里更是腿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哥,你回来了……” 林子觐视线落在顾夏身上,先是震惊,又在千里身上扫一圈,问:“你女朋友?” 千里:??? 众人:??? 这不是你炮友吗? 空气一瞬间凝结成冰,最后还是千里反应快,打破了僵局:“哥,夏姐姐来找你,都等你好半天了。” 林子觐冰冷的脸上有不易察觉的裂缝,都是幻影这个兔崽子乱传消息! 眼下,不知道顾夏来了多久,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不知道这些小屁孩有没有乱说话让他掉马…… 林子觐看千里一眼,眼神询问。 千里朝他摆摆手,表明他们什么都没说,绝对不会掉马。 得到肯定,他的心绪一瞬间就平静了,视线转向顾夏。 她就站在墙边,小小一人影,像是他的幻觉。方才误会她是千里女朋友时,也不吭声。 俱乐部在园区的位置不好找,上回她就不知方位,迷迷瞪瞪地找他帮忙带路,今晚也不知道怎么摸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他问。 顾夏起身,冲他柔柔一笑,“不生气了吧?” 林子觐总算明白了,今晚顾夏是来哄他的。其实他早就不生气了,可看眼下这形势,忽然觉得,或许可以生个气?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意味深长的笑容,林子觐环视一圈,众人纷纷低下头。 他装腔作势地抬抬下巴,示意顾夏:“那边说。” 顾夏没跟上去,说:“我想先去个洗手间。” 人群里立刻有女生举手,“夏姐姐,我带你去。” 林子觐望着顾夏的背影,依旧觉得恍惚。顾夏竟然主动来找他求和,今晚美好得不太真实,像是梦。 他忍不住弯唇,千里凑上来问:“哥,你笑什么?” 林子觐立刻敛了笑。 千里又问:“哥,你和夏姐姐吵架了?” 林子觐看他。 千里:“夏姐姐都亲自来道歉了,你就原谅她呗。老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 林子觐依旧看他,眼神越来越冷。千里终于被眼神击退,不敢说话了。 等顾夏回来,林子觐故意冷着脸问:“找我什么事儿?” 四周没人,顾夏声音低下来:“弟弟,我饿了。” 这女人,越来越知道他的软肋。 这一声“弟弟”,柔软到骨子里,让他没法拒绝。 他不说话,直接带她去俱乐部食堂,让师傅做了一碗地道的临奚馄饨。 食堂的师傅是林子觐特意从北川聘请的,怕俱乐部的孩子吃不惯临奚菜。 分卷阅读117 如今来了几个月,师傅学了点临奚的手艺。热腾腾的馄饨上来,汤底是水鸭老汤熬制的,飘着葱花,喝一口,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 林子觐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就这么同顾夏面对面坐在一起。 顾夏问:“你不吃吗?” 林子觐:“我吃过了。” 顾夏拿着汤勺,在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是没心思吃,抬头问他:“还生气呢?” 她很少哄人,也不擅长哄人,如今这故意卖笑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嬉皮笑脸。 林子觐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顺杆爬:“当然。” “那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昨晚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向你道歉,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她边说边掏出记者证,放在桌上,“你看,我决定回去了,已经和老唐说过了。” 林子觐并不意外。他知道的,顾夏心里压根没放下,早晚会回去。 他意外的是,顾夏会跟他说这么多软话。 他继续不说话,铁了心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招哄他。 顾夏见他油盐不进,无奈地叹口气,把手臂伸到他面前,“那你打我吧,打完你就消气了,行不行?” 林子觐垂眸,顾夏皮肤很白,细细的一条手臂躺在面前,像截温润的玉。 他抬起手,佯装要打的模样,顾夏眯起了眼睛。 说到底,他哪里真舍得打,最后不过是轻轻一掌拍在她的手臂上。 顾夏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他心里早就裹上了糖霜。 林子觐觑她:“姐姐不嫌我多管闲事了?” 顾夏笑起来,那张脸像是江南的桃红柳绿,明媚动人,“我这不是知道错了,特意过来道歉的吗?” “那我们什么关系?” 她用汤勺盛起一个馄饨,送到他嘴边。眼睛亮亮的,像是夜里的两盏灯,莫名勾人,“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这馄饨是她送来的和氏璧,话也说得软乎,林子觐照单全收,又问:“那我是姐姐什么人?” 他看着顾夏,视线步步紧逼,把昨晚的话悉数还给她,不给她任何退让的机会。 顾夏就着他吃过的汤勺,喝了一口汤,然后抬眸,眼底有狡黠的笑意,“你说呢?” 林子觐彻底开心了。 他自问酒量很好,方才和老钟不过喝了三两瓶,如今竟然有了醉酒的眩晕感。也不知是真醉酒了,还是因为顾夏的话。 他问:“晚上真没吃饭?” 顾夏没瞒他:“吃过了。” 他笑起来,“姐姐也会骗人了。” 安静的食堂里,只亮了他们头顶的这盏灯。白花花的灯光像冬日落下的雪,纯净得要落到两人心里去。 林子觐拿起那张记者证看了看,问她:“回电视台,你真的想好了?” 她点头,“你说得很对。人生短短几十年,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瞻前顾后,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就像是一场赌局,既然上了桌,就全力以赴,别总想着输赢结果。林子觐,谢谢你。” 林子觐的唇角下不来,“那花店呢?” “我打算交给小米。她本来就喜欢做生意,人机灵,嘴也甜,适合开店。” 林子觐:“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是一周后。” 顾夏埋头吃了两个馄饨,问:“你昨晚就住在这里?” 林子觐犹疑地“嗯”了声。 “睡在地上?” 他敛眉,心虚地点头。 顾夏心底有片片内疚:“是我不好。那今晚跟我回去?” 脸上的笑意丝丝散开,林子觐道:“好啊。” 此时食堂的玻璃墙外,俱乐部的十几人头挨头地靠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于是就这么看到了林子觐先摸摸顾夏的手臂,随后顾夏喂林子觐吃了馄饨,紧接着顾夏又用林子觐吃过的勺子喝汤。 千里问:“他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十一:“哪里过分了?人家是光明正大。” 马卡龙:“对,光明正大地虐狗。” 千里:“……” 十一:“……” 姜饼人:“诶,你们说,他们还是炮友吗?” 千里:“不像。” 十一:“怎么说?” 千里:“你不觉得他们像谈恋爱了吗?” 马卡龙给他们的猜测下了定论:“原来哥是炮友转正了!” 卧槽,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两人吃完馄饨,从食堂出来,然后就看见了十几张八卦的脸,还有整齐的招呼声—— “夏姐姐,哥……” “夏姐姐,哥……” 同样的招呼,重复了十几遍,顾夏始终微笑着点头。幸好从前当记者时,见惯了大场面,此时倒也能自如应付 分卷阅读118 。 林子觐交代众人:“你们晚上一个二个的都给我早点睡,以后每天必须睡满十二个小时。” 语气严厉生硬,可转头对顾夏,立刻换了一张温柔笑脸,“姐姐,我们走吧。” 众人忍不住默默吐槽,哥真是个老神棍啊,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俱乐部外,夜色正好,墨汁般地浇了两人一身。 顾夏忍不住问:“他们好像,很听你的话……” 林子觐道:“我在这里面最大,没听他们都叫我哥吗?当哥哥的,威信得在。” “你们领队呢?那个淑姐……今晚怎么没看到她?” 林子觐想起顾夏上次吃醋,“你问她干嘛?” 顾夏故作轻松,“随便问问。” “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他笑意深深,顾夏避开他的视线,“不然呢?我还能对她感兴趣不成?” 林子觐快走两步,转身,挡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对谁感兴趣?” 他的眼底有燎原的星火,顾夏不动声色地,勾起食指,挑了挑他的下巴,“你问我,我问谁去。” 她说完,潇洒地转身,像是睡完了提起裤子就走的渣男。 林子觐的下巴还有她指腹的温度,闹得人怪心痒的。他心潮起伏,追上去,“姐姐,等等我,一起走嘛!” 而此时的路边,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半降,露出关阳阴鸷的眉眼。 他听说林子觐的俱乐部在这里,今晚特意开过来瞧瞧。 没想到竟然真的看见了林子觐,还有和他举止亲密的女人。这个女人他知道,不就是前阵子上热搜的那个记者吗?没想到竟然和林子觐勾搭在了一起。 更奇妙的是,这女人明明比林子觐小一岁,林子觐却叫她“姐姐”。 关阳呵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林子觐了。 第42章 ============ 隔天, 顾夏把自己要回电视台当记者的消息告诉小米。 小米一时不敢相信,“是那个松月电视台吗?” 顾夏点头。 小米大声惊呼,“啊!!!太棒了!!!” 顾夏揉了揉耳朵,“米啊, 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夏姐姐, 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当记者。” 顾夏难免有些惊讶, 林子觐知道她想回去也就罢了, 怎么连小米都看出来了? 小米解释:“你不知道, 每次你看见松月电视台的新闻, 眼底都是有光的。所以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去。我真的为你高兴。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真的特别酷!” 顾夏手里捏着一枝百合, 幽淡的香气像心尖那抹细碎的感动, 久久不散。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对记者的热爱, 早已经人尽皆知。 小米:“那你会做什么节目?什么时候播?我一定看。” 顾夏:“应该是一档深度纪录访谈节目, 不过现在还在筹备阶段, 到时候播了我告诉你。” “太酷了, 我竟然能在电视里看见你,真的太酷了!”小米感慨万千, 转头又问,“夏姐姐, 那你走之后, 花店怎么办?” “关了。” 小米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关了?” 顾夏故意逗她, 严肃地点头,“是啊,不然怎么办?” “你可以雇人看店。如今生意挺好的,每天都有很多客户。实在不行,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夏姐姐,这是你两年的心血,你就忍心看着它关吗?” “当然不忍心。” “嗯?” 顾夏笑:“所以我打算把花店交给你。” “我?”小米诧异。 “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夏之屋的店长了。” “夏姐姐,我不行的。” “你刚才不还义薄云天地说你一个人也可以吗?” 小米:“我那是……那是……” 顾夏宽慰她:“你别担心,我会再招一个人帮你,怎么样?” 小米不说话。 “你没有信心管理好一家花店吗?”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顾夏揽住她的肩,“这几年你积累了很多经验,完全有能力管好一家花店。你要做的,不是质疑自己,而是给自己信心。遇到了任何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小米笑着点头,“好,那我听你的。”顿了顿又沮丧地说,“就是舍不得你,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 顾夏笑了,“傻瓜,我又不是被发配到火星,再也不回来了。我答应你,一有空就回来看你,行不行?” 小米重新笑起来,“好,那一言为 分卷阅读119 定!” 接下来几天,顾夏联系中介机构,在网上发布了招聘信息。 因为薪资待遇、工作环境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渥,短短一天时间,就有不少人投了简历。 顾夏看中的是应聘者的人品和态度,她和小米几经筛选,最终选中了一个名叫豆子的女生。 豆子是临奚本地人,和小米差不多岁数。她为人本分,而且之前还在其他花店工作过,算是有了经验。 豆子隔天就来上班了。刚到花店,就拖地、浇花、修剪花枝,忙前忙后不停歇。 她做事麻利,人又勤快,在花店适应了两天后,顾夏和小米都对她颇为满意。 花店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八月下旬,顾夏正式回到松月电视台上班。 入职第一天,老唐带她在电视台大楼里跑上跑下,办理各种手续。 之前早就经历过一遍,顾夏熟门熟路,“老师,你去忙你的,不用一直陪着我。流程我都知道,我自己能行。” 老唐睨她,“爱徒回来,还不让老师在台里显摆显摆?” 顾夏笑,“我刚回来,你就捧杀我。” 老唐气得直摆手,“得,我不说了。” 办好入职手续,老唐带她去见了台长。 三年过去,台长对她依旧印象深刻,“我还记得那年你在夜总会卧底,帮警方破获了一个大案。那时我就跟老唐说,这个女孩子,有勇有谋,将来有大作为。” 顾夏:“台长,您过誉了。” 台长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夏,既然回来了,就把过去的事都放下。我知道,老唐破格让你回来,台里有些人有意见。但是你别管别人怎么说,给我好好干,用成绩让他们闭嘴。” 台长说的是实情,顾夏在回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她重新回来,风言风语多着呢。 方才老唐领着她办手续的时候,和多少人擦肩而过。他们看她的眼神,始终带着探究。而在她回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很快避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假装聊天。 她勾唇笑了笑,全然不在意。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不会再退缩,不会再迷茫。 在这条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她永远不会停下来,哪怕别人说她不配。 “谢谢台长。” 《看世界》节目组设立在五楼的南边。 开放式的办公环境,除了一个大会议室和两个小会议室外,大家共享扁平式办公空间。 顾夏的到来,让节目筹备组彻底完整。 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三名记者和两名实习生,都是这几年新来的,和她并不熟悉。 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唐的有意为之。不用和过去的同事一起工作,少了八卦和闲话,让她感觉更加轻松自在。 顾夏的工位靠窗,一转头能看到窗外公园的风景,别致的雕塑掩映在一片碧绿葱茏里, 她再回头,望着不远处“看年轻”栏目组的招牌,心头皆是如水的平静。 她,真的回来了。 她的新人生,开始了。 工作第一天,老唐把记者分成四组。节目一周一期,一人负责一期,这样每期节目正好是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两名实习生被指派到不同组里,顾夏和孙士学一组。 孙士学在临奚大学读新闻系,九月开学后升大四,是个纯纯的新人。他戴一副眼镜,高高瘦瘦的,看上去是个憨厚老实的男孩。 他客气地说:“顾老师,以后麻烦您多多指点。” 顾夏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当年,她也是这么对老唐说的。没想到时隔多年,她也成为了别人的老师。 她笑了笑,“老师称不上,你就叫我夏姐姐吧。” 下午,他们开会讨论节目选题。 因为是新节目,大家都铆着一股劲要做好。大家各抒己见,思想不断碰撞,提出了很多新颖的方案。 老唐从中挑了几个,让他们回去做企划书,然后再定夺。 等顾夏忙完,已经快七点了。 她刚走出电视台大楼,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SUV。林子觐正斜倚在车边,戴着墨镜,双臂交叠,浑身散发着Bking的气质。 心里有细密的喜悦缓缓散开,顾夏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林子觐冲她吹了声口哨,一脸风流,“小姐,去哪儿?我送你啊。” 她忍不住唇角的笑意,瞟了眼他身后的车,问:“哪来的车?” 林子觐随口道:“淑姐的,我借来开开。” 听到淑姐的名字,顾夏的笑还挂在嘴边,眼神却已经暗淡下来。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间失落的表情有多明显。 林子觐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勾着笑意的双眸,“姐姐,你不会吃醋了吧?” “醋我可不爱吃。” 她甩下一句话,傲娇地转身,走向副驾 分卷阅读120 驶位。 林子觐快步跟过去,帮她打开车门。等她上了车,又绕回驾驶位,“姐姐,不吃醋的话,想吃什么?我请客。” 顾夏睨他,“你中彩票了?” “在姐姐家住了这么久,请姐姐吃顿饭不是应该的吗?我这个人,最懂得感恩了。更何况今天还是姐姐第一天上班,理应庆祝庆祝。” 她道:“那我要吃贵的。” “多贵都行。” “你有钱付吗?” “我就是去卖身,卖血,卖肾,今晚也一定要让姐姐吃顿好的。” “油嘴滑舌。” 顾夏到底是不忍心让他多花钱,最后选了小吃街上的一家炒粉店。 林子觐蹙眉,“就吃这个?” “这家特别好吃,你信我。” 顾夏点了牛肉炒粉,林子觐点了牛肚炒粉。 等餐的时候,她还不忘向他推销:“这家店开了十几年了,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吃。它还上过美食推荐节目,绝对货真价实。” 不一会儿,两盘粉上来,林子觐不知所谓地拿起辣椒粉就往盘子里撒。 顾夏提醒他:“这很辣的,你少加点。” “我能吃辣。” 辣椒粉撒完,他把粉拌匀。到底是太过自信,刚吃了一口,就感觉有团火在口腔里燃烧,像是要把他的天灵盖儿都掀起。 见他半天不说话,顾夏问:“是不是很辣?” 他忍着辣摇头,“不辣,你试试……” 他挑起一根粉送到顾夏口边,她刚吃进去,眼泪立刻辣得涌出来。 “林子觐,你……” 林子觐立刻拧开矿泉水送过去,“姐姐,开个玩笑。来,喝点儿水。” 林子觐重新点了一份牛肚炒粉,这回不敢放辣椒了,又盯上了辣椒旁的透明小瓶子。 他指着问:“这是什么?” “陈醋。”顾夏拿起醋瓶,“不吃辣椒,就多吃点醋吧。” 林子觐握住她的手,“诶,姐姐,我可不吃醋。” 她抬眸,看向他,“真不吃醋?” 林子觐松了手,坐正了些,忽然一本正经:“我只吃姐姐的醋。” 炒粉店老板见两人长得好看,又因为一瓶醋争论半天,忍不住笑,“诶,趁年轻,多吃点醋好啊。” 闻言,顾夏冲林子觐挑眉,“听到没有!年轻就要多吃醋。” 林子觐回敬她一个臭屁的擦鼻尖,“我吃,我吃!” 那盘炒粉平平无奇,可他们,却吃出了米其林大餐的鲜美。 晚饭过后,两人沿着小吃街散步消食。 灯火通明的小吃街,灯光映向夜空,有种白昼的错觉。仿佛他们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小吃街尽头是个市民广场,有人在举办夏日水球活动。 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里,有人拿着水球砸来砸去,激起水花四溅。 林子觐问:“姐姐,要不要玩?” 顾夏摇头拒绝。 “害怕啊?”他问。 “小孩子才玩这个。” 说话间,兜售水球的小摊贩已经走到了面前,问他们要不要买水球,林子觐严词拒绝。 小摊贩正失落,顾夏忽然从他手里拿过一个水球,拍在林子觐身上。 林子觐的胸前顿时湿了一片,他眼底写满惊讶,唇角却扬着笑,看向顾夏:“偷袭我?” 顾夏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又弯着唇,从小贩那拿了个水球,再次拍在他身上。 连续挑衅两次,就算是再温柔的狮子也要苏醒。 顾夏冲他吐吐舌头,转身就跑。 林子觐拿了水球,追上去,“姐姐,你别跑。”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玩闹起来,从小摊贩那买了几十个水球,来来回回地,砸得浑身湿透。 这水球只有半掌大,轻轻一捏就碎。离得近砸不痛,但若是隔上一段距离,砸在身上,还是能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青痕。 林子觐怕顾夏受伤,每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上去气势汹汹的,实际上都是追到跟前,才轻轻地拍在她身上。 顾夏尖叫着跑开,转头又拿了两个水球砸向他。 两人闹了会儿,都有些累了。顾夏停下来,喘着气,摆手示意休战。 不远处,不知道谁忽然扔了个水球,径直冲着顾夏飞过来。 林子觐眼疾手快,一个转身,将她护在了怀中。 水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背上,有些疼。 但他没顾上这点儿疼。 此时顾夏就在他的怀中,两人湿透的衣服贴在一起,冰凉的触感下,是滚烫的肌肤。 她还有些喘,胸口微微起伏着,林子觐甚至能感觉到胸口的那片柔软。 四目相对,空气只剩幽静,街景迅速在眼前变得模糊,成为苍穹的点缀。 沉沉呼吸,四散在月色下。盈 分卷阅读121 盈面孔,就在眼前,像一个触手可及的梦。 林子觐心里不太平静,他看见她紧张无措的双眸下是一张红润的唇。 他低头,慢慢靠近。 他的动作有些慢,是不想吓跑她,亦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顾夏的心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但她没逃。 睫毛像蝴蝶扇动的翅膀,飞速颤动,她垂下眸,默许这个吻的到来。 可惜这个吻,到底是没落下来。 小摊贩不合时宜地走过来,冲着他们说:“二十个水球,三十元。” 顾夏:“……” 林子觐:“……” 付了钱,那旖旎的氛围瞬间散了。 回到车上,林子觐递纸巾给顾夏,又说:“等会儿再开空调,怕你受凉。” 顾夏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子觐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瞟一眼屏幕,看见“张阿姨”三个字。 上回他把千里的备注改成了张阿姨,后来一直忘记改回去,不知道千里这么晚了打电话来什么事儿。 他三心二意地接起电话,刚“喂”了声,电话那头的声音就顺着车里的音响公放出来:“小林,是张阿姨。” 林子觐心跳停了半秒,原来不是千里,是真的张阿姨。 而他忘了车里连着电话蓝牙。 如今总不能直接挂电话,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张阿姨。” 张阿姨道:“你是不是还没搬回来?上次我就跟你说房子修好了,绝对没有问题的。今天政府派人来二次检查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可以放心回来住。” “知道了,谢谢张阿姨。” 后来张阿姨还说了什么,两人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件事情,房子修好了,他要回去了。 挂了电话,车里狭小的空间像一只怪兽,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好半晌,顾夏才斟酌着开口:“房子修好了?” “嗯。” “那你是不是要搬回去了?” 林子觐看向她,没说话。 他没有说要留下,顾夏也没有开口留他,默契似的。 他们都明白,总不能一直这样同住下去,好像再无法骗自己,亦再无法为自己找更多借口。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搬回去了。 第43章 ============ 那一夜, 他们很默契地失眠。 顾夏倚在窗边,指间夹着烟,烟雾四散在夜色里。 前几天已入秋,夜里终于有了轻微的凉意。她好像这一刻才意识到, 过去的这个夏天有多美好。 全是因为林子觐。 窗外, 还是一样的好景色,可惜无法再和他一同欣赏了。 一夜没睡的结果, 就是隔天眼睛下方的浮青。顾夏打了粉底, 勉强遮住。 从房间里出来, 客卧的门敞开。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 东西全部归还原位,就是不见他的东西。 是要搬走的状态。 她暗想, 林子觐不会已经走了吧? 这么想着, 脚步也跟着急切。她快步走到客厅, 见到林子觐, 松一口气。 见到他, 这一天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林子觐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只有几件衣服和几双鞋子, 一个双肩包就装下了。 顾夏问:“今天回去吗?” 很奇怪, 他不像从前那样赖着她, “总不能一直麻烦姐姐啊。” “吃过晚饭再走吧,我下班回来做饭。” 林子觐没拒绝这场送别宴, 笑着答应:“好啊。” 到了电视台,泡了杯咖啡, 顾夏依旧心神不宁, 好像林子觐随时会离开一样。 她不停地看手机,也不知道在等谁, 亦或是等什么消息。 隔壁组早在她入职之前就开始筹备选题,一大早已经把方案交了上去,聚焦斜杠青年的生活方式。 老唐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让他们继续深入,第一期节目就这么定了下来。 顾夏心里头忽然有了紧迫感,关了手机,不再伤春悲秋,更专注地投入工作中。 这两天,她和孙士学想了好几个选题,最终落脚在时下最火的一款APP。 这款APP的创始人是耿秋秋,刚毕业的大学生。 在大学期间,耿秋秋和同学一起建立了一个咸鱼论坛,专门供学生在上面发自己的咸鱼日常。后来论坛越来越火,她大学毕业后,便直接和朋友创业,把论坛做大。 再后来,有了APP,迅速火遍全国,甚至被评为年轻人最受欢迎的APP之一。 但耿秋秋很低调,亦很神秘,从来不接受采访。 顾夏和孙士学一整天,都在想方设法联系她。 临到下班,终于有了好消息,她通过以前 分卷阅读122 学校的学生会联系上了耿秋秋。讲明来意后,耿秋秋同意和她聊聊,但是不能拍摄,也不能录音。 孙士学问:“夏姐姐,她能同意吗?” 顾夏:“不知道,我们先去会会她。” 上了车,她才想起今晚答应给林子觐做晚饭的,于是立刻发了条消息:【抱歉,临时有工作安排,要晚些回去】 林子觐:【那弟弟只能在家等姐姐咯】 【乖巧.jpg】 顾夏弯唇:【摸头.jpg】 孙士学见了,忍不住问:“夏姐姐,在和男朋友发消息吧?这么开心。” 顾夏愣了片刻,否认道:“不是,是我朋友发她家的狗,特别可爱。” 顾夏在见耿秋秋之前,以为她会是一个很干练的女生,没想到她腼腆害羞,见到他们时甚至有些脸红。 打过招呼,顾夏努力让耿秋秋放轻松,“你放心,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带,就是过来跟你聊天的。” 耿秋秋先带他们参观办公区,和APP的风格一致,坚决把咸鱼贯彻到底。 办公区域除了电脑和显示屏外,堆满了零食、饮料和各种可爱的手办,甚至还有三张床,简直是死宅的天堂。 耿秋秋说:“我就喜欢宅着,他们也是。” 随后,耿秋秋领着他们去了旁边的会议室。 耿秋秋双手攥着,明显有些紧张。 顾夏看在眼里,不疾不徐,循序渐进,总算让她放轻松,打开了话题。 耿秋秋虽然腼腆,但是说起自己的App时,思维敏捷,滔滔不绝。 顾夏发现,这个女孩特别有想法,每一个脑细胞都充满了创意。正是因为她的坚持和热爱,才能把这款APP做成现象级的爆款。 顾夏越听越激动,最后忍不住提出想请她做一期节目。 耿秋秋没答应,“不好意思,顾小姐,我不想接受采访。这样聊聊天就很好。” 顾夏没勉强她,礼貌地同她道别。 走到楼下,孙士学心有不甘:“夏姐姐,耿秋秋虽然做着咸鱼的产品,但是整个人完全不咸鱼,特别积极。这种反差,一定会引起大家的兴趣。我觉得她特别适合我们的节目主题,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顾夏:“谁说放弃了?” 孙士学眼睛一亮,“那我们赶紧回去再跟她说说。” “别急。先回去把方案写出来,让老唐过目。过两天再来啃这块难啃的骨头。” 这个点,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孙士学邀顾夏去旁边的小店吃饭。 “不了,你去吧,我还有事。明天电视台见。” 顾夏急匆匆地往家赶。晚饭自然是来不及做了,她去附近的餐厅打包了一些粤菜带回家。 回到家,灯还亮着,林子觐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听见动静,转头,冲她扬眉示意,又继续电话。 顾夏喜欢这样,家里有人等,灯永远亮着,这种感觉真好。 她把饭菜从袋子里取出来,摆在桌子上,又从厨房里取了碗筷,整整齐齐地摆好。 蓝色花纹的白瓷碗,原木色的筷子,像极了平凡生活里的老夫老妻,是朴素日子里透出的一点温馨。 等做好这一切,顾夏坐在餐桌前,撑着脑袋看林子觐的背影。 他似乎刚洗了澡,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头发没来得及梳,乱七八糟地盖在头上。 一定会有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不知道过了今晚,他会不会认识新的姐姐。 她甚至想冲动地问问他,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姐姐,我是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多么幼稚的想法,像个深宫怨妇。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觐终于挂了电话,可他没进来。 他依旧站在阳台上,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出他褪去了漫不经心的状态,像是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通电话吧,顾夏怔怔地想。 好半晌,他望了眼夜空中的残星,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身回屋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浮浪的笑容。 顾夏匆忙收回视线,无措地投向身后。 餐厅的墙上装了个小小的酒柜,明亮的灯投射在酒瓶上。她抬手摸了摸,假装拂去表面的灰。 恍然间,鼻尖似乎闻到了点沐浴露的香气。下一秒,已经有些许温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姐姐,等了你一晚上,是不是该给我点儿补偿啊?” 顾夏转身,同他的视线短兵相接,迅速移开。他走近,单手撑在酒柜上,拦住她的去路。 她迫不得已地看向他,“什么补偿?” 林子觐取下脖颈上的干毛巾,递给她:“帮我擦头发。” 他拉开椅子坐下,表情轻松,等着顾夏的服务。 顾夏握着干毛巾,把他头上的水,一点一点地擦干。 不是没有 分卷阅读123 碰过他的头发,可如今,不小心碰到他湿漉漉的头发,总觉得像一把挠人的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挠在她的掌心。 头发擦干了,林子觐坐在顾夏对面:“姐姐,买了什么好吃的?我都饿了……” “粤菜,爱吃吗?” “姐姐买的什么我都爱吃。” 顾夏从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递给他,“喝不喝?” “喝。” 两人对饮,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 顾夏试探性地问:“刚才在和谁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他不正经地笑:“我要说是我的老相好,你吃不吃醋?” “那要看多老了。” “青梅竹马的那种。” 她嗤笑,“我犯不着跟小妹妹吃醋。” 林子觐又问:“如果是姐弟恋呢?像姐姐这样的,漂亮、成熟、理性……” 每一个词仿佛都钉在顾夏身上,她说:“那你就试试看。” “我才不试,我有姐姐就行了。”林子觐狐狸似地冲她笑,“姐姐,我搬走了,你会舍不得我吗?” 顾夏依旧不肯承认,“不会。” “哎,林子觐啊林子觐,你住了这么久,也没留住姐姐的心呐。” 他说得轻浮,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的。垂眸的一瞬,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些许失望。 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像是有千言万语,总归是没地儿说。 饭后,顾夏提出送林子觐回去,林子觐应下来。 喝了酒没法开车,两人叫了辆网约车。 车一路走街串巷,最后停在小区门口,两人就着夜色下车,走进去。 走近才发现,楼房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阳台存在的痕迹。工程队把墙体做了修复,又在外立面刷了新漆,光洁如新。 屋内倒没有大变化,还是老样子。灰扑扑的家具,破旧的出租屋,和林子觐的气质格格不入。 人送到了,顾夏也该走了。 离开之前,林子觐忽然问:“姐姐,要不喝口水再走?” 她点头,“好。” 房间里没有水,林子觐拿热水壶烧了一壶水。 天气温度高,沸水半天凉不了,没法下口。他便拿了两个杯子来回荡这口水,给水降温。 顾夏其实没这么想喝水。来回折腾,只是不想走,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 而林子觐似乎也不想让她走,非要她喝了这口金贵的水不可。 其实从顾夏提出要送林子觐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有了定论。 不过是心怀鬼胎的两个人,互相配合。 水终于凉了,顾夏慢悠悠地将一杯水饮尽,好像再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 “那,我先走了……” 她刚刚站起来,便被林子觐扣住手腕。 回眸,看见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意。 顾夏在夜色里,看见他渐渐走到身边,看见他渐渐靠近,抚上她的脸颊。 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不知何时,双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他习惯穿花衬衣配黑裤子,光滑的布料握在手里,像冰凉的肌肤。 这间屋子的灯不太明亮,浑浊的光里,顾夏脸颊贴着他的掌心,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她抬眸,对上他沉沉的双眸,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脸上,顺着脖颈,钻进了衣服里。 林子觐慢慢把她往怀里抱,然后声音很低地叫了声“姐姐”,她的回应被封在了吻里。 昨夜在小吃街广场,那个遗憾错失的吻,到底是落了下来。 这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天空好像下起了一场无声的雨。 她的心,在这一刻,有了着落。 --------------------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第44章 ============ 地上的影子是暗灰色的, 团成一团,窝在沙发里。一点猩红的光,时亮时灭,落在顾夏的指间。 刚才那个吻还历历在目。 两人撕咬着, 犹如压抑了许久的两只小兽, 在下过雨的夏夜,搅动得天翻地覆。 动情的一瞬, 他们倒在沙发里, 想从彼此身上寻找氧气。 许是太过激烈, 沙发在那一瞬向后翻过去, 两人抱着摔在地上。 这一摔,顾夏忽然就清醒了。 挺不应该的。 怎么就吻上了, 今天这事, 着实有些荒谬。 不知哪里忽然飘来一阵风, 卷着烟雾迷了她的眼。 林子觐想去拉她, 她躲开, 起身说了声“抱歉”, 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林子觐在身后叫她, 她假装没听见, 越走越快。 他被沙发绊了一下,再追 分卷阅读124 出去时, 看见顾夏已经上了一辆的士。 他没有再追,只是望着那辆车的背影, 消失在视野里, 然后转身,回去了。 顾夏逃也似地上了车, 才敢微微松下一口气。 窗外的灯光或明或暗,交织穿梭。手机猛地震动一下,亮起幽光,是林子觐发来的消息:【姐姐,怎么了?】 顾夏脑子一团乱,连借口都想不出。犹豫半晌,才好不容易打出几个字:【我还有事,先走了】 短短几个字,但字里行间都是她逃避和心虚的破绽。 他没有拆穿她。 直到手机屏幕暗下来,都没能等到他的回复。 顾夏回到家,屋内登时静了下来,只余她的心跳声,像鼓楼的钟声,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走到客厅,陷进沙发,就着点儿微光,点了一支烟。 时值盛夏,屋里开着空调,却依旧热。身上、唇上都是他的温度,像火,回想起来就心惊。 顾夏在一支烟的时间里渐渐冷静下来,望向窗外。 这城市的夜,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沫,让人分不清真假。 就好像开始的她放任自己的感情肆意生长,等到吻的意外降临,又慌乱地想要逃。 林子觐对她怎么样,她心知肚明。 然而开始一段感情,是需要笃定和勇气的。 或许是因为觉得他年纪小,自己这样不应该;或许是没听他亲口说过,心里总是没底;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勇敢。 隔天顾夏起床,主卧的卫生间忽然不出水。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是当初装修的时候,水管没装好,所以时好时坏。 她去外面的卫生间,然后就看见镜子上贴着一个便利贴。明黄色的方片纸,上面笔风酋劲地写着一句话:“姐姐,早上好啊。” 应该是他走之前留下的。昨晚她回来晚,都没注意。 她嗤了声,却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洗漱好,顾夏走到客厅,水杯旁又出现一张便利贴:“姐姐,要多喝水哦。” 临出门,放零钱的盒子旁,还有一张便利贴:“姐姐,上班路上注意安全。” 她伸手去推门,发现门上还有一张:“要想我哦。”后面还画了个笑脸。 一连串的便利贴,是他一连串的关心,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抚慰她的心。 一早上的心情,因为这几张便利贴变得异常明媚。 刚到办公室,顾夏就看见几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 “在看什么?”她走过去问。 孙士学见了她,立刻道:“夏姐姐,早。我们在说这个帖子呢,你看了吗?” “什么帖子?” “有一个女生,和喜欢的男生发生关系后,这个男的就翻脸不认人了。男人玩消失,女生找了他好几天,男生都说有事。于是女生发帖问这个男的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旁边的人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这男的压根就没喜欢过她,只是为了得到她。” 有人附和:“对啊,就是个渣男,睡过了就不认账。” 另一人感叹:“这世界渣男太多了,还有的人接过吻就不认账了呢。” 顾夏:“……” 顾夏默默地喝了口水,不敢说话。 怎么感觉被内涵了呢? 孙士学:“不能这么说,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 有人笑了,“那当然了。我们小孙这样的,以后一定是个好男人。” 顾夏让孙士学把帖子发给她,刚打开,就看见帖子下方义愤填膺的网友—— “我靠,什么渣男,就应该浸猪笼!” “楼主赶紧跑吧,你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亏。”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楼上也不用地图炮,女人也有渣女。” “这倒是,有的女的亲过也不认账啊!” “反正都是渣男渣女。” 看到这里,顾夏脸颊忍不住发烫,火速把页面关了。 这些人说的话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虽然和林子觐接吻了,然后又临阵逃脱,是有不对,但也不至于渣女吧。 “顾老师,你怎么了?”孙士学放了杯咖啡在她桌上,“怎么脸这么红?” “哦,办公室太热了。”她摸了摸脸颊,心虚解释,又问,“咖啡谁请的?” 正巧老唐从办公室经过,举了举手中的咖啡,“大家辛苦!” “谢谢老师!” “谢谢老唐!” 就这样,一天的工作正式拉开了序幕。 顾夏虽然脱离了媒体工作三年,但这三年,她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她有时间就会看新闻学习,然后想着如果这个话题是她来做的话,她会怎么处理。 因为没有放弃学习,所以如今回到工作岗位 分卷阅读125 上,上手很快。 她花了一天时间,把选题方案写好,在下班前,发给了老唐。 下了班,顾夏还没走出电视台大门,远远隔着玻璃墙,就看见林子觐正等在门口。 顾夏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偷偷从后门走了。 她没有急着回家,买了蛋糕去心理咨询室看许书言。 之前因为常来看病的关系,顾夏和咨询室的人关系都非常好。如今许久没来了,大家见了她都很高兴。 “夏夏,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顾夏笑着送上蛋糕,“怎么会。这不是给你们买了最喜欢吃的千层榴莲?” 大家兴奋地欢呼,“还是夏夏最好。” 顾夏环视一圈,“许老师呢?” “在办公室呢,你直接进去。” 她了然地点头,走到办公室,轻轻扣了两声,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许书言的声音:“进来。” 见了她,许书言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顿了顿,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刻收了笑,“不会是……” “没有,我现在挺好的。”顾夏打断他的猜想,“这不是正好过来看看大家。” 许书言给她拿了瓶矿泉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把和林子觐的事情向许书言坦白。 听了一段长长的故事后,许书言眉头微微拧起,问她:“你在害怕?” 顾夏摇头,片刻后又点头。 “怕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踏实。” 许书言转而问:“如果当年,你知道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还会义无反顾地帮赵辛娟吗?” 顾夏垂眸默了片刻,抬眸时眼中都是坚定,“会。” “为什么?” “正确的事,不计后果。” “死都不怕的人,”许书言笑问,“为什么怕爱?难道你不喜欢林子觐?” 顾夏不说话。 许书言道:“不要害怕,大胆去爱吧。把过去留在过去,把未来留给他。” 把过去留在过去,把未来留给他。 这样一句话,在顾夏心里留下一道痕迹,让她从咨询室出来时,依旧不能平静。 林子觐真的是她的未来吗? 隔天下班,林子觐照旧出现在电视台门口。 顾夏还是绕了个圈,避开了他。 她去花店,豆子去给客户送花了,店里只有小米一人。 见了她,小米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夏姐姐,我想死你了。” 顾夏笑,“这几天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挺好的。豆子工作很勤快,我们配合得很好。” “那就好。” “你呢?回到电视台工作怎么样?” 顾夏:“还行,正在慢慢适应。” “夏姐姐你别担心,以你的实力,肯定很快可以做出非常棒的节目。” “好,那我就借你吉言。” “对了夏姐姐,”小米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昨天看新闻,说大帅比住的那个房子,早在一个月前就修好了。” 顾夏诧异,“一个月前?” “是啊,”小米掏出手机,调出她看到的新闻,“这不是一个月前吗?” 顾夏把新闻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错过。 房子确实是在一个月前就修好了,媒体还特意做了报道,采访了相关的住户。 换句话说,上次林子觐当着他们面给张阿姨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修好了。 而前天在车里,张阿姨在电话里说的话,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 她说的是,“上次我就跟你说房子修好了”,而不是“房子刚修好”。 回想起林子觐在过去一个月的种种说辞和表现,顾夏心里的某处痕迹,终于被洗刷清晰。 其实他也不想走,对吗? 其实他也舍不得她,对吗? 那晚的那个吻,不是一时冲动的产物。是他对她的留恋,是他们过去这段时间相处的证明。 她不该逃的。 把过去留在过去,把未来留给他。 许书言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她想,为什么不能勇敢一次呢? 从花店出来,顾夏抬头看了眼天空。 太阳落山了,天黑得晚,白昼依旧长。铅灰色的天空有鸟飞过,像一张银质丝绒,网住她的心。 她摸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最下方,特意拍下了街对面的便利店,然后发在了朋友圈里。 没有配文字,仅对林子觐一人可见。 之后,她去附近的生煎店吃晚饭。 从前她最喜欢这家店,时常来照拂它的生意。 分卷阅读126 她要了一份牛肉粉丝汤和一两生煎,又点了一瓶可乐。 热腾腾的牛肉粉丝汤和生煎包很快上来,混着鲜美的香气。 顾夏埋头吃饭,心底盘算着林子觐多久会看到这条朋友圈,又要多久找到她。 正思索着,对面出现一道阴影,盖住了灯光,然后就看见了一段熟悉结实的小臂。 她知道,他找到她了。 林子觐大摇大摆地在顾夏对面坐下,然后从桌边的碗筷盒子里取出一个勺子,从她的汤面里舀了一口汤喝。 “嗯,味道真不错。” 说完,又拿起她的可乐喝了一口,毫不避嫌,有种特别的暧昧。 顾夏看向他时,心底荡漾开一片喜悦。 “你怎么来了?” 光线沉沉,他避而不答,却是问她:“为什么一直躲我?” 顾夏说不出话,仿佛自己是做了错事的坏学生,被班主任当场抓包。 好半天才开口否认:“我没躲你。” 林子觐身子向前倾,对上她的视线,眼睛里有清明的笃定,“姐姐,你喜欢我。” 这声音很快散在人声嘈杂的饭馆里,没有人听见。 但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像一记重锤落在心上,他用的是肯定句。 心忽然提上来,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她把心按下去,“我不喜欢。” 嘴上不承认,可喜欢又从眼睛里冒出来。 林子觐再次重复,“别骗人了,你喜欢。” 顾夏不说话,隔着半张桌子看他。视线在空中交汇,停了三五秒。她是顺意,而他是得意。 “我也喜欢姐姐。” 林子觐开口的时候,头顶的灯像是闪了一下。忽然之间,风雪寂静。 他语气真挚,眼神坚定,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向心爱的女孩表达最质朴的情感。 他握住她的手。 顾夏垂眸,这只手曾握住过他毕生的梦想,如今握住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说:“所以,姐姐,和我谈恋爱吗?” 这回,他明明用的是疑问句,却比方才更加笃定。 一股热浪霎时从胸口涌上来,引得她频频咳嗽。 顾夏在咳嗽声里,微不可闻地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啊好啊 第45章 ============ 那天, 在他租的房子里,亲吻的那一刻,林子觐终于肯定,顾夏也是喜欢他的。 可她逃得那么快, 像醉酒后侵犯了姑娘又不肯承认的渣男, 连背影都带着慌乱。 那一夜的云层有些厚,夜深时已不见星光, 林子觐看她逃上车的模样, 总觉得带了几分可爱。 他给她发消息, 她甚至连借口都编不出来。 一句有事, 拙劣得连他都看不下去。 他大抵能猜到原因,暗想, 或许是时候向她告白了。 他等了她这么久, 找了她这么久, 该让她知道, 他对她的心意究竟有多认真。 隔天, 林子觐去电视台等顾夏下班。 他明明都看见她和同事走到门口了, 结果似乎是看见了他, 又从后门逃走。 完全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 他又不会吃了她。 林子觐一路跟着她, 见她去了花店, 又见她出来,拍照发了朋友圈。 他给千里发消息:【朋友圈什么情况?】 没指名道姓, 但他知道千里有顾夏的微信。 千里过了会儿回复道:【哥,什么朋友圈?刚看了一圈, 没人发朋友圈啊。】 林子觐勾唇笑了。 他收了手机, 跟着顾夏来到饭馆,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所以,姐姐,和我谈恋爱吗?” 顾夏咳了好半天,林子觐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有些欠揍,“和我谈恋爱,不用激动成这样……” 她瞪过去,嘴角却在笑,“谁要和你谈恋爱?” 他装腔作势,一副不理解的表情:“你不和我谈恋爱还亲我?耍流氓?” 他说得理直气壮又明目张胆,声音不高不低,但若是在旁边,一定可以听见。 顾夏没他这么厚脸皮,说这些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她红着耳尖,咬了咬腮帮,“是你亲我的。” “嗯,是我。”林子觐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但那是我初吻,姐姐不打算负责吗?” “……”顾夏呛他,“吻成那样,说是初吻骗谁呢!” “哦,这样啊……”他故意拖长音调,意味深长地笑了,“姐姐这是夸我吻技好?” “……” 三言两语被他绕进去,顾夏气得头晕,半天没说话。 林子觐却并不打算放过 分卷阅读127 她:“不说话,我就当姐姐答应了。” 顾夏依旧不说话。 他接收到她的信号,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如获至宝地笑起来。 “现在起,你是我女朋友了。” 顾夏一只手被林子觐握住,另一只手手肘撑着下巴,手掌握拳挡住嘴巴。她偏头,看向侧面的玻璃落地窗。 店里的灯光过于明亮,落地窗几乎成为了透明的镜子,模模糊糊看见窗外的景致,更显眼的却是窗上映出的自己。 窗里的她,眉梢眼角皆是春色,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下不来。 见她偷笑的模样,林子觐亦忍不住弯起唇角。 想了这么多年的梦,今夜从天而降,照进现实。他此生最珍惜的宝贝,终于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 好一会儿,林子觐说:“姐姐,我饿了,想吃饭。” “你自己不会去买?” 他委屈道:“我没有钱。” “……” 顾夏看向他,他又冲她眨眨眼睛,模样看上去实在是可怜。男朋友要吃饭,女朋友付钱也没什么不应该。 她问:“想吃什么?” “和你一样。” 很快,牛肉粉丝汤和生煎包便送了上来。 林子觐吃了片牛肉,皱眉,“怎么不太好吃?” 说完便从顾夏碗里夹走一片牛肉,“还是姐姐的好吃。” 他还想再夹,顾夏用筷子按住他的筷子,“吃自己碗里的!” 林子觐眉眼耷拉下来,“别这么小气嘛,吃你几片牛肉而已。要不我的都给你,行不行?” 他倒是大方,从自己碗里夹起一片牛肉,送到她嘴边,“来。” 顾夏刚要吃,林子觐顽劣地把筷子移开了。 顾夏:“……” 他笑得有些轻佻,“姐姐,还不承认喜欢我?” 一句承认喜欢,让他这么念念不忘。顾夏成心与他作对似的,眉梢挑起,一字一字地往外蹦:“不,喜,欢。” 像是棋逢对手,林子觐递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不着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出口。” 顾夏忍不住笑起来,看见他的眼睛里,溢出包容的温柔。 就算是在普通的苍蝇馆子里,也有春风得意。这一刻,就是她人生最好的时光。 两人边吃边闹,等到碗里的食物见底,林子觐问:“吃饱了吗?” “饱了。” 他站起来,朝她伸出手,“那走吧。” “去哪?” 林子觐伸出手,示意顾夏牵上去,“和我约会。” 顾夏笑着拍开他的手。 林子觐亦笑,没在意,主动牵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电影院,眼下正好有几部很不错的电影上映。 林子觐打开购票软件,送到她面前,问:“你想看哪部?” 她凑过去,滑动着手机屏幕,认真挑选。 影院里灯光明亮,照在顾夏的侧脸上,有种近乎透明的白。林子觐低头,贴在她耳边,诱哄似地问:“姐姐,选好了吗?” 声音低沉,像情人深夜的呢喃。唇瓣擦过耳边,若即若离的一下,温热的气息包裹住缠绵的引诱。 顾夏身体一僵,滑屏幕的手指猛地停住。 见状,林子觐勾唇,不怀好意地问:“是这部爱情片吗?” 她垂眸,见自己的食指正好落在那部电影上。选电影不如撞电影,她应下来,“那就它吧。” 担心他花钱,顾夏从包里取出手机,“我来买。” 在她打开手机的短短瞬间,林子觐已经买好了票。他云淡风轻地说:“别人送了我两张兑换券,不要钱。” 林子觐选了最后排靠边的位置,刚落座,他长臂一捞,直接将她搂紧了怀里。 顾夏贴在他胸口,闻到衣服上淡淡的香味,弯起唇角。 这几天工作很累,晚上又没睡好,电影开场没多久,顾夏就睡着了。 林子觐垂眸,在模糊的光影里看到她的睡颜,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顾夏醒了过来,电影像是已经进入了尾声。 她抬头,朦胧睡眼对上林子觐□□裸的视线。 电影里正是明媚的春季,春光从幕布投射到她的脸上。林子觐借着这点儿春光,看清楚她的模样。 她刚睡醒,脸上还有浓浓的倦意。明明是漂亮又清冷的出尘模样,却装着一颗坚韧火热的心。经历了本不该经历的苦,却依然抱有对梦想和生活的希冀。 这样的她,谁能不爱?可如今,是他的了。 视线向下,落在她的唇上。他低头,吻上去。 这是顾夏真正意义上享受的一个吻。不是飘在半空中,而是踏实地踩在大地上。 她抱着他,忍不住想要和他贴近一些,再近一些。眷恋地在他的唇齿间,汲取每一 分卷阅读128 寸氧气。 她的每一寸开心,都化在了这个吻里。 情深似海,不过在此时此刻。 电影讲了什么,顾夏完全不知道。最后半个小时,她问了好多问题—— “这是女主吗?” “这是男主?” “这个男的是谁?男二?” “他们之前分手了?” “为什么?” …… 幸好他们的位置足够偏,四周没人,就算说话也不会打扰其他人。 林子觐耐心地一一给她讲解。 他说得像模像样,可顾夏越听越觉得他说得不对,忍不住问:“你说的怎么感觉不太对?这个人明明是她哥。” 林子觐笑着承认:“我没看,刚才都是我编的。” “……” 顾夏彻底无语了,这人还能临时编出一段爱恨情仇来。 “你也睡着了?”她问。 “没有,”他亲亲她的发顶,告诉她,“我只是一直在看你。” 电影的最后,顾夏模模糊糊看懂了大概。 原来是女主为了目的接近男主,在这期间,两人渐生情愫。后来东窗事发,男主得知真相,气愤女主的欺骗。最后是开放性的结局。 两人走出电影院时,顾夏还在和他讨论电影的结局。 林子觐静静听着,然后问:“如果你被骗了,会原谅对方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她顿了顿又问,“你骗过我吗?”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不知道是不是随口一问。 林子觐呼吸一滞,心虚地笑起来,“我怎么会骗姐姐呢。” 他脸上在笑,但心里知道,是时候告诉顾夏真相了。 当初随口编了个谎,只是为了更好地接近她。只是没想到,谎言越滚越大,最后成了他们关系之间的一个雷,随时会引炸。 如今他们已是恋人,坦诚相待,迫在眉睫。 那夜睡前,林子觐给她发消息:【姐姐,亲亲】 顾夏看到这几个字,笑了:【你先来】 他立刻发了个小人撅起嘴巴索吻的表情。顾夏想到他做这个动作的模样,像只可爱又黏人的大狗。 她复制,把这个表情发回给他,算是回应。 林子觐像是不满:【这是我发给你的,不算数】 顾夏去表情包里搜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类似亲亲的表情,发过去。 这回他终于满意了:【晚安】 顾夏看着这几个字,心像泡在蜜罐里,甜味久久不散。 这一天的临奚,已经降温。可她依然觉得热,仿佛连空气都在燃烧。 隔天顾夏去电视台,向老唐提交了选题方案。因为角度新颖别致,老唐对这个方案很满意,鼓励她继续做下去。 走出会议室,她和孙士学击掌。选题定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让耿秋秋接受采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情的缘故,那天顾夏做什么事都特别顺利。 下午他们再去拜访耿秋秋时,很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顾夏告诉耿秋秋,她不用出镜,只需要录制一个模糊的背影,声音亦可以用变声器,绝对不会暴露。 她递上自己完整的节目策划:“我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们在做的事情,连主题都想好了,就叫‘咸鱼不咸鱼’。” 耿秋秋看完方案,确实觉得有趣。 “顾小姐,过去一年很多人想要采访我,但没有一个人真正关注我们的团队。他们只是想报道一个咸鱼女生的成功史,只有你,是想报道我们这个团队的人。” 她到底还是被顾夏的真诚打动,破天荒地松口,同意了他们的采访。 回去时,孙士学还沉浸在兴奋中:“夏姐姐,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耿秋秋同意采访,节目就有着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顾夏自然高兴,拧开瓶盖喝水,然后给林子觐发微信:【在训练吗?】 林子觐:【想我了?】 顾夏:【我只是随便问问】 林子觐:【哦,那是我在想你】 随后,他发来一张二维码截图,又打来电话:“下班了?” “嗯,刚敲定好新节目的选题。” “可惜今晚我要训练,不能去找你。会不会很想我?” 顾夏:“当然不会,我晚上也有事。” 林子觐“啧啧”几声,“明天周六,有空吗?” 顾夏傲娇地说:“要看是什么事了。” “明天下午两点,在体育馆会举办一场滑板表演赛。刚发给你的二维码是门票。” 顾夏问:“你在邀请我吗?” “不明显吗?” 顾夏藏不住笑意:“你表演什么?” “我不上场,千里和其他人会上场。” “你为什么不上场?” 分卷阅读129 林子觐忽然一本正经:“姐姐,我明天告诉你。” 顾夏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一头雾水,“嘁”了声,“神神秘秘。” 林子觐当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决定在明天的表演赛上,向顾夏坦白一切。 这是他坦诚的契机。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并不是什么在校大学生,也不是吃不起饭租不起房的穷学生;他过去是斩获无数大奖的滑板运动员,如今是Linway俱乐部的创始人;俱乐部签了很多孩子,他负责他们的未来。 他还要告诉她,他和她认识并不是只有短短四个月,而是早在六年前,他就认识她。 这些年,他对她念念不忘,一直在找她。 他要把他们的过去和将来,全部说给她听。 他要亲口告诉她,滚滚红尘,她是他的女孩,他的花,是他的此生不换。 -------------------- 作者有话要说: 她是他的女孩,他的花,是他的此生不换。 第46章 ============ 翌日是周六, 顾夏睡了个懒觉,起来吃了顿早午餐后,便坐在镜子前化妆。 明明不是什么正式的活动,只是看场滑板表演赛。但到底是她和林子觐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她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画眼线的时候, 电话忽然响起。她被铃声吓了一跳,手一滑, 眼线歪了。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还是老生常谈:“夏夏, 我把你的情况跟李阿姨儿子说过了, 还发了你的照片过去。人家对你非常满意,想和你见见面。你这两天有没有时间?” 顾夏取出化妆棉, 倒上化妆水擦眼线。 歪掉的眼线落在化妆棉上, 像一团乌云。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妈, 你赶紧回绝人家吧。我有男朋友了。” 方英来不敢置信:“什么时候的事啊?妈妈怎么不知道!” “刚有没几天,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哪认识的男孩子?对方多大了, 做什么工作的?” 顾夏没敢说对方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怕方女士一掌拍死她, 只好随口道:“路上遇到的。” 方英来一听, “哼”一声,顿时就不信了。 路上还能遇到男朋友?怎么不说路上捡到五百万呢? “你不用骗妈妈。妈妈跟你说, 现在好男孩很少的。就李阿姨儿子那条件,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再好的男孩子, 也比不上林子觐。 顾夏笑起来, “妈,真没骗你。下次带回来给你看, 行不行?” “行,我倒要看看你这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 后来,方英来又念叨了几句,见顾夏实在是油盐不进,只好挂了电话。 或许是心情太好,连太阳都觉得可爱。 顾夏坐在阳光里,精心描眉。 平时化妆只要十分钟,今日足足化了半个小时。化好妆,又打开衣柜,特意选了一条黑色的裙子。 顾夏身上有些男孩子的气质,平时很少穿裙子。加之记者要到处跑新闻,穿裙子不太方便,所以衣柜里大部分都是简单的T恤。 这条裙子还是之前她为了参加电视台的周年庆,特意买的。结果离开电视台后,再也没碰过。 三年过去,她的身材完全没变,裙子依旧贴合她的身段,衬出一点迷人的曲线。 顾夏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是藏不住的春色,透着江南烟雨过后的明媚。 她犹如十八岁的少女,换上黑色高跟鞋,拎着小包出了门。 担心体育馆人多不方便停车,她没开车,直接打车前往。 到了体育馆,时间才刚过一点,距离表演赛开始还有足足一个小时。 顾夏不想让林子觐知道,自己为了这场约会,竟然提早到了一个小时。 她打算一点五十再告诉他,于是先漫无目的地在体育馆四周闲逛。 这场滑板表演赛由临奚的千实集团主办,每年一次,旨在推广滑板运动,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表演赛是公益性质,门票收入将全部捐给贫困山区。 正因如此,大部分滑手都会参加,这算是滑板届的一大盛事了。 体育馆门口人山人海,摆满了鲜花和横幅,像是粉丝自发组织的应援。 顾夏一眼就看到了千里的应援。 偌大一面茉莉花墙,清雅的绿色和白色之间,挂着千里的照片。几个小姑娘自发地在一旁发应援物,看上去像是手幅之类的。 应援版上的千里,真的像是一个星光熠熠的大明星,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拍照。 滑板到底是项小众运动,就算是千里这样的顶级滑手,于外人来说,都可能只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 分卷阅读130 但在这个圈子里,他就是粉丝心中的无主之神。 顾夏四处转悠了一圈,陆陆续续看到十一、马卡龙、姜饼人、幻影等人的应援。 她在俱乐部里见到的那群人,几乎都出现在了现场,此外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滑手。 但这些人的应援声势,全都比不上千里。 无论在任何圈子,脸始终是王道。 顾夏想到千里的那张帅脸,忍不住笑了。 她四处转了一圈,始终没有见到林子觐的应援。 难道是因为他今天不参加表演赛所以才没有? 想到此,心里难免生出些许遗憾。她还从未看过林子觐的滑板表演呢。 但也无妨,以后总有机会。她今天是来为千里打call的。 顾夏走到千里的应援摊位前,礼貌询问:“你好,请问我能领一张吗?” 对方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立刻送了一张手幅给她,“可以啊,要为千里哥哥加油哦。” “一定一定。” * 关阳早早到了体育馆现场。 这回表演赛,北石俱乐部的人全都参加了。 他让这些人参加,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宣传滑板比赛。 参加了表演赛,提高曝光率,能够有效固粉,提高俱乐部里这群人的商业价值。到时候再多接几个代言,他这个俱乐部老板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他有自己的小算盘,自然积极。 安排好队员,关阳站在体育馆门口的吸烟区抽烟。一支烟的功夫,就看到了顾夏。 她穿一身黑色连衣裙,露出两条细长笔直的长腿,还挺好看。 他想到那天晚上,亲眼目睹顾夏和林子觐的亲密,林子觐甚至还叫她姐姐。今天她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林子觐邀请她来的。 显然,她和林子觐还没碰上头,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到处乱窜。 关阳忽然冒出和她打个照面的想法,或许能套出点儿林子觐的消息。 他灭了烟,走过去,“你是顾小姐吧?” 顾夏还沉浸在好奇的氛围中,猛地有人打招呼,微微吃惊。她看向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你是……” 起初关阳还担心顾夏认识她,如今这话一出,他彻底放心。 “我是林子觐的粉丝,专门来看比赛的。我在电视里见过你,你是那个记者。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吗?” 原来是林子觐的粉丝,顾夏的心防瞬间卸了下来。 她晃晃手中的横幅,“是啊,我来给千里加油。”顿了顿又说,“但是林子觐今天不参加表演赛,你应该看不到他了。” 面前是顾夏真诚的脸,关阳显然一愣。 林子觐腿废了,且早在六年前退役,压根没资格参加表演赛,参加表演赛的都是在役滑手。 按照那天他们亲密的关系,顾夏不像是刚认识林子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关阳脸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顾夏见了,以为他是因为看不到林子觐而失望,转而安慰他:“你别难过。这次看不到,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十月会参加比赛的,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他了。” 关阳听了,更加诧异,林子觐什么时候要参加比赛了? 他探究的眼神望过去,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恐怕林子觐压根没告诉顾夏他的身份,让顾夏误以为他还是在役滑手。甚至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还玩起了姐姐弟弟的游戏。 如果真是这样,他自然不能让林子觐如意。 关阳试探性地问:“你很少关注滑板比赛吧?” 顾夏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没怎么了解过。” “难怪了。毕竟这项运动比较小众,你不知道也在所难免。” “嗯?” “林子觐早就退役啦。我知道今天他不参加表演赛,是特意过来支持他俱乐部的滑手的。” 顾夏一怔,错愕地笑了下,“什么退役?谁退役了?” “林子觐啊,他在六年前就退役了。” 顾夏眼睛快速眨动,像是在艰难地消化这个信息。 “怎么可能!” 关阳解释:“我是资深粉丝,不会骗你的。林子觐退役后,创办了Linway俱乐部。你手上的这个人,吴千里,就是他俱乐部签下的滑手。Linway俱乐部这几年发展得挺好的,之前一直在北川,我听说前几个月搬到临奚来了。” “你说他是Linway俱乐部的创始人?” “是啊,你不知道吗?他在滑板界很有名的。” 顾夏失笑,“他不是在校大学生吗?” 这问题一出,几乎肯定了关阳心中的猜想。 她对林子觐真的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是大学生啊!他今年都二十九岁了,大学早就毕业了。” 仿佛有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顾夏一身。 她 分卷阅读131 半天没说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关阳目的达成,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甩手就走,“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入场了。” 顾夏站在原地,被动地接受这一连串的信息。 林子觐,二十九岁,六年前退役,如今是Linway俱乐部的创始人,千里是他俱乐部签下的滑手。 这些爆炸性的消息,一个又一个地在心口炸开。 脑袋嗡嗡的,有些乱,但她理智还在。 不能全信那个男人说的话,她急于向人求证。 四周都是资深的粉丝,他们肯定知道。 如果方才那个男人骗他,这些陌生的粉丝应该不会骗她。 顾夏快步走到千里的应援前,拉住方才给她手幅的小姑娘问:“不好意思,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行啊,什么问题?” “千里是Linway俱乐部的滑手?” “是啊。” “那你知道Linway俱乐部的老板是谁吗?” “林子觐啊。” 顾夏的心像是即将消亡的行星,迅速地坍塌下去。 她不死心,继续问:“那林子觐是不是早就退役了?” 小姑娘点头,“挺久了吧,好像有五六年了。现在他的俱乐部里签了不少有潜力的滑手,他们在十月的比赛一定可以夺冠。” “你知道他多大了吗?” 小姑娘摇头,“不知道,我没怎么关注他,估计三十了。” 一切都得到了证实,真相不过如此。 林子觐,身份是假的,年龄是假的,要参加比赛也是假的。 他没钱是假的,在读大学是假的,租的那个破房子也是假的。 顾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落了下来。她感觉自己被浸在了染缸里,喘不过气。 他骗了她足足四个月,谎言一个接一个,把她当成傻子一样戏耍。枉她担心他没地方住、没钱吃饭,甚至还让他住进自己家。 如今回想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他骗得团团转。甚至在此之前,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这世上最完美的爱情。 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顾夏站在广场上,望着四周的人来人往。 没人在意她,也没人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她经历了什么。 她在这一刻才领教到,有些人天生就会骗人,偏偏她还甘之如饴。 顾夏在广场上发了很久的呆,久到她都想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她将手里的手幅折起来,塞进垃圾桶。 然后转身,离开了体育馆。 * 这次表演赛的举办方千实集团想请千里当代言人,到时追着十月比赛的热度,吸引一波关注和流量。 林子觐和千实总裁约了顿午饭,然后回到体育馆,又谈了一些合作相关的事宜。 对方喜欢林子觐的做事风格,亦是看好千里未来的商业价值,于是合作就这么敲定下来。 等到谈完正事,林子觐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半了,不知道顾夏出门了没有。 他给顾夏打电话,响了半分钟,她都没接。 于是改发消息过去:【姐姐,你出门了吗?】 大约十分钟过去,顾夏都没有回。 眼看着观众已经陆续入场,林子觐不免有些心急,不知道她是堵在了路上还是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他又打电话过去,没接,再打。 淑姐催他入场,指了指手腕,示意时间。 他依旧在打电话,点头表示知晓。 * 顾夏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有黄牛问她要不要票,她摆摆手,潦草地笑笑。 看见林子觐的消息时,巨大的被欺骗感席卷心头,第一感觉竟是本能地厌恶。 她没回,不一会儿,林子觐的电话又打过来。 手机屏幕上林子觐的名字不断闪烁,过了会儿,电话挂了。谁知下一秒,他又打过来。 他坚持不懈地打到第三个时,顾夏接了。 林子觐先开了口:“姐姐,你终于接了。” 他的语气永远都是这样,似笑非笑的,浮浪轻浮,没个定数。 她好像已经习惯忽略他的语气,甚至给他加了滤镜,以为这是柔情,才会中了他骗人的招数。 她不说话,林子觐又问:“你到哪儿了?快到了吗?” 顾夏抬头,看着天上厚密苍茫的云层,一如初见那天。团团 “我不去了。”她说。 林子觐闻言,有了明显的停顿。 听说相爱的人,上辈子骨血连在一起,些微的异常,都能有预感。 一如此时的他,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好半晌才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顾夏默 分卷阅读132 了片刻,很艰难地控制住了情绪,才冷冷地说:“去做什么?他们表演得再精彩,能比得过你的演技吗?” 一颗心瞬间从高空坠落,跌进无尽的深井里,好像所有的情意都在这一刻被打散。 林子觐盯着虚无的地面,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发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夏知道了,她到底是知道了。 可他连一句解释都说不出口。 良久的沉默后,他刚要开口,回应他的,是一长串忙音。 她直接挂了电话。 体育馆有偌大的玻璃落地窗,能看见窗外依次入场的观众。 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他频频回望,没有她的身影。 林子觐好像这一刻才明白,谎言和真相一样,都有期限。 可惜,他没来得及在过期之前,亲手将它打碎。 -------------------- 作者有话要说: 玩脱了吧 第47章 ============ 林子觐一下午都待在体育馆。表演赛需要他在场坐镇, 他不能离开。 淑姐观察着其他滑手的表现,同他说:“北石俱乐部的这几个人状态很好。” 林子觐“嗯”了声。 “特别是西冷,”淑姐说,“他刚才那个动作挺新颖的, 而且难度不低。” 西冷是北石俱乐部的头号种子选手。他方才表演的动作震惊四座, 如果用在大招上,千里恐怕有些难以招架。 林子觐看到了, 但他没什么心情和淑姐去分析其他选手, 依旧只是“嗯”了声。 淑姐偏头看他一眼。 放在从前, 林子觐看得比她还仔细, 能跟她分析一整场不停。今天这么安静,实在是反常。 “怎么了?”她问。 林子觐看着舞台, 眼神却完全没有聚焦, “没什么。” 淑姐四周看了一圈, 才发现顾夏没出现。 她记得前几天林子觐还找她帮忙登记门票, 说想请顾夏来。如今门票搞定, 顾夏没有不来的道理。 “顾夏呢?怎么没来?” 回应淑姐的是沉默。 她转过头, 终于看清林子觐的模样。 是她许久未见过的, 沉默的, 冰冷的, 没有温度的,林子觐。 好像师父去世那一年, 他站在雨中,失魂落魄的模样。 淑姐把想说的话憋回去, 不用再问, 林子觐和顾夏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表演赛进行到尾声时, 林子觐终于开口:“淑姐,车借我。” 淑姐把钥匙交给他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体育馆。 千里下场后,问:“淑姐,哥怎么走了?他今天兴致一直不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淑姐其实也不是特别肯定。但她看得出来,林子觐离开的背影,有多落寞。 林子觐直接去了顾夏家,敲了半天门,始终没人回应。 他明明知道大门的密码,但手放在密码盘上,半天没能按下一个数字。 今时今日,他好像已经没有资格自由出入她的领地了。 他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对门的爷叔出来倒垃圾。 之前他住在顾夏家时,曾和这个爷叔有过几面之缘。 爷叔一直以为他和顾夏是一对小情侣,见了他,问:“诶,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哪?” “密码忘了。” “联系小顾了吗?” 他摇头,“联系不上。” 爷叔点头,“吵架了吧?我中午好像看她出去了,可能还没回来呢。” 中午?莫非顾夏去了体育馆,是在体育馆门口知道他的身份的? 林子觐谢过爷叔,匆匆下楼,去花店。 花店里依旧没有顾夏的身影,小米见了他,还奇怪:“大帅比,你怎么来了?” 林子觐敛眉,“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问问顾夏在不在家。” “你自己怎么不问?” “我惹她生气了。”他说,“你帮帮我。” 他的声音掺着沙,仿佛被砂纸打磨过。 那双眼睛,亦是暗淡浑浊的。 小米惊讶,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子觐。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心软地帮他发了条消息。 顾夏很快回复,小米说:“夏姐姐在家。” “谢谢。” 林子觐转身离开花店时,心里想的是如何向顾夏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她是上天给他的恩赐,是他疲于世故的救赎。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 * 顾夏觉得过去这段时光 分卷阅读133 好像是一场梦,她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看见一家冰淇淋店,走进去。 她因为痛经的原因,几乎不吃冰的。 但今天,却报复性地买了两个冰淇淋,提拉米苏和草莓味。 店里人来人往,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有带孩子来的妈妈,还有年轻的情侣。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世界忙忙碌碌,花几十块钱,吃一口冰淇淋,让甜味融化生活的苦。 四处都是热闹,唯有她独单一人,吃不出半分甜的滋味,仿佛冰淇淋本身就是苦的。 顾夏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她心情有些低落,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然后又一支。 不一会儿,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蒂。 她平时的烟瘾并不重,但今晚,有些失控。 不知道什么缘故,她觉得今夜的烟特别呛人。吸一口,就要咳嗽,感觉整个肺都快被咳出来。 从下午到现在,七八个小时过去了,林子觐始终没来找她。 他是不是都没有打算向她解释? 她心里被愤怒填满,气他骗了自己这么久,气他消费自己的善心,气他哪怕在一起了都没有打算向她坦白。 林子觐这么会骗人,这么会说谎,那过去的那些真心和情话,是不是也是假的?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了?是用谎言给她造梦,然后再狠狠地碾碎吗? 她没有向他要解释,甚至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 再多的解释都是借口,或许又是另一个谎言也说不定。 她全都不想听。 然而生气之余,心里那无限的空洞与落寞,像是深海里成群结队的鱼群,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顾夏以为是林子觐,打开手机才发现是小米。 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说不清,心里到底有没有失望。 片刻后,又如梦初醒。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林子觐就是个骗子啊。 小米:【夏姐姐,你在家吗?】 顾夏:【嗯,怎么了?】 小米:【没事,我就问问。明天你来花店吗?】 顾夏:【来】 小米:【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顾夏:【明天见】 莫名其妙的询问,不知道小米什么意思。 顾夏摇摇头,没在意。 又抽了两支烟后,门外忽然响起了按密码的声音。 顾夏夹烟的手停在半空中,几乎要忘了呼吸。 是林子觐吗? 然而密码只按了两下,便没有下文。 林子觐搬走后,她一直没有换大门密码。一是觉得麻烦,二是觉得没有必要。 那时她单纯地想,防谁都不用防他。 如今看来,密码是该改了。 顾夏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放大的凸透镜里,林子觐的脸好像就在面前。 他几乎以一种落寞、彷徨又无助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像被抽走了灵魂。 可放在顾夏眼中,却是一脸骗子相。 “姐姐……”林子觐敲了敲门,“你是不是在抽烟?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 这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还是那副体贴的模样。 胸口还燃烧着被欺骗的怒火,顾夏瞥一眼茶几上堆成小山的烟蒂,嗤了声,虚情假意。 “你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好不好?给姐姐赔个罪。” 见顾夏不理,林子觐又开口:“姐姐,我骗了你,这件事是我的错,没什么可辩驳的。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像蒙了一层雾,不太真切。可隔着猫眼看到的那张脸,还是真诚的,楚楚可怜的。 放在从前,顾夏一定会对他心生怜悯。可如今,她不想信也不敢信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一开始是因为一个巧合,觉得这样能更好地接近你。有了第一个谎,后面想要圆回来,只能一个谎接着一个谎。谎言最后越滚越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我本来是打算在表演赛之后向你坦白的,但没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他顿了顿,“姐姐,但有一件事儿我从来没骗过你。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哪怕时光倒流,回到当初的咖啡馆,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你别不理我。随便你怎么惩罚我,要打要骂,我都认。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顾夏靠在墙上,感觉到墙上透出来的几分凉,穿透了整个身体。 她有些恍惚,一边为他说的话难平心绪,一边理智又将她拉回,告诉自己,他是骗子,他说的话不能信。 就这么来回反复拉扯,最后她也没开门。 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他了。 她嘲笑自己没出息,都什么时候了,竟 分卷阅读134 然还会为他的花言巧语狠狠心动。 就像是国破了,山河还在。可见到山河,总是无可避免地想起国。 顾夏强迫自己把他从脑海里推出去,渐渐平复了心绪。 再看向门外时,外头已经没有人了。 他好像就是来道个歉,走个过场,也不管她接不接受,做任务似的完成就行。 她“嘁”了声。早该知道,这人浑身都是演技,没有半点真心。 顾夏回到客厅,眼前却像放电影似的,忽然浮现出她趴在沙发上,林子觐帮她按摩腰部的场景。 她拍碎脑中的幻境,离开客厅。 穿过餐厅时,又看到他们曾经在这里吃饭打闹的场景; 餐厅后的走廊,林子觐曾在这里打地铺,守在她的房门口一整夜; 卧室里,他在听了她过去的故事后,安静地抱了她大半夜…… 顾夏莫名地烦躁,难道这个屋子里就没有林子觐没出现过的地方了吗? 有,主卧卫生间。 她走进卫生间,看向镜子,又看见林子觐光着上身,将她抵在门边。 她气得关了灯,躺在床上。可和他的那些过往依旧在眼前晃,走马灯似的。 他嚣张跋扈,他肆意妄为,赶都赶不走。 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和温度,他就像甩不开的毒液,早已把她的生活腐蚀得一干二净。 顾夏一夜难眠,隔天起了个大早。吃好早饭后,便打算去花店看看。 将近一周没去了,不知道花店最近怎么样。 她刚打开门,脚还没迈出家门口,瞬间失语。 林子觐就坐在门口,左腿微曲,手臂搭在膝盖上。听见动静,转头看向她。 他像是一夜没睡,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眼底写满倦容。 可就是这副狼狈的模样,依然难掩他与生俱来的气质,甚至多了几分颓唐。 顾夏移开视线,不敢置信地想,难道他在这里守了一整夜? 在地上坐了一夜,此时腰酸背痛。腿伤因为一夜没休息,隐隐有发作的迹象。林子觐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忍住浑身的不适,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姐姐……” 顾夏拒绝他的套近乎:“别叫我姐姐。” “是,我比你大,应该叫你妹妹。” “……” 她不说话,又听他开口:“妹妹……” “……” 顾夏彻底无语了,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她走向电梯,按下电梯按钮。幽蓝的光亮起时,她才冷冰冰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子觐跟上去,眉眼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在你这里,还能在哪里?” “想死去别的地方,别死在我家门口,我担待不起。” 顾夏没半点好语气,林子觐照单全收,“你放心,我都立好遗嘱了,就算死了,那跟姐……妹妹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电梯到了,顾夏懒得接话,直接走进去,林子觐立刻跟进去。 他腿不舒服,走路有些不自在。尽管他已经努力掩饰了,但还是被顾夏发现了异样。 “腿怎么了?” “有点麻了。”林子觐不想告诉她,随口说了个理由,又勾唇,“你在关心我。” 顾夏“嗤”一声,“狗才关心你。” 林子觐再次重复:“你就是在关心我。” 她懒得和他打嘴炮,盯着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变小,心想今天的电梯怎么这么慢。 林子觐把她的冷淡吞进肚里,靠在电梯墙上,问她:“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我知道有家早餐店,很好吃。” 顾夏不搭理。 他又说:“今天周末,这么早你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我的车就停在你们小区。” 还是不搭理。 叮一声,电梯到了。 出了电梯,林子觐还在说:“姐姐,你就让我送你吧。别不理我,成吗?” 大约是他太过低声下气,顾夏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 她不动声色地转头,睨他:“那还不去把车开过来?” 林子觐疑心自己听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夏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一个个数字,压住林子觐命运的咽喉,他立刻道:“那姐姐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他昨天开车过来后,车就停在停车场。晚上在顾夏门口等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等到了顾夏愿意理他,他的开心溢于言表。 他跳上车,立刻回去接顾夏。 然而刚回到电梯口,远远就看见顾夏已经开着车走了。 原来人顾夏压根就不是等他,是等着机会甩掉他。 林子觐踩下油门,马不停蹄地追上去。在出口处,被停车场管理员拦 分卷阅读135 下。 他是外来车辆临时停车,得交停车费。 他着急忙慌地扫码付钱,等再出来,顾夏的车影早就不见了。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林子觐气到差点吐血。 在顾夏这里,他吃尽了这辈子的憋屈。 他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立刻给顾夏发消息:【你去哪里?我来找你,行不行?】 刚发出去,消息就显示被拒收了。 林子觐没灰心,又给她打电话,结果显示顾夏一直在通话中。 不用问,她把他电话也拉黑了。 林子觐把电话扔在副驾驶座上,深深地叹口气。 这回,真是没那么容易哄好了。 第48章 ============ 顾夏开出了几个街区, 脸上慌乱的表情才渐渐散去。 她几乎是逃命似地躲开林子觐。好像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办法长时间地和他待在一块,控制不住地为他心跳。 等到花店时,她已经彻底平复下来, 仿佛刚才的场景只是一场闹剧。 此时店里正好有几名顾客在挑选花, 她冲小米和豆子扬扬眉,然后自己倒了杯水, 坐在长桌前, 观察这两人。 豆子温柔可人, 温婉得像是江南小雨;小米风风火火, 麻利干练,直率得像是荒原上的火焰。 两人一动一静, 是生意上最完美的搭档。 虽然性格不同, 但都认真负责, 花店在他们的经营下, 自然红火。 等到两人忙完, 小米冲过来就抱住顾夏, “夏姐姐, 想死你了。” 豆子也笑, “夏姐姐。” 顾夏问:“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好到不行。”小米喝了口水, “我数钱都数到手软。” “有那么夸张?” “真的,不信你问豆子。昨晚还接了个大单, 下个月有场婚礼,让我们现场去布置。这是我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单。” 顾夏鼓励道:“可以啊, 越来越有老板的模样了。” 小米不好意思地笑了, “夏姐姐,你别笑话我了。你不在, 我压力大死了,生怕把花店搞砸。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把花店经营好,大大小小的事,可操心了。你看,我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顾夏摸摸她的头,“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想吃菠萝包和咸水饺,再加红米肠。” “行。”顾夏又问豆子,“你呢?” “我都行。” 几人说话间,店里又来了一名顾客,豆子立刻迎上去招呼。 小米端来一杯蜂蜜柚子茶,“夏姐姐,你喝这个,我做的。”顿了顿又问,“昨天大帅比去找你了吗?” 蜂蜜柚子茶在口中打了个旋,顾夏这才明白,昨晚小米问她在不在家的原因。 “他来找你了?”她问。 小米点头,“我看他好像特别着急,就帮他问问。后来千里也来找我了,我才知道原来大帅比一直在骗我们啊。” 在千里找到小米之前,她一直认为顾夏对林子觐没什么感觉。全都是林子觐的单相思,厚脸皮一直缠着顾夏。 正因如此,她之前才会问林子觐要不要去住她朋友的房子,就是怕林子觐给顾夏添麻烦。 小米这人,在为人处世方面聪慧,偏偏在感情这块特别愚钝,竟然一直没看出顾夏和林子觐之间的暗通款曲。 但昨晚,千里说了很多小米不知道的事,比如顾夏特意去俱乐部找林子觐…… 小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段感情似乎并不是林子觐的单相思,夏姐姐也是有情的。 小米和千里把过去这段时间的事情一合计,终于得出结论,林子觐东窗事发,掉马完球了。 千里说了很多,小米都有些忘了,唯有一句印象深刻。 千里说:“他不是故意的,哥是真的喜欢夏姐姐。” …… 小米回想着过去的种种,问顾夏:“夏姐姐,你会原谅大帅比吗?” 顾夏反问她:“如果是你,你会原谅他吗?” “我不知道。虽然被骗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但我觉得他并不是故意骗你的。” “说自己在上大学,来这是参加比赛的,饭吃不起,房子租不起,还不算故意?” 小米点头,“算。但是他为什么要骗你呢?” 觉得好玩?闲得无聊?看她被耍能给他带来快感? 一时之间,无数想法在顾夏脑海中划过。 可她唯独不相信林子觐说的,说是为了接近她才骗她的。 她有这么难接近吗,需要他编造一个谎言? 顾夏淡淡道:“他就是闲得无聊。” “如果他真的这么无聊,只是为了骗你好玩,那么郑百合母亲的寿宴,他不会帮我们搞定 分卷阅读136 那一车花;你腰受伤的时候,他没必要放下手上的事天天在家照顾你。还有你过去记者那事,他更没必要帮你洗清污名。” 小米顿了顿,“夏姐姐,我不是为大帅比说话。我只是觉得,他骗你是真的,但是喜欢你,也是真的。” 顾夏有一刹那的失语,像是被上天收走了说话的能力。 小米说的这一桩桩事,确实是林子觐对她好的证明。 正因为他曾经对她那样好过,他们有过那些或短或长的时光,所以她后来,才会放任自己接受他的感情。 但在自己付出一腔真心后发现被骗,却是比付出前更加难以接受。 荒唐过后,夏日晴朗,更加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顾夏在花店里待了一整天,晚上七点多回家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电梯刚停在七楼,还没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扑鼻香味。 她的房子一梯两户,对门住的是一对老夫妻。 她腹诽这对老夫妻今晚做了什么好菜,结果刚走出电梯,就看见林子觐正坐在她的家门口煮火锅。 顾夏:“……” 林子觐带了张小桌子,桌上放了电磁炉、锅和应急电源。四周摆满了菜品,青菜香菇牛肉虾滑,一应俱全。 而他,就那么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烫着火锅。 悠哉,惬意,笃定,像是故意在等她,又像是做给她看。 顾夏莫名觉得荒唐,这个人,总能出人意料,一肚子的坏水。 见了她,林子觐只是偏过头,淡淡地笑,“回来了?要不要一块儿吃点儿?” 自然得像是一对老夫妻。 顾夏无话可说,他又开口:“姐姐,我等你等饿了,吃个火锅不过分吧?” 顾夏:“……” 顾夏沉默地越过他身边,去按大门密码,没避着他。 或许是林子觐太过坦荡了,就算被他看见了,也无妨。 林子觐视线一直跟着她,在她开门的一瞬,幽幽地说:“密码还没改?不怕我哪天破门而入?” 她回头瞪他一眼,他不在意地笑。 他喜欢顾夏恼怒的模样,像只被激怒的小猫,看上去张牙舞爪,实际上没有半点儿杀伤力。 他不怕她生气,只怕她冷淡。 她还有情绪在,哪怕恨他、打他、骂他,只要不是全然的默然,就不是绝境。 “真不吃点儿?”他问。 顾夏懒得理他,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被林子觐闹了这么一通,顾夏没心思做晚饭。她洗了个苹果,坐在沙发上啃。 刚啃了一半,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交谈的声音,气氛听上去很愉快。 她放下苹果,趴在猫眼上向外看。然而什么都看不见,猫眼竟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该死的林子觐,一定是他干的。 她不甘心,又趴在门上听,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得不是很真切。 顾夏思来想去,回到客厅,随手塞了几张纸巾进垃圾袋,让垃圾袋看上去尽量饱满一些。然后换双鞋子,提着垃圾袋开了门。 这回总算看清楚了。 原来是对门的爷叔,竟然同林子觐面对面坐着,两人一起吃起了火锅。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瓶啤酒,正在把酒言欢。 顾夏:“……” 她再一次被林子觐的社交牛逼症折服了。 再转头看门,猫眼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还画着一个笑脸,就像林子觐的嬉皮笑脸。 顾夏抬手把便利贴摘下来,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对面的爷叔刚回家,看到林子觐一人在门口吃火锅。这小伙子昨天就不让进门,今天还被关在门口,实在是有些可怜,于是忍不住过来问了几句。 林子觐唉声叹气,“和女朋友吵架了,被她赶出来了。” 爷叔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这太正常了,我经常被老太婆赶出来。” 两人聊着聊着,竟然有些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爷叔从家里取了几瓶啤酒,两人就这么吃上喝上了。 此时爷叔见了顾夏,扮起了和事佬的角色:“小姑娘,你就原谅你男朋友吧。你看小伙子一个人在过道上吃火锅,挺可怜的,让他回去吧。” 顾夏一听,就知道林子觐没跟爷叔说好话,直接说:“爷叔,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他一直纠缠我。” 她说完,深深地看林子觐一眼。然后走进电梯,留下一脸震惊的爷叔。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她似乎还听到爷叔对林子觐说:“你们分手了?那你这样纠缠不太好。不是爷叔说你……” 顾夏在楼下扔了垃圾,又沿着小区慢悠悠地走了两圈。 夜色铺陈开来,这会儿终于感受到了秋意。 她承认,自己忘不了和林子觐相遇的那个雨天,忘不了和他在饭馆里,十指紧扣的那一刹那。 分卷阅读137 她不强迫自己忘记,但也不想轻易原谅他。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又或许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像也并非如此。 顾夏回到家的时候,爷叔已经走了,林子觐的火锅也收了。 干干净净的楼道,谁能想到一小时前的热气蒸腾。 林子觐靠在门边,见了她,立刻直起了身子,“姐姐,我一晚上没睡觉了……今天你不会还不让我睡觉吧?” 他挡在密码锁面前,顾夏幽怨地看向他,“你能不能让让?” “不能,除非你让我睡觉。” “你爱睡不睡,谁不让你睡觉了?” 他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无赖中带着点娇嗔:“你把我拉黑了,我睡不着。” “……”顾夏冷笑一声,“林子觐,你耍无赖是吧?” 他冲她挑眉,仿佛在说,我就是耍了,你能怎么办? 顾夏能怎么办?自然是拨打物业电话。 她好像笃定自己能赢,一边看着林子觐,一边说:“您好,我是7栋702的业主,现在有人一直赖在我家门口,你们能过来帮忙处理一下吗?” 在她的预想里,物业很快会带保安上门,然后把林子觐赶走。 谁知物业却说:“哦,702是吧?就上次住你家的那个小伙子,刚才他已经给我们打过电话了,说你们吵架了,让我们别管你们的家事。” 顾夏:“……” 挂了电话,顾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林子觐你……” “不好意思,预判了你的预判。” 林子觐歪着脑袋,牵起唇角。 像是乐在其中,甚至还希望顾夏继续出招,反正他总有办法化解。最后她无招可出时,就是他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把我加回来,我马上走。” 顾夏无奈地打开手机,把他从微信黑名单里拖了出来,手机怼到他脸上,“行了吧?” 他提醒:“还有电话。” 她又把电话也放了出来,林子觐这回总算满意。 他说话算话,电磁炉和锅都不要了,转身就走。电梯就停在七楼,他刚按下电梯按钮,门就开了。 他没急着进去,拿出手机,打她的电话。 顾夏手机立刻响了,迟疑地抬头看他一眼。 人就在几步之遥,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还要打电话,吃饱了撑的。 她没接,问:“干嘛?” 他笑,“你接。” 也不知道是真的无奈还是心软,顾夏接起电话时,林子觐在这一刻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顾夏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像是从宇宙苍穹深处而来。 他说:“姐姐,对不起。我爱你。” 他的情话还是这样满,仿佛有十二分的真心。 可顾夏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第49章 ============ 新的一周, 顾夏同孙士学一起,用两天时间拟定了采访大纲和拍摄要点。周三,他们正式对耿秋秋进行采访和拍摄。 耿秋秋的办公地点不是寻常的办公楼,而是在老城区的一幢居民楼里。 名不见经传的筒子楼, 他们租下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公司不大, 总共七八个人,每天就宅在这屋子里, 吃吃喝喝写代码。 附近的居民都不知道, 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间房子里, 运营着一家市值过亿的公司。 耿秋秋说:“这样的环境能让员工放松, 想出更好的创意,写出更棒的代码。” 就算是写代码, 也是一项充满创造性的工作, 程序员都是代码的艺术家。 《看世界》这档节目最重要的就是写实, 在事实基础上进行深度报道, 引人思考。 基于此, 顾夏的采访策略是更多关注耿秋秋的日常工作, 员工之间的相处细节, 这样也不会给被访者造成太多压力。 一整天试拍下来, 大家很快适应, 最终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顾夏很是满意。 结束当天的拍摄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孙士学的女朋友在市区的一家公司实习, 他赶着去接女朋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走了。摄像大哥去赶地铁, 只留顾夏一个人在路边等车。 因为是筒子楼, 附近道路狭窄,不方便停车, 因此顾夏没开车。 忙了一整天,这个点有些饿,胃隐隐有些不舒服。她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瓶牛奶。然后慢悠悠地穿过巷子,打算到巷子口的路边叫网约车。 冷牛奶下肚,胃里似乎更不舒服了。 她忍着不适走到路边,忽然听见有人吹口哨。 循声望去,一辆黑色的 分卷阅读138 SUV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林子觐那张妖冶的脸。 “姐姐,去哪儿?我送你。” 顾夏:“……” 她出来采访,除了组里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她疑惑,林子觐是如何得知她在这里的? 不等她问,林子觐已经先回答了:“我今天去电视台找你,碰到老唐,他告诉我的。” 顾夏:“……” 真服了。 正值下班高峰,车辆难打,顾夏等了好一会儿,前面还有二十多人排队。 胃里的不适渐渐放大,她脸色不太好看,用手抵着胃。 林子觐似乎看出她的不适,眉头瞬间沉了下来。他下车,到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关东煮和一杯热豆浆。 递给她时,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姐姐,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你胃不好,别饿坏了。” 顾夏拒绝他的示好,假装没看见,安心等车。 林子觐也不着急,就这么陪着她,慢慢等。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细微的情绪。 她被他盯得有些烦了,不耐的眼神睇过去,“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那我不看你,你先把这些吃了,好不好?” 林子觐说完,真的偏过头,望向街对面的风景,不再看她。双手还捧着一堆吃的,像个想要讨女孩欢心的愣头青,把所有宝贝献到她面前。 顾夏本是想要再冷漠一点、再凶一点的,但见他这副模样,心头还是一暖。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被他的真情打动。 温热的食物在林子觐手上,没等到顾夏,却先等到了交警。 交警骑着巡警车,停在路边,问:“这是谁的车?” 林子觐答:“我的。” “这里不能停车,赶紧开走。” 林子觐道:“交警叔叔,马上走。” 说完,他却站着不动。交警在路边,等着他。 对峙片刻,交警又催了:“再不开走贴罚单了。” 林子觐戏精上身:“交警叔叔,我女朋友胃不舒服,我得等她吃了东西才能走。要不她一会儿胃疼,我会很心疼的。” 林子觐说起骚话就没边,当着外人也不避讳。 顾夏就站在他旁边,脸霎时红了。 有老阿姨提着一袋青菜路过,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夸赞:“小伙子不错啊,对女朋友蛮好的。” 林子觐也不害臊,还冲阿姨笑,“谢谢啊。” 顾夏:“……” 这场面,顾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希望此时此刻不认识林子觐这个人。 最后似乎连交警都看不下去,提出建议:“那你们去车上。他开车,你吃饭。” 林子觐转头看向顾夏,笑意吟吟地,“姐姐,要不先上车?我们别妨碍交通,耽误交警叔叔的工作。人交警叔叔也挺辛苦的。” 交通规则面前,他们的这点儿龃龉压根不够看。 顾夏深深看他一眼,气鼓鼓地上了车。 方法终于起了作用,林子觐勾着笑,绕回驾驶座时,还不忘和交警告别:“交警叔叔,谢谢啊,我们这就走了。” 上了车,林子觐把手中吃的一股脑儿地塞给顾夏:“姐姐,你生我的气,没关系。但是你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胃不难受吗?听话,赶紧吃点儿吧。” 顾夏看着手里热乎乎的吃的,心想,吃就吃,他都骗她这么久了,吃他点东西怎么了? 她这么想着,打开豆浆喝了一大口。 林子觐的眉眼,在不经意间,舒展开来。 一旦开了个头,剩下的就不再矜持。 顾夏一口气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下去,胃里暖呼呼的,方才不适的感觉渐渐消散。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问:“姐姐,吃饱了吗?” “没有,我胃口大着呢。” “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想要整个便利店,你买吗?” 他笑着打方向盘,转了个弯,“姐姐要什么,我就买什么。” 晚高峰路上堵,这一天的工作太忙碌,顾夏靠在座椅上,很快有睡意上来。 她不想在林子觐的车上睡着,努力睁大眼睛,看向窗外,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到底是太累了,眼皮止不住地打架。片刻后,还是不小心睡着了。 她为了采访方便,今天把头发都盘起来了,在头顶束成一个丸子。脖颈处空荡荡的,细白的肌肤一览无余。 林子觐想起他们刚在一起那天晚上,看完电影送她回家。进门后,他抱着她,埋在那处细白里亲吻。 她笑着推他,说痒。 他的手轻轻抚上去,能感受到皮肤下脉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淌。 都是她爱他的证明。 林子觐想着过去,把车里的温度调到舒适,又把副 分卷阅读139 驾驶座的座椅轻轻放下,让她睡得更舒服点儿。 顾夏醒来时,四周的光线都是暗的。 她眨着惺忪的睡眼,努力定神,才看清自己还在车里,车停在她家楼下。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车里温度舒适,座椅被人放倒,舒服得让人想再睡上几百年。 方才睡前,她手里还拿着食物的包装袋,此时已经不知去向。 再一偏头,林子觐手肘搭在车窗上,正撑着脑袋,歪头看她。 她顿时睡意全无,问他:“几点了?” 林子觐道:“九点多” “……” 顾夏哑然,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两个多小时。那是不是也被他看了两个多小时? 她低声骂他一句“变态”,把座椅打起来,解开安全带。 林子觐莫名被骂,哑然失笑。 他什么都还没做呢,顶多就是多看了她几眼。要是真做了什么,岂不是要被她追杀? “我要是变态,那姐姐是什么?” 顾夏准备下车,刚摸到车门把手,听到这里,停下来,转头问:“你什么意思?” 林子觐垂眸,有点儿委屈:“你刚刚倒在我怀里,我都没跟你计较。” 她睡着的时候,是容易东倒西歪。无意识的状态,有太多的不可控。至于有没有倒在他怀里,她不敢肯定。 可她看了眼副驾驶位和驾驶位之间的空隙,就算她倒过去,也倒不进林子觐怀里吧? “我怎么可能倒在你怀里。” 林子觐抬手打开车顶的小灯,指指自己的衣领,“你自己看。”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此时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可以看清衣服的肩膀处有一抹红,像是她的口红印。 林子觐:“这回总信了吧?” 顾夏想到那场景,心里像过电一样,失了底气,“我睡着了,不是故意的。” 他仰起脸,“我这人大度,不跟姐姐计较。反正我这一身的便宜,只给姐姐一个人占。” “……”她推开车门,“今天谢谢你。” 林子觐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后,这才把裤兜里的口红塞回储物柜。 幸好淑姐把口红落在了车里,要不他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顾夏内疚呢。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肩头的口红印,弯唇,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洗掉。 隔天,顾夏去电视台,把前一天拍摄的内容整理好,拿给老唐看。老唐认真地看完后,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 她根据老唐的意见,对采访大纲做了部分调整,同时拍摄内容也做了相应的安排。 几人正在热烈地讨论工作,顾夏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没接。过了半分钟,对方又打过来。 老唐道:“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电话接通后,原来是闪送小哥,说有她的东西,放在了前台。 等到工作讨论结束,顾夏到前台领取,才发现是一大束红玫瑰。玫瑰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有晶莹的露珠。 花束里塞了张卡片:“姐姐,想你。” 没有署名,但只有林子觐会叫她姐姐。 她火速把卡片藏在手心,然后塞进裤子口袋里,又看一眼前台,不知道前台有没有看到这张卡片。 顾夏抱着花回到办公室,大伙见了惊叫连连: “哇,好好看。” “这太大一束了吧,该有五六十朵吧。” “夏夏,谁送的啊?” “这还用问,肯定是男朋友啊!” “真浪漫,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 …… 顾夏尴尬地笑笑,耳朵有些红。 她还从未经历过当众被人送花调侃,关键是林子觐送这么大一束,藏都不好藏。 手机里,有林子觐在几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 【姐姐,玫瑰代表我的心】 【爱你.jpg】 她嘴角欲扬不扬的,回复:【[呕吐][呕吐]】 这天天气不太好,快下班时,忽然开始下大雨,一直持续到下班都没停。 顾夏忙完工作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没带伞,幸好大楼门口,有小贩在卖伞。 她刚打算上前买一把,结果另一位同事买走了最后一把伞。 她等在门口,望着大雨,心里有些着急。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她答应妈妈回家吃晚饭,甚至连生日礼物都准备好了。 如今这雨迟迟不停,她焦灼地打开叫车软件,希望有车接单。 林子觐不出意外地,又来接她了。 他撑着伞,从雨中走过来时,好像四周的雨声都变轻。 “姐姐,雨这么大,我送你。” “不用。” 她冷冷地拒绝他后,很快有车接单,地图显示车辆距离她只 分卷阅读140 有两百米。 司机打电话过来,“您好!请问您能不能走到园区门口?” 顾夏道:“师傅,雨有点大,我没带伞,你能开进来吗?” 司机有些为难,“这里有点堵,我开不进去啊。” 电视台大楼在园区深处,雨天车多,园区路口堵住是常有的事儿。 从这里走到园区门口大约两三百米,冒着雨跑一跑,应该不是难事。 顾夏这么想着,便应下来,“那师傅你等我一下,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把包顶在头顶,直接冲进雨里。 林子觐懵了两秒,追上去,扣住她的手腕,语气难掩怒气,“姐姐,你干什么呢?你宁愿淋雨,也不要我送你?” 她没说话,有雨水顺着她的头发丝落下来,眼睛里有清澈的无辜。 林子觐心软下来,实在是没辙,“那我送你到园区门口,总行了吧?” 顾夏没拒绝,朝他身后看一眼。他的车停在电视台门口,保安正在四处询问那是谁的车。 “你的车不要了?” “不要了,车哪里有你重要。” 顾夏闻言,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两人走在雨里,林子觐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不放,仿佛下一秒她就会逃走似的。 雨太大,他几乎把伞都倾向了顾夏那边。她轻轻抬眼,看到他的左半边衣袖和裤腿都湿了。 顾夏无端地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个雨天,林子觐也是这样,把大半个伞都让给了她。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体贴地对她。 磅礴的雨声里,她开口:“林子觐,你能不能好好打伞?” “嗯?怎么了?” “你都湿了。” 林子觐反驳:“我哪里湿了?” 顾夏仰头,在伞下的空间找到他的眼睛,“你上面下面都湿了。” 说完,意识到这话不对,像是有歧义,耳朵登时红了。 有片刻的沉默,连潮湿的空气都静止。 林子觐对上她的视线,一脸痞相,笑得很坏:“我就算湿了,也是因为你。” 第50章 ============ 方英来年轻时, 是街坊邻居公认的美人。她在纺织厂上班,隔壁就是炼钢厂,追求她的小伙数不胜数。但她通通看不上,就喜欢当时还在读研究生的顾长新。 顾长新研究生毕业那年, 方英来才二十二岁, 两人很快结了婚。 婚后,没急着要孩子, 过了几年二人世界, 然后在二十七岁那年生了顾夏。 转眼, 已经二十八年过去了。 今天是方英来五十五岁生日, 顾夏早在一个月前,已经给妈妈买好了生日礼物——一条铂金项链。 方英来爱美, 喜欢珠宝首饰。这个礼物正中她的心思, 她笑得合不拢嘴。 戴上项链时, 方英来长叹一口气, “哎, 老了老了。现在这张脸, 没法看了。” 顾夏皱皱鼻子, “胡说。妈妈压根就没老, 在我心里最美了。不信你问爸爸。” 今日是方英来的生日, 顾长新主动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他把最后一道红烧猪蹄端上来, 含了几分玩笑,说了句“半老徐娘”。 方英来顿时不高兴了, 冲顾夏抱怨:“你看你爸, 当年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说完又轻哼一声, “糟老头子。” 顾夏抱住方英来,转移话题,“好了好了,生日不生气,生气不漂亮了。咱们吃饭吧。” 三人吃饭聊天,说说笑笑,时间很快过去。 这是属于他们的家庭时光,朴素,温馨。顾夏有时候会很庆幸,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充满□□,是她的后盾和港湾。 饭后,蛋糕摆上桌,点上蜡烛,顾夏和顾长新给方英来唱起生日歌。 “许个愿吧。” 方英来双手交握,看向顾夏:“妈妈呢,年纪大了,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顾夏忍不住扶额,“妈,你又来了。” 方英来问:“上回你说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 顾长新微微吃惊,“有男朋友了?” 顾夏想到最近和林子觐之间的问题,随口道:“已经分了。” 方英来:“看看,我就知道你是骗妈妈的。还什么路上偶遇,偶遇能偶遇到男朋友我是不相信的。我都和李阿姨约好了,这周末,你去见见她的儿子。这个童浩啊,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妈……” “不准拒绝。你再拒绝,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而且你相信妈妈,你和他非常非常般配。” 顾夏没辩驳。彼此都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妈妈怎么看出他们般配的。 如果妈妈见了林子觐,岂不是觉得他 分卷阅读141 们更般配? 她皱起眉,不过是吃顿饭,怎么又平白无故地想起了他。 她摇摇头,把林子觐从脑海里晃出去。 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去和童浩见一面,回来说两人不来电,或者童浩没看上她,是不是就能一劳永逸了? 思及此,顾夏破天荒地开口同意:“行吧,那你确定了时间和地点告诉我。” 方英来顿时开心了,“我这就问问你李阿姨,童浩周末有没有时间。” 顾夏撇撇嘴,“你刚才还说已经和李阿姨约好了……” “我说了吗?妈妈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顾夏:“……” * 林子觐湿漉漉地回到俱乐部,立刻洗了个热水澡。 他顶着一头湿发从房间出来,站在过道上,边擦水边俯看板场。 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既紧张又期待。 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拿到名次,站在属于他们的金光里。那时,他们一定会更加忠于梦想和自己。 林子觐看着板场上还在训练的组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听到有人叫他:“哥。” 千里手上抱着滑板,走到他旁边。 “没训练?”他问。 “轮子坏了,上来换个轮子。” 滑板放在地上,千里双臂撑在栏杆上,“夏姐姐还没原谅你呢?” 林子觐偏头看他,千里立刻说:“哎,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都知道了。” 林子觐笑着摇头,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千里八卦。 他追个姑娘,成功时无人知晓,失败时人尽皆知。 “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训练上?” “我练得特别好,淑姐都说我状态好。”千里凑过去,一脸热心,“哥,要不要我帮你?” 林子觐睨他,一脸怀疑,“你怎么帮?” “这个周末,我帮你约夏姐姐来俱乐部,就说教她玩滑板,怎么样?到时候我再帮你说些好话。夏姐姐人这么好,肯定会原谅你的。” 这主意听起来就不太靠谱。林子觐没说话,轻轻眯起眼,转身走了。 千里急了,在身后追问:“哥,行不行啊?试一试也无妨啊!” 那就试一试吧。 林子觐没回头,这便是默认了。 回到房间,林子觐浑身都有些倦意,却还是打开电脑,专心研究前几天的表演赛。 他和淑姐通过研究表演赛上其他滑手的动作、状态和技巧,依照情况,调整下一步的训练计划。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每天分析研究到深夜,满身满心的烦躁和疲惫时,林子觐总会翻出他和顾夏在七夕那天的照片。 唯一的合照,只是就这么看一眼,好像所有的疲惫都能一扫而空。 这些年,他沉浸在滑板中,赛场上是你追我赶、弱肉强食,他的世界好像只有一个“赢”字。 唯有同顾夏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停下来,放下所有的追逐。 让他在厮杀的世界里,享有一份难得的安宁。 这份平和宁静是顾夏带给他的。 他把照片紧紧贴在心口,那里,连着心脏。 窗外夜色茫茫,他对着满目融融,喃喃自语:“姐姐,我很想你。” * 顾夏收到千里消息的时候,正在回家的路上。 千里问她周末有没有空来板场玩,可以教她玩滑板。 她坐在的士后座,盯着这条消息暗暗地想,不会是林子觐叫千里发的吧? 下一秒,千里又发来一条:【哥周六下午不在】 这几个字,打消了顾夏的顾虑。 她没玩过滑板,确实挺想尝试一下。 犹犹豫豫之际,千里发来好几张现场照片,说给她准备好了滑板,还说不体验滑板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她跃跃欲试的瘾彻底被千里勾起来,于是爽快应下:【好】 周六上午,方英来终于带来了消息,说和李阿姨的儿子童浩约好了,下午四点在咖啡馆见面。 挂电话前还不忘提醒她:“不准迟到。” 顾夏算了下时间刚刚好,先去俱乐部玩两个小时滑板,然后再去和童浩见面。 她特意换了一身T恤、运动裤和板鞋,头发束在脑后,颇有运动少女的气息。 上车时,她给千里发消息:【你哥真的不在?】 千里很快回复:【当然了,他出门办事了,不到晚上不会回来】 顾夏的心彻底放下来。 板场里,大家见了顾夏,纷纷扬着声线和她打招呼。 他们是真的喜欢顾夏。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的哥,是那样不可捉摸,一身傲骨里夹着刺头,好像一名斗士,生来就是对抗世界的。 而顾夏到来之后的这段时光,那位哥终于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分卷阅读142 ,从高不可攀的云端回到人间。 因此对于她的到来,所有人都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欢迎。 送水的、送零食水果的、送热心关怀的,一时之间围住了她。 顾夏喜欢这样的氛围,像是回到温暖的校园,身边是一群可爱的同学。 千里递给她一块滑板,粉粉嫩嫩的板面,是他们几个人昨晚特意贴上去的。 他们单纯地认为,女孩子都喜欢粉色。 “夏姐姐,你用这块板,适合新手。” 顾夏接过粉色的滑板,面露难色:“我真的完全不会。” “不用怕,我教你。” 千里伸出手,问她:“可能需要我扶着你,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 顾夏握住千里的手时,千里还在低语:“对不起,冒犯了。” 她忍不住笑,这个男孩实在是有些可爱。 在千里的指导下,顾夏一脚踩在滑板上,一脚蹬地。 她心里害怕,不敢太快,只能龟速般前行。 板场另一头,时不时有欢呼声传来。 她被吸引注意力,抬眼就看见十一起身飞跳,滑板在他身下旋转了好几圈后,稳稳落地。 她问:“十一做的那个动作叫什么?” “大乱。” “这个动作很酷。” 千里问:“夏姐姐,你知道大乱的世界记录保持者是谁吗?” “谁啊?” “是哥。他在十年前,创造了一分钟三十个前脚大乱的记录。后来过了两年,他把自己的记录给破了,一分钟做了三十一个大乱,至今无人打破。” 顾夏还是第一次听到林子觐过去的经历。 她对他的所有了解都局限在滑手的身份上,没想到竟然还是世界纪录的保持者。 她问:“他是不是挺厉害的?” “那当然了。”千里提起林子觐就停不下来,“哥还没退役的时候,基本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他参加的比赛,注定是第一名,完全碾压,断层Top第一。他当时还有个外号呢。” “什么外号?” “Artist!他就是滑板届的艺术家,动作巨漂亮,完美到无懈可击。他十四岁第一次参加WSL比赛,就拿了冠军,一举成名。后来连续九年称霸WSL,大家都说那九年是Lin时代。” 年少成名,长达九年的不败纪录,确实值得称道。 光是听千里的描述,顾夏已经叹为观止。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千里满脸骄傲:“我作为一个资深粉丝,记住这些细节不算什么。” 顾夏忍不住笑,确实感受到了资深粉丝推销自己偶像的狂热。 “我觉得你滑得也挺好的。” 千里不好意思地笑了,“夏姐姐,你这夸的……我哪能和哥比啊!”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和哥吵架了?” 顾夏不说话。 千里扶着她慢慢向前走,忍不住扮演起了说客的角色,“夏姐姐,你别生哥的气。他就那样,浑身妖气,但人不坏。” 顾夏点头,林子觐这人,确实浑身妖气,粉丝对偶像的评价,还挺准确。 “你看我们,本来是在北川的。但因为临奚滑板氛围浓,很多赛事在这里举办,所以哥二话不说,就把俱乐部搬过来了。他对我们是严厉,但绝对没得说。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爸对我还好。” 顾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千万别被你爸听到。” 千里:“俱乐部里里外外都是事,他压根没时间休息。有时我觉得他是神仙,可以不吃不睡。但只有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能从仙境回到现实。 “夏姐姐,我觉得哥认识你之后,开心了很多。以前看不到他笑的,现在经常能看到他笑。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他要是做了什么错事儿,惹你不开心了,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原谅他,好不好?” * 林子觐今日压根没有出门办事儿。 听说顾夏要来,他一直待在房间里,隔着窗户朝外看。 千里早上再三向他保证,一定会当一名合格的说客,让顾夏原谅他。 事实上,千里有没有扮演合格的说客,林子觐不知道。 他只知道,顾夏和千里有说有笑,两人还牵着手在板场上玩滑板。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顾不上之前的计划,直接从房间冲到板场。 顾夏还沉浸在千里的教学指导中,小心翼翼地踩着滑板。 忽然听到有人喊“哥”,她回头,见到林子觐的一瞬,心跳瞬间乱了。 乱了的何止是心跳,她脚下一滑,直接从滑板上摔下来。 林子觐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接住了她。 顾夏回过神 分卷阅读143 时,看向千里,眼神询问,不是说林子觐不在吗? 千里一脸无奈,他也不知道这位哥怎么不按计划来,突然就跑出来了啊! 再看向林子觐时,千里发现他脸上怨气很重,眼神像是随时要杀人。 他惴惴不安地打马虎眼:“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林子觐一脸不高兴,直言道:“就你这水平,还好意思教别人?” 千里:“……” 千里莫名被怼,实在是有些委屈。不知道这位哥突然吃什么飞醋,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顾夏站出来为千里说话:“我觉得千里教得挺好的。” “你又不懂,谁来都觉得好。” “……”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吵起来,千里只能自我牺牲:“确实教得不太好。要不哥还是你来吧。夏姐姐,你就跟着哥练习。” 然后踩着滑板,转身逃走了。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子觐面不改色,像是被迫走到如此境地,“那只好我来教你了。” “不用,我不学了。” 顾夏果断拒绝,转身就走。 身后林子觐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怕了。” 她停住脚步回身,嗤笑:“我有什么可怕的?”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教你?”他勾着笑,“也对,谁能扛住我这张脸呢。” “……” 激将法到底是起了作用,顾夏故作镇定地稍稍偏头,“那林老师,请吧。” 让林子觐教滑板,实在谈不上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一上来,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美其名曰:“我不抓住你,一会你摔了怎么办?” 他神色如常,看上去刚正不阿,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这样的他,顾夏连质疑他的理由都没有。 在他的搀扶下,顾夏踩着滑板,慢悠悠地向前。没过一会儿,他的身影笼过来,一只手爬上她的腰。 他说:“你腰部用点儿力。” 可说完,他的手却没有移开,像一只壁虎,紧紧攀附在她的腰间。 他几乎是半拥着她,像是个熟稔的情人。 顾夏甚至分不清他是故意还是无意。毕竟林子觐有句话说得对,她什么都不懂,谁教都觉得好。 最后,她整个身体几乎被林子觐牢牢地箍住,倒也能在滑板上自如地向前移动一段距离了。 进步的喜悦让她短暂忘了两人的龃龉,她兴奋地冲他笑时,眼眸亮晶晶的,像两汪清泉。 转瞬,想起两人还在别扭中,笑容又这么垮下去。 林子觐直言不讳:“姐姐,想笑就笑,我又不会笑话你。再说了,你喜欢我这件事儿,我不告诉别人还不行吗?” “随你怎么说,反正自恋不要钱。” “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大门密码还不改?” “我忘了行不行?” “行。”林子觐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你记性这么不好,那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 顾夏嘁一声,推开他。 这一来一回,脚上的力度没掌握好,滑板打滑,她再次从滑板上摔下来。 这大概是她最尴尬的时刻。 她摔在林子觐的怀里时,或许是本能,双手直接勾上他的脖颈。 因为有他的防护,她毫发无损。 抬眸,扫过林子觐带笑的眼睛时,莫名有些心虚。 眼底染了些羞赧的神色,然后便听到林子觐说:“姐姐,还不承认喜欢我吗?摔个跤,都不忘占我便宜。” 第51章 ============ 顾夏松开手, 推开林子觐。 她一身白衣黑裤,坐在板场地上扎头发。头顶的丸子散开,她重新束在一起,用皮筋绕了几个圈, 又恢复原样。 她这才慢悠悠地将视线转向他, “你的便宜,不值钱……” 说这话时, 她摇着头, 眼睛里都是狡黠, 像只欲迎还拒的小狐狸。林子觐被她这副模样狠狠晃了眼, 一时忘了他还狼狈地坐在地上。 那边顾夏已经站起来,冲千里挥挥手, “走了。” 千里道:“夏姐姐, 有空常来玩。” 她说完就走, 纤细背影在眼前越来越远。白衣束在黑裤里, 展露出腰肢的轮廓。 林子觐想起方才两手卡在她的腰间, 盈盈一握时, 手中柔软的触感。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叫他着迷。 等他回神, 视线落在粉色的滑板上。 他嗤一声, 千里什么品位, 这滑板真是土死了。 * 顾夏赶到咖啡馆时,时间不多不少地正好四点。 浅浅的咖啡香气里, 童浩已经在等她。 她是直接从俱乐部赶过来的。时 分卷阅读144 间有些紧,她来不及回家换衣服洗澡, 额头上有层薄汗, 脸颊是运动过后的粉嫩。 她笑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童浩道:“我也刚到。” 童浩本来对相亲非常排斥, 母亲给他介绍了好多女孩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看到顾夏的照片。 他几乎一眼认出了她,就是不久前上了新闻、曾去夜总会当过卧底的记者。 他从网上了解过她的事迹,被她的勇气折服,对她欣赏有加,立刻同意了来和顾夏见面。 如今亲眼见到顾夏,更是惊艳。宛如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她很随意,穿了一件白T恤和运动裤就来了,这显得他一身西装革履有些傻。 童浩问:“我穿成这样,你不介意吧?” 顾夏立刻表示歉意,“我刚去运动,没来得及换衣服。是你别介意才好。” 童浩笑了,“不会,这样很好。你喝什么?” “美式,不加冰。” 童浩点了一杯热美式给她,又说:“知道方阿姨的女儿是你时,我挺惊讶的。前阵子刚在新闻里看到了你,没想到现在竟然坐在我面前。” 顾夏道:“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童浩见她不愿多提过去的事,没再纠结,转而问:“不知道你对我的情况知道多少,方阿姨有跟你说吗?” 顾夏不想让他误会,直接开门见山:“其实我今天来不是和你相亲的。” “嗯?” “是我妈非要我来,不来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干脆过来和你见一面,做做样子。其实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恐怕真的没有办法。” 童浩没见过这么直率的女孩,真诚得掏心窝子,不免对她更加有好感。 况且顾夏说的是有喜欢的人,而不是有男朋友,这说明她还是单身,那他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没关系。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被父母安排相亲已经成了常态。” 顾夏:“你不介意就好,我只是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我听我妈说了,你是美国回来的高材生,学金融的,现在在银行工作。你长得这么一表人才,工作学历俱佳,按照你的条件,肯定很多女孩喜欢你。” 童浩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顾小姐过奖了。”顿了顿又问,“不知道顾小姐喜欢的人是什么样?” 林子觐是什么样的人呢? 顾夏也曾问过自己,但好像没有一个词能准确地形容他。 “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不是目中无人的骄傲,是遇到事情绝不屈服的骄傲。他很执着,对梦想忠诚,对自己忠诚。在他的世界,好像永远没有认输这两个字。他有他的信仰和坚持,狂放不羁,一身傲骨。但他又是一个很细腻的人,会体贴地照顾我的所有小情绪,鼓励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顾夏不知道,她在说林子觐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光彩,是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又明亮。 他曾带给她的那些温暖与真情,犹如清溪,从眼睛里淌出来。 而童浩,在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后,彻底明白,他是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顾夏喜欢的这个男人,他没见过的这个男人,占满她的心,半点空隙都没有留给旁人。 童浩说:“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人,你也是个很棒的人。祝你们幸福!” 顾夏莞尔,“你也会找到一个很棒的女孩的。” “那我们回去,怎么说啊?”童浩开始苦恼说辞。 顾夏想了想,“你回去和你妈说,我没看上你。我回去和我妈说,你没看上我。我们互相都没看上,嫌弃对方。” 童浩笑,“这个主意好。” 因为气氛过于轻松,彼此没有压力,顾夏便没急着走,留下来聊了会天。 童浩告诉她自己刚到美国时闹出的笑话,顾夏听了直发笑。 这样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直到身边忽然出现一道阴影。 聊天被迫终止,打破轻松的氛围。 顾夏不知道林子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不过眼前的他,眉眼间聚集着难以消散的郁结。那张充满妖气的狐狸脸,冷下来时,分明比谁都臭。 他冲童浩抬抬下巴,阴阳怪气,“不打扰二位吧?” 童浩有片刻的迷茫,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疑惑地看向顾夏时,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顾夏问他:“你来干什么?” 林子觐说:“跟我走,我找你有事儿。”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眼中隐而不发的怒气,来势汹汹,但她不想理会,甚至疲于去思考他究竟要做什么。 “什么事?”她问。 “你出来。” 林子觐这么说着,已经单手扣上了她的手腕。 男人力气不容小觑,顾夏挣了几下,没挣开。 分卷阅读145 她本能地感觉到逼近的危险,回看过去时,林子觐的眼睛里已经有呼之欲出的火。 迫人的压力席卷而来,如汹涌山洪。 “放手。” “不放。” 童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的只是男人的强势和顾夏的抗拒。 他站出来,柔软的脾气让他拉架时都显得绅士:“这位先生,你先放开。我想顾夏并不想跟你走。” 林子觐回眸,看童浩拉住自己手臂的手,猛地甩开,冷嘲道:“请你走远点儿,不要管我们的家事儿。” 童浩顿时失语,莫非他就是顾夏喜欢的人? 顾夏知道如今已经是林子觐的极限,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但就算要走,也该她自己走,绝不是被他逼迫离开。 她问:“我要是不去呢?” “你没有选择。”他转头又对童浩说,“小白脸,我现在要带我女朋友走。” 他是通知,不是征求意见。 于是,在童浩震惊的目光中,林子觐直接把顾夏拉了起来,然后扛在了肩上。 他目瞪口呆里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 记忆慢慢浮现,童浩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熟,很像是某位滑手。 他高中就去了美国上学,有一年观看WSL比赛时,印象里似乎有这个人。那一年,这个男人好像还得了冠军。 童浩立刻掏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终于看到这个男人的相关信息。 林子觐,连续九年WSL比赛冠军。 果然是他。 他想起方才顾夏形容林子觐的话——骄傲、执着、一身傲骨、对梦想忠诚、永不屈服——还真是挺符合的。 童浩自嘲地笑了,甘愿认输。 林子觐那个男人啊,是他一辈子也比不上的。 * 顾夏猛地被人扛起,这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朝她飞奔而来之时,没有给她半点拒绝的余地。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林子觐扛着走出了咖啡馆。 咖啡馆外人来人往,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 顾夏又羞又恼,“你干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林子觐扛着她,命令道:“别说话!” “……” “林子觐!”她的声音里带了威胁。 他不为所动,手拍上她的屁股,“姐姐,你再吵试试。” “……” 顾夏没再挣扎,她是不敢动了。那轻轻一拍,拉响警告的铃,他是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她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由着他去。 太阳快落山了,一点余晖变成铺天盖地的暖光,照在他们身上。 没人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动人,甚至有些浪漫,像是漫画里的场景。 人人都向往青春年少,那些美好之所以让人回味无穷,或许就存在于这些莽撞的冲动里。 林子觐把顾夏扛回家,大门密码没改,他直接输入密码,门开了。 关上门后,他把顾夏放下来,然后凶猛地将她压在墙上。 他垂眸看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有山雨欲来的怒和渴。 顾夏被他压制住,无法动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林子觐,你放开我,放……” 他不理,直接劈头盖脸地吻下来。 林子觐压抑太久了。 他本来是跟着她离开俱乐部的,没想到她却是和别人喝咖啡。 这几天顾夏躲着他、不理他、冷淡他,他都能接受。他做错了事儿,理应受到惩罚。但他接受不了顾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想起还住在顾夏家的时候,有天她的母亲来,说要给她介绍对象。 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对象? 嫉妒疯狂地滋生,几乎要把他吞没。他终于忍无可忍,用粗暴的方式把她带走。 哪怕顾夏怪他,怨他,他也不管。 他只有一个想法,带她走。 这么些天,终于再次吻到她的唇,林子觐贪婪地索取她的每一寸气息。 他不温柔,也没有耐心,搅得她天翻地覆。 顾夏推他,然而眼前的人像一堵墙,不停地挤压她的空间。最后她几乎退无可退时,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她喜欢林子觐的吻,她享受他的吻。 顾夏莫名地羞耻,明明该生气的,怎么可以。 可心和身体骗不了人,她在凌乱的呼吸里,情不自禁地迎合他。 他的吻里,有熟悉的气息,是过去这几□□思暮想的思念。 她像水一样软在他的怀里,手抓在他的胸口,满手潮湿。 他的呼吸和吻,如同手心的汗一样湿,在她心上划过一道抹不开的湿痕。 顾夏好像这一刻才体会到,人不是冰冷的机器,感情放出去了 分卷阅读146 ,不能说收回就收回。 就像她对林子觐,纵然气他的欺骗,气他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可当吻落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究竟有多爱他。 那是他们最疯狂的一个吻,从暮色四合吻到夜色降临。 最后,顾夏的脾气被他的吻消磨得一干二净,只轻轻问他:“你疯够了没有?” 林子觐的脸上还有未散的怒气,“他就是你妈妈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他有我高吗?有我帅吗?有我有钱吗?你看上他哪点儿了?” 一连串的问题,是他心头的醋意和嫉妒。 顾夏彻底无语了,没见过生气还要夸自己又高又帅又有钱的。 “谁跟你说我是去相亲的?” 她推开他,往客厅走,林子觐拉住她,“你不相亲还和别人喝咖啡?” 顾夏回头,深深看他一眼。 被看的人在这个眼神中反应过来,“真不是去相亲?” “当然不是。” “那你去干嘛?” 顾夏有些无奈,“你是不是问太多了?” 林子觐摩挲着她的手腕,“告诉我。” “我去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 顾夏不说话了。 只是她的眼神,一眼万年。 还能是谁呢? 她不说,他也懂了。 林子觐走上前,把她拥进怀里,喃喃道:“姐姐,我很想你。” 顾夏被他抱得很紧,喘不过气,只能狠狠地踩他一脚。林子觐吃痛,闷哼一声。 这短暂的放松,她立刻从他怀里溜了出来。 林子觐没再去拉她,猛地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方才一路扛顾夏回来,压迫膝盖,回来后又在门边站了太久。他的腿伤复发,此时支撑不住,连站都站不稳。 “姐姐,过来扶我一下,我站不住了。” 顾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以为林子觐又演上了,处处是他的舞台。 可转眼再看向他时,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林子觐脸色煞白,眉色凝重,像是在极力忍受某种难言的痛苦。 她还没来得及问一声,那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眼前直直地坠下去。 第52章 ============ 林子觐沿着墙面滑下去, 跌坐在地上。 顾夏惊慌失措,“你怎么了?” 他的手撑在地面上,尽量让自己坐稳,但不稳的气息还是出卖了他。 他忍着疼痛, 开口不是诉说痛苦, 而是安慰她:“别担心,就是腿有点儿疼。真的没事儿, 你别害怕。”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姐姐, 帮我给淑姐打个电话, 让她过来一趟。” 顾夏没再多问,颤着双手, 拨通淑姐电话。 “淑姐, 我是顾夏。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林子觐腿有点疼。” 淑姐在电话那头, 一听就炸了, “不要命的玩意儿。等着, 我这就过来。” 顾夏放下电话, 抬手要去掀他的裤腿, “腿怎么回事?我看看。” 他的膝盖上都是伤, 新伤旧伤加在一块, 并不是很好看。 林子觐不想让她看见,不是因为自卑, 是不想让她担心。 他抓住她的手,“别看了。一会儿淑姐会带陈医生过来。你陪我坐坐。” 顾夏没坚持, 在她的对面盘腿坐下, “是练滑板受伤的吗?” 他轻描淡写:“老毛病了,之前拉伤骨折过, 后来没完全好,时不时就会发作一次。等到十月比赛结束,再去做个手术就行。” 这人刚才吻她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突然旧伤发作,难道是因为她踩了他一脚? “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踩了你一脚?” 他虚弱地笑了,“别瞎想,和你没关系。” 顾夏不放心,总觉得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但林子觐不让她看他的腿,她不清楚情况,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措的感觉让她倍感彷徨。 她想了想,干脆去倒了杯温水给他。 “是不是很疼?”她问。 温水润湿了他的唇,苍白的底色里浮上一丝红润,林子觐点头,“很疼。” 这个回答让顾夏更加忧心,她茫然地四处张望,胡乱地提出建议:“要不我去拿热毛巾帮你敷一敷?有用吗?我要怎么帮你?” 他侧过头,指指自己的脸颊,“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顾夏:“……” 林子觐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 确实不是在撒谎,他是真的很疼很疼。 但就算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开玩笑,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狡黠笑意。 顾夏气得瞪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分卷阅读147 他笑着说:“我可没开玩笑。” 她是他的良药,止痛又治病,林子觐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淑姐和陈医生在半小时后赶到。 一同到达的,还有陈医生的药箱,是要帮林子觐做紧急处理。 裤腿卷起的一瞬间,顾夏终于明白方才林子觐为什么不让她看。 这确实算不上一个好看的膝盖。 不仅布满疤痕,似乎还有一些骨质增生。那些增生的骨头和本身的长在一起,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膝盖。 其中有几道疤痕明显,像是手术过后的痕迹。 看得出来,不止是一次手术。 这种视觉冲击力太大,顾夏一时失语。她大抵可以想象,这些伤痕背后,林子觐经历了多少痛苦和折磨。 陈医生在初步的检查后,直摇头:“这次有些严重,还是先去医院吧。” 他打电话,联系私立医院的医生。然后几人搀着林子觐,赶去医院。 医院一切准备就绪,CT和核磁共振等一连串的检查过后,医生得出结论:“不能拖了,一定要手术了。” 林子觐问:“能不能再晚一个月?只要一个月就好。” 医生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我尽量吧。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保养。自己不爱惜,别人很难救。” “谢谢医生。” 等医生离开,淑姐立刻质问他:“你又干什么了?” 林子觐笑得漫不经心,“我能干什么呀?它要突然犯病,我有什么办法!” 顾夏一直没说话,想到林子觐扛着她走了半个小时,不免心惊。 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压迫他的膝盖,导致旧伤复发。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她退出病房,在病房门口,问陈医生:“他的腿,怎么回事?” “他之前玩滑板,本身膝盖就有旧伤。后来有一次受伤太严重,前交叉韧带直接断裂,膝盖粉碎性骨折,反反复复做了三次手术,就成现在这样了。”陈医生叹口气,“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腿。才来临奚几个月啊,腿伤犯了三四次了。” 顾夏睁大了眼睛,“三四次?” “是啊,现在只能缓解,还是要手术才行。” “手术后能彻底康复吗?” “不好说。这种本来就是不可逆的损伤,更多的还是看他自己的保养。” 医院里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顾夏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林子觐。 她忽然很难过,为什么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曾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她想起曾在林子觐朋友圈看过的那张照片,他顶着一头银发,抱着奖杯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一年的他还没有经历这些病痛的折磨,他本该永远如此,自信,骄傲,一身傲骨,从不屈服。 但事实上,他早已被现实打败。 顾夏回到病房的时候,林子觐已经睡着了。他像是累到了极点,连睡容都不舒展。 她沉默地坐在病床前,看着他,看不厌似的。 脑中反反复复地回想着陈医生的话,林子觐来临奚后腿伤发作了三四次,而她竟然一次都不知道。 她努力回想过去几个月的蛛丝马迹。 林子觐确实有好几回,连续消失数天。他当时的说法是集训去了,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腿伤发作的时候。 她怪自己后知后觉,竟然迟钝到如此境地,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反常。 转瞬,又自嘲地笑了。 若不是迟钝如斯,也不会被他骗了好几个月。 林子觐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床头是一片朦朦胧胧的景象,只有顾夏是清晰的。她的身影嵌在虚无中,第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姐姐……” 刚睡醒,声音还染着睡意。 窗户和门都关着,病房里很安静,显得他这一声“姐姐”特别缱绻。 林子觐想要坐起来,顾夏走到床尾,帮他把床头摇起来。 等他坐稳了,她才问:“还疼吗?” 他深眸含笑,语气吊儿郎当的,“不疼了,真的。” “腿要是不想要了,干脆直接捐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扛我?” 她的语气不算好,但林子觐还是听出其中的关心,“你要是再去相亲,我还扛你。” 他像是还没从相亲这件事儿的气愤中解脱出来,喝了口水,又抱怨:“姐姐,你一边相亲,一边对我又亲又抱的,到底什么意思?” “想知道?” “嗯。” “你猜。” 这样的氛围太过温馨,好想一瞬间回到了从前,那些没有隔阂只有快乐的日子。 * 俱乐部其他人赶过来看林子觐时,他的脸上还挂着笑。这群人听说林子觐住院了,都急疯了。 千里在来的路上还疑惑:“哥怎么突 分卷阅读148 然住院了?” 十一:“听淑姐说,是腿伤发作了。” “但他下午不还扛着夏姐姐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吗?” 十一:“可能就是扛人扛坏了。” 千里:“……” 林子觐在大街上扛着顾夏这件事,到底还是被人拍照发到了网上。 滑板圈小众,普罗大众并不认识他。大家看一眼,以为是秀恩爱的小年轻,笑一笑,就随手划过去了。 而在滑板圈里,这张照片很快掀起水花,广为流传。 千里一群人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都惊呆了。 没想到一身威严的林子觐,谈恋爱后竟然如此狂野,如此霸道,实在是不简单。 可谁能想到,刚夸完这位哥狂野霸道,他就把自己给整进医院了。 此时十几人挤在病房里,问东问西,一会儿问林子觐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他饿不饿,一会儿又问他要不要上厕所。 林子觐疲于应付,开始赶人,“都给我赶紧回去,别在这烦我。” 千里立刻招呼众人,“诶,走了走了,别打扰哥和嫂子。” 听到“嫂子”二字,林子觐又喊住他们:“回来。” 他看着千里,“叫什么呢!” 千里慌了,“哥,你们都那样了,还不是嫂子?” “我们哪样了?” 千里扫了众人一眼,默默掏出手机,打开照片给林子觐看。 人来人往的街头,他扛着顾夏,走在夕阳里。 像是末日逃命的两个人,颇有种相依为命的浪漫。 林子觐瞬间开心了,“把照片发我。” “好嘞。”千里顿了顿,又问,“那是嫂子吗?” 林子觐:“可以是。” 几人走出病房,揣摩着“可以是”这仨字的含义。 十一问:“那到底是不是啊?” 千里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估计还不是,肯定是哥一厢情愿了。” 马卡龙摇头叹气,“哥到底行不行啊!” 事实上,林子觐也就这么一说。 他知道,如今因为腿伤,顾夏才对他有了好脸色。说到底,他骗她这件事儿,她还没有彻底原谅他呢。 当天晚上,方英来打电话过来,“我都听李阿姨说了……” 顾夏等着母亲劈头盖脸的责问,谁知她却说:“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童浩眼光这么差。他不喜欢你,是他不懂欣赏。” 听了这话,她便知道,是童浩回去和李阿姨说了。 她语气平静地说:“妈妈,我知道了。” 这平静的语气落在方英来耳中,更是痛苦的写照,“夏夏,别灰心。两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她莞尔,“好找。” 那几日,顾夏每天早晨出门上班前,会把食材准备妥当,放在电饭煲里,设置定时。等下班回到家,一锅浓郁的汤已经煲好。 她提着汤去医院看林子觐。 林子觐真是个合格的食客,每次都把汤喝得一干二净,丝毫不吝啬赞美:“嗯,好好喝。” 顾夏冲他伸出掌心,“五百元。” 林子觐顿时一愣,这汤还要钱啊? “怎么,想白吃白喝啊?”顾夏说,“在我这里骗吃骗喝几个月,之前的账还没找你算呢。” “行,没问题。我双倍付姐姐,好不好?” 他笑着打开手机,当场给她转了520元。 “剩下的,以后慢慢还。” “还想赊账?” 被质问的人丝毫不心虚,“一次都还完了,以后你不来找我讨债了怎么办?”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糊涂账,又岂是一点钱能衡量的。 那些天,顾夏白天忙工作,晚上照顾林子觐,并不轻松。 林子觐让她专心工作,晚上不要来医院。他请了护工和做饭的阿姨,每天好吃好喝地送来,俱乐部里的人也轮流来看他,完全没有问题。 但她还是不放心,总是煲了汤送过来,看他喝了,再走。 有时她来了,能看见林子觐和医院的小护士聊天。 不知道是他这人,还是他这张脸,总能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小护士喜欢围着他,一天来查八次房,都快把他的身体指标背下。 顾夏心里吃味儿,冷嘲热讽,说他长了一张渣男脸,成天用花言巧语骗人。 林子觐当场辩解:“我冤枉。是她说要给我抽血,我才多问了她几句怎么又要抽血。” 见她不信,他又补充:“姐姐,你不信我?要不我自刎谢罪?” 顾夏说:“你倒是自刎一个给我看看。” 林子觐又嬉皮笑脸,“别啊,我死了,谁来对姐姐好!” 那天之后,再有小护士来找他,一律被他赶出去。 他嚷嚷着,“给我找个男护士过来 分卷阅读149 。我这个人,就喜欢和男的打交道。” 淑姐推门而入时,就听到他在大放厥词,忍不住骂:“林子觐你能不能少作点儿?整个医院也没几个男护士。都给你服务了,别人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顾夏看到了,会不高兴。” “你只要闭上嘴,没人会不高兴。” 林子觐倒是听话,之后再有小护士来,缠着他问东问西,他一句话都不说了,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哑巴帅哥。 再后来,医院里的小护士开始背地里骂他,说他清高,不知道有什么好拽的。 顾夏提着汤路过时,正好听到,暗自在心底发笑。 他是没什么好拽的,因为他本身就拽。 林子觐远远见了顾夏,立刻一瘸一拐地匆匆赶回病房,躺在床上装虚弱。 其实住院一周,他的腿伤已经大体得到了控制。 但只有继续装下去,才能得到她的关心和怜爱。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假哭的小孩,只有眼泪才能换到一点大人的糖果。 但聪慧如顾夏,早看破他的戏。 她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在对方面前演一场不会落幕的戏,为着的,不过是心头的那点惦念和真心。 由于晚上照顾林子觐,白天做采访,顾夏实在分身乏术,没时间整理采访素材。 她只能早上四五点起床,赶到电视台整理采访素材,然后八点多,再赶去耿秋秋的办公场所。 因为缺少睡眠,每天早上到了电视台,都会泡一杯浓浓的黑咖。 她抱着黑咖站在窗边,向外眺望。 这段时间虽然有些累,但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天,依旧会忍不住想,这样的日子也很好。 至少,可以一直陪着他。 临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顾夏因为采访,一直忙到八点多。 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人。 她问了阿姨,才知道,林子觐去天台了。 天台空旷无边,晚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林子觐拄着拐杖,站在夜色中。他身后是大片的幽蓝天空,零星的几颗星子,像是缀在绸缎上的宝石。 顾夏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他,一时有些晃神。 无论何时,他都是这样落拓不羁,连伤病都无法掩盖。 听到声音,林子觐回头看她,浓烈的眉眼染上笑意。 他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带着野性的纯真,看一眼就沉迷。 顾夏走到他身边,没说话,同他一道,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 万家灯火里,连身边的人都像是虚幻。 林子觐伸手一指,“姐姐,你说这些灯里面,有没有和我们一样的人?” 顾夏:“不知道,或许有吧。” 他笑起来,“我小时候玩滑板,有次摔得特别狠,门牙掉了一颗。那之后,我怕了,不敢再玩。我妈就骂我,说别人摔破头了还在玩,我掉了颗门牙算什么。” “后来呢?”她问。 “后来我妈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滑板,如果没有摔掉门牙,是不是会一直练习。我说当然,我就是喜欢这件事儿。她又问我,你既然喜欢,连这点儿苦都不愿意吃吗?” “那件事儿之后,我想明白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儿。” 他转头,看向顾夏,眼神像是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分外笃定,“喜欢的事儿如此,喜欢的人也一样。” 林子觐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地收起,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姐姐,我骗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不管你现在原不原谅我,我都要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儿,从来没变过。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等到你真正原谅我的那一天。但是,也请你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行吗?” 顾夏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心头一震。 他站在她面前,把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告诉她,你要不要都没关系,但请给我一个向你证明的机会。 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眸难得清亮。 像两盏清雅的小灯,照到她的心里。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夏天已经过去,转眼又是一年秋。 很久以后回想起来,顾夏依然记得很多个林子觐让她心动的瞬间。 这个夜晚,算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夜晚,算一个。 第53章 ============ 九月下旬, 《看世界》第一期节目顺利播出。 因为话题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喜好,播出效果非常好,当天就在网上引起了话题热议。 老唐很高兴,在总结会上特意表扬了一组, 说他们开了个好头, 由此鼓励其他组成员再接再厉。 分卷阅读150 《看世界》节目一周一播,三周后, 便轮到顾夏这一期。 顾夏本来信心满满, 谁知道刚开完会, 耿秋秋忽然打电话过来, 说没法再接受采访了。 “顾小姐,我家里出了点事, 必须要赶回去处理。不能录制采访了, 抱歉。” 遇到这种事情, 自然是家庭为大, 顾夏在电话中安慰耿秋秋, 让她别着急, 先回去看看情况。 采访被迫中止, 之前录制的内容撑不起一期节目。 而她, 仅剩下三周时间。 这时候, 别说再找一个新方案,就算能立刻定下新方案, 联络、定稿、采访、拍摄,全都需要时间, 困难重重。 老唐听说了这事, 让顾夏别担心,说一组因为筹备的时间早, 手上有好几期素材,实在不行可以提前用上。 但顾夏实在是不甘心,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准备的节目。 之前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打水漂。 孙士学也沮丧到不行,抱着脑袋哀叹:“夏姐姐,我们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但确实没有办法,毕竟谁能预料到天灾人祸。 然而既然已成定局,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顾夏在短暂的失落后,立刻重振精神,着手准备新的选题和方案。 那几天,顾夏忙得昏天黑地,一心都扑在了工作上。 她连续提出了好几个新方案,然而对方不是说没时间就是不接受采访,工作一度陷入僵局。 夜里一点,她焦头烂额地走出电视台,看一眼天空,只觉得今晚的月色特别明亮。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正好赶上国庆长假,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的节目能不能有着落。 这个时间,停车场里已经不剩几辆车。顾夏正准备走到车边,一眼便看见林子觐,正靠在车头,冲她挥手。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秋日的深夜,温度有些低。寒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宽阔的额头。一件黑色夹克,衬托出他的气质更加出尘。 好像只要见到他,世界都亮了,所有一切都能抛到九霄云外。 连烦恼都瞬间遗忘。 顾夏快步走过去,扶住他。 他虽然已经出院,但在做手术前,没有办法完全康复。如今膝盖隐隐作痛,就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医生让他别久站别多走,最好能一直躺着静养。可他又不要命的在这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有些气他不爱惜自己,“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林子觐道:“怕打扰你工作,就没告诉你。” “我要是一晚上都没下来呢?你就在这等一晚上?腿不要了吗?” 他侧过脸,看她脸上的怒气。凶巴巴的,乍一看挺有威慑力;但仔细看就知道,不过是泥人,入海就化,虚着呢。 林子觐笑起来,讨好似地说:“但你不是下来了吗?” 直到上了车,顾夏依旧在担心:“站了这么久,腿疼不疼?要不要紧?” 他一脸不在乎,“姐姐,我还没那么脆弱。” “以后不准来等我了,听到没有?” “好,都听你的。” 寒秋风萧,林子觐说想吃烧烤。想到孜然的香气,顾夏踩下油门,直奔上回小吃街的烧烤摊。 这个点了,没想到烧烤店里依旧热闹。 还是这样的市井气息,见了、闻了,就有无限食欲。 忙到半夜,顾夏早就饿了。 她一口气点了很多,几乎把菜单上的荤食点了个遍。 林子觐笑她:“姐姐,你这是饿了多少天?饿虎下山啊?” “这顿,你付钱,一会我还要打包走。” 她说得气势汹汹,像是报复他从前骗她是个穷学生。 林子觐点头,对她的抱怨照单全收,“放心,你这辈子的饭,我都包了。” “……” 这话说得暧昧,顾夏一个眼神瞪过去。 被瞪的人无动于衷,又顽劣地续上一句:“下辈子也包。” 她的白眼翻出来。 嘲归嘲,但心里还是偷偷被他的话甜到。 烧烤送上来时,还冒着热气。四溢的香气,刺激着味蕾。 林子觐递一串掌中宝给她,“趁热吃。” 顾夏咬一口,问:“你是第一次来临奚吗?” “不是。” “你租的那个房子……” “是我特意让淑姐租的,平时我都住在俱乐部。” 她的脸色变了,继续问:“不敢住酒店,怕蓝头发的人。” “是我编的。” “北川大学中文系。” “这是真的,但我六年前毕业了。” 死亡多连问,林子觐都一一如实回答。 顾夏气得把掌中宝往盘子 分卷阅读151 里一扔,“林子觐,你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 他把掌中宝重新拿起来,喂她:“消消气,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一整串的掌中宝全部塞进口里,顾夏鼓着腮帮继续问:“你那车,是淑姐的?” 他笑得有些心虚,“车是我买的。” “淑姐真是领队?” 她手上沾了点烧烤的油酱,林子觐抽了两张纸,握住她的手,细心帮她擦去。 “姐姐,这是真的,如假包换。” 顾夏甩开他的手,“别叫我姐姐。你几岁,我几岁,好意思叫我姐姐?”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连生气都带着春色。 林子觐在这方春色里浅浅地笑,“这是我对你的爱称,和年龄没关系。别人我还不这么叫呢。” 他的鬼话说多了,总能让人信几分。 就好像他拥有天生的诚恳,明知是假的,却还是想去相信。 所有的事都摊开了,似乎比想象中更容易接受。 平白无故地,顾夏心中的气就这么消了。 她喝下半瓶椰汁,又吃了几串烧烤,追问他:“那老钟呢?不会是你找来的演员吧?” “他真是开保龄球馆的,对我还不错。对了,那个便利店的收银员,你还记得吗?是老钟儿子。” 她嘲讽一声难得,竟然还有件事儿是真的。 林子觐顺势接上她的话,“喜欢你也是真的。” 顾夏耳尖发热,故意不解风情,转移话题:“他为什么叫你林爷?” “他之前欠了赌债,都不想活了,后来是我帮他还的。” “我意思是,为什么不叫你觐爷,而是林爷?” 林子觐看着她,唇角慢慢舒展,反问:“你说呢?” 她懵懵地,“啊”了一声,像是卡壳的机器。 片刻后,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了。 她把手里的纸巾扔向他,“是不是耍流氓!” 林子觐头一偏,躲开了。他默默把纸巾捡起来,无辜地摊手,“我什么都没说,是你问我的。” 说完又挑唇笑,“姐姐,你耍流氓,还恶人先告状。” 这顿烧烤吃得满足。顾夏胃口小,说饱了的时候,桌上还剩下一大堆烧烤。 林子觐指着面前剩下的食物,“还有这么多,你就不吃了?” 她晃着脑袋,“谁付钱谁吃完。不准浪费!” 林子觐:“……” 两人走出烧烤店时,已经是夜里两点。 林子觐摸摸肚子,差点没撑死。为了不浪费,他把剩下所有的都吃了。 不过总算没白吃,至少他向顾夏坦白了一切。话说开了,人就轻松。 他们去路边取车,刚走两步,顾夏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他看。 他在探究的目光中疑惑地笑,“怎么了?” 她捏住他的脸颊,问:“你真是男的吗?不会连性别也是假的吧?” 林子觐脸一下就垮下来,差点儿气笑了。 “有我这样又高又帅的女的吗?” 顾夏耸肩,“难说。” “你要不信,我们现在就去酒店开间房,让你验明正身。” 他说这话时一脸认真,纯净得不引人半点儿遐想。可转瞬,又溢出一抹狡黠的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语:“但验了身之后,姐姐得对我负责,怎么样?” 他的嗓音含笑,带着几分低沉和危险。在这微凉的秋夜,莫名勾人。 顾夏耳朵飞速地扬起一抹红,“不正经。” 她的背影仿佛都在害羞,林子觐得逞,爽朗的笑声融进风里。 入夜时已经很晚,林子觐让顾夏先回家,自己打车回俱乐部。 顾夏担心他的腿,不同意,坚持要送他回俱乐部。 反正都在市区,一脚油门就到了。 到了俱乐部门口,林子觐却不动了。 她转头,“还不走?” 他面露难色,“姐姐,帮我一下,腿动不了了。” 闻言,顾夏立刻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下来。 她说,“还能走吗?你抓着我的手。” 林子觐哪里会听,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一边走一边叫唤,“姐姐,你走慢点儿,我腿疼。” 顾夏不说话,只觉得他一整个人都快贴在她身上了。头还靠在她的颈窝里,头发毛茸茸的,弄得她脖颈很痒。 她用肩膀推推他,“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紧?” “不行,我一会儿摔倒了怎么办?” “……” 这个点的俱乐部,大家都睡了,难得地陷入一片安宁。 顾夏扶着他,上了二楼,而后进了房间。林子觐开了个小灯,幽蓝的光在室内铺陈开来,宛如深海。 顾夏说:“你把大灯打开。” 分卷阅读152 林子觐道:“没有大灯,只有小灯。” 顾夏:“……” 堂堂俱乐部老板,抠抠搜搜的,连个灯都不装。 顾夏在心里骂骂咧咧,把他送到沙发上。谁知林子觐刚坐下,顺手一带,就将她拉进怀里。 她趴在他的身上,同他无声地对视。 她被他紧紧桎梏,在他编制的密不透风的网里,忘了呼吸。 林子觐盯着她,非常计较地说:“你压疼我了,该怎么补偿我?” 她不说话。 外面隐约有车辆的声音,听不真切。幽暗的房间,好像只有呼吸的声音,搅动着她的神经。 她从他的眼中,看见浓郁的深情。 然后,屋外忽然传来走动的声音,门缝处有影子微晃,紧接着是千里的声音:“哥,你回来了?早点儿休息。” 林子觐压根不理千里,低声问她:“可以亲吗?” 顾夏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上,用气声说:“嘘,别说话。” 她可不想被千里发现,她深更半夜还待在林子觐的房间里。 男人被拒绝,并不失落。他含糊地笑,像在这一瞬间又生起了坏心思。 下一秒,张口,直接将她的食指含在口中。 湿润的触感,直通她的心脏。她在缠绵的吻里,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沸腾。 她看见他的眼睛里的绵绵情意,亦看见他在亲吻手指之后,藏不住的鸣鸣得意。 他是故意的。 想看她羞涩,想看她失控,想看她因为他而情绪波动的模样。 顾夏回去时,那根手指似乎还是烫的。 她不知所措地藏在口袋里,好像连口袋都在燃烧。 隔天是周末,她睡了个懒觉,然后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看着“千里”的名字,不知道他找她什么事。 “千里……” “姐姐,早上好。”林子觐的声音传来,带着清晨的疏朗,“起床了吗?” “还没。”她揉揉眼睛,问,“你怎么用千里的电话?” “我手机不见了,一会儿你帮我看看在不在你车上。正好淑姐在那边办事儿,我让她过去拿。” “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说:“白天我要去谈点儿事情,不要太想我。” “呸,”她嗤了声,“谁会想你。” “哦……”林子觐意味深长地笑,“你不想我,那手指也不想我吗?” 顾夏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林子觐你是不是变态?” 电话那头传来他放肆的笑声。 挂了电话,她盯着自己的食指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触感和温度。 恍然又低下头,微不可闻地笑了。 顾夏洗漱完毕,下楼。 昨晚回来得晚,车就没开进停车场,直接停在了楼门口。 拉开车门,果然在副驾驶看见了手机,手机上似乎还套了个蓝色的手机壳。 认识林子觐这么久,从没见他用过手机壳,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她拿起手机,看清手机壳的模样后,微微一怔。 手机壳上印着她和林子觐的照片,拍摄于七夕那天晚上。林子觐搂着她,悄悄亲在她的头发上。 她还记得那天的后来,他们在天台上大吵了一架。 回想起来,却好像就在昨天。 手机壳有点鼓,里面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打开,看到Linway俱乐部的工卡,是她当初见过的那张。 工卡背面,还有一张纸。 纸张有些泛黄,但依稀能看出是六年前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闭幕式门票。 她记得那年的运动会是在北川大学举办,当时她刚刚入职电视台,作为实习记者前往。 这张门票有些年头了,门票上的印刷字迹有些褪色,看上去很有岁月的痕迹。 票的背面有黑色马克笔写下的两行小字—— “顾夏 2014年10月16日” 字迹潇洒不羁,但是和这张门票一样,带着岁月的痕迹,明显是很久以前就写上去的。 顾夏不由得愣住,林子觐为什么会写下这个日期和名字? 恍惚间,她想起林子觐曾问过他,这些年采访有没有遇到过拄拐的人。当时她还觉得他的问题很莫名其妙,如今仔细回想,才品出其中的深意。 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咖啡馆的偶遇,或许根本不是初见。 他在很早以前就认识她,很早很早,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就已经认识她。 被雪覆盖的山河,渐渐清晰。汩汩雪水,化进她的心里。 顾夏上车,准备去找林子觐。 她想亲口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油门还没踩下去,抬眼,看见了淑姐。 心中涌起的那 分卷阅读153 股冲动,在一瞬间,熄灭了。 只因她看见淑姐的裤子上,挂着一个蓝色的福袋。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一眼认出。 这个福袋,和林子觐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54章 ============ 临奚今日的天气不算好, 云层厚得看不见太阳,温度也下降了好几度。 到底是秋天了,比不得夏天,日日的阳光都烈得刺眼。 淑姐来找顾夏, 有她的目的。 早上淑姐四处找不到林子觐, 在后院见到他,问:“怎么打你电话不接?” “手机可能落在顾夏车上了。” “你们和好了?” 林子觐摇头, “还没。” 她想到林子觐今天要去和赞助商谈事情, 于是提议:“我帮你去拿手机, 正好要去那边办事儿。” 她刚到顾夏家楼下, 就看见了顾夏的车以及车里的人。 淑姐坐上副驾驶,“我来帮林子觐拿手机。” 顾夏在淑姐上车的短短时间里, 已经把那张旧门票藏了起来。 手机递过去时, 她的视线向下, 落在淑姐裤子上的福袋。 离近了看, 更加肯定, 就是同一款。 她知道林子觐和淑姐关系亲密, 但落在这种事情上, 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还记得林子觐曾说这福袋是他的命根子, 难道是淑姐送他的?一人一个情侣款? 胡思乱想间, 视线没来得及避讳,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看。 淑姐注意到她的视线, 解释:“这是红姨,就是林子觐妈妈, 送我的。” 顾夏一怔, 又听她说:“我从小没父母,红姨就像我的妈妈, 林子觐就是我弟弟。顾小姐,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 “你说。” “你喜欢林子觐吗?” 她没说话。 淑姐:“你要是喜欢,我有些话跟你说。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刻就走,回去也让林子觐从你身边消失。顾小姐,我需要你一个回答。” 从没人这么直白地问顾夏,但她能感觉到淑姐的真诚。 这种事,很难撒谎。 她点头承认:“喜欢的。” “那好。” 淑姐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开始同顾夏细数那段过往。 那时他们都还在北川,一座风雪潇潇、满目寂寥的城市。 韩淑怡从小没父母,被师父石青山收养,跟着他学滑板。 那时的滑板运动远不像现在这样成熟。石青山没有钱做室内板场,只好每天带着一群孩子出门练习。 韩淑怡不喜欢人多,特立独行,每天一个人跑到城南广场练习。 那里有扶梯、有台阶、有空旷的场地,是天然的练习场所。 她在那里练习了几个月,每天都有一个小男孩躲在不远处的石墙后面,偷偷看她。 有一天,她实在被盯烦了,走过去,冲着男孩喊:“喂,你看什么?” 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没有吓退男孩。他仰头,指着她的滑板问:“这是什么?能借我玩一下吗?我把糖都给你。” 口袋里有三颗糖,小小的,放在他的掌心,是他真诚的示好。 韩淑怡忍不住笑了,问他:“你叫什么?几岁了?” 小男孩说:“林子觐,五岁了。” 那天之后,淑姐带着他滑了一个月。 无论什么动作,他学两遍就会。小小年纪,却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韩淑怡对他说:“让你爸妈送你来北石俱乐部吧,我在那里。” 他问:“什么是俱乐部?” “就是很多人在一起的地方。” 小小年纪的林子觐似懂非懂地点头,却不知道这个俱乐部,会成为梦想开始的地方。 隔了两天,林子觐真的来了。红姨牵着他,拜在石青山的门下,想让他收林子觐为徒。 石青山问:“你会什么?” 林子觐说:“我什么都会。” “滑一个我看看。” 那天,是林子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也是他第一次证明自己。 虽然是不算标准、略带青涩的动作,但已经远超同龄人。 就这样,他留了下来,拜石青山为师,成为韩淑怡的师弟。 韩淑怡比他大六岁,把他看成自己的亲弟弟,对他多有照顾。有时候结束一天的练习后,她会送林子觐回家。 那时,红姨总会留她下来吃晚饭。 日子久了,大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红姨无论做什么吃的,总会准备两份,一份给林子觐,一份给韩淑怡。 后来有一次再去,红姨拿出了两个福袋,分给她和林子觐。 红姨说,这是她特意去庙里求的。那个庙有几 分卷阅读154 百年的历史,供奉着最灵验的神明,能保佑他们一世健康平安。 “你们姐弟俩,要好好照顾彼此。” 林子觐有了石青山的指点,进步飞速,很快便成为俱乐部里最有潜力的滑手。 等到年满十四岁,可以参加国际大赛时,一举成名。 那一年,林子觐拿到了人生的首个WSL大奖,正式成为Pro级选手。 而红姨,在他拿到大奖的当天,因病去世。 其实红姨病很久了,但她怕影响林子觐的比赛训练,一直没告诉他,甚至让石青山也瞒着。 直到林子觐从曼哈顿回到北川,见到的只有红姨已经凉透的身体。 那之后,林子觐有半年时间,没和石青山说过话。 他不原谅师父,更不原谅自己。 北石俱乐部里孩子多,石青山还按着老旧的传统,一声师父大过天。既然收了徒,就要对这群孩子负责到底。 石青山人确实好,又当爹又当妈的,把这群孩子视为己出。 虽然严厉,但每当林子觐拿了大奖时,他总会喝两盅小酒,然后拍拍林子觐的肩说声“好样的”。 除韩淑怡外,林子觐和俱乐部里的关阳关系最好。 两人年纪相仿,同吃同住,自然比其他孩子亲近些。 关阳悟性不太高,也没什么天赋,但胜在努力,因此比赛成绩一直不错。 每回比赛,林子觐拿第一,关阳拿第二,他们是赛场上当之无愧的双雄。 谁都知道他们关系好,石青山更是把他们称为北石俱乐部之光。 林子觐二十岁那年,韩淑怡二十六岁。 她在一次比赛中意外摔倒,受了腰伤,从此退役。 林子觐为此痛苦了很久。 他知道,韩淑怡本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女滑手,却因为伤病再也无缘赛场。 而那一年,他依旧是WSL比赛的世界冠军,并且已经连续六年夺冠。 所有人都为他喝彩,为他疯狂。 那些年,林子觐真的是风头无两,没有人能打败他。 那是属于Lin的时代,他就是无冕之王。 自从有了微信后,他的签名一直是“Skateboarding or die”。 这就是他,滑板是他的梦想,是他毕生的追求。 又过了两年,石青山也老了。一次体检中查出肝癌,中晚期,没多长时间了。 石青山年轻时娶过一任妻子,结婚没多久出意外去世了。后来一直没有再娶,也没有子嗣。 因为自知时日无多,他开始考虑俱乐部接班人的事儿。 这群孩子里,他最看好林子觐。 林子觐这人仗义,有胆有谋,有责任感,无疑是最佳人选。 那一年十月,WSL比赛在纽约举办。 滑手们出发前,石青山当着全俱乐部人的面,宣布自己死后,北石俱乐部就交给林子觐。 林子觐临行前,对他说:“师父,等着我,我一定再拿个冠军回来。” 可谁都没想到,那是林子觐见石青山的最后一面。 石青山身体不好,出不了远门,于是让韩淑怡带队,领着这群人,踏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 林子觐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抱着必胜的决心。 谁知道却在比赛当天,被查出血液中含有兴奋剂。 这样晴天霹雳的一个消息,砸在所有人头上。 事实上,按照他的实力,压根不需要兴奋剂,就足以碾压现场的所有人。 他完全没有必要自毁前程。 他第一想法是检测结果有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于是立刻和淑姐申请重检。 等到重检结果出来,铁证如山,他被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林子觐,连续九年WSL的冠军,在第十年,因为兴奋剂,被取消比赛资格。 而且,将要面临禁赛五年的处罚。 运动员的巅峰期本就短暂,五年后,他二十八岁,早已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体力去比赛。 这个处罚,几乎断送了他的滑板生涯。 林子觐不敢置信地问韩淑怡:“淑姐,我没有服用兴奋剂,我怎么会服用兴奋剂?” 韩淑怡自然相信他。 但除了她,没有人再信他。 铁证如山,他几乎没有辩驳的可能,没有人会听他苍白的解释。 林子觐抬头,望着比赛板场。 板场顶端有金色的射灯,投射下金色的光芒,圣洁不可侵犯。他无数次站在那道金光里,是他的信仰和忠诚。 他不顾所有人阻挠,抱着滑板走上板场。 在所有滑手、评委和观众的注视下,沉默地完成了一系列令人惊叹的动作。 他还是他,完美,自由,艺术,所有赞美的词语都不能形容他的技术。 在完成最后一个动 分卷阅读155 作时,他从空中飞速而下。 滑板在空中转了几圈,他本应像平常一样,稳稳地站在滑板上。 然而这次没有。 他故意向前偏了半米,落地时单膝跪地,右膝盖狠狠地撞在地上。 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震惊了现场所有人。 惊呼过后,是数秒的沉默。林子觐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中,缓缓抬头。 “我宁愿一辈子不玩滑板,也不会用兴奋剂。” 他眼中的坚毅和不甘,但凡看过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那个碰撞,让林子觐的膝盖粉碎性骨折。 他这辈子,别说再上赛场,就是连滑板都不能了。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刻的心情。 只知道,他用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林子觐,这辈子干干净净,坦坦荡荡。 那次比赛,因为林子觐的退出,关阳得了冠军。 因为伤得太重,当天,林子觐在美国接受了手术。 手术过程中,他仔细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错的,压根不是检测方法,而是人。 他没吃药,饭吃的也是淑姐准备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意外是那天上午,他喝了关阳给他的一杯咖啡。 他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亲密的战友,会背刺他,而且用的是这么恶毒的方式。 他的骄傲,因为一杯咖啡,全被碾碎了。 林子觐手术后,只在美国待了三天。 那几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他的。 有人说他作秀,明明服用了兴奋剂,还故意用这种方式吸引眼球;有人说他以前肯定也服用了,只不过没查出来;还有人说因为他师父快死了,他状态不佳,所以才服用。 总之,各种恶意的揣测都用上了。 他那时才知道,把你捧上天的人,也可以一个转身,把你踩进泥里。 可惜,关于那杯咖啡,他始终没有证据。 手术后第四天,林子觐急着回国。 石青山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他要回去见师父最后一面。 但没想到,回去等着他的,却是更大的一场风波。 林子觐服用兴奋剂被取消比赛的消息,早已经传回了国。关阳在俱乐部里渲染了林子觐的恶劣行径,说他不配留在北石俱乐部,更不配接管北石俱乐部,说他玷污了北石的名声,愧对师父的培养。 韩淑怡为林子觐说了几句话,很快被更多反对的声音盖过去。 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判断能力的,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结果,于是就这么信了关阳的话。 从此,北石俱乐部的大门对林子觐彻底关闭,再也没有打开过。 刚回国的林子觐,还有一身傲骨,他辩驳、反抗,都没有用。 韩淑怡劝他“别争了”,好好养伤。 他仰着头问:“为什么?淑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这世上,多少事情都没有解释。 或许唯一的解释,只能归因为命运。 当命运这只翻云覆雨的手降临时,谁能逃过它的摆布? 一周后,林子觐妥协了,不再抗争,只想再见师父最后一面。 关阳将他推倒在地,骂道:“想见师父,就你也配?” 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雨,林子觐被推倒在雨里,因为腿伤爬不起来。他就那么坐在雨里,守在俱乐部门口。 傍晚时分,俱乐部里传来阵阵哭泣的声音,像是天堂里敲响的丧钟。 他在这声声哀鸣里,知道,师父走了。 他甚至没有办法去看一眼,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小兽,坐在雨中痛哭失声。 那一年他才二十三岁,明明是最好的年纪,却好像经历了别人几世都无法经历的痛苦。 回望过去,他近十年的比赛生涯,以母亲去世开始,以师父去世结束。 满身荣光的十年,谁能料到,最后却是这样惨淡收场。 那段时间俱乐部乱成一团,韩淑怡在俱乐部里忙前忙后,还要同关阳争辩,亦是举步维艰。 快天亮时,她安顿好师父后事,从俱乐部出来,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林子觐。 他浑身湿透,伤口裂开,高烧不退,惨状难以形容。 幸好俱乐部有医生,淑姐立刻请医生给他重新缝针、包扎,又让他吃了消炎药和退烧药,然后要送他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 林子觐拒绝了。 他拖着高烧的身体,忍着膝盖的剧痛,在俱乐部门口跪下,磕了三个头。 这是他给师父的送别。 他会永远记住那个叫他“小林子”的石青山,那个悉心教导他的石青山,那个给他无限关怀如父一样的石青山。 然后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学校。 十八岁那年,他考上了北川大学。因为练习滑板的关系, 分卷阅读156 耽误了学业,不得已要推迟一年毕业。 回到学校,他才发现学校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五湖四海的学生和老师都汇聚在一起。 原来那一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在北川大学举办。 那天人流本就拥挤,他拄着拐杖出行属实不太方便。跌跌撞撞地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在来往的人群中,他被推搡在地。 膝盖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他坐在地上,半垂着头,半天没能缓过来。 四周的谈话声、笑声、喧闹声,盖过了他的痛苦。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一隅,他的挣扎与无助。 “同学,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很温柔的声音,是林子觐日后反复回想起来的一段音符。 他顺着清晨的阳光看过去,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女孩的眼睛。很干净的一双眼睛,透着涤荡心灵的纯粹。 女孩穿一条白色连衣裙,胸口挂着一张铭牌,上面写着“记者证”三个大字。 她很干净,身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阳光,和他这样阴井里走出来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女孩,会对日后的他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 第55章 ============ 那年的顾夏刚刚大学毕业, 以实习记者的身份参与大学生运动会的采访。 她还没有经历后面的那么多苦难,对生活和工作都抱有极大的热情与善意。 顾夏问完,不等林子觐回应,一只秀手已经伸至面前:“同学, 我扶你起来吧。” 与她相反的是, 林子觐刚经历了人生的双重打击,对全世界都抱有恶意。 他冷漠地张口:“不需要。” 若是旁人, 见到他这副冷淡的模样, 早就懒得搭理了。但顾夏完全不在意似的, 好脾气地同他说:“好, 那你慢点。” 事实上,林子觐的确高估了自己。 他伤口疼痛, 浑身因为发烧无力, 压根站不起来。他尝试了好几次, 都以失败告终。 顾夏一直没走, 就那么站在一旁, 静静地看着他。 林子觐头一回觉得丢人, 偏偏这时候站不起来。他有些丧气, 阴着脸, 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在他第六次尝试失败后, 顾夏终于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 她伸手去扶他的手臂, “同学,别犟了。我扶你起来吧。被我扶一下, 不丢人。” 触碰到他滚烫的手臂, 她才意识到他在发烧,立刻又摸摸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吃药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林子觐头一偏, 躲开她的手,拄着拐杖向前走。 顾夏担心他再次被人群撞倒,坚持要护送他。 宿舍楼在学校的北面,顾夏就那么跟着他,边走边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北川,你是北川人吗?” 林子觐低低地应了声。 顾夏又问:“你腿怎么受伤的?看上去挺严重的。” 林子觐没回答。 她就这么问了一路,林子觐始终爱答不理。 他知道,她只是不想让送他回去的路上太过单调无聊。 走到教学楼前时,林子觐忽然停下脚步。 只因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脚下踩着滑板。 这两人是其他俱乐部的,从前都是林子觐的手下败将。因为比不过林子觐,所以一直和他不对付。 由于运动会的缘故,大部分学生都去了东边的操场。这一片白天人少,空荡荡的道路上只有他们几个人。 林子觐第一反应,狭路相逢,来者不善。 果然,染着一头黄发的男生先开了口:“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林大冠军吗?好端端的,怎么成瘸子了?” 另一个寸头说:“什么瘸子,礼貌点儿!没看人家拄拐呢吗!” 黄毛立刻自扇了一巴掌,“呸!错了,重来!哟,这不是那个拐子吗?” 然后,两人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林子觐没出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眸中透出冷静却厌恶的光,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再大的苦他都受了,如今这点儿嘲讽,他压根不在意。 他们最讨厌林子觐这副模样,明明是个凡人,偏偏装成俯视众生的佛祖。 寸头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子觐道:“关你屁事。” 黄毛听力,立刻冲上来,喝斥一声“怎么说话呢”,然后一脚踢开了他的拐杖。 失去支撑,林子觐没站稳,随着拐杖的跌落应声倒地。 又一阵刺耳的嘲笑声传来,在这片空寂的道路上来回游荡 分卷阅读157 。 寸头“啧啧”两声,走上前,在林子觐面前蹲下,“我们威震四方的滑板王子,怎么如今站都站不稳啊!” 他边说边伸出拳头,恶狠狠地按在了林子觐的右膝上。 右膝瞬间传来的巨痛,让林子觐差点晕过去。他咬牙忍着疼痛,依然没有弯下脊梁。 唇边缓缓漾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顾夏一开始没弄清楚情况,以为是朋友之间在闹着玩。 直到这一刻才恍然明白过来。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和纠葛,但此时此刻,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校园霸凌。 她没有犹豫,冲上去,猛地推开寸头,“你干什么!欺负一名受伤的同学,你们还是不是人?” 寸头被人一推,本是怒气攻心,可转头看见顾夏的脸,听见她说的话,又笑起来,“妹妹,长得挺好看啊。” 他走上前,“妹妹,你误会了,我没欺负他。我只是教训教训他,他平时太嚣张了。” 顾夏道:“我不管他平时多嚣张,现在他受伤了,谁都不能碰他。” 寸头问:“如果我就是要碰呢?” “那你们就试试看。” 林子觐从没见过这么有勇气的女孩子。 对面那两个人,个个吊儿郎当,看上去就不像好人。一个瘦弱的女孩子,遇到了这样的状况,不躲起来,反倒勇敢地站在他面前保护他。 林子觐心底一暖,依旧没有忘记理智。 他拉住她的手臂,低声劝说:“你走吧,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顾夏转头,天真地说:“你别怕。” “……” 他说:“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顾夏神情无奈,“逞英雄的是你。我走了,你怎么办?” 林子觐:“……” 那边寸头有些失去耐心,“我说你们悄悄话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顾夏手脚麻利地操起地上的拐杖,站起来,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谁先来?” 林子觐:? 寸头:?? 黄毛:??? 黄毛轻笑一声,上前一步,一副教训人的模样,“妹妹,挺狂啊!” 林子觐低声说:“打他腿。” 闻言,顾夏稳准狠地,一拐杖先打在了黄毛的要害之处。黄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捂着□□,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林子觐:“……” “操!” 见这情况,寸头男生扔了手里的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寸头以为她会再次攻击要害,率先做好了防备。 谁知顾夏这回听了林子觐的话,先攻击腿。拐杖打在膝盖处,寸头顺势跪倒在地,疼得嗷嗷直叫。 紧接着黄毛又冲上来。 无论是谁,顾夏总能出其不意,让这两人尽显狼狈。 林子觐叹为观止,这才后知后觉地缓过劲儿来。 这女孩确实不是逞英雄。她不仅聪明,而且胆色过人。 寸头和黄毛也惊呆了,没想到碰到了练家子。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大群人走了过来,他们放了一句狠话后,灰溜溜地走了。 目送几人离开,林子觐望向顾夏,没有防备地和回过头的她视线相撞。 他看见她眼底有一抹慌张过后的如释重负。 原来方才,她也是害怕的。 远处的操场飘来昂扬的音乐,像是在举办颁奖仪式,仿佛在为他们吹响胜利的号角。 顾夏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冲他笑了笑,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春水。 那天的林子觐因为伤病,脸色苍白,眉宇间始终悬着一股阴郁的气质,像个病娇少年。 可在那一刻,这张阴郁的脸,终于抖搂出一丝鲜活。 他牵起唇角,微不可察地笑了。 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真正地笑。 顾夏在他身边蹲下,解释:“你不知道吧,防身术是记者的必修课。” 她一路送林子觐回到宿舍,在楼下,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门票递给他,“明天就是运动会闭幕式了,我正好多了一张票,给你去看吧。” 林子觐愣愣地,没有接。 顾夏把票塞到他手里,又从随身的纸袋里拿出一株蓝色风信子。 蓝色的小花在绿色的枝干上,随着微风轻摆。 “这是风信子。”顾夏耐心解释,“我爸爸告诉我,风信子代表阳光,代表积极向上。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希望你像它一样,充满阳光,积极向上。同学,生活总会遇到波折,不要放弃,坚持下去,阴霾终究会过去的。” 人在绝境的时候,会被一根稻草击垮,也会因为一句话重拾希望。 那是至暗时刻,生命里的一道光。 “你赶紧吃点药,好好养病。我先走啦。” 分卷阅读158 林子觐喊住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停住脚步,转头,“顾夏,夏天的夏。” 他在她夏天般明媚的笑容里,狠狠地晃了心神。 那是2014年10月16日的北川,深秋,天气晴。 那一年,林子觐二十三岁,顾夏二十二岁。 那株风信子就放在林子觐的床头,他一直没舍得扔。 后来,花朵渐渐枯萎,卷了边。他便把花瓣一瓣一瓣地摘下来,夹在书里。等到花瓣风干,又去照相馆,将它们塑封起来,珍藏至今。 林子觐后来又做了两次手术,在腿伤基本恢复后,他重新振作起来。 不能再玩滑板,亦不能再上赛场,于是创办Linway俱乐部,签下了一些他看好的滑手。 每当他再遇到难处的时候,总会想起顾夏的话,不要放弃,坚持下去,阴霾总会过去。 他曾是天之骄子,却在一朝一夕间,失去所有;他是落魄的废人,也曾想就这样了此残生。可路的那头系着他今生的挚爱,叫他在这人世苟且,只为寻她。 顾夏或许永远不知道,对那时的林子觐来说,她犹如暗夜里的星火,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点善举,对他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 所以,他才念念不忘。 记了这么多年。 再后来,林子觐尝试过找她。 他找人查过那年运动会所有到场记者的名单,甚至连外国记者都没有放过。然而,犹如上天同他开的玩笑,名单里并没有她的痕迹。 他不死心,又翻遍了所有参赛的选手,依旧没有找到她。 她就像一个美丽的气泡,带给他五光十色的幻觉,却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前阵子,林子觐才知道,当年一直找不到她的原因。 当初她以实习记者参与大学生运动会的采访工作,没有上正式记者的名单。后来成为正式记者,用的都是“页久”的名字。 …… 顾夏听完,半天没能说话。 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心疼、痛苦、震惊,还有愧疚,百感交集,像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刷她的心头。 原来,林子觐对她的爱,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淑姐能理解顾夏此刻的心情,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经历过。 那个被诬陷的林子觐,那个自毁膝盖的林子觐,那个在雨中哀鸣的林子觐,谁能不为他动容? “顾小姐,这些年,林子觐一直没有忘记你。我知道他之前骗了你,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太想靠近你了,又怕你拒绝,只能用了这么一个蠢办法。你能不能看在他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他?” 还用问吗? 她早就在心里原谅他了。 等淑姐走后,顾夏在记忆中不断搜寻,好不容易想起来,那年在北川大学,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但对方的模样和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非常模糊了。 如果不是淑姐告诉她,她可能永远不会想起这件事。 当年遇见林子觐,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举手之劳。 但于林子觐来说,却是灰白人生里的一抹色彩,支撑他度过了最难的一天。 淑姐走后,顾夏立刻上网搜索林子觐当年的视频。 网上有很多当年的痕迹,六年前那场最残酷的场景,如今提起来,仍被人津津乐道。 她看见板场里金色的光下,林子觐自毁似地,将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抬起头,眼睛里都是不甘、委屈和愤懑,但脊背却是直的。 他说:“我宁愿一辈子不玩滑板,也不会用兴奋剂。” 顾夏的心在这一瞬间被撕裂,破了好大一个口。冰山融化,雪水倒灌,她感觉到钻心的疼。 那个一身傲骨的男人,在所有自信和骄傲破碎的瞬间,竟是这样惨烈。 她特别理解林子觐,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面对污蔑和疾风,无力还击。 污名难自清,这种宁死不屈的倔强,是他对梦想的忠诚与祭奠。 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污名依然还在。相关报道还在用“天才陨落”、“天才的罪与罚”来形容林子觐。 顾夏这才明白,为什么林子觐不喜欢“天才”这个词。 它是一句夸赞,把当年的他捧上神坛。最后也成为一句诅咒,全盘否定了他所有的付出。 好像他的所有荣耀都是因为“天才”二字,而不是他的坚持和努力。 她用逃避远离喧嚣,埋葬梦想;他用不屈身处漩涡,依旧追梦。 林子觐曾说这世界有她了不起,其实真正了不起的人是他。 躺平在烂泥里不是本事,从烂泥里爬起来才是本事。 他,远比她勇敢。 顾夏坐在车里,看了很多林子觐比赛的视频,他十几岁第一回 分卷阅读159 参加WSL比赛,他站在领奖台上,他意气风发,他惨淡落幕…… 十年,一幕幕划过去,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遍。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时常和林子觐站在一起,和他拥抱、领奖、鼓励的同队友——关阳。那个自称是林子觐粉丝,在体育馆门口告诉她林子觐身份的关阳。 原来就是这个人,把林子觐害得这么惨。 那天突然告诉她这一切,想来也是别有用心。 她忽然觉得后怕,如果淑姐没有告诉她这些,她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人。日后关阳再做出什么举动,更是无从防范。 这世上,比天灾人祸更可怕的,永远都是人心。 顾夏一直看到暮色四合时分,才抹了眼泪,慌慌张张地开车去找林子觐。 等红绿灯时,路边有人似乎在吵架,动静很大,围了很多人。等红灯的司机都探出头去看热闹。 但顾夏一丁点都不想看,掀起眼皮的瞬间,泪又掉下来。 她只有一个心思,见到林子觐。 这么想着,绿灯一亮,她踩着油门,车瞬间蹿了出去。 * 林子觐今天来和赞助商签合同,以及谈后续的相关合作。 对方态度很好,给出了足够的合作诚意,双方愉快地签订了合同。 他走出大楼时,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一抹身影。 他没手机,顾夏联系不到他,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好想上前抱抱她,问她等得累不累,有没有吃饭,是不是想他。 但顾夏已经先他一步,小跑到他的面前。 她没化妆,一脸素净,头发乱了,眼睛还有点儿红,像是哭过。 他眼中划过诧异,心一下子提起来,立刻迎上她,“姐姐,你怎么来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儿?” 顾夏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这个在咖啡馆里刚睡醒,明明一脸朦胧,却难掩帅气,问她有空吗的男人,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 风声阵阵,像她心里澎湃的爱意。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林子觐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乱了阵脚,仿佛一剂猛药灌进胃里。他有片刻的失神,没反应过来,恍惚地自嘲一笑。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试试。”她说。 傍晚的风吹得心头有些乱,林子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他问:“那你试出来了吗?” 顾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方才的小跑。 她点头,去拉他的手,“试出来了。” 林子觐垂眸,白白嫩嫩的一只手,像春日石阶上的青苔,带着凉意和潮湿,一寸一寸地爬到他的心里。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到怀中,郑重其事叫她的名字:“顾夏,我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过了今天,你休想……” 话没说完,剩下的已经全部藏进了吻里。 她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眼睛有些湿,隔着水雾,像淋了雨的桃花。 “别说了,不后悔。”她这样说。 世上多少梦,一辈子就爱这么一个人。 纸短情长,难以尽白。 所有的美好,在这个秋日,展露新颜。 林子觐笑了,吻落下时,把所有的苦难遗忘。 第56章 ============ 那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只是后来到底是被顾夏的眼泪糊了一脸。 她又哭又笑,像个痴人。 明明是该高兴的啊,可想到他的过去,鼻子又酸涩起来。 林子觐帮她擦擦眼泪, 亲吻她的眼睛, “别哭了。” 她来找林子觐,起因确实是因为淑姐跟她说的那些事情, 但那些不过是导火索。归根结底, 是她不想再骗自己了。 她喜欢他, 她爱他, 她心里装着他。 再多的借口,都挡不住汹涌的爱意。 她, 顾夏, 这辈子, 就是要爱他。 哪怕他是个骗子, 哪怕他以后还要骗她, 她认了。此时此刻, 就是要爱他。 这个赌, 她愿意下注。 一生, 恐怕也遇不到几个想要奋不顾身的人。 顾夏在清浅的晚风中, 看向他的眼睛,问:“林子觐, 你爱我吗?” 她的头发被风吹乱,林子觐帮她整理好, 才说:“爱。那姐姐呢?爱我吗?” “爱。” 他微微牵起唇角, 又问:“谁爱谁?” “我爱你。” 他笑意渐深,“你是谁?” “顾 分卷阅读160 夏。” “我是谁?” 顾夏不回答了, 拉他的手,放在心口,字字清晰地告诉他:“顾夏爱林子觐。” 终于听到这句话,六年的时光被压缩成了一个小点儿,将过去的那个她拉回到他的面前。 身边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奇地看这对情侣一眼,又移开视线。 喧嚣的环境里,掩盖不了心里的喜悦。 林子觐回握住她的手,放回自己的心口,“林子觐也爱顾夏,很爱很爱……” 我爱你,对此我供认不讳。 爱到记了六年,爱到包容所有,爱到可以为她付出生命,爱到一生都难再遇…… 他们在暮色中,拥抱了很久。 等回到车上,顾夏才提起淑姐告诉她的那些事。她斟酌着措辞,尽量不伤害到他。 “淑姐来找我了,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你以前是北石俱乐部的。” “是。” “六年前,你退役,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 “是。” “腿受伤后,做了好几次手术,然后创办了Linway俱乐部。”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可怜我,我想要你真心实意的喜欢。” 顾夏又说:“你很早就认识我,在北川大学。” “是。” “那这件事呢?为什么也不说?” “你不记得了吗?” “嗯?” 林子觐叹口气,“咖啡馆外面,你叫我小孩儿,后面还把我当成变态,觉得我在跟踪你。这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说?” 回想当初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荒诞。 她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跟踪她的变态呢?还是个变态大学生。 她忍不住笑了,“那你到底有没有在跟踪我?” 林子觐坦诚:“有。” “你看,还说自己不是变态?”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那我错了,行不行?” 他们一起回俱乐部,行到半路,顾夏忽然想喝酸奶。 停好车,走进便利店,满目琳琅的货架,顿时让人看花了眼。 林子觐还在认真挑选,顾夏望着他的侧颜,忽然起了坏心思。 她悄悄溜出便利店,躲在街角后。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他打来的电话。 她存心捉弄他,没接,紧接着就看见林子觐慌慌张张地从便利店里跑出来,四下张望。 铃声还在响,顾夏站在墙角,慢悠悠地抽了支烟。 好像干了这件坏事,也骗他一回,心里才能平衡。 等到一支烟燃烧过半,她灭了烟,走出来,冲他喊:“林子觐。” 见了她,那一瞬间眼睛里闪过的如释重负,很难让人忽视。 “姐姐,你去哪儿了?” 林子觐跑到她面前。 顾夏扬着眉,带着扳回一城的得意,“我也骗你一回,现在我们扯平了。” 他没说话,忽然紧紧抱住她。 这个拥抱很紧很紧,紧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才听到他在耳边的低语:“我以为你走了,担心是不是又要找你六年。” 顾夏眼眶红了,抱住他,“我再也不会走了。” 回到俱乐部时是七点多,板场里没有人,大家伙都在食堂里吃饭。 林子觐牵着顾夏,回到房间。 顾夏昨天来是晚上,房间里光线昏暗,她都没看清屋里的模样。如今大灯打开,光线明亮,同昨晚的幽暗迥然不同。 她诧异地问:“你不是说屋里没有其他灯吗?” 林子觐道:“今天有了。” 顾夏:“……” 诡计多端。 她环顾四周,想要把他的住处一一记在心里。 虽是很简单的一室一厅,面积却很大。 客厅有一整面墙,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滑板。顾夏大致数了数,约有三四十块。大部分滑板是黑色的,也有少量的其他颜色和图案。 她一一看过去,每块滑板上都印有红色骷髅头的图案,右下角有“Lin”的签名。 她好奇地问:“这些滑板都是你的吗?” 林子觐解释:“有些是比赛赢的,有些是用旧的滑板。其实不止这么多,大概还有几十块在北川,没带过来。” 顾夏伸手抚摸着红色骷髅头,问:“这是什么?” 他淡然一笑,“我的图腾。” “像吸血鬼。” “这是地狱来的厉鬼,辟邪用的。” 她莞尔,“你还挺迷信。” 淑姐从顾夏那回来之后,便把林子觐的手机放在了客厅桌子上。 此时林子觐见了,立刻拿起手机,检查手机壳背后藏着的东西。没见到那张门票时,心里顿时 分卷阅读161 一咯噔。 “是在找这个吗?” 他闻声转头,看见顾夏两指正夹着那张门票,冲他笑。 他伸手去拿,顾夏躲开了。 她歪着脑袋问:“一直留着这张门票,是不是睹物思人?” 林子觐笑着把门票抢过来,藏回手机壳里,“是啊,想姐姐的时候就看看。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顾夏背靠在桌子上,双肘向后撑着,故意问:“怎么不需要?我又不是天天和你在一起。” 他勾着笑,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印上一吻。 转瞬又委屈起来,“你说得对,还是需要的。反正姐姐也不关心我,我只能看着门票想姐姐。”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真的委屈上了。 顾夏据理力争:“我哪里不关心你了?” 林子觐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只要上网搜一下,就能知道我的全部信息。但你从来没有搜索过。” 林子觐说的是事实。 认识他这么久,顾夏从来没在网上搜过他。如果她早一点搜索,就能知道他的年龄、身份和经历,不至于还要通过关阳的口来知晓这一切。 但她的确只是单纯的没想到。 滑板这项运动本就小众,况且她并不是要采访林子觐,自然没想到要去网上查他。 顾夏自知理亏,虽然强装镇定,声音却小了下来:“我那是……是没想到……” “哦,这样……” 见林子觐依旧不太高兴,她继续哄他:“那以后,我每天都上网搜你一遍,行不行?” 林子觐笑,“要是哪天忘了搜怎么办?” “忘了的话,就随你处置。” 他搂住她的腰,轻轻一捏,似笑非笑地,“随我处置?” 顾夏怕痒,笑着躲开,“嗯,随你处置。” 林子觐顿时被哄好了。 方才因为哭过,此时脸上还有泪痕,顾夏去洗手间洗脸。 她撑着洗手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想到和他的吻,情不自禁地低头笑了。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林子觐手里已经拿了纸巾,要帮她擦水。 他平日看上去潇洒豁达,不拘小节,擦水时却分外温柔。 轻薄的纸巾轻轻贴在脸颊上,吸走表面的水分。 顾夏平时性子冷,眉眼看上去有些淡。可如今沾着水珠再看,实在是太漂亮了。 难怪她前阵子上热搜的时候,一半人夸她的专业水平,一半人夸她的漂亮。 真想把她私藏,不让其他人看见,只有他能欣赏这种美。 林子觐想着,水还没擦干,双手捧住她的脸,又吻了下去。 不知是谁点了一把火,把清冷的月亮点燃,在夜色中燃烧。 分不清过去、现在和未来,只知道此时此刻,怀里的人,是他的。 最后两人蹭得满脸都是水,顾夏把手上的水洒在他身上。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 方才趁着顾夏洗脸的空档,林子觐让厨房做了两碗浇头面和几份小菜。 不一会儿,面送上来了,两人对桌而食。 他问:“那天在体育馆,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夏说:“关阳告诉我的。” 他的眉头蹙起,“关阳?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在体育馆门口遇见他,他说在电视上见过我,还说是你的粉丝,然后就聊了几句。后来他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不信,还去问了其他人才确认。” 林子觐陷入沉思,“他怎么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关阳从未见过顾夏,怎么会忽然假扮粉丝,去告诉顾夏这些事情? “不清楚,但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林子觐冷哼一声,关阳当然是故意的。 如今唯一的可能,就是关阳见到过他和顾夏在一起,所以在体育馆见到顾夏的时候,才会故意说出这些事情。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这副狗样。 顾夏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当年那件事,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自嘲地笑笑,“能有什么打算?我又没有证据。” 只是六个字,道出多少心酸和无奈。 没有证据,他压根没有办法为自己洗刷污名。 多可笑,污蔑的人大摇大摆,被污蔑的人却始终背负骂名。 顾夏的心又疼了起来。 她知道,林子觐只是假装云淡风轻。但在他心里,一定比谁都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见她心情有些低落,林子觐立刻转移话题:“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他挑起一筷子面,送到她的嘴边,“来,尝尝。” 顾夏吃下去,眼睛亮了,这面的味道确实不错,和外面吃的很不一样。 她的唇边沾了一点儿酱汁,林子觐抬手帮她 分卷阅读162 抹去,指尖收回唇边,轻轻一舔。 她耳朵红红,故作镇定:“好吃吗?” “嗯,这是我最喜欢的牛蛙面。” “不对啊,我记得上次你说最喜欢面的是三鲜面。” 林子觐眼中含笑:“我喜欢的面口味经常变,但喜欢的人从没变过,只有你。” “……” 顾夏败下阵来,登时感觉血液在往上冲,脸颊没抹胭脂,胜似胭脂。 这个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说上一句情话啊。 他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像是实在憋不住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很显然,门口有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些什么,顾夏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林子觐亦有所察觉,起身去开门,然后就看见十几个小屁孩站在房门口,排排坐似的,正贴着墙和门偷听他们说话。 “干什么呢?”他问。 千里转头就问马卡龙,“你干什么呢?” “……”马卡龙一脸懵,“我没干什么啊。”转头又看向身边的姜饼人,“哥问你呢,你干什么呢?” “……”姜饼人摸摸身侧的墙,“我喜欢的东西口味经常变,但喜欢的墙,从没变过,只有这一面。” 众人顿时喷了。 这些人听厨师说林子觐要了两碗面到房间的时候,就知道是顾夏来了。 平时的林子觐是绝对不会在房间里吃饭的。 他们悄咪咪地上来,趴在门上偷听,然后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句情话。 林子觐没想到,他也有被这群小孩调侃的一天。 但心情好,并不想生气,只是双臂交叠,笑着摇头,“是不是太闲了?晚上想要加练是不是?” 顾夏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大伙的眼睛顿时亮了。 今天的夏姐姐似乎更漂亮了些,肤若凝脂,粉若桃花。 看这架势,两人应该是和好了。莫非这就是爱情的滋润? “你别凶他们了。” 顾夏看向林子觐,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众人有些惊诧,除了淑姐,没人敢这样和林子觐说话。 但他完全不生气,却是笑着握住她的手,“好,听你的,我不凶他们。” 这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像是在哄对面的人。 围观的群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这腻歪的氛围惊到。可转念一想,又合理。除了顾夏,还能有谁让他这样顺从。 马卡龙问:“夏姐姐,我们以后能叫你嫂子吗?” 空气忽然静默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顾夏的回答。 甚至连林子觐,都只是悠哉地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温柔的笑意,看得她心头一阵痒。 她知道,他在等她一个回答,一个当着所有人宣示的回答。 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该她了。 顾夏看着他们,莞尔一笑:“如果嫂子不是我,还能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可以 第57章 ============ 嫂子太厉害了, 上来就是王炸! 在众人的惊叹声里,林子觐望向她,笑得特别开怀,像是个拿到糖果的小孩子, 满足了心心念念的愿望。 那年出事后, 他在心里筑起高墙,拒绝任何人进入。所有人对他来说, 不过是工作伙伴。哪怕是俱乐部的这群人, 也很少有机会看到他真正的模样。 他戴着面具生活了这么些年, 只有在顾夏的面前, 他才有机会做回自己。 那个骄傲、张扬、自信、健谈的林子觐。 那天,俱乐部所有人争着要加顾夏微信。 她一一通过时, 看见这群孩子的头像。十一是冰淇淋, 爱吃的小孩;马卡龙是滑板, 姜饼人是一只猫…… 至于千里, 她早就加了, 是动漫人物, 和他中二的气质吻合。 她喜欢他们。 追梦的人, 永远可爱。 隔天是周天, 顾夏去花店看小米, 然后把自己和林子觐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了她。 小米激动万分,“夏姐姐, 我就知道你会和大帅比在一起。回头得让大帅比请客,我上次还帮他当了说客呢。” 林子觐来花店找顾夏的时候, 刚刚结束一天的训练。 暮色四合时分, 他刚走进店里,就被小米拦住了。 小米抱臂, 一副娘家人的姿态,“大帅比,你来找谁?” “找你夏姐姐。” “哦……”小米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找我夏姐姐,可是要回答问题的。” 此时的顾夏就坐在花店的长桌后面, 分卷阅读163 一脸吃瓜看戏的表情,仿佛事不关己。她歪着脑袋,默认小米的做法。 林子觐笑着点头,“行啊,什么问题?” “夏姐姐什么星座,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 “巨蟹座,爱吃牛肉面,喜欢蓝色。”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夏姐姐的?” “第一眼就爱上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没从顾夏身上挪开。女孩撇撇嘴,像是不屑,却分明有笑意在流淌。 小米起哄地“哎哟”了一声,“那你喜欢夏姐姐哪一点?” 林子觐望着顾夏的眼睛,“每一点。” 小米拍拍手,“行了,今天我就把我最最亲爱的夏姐姐交给你了。大帅比,以后一定要对夏姐姐好,听到没有?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林子觐去牵顾夏的手,“不用你说,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 * 周一,顾夏到电视台后,再次提交了几个方案,都被老唐否定了:“不够新颖”、“深度差点”、“不是很有趣”。 顾夏难免有些沮丧,端起咖啡喝一口,才发现杯子是空的。 不怪老唐要求严格,在这么短时间内提交的方案,确实不尽如人意。她被时间追着走,眼下全是焦虑。 散会前,孙士学忽然举手,“唐老师、夏姐姐,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方案。” 老唐对年轻人一直秉持鼓励的态度,“说说看。” 孙士学提议去跟拍Linway俱乐部,报道时下年轻人喜欢的滑板运动。 “Linway是眼下最火的滑板俱乐部,签了很多知名滑手。滑板这项运动虽然小众,但其实很有趣,在年轻人里特别受欢迎。而且再过两周就是WSL比赛,全球盛会,就在临奚举行。如果我们现在去跟拍他们赛前的准备情况,到时跟着WSL比赛节目一起播出,一定会大受欢迎。” 顾夏当然知道会受欢迎。抛开所有主观因素,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方案。 但是马上要比赛了,这个关头,林子觐不一定会同意。 更何况,一旦跟拍了Linway俱乐部,林子觐过去的事情难免会被人翻出来。到时候对他来说,恐怕会造成二次伤害。 顾夏不想看到他再受伤了。 老唐知道顾夏和林子觐之间的关系,问她:“你觉得可行吗?” 顾夏摇头,“可能不行。” 孙士学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行?我们都还没有联系对方问一问。夏姐姐,你之前遇到耿秋秋那么难啃的骨头,都没放弃,这次为什么放弃了?” “小孙,你别激动,我们没说要放弃这个方案。”老唐安抚孙士学,又转头对顾夏说,“要不你去问问林子觐,看看行不行?行,我们就做。不行就不做,尊重他的意见。” 顾夏想想,应下来。 孙士学懵了,“夏姐姐,你认识林子觐?Linway俱乐部的创始人林子觐,你认识?” 顾夏没说话,老唐拍拍孙士学的肩,告诉他:“他们不止认识,还是特别好的朋友。” 孙士学瞪大眼睛,“真的吗?那你能帮我要几张签名照吗?我特别喜欢林子觐,他是我偶像。” 顾夏忽然很想知道,外人是如何看待当年那件事的。 “可惜他退役了。”她说。 孙士学长叹一口气,“是啊,他药检不合格,说是服用了兴奋剂,然后他就自碎膝盖退役了。” “你相信他?” “我当然信。他的水平早就登峰造极了,哪里还需要兴奋剂。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我觉得就是他身边那个关阳。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个后续。他实在是太可惜了。要是没有退役,肯定还可以横扫好多年的大奖。” 是啊,如果林子觐没有退役,如果他还在赛场,现在的他会不会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无论何时,只要想起这件事,顾夏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那些他没有说出口的委屈和不甘,像是经年的酒,蔓延在她的血液中。 原来心疼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为他感到遗憾。 那天下班,林子觐来接她,说要带她去吃最正宗的墨西哥菜。 他的腿不方便开车,每回只能打车来找她。然而就算是打车,依然算不上多简单,但他依旧坚持每天来接她。 他的手机开了导航,一路指引顾夏。 她开着车,时不时侧头看他一眼。望着他专心看手机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节目的事。 林子觐的视线还在手机上,却已经捕捉到她的目光,“姐姐,怎么了?看我看了一路。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好看?” 他向来是这副不正经的模样,顾夏乐得其所。 如今被他发现了小心思,避无可避,她试探性地说:“这几年,我看你很少接受采访。” 这些年,除了必要的 分卷阅读164 活动,Linway俱乐部几乎不接受任何采访。 其他俱乐部的滑手或教练,经常接受采访、上节目,做一些宣传。可Linway除了一个官方微博外,几乎没有任何宣传手段。 千里那群滑手虽然也有微博,但都很少发。 只有参加比赛拿奖了,才会发一条庆祝微博。 这都是林子觐要求的。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这样的要求严苛到不近人情,但他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再多的宣传和采访,都比不过赛场上的一个冠军。 实力永远是最好的宣传方式。 林子觐终于从手机上抬起视线,“是很少,没时间,也不喜欢。” 相识这么久,她对他的了解还算深刻。 这个回答,预料之中。 “想采访我?”他问。 顾夏知道这个请求会让他为难,而一旦她开口,就算再难,林子觐都会答应。 她不想让他为难,所以干脆不提。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只好笑着否认:“随便问问。对了,跟我一组的那个小男生,是你的粉丝。” 林子觐准确提取了这句话的关键:“哪个小男生?” 她恍然一怔,明白过来,觉得好笑:“你吃什么醋?人家还是大学生呢。” 他深深看她一眼:“姐姐不就喜欢大学生吗?” “……” 这话无法辩驳,当初可不就是爱上了林子觐这个“大学生”吗? 遇见红灯,车停下来。 她这才转过身,好言好语地哄他:“那我也不是随便一个大学生就喜欢啊。其他人,大学生只是三个字的身份,而你……” 她语气一顿,伸手摸摸他的脸,“大学生是魅力。” 话音刚落,绿灯亮了。 她忙着开车,林子觐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哄好了。 只不过下一秒,他抬手,很亲密地,摸了摸她的耳垂。 男人指腹温热,带着些许颗粒感,如同过电一般,从耳垂直通她的心脏。 顾夏忍不住缩缩脖子,握方向盘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轻声说:“别闹,我在开车呢。” “姐姐的耳朵这么敏感吗?那下回我试试。” 她偏头看过去,林子觐笑得有些痞,话也说得风流,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看过来,寸寸都是暗示的意味。 她很快便懂了,威胁性地喊他的名字:“林子觐!” 他缩回座位,不再逗她了,像是兴致极好,哼起了小曲。 二十分钟后,到了餐厅。 林子觐牵着她的手进门后,又给她拉开座位,是个贴心男友。 等菜的时候,他说起前两年带千里去墨西哥比赛,在当地住了三个月,天天吃Taco,几乎吃吐。 可没想到,回国之后,竟然又开始想念那个味道。 他吃遍北川的墨西哥餐厅,始终找不到当年的味道。 结果来临奚后,淑姐给他推荐了这家餐厅,确实是当初的味道。 这故事让顾夏想起她的经历,“我在北川吃了烤鸭后,回来总是念念不忘。可惜临奚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味道。” 林子觐笑,“下次带你去北川吃。” Taco上来,林子觐立刻递了一个给她。 她没去过墨西哥,吃不出来到底正不正宗。只觉得浓郁的酱汁穿透味蕾,浸润舌尖和口腔。 味道当然是极好的,和她从前吃过的墨西哥餐厅有些许细微的区别。 或许这小小的区别,就是正宗和不正宗的分水岭。 她吃得急,嘴角沾了点酱汁。 这回,林子觐没帮她用手抹去,直接低头吻上去,温柔地舔舐干净。 他的撩拨越来越轻车熟路,让顾夏越来越招架不住。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立刻推开他,眉眼间还有刚被吻过的娇嗔:“你干什么?这里是公众场合。” “没规定公众场合不能亲女朋友吧?” 林子觐捻住她的耳垂,一脸理所当然。 屡次试探,他分明是故意。 他刚握过她装热水的杯子,指尖捻住耳垂时,像贴上了一个暖炉。顾夏瑟缩着,还没来得及躲开,他又凑过来吻她。 “林子……唔……” 顾夏推他,没推动,只能由着他,吻了足足半分钟。 他的吻很温柔,不是索取,却是在尽力地取悦她。 她扛不住这份温柔的取悦,只觉得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一不小心就陷进去。 林子觐放开她时,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有藏不住的春潮,对上他满脸浓郁的情意。 他暧昧地笑:“姐姐,你的唇很软……” “……” 顾夏这才从他的温柔陷阱里脱身。回过神,意识到身处的 分卷阅读165 场景,脸颊绯红,一拳砸在他手臂上。 “林子觐,你闭嘴,不准再说了。” 他被她羞恼的模样逗乐,又慢悠悠地补充道:“我很喜欢。” “……” 周一,顾夏很早便到了电视台,把林子觐不接受采访的消息告诉了孙士学。 孙士学有些丧气,“哎,林神不接受采访,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能怪他灰心,确实不太顺利。 先是耿秋秋拒绝采访,好不容易让她同意,结果录制到一半,又临时退出。紧接着,好几个选题接连被毙,如今工作都没办法展开。 纵然如此,顾夏依旧不想放弃。 这次节目的重要性和意义,不必多提。不到最后一刻,她会继续努力找新的选题。 虽然距离她那期节目开播,只剩下不到两周时间。 顾夏鼓励孙士学:“还能怎么办?继续加油干,难道你想放弃?今天我们争取再想几个选题出来。” 八点半刚过,老唐来了。 顾夏顶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还是把结果告诉了老唐:“师父,抱歉,Linway俱乐部的采访可能没法做。林子觐这边,不太想接受采访,我尊重他的意思。我会尽量想其他的方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老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在说什么?林子觐不是来了吗?” “什么?” 老唐抬抬下巴,“喏!” 顾夏还未回过神,扭头,顺着老唐的视线望过去。 节目组门口,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林子觐就站在那片七彩的光里。 一件克莱因蓝衬衣扎在黑色长裤中,将他高挑的身材展露无余。 顾夏忽然想起昨夜睡前刷朋友圈,看到有人转发了一个帖子,标题是“你可以为爱的人做哪些事”。 帖子里面有数百个回答,唯有一个答案令她印象深刻。 那人说:“为她任何事,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也甘之如饴。” 这句话,落在林子觐身上,她好像忽然懂了它的含义。 为了她,哪怕是他不喜欢的采访,亦可以做。 林子觐双手插兜,看着她,宛如从天而降的神明,眉梢眼角都是温柔意,勾着她的灵魂。 “顾记者,合作愉快!” 第58章 ============ 林子觐是昨夜回去忽然想通的。 顾夏不会无缘无故地问他为什么很少接受采访, 这背后一定有深意。 他知道,最近她的节目进展得不是很顺利。耿秋秋因为家里的变故,临时取消了采访,她的节目没着落, 悬在空中。 这档节目对顾夏来说, 意义重大。 不仅仅是她重回新闻媒体行业的第一份答卷,更是她证明自己、找到自信、重塑自我的契机。 他知道, 他若不说, 顾夏永远不会开口问他。 她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子。就连向他这个男朋友求助, 都难以开口。 而他呢,虽然不喜欢采访, 但是如果一定要做, 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于是最后, 林子觐只能给老唐打电话。在询问了基本的情况后, 立刻表示这期节目可以做。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他突然出现在电视台栏目组, 看见顾夏脸上惊喜又惊讶的表情后, 他便知道, 自己来对了。 孙士学见到林子觐, 吓了一跳, “我靠,Lin神!是Lin神!” 惊叹过后, 是长久的怔愣,仿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落在自己头上。 好半晌, 才激动地晃着顾夏的手臂, “夏姐姐,我们的节目有着落了!” 电视台大楼每一层的西面, 有大片的休息区。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照进来,像是个透明的温室。站在窗前,看向外面公园满目的绿色,再阴郁的心情也能好几分。 自动咖啡机淌出浓黑的咖啡,再倒上半杯牛奶,黑白交织中,是温香的拿铁。 顾夏递给林子觐,“没加糖。”看向他时,眼底还有疑惑,“你不是不喜欢被采访吗?” 牛奶冲淡了咖啡的苦,丝滑的拿铁在口腔中散开。他偏过头,“我是不喜欢被采访,但我更在乎你。” 如今节目有着落了,她心里却没什么着落。 如果林子觐接受了采访,等到节目播出,他过去的事难免再次被人翻出来讨论。这不是在他的伤口撒盐吗? 她小心翼翼地说:“我怕过去的那些事,对你不好……” “我要是怕这个怕那个,干脆日子都别过了。况且,你觉得我不接受采访,就没人讨论吗?” 恋情和丑闻,永远位居八卦榜首。 那是无论过了多少年,提起来都能让人津津乐道的。 分卷阅读166 她是记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明白是一回事,落在自己爱的人身上,是另一回事。 “可是……” “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会做出优质的采访节目,让我们双方都满意。难道你没信心?” 他的眼神那样坚毅,那样坦荡,有种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正气,诸邪退散,连恶灵都不敢靠近。 或许是这份坦诚与勇气,给了顾夏信心。 她点点头,“那我们就试试。” 林子觐伸出手,表现得非常官方,“顾记者,合作愉快!” 她笑着握住他的手,同样官方,“合作愉快!” 没有人知道,林子觐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 她笑着松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心里却有淡淡的喜悦在蔓延。 阳光落在脸上,照出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她干练的白西装下,是一件黑色T恤。领口是V领,露出两道明显的锁骨。 林子觐盯着那两道锁骨,忽然很想埋头上去亲一口。 他问:“这里有监控吗?” “好像没有。” “那好。” “嗯?” 咖啡香气袭人,顾夏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颈窝处埋上了他的脑袋。 她在他的亲吻中轻轻一颤,吓得花容失色,“林子觐,你起来。” 到底是办公场所,要是被人看见她和人亲热,像什么样子。 手臂被人狠狠地掐住,林子觐皱着眉退开,看见她羞赧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姐姐身上好香。” “……”顾夏瞪他,“你是不是变态!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游刃有余地把手中的咖啡喝完,然后将纸杯塞回她手中,送她一个Wink,“顾记者,麻烦你了。” 他吻她的时候猝不及防,离开时也这样猝不及防。 顾夏目送他的背影,弯起唇角。 她在洗手间整理仪容,确认颈窝处没有被林子觐留下痕迹后,才回到办公室。 老唐在和其他组员交代事情,见了她说:“抓紧时间,今天把采访方案交给我。” “是,师父!” 顾夏和孙士学用一天时间,拟定好了采访方案。 节目将聚焦十月即将参赛的选手,记录赛前的准备情况,旨在通过节目向大家科普滑板,同时展现滑手们在备赛期间的付出。 老唐过目后,觉得不错,可以施行,方案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时间紧迫,林子觐建议顾夏直接搬到俱乐部里住两周。 “上我那儿住两周。” 这是他的原话,听起来像是某种暧昧的邀请。 顾夏睨他,他举起双手,摆出个投降的姿势,“姐姐,你别多想,字面意思。这样不仅可以与我们同吃同住,有更多的机会了解他们,还能节省来回奔波的时间,不会耽误进度。”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好处显而易见。 顾夏欣然同意,一个眼神递过去,“谁多想了?” 林子觐笑,“是我,是我肖想姐姐了,行不行?” 而孙士学因为住校,没办法在学校外面居住,还是决定每天来回。 当天晚上,顾夏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提着行李箱出门。 楼下,林子觐已经在等她。 他腿不好,还是坚持开车来接她。 她想起他在电话里说的话,这是住新家的大日子,不能缺席。 他就是这样,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在她最出其不意的时候,站在她的面前。 无论何时,只要她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永远是他的拥抱。 林子觐顺手接过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帮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姐姐,上车吧,跟我回家。” 不同于之前去俱乐部,这回是要实实在在地住在那里,住进他的家。 明知道是为了工作,但心里还是有种特别的情愫在流淌。 刚到俱乐部,林子觐就接到了个工作电话,看上去还挺紧急的。 淑姐便直接领着她,去了二楼的房间。 林子觐这人怕吵,所以房间在二楼的最右边。他隔壁的一间屋子一直空着,没让住人,就是为了让居住环境更加安静。 如今顾夏来了,自然就安排住在林子觐的隔壁。 顾夏进了屋,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布局和林子觐那间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墙上没有几十块滑板,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挂墙电视。 桌上摆着一株风信子,淡紫色的花朵,明媚动人。 顾夏很欣喜,“淑姐,这是你给我准备的?” “林子觐说你喜欢风信子,特意让我准备的。你后面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谢谢,我很喜欢。” 之后,淑姐又跟她说了一些空调、插座、开关等事情 分卷阅读167 后,提议:“我先带你到处逛逛吧,熟悉熟悉环境。” 他们走出房间,淑姐介绍道:“这一层是宿舍,林子觐住在你旁边,我的房间在这一层的最左边。这群小屁孩说我和林子觐是左右护法,一人住一边。” 顾夏听了,忍不住莞尔,“确实挺像的。” 淑姐带着顾夏上三楼,“这一层是健身房,图书室,洗衣房,医务室,娱乐室,影音室,还有教室。” “教室?” “这些孩子还小,老师会过来给他们上课。毕竟以后还要考大学的。” 顾夏一路跟着淑姐参观,连连惊叹。这里设备齐全,什么都有,哪里是俱乐部啊,俨然一个小型居家社区。 顾夏问:“他们晚上一般训练到几点?” 淑姐:“通常来说是练到八点,然后去洗漱休息。滑板很消耗体力,所以规定他们每天至少要睡够十个小时。但有时候结束了,有些人会继续训练。小屁孩嘛,都精力旺盛,不训练也不睡觉,天天熬夜。” 等他们逛了一圈回到板场的时候,今天的训练正好结束。 众人听说明天开始要跟拍采访,都挺兴奋的。 千里问:“夏姐姐,你能让摄像师把我拍帅一点儿吗?” 顾夏笑:“你已经够帅了。” 十一拆开一包薯片,边吃边问:“需要我们做什么吗?能不能说说流程?” 顾夏道:“不需要。你们只要和平时一样,正常训练生活就好了。我们会尽量多拍一些素材,从中挑选有用的内容。在你们休息的间隙,我可能会一对一地问些问题。但都是很日常的交流,你们不要有心理压力,就当在和我聊天就好。” 马卡龙问:“不用弄点儿妆发造型之类的吗?” 姜饼人嗤他,“你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呢,还妆发造型。” 马卡龙不服气,“我微博好歹也有十万粉丝,这些粉丝到时候看到我不修边幅的样子,脱粉了怎么办?” “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顾夏被他们逗乐,“大家不要有负担,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这档节目还是讲究真实。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让摄影师尽量把大家拍帅一些。” 林子觐刚打完电话,走过来时,只听到“帅一些”三个字。他揽着她的腰问:“能有多帅?” 她笑:“知道你不想出镜,不拍你。” 林子觐偏一下脑袋,旁若无人地说:“得,我这帅脸,都没机会出镜。” 千里调侃他:“哥,如今夏姐姐搬过来住了,你们俩不会整天待在一块儿吧?” 林子觐心情好,含笑反问他:“那你说说,我们为什么不能整天待在一块儿?” “哦哟……” 大家发出一阵起哄的声音。 在这些哄闹声里,顾夏的俱乐部之旅正式拉开序幕。 之后,大家散场,有人去吃夜宵,有人回房间洗澡,板场里渐渐安静下来。 林子觐领着顾夏回到房间,清清嗓子,手握成拳头,比了个话筒的姿势:“顾记者,我能采访您一下吗?” “好说好说。” “您对这里还满意吗?” “满意啊,比你租的房子好多了。” 林子觐笑着把她抱进怀里,“怎么还提这事儿?” 她笑,“我要提一辈子。” 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他隔着这抹香气同她对视,一整天的疲惫瞬间消散。 “想我没有?”他问。 顾夏贴在他的胸口,闻到淡淡的香气。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洗衣液的味道,后来闻多了,又发现,这好像是他身体的味道。淡淡的,肌肤的香气,他的专属味道。 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让自己贴得更紧一些,“没有,不是早上刚见过?” “那我想你。” 他从来不羞于表达对她的喜欢和思念,就连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都饱含思念。 这一点,让顾夏很喜欢。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吃过晚饭了。不能再吃了,最近肚子都长肉了。” “是吗?我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探进她的衣服,摸上她平坦的小腹,“哪里长肉了?” 顾夏怕痒,被他这么轻轻一摸,忍不住笑着往后退,“痒。” 两人玩闹着,不知不觉退到了身后的落地窗上。 天冷,窗是关着的,灰色的窗帘像瀑布,从房顶落在地板上。 林子觐没放过她,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从小腹移到腰上,然后是后背,接着向下,缓缓移到臀上。 “现在还痒吗?” 他在板场指导了一整天,说了太多话,嗓子有些废,带着点低沉的哑。如今在这样私密的空间里,说这样的话,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窗帘拉着,看不见窗外的夜景,但顾夏能感觉到背上隐约传来玻璃的凉意。唯有某 分卷阅读168 一处,被他的手覆着,是温热的。 顾夏迷迷糊糊地点头,看着他的眼睛,“痒。” 林子觐刚准备放过她,又听她说:“但可以忍。” 他忍不住笑了,垂着眼眸,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脸。 他这样看人时,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攻击和欲望,莫名勾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他捏住她的下巴,逼视她的眼睛。 她在这样的眼神里节节败退,垂下眼,“你为什么不让这间房住人?是不是这房子不隔音?” 他承认:“不太隔音。” 她眨眨眼睛,声音低了几个分贝,“那我们现在说话,隔壁是不是听得见?” “不说话就听不见了。” “嗯?” 他把她推到落地窗上,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这个吻很久很长,在顾夏的嘴唇、脸颊、耳朵、脖颈,四处徘徊。热烘烘的暖意里,冲淡了背后玻璃窗的凉意。 她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仰着头迎合他。 最后吻得有些情难自已,她感觉到胸前一阵凉意,很快又被他的热吻覆盖。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这声音刺激了他,他的吻越发凶狠。 身后的窗帘早已凌乱不堪,在玻璃上划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最后到底是承受不住两人的纠缠,砰地一声响,窗帘架忽然在头顶炸开,摇摇欲坠。 两人在这声音里回神,林子觐立刻把顾夏拉开。 然后“咚”的一声,窗帘架带着窗帘,掉在地上,屋外满目的夜色瞬间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顾夏听见了屋外的人声—— “卧槽!什么声音?” “楼塌了?” “是地震吧!” 不过须臾,门口响起千里关切的声音:“夏姐姐,怎么了?什么声音?要不要帮忙?” “……” 顾夏深深看林子觐一眼,“这房子真的不隔音。” 扣子全解开了,那一抹春光叫他无声地勾起唇角。顾夏这才意识到,立刻转过身去扣衣服。 他拨过她的身体,“躲什么?刚才又不是没看过。” “……” 这样露骨的话,只有他说得出口。 顾夏又要打他,他接住她的拳头,笑说:“姐姐,打坏我了,吃亏的是你。” “……” 他垂眸帮她整理好衣服和头发,互相确认没有亲热的痕迹后,才姗姗开门。 林子觐:“窗帘掉了。” 千里望着他们背后的窗帘,目瞪口呆。 这两人到底干了什么啊,怎么能把窗帘弄掉? 很快,俱乐部私下里便炸开了锅,说哥和夏姐姐因为战斗太过激烈,把窗帘架都给弄坏了。 “啧啧啧,哥真是勇猛。” “哥牛逼。” …… 林子觐全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俱乐部里的“勇猛哥”,从储物室里拿了工具和扶梯,同千里一道,把窗帘重新安了回去。 一切如常,恢复平静。 顾夏难免有些尴尬。头一天来,就把窗帘弄坏了,白白让这群小屁孩看了笑话。 此时浑身都还留着林子觐吻的热度,她红着脸,赶他走,“你快走,别待在这里了。” 林子觐被她推到房门口,又转身勾着笑,凑到她耳边,浅浅气息。 “你晚上要是害怕,记得来找我。” 他的声音懒懒的,笑里都是暧昧,“我的门,没有锁……” 第59章 ============ 林子觐说这些调情的话总是信手拈来, 但色而不淫。眉眼间舒展的引诱,常常勾得人心神一动。 顾夏笑着把他赶出去。 关上门,贴在门板上,嘴角扬起浅浅弧度。 明明只是小住几天, 她依然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了衣柜里, 像是个家的感觉。 洗完澡,顾夏裹着毯子坐在书桌前, 整理采访大纲。 傍晚在来俱乐部的路上, 她曾想和林子觐讨论采访细则, 生怕哪里不合适, 让他觉得不舒服。 但他压根没给她讨论的机会,轻轻转着方向盘, 说:“你看着办。” 然后, 她所有的话都吞进去, 只是偏头, 看他开车的模样。 原来有人就算是开车, 都可以帅得天地失色。 整理完大纲, 已经快夜里十二点。 顾夏揉着疲惫的肩膀, 想起关阳, 又打开网页搜索他的信息。 林子觐出事那一年, 关阳拿到了WSL的冠军。可那之后,他的水平迅速下降, 再没拿过奖项。 两年后,关阳宣布退役。 从他过往的经历来看, 确实没有破绽, 网上 分卷阅读169 找不到任何对他不利的消息。 就算偶尔有猜测是他陷害林子觐的声音,也因为没有证据很快被其他声音压下去。 想要帮林子觐澄清污名的话, 既然没有证据留存,就只能从关阳入手,让他亲口承认当年陷害林子觐。 可是,他又怎么会承认呢? 顾夏陷入迷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连梦里都是关于这件事的片段,支零破碎的。 隔天早上,顾夏醒来,依旧觉得脑袋嗡嗡地响。 起床洗漱后,她化了个淡妆,遮住眼睛下方的一点青。刚准备出门,门口就传来林子觐的声音:“姐姐,起床了吗?” “起了。” 黑色木门拉开,门口站着林子觐,身穿浅蓝衬衣配白裤子,像水洗过的天空和云朵,很有夏天的感觉。 “睡得好吗?还习惯?”他问。 “还行,我不认床。” 她的目光短暂移开,回身关上门,再回头时,已经被林子觐牵起手。 “走,吃早饭去。” 顾夏一时还不习惯,甩开他的手,提醒他:“这是在俱乐部,还有很多人呢。” 但这对林子觐来说,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别说在俱乐部了,就算是无数镜头对着他,他也能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他一脸不在乎,“这是我的俱乐部,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更何况,你是我女朋友。” 这话说得任性,却是无从反驳。 顾夏只能依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手牵手地走到食堂。 大伙看到了,纷纷起哄—— “哥,这一大早就虐狗啊?” “我还没吃饭,但是感觉已经饱了。” 顾夏从未被人这样调侃过,羞得耳根都红了。她看向林子觐,眼神幽怨,责怪的意思显而易见。 林子觐笑得吊儿郎当,递给她一杯牛奶,“我们吃我们的,别理他们。” “对对对,”千里跟着说,“你们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 顾夏的耳根更红了。 吃过早饭,刚到八点半,孙士学和摄影师徐师傅到了。 孙士学是一直追滑板圈的人,从前只能从电视里看见各位滑手,如今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么多大神。 他还是个孩子心性,抓着千里、马卡龙他们拍照、签名,像个热情的小粉丝,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那之后,顾夏和徐师傅稍作准备和沟通后,拍摄和采访正式开始。 整档节目不带主观色彩,更多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记录滑手们的训练和生活。 拍摄短短一个小时,很多滑手已经摔了好多次跤。有时候摔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顾夏听着就觉得疼。 但他们像是早已习惯,压根没人在乎。只要没摔断手或腿,就爬起来继续练习。 马卡龙告诉她:“对滑手来说,摔跤压根不算事儿。所有滑手最先学会的技能,就是扛摔。” 说起来云淡风轻,但实际上,哪个不是伤痕累累。 这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呢?摔过吗?” 马卡龙冲她比了个三,“光是手,就骨折过三回。脑袋磕过一回,差点脑震荡。腿就更不用说了,大大小小几十次了,滑板本来就废腿。” 两人说着话,板场上忽然传来争执的声音。循声望去,是林子觐正在和千里讨论比赛最后用的大招。 WSL比赛分成两个环节。 第一环节是按照板场的线路布局走一遍,俗称Line,一人一分钟,考验滑手动作的难度、流畅度和风格;第二环节是Besttrick环节,俗称大招,由滑手自由选择动作,任意发挥。 第一环节按部就班,只要不失误,大部分滑手都能得分,无法拉开较大比分差距。真正拉开分数的是第二环节。 之前林子觐和淑姐给千里设计的大招,千里练了几个月,已经非常成熟。 但今天,林子觐忽然让千里改大招。 原因在于几周前的表演赛,他观察到北石俱乐部的种子选手西冷做了一个新动作。 按理说,每名滑手的大招是严格保密的。但那天西冷或许是为了炫技,破天荒地做了个高难度动作。 这段时间,林子觐和淑姐一直在研究谈论,几经挣扎,最终还是决定让千里改大招动作。 千里自然不同意。 他认为现在再练新的大招已经来不及,况且他们并不能肯定西冷的大招是不是那个高难度动作。 “如果西冷最后的大招不是那个呢?我现在临时改,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子觐说:“有些险必须冒。” “但现在只剩两周不到,我要是没练成呢?” “必须练成。” 千里年轻气盛,有些不服气,“如果冒险失败了,责任谁担?” “那你想过不尝 分卷阅读170 试的后果吗?” 两人互不相让,僵持着,现场气氛一度很焦灼。 马卡龙低声同顾夏说:“其实这事儿我理解千里,毕竟之前那个大招他练了很久。现在只剩下不到两周了,临时改确实有点儿来不及。但我也理解哥,他是想让千里赢。就是这个决定有点儿冒险,一般人不敢做。” “你要是不愿改,这次比赛就白参加了。” “那我就拿一个冠军给你看看。” “只会说大话。” 林子觐气得转身就走。 千里亦很沮丧,抓了抓脑袋,坐在地上,不说话。 他回到房间,走进洗手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着眼叹气。 很丧气,很不甘。 六年了,这是他离WSL比赛冠军最近的一次。 他知道只剩下两周不到的时间,也知道这是铤而走险的一步棋。但以千里的水平和悟性,完全能够练成难度更高的大招,到时夺冠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千里的实力。 但是,千里不想冒险,甚至不愿意听他的去尝试一下。 起初他以为自己对这群孩子抱着佛系的态度,拿不拿奖都可以。其实不是的,他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取得成绩,实现梦想。 那些他没有机会完成的梦想,那些他曾经的遗憾,他不希望千里再经历一次。 说不上是不甘还是执念,但希望千里夺冠的心最真。 此时林子觐从身到心,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他不断往下坠。 他不是气千里,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千里本来,是可以成为冠军的。 * 因为这场纷争,录制被迫中止。 顾夏回到房间,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桌子上有她昨天买的沃柑,鲜嫩的橙黄色,是林子觐爱吃的,她拿了两个,走向林子觐房间。 敲门,没人应。 她说:“是我。” 没过多久,门开了。 不过短短时间,林子觐整个人好像丢了心气儿。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脸倦容,连身上的骄傲都蒙了灰。 顾夏瞬间觉得心有点儿疼,好像看到了赛场上那个被人诬陷时,迷茫无助的他。 她晃晃手中的沃柑,故作轻松地问他:“吃不吃?” 林子觐对她的讨好视而不见,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闭眼揉揉眉心。 她知道他心里正不痛快,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剥开一个沃柑,然后拿了一瓣,送到他的嘴边。 林子觐看她一眼,乖乖吃下去。甜甜的柑橘汁在口腔里四散开来,好像心里的苦都淡了些。 或许是太甜了,他被呛得直咳嗽。 顾夏慌忙去拍他的背,“好点没?” 林子觐在咳嗽声里还不忘看着她,看她眼中的焦急和关切,看她眉头都蹙在一起,像个小傻子。 其实他都知道,顾夏这般,是想要安慰他,消解他心头的愁绪。 或许,他心里的苦她都知道,所以才用沃柑的甜来化解。 等他从咳嗽声里缓过来,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抱会儿。” 窗帘拉着,室外的光透不进来。 这一室幽微的宁静里,他们安安静静地靠在一块,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林子觐发现,只要有顾夏在,他的心情就能好点儿。 像是在最无力的时候,有了个依靠,有了个港湾。 她总是能在他最无力的时候,把他从灰暗的世界拉回来。 顾夏明白他心里的执念。 重回WSL赛场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和千里一起征战了这么多场比赛,如今就差临门一脚了,千里忽然说不干了,确实令人沮丧。 他们就这样抱着,忘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觐拍拍她的肩,问:“沃柑还有吗?” 顾夏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莞尔。她知道,林子觐这是自己调节好了。 桌子上还有方才剩下的沃柑,放了点时间,稍微有点干了,但沃柑的香气依旧扑鼻。 她有些遗憾:“有些干了。” 林子觐说:“你喂我。” 这种时候,哪怕林子觐说要摘天上的星星,顾夏都会为他做。 她剥开一瓣,喂给他,说:“千里不想冒险,是怕自己短时间内练不好。毕竟他还年轻,如果他实在不想换……” 林子觐接过话茬,自嘲地笑,“他实在不想换,我也不能逼他。毕竟最后是他上场比赛。” 好半晌,他叹口气,“我是替他可惜。本来比赛就和状态、体力息息相关,现在是千里状态最好的时候。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很可能就是一辈子。我不希望他后悔。” 林子觐说的是实情。 分卷阅读171 有些弯路,是自己走过了才知道。 顾夏知道,林子觐说这些话,几乎是默认千里的做法了。 他会全力支持千里,哪怕千里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对这群孩子,早就超过了普通的教练和学生,他是真的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的。 顾夏手里还举着沃柑,“其实这沃柑是千里买的。他知道你喜欢吃,特意让我拿给你。你就别生他的气了。” 林子觐笑着捏捏她的脸,“你倒是为他说话。” 沃柑的清香飘在房间里,好像气就这么消了。 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能怎么办?只能宠着。 等他们走出房间,两个沃柑都已经下肚了。 门外,千里坐在地上,靠着走廊扶手。见到林子觐,立刻站起来,“哥……” 林子觐看他一眼,不作声。 千里接着说:“我想好了。听你的,改大招。” 各自冷静的这段时间,千里想了很多。 他并不是不相信林子觐,只是觉得太冒险。 在不能肯定北石的西冷是不是真的会采用那个高难度动作之前,贸然改大招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如果西冷最后没用,他又改了,损失了练习的时间,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冒险,但他心里知道,林子觐的判断从来不会错。 如果想要完全地锁定冠军,这个险必须冒。 淑姐问他:“你不想拿冠军吗?” 都到了这一步了,谁不想要冠军!为了冠军,拼一次,终究是值得的。 千里想清楚后,这才来找林子觐:“我之前是觉得太冒险,但现在想想,富贵险中求。既然去参加了比赛,肯定是要拿个冠军回来的。我听你的。” 千里才二十一,正是血气方刚、意气用事的年纪,他总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 “想好了?”他问。 “想好了。”千里眼神坚毅,“哥,我信你。” 虽然只是简短的三个字,但做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没想到这个臭小子,自己就想明白了,还不算是个朽木。 林子觐:“今天就开始练习。” “是,哥。” 他正要转身离开,又忽然顿住脚步,问:“沃柑你买的?” 千里满眼疑惑:“啊?什么沃柑?” 林子觐稍稍分神,看向她时,嘴角微扬,一副洞察的神情。 顾夏顿觉尴尬,展现出一些只有站在面前才能看见的小表情,可爱到让人不忍责备。林子觐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让她更是无所遁形。只好藏起情绪,扭头看向板场,垂眸不语。 真是要命了,撒个谎,怎么能当场翻车呢! 第60章 ============ 接下来几天, 千里在林子觐和淑姐的指导下,开始练习新的动作。 他悟性高,加上长久以来的经验和技巧,不过三天, 已经能大体做成。接下来只需要不断熟悉, 减少失误率,提高动作流畅性就好。 如此一来, 千里更加相信林子觐的话。 果然, 林子觐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同样顺利的, 还有顾夏的访谈节目。 她白天拍摄采访, 晚上整理素材,调整第二天的录制内容。有时候还会去电视台的剪辑室蹲守, 第一时间看同事剪出来的视频。 这样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完整。 结束一天的忙碌后, 林子觐总会跑到她的房间, 抱着她亲吻, 然后语气幽怨地说:“你忙工作, 怕是要把我忘了。” 他只是随口这么抱怨一句, 但彼此都知道, 他们暂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并不能束缚在爱情里。 顾夏习惯了他这不痛不痒的小情绪, 彼此间亦形成了某种默契。 她只要抱着林子觐,顺顺他的毛, 他的气很快就消了。 他一如既往地好哄,有时她甚至分辨不出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假借生气同她撒娇。 电视里演了什么, 顾夏从来记不清。只记得她轻声哄着他:“别生气了, 是我的错。等我忙完这阵子,就陪你, 好不好?” 她这阵子确实是忙得脚不沾地,忽视了对他的关心。 男人看着她,转瞬勾起唇角,“怎么陪?” 顾夏反问:“你想要怎么陪?” 他问:“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 林子觐不语两秒,指了指自己的唇。 顾夏凑上去,轻轻啄了两下。 男人不满意地摇头,“敷衍。” 她再啄。 林子觐:“草率。” 顾夏:“……” “那你来。”顾夏说。 男人又笑,将她抱进怀里,给了个缠绵悱恻的吻。 分卷阅读172 顾夏闻到他身上淡淡薰衣草的香气,像是夏日的薰衣草园,大片的紫色,透着浪漫的温馨。 她深陷其中,像是做了一个梦。 最后在凌乱的呼吸里,是她先逃一步。 林子觐亦只是笑笑,就这么放过了她。 “学会了吗?”林子觐问,“这才叫陪。” 顾夏撇撇嘴,装作不屑一顾,转头轻轻扬起唇角。 入睡前,顾夏脑中再次盘旋起林子觐和关阳的事情。 入夜做梦,都是他最残酷的那一摔。 残忍的真相一遍遍在梦中上演,搅得她不得安宁。半夜醒过来,依旧心惊。 饶是她一个局外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 心中涌起压制不住的冲动,顾夏想着要为林子觐做点什么。 哪怕这件事,并不容易。 她想起当年暗访夜总会,也不过是凭着一腔孤勇,和对方聊天,引导对方说出最不堪的事实。 或许,这一次,可以用同样的方法。 毕竟,将关阳绳之于法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但是让大家知晓真相,似乎并没有那么难。 而比赛当天,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 十月的第一天,结束训练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这阵子顾夏虽然一直待在俱乐部里,但两人都忙。除了晚上那点亲密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在忙采访忙训练。 林子觐怕她闷,张罗着要带她去看电影。 正值十一假期,影院上映了不少商业大片。他们挑挑选选难以抉择,最后还是随大流,买了最火的一部。 买票的时候,顾夏问:“要不要带千里他们去?” 林子觐果断拒绝:“天天和他们在一起,早就腻了。难得抽空,我们过个二人世界。” 晚饭的时候,两人都没吃什么,这会早就饿了。 他们先去吃了一顿粤菜,然后才慢悠悠地晃到电影院。 和上次看电影的心境完全不同。 上次更多的是两人刚在一起的甜蜜,带着初涉爱情的青涩。而如今,顾夏对林子觐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超越了情侣之间的小情小爱。 晚上下过一场雨,地面有些湿滑难走。两人到电影院时,迟到了几分钟,电影已经开场。 他们领了3D眼镜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入场。 林子觐买的位置还是最后一排的最边上。 因为是午夜场,影院里人不算多,稀稀拉拉地坐着一些人。但他们的位置附近倒是坐满了人。 他拉着顾夏,一连穿过好几个人。隔着不透明的视线,还不忘提醒她小心。 刚坐下,他立刻拧开刚买的水,递给顾夏。 她喝了小小一口,还给他。他很自然地接过,喝下一大口水,这才拧上瓶盖。 3D眼镜被多人使用过,顾夏戴上才发现有些模糊不清,大概是印上了不少指纹。 她想拿纸擦一擦,翻了半天包,都没找到一张纸。 林子觐见她忙前忙后的模样,低声问:“怎么了?” “眼镜有点模糊,想擦一擦。” 他把自己的眼镜递给她,“试试这个。” 她戴上又摘下,“还是有点模糊。” 他不说话了,直接揪起衣服下摆擦眼镜。等擦干净,又递给她,“再试试。” 顾夏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子觐这人平时爱干净,有时候甚至感觉他有些洁癖,没想到会直接拿衣服擦眼镜。 她戴上眼镜,视线里都是清晰的光影。 她在黑暗中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想说的话都放在了交缠的十指里。 幸好他们没有迟到太久,电影刚刚开场,没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和剧情。 影片过半,有个爆炸的场面,突如其来的巨响让顾夏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放在腿上的手机从座位缝里滑出去,掉落在地。 林子觐在声音里摘下眼镜,问她:“怎么了?” 顾夏:“手机掉了。” 他正要起身去帮她捡手机,顾夏想到他的腿不方便,于是按住他,“你别动,我自己来。” 她弯腰去寻,就着电影院里的一点微光,看见手机就在林子觐的座位下。 她手臂不够长,半天没够到。 “捡不到吗?”。 “你专心看电影。” 顾夏不想让林子觐屈膝,只好伸手,穿过他身下坐垫和靠背的缝隙,在地上摸索着。 林子觐感觉温热的手臂在自己的背部、腰部、臀部蹭来蹭去,弄得他心里有点儿燥热,哪还能专心看电影。 他转头,灯光照在他脸上,变幻出奇异的色彩。 “姐姐,你这样我怎么专心看电影?” “嗯?” 手上的动作停下来,顾夏 分卷阅读173 皱眉,表示疑问。 林子觐偏头示意,她顺着视线望过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奇怪,像个占他便宜的女人。 她感觉整条手臂都在发烫,立刻抽回手,干脆电影结束再捡手机好了。 林子觐没再容忍她,直接站起来,弯腰帮她捡了手机,又坐回去,叮嘱她:“好好看电影,别乱摸了啊。” 她想反驳一句“谁乱摸了”,想到这是在电影院,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低笑,不知道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电影。 这事一闹,顾夏感觉特别尴尬,后面全程没心思看电影。只等着电影结束后,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漫长的两个小时后,电影终于结束。 影厅灯光霎时亮起,顾夏眯着眼睛适应光线。 这才发现,他们周围坐满了人,像是故意把他们包围起来似的。 她正疑惑,这些人纷纷摘下眼镜,转过头来。 她的猜测没错,哪里是什么别人,分明是千里、十一、马卡龙和姜饼人。这四个人分别坐在了他们的左边、前方和左前方,把她和林子觐包围得严严实实。 因为穿着连帽卫衣,又戴着3D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所以方才才没认出来。 林子觐:“……” 顾夏:“……” 千里问:“哥,夏姐姐,电影好看吗?” 马卡龙说:“人忙着捡手机呢,没仔细看。” 听起来,仿佛在调侃两个男人捡肥皂,莫名地羞耻。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顾夏只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从脚底升到了头顶。她捂着脸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林子觐把她拉到怀里,缓解她的尴尬,这才慢悠悠地教训这几个小兔崽子:“谁的主意?” 几人默契般地,指向千里。 “诶,你们……说好了兄弟同进退呢!” 大家纷纷摇头。 事实上,他们在看到林子觐和顾夏离开俱乐部后,就猜两人是去看电影。 这家电影院离俱乐部最近,这部电影眼下最火。他们打开购票软件,又正好看到这个角落有两个人。 于是心生一计,决定把这两人包围起来。 林子觐心情好,没和他们计较,笑着摇头,“回去再教训你们。” 说是教训,最后只是让几人第二天加跑一千米。 这些天顾夏算是看明白了,林子觐对这群人,不过是嘴硬心软。面上装得凶神恶煞,其实心底不知道多宠爱他们。 她在浓郁夜色中,望着林子觐和他们说笑的模样,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当了爸爸,一定也是这样,嘴上说着最严厉的话,心里全是对他们的爱。 或许是有感应,在这一刻,林子觐忽然回头看她。 顾夏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感叹,嗯,还是个帅气的爸爸。 黄金周的第二天,WSL比赛的场板布局正式公开,允许所有参赛滑手去比赛现场看场地。 WSL的板场布局每年都不一样,比如坡的斜度和长度、杆的长度角度,都会有所调整。 这种不确定性,对滑手的要求更高,提前熟悉场地也变得至关重要。 今年WSL赛事场地开放半天时间,所有滑手都赶在这个下午前去。 关阳和北石俱乐部自然不例外。 顾夏计划在比赛当天以记者的身份找关阳套话,而这项计划的首要任务,就是不能让关阳知道她和林子觐在一起。 所以,在大家去看场地之前,她找了个要回电视台看成片剪辑的借口,让孙士学和徐师傅前往拍摄。 林子觐临出发前,捏着她的下巴,同她唇齿纠缠。 他在她低声的嘤咛里说:“晚上见。” 今年的比赛场地同往年相比,难度加大,有不少创新,但基本上都在林子觐的预测范围内。 他记性很好,认真地看了一遍后,已经了熟于心。 他和淑姐低声讨论了几句后,淑姐便领着人去场地试滑,希望能更快地熟悉场地。 今年有资格参加WSL比赛的,Linway俱乐部有三人,分别是千里、马卡龙和幻影。 其他人因为积分不够,暂时无缘比赛。 赛场里人满为患,林子觐闲庭信步走到角落,摸出手机给顾夏发消息:【拍的素材怎么样?能用吗?】 顾夏:【特别好,前半部分基本已经剪好了。】 【比赛场地看好了?】 林子觐:【看了,没什么大问题。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提前安排】 顾夏:【都可以】 林子觐:【那要吃我吗[可怜][可怜]】 顾夏:【你好吃吗[白眼][白眼]】 林子觐:【天下极品[脱单doge][脱单doge]】 顾夏:【是吗?我很挑剔的呢】 分卷阅读174 林子觐弯唇,正准备给顾夏回,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循声望去,远远看见两人扭打在一起,似乎是关阳和马卡龙。 他眉头一紧,来不及细想,大步走过去。 很快有其他人围上来,拉开马卡龙和关阳。 马卡龙像是在气头上,指着关阳骂:“孙子,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林子觐问:“怎么回事儿?” 马卡龙不说话。 他视线转向千里,“你说。” 千里:“关阳说你一直在利用我们,马卡龙就和他打起来了。” 林子觐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我说错了吗?”关阳摸了摸嘴角的血,冷笑,“林子觐是真的想让你们夺冠吗?他只是利用你们,利用你们对付我,你们只是他报复我的工具。” 他的视线转过来,“林子觐,当着你这些徒弟的面儿,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利用他们报复我吗?你敢吗?” 四周密密匝匝地围满了人,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聚焦在林子觐身上。 纷乱的环境里,他承受着看戏、探究、期待、嘈杂的目光。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的回答。 这不是该沉默的时候。 他理应义正严词地反驳,将挑事儿的关阳闭嘴,让围观的流言止住,让俱乐部的几个孩子安心。 可直到最后,林子觐只是皱皱眉,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第61章 ============ 俱乐部的人都去看比赛场地后, 顾夏回了趟电视台,看之前录制的内容剪辑。 WSL比赛在下周五白天,《看世界》节目播出时间是晚上八点,如果抓紧时间制作后期, 是完全来得及无缝衔接的。 她忙到晚上七点多, 想着林子觐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于是收拾东西往俱乐部赶。 回去的路上, 她给林子觐发了条消息:【你们回来了吗?】 二十分钟过去, 林子觐没回。 她又发:【在忙?】 依旧没回。 她没在意, 想着林子觐或许正在指导他们训练, 忙得没空看手机。 到底还是想错了,等到了俱乐部, 才发现异样。 俱乐部里静悄悄的, 同往常的热闹大相径庭, 像是被人装了玻璃罩, 隔断所有的声音。 马卡龙和千里坐在板场边, 垂头丧气的;其他几个孩子坐在另一边, 也不说话;林子觐和淑姐不知去向。 俱乐部失了灵魂, 这气氛, 像是刚经历了某种毁灭性的打击。 顾夏愕然, 第一反应是林子觐的腿伤又发作了。 正担心,孙士学拉过她, “夏姐姐,出事了……” “怎么了?” “马卡龙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明明只剩下一周就要比赛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取消比赛资格?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孙士学解释:“他下午在比赛场地打了关阳, 就是北石俱乐部的老板。关阳告到赛事主委会那边,马卡龙就被取消了比赛资格。” 她问:“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其实这事不能怪马卡龙, 是关阳先挑衅的。关阳说Lin神是利用马卡龙和千里,利用他们报复他,马卡龙气不过,就打了他。” 孙士学只说了个大概,但顾夏知道,关阳实际说的话一定比它难听百倍,否则马卡龙不会这样冲动。 “没有申诉办法吗?” “应该是没有。虽然关阳挑衅在先,但确实是马卡龙先动手的。我看他们都接受了这个结果,所以才会这么沮丧。” 顾夏环顾四周,又问:“林子觐呢?” “马卡龙打了关阳后,关阳当着大家的面问Lin神敢不敢说自己从来没利用过他们。Lin神没回答,回来就去运动房了,一直没出来。大家心情都很低落,没人敢进去,估计他心里也不好受。” 从孙士学简短的描述就能推断,因为关阳的挑衅,林子觐的沉默,其他人开始怀疑林子觐的用心。 怀疑他建立俱乐部、签下这么多滑手,是不是只是为了报复关阳? 人心总归是经不起试探和推敲的。 在比赛前夕,关阳这一招,足以动摇俱乐部的人心。 她能想象林子觐在面对质问时的心境。 不是没看过他和这群孩子相处的模样,不是不知道他对这群孩子的用心和关爱。真正同他相处过的人,都不会这样揣测。 那一刻,他一定很难过。 运动房里没开大灯,只有乒乓球桌附近的一盏小灯亮着。 模糊的光影中,顾夏看见满地的乒乓球,像是人落下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滚在地上。 她还记得淑姐曾说过,林子觐心情不好的时候 分卷阅读175 ,就喜欢待在运动房里扔乒乓球,一个接一个地,砸在墙上。 顾夏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直到亲眼看见坐在墙角的林子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喝得醉意朦胧,手边散落着数个空酒瓶。灯光昏昏,照得那张脸更加朦胧。 他那张脸并不是棱角分明,相反,线条流畅柔和,给人温柔的感觉。他的大多数表情,靠的都是那双眸。时而妖,时而狠,时而纯,时而野。 可如今这双眼睛,写满失意,像个活死人。 顾夏心有些疼,沉默地在他身边坐下。 稀薄的光影里,他偏头看她,“节目剪得怎么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节目。” “那你干嘛来了?不会是和淑姐一样,劝我别喝酒吧?” 顾夏拿起手边的酒,对着瓶口喝下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有些辣,她皱着脸擦擦唇角。再看向他时,脸上已恢复平静。 “不劝你,我陪你。”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没用的?”林子觐自嘲般地笑了,“关阳问我敢不敢说从没利用过那群孩子报复他,我没回答……” 他摇着头重复:“该死的没回答……” 顾夏忍着心底的酸涩:“林子觐……” 他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敢回答。” 酒瓶反射浅黄色的光,像一弯沉入深海的月。 他和命运抗争了这么多年,让自己顶天立地,让自己无坚不摧,可最终却因为关阳一句话,情绪崩溃,控制不住地失意。 他不想承认,这是他的软肋,是他一直不敢面对不敢宣之于口的恐惧。 “姐姐,你曾问我为什么每块滑板上都有一个红色的骷髅头,因为那是我。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专门向关阳索命的。 “因为他,我被禁赛,被嘲笑,再没有机会走上赛场,甚至连师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林子觐,不怕口诛笔伐,不怕身败名裂。我要的只是一个真相,让所有人曾喜欢过我的人、支持过我的人,能大大方方地说一句,他们没有信错人!可是就这么一丁点儿小小的心愿,都没有办法实现。为什么?因为没有证据,没有他妈的该死的证据!” 林子觐把酒瓶摔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声响。 他戳着胸口,像是要把这些年受的苦都发泄出来。 “所以,我不该报复吗?我不该为自己正名吗?我坦坦荡荡,为什么要认没做过的事儿,背着这不干净的名声一辈子?当年关阳对我做过的事儿,我要一件一件地还给他,成倍奉还。”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蓄着一股戾气,看上去挺吓人的。 但顾夏见了,只觉得心疼。她仿佛看见了他,在面对命运翻云覆雨时的模样。 林子觐歪着头笑起来,笑得很邪气,像一只妖鬼。 “所以我创办了俱乐部,培养这群人,就是为了有一天,在赛场上打败关阳,把他踩在脚下。” 他明明在笑,却渐渐红了眼眶。 “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利用他们,让他们成为我报复的工具。但时间长了,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把这件事儿忘了。我对他们上了心,是真的想要他们好,想要他们实现梦想。 “让千里改大招动作,不是我想赢,是我知道这是他的机会。我不想让他事后回想起来,后悔当初没有铤而走险地试一次。” 林子觐瘫坐在地上,脸上是沉重的灰败,像是燃烧过后剩下的一片荒芜。 他眼泪落下来,在顾夏心上砸出一个小坑。 “江山处处埋忠骨,我死在哪儿都不怕。我只怕他们没有人管,没有人带,最后像我一样,一败涂地,埋葬梦想……” 顾夏心碎成渣了,努力忍着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 她哭了,林子觐要心疼的。 她走过去,先是右膝跪地,然后是左膝。等到两条膝盖都跪在地上,才缓缓将他抱在怀里。 她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才敢流泪。 摸着他的头,不停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心里所有的苦,知道这个世界对你有多残忍,知道你承受了多少误解与辱骂,如今我就在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对抗命运所有的不公。 这些她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了那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抚摸里。 林子觐像是听到了,轻轻靠向她的怀里。 他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在这深秋的寒夜,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取暖。 最后他们靠坐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 恍然间,有滴泪落在手背上。 她知道,林子觐哭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哪怕偶然提起过去,也是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样的经历没有把他打倒,他有颗坚韧的心。 分卷阅读176 可他在今夜,落了滴泪在她的手背上。 这滴泪,落进顾夏的心里,把她的心口灼烧出一个大洞。风呼啸而过时,是穿心的凉。 原来他是在意的,过去的从未过去,他只是伪装得太好了。 顾夏看向窗外的天,更深露重,是百鬼出行的时间。这个世界有无数的鬼,抓着林子觐向下坠。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站出来,保护他,为他赶走所有的鬼。 他们在健身房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脸上的泪都被寒夜风干。 像是末世逃命的一对情侣,坐在旷野的月色之下,迷茫着接下来该逃到哪里去。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有疏浅的光照进来,林子觐问她:“饿不饿?” 顾夏仰头看他。 这一夜过去,他重新戴上了面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哪怕昨夜,他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一颗心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但天亮了,他又站了起来,成为那个无坚不摧的林子觐。 他总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应该藏在黑夜里,是不能拿出来见光的。 不知道这是坚强还是自欺欺人,总归是他的生存方式。 她更心疼他了。 顾夏站起来,点点头,“饿了。” 他朝她伸出手,“走吧。” 他们十指紧扣,拖着沉重又疲惫的步伐向外走。 谁都没有再说,谁都没有再问,默契似的。 健身房门口,十几个人或站或坐,似乎在门口等了一夜。见到林子觐的那一刻,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林子觐微怔,像是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他们。 其实很想问问这群孩子,是不是还信他?会不会怪他? 可张了张嘴,还是没敢问出口。他承认自己胆怯了,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他在凌乱的思绪里,不经意间屏住呼吸,直到手臂被人挽住。 他微微偏头,看见顾夏坚毅的眼神,沉默地给他力量。 林子觐平复了心绪,再看过去时,千里已经先开了口:“哥,我们来就是告诉你,别在意关阳说的话。他就是在放屁。我们都信你。” 十一:“是啊,你对我们怎么样,外人怎么会知道?反正我觉得你对我们好。” 马卡龙:“关阳他就是个烂人,当年陷害哥,现在又来挑拨离间,下午我就该打死他。” 淑姐说:“被禁赛了,还嫌不够?” 马卡龙挠挠脑袋,“禁就禁吧,反正我水平不行,拿不到名次,去了也就是凑个热闹。这回就靠千里了。” 姜饼人:“哥,我们都爱你,你也爱我们,双向奔赴!” 其他人也纷纷说:“是啊是啊,我们信你,也爱你。” 最后是千里先上前一步,抱住了林子觐。然后其他人也围上来,抱在一起。 心里仿佛有暖流缓缓淌过,浸润了干涸数年的心。 林子觐紧锁的面容终于舒展开来,所有的灰败在这一刻被风吹散,重新染上了色彩。 终于不怕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过去,他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时常担心真相大白的那天,他们会唾弃他的行为与心思,转身离他而去。 但没有。 他们信他,爱他,敬他,紧紧抱着他,视他为不可动摇的灯塔。 林子觐眼睛酸涩,到底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清晨的光柔和了所有人的面容,淑姐和顾夏亦是热泪盈眶。 深秋的清晨这样凉,他们却觉得心里这样暖。 多年以前,顾夏曾在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里看到这样一句话:“我们领教了世界是何等凶顽,同时又得知世界也可以变得温存和美好。” 那时的她太年轻,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深意。 但今天,她懂了。 命运曾亏欠林子觐太多,它把他捧上无人可及的巅峰,又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悬崖。 起落的浮沉里,他看尽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幸好只是一场大梦,梦醒时分,时光停留在原地,他们还有机会,拥抱彼此。 五点三十七分,是这一天的日出时间。 天地明媚的这一刻,他终于有缘得见。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好哭 第62章 ============ 十月八日, WSL比赛前一天,天气晴朗。 这一天,不训练,林子觐让千里和幻影保证睡眠, 充分休息, 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比赛。 顾夏让小米和豆子送了许多花到俱乐部, 给大家鼓舞士气。 他们顶着明媚的秋光, 把花移栽到俱乐部后院。 林子觐早上和人打了个电话会 分卷阅读177 议, 等他来到后院时, 目之所及是众人的忙乱。 他们不会打理娇嫩的花朵,顾夏、小米和豆子化身老师, 一一指导。 那头马卡龙和姜饼人没认真学, 正拿泥土打架。明明手上、身上都是泥土, 却依旧兴致盎然。 自从搬进来后, 他没怎么管过院子。淑姐亦不会打理, 简单地铺了草坪, 平常定时让人来浇水修整。 如今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 死气沉沉的院子终于变得鲜活起来。 再去看顾夏, 头发扎成一个小团, 露出白皙一截脖颈。宽松的白毛衣下,是纤细的锁骨。 她在一举一动的温婉里, 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廊厅下放着几支红色的玫瑰,半掌大的花朵, 能看见层层叠叠的花瓣。 林子觐摘下一朵, 走过去,别在她的耳边。 手指碰到她的耳朵, 顾夏瑟缩着偏头,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伸手去摸。 她摸到柔嫩的花瓣和盈盈露水,问:“是玫瑰吗?” 林子觐点头,“姐姐太好看,这花配你。” “哥,夏姐姐,看这里。” 十一举着拍立得在不远处招呼,他们循声望去,咔嚓一声,这瞬间被拍了下来。 照片递过来时,十一赞美道:“般配!好看死了!” 镜头里,她耳边别着一朵玫瑰,眼睛里还有恍然回头的错愕。 而同她一起入镜的林子觐,看着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顾夏很喜欢这张照片,把它贴在床头,想要每天的第一眼和最后一眼都可以看见。 看见那个充满爱意的他,和被他深深爱着的自己。 老唐打电话过来时,顾夏刚换好衣服,正准备去电视台。 俱乐部的日常录制和采访在昨日正式结束,他们需要和老唐商量最后的节目成片。 等到明天正式比赛后,再把比赛结果加在最后,这期节目就能顺利播出了。 挂了电话,从房间出来时,林子觐正站在栏杆前,和下面的人说笑。 顾夏走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头金发的千里。 她惊得说不出话,“千里你怎么染发了?” 林子觐满眼无奈:“他非要染成金毛狮王,拦都拦不住。” 千里说:“我是想延续哥当年的好运。当年哥第一次获得WSL冠军,也是一头金发。” 顾夏在林子觐的朋友圈里见过那张照片,浅淡的金色,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笑,“会的,肯定可以夺冠。” 千里笑起来,又问:“夏姐姐,你觉得我这个发型怎么样?哥说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千里皮肤白,才二十一岁,本就是个少年。一头金发衬得他更加少年气,带着桀骜的英气,像极了年轻时的林子觐。 顾夏朝她比了个大拇指,“特别酷。” 她转头告诉林子觐,自己要去电视台工作,晚上再回来。 林子觐说:“我送你。” “不用,徐师傅家住这附近,正好过来接我一块过去。” “嗯哼,坐别的男人的车……” 顾夏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连徐师傅的醋也要吃啊?” 他揽着她的腰,轻刮她的鼻尖,“早点儿回来。” 一楼的众人看了,笑得停不下来,纷纷起哄,“哥,你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我们还在这儿呢。” 林子觐偏头,笑说:“都给我转过去!” 他发话,大家只能乖乖听话,转过身。 可偏偏不老实,又纷纷回头偷看。 然后就看见他们的哥,抱着他们的嫂子,在二楼栏杆处,吻了足足两分钟。 * 由于在录制前做了非常详尽的准备,加之顾夏对俱乐部的各个滑手有一定了解,因此整个节目素材丰富有深度,采访内容言之有物。 老唐审过片后,对整档节目非常满意。 特别是林子觐和千里发生的那场冲突,把滑手在比赛前面对压力,是求稳还是冒险的复杂心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老唐:“明天把比赛相关内容加在最后,十分钟就好。” 顾夏:“基本上是这样安排的,赛场内容大约七八分钟,最后结果两分钟,再用一分钟总结。” 老唐问:“现场你们能带摄像机进去吗?” 顾夏摇头,“前几天找人问过了,主办方有专门的合作媒体进行赛事转播,其他摄像进不去。” 老唐沉吟,“这不是大问题。那比赛的版权联系过了吗?到时直接借用在节目末尾。” “版权部联系过了,没问题的。” 老唐放下心来,拍拍她的肩,“干得不错,” 虽然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于顾夏来说,已是天大的肯定。 这一期节目做下来实在是不容易,前前后后推翻了十几个方案, 分卷阅读178 才换来最终的结果。 等到明天播出,不管评价好坏,不管收视率高低,她都可以不在乎。 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交给天命。 回到俱乐部时已是晚上。 顾夏是在后院找到林子觐的。 他们忙了一个上午,在后院里种上五颜六色的花。此时满目的芬芳,染了点深秋的寒意。 而他就顶着这点儿寒意,靠在廊柱上,有些慵懒。 眼睛却像山海,旷远,辽阔。 林子觐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嬉皮笑脸,三句不离玩笑。但其实他的心墙很高,很少袒露心声。 这段时间,顾夏总算对他有些深入的了解。知道他不开玩笑的时候,就是在想事情,他思考的模样比谁都认真。 她问:“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比赛?” 林子觐牵过她的手,放在手里把玩。她的手白白细细的,摸起来,像绸缎一样丝滑。 深秋的夜有些凉,她的手也冰冰凉凉的。 他放在唇边轻轻哈气,帮她暖手,“节目都弄好了?” “弄好了,就等你们明天拿冠军,把比赛结果加在末尾。” 林子觐笑了一下,“那我们要是没拿冠军,你这节目岂不是凉了?” 顾夏视线瞥过去,“是啊,所以你们必须拿个冠军回来。” “给我这么大压力?” “压力在千里身上,又不在你这。” 晚风吹来,带着玫瑰的香气。 林子觐从身后圈住她,“等比赛结束,跟我回北川吧,见见我妈。” 她知道林子觐的母亲早在他十四岁那年就已经去世。这见他妈妈的意思,显然是让她一同去祭奠母亲。 她开玩笑说:“那我要好好跟阿姨告告状,说你是怎么骗我的。” “随便你告状。只要告状完,还跟我走就行。” “那说不好……” 林子觐咬着她的耳朵,“怎么?你还有别的小心思?” 顾夏转过身,闷闷地说:“我本来是想和帅气的大学生弟弟在一起。结果没想到,找了个比我还大的……” 语气中不无遗憾和悔恨。 他背对夜色,眼里是温柔的神色,“姐姐,只要你想,我永远是你弟弟。我这个人啊,能屈能伸。” 顾夏打他一拳,他没躲,抓着她的手,笑得很爽朗。 夜晚起风了,顾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林子觐怕她受凉,让她回去早点儿休息。 “那你呢?”她问。 “我再待一会儿。” 她离开时,又被林子觐拉回去,“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蹙眉,“什么?” 林子觐侧头,指指自己的脸颊,“不给我一个晚安吻?” 这个男人,就连索吻,都是迷人的。 顾夏凑上去亲他的脸颊,他转过头,让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唇上。他的吻很醇很烈,像他这个人似的,一不小心就上瘾。 放开她之前,手又不安分地探进衣服里,将她细腻的肤质一一收入掌中。 顾夏耳郭通红,瞪着他,“色死你算了。” 他笑得有些得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子觐目送她离开的背影,转头又望向满眼的花,笑容一点儿一点儿地收敛。 寒露深重的夜晚,廊下的石栏上放着一包烟,烟盒旁是棕黄的一抔土。估计是白天种花时留下来的,忘了收拾。 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在月色中点燃,缓缓吸了一口。 像是女式香烟,味道很淡。 袅袅烟雾中,他将烟倒插在那抔土上,双手合十。 “师父,明天千里就要比赛了。您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请保佑他。” 他虔诚地祈祷,祈愿得到师父的祝福。 那些年他错过的遗憾,他没有做完的梦,希望千里能够如愿以偿。 回到房间时已是半夜,林子觐洗好澡,刚躺上床,门口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这声音很轻,像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其他人听到。 一声没应,才敲第二声。 他打开门,看见顾夏站在门口。 她洗过澡了,换了一身白色睡裙。两条细带子吊在锁骨下,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 林子觐微怔的瞬间,顾夏已经直接走进来。 她边走边抱怨:“你不是说你的门没有锁吗?害我敲了半天门。” 哪有半天?明明才敲了两下。 他关上门,噙着笑,“是我的错,你怎么来了?” 她转身,看向他的眼睛,“你不是说晚上害怕可以来找你吗?” 她明明有些紧张,却还是故作镇定,耳尖有不易察觉的红。 林子觐笑着走过去,打横抱起她,“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儿。”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低 分卷阅读179 声说:“不是有你吗?” 他算是明白了,这姑娘今晚是来勾引他的。 他抱着她走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又给她倒了杯热水。 “快喝点儿,别受凉了。” 顾夏拉住他的手,“你别忙了,也进来暖暖。” 林子觐心里在暗自发笑,却还是忍着笑,故作惊讶地扬眉,一字一句地同她确认:“姐姐的意思是,想和我睡觉?”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把普通的事情说得这么色情。 顾夏有些恼了,掀开被子就要走,“那我走了。” 林子觐知道,不能逗了,再逗还得他哄回来。 “来了还想走?” 他把她推倒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室内旖旎一片,一盏小灯,照出墙上两人纠缠的身影。 肩带被拨开,唇边擦过时,每一寸都是柔软。她蜷缩着脚趾,迎合他的吻,身体和心都像被温柔碾过。 吻到情动时,林子觐忽然放开了她,退到床边,手臂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重重呼吸。 他告诉自己冷静,便真的冷静下来。 好半天睁开眼睛,转头看她,“没有套,今晚先放过姐姐。” 顾夏知道他忍得有些辛苦,笑出声。 林子觐扑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姐姐还笑,有没有良心?诚心的是不是?” 她依旧在笑,“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套?” “我一个单身男人,为什么要准备套?” 顾夏想想,说得也是。毕竟之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搬到俱乐部来住。 空气静下来,浑浊的夜色里,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林子觐抱着她,问:“你今晚到底干嘛来了?” 她仰头,亲亲他的下巴,“我是来爱你的。” 这样私密的空间,这样旖旎的夜,有些东西很难控制住。 都说没有套了,偏偏还要这样同他亲密。 他咬牙切齿地问:“姐姐,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她伸手,大胆地覆上去,“我帮你吧。” 顾夏见过他很多种模样,开心的,勾人的,痛苦的,落寞的。可那万般模样,都不及此刻的他销魂。 他在欲海里几经浮沉,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爱她。 最后抱着她深吻时,还说希望能早点把自己送给她。 洗手间的水池里,水声哗哗,林子觐细心地帮顾夏洗手。 洗手液在手上打出绵密的泡沫,他的味道和洗手液的香味交织在一块儿,有种特别的旖旎和暧昧。 莹白色的灯光下,顾夏忽然问:“你第一次这样是几岁?” 林子觐勾着笑,垂眸看她,“哪样?” 被他这么一盯,顾夏眼前又浮现方才心跳的画面,不觉耳根一红,却还是镇定地说:“就刚才那样……” “除了姐姐,没人帮我弄过。” “我说的是你自己……” “可能十几岁吧,不记得了。” “这么多年,你都是自己解决的吗?” 林子觐忍不住笑了,反问:“不然呢?” 水从指缝中流过,洗净了手上的泡沫。 林子觐拿纸巾帮她擦干手,顾夏像是个好奇宝宝,又追问他:“那我帮你的时候,你……吗?” 她没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含糊地带过。 男人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故意的,含笑问:“我什么?” “就……嗯嗯吗?” “嗯嗯是什么意思?” 顾夏烦死这人了,仰头,顾着勇气问:“舒服吗?” 林子觐没忍住,到底是笑出声,“当然。下次,我也可以帮姐姐……” 她一愣,明白他什么意思后,骂了一句“流氓”,转身出了洗手间。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睡得很平静。 顾夏难得没有做梦,她的梦,就在身边。 或许是因为格外安心,第二天正式比赛的日子,他们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食堂里,马卡龙平静地向众人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昨晚夏姐姐睡在了哥的房间里。” 千里一口豆浆差点儿喷了出来,“我靠,真的假的?” “马卡龙你是不是传播假消息?” “我不信。” 马卡龙:“这消息保真。而且你们看看现在几点了,他俩还没起床。” 十一问:“哥这么猛的吗?” 马卡龙拿起筷子敲他的脑袋,“这不是废话吗?哥耐力达人的名号,是一般人能叫的吗?” 而此时这两人,正在被窝里唇齿相依。 空气里显现出几分潮湿旖旎,像一层朦胧的雾,拢着一室缠绵的温情。 她在热吻的间隙中喘息,推他,“今天要比赛,你还不出去。等下来不及了。” 分卷阅读180 林子觐吻着她的唇角,恋恋不舍,像是有些无奈:“怎么办?不想和你分开。” 她轻刮他的鼻尖,“林子觐你这个恋爱脑,给我醒醒!快起来!” 他笑得极为风流,手像支画笔,从她脖颈滑到锁骨,一路向下,绘出她身体的曲线。 “如果今天拿了冠军,姐姐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顾夏仰头,轻啄他的唇,“你猜。” 第63章 ============ 十月九日, WSL全球总决赛在临奚正式开赛。 因为赛场位置有限,林子觐这回没带太多人去。除了参加比赛的千里和幻影之外,只有马卡龙、十一和姜饼人一同前往。 临出发前,其他人给千里和幻影打气。 千里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放心, 冠亚军肯定是我们的。” WSL比赛起源于美国, 虽然这些年中国的滑手和俱乐部迅速崛起,但这还是第一次在中国举办这样大型的国际比赛, 意义自然非同小可。 现场人山人海, 观众席的票听说在开票十分钟内就售罄了。 热热闹闹的现场, 坐满了不同肤色、不同发色、不同国籍的观众, 却因为同一个理由汇聚在一起,犹如一场国际盛会。 开场前是常规的兴奋剂检查。 千里和幻影把检测样品交上去的时候, 正好遇见北石的西冷。西冷阴阳怪气一句:“作弊可耻。” 千里知道, 西冷说的不是他, 是林子觐。 那件事儿是Linway俱乐部所有人的原罪, 每回比赛都会被人拿出来反复提及。 但千里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影响心情, 更不会和对方起冲突。 比赛在即, 大局为重。 他回敬西冷一个中指, 然后对幻影说:“记住这个人了吗?瞧好了, 一会儿我干翻他。” 很快, 结果出来,这一次全员合格, 没有任何滑手使用兴奋剂。 然后,他们才依次入场。 现场赛事解说员的声音响遍全场:“现在入场的是Linway俱乐部的千里和幻影, 这两位今年都是第一次参加WSL比赛。千里是这两年排名上升最快的滑手, 今年年初更新的排名上,他已经位列第一。今天他会有怎样精彩的表现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等候区里, 林子觐挑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下,手臂搭上旁边的座椅,翘起二郎腿,一副松弛自信的模样。 淑姐在给千里和幻影打气,让他们放轻松。 顾夏、孙士学、小米、十一、马卡龙、姜饼人等人一起坐在观众席里,默默等待开场。 马卡龙向顾夏介绍:“这回最有希望夺冠的是千里和西冷,这两人的世界排名不分上下。” 现场解说员还在持续介绍滑手和比赛,小米忽然问:“这比赛冠军能得到五十万美金的奖金?” 马卡龙:“是啊,毕竟是最顶级的赛事。” 顾夏暗暗感叹,难怪林子觐这么有钱。 她其实没有太多的心思看比赛,很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等候区的关阳身上,看他和西冷说话,看他坐下又站起来。 等到第一轮比赛结束,中场会有半小时的空档,关阳到时一定会离开等候区,那便是她的最佳机会。 上午十点,比赛正式开始,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上场前,林子觐对千里和幻影只说了四个字:“相信自己。” 第一轮是线路Line比赛,每名滑手在一分钟内,走完板场的所有关卡。 这一轮比拼的是滑手的动作流畅度、难度和滑手的动作风格。 西冷出场顺序在比较前列,他顺利地走完一圈,完成所有动作后,完美落地,得到了9.8的高分。 幻影序号27,排在中间。 他心态不算好,这阵子比赛压力大,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这种紧张也带到了比赛中。 上场不久,他在起跳时,重心失衡,摔倒在地。最终只拿下3.5分,与奖牌失之交臂。 正在观赛的马卡龙为他扼腕:“幻影太可惜了,如果没有失误,肯定能拿高分的。” 十一说:“你也可惜,都没来得及上场。” 马卡龙:“我的水平哪有幻影和千里高。” Linway俱乐部的三名滑手,一名禁赛,一名失误,如今所有压力都落到了千里身上。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优秀滑手,他顶住重重压力,顺利完成了线路。 当大屏幕上显示出9.8分时,全场沸腾。 这是第一轮比赛全场的最高分,和西冷暂时并列第一。 千里下场后,林子觐抱住他。 他低声说:“哥,出事儿了。” 千里虽然稳住了第一轮比赛,但他落地时就知 分卷阅读181 道,那一瞬间的剧痛从何而来。 他脚踝旧伤复发,短短几分钟,已经肿得老高。 陈医生立刻给他做了紧急处理,然后冲林子觐摇头,“情况不太妙。” 这对Linway俱乐部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噩耗。 千里旧伤复发,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完成第二轮的大招,冠军恐怕只能拱手让人。 比赛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 林子觐不希望千里以后和他一样,成为一个需要不停做手术才能勉强维持正常行走的废人。 千里才二十一岁,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 他临危不乱,几乎在一瞬间做了决定,张罗着要送千里去医院。 千里不同意,“我不能放弃。这场比赛对我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陈医生,麻烦你给我打一针封闭,我要上场。” 陈医生面露难色:“这……” 他转头,“哥,你让陈医生给我打封闭。” 林子觐抬眸看他,“脚不要了?是不是想瘸一辈子?” 千里急了,“哥,我等这场比赛等了多久,你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你不记得你说的话了吗?你说这次比赛一定要赢,我一定要赢。” 淑姐劝他:“现在伤势有些严重,硬要上场的话,以后不好说。” 千里不听:“哥,你忘了吗?那年你宁愿废了腿,也要留在赛场上,你说这是我们对梦想的忠诚。我宁愿瘸一辈子,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你就让我上场吧。” 林子觐不说话,心里还在挣扎。他是真的不忍心。 “哥!” 千里还在求他,眼睛里都是泪。这是他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林子觐在他的脸上看见曾经的自己,那个桀骜、倔强、不屈服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陈医生说:“给他打一针封闭。” 临上场前,他捧着千里的脸,说:“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千里擦干眼泪,捶捶胸口,“等着为我庆祝吧。” 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西冷的抽签顺序依旧在千里前面。 西冷环顾四周,关阳不知去向。他问领队:“教练呢?” 领队亦是摇头,“不清楚,找不到他。你好好比赛,别想这么多。” 在西冷上场前,林子觐还在猜测他会不会做那个大招。最后果然不出所料,是他预想的那个动作。 西冷动作难度不小,最后得到了9.9的高分。上一轮他和千里分数一样。 如果千里想要赢他,这轮必须拿到满分才行。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除非创造奇迹。 西冷下场时,送给千里一个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输定了。 千里嘲讽地勾勾唇,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事实上,在看到西冷的大招之后,千里已经有了把握。 林子觐的决定永远都那么毒那么准,预判了西冷的预判,让他在此刻,游刃有余。 千里抱着滑板上场时,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是知道他有伤依旧坚持比赛,被他的坚持和勇气深深感染。 解说员:“千里旧伤复发,依旧坚持上场,我们为他的比赛精神感动。他带伤能否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让我们拭目以待。” 林子觐看着赛场上的千里,想起当年的自己。 那时的他,也像千里这样,怀着对滑板运动的敬畏和喜爱,一次次地站在赛场上,一次次地摘得头筹。 金色的光铺满整个赛场,林子觐在短短几分钟里,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生死。 那是他辉煌又不堪的过往,是他这辈子都将铭记于心的过去。 最后,当千里完美地完成大招,稳稳地落在地上时,全场沸腾。 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千里做得利落干净,漂亮流畅,想也知道,分不会低。 西冷不敢置信,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千里选了比他高一个难度等级的动作?像是特意压制他似的。 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 等到大屏幕上播报千里的最终得分是10分时,西冷崩溃了,千里哭了,全场再次沸腾了。 林子觐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重回冠军的这一刻。 千里跪在地上,亲吻赛场。然后冲到候场区,紧紧抱住林子觐,哭着说:“哥,你看到吗?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林子觐想起那一年,师父带他去外地比赛,他第一次见到黄河。 站在河边,师父说:“子觐,你看这黄河水,一直澎湃着向前,仿佛永远不会干涸。这是它的梦想。那么你呢?” 十岁的林子觐说:“我的梦想就是滑板,我要滑一辈子。” 师父说:“梦想是很奢侈的事情,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分卷阅读182 如今,林子觐很想对师父说一句,他做到了,他用另一种方式继续了梦想。 在解说员宣布最后冠军是千里的那一刻,Linway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哭了。 他们等这一刻,真的等了太久。 在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林子觐回过头,在观众席找寻顾夏的身影,想同她分享喜悦。 而那本属于她的座位,却是空着。 第64章 ============ 很遗憾, 顾夏没有亲眼见证千里的荣耀时刻。 第一轮比赛结束后,她同马卡龙说自己去趟洗手间,然后便追随着关阳的步伐走出赛场。 她在吸烟区找到关阳时,递上记者证, 笑意吟吟:“关先生, 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们在体育馆门口有一面之缘。” 关阳低头一瞧, 很是诧异。 没想到顾夏在经历那些风波后, 又重新回到了电视台工作。 他想起上回在体育馆的事儿, 一时摸不透顾夏的意思, 敛了神色,“顾大记者。” 顾夏说:“上次的事, 还没有谢谢你。多亏你告诉我, 我才没有继续被林子觐骗。” 关阳一愣, 转瞬笑了, “哦, 你说那事儿啊。我也没想到, 你对他一无所知, 还以为你是他粉丝呢。” “之前我没怎么关注过滑板, 对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不太了解。那天你跟我说了之后, 我上网一查,没想到林子觐不仅是个骗子, 还是个用兴奋剂的家伙。真是错看他了。” 她说得义愤填膺,仿佛真的在批判一个人品不端的渣男。 关阳:“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你现在知道, 也不算太晚。” 顾夏笑,“这阵子我做了不少功课, 了解到您是北石俱乐部的掌门人。趁着今天的比赛盛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采访您。” “采访可以,不过要等比赛结束。” “当然当然。” 顾夏四处看了看,指着休息室的方向,“我们先去那边沟通一下,可以吗?很快的,几分钟,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 此时正值休息空档,离第二环节比赛还有一段时间。 关阳摁灭烟,跟着顾夏去了。 休息室里,顾夏轻轻关上门。 在只有二人的空间里,开门见山:“是这样的,关先生。这次比赛,我知道北石夺冠的希望很大,我想做一期关于您和北石的节目,重点放在您的身上。” 关阳摆摆手,“我早就退役了。” “虽然您退役了,但是支持您的粉丝还是很多。当年您在纽约拿到WSL冠军,那场比赛多精彩,粉丝至今还津津乐道呢。对了,那场比赛林子觐因为服用兴奋剂被禁赛,有小道消息说是您陷害他的……” “顾记者怎么能道听途说呢?” 顾夏笑笑:“我只是在网上看到了这样的八卦,比较好奇。所以您真的没有陷害林子觐吗?听说那天早晨,林子觐喝了一杯您给他的咖啡。” 关阳脸色瞬间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先生您不要误会,”顾夏说,“就当是满足我八卦的心理吧。” “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伙伴,我怎么会陷害他?” “那后来林子觐被赶出北石俱乐部,您为什么不再跟他联系了呢?” “他服用兴奋剂,破坏比赛公平,违背滑板精神。哎,北石出了这样的人,真是愧对师父啊。” 顾夏:“那天早上,他是真的喝了您给他的咖啡吗?” 关阳没否认,毕竟那天,林子觐在比赛前发了条微博,配图就是咖啡的照片。 顾夏追问:“那您怎么证明兴奋剂不是那杯咖啡里的?” 关阳好像在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夏压根不是来采访他的,而是来追问这件事儿的。 他冷笑一声,“你是来给林子觐讨说法的?” 顾夏不装了,义正严词地说:“我不为任何人讨说法,只是不齿这种行为。你身为林子觐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伙伴,因为技不如人,就用这样的方法陷害他。这些年,不知道你夜里睡不睡得着。” 这次比赛因为有媒体买下独家转播权,因此不让其他媒体参与拍摄报道。 很显然,顾夏今日是以观众身份入场的。 而这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关阳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在顾夏的不断刺激下,“技不如人”四个字彻底激怒了关阳,像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我技不如人?如果不是师父偏心,经常给他开小灶,教他特殊的技巧,我至于每次比赛都被他压着吗?” “所以你就用这样的下作手段陷害他?” 关阳:“下不下作,轮不到你来说。我进北石的时间比他还早,每天付出了多少时间练习,凭什么他林子觐就是天之骄子,我就 分卷阅读183 是永远的老二?要论因,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你这个人,真是烂透了。这是对滑板精神的亵渎,你压根就不配当滑手!” * 比赛场上,有人在为千里的胜利欢呼。而林子觐没有找到顾夏的身影,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 只是很快,落寞便被惊讶取代。 赛场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您怎么证明兴奋剂不是那杯咖啡里的?”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又为何会出现在比赛现场。 林子觐蹙眉,顾夏的声音这样熟悉,他当然认得。 只不过,她在和谁说话?为什么会提起当年兴奋剂的事情?这对话又为什么会响彻赛场? 不等他想明白,紧接着又传来关阳的声音:“你是来给林子觐讨说法的?” 现场瞬间开始骚乱,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当年那件事是滑板圈的地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旧事重提,其中一人还是一直被怀疑的对象关阳,实在是劲爆。 连一向稳重的淑姐都弄不明白,“林子觐,什么情况?” 林子觐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本能地预感到,接下来有大事儿发生。 他频频在赛场搜寻顾夏的身影,她究竟在哪里,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等到关阳说出“下作不下作,轮不到你来说。要论因,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时,现场彻底哗然。 这话等同于承认了是他陷害林子觐,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还有反转。 吃瓜群众沸腾了,激动了,纷纷把录制的现场声音发给朋友、传到网上。没想到看场比赛,还能吃到惊天巨瓜。 那之后,顾夏骂关阳烂透了,紧接着是一阵撞击的声音,似乎还有座椅翻倒的声音。 林子觐心一紧,这话恐怕是彻底激怒了关阳,顾夏会有危险。 他立刻跑出赛场,四处寻她。 就算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他依然还能冷静思考。 第一反应是去声控台。 两人的对话既然能通过广播放出来,一定是声控台操作的。 他不顾阻拦冲劲声控台时,依旧不见顾夏的身影。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见了他,立刻说:“应该在休息室里。” 这个瘦高男人是章磊,和顾夏相识于四年前的一次合作,关系一直不错。 上周,顾夏得知这次比赛章磊也会参与其中后,便来找他,讲明了来意,希望他帮她。 事实上,章磊并不清楚林子觐和关阳之间的纠葛,但他本能地相信顾夏。 她身上有超越常人的正直与勇气,她说的,肯定不会错。 于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他问:“冒昧问一句,这个林子觐,是你什么人?” 顾夏说:“是可以为他去死的人。” 于是方才,顾夏在和关阳说话的时候,拨通了章磊的电话。章磊再通过现场广播,将两人的对话内容,传遍整个赛场。 等到章磊看见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林子觐时,终于亲眼目睹了爱情的模样。 林子觐的腿不大好,走路都有些跛,更别提跑步了。 但此时此刻,他顾不上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 或许是恼羞成怒,或许是急火攻心,总之在最后,关阳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操起手边的矿泉水朝顾夏扔过去。 她后退着躲开,头撞上茶几的边缘,顿时破了个口子。 幸好她早有准备,预测到这种情况,提前和章磊交代过了。 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后,章磊立刻打电话叫保安前往休息室,控制住了恼羞成怒的关阳。 她摸摸额头,手指上沾上一点血迹。 伤口不大,有轻微的疼痛。但更多的,是心里的畅快和释然。 她跟在保安身后,走出休息室时,一眼便看见林子觐。 他拖着不太利索的腿,在人群中频频找她。 他的头发乱了,衣服皱了,那张勾人的脸,此刻写满担忧与焦灼。 仿佛耗尽几世修为,才换得这一刻的美满。 过道的灯温暖明亮,照得人亦格外温柔。 林子觐见到顾夏的一瞬,好像被人从深海里救上来,重新获得氧气。 是暗无天日的深井里照进一道光,忽然有了色彩。 从前扎在心底深处的不甘、愤懑和遗憾,四散在空中,消失殆尽。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她,然后一句话不说,紧紧抱住她,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他想,如果爱能幻化成人,一定是她此刻的模样。 顾夏在他的怀里,轻声问:“你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沙哑,良久才“嗯”一声。 她笑起来,“澄清你的 分卷阅读184 污名,谁说不可以呢?” 是,谁说不可以呢? 但这却是她用命换来的。 如果保安来得晚一些,如果他晚一些找到她,不知道关阳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但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做了,为了他的清白,为了他在人前堂堂正正。 四周满是嘈杂,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一份真挚的感情好像都是奢侈。 但他拥有了。 林子觐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不会再为什么事情流泪。但这一刻,心跳加速,实实在在地为她动心。 他眼里涌起泪光,低头吻住她。 今天的感动,实在是太多了。 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放在了这个珍而重之的吻里。 林子觐蓦地想起在校园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如今依旧这么勇敢,像一朵不败的风信子,开在他的心上。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六年前,在遇见她的那一天,他这辈子,就已经在她的身上尘埃落定。 这个世界或许一般,但她是最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或许一般,但她是最好的。 第65章 ============ 很快, 网上便流传起关阳和顾夏的对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当年林子觐被查出使用兴奋剂,本就多有疑点。虽然有支持他的粉丝,但苦于没有证据, 这些年也就逐渐沉寂下来。 如今旧事重提, 没想到陷害者竟然会主动承认,更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一直和林子觐好友相称的关阳。 一石激起千层浪, 被蒙蔽的粉丝醒悟过来, 骂声不断—— 【我靠, 震惊我全家。关阳这个人也太贱了吧。他当年不是和林子觐很要好吗?还是同一个俱乐部的。】 【就是因为是同一个俱乐部, 一直被林子觐压一头,心里不服气吧。】 【关阳不就是现实版的酸鸡红眼病吗?】 【呕呕呕, 恶心死了, 乌鸡鲅鱼】 【我要脱粉北石俱乐部了, 之前还挺喜欢他们的, 没想到这么恶臭!】 【Yue!】 【关阳滚出滑板圈】 【关阳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之前林子觐出事, 他还装得那么难过】 【戏精吧, 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关阳今天死了吗?】 【地狱空荡荡, 恶魔在人间】 与此同时, 网上全是心疼林子觐的, 为他感到遗憾和委屈的—— 【我真的要哭了,Lin神太惨了吧?】 【Lin神真是美强惨, 都是被关阳这个B人害的】 【我就知道,林子觐不会用兴奋剂, Lin神永远是Lin神!】 【我为当年骂林子觐道歉, 没想到打脸这么疼】 【当年的那个视频,真是看一次心碎一次】 【“我宁愿一辈子不玩滑板, 也不会用兴奋剂。”Lin神真是太强了!】 【[大哭][大哭][大哭][大哭]】 当晚八点,新一期《看世界》节目播出。 这期节目,详实地记录了Linway俱乐部的各个滑手在比赛前两周的真实状态,把滑手们的努力、勤奋、付出和挣扎展露得淋漓尽致。 节目播出后,结合当天WSL比赛和当年的事,热度瞬间推向了高潮,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激烈的讨论。 这么多年,林子觐背负的污名和骂名,终于得到澄清。 他沉冤得雪,他干干净净,还是那个连续九年夺魁的Lin神。 鉴于网上的舆情,WSL连夜成立了调查组,说一定会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关阳的陷害跑不了,北石俱乐部免不了处罚,甚至会面临俱乐部整体被禁赛的风险,从此必然一蹶不振。 网上一片腥风血雨,吵得不可开交。 Linway俱乐部一片喜气洋洋,他们心中的神,他们的哥,终于堂堂正正地站在了世人面前。 然而林子觐却并没有特别高兴。 或许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他都有些麻木。麻木到就算是迟来的正义,仍无法弥补他失去的所有。 而他心中最大的遗憾,不是被诬陷,不是腿废了,亦不是再也不能走上赛场。 而是连母亲和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是他一辈子无法与命运和解的憾事。 是他心中永远的伤与痛。 比赛结束后,千里被紧急送往医院,当晚便进行了手术。 手术非常顺利,医生说术后修养一两个月,再上赛场没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林子觐的 分卷阅读185 心才完全放下来。 等到千里出了手术室,淑姐和马卡龙说留下来照顾他,其他人一起回俱乐部。 林子觐送顾夏回房间后,将她抵在门上,吻得她死去活来。 他问她:“害怕吗?” 其实顾夏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在关阳被戳破谎言恼羞成怒的时候,她是否害怕过? 事实是没有,完全没有。 从前在小说电视里,看见为一个人去死,不能理解。现在才明白,爱的尽头是极致,就算为对方付出生命,亦是在所不惜。 顾夏摇摇头,“不怕。” “但是我怕。”林子觐说,“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 他说这话时,眼睛有些湿润。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为他如此过。 他们听过他的遭遇后,只会感叹命运无常。只有她,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会不顾危险,拼尽全力为他正名。 他是今天才清晰地认识到,他被这个姑娘如何温柔地爱着,不要命地爱着。 “我想为你做点事情。”顾夏说得很平静,像是没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大事,“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你做一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子觐握住她的手,第一次同她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接住我给你的爱就行了。” 爱人这件事儿,让他来。 她只要做被爱的那一个就好。 那天晚上,林子觐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得知兴奋剂检测结果那一刻的震惊,像个孩子似的不断问淑姐:“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怎么会?” 他喃喃着,想要力证自己的清白,但于事无补。 淑姐告诉他要忍,“总会找到证据的,会找到的。”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哪儿来的什么证据,分明是死无对证。 那几天,网上骂他的声音铺天盖地,腿上的伤痛刻骨铭心。 他想过一死了之,困兽之斗不过是新的囚笼。 但到底是记挂着师父,还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然而终究是奢望。 一件件,一桩桩,把他逼入绝境。 那天,他没有遇见顾夏,从此一蹶不振,了此残生。 林子觐醒过来时,依旧没能从这个梦里抽身。 那些痛苦太过清晰,回想一遍都是蚀骨之痛。 他顶着满心的愤怒和不甘,走到客厅时看见桌上的风信子、牛奶和三明治。 风信子是新换的,花瓣上还挂着露珠。他喜欢风信子,因为这花是顾夏喜欢的,爱屋及乌不过如此。 三明治和牛奶都是温热的,一看就是她早上拿过来的。 窗帘是拉开的,天气很好,满室阳光。 落地窗开着,他一偏头,就能看见站在阳台上的顾夏,正在认真地修剪花枝。 她沐浴在晨风和阳光里,美得惊心动魄。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她的美丽叫人心动。 林子觐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 顾夏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他,笑说:“起来了?快去吃早饭,我亲手做的。” 他会吃,但现在他有更想做的事儿。 他弯唇,不说话,只低下头吻她。 她仰着脖颈回应他。 所有的苦痛都消解在这个吻里。 她就是他的救赎。 最爱的人就在怀中,还能这样抱着她,吻着她,他感谢命运,早已经别无所求。 顾夏是周一到电视台后,才知道上周五晚上的《看世界》收视率大涨,同时段排名第一,是松月电视台近几年收视率最高的纪实类节目。 老唐尤其高兴,特意请全组人喝咖啡。 顾夏自然也高兴。 这是她回来后交出的第一份答卷,结果让人非常欣喜,甚至远高于预期。 她顿时信心大涨,全情投入到新一期节目的选题中。 一周后,千里出院,接下来就是在家静养。 为了庆祝他拿冠军,淑姐特意订了蛋糕,给他举办庆功会。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顿火锅。 千里最激动,开场就倒了杯酒,要敬林子觐,结果被所有人拦了下来,说他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他无奈地只能换上矿泉水,冲林子觐举杯,“哥,谢谢你。你的判断没错。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拿不到冠军。这个冠军是你的。” 林子觐笑,“是你自己争气。” “谢谢哥。” 千里放下酒杯,从锅里捞了满满一勺虾滑给顾夏:“夏姐姐,我还要特意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哥身上这污名,这辈子都洗不掉。你就是我最最亲爱的嫂子!我提议,所有人敬嫂子一杯。” “敬嫂子!” “敬嫂子!” …… 分卷阅读186 一群人气势如虹,像在喊军训口号似的。 顾夏偏头看林子觐一眼,忍不住笑了。 热闹过后,顾夏安静地吃碗里的虾滑。 她刚用勺子盛起一个虾滑,林子觐就把虾滑夹走了;她又盛起一个,林子觐再次把虾滑夹走。 她有些无语地看向他,偏偏这个人装作没事人一样,认真地在和淑姐他们聊天。 只不过等她再次要吃虾滑的时候,又被他夹走。 如此接二连三,千里给的虾滑,顾夏一口没吃到。 她气得不行,咬牙切齿地说:“你干嘛总吃我的?” 林子觐笑一笑,不说话,把她的小脾气照单全收,然后默默拿了一盘虾滑下锅。 等熟了之后,又盛到她的碗里。 这个人,刚才把她的虾滑都吃了,现在又来帮她煮,究竟在搞什么小把戏。 顾夏瞪着他,他只是笑,“特意给你煮的,还要瞪我?” 见她不动,又说,“怎么,我煮的没千里的好?” 她恍然一愣,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劲儿来。 他,是在吃醋? 林子觐在她探究的目光里,没回避,坦诚地承认心里的醋劲儿,“以后只能吃我煮的,知道吗?” 顾夏:“……” 桌对面的千里,闻言,一口牛肉丸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好半天咽下去,他看向马卡龙,低声询问:“我刚刚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马卡龙:“简直错到离谱。没看到哥醋意大发了吗?” 千里:“……” * 十月中旬,顾夏请了两天年假,和林子觐一起回北川。 他说想带她去看看他从小生活的城市,那里有属于他的记忆。 他的家在北川的胡同里,一间老旧的四合院,是他和母亲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顾夏很少来胡同,对它的印象还停留在电视里。 那里面住着土生土长的北川人,早上提着鸟笼出门遛弯,晚上坐在四合院里看星星。怡然自得的日子。 林子觐家的四合院和电视里的一样,方方正正的庭院里,摆着两个大水缸。 他告诉顾夏:“夏天的时候,水缸里会种荷花。” 粉色的一朵,开在院中,像是古朴世界里透出的一点新。 可惜这个时节,北川已经入冬,听说明天就要下雪。 那娇嫩的荷花,也许明年才能见着了。 这座四合院林子觐姥爷留下来的。 据说当年战乱,姥爷救下一名作家。这作家后来去了国外,就把这四合院送给了姥爷。 这些年,北川经历了几波拆迁改建。这座四合院因为地理位置和保存完好,便作为历史建筑留了下来。 顾夏好奇地问:“哪个作家?” 林子觐耸耸肩,“不知道,可能是姥爷吹牛的。” 院子西侧摆了几张老旧的藤椅。竹条编制的,起了毛边,褪了颜色。因为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有些竹条已经断开。 林子觐直接坐在躺椅上,“别看他们都旧了,但躺着特别舒服。” 他拉着顾夏坐在自己腿上。 藤椅晃啊晃的,顾夏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就这么晃到地老天荒也挺好的。 “以前夏天晚上,我和妈妈在院子里乘凉、吃西瓜,别提多惬意了。我晃着晃着就睡着了,妈妈让我去屋里睡,我不听,她就给我唱小曲儿。” 林子觐说着,便低声唱了起来。 熟悉的旋律,是顾夏曾经听过的那首不知名的小曲儿。 她知道,林子觐这是想母亲了。 盈盈目光看过去,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她?” 林子觐说:“现在吧。” 顾夏一怔,以为他们现在要出发去墓地,谁知道林子觐直接推开正房房门。 正对门口的是一张梨花木长桌,桌子中央摆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很年轻很漂亮,看得出来,眉眼和林子觐有几分相似。 不用猜,这一定是他妈妈了。 “我妈喜欢热闹,还在世的时候就说以后就待在这个屋子里,绝对不去住冰冷的墓地。她走的时候,遗体捐了,所以只留下这张照片。” 林子觐对着照片,认认真真地鞠了三个躬。 他平时话多,可是到了母亲面前,却好像突然失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多的话想跟母亲说。 想告诉她,他教的学生拿了世界冠军;想告诉她,他已经洗清了污名;还想告诉她,他找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 千言万语在心里转了一圈,到最后,就只有短短一句:“妈,这是您儿媳妇,顾夏。” 顾夏跟着鞠躬,“阿姨,您好,我是顾夏。您放心,以后我会对林子觐好的。” 林子觐转头看她 分卷阅读187 ,微微一笑。 隔着深情厚谊,像是终于能让母亲放心,了却了一桩心愿。 顾夏退出房间,让林子觐和母亲单独待会儿。 她坐在躺椅上,晃啊晃的。闭着眼睛,能感觉到眼前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比阳光更温柔的,是林子觐的轻抚。 她睁开眼睛,见到他沉思的模样,问:“怎么了?” 林子觐握住她的手,“刚我妈跟我说话了……” 顾夏微怔,想着这是不是他的幻觉。她是无神主义者,活着的人真的能和不在的人对话吗? “说什么了?” “她说想早点儿抱孙子。” “……胡说八道。” 他胸口挨了一拳,装作疼痛的模样,“姐姐家暴啊!” 林子觐的房间在东边,他握着她的手带她去看。 木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整面墙的滑板,甚至比在俱乐部里看到的还要多。 她想起从前上学的时候,优秀学生拿到的奖状多得用来糊墙。林子觐也差不多,只不过奖状变成了滑板。 一张张滑板,都是他辉煌战绩的证明。顾夏一张张摸过去,似在感受他的从前。 “这些怎么不带到临奚去?”她问。 林子觐不咸不淡地说:“都是些小比赛赢的,不足挂齿。” 她在心中暗自发笑,这个男人啊,无论何时都是这么臭屁。 但这么臭屁的他,偏偏对她极好。 他像炫宝一样,把以前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她看——小学集的卡片、中学的唱片、二十岁出头时集的手办,如数家珍。 后来他甚至搬出一台老旧的录音机,说这是小时候妈妈最爱听的。然后从一大堆磁带里找出一盘,“之前的小曲还记得吗?我妈妈录下来了,放给你听。” 电源插上,录音机里先是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紧接着,曲调缓缓流出。 阳光照在百叶窗上,被曲调分割成无数个片段,像一行行五线谱,温柔了每一寸时光。 顾夏听着听着,不由得皱起眉。这曲子好听是好听,但和林子觐唱的那首完全不一样。 她向他表达心中的疑惑,问他是不是放错了曲子。 林子觐坚持说:“明明是一样的啊。” 说完,他便跟着曲子唱起来。 词确实一样,调全然不同。 顾夏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男人五音不全。不仅一句都不在调上,还能自己“原创”出一个全新的调。 偏偏他不自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 她抿唇憋笑,不想戳穿他。 等到歌曲放完,林子觐说:“是一样的吧?” 她真是个合格的歌迷,因为爱他,连旋律都染上了滤镜。 不由得郑重点头,“嗯,特别好听。” 那个下午,就在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小插曲中过去了。 等到暮色四合时分,林子觐打开柜子,拿出床垫被子,然后说:“今晚,你睡这里。” 顾夏忙过去帮忙,在床单铺陈的空隙里问他:“那你呢?” “我也睡这里。” 林子觐这样说时,不紧不慢地看她一眼,笑得有些暧昧。 她顿时失语。 这话、这眼神,缠绵得叫人浮想联翩。 她默认今晚不会是个简单的夜晚。 等他们收拾好房间,已经是傍晚六点多。 夕阳的余晖透过四四方方的天照在院子里,又投射进房间,像是一层薄薄的蜜。 林子觐朝她伸出手,“姐姐,走吧。” 她握住他的手,“去哪?” “买避孕套。” “……” 林子觐带她去吃最正宗的北川菜,然后又去茶馆听相声。 台上的人说学逗唱,顾夏差点笑倒在他身上。 回去的路上,林子觐还在模仿台上的人,顾夏笑得停不下来。 表演完,他忽然认真地向她讨要东西:“看表演要给演出费的。” “多少钱?” “不要钱,你叫我一声哥哥就行。” 顾夏睨他,“现在不演弟弟,又开始演哥哥了是吧?” “我本来就比你大。来,叫声哥哥听听。”顿了顿又说,“欧巴也行,或者子觐哥哥。” 她转头,对上他漆黑的眸。 笑意明明藏不住,偏偏还是傲娇地不肯答应:“我才不叫。” 林子觐也不急,搂着她的腰,笃定地说:“总有天会让你叫。” 快到家时,巷子口有家小卖部。 店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门上贴着上世纪港星的海报,门口摆着一张游戏机和几筐摞在一起的可乐,颇有年代的味道。 这附近没有便利店,只有这家小卖部。应该会有那什么卖吧,顾夏暗暗地想。 她停下 分卷阅读188 脚步,冲林子觐眨眨眼睛,“你是不是忘买东西了?” 林子觐还真的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经她提醒才想起来,噙着笑,“姐姐怎么比我还着急?” “……” 她一拳虚虚地打在他身上,然后看着他去小卖部,和小卖部老板聊了几句,然后买了盒避孕套塞进口袋。 “买了一盒?” 顾夏明明只是随口一问,林子觐却故意抓错重点:“一盒不够?” “……” 她真是烦死他了,耳根红透,懒得理他,径直往前走。 林子觐追上她,搂着她脖子往自己怀里带,欠欠地说:“放心,不够可以叫外送,总不能委屈了姐姐。” 顾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闭嘴吧你。” 那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先是保险丝断了,全屋停电。家里没有工具,林子觐只好给电力公司打电话。 谁想电力维修人员在路上和别人发生擦碰,好半天没能上门。 最后他们等到夜里快十二点,维修人员才上门,修好了保险丝。 大冷天忙到半夜,林子觐给了维修小哥一个大红包。小哥兴奋地连忙道谢,连在寒夜里擦碰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幸福的事情。 等到顾夏洗好澡、吹好头发躺在床上时,已经快夜里一点了。 林子觐去洗澡,她躺在床上,疲惫地很快睡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觉有个温暖的火炉钻进被窝里,然后有吻落在唇上。温热的气息一路向下,又酥又痒。 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见林子觐正在兴风作浪。 他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想要把她占为己有的欲望。 他问她:“害怕吗?” 顾夏没回答,只是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啄他的唇,然后忽然开口,叫了声“哥哥”。 这两个字像是□□,林子觐低头,吻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 第66章 ============ 那个夜晚有万盏星子, 有灯红酒绿。 是斗转星移,是醉生梦死。 有些事,这辈子只会经历一次。 像是水煎春茶,最烈最烫的那一刻过后, 才体会到春茶的甘甜。 林子觐真的是个很好的情人, 就算箭在弦上,还不忘照顾她的情绪, 吻去她眼角的泪, 温柔得宛如心口的一颗红豆。 借着月色, 她盯着屋顶的那盏灯。灯暗着, 是老旧的敞口灯,还能看见灯泡里的钨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 那灯像是在晃, 有规律似的。 左一圈, 右一圈, 灯影晃动, 宛如梦境。 她分不清自己在梦里还是现实, 直到听到林子觐在耳边的呢喃:“姐姐……姐姐……” 她在这一刻才意识到, 这两个字是世上最简短的情话, 注入他所有的深情。 他把自己献祭给她, 换她一生痴迷。 这一夜有些漫长,最后她在林子觐的怀里, 看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莫名地想, 如果能在抵死缠绵中死去, 她也心甘情愿。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至死方休? 顾夏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朝他的怀里缩了缩。 “笑什么?这么满意吗?”林子觐吻着她的耳朵问。 “……” 该怎么说呢?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 而是太好了。好到她分不清梦境现实,就算是第一次都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 她憋着笑,成心与他作对,“凑合吧。” 他不服气,捧着她的脸,强行与她对视,“只是凑合?” 看见他眼底的震惊,顾夏摸摸他的脸,温柔鼓励:“继续加油啊。” 林子觐:“……” 林子觐像是受到打击,翻身将她抵在床上。 粗野的吻落下来时,顾夏听到他说:“都怪我刚才太温柔,让姐姐以为我不行。” 她后悔不该同他打嘴仗。 最后死去活来的时候,还是要在控制不住的声音里,卑微地向他求饶,“林子觐,你轻点。” 那个晚上,他要了她好几回。 运动员的体力,果然非常人能比。 顾夏骂他是流氓。 林子觐笑得得意洋洋,然后捏着嗓子,学她方才嗯嗯啊啊的声音,“哥哥……” 情动时的模样在眼前重现,她羞得满脸通红,一口咬在他肩上,“林子觐你闭嘴,是不是变态!” 他笑得拥她入怀,贴上她的唇,吻下她所有的羞赧和气愤。 窗外月色很好,银色的一捧,照在小院里,像清渠里的光。 而林子觐带给他的,就如这捧月色 分卷阅读189 般神圣。 这一夜,是他们对彼此虔诚的献祭。他们在这场不眠不休的疯狂中,让爱情这件事,变得干净又纯粹。 他们在北川待了整整三天。 林子觐带她去小时候的零食店,去他的学校,去他练习滑板的公园,一一走过他所有生活的痕迹。 他迫切地让她走进自己的世界和生活,让她完完全全地了解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那些她不曾参与的过去,预测不到的未来,都被他接纳。 十月下旬,小米成人高考没考好,以五分之差落榜。 她心态好,考不上也没有影响心情,只当做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 顾夏鼓励她明年再来,说她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小米点头,发誓明年一定要考上心仪的学校。 小米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和每个顾客都维持了不错的关系。 顾客介绍顾客,口口相传,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 北川回来后,林子觐一直在医院和俱乐部来回奔波。 他联系了骨科专家,准备进行手术,但需要先把腿的状态调整到能接受手术的程度。 在这期间,顾夏带林子觐回了趟家。 林子觐特意为她的父母准备了礼物。顾长新喜欢养鸟,他买了一个精致的鸟笼;方英来爱漂亮,他买了一条真丝围巾。 当真是投其所好。 顾夏见了很欣喜,“我爸妈肯定会喜欢。” “送咱爸咱妈的礼物,当然要上心。” 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早已木已成舟。 她觑他,“别瞎叫。什么咱爸咱妈,谁是你爸妈。” “不是吗?”林子觐在她脸上亲一口,“难道你不是我老婆?” 这人满嘴跑火车,胡诌起来就没谱。 顾夏打他一拳,说他胡说八道,心口却有难言的喜悦在蔓延。 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个称呼。带着肉麻的亲密,想把所有托付在他的心口,莫名让人沉沦。 方英来之前一直以为顾夏是撒谎,没想到还真的带了个男朋友回来。 男孩子高高帅帅,白白净净,看上去就招人喜欢。 她不放心,偷偷拉着顾夏到一旁,“你不是骗妈妈吧?这不会是你租来的男朋友吧?” 顾夏哭笑不得,“妈,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好不好?” 方英来眼睛一亮,“行,明天领证,我就信你。” 顾夏:“……” 因为方英来的不放心,导致那顿饭,她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林子觐和顾夏,像是要从两人相处的蛛丝马迹里,找到是真是假的证据。 幸好顾长新及时制止了她。 顾长新喜欢林子觐这样爽快的人,两人一起喝了几杯。 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在顾夏家反过来,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回去时,林子觐问:“你妈妈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饶是他这样骄傲的人,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竟然会产生些许不自信。 他的眉色有藏不住的紧张,像是很焦灼地在等待顾夏的回答,等待她的圣裁。 她拉过他的手,笑着宽慰他:“我妈觉得你太好了,不相信你是我男朋友。她觉得你是我租来骗她的。” “为什么要骗她?” “她觉得我是为了不去相亲。” 林子觐一怔,想起之前她的相亲经历,眉间的愁绪渐渐散去。 “那只有一个办法让她相信了。” “什么?” 他笑得好得意,“我们回去造人,奉子成婚,咱妈肯定信了。” “……”顾夏在他手臂掐一把,“你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他偏过头吻她,“这就是最要紧的事儿。” 十一月初,林子觐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达标,手术日期终于定了下来。 顾夏一直陪着他,直到他被推进手术室。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等我出来。” “我等你。” 明明是林子觐手术,她却比他还紧张。 压力大到甚至不敢等在手术门口,只能去医院里的花园,坐在长椅上,心中默默祈祷。 她向来是无神主义者,可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希望有神明的存在,保佑她最爱的人,手术顺利。 她愿意用十年寿命,换他腿的康健。 二十年也行,用她的腿换也行。 直到淑姐的消息过来,说林子觐已经做完手术了。 她问淑姐:【顺利吗】 淑姐:【你自己来看吧】 手术不算复杂,却也经历了漫长的两个小时。 顾夏走进病房,看见术后的林子觐,脸色苍白。 她问:“怎么样了?” 他摇头,“不太好。因为治疗得太迟, 分卷阅读190 医生说以后都要拄拐了。” 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明明很难过,却还是记得不能哭,要先安慰他:“不要紧。以后我就是你的拐杖,让你拄一辈子。” 林子觐的呼吸停了半秒,这分明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啊。 他的姑娘这样爱他,他怎么忍心继续骗她。 只能笑着说:“我胡说的。手术很成功,等康复就没问题了。” 这回轮到顾夏不信了,“林子觐,没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一辈子。” 他说:“真的没事儿,刚才是骗你的。” 顾夏闻言沉默数秒,鼻尖酸涩,眼眶一红,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这人怎么这么烦啊,方才她是真的以为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子觐瞬间慌了,去拉她的手,“我跟你开玩笑的。我错了,你别哭。” 可她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越哭越多。 “林子觐,你混蛋!” 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为他担忧了这么长时间,最后说是一个玩笑。 望着姑娘满脸泪水,他心疼死了。顾不上刚做完手术,就要去抱她,“都是我的错,以后不开这个玩笑了。原谅我,好不好?” 她轻轻推他,“你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了。” 他笑着去吻她,“还在关心我……” 那天他哄了她很久,最后顾夏满脑子都盘旋着他的低语。 他说:“都是我的错,你别哭好不好?” 他吻着她发软的唇,连麻药过后的痛都忘了。 这次手术,膝盖里又放进三根钢钉,他说:“你看,我不算骗你。这钢钉是不取不出来的。” 顾夏心又疼了,“那骨头会不会好不了?” “一辈子都好不了,因为我爱你爱到了骨头里。”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好土!” 那阵子,顾夏下了班就去医院照顾林子觐,晚上也睡在病房里。 病房里只有一张小沙发,连腿都伸不直,睡起来并不舒服。 林子觐让她回去,她说什么都不依。他没办法,只好建议让她睡在病床上。顾夏怕碰到他的伤口,不同意,最后还是在沙发上窝了几天。 等到林子觐的腿有了些许好转,他说什么都不允许她睡沙发了。 顾夏怕碰到他,每晚都贴着床边边睡觉。只不过半夜,总是被一只大手捞回去。 每天清晨都在他的怀中醒来,看见他疏朗迷人的睡颜。 那一刻,时光仿佛都停了下来。明明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却仿佛染上了温柔的气息,让心变得异常柔软。 一周后,林子觐顺利拆线,接下来只需要回家静养。 俱乐部的孩子给他弄了个欢迎仪式,气球、礼炮、彩带,一样都不少。 淑姐调侃,说以后俱乐部里就有俩拄拐的人了,一个千里,一个林子觐。还说让他们比比,看谁更快康复。 千里:“哥,你别不服老啊。我肯定比你好得快。” 林子觐:“那就让你赢一回。” 林子觐不是安静的性格,压根静不下来。每天拄着拐杖,在俱乐部里来回溜达,监督这个练习,监督那个学习。 好在大家都总结出了偷懒规律,只要远远听到拐杖咚咚咚的声音,就立刻强打起精神,装作正在努力学习的样子。 可有时还是会难免判断错误。 这时候,免不了挨一顿骂。 小朋友挨骂的时候,只好大声向顾夏求救:“嫂子,救我!哥杀人了!” 顾夏只好冲出来救火,领着她的男人回房间。再在房间里,被这个男人吻得花容失色。 她有时被林子觐吻得无可奈何,会故意去蹭他的火。 仗着林子觐腿伤,不能拿她怎么样,愈发放肆起来。 可她只管放火,不管灭火。 看他眼底欲色,看他呼吸凌乱,看他瞪着她却无计可施的可怜模样,顾夏总是憋着笑,无辜地说:“医生说你要好好静养,不能动怒哦。” 林子觐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切齿,“姐姐,你等着。等我腿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面对顾夏,他永远只是嘴炮王者。 等到腿真的好了那天,哪里舍得收拾她,只能温温柔柔,缠缠绵绵地取悦她。 他是不忍心发狠让她哭的。 这年的最后一天,好几年没下雪的临奚,忽然落了一场大雪。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顾夏顶着风雪在户外做采访。 《看世界》节目虽然才播出三个多月,但已然成为一档非常受欢迎的深度节目。每期节目话题都能引发热烈的讨论。 这一期的对象是一群做公益的年轻人,从一开始的几人小组,到后面几十人上百人,从中不难看出他们的努力和爱心。 采访并不容易,时常遇上突发状况。 像今晚的雪,因为 分卷阅读191 风太大,扫得镜头不稳,连画面都很难保持住。 无奈之下,只能提前收工。 林子觐的电话便是在这时候打过来。 他在电话里问她忙完了没有,她边收拾东西边说:“刚刚结束。” “顾记者,今天采访也穿这么漂亮啊。” 顾夏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四处张望,然后就看见了正在路边车站等她的林子觐。 见了他,她的心底生出许多雀跃,一整天的忙碌瞬间抛诸脑后。 他像是不怕冷似的,这么冷的天,也只穿一件黑色夹克。夹克衬出他风流桀骜气质,像是电影里的明星。 等车的女孩频频看他,他勾着笑,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瞩目。 挂了电话,顾夏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和摄影师说再见。 再一转头,瞧见车站那边有大胆的女孩拿出手机偷拍他,忘了关声音,“咔嚓”一声在冬夜异常醒耳。 林子觐循声看过去,无波无澜的眼睛看过来时,明明不带情绪,却莫名叫人心动。 女孩被发现,收起手机,上前要他的微信。 他不为所动,扬扬下巴,“我女朋友在那里呢。” 顾夏走过去,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对那女孩说:“我是他女朋友,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语气不咸不淡,声音亦是温柔,却反常地带有攻击性。 女孩一时失语,悻悻地走开了。 大多数时候,她面对这种事,都是一笑置之。她很少在外表露情感,这样宣示主权更是从未有过。 林子觐心里异常欢喜,喜欢她这种标记领地的行为。 他调侃:“姐姐,你看你,把人家都气走了。” 顾夏睨他,不爽这个人时时散发魅力。 林子觐把围巾摘下来,一圈一圈地给她系上,“瞧你气的,我这不是拒绝人家了吗?” 她掐他的手臂,“下次不准乱放电。” “我哪儿还有电放啊。”林子觐凑到她耳边,“电都在你身上用完了。” 语音低沉,语气暧昧,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话。 顾夏骂了句“混蛋”,林子觐笑,轻刮她的鼻尖。 “不知道多穿点儿,鼻子都冻红了。” 方才那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心里被见到他的喜悦再次填满,她弯起唇角,“你这不是来了嘛。” 然后一个眼神递过去,“林老板,请我吃什么?” 只是一眼,林子觐心都酥了。 他牵住她的手,放进口袋里,“走吧,一定让顾老板满意。” 顾夏之前说想吃寿喜烧,但因为忙,一直没时间去。 跨年夜这天,林子觐早早定了位置,特意带她去解馋。 店里热腾腾的,林子觐从锅里捞出一片牛肉,喂她,“喂一次欠我一个吻。” 顾夏立刻夹起牛肉,喂到他嘴边,“那我也要喂你,喂一次也欠我一个吻。” 他笑,“这还不简单?今晚就把欠债补上。” “今晚不……” 话没说完,林子觐已经贴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等不到今晚了。” 两人就这么甜甜腻腻地吃完了一顿寿喜烧。 从店里出来,雪似乎更大了。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棉絮,点缀着世界像梦里的场景。 经过两个月的修养,林子觐的腿已经完全康复。 他在顾夏身前蹲下,“姐姐,上来,我背你。” 虽然夜已深,还下着大雪,但到底是跨年夜,路上行人依旧很多。四周人来人往,顾夏不习惯当众表达情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多人呢。” “怕什么,背女朋友又不违法。” 她还在犹豫,林子觐已经把她拉到自己背上。 他的后背宽阔平直,让人忍不住靠上去。 然后,她闻到一点淡淡的香气,是属于他的味道。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让人感觉温暖又安心。 雪落在地上,慢慢积起厚厚的一层。 他踩上去,沙沙响,在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像是他无声的爱意。 他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背你。但因为腿不好,始终没有这个机会。今天终于等到了。” 顾夏笑,“现在是我让你实现梦想了?” “是,你是我这一生的梦想。” 顾夏没告诉他,其实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过,有个爱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背着她,走过长长的黑夜。 如今,黑夜里不仅有他,还有爱,有温柔意。 原来现实远比幻想更让人温暖。 纯净的世界里,林子觐忽然背着她毫无章法地跑起来,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还时不时在原地转圈。 她吓得紧紧勾住他的脖颈,很快又被巨大的喜悦冲击。 “你疯了。”她说。 分卷阅读192 他点头,“疯了一样地爱你。” “……” 就在这时,“砰”一声响。他们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天际,忽然亮起了烟花,是夜空四散开来的星子。 转瞬,又一个。 四周响起人们的欢呼声,十二点了,新的一年到来了。 顾夏在盛大的烟火里对他说:“林子觐,新年了。” 林子觐笑,“送你一个新年礼物。” “什么?” “你看地上。” 她垂眸,才猛然发现,方才他背着她来回跑,竟然是在雪地里写字。 “顾夏,我爱你,新年快乐!” 很简单的一句话,蕴藏着他无数深情,在这夜晚,比雪还纯净。 这个男人,永远让她心动。 顾夏搂着他的脖颈,低声说:“你转过来。” “嗯?” 她在林子觐回头的一瞬,在他脸颊印上新年的第一个吻,然后说:“谢谢你,我也爱你,新年快乐!” 他笑得肆意,像当年那个轻狂的少年。 因为他知道,往后每一年,只有春秋冬。 而他的夏天,就在他的身边,永远住在他的心里。 他曾是一只断腿的猎豹,顶着满身伤痕,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走过山谷和荒原,走过绿洲和沙漠,穿过时空的缝隙,走过梦境的裂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亦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他在日日夜夜的黑暗中,在无尽的挣扎和痛苦中,一点一点地献祭自己,要同这罪恶的世界同归于尽。 直到他遇见那个戴花的女孩。 她用一腔赤胆与温柔,抚平他带血的伤痕,亲吻他残缺的灵魂。她告诉他家的方向,她引领他走向黎明。 她告慰世人,他不是异类,他只是不幸领教过命运的凶顽。 从此,他的世界有了她,有了光和色彩。 世界很大,也不完美。 你我很渺小,却不认输。 我的男孩,我的女孩,愿你一生平静如初,就是命运最大的恩赐。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 这个故事从去年写到今年,陪伴了我很久。我自己是非常喜欢这个故事的,林子觐和顾夏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此都会幸福,也希望看完这个故事的你幸福。 特别感谢一直鼓励支持我的“不给糖吃就胡闹”,很温暖,谢谢! 番外不一定有,看情况吧。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阅读,希望你们喜欢。 ———— 下一本写《吸氧关系》或者《这是另外的价钱》,求一个收藏,爱你们。 《吸氧关系》文案(c6k6.com): 温氧患有梦魇症,睡好觉于她来说,是触不可及的奢侈品。 某天,因为一场意外,温氧错上了何劲曦的车。 那是个将错就错的夜晚。 他们飙车、喝酒、跳舞,在灯光和酒精的迷离中,呼吸交缠。 那一夜春风暗度,温氧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 她这才发现,何劲曦是她的药,于是编了个一见钟情的借口,想方设法地缠着他。 之后,两人很愉快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几个月后,温氧的梦魇症不治而愈。 工具人用完就该扔,于是她删了男人微信,潇洒离开。 却没想到隔天,会在办公室再次见到他。 何劲曦一身西装,温和有礼,举手投足间写着优雅英俊。 “温氧,这是何总,接下来由你负责这个项目的对接。” 温氧惊得说不出话。 却见何劲曦微微一笑,客气得仿佛第一次见她:“温小姐,以后请多指教。” 温氧:…… 等到只剩下两人,男人俯身靠近,浅浅气息落在耳畔:“你的耳环还在我家,不要了吗?” * 《这是另外的价钱》文案(c6k6.com): 江家小儿子江慕珩失恋了。 听说女方狠心抛弃他,出国嫁人。江慕珩伤心欲绝,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无奈之下,江老爷子找到了和女方有五分相似的沈亦安—— “你的任务就是陪着他,让他开心,走出失恋阴影,其他都不重要。” 沈亦安数着眼前支票上的零,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那之后,沈亦安尽心尽力,每天变着法子讨这位公子的欢心。 几个月后,江慕珩成功走出了失恋阴影。 任务顺利完成,沈亦安准备拿着钱跑路,却发现江慕珩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江慕珩:“我喜欢你,特别是你这双眼睛。” 沈亦安撕下双眼皮贴:“不好意思,这眼睛是贴的。 分卷阅读193 ” 江慕珩:…… 再后来,江慕珩向沈亦安求婚。 沈亦安歪头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江慕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