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执小狼狗告白后》 第1页 《被偏执小狼狗告白后》作者:子时北【完结+番外】 文案(c6k6.com): 祁青暮人长得好看,性子温温软软,还好拿捏。 就在各方大佬蠢蠢欲动,试图将这块小甜饼独占腹中时,一向软言细语的祁青暮拉着一个高大的男生出现在众人眼前,笑眯眯道:“我的男朋友,一个可爱的弟弟。” 各方大佬看着那个跟在祁青暮身后眼中迸射出贪婪绿光的大男生,齐齐沉默。 ——你这哪是可爱的弟弟,明明是头野狼! - 圈内传闻顾屿是一个疯子,没有父母教养的野狗,仗着背景实力雄厚,狂傲不羁,为所欲为,对看上的人不择手段。 听说他抢了个‘男朋友’回来当乐子,过程蛮横无理,圈内众人忍不住凑过去看热闹,却不小心看到了震惊下巴的一幕。 被称作‘乐子’的男朋友冷着脸,一手拿着药水一手摊开,道:“把手给我。” 疯子顾少:“呵。” 一边不屑嗤笑一边乖巧地把受伤的手并拢递了过去。 众人:??? 你被夺舍了吧?! 【阅读指南必读】 1.阴鸷狂傲小狼狗攻X温雅独立治愈系受。 2.虽然年下但年龄差不大,差个一两岁,叫哥哥是情(你懂得)趣。 3.看文如有不适立刻关闭自救,切勿留下爽言爽语伤害你我他。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青暮,顾屿 ┃ 配角:许晋刑,孟洋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狂傲小狼狗vs温雅治愈系 立意:只要努力就会获得更好的生活 第001章 打工 南城又下雨了,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前一刻还阳光明媚骄阳似火,转眼间雨水倾盆而下,却仍伴日光。 祁青暮站在咖啡馆的长廊下避雨,他知道只过片刻,这来得急促的雨便会走得潇洒。 今天是周六,南城大学内的学生不多,家在南城市内的回了家,没办法回家的也要出校门去好好疯玩一把。 祁青暮不是其中的一员,他将时间耗在了安静的咖啡馆。 “又来咖啡馆看书?” 一道声音自雨幕中响起,祁青暮目光放远,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男生,站在一把雨伞下,一高一矮,长相皆是秀气俊美。此刻那高个子的男生正望着自己,眼中含笑。 祁青暮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看完了,准备回寝室。” “我还以为你会趁着下雨,在咖啡馆多看会书。” 孟洋洲揽住矮个子男生的肩膀,低头对他说了些什么,那矮个子清秀男孩笑得脸颊绯红,目光专注孟洋洲时,不安分地分给祁青暮两眼。 接下来,两个人一同朝咖啡馆走来,进入这可以遮风挡雨的长廊里。 孟洋洲把伞收了,直接给了祁青暮。 “回去吧。”他笑着说:“记得帮我放在阳台上控水。” 祁青暮一愣,没有立刻接过来,问道:“你们怎么办?” 孟洋洲满不在乎地说:“一会儿雨就停了,更何况我家大宝贝要喝咖啡,一时半会走不了。” 话落,只见那矮个子男生怪嗔地推了一下孟洋洲的肩膀,光是笑着,十分甜蜜。 祁青暮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接过伞,郑重地道谢,在孟洋洲挥手的时候,打开伞进入了雨帘之中。 咖啡馆到男生宿舍的距离不远,但由于下雨,祁青暮走的还是慢了些。 寝室里,其他两个舍友都在,见他回来,却打着不属于他的伞,宿舍的老大陆读忍不住问道:“你回来了。你怎么打着孟骚丨包的伞回来的啊?” “遇见了。”祁青暮把伞放到阳台上控水,然后回来用拖把清理横穿寝室的水渍。 “那他一会怎么办?”陆读话落,就自问自答,“没事,让他淋淋雨,把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洗一洗。” 寝室里最小的程几何从上铺探头下来,接话道:“你们知道吗?孟二二又交了个男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真是牛弊,我们校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其他学校离我们远着呢,他都能扯一条红线回来,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陆读回的漫不经心,“孟骚丨包一天没有交往对象就浑身难受。” 祁青暮拖好了地,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实你们羡慕他。” 陆读和程几何对视一眼,迅速心虚地移开视线。 “没有,谁羡慕他,我才不羡慕!” “对对对,他不就长得帅吗?我觉得我长得也不错,就是还没长开呢!” 他们今年大三了,这个寝室里的四个人从大一就一直相处着,一直到现在,没有隔阂,处得很好。不过硬要算起来,这四个人当中,也只有孟洋洲有过……哦,应该说一直有着情感经历,因为从大一报道开始,他身边的人形形色色,却从未断过。 孟洋洲可能就是言情小说中的花花公子、中央空调、洗脑渣男。 但有一说一,孟洋洲对于朋友、也就是寝室中的其他三人,一直都很不错。 祁青暮把衣服翻找出来,冬末与初春时穿的长袖已经清洗干净,可以找个机会邮寄回家了。 他的家乡在遥远的江城,可以说,江城与南城分别占据了国家地图的一南一北,虽然不是极端地靠在边界,中间却也横跨几座省市。 第2页 寝室四人中,只有他的家很远,也只有等寒暑假的时候,才能回家。 陆读正在看网络游戏直播,是个恐怖游戏,他靠在椅子上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害怕。 没一会儿,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耳机摘下来,冲着祁青暮喊道:“对了,刚才你母亲好像给你打电话了,我没敢随便接。” 祁青暮一顿,旋即点了点头,道谢,俯身将充电器拔下来,点亮手机屏幕。 果然,有一通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 踌躇半晌,他拨了回去。 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拿不拿手机觉得也无所谓。不过这次也不是故意不带手机,而是因为充电才把手机留在寝室,心想自己一两个小时就会回来,平时也没人联系他,却人算不如天算,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堵在了咖啡馆。 外面的雨还在下,要不是孟洋洲,他现在也回不来。 思量间,电话被接通。 “小暮。” 中年女人的声音温柔平静,透过手机轻轻传进祁青暮的耳中。 祁青暮应了一声,缓声道:“刚才去咖啡馆看书了,手机留在寝室里充电,没有带。” “好,本来也没有什么急事。”孙玥瑜说:“我就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费还够不够。” “够的。”祁青暮说:“您不用担心。” “是吗。你自己在外勤工俭学,挣得太少,总会有短缺的时候,如果不够了,一定要跟我讲。” 祁青暮下意识地点头,即使对方看不见,却还是条件反射地这样做了。 “我会的,您不要担心。” 又聊了两句,以孟洋洲推门而入的声音作为催化剂,结束了这场通话。 祁青暮望着盯着手机沉默几秒,抬头望向孟洋洲。 “还下着雨。”他拿起一条干毛巾递过去。 没料到孟洋洲会回来这么早,毕竟从他进门,一直到接电话,也才刚刚过了半小时而已。 孟洋洲接过来,随口说了一声谢,语气懒洋洋地说道:“我分手了。” 陆读和程几何齐齐探头,瞪着眼望过去。 孟洋洲:“他非要喝的那款咖啡,正好是我最烦的,意见不合,分了。” 其余三人:…… 就这?! 程几何:“大哥!你前天才美滋滋地向我们炫耀把人家追到手了,今天因为一杯咖啡就分了?!” 闻言,孟洋洲眉头紧皱。 “前天?”他冷笑一声,“前天那个昨天就分了,今天分的这个是他朋友。” 陆读:“你丫个死渣男。” 孟洋洲:“我的魅力摆在这呢。”话落,他看向祁青暮,眉梢一挑,看起来不太正经,“我的伞呢?” “在阳台。”祁青暮说:“水还没干。” 孟洋洲嗯了一声,眯着眼看着祁青暮好一会,突然低笑一声,把擦过了雨水的毛巾扔给他。 “帮我洗了。” 祁青暮温声说好,内心并不在乎,更何况孟洋洲刚刚帮了他。 孟洋洲洗了个澡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低着头玩着电话,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旁边是陆读的床铺,第三次听见他的笑声之后,陆读忍不住转头看过去。 “你笑得那么骚干什么?” 闻言,孟洋洲也不生气,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我乐意。” 孟洋洲对铺的程几何探头,视力超好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孟洋洲手机界面上的聊天记录。 “你这个渣男!又在那撩小男生!” 话落,陆读面露嫌弃之色,“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笑得不是骚,是猥丨琐!” “你们俩歇歇吧,长得太丑。”孟洋洲慢条斯理地祭出大招,“童子鸡。” 陆读+程几何:“……” 不!他们受不了这种屈辱!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祁青暮正好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陆读见状,转头问孟洋洲,“我跟几何是童子鸡,我们认了,我们丑。但青暮你怎么说?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吧?” 程几何立刻帮腔,“对!没错!我们丑我们是童子鸡,那青暮哥多美,他也是童子鸡,你怎么说?” 话题围绕着童子鸡,在寝室四个人身上打转。 祁青暮坐回椅子上,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不经意间抬起头,竟然与孟洋洲的视线相撞。 只是一瞬间,两个人便默契地错开。 孟洋洲久久没答话,令陆读和程几何士气大增。 “瞧吧,根本就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就是你太花了!” “对,又花又渣,青暮私生活就很单一,所以是童子鸡,人家也骄傲着呢。” 听到这里,孟洋洲轻笑一声。 “行了,不跟你们俩掰扯了。”他抻了个懒腰,道,“今晚我不回来了,记得帮我应付一下查寝老师。” “你又去哪?”身为寝室长,陆读恶狠狠地问。 “去开丨房。” “……你个大渣男!” 祁青暮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闻言,也抬起了头。 “我晚上会晚些回来。”他说道,“十一点之前,帮我留着门。如果过了十一点我还没回来,就不要帮我留门了。” 第3页 陆读瞬间笑面如花,“你要去哪啊?” 堂堂寝室长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祁青暮笑道:“打工,今天要我多帮忙,可能会晚归。” “哦对,今天是周六了。”陆读理解地点点头,“给你留到十二点,十二点没回来我再锁门。” “一直给你留着吧。”程几何说,“要不然晚上你去哪住啊。” 陆读闻言,也要点头,结果就听旁边传来一道极为狂妄的声音。 “可以跟我一起开丨房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指南必读】 1.阴鸷狂傲小狼狗攻X温雅独立治愈系受。 2.虽然年下但年龄差不大,差个一两岁不算事,叫哥哥是情(你懂得)趣。 3.看文如有不适立刻关闭自救,切勿留下爽言爽语伤害你我他。 4.划重点,前期没和攻定下来关系的时候受比较隐忍,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处事,比较重情义,在没有触碰底线的情况下可能会显得有些畏手畏脚。 第002章 忠实顾客 孟洋洲的话惹来陆读和程几何的一番吐槽,并且严肃地向祁青暮保证,一定给他留门,可千万不要跟孟洋洲去开丨房! 祁青暮哭笑不得。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孟洋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懒洋洋地听着陆读和程几何‘教训’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祁青暮的身上,将他脸上的浅笑尽数收入眼底。 眸光闪了闪,孟洋洲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夜幕降临,一条偏僻的街区张灯结彩,门市店亮起了炫彩的灯光,路灯下是一辆一辆售卖吃食的小车。 街角昏暗的小巷内,似乎被黑暗彻底笼罩。 啪得一声,黑暗中窜起一簇火苗,又伴随一道低响灭掉,不过两秒,又是啪得一声,火光再起。 郭金看着那一簇亮起的地方,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屿哥。”他的语气微颤,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他们好像不来了。” 被称作屿哥的男生关掉了打火机,语气沙哑轻挑地说:“放老子鸽子?” 郭金讪讪地说道:“今天这条街上来了个大人物,他们都不敢出来生事……” “谁?” “是许先生……” 话音落下,男生手中的打火机不再一闪一灭,好似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持续了片刻,便又听见他的声音。 “他们在哪?” 郭金一愣,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手先指向街对面的一处灯火辉煌的牌匾。 沸点酒吧。 “呵。” 那道充满磁性的嗓音发出一道轻笑声。 “还挺近。” 话落,黑暗中的男生忽然站起身,直直地朝那边走去。 郭金在后面哎了一声,顿了顿,还是无奈地叹口气,跟了上去。 屿哥的性格他最清楚了,倔强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沸点’酒吧内,灯光昏暗,震耳欲聋的音乐刺激着人们的耳膜。 长相俊美的青年站在吧台里面,在一群年轻女生痴迷的目光中淡定地调酒。 祁青暮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并不是在笑,相反,显得更加冷漠。手中的瓶子晃了几下,然后打开盖子,浅粉色的液体流出,在已经装饰好的玻璃杯中形成更加梦幻的色彩。 周围响起小女生的感叹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在轻轻鼓掌。 祁青暮将杯子推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跟前,还未撤回手,就被那涂着鲜红指甲的手紧紧握住。 “陪我一晚,要多少钱呢?” 女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保养得不错,她就喜欢年轻男人的身体,经常在酒吧里物色新的猎物。 当然,这种女人最不缺的,也是钱。 祁青暮不动声色地扭了一下手腕,很轻松地便挣脱开。 “我不陪丨睡。”他冷清的声音在一群杂音中格外清亮悦耳。 中年女人不屑地轻笑一声,语调慵懒,尾音拖长,“可是你陪酒。” 祁青暮顿了顿,在耀眼的灯光闪过来时,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不陪丨睡,但是陪酒,确实没错。 跟酒保说了一声,他就脱下黑色的围裙,从吧台里走出来,站在中年女人的身边。中年女人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细长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阵阵刺鼻的香水味儿钻进鼻尖。 “很紧张啊。”女人笑得狡猾,“不要紧张,而且也不用矜持……你缺钱,我有钱,睡一觉,谁都舒服,你说是不是?” 祁青暮依旧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重复道:“我不陪丨睡。” “啧。”女人似乎讨厌他这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把手撤回来,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装什么清高呢。” 容貌俊美的青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见他如此无动于衷,女人还要说些什么,这时,一只手猛地伸过来,将中年女人向后一扯,女人不防,被扯下高脚椅,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咚得一道巨响。 女人脸色难看,回头准备破口大骂,看见来人后,黑漆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许、许晋刑……” 她语气不稳地喊出高大男人的名字。 在这一片街区,谁不认识许晋刑? 中年女人脸色惨白,立刻向后退,试图将自己撤离这片包围圈,声线微颤地说:“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许先生您自便……” 第4页 话落,竟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掉头跑走。 祁青暮站在原地,微微垂着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吧台上那杯中年女人还未曾喝过一口的鸡尾酒。 ——这杯酒他调的还不错呢。 眸光闪了闪,内心毫无波动。 这时,头顶本就昏暗的灯光好似被黑幕遮住,身形纤瘦的他被完全笼罩在阴暗之中。 “没人喝?”专属于男人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语调散漫,就像他拿起酒杯时的动作,“那我来喝。” 一个客人喝另外一个客人买完后没喝的酒?就算是没品的流浪汉,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多嘴一个字。 高大的男人就站在祁青暮身前,他拿起甜腻微酸的鸡尾酒,喝了一口,不适地微拧眉心。 “女人爱喝的东西。”他下结论。 此时,祁青暮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目光淡淡地落在男人俊逸刚毅的脸上。 浓眉大眼,高挺鼻梁,性丨感的薄唇轻抿,似是在回味这小女孩家家才会喜欢喝的酒水;身材伟岸的他,宽肩上披着西装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是从舞会上刚刚回来似的;这个男人要比祁青暮高出二十厘米左右,距离过近,祁青暮必须得仰头望他。 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那深邃的眼眸迅速捕捉过来。 “怎么了?” 祁青暮的目光又滑到他的手上,顿了顿,轻声道:“那是其他客人的酒。” 许晋刑挑了挑眉,反问:“我不能喝?” “不合规矩。”顶着其他人‘你想死吗’的惊恐目光,祁青暮无比淡然地接话:“您要喝什么,让酒保再给您调一杯吧。” “让酒保调……”许晋刑似是发出一声轻笑,可是冷冽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他目光灼热,几乎燃烧空气,却落在了祁青暮这块不解风情的‘寒冰’上,“你不调?” “我下班了。”祁青暮掐着时间,凌晨一点,他不止结束了调酒的工作,甚至多加班了三个小时,此时正欲回后面的房间把衣裳换下来。 许晋刑不走,也不准他走,直接坐在高脚椅上,长腿一伸,挡住他的去路。 “我加钱。”许晋刑说:“不用你调酒,给我倒酒就行。” 祁青暮沉默几秒,忽的反问:“加多少?” 许晋刑这次总算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旁人能看懂的笑,“你要多少?” “算我陪酒的价钱好了。一个小时两百。”祁青暮早就这样想好了。 许晋刑没说什么,随手一挥,一直站在附近的手下们迅速将吧台附近的人群清场。 整个吧台这里,只剩下许晋刑和祁青暮两个人。 谁人都惧怕许晋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这人,不足三十岁,老谋深算,从接管这片街区的商户,就表现出了极高的领导能力,他黑白通吃,家庭背景很硬,听说是混商的,从不缺钱。 要问祁青暮为什么如此熟悉,那就必须得说说,这尊人人敬而远之的厉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忠实粉丝’。 祁青暮每周五、周六会来沸点调酒,有客人要求的话也会陪酒,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件难以启齿甚至感到耻辱的工作,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生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他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天了,一个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的男人坐在吧台前,问他要一杯烈酒。当时祁青暮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见对方的黑眼圈和胡子拉碴的样子,直接给他倒了杯温牛奶,让他喝完早点回家睡觉。 那个男人就是许晋刑。 后来许晋刑收拾的干干净净,再来光顾,祁青暮没认出他,日积月累,只当他是自己的一个老主道。许晋刑出手很阔绰,小费也是出奇的高,有几次都很巧妙地解决了祁青暮的生活窘状。 许晋刑说过,看着祁青暮喝酒很舒心,因为谁都怕他,就祁青暮不怕。 祁青暮没回应,依旧木讷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心里却说,我见过更可怕的。 贫穷,可以打倒远大的理想、生活的希望、存活的机会。 许晋刑每周光顾沸点,就是为了‘照顾’祁青暮的生意。 他从未过多打听什么,但是应该看出了,祁青暮需要钱。 祁青暮站在一旁给许晋刑倒酒,酒杯空了就满上。许晋刑未发一言,只是偶尔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端起酒杯,缓慢而又慵懒地喝下。 几杯酒下去,许晋刑好似喝了白水般,没有丝毫反应。祁青暮眼看着他还要再开一瓶,顿了顿,道:“别喝了,剩下的时间,我陪您聊天吧。” 许晋刑立刻就放下了酒瓶,“也好。” 动作利落地让祁青暮忍不住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微笑。 这哪里是来买他陪酒的,分明就是买他的时间。 吧台的位置太过显眼,祁青暮找了一处空着的雅座,跟酒保打了声招呼之后,先回更衣间换回了日常服,然后再回到雅座那里。 许晋刑要了果盘和一打果汁,见他走来,勾唇轻笑,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最近更新不稳定,不能日更但是隔日更没问题,因为左手手腕骨裂打了石膏所以不能键盘码字了,手机码字会降低效率,再加上要多存稿来保证以后的更新,所以暂时隔日更一段时间,希望大家多多留言! 第5页 第003章 调酒师不挣钱 祁青暮走到卡座里,坐在距离许晋刑有些远的地方。 因为半圆的卡座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冷清的氛围加上略远的距离,让许晋刑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坐过来。” 他将身旁放外套的地方腾出来,而那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就这样被随手扔在了稍远的位置上,皱皱巴巴地堆放在那里。 祁青暮眨眨眼,站起来,没走到许晋刑那边,反而走到放外套的地方,把外套拿起来,抖搂平整,十分熟练的拢好,然后披放在沙发背上。 许晋刑没说话,深邃的眼眸似藏着漩涡,危险而迷人,将祁青暮的举动收入眼底,每一帧都不放过。 做完这一切后,祁青暮走到许晋刑旁边的位置上坐好,离得依旧有些距离,可是却没刚才那样远了。 对上许晋刑的目光,祁青暮轻轻扯动唇角。 “西装很贵的。”他说:“要认真打理。” 许晋刑靠在沙发上,与青年那干净纯粹的眼相对,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伸出手,有些烦躁地扯了扯暗色的领带。 “祁青暮。”许晋刑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在这里做多久了?” 祁青暮想了想,如实道:“大一那年开始做的。” “现在呢。” “大三了。” 许晋刑嗯了一声,幽幽道:“快毕业了。” “是啊。”提起有关私生活的事,祁青暮不愿意多谈,可说了一两句,倒也觉得轻松。 过了一会,许晋刑又问道:“为什么来做调酒师?” 祁青暮略微诧异地看向他。 他记不得许晋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周光顾,每周都会照顾他的‘生意’,但祁青暮觉得也该有段时间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许晋刑几乎不会询问他任何事情。 好像就连名字,也是某一次其他酒保叫他时,许晋刑听到的。 自那之后,许晋刑叫他的名字,他就应,其余什么交集都没有。 或许今天,祁青暮主动提起要聊聊天,让许晋刑有了可以问话的机会。 短暂的沉默很快让许晋刑盯住了他,那道视线十分炙热,宛如烫热的锁链般,先是没什么预兆般环绕他,然后一点一点收紧,将他禁丨锢其中。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道:“没有想做调酒师。”对上许晋刑挑起的眉梢,他笑了笑,道:“调酒师不挣钱。” 青年的笑容好像一只懵懂的小鹿,撞进了许晋刑的心里。 刹那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陪酒确实挣钱。”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地说。 ‘陪酒’两个字有些刺耳,甚至可以说难听,可祁青暮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笑容清浅。 许晋刑看了一眼时间。 “快要到时间了。” 祁青暮也看了手表,“是啊,时间过得很快呢。” 许晋刑忽然站起来,抬脚迈了两步,走到祁青暮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祁青暮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许晋刑忽然弯下腰,猛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祁青暮一惊,迅速向后仰去,这是他下意识地反应,可是男人的手掌突然扣住他的后脖颈,阻绝了他想要躲避的机会,只能直直地面对接下来的‘风暴’。 男人就要这样吻上来。 祁青暮下意识地闭上眼,紧皱的眉头彰显出他发自内心的不喜与慌张。 就在这时,一道极为轻丨挑的声音骤然响起,声音不大不小,盖过周围的噪音,轻飘飘地传进二人耳中。 “许先生真是好兴致啊。” 祁青暮睁开眼,许晋刑的脸距离他非常近,他感觉到不适,也趁此时,推了许晋刑一下,挣脱开锢在后脖颈上的大手。 而许晋刑此刻的注意力已经从他的身上转移了。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祁青暮看见了那个站在暗色灯光下的男生,身材高挑精壮,长相帅气,精致的五官如同上帝雕刻的艺术品,在灯光的投射下更显立体。 男生嘴角噙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晋刑。 那目光,分明透着股狠劲儿,笑容也未曾抵达眼底。 “顾屿。”许晋刑神色沉重地叫出对方的名字,语气也不算特别好。 毕竟他的‘好事’刚刚被打断。 叫做顾屿的男生极为嚣张地挑了挑眉梢,视线懒洋洋地落在祁青暮脸上一瞬,接着便转开,好似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存在一样。 “兴致不错啊。”他继续说着,“跟小情人在酒吧里接吻,不嫌吵得慌么。” “顾屿!”许晋刑的语气重了许多,“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你教我?”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顾屿表情夸张地笑了起来,“以什么身份,我继父的身份吗?”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 祁青暮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听着两人对峙。 他好像参与到别人家的家事中去了,虽然这不是他主动的,也不是他想加入的,可已经被牵扯,想要脱离出去也不会太容易。 就算不了解许晋刑这个人,但是相处了这么久,几乎每周都见面,祁青暮还真的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有家庭。 第6页 当然,或许许晋刑家庭的复杂程度,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还未涉足社会的大学生能看清摸透的。 许晋刑和顾屿在这不大的卡座内,一左一右站着,视线在空气中相对,宛如有火花四射。 祁青暮想要离开,就必须经过顾屿身旁。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开口。 “许先生。”他垂眸,也不看许晋刑,直接说道:“时间到了,我已经下班了。所以,再见。” ‘再见’两个字本是客套,祁青暮也不想跟许晋刑多说几句话,于是语毕后直接朝顾屿的方向走去。 尽管已经尽力绕开顾屿,可是路过时,仍出现了意外。 顾屿伸出手,一把拉住祁青暮的胳膊,力道大得令他倒吸一口冷气。他惊讶地侧头看向顾屿,却发现顾屿根本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只是一味地与许晋刑对视着。 许是感受到他的视线,顾屿轻笑一声。 “观众怎么能走呢。”他的笑声中,透着满满的恶意,“作为许晋刑的小情人,你看看我怎么样,值不值得你扔下这个老男人,跟着我?” “我想你误会了。”祁青暮的眼中萌生一股怒意,“我与许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顾屿的话,惹得他很不舒服。 那透着轻蔑的、侮辱性的话语,使祁青暮的心无法平静。 听见他的话,男生发出一声轻笑,嘲讽与冷漠的神情仿佛同时在他的脸上交替变换着。 “别这么急着否认啊,你看,许先生因为你的话十分伤心呢。” 祁青暮没有回头去看许晋刑,而是看着顾屿,用尽力气挣开了束缚。 挣脱后,他顺着蛮力向后猛退两步。 顾屿看了他一眼,眼中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 多余的事,祁青暮一点都不想掺和,顾屿如此咄咄逼人,针对的显然不是他,而是许晋刑。 所以,即便现在被顾屿这样鄙视着,祁青暮也没有怪怨许晋刑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的家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这次,祁青暮要走,顾屿没再拦着,只不过嘴里可是一刻也不松懈。 “啧啧啧,小情人把你扔下就走了,不难过?” “去追追?要不然,我这个做儿子的替你追一追?” “你瞪我干什么?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哈哈,许晋刑,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太蠢了。” …… 这些话,断断续续地传进祁青暮的耳中,伴随着他渐行渐远的步伐,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他越过了更加吵闹的舞池,从一群喝得烂醉的男男女女中穿过,酒保井蓝追上来,把他的包递过来。 “快走吧。”井蓝比祁青暮大了好多,在沸点也干了许多年,“寝室门还开着吗?” “开着吧。”祁青暮浅浅地笑了一下,声音很轻,“舍友说给我留门。” 井蓝点了点头,关心了几句,“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周日,不用来的太早。” 祁青暮嗯了一声,语速缓慢地道谢,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格外乖巧。 他走后,井蓝还在沸点门口站了许久,望着他离开的反向,幽幽叹息。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太苦了。”他自言自语,一转身,便看见旁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胖胖的人影,吓了他一跳。 郭金无辜地眨眼,“哥哥,我虽然是未成年,但是我没进去鬼混,只是站在门口而已,不要举报我。” 郭金一米八,体重一百九十斤,头发剪成板寸,站在门口像一尊门神。 井蓝:“……还真没看出你是未成年。” 郭金嘿嘿笑了两声:“我在这我等我大哥呢,这位哥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井蓝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迈开步子进了去。 郭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虽然打架斗殴这事儿吧,他也干过,但是天地良心,他从来不去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怎么说呢,内心还是单纯无比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双方背景皆复杂,请慢慢观看,期待一下后续再作评价,谢谢! 第004章 夜路 祁青暮是有勤工俭学的许可的。 其实上了大学,勤工俭学是准许的,特别是一些大三、大四临近毕业的学生,在课程悠闲时,出去打打工,提前实践社会生活。 但是祁青暮的情况又有些特殊。 他是孤儿,打工不只是为了补贴日常开销,还要为了学费、宿舍费、各种教材费努力奋斗着。 他是那种不敢随随便便就生病的学生,因为他的存款里,从来没有给医药费划分区域。 当初得知他的情况,导员给他上报了多次,因为他的成绩优异,学校以贫困生的名义每年给他在食宿上补贴了一部分资金,虽然减轻了他的负担,但是依旧不能让他感到轻松。 夜路很漫长。 祁青暮穿着外套,将帽子扣在头上,让自己显得跟夜色可以融为一体。 这是一种降低存在感,在夜半时分的小路上可以提前自保、预防意外的小技巧。 当然,无据可考,是他自己这样想的。 冷风呼啸,白日里感觉不到的寒冷如今如有实质般钻进衣服里,贴着单薄的身躯缠绕,渗透进骨头里。 第7页 这条小路,是酒吧通向南大男生宿舍区最近的一条路。以前他不会走这里,今天比平时下班的时间要晚很多,为了早点回去,他才冒险走了这一条小路。或许是因为在学校附近,这条路还算安全,大城市里,很少有人会真的守在一所大学旁边的小路上,蹲路过的大学生勒索,个别意外,只限于那些丧心病狂的人。 周围太过安静,路灯一盏又一盏向远延伸,将小路映的越来越长,似是走不完一般,尽头却是一片黑暗。 簌簌的风声不知从什么时候消失了,可是寒冷的感觉却一点都没少。 忽然,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来,一把捂住祁青暮的嘴,另外一只手很是熟练地扣在他的腰上,猛地向一侧拖去。 祁青暮吓了一跳,嘴里刚发出一点声音,虚掩在唇上的手便迅速收力,将他后面的声音彻底堵了回去。 后背撞上一个胸膛,原本扣在背后的手也从善如流地揽住他的腰,将祁青暮紧紧地禁丨锢在那个危险的怀抱中。 帽子被摘了下来,露出白皙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洒上来,祁青暮的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香……” 耳边传来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祁青暮眉头轻蹙,还未曾有什么反应,脖子后面那道温热濡湿的触感顷刻间侵袭感官,使得大脑一片空白。 那人就这样咬了上来,轻轻的一下,而后含着那片肉,舔丨舐丨吮丨吸,不亦乐乎。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缓缓曲起胳膊,在那人沉醉于其中之际,快狠准地向后顶去。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却是没松开捂在他嘴上的手。 “真狠啊。” 那人说道,略微高昂的声音能听出一丝熟悉感。 祁青暮眯了眯眼,方才的慌乱早已不复存在,反而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心跳渐渐平复。 捂着嘴巴的手好似松了些,祁青暮动了动嘴唇,含糊地喊出一个名字。 “孟洋洲。” 身后的人顿了顿,随即卸了力道。 “怎么知道是我?” 声音低沉沙哑,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正是孟洋洲的声音。 祁青暮向前一步拉开距离,转身正对着他。 路灯下,孟洋洲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脚踩短靴,带着鸭舌帽,看起来十分酷帅,他正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帅气的脸。 祁青暮指了指他的手:“味道。” 孟洋洲沉默一秒,抬起手在鼻尖嗅了嗅,含糊地说:“什么味道……” “我的沐浴露的味道。”祁青暮语气平缓地说:“我买错了沐浴露,持久留香的,薄荷味很浓。” 孟洋洲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短暂的沉默过后,祁青暮笑了笑。 “下午洗澡的时候用错沐浴露了吧。”他善解人意地给了孟洋洲台阶下,“不过你还真是不介意这种浓郁的薄荷味呢,相比之下,我倒是不太能接受,每次洗澡都用很少的一点。” 孟洋洲依旧不说话。 祁青暮望着他半晌,轻声问道:“要回寝室吗?一起走吧。” 孟洋洲顿了顿,嗯了一声。 两人同时迈开步伐,朝男生寝室区的方向走去,安静的小路上,偶尔传来的风声不能缓解尴尬的氛围,只会让两人之间的缝隙被冰冷填满。 “刚才,你不害怕?” 走了一会儿,孟洋洲语气淡淡地问。 祁青暮低垂着眉眼,显得十分温顺地回答道:“突然间是有些害怕的,不过闻到沐浴露的味道,我就知道是你了。” “不害怕?”孟洋洲意味不明地又问一遍。 祁青暮明白他的意思,看向他,眼神无辜地反问:“为什么怕你?” 身侧之人的呼吸一滞。 真是……一点防范都没有。 孟洋洲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升起的这股无名之火,在心头跳窜,夜风彻骨,却吹不灭这股火气。 这一路,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到进了寝室楼,向楼上走去时,孟洋洲猛地伸出手,拉住祁青暮,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 “小心点。” 他上前一步,拉近与祁青暮的距离,因为身高优势,微微低着头,压低声音靠近他。 “下次被吃干净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以及喷洒在肌肤上的热气,祁青暮沉静地盯着他的双眼,几秒种后,移开视线。 “好。”他浅声应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孟洋洲眉头紧皱,对他的反应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祁青暮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寝室,意外地发现陆读还没睡。 “你回来了。”陆读看见他走进来,眼睛一亮,“孟洋洲说是去接你,结果他自己先回来了。” “接我?”祁青暮顿了顿,惊讶地问:“他说去接我吗?” “嗯?”陆读喝水的动作停下,“怎么,他没接到你啊?那你们俩在哪块撞见的啊。” 酒吧到南大男生校寝的路不长,步行十五分钟左右,今天走的小路更短一些,走的快的话,不足十分钟便能回到校寝。 以前祁青暮工作的再晚,也不会走小路,总觉得不安全,今天经历了这么多,莫名感觉到一丝无迹可寻的疲惫,像上了一次战场经历过一场恶战一般,只想快点回到安全温暖的寝室里,好好洗个澡,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第8页 破天荒地走了小路,却在小路‘偶然’遇见了孟洋洲。 祁青暮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接到我了。”他对陆读轻声说道。 陆读哦了一声,目光向卫生间里扫去,刻意压低声音,凑到祁青暮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孟洋洲这个死傲娇,还说自己夜跑去,谁家大半夜夜跑,我估计就是去接你的。” 祁青暮脱下外套,转身挂到衣架上,“他今晚回来的好早。” “是啊,说是出去睡弟弟,其实八点多就回来了,可能只在外面吃了个晚饭。” 祁青暮应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孟洋洲光着上半身走出来,身上带着水汽,头发还湿着,他盖了条毛巾,随手擦拭。 路过祁青暮和陆读,他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越过他们翻身上了床。 陆读又开始给祁青暮使眼色,妄图用眼神夹死这个一点都不亲切的舍友。 一丝淡淡的薄荷味萦绕在鼻尖,祁青暮跟陆读打了声招呼,进了卫生间开始冲洗。 用沐浴露的时候,祁青暮的手顿了顿。 架子上有四瓶沐浴露,每个人的沐浴露都是不一样的。陆读和程几何用的是同一个大众牌子,不一样的味道。祁青暮的绿色沐浴露上面印着薄荷叶,而孟洋洲的则是经常打广告且很贵的男士专用品牌,要比他的沐浴露贵上两倍。 所以,怎么可能无意间用错,而且还用错了两次。 从卫生间里出来,眼前忽的闪过一道黑影,祁青暮没有反应过来,撞了上去,却不想那人比他还脆弱,撞了一下就要倾斜倒下,祁青暮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动作迅速,连挂在湿发上的毛巾都掉了下去。 “哎呦。” 那人发出一道沙哑的低呼声,是程几何。 他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开门进了寝室,本想翻身继续睡,一股尿意涌了上来。 睡梦中的人总是下意识地忽略那股尿意,结果却是越想忽略,越憋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半梦半醒地下了床,直奔卫生间而去。 至于卫生间里走出来个谁,对于他来说,都没有赶紧尿完然后回去继续睡重要。 等孟洋洲翻身看过来时,便是程几何借着个子高,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祁青暮脖颈里的场景。 霎时间,眼眸深处暗芒一闪而过,无迹可寻的怒火宛如突然爆发的活火山,倾泻而出。 祁青暮无奈地笑了笑,拍着程几何的后背,轻声唤道:“起来了。” 程几何眼皮沉重,睡神仿佛召唤走了他的灵魂。 缓一缓,刚准备直起身来,一道从身后而来的力度猛地将他拉开。 砰——! 程几何的后背撞在了门上,在寂寥无声的凌晨发出巨大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提及‘母亲’与‘孤儿’设定不冲突,请期待后续。 简单说一下我自己的情况,前几天自认为的骨裂今天被诊断为良性囊性病变,简称骨囊肿,需要手术的,很不凑巧是在左手腕骨中央,影响了码字。 我本人是手机码字废废党,电脑一小时三千字,手机一小时勉强一千的那种,所以之前说好的隔日更以后可能也会拖延时间长一些,总之在住院期间我会隔三差五地发一章,手术之后情况太差可能会鸽很久,因为听说要剔除那块骨头会很痛…… 反正希望大家可以谅解,先谢谢大家啦! 不会弃坑,还有好多想写的呢! . 第005章 小情人 程几何后背左边一竖条青了一片。 祁青暮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芒,拿出寝室里备用的药酒,涂抹上去,轻轻揉开。 程几何疼得直吸气,困意也没了,委屈又愤怒地瞪着始作俑者。 孟洋洲靠在一旁,神色懒洋洋的,嘴里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歉意。 陆读一边帮忙打光,一边训斥道:“孟洋洲你抽什么风啊,跳下床就为伤害我们亲爱的小老弟?” 程几何作为寝室里最小的,平时可没少受照顾。 孟洋洲用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解释道:“做了个梦,梦见被绿了,一个男的就这样,抱着我的小男朋友,一气之下,醒了。” 陆读:“……这他妈都能让我们小老弟赶上?” 祁青暮眸光闪了闪,柔软的薄唇轻轻抿着,一言不发。 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却如羽毛般,来回轻扫他的面庞。 程几何啧了一声,骂道:“我跟你讲,这是早晚的事。你这么渣,戴绿帽子的日子也快到了!” 疼极了,程几何就吸气,祁青暮的手劲儿就越来越轻,下意识地吹嘘,以缓解疼痛,毕竟那片青色的皮肤看起来也很吓人。 被骂了,孟洋洲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改天请你吃饭谢罪。” 程几何嗤笑一声:“谁稀罕你请客?” 几秒钟的沉默后。 “我要吃豪华日料。” . 豪华日料最终还是被安排了起来。 程几何在孟洋洲面前底气十足,虽然那片撞出来的淤伤没几天便消了下去,但是程几何还是仗着这次机会,时不时无病呻吟一通。 一个周六,孟洋洲难得没有出门约会。程几何借此机会,订了位置,由孟洋洲买单,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日料店。 第9页 这家日料店名叫红日,是程几何精挑细选之后,挑的花销最贵的一家。 他对祁青暮说,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坑孟洋洲一顿。 进了店里,祁青溪便被店内的装修设计吸引了目光。一家餐厅展现给客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店面设计和卫生情况,进入一家干净整洁、颇有格调的店铺,就算食物的味道不尽人意,也会让人下意识地减轻不满。 完全日式的餐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鲜味儿。 程几何从进店后,便哥俩好似的揽住孟洋洲的肩膀,仗着自己年龄最小,把小男生撒娇的功夫展现的淋漓尽致。 “孟哥,孟哥哥,这里口碑超——级不错的,只不过……”他故作不好意思地眨动水汪汪的眼,“价钱很贵的。真的是那种奢侈的、昂贵的、普通人有点吃不起的价位哦。” 孟洋洲从他攀上来开始便皱起眉头,不等他说完,便干净利落地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甩开。 “吃垮我,算你厉害。”他懒懒地扫了程几何一眼,往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里竟是浮现出一层挑衅。 程几何猛吸一口气。 “臭弟弟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股脑地冲向前台,询问服务生自己在网上订位置的情况。 祁青暮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一转头,便撞进孟洋洲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本想装作无事地移开眼,不过想了想,他又没这么做。 “今天你注定要破费了。”孟洋洲请他们吃饭,祁青暮总不好无视他,于是主动攀谈起来,“几何等这顿饭等了好久了。上次那件事,他可一直生着气呢。” 孟洋洲夜半梦中被绿,程几何厕所门前中枪。每每想到这件事,程几何就气得捶床,就算后背的那片淤青好了,他也没消气。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孟洋洲却天天谈恋爱。因为梦中缥缈虚无的被绿景象,无辜又没谈过恋爱的小小几何惨遭毒手,实在可怜。 这样一想,好像确实有点可怜…… 还有点好笑。 眼底笑意加深,这时,祁青暮听见孟洋洲说:“你也挺开心。” 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立刻落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祁青暮语气淡淡道:“还好吧。” “刚才还笑着,现在就不笑了。”孟洋洲轻叱一声,“装都装不明白。” 祁青暮无言。 程几何走过来,身后跟着服务生。他订位置订的比较早,抢到了据说窗外景色最漂亮的那间包房。服务生带领他们一齐上楼的时候,程几何还非常兴奋地描述这段时间他是如何盯上这家店,又是如何在无数评价中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程几何向他们承诺,必须吃到的食物和必须打卡的网红包房,即将呈现。 他炫耀了一大通,祁青暮才彻底明白,来之前他是做过功课的。而且消费这么昂贵的店面,常来这里的人应该不止是网红那么简单。 当服务生为他们推开三楼一间包房的门,祁青暮脸上掠过一丝了然之色,眼底却是无比惊喜。 这间包房,装潢布置太过完美。包房的面积很大,跟那种普通的隔间相比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屋内整体是和风装修,房间尽头的一侧有榻榻米和矮桌,可以用来饭后喝茶、吃点心。架子上摆放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十分可人;刚进门的地方有一处小水池,水池里有鱼和乌龟;屋子中央便是四方形的餐桌,配套餐椅,好像都是实木制成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整个屋子内最大的亮点,就是那片几乎覆盖了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 窗外景色正对南城有名的樊湖公园。夏日的阳光投射下来,点映波光粼粼的湖水,不论是赏景还是下湖泛舟,都别有一番韵味。 反应过来时,祁青暮已经站在窗前,眼底氤氲着柔光,颇为向往地望着远处的湖水。 “看呆了看呆了。” 程几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祁青暮转过身,发现程几何和陆读已经坐在了餐桌上,正在点餐。而孟洋洲靠在离窗户不远的柜架上,离自己最近,视线也是投向窗外。 “你们是来吃饭的,别看了,赶紧点餐!”程几何兴致勃勃地招呼他们。 祁青暮缓缓走过去,却不接菜单,道:“我没有特别想吃的,你们点就好。” “来都来了,不吃点贵的?”程几何放大声音,古灵精怪地朝祁青暮撇嘴做鬼脸。他故意这样说,其实是说给孟洋洲听。 于是,还不等祁青暮说话,孟洋洲就走了过来。 他坐在祁青暮的旁边,随手拿起菜单,翻了翻,点了两道菜,并且给祁青溪也带了一份。 日式料理的量不大,讲究的是精致和少食多样。之前程几何和陆读点的单人份食物,都是直接要四份的,只有寿司拼盘是一大份,大家都能吃的。现在孟洋洲又加了几份,祁青暮觉得自己可能吃不了。 “别加了,我够了。”祁青暮出声制止还要继续点菜的孟洋洲,“如果不够吃,后面再点也是来得及的。” 闻言,旁边的服务生立刻挂上礼貌的微笑,道:“是的,这位先生说的没错。” 不浪费才是正理。 孟洋洲就合上了菜单,随手往桌上一撇。 等待上餐的这段时间,祁青暮没闲着,他很喜欢这里的景色,于是到处走走看,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第10页 他大学的选修课是摄影,对于美好的景色,总是想要留下来。不过摄影投入的金钱太多,想要做一个专业的摄影师可不是简单地拥有一台相机就行,于是渐渐的,他也就放弃了摄影。 不过现在看见好看的景物,还是忍不住想要拍下来。 程几何最初跟陆读和孟洋洲聊天,后来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暮哥,这个,拍这个。”程几何发现一个特别有趣的摆件儿,笑着把祁青暮拉过去,让他拍。 祁青暮顺着他,抬手拍了一个他和小摆件儿的合照。 相册里多了一个笑得贱兮兮的程几何。 料理摆上来,精致的摆盘和小巧的食物让祁青暮忍不住又拍了一套照片。虽然是手机拍照,但是因为角度和打光的问题,看起来依旧很专业。 料理的美味无法用语言描绘,祁青暮一边吃一边争取将这些味道记在心底。 以他的条件,可能再也吃不到第二次了。 这顿饭吃的自然欢乐无比。 有程几何在的地方充满欢笑,他像一个开心果,仗着年纪小,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经常惹出不少笑话来。 可是欢乐并没有延续下去。 在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祁青暮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喝了一点酒,清甜的那种果酒,脑子里晕乎乎的,就想在走之前去洗一把脸。 日料店的洗手间也是非常华丽的,灯火通明,十分大气。祁青暮洗了手,却被灯光晃了眼,双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缓了一会儿。 再一抬头,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透过镜子,祁青暮看见了那个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的男生。 “我就说,我没看错。” 男生用轻挑的语气说—— “许晋刑的小情人。” 祁青暮缓缓睁大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更,谢谢大家的喜欢和评论呀! 第006章 你需要被宠爱 这个男生,自称许晋刑的继子。 祁青暮还记得,他们二人在酒吧的卡座里吵了起来,闹得十分不愉快。当时许晋刑大声呵斥对方,叫了他的名字——顾屿。 现如今,这个祁青暮当时就难以招架的男生,就在他的旁边。 南城地方不小,祁青暮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这样豪华的日料店吃上一顿日料。偏偏就这一次,让他遇见了这个名叫顾屿的男生。 要说运气差的时候,真是干什么都不顺。 “怎么,傻眼了?” 男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双满含戏谑的眼眸中蕴含着一缕不可名状的光芒。 祁青暮面不改色地擦了擦手,轻声道:“我不是许先生的情人。” 似乎没料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澄清那个半开玩笑似的称呼,男生怔愣一瞬,随即嘴角的笑意加深。 “你这样说,我那位道貌岸然的继父可是要难过得哭出来了。”他摆弄着手里的一块名贵手表,修长的五指将手表的表带折过来、弯过去。 祁青暮不去看他,只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语气淡淡地说:“这是事实。” “事实吗?”男生低声喃喃,不知是在质疑这句话的可信度,还是在潜意识里说服自己。半晌,他又一次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祁青暮,眼底似有岩浆迸射,喷溅出来的火花灼伤祁青暮的肌肤。 “许晋刑想包丨养你。” 心里一沉,一股慌张感如同涨潮的海水涌上心头。 祁青暮没敢做出什么强烈的反应,可就是这样毫无动作、视线下移的细微反应已经出卖了他的惶恐不安。 顾屿似乎很满意,他眯起眼,瞳孔中深沉的冷光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可不太好。”他语调慵懒地说道:“如果让你的同学知道,你勾引有妇之夫,而且对方还想不顾世俗的眼光包丨养你……” “不可能。” 灯光下,祁青暮那张俊秀白皙的脸颊上愈发殷红,眼底闪烁着浅浅的水光。美人似春水,说出的话毫无威慑力,反倒像是在软糯撒娇,显得格外魅丨惑。 “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 沉默几秒,顾屿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神情淡漠地盯着祁青暮。 “记住你说的话。” 他似乎决定放过祁青暮,至少不想继续在洗手间这种地方继续纠结这件事。他绕开祁青暮,直直地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祁青暮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对顾屿说过的话感到担忧,可此时此刻,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思考。再不回去,舍友们该担心了。 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是酒意上了头,还是刚才顾屿那番极具侮辱性的言语惹了他生气,总之脸上粉丨嫩丨嫩的,白里透着红,平白磨平了往日用疏离和冷漠筑建起的棱角。 走出洗手间,外面是一条小走廊。刚一过了拐角处,眼前蓦的一黑,祁青暮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突然揽住他的腰,用力地朝一处带去。 “好不容易看见你一面,就这样让你走了,岂不是很亏?” 顾屿那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祁青暮的脸靠在他的怀里,明明从被控制开始就拼命挣扎,可是顾屿的手臂却如同炙热的烙铁,严严实实地融进肌肤中,根本挣脱不开。 “顾屿!”祁青暮失态地吼出他的名字。 第11页 顾屿恍若未闻,一手稳稳地把扣祁青暮的两只手腕,按在他的后腰上。另外一只空下来的手贴着背脊上移,最终划过透着丝丝热意的脸颊,捏上祁青暮的下巴。 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对上那双红彤彤、满含怒火的眼睛,顾屿恶劣地勾起唇角。 “这就生气了。”他轻浮地凑近祁青暮,呼出温热的吐息,“那一会儿,你不得拆我的骨扒我的皮?” 祁青暮起初并不理解他这番话的含义。 可是下一秒,嘴唇突然覆上一层裹挟着寒意的柔软,让他彻底僵立在原地。 整个世界仿佛在黑暗中旋转着坠入深渊,巍峨壮丽的棱角被尖锐崖壁锉断,碎屑在降落时裹上一层寒冰,徒增阴冷感。唇上柔软的触感不能带给祁青暮丝毫好感,只有无尽的冰寒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上下。 顾屿放开他时,祁青暮还沉浸在震惊的漩涡中,难以回神。 与此同时,顾屿也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祁青暮那俊秀的脸蛋上,肌肤苍白毫无血色,唯有刚刚被他贴合过的莹润软唇泛着红。 祁青暮猛地看向他,眼眸深处是他看不懂的愤怒与恐惧。 “你的行为很幼稚。”一直温文尔雅、忍气吞声的祁青暮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长满尖锐的、能刺出血的尖刺,“或许我应该理解,毕竟跟许晋刑相比,你就是一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出口挑衅是你唯一的武器,自认为在口水战上占据了上风就天下无敌,其实许晋刑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他的每一句话都正中顾屿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即使他的语气平淡,好像每日与友人正常寒暄一般。 顾屿的脸色沉下来,似会滴出水。他眯起眼,瞳孔中映出祁青暮的脸,以及那无比冷漠的神情。 有意思。 一个吻就能把一只毫无攻击的小兔子逼成这副模样。 他笑了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你知道我不好惹。” 他舌头抵了抵上牙膛,嘴角的弧度更显狠意。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迈步。 每逼近一步,祁青暮便后退一步。被迫后退着,祁青暮心里发慌,可是理智犹在,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 他当然不好惹。 许晋刑那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面对这个所谓的继子,都未必能占据上风。 也许应该说,正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顾屿仗着年纪小,为所欲为地发泄自己,才导致许晋刑拿他没辙…… 脑子里很乱,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也在这个时候起不到什么作用。 祁青暮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闪烁着浅色的微光,好像夕阳余晖下,泛着金色光泽的水波。 “我要回去了。” 顾屿轻笑一声,“惹了事就想走?” 祁青暮面不改色,“惹了事的人应该不是我。” 顾屿笑得恶劣,语调懒散却待发着一股狠劲儿,“你的那番话,我一个字都不爱听。不过嘴巴倒是又软又甜,可惜了。” “是吗?”祁青暮抬眼,如羽毛般轻飘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是吗? 毫无起伏的声音不是疑问,而是敷衍。 顾屿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可是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也油然而生。 眼前一晃,被他在心里定义为兔子的男生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越过他走了。 顾屿没追,站了会儿,低笑一声,仰起头,紧跟一声长叹。 他拿出手机,调出相册界面,点开最新一张照片。 照片里,两个男生似乎在激丨情拥吻,两片唇紧贴在一起,压成了一条线。一个男生的眼挑衅似的望着镜头,歪头的角度将另外一个男生的眉眼遮住,看不大清样貌。 “有点小失败。”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半晌,耸耸肩。 “没关系,许晋刑能看出来的。” 他继父那样一个护犊子的人,一定能一眼就看出…… 他的继子,亲吻的是他想要包养的人。 . 疾步走到包间外的那条走廊上,确定后面没有人追上来,祁青暮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他习惯把工作和生活分开,跟舍友们出来吃饭,祁青暮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跟工作有关的人。 ——特别是这种脾气不太好、嚣张狂妄的客人。 许晋刑一直‘照顾’他的工作,祁青暮无比感激。就像现在,明明知道招惹来顾屿的源头就是许晋刑,祁青暮也没有骨气彻底驱逐这位客人。因为他现在缺的只有钱,等将来毕业有了稳定工作,收入也会跟着稳定下来。到那时,他就没有迫切攒钱的必要了。 难就难在当下。 寂静的走廊似乎无限延长,这片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一处,孤立无援。 不知站了多久,他动了动脚步,向旁边挪了一步,侧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细嗅空气中残留着的鲜香的食物味道,祁青暮忽然觉得很累。 孟洋洲从包间里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的舍友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神色颓然地靠在那里,随时随地都会晕厥过去似的。 眉头紧皱,孟洋洲大步跨过来,一把拉住祁青暮那纤瘦的手臂。 第12页 “你怎么了?” 祁青暮被扯得一愣,茫然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孟洋洲半晌,放空的大脑渐渐恢复往日紧绷的状态。 他扭了扭手臂,却没挣开,只得低垂着眼眸,语气平静地回答说:“没什么。” “祁青暮,我早就说过了,你不会撒谎,什么事都瞒不住。”孟洋洲似是嘲讽一般笑了一声,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精锐的光,“听听你的语气,看看你的脸,好像在说……” 他缓缓凑进一步,低下头,靠近祁青暮的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出六个字。 “你需要被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章!香不香! . 第007章 这里没人坐吧 暖色灯光烘托略显暧昧的氛围。男生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清秀立体的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出片片阴影,将一切情绪掩埋于灰暗之中。 孟洋洲眯起眼,把他的反应收入眼底。 “刚才发生了什么?” 祁青暮眸光闪动,惊讶于孟洋洲的敏锐,更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后怕。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泛滥,冲破早已腐朽残破的门,奔涌着窜进脑海。顷刻间,祁青暮身子一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黑暗逼仄的阁楼里。耳边是木床吱呀作响的噪音,男人的痴笑,女孩压抑痛苦的低吟,还有那令人恶心作呕的躯体行为展现在眼前…… “呕——” 毫无预兆的,祁青暮干呕起来。 孟洋洲瞬间愣住了,他向前一步,试图轻拍祁青暮的背部,可是手抬起来,却僵在半空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初那咄咄逼人的姿态竟是转变得有些憨蠢。 孟大少从来没干过安慰人的事儿。 好在祁青暮只是呕了一两下,声音都不大,也没那么痛苦。缓过来后,他背靠着墙,似乎发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苦笑一声,动了动嘴唇。 “对不起。我失态了。” 沙哑的嗓音溢出嘴唇,那双往日蕴含着浅淡柔光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他似乎想要哭了,但是仔细看去,那只是走廊上的暖光在眼角作祟。 孟洋洲的喉咙间似乎哽着一口气,他紧紧地盯着祁青暮,确定他不会再表现出不适后,上前一步,拉住他瘦弱的手腕。 “去医院。”孟洋洲的话不容反驳,“我带你去。” “不,我……” “你都这样了还想忍着?” 孟洋洲加大的音量了,目光也不再充满包容。 “祁青暮,你真的觉得钱很重要吗?即使累垮了自己的身体,任由病痛折磨着你?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你去医院,就连前年发烧到三十九度神志不清的时候,你的嘴里还是喃喃着不去医院。” 他的声音招来了包房内的陆读和程几何,他们听见这些话,一个上来拉开孟洋洲,一个轻声安慰着祁青暮,反复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但实际上,祁青暮没有生病。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 继续逗留在长廊里,必然会影响到其他客人。祁青暮主动放低了姿态,声音软哑地说道:“我们先回房间里去,好吗?” 好吗? 请求一样的询问,没有人会说不好。 . 祁青暮没有钱去医院,这是事实。 他没有生病,也是事实。 作呕只是心理作用,就像记忆带着他的灵魂回到了那个破旧黑暗的阁楼里,重新经历了一遍让他忍不住呕出来的事情一样。 “真的没有生病。”在包房里解释的时候,祁青暮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是胃里有点不舒服,我觉得是因为第一次吃刺身,有点不适应。” 对上众人狐疑的眼神,祁青暮笑得从容,“是真的。” 陆读抿着唇,纠结地说:“虽然确实有吃生的食物就会感到不舒服的情况,但是你吃的时候还没有问题啊。” “不想放弃吧,毕竟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吃到的唯一一次日料了。” “……倒也不必说的那么惨啦。”程几何心疼地靠过来,“让孟洋洲再请几次不就好了,是吧,孟giegie~。” 孟洋洲冷眼扫过来,“滚。” 他还是不放心祁青暮,至少那双如狼般锐利的视线一直落在祁青暮周围。 这顿饭竟是有点不欢而散。 当然,这种‘不欢’不是因为争吵,而是大家对祁青暮的担心已经超出了聚餐所带来的欢快,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 祁青暮有些自责,但是归根究底,他无法辩解什么,甚至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 回到寝室后,他没有像计划中的那样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一通没有预兆的电话打来,单独设置的铃声宛如催命符一般,令他心跳加速。 在舍友们的关注下,他躲进了阳台里,关上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您好。” “对,是我。” “到了缴费的日子吗?抱歉,我最近有些忙,忘记了这回事。” “我会尽快补上的,谢谢您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挂断电话后,祁青暮仰着头,眺望远方灰蓝色的天际。 今日没有阳光,灰蒙蒙的,就好像温暖的光线永远也照不进他的人生一样。 第13页 . 周六,祁青暮起了个大早。 陆读和孟洋洲还没有醒,程几何这周回了家,昨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就买票回家了。 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收拾妥当,祁青暮套上薄外套。夏日的清晨仍有一丝凉意,更何况今天的天气好像不太好,天气预报说有阵雨。 他带上伞,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床帘被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骤然响起,格外突兀。 祁青暮抬起头,便对上孟洋洲那双仍然蒙着一层睡意的眼。 “你去哪?”他仿佛条件反射似的,看见祁青暮,下意识地追问对方的去向。 祁青暮收敛了目光,语气轻缓地回答道:“吃个早餐,然后去商场买些东西。” 他故作无意避开的视线被孟洋洲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心思敏锐的人从来不会在这种反应上出现错觉。 只见孟洋洲大大咧咧地下了床,敞开的睡衣露出他里面傲人的上半身。 “我跟你去。”他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一边低声威胁,“敢不等我,你就死定了。” 祁青暮轻蹙眉心,在他路过自己的时候伸手拦下他,“你不是凌晨才回来吗?今天周六,多睡一会儿吧。” 孟洋洲挑眉,“关心我?” “当然。”祁青暮不否认地说:“正常人都应该担心,你还没有睡够四个小时。” 如果只是前半句话,孟洋洲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大好。然而加上后面的话,撇清关系的意味十足,又显得他们之间好像只是普通舍友的关系。 孟洋洲冷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半晌,轻叱一声,“想把我留在寝室里,没门。” “我说真的。”祁青暮面目严肃,“你不能再熬夜了。” 孟洋洲经常大半夜才回寝。有的时候上完课,一晚上都看不见他的人影。安陌失眠时很不安稳,常常被一点小声吵醒,所以有时候孟洋洲临近十二点左右回来,虽然刻意放轻了声音,但还是祁青暮的意识还是被吵醒一瞬。 孟洋洲自己根本不在意是否晚睡、睡眠是否充足,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以至于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还能坚强的爬起来耍威风。 祁青暮难得摆出坚持的态度,孟洋洲沉默一瞬,向后靠了靠,挡住出门的路。 他慵懒地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祁青暮。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告诉我,我就让你走。” “吃早饭,买东西。”祁青暮有些无奈地说:“我必须在十点之前赶回来的,今天要洗衣服,收拾卫生。吃过午饭后还要去打工呢。” 这样看来,时间好像真的排得很满。 孟洋洲有一种祁青暮在隐瞒什么的直觉,可是偏偏对方的态度坦荡,说话有理有据,他没有丝毫质疑的理由。 憋着一股气,他只能让出出门的路。 祁青暮走到门边,刚说了一声再见,就被捉住了手腕。 身后蓦的靠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要是晚回来一分钟,你猜我要怎么惩罚你?” 祁青暮眸光微闪,嘴角的笑容落下去几秒,转瞬便重新扬起。 他故作无恙的扭开孟洋洲的桎梏,轻笑着道:“别闹了。晚回来了,我就帮你洗衣服,行了吧?” 孟洋洲紧紧地盯着祁青暮,那双阴沉的眼睛里似乎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很聪明,也很机敏,每一次都能把已经走向禁丨忌深渊的话题轻松拉回来,而且是以双方都不尴尬的话术。 这让孟洋洲的一股气憋在喉咙里,无处发泄。 “快走。”他略显烦躁地后退一步,在祁青暮转头望过来的时候,转身朝床铺的方向走去。 这种憋屈的感觉真是太讨厌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魅力和三番五次试探而出的感情,都被悄无声息温温柔柔地送回来了。 走出校园大门,一缕冷风掠过脸颊。 祁青暮的意识稍稍回神,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好似在等车一般,但实际上,这里并不会有公交车路过。 今早没有阳光,天色灰蒙蒙的,好像还在夜晚似的,连大街上的人都很少。 缓了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眼中的淡漠几乎快与清晨的寒风交织在一起。 他走到街对面的早餐店,点了一碗豆腐脑,又买了一个肉包。他胃口不大,尤其是早上,这两样东西,就能把胃吃撑。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男生的胃口。 起初来吃早饭的人不多,有几个是南大的学生,还有是上班族。 渐渐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早餐店的座位供不应求,开始出现了拼桌的情况。 当两屉小笼包和一大碗拌面落在桌上的时候,安陌没有什么反应,只当是拼桌的人来了,正欲抬头,就听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轻挑地响起。 “这里没人坐吧?” 似笑非笑的语气让安陌盯着碗中的豆腐脑骤然瞪大眼。 那人似乎不解气似的,又找补了一句。 “昨天被我亲急了的小野猫。”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术很成功,已经回家修养啦! . 第008章 疗养院 南大不在市中心,虽然地处不算偏远,但也绝对不是随便逛逛就能跑过来的位置。 第14页 对面的男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原因有很多。 可祁青暮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种理由。 他薄唇紧抿,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位置,但凡有一个空位,他都会离开这里。 偏偏事与愿违。 “别找了。”顾屿的声音懒洋洋的,配上他的表情,很是欠揍,“你这里是最后一个空位了,不然我会来跟你坐吗?” 说得好像他本人还很委屈似的。 祁青暮懒得理他,只是更加快速地吃着早餐。 见他泄了气儿,顾屿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哼’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祁青暮吃饭的动作算不上优雅,但仍旧得体,因为咀嚼的频率更快了些,一口包子在嘴里能顶起脸颊上的一个小鼓包,看起来软绵白嫩,惹得人手痒想戳。 那张抿在一起还蒙着水光的唇不停地动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顾屿眸光骤暗。 祁青暮想要快点吃完摆脱顾屿,他今天有正事要做,根本没有空陪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玩闹。一个包子吃完,碗里还剩下小半碗豆腐脑。 这家豆腐脑是好吃的,他的家乡那边本是吃甜味儿的,来了南城上学之后被这边的咸豆腐脑圈了粉,一周七天,有四天的早晨他都愿意来这儿吃豆腐脑。 其实已经饱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顾屿影响的,祁青暮今天吃的不算多,以往是一个包子加一碗豆腐脑才饱,今天的豆腐脑却没吃完。但是为了不浪费,他用勺子舀起一大块豆腐脑塞进嘴里,鲜咸的味道瞬间占据口腔。 大咸大甜的味道他都不怎么喜欢。 忽然,面前装包子的空盘子被挪走,一屉小笼包放在了那个位置上。 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对上顾屿那满脸都透着无所谓的神情。 见他望过来,顾屿眉梢一挑,“吃。” “不用了。”祁青暮又舀了一口豆腐脑放进嘴里,这次比刚才少了一半。 他的拒绝好像在顾屿的意料之中,所以这个被祁青暮定义为幼稚狂妄的公子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靠前一点,手肘撑着桌子,下巴垫在自己交叠的手上。 “你不吃也没关系,反正放在你桌子上了,一会儿我就告诉老板,这屉包子你买单。” 幼稚至极。 祁青暮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回想起在日料店里对方胡搅蛮缠的样子,脸色忍不住冷了下来。 他是怎么惹上这么一个幼稚又无聊的公子哥?哦,因为他的‘忠实顾客’许晋刑。 祁青暮是一个拎得清的人,他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去怪罪另外一个人,更何况非要算起来,燃起这场大火的苗头还是会延伸到自己身上。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我不吃,我也不会付钱。” 听出他的声音冷漠,顾屿静默两秒,嗤笑一声,“你没吃饱,我请你吃,不用你花钱,你还不吃。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坚守原则?自恃清高?绝不花男人的钱?还是……”低沉的声音充斥着古怪与恶劣,“因为我是想包丨养你的许晋刑的儿子?” 他每说一句,祁青暮的脸色就难看几分,一直到最后一句话从一张一合的薄唇中吐露出,彻底化作极北的寒霜,冰冷刺骨。 一大清早来跑过来玩偶遇,目的只是为了给他添堵吗? 祁青暮不想深思,因为他不在乎,也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牵扯。 他站起身来,在顾屿那双隐隐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瞳孔的注视下,拿起自己的东西,直接绕开桌子,走出了早餐铺的营业范围。 他习惯买了东西就付钱,跟一些吃完东西再付钱的客人可不一样。 祁青暮没有回头,但是一道椅子划过石砖地的声音闯入他的耳朵,再之后,便是老板娘喊:“小伙儿,你没付钱!” 趁这个机会,祁青暮两个跨步穿过马路,或许是老天爷在帮他,等他安全抵达对面,绿灯亮了起来,他要坐的那辆公交车正好开过来,一招手,公交车停下,这一站只有他一个人。 上了车,公交卡还没刷,车子就启动了起来。 顾屿没办法追上来了。 坐到座位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确定驶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平复了心情,祁青暮倒是冷静地分析了一下一大早就在南大校门口看见顾屿的原因,他的年龄不详,看起来应该不小了,身高和体格,怎么看也应该是高中生,甚至超过了普通高中生,对方大约长期健身,昨天单手箍着自己吮丨吻的时候,又凶又狠,根本挣扎不开。 他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两个可能性最大,一是住在附近,偶尔也会早起来早餐铺吃早餐;二是早早来到南大办事,或者…… 蹲人。 那晚在酒吧,祁青暮猜到了自己可能会惹上麻烦,但他也没想到,这麻烦来的如此之快。 许晋刑是顾屿的继父,这层身份这代表了什么,祁青暮心知肚明。 不愿再想这些烦恼的琐事,祁青暮闭上眼睛,在车上补眠。 他的目的地正好是这辆公交车的终点,从南大公交车站上车到终点,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伴随着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祁青暮在终点站来临的前一段路时睁开了眼。 第15页 定定地看着窗外逐渐荒凉的景色,耳边响起一道女声提示。 “终点站[玛利亚疗养院]到了,请乘客们携带好自己的物品,欢迎下次乘坐本路公交车。” 祁青暮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叔正拿着扫帚清扫车内卫生。 下车后走一段路程便是玛利亚疗养院的大门。 这里地处偏远,属于南城郊区范围,周围的平房村落比较多,玛利亚疗养院的欧式建筑在这片区域显得格格不入。 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祁青暮甚至跟门卫的大叔还打了个招呼,对方对他露出友好的微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郊区的冷风吹得他背影萧瑟,熟门熟路地进入到建筑物内,走到前台,祁青暮对里面的护士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我找书景医生。” 护士翻了翻值班的本子,然后点头道:“他在办公室,你去吧。” 祁青暮礼貌地道谢,换来护士小姐更加友善的微笑。 互相尊重总能使人心情舒畅。 穿过悠长的走廊,祁青暮在一间办公室门外停下,礼貌地敲响三声后,隔着门传出一道不真切的声音。 “进来。” 祁青暮推门进去,里面的年轻男人看见是他,瞬间站了起来,笑着走来,“你来了。” 祁青暮笑了笑,有些小心地说:“抱歉,书医生,这个月我有点忙,忘记了缴款。” 书景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方才还真情实感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落寞,不过他很快整理好情绪,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你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吗,差几个月也没关系的。” 祁青暮抬眼,认真地直视他,“不,如果我忘记缴费,请一定要通知到我。” 书景顿了顿,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一定会提醒你的。” 闻言,祁青暮总算是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与医生谈话时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这个月,她还好吗?” 书景摇头:“还跟以前一样。我最近在想,是不是因为性别的缘故,所以想让我师姐来治疗她。” 性别…… 眼前的书医生是年轻男人,而祁青暮自己也是男人。 一股不可言说的绝望感涌上心头,那颗本就没有什么防备的心仿佛漂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随时都会迎接狂风暴雨的降临。 短暂的沉默让书景感觉到一丝压抑,他环顾四周,看见门后的挂钩,眼前一亮,长臂一伸,拿起白大褂套上,兴冲冲地邀请道:“要去看看她吗?如果是你,我觉得她会开心。” 如果换做以前,祁青暮不会犹豫。 但是现在,深深的无助感伴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化作无形的恐惧,禁丨锢住他的脚步。 “还是……” “你该见见她。”书景眉眼含笑,声音温柔地说:“她很孤独,也在努力地配合我们,心灵上的一次自愈要比千万次的引导有用得多。” 犹豫半晌,祁青暮点了点头。 书景带着他来到顶楼的露天花园,郁郁葱葱的温室花园是玛利亚疗养院的一抹特色,欧式的雕花镂空铁架上是被绿植包围的花朵,碍于病人的病情,话多的颜色并不是特别鲜艳的、具有攻击性的色彩,普遍偏暖色,叫人看了很是舒畅。 在花园里,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护士跟在不同的病人身旁看护,每个病人之间的距离相隔较远。书景带着祁青暮绕开两个病人,直接来到小喷泉旁的长椅处。 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面容消瘦,脸色苍白,穿着保守的秋季睡衣,外面还套了一件针织衫外套,仿佛感觉不到热一样。她呆呆地看着喷泉的方向,哗啦啦的水声在她听来如同一曲优美的音乐,吸走全部注意力。 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位穿着护士服的护士。 祁青暮停在她看不到的位置上,怔怔地凝望那萧瑟的背影,喉结上下颤了颤,发出一道哽咽的声音。 第009章 阿姐 书景失神地瞧着祁青暮,将一个还未正式踏足社会却早已尝遍冷暖的大男生的苦楚印刻在心底。 他还记得,少年苦苦哀求,几乎放下了一切尊严,签下每月缴费的字据,如有违约,将会赔偿巨额赔款,他没有丝毫犹豫,为了不远处被疾病折磨的女人。 一过,便是三年。 “别难过。”书景的声音嘶哑,“她已经好了很多,前几天,她有提起过你。” 这也是书景极力邀请他来探望病人的原因。 病人在没有被引导的情况下有了主观意识,渴望见到一个人,就证明,这是一件好事。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祁青暮缓缓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迈开步子,缓慢地靠近背对着他的女人。 随着他的走近,女人的背部僵直,仿佛在自我防备一样,祁青暮立刻停下脚步,语气轻缓地开口道:“阿姐……” 女人猛地回过头,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她愣愣地盯着祁青暮,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对这个称呼如此敏感。 对上女人审视陌生人的目光,祁青暮嘴唇颤了颤,不敢贸然靠近,只是隔着大约两米远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说:“是我,暮暮。” 听见这个昵称,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眉头轻皱一瞬,随即眼中浮现出欣喜的亮光。 第16页 “暮暮……”她嗓音沙哑,向祁青暮伸出手,“过来,我看看你,怎么感觉又瘦了。” 祁青暮鼻子一酸,他努力克制住那股委屈的情绪,小小的上前一步,拉住女人的手,在椅子旁边蹲下来,仰望着她,喃喃道:“阿姐……” “阿姐在这呢。” “阿姐。” “嗯,暮暮怎么了?” “阿姐!” “阿姐听到了。” …… “书医生。”护士走过来,欲言又止地看见这一幕。 书景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要说的话。 “让他们相处一会儿。”书景语气温柔地说:“或许,她也是想念着他的。” 玛利亚疗养院探望病人的时间有限,只有一个小时。而往往有些家属连一个小时都未必能坚持到,因为病人的情况是不稳定的,或许前一秒还在跟你诉说思念之情,下一秒忽然癫狂。 让书景有些意外的是,女人竟然坚持到了一个小时,并且在分离时,目送祁青暮离开。 书景与祁青暮并肩而行,走在疗养院幽静的小路上。 “开心了?” 祁青暮嘴角含笑,眨了眨眼,不掩饰地说说道:“嗯。” 书景也跟着笑起来,“她正在痊愈。” “一直保持这样也很好。”祁青暮并不奢求痊愈,只要像现在这样,稳定的、友善的面对他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是不想痊愈,而是见识过曾经的惊涛骇浪,祁青暮早已磨平了内心的棱角,要求一再降低。 “下周要不要再来一次?” 即将分别,年轻温柔地大夫柔声问道。 站在街边,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公交车站,一辆待出发的车停在那里,祁青暮遥遥望了一眼。 静默半晌,他笑笑道:“如果她还念叨我的话,麻烦您通知我一声,到时候我一定会来。” 书景笑着点头。 坐上回程的车,透过车窗,祁青暮看见书景走向疗养院内部的背影。 他是这间疗养院院长的独生子,将来也会继承这里。当初祁青暮恳求按月交费的时候,规矩上来说本是不行的,因为从未有按月交费的先例,再加上有不少人将患者扔在这里玩消失,所以疗养院本不愿接收他的阿姐。 最后是书景出面,与他订下了这份按月交费的协议。 “你不怕我跑了吗?”当时的祁青暮疲惫不堪,明显还透着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苦笑。 书景定定地望着他,耳边是女人被控制住时发狂刺耳的尖叫。 “你不会的。” “因为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她是你唯一的牵挂。” . 回到南大,祁青暮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附近的商场。他需要买点干粮填充柜子,还有一些日常必备小物。 折腾一番,祁青暮赶在十点之前,拎着一包东西进了寝室门。 一抬头,就看到孟洋洲站在卫生间门口,穿着大T恤衫和短裤,头发凌乱,脸色难看地瞪着卫生间紧闭的大门。 里面传来陆读放肆地狂笑声。 “哈哈哈哈先来后到,懂吗臭弟弟!” 祁青暮一愣,目光在一人一门之间游离。 孟洋洲看见他,脸色一僵,随即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许看我。” 说完,冷哼一声走回自己的床铺下,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透露出‘我很不爽’的气息。 祁青暮哭笑不得,不用想,一定是陆读惹到了他,况且这个场面…… 把东西规整地放进柜子里,祁青暮随意搭话道:“要出去吗?” 孟洋洲抬眼扫了他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声音:“嗯。” “吃过饭了吗?”祁青暮把买来当做午饭的麻团递过去,道:“刚炸出来的,很香。” “我会吃这个?”孟洋洲嘲讽似的牵起嘴角。 祁青暮好像没有看见他满脸的讽刺,丝毫不尴尬地说:“也是,一会儿出门你也会吃的。”话音未落便要把手收回来。 却不想手腕被猛地攥住,停在半空中。 孟洋洲手指收紧,一个用力将毫无防备的祁青暮拉近,两人之间相隔不足半米,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视间,一股暧丨昧的微妙感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祁青暮率先回神,深知孟洋洲的性格倔强,在任何事情上与他对着干绝对会适得其反,所以他稳住心神,故作很平常的样子,将手中的麻团袋子又往孟洋洲的方向递了递。 “果然还是饿了吧,要吃吗?” 无辜的神情,天真的话语,仿佛真的不知道对面之人蠢蠢欲动的野心和欲丨望,用疏离礼貌的态度铸造起防御的城墙。 孟洋洲忽然感觉到一阵不爽,他的双眸紧盯着祁青暮,单手撩开包裹在麻团外面的油纸袋,缓缓张口,就着祁青暮的手咬了上去—— 如同情人之间亲密的互动,又如同还未成型的感情在暧丨昧的浇灌下生根发芽。 只有祁青暮知道,肌肤触碰下,是孟洋洲不肯放松的力道,而那双眼睛里,是对他随时可能拒绝这种亲密行为的提防与威胁。 岌岌可危的氛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陆读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们两个人的动作看似逾越,实则透着诡异。 第17页 “我说孟二二怎么不说话了,原来是青暮回来了。”陆读把手纸放回桌子上,悄声嘀咕了一句,“你俩干嘛呢,搅基啊?” 闻言,孟洋洲眉梢一挑,兴味盎然地盯着祁青暮,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祁青暮笑了笑,敛下眼眸中的深意,转头对陆读说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本也是开玩笑的一句话,陆读也不指望听到回答,于是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一觉睡的可真香,唉,要是以后也不上课就好了。” “平时课也不多,你吃麻团吗?我桌子上还有两个。”祁青暮说着便要去拿,后知后觉孟洋洲还牵着他,脚刚一挪动就停了下来,稍稍侧身,用另外一只手指着桌上的麻团。 动作自然,为了让孟洋洲能够继续吃,他放弃了找借口拉开距离的机会。然而即使距离仍旧近的过分,因为这无意中的小动作,也使刚才陡然上升到热烈的氛围荡然无存。 不稀奇,他一直都是这样‘蒙混过关’的。孟洋洲在松开他手腕的时候,自嘲地发出一声轻笑。 手腕上的桎梏消失的一瞬间,祁青暮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孟洋洲的心思其实很好揣测,只要顺着他的时候,再坚定隐晦的摆明立场,即使是富家公子哥,也不会自讨没趣。 当然,如果是纯纯的恶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祁青暮也知道,孟洋洲不是坏人。 三个麻团三人分吃,在祁青暮收拾个人卫生的时候,孟洋洲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后干净利落地换了身衣服。 他没交代什么,只说了一句晚上晚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青暮没回话,感觉到一股视线在身边停顿一瞬,接着旁若无人地移开。 “他准是出去泡弟弟了。” 孟洋洲的取向在寝室里不是秘密,光是在他走后,陆读敢放声调侃,足以证明。 祁青暮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闻言,陆读静默半晌,忽的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感觉出来了……他有点喜欢你。或者说,他想泡你,青暮。” 他放轻了声音,仿佛怕吓到祁青暮,很是在意他的想法。 收拾东西的手未曾停下,祁青暮笑了一声,违心地说道:“我感觉不太像。” “怎么不像?他对你可上心了,比对外面的弟弟都上心。” 祁青暮沉吟片刻,故意说道:“可能只是因为开学时的那件事才格外照顾我吧。” 陆读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010章 过去 那年深夏,孟洋洲拄着拐,一条腿被打上石膏,一瘸一拐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校园里便出现了一号伤员,任谁路过都会多看两眼。 他一脸不爽,一副要吃人的脸色,学生们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他。 身后是他父亲的两个手下,每人都拎着不少行李。 孟洋洲不爽的根源正是这里。 来到新生报到处,孟洋洲一副大爷似的懒洋洋的样子,横在队伍的正中央,而那两个手下则是包揽了所有的活儿,他什么都不用做。 没有人敢靠近他们,也没有人敢训斥孟洋洲插队。 显而易见的惹不起,也没有人想在开学第一天就给自己惹麻烦。 孟洋洲不爽的就是这两个人,被他父亲安排过来,根本不听他的话,死板又无趣,即使他三番五次呵斥他们离开,这两个人都像听不见一样。 好好的大学生活,刚一开始,就被他那自认为很伟大的父亲安排了一番,要是不闹一下,简直对不起他孟洋洲活了十八年的少爷脾气! 想要随便揪一个学生吵一架闹闹事,可周围都是一群怂货,根本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不似其他新生那样对他避而远之,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队伍线上,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 又或者说,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新生。 那个人就是祁青暮。 不知道是这种被当做普通新生的感觉让孟洋洲平复了刚进校园时的烦躁,还是折腾到最后本就是想要被他人一视同仁,总之孟洋洲没再闹,并且用了点小小的手段,跟祁青暮分进了同一间宿舍。 “当时所有人都怕他,只有你不怕。然后——”陆读手一拍,‘啪’得一声响,“这不就成了!” 陆读和程几何当时并不在场,对于这件事只能是道听途说。但时至今日,倒是他们俩提起这件事的频率最高。 祁青暮无奈地笑道:“这是什么小说中的戏码,没那么夸张的。”顿了顿,手上忙活的动作不停,他话锋一转,“其实他很好相处的,只要平心静气地观察他一下,跟他相处起来,就会很简单。” 喜形于色的人,很好把控。 祁青暮不能说自己在观察人心方面是一个大师,但是这么多年以来的生存环境令他被迫成为了一个会看脸色的人…… 他放低姿态,看起来总是温温和和、低人一等,但实际上,因为这项‘技能’,他无形中化解了许多矛盾与伤害。 所以祁青暮从来不怕什么。 在这个话题上陆读没再说什么,与他聊一会儿后,得知他下午就要去打工,忍不住吃了一惊。 “你现在打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陆读皱眉道:“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要是有困难缺钱周转可以跟我说的,咱们之间没那么多讲究。” 第18页 “没事,不急用,只是日常打工而已。最近生意比较好,老板说加班的都有提成。”祁青暮笑了笑,道:“放心吧,太累了我会休息的。” 陆读家里只是工薪阶级,父母都有工作,收入可观,但是无奈身背房贷,他的情况只能说不缺钱花。 提到这个话题,祁青暮倒是想象了一下,如果将来有一天他真的需要借钱,大概率会求到孟洋洲头上…… 祁青暮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中午随便吃了一口,陆读还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泡面拿出来让他吃,祁青暮拒绝了,带了两块糖,出发去工作。 从前段时间开始,酒吧从下午就开业了。 不过只在周六日,因为节假日永远不缺客人。 不然晚上也是六点多上班,提前五个小时去的话,今天能有一百元的提成。 老板非常大方了。 祁青暮来到酒吧,井蓝已经在收拾卫生了,看见他进来,井蓝笑了笑,给他让出走进里面的路,随口道:“来的好早。” “没正式吃午饭,就吃了点麻团。” 井蓝微微一惊,“你这是吃猫食儿呢?” 祁青暮走过拐角,扬声回道:“不饿。” 换了衣服,祁青暮看着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加油,不累。 下午三点之前基本没有多少客人,偶尔进来的几位客人,也像是在饮品店一样,点上两杯咖啡或鸡尾酒,坐在吧□□饮。 这个时间里,祁青暮大部分时间在吧台后面帮忙,储备酒水或者清理卫生,有客人来点了需要调制的酒,他就露一手。 下午三点多钟,来到酒吧里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 祁青暮像往常一样,站定在吧台里面,没过一会儿,几个熟悉的面孔坐在他负责的这片吧台上,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他们经常来照顾祁青暮的生意,撑场子很有一手。 “上周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一个女生笑眯眯地与祁青暮攀谈,“我们都要走了,你才来。” “有点事,没加班。”祁青暮笑了笑道:“这次来了,幸运地碰见了你们。” “哎呀,你的嘴好甜呢。”女生笑起来合不拢嘴。 “娜娜你别是喜欢上小祁了吧!” “就是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老牛吃?” “呸呸呸!” 其他人调侃,她也不害羞,直接大大咧咧地开起玩笑来,“有什么不行?小祁除了年纪小点,哪点都比你们强。” 祁青暮全程只是浅笑着,不发一言。 距离吧台有一段距离的卡座里,高大的男生坐在角落的阴影处,光暗将他的身影分割,明光之下,一只泛着贪婪光色的眼紧紧地盯着吧台的位置,一整片视线将吧台前的男男女女包揽,最终停留在青年那张镀着一层薄光的脸上,如同一只潜藏在暗处的猎豹,正在欣赏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 嘴角上扬,恶劣的弧度裂开,似涌出古怪魍魉的疯狂山脉,叫人见了便不寒而栗。 瞧啊,被众人奉在中央的青年永远都是一副看透尘世、屹立在生命之上的高贵的模样,吧台里的灯光无意间汇聚在周围,映出他俊美的脸庞,如同泛着黄金光泽的河水,将神明供养。 这一幕美好得不可思议,也勾起了男生内心生出的汹涌澎湃的破坏欲。 这样干净的人…… 跌落在泥土里,还会好看吗? 嘴角似乎还残留着被恼怒反咬的痛意,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忍不住回味那一天。 啧,爽。 “屿哥。”一道细小卑微的声音响起,与其不符的是郭金那格外圆润的身躯,“你笑的很淫咳咳……荡。” 顾屿冷眼一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这不前几天刚成年。”郭金嘿嘿一笑,“身份证摆出来,谁敢拦我?” “看你的样子也不会拦你。” 说完,他站起来,直直地朝吧台的方向走去。 郭金在座位上坐一会,才反应过来,顾屿是说他长得显老呢! 顾屿大步流星,来到吧台,环顾一周,祁青暮身边没有空位,他神色莫测,旋转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他立体的五官上。 意外地没主动挑事,顾屿甚至不在乎祁青暮是否发现了他,直接坐在了其他调酒师负责的吧台区域,随手招了一下。 “来杯烈酒。” 调酒师定神看了他半晌,负责任地问道:“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刚刚成年?” 顾屿眉梢一挑,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过去,“有问题?” 这副姿态够拽,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调酒师也不愿多问,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烈度适中的酒。 顾屿嗤笑了一声,大手端着泛着光泽的酒杯,没喝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同事很受欢迎啊?” 这个同事指的是谁,调酒师立刻就明白了。他看了一眼祁青暮的方向,目光落在那张俊秀的脸上,有一瞬失神。 “是啊。”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小祁长得好看,很受欢迎。” 这道目光停留的有些久了,以至于调酒师收回视线时,正对上客人那双透着阴森冷光的眼。 不过下一秒,年轻的大男生又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他们还从事其他工作?” 第19页 心中涌上一层怪异的感觉,调酒师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他长得好看么?长得好不好看可跟调酒没什么关系。”顾屿故意提高了音量,“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如果客有其他要求的话,你们也会满足吧?” 侮辱性极强的话让调酒师面露不满,他后退一步,不想继续跟对方攀谈的态度不加以掩饰。 都说顾客是上帝,但是遇上这种胡搅蛮缠的‘上帝’也是够倒霉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幅度的、简单的动作,却正中顾屿下怀。 他嘴角的笑容扩深,恶劣与玩味并存。 “这么不想招待顾客啊,把你们老板叫来。” 调酒师一愣,“我没有!” 下一秒,桌子猛地被拳头砸响,盖过周围一切声音。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包括吧台内的三位调酒师,他们的目光汇聚一处。 与顾屿的目光对上时,祁青暮眸光微闪,心中似落下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令他心力憔悴。 作者有话要说: 养病中!更新还是不稳定! - 第011章 父子俩 祁青暮不喜欢被动的感觉。 比起身不由己,他更喜欢悄无声息地掌控。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在宿舍里,他看似唯唯诺诺,其实放低了姿态后,就连不好相处的孟洋洲都会下意识地顺应他想要的结果。 陆读和程几何更是明面上的好说话,不像孟洋洲那般,还需要他费点心思去安抚。 不否认地说,祁青暮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但是当他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这种‘心机’,给人的感觉便是他不停地在顺从、服软。 顾屿注定是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意外。 从他突然出现与许晋刑对峙的那一刻开始,祁青暮如同草原上懵懂无知的羊羔,被树林中一双饥饿到泛着绿光的狼眼紧紧捕捉。 那双本应该充满朝气的眼睛里是祁青暮看不懂的挑衅,他仿佛以此为乐,故意刁难其他无辜的人,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短暂思量过后,祁青暮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 他对面前熟悉的客人露出充满歉意的微笑,低语几声,然后朝同事那边走去。 无辜的调酒师脸色涨红,显然被气得不轻。 “你去我那吧。”祁青暮拉住他,温声道:“我跟你换位置。” 调酒师看了他一眼,愤愤道:“他就是故意找茬——” “我知道。”祁青暮接道:“他是针对我的,抱歉,把你扯了进来。” 闻言,调酒师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混小子说了什么,他说——”那些话难以启齿,尤其是当着祁青暮的面,调酒师噎了回去,目光落在吧台外面的男生身上。 周围的客人频频投来看热闹的视线,再不平息这段小插曲,一定会闹的老板亲自下场,到时候不论谁对谁错,老板肯定会以顾客为主。 闹大了,只会对他们这些底层的打工人不利,而这种有钱的混账客人根本不会受到一丁点惩罚。 调酒师憋着一股气,闷声点了点头,没再看顾屿一眼,径直走向原本祁青暮所负责的位置。 望了一眼他的背影,祁青暮收回视线前,垂头一瞬,那短暂的两秒钟,给了他极为宽裕的整理情绪的时间。 再看向顾屿,比起对方挑衅的表情,祁青暮的状态更显平和,光影交错间,嘴角似乎还牵起了一抹弧度。 “你要喝点什么?” 对方坦然的态度让顾屿内心蠢蠢欲动的恶劣因子顷刻间消失,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理智汇聚成另外一道声音,正在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幼稚又愚蠢。 脸色冷淡下来,勾起的嘴角却发了狠似的加深,“对待客人不用说‘您’?” 他是在恼自己,却把尖锐的刺对准别人。 祁青暮无辜地眨了眨眼,从表情到细微的小动作没有丝毫破绽,他从善如流地开口,说:“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顾屿定定看着他,阴郁的暗光衬得他眸色晦暗。 不爽。 “烈酒。”嘴角的笑容消失,目光也移向了别处。 话中的冷酷仿佛在说:我输了,但是我不愿承认。 祁青暮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又一次赌对了。 面对顾屿,有点像与孟洋洲刚接触的时候,小心翼翼,仿佛每一句对话都是在经历一场人生的赌博。仔细想想,那时的他们也恰恰是顾屿这般年纪。 犹豫几秒,祁青暮给顾屿倒了杯烈酒。 顾屿没喝,比祁青暮还大一点的手握着酒杯,晃动间,冰块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 “我是未成年。”顾屿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了一句。 祁青暮擦拭酒杯的动作一顿,随即道:“未成年进不来。” 言下之意就是对方必然成年了,否则大门都迈不进来。 顾屿轻笑一声,过了很久,久到祁青暮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一道低缓的声音悠悠钻进他的耳朵中。 “今年一月,我成年了。” . 顾屿难得没有闹事。 他仿佛就是为了逼迫祁青暮去服务他,而且在达成目的后,他像是进入了游乐场的小孩子,没有下一步计划,看着琳琅满目的娱乐设备,却不知道先玩什么好。 第20页 郭金坐在角落的卡座里,眼睁睁看着他屿哥如同一只发丨情的狮子迈着王者之尊的步伐,气势汹汹地直奔猎物而去,然后短暂而急促地小闹一下后…… 歇菜了。 他屿哥的背影像孤独的单身狗,正在借酒消愁。 这是怎么了?被反杀了? 郭金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孤独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尤为可怜。 “啧啧啧……”郭金喝了一口可乐,摇头叹道:“这哪像是去搞事的?” 明明无形中被安抚得极好! 晚上八点多,顾屿走了。 来的时候桀骜不驯,一双好看的眼透着股邪气儿,一副高贵狂傲、睥睨众生的态度; 走的时候默不作声,扔出一张卡结算了酒费,还扔给祁青暮两张大票当小费。全程未发一言,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出去的时候,祁青暮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身后跟着一个胖胖憨憨的男生,几次伸手要扶他,都被甩开了。 见有人跟着他,祁青暮松了口气。 两百元的小费,祁青暮只收下一张,另外一张分给了之前那位无辜的调酒师。 拿到钱的调酒师愣了愣,半晌没说出话,惊讶于那么混蛋的一个顾客,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收下吧。” 调酒师反应过来,又把钱往祁青暮手里塞,“你比我更缺钱,你留着。” “我留下一张了。”祁青暮避开,道:“他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结果让你经历了不好的事。” 今天刚开业不久就遇到刁钻顾客,怕不是会影响一整天的心情。 调酒师没推脱,收下后,复杂地看着祁青暮那张俊美的脸蛋。 “你要小心。”他犹豫再三,开口叮嘱道:“那个人年纪虽小但是动了歪心思,他竟然问我你做不做……那个。” 祁青暮顿了顿,道:“好,我会注意的。” 与其说受到了侮辱,不如说这些都在祁青暮的意料之中。几次接触下来,顾屿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全副武装的战士,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精神濒临奔溃,分不清敌我,但凡有人踏入他的安全圈,就会被视作待斩杀的敌人。 顾屿说话不留情、神色态度不明,唯有面对自己时刻意找茬的缘由,是祁青暮能够猜想到的。 ——许晋刑。 算起来,自从上次之后,他也有一阵没来了。 这也好,祁青暮可不想在他们父子俩之间兜兜转转,身份地位比较尴尬,对方如果真的强硬起来,他只有撕破脸这一条路可以走。 这是祁青暮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知是不是这晚想到了许晋刑,半夜十点多,酒吧客潮最鼎盛的时候,许晋刑出现在了祁青暮所负责的吧台前。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身上穿的是西装三件套,外面还套着一件修身酷帅的大衣。大手扶住椅背,好似没用力气,便将椅子拖拽开。 “今晚没什么人?” 他像是祁青暮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自然地与他搭话。 舞池里人潮涌动,卡座也几乎爆满,只有吧台前比较清静,他从大门一路走过来怎么可能没看见那些客人,这话搭的着实有些惹人发笑。 祁青暮低垂着眼眸,倒了一杯温水,推到他跟前。 “人挺多的,大多都是结伴而来。” 言下之意便是很少有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否则吧台也不会这么空旷。 许晋刑盯着那杯温水,半晌,哑声道:“加块冰?” “你确定吗?”祁青暮有些意外地打量他,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一边迟疑地铲起两块冰块,一边道:“你匆匆赶过来,额头上还有汗珠,还是喝点温水好,比较解渴。” 冰还没进杯子里,只听男人发出一声愉悦的笑,然后拿起那杯水,一饮而尽。 祁青暮把冰放了回去。 “祁青暮。”喝了水,男人不急着点酒,而是嗓音沙哑地叫了他的名字。 祁青暮抬眼看过去,男人那隐匿在光影之间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毕业之后,你想做什么?” 祁青暮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答的很快,“暂时不会从这里辞职,等正式工作稳定之后再专注面对工作。” “所以要在这里继续干?” “是吧。”不确定的语气,透着几分主人都不愿思考的模凌两可。 “那正式工作呢?”许晋刑似乎执意要问出一个结果来。 祁青暮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正视与自己相隔了一米吧台的男人。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淡漠的光,如同极寒之地上覆盖了一层温柔的雪。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祁青暮用认真地口吻说道:“因为您看起来很想知道的样子,所以我必须提前告诉您,就算我不回答清楚,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是第一次看见祁青暮这副样子,从他擅作主张给自己一杯牛奶,再到上次十分‘多余’地拢起西装外套,这种强硬的态度,无时不刻牵动他的心。 许晋刑笑了一声,舌尖抵住一侧脸颊,撑出一个小小的鼓包,眼底多余的情绪被贪婪的欲丨望掩盖,小小的、习惯性的动作,暴露了太多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开始稳定更新,不是日更但不会延长太久了,周六日肯定有一天会更新,周一到周五随缘更新1-2章! 第21页 第012章 成年人的发泄方式 曾经被自己的继子闻讯找来,对峙过程也不算和谐。祁青暮手中酒杯反射灯光,映出那张垂头时极为淡漠的脸庞。 这个男人竟然还能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到酒吧,显然那时的小插曲不过是顺着时间溜走的尘埃,迷不进男人的眼。 如此说来,这段时间他没有过来,应该跟祁青暮最初猜测的避嫌没有关系——他就是忙了,也许今晚才得了空,忙完之后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许晋刑没有喝烈酒,而是要了一大杯啤酒,金黄色的液体撞动透明的冰块,气泡炸裂的声音仿佛将人置身于炎热的夏日沙滩。 祁青暮不懂酒,但是他觉得啤酒是所有的酒精中最没滋味儿的,许晋刑把啤酒当水,毫不犹豫地灌了两口,仰头时喉结微动。 放下酒杯,许晋刑挑眉看了祁青暮一眼。 “听说顾屿总来找你麻烦?” 听说…… 祁青暮眸光微闪,他倒是挺想知道,男人是怎么‘听说’的。 面不改色地给他添满啤酒,动作缓慢,语调也十分平缓,“没有。” “没有吗?”许晋刑眉毛又是一挑,明显不信的样子,“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 气氛陷入一片沉寂之中,祁青暮手上的工作不停,却是没有回男人的话。 半晌,他将最后一个杯子擦拭干净,摆在柜架上。 回过身,男人还在沉默地等待,他似乎笃定祁青暮会回答,所以即使被冷待,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生气。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 “您是知道的吧。”他轻声说:“顾屿今天来过了,所以您才在工作结束后匆匆赶来。” 许晋刑目光微怔,久久没有回答。 祁青暮自顾自地继续说:“或许您也查到了,最近顾屿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您今天来,是想让我开口求您吗?” 冷清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仿佛都裹挟着刺骨的冰碴。 不为别的,祁青暮只是生气。 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复杂,于祁青暮来说,他们两个人都是顾客,然而仅仅因为他做了几件份内的事情,就被牵扯进来,前者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活,后者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在等他低声下气地发出恳求。 凭什么? 祁青暮从不觉得自己脾气很差,生活的艰难也早已磨平了他的尖锐棱角,将尊严压在心底,他已经很久没有释放过自己的情绪了。 或许这次就是一个机会。 显而易见的生气,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冷意,与平时的恭敬温顺截然相反,倒是与料想中生气的面容重叠。 许晋刑明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是看见青年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最真实的情绪,他的心里竟然泛起诡异的感觉,像羽毛扫过,激得他心痒难耐。 他沉默片刻,没有说话,而是大口喝完了剩下的啤酒。 换做以往,祁青暮会适时地续杯,但是这次他没有动,一双黑亮的眼眸紧紧盯着许晋刑。 许晋刑抹去嘴角的水渍,沉声道:“你误会我了。” “是吗。”祁青暮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当然,最近我很忙。”许晋刑撒谎了,“我没有时间盯着顾屿,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但是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今天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是听说顾屿来过了,而且还小闹一下,所以我工作结束后赶了过来。” 祁青暮收敛了眼眸中清晰的情绪,“然后?” 这副态度…… 许晋刑笑了,眼中炙热的光仿佛要把祁青暮灼伤。 “其实是想来道歉的。”他的声音骤然暗哑,“但是我感觉,你更需要的是发泄。” “发泄什么?” “你的委屈和怒火。”许晋刑眯起眼,“我就算道歉了,你也不会觉得舒服的。” 话题的走向忽然变得迷离,祁青暮皱着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跟我走吗?” 许晋刑深深地凝视祁青暮,薄唇轻启,语调拖得极长,好似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 “让我教教你,成年人是怎么发泄的。” . 漆黑空旷的公寓,偌大的落地窗前,只穿着一条裤子的高大男生沉默地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却厌倦了这种生活。 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和还在滴水的头发显示出他刚刚洗过澡,精壮的身材倒是与他刚刚成年的年龄不太相符。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足以让人嫉妒,可这张好看的皮囊下,却藏着一颗腐烂的心。 手机震了两声,他垂头看了一眼,接通。 “屿哥,你猜的没错,许先生确实赶过来了。”郭金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是兴奋,“而且他把调酒师带走了。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南大的学生!” 顾屿冷漠地扯了扯嘴角,“啧。” “屿哥?你在听吗?说句话啊。” 顾屿翻个白眼,“啧没听见?” “听见了,瘆得慌。” 顾屿轻嗤一声,停顿几秒,道:“继续盯着他们,到地方了定位给我。” “不是,屿哥,咱们还跟着啊?” “让你跟就跟,哪那么多废话。” 第22页 说完,顾屿挂断了电话。 抬脚迈向卧室,没过一会儿,穿着整齐的他走出来,拿起桌子上的钥匙。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夜色正浓,小雨连成片,给南城笼罩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坐在车里,顾屿拿着一根烟,没有点燃,而是像转笔一样,在修长的手指间来回把玩着。 他没有瘾,但是偶尔烦躁的时候,会叼一根在嘴里,就算点燃,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夹在手指间,一根烟,也就浅浅地吸两口。 顾屿是故意的,成年之后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车,顺利拿到驾照后,开始去跟那些街头上的人飙车。然后就是喝酒抽烟,即使最初很讨厌,可他强行压着那股厌恶的感觉,强迫自己喝酒喝到吐。 街边霓虹闪烁,雨声悄然落耳。 脑海中闪过一幕苍白,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女人脸色青白地躺在病床上,嘴唇一张一合,眼中的复杂被爱意吞噬。 ——小屿,你要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烟被骤然用力的手指掐断。 可笑。 眼中明灭着阴晴不定的光,如同长街尽头聚拢在一起光亮,在雨水的融合下忽明忽暗。 忽的,手机震动的声音唤回了他渐行渐远的思绪。 只震了一声,是微信。顾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郭金发来了一个地区坐标。 离他的公寓不算远,现在赶去的话…… 倒是有点早。 瞳孔深处的一抹兴味儿转瞬即逝,与刚才急着出门的样子截然不同。 想要做些什么,但又不甘心这件事到最后尽显平庸。 沉默几秒,他启动车子,在街边停了一会儿,缓缓驶离。 新莱斯高级会所。 站在灯火通明的会所大门前,祁青暮微微抬头仰视,雨水模糊了他想要看到的场景。从他下车开始头顶就撑起了一把黑伞,男人很绅士,为他打开车门,又为他撑伞。 “新莱斯。”语调平缓的念出南城最大的娱乐会所,集餐饮、酒店、KTV、台球厅等于一体,在这栋高达三十多层豪华大楼内经营。 在南城生活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里。 “对。”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紧贴着耳边响起。 祁青暮感觉到一丝不舒服,他向旁边挪了一步,刚迈开腿,就被男人单手揽了回去。 “车上只有一把伞,忍到门口就好了。”许晋刑目视前方,仿佛对怀中的人没有丝毫兴趣,十分正义地开口解释。 祁青暮抿着唇,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发泄。”许晋刑说:“你就快踏足社会了,我不介意提前带你领略一下社会人的发泄方式。” “我不需要消遣。”祁青暮以为他要带自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直接拒绝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浪费在这里。” 许晋刑放下揽着他的手,转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侧头低声道:“别忘了,现在的时间,是你工作期间,我买你的。” 祁青暮无话可说。 今晚本来要加班的,许晋刑善做主张找到老板,买他剩下的时间,不止给他算了在酒吧加班的工资,许晋刑还多给了他一份钱。 因此,他才‘乖乖’地跟了出来。 现阶段,钱是万能的。 许晋刑好似提前打好了电话,从他们进入到大厅开始,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便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地迎接他们,他热情地叫着‘许先生’,亲自引领他们上楼。祁青暮全程无言站在角落,看男人熟门熟路地按下十层的按钮,然后不停地对许晋刑阿谀奉承。 许晋刑倒是很客气,看起来是大佬风范,却不吝啬与他们简单交流。 到了十层,男人没有跟出来。 祁青暮知道,这大概是许晋刑的意思。 果然,之后穿过走廊,再到停在一扇华丽的门前,都是由许晋刑带路,祁青暮只负责跟着,不发一言。 “所以你在跟我闹小脾气?” 他站在门前,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回过头来,好笑地看着自己。 祁青暮静默几秒,摇了摇头,说话时的声音也不是刚才那般冷漠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趣而已。” 话落,他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疏离且礼貌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努力存稿中,应该快恢复日更了! - 第013章 离开这里 不难看出,许晋刑被突然转变态度的祁青暮扫了兴。 他冷着脸打开门,奢华辉煌的私人包间像宫殿一般展现在眼前。 包间的主人自然是许晋刑。 没有过多的言语介绍,他径直走进去,站在门口脱外套。 大门敞开,祁青暮与他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波澜不惊地打量着屋内的装潢设计。 见他不进门,看的却如此认真,不见想要走的样子,许晋刑稍稍缓和了脸色,问:“怎么样?” “太耀眼了。”祁青暮踏入屋内,说:“在这样的地方反而会更有压力。” 许晋刑难得沉默了一瞬。 不得不说,这里虽是他的私人包间,但他很少会主动来这里,除非应酬结束后醉的回不了家,才会上来睡一晚。 正如祁青暮所说,这里太过华贵整洁,反而无法带给人内心安稳。 第23页 以沉默结束这个话题,许晋刑随手关上了大门。 “喝点什么?”他问祁青暮。 祁青暮转头看向他,男人站在不远处的酒柜前,没有看自己,而是在挑酒。 祁青暮:“白水,谢谢。” 挑酒的男人一顿,随即打开下面的实木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瓶茶饮,“这里没有矿泉水,绿茶喝吗?” “可以,谢谢。” 许晋刑拿着绿茶和一瓶啤酒,转身正欲走来,看见已经坐在沙发上的祁青暮愣了一瞬,随即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我之前的态度有些不太好。”祁青暮嘴角含笑,眼神平静,“如果可以话,请接受我的道歉。” 许晋刑拧开绿茶的瓶盖,放到祁青暮跟前,然后坐在他的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蓦然拉近。 “怎么想起来道歉?” “因为冷静下来了。”祁青暮如实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不应该对您撒气。” 话落,耳边响起一道哼笑,似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点含糊的鼻音。 “现在承认对我撒气了?” “抱歉。”祁青暮拿着绿茶,没有喝,轻声解释道:“刚才冷静下来想了想,以后顾屿会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几率大概比您还要多。如果我仍然气恼他的存在,只是在折磨自己。” 只是工作时间会遇到许晋刑,毕竟这个男人相对来说还是很中规中矩的,虽然对自己有其他想法,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强势侵入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 但顾屿就不一样了。 祁青暮想到了一种可能,仅仅是一种猜测…… 需要许晋刑帮忙验证而已。 果然,听见他的话,许晋刑眉头微蹙,不悦地盯着他,“什么意思?” “他是您的继子。”祁青暮回望他,无辜地眨眼睛,“他说他成年了,也就是说,再开学的时候,他就该上大学了。” 许晋刑是聪明人,“他报了南大?” “不清楚,但我确实在南大附近见过他。”祁青暮收回视线。 看样子许晋刑也不知道顾屿报了哪所大学。 然而这种未知很快就被许晋刑坐实。 “有可能。”许晋刑放下啤酒,略显疲惫地捏住眉心,仿佛分秒之间诞生了一间让他无法招架的难心事,“南大地质学很出名。” “地质学?” “嗯……”他停顿两秒,“顾屿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地质学家。” 子承父业。 祁青暮本来没想了解太多,他只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毕竟那天早上在南大校门外,对方的刻意刁难确实蹊跷,是什么让一个只见过几面且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费尽心思地堵在自己校门口?他曾以为顾屿调查了他,但是后来想想…… 他出现在那里,最初目的未必是自己。 回归当前,等祁青暮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已经响在耳边。 “曾经?” 话落,他对上许晋刑略显冷淡的视线。 “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许晋刑说:“这个问题,不如以后你遇到他,再仔细问问。” 男人的不悦溢于言表。 祁青暮适时地换了话题,“绿茶给您喝吧。”他把绿茶放在了啤酒旁边,“我现在不太想喝,您的啤酒还没打开。” 许晋刑没有说话,一双如同黑夜中猎豹的眼紧紧盯着祁青暮,一刻不放松。 祁青暮心头没由来涌上一层焦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以观赏屋内装修设计的理由站起来,远离沙发这片区域,然而他刚一站起来,就被抓住了手。 对方只用力拽了一下,不设防的祁青暮便跌坐在沙发上。 眼前铺天盖地压下一片暗影,祁青暮的眼里划过一丝慌乱,紧接着,男人俯下身,将两人之间的空隙瞬间占据。 双手被扣在腰后,男人一只手就能牵制住他所有的动作,而下巴上的那只手,捏的有些用力,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情绪通过这股力道化成疼痛的感觉,祁青暮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薄唇微张,吸了一口冷气。 “疼吗?”许晋刑眯了眯眼,这是第二次近距离观察祁青暮的模样。 清隽秀气的一张脸上,五官精致,是越看越难以移开目光的长相,因为疼痛而轻蹙的眉头在许晋刑看来是那么可爱…… 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怪。 稍稍松了力道,许晋刑没有撤开,而是深深凝视着祁青暮,嗓音无比沙哑地说道:“抱歉。” “那就请放开我。” “暂时还不行。”许晋刑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有一件事没有做完吗?” 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酒吧里,许晋刑强势压过来的身躯,以及陡然变得暧丨昧的氛围,祁青暮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被打断不是刚刚好吗?” “不应该发生?” “难道有妻子的许先生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发生?” 许晋刑沉默了下来。 他盯着祁青暮,那双眼睛里似乎想表达什么,但是出于一些原因,他未发一言。 用这句话顶撞许晋刑的时候,祁青暮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许晋刑不在乎婚姻和另一半,如同他对顾屿也是毫不在意。 第24页 然而许晋刑的反应却让他内心慌乱的同时,涌现一层疑惑。 有那么一瞬间,祁青暮仿佛看透了一切,不再担忧,更加坦然地回望伏在身前的男人。 果然,扣着自己双手的力道也在渐渐放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 这里隔音是很不错的,但是大门不停被撞响,其中还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祁青暮微怔,脑子里一时间没转过来弯,想不到是谁能在新莱斯闹事,等到下一秒大门从外面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眨了眨眼,遮掩住眼底的一片了然。 是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许先生,太抱歉了,他说他是您的继子,我们拦不住他……” 如同一头野狼放肆地闯进来的人,正是顾屿。 此时,祁青暮和许晋刑还保持着令人误会的姿势,状似亲密地贴在一起,正准备做更加令人血脉偾张的情丨事,服务生略显尴尬地朝门边靠了靠,试图用半掩的门遮住自己。 男生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戏谑,他在姿态亲密的两个人之间徘徊,目光像是利刃,悬浮在空中充满威胁地指向二人。 仿佛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直面的同时,又止不住地烦躁恼火。 “玩的很尽兴?” 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祁青暮可以感觉到顾屿做出这副挑衅的姿态是对着许晋刑,但是那似有若无瞟过来的眼神,却让人无法忽视。 祁青暮用力推开许晋刑,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即使他和许晋刑并没有做什么,但是碍于顾屿的身份,他都不好在三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与许晋刑如此亲密。 而之前一直强势的许晋刑也随着那不算大的力道撤开,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 手背上的青筋刺眼,显然被打断后心里也是不爽快。 “顾屿,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顾屿轻嗤一声,“你总是用‘规矩’两个字教导我,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 身为他法律上的监护人,许晋刑当然有资格,可是偏偏他不愿意提起这层关系…… 许是因为祁青暮在场,有或许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 他不说话,正中顾屿下怀。 目光落在一旁默默无声整理衣物的青年身上,他穿的还是工作时的衣裳,白衬衫和黑色侍者马甲,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马甲有些短,却正好衬得他那双裹在黑色裤子下的腿又直又长。 温润青年的头发从不刻意打理,所以即使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也显不出凌乱。 好像至始至终,他都置身在外,叫人生不起气来。 原本在和许晋刑的对峙上占了上风,看见祁青暮,顾屿又徒增一丝烦闷感。 他迈开腿,在许晋刑骤然冷冽的注视下直直来到祁青暮面前。 “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祁青暮巴不得立刻就走,闻言侧了侧身,不理顾屿,而是对他今晚的客人说道:“许先生,那我就先离开了,今天离开酒吧之后的时间不会再额外收您的费用。再见。” 这笔钱他也不想赚了,反正酒吧那边会给他结算加班的工资。 此时此刻,他只想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日更啦!每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更新! - 第014章 更多委屈 离开的时候很顺利。 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声音。 祁青暮在父子俩无声的对峙中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没有忽略服务生眼中的打量,即使他依然很有礼貌地为自己带路。 电梯抵达一层,祁青暮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离开新莱斯会所。 大雨仍然不停,哗哗雨落的声音仿佛置身于山林瀑布之下。 祁青暮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大雨,服务生很是殷勤地给他撑起一把透明的伞,走过来询问道:“需要帮您叫车吗?” “不需要。”祁青暮浅浅地勾了一下唇,道:“可以买你手里的这把伞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他手中的伞是会所批发的,只用作雪雨天为客人们撑过大门口到上车的这段路。他在这里工作了几年,也有爱贪小便宜的人直接趾高气昂地要走这把伞,不过开口要求买伞,这还是第一次。 经理给他们培训的时候倒是提过这一类的事,因为金莱斯会所极其看重口碑,所以遇到这种顾客,送出去几把伞也不是什么吃亏的事,如果有人要,就给出去。 祁青暮见他愣愣的,以为自己的请求对他造成了困扰,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是我的问题。不用叫车了,我去坐地铁就好。” 地铁站距离这里有一段路,淋雨是必然的,不过一直沿着街边店铺的屋檐下走,应该不会太惨。 虽然脑子里很乱,但他不会自暴自弃,如果因为淋了一场雨而生病,实在是得不偿失。 正当他准备冲进大雨里的时候,服务生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地拦住了他。 “拿着伞吧,客人。”服务生把伞递给他,“为客人解决困扰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把伞您拿着用就是,不需要购买。” 祁青暮顿了顿,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说道:“我和许先生没有关系,我跟你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 第25页 所以即使讨好他,也未必能在许晋刑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谁知服务生笑了笑,道:“人人都是平等的,您在我看来,就是需要帮助的客人而已。” 祁青暮呼吸一滞,半晌,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他微微垂着头,一侧的光线将一半面容照亮,却也将最真实的情绪埋没在黑暗中。 “谢谢。”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柔和些许。 接过伞,他又一次朝服务生道谢,此时再看外面的瓢泼大雨,一阵温暖的感觉涌遍全身。 这是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愉。 撑着伞踏下一层台阶,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瞬间占据了大脑,专注踩踏台阶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响起一道轻呼声,直到一个人霸道地挤进了这片被雨伞遮挡的空间里,在祁青暮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把伞接了过去,一只手从后面绕在他的腰上,很是用力地朝怀里拢了拢。 祁青暮惊慌地朝一旁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顾屿那张冷峻的脸。 他已经成年了,面容轮廓还没有彻底成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瘦的缘故,他的脸颊上多余的肉很少,文字描述中描述的冷面瘦削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使得五官在视觉上更加立体帅气。 不笑的时候,他冷漠的有点吓人。 这是祁青暮转头看见他之后,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半靠在顾屿的怀里,祁青暮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挣扎了几下,却被抱得更紧。 “借把伞而已,反应不用这么大吧?” 说话的时候,他又勾起唇,语调微扬,笑得有些混蛋。 他强势地揽着自己朝街边走去,步伐很大,接着身高和力气的优势,半抱着祁青暮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祁青暮险些跟不上,一直走到了路边,才有机会推开他。 向后趔趄了一步,半边肩膀瞬间被大雨淋湿。 下一秒,又被顾屿拉着手腕拽了回去。 “伞就这么大,你还在乎这些干什么?”他挑衅似的眨了眨眼,一道模糊的光从那双黑漆漆的瞳孔中一闪而过,“难道真的要生病了你才满意?” 一句话戳中了祁青暮的软肋,他别过头,不跟顾屿对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点,道:“我坐公交车,你自便。” 本想坐地铁回去,能快一点,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此刻,他只想回酒吧之后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赶紧回到宿舍去,洗个热水澡,早早睡觉。 简而言之,和顾屿周旋并不在他临时制定的计划之内。 哪知同一把伞下的男生狡猾地眯起眼,理直气壮地哼笑一声,“真巧,我也坐公交车。” 祁青暮:“……” 这个人着实追的有点紧,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跟孟洋洲的性格有所不同的是,顾屿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他不在乎尊严、不在乎内心的想法、不会端着专属于自己的那份傲气,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是为了让祁青暮不痛快。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顾屿。”祁青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正视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大男生,“你的心里其实很清楚,我的存在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你的针对也毫无意义。” 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穷大学生,如果许晋刑查过的话应该知道,他身上背负的‘债务’有很多。 既然许晋刑能查到,顾屿想要知道也不会太难。 即使许晋刑对他稍稍表露出有所兴趣,但这种关注也仅限于‘玩乐’,更别提祁青暮本人从未有过逾越的行为,更加没想过躺平不反抗。 一时的温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路更好走一点而已,但凡触犯了底线,他都不会言听计从。 顾屿是聪明人,或许从日料店见过那一面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衡量。 “你未免太看轻自己了。”顾屿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与祁青暮对视的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精明,“你信吗,许晋刑想跟你共度余生。” “不可能。”祁青暮坦然地回望他,“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的母亲,他都有所顾虑。” 忽然,顾屿眯起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他抿着唇,眼底似乎酝酿着一场祁青暮无法抵御的风暴。 祁青暮思绪一滞。 ——母亲。 顾屿的母亲,是一个让许晋刑和他都十分在意的人。 不对,顾屿理所应当会在意自己的母亲,但是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让祁青暮感觉到一丝恐惧?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各怀心思,直到顾屿冷着脸把伞塞给了祁青暮,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入大雨中。 “喂……” 祁青暮愣了愣,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他。 可最终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顾屿的背影越来越小,被大雨隔绝。祁青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伸出去的那只手,半晌,缓缓垂下。 走了也好。 今晚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祁青暮沿着路边走,他的脑子里很乱,但是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声,他拿起来,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手指顿了顿,没有立刻点接听键。 不过最后他还是接通了。 第26页 “你在哪?”电话里,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不在酒吧。” 哗啦啦的雨声已经暴露了一切,祁青暮也没打算隐瞒,“在外面,有客人带我出来的,现在要回去了。” “什么客人?带你出去干什么?你现在在哪?” 三连问,即使隔着手机,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满。 祁青暮抬头看了看,找到标志性的建筑,道:“我就快回去了,现在还在路边,等着坐车……” “我问你在哪里。” 对方的声音骤然变得冷酷无比,语调没有起伏,与其说是在担心,不如说是在发怒的边缘徘徊。 “……新莱斯西边街口的远发商场。” “新莱斯?”那边咬牙说了一句,“祁青暮,你真是好本事,新莱斯都进得去,嗯?” 祁青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团白雾从嘴巴里散出来。 下雨天还是有点冷的。 “我就快回去了。”他再一次强调道:“马上,坐公交车,不用担心。” 那边久久没有回音,祁青暮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分多钟了。 “挂了吧。”放回耳边,他低声说了一句,“你要在酒吧等我吗?” 游刃有余地将问题推过去,手机里传来一道隐忍地叹息,随后是极其霸道的话语,“不许挂断,就这样上车,一直到我们见面。” 祁青暮攥着手机的手捏紧了些许,“不用这样……” “祁青暮。”嗤笑声钻进他的耳朵里,声音深处是强势的威胁,“你敢挂断电话试试?” 太麻烦了。 一切都是麻烦。 祁青暮面无表情地将电话收进口袋里,确实没有挂断。 他不是害怕电话那边的人,而是怕麻烦。 有时候他也在怀疑,自己这样言听计从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 事实证明,明面上的好处并没有,反而委屈更多。 但是事情的结局,总会往他期望的方向延伸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玩点小心机了属于是。 - 第015章 你在洗澡吗 公交车还没来。 祁青暮打着伞站在街边,反复看手表上的时间。 晚上八点的时候公交车基本全部停止通行,但是有几辆公交车是特殊的,最晚一班会坚持到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沿路接一些上晚班的乘客。 马上就快十一点了,祁青暮心里很清楚,公交车大概率不会来了。 沸点酒吧距离这里隔着三片街区,走回去这一想法显然不现实。祁青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打车回去。 现在这个时间,再加上大雨天气,空着的车很少,祁青暮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叫停一辆出租车。 距离他下班的时间还剩下半小时。 要不往回走吧?祁青暮这样想着,一边走一边打车,就算最后打不到车,也能走回去,只是时间有点长而已。 他沿着路边走,不去想口袋里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也不思考今晚发生的一切怪事,仅仅伴随着雨声,走在深夜的大街上。 突然,一道清晰的汽车声由远至近,轮胎在雨水滚动的声音十分刺耳。 起初祁青暮并没有在意,直到那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车灯的光照亮他前方的路。 他停下,回过神,眯起眼朝街边望去。 那是一辆外形很帅气的黑色跑车,驾驶座上的人,正是刚刚抛下他,直奔雨中的顾屿。 顾屿盯着他,好像气还没消,脸上没什么表情,车子越来越慢,最终停在祁青暮的旁边。 车窗降下,顾屿冷着脸扫他一眼,“上车。” 他额前的发湿漉漉的,祁青暮的目光流转在他的湿发与被雨水浸透的衣服上,半晌,忽的轻笑一声,像是把今晚的一切琐事都抛在了脑后一样。 “既然你有车,怎么不直接开车回去?”青年站在路边,站姿直挺,撑着一把透明纯净的伞,语速轻缓地说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让自己惹上生病的风险。” 非要来跟他挤一把伞,可能看着他微恼的样子心情很愉悦,结果最后还是淋了雨。 祁青暮的话很有道理,听进顾屿的耳朵里就是直白点明他的愚蠢。总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甚至比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更骇人了些。 “你上不上车?” “你要送我吗?”祁青暮眨眨眼,反问道:“我刚刚惹你生气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会这么好心? 一句话把顾屿气笑了,明明今晚值得生气的事儿不少,堆积在一起也没有个发泄口。 “你也知道惹我了?”顾屿冷笑一声,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上车我就走了。” 祁青暮停顿两秒,什么也没说,直接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谢谢你。”他系上安全带,由衷地感谢道。 一道刺骨的目光扫过来,叫人无法忽视。祁青暮转过头,与顾屿的视线相撞,两人都没说话,互相望着对方蒙在情绪之下的眼,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半分钟后。 “你有驾驶证吗?” 祁青暮认真地发问。 顾屿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如同把恼火和烦闷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第27页 这个大学生……实在是没什么情丨趣可言。 顾屿有驾驶证,虽然是刚考下来的,但在市内开车非常合法。 回忆起他一言不发翻出驾驶证扔在自己腿上的景象,祁青暮抿着唇,嘴角悄悄勾起,弧度微不可查。 车子在路上稳稳行驶,与顾屿的张扬性格不符的是,他极其遵守交通规则,甚至在行驶的过程中,全神贯注的样子与平时判若两人。 倒不是说不应该遵守交通规则,而是见识过太多有权有势就挑战法律底线的公子哥,顾屿在这方面表现的还算乖巧。 开过一段路,祁青暮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冷不丁出声道:“这不是回酒吧的路。” 顾屿突然坏笑一声,语气懒散道:“带你回我家怎么样?我今天帮了你这么多次,陪我睡一晚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又开始了。 对于这种比自己小的人,祁青暮总是抱着看熊孩子的心态来看待。所以当顾屿提到‘睡一晚’的时候,祁青暮差点就想问: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睡一晚’吗? 幼稚,猖狂,盛气凌人。 见他不回话,顾屿笑得更加恶劣,“害怕了?还是说你想用别的方法补偿我?” “这是回南大的路。”祁青暮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我是一个不认识路的人,可能真的会害怕吧。” “我随时可以调头。”顾屿斜睨了他一眼,不认输地说:“或许你说两句好话来听听,我就会顺利地把你送回学校。” “你想听什么?”祁青暮好脾气地问。 “需要我来告诉你?”顾屿哼了一声,“自己想。” 祁青暮沉默半晌,看着前方的雨路,用那极其温柔的嗓音缓缓低语。 “谢谢你送我回去。” 车内的光线很暗,叫人看不清隐藏在皮囊下的真实情绪。只是寂静蔓延,将原本雨天寒夜所带来的冰冷驱散。 祁青暮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寝室。 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减缓的架势。祁青暮没有淋到太多雨,却带了夜里寒冷,回到寝室打开门,熟悉的温暖包裹了全身。 “你今天回来好早,还没到零点呢。”陆读在打游戏,还没睡,看见祁青暮回来,惊喜地睁大眼,“你们老板终于良心发现,不让你熬得那么晚了?” “一点小意外,不是从酒吧回来的。”把伞撑开放到阳台上控水,路过程几何的床铺,看到上面鼓起一个被子包,“几何回来了?” “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八点多就睡了。” “那我们小声点说话。”祁青暮换了衣服,脱外套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顿了顿,而后淡然地拿出来。 上面已经没有通话显示了,很显然,对面的人挂断了电话。 祁青暮打开通讯记录,最近的一次通话长达二十八分钟。 他眯了眯眼,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孟洋洲今天回来了吗?” 陆读开了罐可乐,随口道:“回来了,晚上又走了,估计泡弟弟去了。” 每次猜测都是‘泡弟弟’这个理由。 “他去找我了,但是我没在。”祁青暮说道:“估计是想等我一起下班,但是今天我被顾客带出酒吧了。” 陆读愣了一下,“你被带去哪了?” 祁青暮无奈地笑:“这是重点吗?” “怎么不是重点!”陆读拧眉,难得严肃起来,说道:“酒吧那个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可别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是你老板让你去的吗?那些客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出事了要先给我们打电话!” 祁青暮顺从地听训,心里暖烘烘的,等陆读唠叨完,他才回答道:“放心吧,是老顾客,没对我做什么,反而见了见世面。” 具体发生了什么祁青暮肯定不会说,但从结果出发的话,这一天他虽然过的很混乱,但是却见识了太多不一样的东西。 陆读不相信,“见什么世面了?” “我去了新莱斯。” “……” 对于普通家庭出身的陆读来说,新莱斯那样的高级会所确实是挺有排面的。 无声地灌了口可乐,陆读认真地问祁青暮:“你们酒吧还招人吗?像我这样的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养成一个能带我去新莱斯的老顾客?” 祁青暮笑眯了眼。 正当两人说笑之际,寝室的大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身形高大的孟洋洲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走廊里的灯更亮,将他的身影照射进来,无尽拉长。他冷漠的像是冬日的寒冰,陷在阴影中的表情阴森可怕,没有看祁青暮和陆读一眼,径直进了浴室。 感受到一丝寒意,祁青暮走过去把寝室门关上,上锁。 “太可怕了。”陆读啧啧摇头,“这难道就是被放鸽子后的黑化孟二二吗?” “我会道歉的。”祁青暮说道:“我本来是想回去的,但是被顾客直接送回了学校,我也不太好意思让他把我送回酒吧去。” 和顾屿的矛盾本来就挺深了,对方又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熊孩子,祁青暮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去主动招惹,更不会主动送上去把柄方便对方反击。 “不是你的问题。”陆读安抚道:“你快睡吧,看你睡了他还能打你一顿不成?” 第28页 “倒也不会这样……” 话音未落,只听浴室里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 “祁青暮,进来。” 音量不大,平稳没有起伏,听进耳朵里,却像是裹挟了冰锥,激的刺痛。 祁青暮与陆读对视一眼,继而站起来,走到浴室门边,抬手敲了两下门。 “怎么了吗?” “我让你进来。”隔着一扇门,孟洋洲的声音有些失真。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道:“你在洗澡吗?” 里面似乎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嗤笑,是那种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气音。 “不然呢?” 他听见孟洋洲似笑非笑地反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修罗场的快乐! - 第016章 家庭矛盾 祁青暮犹豫了一瞬,脑海中闪过无数中拒绝或不拒绝后会发生的可能性,手慢慢伸出来,落在门把手上,稍稍使力向下压去,一道声音及时插丨了进来。 “青暮,你母亲给你打来电话了。”陆读拿着不停震动的手机走过来,脸上疑惑的表情显现,“奇怪,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啊?” 如果陆读没有拿着手机过来,祁青暮还能当他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撒谎,然而当他看见手机屏幕上清晰可见的[母亲]二字时,一股难以言语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说话时的声音透着颤抖,“孟洋洲,我母亲来电话了,我去接一下。” 不知道是他明显变化的语气让孟洋洲信服,总之浴室里面沉默了几秒,传来低沉的一道‘嗯’。 也是听到他的应答,祁青溪才匆匆拿着电话走向阳台。 陆读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说你行了吧。”陆读敲了一下浴室的门,“青暮家里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吗?换做平时他敢耽误这么久不接他母亲的电话?本来就很在意你了,非要等你回答之后再去接电话,你就不能理解一点,青暮又没对不起你。” 浴室里静悄悄的,孟洋洲说是在洗澡,其实里面根本没有水声。 陆读烦闷地啧了一声,又敲了一下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阳台里,祁青暮听着女人在电话里急切的抱怨声,浅色的嘴唇紧抿,手机里传出不停歇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神经。 “您先别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那些人都说,在南城看见你跟她在一起,我以为你找到了她,也瞒着我呢!” “你说什么呢,她失踪了几年,我怎么可能找到她之后不联系您呢。”与温和的语气不符的是祁青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听见他的话,电话那边沉默几秒,随即传来中年女人感叹的声音,“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还在上学呢,找到她之后又能把她安置在哪里。” “是啊。”祁青暮没什么兴趣地应和道:“那些阿姨们许是看错了,快要毕业了,我每天都很忙的,最近几乎没怎么出学校。” “那就好。”电话那边顿了顿,随即又道:“如果你真的直到她的消息,不要瞒着妈妈,我也是……想要赎罪的。” 祁青暮隐忍地闭上眼的,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地说出一句,“好。” 电话自挂断后,祁青暮仿佛感觉不到阳台上阵阵袭来的冷风,大雨未停,雨水被吹进来,浸入他的衣服里。 阳台门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被打开,等他有所反应的时候,身侧已然站立一道高大的身影。 孟洋洲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短裤,与他一同挤在不算大的阳台上,手撑着栏杆,眺望什么也看不清的远方。 “为了躲我都不进去了?” 竟是孟洋洲最先开的口。 祁青暮如实地摇了摇头,半晌,低声道:“是跟家里人有点矛盾。” “什么矛盾?” “家长里短。” 简短的对话让气氛陷入凝固之中。 半晌,孟洋洲又道:“我把你的东西带回来了。” 祁青暮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谢谢。” “我就应该把你的东西扔进水坑里踩两脚。”孟洋洲语气淡淡的,说的话却很恶劣。 他是不会那么做的,孟洋洲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 祁青暮笑了一下,再一次感谢道:“谢谢。” “被客人送回来的时候没想着联系我说声谢谢?” 孟洋洲侧着头,隐藏在阴影处的双眼闪过一道暗光,他故意咬重了‘客人’两个字,想要让祁青暮想起来,之前可是他一声不吭放了自己的鸽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祁青暮也不再小心翼翼,他惯用温柔回答的伎俩,语气认真地说道:“客人送我回来,我没有办法选择。” “那我挂了电话呢?” “我回寝室之后才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祁青暮说完,叹了一声:“别生气了,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算作赔罪,怎么样?” 孟洋洲啧了一声,盯着祁青暮好一通看,最终眉梢一挑,“就这?” “那你想要怎么样。” “你欠我一个人情。”孟洋洲笑得有点坏,“等以后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要。” 祁青暮顿了顿,点头应下。 他不喜欢欠人情,但如果是孟洋洲的话,他还有点把握。 第29页 今天所有的小插曲在祁青暮入梦的那一刻彻底化为泡影,梦境很美好,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什么也记不清,只觉得身心愉悦,仿佛在梦中的经历比现实还要美好。 事实证明,现实生活只会让他越来越疲惫,如果非要算起来的话,能令他感到快乐的事情,就是偶尔去疗养院探望他的阿姐。 阿姐恢复的很好……哦,或者不能用‘恢复’来形容,只能说精神状态很稳定。 每一次祁青暮去,她都会认出他,而且说说笑笑,有时候是几十分钟,有时候长达两个小时。 书景的师姐是一个很干练的女人,她被邀请回来一对一诊治祁青暮的阿姐,对此,祁青暮很是感激,不管是对书景,还是对他的师姐。 “何医生,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请您吃顿饭吧。”一个周日,探视时间结束,祁青暮在门口与送他出来的何燕说道,而后立刻看向书景,目露乞求之色,“您也一定要来。” 书景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你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不需要为了我们破费。” “是啊。”何燕也笑着拒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不一样的。”祁青暮稍作坚持,“请答应我吧。” 书景和何燕对视一眼,最终在双方无奈的叹息中,书景点头应下了。 “哪天中午你没课的时候,就联系我吧,我们一起出去随便吃点。” 约定好了之后,祁青暮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开心了起来。 “就明天吧!”他微笑着,眼睛里如同收揽了太阳的明光。 他只觉得生活正在逐渐走向美好,等他毕了业,找到了稳定工作,就贷款买一间房子,不需要太大,六十多平就好,两室一厅,足够他和阿姐在南城生活下去。 在南城定居是他没有想过的,但是阿姐在这里接受治疗后,情况如此稳定,他倒是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反正南城足够大,他和阿姐可以随便藏在一个小角落,幸福地生活下去。 “那感情方面呢?” 餐厅里,书景拿着筷子的手微顿,在听完祁青暮说完未来的规划后,忍不住问出了声。 一旁的何燕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打圆场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拿情感为重,事业才是最重要,对吧小祁?”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祁青暮摇了摇头,“虽然我是比较看中事业。” 事业其实都是其次,他比较看中的是钱。 但是在书景和何燕的面前,他也不好提的太过简单直白。 没有注意到书景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之色,祁青暮继续道:“目前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工作,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我希望好好利用这一年的时间,为自己的事业铺路。” “学校会给分配工作吗?”何燕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是学设计的吧?” “嗯。”祁青暮说:“服装设计。” “现在有什么眉目了吗?”何燕隐晦地看了一眼书景,清了清嗓子,道:“服装设计这方面我有朋友,当然,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工作室,赚大钱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如果你的理想工作方面比较贴合的话,可以去锻炼一下自己,还能赚点外快。” 祁青暮沉思几秒,摇摇头,“我不能麻烦您,您愿意从国外回来治疗我姐姐,我真的已经非常感激了。” 何燕笑了,“都是赚钱而已,你当书景不给我发工资吗?” 话题牵扯到书景身上,一直默默无声的男人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见两个人都望着自己,支支吾吾地说道:“啊,对,给工资的……给的还挺多呢。” “看吧。”何燕扭头道:“所以你考虑一下吧。” 祁青暮还真的有些心动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应下这件事的时候,书景忽然高兴地来了一句:“对,你考虑一下吧,我可以先给你安排在我身边做事,工作很轻松的。” 何燕:“……” 祁青暮疑惑地问道:“您开了工作室吗?” 前期什么也没听到的书景‘额’了一声:“什么工作室?” “有关服装设计的。”祁青暮说。 话落,尴尬的人就不止何燕自己了。 书景窘迫的耳朵都红了起来,他轻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匆匆撂下一句:“失陪。”然后大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祁青暮望着他的背影,许是明白了什么,道:“书景医生刚刚在走神吧。” 闻言,何燕直接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何止是走神啊。” 那简直是一股堪比失恋一般的悲伤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谢谢大家支持! - 第017章 目饥工作室 在书景跑去卫生间暗自神伤的时候,祁青暮已经答应了何燕的提议。 “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何燕想到朋友最近的烦心事,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苦恼地说:“他的工作室前段时间出了点小问题,目前……很缺人。” 祁青暮:“因为扩张了吗?” “如果扩张了还好呢。”何燕说:“被同行挖走了几个得力设计师,工作室现在急缺新鲜的血液。刚才如果不是你提到即将毕业和工作的问题,我也不会想起来这回事。” 被同行挖走了许多设计师而面临困境……不知想到了什么,祁青暮震惊地睁大眼。 第30页 “是目饥工作室吗?” 有关南城服装设计行业圈子里的消息祁青暮还算灵通,专业群里也有不少同学转发这些消息,一部分已经上班的学姐和学长也会帮这些还未毕业的学生打探消息。 目饥工作室被挖墙脚的这件事,一个月以前还在群里反复被提及,热度只增不减,最近才稍稍有些平息,讨论这件事的人也被新的消息分去了注意力。 “嗯。”何燕没有否认,“你们专业也知道这件事吧。” “前段时间被提到的次数很多。” “那是肯定的,南城说小不小,各个行业都有圈子,这事儿的轰动程度不算太低。”何燕说:“所以你愿意吗?愿意的话我就给你提供个联系方式,至于能不能录用还得看你自己的实力了,所以不用觉得欠我人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件双赢的交易。 祁青暮点了点头。 目饥工作室在南城服装设计圈子里小有名气,工作室创办时间最短,大小设计奖项却拿到手软。据说最初是几个死党孤注一掷创办了这家工作室,每个人都是绝佳的设计师,在各种服饰领域都很擅长。 去年的时候,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学长酒后在南大服装设计群发了几条很长的语音,他说自己之前向目饥工作室投递了简历,但是被刷了下来,大骂一通之后,又借着酒劲儿哭了,说目饥工作室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偶像,他为了加入目饥工作室很辛苦很努力,但最终被否定得一文不值。 通过他的酒后真言可以得知,目饥工作室招收新人的门槛很高,即使它的名气还在一些资历较深的工作室之下。 祁青暮想要试一试这次机会,虽然他的设计天赋并不算名列前茅。 何燕出去打了个电话,这期间,书景从卫生间回来了,说到底还是成年人,他似乎平复的很不错。 “好点了吗,书景医生。”祁青暮浅笑着问。 书景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祁青暮在给他台阶下,于是也笑了。 “好了,还能再吃一碗饭。” 祁青暮:“那就多吃点吧。” 书景侧头,刚好看见玻璃窗外的何燕在打电话,想到他们刚才谈论的话题,不难猜出她打电话的目的。 “所以已经决定要去工作了吗?” “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书景医生您太高看我了。”祁青暮苦笑一声:“只能说大家会的,我会;大家不会的,我也不会,没有什么特殊可言。但如果能进目饥工作室的话,我一定会提高对自己的要求,不会再继续平淡下去了。” 现阶段他太缺钱,重心也不在学业上。 “你一定可以的。”书景含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的大学生。” 这卷夸赞或许是祁青暮上大学之后听到的最好的赞扬。 何燕回来之后,直接把她朋友的电话抄一份递给了祁青暮。 “他同意给联系方式,但是不保证一定会看上你哦。”何燕眨眨眼,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工作室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场所,所以你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他‘看上’你。” “师姐,你别乱说……” “哦,我忘了,还有你这个小古板在这。” “……” . 一顿饭,最后得利的还是祁青暮。 他有一些感到抱歉,但是何燕的性格比书景还爽朗,根本不给他机会计较。 “大男孩别矫情,放心大胆地做就是了。” 这是何燕的原话。 除了感谢,祁青暮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回到寝室,祁青暮准备下午就联系对方,或许会有一点冒昧,但是实习锻炼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脱掉外套后换上家居服,祁青暮刚拿起电话,就看见隔壁上铺悄无声息地探出来一个脑袋。 “吓我一跳。”他拍了拍胸口,无奈地问:“你怎么没去上课?” 程几何憋着嘴,看起来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闷闷道:“不想去。” 整个寝室里,祁青暮的选修课是最少的,因为他要空出时间打工赚钱;程几何和陆读的课程表是一样的,陆读去上课的时候,程几何也应该在课堂上;至于孟洋洲,他是逃课大王,所有的课表都跟他没有关系。 明显叛逆的厌学体现,祁青暮忍不住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 “你上周从家里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几何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程几何猛地瞪大眼,音量提高了不止一个度,“青暮哥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暗恋上,简直是可笑至极!” 祁青暮:“……你这个反应好像直接验证了我的猜测。” 程几何哀嚎一声,“真不是,我是特别讨厌别人跟我提有关感情的事。而且我能是那种默默暗恋的人吗?” 祁青暮走到他的床铺下,拉开椅子直接坐下,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仰头看着他,“那你跟我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 寝室里程几何年纪最小,性格也最好摸透,他根本藏不住话的,要不然也不会自己闷闷不乐了一周,看谁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果不其然,程几何从被窝里爬起来,露出一个凌乱的脑袋,一边叹气一边说道:“上周我在和平区看见孟二二了。” 第31页 “和平区?”祁青暮眨眨眼:“你家不是在上延街吗,怎么跑去和平区了。” “我跑去玩的,跟高中同学聚会来着。”程几何挠了挠头,唉声叹气,“孟二二在跟一群人喝酒,正好就在我们雅座旁边,隔了一层屏风。” 和平区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娱乐场所,那里面的娱乐设施面向的都是年轻人,剧本杀聚会、下午茶聚会、又或者接办各种各样的同学聚会。 程几何和几个高中时玩的很好的男生在那订了一个雅座区,刚坐下没多久,隔壁吵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感觉像是一群人喝多了酒,控制不住音量,才显得那么吵 程几何本来很烦的,想要找服务生给他们换个雅座,结果没想到,就在他犹豫的功夫,一个熟悉的称呼从隔壁传了过来。 “咱们孟洋洲孟大少那才叫厉害,想要谁分分钟手到擒来。”说话的人已经大舌头了,但是话语间仍然能听出谄媚。 他开了个头,有人便催他赶紧继续说。 程几何也阻止了想要叫服务生的朋友,专心致志地当一个偷听者。 “孟大少,我能说吗?” 一个反问的话,惊得程几何一身冷汗。 原来孟洋洲也在,他还以为是别人空口无凭瞎造谣! 下一秒,孟洋洲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你想说什么?” “就艺术学院舞蹈系的那个小0啊。”爆料的人嘿嘿痴笑,“那身段、那长相,绝了。” “真的假的啊?老孟你还真把他拿下了?” “是我知道的那个高岭之花吗?” “他不是说自己不是gay么,切,还是差在钱上吧。” “去去去,我们孟哥的魅力也摆在这儿,什么钱不钱的!” 一连串的附和,让感情生活十分单纯的程几何惊掉下巴。 短暂的沉默在寝室里蔓延开来,程几何看着桌上的矿泉水一脸渴望,祁青暮拿起来给他递上去。 “谢谢。”程几何接过来猛灌两口。 “所以你就是听到了这个才自闭的?”祁青暮倒是不能理解,“孟洋洲的情感生活混杂,我们作为他的舍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程几何拧上盖子,愤愤道:“只说他花花公子我也不害怕了,最重要的是……”他猛地压低声音,眼睛里满是惊恐,“好像闹出人命了!” 祁青暮目光一滞,“什么?” “是他们说的,孟二二把那个舞蹈系的学生甩了之后,那个学生好像自杀了。”话音落下,程几何双手合十跪坐在床上对着空气乱拜,嘴里喃喃着‘无意打扰早日投胎’。 床铺下面,祁青暮站在程几何和孟洋洲的床铺之间的过道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侧了侧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孟洋洲的桌子。 他的桌子上很干净,都是一些电子设备,因为他偶尔在寝室的时候喜欢打游戏,跟陆读也能组队打上两局。 在过去的一周里,孟洋洲行事一如既往。 如果真的如程几何所说的那样,他的身上间接背着一条人命,那么还能做到这么淡定,简直是…… 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目饥工作室】的由来:某作者因为手术恢复期不能吃任何辛辣鲜咸的食物,连续吃了一个半月的清淡蔬菜后,不管吃没吃饱,在眼睛触及到美食的时候,就会感觉到饥饿。 - 第018章 不留遗憾 程几何虽然在寝室里年纪最小,但也不是什么想法单纯的大男孩。 他也知道,谣言不可信。 “那群人把人家自杀的事情说出来当笑柄,孟二二好像生气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总而言之,整个过程就是一群人想要拍孟大少的马屁,然后拍在了马蹄子上。 “不过他没否认。”让程几何为难的事情就在这里,“当时我听的都恨不得跑出来骂那帮人乱造谣,结果孟二二宁可走也不否认,所以自杀这事儿……” 十有八九是真的。 说着说着,程几何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拿起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吃,还问祁青暮要吃什么。 祁青暮表示自己在外面吃过了。 “我不知道你在寝室,知道的话就打包一些菜回来了。” “我也是懒得去上课了。”点好外卖,程几何抻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趟。没两秒,又急三火四爬起来,苦恼地看着祁青暮问:“怎么办啊青暮哥,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孟二二啊?” “照常面对。”祁青暮语气平静,仿佛没有听到程几何说的劲爆消息一样。 “你、你也太淡定了吧!” “你也说了,这件事只是你的猜测。”祁青暮笑了笑,说道:“不是我太淡定,而是觉得如果真的有这种事,孟洋洲不会无动于衷。” 孟洋洲很花心,这点没错。也可以说在感情方面,他从来没有付出过‘心’,像今天想穿黑色的衣服,明天就想穿蓝色的,从头至尾都只是看心情,而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从大一开始孟洋洲的身边就没有断过人,祁青暮也有幸见到过几个,没有共同点,有的长得好看,有的性情泼辣,孟洋洲对待他们就像对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心情好了愿意给你花钱,满足你的小要求,心情不好就分手,绝对不会后悔,也不愿回头。 第32页 祁青暮认真地看着程几何,轻声问:“这几年,你见过哪一个与他分手的人再来找过他?” 程几何仔细回忆,摇头:“没有。” “那就说明,在处理分手事务这方面,他一直做的很好。”祁青暮说道:“既然如此,即便那个人真的自杀了,想必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程几何听的云里雾里,但是内心的纠结已经有一点缓解了,“你好信任他啊……” “也算不上信任吧,刚才听到你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后来仔细想想他这一周包括之前的生活状态,明显不像是‘身上背了条人命’的样子。” 故意在‘背了条人命’这句话上加重音量,像是在嘲讽现代法治社会哪来那么多人命官司,程几何听到之后嘿嘿笑了两声。 “当然,我也想要相信孟二二。”笑过之后,程几何长叹一声,“不过有机会我还是要问一问这件事的!” “问吧,我也想听听。” 极为自然的语气,轻而易举地瓦解了紧张的气氛。 没过一会儿,程几何接到了电话,跑下楼去取外卖,趁屋子里安静,祁青暮来到阳台,拨通了何燕给他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您好,傅先生。”祁青暮望着纸条上‘傅濛’这个名字,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何燕医生向您提起过的那位南大的学生,我叫祁青暮。” “我知道。”对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好似声音的主人正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听起来十分沉闷,“哪三个字?” 停顿一秒,祁青暮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的名字。 “复姓师祁的‘祁’,青色的‘青’,日暮的‘暮’。” “嗯。”那边应了一声,随即开口:“周六早上八点带着你的设计作品来和平区的目饥工作室,跟前台打声招呼就行。” 祁青暮眼前一亮,“好的,我会准时到场的,谢谢您。” 那边没有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虽然这种行为有一点不礼貌,但是喜悦充斥着这颗心,祁青暮并不在意对方怎样对待自己。 他拉开抽屉,将自己这个学期所有的设计稿都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进行分类整理。 也正是这个时候,寝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祁青暮以为程几何回来了,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啊。”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连走步的声音也在他的身后消失不见,祁青暮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放下手里的设计稿,转过身。 孟洋洲神色淡漠地望着他,因为身高的缘故,他的瞳孔偏下,更显冷酷之色。 祁青暮动了动嘴唇,又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你以为是谁?” “几何。”祁青暮自然地回答道:“他下楼取外卖了,你没看见他吗?” 孟洋洲别过头,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祁青暮的椅背上,“没看见。” 男生寝室就一个大门,门口有个外卖区,祁青暮纳闷地喃喃一句:“跑哪去了……” 话音刚落,大门猛地被踹开。 “天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刚才找了半天没我的外卖,我急的差点给外卖小哥打电话了,结果看见一个铁憨憨拿着一份外卖从楼里出来,我闻着那味儿就知道是我点的爆辣水煮鱼,你猜怎么着,他拿错外卖了!幸好没给老子打开吃了……” 程几何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一边抱怨一边喘气,可见气得不轻,冷静下来一抬头,正对上孟洋洲那双冷漠的眼睛。 “孟二二?!” 猛然提高的音量完全可以用尖叫来形容。 孟洋洲皱起眉,“怪叫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寝室,我怎么不能回来?”孟洋洲上下扫了他一眼,“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不去上课?” 程几何瞬间萎了,像一朵没有雨水滋养的小蔫花,避开孟洋洲凌厉的视线,一边往祁青暮旁边蹭一边小声道:“就不爱去呗。” “学分也不要了?” “……我觉得这家水煮鱼是校区附近最好吃的了,青暮哥你没有异议吧?” 祁青暮笑出了声。 程几何最擅长的技能:搅混水。 孟洋洲是真的不爱跟他计较,每次他转移话题就摆明自己理亏,见他一副我知道错了但面子仍然得要的倔强模样,孟洋洲轻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程几何有一点尴尬。 毕竟他取外卖之前才刚刚跟祁青暮质疑过孟洋洲,取了个外卖回来,当事人就在自己眼前,他不尴尬才怪呢。 于是他只能强行依附在祁青暮身边,试图与他的气场融合。 “青暮哥你把这些稿子拿出来干什么啊?”眼睁睁看着祁青暮不嫌麻烦地给每一张设计稿标记时间和创作理念,程几何惊讶极了,“你这是要往外卖吗?” 祁青暮哭笑不得,“当然不是,是周六要哪去应聘实习的。” 也不怪程几何有这样的想法,因为社会上有很多名气与实力不符的设计师,他们那些出彩的设计稿,几乎都是花大价钱买断的。 曾经祁青暮最缺钱的时候,也曾评估过自己的设计稿,他不在乎什么大价钱,也不在乎名垂青史,只要能解燃眉之急就好。 不过后来还是在大家的劝说下打消了念头,因为祁青暮决定毕业后从事这个行业的话,就不能留下惹人非议的污点。 第33页 话题牵扯到实习上,其他二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祁青暮身上。 “你已经决定好去实习了?”程几何感叹似的拍了拍手,道:“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毕竟当个调酒师并不是长久之计。还有一年毕业,现在就打下基础的话,一年之后我就应该改口叫你祁设计师了!” “现实点,不可能一步登天的。”祁青暮含笑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祝福。” “等你出名了可得提拔我,我要当你的保镖,司机也行。” “……你想的太久远了。” 况且你真的没什么追求吗?! 程几何是全心全意地为祁青暮感到开心,虽然他想到的可能没有那么深。 孟洋洲的想法与他截然相反。 “哪家公司?” 他的声音平静,好像根本不在乎祁青暮找到了什么工作,只是出于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三年,所以大发慈悲地施舍了一点注意力给他。 “不是公司,是工作室。”祁青暮说:“私立的小工作室,目饥,你知道吗?” 孟洋洲皱起眉,他大概听说过,但对于这个名字也仅仅是有点耳熟。 “在什么地方?”他又问。 “和平区。”祁青暮知道他会继续问下去,索性就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工作室当前的情况,最后总结道:“总之,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机会,他们缺人,而我缺少锻炼的机会。虽然以我的实力不会让他们眼前一亮,但是这次面试我仍然很重视。” 他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却看得透自己的心。 不管是开心也好,自信也罢,现在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目饥工作室或许会成为他职业生涯中的过客,又或许是一个跳板…… 当然,也有可能是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业搞事业,下章小狼狗出场! . 说下更新时间的问题哈,之前说的时间可能要改,昨天更新我就要说但是太晚了忘记了。 决定日更开始是因为有了存稿,但是修改大纲的时候临时决定大改一些内容,所以最近一直在过滤这些已经写完的存稿。 然后更新的时间有点阴间,是因为恢复了三次元的工作,因为手术还在休养期间所以暂时分到了一个时间很阴间但是内容很轻松的岗位,简单来讲就是我最近有点昼夜颠倒,所以请大家包涵一段时间! - 第019章 一见钟情 周六很快就到了。 前一晚,祁青暮向酒吧请了假,收拾好明天要带的东西之后,早早便睡下了。 他的作息时间本来不怎么规律,但只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一天都能保持充沛的精力。所以这一晚他睡得很香甜,一夜无梦,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被闹铃叫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一点没睡够的感觉。 沉默地收拾好自己,出门之前,只有陆读从上铺探头,眯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眼对他说:“加油。” 祁青暮笑了,“我会的。” 去早点摊吃早餐,简单的小米粥和奶黄包。牛肉圆葱的小笼包香味儿扑鼻,很是诱丨人,但是为了保证衣服上不沾染食物的味道,他选择了两种相对来说气味比较淡的食物。 吃着吃着,对面坐下一个人。 虽然时间足够,但祁青暮心里惦记着正事,没怎么在意,直到他吃完了早餐,抬起头准备离开的时候,看清对面坐着的人,愣住了。 那人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眉毛一挑,“又见面了。” 祁青暮沉默几秒,叫出对方的名字:“顾屿。” 距离上次的雨夜已经过去两周了,这两周的时间里,他没有见过许晋刑,也没见过顾屿。 可以说,这是他在酒吧打工期间过得最舒畅顺心的一段时间了,毕竟除了许晋刑,没人会做出逾越的举动。 “在圈子里许晋刑不是什么路人甲,他最近没去找你,大概没人敢找你麻烦。”顾屿忽然说道,仿佛看透了祁青暮内心的想法,说道:“最近你过的很不错吧,学长。” 祁青暮眸光微闪,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你叫我什么?” “学长啊。”顾屿懒洋洋地摊开手,“再开学我就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了,怎么,校长都认我,你不认啊?” 思绪回到被许晋刑带到新莱斯会所那一天,他的求证在今天终于得到了当事人的证实。 “为什么选择南大呢。” “因为你在这儿啊。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顾屿语气轻挑,话中的每一个字都不可信。 “撒谎。”祁青暮不理会他的‘深情告白’,甚至不去看他,拿出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面不改色道:“因为南大的地质学很有名。” 顾屿眯了眯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他没有胡搅蛮缠地否认,倒是让祁青暮对他的感观好了一点。 “我没有时间跟你闲聊了。”祁青暮看了一眼时间,道:“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要去哪,找工作吗?” 祁青暮站起来,望着街上行驶的车辆,忽然有一种养孩子的无力感。 就是明明对方什么都不应该知道,可是每问一个问题,都能问到点子上。 要不是知道他玩世不恭的性格,祁青暮就要相信他会读心术或者窥探灵魂这种不科学的能力了。 第34页 祁青暮本想不理,不过转念一想,他停住了即将迈出的脚步。 “是。”他转身,神色平静地凝视着顾屿,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面试,所以不能陪你玩了。” 顾屿仰着头,似乎有些惊讶祁青暮的回答。 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故作嘲讽的嗤笑一声,“面试?带我一个怎么样?” “如果你想去的话。”祁青暮回答说:“用地质学发誓,你不会破坏我的机会,我就带你去。” 或许从旁人听来这句话很好笑,但是在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祁青暮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词汇。 以顾屿为中心点,许晋刑、母亲、朋友、已故的父亲…… 包括祁青暮自己。 这些角色围绕着他,一定会有一个身份在顾屿的心里占据重要的地位。而很不适时宜的,他想起来许晋刑说过的话。 顾屿选择南大是因为南大的地质学很出名,而他已故的父亲,是一名地质学家。 心中有了打算,但祁青暮还没有卑鄙到言语打扰已故的长辈,于是横架在顾屿和他父亲之间唯一的桥梁,变成了顾屿的软肋。 果不其然,顾屿脸色沉了下来,仿佛那晚在车里一样,俊俏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冷意,浓密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投下的片片阴影遮住了瞳孔中的烦闷情绪。 片刻之后,他紧盯着祁青暮,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你从许晋刑那打听到了我不少消息。” “不多。”祁青暮说:“归根究底,还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的日常生活里。” “我第一次来南大的时候?” “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第一次来南大,但是那一次确实是我第一次在南大附近看见你。”祁青暮长呼出一口气,道:“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男生,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乐子罢了,有时间就看上两眼,没时间便抛在脑后,所以你说你那天出现在南大校门口是为了我,我不信。” “就因为这个?”顾屿笑了,“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个理由你竟然不信。” “我应该信吗?”祁青暮的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脸上多了一丝无奈的色彩,“没有一见钟情是这样体现的,顾屿。” 日料店的那个充满强迫性的吻,是祁青暮不愿回忆起来的噩梦。 有那么一瞬间,顾屿觉得自己在被说教。 不过也确实,面前的男生比自己大了几岁,性格和阅历更加丰富…… 但他顾屿是谁,能在这种事情上认输? 当着祁青暮的面,顾屿慢悠悠地拿出手机,随手滑动两下,一张照片呈现在手机上。 他举起手机,将屏幕正对祁青暮。 “看看这个。” 迎着光,祁青暮的视线落在上面,仅仅是一眼,便震惊地瞪大了眼。 “眼熟吧。”满意于他做出的反应,顾屿又一次笑起来,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恶劣,“当时我跟你还不熟吧,吻过你之后,你把我好一顿说教,确实让我有一点动心了。” 屏幕上的照片太过暧丨昧,令祁青暮不自觉地想起那一天。 顾屿的气息将自己包裹,亲吻的力道很重,完全没什么技巧可言。他像个霸道的初学者,不愿承认自己技术很差,强行拉着别人接受自己的深吻, 祁青暮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被晨光拂过面庞后,白的近乎反光。 “你说你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认了。但是在感情这方面,我从来不撒谎。”顾屿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拉住祁青暮的手,不顾他的反抗,把他带到街边,然后叫停一辆出租车,“不是要面试吗?再不去就晚了。” 祁青暮冷着脸,“我不坐出租车。” “我坐,顺带你的。”顾屿把他抵在自己和后车门之间,低声威胁道:“要是不想我当着司机的面把你压在车上亲,就坐进去,我保证乖乖听话。” 祁青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又一次被顾屿给拿捏了。 对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坐在出租车上,祁青暮紧贴着另外一边的车门,报上目的地之后,头靠椅背,闭目养神。 顾屿就坐在他的旁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刺骨的视线无法忽视,祁青暮轻蹙眉心,睁开眼不解地看过去,“你看我做什么?” “长得好看还不让看啊?” “别闹了。”祁青暮眉头皱的更紧,“想说什么就说,我又不会跳车逃跑。” 话音落下,司机大叔趁着红灯的时间扭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这俩小伙子着实有点怪。 顾屿笑了两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拍照片吗?” 话题又被扯了回去,祁青暮扭过头,看向窗外,冷声道:“不知道。” “我是想给许晋刑看的。”顾屿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让他知道,他得不到的,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如果是羞辱祁青暮的话,或许把‘许晋刑’说成‘继父’更能达到效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屿没有那么说。 或许是因为有司机在,又或许是他不想提到‘继父’这两个字。 毕竟‘父亲’这一身份对于他来说十分珍贵。 但是这句话本身的含义也足够让祁青暮冒出一身冷汗了。 “你疯了吗?”祁青暮认真地质问他,“顾屿,你真的疯了。” 第35页 “大概。”顾屿不置可否,“虽然我没给他看,但是我承认自己很疯。说不定哪一天你让我感到不快乐了,我就那这张照片去报复他……相信我,如果他看到这张照片,找不了我的麻烦,而是会用点强制性的手段‘对付’你。” 说完,他啧啧摇头。 “男人的嫉妒心啊。” 祁青暮缓缓闭上眼,只觉得精神上带来的疲惫感快要拖垮了他的理智。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开,顾屿扭着头,盯着祁青暮那张苍白的脸看了许久,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戏谑和挑衅,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所以我说,我有点喜欢你。”顾屿喃喃道。 这张照片在最危险的那一刻,只隔了一扇门,就会被许晋刑看见。 当时他兴致勃勃地拿着照片去找许晋刑,但是在门口的时候,莫名停下了脚步。 顾屿想到了被自己强吻的青年,在强忍怒火的情况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你的行为很幼稚。 ——其实许晋刑不会看你一眼。 嗯…… 真的没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双方家庭背景都很复杂,感情线是有点互相救赎的感觉。 - 第020章 面试 郭金对顾屿最多的评价就是喜怒无常。 作为屿哥手下的头号小弟,在很多事情上郭金都很有发言权。 可能前一秒对你感兴趣,下一秒就把你抛在脑后,想起来的时候,再反过头来逗你。 此时此刻,祁青暮对顾屿的看法竟与不相熟的郭金不谋而合。 这张照片没有出现在许晋刑的面前就是最好的例子。 距离在日料店相遇那天已经过去了很久,祁青暮突然有些好奇,冷静下来的顾屿存着这张照片的意义是什么。 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屿,思量片刻,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祁青暮抵达目饥工作室的时候还不到八点,虽然已经开门了,但是里面有点暗,祁青暮站在门口正朝里面张望,腰后忽然抵住一只手,把他往前面轻轻推了一下。 “你是跟大门面试吗?”顾屿在后面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祁青暮转过身,垂头看着台阶下面的顾屿,正色道:“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顾屿轻叱一声,“快进去吧。” 说完,他慢悠悠地走上台阶,在祁青暮的眼神注视下,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 长椅的高度有一点矮,他坐下后,双腿曲起,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委屈中透露出一丝好笑。 祁青暮挑了一下眉,被顾屿看到,他有些不爽地伸直了双腿,出口叫嚣:“再不进去我就替你进去。” 祁青暮这才收回视线,推门进入到工作室内。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还没开始工作。”接待员正在收拾局部卫生,头也没抬,说话倒是很客气。 祁青暮走到柜台前,道:“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的接待员这才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是跟傅先生约好早上八点来面试的那位吗?” “是的。”祁青暮点了点头,“我知道时间有些早,所以没关系,您忙您的,我在一旁站一会儿就好。” 接待员点了一下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你去那边坐吧。”说罢,他指了指大门右侧靠窗的两张沙发。 祁青暮道谢,走过去之后,隔着窗看见了背对工作室而坐的顾屿。 他低着头,正在摆弄手机,或许是在跟别人聊天吧,手指动的飞快。 祁青暮不感兴趣,他坐在距离窗户比较远的位置,打开自己文件袋,认真仔细地细数带过来的设计稿以及面试资料。 忽然,他听到一道细微的响声。 咚咚。 祁青暮循声望去,只见窗外的男生做了个手势,像招呼什么似的。本不想理会,可是对方不泄气,只要他移开视线,咚咚声就会再一次响起。 为了不打扰到工作人员,祁青暮无可奈何,坐到了紧靠在窗边的位置上。 顾屿一条腿搭在椅子上,另外一条腿仍在支撑,很是休闲自在地侧坐着,在祁青暮坐过来的时候,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然后翻过来贴在玻璃上。 [怎么还没完事?] 祁青暮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没说话也没做出回应。 顾屿又开始打字。 [已经八点十分了,那个老板不会故意搞你吧?] [我无聊,出来陪我说话。] [那张照片我已经看腻了,你考虑考虑,什么时候陪我拍一张新的?] …… 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不着调,祁青暮的脸上越来越平静,似乎对顾屿说出这些话已经不意外了。 又或者说,这才是顾屿。 耐不住寂寞,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说实话,他能答应祁青暮不踏进工作室一直守在外面,已经很令人感到震惊了。祁青暮也怀疑过他的诚信度,不过就目前来看,顾屿还算守信。 ——就比如说现在,他无聊地叫自己出去,也没有贸然闯进来。 隔着窗户没办法交流,祁青暮只好也拿出手机,打开便签,开启新的一页。 ‘牢记你答应我不闹事’几个字打出来之后,在顾屿看不见的角度,祁青暮一点一点删除了,以顾屿的性格,威胁他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第36页 祁青暮很擅长观察他人,也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情况来应对突发的麻烦,此时此刻,顾屿就是他身边最容易爆发的麻烦。 所以祁青暮选择了另外一种话术。 [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出来。] 安抚、宽慰、承诺。 窗外的男生定定地看着手机上的一行小字,久久没有回答。 直到祁青暮听见前台的接待员叫了一声‘祁先生’。 祁青暮应了一声,然后对顾屿指了指前台的方向,示意自己必须离开了,才关掉手机,一边站起来一边放进口袋里,快步朝前台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顾屿望着他的背影,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烁着宛如星辰般充满希望的光。 “傅先生请您进去。”接待员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说道:“从左侧的楼梯上楼,然后会有一张指示图,找到标有‘傅’字的房间,按照地图找过去就好。有问题的话您可以再下来找我。” 这番指路可以说非常抽象化了。 但是祁青暮没有质疑,他笑着应下,按照接待员的说法,先上了二楼,在二楼大厅里找到了平面图,然而在平面图上并没有看见‘傅’字。 整个二楼的办公室可以用‘凹’字的形状来概括,中间就是大厅,四周被包围起来的地方都被间隔开,是一间间个人办公室。 他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最终在一个小角落里看见了一个手写的‘傅’字,因为字的笔画太多,写的字又小,就快融为一个小黑点了,不怪他看了几次才注意到。 祁青暮一路找过去,大厅里空无一人,一些办公室的门也是打开的,同样没有人在,整个二层仿佛就只有祁青暮一个活人似的。 找到傅濛的办公室,祁青暮深吸一口气,礼貌地敲了三下。 “进。”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祁青暮推开门,刚一踏进去,就被门口的一摞书绊了一跤,幸好他的手还没松开门把手,借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否则初次见面就会给人家行了个大礼。 待他站稳后,视线也落在了满地的狼藉上。 书本、布料、设计稿,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和半身模特。办公室很大,也很宽敞,但是能落脚的地方确实很少。 这样的场景,让祁青暮的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字——工作狂。 他快速打量了一番屋子,很快收回视线,站在门口,略显拘谨地对办公桌后面的黑衣男人说道:“傅先生您好,我是祁青暮。” 他再不看其他位置,视线的终点就是一个又瘦又高且胡子拉碴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简单的黑裤子和黑衬衫,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拖鞋,看起来毫无品味可言;他个子很高,祁青暮站得远,还能与他平视,靠近的话怕不是要抬眼才能与其对视;让人无法参考的是男人的长相,原因竟是因为对方的头发很长,又厚又蓬松的头发快要遮住半张脸,勉强露出来的下巴上还全是青色的胡茬。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很难想象他长成什么样子。 祁青暮目不斜视,自我介绍之后就再也没说话,静静等待男人的回应。 而正在大桌子上写写画画的男人似乎忘记了他刚刚放了一个人进来,在大约两分钟没有听到对方说话之后,祁青暮确信自己被无视了。 开局不利。 不过他倒是不气馁,在门口犹豫半晌,祁青暮抬脚,巧妙地避开了地上散落的设计稿和书籍,一步一步靠近办公桌的位置。 就在他快要接近的时候,男人突然说话了。 “你脚下有一个文件夹,拿起来。” 祁青暮顿了顿,低头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有一个文件夹,在一众单薄的纸片中尤为显眼。 他蹲下来,把文件夹拿起来,正欲递过去,就听见男人又说道:“打开,看。” 祁青暮眨眨眼,犹豫两秒,打开。 这是一份不知道哪里来的个人设计企划,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这份企划完全不按正常的流程走,这就是一张随心所欲打印出来的A4纸。 简而言之就是发布企划的主人想要设计一套衣服,然后写了几点要求在上面。 再就没有然后了。 至于条件内容,祁青暮瞧过后也是目光一滞的程度。 有一条被划了重点的条件:优雅却不失喜剧效果。 这跟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想法?”男人沙哑的声音缓缓传进耳朵,这是祁青暮自看见他之后,他说的第三句话。 男人依旧很忙似的,从来没有施舍一个眼神给祁青暮,不管是让他捡起文件夹,还是让他看这份企划,仿佛长了双眼睛在头顶一样,监控祁青暮的所作所为。 虽然对现在的状况有点茫然,但祁青暮还是如实回答道:“黑色幽默。” “还有呢?” “默剧。” “嗯……” 男人嗓音沙哑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 半晌,他又问:“你看清了吧,这是一份女士礼服的企划案。” 最后一句话,祁青暮明显听出了嘲讽。 他当然看清了,设计的主体要求是女性礼服。而祁青暮提到的默剧和黑色幽默,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头戴高礼帽、身着黑色礼服的形象。 第37页 面对质疑和不加以掩饰的嘲讽,祁青暮笑得坦然。 “当然。”他说:“对于我来说,能想到的因素,在任何领域都可以扩展利用。” 所以,这跟性别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021章 祝你面试成功 祁青暮的这番话并没有令男人的态度有所转变。 “一个学生,盲目自信可不太好。” 男人瞥了祁青暮一眼,似乎对他这个人再也没什么兴趣,继续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是不是自信,要试一试才知道。”祁青暮好脾气地说道:“您愿意给我试一试的机会吗?” “你觉得我会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男人的语气平静,仿佛在和祁青暮日常寒暄,却不想说出来的话十分冷酷。 祁青暮不恼,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说:“那就打扰您了,傅先生。” 来到这里之前,祁青暮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他被刁难,然后倍感羞辱地离开。倒不是说学设计的人性格都很刁钻难伺候,但是与傅濛那次简短的通讯也让祁青暮提前做好了防备。 ——傅濛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所以祁青暮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强求,如果对方只是怀疑自己,没有拒绝的如此果决,祁青暮或许还会为自己多争取一下,将尊严和脸面抛在脑后。但傅濛的反应明显就是在说: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不是我想要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祁青暮的告别很洒脱,倒是有些超出了傅濛的想象。 目饥工作室前段时间出了那么大的事,同行几乎都在看他们的笑话,而他们照常招手学徒设计师的招聘信息也成了他人口中的病急乱投医,导致投来简历的新人大多都是借此机会投机取巧的‘差等生’,跟以前的新人简历质量相差甚远。 傅濛气急,索性不再招收新人,结果目饥工作室即将倒闭的消息就传开了。 真的是做什么都被看笑话,傅濛几夜未睡,最终决定封闭工作室,以目前的状态继续营业。 但新老员工的流失确实让工作室举步难行,所以这段时间,目饥工作室又开始重新招收新人,招聘条件一点都没有变,单看傅濛的个人要求,还更加严格了。 祁青暮算是第二次招收新人后,前来应聘的第一个人。 而且还不是直接应聘工作室的员工,而是实习锻炼。 祁青暮不再争取的态度让傅濛眯起了眼,也是这一刻,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大学生身上,第一次审视打量对方。 长相挑不出毛病的俊秀男生,是现在网络上比较流行的那种邻家哥哥的清爽帅哥类型,如果他的名气再高一点的话,当个院草或者系草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性格…… 就目前来看,也是软的要命。 傅濛自认不是好相处的,虽然他说话从来不大声,但对待一个人表露出的情绪却从不掩饰。 要是换做其他大学生,怕不是早就被他的态度气哭了。 “何燕问起你,你要怎么说?”他突然问了一句。 祁青暮闻言,如实说道:“不会添油加醋,也不会撒谎。” “添油加醋?” “对。”祁青暮反问:“您不是在担心这个吗?” 怕他在何燕那边乱说话,影响他们朋友之间的感情。 祁青暮还没有卑鄙到那个地步,虽然之前很开心能有这样一次实习的机会,但他又没笃定自己一定能进入目饥工作室,也从来没觉得中间有何燕作为介绍人,就会让自己的路好走一些。 迄今为止,他的每走一步,都是深思熟虑后落下的,他预判了所有能想到的结果,所以真正面对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难堪。 空气陷入沉寂之中,房间内的气氛透出些许诡异,傅濛一直没有说话,祁青暮也不好在对话进行时贸然离开。 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傅濛忽然说道:“把企划案拿回去,下周六早上八点把你的设计图交上来。” 祁青暮有些惊讶地瞪大眼,“您……” “走吧,我要忙了。” 他随便挥了挥手,然后彻底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直到抱着文件夹下到一层,祁青暮才彻底反应过来…… 无形中,自己又一次得到了机会。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祁青暮走到前台的时候,心情极好地向接待员道谢。 “谢谢您的指路。” 接待员诧异地看着他一脸喜色,“你被录用啦?” “还没有,但是傅先生愿意让我试一试。” 这下接待员的脸上满是震惊,“真的?傅先生愿意让你试?!” “嗯。”祁青暮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接待员好像比他还高兴。 没有再进行过多的交流,祁青暮轻声告辞。出了大门,他下意识地寻找顾屿的身影。 然而门边的长椅上空无一人,顾屿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想要找人,但是按亮了屏幕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顾屿的联系方式。 祁青暮站在原地两秒,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他走了也好,免得自己再因为他的一些话而感到生气。 “看看。” 突然,斜后方响起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 第38页 “你现在都离不开我了吧。” 祁青暮讶异地回头,发现顾屿正站在街角的大树下,双手抱臂靠在树干上,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在那里已经待了很久了。 如果是这样,那祁青暮的反应也被他尽数收揽眼底。 “你故意的。”祁青暮轻蹙眉心,说道:“这样真的很幼稚。” 顾屿背着手笑眯眯地凑过来,“你这算恼羞成怒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只手,一个甜筒冰淇淋被男生举到了他的跟前。 “祝你面试成功。” 祁青暮彻底愣住了,薄唇微张,眼睛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小小甜筒,久久不能回神。 骄阳炙热,冰淇淋的轮廓已经有了软化的迹象,恰似用疏离与礼貌筑起的尖锐菱角。 “不吃就化了。”顾屿皱起眉头,催促道:“就算你不吃,也自己拿着。” 他似乎料想到了冰淇淋融化后滴落在手上的场景。 不知怎么的,祁青暮就听了他的话,等想起来问话的时候,自己的手里已经举着那甜筒了。 “你怎么知道我面试成功了?”顾屿走在前面,祁青暮大跨了两步追上去,与他并肩时,出声问道。 “超能力。”顾屿懒洋洋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会读心术。” “……这是假的。”祁青暮摇了摇头,“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 “你就当我神通广大好了。”顾屿挑眉,看起来很不正经。 祁青暮垂眸望着那冰淇淋,失笑着摇头。 “谢谢你。”他轻声说:“中午有安排吗,我请你吃饭吧。” 这下轮到顾屿惊讶了,不过不像祁青暮百般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他很夸张地表现出来,眯眼绕着祁青暮转了一圈,开玩笑似的地说:“怎么,你想要用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实际上更加震惊于躲他都来不及的祁青暮竟然主动邀请他吃饭。 “吃饭只是我的一份心意。”祁青暮说道:“我的面试算是过了吧。所以谢谢你的冰淇淋,也谢谢你的祝福。” 顾屿侧眸望着他,眼中流转着祁青暮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他哼笑一声。 “那就走吧。” 两个相看两厌的人竟然真的在这一天同桌用餐。 这跟顾屿三番五次在祁青暮吃早餐的时候强行拼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至少在祁青暮这里倍感新奇,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和顾屿像朋友一样,一起约好吃饭。 当然,他和顾屿也不会是朋友。 这顿饭结束后,他们就要回归自己的生活,循着自己的人生方向行走。 如同两根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祁青暮索性也说了一些真心话给顾屿听。 “我的家庭状况有些特殊,或许你早就查到过,但是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因为生活费和学费都需要我自己赚取,所以酒吧的工作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祁青暮喝了一口茶,在顾屿捞了一筷子水煮鱼的时候开启了这个话题。 顾屿抬眸盯着他,把鱼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我不会向你强调我的底线和尊严,因为以你的身份完全没必要理解我。总之你只需要放心,我不可能成为许先生的情人,也不会插足他人的家庭。” 对面的男生咽下嘴里的鱼肉,在祁青暮的注视下,又夹了一筷子豆芽塞进嘴里。 祁青暮:“……好吃吗?” “味道不错。”顾屿无所谓地应了一句。 等豆芽咽下肚,顾屿喝了一口可乐,抿着微红的嘴唇,那双黑如深渊的眼落在祁青暮身上,似打量又似怀疑,最终,他舌尖抵住一侧脸颊,撑出一个小小的鼓包后,笑了。 “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插足。” 祁青暮有些没明白他的话,从他们初识开始,顾屿似乎一直利用继子的身份,到处抓许晋刑的小把柄。 别的不说,祁青暮本人就被顾屿打上过‘许晋刑的情人’这个标签。 虽说现在可能会有一些改变,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大家有目共睹。 或许是因为他茫然的神色太过明显,顾屿又灌了一口可乐,任由无数气泡在自己嘴里炸裂。 这期间,他犹豫过,但是,内心的驱使还是比大脑的理智稍胜一筹。 “我母亲早就去世了。” 他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 “两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快乐! 凌晨更新的好处就是,仿佛夹在两个日子的中间,双倍快乐了属于是。 - 第022章 电话号码 顾屿的母亲于两年前病逝。 他被母族的亲戚强行带了回去,看管了起来,今年年初,许晋刑用了点手段把他重新带了出来。 许晋刑想借此机会控制自己?简直可笑。 顾屿什么都不缺,他身上最大的资本,就是他自己。 不过他倒是挺感谢许晋刑把他带了出来,虽说这个所谓的继父心里也有着自己的盘算。 当然,这些话顾屿没有跟祁青暮说,他只是在表达了自己母亲已经过世后,继续旁若无人地吃饭,仿佛对面之人的想法与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第39页 祁青暮怔愣住,望着顾屿的眼睛里流转着浅淡的光。 这顿饭最后是在沉默中结束的。 顾屿很能吃,几乎把桌上的菜都吃光了,要知道祁青暮今天的心情真的还好,再加上这家水煮鱼的店是大众消费,所以不仅点了一条鱼,还额外点了份口水鸡和三道小菜,米饭可以免费续,顾屿就靠着免费续的米饭,吃光了所有的菜。 祁青暮的饭量比较小,吃了一碗饭就饱了,后面只是在顾屿吃的时候随便夹点什么放进嘴里,咀嚼许久才咽下。 服务生在祁青暮的许可下已经把桌上的餐具收走了,并给他们送来了解腻的柠檬水。 祁青暮沉默着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推到顾屿面前。 “聊聊?”吃饱喝足的顾屿见他没有要立刻走的意思,挑眉问道。 祁青暮抬眼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沉积着淡漠的情绪。 “歇一会儿再走。”他轻声说道:“你吃的太急了。” “为了我好啊?”顾屿笑得欠揍,双臂撑着桌面,故意将上身前倾,朝祁青暮凑近了些,满含戏谑的眼睛里映出祁青暮清秀的脸庞,“我猜猜,你不会可怜我、同情我,因为我父母双亡,所以决定以后对我好点?” “顾屿。”祁青暮冷淡地打断他,“不要把这种话放在嘴边,你并不喜欢。” 顾屿撇了撇嘴,重新靠回了椅子上。 他当然不喜欢,谁喜欢把已故的父母经常拉出来念叨呢? 一个刚刚成年的男生承受悲痛的方式有很多,几年的时间里,顾屿已经尝试了很多种方式。 像小丑一样铸造一面恶劣的面具,是他最喜欢的方式。 麻木伪装自己,并告诉别人:我没有弱点。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顾屿心里念叨着无趣,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冷淡起来。 反过来想,一直往祁青暮身边凑的他此时此刻竟然是被祁青暮无声地扣在这儿…… 关键是顾屿还不太想反驳。 “歇一会儿再走吧。”祁青暮端起杯子,垂眸望着清澈的水,睫毛细微地颤了颤。 他简单重复了一遍上次的回答,顾屿没有再追问。 两个人真的就这样坐在餐厅里,喝了半壶柠檬水。 然后祁青暮接了个电话,急促的震动声也昭示这次的碰面接近了尾声。 电话是陆读打来的,问他面试成功没,本来早就想打电话问一下,但是怕耽误事,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二点多他才斟酌着打电话来。 祁青暮简单回应了一下,而后挂断电话。 “我先回去了。”他站起来,拿好自己的东西,道:“今天谢谢你陪我来面试。” 顾屿坐在原位,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祁青暮不在意,抬脚往外走,然而路过顾屿的时候,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微蹙眉心,祁青暮低头看去,只见顾屿伸出另外一只手,直接霸道地钻进了他的上衣口袋,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刚刚放进去的手机。 “你做什么?” “留个联系方式。”顾屿语气慵懒,理所当然地说:“万一下次你想找我又发现没有我电话怎么办?到时候我可没办法立刻出现,你别哭鼻子。” 眼睁睁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解开手机密码,祁青暮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怎么知道我的锁屏密码?” “观察。”顾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吃饭的时候你回消息,你的手指点在哪里,点了几下,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怪人……祁青暮无法理解。 顾屿强行把自己的号码存进了祁青暮的手机里,然后又给自己打了一个,桌上的黑色手机震动起来,他便随手挂掉,然后给祁青暮手机里的自己备注:顾宝贝。 祁青暮拿回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删掉了联系人里的‘顾宝贝’。 顾屿也不生气,笑着打电话回来,祁青暮挂断他就打,已经完全可以用无赖来形容了。最终祁青暮妥协,再一次存下他的电话号码,当然,备注只是‘顾屿’两个字。 “以后常联系啊。”分道扬镳的时候,顾屿还故意气祁青暮,仿佛两个人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一样。 没有理会他,祁青暮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回程的路上,他还心有余悸地握着口袋里的手机,生怕再次感受到震动声。 没办法,以顾屿的性格,仿佛真的会这么做。 不过令他感到安心的是,一直到进入寝室大楼,手机都没有响起来过。 回到寝室,难得在周六的中午看见其他三个人全部都在,祁青暮刚一进来,陆读和程几何便围了上来,一个帮他拿包,一个嘘寒问暖。 “面试成功了吗?你电话里说算成功了是怎么个算法?” “累不累,吃饭了没?我一会儿叫外卖,青暮哥你要吃啥我给你带!” 两人一左一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祁青暮失笑,一点一点回答他们。 “不饿,我吃过了。”祁青暮说:“面试的话,对方给了我一份企划案,下周交上去设计稿才能确定是否面试成功。” “这么麻烦啊。” “还好吧,如果没有这次机会,我可能直接就被淘汰了。” “以你的成绩还会被淘汰啊?”陆读啧啧摇头,“目饥工作室之前不是出事了吗?怎么竞争力还这么强,今天有多少个人去面试啊?有没有咱们学校的?” 第40页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去面试。”祁青暮知道他误会了‘淘汰’的意思,解释道:“只是面试官比较严格而已。” 仔细想想,或许跟成绩什么的都没关系,只是因为对方看自己不太顺眼。 当然,自己对设计方案的态度可能也正中对方的雷区。 祁青暮在设计系的成绩一直很不错的,每个教授对他的评价都是能吃苦,对待学业还认真。整个寝室里,祁青暮的学分是最高的。 但是在已经工作的前辈眼里,这些成绩只是徒有其表,就像一张精美的皮囊,裹在一颗腐烂的心上。 “我会努力的。”祁青暮说道,不仅为了宽慰他们,也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心。 面试已经结束了,思来想去,祁青暮还是决定给何燕打一个电话,说一下这边的情况。 当然,目的不是为了告状,矛盾本来就不是很大,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何燕作为中间人,或许牵完线之后就不在意这边的情况了,但祁青暮不能也当做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说。 至少面试的结果如何,他应该告知何燕一声。 在阳台里拨通了何燕的电话,过了很久对方才接通。 “何医生,您在忙吗?” 何燕说:“没有。怎么了?” “是这样的,今天我的面试结束了,傅先生给了我一次机会,我很开心。”祁青暮说:“总觉得,我应该打电话告诉您一声,顺便再一次向您表达感谢。” 如果没有何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往目饥工作室投递简历的。 “老傅竟然愿意让你试一试……”何燕在那边惊讶低呼出声,“他还说了什么?” “再没说什么了。”祁青暮有些疑惑:“哪里出问题了吗?” “倒也不是。”何燕长叹一声,接下来就是长达一分钟有关目饥工作室近期状态以及傅濛个人问题的描述。 从工作室第一次封闭式营业到再次开启招聘信息,傅濛这个创办人已经筋疲力尽。 “他谁也看不上,总想着自己能顶半边天。”何燕总结道:“所以他又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就说明你还是有闪光点的,至少他能接受日后与你共事。” “共事还谈不上,我资历尚浅。”祁青暮惶恐地说。 何燕笑了起来,又夸了他两句。 那边有人在喊何医生,祁青暮想到她在疗养院工作基本没有休息日,所以匆匆道别。 “何医生,下次有机会我会去您那儿亲自感谢您的,现在您先忙吧。” 何燕那边真的忙了起来,连跟他客气的时间都没有,便结束了通话。 站在阳台上,祁青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感觉从今早离开,到现在回到寝室,此时此刻的他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时间流逝飞快,却十分充实。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总是被好运伴随。 生活就是这样,一路走来艰难困苦,可是路边的小景物时常温暖人们疲惫的身心。 转过身欲回到寝室,阳台门口站着的一个人令祁青暮神色微凝。 “何医生?” 孟洋洲一手撑着门框,神色阴郁地死死盯着他。 “哪来的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今天赶在零点前更新啦! - 第023章 逃避 三年前,祁青暮无意间得到了一条消息,他拼了命地考来南大,报了相对来说专业没那么出名的设计专业。 他以提前熟悉南城的理由提前三个月来到这座城市,然后开始按照那条消息的线索拼命寻找,一环摸着一环,最终,他成功了。 孟洋洲那双黝黑的眼眸下掩藏着如针般的尖锐,多疑的性格在一刻毫不掩饰。 祁青暮自然地放下电话,语气平缓地说:“一个认识的姐姐,她是医生。” “祁青暮,别在这跟我玩文字游戏。”孟洋洲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为什么会认识医生?” 在阳光下的手脚有些微凉,今天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天气。祁青暮向舍友隐瞒了一些情况,也可以说…… 他隐瞒了所有,只告诉了他们自己是一个孤儿,后来被领养。 因为这一层关系,大家对他都是很照顾的,仔细想想,或许这也是孟洋洲几次在危急关头压下少爷脾气的原因。 咄咄逼人的注视令他无法忽视,祁青暮深吸一口气,内心纠结,却不愿就这样把自己的过去剖开,黏着发黑的血肉给他们看。 “孟洋洲,我不想说。”祁青暮的声音压得很低,眉眼之间浮现出恳求之色,“别问了,好吗?” 轻软的语气,与其哀痛的神情相融合,仿佛在控诉孟洋洲的过分,又像是求助。 孟洋洲当然更偏向于后者,他希望自己是祁青暮溺水时周边唯一的一颗浮木。 于是孟洋洲在心里说服自己,如果想要得到他,就要尊重、理解他。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一直到孟洋洲脸上阴沉的表情得以缓解,他似是在对峙中后退了一步,语气也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你只要告诉我,是你生病受伤了去看医生,还是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医生?” 他一直担心的只是这个而已。 祁青暮心落进了肚子里,虽然被追问的感觉并不好,但此时此刻,他很感激孟洋洲的关怀。 第41页 “不是生病,请放心吧。”祁青暮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也不算是无意中认识的,总之过程有点麻烦,但目饥工作室这份实习工作是何医生帮我介绍的,我刚才打电话去也是为了说这件事。” 他倒是没撒谎,过程确实很麻烦,要不是书景把何燕从国外叫回来帮忙,祁青暮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认识何燕。 有理有据,回答得十分全面,就算孟洋洲很想知道其中的曲折,也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只要不是生病受伤就好。孟洋洲深深地望了祁青暮一眼,然后转身走进寝室里。 祁青暮攥着拳头的手松开,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 再次回到寝室,陆读和程几何已经开始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要为祁青暮庆祝。 “你们定吧。”祁青暮说道:“我请客。” “那哪行!”程几何猛地站起来超前两步,背对着孟洋洲使劲给祁青暮使眼色,“咱们孟二哥今天为什么没出去泡弟弟,你不知道吗?” 一旁的陆读也跟着挤眉弄眼,这俩人都正对着祁青暮,看得他忍不住无奈地笑。 视线无意中与孟洋洲相撞,祁青暮顿了顿,倒是没避讳,直接问道:“你今天没事了吗?” 孟洋洲轻哼一声,“分手了。” “啧。”程几何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一天天不是在泡弟弟,就是在泡完弟弟分手的路上,永动机啊?” “你羡慕不来的。”孟洋洲拖长了声音,与此同时向后舒服地靠了靠,慵懒至极。 “青暮哥面试这也算半成功吧?你不表示一下?”程几何开始坑他,“最近新开了好几家餐厅,你懂得哦孟giegie~,还需要我特意说明吗?” 孟洋洲挑眉:“请客我不缺钱,也可以请他,但你们俩……”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挑衅意味可谓是瞬间拉满。 “呦呵?!我这个寝室长今天不打你一顿,看你是有一点不服啊!” “陆哥揍他揍他,我给你加油!” “靠!你来给我按着点他不行吗?光加油有什么用!” “我、我小胳膊小腿压不住他这健硕的身体!” 刚刚建立起的联盟,战争还未开始,就已经瓦解。 祁青暮在一旁看似笑得含蓄,实际上憋得有点肚子疼。 他笑点不算高,平时一点小时就能把他逗笑,尤其是程几何偶尔傻乎乎的劲儿和陆读的吐槽,因为有时候觉得太好笑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所以一直勾唇微笑着,看起来温温柔柔很好交流的样子。 知道内幕的只有孟洋洲一个人,也是无意中发现每次这种情况祁青暮笑得都很真实,所以渐渐摸透了,之前还调侃说,如果祁青暮去看相声或脱口秀大会这些娱乐节目,怕不是会笑得爬不出会场。 小打小闹过后,四人难得在一个大好的星期日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晚上去哪里吃饭。 “日料店以前吃过了,这次我们去吃西餐吧?”陆读提议道。 程几何第一个反对,“西餐那玩意吃起来太折磨人了,万一我太活泼被店员报警抓起来怎么办?” 孟洋洲挑眉:“扰民。” “我就是比喻一下你别乱接我的话行不行!” “那吃什么?”陆读问:“总不能还去吃日料吧,一个月一次太奢侈了。” 祁青暮想了想,道:“今晚我们去吃烧烤吧?” 夏天吃烧烤喝啤酒,光是想想就很馋了。 这个提议一出,大家一致同意,孟洋洲直接放话让程几何随便挑地方。 程几何自然也没客气,用软件在附近挑了一家口碑最好的烧烤店,直接预订了位置,全程不看价钱。 “就这家了!”程几何哼哼两声,爬上床道:“让我睡个能把所有午饭都消化掉的午觉,等晚上吃哭你。” 孟洋洲:“傻子。” 提到午睡,祁青暮也有点困了。他换了身宽大的半截袖和短裤,一双白的发光腿走过寝室,然后踩着楼梯上了床。 刚铺开被褥,就听见陆读说了一句:“青暮的腿真白,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汗毛。” 陆读真就只是打游戏中途随便扫了一眼,因为白的太晃眼了,下一秒,他的凳子就被突然伸过来的一条长腿踹了一脚。 “孟洋洲你抽什么疯?”在游戏里,陆读一个手抖打歪一枪暴露位置,忍不住骂道。 “眼睛不知道看什么地方可以捐了。”孟洋洲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陆读本想继续跟他争辩,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祁青暮的方向。 而祁青暮此时也有点懵,显然还没有从孟洋洲忽然伸腿踹凳子的行为中缓过神来。 “别闹了。”虽然没缓过神来,但祁青暮还是下意识地劝道:“没事,我没有觉得被冒犯。” 当事人都这么说,孟洋洲继续坚持就有一点奇怪了,不过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什么也没说,直接爬上了床,背对所有人侧躺着,不知是不是也要睡了。 下铺,陆读撇了撇嘴,给祁青暮做型口:“他吃醋了。” 祁青暮眸光闪了闪,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也躺下了。 孟洋洲对自己的感情,祁青暮也是察觉到了的。谁也不是傻子,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陆读只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察觉出来,更何况心思敏感的祁青暮。 第42页 大概只有程几何,孩子气更重一些,所以没有那么多想法吧。 迄今为止,祁青暮一直在逃避着拒绝。 想来孟洋洲也是知道的,碍于尊严和面子,他不点明,也从未放弃。 祁青暮不在乎尊严和面子,但他在乎的是寝室和睦以及生活压力。 同一个屋檐下,需要注意的地方有很多,四人中祁青暮算是一个和事佬,因为不管是谁,怒火都冲不到他的身上,可正是这样,这份拒绝才含在嘴里,有些难以脱口。 再者,就是以孟洋洲的性格是否会罢休,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躺在床上忽然有些难以入眠。 有关感情的问题祁青暮一直都在逃避,所以如果非要算起来,还真的不算针对孟洋洲。 他没有心情谈恋爱,也不想在此时浪费时间给另外一半。 现在他的目标就是工作稳定,先租房子再买房子,然后把阿姐接出来一起住。这个过程就需要大概几年的时间,前路已经满是障碍,他又何必多给自己添加一份压力呢? 近几年的人生规划里,根本就没有给另一半留位置。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寝室里静悄悄,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床上,要么睡觉,要么在玩手机。 祁青暮动了一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睡了两个小时多一点。 “青暮哥,你醒了。”睡得早醒的也早的程几何探头看过来,小声说道:“再多睡一会儿吧,时间足够,我看你睡得可香了。” “嗯,不睡了。我躺一下就好。”祁青暮摇摇头,没起来,而是在床上蹭了蹭。 “那行。”程几何坐起来,一个跨步跑到祁青暮的床上来,拿着手机往他跟前凑:“那你帮我看看哪双鞋好看。” “好。” …… 孟洋洲被尿憋醒,没睡够的他神色阴郁地爬下床准备去卫生间。 路过祁青暮的床,他没去看,却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一抬头,就看见程几何那小子美滋滋地抱着祁青暮的胳膊刷视频,而祁青暮也靠在床头,任由程几何紧贴自己。 孟洋洲:……草。 作者有话要说: 孟洋洲:柠檬.jpg - 这章是26号的哈!28号还会有两更! 周日那天跟周一连轴转了有点没缓过来,更新也鸽了,不好意思啦!28号全补上! - 第024章 我想吻你 夏日的夜来的比较晚,晚上六点多,天空的尽头才隐隐泛出些许橙黄色。 一个寝室的四个人一同来到程几何预约过的烧烤店,刚一进去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烧烤店还是在校区附近,所以来吃饭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学生。程几何定的是包厢,走过这一路遇到不少熟人,都邀请他们一起吃,被程几何拒绝。 “我们寝室吃饭,跟你们吃凑个什么劲儿啊。” 祁青暮在后面跟着,眼看着程几何跟几个学生打招呼,然后又自来熟似的跟服务生聊得火热,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他就会这一套。” 身旁走上来一个人,是孟洋洲。 祁青暮侧头看他,眼中茫然之色颇为明显,仿佛在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孟洋洲冷哼一声:“仗着年纪小到处沾花惹草。” 祁青暮:“……真不敢相信,沾花惹草这个词竟然被你用来形容几何。” 话落,一旁偷听的陆读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是祁青暮,也跟着笑了起来。 孟洋洲似乎有些恼火,但是在两边的笑声中,这一簇小火苗很快熄灭了。他无奈地看向祁青暮,说:“他只会甜言蜜语。” 他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在严肃地分析程几何这个人,即使这两个形容词对于祁青暮来说都有点好笑……尤其是被孟洋洲说出来。 “额,你是不是跟几何闹矛盾了?”祁青暮试探地询问:“如果是他催着你请客这件事的话,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只是随口一说,而且我也不会让你请客的。” 今天定下来吃烧烤,祁青暮本来也是要自己付账的。今天发生了这么多开心的事儿,他都有好心情请顾屿吃饭,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的舍友们呢。 却不想孟洋洲脸色更难看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吝啬鬼?” “当然不是。”祁青暮正色道:“但是请客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不能代表你请客?”孟洋洲眯了眯眼。 “当然不能了。”祁青暮收回视线,坦荡地看着前方,“你是你,我是我,你替我请客,岂不是让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孟洋洲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冷淡地收回视线。 “不差这一个。” 没有给青年回话的机会,他快走了两步,越过服务生和程几何,直直地走在了前头。 他看见了包厢的门号,率先走了进去。 其实也是因为,他没办法再跟祁青暮交谈下去。 有的时候孟洋洲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追得太紧了,丢掉了本属于他的尊严。 可祁青暮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想拔掉,只想把它融进血肉中,在往后余生的日子里,成为自己唯一的痛。 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孟洋洲带上耳机,里面没有声音,他只是不想跟别人交流而已。 第43页 目光落在窗外,天色渐渐变暗了,路灯已然点亮,这样的场景,将他的思绪扯回那个空气闷热的傍晚,树影交错,他蹲在庄园的大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决绝离开的背影,耳边是身后传来的冷嘲热讽。 ——一个戏子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 ——儿子,让她走,是她无情! ——你现在有了继承人,还怕什么呢?我会帮你安排和李小姐的见面。 …… 回忆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定格,孟洋洲至今也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一人,将贪婪和恶毒诠释的淋漓尽致。 很不凑巧,这个人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脱不开的关系。 从那之后,孟洋洲似乎也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戏子’。 “孟二二,你吃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几何正坐在他的对面,小心翼翼地问他吃什么。 孟洋洲眸光闪了闪,摘下耳机,这才发现祁青暮坐在了他的旁边。 三个人齐齐朝自己看过来,程几何难得的轻言细语也显得有些诡异。 孟洋洲随口说:“随便。” “别随便啊,我点了冷面,你吃不吃?给你也带一份?” “不吃。”孟洋洲说:“炒饭吧。” “行行行!”见孟洋洲点餐,程几何高兴得不行,连忙下单炒饭,生怕他反悔似的。 服务生离开之后,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显而易见的,孟洋洲的心情不太好。 平时大家虽然互相调侃,但是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也不会太过分。程几何也是发现了孟洋洲的沉默,说话才不似平时那般大大咧咧。 “这些应该够吃了吧。”陆读清了清嗓子,道:“不过也是,青暮难得请客一次,我们可得多吃点。” “吃吧。”祁青暮笑着说:“我最近在生活费方面很富裕,够你们吃的了。” “哦,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啦!” 在等餐期间,陆读和程几何闲来无事,两人联机打起了游戏。祁青暮看了一会儿手机,不知怎么的,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孟洋洲。 孟洋洲还是刚进来时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桌子,一手撑着扶手,歪着头看向窗外,耳机塞在耳朵里,也不知在听什么。 祁青暮收回视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两下。 忽然,他灵光一闪,打开微信,找到孟洋洲的聊天界面,打了一段话,在发出去之前犹豫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小小的犹豫了一下,随后飞快点下发送。 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孟洋洲侧眸,看见弹窗上的提示后,挑了一下眉毛。 他没有直接跟身边坐着的人对话,而是拿起手机,抱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打开微信,看见祁青暮发来的那句话,久久没有动作。 祁青暮等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这次,他得到了‘回复’。 “跟我出来一下。”孟洋洲站起来,沉声对他道。 丝毫不意外,祁青暮站起来,安抚地对陆读和程几何笑了笑,然后跟在孟洋洲身后,走出了包厢,留下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烧烤店有点热闹,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吵。 孟洋洲似乎真的需要一个安静交谈的地方,走了一圈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还是祁青暮找到服务生,向他们借用了一个暂时没有人的包间,才压下了孟洋洲的火气。 这间包间在二楼的尽头,两侧似乎没有客人,绝对安静。 自进入这里之后,孟洋洲就站在窗前,像刚才一样,仿佛窗外有什么景色吸引着他。 祁青暮沉默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所以,我说的对吗?”祁青暮含糊地问了一句。 刚才他在微信里问了孟洋洲一个问题,孟洋洲没有回答,而祁青暮后面附加的那句话,显然让他的内心多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 “你觉得呢?”孟洋洲语气平淡地说,一半表情陷在阴影中。 “我觉得,可能没那么准确。”祁青暮谦虚地说:“你刚才的样子,很让人担心。”顿了顿,他补充一句:“连几何那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察觉到了。” 孟洋洲忽然轻笑一声。 “祁青暮,我不打听你家里的事,你倒反过来打听我家的事了?” “所以我说,只是猜测,而且没那么准确。”祁青暮叹息一声,“如果让你生气的因素是我的话,你绝对不会一言不发,其他人也一样。刚才我们坐过来的时候,你走神了。” 微信里的问题就是:你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吗? 第二句附加:是父亲,还是母亲? 有关孟洋洲家里的情况,祁青暮了解得真不多。除了知道他家里有钱,本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少爷之外,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家底大约有多少、到底是不是在南城定居,这些都是未知的。 这三年里,他听说过的孟洋洲家人就只有他的父亲,再就是需要家长的时候,会凭空出现几个黑衣保镖。 没见过他的父亲,更悲凉的是,从来没听说过他的母亲。 “你想知道什么?”孟洋洲似乎妥协了,他伸出手,随便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双眼紧盯着祁青暮,缓缓坐下。 第44页 祁青暮摇摇头。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他走近孟洋洲,轻声道:“我家里的事情已经足够麻烦了,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的家事。不得不承认,我想要安慰你,因为你是孟洋洲,是我相处了三年的舍友。” 是舍友,是朋友…… 孟洋洲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什么都不在乎,祁青溪。” 孟洋洲哑着嗓子说。 “除了你。” 悲凉的声音让包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些许,两人的气息却更加凉薄。 祁青暮眸光微闪,宛如星河般细碎的光芒闪烁几下后,归为平静。 “抱歉。”他的声音很低,轻缓地仿佛来自月夜下的低语,“孟洋洲,我们是朋友,现在是,未来也是。” “你觉得,我想跟你做朋友?” “是我。”祁青暮从容地揽下所有,“我想跟你做朋友,你愿意吗?”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间,孟洋洲说不出‘不愿意’三个字,也不想说出‘愿意’这两个字。 青年没有逼他做出选择,可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不管怎么回答,未来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孟洋洲黑眸深邃,他猛地站起来,朝祁青暮走过去两步。目光从他的额头上掠过,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那张浅色的薄唇上。 喉结动了动,孟洋洲嗓音沙哑地开口。 “我想吻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27号的更新~零点之前还有一更哦,是今天的更新! 元旦要来啦!我无比期待! - 第025章 哥哥,我错了 一个吻其实代表不了什么。 有人会因为利益而亲吻;有人会因为金钱而亲吻;有人会因为无聊而亲吻…… 当前阶段最不看重感情的祁青暮,对亲吻这一行为也并不在乎。 但是祁青暮不愿意。 他不想用接吻来平息任何麻烦,就像在酒吧打工的无数个日夜,多少个人来问他陪一晚多少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都拒绝了。 因为那是底线,即使他并不看重。 接吻也一样。 昏暗迷离的氛围蒙蔽了祁青暮的双眼,就在孟洋洲即将吻过来的时候,他别开了头。 孟洋洲的唇距离他的脸颊大概只有两厘米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上,激起阵阵颤栗。 祁青暮躲开了,孟洋洲停下了。 两个人好像都还存有理智,所以这个吻不应该存在。 “抱歉。”率先出声的竟然是孟洋洲,他后退一步,眉头皱了一下,“你不喜欢,就应该告诉我。” “我……不想。”祁青暮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是我不想。” “嗯。”孟洋洲似乎没什么话说了,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回去吧。”祁青暮说:“他们该等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路过卫生间的时候,祁青暮停住了脚步。 “先回去吧,我洗个手。” 孟洋洲点了点头,直接往包厢的方向走。 祁青暮看着他的背影,脚步一转进了卫生间,在洗手池那里站了一会儿。 “出来吧。”他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将尾音遮住。 卫生间和走廊拐角的地方,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祁青暮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另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轻笑一声。 “上次也是在日料店的卫生间,我在镜子里看见了你。” 晃悠悠走进卫生间并站在他身后的,不是顾屿还是谁? “又见面了。”祁青暮擦了擦手,转身对他道。 顾屿靠在墙上,挑了一下眉毛,算是打招呼了,然后问:“怎么发现我的?” “你不跟着我,我还没注意。但是从我和舍友出来,你就一直跟着,怎么可能毫无察觉。”祁青暮说完,指了指墙壁,“店里的墙壁是大理石的,擦得很干净,即使看不清你的样子,但是通过身高和穿着打扮,也能猜出来。” “观察的还挺仔细。”顾屿轻笑一声,故意低头凑近他,道:“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总惦记着我,所以才认出我的吗?” “别闹了,你总这样开玩笑,会让我无法判断你的哪一句话是真话。”祁青暮神色淡然地制止了他的嬉闹行为,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所以你也在这里吃晚饭吗?” “快吃完了,不像你,去一个包间吃了一顿,然后又单独跟一个男人去另外一个包间吃。” 这话怎么听着透出一股酸劲儿。 祁青暮皱眉盯着他看,义正言辞地说:“别乱说。” “我有乱说吗?你跟那个男人在包间里干什么了?”顾屿问。 祁青暮:“只是谈谈。” “谈谈?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谈,偏要单独在一个房间里。”顾屿轻叱一声,“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是啊,有些谈话是私密的。”祁青暮顺着他的话,故意呛他,“不像我们俩现在在卫生间里随便交流。” 顾屿吃了一个瘪,上下打量祁青暮一番,然后别开眼轻笑,“懒得理你。” 这话说得仿佛是祁青暮在无理取闹一样。 转身欲离开,倒是意料之中地被纠缠住了。手腕被攥住,顾屿朝卫生间里面走去,他的力道有些大,祁青暮想要挣脱,却在对方走起来的时候失去了最佳反抗时期,脚下几个趔趄,跟着他移动了一段距离后,竟是无法挣脱开来。 第45页 “顾屿,你做什么?” “嘘,我也要跟你说点私密的话。” 前方的男生压低声音,然后找了一个空着的隔间,先把祁青暮推了进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走进去,反手将门落锁。 “你——” 刚发出一道声音,祁青暮就听见卫生间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青暮哥哪去了?跟孟二二出去谈了一会儿话就不见了,不会被孟二二吃了吧?” “你能不能少看点那些恐怖电影。” “我就是瞎猜猜嘛,哎呦,我憋得不行了,刚才看他们没回来,我也不敢上厕所。” “有什么不敢的,你就说你打游戏懒得动弹算了。” “行行行,你不也是嘛,还非要来跟我‘手牵手’上厕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女生呢。” “撒你的尿去!” …… 声音由远至近,最终在祁青暮的左右两侧消失。 来人正是程几何和陆读,他们大约是看孟洋洲回去了,所以出来上个厕所。 隔间的空间很小,有三分之一的位置被马桶占据,祁青暮和顾屿两个成年的男生站在里面,实在有些拥挤。尤其是两人面对面站着,祁青暮稍稍一动,就能跟顾屿产生肢体接触,所以他只能僵持着不动,沉着脸未发一言。 他不想让程几何和陆读知道自己在这里。 偏偏这里还有一个捣蛋鬼。 顾屿故意低下头,眼中含笑地将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激得祁青暮忍不住向后仰了仰,却被顾屿揽住腰往前带了带。 腹部和腹部相贴,祁青暮微微睁大眼,眼中划过一丝怒意。 “放手。”他做出口型。 顾屿挑衅似的眯眼笑了一下,下一秒竟是直接垂下头,将额头抵在祁青暮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侧颈轻轻蹭了蹭。 祁青暮浑身冒出鸡皮疙瘩,他用力地推顾屿,结果只是徒劳,顾屿整个人仿佛挂在他身上了似的,一动不动,喉咙里似乎还发出阵阵气音,仿佛在笑。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祁青暮拍了两下,发出一道细小的声音。 “陆哥,你听没听见什么声?” “什么声啊?” “就像‘啪啪啪’的声音,但是很细小。你是不是拍你自己大腿了?” “……我有病啊?” “谁知道呢。” “你小子欠揍了吧。” 程几何和陆读的对话在祁青暮上空盘旋,惹得他屏息凝神,不敢再动。 伏在身上的顾屿整个人都在颤抖,显然憋笑憋得有些难受。 祁青暮闭了闭眼,狠下心来,空出一只手捏住顾屿的后脖颈,用了巧劲儿掐了一下。 刚才还很强势的顾屿不知道怎么了,身体明显一颤,然后抬起头,黑眸定定地看着祁青暮。 “松开。”祁青暮再次做口型。 顾屿不示弱,也做出口型道:“你舍友真搞笑。” “我让你放开。” “偏不。” 好在两个舍友真的只是来上厕所的,干净利落地解决完了之后立刻离开,这段难熬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等他们的说话声渐行渐远之后,祁青暮猛地抬脚,狠狠地踏在顾屿的鞋面上。 顾屿一个不防被踩了结实,倒吸一口冷气。 “你还真狠啊。” 祁青暮冷眼看他,“你还是那么无聊。” 闻言,顾屿笑了:“你怕什么呢?反正我俩之间清清白白,被他们看见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会怀疑我跟你在卫生间里做点什么?” 祁青暮懒得理他,直接伸手打开门锁,然后推了顾屿一下。 顾屿向后退了两步,把门撞开,祁青暮顺势溜了出去,走出三米远的距离,才回头对顾屿道:“你不觉得自己过分,那就由我告诉你,你很过分,而且非常不尊重人。” 顾屿抿着唇,半晌,看似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在乎啊。” “看样子我们应该无法好好交流了。”祁青暮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这个联系方式也没有必要留下,因为以后的我们应该不会再见。” 从联系方式被删掉的那一刻起,顾屿的眼底便凝聚一层寒意,他听着祁青暮颇为无情的话,想要反驳、想要喝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这个联系方式在祁青暮那里,存了一天都不到。 直到祁青暮转身欲离开,顾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隐忍地开口:“祁青暮,你别惹我。” “这句话显然是双向的。”祁青暮没有回头,回复完之后,径直离开。 一个人总想着得到收获,那怎么可能呢? 就在怒火无处宣泄的时候,顾屿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他送祁青暮回南大的时候,最初两人没怎么交流,后来,祁青暮秉持着感谢的态度,与他心平气和地说了两句话。 除了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会成为许晋刑的情人之外,他还说了几句有关学校和个人生活的话。 他说他不喜欢把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在工作上认识的人,绝对不会带进生活的圈子里。 当时顾屿还因为祁青暮问他有没有驾照的事生闷气呢,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当他为了不尴尬给自己找话题。 第46页 刚才他靠在卫生间的门边,远远地便看见了走来的两个男生,正是祁青暮的舍友,所以才有了下面的举动。 必须承认,他是故意的,但只是想要逗逗祁青暮。 然而无意中,他触碰到了祁青暮的底线。 脸色难得透露出一丝茫然,顾屿在卫生间里站了一会儿,直到郭金打来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电话…… 看着电话里的通讯录,顾屿笑了。 回到包间的祁青暮因为回去地太晚受到了轮番质问,祁青暮只能用自己想要先去结账但是被服务生拒绝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服务生说结账不急,让我安心吃饭。”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声,祁青暮一边跟他们闲聊,一边拿出来点开查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陌生号码】:哥哥,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叫祁青暮哥哥,带着情丨趣。 程几何叫孟洋洲giegie,有点沙雕。 . 孟洋洲和程几何不是cp哈!不是!程几何钢铁直男!就是男孩子之间日常互动。只是叫哥哥的场景可以对比了一下而已,孟洋洲实惨。 - 第026章 你随便发 这一顿饭,祁青暮吃的心不在焉。 除了开饭之前与顾屿的那次见面影响了他的心情之外,顾屿发来的这条道歉短信也是让他无所适从。 这个人真的很怪,已经超出了祁青暮可以交涉的范围。 虽然只有那一条短信,祁青暮没有回复,对方也没有继续打扰。 他表现的很自然,就连平时过多关注他的孟洋洲也没发现他心事重重。 一顿饭结束,祁青暮去结账。 程几何挑选店铺的时候虽然没有看平均消费,但是烧烤这种食物,还是在大学附近,就算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四个人吃得饱饱的,一顿饭的价钱比祁青暮想象中还要便宜些许。 在前台结账的时候,周围人声鼎沸,越到晚上,人越多。站在柜台前,祁青暮感觉有一道视线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他默不作声,也没有抬头张望。 很快,那道视线埋没在人群之中,消散了。 一路畅通回了包厢,四人没急着走,反正晚上没什么事儿,索性在这里坐一会儿,聊了聊天。 大多数时间都是程几何在说,他把最近听来的八卦以及各种小道消息讲了个遍,偶尔陆读会应两声,提到游戏相关也会提起兴趣。 祁青暮只是附和,孟洋洲直接不说话。 但其实,他们两个都是骨子里冷漠的人。 因为孟洋洲从不搭话只看手机,程几何‘恼羞成怒’抢下他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要么,你跟我聊天;要么,我跟你聊天。”程几何眯了眯眼,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小妖精,你在玩火。” 孟洋洲眉头动了动,明显无语至极。 “别闹了,要不要喝点什么。”祁青暮站起来打圆场道:“我再去要几罐可乐吧。” 反正不急着走,喝点东西也好。不等他们回答,祁青暮站起来准备去拿可乐,刚走出没两步就被孟洋洲叫住。 “别去了,回寝室。” 祁青暮转身,看见程几何委委屈屈地穿外套,陆读也站了起来,孟洋洲倒是还坐着,不过抢回了手机,正在整理耳机线。 “明天是周日,玩的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祁青暮说。 “不了不了,我晚上还有战队赛要打呢。”陆读看了一眼时间,道:“要不然我也准备先溜。” “啊,那好吧。” 见程几何闷闷不乐,祁青暮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暮哥,我空虚。”有人开始理他了,程几何就开始撒娇,“这个世界,充满了冰冷无情。”说完,还白了一眼孟洋洲。 祁青暮笑道:“回去给你买冰可乐。” “好耶!” 一秒恢复活力。 四人走在回寝的路上,祁青暮走的慢一点,在偏后的位置。前面距离他最近的是孟洋洲,再往前就是哥俩好搭着肩膀走的陆读和程几何。 昏暗的夜色为画布,灯光是笔,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怎么走的这么慢。”孟洋洲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此时与他并肩,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沉吟片刻,问:“是因为跟我谈过了?” “不是,你别乱想。”祁青暮否定他的猜测,“只是吃饱了脑子里有点空而已,什么也不想思考,就这样不动脑子地走完这段路就好了。” 孟洋洲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下意识试图深入灵魂地窥探在他的克制下收回。 他知道,祁青暮在撒谎,即使他撒谎的样子自然极了,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真诚。 可孟洋洲还是能看出来。 但是,他无法知道眼前的青年到底在想什么。 三年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许其他两个舍友看不出来祁青暮的伪装,可孟洋洲却不甘心被糖衣炮弹所蒙蔽。他的心机、他的城府、他圆滑的性格,全被以一张温柔的皮囊锁掩盖。 “我不拆穿你。”孟洋洲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慵懒地说。 祁青暮轻笑,顺着他的话回道:“那我就谢谢你了。” 开玩笑似的语气,就算是孟洋洲也无话可说。 第47页 走了一段路,祁青暮忽然停了下来,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岔路。 孟洋洲也跟着停下,问:“怎么了?” 祁青暮定定地看着那条黑暗的小巷,夜风拂过,带来一丝诡异的阴森凉意,半晌,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回去吧。”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街上的行人有很多。不过这里不是住宅区,所以聚集的路人很少,目光所到之处的行人基本都是在赶路,就像同寝的四个人一样。 进了校区,祁青暮攥着微凉的手指,塞进了外套的兜里。 摸到手机拿出来,他点开信息,找到最上面的一条陌生号码。 [别跟着了,我已经回学校了。] 回复完,他就关掉了手机,抬起头,对上孟洋洲充满深究的视线。 “你在给谁发短信?” “一个普通的朋友。”祁青暮说。 “刚才有人跟着我们,是他吗?”孟洋洲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一直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原来不是错觉。” 祁青暮沉默。 他以为只有自己感觉到身后跟着人,没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孟洋洲也感觉到了。 真的很怪,他们走在人来人往的行人之间,孟洋洲是怎么察觉的? 眼睛里的那道光仿佛已经代替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孟洋洲皱着眉头别开了眼。 “有人跟着你,太明显了。” “他或许是担心我。”祁青暮也不太确定地说:“实际上我刚跟他闹了很大的矛盾。” “在什么时候?” “……吃饭之前。”祁青暮向前走去,用肢体动作来掩盖撒谎时不经意流露的小动作。 孟洋洲看了他一会儿:“电话里吵架了?” “算是吧。”祁青暮模棱两可地说:“别提了,我不想谈这件事。” 孟洋洲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然后抬眼看向他的后方。 祁青暮惊到了,立刻回头看,但远处只有空荡荡的校区大门,并没有其他人。 那一瞬间,祁青暮知道自己被孟洋洲诈了。 “所以他跟着你回来了。”孟洋洲忽然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差半米,“男的还是女的?” 祁青暮转过头来,就被这压迫性的范围侵入震慑,他下意识地后退,却被孟洋洲抓住手腕,用力往身上一带。 额头撞在孟洋洲的下巴上,祁青暮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孟洋洲也是闷哼一声。 “孟洋洲你……” “嘘,我不疼吗?”孟洋洲皱眉嘀咕了一句,“我只是想知道,跟着你回来的人是谁。” 祁青暮反应过来,他想用这种看似亲昵的方法,把跟在后面的人逼出来。 真的是无理取闹。 “我已经让他走了。”祁青暮说。 “哦。”孟洋洲挑眉,眼底的挑衅之色在光影下尤为清晰,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信。” 祁青暮:“……” 用力转动手腕挣脱开他的桎梏,祁青暮正准备绕过他追上程几何和陆读,却在身影交错的瞬间,清晰地听到孟洋洲发出一声怪异的轻笑。 目光一滞,祁青暮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不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站立在树下,那里被阴影遮住,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有一盏路灯。 如果不是主动出来,隐藏在黑暗中的他根本不会被察觉。 “这不是出来了。”孟洋洲扫了祁青暮一眼,阴阳怪气地说。 而祁青暮看着那个主动走过来的人,神色无比复杂。 今晚注定不能安安稳稳地回到寝室,因为于他来说现下生活中最麻烦的两个人一同出现了。 在顾屿走过来的时候,祁青暮的手伸进外衣口袋里,他是想给程几何或者陆读发短信‘求助’的,只要他们两个人原路返回来找他们,祁青暮都有理由结束这场即将迎来的对峙。 是的,短时间无法避免,孟洋洲在等着顾屿出现,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顾屿也确实出现了。 手机在口袋这样狭小的范围里确实不好操作,祁青暮也不能乱点,只能在顾屿走过来之后率先上前一步。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他语气平淡地问:“为什么跟进来了?” “担心你啊。”顾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一瞬,便抬眼看向孟洋洲:“这位学长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孟洋洲眯起眼,“学长?” “哦,忘了自我介绍。”顾屿又上前一步,“我叫顾屿,是大一新生。虽然不在这片校区,但也是同一个学校的。” “学什么的?” “与学长无关。”顾屿忽然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看似无害的笑容来,“我还不知道学长叫什么呢?” 孟洋洲被连怼两次,烦躁涌上心头,“与你无关。” “那就可惜了。”顾屿拿出手机,晃了晃正亮着的屏幕,道:“既然不能精准举报,那就只能匿名放到学校论坛,让大家看一看这个奇怪的学生做了些什么。” 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就是祁青暮在一旁插不上话,也感觉到阵阵心累。 他倒不觉得顾屿真的录像了,但是就目前来看,这番话确实能激起孟洋洲的怒火。 正准备制止两个人幼稚的对峙,就见孟洋洲冷笑着瞥了他一眼。 第48页 仅是一眼,祁青暮倍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见孟洋洲无所谓地说:“你随便发,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是我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31号还会有两更哈!又是到了周末疯狂补更的时候了,好难! - 第027章 白家 顾屿在挑衅,孟洋洲亦是。 听见孟洋洲的话,顾屿大约没想到自己遇上的也是个混子一样的学长,垂头看了看手机,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学长真是开不起玩笑啊。”他打开手机,把空空的视频列表翻出来给孟洋洲看,“不过话又说回来,学长刚才的行为真的很像流氓。” 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被戏耍,也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是孟洋洲这个被人人捧到天上去的大少爷。 脸色阴沉,薄唇紧抿,孟洋洲黑眸深沉,容纳不下一丝光亮。是什么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大一新生这么狂傲?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性,有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还是因为印象太过浅薄而消散。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祁青暮身上。 或许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他是你招惹的?”孟洋洲嗓音沙哑,话语间透着几分威胁的味道:“祁青暮,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等祁青暮说话,顾屿像护花使者一样上前一步,将祁青暮半边身子遮在自己身后,“学长,找别人撒气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啊,我又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学长你刚才那样强势地把祁青暮抱进怀里,就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顾屿……”孟洋洲阴恻恻地叫出这个名字,看着对方露出挑衅笑容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画面,令他后面的话全部停在了喉咙间。 这张脸似乎跟自己印象中的一张面孔相贴合,而就在刚刚,他才回忆起过。 “你是白家的人。”他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顾屿嘴角微僵,笑容渐渐落下,而那双眼睛里,则是与平日不符的凌厉与冷酷。 看见他的反应,孟洋洲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没想到真的是。”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不再如刚才那般被顾屿牵着鼻子走,“听说白家的外孙离家出走,白老太太气得心脏病发,到现在还在医院住着。” 站在顾屿的身后,祁青暮明显感觉到身前之人背部绷直,如同一只被侵略了领地的野兽,整个人蓄势待发。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事态的发展已经开始偏离祁青暮可以掌控的范围,黑暗中,他眉头紧蹙,犹豫着从顾屿的身后走出来,重新站回两人中间。 他不知道白家,也不知道那些家族内幕,不过孟洋洲准确地说出了顾屿的身份,很显然他们之前应该见过…… 或者说见过了,但是依着自己的性子都没把对方当回事。 现在无意中由他做了中间人,引得两个人私下见面,于情于理,祁青暮都不能坐视不理。 “可以了,谁都不要再说了。”他强迫自己的声线平稳,面朝顾屿说道:“顾屿,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谈。” 顾屿没有看他,也不说话。 祁青暮有些急了,顾屿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他伸出手,拉住顾屿有些凉的手,往旁边扯了一下,“那你到这边来,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就说清楚。” 他的力道不大,但明显感觉到顾屿没有刻意绷着劲儿跟他对着干,所以他迈出一步的时候,顾屿也动了一下。 然而两步还没走出去,祁青暮的另外一只手就被抓住了。 那是一股比祁青暮的手还要冰凉的温度,如寒冰一样紧紧贴在上面。 “去哪?”耳边传来孟洋洲的声音,祁青暮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上那双浸透了黑暗的眼睛。 祁青暮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忽的被一阵吹来的凉风扑面,下意识地紧闭双唇。 在孟洋洲看来,这是心虚、是无话可说、甚至是‘站队’的体现。 “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孟洋洲冷笑着,攥着祁青暮的手更加用力,看见他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孟洋洲嘴角的笑容扩大,“知道疼了?说话做事之前最好想一想,有些事情发生了之后该怎么向我解释。” “没什么要解释的。”祁青暮看着他,眼神坚定,“你是我的舍友,任何问题都有机会说清楚。” “所以呢?” “所以放手。”祁青暮说:“我甚至不觉得我需要向你们解释什么,因为在我看来,由始至终,这都是一场闹剧。” 祁青暮难得强势的态度让两个人齐齐沉默,明明双方在看见对方的时候都是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大脑,而像兔子一样好拿捏的祁青暮则是‘始作俑者’。 现在,兔子急了,转头教育了他们一顿。 孟洋洲没有放手,但是力道却轻了不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不信任祁青暮,也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学弟顾屿。 更重要的是,顾屿跟平时出现在祁青暮身边的人有所不同。 虽说性格不羁是孟洋洲一大特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家庭背景让他在很多地方都得到了便利。 孟洋洲姓孟,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第49页 而顾屿的情况有可能与他相似,即使对方没有挂着白家的旗号,可孟洋洲还是感觉到了危机感。 因为刚才两人互相对峙,距离已经被拉近,现在变成了三个人横在小路中央,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站在中间的祁青暮好像被两个人拉扯一样,上演了一出狗血的两男挣一男的戏码。 ——发现丢了两个舍友所以原路返回寻找的陆读和程几何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这、这是怎么了……” 程几何第一个吓呆,愣在原地不敢靠近,目光在两个舍友和一个陌生人身上来回打转。 陆读也被这副场景惊到了,不过他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身为舍长,他板着脸,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你们做什么呢?让别人看见多不好,赶紧的,都给我放开。” 话音落下,祁青暮第一个松开了顾屿的手,顺便把自己的手从孟洋洲那里挣脱开,然后退开两步,与那两个人拉开距离。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吗?”陆读朝祁青暮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孟洋洲说道:“你先回去,这边有什么事我来解决。” 祁青暮垂着眸,默认了陆读的安排。 “这位是……”陆读又问祁青暮。 祁青暮抬眼,语气轻缓地说:“我朋友,来找我有点事。我跟他聊一下,一会儿就回去。” 陆读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是他从不质疑祁青暮。 孟洋洲似乎有些固执,程几何拉了他几次都没有动弹。最后还是祁青暮出面,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什么,孟洋洲才阴沉沉的睨了一眼顾屿,转身大步离开。 陆读和程几何跟在后面,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条小路上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安陌所处的校区在整个南大内算比较偏僻的,从校区正门进入,大约不到一百米的位置有一条通向男寝大楼的小路。晚上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在这条路上的逗留,因为大部分男生都喜欢走大路,路灯比较亮,而且会路过操场,遇到有晚上打篮球的,还能凑上去打两局。 祁青暮透过重重树影,能看见大路上有三三两两走过的身影,以及隐隐传来的嬉笑声,眼睛里摇曳的光被掩埋,思绪如麻绳一般纠缠。 这一刻他不想说话,亦或者说不想立刻进入正题,他总有要思考的东西,就像现在,沉淀在脑海中的点点记忆,正在复苏。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顾屿的声音传来时,祁青暮还在发呆。 高大的身影自身后走过,一片阴影如同春风推动的云彩,将祁青暮的身影笼罩一瞬,又重新投入光明。 “谈谈。”祁青暮眨了眨眼,转身拉住他的手。 “又谈。”顾屿神情淡漠地瞥向他,“你今天的话说的有点多吧?跟你的舍友谈完又来跟我谈。” “你跟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祁青暮一语点明,“就算你现在住在南大的寝室,也不应该来华艺院区,地质学分配的寝室楼在西昭校区。” 顾屿别开眼,看着远处的大门,大脑渐渐放空。 发了那条道歉短信之后,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紧张许多。惹到祁青暮生气,他认了,道个歉也不是难事。不过在道歉显然不是他顾屿的行事风格,所以在发出短信之前他想了很多,最终说服自己一定要把这条道歉短信发出去的最强理由就是逗祁青暮玩。 ‘哥哥’那两个字是他故意打上去的,点击发送的前一秒他还在恶劣地想象祁青暮收到短信后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后短信石沉大海,他开始烦躁、焦虑,饭局的最后,桌子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惹他,因为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祁青暮被服务生引到服务台结账,他的目光炙热,紧紧地盯着那道背影。 如果虚无的执念有实体,那么当时,会有无数只手在相隔甚远的时候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却在靠近祁青暮的时候瞬间缓慢,小心翼翼地试探,试图抚上去。 最终,顾屿放弃了,焦虑在这一刻消散。 “你们先走吧。” 他对桌上的其他人说道。 “我坐一会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波硬碰硬了属于是! 还有一更,会过零点,跟你们跨个年~!不建议大家熬夜等,但明早起来一定能看到! 祝福留在下一更,也就是2022.1.1日送给你们! - 第028章 是你的男朋友吗 顾屿一直坐在原位,一直到包厢里的四个人出来。 同宿舍的四个人说说笑笑,那个对自己始终疏离淡漠的青年对别人笑得温柔,即使是身边那个看起来非常不好相处的人,也会被他这副温柔的样子所蛊惑。 鬼使神差的,顾屿跟在了他们的后面,借着人群和夜色,悄无声息地陪着他们走过了这段小路。 中途他一度觉得自己被发现了,尤其是被自己紧盯的青年停下,向两侧投去视线,顾屿屏息凝神,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发现自己的边缘徘徊,而后又坦荡地继续前进……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顾屿自嘲似的哼笑一声。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不知不觉跟进了校园里,顾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他不住在学校,而是在学校的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为了不住校他还费了不少力气呢。 第50页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顾屿不想回忆自己在看见祁青暮被别人拢在怀里时,下意识躲避的行为,因为就算是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那么做。 总之,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顾屿并不觉得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把柄,白家于他来说,不过是脚下的蚂蚁。 不过那个人知道白家,显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他叫什么?”顾屿问。 祁青暮沉吟片刻,道:“孟洋洲。” “姓孟。”顾屿喃喃一声,似乎在回忆,半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半斤八两,装的还挺像模像样。” “什么?” “我说那个想上你的人。”顾屿的语调懒洋洋的,每一个尾音拖的都很长,说出的话也着实不耐听。 祁青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一半脸陷进阴影之中,模糊了他的神情,包括那双透着光的眼,此刻也是暗淡无比。 顾屿竟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说错什么了么。”他皱着眉,动了一下手腕,在那一瞬间感受到攥住自己的力道在收紧。 “顾屿,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祁青暮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平和,看不出到底有没有生气。 但他的这番话可谓是和平时天差地别。 “你在教育我啊。”顾屿笑了,“以什么身份?哥哥?” 逆反心理大概就是这样,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最大程度地展现叛逆精神。就像顾屿,十分钟之前还思考过自己的短信是不是太过分了,现在就把‘哥哥’这个称呼直接实装。 “不是教育,是告知。” 祁青暮沉声道:“从‘许晋刑的情人’到‘那个人想上你’,这些话,我都不喜欢。” 顾屿嘴唇紧抿,舌尖抵住牙齿,试图说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 充满恶意的调侃就和吵架一样,言语化作一把把刀子,插丨进人心中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距离这里大约十米远的主路上传来一阵嬉闹的声音,人数众多,不知是哪一伙同学聚餐回来了。 祁青暮忽的上前一步,站在顾屿身前,与他面对面而立,而那棵大树的阴影,正好将两个人重叠的影子遮掩。 顾屿垂眸,有些失神地望着祁青暮那张俊俏精致的脸庞。 而祁青暮也在望着他,一双水润的眼睛里似蒙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叫人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你做什么……”顾屿的话音未落,一只透着茶香味道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顾屿。” 他听见祁青暮叫他的名字,声音很小,含在嘴里,如同情人之间的暧丨昧细语。 “你想接吻吗?” . 祁青暮回到寝室已经是陆读等人到寝的半小时后了。 他回来后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气氛本就有些压抑的宿舍更显沉寂。 回寝后的第一件事是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又是半小时后,他换了睡衣出来,仍是沉默地爬上了床。 这让寝室里其他三个等待他回来的人感到一丝迷茫。 “没什么要说的?”孟洋洲怒火更盛,直接被气笑了,“祁青暮,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祁青暮听见了,本是背对着他们,闻言,他坐起来,神情依旧温柔,甚至是含笑地望着他,问:“需要我解释什么吗?” 这一句反问直接让气氛跌到了冰点。 “祁青暮,你——” “哎呀好了好了!”陆读连忙出来打圆场,“都是一个寝室的,干什么呢?为了一个外人至于吗?”说完,他又故作担忧地对祁青暮道:“你也是的,大家都是担心你,多说说也没什么。” 祁青暮半阖眸,瞳眸中的色彩似乎变得灰暗。 默默片刻,他轻声说:“我只是有点累了。” 陆读当即拍板,“也是!那就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祁青暮笑了笑,真的没再说话直接拉上了帘子,将自己置身于黑暗狭小的空间里。 没有立刻入睡,他曲起双腿靠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心不在焉地听着外面响起稀稀疏疏的各种声音,然后一点一点躺下去。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他听见程几何小声地说了一句:“青暮哥睡了。” “睡了?”陆读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唉,睡吧睡吧,今天累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刚才看青暮哥好像很不想提起那个人,为什么呢?” “你管呢,青暮不想说,你就别追问。” “可我真的好奇啊……孟二二,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孟洋洲没有回答,之后陆读也不再坚持这个话题。 程几何唱了一会独角戏,觉得自讨没趣,索性也准备睡觉了。 他爬上床时发出的噪音,祁青暮也听到了。 全程默不作声,不是为了偷听。 而是为了麻痹自己,沉浸在那个充满了发泄意味的吻里。 祁青暮不在乎感情,也不在乎亲吻。当他真正感觉到疲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那天在日料店里的那个吻。 他想要不付感情地再次尝试一次,通过接吻来宣泄自己的精神上的疲劳。 很不适时宜的,他主动询问了顾屿,得到的回应是骤然压过来的没有技巧的吻咬,以及耳畔那略显急促的呼吸。 第51页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有点失控了。 祁青暮被推到树干上的时候,眼前正暗,他看不清昏暗的光景,只能看到有一个比他高出些许的人贴过来,扣着他的脖颈深吻。 这种发泄方式确实…… 有些好用。 祁青暮的意识仿佛掉进了漩涡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千里之外喊着‘清醒’,可是身体的本能却在劝他沉沦。 祁青暮屈服了。 被掌控之下,他甚至觉得这种宣泄方式没什么不好,或许将来有机会,他还会再次尝试。 两唇分离时,一根脆弱易断的银丝被光照亮。 在顾屿复杂的注视下,祁青暮用纸巾擦了擦嘴唇上的湿润,然后嗓音沙哑地说:“谢谢。” 顾屿一愣,“谢谢?” “对,我的心情好多了。”祁青暮说。 “……你用接吻来改善心情?” “也不完全是吧。”祁青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道:“只是太累了。” 仅此而已。 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祁青暮单方面说了一句再见,然后顺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到底。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就算是冷静下来的他,大概也做不出解释吧。 总之不后悔就是了。 祁青暮这一觉睡得很沉,很不幸的是,他做了梦。梦里,他是小时候的模样,身边跟着几个小朋友,他们在操场上玩闹。 玩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身边的小朋友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熟悉的中年女人。 他叫了声‘院长’,但是女人却让他叫‘妈妈’。 祁青暮不想。 他不想叫。 可是梦里,他叫了。 瞬间惊醒。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他睡了大约十个小时, 身体上的疲惫感涌现,祁青暮下床的时候正好对上正要出门的孟洋洲。 陆读和程几何的帘子都还拉着,他们四个人睡觉都不打呼,但一般拉着床帘就代表有人在睡觉。 祁青暮看见他手里的行李箱,沉吟片刻,轻声问:“要回家吗?” “跟你没有关系。”孟洋洲冷声说。 祁青暮点了点头,“好,那注意安全。” 孟洋洲吃瘪,却又不知该怎样与祁青暮纠丨缠,最终冷哼一声,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祁青暮一如往常那般,体贴地送他到门口,在他离开之后,关上了门。 “孟洋洲走了?” 听见声音,祁青暮抬头,对上陆读的眼睛,道:“嗯。你知道他做什么去吗?” “回家吧。他之前说月中得回去一趟,家里有事。”陆读按了按额头,道:“昨天几何起哄他请客也是因为这个来着。” “原来是这样。”祁青暮点了点头,道:“这样的话没有一星期是回不来的吧。” 闻言,陆读本欲收回去的脑袋顿在半路,抿了抿唇,他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青暮,昨晚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码字跨年! 新的一年一定要健康快乐,六六大顺啊!真的要顺!! - 第029章 你成功了 陆读的音量刻意压低过,即使寝室里的唯一一个局外人程几何在睡觉。 所以不是怕打扰到谁,而是单纯的小心试探。 祁青暮的大脑短暂地放空一瞬。 之后,他缓缓摇头。 “不是。”他笑着说:“只是一个不算朋友的熟人。” 陆读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昨晚孟洋洲生气的程度高过过去三年的任何一次,少爷脾气被拼命压制,走过的路仿佛踏着寒冰。四人中属程几何最会在宿舍争吵中‘搅混水’了,他仗着年龄最小,说话做事都不会被记在心上。可昨晚就算是他,也没敢贸然搭话,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直到回寝后,孟洋洲泻火似的摔碎了一个杯子,瓷片炸裂在他的脚边。 “太可怕了陆哥……”程几何哭丧着脸,小声向陆读诉苦。 陆读脸色也有些难看,当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苦恼于当下无法挽回的局面。 他把程几何打发去隔壁寝室打游戏,与盛怒中的孟洋洲聊了几句。 当然,只有他单方面的劝说,孟洋洲只是偶尔回应,还充满戾气。 “你喜欢他吧?几何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我早就跟你说,对待青暮不能像你对待其他人那样,你有你的脾气和尊严,青暮也一样。他的性格已经够好了,你不能总占在上风,让他承受你的少爷脾气。” “那个男生是他喜欢的人,还是喜欢他的人?” “总之,你今晚的态度已经暴露了,有什么话最好等你冷静之后再跟他说。” 陆读这个寝室长当得尽心尽力,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拼尽全力去做了。 孟洋洲能听进去他的话,就证明事情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但是祁青暮回来之后,拒绝交谈的样子打个他们措手不及。 “其实昨晚就应该聊开的。”陆读说:“但是你不想说,我也就……总之,让你们各自冷静一晚。” 孟洋洲的怒火、陌生的男生、诡异三人对峙,不管怎么想,都不是靠沉默能遮掩过去的。 第52页 祁青暮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孟洋洲回家一段时间或许是一件好事,能让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 即使青暮并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 “以后有机会的吧。”沉吟片刻,祁青暮说道:“他在生气,我知道的。但是……我并不欠他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陆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青暮,难道你还没察觉到吗?或许从一开始,你的一再忍让就成了孟洋洲越来越强势的催化剂。” 祁青暮蓦然愣住。 “我不是在说你造成了这一切,而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想要让他打消念头,你就应该做的更坚决。不要为了所谓的寝室和睦而一再将就,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也会给孟洋洲造成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原谅他的错觉。”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祁青暮没有义务向孟洋洲解释昨晚的事,可孟洋洲还是心里窝着火,觉得祁青暮欠他了什么。 陆读身为半个旁观者,看得还算清楚。 其实谁也没错。 但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却透露出不应该存在的纵容。 垂着头,祁青暮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勾起唇角,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我只是不想麻烦。”他低声喃喃,“我……特别怕麻烦。” 生活真的很累,他害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任何麻烦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必须坚持下去。 “青暮……”见他这副样子,陆读也有些不忍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上,也可以一起想办法。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对吗?” 鼻子一酸,祁青暮红了眼眶,久久没有抬起头,只是‘嗯’了一声,似含在喉咙里,难受极了。 这一周注定要忙碌起来。 在酒吧那边连续请了两天的假,平时与他还算交好的同事井蓝连续两天帮他的老顾客传话,都等着他去调酒。 祁青暮在酒吧不算出名,但是凭借温文尔雅善于倾听的性格,倒是有不少喜欢借酒消愁的回头客时不时来找他,倒也没抱什么龌龊的心思,就是喝喝酒、倾诉一下内心的苦闷。 为了企划案,祁青暮推掉了除了上课以外所有的安排,包括去疗养院陪伴阿姐。 “你不来也好。”电话里,书景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他实情,“最近疗养院里来了一个病情很严重的男性,他每晚都会大吵大闹,有时候你姐姐会被惊醒。前天晚上因此病情发作,何医生贴身陪护了几晚,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是需要多多休息。” 祁青暮听着,心里发酸,“谢谢您,也麻烦您帮我谢谢何医生。”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书景说完,停顿几秒,又道:“你不要担心,这边有我和师姐,所以企划案……加油。” “嗯,我会的。”祁青暮深吸一口气,道:“有什么问题您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可以。” “好。” “那下次见。” “……再见。” 祁青暮在打这通电话的时候,还是在宿舍的阳台上,他不是很担心有人偷听,尤其是孟洋洲不在寝室的情况下。 所以当他回到屋子里,看见程几何一脸复杂地盯着他看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祁青暮被他惊弓之鸟的模样逗笑,索性坐到他的对面。 程几何起初还偷偷看祁青暮的反应,被发现后立刻收回视线,殊不知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看透了。 “青暮哥,你是不是……病了啊?”短短几秒钟之内脑补了一出绝症大戏,程几何差点要掉眼泪,“上次我也是无意中听见孟二二质问你为什么会认识医生,你说你只是偶然认识的,现在怎么还跟医生定期联系上了?” “不是我病了。”祁青暮安抚道:“只是一个认识的人病了,一直在休养中。我打电话去自然是通过询问医生来知道对方的情况。” “……真的吗?” “骗你有什么好处呢?” 闻言,程几何闷闷地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总觉得最近我们之间变了,不像以前似的。”笼罩在寝室里的气氛让他倍感压抑,“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再开学,他们就是大四的学生,虽说专业相同,但是他们的梦想却截然相反。 陆读相当一个职业电竞选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短时间内未必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所以最近他在考虑要不要直播打游戏,一边打游戏一边赚点外快。 孟洋洲大概率回家继承家业,他对设计丝毫不感兴趣,填写志愿的时候只是为了跟家里对着干。 至于程几何,他就像无数迷茫的准毕业生一样,对未来没有大致规划,仿佛只要有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足够了。 祁青暮则是想在设计专业这条路上走到底。 每个人都目标不同,毕业后自然也要各奔前程。 所以当程几何以一种忧伤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青暮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他,而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承认了下来。 “我们一定会分开的。”祁青暮说。 程几何更难过了。 一周很快就过去,时间如沙,从指缝中溜走。 第53页 祁青暮将完成的设计稿反复检查,最终确定后,放进了包里。 翌日,周六。早晨的阳光温柔清爽,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祁青暮一如既往地在早餐摊吃早餐,这次一直到结束,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从不期待什么,也不会给自己画一张吃不完的大饼。 但是上公交车之后,他还是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早餐摊的方向,他坐过的位置已经被收拾干净,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坐在那里,正准备享用早餐。 仅是一眼,祁青暮便收回了视线。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目饥工作室,祁青暮与前台的接待员打了个招呼。这一次,接待员热情地回应,并介绍了自己。 ——好似已经把祁青暮当成了他的同事一样。 直接上了二路,祁青暮没有在别处逗留,直奔傅濛的办公室。 敲响门,与上一次的情况差不多,得到了进入的许可,祁青暮开门走进去,脚下踩着仅有的几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来到办公桌前,将自己的设计方案和原来的计划案一同放在了桌子上。 之后便是在沉默中静静等待。 傅濛仍是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抽空打开祁青暮准备好文件夹。 他翻阅着,审视着,全程没有看祁青暮一眼。 最后,他把文件夹放下,头也不抬地说:“去人事部,准备入职。” 没有评价,也没有过多的探讨,甚至对祁青暮这个人,他都不是很在意。 但就是这样,他用短短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描述了对祁青暮的认可。 一直悬着的心落下,几乎一周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谢谢。” 祁青暮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去人事部办理的入职手续,总之从目饥工作室的大门出来时,阳光温柔的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成功了。 “你成功了。” 祁青暮怔住,抬眼循声望去。 大门侧边的长椅上,熟悉的男生坐在那里,手里举着一支冰淇淋,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小幅度地晃了晃。 冰淇淋的尖端微化,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明天我一定早更。我要改作息啊!新的一年了我能行! - 第030章 不会有结果 深夏的天气炙热,空气中如火烤一般,热波涌动。 想要在这种骄阳似火的天气里寻找一处僻静的户外休息区,可以说易如反掌。 中心广场距离目饥工作室不远,隔着一条街。广场内树木茂盛,树下的凉亭里,祁青暮和顾屿并排而坐,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 祁青暮的手里拿着一支吃了一半的冰淇淋。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好像今天是约好见面的一样。 亭子外的树林里有一处空地,空地上修建了几样健身器材,有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挨个试着玩,孩童的笑声远远传来,令沉闷的空气变得更加鲜活。 祁青暮穿的是一套正装,因为太热所以脱掉了外套,拢好搭在腿上。白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光是看着就会感觉到闷热。 所以额头上的汗珠更加细密的时候,祁青暮就会吃一口冰淇淋。 祁青暮没有问顾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不得不承认,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顾屿,他并没有感觉到排斥。 从始至终就只是惊讶。 隔着远远的距离忽然传来几声呼唤,还在这边贪玩的小孩子们发出清脆的回应声,然后结伴跑走。 也是在这个时候,祁青暮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 随手将甜筒上的包装纸折起来,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侧面投来的那道视线。 顾屿不知什么时候扭着头看他,而且被发现后丝毫不慌,悠闲自在的样子仿佛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你好像知道我要来。”目光落在祁青暮微红的嘴唇上,顾屿的喉结上下颤动,而后似是掩盖什么一般指了指自己的左边嘴角,“你的嘴角沾上了。” 祁青暮用纸巾擦了擦左边,然后见顾屿皱了一下眉头。 紧接着,他伸出手直接在祁青暮右边嘴角抹了一下,手指触碰到柔软的嘴唇,让顾屿想起那晚小路边的激吻。 祁青暮脸上没有表情,在顾屿的手指蹭过嘴角之后,向后仰头,避开了亲密接触。 “谢谢。”他语气平淡地道谢。 这副疏离的姿态,让顾屿心中仅存的一丝心猿意马散去。 “行了。”他站了起来,神色慵懒挑了挑眉,说道:“我这个人做事有始有终,就是偶然想起你今天要来交稿,所以过来看看。” 祁青暮攥紧了手里的包装纸,道:“谢谢你的关心。” “没有别的想说了?” “还需要说什么吗?”祁青暮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顾屿眯起眼,危险的光芒在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瞳中流转。 最终,他撇了撇嘴,有些无趣地说:“啧,没意思。” 两人一站一坐,竟又是共度几分钟无声的时光。 祁青暮定定地看着地上的红砖,略显呆滞的样子亦如刚刚看见顾屿时的反应。 惊讶、奇怪、沉默,这是在工作室门口看见顾屿后,祁青暮内心的变化历程。 第54页 不是他不愿意给对方好脸色,而是喜悦的心情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被搅散,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因为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在那个疯狂的晚上。 他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见到顾屿了,可没想到的是,顾屿居然主动凑过来。 微风吹过,带来一缕燥热。祁青暮拿出新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站起来穿上外套。 他准备回去了。 顾屿就在一旁看着,见他根本没有要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一直压抑着的异样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 “祁青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两人之间明明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顾屿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频繁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且先不论他做何感想,但是祁青暮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着实让他感觉到了难堪。 凭什么只有他一直记得?而眼前这个以温柔礼貌待人的青年却不愿面对? 穿好外套,祁青暮抿了抿浅色的嘴唇,抬眼对上顾屿的视线,无视对方紧皱的眉头,他缓缓开口说道:“如果你想说上周的事情,还是忘记比较好。” 在顾屿的注视下,祁青暮的嘴角牵起一抹看似温柔的弧度,嘴里却继续说着无情的话。 “因为我们是成年人了,不是吗?” 轻声细语、无懈可击的教导,让顾屿觉得自己是一个脸上涂满了颜料的小丑,可笑至极。 最初以玩乐为目的的人是他,现在因为祁青暮冷淡疏离而感到恼火的人也是他。 顾屿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中心广场的了。 等他彻底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出租车,报出了沸点酒吧的名字。 而祁青暮被他扔在了广场内,两人的沟通也是以对方的那句‘我们是成年人’为结束。 火气平息,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烦躁。 他冷着脸看着窗外的景色,脑子里一幕幕的全是祁青暮冷淡的模样。 想着想着,直接给他气笑了。 听见他的一声哼笑,司机大叔转头看了他一眼。 顾屿没理会,直接打开手机给郭金打了个电话过去。 “下午在沸点酒吧组局,叫人来。” “屿哥,这才下午呢,哪有人愿意去酒吧啊。”郭金疑惑的声音传来,透出几分无奈,“不是我说,你不会被那个大学生调酒师给甩了吧?” 闻言,顾屿骂了一句脏话,“你说的什么屁话?” “得了吧,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你自己有多关注那个大学生,心里没点数啊。” “滚蛋。”顾屿又骂一句,不等对面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断。 他本来是想找几个狐朋狗友下午喝喝酒,却没想到郭金那个小子看准了目标拱火,整个一损友,被他说的也不想喝酒了,至于心里的烦闷,还是得找地方发泄发泄。 手指划过手机,顾屿忽然想到了什么,点开相册,向上没划几下,停在一张照片的位置。 那天他只拍了这一张照片,看起来有点孤零零的。 没有点开,盯着小图看了一会儿,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掉头,去南洋公馆。” . 午后,祁青暮没有回寝室,而是直接坐地铁去了疗养院。 傅濛给他定下的工作时间是周六和周日,也就是说,平日里他除了上课之外,周六日的休息时间也即将被排满。 所以趁还没有正式开工之前,他想来疗养院探望阿姐。 这次他没有提前通知书景医生,本就是临时起意,所以当祁青暮拎着水果和一箱奶来到书景办公室的时候,对方眼中的诧异之色十分明显。 “你怎么来了?!” 书景的震惊让祁青暮感到一丝疑惑,不过他还是如实说道:“我的实习审核通过了,以后可能没办法每周都来,所以想来看看我阿姐。”将水果和牛奶放下,祁青暮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发颤道,“我阿姐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不是的。”书景有些慌张地站起来,略显局促地说:“不是你阿姐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您不要自责。”祁青暮也慌张起来,“也不要担心我会责怪,阿姐的病情我心里很清楚,即使出现恶化也不会责怪任何人,只要您和何医生尽力了就行。” “额……”书景表情尴尬,张开嘴刚准备说什么,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祁青暮和书景齐齐抬头看去,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道声音也传了进来。 “书景,你快去相亲吧,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何燕开门进来,看见屋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祁青暮也是一愣。 相互对视着,再配上何燕刚刚说的话,心照不宣的三人同时沉默了。 一阵尴尬的气氛蔓延开,一直到何燕呼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 “青暮你来了。”她笑着道:“你是来看你姐姐的吧?她状态很不错,昨天还问了一嘴你最近怎么没来看她。” “嗯。”祁青暮垂着头,语气温温柔柔地说,“我的实习审核通过了,所以来看看阿姐,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说到‘你们’的时候,祁青暮朝书景的方向也点了一下头。 “行啊,你真的很厉害。”何燕惊喜地说:“傅濛这个人事儿特别多,要不是我脾气好能忍受得了他,他基本就没有朋友了。能让他认可你,你真的有点东西啊。” 第55页 “没有,我倒是觉得傅先生是碍于您的面子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别谦虚,他给我什么面子?他要是给我面子就不可能在我回国后一次客也不请,整天把忙字挂在嘴边,好像全世界就他最忙一样。” 一边吐槽好友的所作所为,何燕一边给师弟使眼色。 书景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相亲仿佛是他近期经历的最耻辱的事情。 是的,他已经相亲了不止一次,都是家里长辈牵线搭桥,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把女方自己留在相亲地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去见一面再拒绝的。 书景对祁青暮一直都是喜欢的。 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喜欢来的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他和祁青暮之间不会有结果。 就像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注定能看得见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还有一更~一点之前估计能更! - 第031章 过去 何燕把祁青暮带出了书景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时候,祁青暮恍惚间听见书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当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发现书景已经走到了衣架前,正在拿外套。 祁青暮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不管是真的叫了还是他的幻听,此时此刻,他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走出书景的办公室一段距离,祁青暮才反应过来,刚才空气中的沉寂似乎伴随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何燕侧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透出几分安抚的意味,“所以他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祁青暮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我敬重书医生,就像敬重您一样。”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逼迫你做出选择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解决方法很简单。”何燕一字一顿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祁青暮眼睛里划过一丝诧异,连声音都轻了些许,“何医生,这……” “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何燕说:“所以你也只需要装作不曾察觉,像往常一样跟他相处就行。” 如果换成其他人,祁青暮大概率会拒绝这样的提议,然后正式地回绝对方的感情。因为他始终认为,即使自己无法回应,对方也理应受到尊重。 但如果是书景的话,祁青暮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原因很简单,至始至终,书景都没有给他传达模糊暧丨昧的信号,不像许晋刑那般强势、也不像孟洋洲固执霸道、甚至不像顾屿表现出来的狡猾。书景是理性的,他考虑到的因素应该比祁青暮想到的还要多,他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没有轻易地做出出格举动。 正如何燕所说的那样,书景大概这辈子都不会道出这份喜欢的情感,所以祁青暮根本不需要当回事。 “基于你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所以就当给他留个面子,不去理会就好。”何燕这样说道。 在沉默中,祁青暮点了一下头。 或许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何燕带着祁青暮来到一处娱乐室,这里对病情稳定的患者开放,娱乐设施也很简单安全,以陶冶情操为主。 现在是午睡时间,在娱乐室的患者不多,只有几个,阿姐就是其中之一。 她正在浇花,手里拿着塑料的喷水壶,专心致志地喷在叶子上。 越是走近,祁青暮的动作越缓慢,在进入阿姐五米之内的安全范围后,更是显而易见的小心试探。 “阿姐。”祁喃青暮轻轻叫了一声。 浇花的女人听见熟悉的称呼,立刻放下喷壶看过来,待看清祁青暮的模样,女人惊喜地笑起来。 “你终于来看我了,你都两个星期没有过来了。” 怪嗔的语气,却令祁青暮脸上的笑意更深。 “是我的错,最近有点忙,所以今天挤出时间来看你了。”祁青暮解释说:“之后也会很忙,所以你要是想我了,就拜托何医生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女人笑着点头,然而不过几秒,那温柔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怎么这么忙啊?”她歪了歪头,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起来很是诡异,“小小年纪,你还能有我忙吗?” 祁青暮愣了一下,“阿姐,你还当我是小孩儿呢,还有一年我就毕业了。” “是啊,还有一年你就上高中了。”女人的音量忽然提高,十分认可祁青暮的话。 可祁青暮心里骤然冰凉。 一股冷意钻进他的脚底,顺着血管流淌至四肢百骸,手脚冰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求助似的看向不远处的何燕。 一直守在一旁的何燕没有听见姐弟俩说什么,但是祁青暮此时的反应令她感觉到了不妙,尤其是患者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何燕暗道糟糕,连忙走上前去。 “若茗,看着我,看看我。”何燕轻声细语地揽过女人的肩膀,巧妙地将她转了一个方向,而不是直面祁青暮,“是我,何燕。” 女人听见她的声音,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笑了笑:“小燕。” “对,是我。”何燕心里松了口气,“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 第56页 何燕一直不避讳提起女人的过去,这种治疗方法跟之前书景制定下来的方法截然不同,因为过去的种种遭遇,书景一直希望女人能够保持情绪稳定,所以那些糟糕的回忆尽量不要想起来。 然而这种治疗的效果并不尽人意。 而何燕的治疗方案则是另外一种——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地开导对方,即使是过去的那些不好的回忆。 虽然现在用的治疗方案时间很短,但效果却十分显著。 更重要的是,女人很少会想起过去。 “若茗,不要怕,把你刚才想到的故事告诉我,嗯?”她用‘故事’这个词来形容她的过去,也变相地将她代入了第三者的视角。 果然,年轻的女人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忆。 “做午饭,很急,因为弟弟中午要放学了。” “初中食堂很贵的,好在家里离学校近,中午回来吃不止便宜,还可以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他要上高中了,我得把攒着的钱给他,让他去城里,离这个家远点。” “小燕你知道吗?我弟弟特别聪明,老师说了,如果他高中也能以这样的成绩保持下去,就能被保送去大学。” …… 十句话里,有五句都围绕着聪明的弟弟。 剩下的五句话,听起来则是无关紧要的,或许是日常生活,又或许是邻里琐事。 祁青暮双手紧握,眼眶中的热意翻涌,他努力克制着,不让破碎的哭泣声溢出喉咙。 何燕一边安抚着女人,一边抽空查看祁青暮的情况,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说到后面,女人的记忆开始混乱,精神也不是很充足。她中午没有午睡,因为不是很困,现在说了这么多话,再加上意识模糊,也渐渐的产生了困意。 见状,何燕带着女人往她的病房里走,路过祁青暮的时候,困得有些睁开眼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祁青暮。 “你长得像我弟弟。”她说:“我弟弟长大了,也会像你一样好看。” 祁青暮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何燕把女人带回了房间,并像往常一样看着她入睡后,才放心地退了出来。 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的青年神情呆滞,看起来仿佛陷进了回忆的魔障中,难以走出。 何燕对女人的了解还是从师弟那里知道的,看着精神状态也不算特别好的祁青暮,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从未跟祁青暮单独聊过。 “有时间吗?”何燕问:“有时间的话,去我办公室聊聊?” 祁青暮抬起头,停顿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何燕的办公室就在病房的不远处,这是一件单人办公室,空间不大。何燕招呼祁青暮坐在沙发上,她去冲了两杯速溶咖啡端过来,像对待朋友一样坐到了祁青暮的对面。 这场谈话由此展开,不是医生对病患家属,而是朋友对朋友。 “我带她跑过一次。”祁青暮手里捧着咖啡杯,神情麻木地说起过去,“就是初三的时候,我提前买好了客车票,也收拾好了行李,中午回家之后没有吃饭,直接带着她跑。” 何燕垂眸,没有出声,但已经料想到了结果。 果然,祁青暮后面的话,让她感觉心脏被揪得难受。 “没跑掉,我们被抓回来了。”祁青暮说:“他们把我单独关起来,只是饿着我,我不知道他们对阿姐做了什么,但是我再出来之后,阿姐已经不见了。” 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祁青暮感觉有些累,空出手抹了一下脸,触到一片湿润。 “擦擦。”何燕递过来纸巾,安慰道:“已经过去了。” “是的,所以我很珍惜现在。” “之后呢?”见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何燕继续问道。 祁青暮顿了顿,道:“我没放弃找她,后来问了许多人,才知道她被卖掉了。我就顺着线索,一点一点找,从大山里的村子再到城市里的红丨灯丨区……” 后面的话,几乎被他含在嘴里。 他不想说,也不愿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何燕眉头紧皱,哄着他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最后是这里。”祁青暮艰难地发出声音,“她在流浪,我想带她走,她不记得我,不愿意跟我走。” “所以你就改了高考志愿?”何燕的语气里透出几分不可置信,“书景跟我说过,以你的成绩上华设绰绰有余。” 华夏设计学院,可以被称作全国最知名的艺术设计学院,在世界学院排名也是名列前茅的。 祁青暮勾了一下唇角,似乎对这些名头和成绩并不在意,甚至有一点嘲讽的感觉。 “何医生,阿姐才是我的全部。” 没有阿姐,他上了什么大学、成为什么知名人物、获得怎样辉煌的成绩,又有什么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啦晚了22分钟! 睡觉了明天又要奋斗了!捉虫明天捉! - ps.一切设定都是剧情需要,个别角色的虐点都是在过去,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 第032章 你小心点 不管过去多么艰难,未来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何燕有些担心祁青暮的精神状态。 最初与他相处,只觉得他温雅有礼,是一个不骄不躁品行兼优的正能量青年,虽然日子过得有点苦,但他从来都是微笑面对生活,从来不会抱怨。 第57页 对待生病的姐姐,他更是倾尽所有。 但此时此刻,亲耳听到他叙述过去的黑暗过往,何燕只觉得眼前的青年背负了太多。 心情平复下来的祁青暮反过来安慰何燕,“我成年了,有能力养活自己,也有能力治疗阿姐,现在只要等毕业,收入将会更加稳定。” 何燕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底尽是怜惜之色,半晌,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何燕说:“有什么问题之后我会再跟你联系的。” 这个‘问题’自然指的是有关阿姐的治疗,祁青暮点了点头,静默许久,又说道:“如果我阿姐记起了过去的事情……” 何燕顿了顿,反问他:“你的意思呢?” 祁青暮眼中水光闪动,声音微颤,“对治疗有好处吗?”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准确答案。何燕垂眸,喝下一口已经不热的咖啡,苦涩划过喉管,激起阵阵凉意。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答道:“我不能给你保证,但是我想顺其自然。” “什么意思?” “就是她真的想起来了,我也不会去阻止。”何燕叹口气,“我一直希望她能直面过去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因为只有把绳结解开,才能顺畅。但是听过你说的那些,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治疗方案是否对她起效。” 这种治疗方法就像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病情恶化。 过去的黑暗,或许应该彻底忘掉。 祁青暮明白了她的意思,思量许久,在何燕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我听您的。”祁青暮说:“我信任您,也信任书医生。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如果我阿姐想起了过去不好的事情……希望您能尽全力开解她,或者在她痛苦到极致的时候,用些办法让她好过一些。” 看着目光真挚的祁青暮,何燕鼻子一酸,强压着喉咙的闷痛,哑声道:“放心吧,我向你保证,她会永远平安。” 祁青暮离开疗养院之前,去了一趟阿姐的专属病房。 消瘦的女人还在睡,她脸色苍白,嘴唇看起来也很干,在何燕默许下,祁青暮用棉签蘸水,动作小心地润在她的唇上。 动作轻柔缓慢,并没有吵醒女人。 祁青暮做完了这一切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现在他能为阿姐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从下周开始正式入职,具体工作不知,不过通过这两次进入目饥工作室的情况来看,工作量应该不多,但是需要做的事却很杂。 说来也是奇怪,每次祁青暮去,就只能看见前台的接待员和傅濛,不知道是不是周六日休息的缘故,反正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这边的工作情况稳定,祁青暮也在考虑是否继续酒吧的工作。 他最初的想法是不辞职,因为实习期所给的工资恐怕比不上在酒吧工作,收入来源最好还是固定,这样也不会出现吃不起饭的状况。 但是他考虑了那么多,却忘记自己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 实习的时间是周六和周日,酒吧的工作也是在周六日的晚上,如果不考虑辞职的话,两份工作基本将他的休息日占满,而且休息时间将会少之又少。 周一到周五相对来说比较清闲,可是除了上课之外,祁青暮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不会把工作带回来处理。 所以光是想想,便忍不住叹息。 正巧这周井蓝打来电话,带来了酒吧老板的口信。 “老板的意思是可以让你早点回去,不用熬到那么晚。”井蓝在电话里笑着说:“你在这里干了快两年了,老板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祁青暮瞬间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笑起来,“你是不是帮我跟老板说什么了啊。” “我就随口提了一嘴你被安排实习了。”井蓝压低声音道:“我说是学校安排的,活多工资少,还不能推辞。跟老板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你可别说漏嘴。” “好吧,我努努力。”祁青暮说:“谢谢。” “不客气,你需要这份工作。” 结束与井蓝的通话,祁青暮才发觉,他确实需要这份工作。 或许在目饥工作室开始实习之后,傅濛会看在他努力工作的份上多给他一些工资,但那些都是未知数。 酒吧的工作却不是。 只要祁青暮继续工作,就会拿到稳定的工资。 正如井蓝所说,他不可能放弃的。 所以当晚,他没有继续请假,而是在傍晚时分去了酒吧,跟老板又单独说了一下打工的时间问题。 酒吧老板是一个很爽朗的北方男人,名叫陈军,大家都叫他军哥。他正值中年,典型的现代商人外形,胖胖的,剃了个秃头,平时不怎么爱管酒吧里的小事儿,对待员工也很好,该给的福利从来都不吝啬。 因为酒吧的生意很好,所以像祁青暮这种按天算钱的员工,他有时候还会偷偷放水,借着熬得太晚的由头,多给一两百。 陈军也是祁青暮身边为数不多知道他家庭状况的人之一。 当初出来找工作,祁青暮也是山穷水尽了,以前攒下来的积蓄一股脑地全都投进了疗养院,对于他来说是全部积蓄,可进了疗养院却只能坚持两个月的治疗。身无分文的他连续吃了几天的馒头,为了不让舍友担心,他辞去了每天只有四十块钱的冷饮店工作,转而去找能让他按月交付治疗费用和生活费的工作,兜兜转转,他来到了沸点酒吧,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情况一股脑地交了底。 第58页 陈军当时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让他周六日晚上来上班。 回顾过往,祁青暮多次感叹自己遇到的贵人有很多,这三年的时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又混杂。 来到酒吧,祁青暮没有看见井蓝,他询问正在收拾卫生的保洁阿姨,得知老板把他们叫到楼上开会之后,于是也上了楼,刚到二层,就看见一群人从休息室里出来,其中就有井蓝。 几个人跟祁青暮都是熟悉的,看见他出现在酒吧还有点发愣。 “你不是请假了吗?” “对啊,吓我一跳。” “今晚开工吗?老板又整新活了。” 祁青暮一一打过招呼后,回道:“嗯,今晚估计会来顶一会儿,到时间就走了,不能熬的太晚。” 有个年纪大了点的赶紧点头:“行啊,还是实习重要,实习期干好了说不定毕业之后直接就转正了呢。” 祁青暮笑着说:“借你吉言。” 井蓝从后面走上来,看见祁青暮也没有感觉到欣喜,一脸严肃的让他们先下楼,然后把祁青暮拉到了角落。 见他神色凝重的样子,祁青暮也渐渐收敛了笑容,“怎么了?” “你……”井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犹豫半晌,摇了摇头,“没事。” “你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祁青暮问道:“到底怎么了?” 井蓝挑着眉转移了话题,“你今晚要开工了?” “嗯。”祁青暮说:“再来跟军哥谈一谈工作时间的问题。” “其实不用谈,军哥不会亏待你的。”井蓝说。 祁青暮少说也在这干了两年,这两年虽然只是每周六和周日来,但兢兢业业,从来不闹事,就靠着张脸蛋和平静温和的态度,给酒吧带来不少回头客。 陈军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他极其看重情谊,这个酒吧能开得风生水起,当初也是靠他的那些朋友帮忙。所以跟着他久了,偶尔差点事儿也不会被记上。 “我知道,但一码事归一码事。”祁青暮说完,又惦记着刚才井蓝的反应,问:“你有事要跟我说吧?” 井蓝顿了顿,他本来也不想蒙混过关,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 而且以他对祁青暮的了解,对方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长呼出一口气,他语气委婉地问:“你最近没来酒吧,那在外面有没有遇到平时常来酒吧的客人啊?” 祁青暮怔愣一瞬,仔细想了想后,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啊?”井蓝不确信地又问一遍,“你好好想想,谁都算。” 祁青暮眉头皱起。井蓝似乎想提醒自己什么,但是碍于一些原因,不能直白地讲出来。 最近的话…… 周六? 祁青暮目光一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略带茫然的眼睛里骤然凝聚暗光,脸上的表情也沉重起来。井蓝一直观察着他,见状了然地拍了一下手。 “想到了吧。”他说道:“你小心着点,他来找军哥了,至于是不是说有关你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祁青暮惊讶地看向他,“他来了?” “对。”井蓝说:“昨天就来了,今天还没来。” 祁青暮的心提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涌遍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4号的更新,5号和6号的更新于6日晚上更新,年底了最近好忙!感谢体谅! - 第033章 去问你的继父 与井蓝分开,祁青暮直接去了陈军的办公室。 与最开始悠闲的心情不同,被井蓝提醒后,他的内心多了一丝忐忑不安。 陈军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他的专属休息室,在里面置办了一套书柜桌椅,是二层空间最大的一间屋子。 祁青暮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敲了敲门。 “进来。”陈军的声音隔着门传进耳朵。 祁青暮呼出一口气,一边推门进去,一边说到:“军哥,是我,祁青暮。” 一抬眼,看见办公室内的情况,顿时愣住。 常年穿着西装加大衣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雪茄,神情慵懒地坐在气质沙发上。他的对面就是陈军,也在抽雪茄,桌子上有一个托盘,托盘里是男人喜欢喝的那款烈酒。 在祁青暮没有敲门进来之前,他们似乎在喝酒闲聊,像朋友一样。 沙发那一片区域烟雾缭绕,祁青暮的脚步停在原地,略显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不过转念一想,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变得通顺了。 如果是顾屿,井蓝没必要支支吾吾,不愿提及。 脑子里很乱,或许是因为得到井蓝的提示之后,祁青暮也没想到,他让自己小心提防的人是许晋刑。 “小祁,你有什么事啊?”陈军似乎对祁青暮突然到来感到惊讶,语气中的疑惑也不似作假,他站起来朝这边走了两步,忽然笑起来,“你别是来感谢我的吧?行了行了,你都在这干多久了,我差你那点劳动力啊?赶紧下去换衣服,晚上酒吧举办个活动,有你们忙的。” 祁青暮看着他走过来,张了张嘴,“我……” 确实是来感谢的,也有其他事情要谈。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是离开比较好。 可惜男人不会让他如愿。 第59页 “他找你有事说吧。”许晋刑那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在祁青暮看过去时,他吸了一口雪茄,眯眼回望他,“我能听么?不能的话先出去等你们?”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不用祁青暮思考,陈军立刻回答道:“能听,有什么不能听的,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儿。” 祁青暮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许晋刑是做什么的、身价多少,祁青暮不得而知,也从未想去了解过。但工作时身边总会有人提起他,背景雄厚家财万贯,这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在这一片,许晋刑绝对数一数二,身为这条街上的商户,陈军哄着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也间接地导致祁青暮必须顾及陈军的想法,不能随便离开。 他被陈军带到沙发处,走了这一段距离,男人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这是自上次被带离酒吧后,祁青暮第一次与许晋刑见面。 许晋刑与平时无异,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沉稳样子,祁青暮坐下的时候,许晋刑翘着的二郎腿落下,显得占据的位置更大。 祁青暮就在他的侧边的位置上,坐着的是一张单人小沙发,左腿动一下,就能碰到对方。 所以他的坐姿极其规范,没有丝毫逾越的可能。 “我是想说一下有关工作时间的事。”祁青暮没有给许晋刑眼神,很是自然地对陈军说道:“因为以后不能加班了,所以跟您重新谈一下工资的问题。” 以前祁青暮只有周六周日来工作,固定工作时间是六个小时,下午三点之后就可以到店里,早上班也就早下班。但祁青暮周六日没事做,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看人多走不了,留下来白帮忙,就这样干了小半年多,有一个月他拿到工资的时候,发现比平时多了好几张。 从那之后陈军就记着他的加班的时间,每小时多给一点,一个月积累下来,也能有几张可观的红票子。 准备实习后,祁青暮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工作六个小时,所以原本的工钱也要重新清算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晋刑在这里的缘故,陈军很是大方地一挥手,道:“算什么算,以前给你多少现在还给你多少,还像以前一样,加班了就有提成。” 祁青暮顿了顿,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是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笑了笑,道:“您就不怕吃亏啊,白养我这一个员工。” “你要算的那么清楚,那些冲着你来的顾客我又得怎么给你算啊?”陈军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也不用说了,好好实习,给自己挣个出路。” “谢谢您,那我下去工作了。” 说着,祁青暮站了起来,正欲离开。 全程只有祁青暮和陈军在说话,高大的男人在一旁悠闲地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烟,双手搭在沙发背上,看起来兴致缺缺地聆听他们的谈话。 一直到祁青暮离开,他的视线落在青年高挑的背影上,一直跟随到门口。 “别看了。”陈军给他倒了杯酒,“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接受‘丧偶’还带着一个儿子的你。” 许晋刑眼中冷光迸射,阴恻恻地扫了陈军一眼,“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 “他和顾屿接吻。” 陈军深吸一口气,有些震惊地看着许晋刑,嘴里反驳道:“你可别瞎说。” 他不是惊讶于许晋刑知道这些,而是对祁青暮的感情生活感到担心,甚至下意识地不想让他掺和进这对父子的拉锯战。 圈子里谁人不知道许晋刑和顾屿的关系? 许晋刑冷笑:“我有必要说谎?” 陈军这才反应过来,前几天这个在国外的男人忽然给自己打电话询问祁青暮的消息,然后又在昨天下了飞机后匆匆赶来,再到今天锲而不舍地出现在这里,只为见到祁青暮…… “你从哪看见的?”陈军的背脊爬上一丝凉意,“你找人跟踪他?” “老陈,如果我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就不会被我的继子摆一道了。”许晋刑眼底酝酿着黑压压的暗色。 他还记得几天前,从来不联系自己的顾屿那天发过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两个男人亲密接吻,细节展现在图片的正中央。 这两个男人是谁,许晋刑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张照片让他觉得自己一直保持的绅士行为就像一个笑话。 陈军眉头紧皱,但心里还是不愿相信。正欲为祁青暮说几句豪华的时候,他听见许晋刑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话,顿时冒出冷汗。 “我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不到。” 这一刻,许晋刑将他作为商人的无情狠辣尽数展现。 . 祁青暮下楼之后立刻换上了工作服。 来到平时负责的吧台范围,祁青暮像往常一样,开始收拾桌面上的卫生。 但他有些心不在焉。 能在许晋刑出现的场合里安然无恙地走出来,祁青暮并不觉得安心,反而一直忐忑不安。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像之前井蓝提醒他的那样。 许晋刑来到这里的原因一定跟自己有关。 恍惚间,吧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个客人,他点了一杯酒。 祁青暮开始工作起来了,有一个客人就会有第二个客人,越到晚上,来酒吧的客人越多,他没有空闲的时间,全心全意为每一位顾客服务。 第60页 一时间,忙碌的感觉让他忘记了一切烦恼,包括许晋刑。 所以当顾屿出现在他负责的吧台前时,祁青暮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消失。 许晋刑还没走呢,至少祁青暮没有看见他从正门离开,此时此刻,顾屿又赶来凑热闹。 刚刚才遗忘了的烦恼瞬间涌现。 “可乐。”顾屿挑着眉,语气轻挑地说:“加冰的。” 被祁青暮惹到之后还能一如既往地凑过来,不知道是该感叹他心态好还是太过没心没肺。 祁青暮没有说话,倒是干净利落地给他准备了一杯冰可乐。 收回手的时候,顾屿忽然拉住了他。 祁青暮一愣,感受到对方的手上传来的温度,有些懊恼地轻蹙眉心,很是用力地向后拉了一下。 结果对方没用力,祁青暮很是轻松地挣脱开,从外人的角度看,倒是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祁青暮冷静下来,对上顾屿那挑衅似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客人。”顾屿说:“你们开店做生意,我想来就来,有什么问题?” “……随口一问。”祁青暮从容淡定地应付他的刁钻回答。 顾屿轻笑一声:“我继父在这儿吧?他之前一直在国外,昨天刚回来,回来之后不回家,却来了这边,先来酒吧喝一杯酒,然后又跟老板聊了聊。晚上回去的倒是挺早,但是今天工作结束后又直接光顾这里……”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调侃,心里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故作不懂的样子,问:“你们这里有什么让他难以割舍的人吗?” 祁青暮放下手里的工作,直直地看向他。 昏暗的灯光映出他立体的五官,却模糊了表现出来的真实情绪。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的继父。” 他语气淡淡地说完,忽的抬眼,看向顾屿的身后。 许晋刑站在那里,神色阴郁地看向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5号的~凌晨应该还能有一更,明天一觉睡到大中午了!下午开工! 更新时间可能差点事儿呜呜呜呜但绝对不会断更,断更会补!我这阴间作息也是没谁了! 感情线快了快了,小狼狗还得欠儿欠儿的烦人一阵呢! - 第034章 接吻的照片 修罗场,顾名思义,充满了掠夺与硝烟。 祁青暮始终不相信这对‘父子’对自己感兴趣是因为付出了真心,所以对于他们相互看不顺眼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现象,全完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顾屿被许晋刑叫出去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反应并不排斥,甚至有种久违的怀念。 仿佛这才是他铺垫了那么多之后,想到得到的结果。 井蓝一直害怕这对父子在酒吧里‘闹事’,当然,闹事不要紧,但是他们俩绝对会牵扯到祁青暮。所以当许晋刑和顾屿一起出现在吧台的时候,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赶了过来,站在祁青暮的旁边。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二楼平台上闪过陈军的身影。 这一切真的是太诡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眼看他们消失在人群之中,周围看热闹的顾客也都散去,井蓝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问道:“青暮,你是不是……” “不是。”祁青暮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说道:“我跟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那他们两个人在做什么?就只是追求你吗?” 祁青暮无奈地笑了笑:“你觉得像吗?” “什么?” “你觉得他们像是在认真地追求我吗?” 井蓝语塞。 怎么可能呢?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明显是以祁青暮作为借口,互相针对。 井蓝深知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个问题,很显然,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眼里,祁青暮已经不属于无辜的旁观者了。 他深陷这两个男人所营造的战场里。 “跟他们保持距离。”井蓝叮嘱道:“一定要保持距离。” 这句话似乎点明了什么,祁青暮手里的工作顿了顿,他没办法再旁若无人地继续擦拭那本就干净的酒杯。 “或许我知道原因……” 聪明如他,那张存放在顾屿手机里的照片,应该已经被许晋刑看到了。 至于是不是顾屿挑衅似的故意发给他看,显然都不重要了。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头脑不清醒的那晚。 祁青暮主动提起亲吻,最后却又败在顾屿的掌控下,仿佛主动勾引的人是他,亲密完又冷酷甩开的人也是他。 他只是觉得自己太累了,需要一个发泄口。 而亲吻仿佛成了当时仅有的解决办法。 “井蓝,我……”祁青暮仿佛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围墙之高,他翻不出去,可是又不愿后退,重新寻找出路。 “怎么了?”井蓝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以为他被那对父子的怪异对峙行为吓到了,连忙安抚道:“不关你的事,不要乱想。” “没事。”祁青暮顿了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话,或许不说出来才是最安全的。 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祁青暮的吧台前又坐下了一群新顾客。 其中一个女孩子占据了顾屿坐的座位,而那杯喝了一半的冰可乐也被收走。 第61页 他怔愣地看着说说笑笑的年轻人们,眼中的光闪了闪,如同黑夜里跳跃的烛火。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徒增一丝怅然。 忽然,他转过头,对井蓝说道:“帮我顶一下。” 井蓝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等他想起询问的时候,只看到了祁青暮匆匆离开的背影。 酒吧后门连接一条小巷,小巷是封死的,只有一个出口,并不长,尽头有两个并排摆放的大铁皮箱子,酒吧每天会往这里面扔垃圾,方便环卫车收垃圾。 小巷里的味道不算好闻,弥漫一股潮湿的腥臭味儿。 祁青暮从后门出来,茫然地环顾一周,没有找到他想看见的人,正准备转身回去,就看见陈军站在他身后,不知是不是跟在他后面一起走过来的。 “小祁啊。”陈军语重心长地叹口气,“你……是不是喜欢顾屿?” 祁青暮一愣,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陈军又道:“我劝你不要牵扯进他们的圈子里,顾屿那是个少爷,怎么可能真心对待我们这个阶级的人。我知道你不是爱钱的人,虽然看重钱,但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所以你们这事儿闹的……” 后面的话被一声叹息掩盖,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陈军觉得祁青暮不可能为了钱跟顾屿在一起,所以愿意接吻以及做那些亲密的举动,在他看来只能是感情在作祟。 可他又不想祁青暮好好的一个青年陷进上等人士的陷阱里去,沦为可有可无的‘玩物’。 “你是不知道,那个顾屿偷拍你们……那什么的照片,还发给了许晋刑。” 祁青暮眸光微闪,丝毫不惊讶。 他早就料想到了,以顾屿的性格,上周被自己拒绝之后,怎么可能不生气…… 陈军一直盯着他,见状惊讶道:“你不会知道吧?” 祁青暮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猜到了。” “那你——” “您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您是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祁青暮的笑容让陈军感觉到一丝怜惜,很明显,他已经把自己猜到的当成了事情的真相。 祁青暮知道他猜错了,不过没有反驳。 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说来也是讽刺,自从他来这里工作,每一次与许晋行接触都尽力避讳,身为工作人员,他不能跟客人表露任何不好的情绪,这是工作素养。 而至始至终,许晋行除了在话语上偶尔有冒犯,其他并无亲密的肢体接触。 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甚至给客人甩脸色。 顾屿找来的那天,是许晋行第一次‘失控’,连表面样子都懒得做。 从那之后,事态的发展便逐渐偏离了他可以掌控的轨道。 顾屿的出现、许晋行的步步紧逼、孟洋洲不加以掩饰的占有欲…… 夜晚的冷风拂过脸颊,激起一片凉意。祁青暮走出小巷,在路灯照不到的街边角落,寻到了那两个人。 他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比刚才迈出的距离更大了些,显出几分迫切。 径直走到那片死寂一般的氛围圈里。 顾屿站在靠街边的位置,神色慵懒地微仰着头,不屑一顾地与许晋刑对视。他的一侧脸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街上的路灯投射下来的光;而许晋刑站在距离他大约三米远的位置,正在抽烟,白色衬衫解开了上两颗扣子,露出喉结和锁骨。袖子也挽上去了一截,小臂看起来强壮有力,能清晰地看见血管。 祁青暮蓦的停下,在二人齐齐望过来的时候,弯下腰,将那昂贵的、随便扔在地上的大衣捡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拢好,搭在手臂间。 这一举动显然取悦了许晋刑,他眯起眼,瞳孔中的一抹兴味儿闪过,心情不错地掐灭了烟,然后等待祁青暮拿着他的外套走过来。 可祁青暮没有动,站在原地,神色平和地望着二人。 “你出来做什么?”与许晋刑的好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顾屿脸色阴冷,如针刺般的目光落在祁青暮臂弯的大衣上,试图要把那件衣服烧出个窟窿。 “来找你们。”祁青暮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直言道:“有些事情,或许有我在的场合里能说的更清楚一些。” 这句话蓦的一听倒是透着些许自大,但是顾屿和许晋刑什么也没说,直直地盯着祁青暮。 祁青暮垂眸,浅笑一瞬,问道:“我可以加入吗?” 二人齐齐沉默着,望着祁青暮光洁白皙到有些失真的面孔,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两个人显然已经有过一段争执了,祁青暮又靠近了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顾屿的脸上确实红肿了一块,不是特别严重。他又不动声色地扫过许晋刑的手,果然,右手骨节那里隐隐泛着红。 继父打了继子一拳…… 不知道为什么,祁青暮有些想笑,而是带着嘲讽的笑。 许晋刑和顾屿都不说话,相比于前者伪装出来的从容淡定,顾屿在情绪管理上差了不止一点,他固执地用那双如狼般的眼睛盯着祁青暮,仿佛在茂密的丛林中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一刻也不松懈。 祁青暮莫名感觉脖子一凉,随时有可能被扼住喉咙。 “我来之前你们在聊什么?”他十分有耐地询问,声音轻缓,仿佛面对的不是两个成年人,而是小孩子。 第62页 顾屿冷嗤一声,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许晋刑在一旁说道:“随便聊了一下。”顿了顿,他的嗓音愈发低沉沙哑,“你觉得我们会聊些什么?” “很显然,我不知道。”祁青暮回答道:“所以我在问你们,毕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会很突兀,所以提前确认一下你们的话题比较方便我切入。” 许晋刑笑了一声,像逗猫似的饶有兴趣地问:“让我听听,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祁青暮眸光闪了闪,忽然转头看向一直被冷落的顾屿,嘴角的笑容更深,显得明灯下的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庞泛着柔和的光泽。 “你把我们接吻的照片给许先生看了,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儿子可会了,给他们都拿捏的死死的!你们就瞧好吧! - 这章算6号的,凌晨写到三点困得实在不行了直接睡了!我现在还在写,争取零点之前再来一更(也可能会晚一点!) - 第035章 其他客人可以 轻飘飘的落下一记重磅炸丨弹,让顾屿和许晋刑齐齐愣在原地。 顾屿的反应尤为明显,他眉头紧锁,意味不明地看着祁青暮。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做得事天衣无缝无人知晓,更何况他从不掩饰,简而言之,就是为了玩。 他喜欢看见每一个当事人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紧张慌乱,这能带给他无尽的乐趣,即使回忆起来,也忍不住发笑的那种。 白家人就说过,他是天生的恶种。 顾屿不以为意,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这些对于失去了父母的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知道自己对于祁青暮来说是一个变数,不然他也不会拿自己没办法。可是冥冥中,他发现祁青暮也成为了他人生中的变数。 就像现在,眼前的青年可以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悄无声息地夺走了他的主导地位。 顾屿抿着唇,舌尖抵住牙齿,隐忍着发出一道‘啧’的声音。 “有问题吗?”他试图找回自己的底气和主场,“我说过了吧,如果你惹到我,那张照片就会出现在许晋刑的面前。” 他幼稚又恶劣地将所有过错一股脑的推到祁青暮身上。 然而祁青暮知道,这才是顾屿慌张时的表现。 他似乎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轻声道:“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你可以给他看,甚至可以告诉他,前段时间,我们在学校里也接过吻。” 话音落下,四周无声。 站在路灯白光下的青年身形挺直,身上的工作服短马甲衬得他身材修长,那张始终噙着微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色。 他用温柔和礼貌筑起城墙,却抵不住来自外界的武器,摧毁他为自己建立的保护所。既然如此,不如放弃自保,转而孤注一掷地与之对抗。 如果说刚才心情还算不错的许晋刑觉得自己占了上风,那么此时此刻,祁青暮的一席话如同宣告了他的死刑。 他脸色阴沉,眼中的暗光如同酝酿着风暴,黑漆漆的一片,叫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为什么?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这样随便讲出来?他真的丝毫不在意吗? 许晋刑上前一步,质问的话堵在喉咙里,而祁青暮似是有所预料一般,竟是朝顾屿的方向轻轻撤了一步。 就这细微的一个动作,让许晋刑彻底停在原地。 “祁青暮。”他哑着嗓子,面无表情地叫他的名字,“过来。” 俊秀的青年摇了摇头,道:“许先生先不要生气,毕竟我还没有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许晋刑咬牙切齿地问。 “说一下我和顾屿的关系。”祁青暮无辜地眨眨眼,说:“您也很在意这件事吧,与其问顾屿,不如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更重要的是,我不会撒谎。” 顾屿的脸色并没有多好看,他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祁青暮:“你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回礼而已。”祁青暮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回复。 顾屿心头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正欲开口,就听见祁青暮用柔和平缓的声线,轻描淡写地对许晋刑说: “我和顾屿,现在是情人关系。” . 不是爱人,不是恋爱关系,而是一个说出去就会让人想歪的词——情人。 四周的空气宛如凝固,窒息感弥漫,钻进每一处空隙。 祁青暮目光柔和,平静地扫过两个男人,然后笑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微红的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衬得肌肤越发白皙,在路灯下泛着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屿。 他的心里很乱,但是在许晋行面前,他不愿意屈服。 “坦白的这么快,你比我还急啊。” 顾屿靠前一步,站在祁青暮身后,比他高出一些的影子将其笼罩其中。 他轻笑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晋行然后伸出手,从后面环上祁青暮的腰,亲昵地往后一带,青年立刻靠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相贴。 注意到许晋行的眼神超话,顾屿嗤笑一声刚准备说些什么,就感觉手腕猛地被打了一下,力道还不轻,‘啪’得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第63页 顾屿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祁青暮已经从他的怀里出来,正色道:“在外面不要碰我,听话。” 顾屿:“……” 胸口闷着一股气,无处发泄。 一句‘听话’,把顾屿所有的不满都堵了回去。 许晋行眼中冷光乍现,如果上一秒他还怀疑两个人的关系是否属实,那么现在顾屿吃瘪的样子,足以让他信了七八分。 顾屿是谁?白家人软硬兼施都没能让他软下过心肠,大名鼎鼎的圈内纨绔大少,把白家老太太气到住院,还是一副谁死了天都塌不下来的态度。 要知道白家那些人,跟他可是有实在血缘关系的。 现在他却甘愿听从于一个背景简单还未踏足社会的大学生。 许晋行心里微动,看向二人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复杂。 顾屿还皱眉看着祁青暮,好似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可是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仿佛手脚被束缚,冷不丁看起来还有点委屈巴巴。 顾屿,委屈?许晋行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 “我不管你们在玩什么幼稚的恋爱游戏。”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衣袖,动作看似优雅地扣上扣子,沉声道:“不过顾屿,你自己的情况还是处理妥当比较好。” 顾屿傲然挑眉,“要我谢谢你的提醒吗,继父?” “你不需要用身份来压迫我。”说到底还是混迹社会的老手,许晋行薄唇紧抿着上扬,看起来冷酷又残忍,“毕竟你已经长大了,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问心无愧。” 虽是坦荡地说出这番话,但一旁听着的祁青暮总觉得这句话里带着十足的攻击力,像是话里有话,又像是在警告顾屿什么。 顾屿脸色微沉,笑容却逐渐加深。 “许晋行,你让我感到恶心。” 回应他的,是许晋行从容离开的背影。 许晋刑离开后许久,顾屿都未曾收回视线。 他的眼睛里带着恨,还有狠,各种情绪混作一团,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弥漫。 祁青暮不着痕迹地垂头,仔细思量刚才他们两个人说过的话。 顾屿不怕许晋刑,跟身份背景强大有关,也跟他们两个人表面的关系有关。许晋刑是顾屿法律上的监护人,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顾屿出了什么事,需要家人出面的时候,许晋刑比白家人的作用更大。 从之前的相处中祁青暮就能看出,许晋刑对顾屿有所顾忌,包括…… 对他已逝的母亲。 这份感情很复杂,不是祁青暮一个门外汉可以看透的。 不过在顾屿面前,许晋刑也并非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顾屿对许晋刑,也在提防警惕,否则以他的性格,早就跟许晋刑闹掰了也不稀奇。 这里面的故事就更加混乱了,祁青暮无从得知,也不想深入了解。 恍惚间,眼前闪过一道暗影,祁青暮顿了顿,凝神正色地看着直面自己的男生。 他好像又高了些,看起来至少也有一米八。 祁青暮个头不算矮,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屿只比他高出了一点,不仔细看都瞧不出差距,然而后面再见,他总是能用高大的身影来形容对方…… 还在成长期的大男生真的是比不起。 “想什么呢?”顾屿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想着利用完我怎么扔掉?” “利用?”祁青暮不明所以地重复一遍,“为什么是利用?” 顾屿哼笑一声:“比起我,许晋刑更难缠吧?所以你想利用我对付他。” 祁青暮眨了眨眼,嘴角笑容不变,“原来你想到了这么多。” “祁青暮,你当我是傻子吗?如果谁给我一点好处我都要感恩戴德,那顾屿这个人早就死了。”顾屿倒是没生气,反而悠闲地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也想恶心一下他,互相利用而已。” 他年纪不大,却总喜欢把危险的词汇挂在嘴边。 祁青暮很讨厌那些不吉利的词,与病痛和死亡有关的,在他这里全部都是禁词。 “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祁青暮收回视线,将手里的大衣拢了拢,夹得更紧,“没有人会死。” “你怎么知道?”顾屿眯眼:“人总是会死的。” “那就努力活下去。”祁青暮语气淡淡地回答道。 顾屿张了张嘴,本来有无数句唱反调的话挤在嘴边,可是望着青年冷淡的侧脸,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视线落在那件大衣上,顾屿不满地皱眉。 “扔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抢过那件大衣,被祁青暮轻巧躲开。 “我要送还给客人。” 顾屿嘲讽地哼了一声:“你倒是挺会的,勾着我,那边还不放弃他?” “就事论事,身为工作人员,我没有权利扔掉客人的衣服。”祁青暮顿了顿,伸出手,在顾屿惊讶的目光中,将大衣递到他面前。 “但是其他客人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痛苦子,第三针疫苗让我重新回到了当初凌晨四点起来排队还未必能打上疫苗的日子……对,我没打上,明天继续。 还有一更,在凌晨,勿等! - 第036章 交易 顾屿最终还是没有把许晋刑的衣服扔掉,而是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然后回到酒吧,请在场的所有客人喝酒。 第64页 祁青暮对他的这番幼稚行为感到无奈,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件事提前告知了陈军。 陈军收下了许晋刑的大衣,并表示这点钱他不会在意的,让祁青暮不要放在心上。 “出了事我也能兜着呢,实在不行我就亏一次,把钱都还给他。” 面对许晋刑,即使平日里能说上两句话,看似朋友,但陈军心里还是犯怵,能用钱摆平的事儿,他可不想硬着头皮顶上去。 祁青暮真诚地道谢,陈军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很重情义了。 顾屿没有走,一直等他工作结束。 祁青暮也明白他的目的。 ——他们两个人的事还没解决呢。 祁青暮要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有课。顾屿就自动担任起了‘护花使者’,陪着他一路走回南大校区。 路上冷风徐徐,拂过露在外面的肌肤,祁青暮的外套是宽大风格的,风大时,吹得布料紧贴在身体的轮廓上,显得十分单薄。 祁青暮倒是没感觉有多冷,只是路程过半,一件相对来说比较厚的棒球外套稳稳地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祁青暮惊讶地转头,看见顾屿收回去的手。 “你自己穿,夏天就快过去了,晚上很冷。”他一边说着,就要脱下来还回去。 结果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了肩膀。 “给你穿。”顾屿微微低着头,眼中闪着浅色的碎光,嘴角的笑看起来倒是不那么正经,“你都是我‘情人’了,给你穿件衣服怎么了?” “……” 祁青暮抿着唇,就知道这个话题会重新摆在两人之间。 是的,刚才当着他们的面说出那样的话,祁青暮并不是毫无考虑。之后顾屿的猜测也是他思考过的,但最终让他坚定决心的原因并不是‘利用’。 这个词太过冷酷无情,即使双方相互利用,也不是祁青暮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以…… “我们做个交易吧。”祁青暮停下来,微微仰着头,直视顾屿那双漆黑的眼睛。 在那双瞳孔中,祁青暮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顾屿没有回话,而是挑着眉,又向前倾了倾。 这一次,祁青暮更加清楚地用目光描绘对方的五官,从饱丨满的额头,到浓密的眉毛,再到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最后是性丨感的嘴唇……顾屿是一个很帅气的人,他的帅气透着一股让人上瘾的邪恶,就好像他始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别人,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睥睨无趣的众生。 祁青暮的目光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一瞬,仅仅是一瞬,便移开。 “你愿意吗?” 没先解释交易的内容,反而直接问他是否愿意。 顾屿轻笑了一声,祁青暮真的是把他的性格了解个透彻。 如果他先解释了一通是什么交易,顾屿或许会认真听听,然后考虑是否拒绝。但他没有说交易的内容,反而直接询问他是否愿意…… 顾屿不会拒绝,他会为了那份好奇而直接答应下来,不管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当然,要跟他做交易的人是祁青暮,这一点也很重要。 他忽然轻叹一声,嘴角的笑意不减,一只手顺着祁青暮的肩膀向下,摸到一只冰凉的手,然后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你这么了解我,让我有点感动。”顾屿歪了歪头,舌尖舔过嘴唇,语气怪异地说:“你是想掌控我吗?挑战一下白家人和许晋刑都做不到的事?” “不是。”祁青暮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人能掌控你。” 也没有人能掌控我。 顾屿定定地看着他,静默几秒,啧了一声,爽快地说道:“我答应了。” 祁青暮在心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用平缓的语气将自己的想法清晰道出。 “我想请你扮演我的男朋友。” 左手上传来的温度使他的身体也愈发温暖起来,祁青暮小幅度地挣了挣,没挣开,对方反而攥得更紧了。 祁青暮侧头,对上顾屿理所当然地回望。 “情人之间牵个手,有问题吗?” 祁青暮:“……”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他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这算什么,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屿淡定得出奇,祁青暮看着他许久,问道:“你不想再问一问吗?” 顾屿反问:“问什么?” “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及你答应下来是否有好处。”说着说着,祁青暮自己都笑了,“还是你觉得,那些都不重要。” 顾屿眸光微闪,凝神看着他的笑颜,片刻之后,移开视线。 “你跟别人接过吻吗?”他突然发问。 祁青暮愣住,这个问题显然不在他料想的范围内。 “回答我。” 顾屿的语气,让祁青暮有种他很重视这个问题的感觉,于是他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没有。” 虽然将‘洁身自好’三个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他身份背景简单,日子过得穷苦,还在酒吧这样的地方打夜工,但他没有撒谎。 顾屿是第一个吻他的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吻他的人。 面前的男生忽然低低笑出声。 他垂着头,眼中的光亮被暗色的阴影遮挡,笑起来时,肩膀细微颤动,整个人都透露着愉悦。 第65页 祁青暮没觉得有多开心,当然,心情也不算糟糕,他只是更加正式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你的身份背景很厉害,可以看得出,即使是许晋行也不会轻易跟你撕破脸。曾经我以为他不屑与你一个孩子计较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孟洋洲也很忌惮你,我不太清楚你身后的白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也不知道你跟他们有什么仇恨,但是你从未否认过与白家的关系。” “必须提前对你说一声抱歉。” “这次的交易对我的利处更大一些,你的存在会让我减少许多潜在的麻烦。所以你有拒绝的机会,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祁青暮孤注一掷,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当他发现自己需要一个潜在的盟友时,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照顾了他两年‘生意’的许晋行,也不是要对他表露占有欲的孟洋洲,而是眼前这个让他苦恼多次的大男生。 其实以祁青暮选择合作伙伴的条件,其他两个人全都符合,但他却认定了顾屿。 真的询问原因的话,他也无法做出解答……至少现在的想法是一片空白。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会有一笔浓重的墨彩将这片空白填补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屿本已收敛的笑容又一次绽放。 “谁说我没好处?”他略微有些不正经地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得意地挑眉,“这不就是好处?” 祁青暮:“……你是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吗?” “其实你是想问我动没动脑子吧。”顾屿无所谓地耸肩,“我是来玩的,不是来玩宫心计的。祁青暮,只要你让我感觉到了有趣,我甘愿让你‘利用’,这笔交易,很值吧?” 祁青暮呼吸一滞,望着路灯下顾屿那张光影交错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玩闹? 原来他把这一切当做游戏。 还真的是孩子性格。 眼底的复杂之色愈发浓郁,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抚上来,轻轻捂住他的眼睛,遮住了眼前的一切。 “再这样看我,我就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祁青暮语塞,半晌才回道:“我不会爱任何人。” “记住你的话。”顾屿哼了一声,随即语气恶劣地说:“那我的目标就是让你爱上我好了。” 不理会他的话,祁青暮用空下来的手推开眼前的遮挡,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笑意盈盈的帅气的脸庞。 顾屿的嘴巴一张一合:“等你爱上我,然后我就甩掉你。” “……” 幼稚鬼。 虽然过程有些混乱,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顺着祁青暮希望的轨迹延伸而去。 然而祁青暮不知道的是,交易达成的瞬间,封固在禁忌之门下的名为‘感情’的毒药,悄然钻出,化作云雾,随着空气无声蔓延。 . 一周的课程不算轻松,不过照比被工作排满了的周六日,这五天算是给祁青暮放假了。 这五天,祁青暮过得前所未有的舒服,孟洋洲不在寝室,自称要天天骚丨扰他的顾屿也只是耍耍嘴皮子,许晋行更是悄无声息,仿佛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每天除了与陆读、程几何吃饭上课,就是看看书。他喜欢在课外读物里寻找设计的灵感,所以陆读和程几何打游戏的时候他从不参与。 但他不是不会打游戏,不止会打,而且打得很好。 新赛季开始,陆读和程几何连跪三天,掉星掉的差点回到解放前,为了让自己的队伍实力更加稳固,两人软硬兼施,终于让祁青暮陪他们玩了几局。 第三局的胜利提示让陆读和程几何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截图三连胜并发朋友圈大吹特吹。 祁青暮哭笑不得,正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一个队伍邀请弹了出来。 [顾屿邀请你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更新补完了!九号还是照常更新~! - 第037章 为你报仇 祁青暮沉默,点了拒绝。 两秒钟之后,邀请提示又弹了出来。 对方锲而不舍,祁青暮无可奈何,进入之后取消自动准备,正准备跟他说明自己要下线的时候,才猛然发现队伍里已经有四个人了,他是第五个。 顾屿不是房主,就在他前面的位置上。 顾屿:准备。 祁青暮顿了顿,想要点开私聊跟他说明原因,就听见队内语音里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 “嫂子快准备,一会儿小学生就解封了!” 祁青暮:“……” 整个队里就只有他没准备,这声‘嫂子’叫的是谁不言而喻。 顾屿:哈哈。 祁青暮发了个省略号出去。 “嫂子快,我们打两局就撤了。” 两局…… 这两局的时间,祁青暮能看几页书呢。 “唉,青暮你没下啊,怎么还进队里了?”陆读还准备跟程几何双排几局,一进组队的界面就看见祁青暮没下线,反而在其他人的队伍里。 祁青暮幽幽叹口气,道:“被熟人拉进来了,他们在五排……” 本想说你们谁想继续打,就过来顶替自己的位置,又一想他们是两个人,空位却只有一个。 无可奈何,他一边点了准备,一边说道:“我陪他们打两局再下线。” 第66页 陆读回应了一声,祁青暮收回视线的同时,手里的手机也发出一声震动。 开始匹配的下一秒,他们就进入到了游戏界面。 也是在选择游戏人物的时候,祁青暮听见了其他几个人的说话声。 除了顾屿没有开麦之外,其他三个人一直开的麦,只不过刚才只有一个人说话而已,在讨论人物搭配的时候,剩下两个开麦的人也说话了,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 女生的声音软绵绵的,说起话的时候带着笑意,“给我留个软辅嘛,其他的我都不会玩。” “我们不禁对面也禁。”另外一个男生说道:“你打中路算了。” 最开始管祁青暮叫嫂子那个声音连忙插话道:“让她玩上路行吗?中路给她就完蛋了。” 话落,男生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祁青暮也听到了女孩子的抱怨声。 “臭胖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臭胖子? 祁青暮下意识地想到了一直跟在顾屿身边的那个胖胖的男生,好像叫……郭金? 祁青暮倒是没跟他正面交流过,所以听见声音也不确定是不是他。 “打的菜就是原罪。”胖子不客气地说:“屿哥和嫂子没来之前,我跟你们俩三排三连跪,你现在跟我说什么怜香惜玉,麻烦怜惜一下我吧!” 另外一个男生笑得更大声,女生倒是哼了两声,没说话。 最后女孩子还是抢了个中路的位置,祁青暮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只能补位。他其实什么都能玩一点,只不过玩的不精,毕竟指望一个从来不会主动打游戏的人带动全场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补了一个上路的位置,倒计时前,他还听见胖子用一种极其小心的语气说道:“嫂子,你只要苟住不炸就行,丢塔也没关系。” 祁青暮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打字发出来。 就玩两局,他就当做自己是陪练好了,没必要纠结对方怎么称呼自己,而且他跟这些人都不熟悉,恐怕连未来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过分纠结反而会让自己感到不舒服。 进入缓冲界面前,他看见聊天框里冒出来一个:哈哈。 又是顾屿发的。 今天晚上可算让他捡了个乐子。 祁青暮的上路打的很稳,基本不需要其他人照顾,他偶尔会单杀对面,但也只是在线上,从不越塔,毕竟越塔也有同归于尽的风险,保守起见,他只拿他认为能拿掉的人头。 没想到其他两路都崩的很快,胖子拿了个硬辅到处游走,中路最先被抓,中塔也掉了,自家野区暴露,对面打野是技术流,把中路和下路基本抓爆了。顾屿用的是打野人物,兴致缺缺地去支援了几次,偶尔也会被杀,总之十分钟之后,整个队伍里就只有祁青暮的战绩很好看。 望着中路、下路和辅助的战绩,祁青暮总算知道他们三个人为什么会三连跪了。 推掉对方的上路一塔后,对面开始频繁来抓祁青暮,每次来都是倾巢出动,最开始祁青暮还侥幸丝血逃掉几次,等到后来带线带到二塔时候,逃跑就有些来不及,最终在半路被杀。 “嫂子,咱们有机会开个团吧,我们俩先上。” 祁青暮不怎么会带节奏,一般是清完兵线就去支援,打团也是等其他人上了之后再上,听见胖子的话,祁青暮有一点犹豫,毕竟他不太会带节奏,如果不小心开了团然后团灭怎么办? 不过看他们三个人的架势,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谁去带线、什么时候开团、打野切后排……祁青暮虽然有点懵,但是还在清完兵线之后去了中路,准备按照胖子计划的,先压塔,再开团。 二十秒后,祁青暮看着已经黑了界面,以及成功逃窜的三位队友,陷入了沉思。 他进去了,然后他没了。 他的三个队友刷了一波大,见他没了,辅助保护两个输出掉头就跑。 而顾屿刚刚操控人物赶过来,在他的‘尸体’旁边站了一会儿。 语音里,女孩子在抱怨敌方的伤害好高,另外一个男生说自己的大招被打断,胖子一边回血一边叨叨这个计划不行,下次要换一个地方开团。 祁青暮听得头有些大,心想还不如自己去偷塔。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郭金,自己去送。” 是顾屿。 语音里安静了几秒,接着响起胖子的哀嚎声,“不是吧屿哥,我战绩好像还可以,不要提前放弃我啊!” 顾屿:“让你去送你就去送,哪那么多废话?” 祁青暮心下惊奇,调动视角放在硬辅身上,语音里是安静的,硬辅却没闲着,他只身走进敌方塔下,一边打塔一边掉血,几秒种后显示被塔打死,那塔还剩三分之一的血量。 眼中划过一丝震惊,祁青暮差点就要点开麦询问原因。 明明是想赢的,怎么开始送起来了? “射手法师,去把这个塔磨掉。” 耳机里,顾屿的声音继续响起,尾音拖得有点长,懒洋洋的感觉。 祁青暮彻底不理解了,打字打了一半,就听见两声死亡提示,法师和射手一言不发地去送了塔,那个剩下三分之一血量的塔也没了。 这时,对话框里出来一条红色的消息,来自对面:你们疯了啊? 第67页 耳机里没有人说话,祁青暮无言,沉默许久,直到自己复活。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继续带线,许是因为顾屿对竞技游戏的态度让他心里冒出一丝不满,所以他也不想理会他们,按照自己平时玩游戏的节奏慢慢打就好,能不能赢都无所谓了。 这一路,畅通无阻地推上了高地。 没有对面的人来阻止他,祁青暮心里一沉,朝小地图看去,然而下一秒—— 一杀、双杀、三杀……五杀。 团灭。 耳机里传来细细的呼吸声,祁青暮眼睁睁地看着打野越过半个野区,来到他角色的身边。 丝血,却光辉灿烂。 “卧槽,屿哥牛掰!” “啊啊啊顾屿你真棒!” “屿哥你真的是神了!” 此起彼伏的夸赞占据耳朵,祁青暮望着屏幕上的这一幕,眸光微闪。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他悄悄地截了个图。 “怎么,感动的不会打字了?”许是见他停下来这么久却没发出一句话,顾屿调笑的声音响起,其他三人默契地不接话,那这句话显然就是说给祁青暮听的。 抿了抿唇,祁青暮点开对话框,修长的手指打字上去。 【回血去吧。】 “啧,我可是给你报仇了,能不能表现得感动一点。” 不知怎么的,祁青暮脑子一抽,打字道:【我陪你回去。】 顾屿:…… 祁青暮:…… 其他三人:…… 他先是听见了一道笑声,接着才是顾屿的声音:“好啊,陪我回去吧。” 于是接下来冒出来诡异的一幕,那就是满血的上路和残血的打野,在已经毁掉的敌方高地塔前齐齐点了回城。 对话框内,红字刺眼:你们俩有毒吧?! 之后的十多分钟里,双方展开了拉锯战,对面实力不弱,尤其发现除了顾屿和祁青暮之外,其他三人都很菜,所以打起来也是有点猛。 祁青暮被杀一次,顾屿就会为他‘报仇’一次,渐渐的,对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全部的对话框里问:你们俩是一对吗? 祁青暮看着这句话,没有说话,顾屿也莫名其妙地没出声。 倒是郭金先爽快认领了。 郭金:【那是我哥和我嫂子。】 对面:【你哥和你嫂子带你们三个菜鸟也是挺可怜了。】 郭金:【……】 看多了‘嫂子’这个词,祁青暮眼前有点花,犹犹豫豫,还是决定澄清一下。 还差最后一波团战就能赢得胜利,祁青暮不想分神打字,就点开了队内语音。 “我不是‘嫂子’。”他轻声说。 语音里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种后,顾屿那极有辨识度的声音缓缓响起,隔空回了祁青暮的话。 “嗯……” “那以后管我叫‘嫂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只要能娶到媳妇,叫我‘婶子’也行。 祁青暮:…… - ps.这是九号的更新,我的阴间更新时间大家懂得哈,我白天摸摸鱼,摸出来了争取十号晚上更当天的,摸不出来还是得阴间时间更新,谢谢大家的体谅啦! - 第038章 大学恋爱流程 这一局结束后,祁青暮几乎可以算落荒而逃。 他快速退掉队伍,然后退出游戏,甚至还欲盖弥彰地把游戏缓存界面从后台也清理掉。 做完这一切后,他关掉手机,头脑发胀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耳边是程几何和陆读打游戏的声音,他们戴着耳机,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实实在在的响彻寝室。 仔细回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祁青暮抬手,轻轻碰了碰温热的脸颊,一股烦躁感从心底涌现。 他没想过接触了解顾屿的私人生活,就算对方答应了这个交易,祁青暮也恪守本分,不愿逾越,今天这一局游戏是他无法预料的意外。 烦躁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顾屿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算祁青暮不喜欢,也不影响顾屿玩闹似的强行拉着他做一些事。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似乎震动了两声,不过很快就被程几何哀嚎的声音遮掩,祁青暮沉默半晌,待脸上的热度散去,他起身去了阳台。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混乱的思绪仿佛在这一刻被清理。寝室楼正对楼下的一个小操场,操场里面围着半个篮球场,下面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祁青暮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篮球上,渐渐失了神。 在阳台待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祁青暮顿了顿,转身打开阳台的门,“怎么了?” 陆读拿着他的手机走过来,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祁青暮接过还在震动的电话,陆读就立刻回去专心打游戏了。 来电显示是顾屿。 关上阳台的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祁青暮很是坦荡地接通了电话,将刚才的烦躁和懊恼尽数抛在脑后。 “有事吗?” “祁青暮,你自己数数我打了几个电话。”对面,顾屿那透着不满的声音传来。 祁青暮了解对方的性格,大概在自己没接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固执地开启了电话轰炸模式。 第68页 如果不是震动声影响到了舍友,这通电话祁青暮还是不会接。 “没注意。”他语气平静地说:“所以你找我有事吗?” “这么冷淡,不是你找我做交易的时候了,嗯?”顾屿停顿几秒,冷嘲热讽地说道。 祁青暮幽幽叹口气,“顾屿,别那么幼稚。” 这次交易,直白点说,就是祁青暮有求于顾屿。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顾屿答应了下来,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祁青暮在这场交易里必然占居下风。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祁青暮不认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可不符合顾屿那听风就是雨的性格。 正欲找了理由挂断电话,就听见顾屿开口道:“你跟我多久没见面了?” 祁青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一周。” 上周日见过一次面,到现在,他们没再遇到过。 “让我做你的男朋友结果就是这种待遇啊。”顾屿嗤笑一声,“下楼来。” 祁青暮呼吸一滞,“什么?” 他下意识地探头朝楼下看去,一条小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路过的学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收回视线,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道忍俊不禁的笑声。 “是不是到处找我呢?”顾屿一字一顿,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拖得有点长,像故意逗祁青暮似的,“然后发现附近没有我,所以放心了?” 仿佛在祁青暮的上方安装了监控! 全部被他说中,祁青暮也没反驳,只是说道:“你别开玩笑了。” 既然他不在楼下,却说让自己下去,岂不是在耍人玩。 “谁开玩笑了,你看我打篮球看了那么久,怎么还翻脸不认人了?” 祁青暮猛地一惊,立刻朝篮球场看去。 篮球场边缘绿化带的台阶上,正站着一个面朝寝室大楼的人,他一手拿着水,另外一只手放在耳朵边,明显是在打电话的姿势。 因为小操场距离寝室楼有一段距离,中间隔了一条路和一些装饰性的绿化带,再加上高度和黑夜的问题,祁青暮看不见那个人的长相,但只看身高和体型,他也能认出,那个人就是顾屿。 他真的一直在这里? “还不信?”听不见他的回话,顾屿啧了一声,“我该说你警惕心太高呢,还是傻乎乎的?” 话音未落,祁青暮就看见操场边的人举起手里的水瓶,朝他的方向举了举,像敬酒似的。 这下祁青暮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了。 “……你一直都在这里,怎么还打上游戏了?”祁青暮轻声问。 “打游戏和打篮球都一样是消遣,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顾屿说:“下来?” 祁青暮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没等顾屿说话,他就挂断了电话,朝小操场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阳台。 “我下楼一趟,一会儿回来。” 陆读和程几何都在打游戏,闻言应了一声。 小操场里面的人不多,一眼望去大概有六七个,因为是男寝区域,所以围在边上看篮球的人很少,想玩随时都可以进去玩,所以冷不丁看起来没那么拥挤。 祁青暮走过花坛里铺的石子路,越来越靠近操场的方向,篮球落地的声音隐隐传来。 他稍一凝神,还未踏出石子路,一旁的大树后面忽然发出‘砰’的一声。 顾屿从树后走出来,慵懒地靠在树干上,挑眉看着他,嘴角向下,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祁青暮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 “舍得出来了。”顾屿哼了一声,“挂我电话还敢出来见我,不怕我报复你么。” 祁青暮面不改色地说:“你的话前后矛盾。” “怎么?” “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我出来的。”祁青暮说:“所以我出来了,不怕你报复。” 不知道那句话取悦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少爷,顾屿忽的笑起来,眼中闪着明媚的光。 “打篮球吗?”他问道。 祁青暮摇摇头,“我不喜欢打篮球。” “那你喜欢干什么?看书?”顾屿向前走来,一边问一边拧开瓶盖,仰头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他的脖颈线条十分完美,喉结凸起的弧度使喝水的动作看起来性丨感极了。身着一身简单的黑T恤和短裤,随着他的靠近,祁青暮还能看见他肌肤上溢出薄薄的细汗。 祁青暮下意识别开了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地回答道:“现在图书馆已经关门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这群热血的男大学生还在坚强地打篮球已经让祁青暮感到无比惊讶了。 “谁说去图书馆看书,去你寝室不行么。”顾屿调笑道:“你不会还没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的舍友吧?” 祁青暮不解地皱眉:“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方便以后他们请我吃饭。”顾屿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请吃饭这件事更是无厘头,祁青暮拧眉沉默几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孟洋洲不在寝室,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认为顾屿说的‘舍友’是有指向性的,而且指向的很有可能就是跟他有过摩擦的孟洋洲。 就是一种小孩子心性,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开始到处炫耀,甚至对曾经的竞争对手出言嘲讽。 第69页 却没想到顾屿撇了撇嘴,故意用手指按了按耳朵,问道:“孟洋洲是谁?” 祁青暮无语。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孟洋洲是谁啊? “无所谓了。”见他吃瘪,顾屿心情不错地说:“让你的舍友记住我,然后按照大学谈恋爱的流程,下一次就应该他们请我吃饭了吧?” 祁青暮:“……你从哪听来的大学谈恋爱流程?” “网上都是这么说的啊。” 祁青暮差点被气笑,“应该是男朋友请舍友吃饭才对吧。” 话落,他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对上顾屿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带进了圈套里。 “所以……我得请他们吃饭?” 顾屿跟祁青暮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上扬的,听着像是在询问,但实际上他的心中早就有了衡量,这些话说出来只不过是在逗祁青暮玩而已,调侃意味占比较大,这也是为什么祁青暮不愿意跟他过多交涉的原因之一。 任谁聊着聊着发现自己被带进了沟里都会不爽的好吧?难道每次说话还要深思熟虑一下吗? “不用。”他深吸一口气,冷声替舍友拒绝,“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不需要大费周折。那些网上的话你随便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顾屿听出他的语气渐冷,把塑料瓶捏扁,突然变了一副态度,笑眯眯地凑近祁青暮。 骤然放大的俊脸惹得祁青暮后退一步,差点没站稳摔倒,还是顾屿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避免与大地亲密接触。 “你做什么?” 顾屿那双漆黑的眼瞳里跳跃着暖色的光,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点白牙,在黑夜里尤为显眼。 “别生气啊,哥哥。” 亲耳听到‘哥哥’这声称呼,祁青暮呼吸一滞,脸上的温度悄然升高。 顾屿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软声哄道:“按照流程我还是请他们吃一顿饭吧,给我一个机会行吗,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我叫你哥哥。 祁青暮:我叫你婶子? 顾屿:…… - 今日作话小剧场我崽成功反杀! 这是10号的更新哈,又是阴间更新时间,大家真的,不要熬夜等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的阴间作息不怕见人,光明正大! - 第039章 二次对峙 顾屿打定了主意要请客吃饭,刚才铺垫了那么多,就是在逗祁青暮玩呢。 “哥哥?” 听见这声,祁青暮躲得可快,立刻拉开距离,道:“别这样叫我。” “那叫什么?青青?暮暮?”顾屿玩儿似的凑上来,任由祁青暮怎么避开他,都不气馁地跟在他身后。 走过来时的那条小路,祁青暮速度不算特别快,但仍能感觉到一丝急迫,相比之下,优哉游哉跟在他身后的顾屿就自在许多。 “生气了,哥哥?” “不理我了?” “想请你们吃饭还不行啊。” 顾屿在后面喋喋不休,祁青暮有种预感,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放弃讨论这个话题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出花坛里的小路,站在宿舍楼对面的街角。路灯很亮,在夜色中点燃光明,也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祁青暮停在这里,送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这里距离西昭校区不近,现在出发,还能赶在宿舍锁门之前回去。” 顾屿满不在乎地说:“我不住学校。” “那你也应该回去了,早睡早起对身体好。”祁青暮面无表情,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你是不是心疼我啊?” 再看顾屿,嬉皮笑脸,没个正型。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他,正色道:“对,我心疼你。” 顾屿的笑容僵在脸上,定定地回望他,没说出话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祁青暮心里窃喜,扳回一局的感觉真不错。 忽然,顾屿抬起头,目光错开,越过他直直地盯着身后的方向。 恰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打球的声音无意间消失,不知道是不是那群大学生离开了,周围静的让祁青暮的背脊爬上一丝凉意。 他顿了顿,皱起眉头,在顾屿勾唇笑出声的瞬间转过了头。 距离他大约五米远的位置,一个人拖着行李箱,静静地站在路边。他立在路灯之下,明亮的灯光自头顶笼罩而下,映出了他的容貌,却也模糊了那陷在光影中的神情。 是孟洋洲。 认出对方的同时,一股疲惫无力感涌遍全身。 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孟洋洲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也发生过。 夹在两人之间,从顾屿到孟洋洲,这段距离不足十米,祁青暮心累极了,思量片刻,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头,还是决定先从顾屿这边入手。 “你快回去吧。”他淡定地眨眼睛,说道:“我舍友回来了,我跟他一起上楼去。” “我没瞎,能看见。”顾屿直接越过他,往孟洋洲的方向走去。 祁青暮惊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拉他,却在对方停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忍住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顾屿只是从自己的左边走到了右边。但是这一行为落在孟洋洲的眼里,便是顾屿将祁青暮护在了身后,警惕防备着突然出现的自己。 第70页 自回家之后就没什么好心情,好不容易熬过在家的时光回学校来,结果还没进寝室,就被眼前的一幕气得不轻。 尤其是看见顾屿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孟洋洲直接被气笑。 ——我护着他的时候你还在哪个角落里耍你的大少爷脾气呢。 孟洋洲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冷漠,十分了解他的祁青暮见状心道不妙,他终究还是伸出手,拉住顾屿的胳膊想要把他往后拽。 至少不能让这两个不好惹的人面对面起冲突。 就在他碰到顾屿胳膊的下一秒,顾屿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弯胳膊肘,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手握进手心里,看起来像是祁青暮主动把手送过来的异样,无比亲昵。 祁青暮:…… 是他小瞧顾屿了,激怒别人的手段很厉害。 果然,原本还只是跟顾屿目光对视的孟洋洲眯了眯眼,视线带着杀气落到了祁青暮的身上。 “……我想回去了。”祁青暮决定先跑为妙。 顾屿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他走,亲密地揽住他的肩膀,在祁青暮略微挣扎的动作里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不是说好了吗,交易。” 祁青暮猛地僵住,渐渐安静下来。 他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许晋刑那边已经知道了他和顾屿的‘关系’,孟洋洲还不知道。祁青暮也是狠下了心,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因为在感情方面,他是自私的。 不能通过自己传达的意思,可以求助他人。 乖顺地靠在顾屿怀里已经代表了祁青暮的立场,根本不需要再多费口舌。孟洋洲眼神阴鸷地看着这一幕,冷笑起来。 “这周我代表孟家去参加了一个葬礼。”他忽然开口说道,“因为必须要孟家继承人出面,又是白事,所以我不能推辞。” 这句话不像是说给顾屿听的,祁青暮稍一凝神,静静地望着孟洋洲。 这是什么意思?解释他为什么请假回家了吗?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因为祁青暮并不在乎。 不等他说话,身旁便响起一道极为狂妄的声音:“哦,谁问你了?” 祁青暮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正所谓神仙打架,自恋一点说,打架的理由大概率是因为自己,但祁青暮觉得自己很无辜,有些事情他无法掌控,如果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权势就要被这样对待的话,那在南城坚持生活下去的梦想很快就会破碎。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有一天会受不了来自这些人给予的压力。他有阿姐、有梦想、有目标,到底是圆梦的那一天来得快,还是他被压垮的那一天来得快,都是无法预料的未知数。 祁青暮只祈求自己能坚强一点,在必要的时候,抛开一切感情,只为利益而活。 将战场转移这一方法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很残忍,但却能让他在濒临死亡的路上喘口气。 祁青暮垂眸,掩下眼睛里复杂的深意。 ——孟洋洲,希望你能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将会是很好的朋友。 顾屿接了话,如果换作以往,孟洋洲会阴沉沉地叫出祁青暮的名字。但是现在,孟洋洲不止没有生气,反而加深了笑意。 “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孟洋洲动作自然地拖了一下行李箱,立在自己的腿边,轻描淡写地说:“我去参加葬礼的那家……” “姓白。” …… 祁青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断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呆呆地望着顾屿的侧脸。 白家……是顾屿母亲那边的亲戚。 孟洋洲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个消息,应该笃定顾屿是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把语言当做一把浸了毒的利器,狠狠地刺过来。 顾屿不知道白家有人去世了,他被瞒着,或者说…… 他不想知道? 祁青暮下意识地攥紧顾屿的手,回过神来,轻声叫他的名字:“顾屿。” 他看见顾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嗯?” “你还好吗?”他的冷淡让祁青暮感到一丝违和感。 顾屿眨了眨眼,漆黑的瞳孔中黯淡无光,可他的声音仍然从容舒缓,“好得很啊。” 这让祁青暮更加担心了。 正欲再说些什么,孟洋洲的声音再次传来:“白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过近几年身子骨还算硬朗,要不是年后因为气火攻心进了一趟医院,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逝世了。” 孟洋洲表情冷淡,也没了刚才那股子报复心作祟的快丨感,仿佛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样。 如果不是他一直盯着顾屿,祁青暮真的会以为他只是来报信的。 “听说,白老太太临去世之前嘴里还念叨着她最爱的小外孙女。” 祁青暮感觉到身边的人浑身一颤。 他拧起眉头,对孟洋洲道:“你别说了,快回寝室去吧。” 孟洋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次准备怎么打发我?又是解释?” 看似真诚的解释,其实是祁青暮惯用的小伎俩。 祁青暮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提白事。孟洋洲,算我求你,先回去吧,行吗?” 第71页 许是说完这些让孟洋洲的报复心理减轻了不少,听见祁青暮几近乞求的话,他冷哼一声,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进了寝室。 他离开后,祁青暮动了动手腕,顾屿的手也卸了力气,两人不再双手交握。 顾屿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华艺院区的大门走去。 祁青暮皱着眉,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之间大约隔了一米的距离。 走出男寝区,每一盏路灯之间间隔就比较长了,踏着光走进黑暗中,要过很久,才能再进入下一段光区。 祁青暮的担心不无道理,在两盏路灯之间黑暗的区域里,顾屿忽然停下了脚步,任由夜色将他吞没。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他,仿佛在这一刻被压垮。 “你知道她是谁吗?” 顾屿知道祁青暮一直跟着,也知道这条路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是我母亲的外祖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预计要周五入v了,入v之前一天估计要鸽!然后当天万更!v之前还有一更! - 第040章 顾屿是我的男朋友 顾屿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开口。 夜色正浓,路灯的光显得格外黯淡。 祁青暮无声地停在他的身后,虽然捋不清这些家族和家族之间的关系,但是从顾屿那与平时相差甚远的态度来看,这位已经去世的白老太太,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 一周前,孟洋洲刚刚以白老太太被顾屿气进医院这个话题反击了一次,一周后,便是让人感到唏嘘的噩耗。 祁青暮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因为每个人对待生离死别的看法不一样,生活的幻境也大不相同,所以贸然安慰有时候会起到反效果。 他也深知自己的安慰或许在顾屿看来十分可笑。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顾屿身旁,望着被浓墨笼罩的校园,耳边是两个人轻缓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屿忽然笑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像是呼气的时候加重了鼻音似的。 “祁青暮,上次你说你心情不好,想要‘发泄’。” 黑暗中,祁青暮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手拉住,微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 眸光微闪,他稍一侧头,便感觉一道柔软的触感压上了嘴唇。 这是很轻柔的一个吻,跟平时一接吻就啃咬的顾屿有点不一样,小心试探地吻上来,连嘴唇都没有张开,仅仅是触碰,然后撤开一点距离,再重新吻上来。 这样持续的几个汇合,顾屿的手垂落下去,两人之间距离足够近,却除了唇之外,再无相触的位置。 偏是这样一种接吻的方式,让祁青暮的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跳个不停。昏暗的氛围将他的真实情绪遮掩,微红的耳朵隐蔽在鬓边碎发里,使得他看起来像一只没有脾气任人摆布的小兔子。 一吻结束,两个人相对来说都很平静。 顾屿没有说明忽然吻上来的原因,祁青暮也不想去询问。 总之,这个吻超出意料得令人感到舒适。 “还送我吗?”夜风送来顾屿的声音,低沉沙哑。 祁青暮点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对方可能看不清,于是说道:“送你到门口。你怎么回去?” “打车。” 南大的华艺院区和西昭院区之间隔了一个小广场。这片小广场不属于是南大的,是公共场合,住在周边的住户偶尔也会下楼遛弯儿,但因为夹在南大的两个院区之间,所以还是学生比较多。 顾屿不住在寝室,晚上又没有公交车,只能打车走。 两人并肩而行,不再是祁青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走过这条小路,不远处就是华艺院区的大门。 看见石门上一排霸气的射灯将那一片区域照得透亮,祁青暮出声提醒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 顾屿的状态算不上有多差,但祁青暮总觉得他安静得过了头。 一个一直天不怕地不怕试图主导每一件事的人一直沉默着,甚至比平时更好说话,祁青暮想不到该怎么理解这种反差。 顾屿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 离大门口越来越近,祁青暮隐约听见校外汽车驶过的声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涌上心头,他抿了抿唇,侧头问顾屿:“你会直接回家吧?” 不确定的语气让顾屿彻底停下来。 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复杂的情绪,一瞬不瞬地盯着祁青暮,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要跟我回家吗?” 祁青暮犹豫几秒,摇了摇头,“我必须回寝室。” 如果自己不回去,孟洋洲大概率会在寝室里闹起来,陆读和程几何招架不住的。 虽说有同住三年的感情,但孟洋洲始终是一颗定时炸丨弹。正如陆读说过的,他是一团烈火,而寝室里唯一的清泉就是祁青暮。 顾屿安静一会儿,又说:“那你想问我什么?” “我什么都不问。” “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祁青暮神色平静地说:“明天,我就要去工作室上班了。” 顾屿看向他,“嗯。”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问道:“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在早餐摊吃早点,你来吗?” 第72页 顷刻间,一道火光仿佛在那双沉寂黝黑的瞳孔中点燃。 可顾屿的嘴上却冷淡地说着:“到时候再说。” 两人就这样分开了,平平淡淡,仿佛真的是一对情侣一样,晚饭后约会,约会结束后规规矩矩地各回各的寝室。 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换作以往,祁青暮已经开始准备洗漱入睡。 安静的寝室与他离开之前的气氛大相庭径,祁青暮看着坐在椅子上安静玩游戏的陆读和程几何上铺已经拉上的帘子,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孟洋洲身上。 他的行李箱没有动,直接立在柜子旁边,而他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冷漠地垂头玩手机。 听见开门声,陆读和孟洋洲齐齐看过来。 “你回来了。”陆读说了一句,然后眼睛向后瞥了瞥,意有所指。 祁青暮朝他露出一个安抚似的微笑,抬起头,对上孟洋洲那双冷到凝冰的眼睛,轻声道:“我想跟你聊聊。” “又谈,然后解释,最后蒙混过关。”孟洋洲早就察觉到自己被祁青暮的这套流程敷衍多次,但从未点明。 这次,他不想再给祁青暮留面子了。 孟洋洲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太好说话,所以才被祁青暮一次又一次蒙混过关。 陆读瞪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过去,想要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一道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孟洋洲冷着脸进门,吓得程几何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缩回被窝了。陆读以为他是在家里受了气,却没想到这件事跟祁青暮有关。 寝室里陷入一阵沉寂之中,程几何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头出来,担忧地看着下面的情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寝室里的氛围就变得很怪,尤其是孟二二和青暮哥一起出现的时候。 祁青暮并没有因为孟洋洲的话而感到尴尬,也不生气,毕竟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既然不想听‘聊’和‘谈’,祁青暮也没客气,直接说道:“我有事要问你。” “问我?”孟洋洲冷笑一声,“现在解释都没有了?” “孟洋洲,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别那么幼稚。”祁青暮笑了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跟别人发生了冲突的样子。 孟洋洲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忽然站起身来,直接去了阳台。 寝室里的阳台不大,站两个成年男性看起来有点拥挤,但是寝区和阳台之间还隔着一个小空间,相比之下还算隐蔽,所以大家偶尔打电话的时候会去阳台,其他人也默契地不去偷听和打扰。 祁青暮敛下眸中深意,刚迈开步伐,就被陆读拦了一下。 “你们到底怎么了?” 祁青暮摇摇头,道:“没事,一会儿再跟你们说。” 相比于孟洋洲,陆读显然更担心祁青暮的,不过见他这样淡然,陆读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叮嘱他能忍就忍,然后叹息着坐了回去。 祁青暮推开阳台的门,直接被一股浓烈的烟味儿呛的咳了几声。 孟洋洲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将这片小小的阳台熏得宛如烟雾弥漫。祁青暮下意识地伸出手抵在鼻子下,一边咳嗽一边皱起眉头。 他不是很喜欢烟味儿,但是因为工作环境的缘故不得不承受。不过那些烟味儿并不像现在这样汇聚在一起,即使在酒吧也很少有人直接在吧台前面抽烟,所以祁青暮被呛到之后,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里都是火辣辣的烟味儿。 听见他的咳嗽声,孟洋洲的手一顿,似乎想要灭掉烟,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硬生生停住了,然后斜睨着祁青暮,又吸了一口。 吐出的白烟直冲祁青暮而去。 祁青暮没表现出太多不满,只是伸出手,将烟雾挥散,走到栏杆边缘,身体微微倾斜,双臂撑在阳台的栏杆上。 “我还不知道你会抽烟。”祁青暮说。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孟洋洲顿了顿,自嘲似的哼了一声,“我看不出你想知道这些。” 一个面对他就无比敷衍的人,怎么可能想主动了解自己。 祁青暮的视线又落在了篮球场上,这次,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围绕着操场的一排路灯,将球场照亮。 它仿佛是这个世界舞台唯一的宠儿。 “我想问问你有关白家的事。”祁青暮说。 孟洋洲手指一用力,半根烟折断,点燃的那一头落在瓷砖地上,升起一缕烟。 祁青暮侧头看见,不管孟洋洲作何反应,直接抬脚将烟头踩在脚底下。 香烟的味道开始逐渐消散。 孟洋洲咬着牙,眼睛死死地盯着祁青暮,“你就是为了问白家的事?” “对。”祁青暮坦然地应下。 “祁青暮,你真的不在乎我的感受?” 祁青暮低垂着头,敛下眼中的情绪,语气依旧舒缓自然,“我在乎朋友的感受。” 孟洋洲的手蓦的收紧,将所有的冲动和疯狂都压制在双手上,用力地攥着,骨节发白,青筋暴起。 他缓缓闭上眼,呼吸由重变轻。 “那你又何必在乎白家的事。”他再睁开眼时,理智已如冬日寒冰,将他那一颗炙热的心覆盖。 他听见身旁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 这声笑让他感觉到一丝违和,甚至很怪异。 就在他侧头看去的同时,青年如涓涓细流般的温软嗓音缓缓响在耳边—— 第73页 “不一样的。” “因为顾屿是我的男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五就要v啦,当天万字更新! 周四无更,大家不要等了!给我一天的时间熬夜存存稿! v后不会鸽太晚了,年底了开始改作息了,所以每天更新时间应该不会是凌晨,下午和晚上的几率更大一些!日一更是最少的,字数不定,不定期加更! - 推推新文,求个预收《不小心拿到小甜饼剧本[穿书]》 【简介】 方时穿进了一本古早校园F4文学作品里,成为了一名脑子不太好使的F4小跟班,身上还绑了个跟班养成系统。 这小跟班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一直被养在家里。后来上学因为不合群被排挤,还是F4其中之一看在方家的面子上,准许他进入跟班团。 结果仍是被欺负的很惨,最终意外殒命。 方时为了活下去,于是一边苦兮兮维持人设,一边默默抱大腿,一边试图逃离这个尴尬到脚趾抠地的贵族学院圈子。 却不想一不小心,大腿抱多了,翻车之后,一群大腿逼着他抱。 方时:你不是跟班养成系统吗?快救救我! 系统:……我是跟班养成系统,不是大腿挑选系统。 (娇憨怂怂受,前期修罗场后期攻独宠) 第041章 找不到我就打电话 公寓里一片漆黑, 夜色正浓,没有开灯的房间就像一个吞人的怪物,安静地张开深渊巨口, 等待猎物到来。 冰冷的空气没有一丝温度, 将屋内唯一一个人包裹。 顾屿回到家,静立在落地窗前已经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俯瞰城市一角的夜景, 思绪被拉扯着回到过去的某一刻。 白家在上层圈子里很有名, 除了白氏集团之外,更出名的地方就在于白家历代当家人都是女性。 没错,在当今男女平权问题都处理不好的时代,白家的掌权人是女性, 这也就代表了跟白家继承人结婚的男人都是入赘的。 一直都是如此,直到出了个意外。 白老太太最喜爱的小外孙女毕业之后立刻嫁给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地质学教授, 她比这位教授小了十二岁,他们相爱相知相守, 在男人的老家领了结婚证, 过着清贫的日子,却很快乐。 那段时间, 她不受家族约束,连生了孩子都没有告诉白家人。 这个孩子就是顾屿, 一个不受母族期待的孩子。 他们是在顾屿五岁的时候被找到的, 白家人虽然很讨厌顾屿的父亲, 但是木已成舟, 也不再想着拆散他们, 只不过来自上等人的白眼和嘲讽始终伴随着顾屿和他的父亲, 从未消失。 …… 埋藏在深渊里的回忆被唤醒,顾屿脸色阴沉,忽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来,唤回了他些许理智。 他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眯起眼。 “有事?”接通电话后,他语气懒散地问那边的人。 那边静默几秒,接着响起一道更加低沉的声音,“顾屿,你的曾外祖母去世了。” “哦。” “……顾屿,你最好认真一点,白家人会去找你。” “关我什么事。”顿了顿,他又嘲讽地笑了一声,“又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但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不可能不管你。” 听似关切的话,却让顾屿的心情越来越差。 眼底压抑着风暴,冰冷的光色一闪而过,顾屿咬着牙,恨恨道:“姓许的,你没有资格提我爸!” “……无所谓。”许晋刑不在乎顾屿怎么想,他的声音平缓,丝毫不被顾屿的敌视影响,“你还年轻,别总觉得自己经历足够丰富,就可以为所欲为,否则早晚都会吃亏的。” “与其用这番话劝说我,不如检讨一下自己吧。”顾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说:“怎么样,被我这个小辈截胡的滋味如何?” 许晋刑警告似的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顾屿得意地笑出声,兀自挂断电话。 通讯被切断,屋子里也陷入了沉寂之中。 被黑暗笼罩的男生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双臂垂下,缓缓屈膝。 咚的一声,手机砸在地板上,与其同时,他跌坐下,无声地仰望璀璨的星空。 连大自然的景色都可以如此绚丽多彩,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生活深陷绝望呢? . 阳台上,空气仿佛凝固。 从孟洋洲的视角来看,说起男朋友时的祁青暮脸上的幸福之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说祁青暮只是在考验自己,或者用顾屿来当挡箭牌。但是结合他对祁青暮的了解,如果这不是事实,他不会坦然地对别人讲出来。 尤其是自己。 这或许是他不想承认的事实。 温润的青年依旧看向阳台之外,好像外面有什么奇致的景色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孟洋洲动了动嘴唇,没说出来一句话,心中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封固。 最后,是祁青暮先开了口。 “我刚跟他定下关系。”他轻声说:“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但是顾屿……是我的第一选择。” 这句话半真半假,或许孟洋洲会产生怀疑,但正如他话中所说的那样,他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第74页 只要他和顾屿承认,那么他们两个人就是恋爱关系,任谁都不能怀疑甚至破坏这段关系。 “我对白家的事情一无所知,曾经我不想去参与了解顾屿的家事,就像我也不希望他深入了解我的家庭背景一样。”顿了顿,他轻轻笑起来,“但是今天你的话提醒了我,如果想要将这段感情长久地维持下去,我理应了解能牵动他情绪的任何事,包括家人、朋友……” 这番话无疑狠狠地刺进孟洋洲的心里,划开一道渗血的口子。 “所以,你来问我……”孟洋洲的声音很低,透出些许颤音,“祁青暮,你把我当什么?当成维系你们感情的工具吗?” “不是。”祁青暮依旧笑得淡然,“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把你,当成朋友。” 孟洋洲讽刺地发出一道笑声。 或许是在讽刺自己曾经的决心有多么可笑,又或许是在讽刺祁青暮对这段感情的自信,总之,他的笑声听进耳朵里,冰冰冷冷,毫无温度。 “白家啊……”就在祁青暮以为他不会跟自己交流的时候,他幽幽开口,尾音拖得极长,“是个大家族,白氏集团知道吗?哦,你不会知道的,毕竟身份悬殊,作为与你共处三年的舍友,孟家是干什么的,你都不在意。” 祁青暮敛眸,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孟洋洲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白家,女人当家,所有继承人都是女的,丈夫是入赘。” 入赘? 祁青暮不动声色,将这个词含在嘴里细细咀嚼。 顾屿姓顾,很显然是随父亲姓,所以他的父亲并没有入赘白家,理解了这一点,后面的故事便隐隐浮现出大致轮廓。 “还想知道什么?” 祁青暮看向他,眸光微闪,“顾屿的母亲是因病去世,对吗?” 孟洋洲猛地皱眉,“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是我一直怀疑的问题。”祁青暮说:“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 孟洋洲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用力拉过来,祁青暮没有防备,手腕上的疼痛感还未袭来,率先被扯了过去。 一抬眸,对上一双冷厉的眼睛。 “你以为跟顾屿在一起了,就能肆无忌惮地了解上层圈子里的故事吗?祁青暮,如果有一天你被针对而顾屿却护不住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那双眼睛里的警告之色,透着沉重与认真,不是为了感情而随意发出的威胁信号,孟洋洲是真的担心自己。 这种反应,恰恰证明了他似乎知道什么,又或许是隐隐听说过一些真相,但是从未深入探究。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别家公司的继承人而已。 “好。”思虑再三,祁青暮从善如流地说道:“我不会再问了,松开吧。” 孟洋洲又皱了一下眉头,紧紧地盯着祁青暮,确定他不是在敷衍自己之后,缓缓松开了手。 祁青暮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陆读和几何都很担心你。”他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即使你不愿重视,也不能改变他们一直把你当成朋友的事实。陆读不止一次说过,你能留在这个寝室是因为我,但是平心而论,我们四个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眼睛盛着柔光,语气中是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孟洋洲望着他的模样,喉咙里哽着一股气,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身,像祁青暮一样,手臂撑着阳台的栏杆,向外远望。 祁青暮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我先回去了。” 回应他的是无边的寂静。 祁青暮回到寝室,对上陆读和程几何好奇的目光,他笑了笑,只说道:“以后不会再有争执了。” 程几何表情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那可太好了。”一边缩回了帘子里——他的游戏还没打完呢。 比起程几何的欣然接受,陆读考虑到的更多一些。 “没事吗?”在祁青暮靠近的时候,他轻声问了一句。 祁青暮摇摇头:“现在是没事了。” 虽说不能保证孟洋洲之后一定不会纠缠自己,但短时间内,他会碍于孟大少的脸面,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 而且最后一句话,孟洋洲显然是听进去了。 上层圈子里的人交友方式是怎样的,祁青暮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体验到,不过也算有所耳闻。陆读和程几何家境只能算富裕,不能带给孟洋洲任何利益,可在寝室里,不管是程几何跟他撒娇还是陆读偶尔装模作样的训斥他,孟洋洲都没有真正生气过…… 这刚好也说明,孟大少这重身份,他向来不屑。 祁青暮承认自己很卑鄙,他会在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题上着重描述,用言语引导对方陷入一个自我感慨的境地,从而忘记最初的目的。 洗漱完毕,祁青暮从浴室出来,与孟洋洲擦肩而过。 他身姿挺拔,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祁青暮一样。 垂下头,祁青暮缓缓勾唇,露出一个轻松的浅笑。 躺到床上,祁青暮将手机放在枕边。他定了闹钟,明天早上要早点起来,收拾一下第一天上班实习需要的东西,还要吃一顿让这一天都能充满活力的早餐。 正准备熄灭屏幕的时候,他眉心微动,点开微信,找到顾屿。 第75页 祁青暮:到家了吗? 这条信息石沉大海,他没有得到回应。 明天有工作,祁青暮的作息时间又很规律,所以他没有等太久,怀揣着一丝担忧,他关掉屏幕,缓缓闭上眼。 酒吧里,喧闹无比,炫彩的灯光四射,将每个人的脸印上奇异的色彩。 半圆形的卡座内,顾屿坐在正中央,面前桌子上摆了一排酒。仿佛对吵闹的环境已经习惯,他靠在柔软的沙发里,一手拿着酒杯,另外一只手里拿着游戏机,屏幕界面是已经结束的一局。 郭金坐在他旁边,猛灌一口可乐,然后叽叽歪歪地喊道:“我不服,屿哥,咱们再来一局!” 酒水顺着喉管而下,激起辛辣的感觉。他眯着眼看了一眼郭金,道:“真菜,还总想着反杀。” 郭金:“我是在陪你玩好不好!” 顾屿:“用不着,滚蛋。” 被这样对待,郭金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凑过来,讨好似的说道:“屿哥,你看看你,平时还是要多多服软嘛,不然像现在这样,心情不好就只能找哥们出来,却不能找媳妇。” 闻言,顾屿不爽地瞥了他一眼,说话时带着些许酒气,扬声道:“他算什么?” 郭金一脸惊恐:“屿哥,这不你刚追到手的吗?” “玩玩而已。”顾屿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这时,一旁安静的女孩子凑过来,笑道:“是不是晚上跟我们打游戏的那个啊?哇,声音好好听的。” “对,就是他!”不等顾屿说话,郭金一口应下,“安恬我说什么来着?只有那种温温柔柔的、处事大气的人,才能镇得住我们屿哥。你和你的那些小姐妹都不行。” 名叫安恬的女孩子长相甜美,笑起来有两个大酒窝,闻言尴尬地看了看顾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立刻故作凶悍地挥了挥拳头,道:“郭金,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啧啧啧,这就生气了?等你有机会看到嫂子,那还不嫉妒的五体投地?” 安恬懊恼地瞪他:“我跟顾屿告白那都是什么时候事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郭金嘿嘿一笑:“我不是怕你还惦记着么。” “我才不惦记……”她底气不足地说了一句,不着痕迹地又看一眼顾屿,发现他竟然拿着游戏机在玩单机游戏,更加恼火地补充一句:“我也有人追的,为什么总惦记他!” 说完,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其他人聊天,不再理会他们。 郭金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地问顾屿:“我说错了什么了?” 顾屿头也不抬:“你说什么了?” “对啊,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的意思是你讲话了么,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见。” 郭金:“……” 玩还是我屿哥会玩。 顾屿喝了酒之后跟没喝酒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这种区别不是很明显,虽然依旧跟别人说话聊天,但是行动方面能看出有些迟钝。 所以顾屿决定喝酒,基本就坐在一个地方不会挪动,一直这么坐着。 郭金大半夜收到顾屿的消息说要组局,当机立断定下了沸点酒吧,结果等他到了给顾屿发消息,才听见这大少爷倔着脾气说不去沸点,要去个离南大远点的酒吧。 以为他屿哥跟那位南大的学生闹了别扭,所以郭金爽快地带着一伙人换了地方,还贴心了带了两个游戏机。 果然,顾屿到了之后,神色冷淡,一副看谁都很不爽的样子,其他人见状都不主动套近乎,打声招呼就完了,只有他郭金才是真汉子,一边递上游戏机,一边要了一打啤酒。 “借酒消愁嘛。”他说了一句。 顾屿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拿起酒瓶就开始喝。 郭金也是个聪明的,知道顾屿心情不好,也不多问,拉着顾屿连打几局游戏,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试探着说起‘嫂子’的事儿。 顾屿听了,没多大反应,郭金在心里赞叹自己真是步步为营。 不过他不八卦,真的就是为了让顾屿顺心所以才频繁提及,却没想到顾屿竟说跟对方只是玩玩。 郭金着实是有点惊讶了,别人或许不知道,屿哥当初多么关注那个南大的学生,他还能不知道? 现在这句玩玩听起来倒像是有点…… 挽尊。 趁着其他人都围在一起聊天,郭金小声问顾屿:“屿哥,你真的就是玩玩啊?” 顾屿:“不然呢,他还能控制我吗?” 郭金:“那不能,谁能控制我屿哥呢……” 话音未落,顾屿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嗡的一声,弹出了一个聊天界面。因为郭金离得也近,所以一低头,也看见了微信的弹窗。 【到家了吗?】 四个字宛如轻风细雨,浸润干涸的泥土中。 郭金:“……” 顾屿皱着眉,瞪了郭金一眼,掩盖似的把手机拿起来,自己捣鼓了半天,看着要回信,但是表情纠结,像是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 最后,当着郭金的面,他冷哼一声,欲盖弥彰地把手机塞进了外衣口袋里。 “无聊。”他喃喃一句,然后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郭金:“屿哥你去卫生间吗?” 顾屿:“嗯,别烦我。” 郭金:“好。” 第76页 五分钟后,顾屿没回来。 安恬一直盯着卫生间的方向,她本就是为了顾屿来的,主角不在,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推了推郭金,道:“他是不是喝多了,你去看看?” 郭金豪气一挥手,“屿哥说了不让跟,而且以他的酒量,几瓶啤的连开胃酒都算不上。” 安恬抿了抿唇:“那行吧。” 又过去十分钟,顾屿无影无踪。 安恬:“你还不去看看?” 郭金:“……再等等,万一是吃坏了肚子呢!” 半小时后。 昏暗的灯光下,胖胖的郭金一缩脖子,挤出几层下巴,他略显疲惫地伸出手扶住额头,频频发出叹息。 “不用去了。”他说:“应该走了。” 安恬:“……啊?” 郭金抬起头,四十五度忧伤望天。 “屿哥家属来催了……唉,这万恶酸臭的爱情。” 还大晚上跑出来借酒消愁,在外面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对方连电话都没打,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微信问候,顾屿就先偷跑了,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和证据? 终究还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 翌日早上六点,祁青暮自然醒来。 闹铃定在六点半,此时还没响,寝室里静悄悄的,他下床之前关掉了手机闹铃,然后充上电,悄声进入浴室开始洗漱。 等他穿戴整齐出来,才刚到六点半。 他很少会赖床,只要睡眠充足,醒来之后也不会想着继续睡,所以很精神,不像别人醒来后哈欠连连。临走之前整理了一下需要携带的工作用品,祁青暮抬头看了一圈垂帘紧闭的三个床位,然后拿出便签贴,给他们留了一张自己去工作的便签贴在门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寝室。 今天早餐摊的人比较少,因为到了周六,大家都想好好的睡个懒觉,很少有按部就班准时起床的人。祁青暮难得能进入室内找了个空位置,这一桌刚好还靠窗,盛了一碗粥,要了一碟小菜,没有像往常一样挑选面食,直接端着粥和小菜坐下,默默地吃了起来。 老板娘路过他,瞧着眼熟,便热情地客套风一样的男人起来,“小伙子就吃这么点,不饿吗?” 祁青暮笑了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一定会吃饱的。” “那你多喝点粥,粥按碗算钱,随便盛。”老板娘颇为实在。 祁青暮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默默地喝粥。 早上七点,早餐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祁青暮的粥只喝下去了一半,许是跟时间充裕有关,他动作优雅,丝毫不急切的样子看起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碗粥即将见底的时候,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祁青暮神色微凝,却是没有看过去,将最后一点粥舀进勺子,然后放进嘴里。 米粥的清香在口腔内蔓延,可是鼻尖萦绕的却是另外一种香…… 两屉小笼包被放在桌子上,对面的空椅子也在他喝粥的时候坐下一个人。 祁青暮掩下眼中的笑意,抬眸看向对面的人,“你迟到了。” 坐在对面的人,正是昨晚一晚都没有回过消息的顾屿。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灰白色为主,头发好像刚刚洗过,还没有彻底干透,发尾一缕一缕的,显然来之前很匆忙地收拾了一番。 对于祁青暮的话,他连头都没台,直接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 祁青暮挑了挑眉,“抬头。” 顾屿拿筷子的手一顿,犹豫几秒,抬起了头。 那双往日透着狂傲的眼睛下隐隐泛着青色,眼底红血丝更加明显。 “熬夜了吧。”只是看一眼,祁青暮就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几点睡的?” 顾屿脸色不太好,哼哧一声,“你管得太宽了。” “没有要管你。”祁青暮从善如流地说:“只是问问,总不能不让我好奇吧?” 顾屿被噎了一下,左思右想竟想不到反驳的话,最终不耐烦地说:“一点。” “一点睡,七点就赶了过来,算你六点半起的,你睡了五个小时左右。”分析完毕,祁青暮笑得人畜无害,“怪不得有黑眼圈。” 顾屿啧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祁青暮含笑望着他:“我想说,谢谢你陪我吃早餐。” 顾屿:“……” 脸有点胀胀的,发热,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着急冲澡没调好水温,被烫到了。 清了清嗓子,顾屿低着头站起来,撂下一句:“我去盛粥。”背影看起来有点像落荒而逃。 祁青暮收回视线,与此同时,笑容也逐渐消失。 顾屿昨晚肯定没睡好,今天还固执地跟过来吃早餐,说实话,祁青暮有些感动,因为昨晚发出邀请,完全是因为担心他的心理状况,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去世,就算祁青暮再不理解大家族里面的纷争内斗,也不能否认人与人之间血脉相连,所以他担心顾屿没有直接回家,想着用早餐邀请约束他一下,却忘记了即使乖乖回家,他也有可能睡不着,独自熬过黑夜,等待天明。 如果说毫不在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从昨晚到现在,对于顾屿,祁青暮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两人共同吃完了两屉小笼包,祁青暮吃的比较少,后面纯粹是陪着顾屿吃。时间比较充裕,祁青暮不急着走,他安静地等待顾屿吃完。 第77页 “两屉小笼包算钱了吗?”他问。 顾屿没有提前给钱的习惯,都是吃完饭之后才给钱,祁青暮还记得,第一次在早餐摊相遇的时候,他就是靠着对方没给钱被老板叫住,才得以脱身。 听见他的话,顾屿哼了一声:“给完了。” 祁青暮收回想要转账的手,道:“怎么这次提前付账了?” “要你管。”顾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祁青暮笑了笑,一点也不生气,跟在他身后朝外走:“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约着吃了早饭,然后打发自己回去睡觉。顾屿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祁青暮的目的。 他停顿一瞬,等祁青暮自然地跟上来之后,与他擦肩,稍稍走的靠前面一点时,猛地伸出手拉住了他。 “你今天几点下班?”他冷着脸问。 祁青暮顿了顿,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看向他微微泛着红的脸,眨眨眼说道:“五点。” “……吃晚饭吗?” 有一瞬,祁青暮以为自己幻听了,“嗯?” 顾屿烦躁地啧了一声,眉头皱起来,故作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声音比刚才大了不止一倍,“我说,一起吃晚饭吗?” 祁青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不吃拉倒。”顾屿甩开手,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祁青暮被他甩了一下,手顺着力道向后晃,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他猛地收回手,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吧?”顾屿拧眉,又伸手来抓他的手,被祁青暮躲了过去。 “没事。”祁青暮说:“不严重,就是没有防备疼了一下。” 顾屿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动了动,落寞地收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动作缓慢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他们不坐同一辆公交车,但看顾屿的样子,大概也是要坐公交车回家的。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站在公交车站点,祁青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许是这一细微的动作让顾屿察觉到了机会,他在开口前清了清嗓子,“迟到了吗?” “没有。”祁青暮摇头:“时间很充裕。” “哦。”静默几秒,他又问:“晚饭……”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祁青暮感到一丝无奈,含笑问他:“为什么想跟我一起吃晚饭?”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顾屿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之色。 “不知道。”顾屿回答说:“你问我,我就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祁青暮眨眨眼:“那我不问呢?” 周围没有车子行驶,这条路像突然被截断了似的,安静极了,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各种细微的声音开始无限放大。 就像顾屿能感觉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以及青年呼出来绵长轻缓的气息。 他听见自己宛如不受控制地回答:“那就是想跟你一起吃。” 话音落下,一辆公交车从不远处转个弯驶来,提前发出了滴滴声。 周围仿佛再一次陷入了尘世间的喧嚣中。 祁青暮怔愣片刻,错开目光看向顾屿身后,然后抬手招了招——他要坐的那一班公交车来了。 随着他的动作,顾屿转头看见越来越近的公交车,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挪动位置,朝站台里面靠了靠。 公交车行驶的越来越慢,祁青暮眸光微闪,不知道怎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感涌上心头。 即使时间骤然缩紧,祁青暮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想跟我一起吃饭?” 此时,公交车已经停在了站台前。这一站,只有祁青暮一个人上车。 他停顿了两秒,见顾屿低垂着头,不看自己,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眼中难掩复杂,抿了抿唇,他抬脚踏上了公交车。 公交卡的提示音响起,与此同时,关门声也在耳边放大。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顾屿说了一句什么,但当他转过头的时候,顾屿已经顺着马路走了。 隔着窗看着他的背影,祁青暮找了一个靠窗的空座坐下。 公交车渐行渐远,从顾屿的身边路过,将他远远的甩在身后。 许久之后,祁青暮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视线。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顾屿的聊天界面。 一行字打下去,最终在犹豫中删减为一片空白。 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没有必要太过在意。祁青暮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早上八点,他准时踏入目饥工作室。 前台的接待员不是他前两次来时的那个男生,而是换成了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保养的很好,但是从她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她并不是刚刚踏足社会的年轻女生。 “你还没毕业吧?叫我苔姐就行。”一边带祁青暮上楼,她一边自我介绍道:“冷梦苔,苔是青苔的苔。” “苔姐您好,我叫祁青暮。”他跟在冷梦苔的后面,一路十分空旷寂静,与前两次来的场景差不多,于是忍不住问道:“周六日没有来工作吗?” “对,周六日留在这里的人都是加班的,而且工作时间不算稳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是这样啊。”祁青暮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那您是?” 第78页 “值班,周六日前台必须有人。”冷梦苔将他带上二楼,沿着走廊直走,最后停在一间办公室外,“傅先生叮嘱过,你用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祁青暮有些诧异地停在门口,不敢贸然开门。 他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在一个小组里,然后像普通文员一样分到一张小桌子。 “对啊。”冷梦苔也很惊讶地看向他,理所当然地解释道:“在我们这里,所有设计师都有单独的工作空间。” “……我还算不上设计师。”祁青暮尴尬地笑了一下,“只是有幸过来实习。” “我明白,你以为自己是个跑腿的,是吧?”冷梦苔笑起来,熟络地拍拍他的肩膀,给予鼓励:“放心吧,我们这里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你好好干,等毕业之后,说不定就直接转正了。” 祁青暮笑着点了点头。 在冷梦苔默许的眼神中,他缓缓推开那扇被定义为‘祁青暮设计室’的小门—— 整体空间不算大,大概十多平方米的样子,南边靠着落地窗,窗前摆着一个大大的桌子,与那种老板专用的、厚重的木质办公桌不太一样,是简单轻薄的北欧风书桌,椅子也是配套的,靠近门口是一排齐腰的柜子,另外一边靠墙的位置则是定制了一整面柜架。 屋子里除了这些基本办公家具,剩下什么也没有,冷不丁扫过去,第一眼便是空荡荡的,像被搬空了似的。 “这里很好。”快速浏览一遍,祁青暮转身对冷梦苔说道:“谢谢您带我过来。” “没事。”冷梦苔很客气地说:“一会儿我给你把傅先生安排的工作送过来,今天这整个工作室就我们两个人,有事就找我。” 祁青暮:“……好的。” 这么大个工作室就两个人在,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冷梦苔离开后,祁青暮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他带来的都是日常需要的东西,水杯、充电宝这些。傅濛明确说过,工作用具什么都不用带,工作室都有。 他翻了翻柜子,结果柜子里是空的。 正当他犹豫之际,半掩的门被敲响,冷梦苔抱着一纸盒箱子的文件走进来,祁青暮连忙伸出手接过。 “这些是我今天要做的吗?”祁青暮不动声色地颠了颠重量,挺沉的。 “哪能呢,一天做不完。”冷梦苔笑着补充:“今天和明天的,你看着做就好。傅先生今天或者明天要是来了,你可以去找他,要是没来,就把你完成的设计稿标注好,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的办公室在什么位置你还记得吧?” “记得。” “那就好。然后工作上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材料室拿,材料室就二楼中间那个半透明的玻璃房,它旁边是茶水间,有咖啡和茶,想喝什么自己弄。我得在下面看着,不能总上来帮你,有事就下去找我。”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祁青暮抱着箱子跟在她身后送,“谢谢。” “不客气,以后就是同事了,工作愉快。” 这次她离开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咚的一声低响,祁青暮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反复确定自己真的要开始工作了,一股忐忑的喜悦感涌遍全身。 祁青暮不是没有打过工,但是打零工跟现在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这可能就是他以后的工作、维持生计的唯一途经了,与他所学的专业对口,工作环境还十分附和他的要求。 将箱子放到桌子上,祁青暮随手拿出两个文件袋,打开之后翻了翻里面的企划案,上面标注了完成,应该都是一些处理完毕的企划案备份,具体是客人下过的单还是工作室内部给员工的考核,就不得而知了。 祁青暮脱下外套,将袖口解开,一点一点挽了上去,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 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一上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祁青暮只完成了一份调查试卷,桌上平铺了一张设计了一半的女士晚礼服设计稿。 箱子里只有三份是需要祁青暮设计的作业,剩下都是有关设计专业方面的考核,冷不丁看起来倒是跟学校的考试差不多。 投入到工作中,极容易忘记时间,祁青暮也是如此,要不是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接通后是冷梦苔叫他下楼吃午饭,祁青暮可能就要错过午休时间了。 到了楼下,祁青暮的脑子里还全都是设计方案,看见冷梦苔走过来,还下意识地给对方让路。 “工作太多忙傻了?”本就是来带他去食堂的冷梦苔见状笑起来。 “还好……”祁青暮腼腆地笑了笑。 “还好,你这工作不用见人。我这是值班,看起来很清闲的样子,等到工作日,服务台都能排起长队。” 冷梦苔带着祁青暮从后门出去,从工作室后院拐出来的时候,她闲聊似的说道:“正门让我锁了,说起来刚才我去锁门的时候,有一个小伙子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我要不是去锁门都没有发现他,也不知道他在那坐了多久,看见我还斜了我一眼。” 祁青暮倏然看向她:“小伙子?” 心中隐隐闪过一种的预感,耳边响起冷梦苔的声音:“是啊,长得还挺帅的,一身灰色的运动服……” “苔姐,您等我一下!” 祁青暮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第79页 步伐迈得很大,越走越快,散发着热气的风拂过脸颊,让祁青暮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绕过这栋二层建筑,祁青暮喘着气停在工作室正门不远处的地方。 他呆愣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长椅,脑子里一片空白。 初秋的风还没有那么冷冽,裹挟夏季末尾的温暖,吹走他心中刚刚露出芽尖的悸动。 他抿着唇,正欲离开时,身后蓦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不是说过,找不到我就打电话吗?” 祁青暮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本章发20个小红包,预计20个发不完,如果超了的话就多发点!爱你们! - 第042章 你今天很乖 正午的太阳尤为炙热, 仿佛将最高的温度在这一刻释放。 粗壮的大树下,顾屿站在斑驳的树影里,双手插兜, 站姿不算挺直, 很是慵懒。他半阖着眼眸,下巴微扬,朝祁青暮的方向挑了挑眉,看起来…… 像是没睡醒。 短暂的惊诧过后, 祁青暮心中笼罩着一层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惊喜, 脚步轻盈地快步走过去。 走近后,祁青暮看着顾屿的样子,突然没忍住,别开头轻笑出声。 顾屿眼睛睁大, 很不理解地皱了一下眉头,“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没回家?”祁青暮含笑看着他, 眼神一直向上瞟。 顾屿被他看的发毛,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不爱回, 不行么?” “行。”祁青暮叹口气,有种自己正在面对一个叛逆熊孩子的错觉, 抬手指了指他头顶的位置,“你看你这里, 翘起来了。” 早上大概冲个凉就跑了出来, 然后又没回家去, 一直在外面游荡, 这一路半湿的头发被吹干, 很是毛躁, 头顶还有一缕翘了起来,看的祁青暮忍俊不禁。 顾屿目光一滞,抬手在头顶随便顺了两下,放下后,那缕翘起来毛蠢蠢欲动,在祁青暮的注视下又一次支楞了起来。 祁青暮:“……咳。” 不加以掩饰的笑意,让顾屿愈发烦闷,他索性抬手插进头发里,快速搓了两下,导致整个头上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还别说,这发型挺帅气,就是在街边理发店做个这种造型,还得收个二十块钱。 祁青暮眼睛微亮,抬起手道:“低下头,我给你弄。” 顾屿看着他的手,危险地眯起眼,“我从来不在别人面前低头,除非……” 祁青暮:“掉钱了?” 顾屿:“……” 深吸一口气,顾屿重声道:“接吻!” 真情实感觉得掉钱才值得低头的祁青暮无语一瞬。 ——是他不懂得浪漫了。 “小祁!” 远处传来一道呼唤声,祁青暮连忙扬声回应。 顾屿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意外,至于他想做什么,祁青暮一点也不想深究。 因为他不想否认,从冷梦苔口中得知有一个男生守在工作室门口,且从衣着描述来判断男生有可能是顾屿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喜悦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和同事要去吃午饭了。”祁青暮嗓音低缓温柔,透着几分压在心底的笑意,“你要不要一起?” 顾屿抿着唇,眸光微闪,定定地看着祁青暮几秒,忽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祁青暮无比熟悉的坏笑。 “这么快就要把我介绍给你的同事了?” “如果一起吃饭的话,一定会介绍的。”祁青暮说着,视线越过他,朝走来的冷梦苔笑起来,唤道:“苔姐。” “我说你匆匆跑开是做什么呢,原来这个小伙子是你的熟人啊。”从冷梦苔的角度只能看见祁青暮身前之人的背影,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通过衣着和发型也能看出对方是守在工作室门口的男生…… 还高傲地斜了她一眼,很不礼貌! 祁青暮看了一眼顾屿,见他还背对着冷梦苔,也没有要转身的意思,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故意说道:“他是我的……学弟,比我小一点,像我的弟弟一样。” 顾屿浑身一颤,双手猛地攥起,眯眼盯着他,“你……” “叫苔姐。”祁青暮接过他未说完的话,依旧温温柔柔地说道。 顾屿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怎么想的,转过身来,挑眉笑道:“苔姐。” “……你好。”冷梦苔当然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怪异,闻言也没说什么,转移话题道:“中午一起吃饭吗?后面有一个小餐馆,算我们工作室的食堂,大家没事儿就去那吃。” 祁青暮转头看向顾屿,笑着问:“你说呢,中午一起吃饭吗?” 顾屿:“……吃。” 除了吃他还能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好的缘故,今天从早上见面开始就一直被祁青暮在各个方面碾压。顾屿很想质问自己一下,曾经呼风唤雨毁天灭地的气势哪去了,可是一对上祁青暮那张脸,以及对方的轻声细语,顾屿就像打了霜的茄子,只能任由他拿捏。 生着闷气跟在祁青暮后面,看着他跟那个女人说说笑笑,顾屿暗暗撇嘴,一副很看不上面前这两个人的样子,但身体倒是很诚实,一步不落地跟着。 冷梦苔口中的餐厅是一家自助餐厅,主营套餐,每天中午做好六个菜,有荤有素,自己拿餐盘然后选择盛什么菜,每位十五元,在南城这样的一线城市已经不算贵了。 第80页 祁青暮经常吃这种套餐,但大多是叫外卖或者吃工餐,还从来没有来过店里吃。 至于顾屿,压根没吃过这种自助模式的午餐,刚一进去就被一排大锅菜逼停了脚步。 “这是什么?”他压低声音问祁青暮。 “套餐。”祁青暮说:“不要小瞧这种套餐,因为有一些菜真的很好吃。” 跟在饭店吃的那种菜肴是不一样的味道,但同样可以称作美味。 祁青暮的声音温缓,也没有刻意压低,前面冷梦苔听见了,以为他们看不上这种工作餐,连忙解释起来,“信我的,这顿工作餐绝对让你们吃的心满意足。” 祁青暮看了一眼顾屿,顺着她的话问:“这家店有什么特色吗?” “厨子是特色。”冷梦苔神秘地眨眨眼:“以前在大酒店里当厨子的,后来自己回来开了这个店,又当厨子又当老板,你说他做那菜味道能差到哪里去?” “是啊,那我可期待了。” 不着痕迹地将所有的问题揽到自己身上,还简单地化解了尴尬的话题,祁青暮拉了一下顾屿的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 顾屿眼底划过一道复杂的光,待他想要握住对方的手时,那只手已经悄悄撤了回去。 拿着餐盘,祁青暮带着顾屿排在冷梦苔后面,等凑近了些,祁青暮的鼻尖萦绕的全是菜香。六个菜只能选择四个,祁青暮选择了两荤两素,他没什么忌口的,也不挑食,什么都能吃。打好菜之后,他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角落不碍事的地方等顾屿。 冷梦苔说要去占个位置,祁青暮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没等多久,顾屿就出来了,他的脸色不算特别好,冷冷的,好像谁欠了他几万块钱似的。 他走到祁青暮身边,冷漠的眼神仿佛要杀死人。 “你就带我吃这个?” 祁青暮忍着笑,道:“这本来是我的工作日,而且在外面呢,我也做不了主。”说完,他探头看了一眼顾屿的菜,几乎跟自己的一样,“我以为你会选择那个烤翅,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祁青暮选择的基本都是家常炖菜和炒菜,倒是有两种小孩子喜欢吃的炸鸡排和烤翅在挑选行列里,但祁青暮不怎么喜欢吃,就没选。 “呵。”顾屿冷笑一声,微微低头靠近他的脸侧,咬着牙道:“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没说一个字,气息如同加了热似的喷洒在祁青暮的肌肤上,他不适地侧了侧头,无辜地说:“可是你自己找来的。” “对,我闲得慌。”顾屿眯着眼,笑了一声,“哥哥,我这么不识好歹你还把我介绍给你的同事,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两人对外宣称是恋人,其实这层恋人的身份是怎样敲定的,二人心知肚明。 “随你怎么想。”祁青暮丝毫不在意他在言语上的挑衅,从容地带着他往座位区走去。 顾屿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口嫌体直地跟上去。 冷梦苔找了个四人的座位,在他们俩还没过来的时候自助买了两瓶冰可乐放在了他们的位置上。 看见他们走过来,她招了招手。 “苔姐,这是……” “请你们喝的。”冷梦苔说。 “不用的。”祁青暮连忙说道:“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 “这才多点钱啊,请你们两个小年轻喝瓶饮料也要分的这么清,那以后我们工作的时候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请你帮忙啊?”冷梦苔坚决不要祁青暮转账,虽然用的这套说辞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她是在前台工作,祁青暮是实习设计师,工作性质都不一样,就算想帮忙也未必能帮得上。 祁青暮想了想,还是说了声谢谢。 或许这就是未来工作上经常会遇到的人际交往,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大概处不成相知相守的朋友,但是作为同事,表面上也不会太疏离。 在酒吧里打工的时候,能说得上话的同事实在太少了。除了井蓝,其他人跟他也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关系,平时上班了就是工作,下班之后各回各家,很少一起出去玩。 但是这里不一样。 或许以后,他可以经常跟同事们出去聚会,中午可以一起点咖啡外卖…… 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祁青暮心情颇好地露出一个浅笑。 这一切,都被顾屿看在眼里。 神色漠然地低头吃着饭,脑海中反复浮现那道似有若无的笑,心中没由来的掀起一阵突如其来的烦闷。 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为什么,对别人就可以笑得那么自然? 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至少最不稳定的因素顾屿自从吃上饭之后就没再说话,闷声干饭的样子引得冷梦苔频频侧目。 午休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半,冷梦苔似乎看出了祁青暮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伙子还有话要说,于是吃完饭后提前回了工作室,将空间留给这两个年轻人。 而祁青暮确实有话问顾屿。 吃完饭后,顾屿不客气地将可乐喝完,把空瓶随手扔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祁青暮把两人的餐盘送到推车上,回来之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冷梦苔只说在锁门的时候看见了顾屿坐在长椅上,却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81页 祁青暮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是感觉不太可能。 顾屿看了他一眼,依旧是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仿佛这间餐厅限制了他那桀骜不驯的气场。 他不说话,祁青暮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是不是早就来了,在我坐上车之后,你打车过来的?或者坐公交?” 顾屿抿着唇,盯着祁青暮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他那瓶没喝的可乐打开,咕噜咕噜开始喝起来。 此情此景,让祁青暮想到了他们去吃水煮鱼的那一次。 顾屿也是这样,对什么话题都不屑一顾,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即使祁青暮发问,他不想回答就一直沉默。 沉默不要紧,更重要的是他还盯着你,明显听见了你问什么,但就是故意不回答,会让人产生恼火的情绪——这偏偏还是他喜闻乐见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祁青暮对他的了解,既然直接出声没有反驳,那么真实情况可能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照在顾屿的身上,他的半边身子被融进温暖的光线中,仿佛正在被大自然加冕。 越看,越是顺眼。 祁青暮呼出一口气,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总结似的感叹道:“你今天很乖。” 这句话直接让顾屿咳出声。 碳酸饮料的气泡在口腔内翻腾,顾屿一边咳嗽一边不满地瞪祁青暮。后者含笑给他递来纸巾,只是望着他,眉眼弯弯的,好看极了。 有一肚子话想反驳的顾屿:…… 草,笑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祁青暮:拿捏。 顾屿:……他笑得真好看。 - 谢谢大家支持! - 第043章 庆祝 用‘乖’来形容一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纨绔公子哥, 如果被顾屿的熟人听到,那必然会怀疑祁青暮是不是被下咒了。 不然怎么什么胡话都敢乱说? 顾屿好不容易缓了下来,不悦地盯着笑容满面的罪魁祸首。 “你胆子很大啊, 敢调侃我了。” “我是在夸你。”对面的青年纠正他的用词, “难道你不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听话吗?还是说,其实这就是你平时的样子,只不过不喜欢别人用‘乖’来形容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顾屿整个人都在炸毛的边缘徘徊。 “祁青暮,你……” “谢谢你今天来到这里。” 他的话骤然被打断, 青年依旧是印象里内敛温柔的模样, 说话时,那双如碧水般清澈的眼眸认真地看过来,仿佛在这个人身上永远也不会发生窘迫尴尬的情况。 “今天是我第一天实习,还是很紧张的。”祁青暮双手交叠搭在桌子上, 说话间,习惯性地用手指轻点桌面。 这是他放松时喜欢做的小动作。 顾屿顿了顿, 问:“你不是一直在打工么?” “打工跟实习当然不一样。”想了想,祁青暮垂下眼眸, 宛如遮掩住内心一处柔软脆弱的地方, “或许,是心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都是赚钱。”顾屿撇了撇嘴,不是很能理解, 就像他他不知道祁青暮这么拼命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样。 最开始他让郭金调查了一下祁青暮, 那个时候他误以为祁青暮和许晋刑有点什么, 为了握住许晋刑的弱点, 所以他难得施舍了一点注意力给祁青暮这个不相干的人。 调查到的结果很是普通, 一个缺钱的、需要靠奖学金和打工维持大学生活的贫困大学生, 成绩好,没什么架子,好像从来南大上学开始,就一直在四处找零工,附近的奶茶店、图书馆甚至餐馆,他都去过,最后留在酒吧,只因为酒吧挣得比其他地方多。 缺钱的人最好掌控了。 所以频繁出现在祁青暮的身边,顾屿至始至终都是信心十足。 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翻车。 祁青暮许是被他有些天真的想法逗笑了,勾着唇角,刚准备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感叹似的摇了摇头。 顾屿:“怎么不说了?” “就是感觉,你说的没错,我想要解释的好像也没错。” 既然两种想法都没错的话,就没必要说出来探讨一番了。 顾屿固执地说:“你说,我想听。” 祁青暮眨了眨眼,“可是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 “怎么?跟我想法不一样我还能吃了你吗?”顾屿不爽地皱眉。 “那好吧。”祁青暮歪了歪头,声音如同冬日飘落的雪花,轻柔而清冷,“我的想法大概就是……即使身处黑暗之中,也是向往光明的吧。” 祁青暮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在酒吧里不管是调酒还是陪酒,都不是他所喜爱的工作,为了生活,他只能投入进去,因为赚钱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这个时候他再跑出去跟别人宣扬自己的清高和底线,想想也是有点可笑。 这次的实习在他眼里,是可以毕业后将他拉出苦海的机会。 “所以我一直觉得,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停顿了许久,他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起来。 “没有必要告诉别人我的想法,也没有必要纠结别人的看法,这就是我在生活中的处事之道。” 简单而平庸,偶尔需要更加坚定的意志力。 第82页 祁青暮离开的时候,顾屿还没走。 他还坐在那个位置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半瓶没有喝完的可乐。 下午要开工了,祁青暮走的时候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摇了摇头,没说个准确的时间,好像刚刚吃过午饭倦怠了一样,想要在这里坐着缓一会儿。 下午来吃饭的人不多,所以有很多空位置。在不打扰正常用餐客人的情况下,他愿意坐着,祁青暮也不能说什么,只叮嘱他下午回去休息一下,因为他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 那股无法解释的心慌在青年的随意叮嘱中又一次攀爬于心间。 这不对劲。顾屿的背脊挺直,直到祁青暮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他才缓缓靠在椅背上,宽阔的肩膀塌了下去。 他伸出手,半遮在眼睛上,将脸上的神情盖在手指的阴影里。 仿佛有另外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呐喊,你不能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蛊惑,他是一个无情的人,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钱,你跟他之间不过是一场玩笑般的交易。 可是顾屿却无比留恋。 不管是昨晚他为了让自己早点回去休息从而破天荒主动邀约,还是早餐后劝他回去睡觉,每一幕都深深印刻在他的心里。 他渴望着,想要索取更多、更多。 . 第一天实习的祁青暮照常下班。 在门口与冷梦苔道别,祁青暮拿出手机,被微信上十多条未读消息惊到一瞬。 很少有堆积了这么多未读信息的情况,十多条与他来说已经算很多了。 下午主要是设计那张礼服的稿子,所以格外投入的他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时间去看手机。 一边打开微信,一边沿着马路走,不远处就是公交站,下班的时间不算特别晚,运气好可以赶上末班车之前的那一班公交,运气不好也能百分之百坐上末班车。 所以祁青暮对这份实习工作真的十分满意,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十多条未读消息中除了两条推送消息,其他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程几何。他没急着看,往下划了一下,还看见了两条令他感到意外的消息。 一条来自孟洋洲,一条来自顾屿。 手指顿了顿,没直接点开,而是翻了上去,点开了程几何的。 八条未读短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向他分享了两个搞笑视频,顺便问他工作怎么样,断断续续地打字发送,才导致两三句就能说完的话硬生生拖到五六句。 祁青暮给他回复,说自己很快就回去了。 程几何好像正在网上冲浪,在他的微信发过去下一秒,对方的名称便显示正在输入中,然后跳出来一个熊猫头手比OK的表情包。 这时,公交车驶来,祁青暮眼前一亮。 实习的第一天运气比较好,这不是最后一班车,车上的人也不多。上车后,祁青暮找了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开始给其他人回复。 点开顾屿的,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在下午还没到三点的时候,简单发来三个字:到家了。 第二句是五点多,就在祁青暮下班之前发的:睡醒了。 全都是三个字,祁青暮瞧着,心情颇好地弯了弯眉眼。 还不愿意承认呢,这不是挺乖的吗? 祁青暮翻了翻自己从程几何那存来的表情包,找到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发了过去,下一秒…… 顾屿:【?】 顾屿:【发什么南风独家卖萌的表情包。】 祁青暮:【夸你呢。】 顾屿:【夸什么?】 祁青暮:【夸你今天真的乖。】 顾屿:【……】 这段对话就此结束,以为祁青暮大概料想到了顾屿此时此刻的表情,形容起来就像吃了苍蝇。 这边结束,祁青暮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另外一边。 孟洋洲只发了一条短信,是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发来的,那个时候祁青暮刚开始工作不久,正好错过。 他只问了一句今天实习怎么样。 说实话,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发微信过来祁青暮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自从上次在阳台上的谈话后,孟洋洲已经一周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了。 也不是说刻意无视冷落,如果祁青暮跟他说话,他也会回音,或者寝室里四个人一起做什么的时候需要交流,他也不吝啬开口。 但是跟以前相对比,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祁青暮一直觉得很轻松,有点没心没肺,乐得自在。 现在看见这条微信,一股无形的压力重新压在心间。 祁青暮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手指落在手机键盘上,一点一点缓慢地打字。 祁青暮:【还算顺利,一切都好,谢谢你的关心。】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两个可能都守在手机旁边呢,就连聊天相隔最长的孟洋洲,也是在他回复后立刻发了条微信过来。 孟洋洲:【嗯。】 仅一个字,然后好久都没有下一句出现,祁青暮彻底松了口气。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着,走走停停,祁青暮闭目小憩,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他没有注意到,公交车后门的位置,一个中年女人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装作无意地举起来,快速朝他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很快就被发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微信里。 第83页 晚上六点,第一天实习的祁青暮准时回到寝室。 刚一开门,扑鼻的饭菜香气就将他包围,祁青暮本就饿了,有些惊喜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菜。 红烧肉、水煮肉片、干煸豆角、特色烩菜,还有一大碗豆腐汤…… 座位已经摆好了,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有一份米饭和餐具,两大瓶饮料摆在桌子中央。在寝室里准备这种排场的聚餐,愉悦的感觉是会加倍的。 “你们这是……” “庆祝你正式实习嘛!”程几何殷勤地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外套,招呼道:“快坐,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吃饭了,我都要饿死了!” 陆读也在一旁搭腔,“是啊,你可得好好尝尝这菜,跟饭店的滋味不一样。” 祁青暮笑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呢?” 陆读做作地大笑两声,“这可是孟洋洲他家里的厨师做的,怎么可能跟外面菜馆的一样呢!” 闻言,祁青暮诧异地看向沉默的孟洋洲。 孟洋洲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祁青暮把感谢的话暂时吞回了肚子里。 “快来吃饭!”陆读喊道:“我们小老弟都饿坏了,为了这顿中午就没吃。” 程几何从后面扑到祁青暮的肩膀上,一边推着他往里面走一边抱怨道:“可不是嘛!听说孟二二要亮出他们家的大厨来庆祝你第一天实习,中午我都没吃。” 祁青暮无奈地说:“等我回来要好久呢,饿了就先吃吧。”这都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平时他们吃晚饭还在五点左右呢。 程几何呲牙道:“我们想吃,也得人家大功臣同意才行啊。” 说着,又把话题抛给了无声的孟洋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比较少,明天要早点爬起来去接种第三针疫苗!又是苦命排队的一天。 明天晚上多更点,不骗人! - 第044章 酸的 所谓大功臣, 大概率是被程几何和陆读烦得不行,纡尊降贵让自己家厨子来送一次饭。 不过用大功臣来形容孟洋洲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好, 在大学住宿几年, 除了必要的时候回家之外,他基本不跟家里人联系。这样宛如隔着一座冰山的关系,因为一点小事而主动打回去电话…… 如果说祁青暮得知菜肴的来源是孟家后十分震惊,那接到孟洋洲‘要饭’电话的孟家人大概可以用惊悚来形容。 “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家常小菜, 大家不要客气,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今天主要是为了庆祝青暮哥第一天实习圆满落幕,希望他以后越来越好,赚大钱, 当大设计师!” 大家都落了座,程几何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准备在饭前代表大功臣孟洋洲说两句,还故意压低了嗓音, 那语气听起来有趣极了。 后面几句祝福的话听得祁青暮眼里含笑, 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辞藻,因为真挚的祝福从来不用装饰。 三言两语将氛围渲染得轻松而温馨, 陆读和祁青暮的笑容从未落下,一直面无表情地孟洋洲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却放下了手机, 默默听着。 程几何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最终大手一挥, 振奋宣布:“好!开吃!” 陆读立刻捧场鼓掌, 看的祁青暮无奈又开心, 也跟着鼓掌两下。 这顿饭吃的祁青暮津津有味,虽说是一些家常菜,但是人家专业大厨做出来的味道跟外面小门小店真的不一样。 吃饭的时候,他没有掩饰自己,频频看向对面的孟洋洲。他吃饭动作很慢,好像不饿似的,不管是夹菜还是吃饭,每次都用筷子头夹那么一点。 祁青暮本来是想在饭桌上找机会跟他说一声谢谢的,但是看他这副食不知味的状态,一时间还有一些犹豫这声谢谢该不该说出口。 这一犹豫,便是晚饭结束后都没能跟他说一句谢谢。 收拾完毕后,祁青暮去冲了个凉,换上家居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读和程几何一人拎了一个大塑料袋要下楼去。 “你们去哪?” “扔垃圾。”陆读随手拿上钥匙,道:“我以为吃不完呢,结果小老弟光盘行动。那些盒子是塑料的,索性就扔了,不然留在寝室里会有味道。” 身后程几何不满嚷嚷,“光盘行动是好事!” “你会吃胖的。”陆读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下移看到他手里的袋子更是嫌弃了,“而且你偷偷摸摸吃了这么多零食,我怎么一口也分到啊?” 闻言,祁青暮也看向程几何的袋子,发现袋子里的垃圾比陆读手里的还多,从上面俯瞰,还能发现一些色彩斑斓的亮面的零食袋。 程几何底气不足,说话都哆嗦,“那我不是还在长身体嘛,晚上饿醒了就要吃点东西啊。而、而且我这已经攒了很久了,又不是这几天刚吃的,只不过看着有点多而已。” “你攒了多久?” “五天。” “……” 陆读头也不回往外走,愤愤地骂了一句:“窝吃窝拉。” “没有啦,湿垃圾都会扔掉,袋子里囤放的都是些包装袋子,没那么脏!”程几何哀嚎着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祁青暮关上门,一转头,就对上来从阳台进来的孟洋洲。 一股冷风在开门的间隙吹了进来,带来一缕香烟的味道,不算浓烈。祁青暮顿了顿,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孟洋洲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脚步一转,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84页 祁青暮:“……” 还有什么可说的。 沉默地回到上铺,祁青暮倒没有生气,就是觉得孟洋洲既然不想跟自己交流,那也没有必要强行跟他搭话。 累了一整天,祁青暮在躺下之前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九点,他只想闭眼歇一会儿,没想着能立刻入睡,然而闭上眼没过多久,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切喧闹的声音被屏蔽。 但是很快,他就被一阵震动声吵醒。 如果手机不是放在枕边的话,或许他真的不会醒来,但是整张床都仿佛跟着震了起来,饶是他睡得再沉,也被惊醒了。 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之后,仅存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 他一边匆忙下铺,一边接通了电话。 “母亲……” 一声母亲,被隔断在寝室与阳台之间。 其他三个人都没睡,因为现在才刚刚十点,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陆读有些担心地探头看着阳台的方向,“他母亲又给他打电话了。” 程几何正在喝水,闻言应了一句,“好烦哦。” “啧,别乱说。”陆读呵斥了他一句,“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青暮的家人。” 程几何撇撇嘴,小声抱怨道:“明明对我青暮哥也不好,还总摆大人的架子。每次青暮哥接到家里的电话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陆读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孟洋洲神色冷漠地看向陆读:“他母亲经常来电话?” “也不是,就偶尔。”陆读回忆了一下,道:“但是也很有问题,每次青暮对电话那边的人都恭恭敬敬的,还得哄着来,这到底是家长记挂在外上学的孩子还是没事找孩子来发泄生活中的不满啊。” 孟洋洲皱了一下眉头,什么也没说。 阳台里,祁青暮表情漠然地听着电话里的絮叨。 “你是不是找到工作了?准备在南城定居了?” “你可得回来啊,你把我自己扔在这边,我可怎么办哟。” “青暮,有什么想法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跟妈妈说啊。” “你是不是没有什么朋友?要不然妈妈去南城陪你几天吧?”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您又听谁说了什么吗?我才大三,每天都有课的,怎么出去找工作啊?” 那边沉默了几秒,女人的声音试探地响起,“你桂姨现在在南城了,她去走亲戚。她说她看见你了,从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出来的,还跟她坐了同一辆公交车。” 祁青暮呼吸一滞。 在南城遇到家乡的熟人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且这个人不是普通的熟人…… 眼中迸发冷漠的光色,祁青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嗯,我是兼职的。” “兼职?设计专业吗?” “对啊,您怎么会这么惊讶。”祁青暮发出一声轻笑,“我就是学设计专业的 ,不是吗?” “可是……”中年女人的声音透着焦急,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碍于组织不好语言,支支吾吾单蹦出几个词,也没能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而祁青暮心里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怕自己在设计这条路上走稳了,就不会回家乡了。 祁青暮的家乡是一个小县城,那里的生活简单平庸,但凡有点发展的工作都不会坐落在那样偏僻的小县城。 那里没有服装设计专业可以加入的工作,如果想要按照专业来选择,那就必须将目光放远,看向南城这种大城市。 女人的那点小心思,祁青暮早就摸透了,他感觉到一点好笑,也正好笑出了声。 “您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的。”含笑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过去,带着极大的安抚之意。 而那边的人也不会看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讽刺和眼中那如同坠入深渊的森寒。 “好,好……”女人连说了几声好,语气近乎恳求,“你可不能离开妈妈啊。” “……不会的。”他停顿一瞬,而后语气温柔地回答道:“您是我的母亲,我要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女人明显被安抚到了,后面说的话就透着笑意,语气也更加温柔,就好像祁青暮帮她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一样,前后发差大到不可思议。 挂断电话,祁青暮的目光落在手机左上角的时间上。 “十点……” 他低声喃喃,随即自嘲地笑了一声。 回到寝室,其他人没有询问,只是从他们偶尔传递过来的视线里,祁青暮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祁青暮回以微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拉上帘子,外面的光被遮挡,祁青暮靠墙而坐,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暗中虚空的一点。 他用尽力气维持表面,只能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无助地回忆起往事。 . “这个孩子很乖的,刘先生您瞧,他喜欢您。” “这个年纪有点大了吧?有没有更小一点的?” “更小一点的啊……” 远远听到这句话,角落里的男孩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大人的眼睛,女人强势地将他从黑暗里拽了出来,看似温柔其实力气很大,他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才避免摔倒。 第85页 “您看这个孩子呢?”女人谄媚的声音有些刺耳,“这孩子长得好看,平时不爱说话,很乖很乖,他是我们这里最乖的孩子了。” 被称作刘先生的胖子像打量商品一样,仔仔细细将男孩儿从头看到脚,然后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你刚才还说你们这里每一个孩子都很乖,现在这个又变成最乖的了,是不是骗人呢?” 女人立刻惶恐地摆手:“哪能呢,我们这儿管理比较好,所以孩子们都很乖的。这个不怎么爱说话,说什么就做什么,自然也是最乖的。” 刘先生眯着眼,道:“长相倒是真的挺不错的……” 女人心中一喜,“那您想要收养他吗?” 男人皱着眉,啧了一声,“有没有小一点的女孩?虽然我媳妇现在生不了,但我还是挺希望以后她生个男孩的,别到时候带回去一个小男孩,再跟我们家亲生的打起来。” 女人顿了顿,又道:“那您家里都能生,为什么还……” “这不是媳妇任性么,说什么不想生孩子,非要领养一个。”说到这里,刘先生的脸上尽是鄙夷之色,“没生孩子就不知道生孩子的好处,刚结婚两年我先顺承着她,等以后她还是得给我生。” 男人家里不缺钱,妻子跟他也是门当户对,两个人都有背景实力,所以在一些大事上各执己见,有时候还真的分不出胜负。 目前看来,男人是妥协了的,但是听他这番豪言壮语,也是个不安分的。 不过这些都跟男孩儿没有关系。 他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领养走,因为他的姐姐还在这里。 不过攥着他的手越来越紧,很显然,女人十分不满他还没有被领养走这个事实。 不是针对他,仅仅是对孤儿院领养率越来越低表示了愤怒。 刘先生最终也没定下一个孩子,他有些不满意地走了。 而他离开后,距离女人最近的男孩也承担了所有的不满,他被用力推搡了两下,即使跌倒在地上,女人也不解气,她踹了男孩一脚,看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茫然,更加来气了。 “你们这些赔钱货!” 她骂了一句,扬起手就准备打下来。下一秒,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女孩站在两人之间,用自己扛下了这充满怒火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女孩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男孩一下子就哭了,他哽咽着喊了一句:“阿姐。” 比他大了一点的女孩转头对他笑了笑,露出正在替换的牙齿,道:“阿姐在这儿呢。” 两个孩子旁若无人的互动,显然是在火上浇油。 女人揪起女孩的耳朵,骂骂咧咧道:“活都做完了吗?你怎么什么事都要管啊?!没有人要你,也没有人要你这个傻子弟弟!” 一声声辱骂,如同灰暗天空中的闷雷,在恐惧雷声的人心里炸开。 …… 床帘的一侧忽然被掀开,一小袋零食被传递了过来。 半边帘子都晃动了两下,即使祁青暮深陷回忆,也不能忽视。他看着那袋零食和零食袋子上的便利贴,伸出手拿了过来。 便利贴上是程几何的一排狗爬一样的字。 ——偷偷给你吃零食哦giegie~ 祁青暮眸光微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谢谢。”他低声喃喃,也不知道是在对程几何说,还是对着空气。 零食是一袋山楂球,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祁青暮睡前从不吃东西,尤其是这种甜食,但是今天,他破天荒地塞了一块山楂球放进嘴里。 动作缓慢地咀嚼着,每一下都能吃到酸酸的山楂肉。嘴里的没吃完,他又拿起一块,麻木地放进嘴里。 没有那层糖的话,越吃越酸。 酸的想要掉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长了! 给新读者说一下这是17号的更新哈!虽然18号凌晨才更但是因为我的阴间作息所以你们懂得~就18号还是有更的! - 第045章 等你 生活还要继续。 翌日, 祁青暮来到工作室,发现服务台里面站着的人不是冷梦苔,而是之前一直跟他交涉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叫邹贤, 与祁青暮差不几岁, 刚毕业后入职,在这个岗位上才干了不到两年。 “昨天开始上班了吧?”相比刚刚认识的冷梦苔,邹贤显然跟祁青暮更熟一些,笑着打过招呼, 然后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祁青暮:“还好, 工作不算多。” “好家伙,那傅先生还是挺‘怜惜’你的。” 怜惜这个词听得祁青暮哭笑不得,“难道以前的傅先生很严厉吗?” “不止是以前。”邹贤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你还不知道两天累哭两个实习生、骂走一个老员工的事情吧?” 祁青暮摇头:“从未听说。” “那就是不久前的事, 我们工作室遭遇了一点不好的事,紧急需要人手的时候, 傅先生还是那副严厉的样子,两个新来的实习生累得下班后坐在门口哭, 一个老员工因为工作失误直接被骂的辞职。” 邹贤说到这里的时候, 脸上尽是感同身受的恐惧之色。 他也害怕自己有一天因为工作失误而被骂到辞职! 祁青暮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轻轻笑起来, 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第86页 邹贤眼睛一瞪,有点发懵, “啊?” “我说, 这很正常的。”祁青暮语重心长地说:“工作出现了失误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啊, 因为这是工作, 而不是过家家。领导会发泄怒火很正常, 况且是那位前辈自己辞职的。虽说受害者有罪论不可取, 但是在工作岗位上,心理素质也很重要。” 邹贤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感叹似的摇了摇头。 “你是个狼人。” 这种眼界放宽的性格,应该很容易博得领导的欢心。 祁青暮笑了笑,将买来的咖啡放到服务台上,道:“请你喝。” 邹贤:“谢了。” 祁青暮转身上了楼,他今天准备将剩下的设计稿画完,然后用剩余的时间处理文件。手里端着自己的那杯咖啡上楼,全程盯着台阶以防摔倒,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上,一双运动鞋率先闯入他的眼帘。 他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傅先生?”祁青暮惊奇地叫道。 眼前的人正是冷梦苔口中周六日很少会来工作室的傅濛。 傅濛的肌肤很白,但不是剔透的那种肉白色,而是灰蒙蒙的冷白色,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吓人。这种优厚的自身条件,不用化妆去参加什么恐怖电影试镜的话,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被选上。 他的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挑,瞳孔很黑,两点黑黝黝的圆圈点在那双白色瞳仁中,居高临下地盯着祁青暮。 祁青暮有种自己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背脊爬上一丝凉意。 不知道傅濛在这里站了多久,他和邹贤之间对话的声音不算小,如果只站在这里全神贯注地听,应该能听见。 祁青暮心里稍稍慌张了一瞬,以为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立场,作为一个刚上班的实习生,他都没有资格对工作室以前的事发表主观评价。 被传出去的话,真的很影响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和领导对自己的感观。 不过傅濛长时间的沉默倒是让祁青暮的心渐渐落了下来。 “傅先生。”他又唤了一声,不似刚才那般惊讶,语气里透着几分柔和,“早上好。” 傅濛依旧没说话,他瞥了一眼祁青暮手里的咖啡,转身朝楼上走去。 祁青暮也看了看手里的咖啡,然后在对方踏上两层台阶之后才跟上去,保持一段距离。 傅濛的脚步虚浮,衬衣和休闲裤上尽是褶皱。祁青暮想到刚才与他对视的时候,那双丹凤眼下的黑眼圈在冷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他应该不是今早刚来到工作室的,极有可能昨晚就来了,然后熬了夜,早上不过是听到动静准备下楼,却不想听见了他和邹贤的对话。 祁青暮不担心自己了,开始担心邹贤。 到了二层,傅濛也没有理过他,直接顺着走廊朝最里面的工作室走去。那是傅濛的工作室,祁青暮来过两次。 看着对方萧瑟单薄的背影,祁青暮想到自己包里的两个茶叶蛋,下意识地叫道:“傅先生!” 傅濛脚步一顿,回过头,皱着眉阴恻恻地看着他。 祁青暮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茶叶蛋,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您吃吗?是我刚刚吃早饭的时候老板娘送的,刚做好,还热乎呢。” 原本那双眼睛里就透着对祁青暮的嫌弃,闻言,便开始嫌弃地盯着茶叶蛋。 “什么东西?” “茶叶蛋。” 傅濛好像不知道茶叶蛋这种食物一样,看着那黑乎乎还带壳的鸡蛋,眉头紧皱,“不吃。”话落,他的目光落在祁青暮手中的咖啡上,“咖啡给我。” 祁青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杯我刚拿到的时候喝了一口……要不我给您再去买一杯吧?” “无所谓。”傅濛很讨厌他的优柔寡断,不耐烦地说道:“要么咖啡给我,要么回去工作。” 祁青暮沉默几秒,恭敬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工作了。” 然后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拿着茶叶蛋,转身进了自己的小设计室。 傅濛:“……” 祁青暮回到设计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他拿着茶叶蛋,先去了公司的茶水间,用公共杯子冲了一杯咖啡,拿出托盘,将茶叶蛋和咖啡放上去,端着去了傅濛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在对方应答之后,祁青暮用侧着身子推门进去。 看见是他进来,傅濛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傅先生,您还是吃点东西吧。”祁青暮轻巧地绕过满地狼藉,将托盘放到了桌子边角的地方,不占位置,也不会被碰掉。 闻到咖啡的香气,傅濛就没说什么,但是当祁青暮将托盘放下后收回遮挡他视线的手后,那两个茶叶蛋简直就是噩梦一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拿走。”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点,“我不吃这种奇怪的东西。” 祁青暮热心科普道:“茶叶蛋,主要用茶叶和其他佐料熬制出来的鸡蛋,很好吃,您可以尝尝。” 话落,他远离这张桌子,又是灵活地原路返回,最终停在门前,对傅濛说道:“如果您一直在工作室的话,午休之前我会带着昨天的工作成果来找您的。” 傅濛那黏在茶叶蛋上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他冷声道:“别来,我马上就走。” 第87页 祁青暮:“那……我现在拿来给您?” “不看。”傅濛无比任性,“别来烦我。” 祁青暮:“……” 这领导是不是有点社交恐惧症啊?明明是跟员工正常交流,但十分避讳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上‘你快走’三个字了。 不过祁青暮也不强求,傅濛既然同意他在这里实习,就不可能一直晾着自己。至于他做的那些工作之后由谁负责检查,都无所谓,他只要做好就行。 青年的脸上露出茫然,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情绪,离开了办公室。 傅濛不耐地将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一转头,对上托盘里的咖啡和茶叶蛋,定定看了几秒,然后起身走过去,拿起咖啡。 他喝了一口,微苦,是他喜欢的口感。 垂着头,他又看向茶叶蛋。 他不是不知道茶叶蛋,不过确实从未吃过。 理由很简单,他不喜欢吃鸡蛋,所以以鸡蛋为基础做出来的其他食物,他也不会看一眼。 腹中的饥饿感愈发明显,他盯着那散发着茶香的茶叶蛋许久,缓缓伸出了手…… 三分钟后,他打了个饱嗝。 其实这点东西根本天填不饱他的胃,但是鸡蛋属实有点噎得慌,所以吃过之后,饥饿感消失,短时间内他也不想吃东西了。 想到青年临走时略显茫然的表情,傅濛皱眉,看向手腕上的手表。 时间足够了。 祁青暮回去后就投入到工作当中,冷梦苔交给他的工作,他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他预计今天上午全部解决,下午的时间用来修改设计稿。 比起那些宛如调查问卷一样的文字工作,祁青暮更看重‘实战’。身为一名实习设计师,他的设计稿一定要比文字更加出众才行。 就在这时,设计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傅濛在祁青暮惊讶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最终站定在桌子前。 “东西呢?”他问。 祁青暮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 “你要给我看的。”傅濛不耐烦地说道:“我时间有限,五秒钟之内拿不出来我就走了。” 闻言,祁青暮立刻把昨天做完的工作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傅濛上下打量了一眼,“就这些?” “就这些。”祁青暮说:“剩下的没有做完。” “搬我办公室去,剩下的不用做了。”傅濛撂下一句话,也没解释,直接往外走。 已经摸清了他的性格,祁青暮什么也没问,只照着他的话做。 又回到他的办公室,傅濛这次没有晾着他,而是在地上散落的几个文件袋里翻了翻,拿起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企划案粗略看了几行,然后放回去,将文件袋扔给了祁青暮。 “回去设计这个。”他冷声道:“下周日交设计稿。” 祁青暮接住文件袋,动作缓慢地拿出里面的文件。 “这是一个常服设计企划。”傅濛心情似乎不错,竟然主动解释了起来,“还没完成,甲方给的时间期限是这个月月底。” 还没完成? 祁青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濛,“您要把这个交给我来设计?” “不然呢?给你玩的吗?”傅濛的黑瞳紧紧盯着他,“如果你想用闲散的态度对待甲方,我也不会拦着,但是出了什么事,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唐突。 祁青暮不能当着领导的面问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如果真的说了,也就离被开除不远了。 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祁青暮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跳跃的光,对傅濛感激道:“谢谢您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没事了?没事就去干活,别烦我。”傅濛连头都没抬一下。 祁青暮笑了笑,转身离开。 傅濛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 一上午的沉浸式工作让祁青暮肩膀酸痛,所以为了身体着想,一到午休时间,他就强迫自己从工作状态中分割出来。 一边下楼,一边翻看手机,本是想查看一下有无重要的短信,却没想到唯一的未读信息,竟是来自顾屿。 顾屿:【我在工作室外的长椅上等你。】 时间是十三分钟前。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这是18号的更新哈。我坚定地对自己说今天一定要早更,结果…… 啥也不说了,咱就是给你们比个大大的爱心吧! 明天争取肥一点! - 第046章 我捎你一程 今天一上午都是阴天。 祁青暮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浓云密布, 看情况是要下雨。 一到阴雨天他就容易犯困,所以上班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附近的咖啡店,外带了两杯咖啡, 其中一杯是带给冷梦苔的。 不过给了邹贤也是一样的。 祁青暮刚才从设计室落地窗前朝外眺望, 远处的浓云依旧厚重,笼罩在头顶的这片天空也透不进来的阳光。 没有阳光,微风也凉爽,倒是一个晒不热的好天气。 目光落在那十三分钟前的时间上, 祁青暮抿了抿唇, 给顾屿回道:【我刚结束工作,你还在门口吗?】 虽然不清楚顾屿怎么又找了过来,但是这个时间出现,祁青暮也不能自己跑出去吃饭, 把他晾在这里。 第88页 对方久久没有回信。 祁青暮下到一楼,本想从后门出去, 然而没等到顾屿的回信,他的心中没由来生出些许焦虑的情绪, 脚步一转, 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还不去吃饭啊?”邹贤坐在服务台里面,看见他的身影, 扬声问道:“昨天苔姐应该跟你说了吧?后面有一个快餐店,你可以去那吃。不过午休时间挺长的, 你去附近商场的小吃街吃点也行, 那里样式多,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祁青暮点了点头, 道:“嗯, 我这就去吃饭了。”他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正门处, 眸光微闪,停顿了几秒,问道:“今天有人来吗?” “什么人?甲方吗?”邹贤撇嘴,“周六日没人会来的,放心吧,我的工作很轻松。”他自我调侃起来。 祁青暮也没解释,还是心里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感,道:“那没事了,我这就去吃饭了。你呢?不吃吗?” “我叫外卖了。”邹贤晃了晃手机说:“今天领到一个大额红包券,决定给自己来个炸鸡啤酒,犒劳一下。” “好,我去吃饭了。” “去吧去吧。” 邹贤一直在店里,正门就不用上锁,祁青暮没有特意绕到后门离开,而是直接从正门出去。 天气依旧灰蒙蒙的,风还比早上的时候大了不少,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环顾一周,空荡荡的,看不见一道人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耳边突然幻听了似的,响起顾屿曾经说过的,在找不到对方的时候要打电话。 祁青暮的手放进口袋里,已经摸到了手机的屏幕……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件事上过多浪费心神,顺其自然或许会更好。顾屿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正在合作中的熟人,当然,用合作伙伴这个词来形容更贴切一些。 昨天心怀喜悦的自己已经有点得意忘形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跟他越走越近,像朋友一样相处,而是克制自己,将工作放在首位。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祁青暮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顺着小路往快餐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安安静静,仿佛时间停止流动,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响起时,才能让他想起自己仍然生活在这可悲的世界里。 绕过工作室所在的这座建筑物,前方的路变得狭窄,他昨天也走过这条路,从后门走向前门,在从前门走到快餐店。 这段路更安静了,大约是因为休息日,没有人会特意绕到这边来,只为了吃一顿快餐。 走出这条路,前方的视野骤然变得开阔,祁青暮目光随意扫过快餐店,却在下一秒猛地停下了脚步。 快餐店的门口站着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祁青暮愣愣地看着那里,眼底的复杂之色近乎溢出。 门口的人显然也看见了他。 “让你给我打电话就那么难?” 不满的声音远远传来,高大的身影也在视线中越来越近,祁青暮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是在顾屿靠近之后,他下意识地反应竟然是逃避。 “我……以为你走了。”内心的慌乱令他的语气变得吞吞吐吐。 底气不足的样子落进顾屿的眼底,惹得他发出一声轻笑,“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不是不好意思……”祁青暮心虚地别开眼,不去看他,却仍然坚守立场,“只是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顾屿:“我说过了,找不到我,就打电话,为什么不打?” 祁青暮沉默。 不可否认,刚才有一瞬间,他是想要打电话的。 但是为什么不打呢?这个问题,祁青暮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按照心里所想的那般解释出来,恐怕会有一番口舌之争。 很麻烦,所以他不会说。 “吃饭吧。”静默几秒,他仰起头,对顾屿说道:“你还想吃套餐吗?不想吃的话我们去附近的商场也行。” 顾屿眯起眼,“你也会转移话题。”似乎默认了祁青暮理亏似的,他倒是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两人最后还是吃了套餐。 顾屿难得没有在午餐选择中表现得太过挑剔,在祁青暮说自己下午还有工作之后,他直接脚步一转,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快餐店里,看得祁青暮发愣。 吃饭的时候一定会闲聊,不管是顾屿提起的话茬,还是祁青暮主动攀谈,总之这顿饭吃的很和谐,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阴阳怪气。 “然后呢?”得知祁青暮拿到了一个还未交易成功的设计稿,顾屿兴致缺缺地问了一句。 祁青暮说:“之后我会很忙。” 顾屿轻哼一声,“其实就是让我别来找你吧?” 祁青暮眨眨眼,笑了一声,说道:“也不是,只是想说,如果之后有什么怠慢的地方,希望你见谅。” 顾屿挑着眉向后靠去,懒洋洋地看着祁青暮,话音拖得极长,“哥哥,用完就甩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这句话调侃意味十足,自从他偶尔叫自己‘哥哥’,祁青暮都对这个词有点过敏了,每次听到身上的汗毛都会竖起,感觉不算好,但是也不是特别差。 “别闹了。”祁青暮无奈地说:“下周就别来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怎么,我来了耽误你吃饭吗?” 第89页 “不是,但是一周你只有两天假期,每天都往这边跑,很麻烦。”祁青暮语气平淡地说。 不是在赶人,而是站在对方的角度诚心劝说。顾屿明知道他会用这种‘为你好’的话术来给自己行方便,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没有话反驳。 静默几秒,他直起身子,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我就来。” 祁青暮回望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你随意的。” 顾屿:“……”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差劲。 两人之间目前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肯定不是相敬如宾,也不是相爱相杀。如果有一个旁观者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的话,大概会看出,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正在互相磨合。 吃过午饭,时间还早,祁青暮看着对面无所事事的顾屿,想了想,问道:“要去哪里逛逛吗?” “逛什么?”顾屿显然不喜欢去热闹的地方,一听他问,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今天是周日,到处都是小孩儿,你就那么喜欢往人堆里凑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随便走走,当消食了。”祁青暮无奈地说:“不然坐在这里的话,就只能聊天。” 他们两个人也不是每一秒都有新鲜的话题可以共享。 闲聊大概率会冷场,而且以顾屿的性格,总是用反讽的语气说话,全程还得靠祁青暮包容引导。 想想就很累。 想了想,顾屿松口妥协,扬声道:“那就走走吧……”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声猛然响起,将整个桌子震得发出急促的响声。 祁青暮愣了一下,那是他的手机,刚才吃饭的时候随手放在桌子上。他拿过来,看见来电显示后,脸色一沉,顾不得还有顾屿在这,立刻接通。 “书医生。” 祁青暮出声的瞬间,顾屿便抬眸瞥了过去。 医生? 听着熟稔的语气,以及将一个医生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郭金调查的时候可没说他跟哪家医院有关系,也没说他得过什么病。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顾屿看见祁青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那张浅色的薄唇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之后祁青暮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对方说了什么,他声音很低地应了几句,一直到挂断电话,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 顾屿轻蹙眉心,“你怎么了?” 祁青暮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眼睛发直地盯着手机。 顾屿有些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我问你话呢。” “没事。”祁青暮缓缓闭上眼,有些疲惫地说:“我要离开一下,你自便吧。” 说着,他拿起手机站起身,竟是没管顾屿的反应,径直离开了快餐店。 祁青暮的动作迅速,在顾屿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出去了。 转头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顾屿默默许久,然后骂了一句:“靠。” 这笔账要怎么算?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将祁青暮今天的行为记在小本本上,眼底的狠劲儿愈发清晰。 祁青暮回到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濛,结果办公室里没有人,傅濛不在,又一次下楼,听邹贤说傅濛没到中午的时候就走了,他下午要出差,之后一周都回不来,要等到下周放假才能回来。 “你找傅先生做什么啊?” “我要请假。”祁青暮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邹贤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真的要请假吗?这才是你来的第二天……” 他怕祁青暮被骂到辞职! 祁青暮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 他没有办法。 “我必须请假,情况很紧急。我争取下午早点赶回来。”就算傅濛不在,没办法批假,他也必须要走的。 邹贤看了看时间,想了想,对祁青暮说道:“这样,我先不给你报假。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先去,能在上班之前赶回来最好,赶不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祁青暮感激地点了点头,道:“谢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书景是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来的。 之前有过几次闲聊,每次书景打电话之前,都会现在微信上询问他是否有时间。 而没有知会直接致电过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祁青暮心里发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尽是细汗。 走出目饥工作室没两步,一辆黑色机车突然冒出来,横在他的跟前。 顾屿摘下头盔,动作利落地下车,将备用头盔拿出来,递给祁青暮。 “哥哥,你看起来很着急啊。” 等祁青暮茫然地接过去,他满意地挑了挑眉,说:“你去哪,我捎你一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别等我更新呀!大家早睡!我更新时间好阴间的! 今天这章其实也没肥起来,主要是我写的太晚了,半困不困的好难熬!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下章感情upup! - 第047章 我不想知道 祁若茗突然发了疯。 何燕得知消息时正在办公室里查看患者的档案, 最近新批进来一部分有助眠功效的仪器,因为这种仪器不能乱用,需要结合患者的病情和过往经历来筛选, 所以她最近一得空就一头扎进在院患者的档案里。 第90页 专门照顾祁若茗的年轻小护士急匆匆地赶过来, 白皙的脸上明显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眼睛里含着泪,却不是委屈的,而是急的。 “何医生您快去看看吧, 她发病了!” 待何燕赶到病房的时候, 书景已经站在门口,一脸的愁容。 “她的情况很差。”因为患者极其抵触男性,所以书景根本踏不进病房的门。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房间里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以及女人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何燕的眉头紧皱, 祁若茗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将近半年,这半年的时间里她从未发过病, 就算之前的负责人是书景, 也没有遇到过这么惨烈的情况。 他们是专业的,可以通过患者的行径来预测后续治疗方案。 何燕深吸一口气, 神情凝重地对书景道:“你给祁青暮打电话,让他最好过来一趟。” 书景顿了顿, 道:“他这周才开始实习, 是不是……” “到底是这边重要还是那边重要?”何燕的音量提高了不少, “朋友那边我会去说, 总之你让他尽快赶过来。” 书景点了点头。 进入病房之前, 何燕想过屋子里会是怎样一片狼藉。但是当她真的踏入病房中, 散落在地上的各种塑料摆件和床单枕头几乎将小小的病房填满。 往日不发病时温柔有礼的女人站在单人床床尾的地方,呆愣地盯着对面墙上的画。 那是一幅很普通的画,是很便宜的那种塑料的,看着很大,实际上很轻。 患者的病房里从来不会摆放可以达到伤人目的的物件,包括家具都是。 她缓慢地走近,悄无声息地靠近祁若茗,这期间女人一直没动,她仿佛被那幅画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时间忘记了一切。 何燕靠近后,还没说话,突然听见女人声音冷清地说:“这画真好看。” 她仍固执地盯着那处,可这句话却是对何燕说的。 何燕沉默几秒,而后笑着说道:“是啊,若茗很喜欢这幅画吗?” 两人的对话像是在闲聊,而何燕也确实在把朋友间闲暇时聊天的氛围代入,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柔平缓,这样才能有效地缓解患者精神上的躁郁。 祁若茗眨眨眼,僵硬地歪了歪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瞳睁得大大的,定定地看着何燕,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来做什么?你想要带我去吃什么?吃完之后又带我去哪?”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语调没有起伏,像是一个机器人在完成任务一样。 何燕心里一沉,因为祁若茗的状态明显是记起了过去的某一片段,而且她眼中的自己…… 很可能已经不是‘何燕’了。 “若茗。”何燕小声地叫她,在对方的注视下,缓慢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因为我自己一个人有点无聊。我们不出去,也不吃饭,好不好?” 她放低姿态,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需要陪伴治疗的人。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唤回的祁若茗的意识,但是这一次,她失败了。 脸色苍白的女人只是看着她,半晌,收回视线,冷漠地说:“离我远点。” 她不想要聊天,也不想走,更不想吃饭。 她现在只喜欢这幅画,很喜欢。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何燕一刻也不放松地观察着祁若茗,她现在只希望祁青暮快点来。 ——因为祁青暮是祁若茗的解药。 自从知道了他们的过往之后,何燕真的对这对姐弟感到怜惜。她从师弟那边接手祁若茗这个患者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她的一些行为和想法,一丝风吹草动都不放过,也是在偶尔跟书景聊起她的情况时,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一直很恐惧男性的祁若茗其实根本不害怕祁青暮,即使后者一直因为性别缘故不敢常来探望她。 用书景的话来说,就是他跟祁青暮沟通患者状况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男性的位置上,所以每当书景觉得患者对男性的恐惧加深时,祁青暮就只会默默地担忧,却不敢来探望。 但是何燕后来发现,祁若茗与她心平气和聊天时,提到最多的就是弟弟。 记忆中的弟弟、她所期望做出一番贡献的弟弟、这几天来看过她弟弟…… 全部都是祁青暮。 何燕忽然感觉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她面对数不清的患者,只有在祁若茗这里令她感觉到了棘手。 空气仿佛绷成一条线,紧张感弥漫在四周,何燕没有动作,她只能沉默着站在安全距离内,以防患者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地上的狼藉只是小小的开胃菜,每一个失控的患者几乎都会以这种方式来发泄体内的躁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 屋内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是何燕背后就是房门,大概也不会听到脚步声。他们说话的声音很模糊,但她知道,来人必然是祁青暮。 她看着仍然沉浸欣赏画的祁若茗,慢慢转身,在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离开了房间。 刚一出去,他就看见祁青暮焦急地跟书景说着什么,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冷脸男生,长得很帅气,衣品也不错,肩宽腰窄腿长,此刻他打量四周,眼底的疑惑之色不掩,看见她出来的时候,还侧眸瞥了一眼。 第91页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她立刻收回视线,对祁青暮道:“你来了,快。” “师姐,真的可以吗?”书景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如果不确定的话,我还是不建议他这个时候进去,万一刺激到患者……” “你相信我。”何燕郑重地说:“谁都不行,只有祁青暮可以。” 祁青暮眼睛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无助,他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叶子,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没事,受伤了也没关系,而且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透出几分哽咽。 顾屿拧眉看着这一幕,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祁青暮露出这种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姿态让他感到些许烦躁。 如果说几十分钟前在工作室门口还尚存理智想要拒绝他的祁青暮只是略显焦急,那么现在的祁青暮,简直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是一种极端的恐惧交织在空气里,密密麻麻的,令人呼吸困难。 回过神之际,顾屿看见祁青暮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病房里,下意识地抬脚追上去,想要把他拉回来。 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听见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温雅青年哑着嗓子,朝屋内轻轻柔柔地喊了一声:“阿姐。” 顾屿的脚步猛地停住,他僵在原地,在两个医生奇怪地注视下,收回了手。 阿姐? 顾屿的脑子里很乱。 他让郭金调查了祁青暮,虽然算不上深入调查,但是一些简单的家庭背景自然在调查的行列里。 祁青暮是孤儿,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午餐结束后本来是想找郭金他们打游戏的,却没想到骑车到了工作室门口,看见祁青暮慌张地走出来,频频低头看着手机。他抱着玩玩的心态,故意停在他面前叫哥哥,还问他用不用帮忙。 祁青暮最开始拒绝了一次,他也就调侃似的追问一遍,并不抱希望,却不想青年短暂思考了几秒之后,说了声谢谢。 当时顾屿都愣了一下,等到对方上了车,稳稳地坐在自己身后,他才反应过来。 而让他更加不解的是还在后面。 那就是祁青暮说出来的目的地,是南城非常有名的一家…… 精神病院。 很奇怪,但也越来越有趣了。 . 房间里,姐弟二人对视着。 正如何燕所想的那般,祁若茗没有因为祁青暮是男人便突然失控,她定定地看着祁青暮半晌,忽然伸出手,指了指墙上的画。 “看那幅画。”她眨了眨眼,说:“像不像你给我买的花?” 祁青暮侧头,仅仅是看了画上的图案一眼,便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涌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过。 画上是一个花瓶,花瓶里插丨着一朵菊花。 这是一幅很简单的画,却让祁青暮这个坚强青年泣不成声。 那一年,他迎着骄阳回家,捡了一朵金灿灿的、花叶还完好的夏菊。回到孤儿院,他背着所有人,偷偷把花送给了阿姐。 他无声地哭着,肩膀微微颤抖,而对面的女人似乎又重新被画吸引走了注意力,没有看见一旁的人在哭。 隔着半敞的门,顾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复杂之色如同搅乱的麻绳,越来越乱。 “她是谁?” 他开了口,声音很小,却不知道是在问谁。 或许是在问自己。 他身侧一直观察屋内情况的何燕闻言,侧头看了看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以为他和祁青暮一起来的,应该是朋友,也就没有过多隐瞒,如实回答道:“是他姐姐。” “他是孤儿。”顾屿说:“没有姐姐。” “那你了解的可太少了。”何燕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就好。” 顾屿沉默了许久,又问:“她得了什么病?”话落,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愚蠢,他抿了抿唇,摇头说:“不用回答了,我不想知道。” 第048章 黑卡 祁青暮陪着祁若茗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时间如同流沙, 顺着缝隙落进广阔无垠的沙漠里。 回忆只能存在于过去,永远都无法重新拾起。 祁若茗的状态差到一个什么程度呢?自从将她送来这里,这是祁青暮第二次感觉到病情的严重性。 以前祁若茗发病仅限于摔东西、发泄, 偶尔会伤到别人, 但都是无意识的,发病时间持续不到一小时。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名为坚强的能量,帮助她自我调节,让无处发泄的躁动沉寂下来。 何燕不止一次说过, 她的病情在好转, 与那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患者不一样的是,她在努力转变这种被动的情绪。 第一次发病是在刚刚入院后不久,那时还是书景负责祁若茗。祁青暮得到通知匆匆赶来的时候,她已经发病持续一个多小时了, 这期间院内使用了一些常规治疗手段,但只是徒劳。祁青暮站在病房外, 透过玻璃看着如此艰难痛苦的阿姐,刚上大学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红着眼, 在心里默默发誓,他一定要多赚钱, 然后带阿姐去国外接受更好的治疗。 第二次就是现在了,跟发疯与发泄不同, 她将自己封闭在过去的回忆里, 不愿意走出来。 即使她记挂在心里的弟弟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第92页 这才是让何燕一时间没有头绪的重要原因。 “我一直不提倡让她忘记过去, 希望可以温柔地引导她想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书景在病房门口低声交流, 何燕语气里满是担忧, “过去对于她来说太残酷了。” “她的自主意识很强。”书景皱了皱眉头,回想起祁若茗在这里的两年,摇摇头道:“这次发病让我感觉,我们一直在治标不治本。” “精神类的疾病想要治愈,本来也很慢。”何燕抿着唇,想了想,说道:“暂时保守治疗吧。” 在她没有想到更好的治疗方案之前,只能这样了。 一晃已经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祁青暮坐在床边,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他按照何燕所说的,在阿姐自我封闭的情况下慢慢与她交流。果然,将何燕毫不留情地推开的祁若茗只愿意跟弟弟说话,虽然话题一直环绕着过去的某一点,但至少她记得弟弟。 祁青暮轻声哄着她上床休息,她真的听话,躺在床上之后,直勾勾地盯着祁青暮,看着他捡起地上的被子,抖去浮灰盖到她的身上,然后又将抱枕一个一个捡起来,拍打干净后放在她的枕边,。 她睁着眼睛,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祁青暮此刻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时间、金钱、工作…… 他的阿姐最重要。 “阿姐听故事吗?”他的眼睛微红,明显哭过,笑起来的时候带着鼻音,声音沙哑地说:“我还记得阿姐给我讲过睡前故事,今天我给阿姐讲一个好不好?” 祁若茗眸光微闪,“嗯。”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沐春风般的声音从病房内缓缓传出,青年柔声细语讲述了一则平平无奇的小故事,一声接着一声,如同对待小朋友一般,将自己的温柔全部展现。 病房外,顾屿靠在墙角,微微低垂着头。周围一片安静,那两个医生简单交谈过之后,男人走了,留下那个女人,她去到不远处的护士站,似乎正在做什么准备。 悠长的走廊里,孤独被无限放大,而青年的声音却像暖阳,洒进了他的心。 “大灰狼决定去第三只小猪的家……” 讲到这里的时候,祁青暮发现床上的女人已经睡觉了。 她的睡颜是如此恬静,仿佛是天使。 祁若茗是好看的,她的美与气质并存,是那种南方水乡女子那种安静的美,不需要说话,也不用做什么,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惹得众人注目。 他的阿姐…… 如果没有经历那些,她应该已经结婚了吧,嫁给一个珍爱呵护她的男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宠着她。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伴随着苦涩咽进了肚子里。 祁若茗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紧拽着被角的手松了力气,见状,祁青暮动作轻柔地将她的手拢进被子里,确定对方不会惊醒,才缓缓退出了病房。 关上病房门的那一瞬间,祁青暮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腿一软,像旁边倾斜而去,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伸过来,将他拢在怀里。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祁青暮闭了闭眼,强行压制那股晕眩感,手撑住顾屿的手臂,艰难地站直身体。 “我没事……”他哑声道:“就是有点累了。” 顾屿皱着眉,望着眼前这张惨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庞,沉默几秒,忽的别扭的说道:“她不是都睡着了么,你还担心什么。” 这个‘她’指的是谁,祁青暮心知肚明。 他眸光微闪,一心扑在阿姐身上的思绪终于回了神。劳烦顾屿载他过来这里真的是一个意外,但是情况紧急,他也不能做出太多解释。 不管顾屿有没有目的,只看他刚才毫不犹豫地帮助自己,祁青暮便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他哑声说道:“今天……很谢谢你。”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慢,眼中的真诚被跳跃的光点包裹,一闪一闪地传达给顾屿。 顾屿似乎有些不适应,他瞪圆了眼看着祁青暮,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视线,声音依旧如刚才那般冷酷无情地开口说道:“托你的福,这是我在南城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 祁青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抱歉了。” “……我不想听道歉,祁青暮。”顾屿眉心紧拧,环着祁青暮的手骤然用了劲儿,“与其在这里敷衍我,不如告诉我真相。”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祁青暮的过去——那些被调查出来就会失去趣味性的真相。 所以他想听见祁青暮亲口说出来,虽然两种方法都能让他知晓一切,但是前后的含义可大不相同。 不管以后,仅仅是现在,顾屿只想听祁青暮说。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有机会的吧。”他疲惫地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还急着回去。” 距离下午工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刚才他也感觉到手机震了两声,或许是邹贤发来了简讯。 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疲惫让他难以招架,祁青暮想就这样睡过去,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 但残酷的现实不允许他逃避。 第93页 被拒绝后的顾屿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难得没有追问。 “行啊,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去。” 祁青暮刚想说不用麻烦了,身后便传来何燕的声音。 “青暮,你过来一下。” 何燕站在距离他几米远的位置,见他看过来,也不靠近了,直接对他招了招手。 祁青暮点头,从顾屿的怀里撤了出来。 怀里一空,顾屿的手攥了一把空气,目光阴沉地看着潇洒离去的祁青暮,不爽地哼了一声,抬脚跟上去。 何燕跟祁青暮商量了一下保守治疗,就是用最初书景的那套治疗方案,。在那个基础上,何燕还想要试试一些镇静催眠功效的仪器。 “这些都需要你的同意才能进行,我也只是提议,你觉得可行的话,我们再实行。” 祁青暮抿着唇,他不懂这些,但是如果能让阿姐减轻痛苦的话…… “何医生,您有把握吗?” 何燕笑了笑,缓缓说道:“做这个工作的,哪敢随便许诺。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哪一种治疗方案,我都不会让若茗痛苦。” 祁青暮顿了顿,思量半晌,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就这么办吧。” 重新制定了治疗方案,祁青暮就得格外缴费了。他匆匆赶来,身上没有卡,绑在手机上的银行卡是他日常生活用的,里面也没有太多的钱。 何燕是医生,按规矩不能帮祁青暮垫付,所以她想要让书景以祁青暮朋友的名义暂时顶上,却被拦了下来。 拦她的人正是跟着祁青暮一起来的男生,高高大大的,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看着很冷酷,说话却像吃了枪药似的,又狠又毒。 “我付。”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在祁青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扔给了何燕。 手忙脚乱地接下后,何燕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黑卡,陷入了沉思。 ——原来跟有黑卡的人交朋友是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略少了点,没办法我好困!等我周六日来战个加更! … 第049章 双人自拍 祁青暮立刻拉住何燕, 不让她去结算。 “不行。”祁青暮摇头看着顾屿,“我有存款,不用你来付。” 顾屿不以为意, “你再还我不就行了。” 祁青暮仍是不愿, 脸上的神情透着几分苦恼。 何燕见状,把黑卡塞进了祁青暮的手里,扬声道:“不急,你回去取钱也来得及, 不然就让书景帮忙垫付, 没事的。” 青年的情况她和书景都是清楚的,更何况,除了医生和患者家属这层关系,私下几次交流已经让她对眼前的青年产生些许怜悯之情。 他们之间也像朋友一样。 说完, 她对祁青暮安抚地笑了笑,然后绕过他们两个人, 进入到病房中,没过一会儿走出来。 “已经稳定下来了。”何燕说:“她睡得很熟。” 祁青暮回以微笑, 苦涩地说:“她很难过。” “我知道。”何燕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青暮,这是她必须经历的, 只有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光,她才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原本已经哭过的眼睛再次泛着红, 一丝水光闪过, 他深吸一口气, 喉咙间似乎哽着一股难耐的情绪, 令他无法言语。 见状, 何燕眼中的心疼之意更加明显。 “别难过, 也别担心。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你看你,现在也在实习了,酒吧的工作也很稳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意外能够打破这份和平,因为这都是你自己筑建起来的,你有多坚强,我们都看得见。” 祁青暮说不出话来,甚至不想回忆过去种种,他只能胡乱地轻点着头,直到肩膀上落下一只手,专属于大男生身上燥热的温度穿过薄薄的布料传来,烫的祁青暮下意识一缩。 下一秒却被揽得更紧。 “拿这个去结算。”顾屿轻而易举地从失态的祁青暮手里抽出黑卡,这次没有用扔的,而是稳稳地捏住边缘,递到何燕面前。 何燕顿了顿,摇头道:“不用了。” “用这个刷。”顾屿皱起眉,眼中的冷色明显,“我是他男朋友。” 一句话惊得何燕瞪大眼,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眼前的男神烦躁地把卡放进她的白大褂口袋里,在祁青暮伸手去夺的时候,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顾屿,你……” “我有事要问你。”顾屿微微垂着头,眼中冷光乍现。 祁青暮的脑子里很乱,他固执地喊着:“我不用你的钱……” 话音未落,他便被打横抱起。 “顾屿——” 祁青暮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比他小了几岁的男生力气很大,在身高和身材上,祁青暮已经落后了他,然而在力气上,顾屿更是单方面的碾压。 他被抱起来,对方毫不费力。 “你小点声。”抱着他往外走的顾屿低低警告,“在这里尖叫,你想刺激到其他患者吗?” 祁青暮瞬间噤声,只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这是第二次,他在顾屿面前失态个彻底。 第一次是在日料店。 离开这栋建筑物内,祁青暮被放下来。 第94页 在双脚踩到地面的下一秒,祁青暮立刻撤离两步,与顾屿拉开距离。 “你疯了。”他皱着眉,十分不满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做这么任性的事?” 他以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顾屿至少能学会尊重他。 但是现在看来,这都是可笑的幻想。 顾屿眯起眼,缓缓朝他靠近一步。祁青暮似受惊了一般立刻后退两步,将本就不近的距离拉的更远。 他的反应刺痛顾屿的眼睛,心头涌上阵阵不爽的情绪,翻涌着近乎吞噬他的理智。 “祁青暮,你要搞清楚,是我送你过来的。”他的生意如同浸透寒冰的,一字一顿地钻进祁青暮的耳朵里,“你不想跟我解释点什么吗?” 心中的恼火瞬间被一桶冷水浇灭,祁青暮微蹙眉心,无话反驳。 他真的很感谢顾屿今天的帮助,从头至尾没有多问一句话,几乎是自己需要什么,他就干净利落地送到手边来,包括那张突显身份高贵的黑卡。 南城作为一线大城市,拥有黑卡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祁青暮只是一个底层大学生,见过黑卡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顾屿拿出黑卡那一刻,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有两种力量在身体里较量,相互纠丨缠,自我矛盾。 “我……”他嗓音沙哑地开口,刚说出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又或许是觉得,他方才毫无保留地做了那么多事,心思深沉的顾屿应该会明白。 但他不知道的是,顾屿想听他亲口说。 “祁青暮,别逃避。”顾屿上前一步,将原本拉开的距离骤然拉近,他的眼底涌动着暗光,如同大海上的波浪,汹涌骇人。 祁青暮微微垂眸,睫毛在顾屿的注视下颤动,似脆弱的蝶翼,无助感弥漫在他的身侧,即使是见惯了他故作坚强的顾屿,也难免生出些许怜惜。 可惜他不懂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变得很怪,明明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大学生而已。 一个最初他想用来牵制许晋刑的棋子,此时竟然能凭借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情牵动他的心。 “抱歉。”祁青暮开口,声音又低又轻,若不是他们靠得很近,听起来便没有这么真切。 顾屿的表情愈发不耐,他深吸一口气,好似在自我调节,压低嗓音道:“我要听的不是道歉。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为什么来这里?那个女人是谁?她是什么病?” 即使一部分答案已经从医生那里知道了,可顾屿还是要问。 他就是要祁青暮亲自回答,亲口解决他内心所有的疑惑。这种想法凶猛地将他的思想覆盖,以至于连那些他没想问的疑问都排起了长队,等待祁青暮一点一点详细地解答。 面对顾屿的质问,祁青暮知道,他没办法逃避,也没有理由什么都不说,只看他默默地付出。 从接受顾屿帮助的那一刻,祁青暮就不能继续做一个自私的人了。 周围一片寂静,许是午后的阳光冲破重重乌云,洒落在这繁华的城市里,带给人们一丝懒散的倦意。静悄悄的疗养院小花园里,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鸟儿飞翔时的啼鸣。 他略显苦涩地勾起唇角,清浅的笑容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有些失真。 “我想先谢谢你。”祁青暮抬起头,对近在咫尺的顾屿说道:“谢谢你今天送我过来。” 这里的情况在他来了之后应该会看明白,但是在没来之前,顾屿什么也不知道。 或许他自己不在意,但是对于祁青暮来说,这份直面未知的帮助真的很可贵。 “病房里的女人是我姐姐,在孤儿院里的。”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孤儿院的故事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吧,你调查过的。” 闻言,顾屿薄唇紧抿,双手握成拳,骨节发白。 表面上,他们对双方的了解好像一直存在于片面,可当他们因为意外而一层一层剖析开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些自认隐藏的很好的细节,其实早就被对方记在心里。 许是心虚的缘故,顾屿不似刚才那般强势,而是渐渐参与到了祁青暮的‘解释’中。 “她得了什么病?” 祁青暮摇摇头:“说不好。精神上、心理上、身体上……到处都是疾病。” 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人?顾屿沉默几秒,又一次开口:“她在这里多久了?” “三年。”祁青暮如实回答道:“记不清具体的日子了,只记得是我在这里上学后不久。” “那你们……” “顾屿。”祁青暮忽然轻声打断他的话,在他望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别问了,好吗?你就当……我养了一个无法独立生活的姐姐,好不好?” 顾屿没办法拒绝这声‘好吗’。 两个人好像都冷静了下来,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包裹着他们的躯体。 过了一会儿,祁青暮提出要回去。 “如果你还有事的话,就先走吧。”祁青暮说道:“之后我就坐车回工作室了。钱的话,今晚还给你,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 顾屿皱眉,“想赶我走啊?” “不是赶你,是……”顿了顿,祁青暮含笑看他,“你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95页 说好听点是疗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没有人会闲着没事来这种地方,看着发病时面目狰狞的病人。 在这里无法收获快乐,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祁青暮低下头,嘴角的笑容终于还是无法坚持,他抿着干涩的唇,轻声说:“如果不是今天来找我,你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吧。” 虽说是个疑问句,可他却用陈述的语气道出,每一个字仿佛被哀凉浸透。 顾屿沉默了。 他确实没来过这个地方,但还不至于不知道。 看见青年如此模样,他忽然有种想要将对方抱在怀里的冲动。 “别说了。” 顾屿突然转过身,双臂抱在胸前,看似一个很酷帅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有些狼狈,好像在隐忍什么似的。 背对着祁青暮,他的声音不算大,模模糊糊地传进祁青暮的耳中。 “快点进去,算完账把我的黑卡拿出来,我在停车场等你。” 说完,不等祁青暮回答,他率先迈开步子离开。 站在原地凝望那道越来越小的背影,祁青暮眸光微闪,将一切情绪掩藏进那双黝黑的瞳孔中。 半晌,他转身离开。 何燕最后还是没用那张黑卡,她找到书景,用他的银行卡垫付了新治疗方案全部需要额外缴费的费用。 等祁青暮失神落魄地出现在她办公室的时候,何燕以为他跟那个男生因为垫付的事情吵了架,所以连忙把黑卡还给了他,并表示自己没有用过。 “看得出你跟他之间的关系不太一样。”何燕是个精明的人,而且身为女人她心思细腻,如果说最初看见顾屿误以为他是祁青暮的朋友,那刚才两人之间的交流和相处方式就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祁青暮拿过黑卡,放在手里摩挲硬质卡面的边缘,牵起唇角,说:“是普通的……朋友。” “他说他是你的男朋友。”何燕犹豫了一下,还是八卦地问出来,“我感觉不像,他看起来很强势。” “确实有一点。”祁青暮仅针对后面的分析表示了认可,“不过我跟他……不是单纯的恋人关系。” 何燕挑眉,调侃道:“难道还有别的关系?里面还有什么交易?” 祁青暮歪了歪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何燕:“……” 许是闲聊让凝滞的气氛变得轻松,何燕还真的来了八卦的兴致,追问道:“不是真的吧?” “您怎么会猜到这一层?”祁青暮反问。 “因为他……”何燕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支支吾吾半晌,只说道:“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但是年纪不大。别的我也不问了,但是在感情方面,你是交易也好还是认真的也好,总之不要让自己受伤。” 都是成年人了,对待感情她看的要比祁青暮还开放,即使是玩玩在何燕眼中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行为。 但是出于关心,她必须提醒祁青暮。 “您放心吧,我有分寸。而且他的情况跟我的情况差不多,都有一点特殊。” 祁青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卡放进口袋里,收回手的时候还在口袋外侧压了一下,一个很小心的举动,被何燕看在眼里。 闲聊了几分钟,临走之前,祁青暮表示今晚就会把费用还给书景。 “不急,你还要保证自己的生活呢。”何燕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放弃酒吧那边的工作,虽然挣得多,但那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个问题祁青暮也认真考虑过,他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暂时需要这个工作,所以短时间内不会考虑放弃了。谢谢您的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劝说无果,何燕也不强求。 毕竟实习期,目饥工作室也不给实习生发工资。她朋友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打破。 离开疗养院,祁青暮在停车场出口那里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机车。 他远远地瞧见,脚步便放慢了不少。 男生的长腿撑在地上,手里把玩着头盔,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酷帅极了。 不知怎么想的,祁青暮拿出手机,想要将这一幕拍下来。 当真实的景色收进小小的手机里,即将按下拍摄键的那一刻,祁青暮的手蓦的顿住。 男生身侧的指示牌上,‘玛利亚疗养院’六个字尤为刺眼。 脑海中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样的地方,但因为自己,他来过了…… 如果此时拍下了这一幕,祁青暮将会持续一段时间的愧疚。 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于姐姐生病并长期在此治疗的他来说,这很重要。 这里像地狱,是他拼了命想要把姐姐拯救出来的地方。 恍惚间,手机屏幕里的景色也有了变化。 那辆黑色的机车早已停在了他的面前,顾屿长腿一跨,皱着眉头走过来,本想出口嘲讽祁青暮在发呆,但是看到手机里的拍摄界面以及角度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轻笑一声,轻飘飘地取走手机,换成自拍模式。 在祁青暮微微发愣的时候,他凑过去,头和头之间相抵—— 咔嚓。 一张双人自拍,存进了相册里。 第96页 作者有话要说: 长不长!我终于肥了一章! 再次强调不要等更,我的更新时间真的好晚,我已经在熬夜了你们不要熬啊!很累的! - 第050章 周旋 回到工作室已经是下午三点, 还有两个小时他就要下班了。 邹贤在前台,笑得有些尴尬,“你怎么不接电话……” “不好意思, 情况有些紧急, 我没办法接电话。”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气喘吁吁,不似作假。 邹贤犹豫片刻,说道:“我没给你记假。” 祁青暮愣了一下,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会不会被查到?你也会受牵连的吧……” “没事,反正也没人在。”邹贤摆了摆手,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做什么去了,但是人总会有急事的, 下不为例就好。” 邹贤这份人情祁青暮记下了,但是怕牵连到他, 祁青暮还是坦诚地让他记自己迟到。 “傅先生那边我会自己说的。” 傅濛要到下周才能回来,在这期间祁青暮只能通过电话跟对方交流, 或许他应该找个机会给对方致电, 设计稿是最好的理由。 回到自己的设计室,祁青暮坐在椅子上, 什么也没做,只是靠在那里, 静静等待混乱的思绪沉淀。 不知过了多久, 随手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震了一声, 祁青暮缓缓睁开眼, 一抹浅光没入黝黑的瞳孔深处, 他拿起手机, 看见上面弹出来的消息。 顾屿:【到家了。】 时间回溯到大约半小时前,祁青暮让顾屿停在工作室旁边的十字路口,他下了车,婉拒对方要把自己送到工作室的提议。 “从这条路直走,你能回南大去。”祁青暮指了指对面,如果转弯去了工作室那条路,还得直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才能往回拐,很麻烦。 顾屿摘下头盔,反问一句:“不急了?” “急,但不差这段路。”从这里走回工作室用不上十分钟,祁青暮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屿挑眉,看起来不像是要放过祁青暮的样子,不过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划过一丝狡黠之色。 长腿一伸,正好挡在祁青暮的脚边,他微微侧身,缓缓靠近祁青暮,压低嗓音道:“听你的也行,但是我得讨点好处。” 祁青暮茫然地问:“什么好处?” “一会儿我到家了,给你发个消息。”他眯了眯眼,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透着几分叛逆,“然后你把那张照片发给我,怎么样?” “……照片?”停顿两秒,祁青暮反应过来他想要的是什么,于是说道:“你要照片做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顾屿手指插进碎发里,胡乱搓了搓,令原本被压得有些服帖的头发变得凌乱起来,他语调懒散地说道:“总之你发给了我,我这一下午就不烦你了,划算吧?” 祁青暮垂头失笑。 确实挺划算的,不过他也能想到顾屿为什么会这样要求—— 因为他觉得自己会把那张照片删掉。 祁青暮确实是这样想的,不是因为照片上的人,而是因为地点。 “你确定吗?”笑过之后,他轻声问顾屿,“那里也不是什么值得合影留念的地方。” 顾屿突然啧了一声,他别开头,也没看祁青暮,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这已经不是顾屿第一次从祁青暮的口中听到这个结论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在反复强调,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从顾屿的角度来看,这句话的主观意识太过强烈。 祁青暮的姐姐在那里治疗,他每一次去探望,感受到的就只有难过和压力,所以他不觉得那是好地方,甚至可以说,他将那里视作绝望痛苦的根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顾屿的确考虑到了这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资格作为旁观者,持有不同意见。 “你别告诉我,你还搞迷信那一套。”他瞥向祁青暮,眼底尽是狐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反应看起来就像对那些东西深信不疑。”顾屿随手抛了一下头盔,然后又稳稳地接住,配上这些小动作,显得他下面的话很是随意,“你觉得那里不吉利是因为你姐生了病,必须待在那里接受治疗。” “可你怎么没想过将来有一天那个地方能把你姐治好啊?” 祁青暮蓦的愣住。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微风拂过时,带来远方的花香。 思绪回笼,祁青暮望着屏幕上的信息,手指在半空中停顿几秒,最终落下,点开了图片,将最新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两个人的合照,没有一个人看镜头,顾屿的拍照技术应该也不算好,仔细看这张照片,人像轮廓那里都是模糊的,仿佛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雾光一样。 祁青暮轻轻笑了一声,没有遵循之前的想法删掉它,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他关掉了相册。 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祁青暮将所有的杂念抛在脑后。 傅濛给他的单子看似很简单,总的来说是一套秋季服装的设计方案,甲方是一家小众服装品牌。但是祁青暮仔细浏览过甲方的条件之后,才发现对方的要求简直可以用刁钻来形容。 祁青暮对时尚的了解不是很透彻,因为他本身也不是追求时尚的人,在这方面完全可用入门菜鸟来评定,但是平时买衣服的时候他还是能感觉到,流行服饰就像一个圈,早年很火的一种类型的衣服,在被淘汰后几年,又会重新回到大众眼前,在大部分年轻人的眼里成为新的时尚。 第97页 所以上世纪复古风又一次流行起来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惊讶。 甲方的第一条要求就是不要复古风,希望开辟出一条与众不同的流行风格,但是在大众眼里,已经承认了复古风是当下潮流,那么其他风格的服饰真的绝大概率会直接步入冷门。 祁青暮也在思考要不要结合国外的流行款式来综合设计,所以一边查资料,一边对甲方的要求进行剖析,时间一晃而过,等祁青暮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灰暗。 立刻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甚至快要到他去酒吧上班的时间了。 来不及吃饭,祁青暮跟陆读说了一声,然后直接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去了酒吧。 祁青暮坐在公交车上,无所事事地打开微信,看见顾屿的名字在上面,神情变得柔和起来。正如顾屿所承诺的那般,这一下午,他都没有再发来一条消息。 倒不是觉得遗憾,只是有些欣慰。 到了酒吧,祁青暮迟到了十多分钟。今天井蓝也在班,看见祁青暮,他眼前一亮,把他拉到更衣室,兴致勃勃地问道:“这两天工作怎么样?” 祁青暮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道:“还可以吧,周六日没有太多人。” “那可太好了。”井蓝说:“自己在那工作总比被老板盯着强。” 祁青暮轻笑出声,“军哥今天还没来吗?” “没来。昨天你请了假,他跟我说了一声之后,就开玩笑似的说今天他也请假。我还挺奇怪的,他个老板请什么假,结果怎么着,今天他还真的没来。” 说起老板的一些幼稚行为,井蓝也颇为无奈。 “那今天谁管事呢?”祁青暮眨了眨眼,疑惑地问。 酒吧不似其他娱乐场所,特别是这种个体户,经常会出现意外。这个时候老板不在,出了事还真不好处理。 “我啊。”井蓝挺起胸膛,笑得得意,“本来杰里想揽这活儿的,但是军哥点名让我管事,他啊,脸都气绿了。” 杰里也是他们的同事,平时心高气傲的,总想当酒吧里的二把手。他不是外国人,只不过不想让大家叫他的名字,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杰里’,久而久之,一些常来的顾客也唤他杰里,大家就习惯了。 整理好衣服,祁青暮轻声说:“没必要争,军哥心里有谱。” “是啊,所以我才说,这人啊,还是得努努力往上爬。”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染上几分惆怅,看向祁青暮的眼中也满满的都是羡慕,“你可要好好的,别像我似的,大概永远都离不开这里了。” 来这里工作的人学历都不算高,像井蓝,大专毕业,上完学之后直接找了酒吧的工作,也没什么追求,就是为了生存而已。 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人有很多,最初可能想的不全面,只觉得有了钱,能养活自己就行。但是在真正经历了枯燥乏味的打工生活后,便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果当初不放弃,还有没有可能努力冲上去。 祁青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两人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冤家路窄,正好碰见了平时跟谁都处不好的杰里。 走廊就这么长,打了个照面,祁青暮也不好直接无视,于是朝他点了点头,还没等说话,就见杰里嘲讽地哼了一声,眼中的轻蔑尤为明显。 不管是讽刺还是蔑视,全是针对祁青暮的。 井蓝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 闻言,杰里也来了劲儿,这两天憋着的火瞬间爆发,“我有没有礼貌用你说?真是奇怪了,两个靠身体上位的人,怎么好意思提礼貌这个词?” 侮辱的话语如同利刃,狠狠地穿透祁青暮的心,他稍一拧眉,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杰里,说话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他的冷声警告,却换来杰里更加放肆的造谣。 “我说错什么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军哥对井蓝好,我也就是猜猜。至于你祁青暮,平时就跟许先生不清不楚的,现在还扒着他的继子……” 尾音拖得长长的,杰里笑得残忍,说出的每一字都像浸了毒似的。 “在父子俩之间周旋,肯定很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祁青暮:……他说我在你们父子俩之间周旋唉,顾屿。 顾屿:他眼瞎了,哪有周旋?明明是你在我的心上蹦迪。 - 第051章 他说过吗 井蓝被气坏了, 他冲上前去直接给了杰里一拳。 祁青暮没拉住,被他冲出去的力气带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井蓝!”稳住身体, 祁青暮连忙扑上去, 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一旁听见他声音的其他同事也闻声赶过来帮忙。 “这是怎么了?” “前面忙得要命,你们竟然还在这里打架!”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给军哥打电话了!” 好不容易将两个人拉开,祁青暮累得额头上全是汗, 他用力拉住井蓝, 不让他再冲过去。 然而杰里的嘴上依旧不干不净。 “井蓝你还敢打我?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和祁青暮就是两个破鞋!” 出口便是诽谤一样的脏话,一旁拉架的几个同事有些惊讶地后退了两步,但又担心打起来, 所以看起来有些无措地站在不远的位置,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 第98页 井蓝被拉着, 脸气得通红,平日里心思细腻待人温柔, 听见这些侮辱性极强的话自然是无法忍受的, 他声音颤抖地骂道:“杰里,说话要讲证据!” “要什么证据?!我上次亲耳听到许先生来问军哥要祁青暮!” 杰里的声音很大, 几乎将整个走廊填满。然而话音落下后,诡异的沉默却像吞噬万物生灵的洪水, 强无声息地涌来。 走廊连接二层平台的交叉口,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 影子被拉长, 在地上变了形, 像是无声的怪物, 吞噬这一边的光明。 正对着杰里的人都看到了男人,包括刚才还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井蓝,他睁大了眼,想要反驳的话似受了惊吓似的吞回肚子里。 看见他这副耗子见了猫的样子,杰里心里涌上一层报复的快丨感,刚准备再说些什么乘胜追击的时候,眼尖的他看见了一旁的同事给他使眼色。 身后…… 身后? 杰里沉吟着,缓慢转过身。 当他看见那个站在阴影中的男人正是自己方才大放厥词的当事人之一时,双腿一软,瞬间跌倒在地。 “许、许晋刑……” 声线比刚才气到上头的井蓝还颤。 阴影中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出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紧抿,凉薄的目光落在几个人身上,最终在祁青暮周身停留。 “不工作了?”他的嗓音低沉,尾音微扬,听进人的耳朵里,激起阵阵酥麻。 小走廊里挤了五六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老板的好友兼酒吧常客发现并提出质疑,其他人皆是心虚地应和两声,一个一个低着头往外走。 最后只剩下了祁青暮、井蓝和刚刚从地上狼狈爬起的杰里。 许晋刑越走越近,杰里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嘴上想说些求饶的话,但是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在他走到自己面前的一瞬间喊住了对方。 “许先生!” 男人那毫无波澜的视线扫过来,他却顿住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不说话,气氛也急转直下,许晋刑的眼底的冷色迸发,仿佛下一秒就会找人解决了杰里一样。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缓缓出声道:“杰里,你先去工作吧。” 杰里转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犹豫了两秒,然后大步离开。 他离开的那么果决,倒是让祁青暮在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 许晋刑没有阻止,而是在祁青暮出声的那一刻,将视线移了过来。 他好似看不见井蓝一样,一双在昏暗灯光下泛着浅光的瞳孔定定地直视祁青暮。 井蓝也察觉到了,有些尴尬地别开头,清了清嗓子,小声对祁青暮说:“那我先去工作了。” “去吧。”祁青暮也不准备把他留在这里。 毕竟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许晋刑是冲着自己来的。 井蓝临走时还担忧地看了看祁青暮,见他笑容坦然,才稍稍放下心来,路过许晋刑的时候,头也不抬地小幅度点了一下,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狭窄逼仄走廊里只剩下了祁青暮和许晋刑两个人,或许是刚才的气氛有些尴尬,他们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祁青暮还好一点,但许晋刑可就不一样了。 那双暗色的眼瞳中跳跃着星星点点的暗光,几乎包揽了周围一切光源,只为捕捉青年那张清俊秀美的脸庞,霸道地将其锁进眼睛里。 一种名为贪婪的东西肆意滋生,脑海中回荡着过去发生的一幕幕。 “好久不见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嗓音沙哑地打起招呼来。 祁青暮点了点头,轻声道:“许先生,好久不见。” “嗯。”许晋刑应了一声,抬脚走过来,“你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祁青暮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对方越走越近,祁青暮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这样避嫌似的拉开了距离,反倒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毕竟他跟眼前的男人只是顾客与服务生的关系。 果然,他纹丝不动,而一直逼近的男人也在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祁青暮可以看出光影下,许晋刑脸上复杂的神色。 “你……”男人顿了顿,对上祁青暮如水般清澈的眼睛,最终话锋一转,语气随意地问:“你和顾屿还好吗?” 依旧是问候,只不过意外地带上了顾屿。 祁青暮抿唇笑了笑,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态度,“我很好,跟我在一起时,顾屿也很好。不过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打电话问问他的。” 你们之间可关系匪浅,不是一个小小的酒吧调酒师能比较的。 许晋刑被噎了一句,倒是没生气,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燃时想起祁青暮还在,眼神询问了一下。 祁青暮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不喜欢烟味儿,但是这里不禁烟,只要客人想要抽烟,就可以抽。 啪嗒一声,火苗窜起,顷刻间,香烟的味道蔓延。 许晋刑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白雾,眼睛不自觉地眯起,透过烟雾欣赏着对面的青年。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祁青暮仍然是他的一根心头刺。 不是扎进去的痛,而是无足轻重,却一直存在,偶尔惹得他心痒难耐,忙起来的时候却又自觉地忽视。 第99页 简单来说就像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宠物,但让他无法放下的是,这小宠物竟然不是他的所有物。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继子的模样。 轻笑一声,许晋刑垂眸问祁青暮:“顾屿有跟你说过他的家事吗?” 话题转的太快,饶是祁青暮性格再圆滑,也不可能快速接下,明显地愣了一下之后,他反问道:“有关什么方面呢?” 提起家事的理由有很多种。 见他这种反应,许晋刑了然地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什么方面都算。不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想问问你,顾屿跟你提起过他家里人去世了吗?” 竟然是这件事。 祁青暮眨了眨眼,摇头道:“没有。” 不算撒谎,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从顾屿那知道的……说来可笑,他和顾屿还是同时知晓的呢。 他想看看许晋刑的反应…… 亦或者说,提起这个话题的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许晋刑眸光闪烁,凝神看着祁青暮半晌,忽的开口说:“他的曾外祖母去世了。” 祁青暮眉心微动,“曾外祖母……” “嗯。他母亲的祖母。”许晋刑以为他没明白,于是开口解释,“老太太没什么大病,但年纪大了,不能受激。” 祁青暮低垂着眉眼,睫毛洒下片片阴影,遮住了其中的真实情绪。 “您的意思是……跟顾屿有关?” 许晋刑拿下嘴里的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 祁青暮说:“因为您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意思。” 许晋刑笑了一声,“那你的感觉可出错了。” 祁青暮没能理解他的意思,直到不用他问,许晋行便断断续续地开口说了些其他事…… “他的母族姓白。白家的情况有点复杂,他不愿受控于白家,然而白家却需要他。” “只要他活着一日,就是白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但是老太太如今一死,顾屿脱不了干系,这层血缘关系有可能会化作一把利剑。” …… 许晋刑绝口未提白家是女人当家这一圈内人尽皆知的消息,可见还是不太想让他知道一些内幕。 祁青暮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在许晋刑看来便是听进去了这番话,内心已然有了衡量。 “可是……”祁青暮抬起头,疑惑地询问道:“顾屿不姓白,他也不想继承白氏。” “那就由不得他了。” 许是被祁青暮天真的想法逗笑,许晋刑轻轻哼了一声。 “顾屿没有主动跟我提过这些。”祁青暮说:“我也不是很在意。” “在不在意要等你听过一些话之后再做判断。”许晋刑突然失去了吸烟的欲丨望,眯着眼将燃烧的烟头掐断。 与此同时,无比凉薄的声音响起。 “他父母都去世了,你应该知道吧。” “那你知道,他的母亲本不应该死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远离长城宽带,否则就会变得不幸……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一点多就码完了稿子,结果突然断网,一直断到了现在……我不敢关电脑,怕无网的情况下稿子被吞,没网的时候手机和电脑也不同步,连根毛都发不出去。 困得我直打哈欠,唰唰掉眼泪。 - 第052章 你在做什么 ——本不应该死去。 这句话如同一记冷箭射丨进祁青暮的心窝。 如果理解的没错,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顾屿的母亲离去的原因令人感到意外。 或者绝对点说,就是死于非命。 他呆愣地看着许晋刑,许是刚才烟雾缭绕的缘故, 他总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带有迷幻性的雾气, 使他看不清楚眼前的男人,包括这个充满了危险的世界。 “您……”张了张嘴,心中的疑惑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来,可是到了嘴边, 却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许晋刑见状,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圈子里很乱,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由衷的劝阻在祁青暮听来,反倒像是警告。 警告什么呢? 让他知道, 靠近了顾屿,身上就会发生不幸的事吗? 掩埋在眼底深处的恐惧逐渐被冷淡所替代, 他快速整理好情绪,嘴角轻勾, 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看起来有些凉薄。 “谢谢您的提醒,我知道了。” 且先不论他和顾屿之间的关系能否达到相知相守的程度, 就只说他自己,身边的不幸事还少吗? 没有什么会比他过去的人生更可怕了。 他的态度让许晋刑感到一丝微妙, 不过青年一如既往的乖顺, 让他挑不出错来。 他后退一步, 让出路来, “去工作吗?” “要去的。”祁青暮点了点头, 道:“您要去楼上的包厢吗?” “不, 我去你老板那拿点东西。” 许晋刑率先朝外面走去,祁青暮跟在他的后面,闻言说道:“我们老板今天不在。” “我知道。”许晋刑嗓音压得更低,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知道我要来。” “那好,您去吧。” 许晋刑跟军哥的关系不错,军哥在这边开酒吧,自然要攀附许晋刑。 第100页 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说过的话,即使杰里气急败坏之下曝出来,祁青暮也不想知道。 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做主把他送给谁。 许晋刑上楼之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青暮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便让祁青暮心里有了谱。 今晚的聊天看似什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有,但其实许晋刑早就开始期待他的‘反应’了。 当然,这种反应不是在当下释放,而是…… 在顾屿那边得到回应。 许晋刑是一个有手段的男人,他想要的东西不会轻易放弃,人也一样。祁青暮不想给自己戴高帽,但是对方从不掩饰。 ——许晋刑好像觉得他是一只乖巧的、没有脾气的兔子,所以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心思,反而被祁青暮捕捉个正着。 回到工作岗位上,井蓝远远地瞧见,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走了过来。 祁青暮正在擦拭杯子,余光瞄见身边多出来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就没抬头。 “你没事吧?”井蓝开口第一句就是关心他。 祁青暮被这声感情充沛的询问逗笑,浅色的嘴唇勾起来,说话间隐隐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我能有什么事啊。” 井蓝复杂地看着他,忍不住说道:“你心真大。杰里都那么说了,你还敢跟许先生单独说话,我真的服你。” “那能怎么办呢?军哥也不在这,你们又不能牵扯进来。”祁青暮顺着他的话说:“况且杰里的话也未必是真的,或许他听错了呢。” “我觉得他没听错。”井蓝哼了一声,“他肯定也是听见了这些,才气成这样,不然光是我自己气他,根本不至于当场闹起来。” 一边觉得自己二把手的位置被井蓝占了,然后又偶然间听到许晋刑向军哥要人,再回忆起井蓝和祁青暮关系很好,杰里心里气愤的同时,也滋生出了铺天盖地的嫉妒。 人在嫉妒之下总会觉得周围所有人都亏欠自己,会为自己感到不甘委屈。 所以杰里是敌视所有人的,包括今天刚跟他见过一面、过去也从未有过节的祁青暮。 对此,祁青暮不能完全不在意,这个人注定要在他的黑名单里躺平了。 “所以许先生没找你麻烦?”井蓝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如果真的有问题你可要说出来啊,别自己憋着。我觉得告诉军哥也行,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军哥倒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他自己店里的这些员工,不管男男女女,他对着都不错。 祁青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军哥,许先生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难道真的要等出了事再说啊。”井蓝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下,没用力气。 “不会出事的。”祁青暮转头看着他,眼底流转着狡黠的光色,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我跟顾屿在一起了。” 井蓝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 “我说……”祁青暮拖长了尾音,一字一顿道:“我跟顾屿现在是恋人关系。” “真的假的?!”依旧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祁青暮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小声点。 井蓝连忙拍了拍胸脯,自我安抚了一番,目光灼灼地盯着祁青暮,“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段时间。”祁青暮继续受伤的工作,语气随意,仿佛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过程有点奇怪,不过结果就是我们在一起了。” 井蓝静默半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现在是真的长大了。” 祁青暮:“……嗯?” “长大了啊。”井蓝满心满眼的都是欣慰,抬手拍了拍祁青暮的肩膀,一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语气道:“无所畏惧,哪里是风暴,你就要往哪里去。” 祁青暮:“……” 听出来了,说他傻呢。 因为对方是井蓝,所以祁青暮也愿意多解释两句,“许先生还是很看重顾屿的,所以我跟顾屿在一起,他多多少少会收敛一点,就像今天,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吗?” 本意是想让井蓝安心,却不想他从这句话中解读出了其他意思。 “所以你为了这个才跟顾屿在一起的?” “……不是。”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有人喊井蓝帮忙。 工作比较重要,井蓝给祁青暮打了个手势,然后匆忙赶了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祁青暮眸光微闪,脸上神情也不似刚才聊天时那般灵动,垂头麻木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告诉井蓝他和顾屿感到关系,不是因为炫耀,而是…… 利用。 他和顾屿在一起这件事,最初是想要瞒着所有人的,要不是孟洋洲从家里回来意外撞见了他和顾屿在一起,或许连舍友都不会知情。 顾屿把他拉进自己的圈子是一个祁青暮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意外,就像那条突兀的组队邀请。 总感觉事态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所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让井蓝知道这件事,也是为了告诉其他人,他从未在两个或多个人之间周旋。 只是抱着这样的目的,稍稍有些对不起井蓝了。 许晋刑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过来打招呼,他好像很忙的样子,一边匆匆走下楼,一边跟谁打着电话,神色严肃,薄唇紧抿,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第101页 祁青暮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自这次后,井蓝时常在手机上跟祁青暮汇报许晋刑的动向,只要他去了酒吧,井蓝就会兴冲冲地发微信给自己,像个人型监控一样,有时候把许晋刑喝了什么都如实相告。 也是在闲聊的时候,井蓝对祁青暮说,杰里被军哥开除了。 具体原因他也不太清楚,但他猜测里面可能有许晋刑的手笔。 井蓝:杰里走的时候可憔悴了,我要说他哭过了你信吗? 祁青暮:……不信。 井蓝:好吧,确实没哭,但他很不甘心,还瞪我一眼。 听他这么说,祁青暮倒是觉得许晋刑没掺和进来…… 当然,不排除他跟军哥‘告状’,暗指你们这里面有个胆大的服务生在议论我。 时光流逝,一晃便到了祁青暮交设计稿的日子。 周六,祁青暮早早来到工作室,今天值班的人是冷梦苔,看见祁青暮,她眼前一亮。 “听邹贤说,傅先生交给你了一个单子?” 祁青暮:“嗯。” “行啊。”冷梦苔笑起来,“能让傅先生高看的实习生可不多,可见你实力不错。” “没那么夸张,可是只会为了磨炼我吧。”祁青暮谦虚地说完,下意识地朝楼梯口的方向望去,“傅先生来上班了吗?” “没有,他要下午才能过来。”冷梦苔说:“他好像给你留了点东西,在你设计室里,你去看看。” 祁青暮:“好,我这就上楼。” 回到设计室,祁青暮发现干净的写字台上放着两个文件袋。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文件袋,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是一份旧档案,跟服装设计有关的文字档案;他随意翻看了两下,然后又去拿另外一个袋子,这时,一个金属薄片一样的东西从文件袋里掉出来,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祁青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捡—— “你在干什么?” 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突然响起,祁青暮猛地抬起头,却发现周围根本没有人。 祁青暮愣住了,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空荡荡的设计室,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的情况。 诡异的沉默蔓延,他抿着唇,决定再试一次。 他慢慢地弯下腰,想要去捡金属薄片,耳朵微动,仔细辨别周围的情况。 这一次,他成功捡起了从文件袋里掉出来的异物。 而周围始终安安静静。 作者有话要说: 无灵异事件,不用乱猜哈! - 第053章 考核 捡起来的东西事很普通的一个圆形金属薄片, 圆形一侧靠边的位置有一个小圆孔,看起来像是什么挂坠上的装饰物。 祁青暮不明白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等他看见文件袋里的那张纸之后就明白了。 这不是一份设计单, 也不是作业, 而是一封手写的、不是很完整的信。 还没有A4纸大的老旧纸张,边缘微微泛黄,上面的字体很模糊,但是仔细看仍然可以辨认。看字体以及笔迹的晕染程度, 这应该是一封用钢笔写下的信。 祁青暮心有余悸, 刚才那道陌生的声音只出现了一刻,所以他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叮叮叮—— 工作台上的座机响起,祁青暮立刻甩头看过去,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空出手缓缓伸向电话。 “青暮,楼下有你的同城快递。” 接通后, 冷梦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祁青暮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缓了几秒, 听见电话里又响起冷梦苔叫他的声音, 才睁开眼,轻声道:“好, 我马上下去取。” 扣上电话,祁青暮抚上自己的胸口, 仿佛感受到了擂鼓的声音。 ——他差点以为, 这电话铃声也是假的。 将东西整理好摆在桌面上, 准备回来再看, 转身关门的时候, 祁青暮的视线浅浅扫过整个屋子, 然后不动声色地关上门。 楼下服务台上摆着一个不算大的箱子,棕色纸壳箱。祁青暮走近,跟冷梦苔打了声招呼,然后抱起箱子,发现这里面的东西还挺沉。 “这是谁给你送的吧?”冷梦苔随口问了一句,“同城快递,估计早上就送了。” 祁青暮垂眸看着快递单上的物品,忽的勾唇发出一声轻笑。 “应该不是早上。”他顿了顿,语调柔和地补充一句,“就刚刚送的。” 上楼之后,祁青暮把箱子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没急着踏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将屋子里的景色再一次收入眼底。 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无声地叹息,心想刚才可能真的是自己幻听了。 没必要在小事上自己吓自己,祁青暮没急着开箱子,因为现在是他的工作时间。 重新坐回写字台前,祁青暮拿起那封陈旧的信,认真地阅览。 十分钟后,他将这没有写完的半封信读完了。 这是一封…… 很含蓄的情书。 纸张只有A4纸的三分之二大小,但内容却有头有尾,所以裁去的那部分大概率是空的。 用现代的形容词来说,这篇情书的风格十分小清新,用词造句从未出现夸张的字眼,比起大胆地宣誓自己的爱意,这里面的表达更似细水流长,前一句或是感叹秋季的落叶,下一句便是倾诉我对你的思念。 第102页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旁观者,祁青暮被这篇情书感动到了。 余光瞄到桌上的金属圆片,祁青暮眼睛里亮起微光。他一直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或者不小心掉进文件袋里的,但是刚才在心里,他找到了答案。 这确实是一个吊坠上的装饰物,也是一对恋人之间的信物。 小心翼翼地拿起金属圆片,祁青暮仔细看了看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英’字,应该是凸起来的,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加上信中提到一直靠这间信物来怀念,所以这个英字不是特别明显,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看完信之后,祁青暮大概率知道傅濛把这个文件袋给他的原因了。 信上说,这对恋人相隔两地,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见面,一方愿意等,另一方迫切地想要回到爱人身边,因为一个小意外,两人的定情信物坏掉了,男人只捡回了这个圆形的小金属片。男人在心中说,等他回去,就去把金属片重新做成项链,与此同时还会用自己的积蓄买一枚金戒指,向女人求婚。 男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意思是不管金银珠宝多么昂贵,都没有这个小金属片在他心里的地位高,因为这个小挂饰是独一无二的,无法用金钱所衡量。 渐渐从温情中回过神来,祁青暮的眼里多了一丝好奇。 这封情书和象征二人爱情的金属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等他多想,紧闭的门被敲了两下,祁青暮一愣,下意识地说了声请进。 门从外面被推开,来人竟然是傅濛。 “傅先生?”祁青暮惊讶地站起来,很意外在这个时间看见傅濛。 上午才过去了一半,早上冷梦苔还说,傅濛要到下午才能过来。 “嗯。”傅濛穿着一件修身的衬衫,外面套着风衣,看起来比前几次见面时的穿着要体面许多。 他的目光落在祁青暮的桌子上,看见那封信和金属片都摆在外面,毫不意外地说:“你看完了?” “嗯。”祁青暮顺着他的视线垂头,然后回答道:“您给我这个的意思是?” “挂坠,会设计吗?” 祁青暮愣了一下,“您是说,让我设计一个挂坠?” 他不是珠宝设计专业的,但是在学习的时候也曾涉及过,只是一个入门菜鸟的级别,不要说直接上手设计珠宝,连尝试他都没有试过。 正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祁青暮下意识地要拒绝,“抱歉,我可能……” “有报酬。”傅濛懒懒的挑起眉尾。 祁青暮犹豫了一瞬,还是摇头:“我没有设计过首饰,交给我无疑是在赌。” 从这封信里可以看出来,这个还未完成的挂坠到底有多么重要。 即使他需要钱,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将两个人感情的象征毁在自己手里。 “给你试一试。”傅濛无所谓地说。 他这副态度倒是让祁青暮心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总之不算特别好,于是他更加严肃地拒绝道,“我不会设计,请您找一个有足够能力的设计师来吧。” 有些惊讶于他的固执,傅濛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 “这个东西……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他走进来,在祁青暮茫然的视线中,拿起金属圆片在手里把玩,“许多实习生都做过这个设计,这算是一种考核吧。” 祁青暮更加不理解了。 “这难道是假的吗?”他拿起那张年头已久的情书,薄薄的纸在他的手里发出脆弱的响声,“这是一段很美好的爱情。” 傅濛转头,沉默地盯着那张纸。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说:“我无法把它当成一次简单的考核,或许您会觉得我事儿多,但是请给我其他的考核条件吧。 他不会、也不想涉及珠宝类的设计,跟性格和能力都没有关系。 周围的空气宛如凝固,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直到消瘦的男人从祁青暮的手中抽走情书,动作缓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在行动中透着一丝小心。 傅濛把金属圆片和情书装进文件袋里,沉声道:“一会儿拿着上周的工作来我办公室。” 说完,他手里拿着文件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祁青暮奇怪地眨了眨眼。 将设计好的流行服装设计稿整理好,隔了大约二十分钟后,祁青暮去了傅濛的办公室。 与前两次不同,今天傅濛的办公室很干净,地上没有乱七八糟的文件和设计稿,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桌子上很干净,在祁青暮进来之前他好像在发呆。 “汇报。”待祁青暮走过来,他冷淡地说了一句。 顿了顿,祁青暮便将自己的设计稿交上去,平铺开,然后讲述自己的设计理念。 说实话,如果不是时间不够用,祁青暮觉得再琢磨琢磨的话,流行服装还能拓展出更多样化的设计,只不过时间有限,这已经算是有限时间里他能交出的最有灵感的一种设计方案了。 他一边讲着,傅濛就在一旁看,直到祁青暮口干舌燥地停下,他才嗯了一声,不像是满意了,更像是随口应付一句。 祁青暮已经做好了这份设计稿被驳回的准备,因为自己看着很不错的东西,在傅濛看来可能就只是小儿科。 第103页 如果被驳回,他也不会气馁就是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傅濛不仅没有否定设计稿,而且还夸奖了他一句。 “做的不错。”说完,他挥了挥手,“回去吧,准备考核。” 祁青暮:“新的考核是?” 傅濛晃了晃他的设计稿,“甲方通过了,你就通过了。” 祁青暮呼吸一滞,脸色发白,“可是……这时间是不是有一点短?” “短么?”傅濛语气没有起伏的反问一句。 他这副态度,倒是让祁青暮有些无话可说了。 说到底,这些规矩都是傅濛定下来的,作为目饥工作室的老板兼一把手,他的话就像圣旨,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反驳。 从傅濛的办公室出来,祁青暮的心里乱糟糟的,那种自己能做得更好的信念更深了。 中午和冷梦苔去吃饭,祁青暮心不在焉,被精明的冷梦苔一眼就看出来了。 简单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冷梦苔忽然笑了起来。 “这就是傅先生啊。”她感叹似的说道:“不过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祁青暮苦笑,“不是我没有信心,而是我没想到这份设计稿竟然会决定我的命运。” 冷梦苔笑着摇头,“那你还是不了解傅先生。”顿了顿,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目饥工作室现在可用的设计师有几个人吗?” 祁青暮:“不知道。” 冷梦苔竖起两根手指,在祁青暮惊讶的目光中,开口道:“八个。” “加上傅先生,一共才九个。”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还有一章~ - 第054章 参加聚会 一个名声远扬的工作室中, 正常的情况下,设计师是几十个到几百个不等的。 因为目饥工作室创办时间比较短,再加上这里一直以看中实力为主, 所以往少了算, 工作室内也应该有两位数的设计师。 “这里不是那些小地方,工作室加起来有那么几个人就够了。”冷梦苔说道:“我们这里人最多的时候,有一百多个员工。后来渐渐地走了不少人,再加上傅先生的要求比较高, 所以工作人员控制在五十人左右, 设计师能一半。那个时候是最忙的,因为除了对外接单之外,我们设计室还想出自己的品牌,打版师、样衣工、助理这些, 除了埋头苦干的设计师,所有人基本全能, 哪里缺人就去哪里帮忙。” 祁青暮可以想象到那个时候的繁华与忙碌,一定跟现在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再后来, 几个股东闹翻了, 员工被带走了几批,他们要额外创建品牌, 目饥工作室一下子就空了。” 冷梦苔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哽咽。 “傅先生的招工条件不会变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 高要求还谨慎, 所以能留在这里的设计师都是心甘情愿的。” 祁青暮给她递过去一张纸巾, 冷梦苔接过来,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哑声道:“所以不管你是走后门进来的,还是真的通过实力进来的,我都很欢迎你。” 她无比渴望工作室可以回到当初的鼎盛时期,那个时候虽然累,但是来上班都是开心的。 祁青暮听着,心里复杂极了。 除了感叹大家对工作室的热爱之外,就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踏入社会的成年人都知道,在上学时期取得的辉煌成绩,在工作领域中不值一提。 他学分再高、成绩再好,开始工作后,都要重新开始。 冷梦苔不属于设计师,但是她对目饥工作室的感情让祁青暮自愧不如。 吃过午饭,祁青暮回到自己的设计室准备小睡一会儿。 最近学习加上工作导致他作息有些不稳定,在学校的时候也没闲着思考设计灵感,偶尔人多的时候他还会跑去酒吧帮忙一两个小时。 连续三天没能睡够八个小时,白天的时候就容易犯困。 刚一进门,目光瞥见柜子上被自己以遗忘了一上午的纸箱子,眸光微闪,转身拿了裁纸刀,将封住盒子的胶带割开。 打开后,里面是一些水果,种类繁多,用礼盒精心包装好的。 祁青暮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快递单上显示对方是一家水果超市。 至于是谁送来的…… 祁青暮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名字,当他拿起盒子里的卡片,上面的话令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都是清热降火的水果,你吃点,顺便把脑袋里的那些负面想法扔出去。 字体龙飞凤舞,很有其主人的特色。 祁青暮拿出手机,给水果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顾屿。 祁青暮:你送的吗? 几乎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顾屿:有证据么? 祁青暮:字很好看。 顾屿:哦,那就是我送的。 祁青暮:我骗你的。 顾屿:……耍老子? 祁青暮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手机震动起来,祁青暮垂眸,来电显示是顾屿。 祁青暮一边走到落地窗前,一边接通了电话。 “看你没回话,估计是在笑。”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顾屿好像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祁青暮感觉自己听到了一点回音。 “嗯,确实笑了。”他不否认,直接说道:“你在外面吗?” 第104页 “怎么这么问?” “感觉有回音,要是忙的话,就挂了吧,微信聊。” “哦……”顾屿拖长了尾音,故意逗祁青暮似的:“有回音是因为我在浴室里啊。” 话落,祁青暮听到了一点水声,好像被人故意捧起来,又甩进了池子里。 他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你洗澡吧,我挂了。” “等等啊。”顾屿出声制止,“我自己洗澡怪无聊的,不然你陪我聊聊天。” “你洗澡我跟你聊什么?”祁青暮已经做好挂电话的准备了,“我要午休了。” 对面轻叱一声,“不是当初找我做交易的那会儿了是吧?用完就扔啊,祁青暮,你可真行。” 又是这套话术…… 祁青暮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那你想聊什么呢?” “那就聊聊……你什么时候被开除吧?” 这个话题对于现在有些迷茫的祁青暮来说可谓是非常不吉利了。 “换个话题。”祁青暮声音淡淡的,“况且你怎么觉得我会被开除呢?” “这还不简单。”顾屿笑了一声,就算看不见,祁青暮的脑海中也能浮现出他坏笑的模样,“你自卑啊。” 祁青暮:“……” 顾屿:“被我说中了吧?被开除也好,这样你就有时间陪我这个合约男友了。” 在挂断电话之前,祁青暮只说了一句无聊。 但是不可否认,他有一点恼羞成怒了。 感觉自己从未表露过真实的情绪,顾屿却总能把他看个透彻,即使两人一周未见。 合约男友是个新鲜的词汇,挂电话后不久顾屿就发来一张图片,图片是两人聊天界面的截图,上方祁青暮的名字被改成了‘合约男友’。 祁青暮找了个无聊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当晚,沸点酒吧,顾屿在祁青暮所负责的吧台前坐好。 “烈酒。” 祁青暮给了他一杯冰可乐。 顾屿拿在手里,似笑非笑地挑眉,“我来酒吧是喝酒的。” “喝杯可乐早点回家吧。”祁青暮头也不抬地说。 顾屿饶有兴致地靠前一点,双臂撑着吧台,眼底跳跃着兴奋的光,“还在因为中午的事生气呢?” “我有那么幼稚吗?”祁青暮反问一句。 顾屿耸耸肩,“没有,你最成熟了,哥哥。” 祁青暮差点因为这声哥哥把手里的酒杯扔出去。 两人旁若无人地‘调情’,旁观者郭金同学表示被塞了一嘴狗粮。 “不是我说,小嫂……祁哥,你别惯着我屿哥啊,他想喝酒就让他喝嘛,他酒量很好的。” 如果说‘哥哥’这个称呼是在祁青暮羞耻的底线上左右横跳,那么这声没叫出来的‘小嫂子’则是令他无语至极。 而且‘惯着’这一说又是哪来的?他明明是不想顾屿惹事,给了杯可乐让他喝完赶紧回家。 “你也喝可乐吧。”祁青暮皮笑肉不笑地给郭金耶倒了杯可乐,“喝完早点回家去。” 郭金:“……”听明白了,这是嫌他在这当电灯泡呢! 郭金脸皮厚,也不气馁,笑呵呵地搭话道:“祁哥,后天晚上跟我们一起聚会不?” 话音落下,就看见顾屿懒洋洋地斜睨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祁青暮抽空回他,“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郭金:“别啊,你都不知道是什么聚会,怎么拒绝的这么爽快啊。” “不想去。”祁青暮说,“我有点忙。” 郭金早就从顾屿那把祁青暮的生活情况摸透了,他说到:“不是明天,是后天周一晚上,你要是有晚课也没关系,晚课以后再来。” 对方这么热情,祁青暮有些难以招架,“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 “因为……”郭金语塞一瞬,目光落在无声的顾屿身上,瞬间有了主意,“因为当天有很多人来,你不怕屿哥被哪个小妖精勾搭走了吗?” 闻言,祁青暮忍不住摇头笑出声。 定了定神刚准备回复郭金,下一秒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顾屿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的炙热灼人,好像很在乎祁青暮的回答,又仿佛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他们当前的关系。 祁青暮抿着唇,停顿几秒,坦然地回望顾屿。 “你希望我去吗?” 把这烫手的山芋又抛了回去。 顾屿眸光微闪,似有火光跳跃,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哑声道:“你随意。” 不过别开头的这个动作,倒是略显傲娇。 祁青暮沉吟片刻,道:“那当天你等我的消息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提前告诉你,你再告诉我聚会地点。” 其实周一那天的课不多,下午三点之后基本就是自由的状态。祁青暮这么说,只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如果有比聚会更紧急的事情出现,那么他自然不会去参加。 顾屿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明显的变现就是他灌了两口可乐,在坚持要喝酒这件事上轻而易举倒戈。 郭金在一旁啧啧摇头。 ——色令智昏啊! . 还了书景的钱,又补上一个月的治疗费用,祁青暮刚刚存起来的一点积蓄又一次见了底。 他一直都清楚,钱不好攒。 第105页 他也知道,花钱如流水这句话并不夸张。 现在祁青暮一边实习一边打工,赚钱渠道骤然缩减,所以在生活方面,他便愈发节俭。 周一那天,他好早之前交上去的一篇设计文案(c6k6.com)被杂志刊登,导师给了他稿酬,差不多是一周的伙食费。 看着卡里所剩无几的余额,祁青暮想到了郭金提起的聚会。 或许……可以蹭个晚饭? 下午找时间给顾屿发了短信过去,过了好久才收到对方的回复。 顾屿:晚上六点,大门口等我。 祁青暮顿了顿,回复道:我自己去也行。 顾屿:没有我开不起来局。 祁青暮:那能早点吗,我想九点之前回来。 对面沉默了许久。 顾屿:你没有晚课,老子有。 祁青暮:……咳,六点见。 屏幕暗下去,映出祁青暮弯弯的眉眼和嘴角上扬的小小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祁青暮:噗。 顾屿:…… . 第055章 牵着手 晚上六点, 天际隐隐泛着日夜交替的灰。 已经步入秋季,往后的白日将会越来越短。 校区门口的大树下,温润如玉的青年穿着一身亚麻色的休闲服, 衬得身材消瘦。笔挺地站在路沿上, 微微低垂着头,好似很认真地在探寻什么,过了好一会,就见他面朝灌木丛蹲下来, 在一个缺口处伸出手…… 下一秒, 一只胖橘从缺口探出头来,把脑袋蹭上青年的手,讨好地发出喵喵叫。 它是华艺院区的流浪猫,叫铁橘, 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当初校园匿名墙上有一个投稿,说自己蹲下系鞋带的时候, 突然背上变得很沉,像一块铁压上来了一样, 后来他朋友把背上的东西拿下去, 他才发现那是一只大橘猫。 校区内的流浪猫有很多,大橘就只有这一只, 从那以后,它就有了名字——铁橘。 这些流浪猫都是学生们在喂, 所以看见人也很亲。祁青暮没有钱买猫粮, 以前总会带几根便宜的火腿肠放在身上喂它们吃。 “我今天没带火腿肠。”祁青暮挠着它的下巴, 听见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轻声细语地说:“你还挺舒服。” 铁橘似有灵性般, 回了一句‘喵’, 然后绕着祁青暮转了一圈,蹭他的腿。 “别撒娇了……”祁青暮伸出手指轻点它的脑袋,铁橘舒服地眯起眼。 路灯突然亮起,将周围的黑暗驱散。祁青暮看着自己身前突然拉长的影子,挑了挑眉,站起来道:“来了怎么不叫我?” 说着,他转过身,对上顾屿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顾屿刚到不久,发尾还有点湿,抱着手臂悠闲地站着,闻言将视线下移,落在紧贴着祁青暮舔毛的铁橘身上,意味不明地开口道:“我以为你不舍得走呢。” 祁青暮无奈,“这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顾屿又瞥了一眼铁橘,轻笑着嘀咕一句,“小猫精。” 祁青暮:“……” 要是他再憨一点,就闻不到这刺鼻的酸味了。 “你认得它?” 顾屿:“谁?” 祁青暮指了指脚边的猫,“铁橘。” 顾屿一副‘你在逗我吗’的表情,神色略显鄙夷,“我还得认识一只猫?” 祁青暮摇头,诚实地说:“不,只是你认真吃醋的样子让我有种你认识它的错觉。” 顾屿:“……” 吃醋个鬼! 吃猫的醋这一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被别人笑掉大牙? 瞄见祁青暮笑意盈盈的样子,顾屿瞬间明白了,他猛地上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祁青暮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伸出手揽住他的腰,用力往怀里一带—— 祁青暮贴着他的胸膛,脚下稍一趔趄,铁橘受惊,喵得一声跑出去好远。 “故意看我笑话?” 顾屿先发制人,在祁青暮瞪过来的时候故意说道:“那我也让别人看看你的笑话。” 周围路过的学生不少,还有一些老师刚刚下班,他们正站在大门口,虽然靠在边角,但也不是完全遮蔽,稍不留神便能看见姿势暧丨昧的两个人。 祁青暮用力拍了一下横在腰间的手臂,沉声道:“放开。” “那你说我吃醋了吗?”顾屿坏笑着贴近,眼底倒映出祁青暮的容颜。 祁青暮向后靠了靠,妥协道:“没吃醋,我开玩笑的,行了吗?”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顾屿也不纠缠。他抬手拍了拍祁青暮的后腰,然后利落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走吧,再不去就迟到了。”眉眼之间荡着得意之色,仿佛耽误时间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幼稚。 除了这个词,祁青暮想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贴合现在的顾屿。 跟在他后面,视线自然地落在那挺拔的背影上,虽然他的个子很高,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年龄差距真的会在一些小事上提现。 祁青暮已经默认对方幼稚是因为年纪比自己小了。 顾屿没有骑车,也没开车,他在街边看了一辆出租车,打开后车门示意祁青暮先上。 这种奇怪的绅士行为也让祁青暮有些哭笑不得。 等他坐进去后,顾屿也跟着坐了进来,紧贴在他旁边,对前面司机说了一个地点。 第106页 “跃火。” 司机扬声问:“咱们区的这家跃火吗?” “嗯。” 祁青暮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但既然是给年轻人聚会的休闲场所,应该不会太乱…… 至少应该比酒吧干净许多。 察觉到他的视线,顾屿侧头看向他:“没去过?” “没有。”祁青暮说:“连锁店吗?” “对,南城哪个区都有一家。”顾屿啧了一声,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老板赚翻了。” 祁青暮了然地挑眉,看样子顾屿跟老板应该挺熟。 “好玩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本以为顾屿会一如既往懒懒的说两句话应付一下,却不想这个问题竟然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好玩个屁。” “勉强能当个聚会的场地而已。” “等我下次把会员卡给你,以后你生气了就去那儿随便砸,没人敢拦你。” 祁青暮:“……” 有点像是在宣传,但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恨之入骨。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片家属楼的街边。 祁青暮下车后,看着一排排整齐的六层家属楼,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 “确定是这里吗?” 这种家属楼连一层门市都没有,怎么可能开店? “怀疑谁也别怀疑我。”顾屿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开店的傻丨逼非要在这,我也没有办法。” 祁青暮:“……你朋友开的吗?” “呵,一个傻子而已。” 祁青暮:“……” 是朋友,没错了。 穿过一条条小巷,无数次路过一楼人家的侧窗,祁青暮跟在顾屿的后面,借着手机上的微弱手电筒勉强认路。 是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而这片区域却没有路灯,仅靠月光的话恐怕他们两个人会绊倒在一起。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向后探来一只手。 祁青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机放上去,道:“要不你也打开手机手电筒吧……” 下一秒,顾屿转过头,脸色阴沉如这昏暗的夜色。 “我要手。”他一字一顿地说。 祁青暮这才反应过来,他要牵着自己。 “不用,我跟得上。” 下一个瞬间,顾屿已经将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握住,生怕他抽走似的攥得紧紧的。 祁青暮小幅度挣脱了一下,没挣开,想了想,便由他牵着。 拐过一段小路,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祁青暮惊讶地发现,这片楼群里面竟然有一片空地,安装了各种健身器材,绿化方面也很用心,可以被称作小区里的广场。 一栋不大的二层小楼也在这片区域里,远远望去,像负责小区业务的物业办公楼。 顾屿拉着他直奔那小楼而去,祁青暮眸光闪了闪,问道:“是那里吗?” “嗯。”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那栋小楼灯火通明。 两人一路走去,仿佛抛去周身的黑暗,直直地奔赴光明。 . 跃火,一家连锁休闲娱乐场所,可以包场,也可以两三个好友来喝杯下午茶。这里有棋牌室、KTV、台球桌、剧本杀…… 一种娱乐模式只提供一间房,如果想要玩什么,必须提前预约,否则就得排队。 所以祁青暮着实有些不能理解,这种明显的饥饿营销为什么依旧被大众买单。 顾屿自然是包了场的,整栋二层小楼现在都归他们这伙人支配了。 但其实参加聚会的人并不多,大概二十多个人的样子。祁青暮和顾屿去的不算早,他们进门后人已经差不多到齐,比他们还晚的几个人仅仅是因为没来过这里,被导航带的迷路了。 不过也是,藏在小区里的店面,纯靠导航真的会迷路。 祁青暮刚一进去,就被郭金一顿猛夸。 “祁哥你来啦!今天真帅!” 他的嗓门够大,瞬间把房间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祁青暮不着痕迹地扫过所有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家好。” 屋子里男多女少,男生还好,有的向他点头,或是举杯示意,这种自来熟的感觉可以巧妙的避免两个陌生人硬凑在一起的尴尬。 其中几个聚在一起的女孩子,看向祁青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审视。 祁青暮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顾屿不用打招呼,也不让祁青暮理他们,拉着他去了一个角落坐下,然后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这副‘这是我的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郭金称这种为宣示主权。 “不去玩吗?” 坐定后,顾屿拿出手机在刷娱乐新闻,祁青暮坐在一旁,侧头便能瞧见。 来了不聊天也不跟他们玩,真是奇怪。 顾屿本来也不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玩那些东西,日常聚会状态也是如此,本来想不屑地嫌弃一下其他人,不过对上祁青暮那认真的神色,到嘴的话一转。 “我去玩了你怎么办?”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祁青暮,而后啧啧两声,惋惜道:“你现在就像落进狼群里的小绵羊。” “不要胡乱比喻。”祁青暮无奈地说:“好歹我也比你们大。” 如果这些人都是顾屿的同龄朋友,那祁青暮应该是最大的。 第107页 顾屿轻笑一声,“不看年龄,看阅历。” “你的意思是你们饱经风霜?”祁青暮也笑了,眼里的纵容之色十分明显。 顾屿凑近祁青暮,嘴角的弧度坏坏的,漆黑的瞳孔里被祁青暮的模样占满。 “我的意思是……” “顾屿!你小子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撩媳妇撩了一半被打断:) - 第056章 不是麻烦 来人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 五官深邃,最重要的是,他是金发碧眼, 明显是一个…… 混血? 祁青暮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因为比起纯粹的西方人面容,这个男人的长相还是有些偏东方的。 男人的中文说得很好,还带着一股上京口音。他一边跟其他人寒暄,一边朝这里走来。 耳边传来一道小声的冷哼, 攀附在周身的热度也渐渐散去。 顾屿靠在沙发上, 头撇向一边,把不待见三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这种反应,让祁青暮更加好奇这位金发碧眼大帅哥的身份了,竟然能把顾屿‘烦’成这样, 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等他走过来,周围的人自觉散去, 仿佛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安静的聊天环境。金发帅哥也不客气,直接坐在祁青暮旁边的小沙发上, 双腿叉开, 胳膊肘撑在腿上面,姿态随意又显熟络。 “顾屿, 看见我怎么不打招呼啊?”他含笑询问,调侃意味十分明显。 顾屿没理他, 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金发男人也不尴尬, 将目光移到一旁的祁青暮身上, 眼睛微微一亮。 “小精灵。” 准备好礼貌自我介绍的祁青暮:“……” 什么? “真好看啊。”金发男人沉醉似的盯住祁青暮的眼睛:“水汪汪的。” 祁青暮沉默两秒:“您是在说我的眼睛吗?” “我是在说你这个人。”金发男人笑眯起眼, “顾屿的眼光真是不错……你为什么喜欢他呢?要不考虑考虑我吧, 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而且没有顾屿的那些臭脾气。” 下一秒,一道低沉阴森的声音缓缓替祁青暮做出了回答。 “白杰,逼我把你的一头黄毛拔掉吗?” 金发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顾屿,你还真是老样子,小时候我跟你要一个玩具,你就是扔了也不给我。” 这种比喻让祁青暮有些不舒服,他转头看向顾屿,却见他眼中冷意更深。 “白杰。” 金发男人适时地举起手来,做出投降的姿势,道:“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抢你的人。” 话音落下,他重新看向祁青暮,礼貌地笑了笑,道:“你好,我叫白杰。白色的白,杰出的杰。” 祁青暮:“你好,我叫祁青暮。” “名字真好听。”白杰笑弯了眉眼,道:“那我见你什么呢?青暮?” “用不着。”顾屿插嘴,“你没有叫他的机会。” “不是吧,顾屿,我这是基本的礼貌,你总不至于让我冷着脸对待刚认识的人吧。”说着,他朝祁青暮狡黠地眨了眨眼,“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人。” “你他妈——” 眼看着顾屿就要站起来跟对方打起来,祁青暮连忙拉住他,仅仅是握住对方的手腕,也成功制止了他。 顾屿扭头,皱眉看着祁青暮,看起来很不满,却还是顺着这股力道缓缓坐了回去。 “大家都在,别闹。”祁青暮的声音很轻,像是低声诱哄一般,“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顾屿不服气地冷哼一句,“少管我。” 然后大手向后收了一下,把祁青暮探过来的手握在手心里,稳稳地靠了回去。 身体意外诚实,看的白杰目瞪口呆。 这是他认识的顾屿?! 如果说前一秒还对祁青暮的印象还是‘顾屿的玩物’,那么现在他对祁青暮也是无比敬佩。 郭金那小子说的没错,是圈内有名的疯狗顾屿被眼前的青年拿捏住了。 许是太过震惊,以至于白杰久久未能消化眼前的这一幕。 他直勾勾的眼神惹来顾屿嫌弃的白眼。 “滚远点。” 白杰诚实地摇头,“我还没看够。” “看个屁。”顾屿骂了一声,“在老子生气之前快速消失。” 白杰惊讶地睁大眼,“你还没生气呢?” 顾屿又握紧了拳头,祁青暮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俩是朋友吧?朋友之间可不是这样相处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顾屿脾气不好,这个白杰也是故意往枪口上撞,他的性格有些乖张,简而言之就是明知故犯,或许顾屿真的生气了,他倒是很开心。 这样的人,祁青暮不愿意过多交往。因为相处起来会非常麻烦,对方的底线难以看透,而这种人通常也是喜怒无常的,虽说现在还没发现白杰有什么不对劲,但单看他从走过来一直到三言两语激怒顾屿,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他的话音落下,两个男人齐齐看过来。 “谁跟他是朋友?” “我们俩的关系更亲密好吗?” 二人异口同声,祁青暮愣了一下,视线在他们之间绕来绕去。 “我是他哥。”白杰突然说道:“表哥。” 第108页 “白杰,你废话太多了。”顾屿冷声呵斥,“我再说一遍,你家的事跟我没关系,少跟我攀亲戚。” “血缘关系大于天。”面对顾屿无情的否认,白杰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慌,“更何况你能到南城来,还不是多亏了我里应外合。” “够了。” 顾屿打断他,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光,白杰与他对视一眼,妥协似的耸了耸肩。 “好吧,先不打扰你们了。”他站起来,对祁青暮道:“随便玩,这是我开的,你开个铲车来把这儿移平了也没关系。” 祁青暮:“……谢谢。” 忽然想到了来之前顾屿让他随便砸东西的那套话术,这算什么?有钱人的放纵吗? 白杰离开后,顾屿明显比刚才还要沉默。 他仿佛卸掉了身上所有的防备,孤零零地站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祁青暮侧头看着他半晌,忽的问他:“饿了吗?” 顾屿抬眼看他,眼中有一瞬划过一丝茫然。 祁青暮耐着性子问:“吃点东西吧?” 顾屿拧眉,定定看着祁青暮许久。 “不饿。”他声音冷硬地说:“祁青暮,你不要把我当孩子一样哄。” 他怎么可能没发现,眼前的青年明明一肚子问题,却要在自己面前故作淡然。年纪相仿,他顾虑到的东西却比别人多得多…… “你这样不累吗?” 反应过来时,顾屿已经问出了口。 身旁的青年薄唇微微抿起,嘴角的弧度冷淡了些许,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掠过惆怅之色,宛如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感到疲惫与悲伤。 寂静悄然蔓延,周围嘈杂的噪音被隔绝,好像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浅色的唇张开,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 “累。” 祁青暮不想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即使在顾屿面前故作逞强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很累,也不会因此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回报。 他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悯,现在这个阶段,这些来自外界的充满善意的情感,都是眨眼间随风消散的浮云。 “我的确很累,顾屿。”祁青暮轻声说:“但这是我的生存之道。” 顾屿眉头拧的很紧,他知道也明白祁青暮为什么会这么说。 默默许久,他决定换一个话题。 “你想问什么?” 即使他不擅长转移话题,但十分突兀的发话还是彰显出一丝本人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还是顾屿,只不过同意了祁青暮在他这里多问几个问题而已。 祁青暮思考片刻,还真的问了起来。 “白杰是混血吗?” 顾屿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是。” 祁青暮:“他是你……额……” 顾屿:“白家,入赘的。他爸是北欧人,现在姓白。” 祁青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白杰是顾屿母亲的姐妹的孩子,虽然这层关系很绕,但却是事实。 “还有问题么。” 祁青暮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 顾屿挑眉,示意他问。 “白杰说的里应外合,是什么意思?” 顾屿深吸一口气,舌尖顶住一侧脸颊,鼓起一个小肉包,他的眼里仿佛有星辰,闪烁着明亮却危险的光。 “你还真是会问。”他哼笑一声,“这么快就问到点子上了。” 祁青暮从善如流道:“既然你不想我太累,那我也不客气了。” 与其兜兜转转说那么多,不如一步到位,直接问出他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白杰走了,又或许是因为祁青暮难得敞开心扉,总之顾屿心情不错,即使祁青暮做好了得不到回答的准备,但结果还是没让他失望。 “我爸刚去世的时候,白家把我和我妈带了回去。” “然后把我关起来,像犯人一样,我妈就嫁人给许晋刑。” “许晋刑把我捞出来的时候白杰放了点水,就这么简单。” 顾屿说起了一段过去的事,三言两语,简洁却透着沉重感。 三句话,信息量极大。祁青暮知道的有关白家的事很少,但如果是许晋刑的话,就不一样了。 他不是时宜地想起许晋刑说过的话。 “顾屿……”祁青暮低低地叫了一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复杂。 “你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顾屿的脸色一变,宛如晴空霹雳,他捉住祁青暮的手腕,五指渐渐收紧。 “你听说什么了?”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什么。 祁青暮吃痛地皱眉,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摇了摇头。 “谁跟你说了什么?”顾屿不依不饶,“祁青暮,别想骗我,你没这个胆子。”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祁青暮坦然地回望他,“我的胆子向来很大,只不过有的时候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而已。” 顾屿危险地眯起眼,“你不怕这是个麻烦?” 祁青暮:“不是麻烦。” 顾屿呼吸一滞,手顷刻间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7章 病逝 母亲的死亡显然是顾屿的一个雷区。 第109页 祁青暮并非故意提起这件事, 然而许晋刑的那番话普通一块烧红的烙铁,心在他的心上。 已知白家在顾屿父母的婚姻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那么二人接连死亡, 他的母亲又抛弃对亡夫的思念与情感, 直接改嫁。 祁青暮不是顾屿,他感受不到顾屿体会过的那种绝望。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仍然对此抱有疑问。 当然,就算此时此刻, 顾屿什么也不说, 祁青暮也不会觉得奇怪。 只不过顾屿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排斥与激烈。 除了最开始对祁青暮威胁般警告两句之外,顾屿松开了手,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颓废,周身弥漫着孤冷的气息。 他大概很久没有回忆起过去的事了。祁青暮这样想着。 “如果让你感到难受了, 抱歉。”祁青暮轻声说:“别想了,你去跟他们玩吧。” 顾屿沉默着。 周围很热闹, 大家都是朋友,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没有顾屿的允许, 谁也不敢凑过来, 这也间接地导致了他们两人所在的小范围内寂静冷清,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雪覆盖。 祁青暮视线落在不远处, 郭金正在跟一个人说说笑笑,他正欲开口, 便听见身旁顾屿冷声开口。 “再多一个人我都不会说。” 祁青暮诧异地看过去, “你……要说吗?” 顾屿扯了扯嘴角, “你都问了, 我岂不是应该满足你?” 看似无所谓, 但骤然攥紧的手指还是被祁青暮轻易捕捉。 思量片刻, 祁青暮轻轻点了一下头。 没有刻意阻止,也没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他想要知道答案,就这么简单。 祁青暮有的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温柔善良的面具戴的够久,心里的温度便愈发冰冷。 “她病了。”顾屿别过头,随意地开口道:“病的很严重,然后就去世了。” 祁青暮:“节哀。” 顾屿忽的挑眉看过来:“我这么说你就信了?” “你骗我有什么好处呢。”祁青暮笑了笑。 顾屿定定看着他半晌,眼中凝聚薄光,“看你被我耍的团团转,我会很开心。” 是这样吗? 祁青暮没有问出口,而是用那双泛着水光的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祁青暮的眼睛很漂亮,眼尾虽上挑,但不是绝对的丹凤眼,配上前窄后宽的双眼皮,睫毛浓密弯翘,自然地形成暗色的眼线一般。他不说话时,即使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那双灵动的眼睛里仿佛也汇聚了千言万语。 被这样注视着,顾屿无法撒谎,甚至有种想要掏出心脏献给他的冲动。 略显慌乱地别开眼,顾屿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逗你玩的。” 祁青暮笑了,唇边的弧度宛如昙花一现。 因病去世,听起来也没什么阴谋论可以推测,毕竟病情来势汹汹,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杀手。 祁青暮无法将‘病逝’和许晋刑口中的‘本不应该死去’联系到一起。 当然,他今天也不是过来‘破案’的,有些话题自然没必要继续纠缠。 所以他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将讨论重点放在这次的聚会上。 “今天怎么会约好聚在这里?”吃了一口桌上的葡萄,祁青暮被甜到掉牙的绿葡萄腻得皱了一下眉。 顾屿仍然是一副懒得理人的态度,语气懒散地说:“很久没见了。” 祁青暮朝人群看去,“和谁许久未见了?” 顾屿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那伙人,“不认识。” 祁青暮:“……其实只是借你的名头组局吧?” 顾屿嗤笑一声,“有的时候你真挺聪明的。” 相比于顾屿,其他人明显更像是一类人,说话客气,热情熟络。而自称没自己组不起来局的顾屿,却像一个局外人。 看样子顾屿在他们圈子里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也许这里面有白家或许晋刑推波助澜。 没过一会儿,郭金不知道从哪挤出来了,凑到祁青暮和顾屿身边。 “屿哥,祁哥,我们晚上吃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祁青暮还真有点饿了,他刚转头看向顾屿,就听他说:“随便,我不吃。” 祁青暮:“……” 他抿了抿唇,神色严肃道:“晚饭还是要吃的。” 顾屿拧眉,似乎没料到这种小事祁青暮也管,脸上表情多了一丝不耐烦。 “那你自己定。” 祁青暮摇头:“我是被你带来的。”顿了顿,他声音轻柔些许,如同暖风拂过刺骨的寒冰,“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来这个聚会。” 顾屿:“……上次那个虾锅,订几份。” 结果就是一边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边红着耳朵妥协。 郭金:“……” 他还用吃吗?现在吃狗粮不就吃到肚子撑吗! 一小时后,三份虾锅和配菜占满了大厅里唯一的一张长桌,鲜香的味道扑鼻。 祁青暮虽然饿,但也没轻举妄动,他等那边差不多准备好的时候,他侧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顾屿。 “祁青暮,你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顾屿快被他今晚‘听话顺从’的表现搞的神经衰弱了,看似不耐烦地站起来,一边冷嘲热讽一边扯着他朝那边走去。 第110页 祁青暮挑了挑眉,没回答。 他就是来蹭饭的,摊牌了。 两人来到桌边,其他人自觉地让开中间的位置,顾屿的动作更是自然,直接拉开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就像上车时的开门动作,绅士极了。 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祁青暮有些不习惯,但有顾屿在,他倒也不紧张。 “吃吧。”顾屿靠在椅子上,挑眉说道:“看你就是饿了,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把我吃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祁青暮被他的比喻搞的无语一瞬,如实道:“我是饿了,但还不至于吃人。”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几声低笑。 他不明所以地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用余光瞄着这里,笑起来是为谁,也无需思考了。 再看顾屿,他也笑着,不过比起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笑声,他看起来倒像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祁青暮。”他听见顾屿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懂不懂什么叫‘开车’啊。” 暧丨昧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仿佛就是嘴唇开合间的吐息,在空气中交织纠缠。 祁青暮只觉得脸颊与耳朵连在一起的那片肌肤发烫,像被火焰贴近过似的。 没等他想好怎么应答,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顾屿,这就是上次跟我们一起打游戏的那个人吗?” 来人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及肩的头发被熨烫的极其柔顺,粉棕的挑染发色更显可爱,她水汪汪的眼睛好气地落在祁青暮身上。 娇滴滴的声音有些耳熟,配合她的话,祁青暮想到了那天游戏队伍里唯一的那个女生。 视线与之相对,祁青暮礼貌友好地露出一个微笑。 “你好,我叫祁青暮。” 女生顿了顿,随即也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安恬。郭金总跟我说你长得好看,今天总算见到了。” 这个话题开场让祁青暮有些难以招架,不论是容貌上的夸赞还是眼前这个相对陌生的女孩子。 “谢谢……” “安恬,吃你的饭去。” 祁青暮话音刚落,一道冷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祁青暮和安恬同时看过去,对上顾屿那双凝着寒冰的眼睛,前者只是稍稍疑惑,后者则是不甘心地咬住嘴唇,哀怨地瞪了一眼顾屿。 “顾屿,我就是来打声招呼!” 听得出安恬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祁青暮立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一起玩过游戏呢,打声招呼很正常。” 听到祁青暮的话,安恬更来劲儿了,“听到了吗,顾屿,他都说没问题了。” “他说没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屿反问一句,“离我远点。” 安恬气的眼睛都红了。 好好一个小姑娘被这样冷漠无情地对待,安恬脸皮儿又薄,也知道顾屿的脾气就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愤愤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祁青暮见她也不吃饭,直接跑到一个角落,跟一群女孩子凑在一起。祁青暮眸光微闪,收回了视线。 ——那些女孩子就是在他刚进门时不加以掩饰地用眼神打量他的那几个。 “不是饿了么,快吃。”顾屿唤回他的思绪。 祁青暮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虾锅有点辣,剥了壳蘸着料吃还好一些,那些涮菜沾上了辣油,辣的他舌头都跟着疼。 顾屿不怎么饿,只吃了几口,后来就放下筷子,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祁青暮吃。 见他频频喝水,顾屿了然地耸耸鼻子,“吃不了辣?” “也不算。”祁青暮看着一桌子的美食道:“这种辣度我可以接受,但是吃得太多就不行了。” 心理上可以承受,身体却很诚实地在喊辣! “下次叫微辣锅。”顾屿说:“他们都能吃辣的,每次都点中辣。” “是吗。”祁青暮嘴唇红的滴血,说话时仿佛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 顾屿紧紧盯着,半晌,他别开头笑出声。 还在思考吃点什么能减轻辣度的祁青暮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奇怪地盯着他,“你笑什么啊?” “笑你的嘴唇。”顾屿说。 祁青暮顿了顿,抿唇时感觉到嘴唇有些肿胀,“肿了吧?” 顾屿:“嗯。” 祁青暮脑海中浮现出某部经典电影里面的香肠嘴角色,难得被自己无语到。 纠结片刻,他犹豫地问顾屿:“看起来很难看吗?” 顾屿手撑着下巴,眼底和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 “不难看。”停顿几秒,嗓音低沉沙哑地说:“很性丨感。”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本章发个小红包! 除夕和初一的更新时间不确定,可能会早更也可能会鸽,然后汇成一章二合一。主要是过年回爷爷家,没有电脑,手机码字我真的是超级慢!初二就回家了! - 第058章 意犹未尽 一顿饭吃完, 祁青暮唇色艳丽,衬得肌肤白皙透亮,额头上密布细细的汗珠, 浸湿几缕碎发, 看起来如同汗蒸过了似的。 他吃的不多,放下筷子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吃。 顾屿也在吃,最初只是看着祁青暮吃,后来盯着他咀嚼的动作以及愈发鲜红的唇, 忽然来了食欲, 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第111页 这一吃就没停下来。 祁青暮也不急着下桌,毕竟大家都在用餐,只有他突然起身离开,显得怪奇怪的。但周围也没有他认识的人, 所以他朝顾屿的方向侧了侧身,低头摆弄手机,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便是无比依赖的行为。 顾屿吃饭的间隙扫了一眼祁青暮的手机,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巧地把玩着手机, 没有刻意遮挡屏幕,角度也正好能被顾屿看见。 手指划过一些新闻热搜, 不是娱乐八卦版面的,大多都是社会新闻, 遇到感兴趣的就点进去, 看几眼, 然后退出, 继续往下划。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 好像经常这么做。 顾屿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忽然发现那只白的晃眼的手停了下来,下一秒,祁青暮的声音浅浅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看什么呢?” 顾屿:“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祁青暮也是突然发现顾屿不吃饭在那直勾勾地偷看手机,现下听到他理直气壮的回答,不由得无奈道:“我看新闻,你也要看啊?” 顾屿靠在椅背上,说:“怎么,不让看啊?” “当然可以。”祁青暮点头,直接把手机转了个位置,变成正朝顾屿的角度,道:“看吧。”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祁青暮刚点开的一则新闻,热搜标题是《糟糕的婆媳关系是如何形成的》 顾屿:“……” 也是有一点点无语在里面。 祁青暮本就是故意点开的,看见顾屿一脸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如同冬日寒冰被温暖的阳光笼罩,丝毫不炙热的暖意将空气中的寒流包裹起来,营造出舒适恬静的氛围。 一股暖流涌进心间,顾屿喉结微动,将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去洗手,你去么?” 结伴去洗手?祁青暮沉默两秒,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走吧。”吃完饭洗一洗手也正常,最重要的是顾屿离开了,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真的很尴尬。 二人旁若无人地站起来,一前一后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眼巴巴地看着,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一直热闹的气氛骤然凝固,一个一个互相对视着,谁也没开口。 直到坐在安恬身边的高挑女生忽然发出一道嘲讽的笑声。 “顾屿真就是玩玩而已。”她那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撩过长发,神情高傲地说:“叫他一起去卫生间,还真的跟去了。” 这话听着不奇怪,但是被她用这种讽刺的语气说出来,感觉上就不一样了。 男生还需要结伴去卫生间吗?去卫生间要做什么呢?一直认为顾屿在这场感情中占据上风的年轻人们看见祁青暮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卑微恭顺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女生的话音落下不久,便得到了此起彼伏的回应,有的跟她一样发出嘲笑的声音、有的窃窃私语猜测他们去卫生间做什么、还有的在打赌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郭金看着这一幕,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够了啊。”他冷声呵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要是为了八卦那不如直接滚蛋!” 其他人瞬间噤声,郭金是顾屿头号小弟这件事谁不知道?虽然郭家在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但是一提起郭金,大家还是怕他背后的靠山——顾屿。 唯有最初说话的那个女生,家庭条件也不错,她不畏惧郭金,也不怕他告状,阴阳怪气道:“都是聚会了,还搞文字狱那一套啊。怎么,我们有什么想法还不能说了?” “张意兰,你说话注意点,两句话就把你的小心思暴露了,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郭金冷哼一声:“跟屿哥告白之后立刻被拒绝的人是谁,我不说。” 被称作张意兰的女生瞬间气得脸色发白。 她喜欢顾屿是这个圈子里人人皆知的事,她从未隐瞒过,当初告白也是抛下了一切矜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顾屿准备了一个浪漫的告白仪式。 结果就是看热闹的人有多少,她就丢了多少人。 顾屿都没跟她客气,直接神色漠然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哦,还有事吗?” 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没办法继续表露真心了。 张意兰在圈子里成了笑话,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她主动出现在公众场合,还是那副高傲的张家大小姐的姿态,那些茶余饭后的笑柄才渐渐平息。 而从那之后,她竟然跟同样给顾屿表白过的安恬成了朋友。 这两个女生凑到一起,话题基本都是围着顾屿转,也不知道她们是放弃了还是没放弃,总之像两个极端狂热粉丝一样,有顾屿出现的场合,必然会看见她们的身影。 得知今天顾屿会带着男朋友来,许多看热闹的人都在等着他们正面交锋的一幕,结果祁青暮看起来温温柔柔十分大气,而这两个女生也没主动招惹,倒是让一群准备好爆米花的吃瓜群众扑了个空。 不过不算亏的是,因为张意兰的一两句话,这矛盾仍是烧起来了,即使顾屿和另外一个当事人都不在现场。 郭金本来只是想刺激一下张意兰,却不想她旁边始终沉默的安恬也冷了脸。 她抬起头,眼中带泪,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她瞪着郭金,哽咽道:“郭金,你说话太过分了吧?” 第112页 看见女孩子要哭了,郭金哽住了,想到安恬也曾告白被拒,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见势不对,吃瓜的人开始分工劝和,一边安慰难受的张意兰和安恬,一边劝说郭金不要跟女生计较,作为男人要大气一点…… 郭金真的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明明惹事的是她们,怎么到头来成了自己小肚鸡肠? 这种委屈的感觉在看到顾屿和祁青暮一同出来的时候更加强烈,于是在低声劝说的背景音中,只听郭金凄厉地大喊一声:“屿哥——!” 这一声喊得九曲回肠,无比凄凉。 . 卫生间里,顾屿直接霸占了一个洗手池的位置,垂着头规规矩矩地洗手。 祁青暮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见状眸光闪了闪,然后去到他旁边的位置,打开水龙头。 不是他过于期待,而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结伴去卫生间这种事听起来真的很奇怪,所以他在来的路上,怀疑顾屿是有事要跟他说。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顾屿在洗手,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来。 祁青暮洗手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洗着洗着,两道不同步的流水声在他晃神期间变成了一道,而等他关上水龙头去按压洗手液的时候,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将他的手虚虚地拢在手心里。 祁青暮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过去。 顾屿刚一洗手的时候就用了洗手液,根本不需要再用…… 这突然覆上来的手,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些许诡异来。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顾屿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目的性极强地碰着祁青暮的手,即使被对方眼神询问,也没有拿开。 祁青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便恢复平静,道:“你先用。” 正欲撤回手,却被猛地抓紧。 两只湿漉漉的手贴在一起,水珠交丨融,祁青暮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你做什唔……” 嘴唇被封上的那一刻,祁青暮还傻傻地维持着洗手的动作。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就像顾屿阴晴不定的性格一样,即使是亲吻也显得那么无厘头。 他不会提前告知,也不讲究两情相悦,仿佛就只是想要了,就这样做。 不用考虑太多的吻,通常结束的也很快。 不等祁青暮追究,顾屿就已经撤开。他的动作很慢,眼底深邃的光隐隐闪动,一眨不眨地凝视祁青暮的眼睛。 而后,视线缓缓下落,掠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那殷红的嘴唇上。 唇肉泛红,因为亲吻后的水光而更显晶莹。 顾屿眯了眯眼,勾了一下唇。 “真好看啊。” 一句感叹似的呢喃,成功将祁青暮封固的思绪唤醒。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却是没有表达出不满。 “我不介意做一些亲密的事情,但是我希望在做一些事情之前可以得到相应的通知。”他一本正经地说,唇瓣张合时,仿佛品尝到了顾屿身上的气息。 顾屿笑出声,“还挺注重仪式感的。” “总比突然被亲吻强。”祁青暮说:“相信我,如果你体验一次,也不会喜欢的。” 说白了,这就是强吻嘛。 哪知他话音落下,顾屿还真的收敛了笑意,认真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可以,我同意体验。” 祁青暮:“……我不会这么做的。” 顾屿啧了一声:“那我还怎么体验?” 祁青暮不想理他,继续洗手。 顾屿靠在一旁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目光三番五次落在那紧抿的嘴唇上,意犹未尽。 不过顾屿也不是完全一意孤行。 就像这次亲吻,祁青暮心里也是不排斥的。 只是亲一下而已…… 回去的路上,这次变成了顾屿落下祁青暮半步远的距离,他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想起刚才那道紧贴唇瓣的柔软触感。 所以当他远远听到郭金发出哀嚎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堵住祁青暮的耳朵。 ——什么怪音,扰我心静!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二合一成功!这章算除夕的更新!这几天会把这几章都补上! - 第059章 霸总宣言 一声‘屿哥’喊得震天响。 那些劝和的吃瓜群众听见, 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撤离三人旁边,一个一个惊恐地回头,小心翼翼地盯着顾屿看。 ——毕竟郭金嚎那一嗓子听起来想是要告状一样。 而顾屿紧皱的眉头也让众人心惊不已, 尤其是张意兰和安恬。 关于顾屿这段来之匆匆的感情, 圈内传得全都是‘玩玩而已’,在八卦消息方面郭金是一直是个嘴巴受不住秘密的人,所以从顾屿最初往酒吧跑、给祁青暮添堵、再到两个人私下见面等,只要是郭进知道的, 必然会陆陆续续地透露出来。 虽说不是拿着大喇叭到处宣传, 但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就传成了顾屿看上了一个清白大学生,利用雄厚的财力和身份背景强取豪夺了一番,目前是追到手的状态, 但是没有动真感情。 简而言之——玩玩而已。 这也是他们敢当众讽刺祁青暮的理由之一。 笃定顾屿不会为了一个‘玩物’跟他们圈子里的这些人撕破脸。 但是当他们看见顾屿那双阴沉的眼眸冰冷的掠过这一片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想要逃离。 第113页 其他人还能用自己只是旁观者的理由开脱, 张意兰和安恬却不行。 安恬已经慌了,她在桌下拉住张意兰的手, 却被对方甩开, 震惊地看过去,却见张意兰的脸色比她还要白。 自身难保了, 还提什么朋友情谊。 安恬有些懊恼地收回手,后悔自己刚才冲动地参与了进来。 其实她看得出, 顾屿还是挺看重祁青暮的, 从上次打游戏一直到今天见面, 他都将那个温雅的青年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护着, 这种比喻或许对祁青暮来说不是很尊重, 但这却是她看在眼里的事实。 当然, 她也不是完全笃定顾屿真的喜欢祁青暮,也许是公开恋爱的期间护着对方很有成就感也说不定。 脑子里很乱,但安恬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故作淡定地吃着东西,一时间在屏息凝神的众人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张意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还没等深思,就听见顾屿那极其冷酷的声音缓缓响起。 “怎么了?” 冷冽的双眸扫过所有人,最终落在她们女孩子这边,停顿两秒,然后移开。 仅仅是短暂的几秒钟时间,也让张意兰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看谁?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郭金不是还没有告状吗? 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接受了顾屿的‘邀请’,结果在用餐期间公开嘲讽聚会主人带来的人,当对方发出质问,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开始用眼神出卖张意兰和安恬了。 顾屿眯了眯眼,一道精明的光划过漆黑森冷的瞳孔。 他紧盯着张意兰和安恬的方向,似乎已经笃定了什么,然而嘴上却问郭金:“郭金,说话。” 郭金脸色一僵,也有点开始打退堂鼓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说了,这聚会不止提前终止,之后发生的事恐怕会让顾屿在圈内的名声更糟糕。 支支吾吾地嘀咕了两句,由于距离太远,顾屿听得不太清楚,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不耐烦地打断嘴里含棉花的郭金,“不会说话就闭嘴。” 顾屿生气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只有祁青暮全程站在顾屿身后,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切。虽然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顾屿在生气,而且看郭金的样子,好像之前这里真的发生了什么,是触及了顾屿的底线,否则他以那么皮实的性格,怎么不敢如实告知? 众人不说话,顾屿脸色更沉,如浸冰霜般的眼掠过所有人。 忽然,他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阴冷。 “安恬,你说。” 被点名的安恬筷子一顿,她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能感觉到身旁的张意兰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坦然地扭头看她。 安恬手指攥紧,骨节发白,沉默几秒,她抬起头道:“张意兰说你和祁青暮只是玩玩而已,大家都这么觉得。”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包括郭金。 张意兰直接涨红了脸,失声叫出她的名字:“安恬!” 安恬不动声色,甚至没给她一个眼神,尽量稳住声线,语调仍然娇软,“然后郭金说她是嫉妒,还意有所指地提起跟你告白的事,我听着很不舒服,也回了一句。” 如果说刚才大家还是在震惊安恬出卖好友,那么现在她的自曝行为便是让一部分聪明人瞬间捋顺了现状。 ——看似将发生过的事情讲了一边,但实际上在嘲讽祁青暮这件事上,安恬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祁青暮也是没想到小矛盾竟然跟自己有关,短暂地惊讶了一瞬后,立刻看向顾屿。 他能感觉到顾屿的心情更差了,如同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 相比之下,祁青暮竟还有些淡定。 不过他不准备说什么,和顾屿的恋爱关系虽然是口头合约,但也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别人侮辱自己。 在众人无声的场合中,祁青暮独自走到沙发那边,动作缓慢地坐下去。他神色平静,与平时无异,其他人频频递眼神过来,他察觉到了也是不理,整个人仿佛那雪山上的雪莲,高雅冷清。 而顾屿仅仅是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松开。 他视线微移,落在脸色惨白的张意兰脸上,“张意兰,你对我的感情生活有什么意见吗?” “不、不是的。”没了刚才的高傲与底气,张意兰连忙摇头,声音颤抖:“我只是觉得他配不上你,我的意思是,你可能只是……” 越解释越混乱,与顾屿那双几乎要把她撕碎的眼睛对视着,她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了。 没有精力去计较安恬出卖她的事,她猛地站起来,将所有的话咽回肚子里,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众人望着她狼狈逃开的背影,一个出声阻拦的也没有。 这就是这个圈子里的情谊。 祁青暮神色漠然地看着一屋子的人,目光在几个人身上停留几秒,然后悄无声息地移开。 而接下来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顾屿什么也没说,也没再看其他人,直接大步走到他面前停下,沉声道:“送你回去。” 说这话时,他的音量还算克制,就当下的气氛而言,可以称得上温柔。 第114页 祁青暮点了点头,站起来问道:“你呢?” “我也回去。”顾屿说。 这句话基本就已经笃定,他不会再回来了,而今天的聚会,将跟他再无关系。 郭金脸色也不太好看,当然不是因为顾屿要走,而是有些愧疚。 他坚持把他们送到门口,然后找个机会对祁青暮说了声抱歉。 “对不起啊祁哥,大家平时都一起玩过,一说聚会就都来了,没想到一个一个心里那么阴暗。” “没事,我们不能控制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祁青暮知道问题并不出在他的身上,勾唇笑了笑,接下来说出的话却透着疏离,“以后有这种聚会就不要邀请我了,我跟大家本质上还是有差距的,聊不到一起去的话气氛就会很尴尬。” 郭金顿了顿,苦笑了一声,“那好吧,总之还是对不起了,祁哥。” 祁青暮笑着挥了挥手,跟上了顾屿的步伐。 建筑二层,正对大门外那条路的一扇窗户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表情凝重地看着没入夜色的两人。 房间里开了一盏很暗的壁灯,从外面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二楼有一间屋子里竟然有人。 “对。” 耳机上的红灯微微闪烁,男人没有起伏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内响起。 “顾屿看起来很在乎他。” “嗯,我查过了,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学生。” “家庭背景也很简单,是孤儿,从小被孤儿院院长收养,与其关系不是很好。” “具体的没有调查,但我觉得没必要了。” “因为他最缺的就是钱。” “而顾屿马上也会变成穷光蛋。” …… 电话挂断后,五官立体的混血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他薄唇紧抿着,脑海中不停浮现出顾屿为了守护在乎之人拼命反抗的画面。 应该会很精彩吧。 . 回到学校,祁青暮叫住了一言不发就要离开的顾屿。 说来也是有点好笑,明明被嘲讽贬低的人是祁青暮,可回来的这一路上,顾屿绷着脸,一副被羞辱到了的样子,看的祁青暮有些无奈,还有点想笑。 “你怎么生气了?”他轻声问:“如果是因为刚才的事的话,那我劝你不要生气,你会不会听?” 顾屿转头,一双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劝我?”他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对。”祁青暮从容道:“说到底被嘲讽的人还是我吧,我都不在乎,你生什么气呢?更何况我不想跟几个女孩子计较。” 祁青暮仔细观察过,虽然当时只有张意兰一个女生被推了出来,但是其他人和安恬并没有那么清白,尤其是安恬。 安恬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卖张意兰,那其他人作为冷嘲热讽的‘帮凶’,即使知情,也不会拆穿她。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顾屿的哪一颗自尊心,他猛地回身,气势汹汹地逼近祁青暮。 距离骤然拉近,祁青暮听见顾屿在自己耳边咬牙切齿说—— “祁青暮,你是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霸总宣言! 抱歉抱歉这几天真的是熬不住了,我已经连续两天早上被突然揪起来收拾,然后出门跟亲戚相聚了,太痛苦了,毫无预兆! 这难道就是过年吗!我想上班(不是) 总之落下的后续全都会补!!!我争取年假收尾那天给大家来个大肥章!只要让我家里蹲一天,我就能行!! - 第060章 阻止他 一句霸气的宣言, 让祁青暮当场愣在原地。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一点好笑,毕竟早年土味儿电视剧里总会出现这样的台词,如果是平时, 祁青暮大概不会听进心里去, 一笑揭过。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祁青暮久久没能回神,甚至因为这句占有欲极强的话,而感到心跳加快。 这种感觉很奇怪, 顾屿突兀地宣誓主权, 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 祁青暮应该反驳的,至少大脑深处有一道声音在如此叫嚣着。 他的沉默让顾屿露出些许懊恼的情绪,烦躁焦虑的心情宛如麻绳一般将心脏包裹,一点一点缓慢地收紧, 窒息感顷刻间袭来。 昏暗的路灯下,精致立体如同雕塑的脸上浮现出冷意, 投射出的阴影将真实情绪掩埋,变得模糊不堪, 顾屿仿佛对刚才的对话做出了冰冷无情的收尾, 瞳孔中划过的暗光像一把冰冷的剑刃,斩断了所有联系。 “我回去了。”顾屿的声音十分冷淡, 听起来还有一些迁怒的意味。 不等祁青暮回答,他便转身欲离开。 “顾屿。” 呼唤声响起的同时, 他的手腕被抓住, 微凉的肌肤贴紧, 有种直接融入皮肉搭在了血管上的感觉。 顾屿顿了一下, 想要挥手甩开, 祁青暮却在他动心思的前一刻放开了。 “抱歉。”青年那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我的问题。今晚谢谢你维护我,但也请你不要太担心,我很好,并没有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影响心情。” 如果非要说受影响最大的人,应该是被顾屿抛在身后的那群年轻人吧。 以顾屿的名义组局,大家都是奔着他来的,在其他人的视角里,这场聚会的主心骨就是顾屿。 第115页 所以后面就算他们继续聚餐还是散局,情况都有些尴尬。 话音落下许久,四周风声萧萧,顾屿没有回头,也不转身,维持这个动作,像是在等祁青暮的挽留。 不过,沉默最终还是为两人在一起的时光画上了句号。 顾屿离开后,祁青暮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总的来说,今天的聚会并不算开心。 说不上心情很差,追究起来的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影响了心情,总之情绪上的低落以及聚会后的寡淡乏味,让祁青暮在临睡之前还念念不忘顾屿离开时的背影。 生活仍是要继续。 学业上祁青暮从不退缩,不管哪一科教授提起他都是连连点头。工作有条不紊,不管是傅濛布置的任务还是酒吧打工,祁青暮合理安排了时间,让自己不像最开始那样混乱疲惫。 这样大概持续了一个月。 这段时间里,祁青暮三点一线,学校、工作室、酒吧,见到的都是应该见到的人,而不应该见到的…… 顾屿赫然在列。 也没有刻意避开过,但顾屿确实‘失踪’了一个多月,没有信息,也没见过面,这个人仿佛从祁青暮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 因为上次的事情,两个人一直没有联系,或许双方都有不想联系对方的理由,但祁青暮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用淡定伪装自己,却故意忽视自己几次在盯着微信界面时,想要点进某人聊天框的蠢蠢欲动的心情。 学期过半,祁青暮的实习期也进入了尾声。 他交给傅濛的那一单设计稿没有被甲方采用,不过服装上的一些细小元素倒是被看好了,甲方点名要求祁青暮参与后续的整合设计,并且保留那些小元素。 对此,傅濛没有阻止,在没有宣告祁青暮成为正式员工的时候让他参与一单设计企划,已经算作变相地给他转了正。 工作时间还是周六周日,工作合同也是重新修订过的,赚不到太多钱,参与了设计会有分红,但是比不上其他设计师,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公平,但磨炼他的工作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主要经济来源还是靠酒吧,同样是周六日打工,每月赚的钱大概是工作室那边的三倍。 周五,下午没课。 只有周五的下午才是祁青暮每周的休息时间,通常他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商场,给自己添置一下下周需要用的东西和食物。 他不是爱吃零食的人,但是为了省时间,他会在柜子里囤放不少可以即食的速食。 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陌生的电话,是南城本市的。 如果是外地的陌生电话,他是不会接的,同市的另当别论,定定拿着那串数字良久,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也没什么印象之后,他犹疑地接通了。 电话那边的人竟然是郭金。 “祁哥!” 因为嗓门太大导致这声呼喊听起来有些失真,不过由于只有郭金一个人这样称呼祁青暮,所以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郭金吗?”祁青暮顿了顿,语气平静,“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郭金好像很急促的样子,祁青暮听到他喘息的声音。 “你在跑步吗?”气喘吁吁,明显是在疾走或者跑步。 那边响起一道吞咽的声音,紧接着仍是郭金的大嗓门,“对啊,我马上就到你们校区了!祁哥,麻烦你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行不行?我想跟你说点事!” 五分钟的时间…… 对方似乎没有给祁青暮拒绝的机会,因为郭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当然,他也不差这五分钟,只是对方贸然出现而且看起来很急的样子,多多少少让祁青暮感受到一点不自在。 他抿着唇,犹豫几秒,反问道:“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当然不能啦,这事儿非常重要!”郭金喊道:“有关屿哥的,算我求你了祁哥,就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祁青暮无奈,想着反正也要去商场,于是答应了下来,两人约好十分钟后在校门口的冷饮店里见面。 从宿舍走到校门口差不多也要十分钟左右,祁青暮没耽搁,带好东西出了门。等他到冷饮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郭金大步跑过来,身上胖胖的肉因为奔跑的动作乱颤。 “祁哥!”郭金扬声喊道,一口一个哥,叫得亲切极了。 等他走近,祁青暮才出声道:“有什么急事吗?” “很急!”郭金手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指了指冷饮店问道:“我能买杯冰水喝吗?” 祁青暮点了点头,郭金立刻走进去,十分钟后,拿了两杯冰水出来。 “这杯少冰的,祁哥你喝。” “不用了,我……” “就当是我表达歉意的方式好不?”郭金哀求道:“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偷偷从屿哥手机里存了你的联系方式。” 虽然还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儿,但是从他的态度来看,此事只大不小。 祁青暮接过冰水,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手腕颤了一下。 “你说吧。”他轻声道。 郭金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冷饮店外装饰的小院子里,那里面摆放着两把长椅和一张小桌子,他拉着祁青暮走过去,坐定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第116页 “祁哥,你快劝劝屿哥吧,别让他跟着科考队去南极了。” 祁青暮猛地愣住。 “南极?” “对!”郭金的表情看起来很夸张,如同要哭了似的,“地质学的几个教授准备跟着科考队去南极考察,每位教授都能带个学生去,人家都是大三大四的学长才有资格去,也不知道屿哥是怎么了,削尖了脑袋非要去,有一个教授跟……”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视死如归地继续道:“跟屿哥爸爸关系很好的,也不知道屿哥怎么把这位教授说动了,人家破例要带着还在上大一的屿哥一起去。” 郭金越说语气越低落,到最后像绝望了似的,直接没了声音。 祁青暮明显茫然无比,因为这件事他从未听说,顾屿一直没联系过他,所以唯一知道他日常生活的途径也被封锁…… 长时间的沉默让郭金也感觉出不对劲了,他抬起头愣愣地盯着祁青暮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睁大眼。 “祁哥,不会……你和屿哥一直没联系过吧?” 在他的印象里,只要两个人有过联系,那这件事自然是纸包不住火。而且祁青暮在他心里的聪明程度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顾屿有意隐瞒,他也能有所察觉。 但是祁青暮给他的反应明显不是这样,那只能说明…… “不会因为上次聚会的事情吧?”郭金追溯了一下过往,发现只有那件事才能让这两个人发生隔阂。 祁青暮稍有不自在地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的确没听说过这件事,不过去南极考察,好像也不应该阻拦。” 跟着学校的教授一起去,也算是由学校负责的一次课外活动。 不曾想郭金反应激烈,扬声道:“那不行!一定要拦着!” 说着,他猛喝一口冰水,冰镇地头脑酥麻,他闭着眼嘶了一声。 半晌,他睁开眼,声音颤抖地说:“别的地方都可以,就南极不行。” 祁青暮:“为什么?” 郭金抿了抿唇,声音仿佛压在了喉咙里。 “因为屿哥的父亲就是在那里去世的。” …… 房间里,顾屿坐在床边,脚边是一个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上面的笑着的男人与他有几分相似。 顾屿的手指落上去,细细摩挲,眼中的怀念快要溢出。 那是一次普通的考察,整个队伍里所有人都平安归来了,只有他,永远的留在了寒冰白雪之下。 没有人带他回来,只留他一个人在那里,孤苦伶仃。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说啥了,直接等大肥章,我后天就彻底结束走亲戚之旅了! - 第061章 一起吃饭吗 一位年轻有为的地质学家, 在一场极为普通的常规南极科考中殒命。 他曾经历过的实地考察无数,虽然在恶劣的、无人的环境下会出现意外,但是…… “祁哥,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解释了一通, 郭金拿起杯子喝口冰水。 祁青暮神色淡淡地盯着桌上的水,喉咙里提着一口气,静默许久,轻缓地呼出来。 “你的意思是, 他想要跟去的原因……不是单纯地为了学业?”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祁青暮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能。 刚才郭金将一些祁青暮不知道的有关顾屿的过去笼统地道出,一开始他还有所顾忌,说的话支支吾吾,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 可是后来他顾不上那么多,说出来的内容通顺起来, 也比较重要。 顾屿的父亲去世很多年了,且先不说这段时间里有多少科考队去过南极, 就只谈谈大自然的恢宏以及南极之大, 就算顾屿真的有其他目的,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完成? 想要直接对郭金说你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 但祁青暮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毕竟能真心实意为顾屿感到担忧的人应该不多,这样泼他冷水, 真的很过分。 祁青暮犹豫再三, 还是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不过我觉得, 顾屿应该没有那么……” 难得语塞, 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倔强起来的顾屿。 郭金默默接下, “犟犊子。” 祁青暮:“……”让顾屿听见你就没了。 郭金在他面前倒是什么都敢说。 “所以你是希望我劝劝他。”祁青暮说出他这次赶过来的目的,“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话并不能打动他。”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现在,我和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 郭金觉得他们在冷战,祁青暮索性认下了。 “一个多月……”郭金犯难了,踌躇道:“要、要不,祁哥你试试色、色……” “我要走了。”祁青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郭金慌忙拦下,“我错了我错了,开玩笑的,祁哥别生气!” 祁青暮你真的往心里去,他站起来,对郭金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试着联系劝说他。不过如果效果不显著的话……” “那没事!祁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莫名其妙的信任。 祁青暮离开的时候,郭金还眼巴巴地目送他。 从商场回来,祁青暮把东西收拾好。寝室里很安静,陆读和程几何有课,孟洋洲不知所踪。 第117页 没有旁人,倒是很适合聊些私密的事情。 祁青暮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打电话过去,而是发了条微信。 也不知道对方是看到了不想回,还是有事要忙没有看见,总之这条试探的讯息发了过去,如石沉大海般,久久没有回应。 祁青暮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没有被无视,虽然等待的时间稍稍久了些,但令他欣慰的是顾屿最后还是接了。 “有事?”对方的声音平静低沉,仿佛刚刚睡醒似的,压抑着起床气。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午睡也差不多该醒了。祁青暮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道:“你在家吗?” “嗯。”顾屿哼了一声。 “晚上吃饭了吗?”祁青暮又问。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到底要说什么?” 顾屿很敏锐,他知道一个月都没主动联系过自己的祁青暮突然打电话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即使他很享受现在被祁青暮柔声询问日常生活的时刻。 “问问。”祁青暮眨了眨眼,脑子里规划出一套‘战术’,他随手摆弄桌子上的书籍,发出一丁点噪音,然后语气自然地对电话里的顾屿说:“我还没吃饭,要不要一起?” 电话那边彻底沉默了起来。 祁青暮等了很久都没有听见顾屿的声音,一时间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刚才信号不太好导致自己说的话不清晰,刚准备再问一遍,便听到了一道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像一首抒情的音乐,在不该变音的时候突然激昂。 “你在邀请我吗?”顾屿声音暗哑,“一个月不联系我,现在却想着‘约会’,祁青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指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以祁青暮对顾屿的了解,知道他应该没有生气。 但是嘴上的仗却不能输。 “是啊。”祁青暮从善如流地应下来,“就当是在约会吧,你同意了吗?” 几秒钟后。 “在哪见?” 祁青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还有一点怀念这种逗丨弄顾屿的感觉。 “不出去吃了。”他说道:“你给我一下公寓的地址,我买点菜过去做。” 买菜亲自做的花销可比去餐厅少很多,既然是他提起一起吃饭,就不可能让顾屿破费。 以他现在的财务状况,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电话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祁青暮又等了一会,没等来顾屿说话,只等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疑惑地拿下电话,看着已经返回主页的界面,祁青暮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无法理解顾屿的行为。 他有点像…… 拧眉想了一会,祁青暮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 ——毛头小子。 那种没有恋爱经验却突然坠入爱河的大男孩。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手机震了两声,祁青暮垂头一看,发现是顾屿打开一个手机定位。 那是南大附近的一栋商务公寓楼,楼很高,整体是轻奢风格。 然后下面还有一条信息,是单元号和楼层房间,后面跟着的六位数字是开锁密码。 祁青暮:“……” 真的是毫无防备,就差把身份证号报出来了。 发了一句‘好的’,对面立刻回复。 顾屿:不用买菜,冰箱里有。 祁青暮:那你喝点什么? 顾屿:冰箱里有。 祁青暮:有什么想吃的零食吗? 顾屿:冰箱里有。 祁青暮:…… 什么零食啊?还必须放冰箱里。 祁青暮纳闷着,怀疑是不是顾屿坑自己,但是他又怕冰箱里真的囤放了食材,如果自己再买的话,堆积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思来想去,祁青暮还是决定先去,反正时间充足,去了就算发现什么都没有,再下楼买也来得及。 公寓距离南大不远,坐公交车的话两站就到了,时间大约需要二十分钟。祁青暮刚下公交车,顾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到了吗?” “到了。”祁青暮说:“我刚下车你就打电话来了。” “嗯。”故作高冷的顾屿没有坚持太久,“用我去接你?” “不用。”祁青暮朝公寓楼的方向走去,“我快到了,先挂了吧。” 对面默默几秒,“挂了。” 语速飞快,透出一些不爽。 顺利上了楼,十六层,居中的位置,十六这个数字的寓意貌似也挺不错,走在安静的走廊里,祁青暮环顾了一下其他房间的门牌号和朝向,发现顾屿的公寓应该是朝南的,采光很不错。 他曾考虑过买个小房子安置阿姐,所以当时看过不少房子格局朝向等资料,总是想用最少的钱买性价比较高的房子。但是后来阿姐因为病情直接入住疗养院,所以这个计划便搁置了。 顾屿应该不会在意这些,所以给他买这处公寓的人应该很懂这方面的讲究…… 或者说,很在乎他。 来到1626号房间门口,祁青暮敲了敲门。 公寓隔音很好,里面的人都走到门口准备开门了,祁青暮才听到一点脚步声。 一打开,顾屿身穿一身暗灰色运动服,神色冷漠的站在门口。 “不是告诉你密码了吗?” 第118页 祁青暮笑了一下,“第一次来,还是礼貌点比较好。” 顾屿的表情略显不爽,打量祁青暮几秒,确定他没有带东西来,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让出一条进门的路。 祁青暮走进去,心情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他料想的两人见面会充满了不和谐,正如之前那一个多月的冷战。但是没想到看见顾屿之后,一种奇怪的好绝将他包裹,连周身的日气场都不再充满棱角。 明明他们两个都不是很容易融入一种环境中的人。 此时此刻,祁青暮竟然还有空参观了一下顾屿的公寓。 公寓不算大,大约八十多平方米的样子,但是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显得有些空旷。公寓里的卧室是一个套间,包含衣帽间、卫生间和大卧室,这一套大概占据了房间总面积的一半,另外一半大部分被开放式厨房和客厅平分,只多出来了一个小卫生间和阳台。 祁青暮没进卧室,只在门口扫了一眼。客厅和厨房非常空旷,客厅只有一套沙发,连茶几都没有。 再去厨房,没有餐桌餐椅,只有一个吧台。 祁青暮:“……我们在吧台上吃吗?” 顾屿冷哼:“不够?” “也不是不够,只是……”祁青暮绕过吧台进入厨房里,看着干净到发光的烹饪工具,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锅是新的吗?燃气可以用吗?” 顾屿略显不耐烦地扫了一眼那些刚刚被他摆出来的用具,说道:“可以用。” 祁青暮点了点头,随手打开冰箱—— 一冰箱的鱼肉青菜都没来得及拆袋子,就这样胡乱地被塞了进去,满满当当。 祁青暮拿起一袋快要掉了的绿色青菜:“你这……” 顾屿不看他,理直气壮,“以前存的。” 祁青暮:“……贴票上显示二十分钟前打印的票。” 顾屿:“以前存的。” 祁青暮:“……” 似乎笃定了什么,祁青暮眯起眼,关上冰箱,不客气地把厨房里的其他柜子翻了个遍。 两分钟后。 “调料呢?”他笑的和善,对于这个连盐都没有的厨房表达无奈。 顾屿:“……” 忘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明天开始稳定更新。我大概要被调回原来的岗位了,所以更新在晚上!过年期间落下的明天开始陆陆续续补上!明天有加更! 谢谢大家的体谅! - 第062章 家的氛围 十分钟后, 两个帅气的大男生出现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里。 一个绝美温柔,一个冷酷帅气。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前面相对较矮的男生温柔地询问前台收银员调料区的位置。 后面的男生脸色难看, 仔细看, 神情更多被窘迫与懊恼占据。 收银员瞧着冷脸那个男生有点眼熟,好像刚来过,买了一大堆蔬菜鱼肉走,拎了整整两大包, 出门的时候袋子太大, 还被自动关上的门夹了一下。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担心,“是刚才有什么东西损坏了吗?” 正欲离开的二人齐齐停下,祁青暮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顾屿猛地僵住的脸色, 笑着回答道:“没有,只是还差点东西, 再来买一次。” 收银员点了点头,亲切地说:“要是有什么问题, 拿着小票来就可以退换哦。” 话音刚落, 祁青暮的手便被顾屿强势地拉住,大步流星地朝调料区的货架走去。 拐到无人的地方, 祁青暮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你再笑?” 南。风 顾屿回过头, 恶狠狠地‘威胁’。 然而祁青暮只看到了他几乎红透的耳朵。 “不笑你。”祁青暮说:“盐、酱油、生抽、耗油、豆瓣酱……”顿了顿, 祁青暮看着货架上的一瓶油, 道:“你家好像连油都没有。” 柴米油盐什么都没有, 那间公寓跟‘家’这个字一点也靠不上边。 顾屿沉默着, 把这些东西往购物车里放, 当他拎起一大桶油的时候,祁青暮制止了他。 “小瓶的吧。”说着,他又把几瓶大的调料放回原位,然后从一旁的货架上取了小瓶装的。 “虽然大瓶的相对来说能划算一些,但你根本不在家里下厨,剩了只能浪费掉。” 顾屿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动作利落地又把祁青暮换过来的小瓶调料都放回去,固执要买大瓶装的。 顾屿:“我浪费,我乐意。” 祁青暮:“……” 真的是幼稚! 祁青暮倒没有真的生气,即使买调料的钱是他拿的。 两人再回公寓已经是半小时后,这段逛超市的时光相对来说很是漫长,不过耐人寻味的是,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反而在他们意犹未尽的时候匆匆画下句号。 回去之后,祁青暮将调料一一摆放在架子上,说来也怪,这叫公寓里的家具齐全,一些小细节也很全面,比如说筷子架、碗盘托等…… 放调料的架子有两层,都是空的,碗筷齐全,不过都是没开封的。 祁青暮很好奇顾屿平时在家里都吃什么。 一转头,正巧对上顾屿那双深邃的眼睛。他靠在吧台上,双手抱臂,动作看似慵懒,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祁青暮,欣赏他的一举一动。 第119页 祁青暮眉心轻蹙了一下,“你看什么呢?” “随便看啊。”顾屿摊了摊手,“那我把你自己扔在这儿,回卧室打游戏了。” “至少做点正事吧。”祁青暮无奈地吩咐道:“煮开水,把筷子什么的拿出来烫一下,没用过的碗和盘子也要。” 第一次被指使干活的顾屿抿了抿唇,好似要出声反驳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无所谓,反正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还有一点…… 心情愉悦。 起身去烧水,然后把没开封的筷子一点一点拿出来,放进一个不锈钢的大盆里。这些东西都是他住进来的时候就有的,他之前随意翻翻的时候还怀疑这么大个盆能干什么,现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身旁人影一晃,顾屿条件反射地立刻捕捉那道身影。 视线如同画框,将景色定格,青年自然地打开冰箱,修长的手指掠过每一种食材上。 像是看电影里唯美的慢动作,顾屿有些深深入迷,以至于水烧开后,电水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吓了他一跳。 祁青暮侧头,施舍过来一眼,“水开了。” 顾屿略显狼狈地低着头,嗯了一声。 祁青暮挑选食材的时候,留意观察了一下顾屿,发现他虽然有些笨手笨脚,但还不是完全不懂常识,烫完了碗筷他又着手清理锅具,可见那些锅也是新的,他没有用过。 动作不算娴熟,不过该懂得都懂,祁青暮放心下来,专心思考今晚的菜谱。 两个男生,吃不了太多东西,祁青暮先把米饭蒸上,然后一边处理食材一边跟顾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晚上四菜一汤吧,你买的西红柿还挺好的,做个西红柿蛋花汤,开胃。虾吃水煮的,很新鲜,我留了些,放进冷冻层了。再做个红烧排骨和清炒肉片……凉菜吃吗?凉拌青菜还是麻烦点,做个浇汁的海鲜?” 他的声音很轻,语速也不快,可偏偏给人一种絮絮叨叨的感觉,像家的氛围一样。 顾屿心里微动,等他说完,一开口嗓子就有些哑,“凉拌青菜……” 祁青暮侧头看着他,“嗓子怎么哑了?” 顾屿有些羞恼,愤愤道:“不知道!” “急什么,你要是想吃浇汁海鲜,我给你配方,你自己在家里做。调料都已经买齐了,以后自己在家里也要按时吃饭。”顿了顿,祁青暮脑海中闪过下午郭金来找自己时说过的话。 现在的气氛还算不错,祁青暮却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美好。沉思片刻,他决定用一点别的方法。 “你最近在做什么?”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看起来很是随意地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顾屿没有怀疑,他动作笨拙帮忙切菜,闻言随口答了一句,“上课,吃饭,打游戏,睡觉。” “没出去玩吗?”祁青暮说:“最近上映了几部好看的电影。” 顾屿倏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在邀请我看电影吗?” 祁青暮:“不是。”没有忽略顾屿眼中瞬间熄灭的光,他的心里有些愧疚道:“我很忙,这一个月的时间把一切计划都安排好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电影……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去找郭金他们。” 顾屿神情冷淡地收回时间,闷声说:“不想看,幼稚。” “……好吧。”研制了一下排骨,祁青暮手腕上沾了调料,他一边招呼顾屿帮忙递纸巾,一边问:“大一忙吗?感觉地质学的课程很忙。” “怎么这么说?” 祁青暮笑笑,“因为你一个月没来打扰过我了。” 顾屿呼吸一滞,薄唇紧抿着,片刻之后,忽然笑了一声,“祁青暮,你不会是在撩我吧?” 明显的关心背后是拙劣的撩人技术。顾屿如此想到。 “不是撩,不过……”祁青暮顿了顿,在对方递过来纸巾的时候,把一截雪白的手臂擎到顾屿的眼前。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好奇这门专业的学习内容。” 顾屿拿着纸巾的手收紧,在青年理所当然的温柔注视下,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抽出一张纸巾,然后轻柔的为他擦去手腕上的暗褐色调料渍。 顾屿的大脑好像经历过清洗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回答道:“没多少课,我比较喜欢实践。” 不经意的一个回答,却让祁青暮眼睛里光亮一闪。 “实践?” “实地考察。”顾屿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去地质博物馆……反正跟环境地质有关的,都可以。” “好像有点辛苦。”祁青暮总结道:“你呢,喜欢去博物馆还是实地考察?” “祁青暮……”这个话题越来越往自己不喜欢的方向发展了,顾屿皱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在那双温润似水的眼睛看过来时,瞬间没了戾气。 “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喜欢。” 祁青暮沉吟几秒,点了一下头,“好,不问了。” 爽快的结束了话题,顾屿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烦躁地挠了挠头,顾屿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地守住‘秘密’。 “我后天要出发去南极。” 祁青暮洗菜的手一顿,关上水龙头,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第120页 顾屿没由来的心虚,却还是故作冷静地解释道:“实地考察,跟一组南极科考队去,有教授带着。” “你才大一。”祁青暮说:“不应该由你跟去。” 他想要知道真实的原因。 也只有知道了顾屿内心真实的想法,才能判断郭金的担心到底有没有必要存在。 顾屿貌似没有怀疑,他直言道:“谁去都一样。” “不一样。”祁青暮较真道:“你去过实地考察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顾屿表情一僵,半晌,眨了一下眼睛。 “你是在关心我啊?” 祁青暮:“不要转移话题。” 顾屿撇嘴,“我想去就去了,不怕危险也不怕出事。” 祁青暮眉头紧锁,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观察着顾屿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甚至一副将生日置之度外的态度。 或许郭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顾屿执意要去南极的原因迷点重重。 将洗好的菜准备好,即将开始做菜的时候,他一眼也不看顾屿,抬手挥了挥,驱赶般说道:“出去吧,厨房里有一个人就够了。” 顾屿愣住,慢腾腾挪着步伐离开厨房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祁青暮脸上的冷色不掩,他好像突然生气了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站在原地看着祁青暮半晌,顾屿忽然勾唇,哼笑了一声。 悠哉悠哉地走向客厅,坐定后,他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厨房里忙碌的青年。 他倒是很好奇,祁青暮会用什么方法来劝他不要去南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加更,以后不凌晨更新啦,明天的更新就是在晚上哈! - 第063章 彼此的唯一 刚把自己决定跟教授去南极考察的事告诉郭金, 与他‘冷战’了一个多月的祁青暮就发来了消息。 然后顺理成章地以晚饭作为邀约的理由。 不过顾屿没想到,祁青暮愿意主动下厨,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从一起采购再到回来, 这种内心悸动如同陷进柔软云彩里的感觉令他无比珍视。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不需要豪华的大房子,也不需要巨额的存款,更不用站在高处俯瞰他人。 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常便饭,厨房里交错忙碌的一家人, 让顾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家的滋味…… 这就足够了。 靠在沙发上, 即使知道祁青暮这次来另有目的,可顾屿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投向厨房的方向。 身型单薄消瘦的青年挽着袖子,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他似乎对烹饪这项技能得心应手, 明明在同时准备好几道菜,却一点也不慌忙。 顾屿抽空看了一眼时间, 不算特别晚。 不过里面还没有传出开火的声音,等祁青暮自己一个人忙完, 也差不多要天黑了。想了想, 顾屿走过去,靠在吧台外侧, 没有进去。 “不用我帮忙?” 祁青暮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你会做什么?” “什么也不会。”顾屿哼笑一声,故意说:“但是感觉留你一个人在厨房好像不太好, 你说呢?” 明知道他故意调侃, 祁青暮也生不起来气, 侧头看了他一眼, 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交给你一个简单的活儿, 有手就能做。” “什么?” “把圆白菜掰开,放进这个盆子里。” 顾屿走进去,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侧身过去的时候,几乎整个前身都贴着祁青暮的后背。 两人皆是僵了一瞬,明明之前亲吻的时候缠丨绵缱丨绻,一点也看不出羞涩。 “咳,掰完呢?”顾屿站在厨台前,身旁就是正在清理虾线的祁青暮。 “洗了吧。”祁青暮说:“我手有点腥,你洗好之后直接放在盆子里,沥干水。” “然后呢?” “准备铺底。” 话落,祁青暮想到一种可能,于是侧着头,认真地看着他:“要我教你吗?怎么拌凉菜。” 顾屿眉心一动,“你指使我拌凉菜啊?” “就说你想不想学吧。”祁青暮把最后一点虾处理好,然后端着盆朝他的方向小小迈了一步,“让个位置。” 顾屿侧了侧身,还没等说话,就感觉祁青暮探身过来,一边胳膊紧贴着他的衣服,抬手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虾,然后撤了回去。 起锅,准备开蒸。 他的动作流畅,在一堆锅具中挑选出最合适的那一个。顾屿知道这可能都是一些常识,但是看到祁青暮行云流水丝毫不怯场的自信模样,他真的有些服气。 再看自己手里还没掰完的圆白菜,顾屿抿唇,沉默几秒后,道:“教我怎么拌。” 祁青暮微微笑了起来。 顾屿说到底还是一个成年人,所以祁青暮也没有那么小心,拌凉菜这种菜也没什么技术可言,无非就是盐多了或者盐少了,不到齁嗓子的地步都能吃。所以把其他青菜也一起处理好之后,祁青暮一边焯排骨,一边指挥顾屿放调料。 “盐,先少放吧,然后是醋、香油这些……” 祁青暮轻声指导着,顾屿十分自信地放了一遍调料之后,拌开尝了一口。 平平淡淡,酸味刺鼻。 顾屿忍着面不改色,挑眉,“好吃。” 第121页 祁青暮沉默地看着他,直接倒了一点酱油进去,然后其他几种调料也多多少少加了些,最后把顾屿忘记的辣椒油也淋上去一些,重新搅拌。 顾屿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祁青暮夹起一筷子菜递到他的嘴边。 “尝尝。” 顾屿下意识地仰着头,一副很不适应的样子,但是身体倒是很诚实,直接张嘴吃了下去。 比他刚才的凉拌菜好吃多了。 祁青暮问:“怎么样?” 咽下嘴里的美味,顾屿故作冷淡地说:“没有我拌的好吃。” “那也没办法了,将就吃吧。”祁青暮笑了一声,不拆穿他的谎言。 顾屿端着菜放在吧台上,转身看见祁青暮专注做菜,拿起那双筷子,回去又夹了一口。 好吃。 之后便是祁青暮全程掌厨,他会做的都是一些家常便饭,谈不上特别美味,但是吃起来还可以。他做好一道菜,顾屿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旁,自然地端到吧台那边。 等最后一道汤做好,祁青暮端起来走过去,发现吧台上的碗筷都已经摆好了,连椅子都是顾屿搬了一个到另一侧的。 把汤放在正中间,祁青暮又回去拿了两把勺子过来,递给顾屿一把,“尝尝汤的味道。” 顾屿坐着没动,目光落在祁青暮的手上,撇了撇嘴。 “喂我尝尝。” “你自己喝。”祁青暮无奈地看着他。 顾屿哼了一声,拿过勺子,喝了一口汤。 酸酸的味道,很是开胃,就是有点烫。 “嘶……”他吸了一口凉气,看见祁青暮被吸引了注意力,立刻大着舌头道:“烫到我了。” 见他这副样子不似作假,祁青暮立刻走过去,低头看着他微微露出的舌尖,“哪里唔——” 后脖颈被按住,嘴唇触上对方微凉的舌尖,祁青暮微微睁大眼,很快便反应过来,身手在顾屿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顾屿疼得放开他,捂住腰侧的位置,笑得不正经,“太过分了吧?” 祁青暮退开一步,被压吻过的唇色鲜红,透着几分诡异的魅惑。 “过分的是你吧。”祁青暮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本来就被烫到了啊。”顾屿耸了耸肩,还在解释,“刚才你不是帮我‘处理’了吗。” “再不吃饭我就走了。” 顾屿笑起来,心道你才不会走呢。 不急着逗他,顾屿确实饿了,今天只吃了一顿饭,还是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吃完饭就去上课,中午在休息室随便吃了个面包,下午没课了回来收拾的东西。 这样一算,他这一天只吃了那一顿饭。 两人吃饭的工作都不算快,祁青暮吃饭无声,动作缓慢,讲究细嚼慢咽。顾屿虽然嘴巴动得快,但是看起来很懒散,好像抬筷子夹东西都费了好大力气似的。 但是这些菜却下的很快,祁青暮吃的不多,后来基本上停了筷子只喝汤。 剩下的都由顾屿解决了,吃完之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祁青暮知道他的食量,饿的时候很能吃,上次在水煮鱼店里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 一锅饭见了底,四菜一汤什么没剩。 “你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顾屿靠在椅子上,听见祁青暮的问题,回答道:“面包。” “……那算什么饭。”祁青暮拧眉看着他,“还是要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体。” “注意了啊,要不然连面包都不吃。”顾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勾唇坏笑,“要不我雇你给我做饭?一日三餐,做了就给钱,不做不给。” “别闹。”祁青暮哪有时间来管他的一日三餐,打断他的‘胡言乱语’,祁青暮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刚刚,为什么吻我?” 他的问题很直白,配上这副无辜的表情以及清澈如水般的眼睛,顾屿有种自己别一面干净的镜子照着的感觉。 在这样的目光中,他无法撒谎,也没办法戴着面具敷衍,好像灵魂在叫嚣着,让自己坦诚面对祁青暮的每一个问题。 短暂的寂静过后,是顾屿那不同于以往散漫的声音,暗哑低落。 “我觉得,刚才有一瞬间,我对你的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更想要得到你的关注、想要融入进你的生活里、跟你一起做任何事。” “只要有你陪着我,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这种感觉,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验证了一下。”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祁青暮,漆黑的瞳孔中似有火光跳跃。 “接吻的时候感觉我以前的想法并没有消失。” ——压过许晋刑,轻轻松松地了解你、霸占你,像一个胜利者。 “但是在那种基础上,又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我可以,奢求更多,甚至把我自己交出去作为筹码,来换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 顾屿喜欢家的感觉,从家里发生变故之后,让他重新有了这种感觉的就是祁青暮。 一个他一直否定会左右自己想法的人。 不可否认的是,最初出现在祁青暮身边,他想到的只有利用。 他也知道,主动提出假扮恋人的祁青暮也是在利用自己。 第122页 明明只是一个相互利用的关系,为什么要发生改变呢? 或许他们的关系会因为精神契约而更加持久,比如延续到毕业之后、再比如到他们工作后、更久远一些,那便是他们沉浸于工作,有限的生命度过一半也不愿浪费时间成家,那么他们就能成为双方灵魂与身体体上的双重慰藉对象。 这些都是顾屿的想象。 在短短的几秒钟里,他似乎已经想好了未来的他和祁青暮都是孤家寡人,他们两个人只有在面对对方时,才愿意心甘情愿的卸下内心的防备、脱掉蔽体的衣物。 他和祁青暮就是彼此的唯一。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屿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声在安静的市内显得格外诡谲。 祁青暮还在思考顾屿这番话的意思,当听到他的笑声,背脊爬上一丝凉意。 “顾屿?”他听见自己疑惑地叫了一声。 顾屿抿着唇,眼中的情绪掩藏在黑暗的迷雾下。 “祁青暮,我们重新制订一份交易吧?” 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了这么久,这次让我来收点福利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今日更新来了! - 第064章 无法阻止 祁青暮知道, 口头上的交易不会长久。 他也做好了顾屿会提出重新协定交易的准备。 但是顾屿的态度,却让他心里有些打鼓。 这种势在必得的感觉,祁青暮无法掌控, 仿佛站在迷雾之中, 想要深究窥探,可是雾却越来越浓,迷雾后面,隐隐显现一种恐惧的庞然大物的轮廓, 令他望而却步。 短暂地思考几秒后, 祁青暮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想怎么重新协定?” “之后再说。”顾屿这样回答道。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也随之消散。 祁青暮松了口气,渐渐地回神,发现自己刚才竟是被顾屿的话题牵着走。 而他这次赶来的目的还未开始。 “你刚才在害怕吧?”顾屿脸上的表情, 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桀骜不驯,眼中的光亮刺眼, 好似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物一样,牵连着嘴角的笑容都透出几分坏坏的感觉。 这让祁青暮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祁青暮反问道:“其实你知道我今天会来吧?” 顾屿挑着眉, 不置可否。 “一猜也是。”祁青暮的笑容略显无奈,“你很聪明, 不可能不知道我来的目的。” “也未必啊。”顾屿说:“你有什么目的,说来我听听。” “有关你去南极的事。”祁青暮也不兜圈子, 单刀直入地说:“你真的要去吗?据我所知, 你本来不够资格跟教授一起去的, 是你私下单独求的。” 闻言, 顾屿哼了一声, “你都知道我私下求来的这次机会, 还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去。” “我想听你亲口说。” 顾屿认真地望着他:“我要去。”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 “会有危险吗?” 这个问题令顾屿沉默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映出祁青暮的身影。 “会。”他回答。 祁青暮轻蹙眉心,停顿几秒,问道:“如果我不想你去呢?” “不想我去?” 顾屿的尾音上扬,透露出些许发自内心的疑惑。 但是很快,他的音线便重新降回低沉。 “你以什么身份不想让我去啊?”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跟顾屿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祁青暮对于他充满攻击性的反问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协议伙伴?”对上顾屿骤然绷紧的嘴角,祁青暮也知道自己怎样回答才能避开他想要听的答案。 两个人正暗地里互相较劲儿呢。 顾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祁青暮,“我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说罢,转身朝客厅走去。 祁青暮看着把台上的几个空盘子,也挑眉站起来,跟了过去,“那我就不劝你了。” 顾屿:“……” 祁青暮笑了笑,从容淡定,“我本来也不抱希望,毕竟郭金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真实的关系,所以他来找我希望我可以劝说你的时候,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毕竟郭金还是很担心你的,这点不可否认。” 对上顾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祁青暮清了清嗓子,无辜地眨眼睛。 “不过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邀请你吃顿晚饭。”他坐到顾屿旁边的位置上,两人之间相隔一条手臂的距离,“郭金已经拜托到我这里来了,直接无视掉貌似不太礼貌。所以这顿饭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我劝说成功,你愿意留下来,不去冒险;要么当给你饯行,希望你顺顺利利、平安归来。” 两三句话,把顾屿哄得仿佛飞在天上似的,飘飘然。 “谁跟你讲我会出事?郭金?”他冷哼一声,语气里的不满倒不是针对祁青暮,“他的话你也信,那我说的话你岂不是早就当圣旨了。” “他没讲。”祁青暮说:“他只是担心,更何况你以为你这是去哪?郊区游湖吗?” 那可是充满未知风险的南极,大自然发起怒来,想跑都跑不掉。 “我不会有事的。” 第123页 说到最后,顾屿也只是固执地强调这句话。 祁青暮劝说无果,想到郭金说的话,沉吟片刻,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了,我就不烦你了。” 顾屿:“问。” 祁青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因为热爱?因为向往?因为想要挑战自我? 还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在那种可怕的地方逝世? 原因很重要,顾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祁青暮说:“我不知道,所以我在问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对上清澈如水的眼眸,顾屿忽然没办法撒谎了。 他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危险,但是想到不见尸骨的父亲,他有过一瞬的退缩。 其实郭金担心的是什么,顾屿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觉得他想要去南极的目的不纯,或是痴心妄想地想要在那么广阔的极端环境里找到和父亲有关的丁点痕迹,或是调查父亲当初莫名去世的死因…… 其实这些都不是。 他只是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像父亲一样勇敢。 ……是不是没有姓错顾。 白家人最擅长的事就是拿父亲和他的姓氏取笑,谁也没办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如果不是父母皆亡,顾屿大概也不会跟白家闹的那么僵,这些嘲笑他也会一直听着,甚至为了父母的婚姻和谐而拼命隐忍。 但是现在不用了。 他是一个人,一个想要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身边人的独立存在。 “我就是想去。” 顾屿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没有理由。” 确实没有理由。 不是心血来潮,也谈不上蓄谋已久,就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或许踏上南极大陆的那片土地,他就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祁青暮最终还是对他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祝你平安。” 只有平平安安才最重要。 . 顾屿第二天一早就走了,郭金上午跑去找他,敲了半天门没人开,心里凉飕飕的,想要联系祁青暮询问,却想到他周六日要工作,强忍着到中午午休的时候打去电话。 “顾屿已经走了吧。”祁青暮一边吃饭一边回答道:“他要去,拦不住的。” “拦不住也要拼命拦啊!那么远!南极环境又那么恶劣!祁哥你怎么敢放他去啊!?” “有什么不敢的。”祁青暮心不在焉地看着盘子里的饭,“他是一个人,又不是专属于我的某种东西,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呀,所以我才找到祁哥你了啊!”郭金在电话里哀嚎,“不是我给你戴高帽,屿哥真的很在乎你啊!你们没定下关系之前屿哥就让我看着点你的安全,时时刻刻向他汇报,还有上次你被许晋行带走,屿哥去的及时吧?那都是他在乎你的证据啊!所以不管什么事只玩你说,他一定会听的!” 听着他的话,祁青暮彻底放下筷子。 “你偷偷跟踪我有几次了?” 郭金:“……那是爱的证据。” 祁青暮眯起眼,语气尽量平缓,“郭金,趁我还没生气,最好全部交代清楚。” 然后郭金就全交代了,从顾屿什么时候吩咐他多多‘关注’祁青暮,再到几次面对许晋行时顾屿恰好出现解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祁青暮仔细回忆,将这些细节跟过去的某一幕对合上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有什么事,等我跟你屿哥聊过之后,再跟你说吧。” 说完,直接挂电话。 郭金:“……” 他不是故意的,屿哥应该不会怪他吧! 祁青暮也没想到顾屿竟然那么早就盯上了自己,现在回顾一下过往,不知道该感叹顾屿早有远见还是阴差阳错,总之祁青暮气不起来,只是下定决心以后面对顾屿的时候,再也不用因为自己是在利用而愧疚心软了! 手机没关,他手速飞快地打了一行字给路途中的顾屿。 祁青暮:【郭金都交代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约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顾屿发来了两条信息。 顾屿:【下飞机了。】 顾屿:【他说什么了?】 祁青暮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抽空回了他:【你自己问他。】 对面许久没回话,估计真的去问了。 祁青暮穿上外套,走下楼,想到一会儿或许能先收到郭金的消息轰炸,便忍不住勾唇。 ——让他们朋友之间先争执一下吧。 工作室门口听着一辆黑色的车,从外观来看大气低调,祁青暮从后面出来,正对着车头的位置。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消失,他停下脚步,与车里的男人对视着,直到那人笑起来,解开安全带下车。 高大帅气,金发碧眼,来人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白杰。 “小青暮,又见面了。” 他越走越近,带来一股骇人的压迫感。祁青暮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白杰拉住了手腕。 “你……” “小心。”白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看你要摔倒了啊。” 祁青暮心里一沉,抿唇不语。 第124页 白杰很聪明,至少刚才那一场,是他赢了。 “我从顾屿那里得知你在这里工作,所以就来找你了。”白杰没有松开手,看见祁青暮吃瘪,他笑得更开心,露出一口白牙,“我送你回寝室吧?” “不用了。”祁青暮扭了一下手腕,没挣脱开,他抬头冷静地与其对视,“我自己回去就好。” “可是我都来了啊。”白杰垮着脸说道:“我开了车,我们先吃饭,再送你回去,怎么样?” “我不想去。” “唉,真苦恼。”白杰长叹一口气,说出的话却令祁青暮毛骨悚然。 “你不去的话,我怎么跟白家人交代呀。” 第065章 白家人 站在恢弘大气灯火通明的高楼前, 祁青暮仰着头,神情淡漠地凝视这座如同怪兽一般的高楼大厦。 它屹立在黄昏,提前点亮的灯火好似庆祝夜幕即将到来。 新莱斯, 这是祁青暮第二次来到这里。 上一次许晋刑带来, 祁青暮还感叹,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资格踏入这里一步。 现在,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就像不停交换的昼夜, 意料之中,无需感慨。 “没来过这里吧?”白杰从后面走上来,与他并肩而立,话里含笑, 也透出几分来自上等人的轻蔑,“这里是新莱斯, 一般人无法进来。” “我知道。”祁青暮轻声说。 “也是,新莱斯的名声在南城可谓是家喻户晓。” 多少普通人奋斗努力的目标就是新莱斯, 想到这里, 白杰直接笑出了声。 听见他的笑声,祁青暮直接抬脚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挺胸抬头, 毫不怯场,白杰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与此同时也多了一丝欣赏。 难怪把顾屿迷得团团转。 走到门口, 祁青暮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门口的服务生正是那天下雨, 给他送伞的那位。 服务生眼中也有诧异, 显然是认出了祁青暮, 在他开口之前, 祁青暮率先对他笑了一下。 “您又来了。”服务生被笑得有些羞赧,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肯定是来过这里的客人,客气一点总归没错。 祁青暮点了一下头,道:“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走进大门内,祁青暮的脚步便放慢了些,他需要白杰为他带路。 而紧跟在后面的白杰一脸凝重,走上前,侧头盯着祁青暮,“你来过这里?” “嗯。”祁青暮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闻言,白杰脸上有些挂不住,“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祁青暮反问一句。 一句话把白杰心中所有的不满与窘迫都堵了回去。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而已,现在这样硬气,一会可别被吓得哭鼻子才好。 今天的排场足够大,就连他知道这次组局的目的时都惊讶极了。 趁着顾屿离开了南城,白杰被命令带祁青暮来到这里。找到祁青暮之前白杰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祁青暮真的不同意,他会采取一些强硬的措施。 反正除了顾屿,没人会护着祁青暮了。 一路畅通无阻,祁青暮仔细观察,发现路途中不需要白杰出声,就有服务生走上来带领,可见有些事情是早就安排好的。 这是一个局,亦或者说是明面上的陷阱,祁青暮本人是不可缺少的‘猎物’。 电梯抵达三层,这片区域还是用餐区,只不过包房看起来更多一点,祁青暮跟在白杰的后面,踩着暗红色的地毯,一直走到两扇沉重而华贵的大门外。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停在大门前,白杰整理了一下衣领,似乎很尊重里面的人一样。 相比之下,祁青暮不慌不忙,反而很淡定地说:“为什么要害怕?” “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胆子大,还是说你有点蠢。”白杰仍是笑着,他跟祁青暮说话的时候表面尽显和善。 但是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蔑视是无法伪装的。 祁青暮:“你们会杀了我吗?” 这个问题把白杰问的一愣,下意识地出口反驳:“你胡说什么呢?” 人命关天,就算是白家在南城只手遮天,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夺取一条人命。 祁青暮缓缓勾唇,“那我还需要怕什么吗?” 羞辱、嘲讽、亦或者承受来自白家人的怒火,这些祁青暮都无所谓。 只要他死不掉就行,毕竟阿姐还需要他呢。 白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也是在这一刻,他正视祁青暮,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对他的定义是否正确。 “希望你进去之后也能这样理直气壮。” 话落,白杰推开了那扇代表着权利的大门。 今天是白家的一次家庭聚会。 虽说是家庭聚会,其实就是几家人凑到一起吃顿饭,兴致不高,因为刚刚发生过白事,老太太尸骨未寒,他们也不愿铺张。 主家和旁支向来不合,相聚也是心怀鬼胎,但是为了白家共同的利益,他们不能撕破脸,在外人面前也要装作和睦一家人的样子。 白流希四十多岁,保养得极好,肌肤水润妆容精致,只是穿着打扮仍有一些成熟女人的气质,所以看起来也没显得很小。她动作优雅地端起红酒杯,轻轻晃了晃,与对面的中年白人男性对视一眼,瞳孔深处流转着得意的光色。 第125页 她笑得从容,微扬的下巴透出些许得意的感觉,另一旁的男人感到一丝不爽。 “二姐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白徐泽的声音浑厚,在寂静的房间里尤为突兀。 话音落下,周围一圈人吃饭的动作停下,齐齐看向白流希。 白流希暗暗骂了一句,收敛了笑意,轻声道:“我能开心什么,只是喝着红酒的时候想起来,外祖母第一次教我品红酒时的场景。”说着,她神色哀伤,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其他人见状,心里如明镜似的,却不拆穿,一个一个也悲痛得难以自持,还要故作坚强地‘安慰’白流希。 只有一个女人,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沉默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白徐泽有些懊恼地看了一眼女人,眼中有些恼火,嘴上还是道:“二姐别难过了。今天家里聚会,你们家白杰也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还没过来。” 轻轻松松,又把话题扯到其他矛盾上面了。 这时,白流希对面的白人男性开口了,他说这一口流利的南城话,对白徐泽道:“白杰说晚点过来,会给大家带个惊喜来。徐泽你也知道,孩子大了我们做家长的也管不了太多,外祖母去世的时候,你们家蒙蒙不也是为了男朋友迟到了吗。” 白徐泽脸色难看至极,却也没办法反驳什么。 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比这个老外的儿子还掉链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女人忽然开口了。 “不想吃饭就走。”女人冷着脸,说话的声音也很沉,穿着打扮十分得体,气质非凡,就差把女强人三个字刻在头顶上了。 她一说话,其他人立刻禁了声。 白流希掩下眸中的怨恨,抬头对主位上的女人道:“大姐,等白杰来了,让他给您赔罪。” “用不着。”被称作大姐的女人名叫白真蓉,说话毫不客气,“你们的这一辈孩子,一个能培养的都没有。如果管不好自己的种,那就心甘情愿地认姓顾的那小子回来掌管白家吧。” 话音落下,几个中年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可是没人敢反驳。 就在这气氛尴尬的时刻,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刚才讨论的话题中心——白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白流希和白人男性眼里一亮,但他们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白杰身后,那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俊美青年。 “大姨、大舅、二舅、爸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白杰走进来,先是对在场所有的长辈道歉,然后再把身后的祁青暮露出来,笑着道:“我给大家带来一个家里人,可以一起热闹一下。” 比起两个男人满脸的疑惑,白真蓉的脸上凝着雪霜,声音也如同寒风掠过坚硬的冰锥一般,带着刺痛感传进白杰的耳中。 “把无关紧要的人赶出去!” 即使被训斥,白杰也不难堪,反而笑道:“大姨,您听我解释。这位可不是外人,他啊,是顾屿的恋人,名叫祁青暮。” 砰—— 盛着红酒的酒杯落地,在黄白色的瓷砖上砸出一朵流动的血花。 白真蓉站起来,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杰,一字一顿道:“把他,给我带出去。” 白流希察觉事态不对,大概是没料到白真蓉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连忙站起来跑到自己的儿子身边,低声道:“快把他带走!” 白杰眯了眯眼,故作淡定道:“倒也不用这么生气啊,大姨。小姨去世这么久,就剩下顾屿这一个孩子了,就算您不喜欢顾屿,也要顾念亲情啊。” “白杰!”白流希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也没想到儿子敢在白真蓉的底线上跳舞,连忙呵斥道:“你现在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赶紧回家去!” 她把白杰朝门口的方向推,刚使了几下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我觉得,白杰说的对。” 刚才周身气场还无比骇人的白真蓉重新坐回了主位上,动作优雅拿起刀叉,一边缓慢地切割盘中的鹅肝,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或许我该看在白雅晴的面子上,给顾屿和……”顿了顿,她瞥了一眼祁青暮的方向,转瞬便收回,“他的恋人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一直在旁边充当透明人的服务生立刻走上前,动作迅速地在白真蓉身旁放了一把椅子和一套餐具,然后又把地上的玻璃碴和酒渍擦干,全程悄无声息,如同哑巴。 祁青暮有了自己的位置。 无言地观察这一屋子人,祁青暮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能从当下的氛围中看出一丁点大家族之间的端倪。 白杰的父母跟主位上的中年女人应该不合,但是碍于什么原因,他们一家现在是无条件服从女人的状态。 桌上的其他两家,对上白杰的称呼,应该是白家的男性子嗣和他们的家庭。 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是有一点,是不需要验证的。 那就是一提到顾屿,他们表现出来的厌恶全部发自内心,无比真实。 第066章 遗嘱 顾屿在白家的地位很尴尬。 一屋子的白家人, 没有一个人提到他的时候是高兴的,要么面无表情,要么面露厌恶, 不加以掩饰的嫌弃与不屑溢于言表。 这位被白杰唤作‘大姨’的女性, 应该是目前白家的掌权人…… 亦或者说是所有人所畏惧的存在。 第126页 祁青暮不动声色地站在白杰身后,将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在这群人中,白杰是一个未知的变数,因为从顾屿的态度来看, 白杰似乎可以信任, 因为以前发生过的种种,即使他表面上一副很嫌弃白杰的样子,其实心中还算信任。 简而言之,如果顾屿愿意跟一个白家人正常沟通, 那么这个人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白杰。 但祁青暮可不这么想。 今天看似白杰听从白家的命令将他带过来,其实刚才众人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他们不想看到跟顾屿有关的任何人。 而自己被带过来, 很有可能是白杰一家自作主张。 祁青暮被安排坐在那位面无表情的女士旁边,落座后, 他能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不带善意, 当然,恶意也并不强烈。 他们看他, 就像在看路边一个脏兮兮的小猫,影响不到自己什么, 但是肮脏的程度却忍不住令他们皱眉。 他盯着面前瓷白透光的餐具, 没有说话, 然而就是这样的沉默, 倒是给了别人把话题往他身上引的机会。 “你是哑巴吗?”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男孩大声质问道:“坐下了都不会跟大姨说一声谢谢吗!” 小孩子独有的尖锐嗓音响起, 引得众人齐齐看向祁青暮。 白杰的位置距离祁青暮有点远, 闻言不悦地皱起眉头,刚准备说什么,就被父亲扯了一下手腕,警告似的看了一眼。 白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周围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祁青暮的笑话。 当然,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祁青暮对着小孩子笑了一下,语气轻缓,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有耐心地说道:“她是你的亲人,又不是我的。” 一句话,轻飘飘地惹怒一部分人。 “顾屿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白徐泽脾气最暴躁,他猛拍桌子,大骂出声:“我们家连顾屿这个逆子都看不上,你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玩物,还摆起谱了?!” 祁青暮面不改色,“就像不理解您的这番话一样,我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白杰一家,他的母亲刚刚已经见过,在场唯一的那位白人面孔,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了。 不管顾屿跟白杰的关系如何,与祁青暮本人毫无干系。 所以他也没有必要留情面。 女人放下刀叉,冷漠地看向他,问:“你想要什么?” 祁青暮摇头:“我什么也不要。”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以为……”他顿了顿,轻笑一声:“是您想让我来的。” 聪明人之间对话总是很轻松,祁青暮这样说,白真蓉立刻便知道了其中的曲折。 白家有人不安分,自作主张带来一个所谓的顾屿的恋人,为的是什么,眼前的青年或许不知道,但她可一清二楚。 白真蓉垂眸,沉默片刻,忽然对一旁的服务生道:“待他去我的休息室。” 话落,众人齐齐扭头看向她。 “大姐?你还真的相信他们的话?我看这小子根本就白杰花钱雇来的托!”徐白泽震惊不已。 他的性子最烈,说话口无遮拦。 而一直沉默的那位比他年长些许的男人也终于开了口:“大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必如此在意。” “在不在意,是我说了算。”白真蓉说完,直接皱了眉头:“你还坐在这干什么?跟服务生下去。” 这话显然是对祁青暮说的。 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然是好,他礼貌地笑了一下,站起来时,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所有人。 按照每个家庭来坐的话,除了主位上的白真蓉,其他人皆是拖家带口。白杰一家是三人、脾气暴躁的白徐泽一家也是三人…… 而祁青暮对面那个小男孩儿旁边坐着的,正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看起来比白徐泽大了很多,跟白杰的母亲相比较也稍显年长。 仅仅是目光落上去的一瞬间,中年男人立刻抬眸看过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祁青暮暗暗垂眸,转身跟着服务生走了出去。 这家人,是四口之家。中年男人另一侧坐着一个跟他一样沉默的中年妇女,而妇女的另一边,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男生。 两个三口之家,一个四口之家,再加上主位上的白真蓉…… 这大概是白家所有人了。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祁青暮吐出一口气。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不过这次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祁青暮自认时间宝贵,每一分一秒都代表无尽的金钱,但是面对一些变数却不能反抗时,他会选择从这件事中收获一点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当然,想要得到收获,就必须靠自己争取。 “惹上白家人,也算你倒霉。” 走远了些,前面一直沉默的服务生忽然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 祁青暮看了一眼他的穿着,这人应该是新莱斯的服务生,并不专属于白家,不然也不会公然吐槽白家人。 “也不算惹到白家,只能说……”祁青暮想了想前因后果,叹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第127页 跟顾屿做了交易,然后一头栽进了白家的大坑里。 “你跟那个顾屿真的是恋人啊?”听见他回话,服务生转头来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都跟男人在一起了,怎么不找一个差不多的。顾屿早晚会被白家除名,到时候谁也护不了他。” “除名?”祁青暮眨眨眼,故作高深道:“可我知道的消息却不是这样的。” “那些说白家家主要把白家传给顾屿的消息吧?”服务生一脸我很懂的样子,“那都是假的,都是白家人自己放出来的假消息,是障眼法,为了让外人觉得老太太的遗嘱仍然生效,做做样子罢了。” 遗嘱? 恍惚间,似乎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摆在眼前,可祁青暮却没有足够大的胃口去消化。 服务生把祁青暮带上了楼,最后来到了一间客人专属房间,跟上次许晋刑带他来的位置一样,都是在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走廊里,随便停在一扇门前似的,安静且透着几分诡异。 “你进去吧,我得回去了。” “好,谢谢。” “你……”服务生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新莱斯看多了这些豪门恩怨,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自求多福吧。” 祁青暮感谢他的善意,笑容也愈发柔和。 等进去之后,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祁青暮一个人了。 他的手机早就被白杰收走了,说真的,要不是事关顾屿,他一定当街报警,让警察来处理白杰这种‘当街强抢民男’的行为。 无所事事,他在套房的外间走了走,看看墙上的浮雕、摸摸珍贵的摆件,最闲的时候,甚至观察起屋子里的装修设计。 最后,他坐在沙发的角落,沉默地回忆刚才的经历。 白家以女人当家,也就是说,在场除了主位上的白真蓉,还有白杰的母亲白流希是正统继承人。 两个中年男人一同叫白真蓉‘大姐’,也代表他们身为白家男嗣,无法继承白家。而在白杰这一辈中,只有白徐泽的孩子是女儿,其他人的孩子皆是男生,按照白家的继承法则,白家最多经历一次换主,就能落到白徐泽的女儿手中…… 所以顾屿是继承人这一说法,明明非常不合理,完全可以不理会,可是在场的没一个人似乎都无比讨厌顾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结果只有可能是,有一些他们无法反驳的外界因素强行让顾屿的继承权‘合法’,服务生口中的‘老太太遗嘱’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祁青暮突然有点好奇,这些事顾屿是知道的吗?如果他知道,面对这么混乱的家庭,怎么还有闲心每天吃喝玩乐…… 门被打开,发出一声不容忽视的响声,祁青暮站起来,面朝大门的方向。 白真蓉走了进来,她一身黑色长裙,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是一个很保守的女人…… 她进来后,无视祁青暮,直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敲了起来。 十分钟后,她才抬眼,斜斜地瞥了一眼祁青暮。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这个问题,白杰也问过我。”祁青暮从容地说。 白真蓉:“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祁青暮:“我说,只要不会死,就没什么可怕的。” 听见他坦然到有些单纯的回答,白真蓉似乎轻笑了一声,不过转瞬即逝,像虚梦一场。 “顾屿跟你真的是恋人关系吗?” 祁青暮沉默几秒,点了一下头。 白真蓉眯起眼:“为什么犹豫?” 祁青暮:“因为我在想您问我这个问题的理由是什么。” 白真蓉:“你觉得呢?” 祁青暮笑了一下,道:“您是在确认对吗?确认我到底是不是顾屿的恋人。如果无法确认,您可能会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顾屿;如果确认了……” “您就会松口气,放心地把白家交给顾屿。” 作者有话要说: 祁青暮:开诈! - 第067章 你为什么会去 装潢大气的套间里无处不透着雍容华贵, 除了房间的主人,每一个站在这里的外人都显得十分渺小,从气场上便输了个彻底。 所以在这样情形中, 祁青暮说出的话听起来盲目自信, 还透着几分无知的自大。 白真蓉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死去的白雅晴是聪明人,她的儿子是聪明人…… 甚至连她儿子看上的人都是聪明人。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凝聚冷光, 但却不像在餐厅里时其他人的视线那般充满攻击性, 更多的是不带任何偏见的审视。 良久,她指了指一旁的单人沙发,“坐。” 祁青暮道谢,欣然坐下。 “你刚才说, 我想把白家交给顾屿。”白真蓉顿了顿,似乎发出一道轻缓的笑声, “顾屿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猜的。”祁青暮说:“我不知道白家的任何事情, 包括您的名字, 唯一认识的就是白杰。” 白真蓉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但你知道我是白家的掌权人。” “观察。”祁青暮说:“他们尊敬您, 从说话时的称呼上也能顺清你们的关系。” 故作冷酷,甚至带头鄙视顾屿这个存在, 但是眼前的女人好像跟那些人又不太一样。 第128页 她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以至于现在祁青暮跟她聊天的时候都很轻松, 有种…… 对方可以信任的错觉。 女人静默许久, 说道:“白雅晴是我的亲妹妹。” 祁青暮眸光微闪, “您是顾屿的亲大姨。” “可以这么说。”白真蓉说:“不过我不喜欢他。” 祁青暮:“……” 顾屿到底干了什么, 让白家这群人打心底里讨厌。 以前他不知道白家,只认得顾屿,所以思考任何事情都是从顾屿的角度出发,回顾过往种种,顾屿在白家受到的委屈也不少,这里面可能还带着白家人对其父亲冷嘲热讽的怨恨。 但是现在,跟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理性的白家长辈来说起这些事,又好像是顾屿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让白家处于一个讨厌他可又必须管着他的被动的位置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祁青暮说:“顾屿去了南极。” “我知道。”白真蓉显然知道这件事,一点惊讶都没有地说:“他像他的父亲一样,固执无趣。” “……是挺固执的。”无趣可不算无趣,平时玩得也挺花。 “所以您知道我今天会被带过来吗?”祁青暮不确定地问。 本来他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出现在新莱斯是白杰一家有意为之,但是现在他觉得,眼前的女人绝对知道些什么,或许他被带来这里,都是在白真蓉的默许下。 毕竟她城府太深了,心思深沉得不像一个中年女人,而像古代帝王身边的谋士。 果然,她只扫了祁青暮一眼,对他的问题感到不屑。 而也是这样的态度,才让祁青暮确定,对方真的什么都知道,在无形中操控了一切。 或许白杰一家都不知道自己当了一回棋子。 “所以是您主动要见我的。”祁青暮笃定道:“顾屿在的话,您没机会见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您不止见到了我,还可以完美摘除自己的嫌疑。如果顾屿回来追究,也找不到您的头上。” “很聪明。”白真蓉不吝啬地夸奖一句,只不过声音冷淡,像敷衍似的,“顾屿很聪明,你也是。” “那您见我的目的是……” 白真蓉放下了电脑,静默许久,保养得不错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如昙花一现的笑颜令她周身冷硬的气场瞬间柔化,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雾光。 “你很快就知道了。”她说。 祁青暮不解,但是白真蓉不再跟他对话,即使他冒昧地开口询问了很多问题,对方都仿佛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这种诡异的情况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套间的房门被敲响,在白真蓉允许的声音响起后,服务生带进来一个祁青暮无比眼熟的人。 高大的身材,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帅气立体的五官,以及那身得体修身的西装…… “许晋刑?”祁青暮惊讶之余,已经失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许晋刑那双漆黑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没什么情绪,触及瞬间便离开。 “白家主。”他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道:“我人已经来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知道许先生日理万机,抽空见你一次也不容易。”白真蓉幽幽说道:“坐下来,喝一杯?” “不了。”许晋刑直接拒绝,“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开,所以喝酒就免了。下次有机会,我请您吃饭赔罪。” “这可是许先生你自己说的,可别忘了。”白真蓉也不强求,说完之后,站起来,对祁青暮说道:“走吧,接你的人已经来了。” 祁青暮此时才反应过来,许晋刑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而是…… 白真蓉以他作为筹码,硬逼许晋刑来了这一趟。 缓缓站起身,祁青暮面色复杂地走向许晋刑,即使对方没有看他一眼,祁青暮心里也泛起阵阵不妙的感觉。 许晋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那我们就走了,白家主。”许晋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刚一转身,就听见白真蓉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 “许先生一直操心国外的生意,想来国内的生意情况不错,不需要费心了。” 许晋刑缓缓眯起眼,攥紧的拳头被祁青暮看在眼里。 “生意啊,有得有失。”他冷冷开口:“白家主,顾屿的事,以后还是不劳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坐稳家主的位置,别被有心人窥觊了去。” “许先生请放心,在我死之前,白家家主只能是我。” …… 跟在许晋刑身后走出新莱斯,祁青暮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大门前停着许晋刑的车,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祁青暮刚想拒绝对方相送,一抬头对上许晋刑那双阴鸷的双眸,想了想,还是坐了上去。 或许他刚才小有信心的样子在白家人看来就像跳梁小丑,但是祁青暮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些有关白家的内幕。 心里的猜测更是像藤蔓一样,肆无忌惮地蔓延攀爬。 上了车后,许晋刑启动车子。 感受到车子驶离新莱斯门前的这片区域,祁青暮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您。” “祁青暮,你的胆子真的很大。”许晋刑的声音毫无起伏,“我想带你出去的时候,你百般防备,能躲就躲,今天是怎么了?” 第129页 一句话把祁青暮问住,他其实有无数理由可以反驳许晋刑,但一想到自己被白真蓉扣住,像一个人质一样把不相干的许晋刑招了过来,反驳的话就吞回了肚子里。 “抱歉。”他轻声道。 许晋刑深吸一口气,短暂的沉默后,这声叹气充满了疲惫。 “你的手机。”停在红灯前,许晋刑从外衣口袋里拿出祁青暮的手机。 祁青暮有些惊喜地接过来,刚才这么一闹,他都忘记手机被白杰收走了。 “谢谢!” “不需要再对我说谢谢了。”许晋刑说:“祁青暮,我劝过你,也希望你能明哲保身。但是很显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衡量。” “……是的。”祁青暮不否认地说:“事关顾屿,我不能就这样无视。” “所以我让你离开他。” “离不离开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祁青暮说:“这段关系中,我和顾屿是双向的。”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许晋刑说:“只有这一次,下次再遇到相同的事情,我不会来救你。” 祁青暮呼吸一滞,点了一下头。 “还是想对您说声谢谢。” 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显得格外轻松,纵使聊天的话题一直围绕着白家。 许晋刑给他说了几个人名,以及白家家族内部的情况,祁青暮很聪明,按照自己在餐厅里看见的那些人的特征,一一对上。 简单来说,就是前段时间刚刚去世的白老太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两个女儿中,大女儿已经去世,是上一任白家家主;而小女儿定居国外,从未在意过家族里的争斗。 已经去世的大女儿有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三是女儿,老二是儿子;而定居国外的二女儿有两个孩子,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 现在白家内部主要的争端,主要是在这一辈上。 去世的白老太太喜欢大女儿生下的小女儿,可以说绝对偏宠,所以曾秘密留下遗书,要将家主之位留给她或者她的孩子,这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不公平的遗嘱了,然而之后发生的故事更是充满了戏剧性。 这位小女儿极其叛逆,为了追求真爱宁可放弃家族,甚至偷偷嫁人生了孩子,孩子随的也不是白家姓氏…… 是的,她就是白雅晴,顾屿的母亲。 “白真蓉嫉妒白雅晴,圈内人人皆知。” “如果不是顾屿离开了南城,那么今天被要挟去的人就不是我,而是顾屿。” “没有顾屿,她才找了一个能给她带来利益的人。” 许晋刑疲惫地皱起眉头。 “所以今天你为什么会被带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8章 生病 祁青暮沉默。 许晋刑眯着眼, 说出一个名字:“白杰?” 祁青暮侧头看向他:“许先生觉得,白杰对顾屿怎么样?” “利益关系。”许晋刑单刀直入地点明,“如果顾屿不能带给白杰利益, 那么之前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您指的是?” “所谓的我和白杰里应外合把顾屿带出白家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祁青暮的错觉, 总觉得许晋刑说出这话的时候,眼中划过一抹嘲讽之色。 低垂着头,祁青暮沉吟片刻,说道:“的确是白杰来找我的, 白家人对于我的出现很震惊, 也不喜。不过……白真蓉女士应该不这么想。” 她内心的情绪和表达出来的情绪是完全不同的,高深莫测,叫人难以捉摸。 “不用想她。”许晋刑说:“等顾屿回来,这件事一定会暴露。” “可以不让他知道吗?” “你在问我?”许晋刑仿佛在笑他天真, “虽然我不会主动去说,但是他早晚会知道的。与其隐瞒, 不如想想他知道后的反应然后做出应对。” 祁青暮抿唇,再一次沉默。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挺魔幻的, 刚才在新莱斯虽然看起来底气十足, 但出来后心里直打鼓。因为许晋刑的出现让他明白,在这些人的眼里, 他整个人都很渺小,就像街边的蚂蚁, 谁会在一个小小蚂蚁的想法呢? 许晋刑倒是也没继续说什么, 把他送回南大, 在他下车前说了一句:“顾屿只是想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祁青暮下了车, 细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最后旁若无人地勾起唇角, 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回到寝室,陆读和程几何一晚上联系不上他,急得团团转。祁青暮撒了个小谎,说是公司聚餐,临时被拉去的。 陆读和程几何叨叨了他几句,祁青暮笑着认错。 孟洋洲没纠缠,但祁青暮知道,他是不信的。 没关系,只要不追着问就好。 即使是将自己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外在形象,祁青暮也是会感觉到累的。 疲惫感如同海浪,涌上来时丝毫不停歇,有种神经在不停地跳动的感觉。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好,早上醒来头晕脑胀,下床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还是路过的孟洋洲抬手扶了他一下,才避免出事。 “谢谢。” 孟洋洲拧眉盯着他半晌,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离开了寝室。 祁青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有立刻洗漱,而是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才开始起来收拾。 第130页 出门前,他量了一□□温,有些低烧。 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十分看重,所以自己的身体出现状况的第一时间祁青暮就采取了治疗措施,吃了退烧药,药片进入喉咙的时候感觉有些困难,生怕自己嗓子发炎,于是又吃了一片消炎药。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日没能好好休息的缘故,吃了药也没能控制住病情,工作到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出现了头晕眼花的状况。 摸了摸额头,祁青暮幽幽叹口气。 他不太想去打退烧针,进医院一趟花多少钱不说,还要耽误上班的时间。 带来的退烧药也在吃,但是迟迟没有效果,而且嗓子发炎的状况愈发严重了,连吞咽口水都像有异物哽在喉咙间一样,闷疼闷疼的。 手机振动起来的时候,祁青暮正准备带病开工,一般工作中他不会接电话的,但来电显示是顾屿,他想了想,接通了。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顾屿不满的声音:“就一点都不关心我到没到啊?” “我以为会需要更长时间。”祁青暮声音模糊的回道,却不想这种刻意压着嗓音的声音更加奇怪。 “你怎么了?”顾屿察觉出来,立刻询问:“哭过了?” “……没有。”祁青暮放开了声音,声音有些哑,“昨晚没休息好,嗓子有点发炎。” 顾屿嗯了一声,“吃药了吗?” “吃了,感觉快好了。”祁青暮说:“你现在在哪?之后有什么安排?”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些话说出来有多么自然,就好像他和顾屿之间的关系本应该如此轻松。 “B国K镇。”顾屿回答的倒是干净利索:“在这里做一下准备,大概三四天吧,然后坐船。” 祁青暮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只觉得这一站可能是顾屿在进入南极之前唯一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了,叮嘱道:“多注意休息。” 电话里发出一声轻笑。 “我说错了。”顾屿语气懒洋洋的,“你这不是不关心我啊,是非常关心我了。承认吧,我决定跟过来考察,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很担心?” 祁青暮抿着唇,体内炙热的温度令他有些思考迟钝,“嗯……是吧。” “……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祁青暮头脑混乱,只觉得呼吸出来的气体都是烫人的,他强撑着意识,耐心地说道:“没事,就是你这么问了,我这样回答也是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就是你问我是不是担心你,我回答是的,这是一段正常的问答对话,并不存在什么阴谋论。 如此直白地承认,倒是让顾屿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祁青暮微微合着眼睛,就想这样沉沉地睡过去,如果不是手机里传来顾屿细微的呼吸声,他恐怕真的会忘记自己身处何处。 过了一会儿,顾屿那边响起了敲门声。 “我要去吃饭了。”顾屿说道:“这边的东西不好吃,趁热还能喝口汤,等凉了连汤都喝不了了。” “那你快去吧……”祁青暮嘴巴一张一合,机械般应和一句。 顾屿停顿几秒,“你要是病了就去治,等我回去给你报销。” 一句话,使得祁青暮缓缓睁开眼。 如果换做别人这样对他说,他一定会生气,并且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不需要报销也不需要别人同情给予的施舍。但是现在,祁青暮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还有一点逾越的情绪萦绕在心间。 “谢谢。”他轻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屿哼了一声,这才挂断电话。 祁青暮靠在椅子上许久,闭着眼睛表情痛苦,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头昏的话,那么刚才说过话之后胃里的翻滚则是让他无法呼吸,中午吃的食物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涌上来。 祁青暮察觉自己可能不是单纯地发烧感冒,强撑着下了楼,找到前台值班的冷梦苔。 “苔姐,我去趟诊所。” 冷梦苔刚一抬起头就被祁青暮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没事吧?!用不用给你叫救护车啊?” “不用。”祁青暮摇摇头,“只是有点发烧,这附近有诊所,我去看看,您帮我记个假。” “记假当然没问题,但你自己一个人行吗?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的,工作室不能没人。”祁青暮说完,便猛地闭上了嘴。 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又来了。 冷梦苔直接挥手,“你快去吧,打车去,别省那两个钱了,身体要紧,这边我看着呢。带好手机,有事给我打电话。” 祁青暮点了点头,慢吞吞地朝外面走去。 刚才出了大门,一阵冷风袭来,祁青暮又觉得浑身发冷,明明穿的不少,刚入秋的天气也没冷到令人发抖,可祁青暮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整个人看起来单薄瘦弱,随时随地都会被风吹走似的。 冷梦苔一直远远望着,也真的是因为走不开,不然她一定坚持送祁青暮去诊所。 忽然,视线里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似乎认识祁青暮,从街边下车后直接朝他走来,一开始只是走,后来直接迈开长腿跑了几步,来到祁青暮身边后直接伸出手扶住他。 而一直苦苦坚持地祁青暮双腿也软了,坚持不住地靠了过去。 第131页 在冷梦苔的注视下,两人上了街边停着的那辆车。 冷梦苔:“……” 这是不是绑架啊?! 私家车上,祁青暮双眸紧闭,脸色白的透明,额头上冷汗直流,身体蜷缩在一起,轻轻颤抖着。 孟洋洲守在他身旁,对前面的司机道:“开快点。” “是,少爷。” 孟洋洲垂头看着已经浑然无意识的祁青暮,张嘴骂了一声,道:“你是傻子吗?自己难受感觉不到?” 祁青暮听见他的声音,想要说话,但是张了张嘴,只发出一道痛苦的嘤咛。 从早上就发现祁青暮脸色不对,孟洋洲碍着之前发生过的事拼命忍着不去跟他讲话,结果从家里回到寝室后就听陆读说祁青暮上班去了,这下直接给他气到上头。 “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折磨自己?”孟洋洲眉头紧皱,厉声道:“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不是的……”祁青暮嗫嚅着想要反驳,但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力气说出来。 他不是不注重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生病了他也做了防范,可是这次病情来势汹汹,祁青暮真的没想到以前吃药就能压下去的普通流感这次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的情况大家都清楚,能少去医院就能省下一笔不少的钱,上大学这几年来他一直是这样过的。 可是今天,孟洋洲特意出现在这里,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累了,累到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体已经超负荷。 一时间,祁青暮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车子最终停在省医院门口,不是祁青暮想要去那家小诊所。 然而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些了,身体愈发沉重,以至于他下车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还是孟洋洲及时从另外一侧下车赶过来扶住他,才避免了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简而言之身体状况,我已经浑浑噩噩三天了,这几天根本没机会码字。 - 第069章 真正的家人 半小时后, 祁青暮坐在输液区,一手挂着针,一手撑在额头上, 时不时按压着太阳穴。 发热三十九度, 扁桃体发炎,还有点胃肠感冒,在输液前祁青暮没忍住,去卫生间吐了一通之后才被拉过来输液, 可见胃肠感冒也来势汹汹, 不怪他总觉得胃里难受。 用护士的话来说就是最近流感比较严重,但是像祁青暮这样‘五毒俱全’的还是少数。 对此,当时还有些昏沉的祁青暮不作回答,倒是孟洋洲冷笑了一声。 等护士走了, 祁青暮听见孟洋洲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问:“我是不是得感谢你给我了一次机会,让我英雄救美?” 虽然说起来有些羞耻, 但是刚才从下车到医院这一段路,是孟洋洲抱着他进来的。 祁青暮嗓子干哑, 说话有气无力, “我没想到。” “等你想到,脑子都烧傻了。” 祁青暮沉默, 最终只说了一句:“谢谢。” 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孟洋洲没说的太过分, 搬了张塑料凳子坐在一旁。今天来输液的人不多, 偌大的输液室空空荡荡, 只有几个人坐在不同的地方, 周围安静极了, 适合休养。 祁青暮睡不着, 体内异常的热度还没散去,他用手撑着头,恍惚间听见孟洋洲好像在跟别人打电话,只低声说了几句,但是语气不太好,而且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他睁开眼朝孟洋洲看去,正好见他皱着眉挂断电话,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的动作。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祁青暮想了想,道:“有事的话就去吧,这边不要紧的,等我打完了针会告诉你一声。” 闻言,孟洋洲神色古怪地看过来,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拧眉瞪他一眼。 “关你什么事。” 祁青暮:“……” 孟洋洲不离开,坚持留在这里陪祁青暮。 护士第一次来换药的时候,祁青暮身上便有了些力气,他拿出手机给冷梦苔报了个平安,收到的是一张模糊的私家车车牌的照片。 冷梦苔:我怕你被绑架了。 祁青暮:……没有,是朋友,不放心我,所以来看看。 冷梦苔: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这我就放心了。 看到绑架这两个字,祁青暮忍不住笑了起来,抬眸撞进孟洋洲那双冷淡的眼瞳中。 “笑什么?” “没什么。”祁青暮将手机关上,放进口袋里,“谢谢你送我过来,也谢谢你帮忙垫付医药费。一会儿我转账给你,还是你需要现金?” “随便。”孟洋洲不在乎这些,只是看着祁青暮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你确定自己好了吗?” “确实有好转,但是没那么快。”祁青暮说:“这针打完应该能更好一点。” “我挺好奇的,你是怎么把你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的?”孟洋洲嘲讽似的扯了一下嘴角,眼底的关心之色并不明显。 祁青暮垂眸,想了很多种回答,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的问题。” 太过要强,把自己当成铁人一样在使用,为了钱一再妥协,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可以承受无限大的压力。 “你们总问我钱是不是真的重要,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很重要。”祁青暮看着孟洋洲,眼底泛起苦涩,“不是我觉得钱不够用,而是真的不够用。” 第132页 孟洋洲沉着脸,“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连程几何那个蠢蛋都算过,你的工资加上学校的补助足够你生活的,为什么去实习之后还不肯放弃酒吧的工作?” 面对质问,脸色苍白的男生只是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 “很复杂,你们不应该知道。” “说。”孟洋洲冷冷命令道:“跟你家里的事有关?你母亲?她是不是从来没给过你生活费?” 祁青暮语塞。 所谓的母亲的确没给过他生活费,因为他不想要。 与那个地方划清界限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怎么可能再跟‘母亲’要钱?这样永远都分不清了,他会被责任压垮,也会因为内心矛盾而发疯。 他的反应在孟洋洲看来就是默认。 “她不是收养了你吗?”孟洋洲不解地问:“是她虐待你,还是你不想要她的钱?” 祁青暮缓缓抬起头,与孟洋洲对视。 “是我不想要她的钱。”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在跟她、跟那所孤儿院划清界限,我就是我,不需要所谓的母亲和家庭。” 那种家庭…… 曾经恶毒的嘴脸,瞬间变得慈祥,因为善心?因为同情?不是,因为事情闹大了,她必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时间或许真的可以磨平一个人身上的戾气,有人觉得,事情过去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但是仇恨无法被埋没。 “她有儿子。”祁青暮对孟洋洲说,语气极其轻松:“亲生的,不是像我这样被收养的。” 孟洋洲沉默许久,道:“我想过要调查你。”顿了顿,他自嘲地发出一声哼笑,“不过我没这么做。” 祁青暮有句话说对了,虽然在寝室里他不善于表达自己,但其他两个舍友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陆读和程几何于他来说,跟那些因为家族而结交的狐朋狗友不一样。 他的确在乎寝室中四个人的情谊,不想用任何有关家族权势的能力去调查他们。 闻言,祁青暮缓缓笑了。 “几何听到你的话肯定会感动到哭的。”抿了抿干涩的唇,祁青暮犹豫再三,道:“等毕业了,我带你们见见我的家人吧。” 孟洋洲猛地抬起头,“什么?” 刚说完自己不认那个家,现在又说有家人…… 他知道祁青暮有事瞒着,但是现在看来,他瞒着的事还不少。 “带你们见见我的家人。”祁青暮语气轻松地说:“真正的家人。” “现在不行?” “不行。”祁青暮摇头:“她不方便。” 孟洋洲没有强求。 祁青暮是往最好的方向去期待的,因为大概不到一年他就毕业了,到时候如果姐姐的病情能够稳定的话,他就可以带朋友们去见她。 一年的时间就能将病情稳定住,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打完针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还有大概不到二十分钟下班。 孟洋洲把他送回工作室,不急着走,要等他下班之后一起回学校,祁青暮没拒绝。 回去之后,祁青暮跟冷梦苔聊了一会儿,后者见他气色还不错,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刚才傅先生来了一趟,好像有事要跟你说,我说你生病去医院了,他也没说什么,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了。”冷梦苔悄声说:“不过你最好给他回个电话,万一他是有事找你呢。” 祁青暮点了点头。 上楼后,祁青暮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也正是在收拾工作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信封。 上面没有署名,摸起来有点厚,祁青暮好奇地打开,震惊地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摞百元大钞,目测大概有两三千的厚度。 红色的钞票里面夹着一张折过的纸,祁青暮抽出来打开,上面是一排潦草却不失特点的字。 ——奖金分红。 这是傅濛的笔迹,祁青暮不会认错。 什么时候的奖金分红? 自从实习以来他没参与过几次设计,正常的实习工资照发,虽然不多但是很稳定。偶尔会有分红也是甲方对工作室的方案感到满意之后,因为他工作性质的缘故,即使分红也不多。 现在的信封里都有他两个月实习工资那么多了! 没有犹豫地给傅濛致电过去,对面接通后,劈头盖脸地问:“到下班时间了吗?谁准你上班时间打电话的?” 祁青暮:“……刚到。”祁青暮看着已经超过五点的时针,道:“抱歉,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问您。” “什么事?” “我桌子上的信封,是您留下的吧?” “嗯。” “这里面的奖金分红,是哪一次的分红啊?”祁青暮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整个人仿佛在天上飘一样,“最近我参与设计的几单不是还没交稿吗……” 傅濛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口气,道:“小挂件。” 祁青暮:“什么?” 傅濛:“那个你拒绝设计的小挂件,我把它退单了,还给甲方的时候把你的话告诉了他。” 祁青暮茫然,开始回忆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除了义正言辞地拒绝设计之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甲方很满意。”傅濛忽然说:“他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没有要违约金也没退钱,那笔钱的分红就全给你了。” 第133页 祁青暮:“……” 他有点没搞懂。 不过总的来说这算是一件好事。 “傅先生,这笔钱我……” “让你留着你就留着。”傅濛的声音开始有些不耐烦,“你耽误我很长时间了知不知道?” 祁青暮:“抱歉,那等您有空的时候我再……” “没有空,别打电话来了。” 说完,对方兀自挂断了电话。 祁青暮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信封里的钱,无奈地笑出了声。 餐厅包间里,傅濛把手机往桌子上轻轻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满意了?”他挑着眉,看向一旁笑得天花乱坠的女人。 “满意,傅先生办事我哪能不满意呢。”何燕笑得肚子疼,眼角噙着泪花,“说真的,你是真的不会撒谎,一提正事就用身份来压人,跑得比谁都快……” “要不是你要求的我还用跟他废话?”对待朋友,傅濛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虽然嘴上说话还是不怎么好听,“你这么在乎那小子,怎么,有想法?” “有个鬼想法。”收敛了笑,何燕长叹一声,“就是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惨的人……” 一个人的生活圈子大概率会影响他的性格,何燕经历丰富,而且这么多年国内外来回跑,也算见识过各地风土人情。自认见多识广的她知道了祁青暮和其姐姐的过去后,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唏嘘。 “明面上帮他,他肯定不愿意的。”何燕说:“这边支付高昂的医药费,那边还得努力生活,他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我是有点心疼,想办法帮帮忙让他过得宽裕一点,有什么问题?” “……啧。”傅濛别开头,停顿几秒,问:“他姐最近挺好的?” “挺好的。”何燕说:“你那个小饰品挂件终于从考核中撤除了?我说什么来着,还是原滋原味的最好,就算破损了又怎么样,那它见证了伯父伯母的一切。” 傅濛拧眉,倒是没说什么。 他将这项考核分配给无数个实习生,每一个实习生都敢上手去做,有的为了钱,有的为了证明自己,只有祁青暮,不认钱也不认名。 他怕自己不成熟的设计会毁了它原本的意义。 “这笔钱,我一会儿转给你。”何燕拿起包,准备离开了。 傅濛扫了她一眼,“不用。” “哟?”何燕笑起来,“你也被小祁的精神感动到了?” “我被你烦到了。” 傅濛哼了一声,即使后面何燕笑得前仰后合,他也不再反驳。 . 在一座偏南的小镇落脚,在旅馆里整理好行李,顾屿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雪景,心中对那未知的寒冰之地隐隐泛起期待。 订好房间之后,顾屿第一个联系的人不是祁青暮,而是白杰。 “你到了吗?”白杰在电话里十分关心地询问,语气含笑,就像青春小说里邻家的阳光大哥哥一样。 顾屿嘴角勾着讽刺的笑,语气平缓地说:“到了,而且还能活着回去。” “哈哈哈哈,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啊。”白杰以为他在调侃,也跟着开起玩笑来。 顾屿:“白杰,你做的那些小动作,等我回去之后再说。但是现在呢,我希望你可以安分一点。白家看我不顺眼的人太多了,你们家还只是一个旁支而已,想要把我除名,其实用不着你动手,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方骤然沉默。 “想想我的亲舅舅,你就应该明白。”顾屿靠在沙发上,拖长了尾音,笑道:“祁青暮那边,你最好多看顾着点,否则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就去找你。”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虽然不在南城,但是那边发生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良久的沉默过后,白杰轻笑了一声。 “我低估你了,顾屿。”白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乎那个男生。” “我是不在乎啊。”顾屿挑着眉,“但是对外,他是我顾屿的人。” “我懂了。”白杰笑起来,“算我的错,回来之后请你吃饭赔罪。至于祁青暮那边,你放心吧,毕竟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人护着他呢,比如说……” “许晋刑。” 顾屿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啧,也是,比起你们,许晋刑我反而更信得过。” 白杰:“……” 挑拨离间未能成功。 “那孟家呢?”白杰不死心地追问。 “孟家?”顾屿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说我的手下败将孟洋洲啊?我们早就对峙过了,他惨败。” 白杰又一次沉默。 其实他很想问顾屿,你为了一个不在乎的人跟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对峙,为了什么? 不过一想到顾屿阴晴不定的性子,他默默咽了回去。 白杰不想跟顾屿交恶,因为他看的出来,顾屿并不想要白家。可是白家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包括他的父母在内,都认为顾屿窥觊白家家主的位置,身为一个异姓人,却妄图掌控白家。 白杰想要得到白家,而顾屿不想,但是又刚刚好吸引了所有的火力,跟这种人交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审时度势的白杰早早就卖了个人情给顾屿,那就是跟许晋刑里应外合把顾屿放走那件事。 第134页 “说点正经事吧。”白杰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有关曾外祖母的遗嘱,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顾屿摆弄着手指,毫不在乎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杰:“……行,你还真是心大。” 挂了电话,顾屿发出一声冷笑。 所有人都当他是傻子,可惜…… 顾屿很期待有一天,当他们发现自己被印象中的‘傻子’踩在脚底下时的表情。 . 祁青暮连打了三天的针,医生说需要打一周,祁青暮只打了三天。 钱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他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应该不会复发。 因为胃肠感冒的缘故,他又连吃了几天的清淡食品,以至于一周后去酒吧的打工的时候,井蓝一眼就看出他又瘦了。 “你都快瘦脱形了。”井蓝夸张地说道:“这次流感非常严重,一定是被传染的。” “也可能是跟我太累了有关。”祁青暮说:“不过这样坚持下来,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啧啧啧,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挑战自己的工作极限。”井蓝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瓶,道:“要不然这边你就辞了吧,没事来帮帮忙,让军哥按小时给你算钱。” 祁青暮摇了摇头:“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三点一线,祁青暮已经习惯了。 最近辅导员还跟他聊过实习的事,表示如果工作室那边稳定且愿意给他盖章的话,可以提前去实习,不用再继续上课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周一到周五正常上班,周六日休息,晚上还能来酒吧打工。 这样固然好,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工作室那边。 疗养院那边,书景跟他通过几次电话,表示姐姐的病情十分稳定,如果可以的话,他随时随地都能去探望。 祁青暮想着,等着之后提前实习的问题解决妥当,他就挑个周六去探望阿姐。 生活的列车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今晚的客人不太多,闲暇之余,祁青暮打开手机,停留在跟顾屿的聊天界面上。 两个人最后一次聊天是在周四那天,顾屿说他要上船了,祁青暮让他多加小心,他没有回。 周五祁青暮给他发早安的图片,他就没有再回复了。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而且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心头,不工作的时候总能想起来。 顾屿现在在那边做什么? 抵达考察基地了吗? 那边冷不冷? 这些问题充斥在脑海里得不到解答,祁青暮偶尔也心烦意乱。 “你们知道吗?咱们这片街区的商户好像要换人管了。” “什么?不是许先生管了吗?” “哎呀,许先生早就脱手了,其实就名头还挂着而已。许家的重心早就放在国外了,南城这片小街区算得了什么。” 在酒吧里总能听见一些八卦闲聊,偶尔听到认识的人,他就多分些注意力过去。 “许家真的都搬去国外了?” “那倒没有,国内还是有一些产业的,不过也没什么人管了,不赔钱就行。” “怪不得,最近都看不见许先生了。” 祁青暮静静地听着,回想起那天许晋刑去新莱斯找自己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利益…… 一切都是利益相关。 白真蓉找不到顾屿,谈不了条件,只能找一个跟自己有关也能带给她利益的人,那就是许晋刑。 祁青暮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因为白家人不可能不查他。 查到了许晋刑,想必也能查到孟洋洲。 至于为什么没找孟洋洲,大概率是因为三年来他和孟洋洲一直对外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舍友关系,再加上同一个宿舍有四个人,关系也都还不错,所以白真蓉觉得孟洋洲和他的关系很普通,达不到为了他放下一切赶赴过来的程度。 “小祁,你跟许先生关系好,知不知道点内幕啊?” 八卦的两个中年人平时总来沸点喝酒解闷,对祁青暮也很熟悉,他们问这话倒是不带异样的情绪,好像只是觉得祁青暮和许晋刑能说得上话,所以多问了一嘴。 闻言,祁青暮抬起头,公式化的笑容挂在嘴边。 “没有,他很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也是,人家是大忙人,你才是一个大学生呢。”一个中年男人哀叹一声道:“唉,好好学吧,将来分配个好工作。” 祁青暮笑着应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刚在耳边听见别人念叨许晋刑,之后就有井蓝凑过来,说军哥让他上楼去一趟。 祁青暮好奇,井蓝说,许晋刑也在。 “可能是有话要跟你说。” 井蓝跟他走了一小段路,在楼梯前停下,小声道:“他们喝酒了,我刚才进去的时候,酒味儿可冲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加更二合一了! - 第070章 最后一面 祁青暮刚上到二层, 就看见军哥从一间包房里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一瞬愣神。 “你来了。”军哥道:“快进去吧。” 祁青暮点了点头,路过军哥身边的时候, 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儿。 “你们喝酒了啊?”祁青暮轻声问:“怎么喝的这么多。” 第135页 军哥撇了撇嘴, 意有所指道:“心情不好。” 这个心情不好指的肯定不是他自己。 祁青暮点头,说:“叫我上来的是他吗?” “是我。”军哥压低声音,小声道:“借着这个机会,你们俩该说明白就说明白, 别拖拖拉拉的。” 祁青暮哭笑不得:“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可不这么想。”说完, 军哥轻轻推了他一下,道:“进去吧。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向着你的,一会儿我就回来。” 这话的意思是怕许晋刑对他做什么, 所以卡着时间呢。 祁青暮倒不觉得许晋刑真的会过分的事,毕竟时间地点有些奇怪。军哥确实是好意, 祁青暮也可以不在乎,但是许晋刑那边领不领军哥的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进入包间后, 祁青暮慢慢关上门。 里面并不暗, 甚至可以说灯火辉煌,沙发上坐着姿势慵懒的许晋刑, 桌子上的几瓶酒东倒西歪,可见已经空了。 他靠着沙发, 仰起头闭目养神, 听见关门声, 眼不睁头不抬地说了一句:“这么快。” 嗓音低沉充满磁性, 还带着酒后的沙哑。 祁青暮嗅着空气中浓烈的酒味儿, 轻声道:“许先生, 是我。” 许晋刑停顿两秒,缓缓睁开眼,看向祁青暮。 “你来做什么?” 祁青暮想了想,没有供出军哥,直接说道:“听说您在这,就上来看看。顺便上次的事情还想好好跟您道谢。” 听见他的话,许晋刑似乎笑了一声,一手挡在额头上的,掩住脸上一半的神情,嘴角平压,好像那声短促的、仿佛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哼笑只是祁青暮的幻听。 “要怎么道谢?” 祁青暮沉吟片刻,“您说,您需要什么?” 许晋刑彻底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许久,动作缓慢地直起身子,看似不甚在意地说:“跟我走,去国外。” 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次离开,短时间都不会再回来。 许家的产业重心近几年内一直在向外转移,商人逻辑,当然是哪里赚钱就去哪里。许晋刑以稳住国内剩余产业的理由在南城逗留了许久,原因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罕见的,一直要强的祁青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下来。 这段寂静到仿佛无人呼吸的时光,让许晋刑的心里泛出希望的光。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地补充道:“带着你姐姐,去国外,我可以给她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祁青暮敛眸,遮掩其中温柔的微光,嘴角勾起,显出清浅的笑容。 “其实我一点都不惊讶,您调查过我。”他轻声说道,神色依旧顺和,“在我身边,能调查我的人有很多,但是知道我姐姐存在的,除了我亲自带去疗养院探望我姐姐的顾屿,其他人都不知道。” 许晋刑脸色微僵,一直悬着的心竟是缓缓落了回去。 他知道祁青暮的回答了。 “谢谢您。”温雅的青年再一次道谢,“这么多年,您一直在默默地关照我,这些我都感觉得到。” 祁青暮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虽然用一颗锁头将心锁死,但也不是感知不到冷暖。 许晋刑是有目的靠近自己,一个上等人士对一个没有背景、穷途末路的大学生示好,这里面的小心思几乎一点就通。单纯的人可能以为是祁青暮曾经好心送上的那杯温牛奶在许晋刑心里种下了情感的种子,但即使真的这样,这种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质。 许晋刑的占有欲已经不再掩盖,而祁青暮每一次严肃地拒绝,却让深知他生活艰难的许晋刑坚定地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我不喜欢您。”祁青暮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从未想过钓着您,我以为以前的那些拒绝会让您知道我的心意。” 许晋刑缓缓闭上眼。 他的确知道。 但是,他想让深陷绝境的祁青暮最终只能依赖他一个人,这种想法其实有点丧心病狂,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调查了那么多,也没主动向祁青暮抛出橄榄枝的原因。 三年了,他以为祁青暮总会有求到他的时候。 可惜,这三年来,不管祁青暮生活得多艰难,他都自己熬过来了。 等许晋刑再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黑瞳中隐隐闪烁着冷冽的暗光。他抬起手,朝祁青暮招了招。 “最后陪我喝一次酒。” 祁青暮没有犹豫,走过去之后,先是给许晋刑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翻起一个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的二分一,杯子略小,看起来像一杯酒底似的。 许晋刑哼笑了一声,“怕什么?” “不是怕,是一会儿还有工作。”祁青暮笑了笑,如实说道:“身上带着酒气给客人调酒似乎有点不太尊重。” 许晋刑没说什么,双腿微微叉开,探身拿过那杯酒。 “以后还想见到我吗?”说完,他不管祁青暮的反应,仰头饮尽那杯酒。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了许多酒的缘故,许晋刑觉得这辛辣的酒好像没了滋味。 祁青暮微微抿了一口酒,道:“无所谓。” 许晋刑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放回了桌子上:“无所谓?” “嗯。”祁青暮说:“不见没关系,见到也没关系。比起刻意制造机会,偶然或许更让人觉得惊喜。” 第136页 不再互相端着态度讲话,周围弥漫着轻松的气氛。 许晋刑自己倒了几杯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祁青暮聊着,没逼他喝,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我还是那句话,在顾屿那边留个心眼。” 本来只是一些闲聊,许晋刑提起顾屿的名字时,祁青暮还稍稍愣了一下。 “我没有那么……”祁青暮在想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 “单纯。”许晋刑忽然接话,“你想说,你很聪明。” 祁青暮谦虚地笑了笑:“也不是聪明,就是经历得太多,多多少少也该有点防范意识,对任何人都一样。” 许晋刑:“我之前还在等你和顾屿分手,总觉得他是孩子,你也是,索性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等有一天发现这种滋味并不好受的时候,才会明白跟着一个不会让你受伤的人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祁青暮饶有兴致地看向许晋刑,抿唇但笑不语。 “看什么呢?”许晋刑眨了一下眼睛,嘴角也多了一抹笑意。 “没想到您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祁青暮单刀直入地说:“我以为在感情方面,您会选择让自己感到舒服的人,而不是主动等待一个拒绝您多次的人。” 许晋刑:“行了吧,三番五次地提醒我被你拒绝了很多次?” “没有冒犯的意思,真的只是有这种感觉。”沉默几秒,祁青暮挡住许晋刑倒酒的手,把酒瓶拿下来,放到了角落。 “希望您对自己好一点。” 不管是在感情方面,还是身体方面。 许晋刑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无声凝视祁青暮许久,忽然伸出手,抚上他的侧脸。 感受到温热滑腻的肌肤与掌心接触,目光触及那浅色柔软的嘴唇,他的心跳有些加速,被一种冲上大脑的兴奋驱使着缓缓探身过去。 就在即将贴上的时候,祁青暮侧了头。 没有吻上,甚至没有亲密的肌肤接触。 祁青暮躲开了,许晋刑停下了。 久久的沉默让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跌入冷寂之中,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军哥隔着门的大嗓门。 “啊,不用给我们送酒了,不喝了不喝了!” 也不知道军哥是在跟谁说话,等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祁青暮和许晋刑已经归回原位,两个人都没说话。 军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即打着哈哈走进来,“老许,别说我不舍得给你喝这点酒啊,今天真的可以了,再喝就伤身体了,等你下次回来,再来我这儿续杯!” 许晋刑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道:“不喝了,歇一会儿我就回去睡觉了。” “对,早点休息。”军哥说着,偷偷地给祁青暮使眼色。 祁青暮神色淡然地站起来,轻声道:“我先下去工作了。” “去吧去吧。”军哥立刻挥了两下手,好像祁青暮的存在打扰他们好友闲聊了一样。 祁青暮离开了,从沙发到门口的这段路,与平时有许晋刑出现的场合大不相同——那股无法忽视的视线消失了。 将包间的门轻轻关上,祁青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大概就是,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在顷刻间消失,那颗压在心尖上的无形的巨石,被心甘情愿地移走了。 下楼的脚步变得欢快,重回工作岗位,祁青暮笑容满面地迎接老顾客。 “你怎么这么开心啊?”井蓝最先观察到他喜悦的情绪,凑过来问。 祁青暮眨眨眼,无辜道:“我很开心吗?” “你还不开心啊?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井蓝也被这种情绪感染,笑起来:“别是军哥给你发工资了?” “没有。”祁青暮说:“只是……一切都解决了,我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解决了?” “嗯。”祁青暮说:“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双方达成了共识。” 井蓝静默几秒,惴惴不安地问:“是暂时的啊?” 怎么有种对方会卷土重来的感觉呢? “我觉得是永久的。”祁青暮相信自己的直觉,“某种程度上来说,许先生是一个绝对的绅士。” 就像拒绝他的时候,祁青暮也不想将对方曾经带给自己的帮助与关照全权否定一样,许晋刑也在用着属于自己的方式守护那杯温牛奶的美好瞬间,一点一点试探着靠近,即使有时会做出一些祁青暮不喜的举动,但最终关头,他停下了。 “所有经历过的事,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井蓝有些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这一刻的祁青暮和许晋刑,仿佛都是温柔的。 许晋刑离开的时候路过吧台,对祁青暮点了一下头。 没有停留,却像看见熟人一样打了声招呼。 祁青暮微笑着挥了挥手,算是为他送别。 正如许晋刑说过的,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了。 如果将来两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有所变动,那么他们可能会永远错过。 这一见,许是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 第071章 喜悦的情绪 提前实习的事宜正在办理, 辅导员很看重这件事。 这位辅导员从大一了解了祁青暮的家事之后便一直很关心,之后有关学校发放扶助金的相关事宜都是她来负责的,一周的时间里, 祁青暮被叫到院区主任那里两次, 然后又跟工作室商量了一下盖章的事,现在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后续文件办理出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每天上班去, 晚上还能回宿舍住。 第137页 这样一来, 酒吧那边也不需要辞职,不然累到极致的时候,祁青暮偶尔也会生出辞掉酒吧工作的想法。 总归还是舍不得那些工钱。 周五下午,在寝室里其他人上课的时间段, 祁青暮去了一趟疗养院。 实习文件大概要一个多月才能办理下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还得按原来的生活轨迹走, 所以周六日没有时间,只能周五去探望一下阿姐。 祁若茗的状态果然更好了, 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还要活泼开朗。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祁若茗拉着祁青暮的手不松开, 怜爱地望着他:“学习是不是太累了?你瘦了,真的瘦了, 刚才我从窗户里看见你走过来,隔着那么远, 我都感觉到你瘦了一大圈。” 祁青暮神色柔和, 拉着祁若茗坐下, 轻声道:“因为实习了, 有机会参与客单设计的话, 还有分红呢。” “你现在这么厉害了呀?”祁若茗惊喜地睁大眼, “怎么学起设计了呢?以前你不是想要当科学家吗?” 她认真的样子,让祁青暮无法解释那不过是儿时不懂事炫耀的唯一一个念得出来的职业,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只能顺着阿姐的话,说:“我发现学设计更适合我。” “哦……”祁若茗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那我以后的衣服,你给我设计吧?” “好啊,阿姐想穿什么样式的衣服?”祁青暮眼睛亮起来,闪着喜悦的光。 “穿裙子吧。”祁若茗说:“我喜欢那种长裙子,前面是瘦的,下面是大裙摆,要把脖子和胳膊都包裹起来的那种……” 说着说着,她沉默了下来。 祁青暮心里一沉,生怕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立刻准备好按铃。 “阿姐,你……” “就是那种。”祁若茗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认真地说:“像国外修道院女人穿的那种。但是我不喜欢黑白的,像丧服。” 那双清润的眼睛里隐隐散发着朦胧的水光,祁青暮嘘了一声,道:“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祁若茗笑了笑,歪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有些诡异地盯着祁青暮,看了好一会儿,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上次跟你一起来的男孩子呢?” 她这样问道。 祁青暮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阿姐,你是说……上次?” “对呀,他在门口等你呢,我都瞧见了。”祁若茗不提那日自己的状态,仿佛祁青暮只是带了个朋友来探望她而已。 祁青暮更愣了。 问出这句话时他没有抱任何希望,因为潜意识里觉得阿姐不会记得自己发过病,以前也是这样,平静下来的祁若茗常常会忘记上一秒自己的思绪还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黑暗记忆里,而为了帮助她治疗,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提起,引导她回忆痛苦的时光。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祁若茗竟然记得,而且她跟顾屿根本没有正式见过面,可能只是病房门打开的时候,她无意识瞥到了门外站着的高大男生…… 竟能令她记忆如此深刻。 祁青暮轻蹙眉心,却露出一个意外的笑,“阿姐,你能形容一下那个男生吗?” “很高,很帅,他穿的那套衣服太好看了,是你设计的吗?” 祁若茗从善如流地回答起来,认真地回忆、认真地描述、认真地询问。 祁青暮笑中带泪,强忍着没落下来,高兴地说道:“对,就是他。但是那身衣服不是我设计的,我还没有那么厉害。” “我弟弟一定会跟设计那套衣服的人一样厉害。”祁若茗伸出手,瘦弱的手指拂过祁青暮的眼角,将泪花抹去。 她哪里知道,顾屿那天穿着的衣服就是普通的流行时装而已,是名牌,有钱就能买到,根本不需要什么设计。 只是记忆常常陷入灰暗的过往,她无法逃脱,只能拼命挣扎,时间如梭,令她与社会脱节。 泪水划过眼角,祁青暮笑着流泪,“他叫顾屿,是我的……朋友。” 中间顿了一下,但是说起朋友的时候,祁青暮是开心的。 “顾屿啊……”祁若茗念了念,道:“是大雨的雨吗?” “不是,是岛屿的屿。”祁青暮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字,“山加上与,就是他的名字。” 祁若茗盯着手心,仿佛真的看到了字迹一样,良久,轻声喃喃:“山河与共……” 祁青暮眸光微敛,点了点头。 大概是这样吧。 祁若茗竟然可以回忆起发病时发生的事,虽然只是模糊地记住了一个从未见过面、说过话的人,但对于何燕和书景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青暮,不是我哄你,而是这套治疗方法或许真的有用。”书景笑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用不了多久,你的姐姐就会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祁青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激动、喜悦、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他的心盛得满满的。 “好,好……” 他似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重复这一个字。 这一好消息祁青暮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出去,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祁青暮打开手机,划过联系人列表,掠过无数个名字,最终落在已经好久没联系过的顾屿的名字上。 第138页 他想要告诉顾屿,即使对方看不到,也不会立刻回复。 双手颤抖着打了好多字过去,虽然很激动但仍然有条不紊地讲起今天的事,从为什么要来探望阿姐,到阿姐突然提起他,再到医生告诉自己,阿姐的这种情况完全属于痊愈中状态。 毫无保留,祁青暮将一切都告诉了顾屿。 [我等了七年,终于见到希望了。] …… 一个月后,顾屿跟随最后一批船,从与世隔绝的极寒之地,回到了处处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小镇。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完完全全体验了一次父亲曾经历过无数次的极地考察,徒步走在茫茫大雪之上,欣赏夜幕间耀眼的激光,聆听水过冰洞时美妙的曲章…… 所有的事物都是新奇的,这段生活也是无比辛苦的。 养尊处优惯了,冷不丁去到一个恶劣的环境中自然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本来不需要完全做到与世隔绝,但是他主动上交了一切通讯设备,只为让自己沉浸在这次的考察中。 这一组科考队队伍其实很庞大,并且大家都是专业的,离开之前收获满满。他们发现了各种各样数亿年前的岩石、植物标本等,也发现了古生物行走时留下的痕迹。 顾屿在这里面不过是一个存在感很小的相关专业的学生而已。 回到小镇好好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大中午了。他吃了午饭,将手机充上电。 刚一通电,他就把手机开机,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要离开,所以除了几个广告短信之外,没有人给他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但当他打开微信,一连串的红色感叹号惹得他不耐烦地皱起眉。 他特别不喜欢一条一条翻记录的感觉,其中郭金和几个平时玩的还算不错的公子哥几乎快把他们的聊天界面当成日记了,有什么事都要来说上两句,简直烦死。 划过一群不重要的人,忽然,顾屿的目光一滞,慵懒的坐姿猛地规整。 祁青暮? 重点不是祁青暮给他发了消息,而是未读消息的小红点竟然有八条之多! 心里瞬间多了一重无法言喻的滋味,像是开心,又像是激动,最后都化作好奇和专属于顾少的矜持,他故作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然后动了动手指,点开了与祁青暮的聊天界面。 从最初的问候,再到最后四句同一天发来的长段落的话。 顾屿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笑意。 [我在她的手心写了你的名字,她记住了,还说:山河与共。] [医生说,这是好现象,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带着阿姐出去玩了。] [顾屿,我等了七年,终于见到希望了。] …… 这些话,光是看着,就让人止不住地开心。 顾屿本不应该感同身受,因为对于他来说,那个得了病的女人跟他毫无关系。况且要说悲惨,谁能有他背景复杂父母双亡来的更惨? 可是偏偏他就觉得高兴,好像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一样。 算了一下时间,南城那边应该是晚上八点多。顾屿没有犹豫,直接打了通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顾屿刚准备说话,就听对面传来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 “他不在,有什么事?” 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顾屿嘴角平压,皱着眉头道:“他不在你接他电话干什么?” “吵到我了。”对面的人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他在洗澡,有问题吗?” “操。”顾屿骂了一句:“别碰他电话。” “你管我。”对面的人嗤笑一声,“顾屿,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他男朋友。”顾屿一字一顿地提醒,阴恻恻地叫出那人的名字,“孟洋洲,少碰他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好喜欢这种隔空打嘴仗的戏码! - 第072章 毫无保留 谁能理解原本兴冲冲给祁青暮打过去电话后, 接电话的却是对他有过那种想法的舍友的感受? 大概就是一同凉水浇灭了情丨动的温火,然后还不死心地用鞋底踩了两脚。 顾屿对孟洋洲的印象并不算好,即使上次在校园对峙后, 他们私下又有过几次联系, 但那些对于他来说,都跟迫不得已划上了等号。 如果能选择,他会让这些心里有不好想法的男人都滚得远远的,远离他和祁青暮的生活! 不过显然, 此时此刻远在他乡甚至归期未定的顾屿即使生气也只能干跳脚, 因为论起距离优势,孟洋洲简直不战而胜。 又是同系同学、又是亲密舍友、又是生活中无比熟悉的朋友…… 光是想想,顾屿烦躁不已。 “赶紧把电话挂了,规规矩矩给他放回去。”顾屿咬着牙, 狠狠命令道。 孟洋洲没他那么幼稚,光用嘴威胁两句算得了什么。不过见顾屿被气得不行, 他倒是挺开心,不由得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更加悠闲自在地开口:“哦, 我就不。” “你——” “我不止碰他的电话,我还坐在他的位置上……”孟洋洲环顾一周, 看见祁青暮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大手一伸拿了下来, 故意凑近电话, 摸了摸布料, 发出闷闷的布料摩擦的噪音。 “他的衣服很香, 是薄荷味的洗衣液。” 第139页 顾屿深吸一口气, 那双酝酿着风暴的眼睛里暗沉无光, 紧抿的嘴角彰显他心底压抑的怒火,沉默许久,他将手机移开耳边,不挂断,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他无比怀念的声音远远响起,像是隔着一层浓雾一样,听不太真切。 “孟洋洲?”温润如水的声音愈发靠近,“你拿着我手机做什么?” 洗完澡出来,祁青暮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椅子上的男人,一手拿着他的衣服,一手拿着属于他的手机,望着虚空一处的眼眸中是未散去的得逞之色。这一幕显然很怪,而且如果不是他和孟洋洲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他会怀疑对方开启了什么诡异的性丨癖。 直到走近后,他发现手机界面竟然是在通话中,而且上面的名字竟然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顾屿,祁青暮惊讶不已,立刻伸出手去拿电话。 “把头发擦干。”孟洋洲长臂向后伸去,躲过他的手,目光触及他那还在滴水的短发上,蹙眉道:“不擦干别想要电话。” 被上次祁青暮双重流感刺激的,孟洋洲现在很注重他的身体健康状况,但凡有一丁点可以引发病症的苗头,他都要将其掐死在摇篮里。 祁青暮眉心微动,倒是立刻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搭在头发上,一边擦一边去拿手机。 这一次,孟洋洲没有躲,脸色不太好看却任由他拿走了。 “顾屿?” 把手机放在耳边,刚出声问了一句,就见孟洋洲开门,潇洒地离开了寝室。 砰的一声,关门声比他的声音还要响亮。 电话的另一边,顾屿也听见了,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他不客气地笑了两声。 “把他赶走了?” “……没有赶走。”祁青暮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自己出去了,可能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顾屿冷笑一声:“他是在吃醋。” “不提这些了。”祁青暮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已经回来了吗?还是回到了中转的小镇?这一个月感觉怎么样?”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回答,祁青暮也停了下来,他是在等待,可是即使顾屿没有说话,那匀长细密的呼吸声也能让他感觉到心神平静。 就好像感觉到对方就在身边一样,莫名地安心。 过了一会儿,顾屿声音含笑,懒洋洋地拖长了字音问:“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怎么回答啊。” 低沉得震得耳朵发麻的声音缓缓传来,加上话里的意思,令祁青暮有些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极力忽视愈来愈烫的耳朵。 他清了清嗓子,缓声道:“问题也不多,按顺序回答就好了。” 那边传来顾屿低低的笑声。 “没回去呢。”笑声过后,便是顾屿‘顺从’地回复祁青暮的疑问,“还在这边小镇,至于回去的日子不确定,看科考队这边的决定。这一个月过得还算可以,与世隔绝的感觉不错,所以不太想带着通讯设备……”顿了顿,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被突然严肃起来的话题带动了情绪,祁青暮不由得屏息凝神,正色道:“什么?” “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你是不是特别想我?” …… 祁青暮有些无奈地点了点额角。 一本正经的说着骚话,除了顾屿,他身边也没人能这么自然了。 “让我想想,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害羞啊?”顾屿的声音又一次想起来,“倒也不必太过害羞,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祁青暮本想好好反驳他,不过一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想起临走之前的那顿饭。 顾屿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用面具伪装自己,甚至有的时候用伪装把自己都骗了过去,好像真实情况就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似的。 现在亦是如此,这番略显肉麻的话不过是顾屿想说而已,至于祁青暮到底怎么回答、心里又是什么想法,对于这次的聊天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于是祁青暮也放开了矜持,柔声道:“你能理解啊……那是不是说明这一个多月你的想法跟我是一样的?” 顾屿:“……” 好一招原封不动骚话反弹! 祁青暮再接再厉,“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点脸红啊?” 顾屿:“……” 他直起身子,探头看向旅馆床头柜上自带的小镜子。 脸颊上果然带着一丝不太正常的红润,并且配上这懊恼的神情,好像被调戏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顾屿不爽了,音量提高了不少,“没有。” “那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祁青暮从善如流地说。 这话更坐实了顾屿被撩到脸红。 短暂的沉默过后,祁青暮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了,不逗你了。”他眨了一下眼睛,“还聊天吗?” 顾屿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怒,“聊。” “那就聊聊你在那边的感受吧。”祁青暮看了一眼时间,说:“想要没有人打扰地闲聊,大概还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 “二十分钟?” “嗯,我的两个舍友去网吧了,晚上似乎跟校区的其他同学组织了游戏比赛。他们说九点会回来。”祁青暮顿了顿,道:“孟洋洲的话……刚走,短时间内回不来。” 第140页 顾屿说孟洋洲是吃醋才离开的,其实并不是这样。 自从被祁青暮正式拒绝之后,孟洋洲没有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在祁青暮偶尔提起顾屿的时候,他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敌视。 当然,不爽肯定是有的。 所以刚才他走得那么爽快,除了有一点烦躁之外,也是为了给他们留出单独的空间。 眼不见心不烦。 时间有限,顾屿也懒得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很快他就提起了自己在考察时遇到的趣事,回忆起美好的时光,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激动。 祁青暮偶尔会应和,有关地质学的知识他一窍不通,但是通过顾屿的描述和语气,能感觉到这一趟他们有着不小的收获。 细细聆听或许也是更深层的参与。 到了最后,顾屿停下了自己的话题。 “祁青暮,我发现你很狡猾啊。”他说:“只听我说,却不提你自己?” 祁青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的生活很单调啊,都是日常,没什么可提起的。” “你姐姐呢?”顾屿突然提起:“她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你不想跟我说说她?” 祁青暮的笑容僵在嘴边,有些窘迫地抿了一下唇。 那天他实在太开心了,从疗养院出来就把这值得庆祝的好事分享给了远在另一片陆地的顾屿。他知道顾屿不会回,所以分享了之后,一边高兴着,一边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如果不是顾屿主动提起来,即使说起高兴的事,他也不会将思绪迁到一个月以前,重拾当时的兴奋,大概率还是回忆这几天小趣事儿来分享。 “怎么,不想提?”顾屿的声音微冷。 他看见祁青暮发来的消息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望。 因为祁青暮的犹豫与闭口不谈,仿佛在告诉他:你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吗?不,那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 两个人的呼吸声隔着手机交织在一起,一深一浅。 冷却下来的气氛将令人窒息的沉默归还。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惆怅的叹息,将沉寂打破。 “你看到我的消息。” 祁青暮轻声说,嘴角噙着顾屿看不到的浅笑。 “那个时候的开心,我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你了啊。” 顾屿呼吸一滞,微微睁大眼。 他没想过祁青暮会这么说。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如同不停翻滚的海浪,汹涌澎拜,似乎要冲上大脑,将理智吞噬。 他张了张嘴,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气钻进口中,他又下意识地闭上嘴,喉结难耐地颤了颤,心间仿佛落下一根羽毛,不甘寂寞地搔来搔去,激起阵阵细痒的感觉。 他暗了暗眸子,压下脑海中立刻飞回南城的念头,嗓音沙哑地开口。 “祁青暮,我想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的呜呜呜呜,我努力这几天补更补更! - 第073章 我说过的 陆读和程几何在校内游戏玩家组织的友谊比赛中大获全胜。 “我们势不可挡!”拎着三只炸鸡回来的程几何兴高采烈地欢呼, 距离寝室还有一段距离,声音便已经挡不住地闯进寝室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陆读跟在他的后面,拎着两大瓶冰镇的快乐水, 神情也是止不住的高兴。 “必须庆祝。”他看了看炸鸡, 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够吃吗?要不我们再去买点小烧烤?” “小烧烤就算了吧,学校附近那家难吃。”程几何撇嘴,想了想道:“要不吃叫两个披萨来?” “也行。”陆读点头:“回去问问青暮和孟二二想吃什么口味的。”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推门进入寝室, 刚一进去, 就看见祁青暮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润,头发微微湿润,一只手里拿着电话, 没有息屏,是停在主界面的状态。 “你们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点小, 程几何怎么听着怎么不对劲,他扫视了一圈, 发现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脑海里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捂住嘴巴坏笑起来。 “青暮哥, 我都懂!”程几何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闲闲地说:“用不用我们先出去,等你尽兴了再回来?” 陆读:“……” 祁青暮:“……” 很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有毒吧。”陆读从后面超上来, 抢先一步放下手里的两大瓶可乐, 转头关切地看向祁青暮, “怎么了?是不是哭过了?” 脸颊微红, 声音细小, 看起来有些紧张, 像之前跟他家里人打电话时受委屈后的体现。 祁青暮摇摇头,说道:“没哭。” “那没事吧?”陆读也不细问,只是反复强调道:“有困难要跟我们说啊。” “好。”祁青暮从容应下,看见他们买的东西,瞬间了然,“比赛赢了?” “赢了!”程几何又来了兴奋劲儿,“青暮哥你是不知道,我今天超常发挥,全凭新年狙击,一枪一个人头,可准了!” 被他高兴的样子带动起氛围,陆读也说起游戏比赛间的高光时刻。 这时候,孟洋洲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黑袋子。 “什么东西!” 程几何大吼一声,冲过去翻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两盒蒸好的河蟹。 第141页 “管家送来的。”孟洋洲兴致缺缺地把袋子随手塞给程几何,道:“解决了它。” 程几何:“孟哥哥,你真好!” 孟洋洲:“滚。” 今天真的可以算是全寝室共同庆祝,陆读和程几何赢得游戏比赛,祁青暮收到了顾屿的电话,孟洋洲虽说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但是看见他们开心,心情貌似也不错。 从哪里可以看出祁青暮很开心呢?大概是炸鸡和河蟹摆好之后,从来不拍照的他忽然拍了张照片,并发了朋友圈。 [河蟹和炸鸡,奇怪的搭配,但是很诱丨人。] 下方很快就有了第一个点赞和第一个回复,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顾屿:[一声不吭挂了我的电话就是为了吃东西啊?等我回去,带你吃个够,但是别挂我电话了,行不行?] 祁青暮只看了一眼,耳边似乎回荡顾屿那极力压制的暗哑声音——我想亲你。 猛地扣上电话,祁青暮强感受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吃东西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顾屿…… 真的很直白啊。 . 半个月后,祁青暮正式开启了早九晚五的上班模式。 实习工资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几百块钱,达到了普通实习生基本工资的门槛,祁青暮本来也不在乎能在工作室赚到多少钱,直到冷梦苔闲暇之余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周六日实习的月工资,是傅濛给他加了不少的,不然根本赚不到那么多。 现在只加了几百,是因为以后他的工作时间跟其他员工都一样了,大庭广众之下傅濛不可能在实习生的基础工资上给他加太多,所以只能按照正常实习生的工资来算。 祁青暮十分感激傅濛,虽然那段时间过得艰苦,但如果没有那笔工资,他可能真的生活不下去。 每天工作使他结识了许多以前见不到的同事,不过目饥工作室的设计师真的不算多,有一部分现在在国外参与一场时装走秀的设计,剩下留在工作室的都是身上带着甲方单子的。 祁青暮每日的工作就是给他们打打下手,在设计方面也有好心的前辈愿意带带他,每次都让他跟在身边学习参与。 工作就是这样,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需要搭乘车辆的机会,也需要每一个善意的过路人指明方向。 周五那天,祁青暮早早下了班,出了工作室,发现比平时还早了半个小时。 本来是正常时间下班的,但是下午没什么活了之后,几个前辈起哄傅濛请客。傅濛心情许是不错,不止答应了晚上请客,还让大家提前下班。 祁青暮因为早就答应周五晚上要去酒吧帮忙的缘故,婉拒了聚餐。他的情况同事们都知道一点,于是没有强求。 出了工作室大门没几步路就是公交车站点,祁青暮排好队,拿出手机找到寝室的聊天界面,询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 程几何说自己有晚课,不吃了。陆读表示自己要减肥,等祁青暮晚上回去时候,给他带杯咖啡就好。 祁青暮又拍了拍孟洋洲,对方冷酷地来了一句:不用。 挑了挑眉,祁青暮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一转头,便看见公交车远远地冒了个头出来。 忽然,他目光一滞,定定地望着公交车的方向,却不是在看公交车。 那是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在公交车前面的路段上,车速不快,慢腾腾的,像采风郊游似的。 这条车道不是完全的公交车车道,出租车什么的都可以靠边停,但是因为这里安排了一个公交车站点,所以大家行车的时候都会主动把这条路让出来。 这辆车挤在公交车前面,真的很碍事。 等车子走近,祁青暮微蹙眉心,却是忍不住勾唇轻笑起来。 他从排着的队伍里撤出身,朝空旷的地方走去,完全拉开与公交车站点的距离。 只是平时走路的速度,步伐也不大,身后公交车停下的声音传来,那辆车却一直没有超过他。 祁青暮压下心中的骤然荡起的欣喜,一直走到了一个不会阻碍公交车行驶的路段,才靠着街边停下来。 转过身,那辆车一直跟在他身后,同样不紧不慢的。 距离很近,祁青暮看清驾驶座上的人,丝毫不意外地挥了挥手。 小幅度的动作,换来的是车内之人一脚油门,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啪嗒,门锁打开,祁青暮深吸一口气,抬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侧身坐了进去。 “好久不见。”他声音很小地开口打招呼,因为他怕如果用正常音量说话,会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声线颤抖。 驾驶座上的人,正是将近两个月不见的顾屿。 他回来了,没有提前告知,仿佛打定主意要给祁青暮一个惊喜一样。 入秋之后他就没穿过半截袖,黑色高领薄衫外面套着一件酷帅的皮夹克,骨节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方向班上,青色血管清晰,好似能看见血液流动,使得整只手都泛着晃眼的冷白色。 这么久没见,他似乎更加成熟了。 祁青暮还能自然地打招呼,顾屿却没有回话,给车门上锁,伴随着门锁落下的声音,一股暧丨昧的紧张感遍布整个车厢。 顾屿斜睨了祁青暮一眼,脸上的表情玩味。 在祁青暮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缓缓靠过来,眼神无比深情,紧紧捕捉温润青年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第142页 一手撑在椅背上,另外一只手伸向祁青暮的脸颊。 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 祁青暮眼中闪烁着潺潺水光,在对方的抚过来时,眼神有一瞬闪躲。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顾屿是在逗他玩。 那只手并没有碰到他,而是越过他的脸侧,摸到身后的安全带。在顾屿略略得逞的眼神中,祁青暮眯了眯眼,一缕无奈之色划过。 顾屿动作利落地将安全带帮他系好,祁青暮敛下心中隐隐泛起的期待,垂眸道:“你跟我说一声就唔——” 下一秒,顾屿的唇倏然吻上来,使他的话融在唇舌之间。 突如其来的吻,带着一丝难以自持的迫切,顾屿就像一座火山,不管是嘴唇还是舌头都烫的祁青暮哆嗦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避开,却被一只手扣住了后脖颈,那片细腻白皙的软肉被顾屿捏来揉去,强劲而有力地阻绝了他想要逃离的路。 两片唇瓣之间溢出些许破碎的声音,祁青暮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承受这个吻的同时,开始尝试回应。 他的回应略显青涩,不止是因为不常接吻的缘故,更多的还是与他清冷的性格有关,缓慢的、细水长流的吻,似乎更能显出他对顾屿的思念。 亲吻间隙,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上顾屿的侧脸。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而在嘴里拼命掠夺的舌也停了下来。 嘴唇分离,拉扯出一根泛着银光的水丝。 低沉的喘息在车厢内此起彼伏,祁青暮闭着眼,睫毛微颤,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激烈的亲吻中找回一丝理智。 “你……” “我说过的。” 顾屿声音暗哑地打断他,眼睛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湖面,映出祁青暮茫然的脸和莹润的唇。 “我想亲你……” 这句话,被他再次凑了上来的嘴唇含进了吻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 第074章 接风聚会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 似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徒增燥热。 祁青暮雪白的额角沁出细汗,闭着眼正沉浸在这忘却天地的激吻中, 就在这时, 一声突兀的敲窗声令他瞬间睁开了眼。 顾屿烦躁地皱起眉,仍是留恋于这情投意合的吻里,正欲无视的时候,主驾驶位的车窗又一次敲响, 比刚才的声音要大了不少。 啵的一声, 两人分开,顾屿十分不耐烦地转过身落下车窗…… 一个身穿交警队警服的警察先生站在外面,弯腰看向车里,严肃地说:“这里不是停车路段, 尽快开走。” 顾屿:“……” ‘迫于无奈’地启动车子,顾屿脸色不算好看, 但也是认栽,谁怪自己没看清场合呢。 果然, 有些亲密的事情还得是在家里做, 猴急也不行。 无意间瞥见祁青暮侧着身面朝窗外,肩膀一抖一抖的, 顾屿瞬间气笑了。 “你还笑我?刚才警察也看见你了。” 压下笑意,祁青暮脸颊微红, 轻声说道:“我避开了。” 顾屿嗤笑一声, “警察可不在乎那个, 总之他肯定明白我们俩把车停在路边干什么呢。” 这副幼稚的、就算丢人也要拖你下水的态度, 让祁青暮哭笑不得。 “无所谓, 反正车子是你的。”他故意这样说道。 顾屿不说话, 方向盘稳稳地转了半圈,车子在掉头路段转了个弯。 “做什么去?”眼看着这条路线与学校背道而驰,祁青暮疑惑地问。 顾屿:“庆祝。” 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彰显了他的好心情。 “我都回来了,不值得庆祝一下啊?” “值得,但是……”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顾屿看了看他,“有事?” “嗯,晚上要去酒吧打工。” “好办,一会儿吃完饭直接去酒吧开个局。” 说的倒是轻巧,祁青暮想了想,道:“要不然,我请假吧。” 闻言,顾屿略显诧异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很快便转回头去,沉声道:“舍得请假?” 祁青暮:“聚会肯定不止我们两个人,再约人去酒吧的话会很麻烦,所以今天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吧。” 顾屿沉默片刻,“祁青暮。” 祁青暮不明所以:“嗯?” 顾屿:“我又想亲你了。” 祁青暮:“……”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毕竟言出必行。 吃饭的餐厅定在一家日料店。顾屿开车中途接了个电话,只听他嗯了两声之后转过头来问祁青暮想吃什么,祁青暮询问了菜单范围,才得知是日料。 他没什么想法,毕竟那些食物只有看见菜单上的图片他才认识,想了想,只说想吃之前吃过的鱼子寿司。 顾屿十分大气地让电话那边的人多准备点鱼子寿司。 等到了地方,祁青暮才发现目的地就是之前孟洋洲请大家去的那家有名的网红日料店。 “来过。”停好车子,顾屿嘀咕了一句,“上次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太好,这次补救一下。” 祁青暮顿了顿,想起两个人第一次亲吻便是在这家店里。 虽说是单方面的侵略,但现在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顾屿没下车,而是伸出手缓缓探向祁青暮,在半路被一只白净的手截下。 第143页 “不行。”祁青暮摇头,“一会要见到其他人的。” “又不给你留下痕迹。”顾屿啧了一声,“你唇色有点白,还干,看起来像生病了似的,让我亲一下,红润有光泽,一劳永逸。” 祁青暮:“……你说点正经话吧。” 顾屿抬着下巴笑起来。 两人一起下了车,走进日料店里,服务生迎上来,似乎认识顾屿似的,走在前面一米远的位置给他们带路。一路上了三楼,服务生在一间大包厢外停下,微笑着给顾屿和祁青暮打开了门。 里面的空间很大,很小型雅间完全不一样,除了有一张能够坐下二十多人的旋转料理台之外,一侧还有制作铁板烧一样的设施。装潢设计自然与日料店的风格一脉相承,空间够大,还用摆设架子隔出来一处单独的休息娱乐空间,摆着几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 包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郭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手机。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见祁青暮和顾屿两个人一同出现,眼睛里瞬间燃起光亮,“屿哥!祁哥!” “他们什么时候来?”顾屿走进去,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自然地朝祁青暮伸出手。 祁青暮愣了一下,把单肩背着的公文包拿下来递了过去,顾屿动作自然地挂上,然后又把手伸过来。 这下祁青暮明白了,也脱了外套,放到他手上,顾屿随手一抖,把衣服挂在了他的外套旁边。 这两个人只认识了几个月,相处状态却像共同生活了几年的‘老夫老妻’。 郭金在一旁默默吃口粮,在顾屿不耐烦扫过来的时候,立刻回道:“要等一会儿,我都是跑过来定好了包间才告诉他们的!” “行。”说完,顾屿转头对祁青暮道:“你先点你想吃的。” “是啊,祁哥饿了你先吃!”郭金也说道。 祁青暮看了看时间,还可以再等等,于是推辞了一下,“再等等,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还没来,我再点东西吃。” 顾屿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对郭金挑眉道:“出去上门口等他们。” 郭金:“……啊?” “出去。”顾屿皱了一下眉。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通透! 祁青暮刚坐下,闻言道:“你赶他做什么。” 顾屿沉默了一下,语气比刚才好了不少:“我有私事要跟你说。” “哦,那我出去溜达两圈!”郭金瞬间明了。 郭金离开后,祁青暮立刻往旁边坐了坐,离得顾屿更远了些。 躲避虎豹豺狼一样的姿态看得顾屿额角直跳。 “过来。”他微微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有事就直说吧。”祁青暮面色从容淡定,看起来丝毫不慌。 顾屿确实有点私事要跟祁青暮说,但是把郭金支开,也是方便自己‘行动’。 他脸皮厚,倒是什么也不怕,可祁青暮不行啊,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亲了,还不直接穿衣服走人? 挑眉盯着祁青暮半晌,顾屿啧了一声。 你不动,我动,行了吧? 他动作利索地站起来,迈开两大步,不客气地贴着祁青暮坐下。 抬手揽住祁青暮的肩膀,顾屿笑得略显得意,“想跑啊?没门。” “你别太幼稚。”祁青暮起先有些惊讶地睁大眼,后来便是无奈,“一会儿郭金就回来了。” 顾屿活像那开了肉浑的狼,闻着味儿便舔了过来,声音模糊在两张嘴唇之间。 “所以先亲,再聊……” 五分钟后,祁青暮抹去唇边晶莹的水渍,脸颊泛着暧丨昧的浅红色。 事态发展到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上会如此纵容顾屿。 难道他的心里也是隐隐期待的吗? 身边发出一声低笑,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止不住的笑声。祁青暮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顾屿那双黝黑的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笑得开心。 脑海中浮现出二人吻得忘我的场景,祁青暮窘迫地清了清嗓子,与他错开视线。 “我跟你说正事。”顾屿含笑的声音传来。 祁青暮稍稍正神,“什么事?” “上次在这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好,这次呢?” 祁青暮:“……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顾屿挑眉,不置可否。 见祁青暮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又笑起来,嗓音低沉,透着愉悦,“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顾屿收敛了笑,向后靠了靠,不再贴着祁青暮,沉声道:“白杰带你去白家聚餐那件事,你就不准备跟我说一声?” 祁青暮讶异地看向他,心中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知道。”顾屿高傲地哼了一声,撇嘴不屑的样子还有些幼稚的可爱。 这件事祁青暮一直瞒着,半个月前联系上了顾屿之后,他们聊天的次数也不少,隔三差五顾屿就会打电话过来,闲聊的话题也从国外小镇的一些民风习俗变成今天吃了什么,总之大事小事都可以聊,但祁青暮一直坚守着,从未透露过白杰找过自己这件事。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从那以后白杰和白家都像透明人一样,从他的生活中悄然消失。 许晋刑明确地说过他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顾屿,祁青暮自己也不会说,那么顾屿从什么地方知晓的这件事,可想而知。 第144页 “白杰主动告诉你的。”虽然是疑问句,但祁青暮的语气毫无起伏,仿佛已经笃定了这件事的真相就是如此。 顾屿哼了一声,有些不爽地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差劲,得靠别人告诉我才能知道一些事吗?” “……我只是觉得你还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这种非科学可以解释的超能力。”祁青暮难得跟他开了小玩笑,见顾屿还是一脸不爽,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吞回了后面的话。 不过顾屿的负面情绪倒不是针对祁青暮小看了他的能力,而是这么大一件事,祁青暮竟然一个字都不跟他提。 白家那群人是什么德性,顾屿还能不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是在白家人的圈子里,他受尽了白眼和冷嘲,现在祁青暮以他恋人的身份进入到那龙潭虎穴中,要说没被欺负,他才不信。 受了委屈不跟自己说,嘴巴反而闭得紧,顾屿越想越来气,盯着祁青暮的嘴唇就像上去咬一口泄愤! 冷不丁被咬了一下,祁青暮哭笑不得,侧头避开,顾屿只发出了不满的哼声,倒是没再继续纠缠。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祁青暮坦然地说出内心想法,“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我的意料之外。虽然过程有些不太愉快,但说到底我安然无恙地从那里出来了,而且知道了一点我也感兴趣的东西,不算亏。” “有什么感兴趣的不会直接问我啊?” “当着你的面问你的事,有点太为难我了吧。”祁青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加上这番直白的话,看的顾屿眼睛一直,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质问方。 “别转移话题。”他轻咳一声,别开眼,语气故作冷硬,“祁青暮,你是什么菩萨转世,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事后连告状都不会。” 祁青暮笑意更深。 他知道,顾屿是在为他鸣不平,或许也觉得自己跟白家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他,总之别扭的样子还有一点可爱。 想到这里,祁青暮忍不住伸出手,手指捏住顾屿的一侧耳垂,轻轻拽了一下。 “别生气了。”他轻声哄道:“下次有这种事,我会早点告诉你。” “不会有下次了。”顾屿抓住他的NANFENG手,握在手心里,“我回来了,没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你带走。” 祁青暮心跳似漏一拍,随即便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比刚才要快上不少。 顾屿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祁青暮也猜测过透露这一切的可能是白杰。 所以一个疑问也在祁青暮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从白杰的态度来看,他对顾屿只是表面交好,或许有利益关系存在,但绝对不是所谓的亲情。上次见过的那些人组成了白家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冷血无情,表面和睦,其实暗地里勾心斗角。 所以白杰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着自己的面毫不客气地暗讽顾屿,转头就把他强行带自己去白家聚会的行为对顾屿坦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今天多一点!明天也多一点! - 第075章 酒在我这 暂时想不通, 不算充裕的时间也没给他机会询问顾屿。 郭金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大帮人。 这群人里面有几个面熟的,是上次聚会见过的。他们看见祁青暮丝毫不意外, 甚至表现得很亲切, 给那些没见过面的人介绍祁青暮的身份,而且言语之间把他的地位抬得很高。 祁青暮听着都尴尬了,顾屿却优哉游哉的,仿佛真实情况就是那群人口中吹嘘的那般。 陆陆续续进来了两拨人, 有男有女, 都是年纪不大的,跟顾屿应该是同龄,因为他们说话聊天的时候显出年轻气盛的感觉,很有朝气。 像祁青暮这种半只脚已经踏入社会准备心甘情愿打工的人看着他们, 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年轻,真好。 祁青暮观察到, 上次闹事的那个几个女孩子,一个都没有来, 不知道是知道他在所以不想来, 还是郭金这边压根没有邀请她们。 不管怎么说,今天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了, 毕竟从表面上来看,大家都很和善。 祁青暮从来不主动找事, 有人来跟他说话, 他就会温声回应, 活动范围也在顾屿的周围。 顾屿很放得开, 跟他们玩桌游、下棋, 祁青暮就在一旁看着, 吃饭的时候也坐在他的身边。 因为还有工作,吃过饭后祁青暮压低声音跟顾屿说了一声,后者直接放下筷子,对众人道:“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 然后在祁青暮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率先走到门口,拿起他的公文包和外套。 祁青暮只能跟了出去,在门口道:“你不用出来的。” 顾屿关上门,隔绝了屋子里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似笑非笑地望着祁青暮,把外套举起来,要给他穿上。 祁青暮连忙去拿,却被顾屿躲过。 实在拗不过,祁青暮只好就着他的手穿上。 顾屿没说什么,也没坚持送他到门口,祁青暮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仿佛送他出来只是礼貌客套,心里还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便被他忽视了。 抵达酒吧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会儿,酒吧里的客人已经很多了,祁青暮悄悄从后门进入,换了工作服,找到正在替他班的井蓝,在混乱之中做了个手势。 第145页 井蓝点了点头,结束手里的工作然后也退了出来,两人在吧台柜子后面的狭小空间偷了一会儿懒。 “出去聚餐了啊?” “嗯。”祁青暮坐上了顾屿的车,决定去吃饭,就给井蓝和陆读分别发了消息。 井蓝左右瞧了瞧他,似在打量什么,道:“我还以为你跟他……” 他和顾屿在一起,于井蓝来说不是秘密。 甚至在井蓝的认知里,他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在身体步入成熟的年龄后各取所需。 “没有,真的只是吃饭,还有很多人呢。”祁青暮也道出把井蓝叫出来的目的,“我们这还有空场子吗?一会儿可能会有人要来。” 井蓝了然,“楼下没有了,哪哪都是人。楼上还有个大平台,目前没预约。” “那先留着吧。”祁青暮说。 井蓝:“你确定他们能来吗?说不定不来了呢,到时候有什么损失肯定要找你的。” “能来的。”祁青暮整理了一下衣服,欲到吧台里面工作,与井蓝擦肩而过的瞬间转过头,笑着道:“他答应我了。” 井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姨母笑来。 “恋爱中的小情侣啊……” . 事实证明,恋爱中的情侣真的可能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分离’。 当一群年轻人浩浩荡荡地从正门走进来,井蓝正好在门口为客人服务,他愣了好久,直到一个胖胖的身影站在自己身旁,才反应过来。 “哥哥好!”郭金跟井蓝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主动打起招呼,“我可成年了啊,带了身份证的。” 井蓝看着他,又看见直接越过他们往里面走的顾屿,眼神有些发直,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好的,请进……” 这跟祁青暮来上班的时间也没差太久吧。 井蓝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时间,这群人进来的时间跟祁青暮来工作的时间相差不到一小时…… “你们来的还挺快。”他笑了笑,道:“青暮给你们提前预约了位置,二楼那片开放式的平台都是你们的。” 听见祁青暮的名字,目不斜视的顾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井蓝。 他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似乎对井蓝这张脸有点熟悉了,才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 紧接着井蓝就瞧他直奔吧台的方向。 啧,万恶的情侣! “哥哥别生气,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的。”郭金挠了挠头,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屿哥啊,真的是被祁哥训练成‘忠犬’了,祁哥刚走没一会儿他就张罗散场,好些东西都没吃完呢,为了不浪费,我们就打包带过来了……”说着,他抬起拎着两大包餐食的手,闲闲地笑道:“哥哥,我们能在这再续一顿吗?” 井蓝:“……可以。” 虽然这样显得很没品,但如果酒水和场地费都交了,再加上这伙人的领头人是顾屿,显然就没什么问题。 郭金说了声谢谢,脚步欢快地跟了上去。 吧台前坐下一个熟悉的人,祁青暮在调酒的中途瞧了一眼,惊讶于对方这么快就赶了过来,还没等说话,就看见郭金也挤了过来。 “祁哥,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屿哥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整颗心都跟着你飞了!” 郭金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当着顾屿的面,什么都敢说。 祁青暮抿唇笑了一下,把酒调好推到那位陌生的顾客面前,道:“您的酒。” “嗯,谢谢。”陌生顾客放下一张十块钱的小费。 祁青暮收了过来,放进口袋里,抬起头便看见顾屿直勾勾地盯着那杯酒看。 “鸡尾酒。”祁青暮出声道:“你也要喝?” 在他的印象里,顾屿一直喝烈酒,要么就是跟一群人灌啤酒。 正如许晋刑说过的,他调的这种酸酸甜甜的鸡尾酒,大多都是女孩子爱喝。 “喝。”顾屿眉毛一挑,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吧台上,“随便你调,调好了这张给你。” 祁青暮伸手抽过他的百元大钞,叠了两下,探身放进他的口袋里。 “请你喝。” 他的眼睛里晕着昏暗的光色,如同夜色中璀璨的星河。 顾屿仿佛那双眼睛里迷了路,张了张嘴,有几句话在喉咙里转了两三回,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话并不能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或许行动更能体现。 他猛地扯过祁青暮刚收回去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一旁的陌生顾客看愣了,正想嚷嚷着自己也想喝鸡尾酒的郭金也傻了。 他、他屿哥这是怎么了?开荤了? 昏暗的气氛下,祁青暮脸颊透着浅红,看着没那么明显,体现出他心跳如小鹿乱撞的是那隐匿在阴影中的耳朵—— 几乎红透了。 “别闹。”他收回手,正色地说道:“我在工作呢。” 顾屿勾唇,露出一个放肆的笑,看起来坏坏的,“好,不打扰你工作。”说完,他转头看向郭金,“你在这干什么呢?” 郭金:“……我这就上去了。” 说完,如同躲避洪水猛兽般迅速跑走了,还差点撞到从舞池里出来的人。 那位陌生的顾客也挺尴尬的,坐立不安地待了一会儿,也找到了一处空出来的雅座,端着酒杯离开了。 第146页 “我在上面给你们预约了位置。”眼看着自己负责的三个座位全部被顾屿的气场霸占,祁青暮有些无奈地说:“上楼去跟你们的朋友们玩啊。” “没意思。”顾屿哼了一声,手撑着下巴,半敛眼眸地盯着祁青暮,好似欣赏一般,“这里没什么可玩的。” “那你还要来。”祁青暮把酒倒进杯子里,正在做最后的装饰,“我早就说了,不要为了迁就我而选择在这里聚会。” 常来酒吧的人真的体验不到新鲜感,尤其是像顾屿这种几乎把酒吧里的娱乐设施玩了个遍的。 他的那些朋友,怎么可能没见过大场面?来这里真的只是浪费时间。 顾屿撇了撇嘴,轻哼一声,“你在这,我就要来,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把酒杯推过去,祁青暮点了点下巴,示意道:“尝尝。” 顾屿拿起酒杯,嗅了嗅酒水的味道,从容问:“这是你擅长的?” “这是我没做过的。”祁青暮指了指菜单上的一款酒,道:“从来没做过,所以想试试。” “所以这也是你的第一次喽?” “……可以这么说。” 下一秒,顾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喝了一口。 装鸡尾酒的酒杯本身不大,他这豪气地一口下去,三分之一就没有了。 酸甜还透着一股辛辣的感觉顺着喉管直下,顾屿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再细细回味。 祁青暮眼底含笑看着他,等了片刻,问道:“怎么样?” “不好喝。”顾屿直说了,“我不喜欢。” “果然。”祁青暮一点都不意外,反而一副情理之中的反应。 顾屿眯了眯眼,又喝了一口,啧了啧嘴,“你故意搞我啊?” “那你真是太冤枉我了。”祁青暮压不住笑意,眉眼之间柔和极了,“是没有人点,所以我猜测这款酒大概被避雷了。既然被避雷,难喝自然在情理之中。” 顾屿笑了一声,“拿我当试验品呢。” “验证一下而已。” 顿了顿,祁青暮伸出手,道:“借我尝尝?” 共饮一杯酒…… 顾屿握着酒杯的手一紧,眼底迸射出贪婪的光,仿佛发现了猎物的野兽,暗暗潜伏在茂密的原野之中。 “尝什么……”他的声音骤然暗哑,泛着水光的嘴唇一张一合,透着莫名的吸引力。 祁青暮尚未察觉愈发燥热的气氛,许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工作久了的缘故,他一边整理吧台上的酒杯,一边随口应道:“你的酒啊。” 顾屿心里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涌上大脑。 “可以啊。”他语调散漫地说:“但是身为员工的你在工作岗位上喝客人的酒不太好吧。” 祁青暮顿了顿,有一瞬没转过来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是啊……” 刚准备说那不喝了,就听见顾屿轻喘了一声,伴随着溢出喉咙的笑。 “去后面吧,死角,没人。” 祁青暮缓缓摇头:“我先不尝了,被监控看见你端着酒杯跟我去后面也不太好——”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倏然瞪大。 顾屿当着他的面,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伸出手点了点微微鼓起的脸颊,狡黠地眨了眨眼,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 ——酒在我这,来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尝啊! - 第076章 没把我当回事 不愧是别客人们避雷过的鸡尾酒。 每个人的口味不同, 有人觉得好喝,有人觉得难喝,这些都很正常。但是当一种调制出来的酒大部分人都不爱喝, 还真是要思考一下为什么这款酒会被避雷。 唇舌间透着些许酸辣的酒味儿被逐渐消融, 或许是唾液混合在一起的缘故,那股异样的味道没有持续太久。 但是祁青暮大概率不会再尝试这款酒了。 五分钟后,两人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昏暗的氛围遮掩住神情。 在吧台与通向二楼楼梯的位置, 祁青暮和顾屿分开。 “真不用陪你?”顾屿视线越过他, 落在无人问津的吧台附近,调笑道:“都没人捧你的场。” “我在吧台里工作不是为了让别人捧我的场。”祁青暮耐心地解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倒是很开心, “人少一点,我就可以歇歇了。” 顾屿没再说什么, 抬起手拂过祁青暮的侧脸,离开时食指曲起, 轻轻刮了一下他细嫩的脸肉。 “快去吧。”祁青暮轻轻拍开他的手。 两人就此分开。 不需要服务生带领, 顾屿对这间酒吧很熟悉,直接上到二楼, 在一群人调侃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坐在沙发边一个安静的角落。 可不管他坐在那里, 在这个环境中都是瞩目的存在。 众人开始调侃起他来。 “屿哥, 心情很不错嘛” “支持祁哥的工作, 意义非凡哦。” “哟哟哟, 恋爱的酸臭味儿都飘过来啦。” 顾屿笑着骂他们滚, 随意挥了挥手, “账算我的,随便点。” “哎呀,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点了点了,祁哥的工作我们肯定支持!” “我刚才去点酒的时候特别叮嘱算祁哥的提成!” 第147页 顾屿不在乎那些,毕竟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给祁青暮捧场…… 只是为了能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待一会儿而已。 顾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在离开南城前往南极之前,两人的关系在他看来仍是中规中矩的合作关系,不管他嘴上如何调侃,都没有动过真心。 可是长达一个多月的隔绝,使他再次看见祁青暮的时候,整颗心都飞扑了过去,像没有尊严底线似的。 顾屿无法解释,却愿意满腔热血地奔赴而去。 哼,他需要什么理由?就是想亲吻不行吗?就是想要亲密地在一起不行吗?就是想要跟祁青暮在同一个空间里,即使不说话不交流,单纯地凝望着对方不行吗? 既然没有人说不行,那在他顾屿这里,就是什么都行。 这个位置靠近二楼平台的栏杆,微微垂眸,角度正好可以窥探到吧台的位置。 他稍一凝神,目光准确地捕捉吧台中央正在忙碌的温雅青年,他精致的五官融在吧台上方暖光色的灯光里,正如那温柔淡然的性格一般,叫人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无尽的舒畅。 无条件顺从,在一些细节中表露出的大气与细心,顾屿有的时候会怀疑,祁青暮是不是早就喜欢上了他…… 但是仔细想想,他便忍不住自嘲地勾起唇角。 祁青暮是一个冷情的人,这点毋庸置疑。顾屿早就明白的,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他怎么可能仍对世界报以满腔赤诚,防备警惕才是应该的。 亦如自己这般,戴着面具生活。 所以要追究是不是真心喜欢…… 他们两个人,半斤八两罢了。 祁青暮刚回到工作岗位上不久,井蓝就一脸坏笑地跑过来调侃。 “我都看见了,你们俩刚才干什么呢!” 祁青暮也不羞涩,直言道:“喝了点酒。” “……把公共场合偷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除了你也没谁了。”井蓝长叹一声,八卦道:“所以你们这是要修成正果了?” “修成正果?”祁青暮略显茫然地歪了一下头,眨眼睛道:“什么修成正果?” “就是你们俩的关系啊。”井蓝理所当然地说:“都这么亲密了,应该不是年少轻狂玩玩而已了吧?之前我总担心你吃亏,毕竟他是富家少爷,这群人的小心思我看的太多了,就怕他把你给伤了。但是现在看来,也未必会那么惨。” 祁青暮听着,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在说什么呢。”他眼中的水光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透着一种极致的冷情感,“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啊。” 没有感情为基础、互相利用的交易关系。 说到后面,祁青暮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声音低了不少。 宛如心虚一般,明明刚开口时满心满足全是道理,可是说着说着,开始底气不足,甚至怀疑起自己。 他和顾屿的关系……真的跟以前一样吗? 那种纯粹的互相利用的关系? 顾屿是为了什么答应了交易?他又是为了什么提出做交易? 曾经的担忧与防备,现在还存在吗? 好几个无法立刻做出解答的问题萦绕在心间,导致他负责的范围里来了客人,他都没第一时间察觉,而是等客人出声要酒的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 井蓝早就去工作了,他们的对话也在祁青暮怀疑自己的时候悄然结束。 向来心有城府条理清晰的祁青暮,第一次感到了无尽的茫然,仿佛走在没有尽头的沙漠中,周围狂风吹起黄沙,迷了眼前的景色。 . 生活还在继续。 对于学业,顾屿比祁青暮想象中的要看重,曾经一直以为他不务正业的时间较多,但是科考回来之后,他竟然比实习中的自己还要忙上不少,每天虽然有简短的信息交流,可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他跟在那位地质学的教授身边,忙起来的时候连信息都不会回。 那位教授在南大还是比较出名的,每个专业都有那么几个有名气的教授,这位老教授就是其中之一。以为祁青暮的专业跟地质学毫无瓜葛甚至连校区都不同,所以对那位教授的了解仅限于听说。 郭金提过,这位教授跟顾屿的父亲关系很好。 如此想来,顾屿钟爱地质学,可能也有继承父亲衣钵的执念在里面。 两人不同程度地忙于自己的事业,这种工作时互不打扰、在闲暇之余却总能第一时间想起对方的相处方式,令他们两个人都很满意。 眼看着就要放假了,放假后所有宿舍都要封闭,包括祁青暮这种不回家的学生也要收拾行李离开,所以避免两个多月的假期露宿街头,祁青暮开始在工作室附近看起了房子。 “我在那边有个空住宅。”得知他要租房子,孟洋洲随口说了一句,“距离你工作室不算近,但是交通方便,而且同区。” 总之比跨区方便很多。 祁青暮询问了一下地点和房子面积,得知是一栋有名的高级公寓以及平方面积两百多平后,他婉拒了。 “我知道你不会给我高价,但是租这么大的房子对于我来说是没必要的。” 孟洋洲倒是没强硬地非要租给他,被拒绝后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他快点租,否则各大高校都放了假,滞留在南城实习的大学生可不少,到了租房子的高峰期,交通便利的一居室房子肯定会涨价。 第148页 程几何也帮忙看了看房子,他家就住在那片区,拜托父母留意了一段时间,但是效果也不算特别好。 那处不属于新城区,都是一些工作稳定的家庭住在那边,所以租房子的人并不多。一部分适合出租的房子基本都压在二手房手里,房子成了商机,自然是地点越好的房子越贵。 祁青暮给自己预留出一部分租房子的钱,但是这笔钱并不多,所以能省则省。 每天工作结束后,祁青暮就会在工作室附近转悠。 顾屿给他打电话的那天,他正好刚下班,正在看一处单居室的公寓。 接到顾屿的电话,他有些惊讶地接起来。 “顾屿?” “你在哪?”对面劈头盖脸就是询问地点。 祁青暮看了一眼附近,道:“刚下班,还在这边。” “我去接你。”顾屿撂下一句话。 “等……” 祁青暮还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无语了一瞬,祁青暮对房东歉意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朋友突然要来接我,我得去路边等他。” 房东很卖力地又把自己这房子夸了一通,跟着祁青暮一起出门。 在门口看见房东拿出一大串钥匙反锁房门的时候,祁青暮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真好,传说中在家躺着挣钱的包租公。 到了楼下,祁青暮往工作室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听见两道鸣笛声。 回过头,熟悉的轿车停在路边,祁青暮快步走了过去,上车系好安全带。 “你怎么来了?” 车子启动,他侧头看向顾屿,才发现他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白大褂,跟他平时酷帅的气质完全不符。 眼前一亮,祁青暮笑着问:“你不会是从实验室跑出来的吧?” “有什么问题。”顾屿冷着脸,看起来不太开心。 祁青暮察觉不对,问:“怎么了?” “你租房子的事,又不跟我说?” 这股气本来就是冲祁青暮来的,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 “祁青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你被白家人欺负了不告诉我,有什么事都不说。算我之前与世隔绝,你联系不上我,那现在我跟你天天聊天,你在这边到处租房子,我竟然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我喜欢你,我不说,我做。 祁青暮:我喜欢你?我不承认。 顾屿:? - 第077章 早晚安吻 隔着大老远跑过来, 单刀直入地质问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饶是祁青暮再淡定,也没办法做到面不改色。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赧, 他不再直直地盯着顾屿, 而是别开头,一边看向车窗外的风景,一边说道:“没有不把你当回事。” “那你怎么不说?” 祁青暮有一瞬心虚,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道:“因为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顾屿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紧皱的眉头显露出他发自内心的不满。 祁青暮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亦如之前他被强迫参加了白家的聚会那件事。不管怎么说,他没有说,顾屿又从其他渠道的得知这件事, 该有怒火也是理所应当的。 静默许久,清浅的声音溢出嘴唇, 带着几分对未来的迷茫,轻飘飘地传进顾屿的耳中。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祁青暮勉强笑了笑, 浅色的唇瓣勾起, 却显得整张脸透着脆弱的苍白,“在认识你之前, 没有人需要我报备发生过的一切事情。” “我已经习惯了,顾屿。” 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抗, 不是因为他独立自主, 而是因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身边空无一人。 他确实已经习惯了, 习惯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习惯在一些没有伤到根本的小事上选择原谅、习惯将麻烦降到最小化, 即使这样会使自己感到委屈, 也没有关系…… 所以他想不到在有困难的第一时间去求助其他人。 顾屿突然沉默下来,令祁青暮的心里空落落的,如同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我只是……”还想做出什么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了,但是深究起来,进了哪一步、这一步有多大、向什么方向进步,正如同祁青暮心中隐隐埋藏的茫然与无措,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别说了。” 顾屿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平静。 仿佛在刚才寂静的时间里,他给自己找到了安静下来的理由。 车子一路不停,车厢内的气氛也陷入冷寂之中。 这条路不是回南大的路,而是在这片区域的中心区打转。祁青暮起先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路边的景物,但是前方的道路对于他来说是无比陌生的,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不是因为身边的人是顾屿而不安,而是下面对未知时下意识地萌生出紧张的感觉。 出于对顾屿的信任,祁青暮什么都没问,直到顾屿将车子熟门熟路地开进了一栋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他才有所反应。 “我们这是去哪?” 顾屿没出声,将车子稳稳地停好之后,忽的幽幽发出一声叹息。 第149页 “回家。” 他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不太开心,却隐隐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祁青暮愣住,连下车都忘记了。 顾屿下车后,绕到副驾驶这边,从外面打开车门,见祁青暮扭头茫然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像是被定身了似的,好笑地哼了一声,“再不下车我就亲你了。” 说着,还真的弯下腰,一副要探身进来的样子,祁青暮连忙伸手抵住车门,仗着身材纤瘦,从一旁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顾屿失望地耸了耸肩,随手关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是哪啊?”祁青暮还是很懵,“你家吗?你在这里也有房子?” 顾屿说过,南大附近的那间单人公寓是许晋刑把他带出白家之后安排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并不是顾屿的家。 所以他刚刚那样坦荡地说出‘回家’两个字,显然在这里是有房产的,而且意义非凡。 “问那么多。”顾屿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路过祁青暮的时候强硬地抓住他的手,摸摸索索,十指相扣,语气懒散道:“这里离你的工作室近,离商场也近,地铁站走十分钟就行了……” 祁青暮出声打断他,“你要让我来住吗?” “对。”顾屿侧头,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嘴角也勾起一个坏坏的弧度,“不过有一点美中不足。” “什么?” “就是房子里还赠送给你一个室友。” 祁青暮顿了顿,“是你哦?” 顾屿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奖励亲一口,随时有效。” 祁青暮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那我问问租金。” “租金就是……” 顾屿收敛了笑意,微微低垂着头沉思起来,看得祁青暮真的以为他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结果下一秒,他转过头,在祁青暮没有防备的时候凑过来,在耳边低声轻语。 “一日三餐加上早晚安吻。” 祁青暮:“……”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白嫩的细肉上,激出淡淡的粉色。 祁青暮向后躲了一下,却因为被握着手的缘故,躲闪的动作在顾屿看来就像被猫捉住的小老鼠一样,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好玩极了。 “别闹。”祁青暮稍一正神,不跟他开玩笑,“不说租金,我是不会住的。” “你以为一日三餐很好忙活吗?” 顾屿说着,正巧电梯打开,他拉着祁青暮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手上相握的力道加重了些,生怕祁青暮甩手逃走似的,等按下了22层,电梯上升,他才稍稍卸了些力气,却仍是不松开。 “你不给我做,我叫外卖,一天至少要花出去一百多。你来负责的话,这一百多算是日租金,虽然是有点少,但是我们俩之间这关系,给你个最低价一起合租,不算什么过分的决定吧?” 说的有理有据,祁青暮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什么。 电梯在中间的时候停了一下,打开门,一个牵着狗的年轻女孩走进来,看见电梯里有人,还特意解释一下:“我就是上楼的,带狗下来找朋友玩呢。”然后按了一下24层的按键。 祁青暮全程无言,因为没有话反驳顾屿,也因为有外人在,不太好谈这些私事。 等到了二十二层,顾屿拉着祁青暮出去。一瞬间,祁青暮似乎看见了年轻女孩看戏的眼神,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慢慢的都是八卦之色。 这才想起来,从始至终,两个人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 有些尴尬地扭了扭手腕,惹来顾屿回头注视。 “被看见了。”祁青暮说。 “被谁?” “那个女孩子。” “以后都是一栋楼的邻居了,她知道也无所谓。” “可……” “哦,对了,她的狗也知道了。”顾屿旁若无人地接下祁青暮的话,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敲定道:“那完了,可能明天全小区的狗都知道我俩的关系了。” 祁青暮:“……” 你多少有点油麦在身上。 顾屿好像确定了祁青暮一定会住在这里一样,但此时此刻,祁青暮却觉得心中想法更偏向拒绝。 顾屿的好意他心知肚明,也正是因为感受得到,才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麻烦他。 ——顾屿在南大那边有公寓,根本不需要折腾到这边来。 如果只是为了他,那祁青暮大概率会拒绝。 公寓面积比祁青暮想象中的小一点,才七十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厨房是开放式的,跟客厅连在一起;两间卧室都不算大,全部是一体式的家居设计,也是为了让屋子里看起来宽敞一点,使了些设计小心机在里面;卫生间相对来说还算正常,没有因为房屋整体面积不大就设计的小家子气,不止有独立的卫浴,而且还干湿分离。 有两个赠送的阳台,都是卧室里的小阳台,客厅是大落地窗,朝南,采光非常好,正是夕阳西下之时,暖橙色的光芒洒进来,将客厅蒙上一层温暖的光泽。 祁青暮确实有点喜欢这样的公寓,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家的感觉。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广阔的景色,二十多层的高度眺望远方令人感到身心舒畅,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杯咖啡,再配上一本书,让他坐在这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书,那种岁月静好与世隔绝的感觉,简直想都不敢想。 第150页 一时间,他有些看的入了迷,连身边停立一个人都未曾察觉。 “景色很不错吧。”顾屿的声音低低的,仿佛紧贴着耳边响起似的,循循善诱,“这里没人住过,跟许晋刑、白家都没有关系。客厅还可以再安排一些你喜欢的家具。下面是商场,吃喝玩乐随时都可以。独立的住户门区,与商场不连接,治安很好,保安亭二十四小时值班,绝对保障安全。” 祁青暮晃神间,高大的男生向后侧方迈开一步,盯着落地窗中映出的影子,缓缓伸出手,揽住他的腰肢,从后面将祁青暮抱进怀里。 肩膀落下一点重量,玻璃反射出来画面让人面红耳赤,男生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而后的肌肤,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廓,激起丝丝酥麻的感觉。 “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嗯?” 祁青暮忽然没有了拒绝的骨气。 他好想住在这里,只限于这一刻内心萌生的冲动。这种冲动与金钱无关,就算现在要他支付高昂的租金,他也会想办法凑齐…… 因为这里带给他家的感觉…… 亦或者是因为身后拥着他的顾屿,令他感受到了快乐。 祁青暮抬起手,轻轻抚上顾屿的侧脸。 微凉的手指触到那隐隐透着热意的脸颊,他侧了侧头,在顾屿暧丨昧地注视下,抿唇吻了吻侧脸。 转过头时,看见玻璃影子中他愣神的样子,祁青暮轻笑一声。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缓缓说道:“所以,好好跟我谈一下租金的问题吧,好吗?” 绝对不可能不付钱就住在这里,就当做是祁青暮不愿放下自身仅有的、没什么用处的尊严吧。 . 最终租房计划还是敲定下来了。 每月两千块钱的租金,暂时租到开学。这两千块钱还是顾屿拼命压下来的价格,又用面积小这个有理由,又是说合租不需要那么多钱,但实际上这栋公寓合租的话,租金也达到了五千多。 而且顾屿还坚持地表示一日三餐需要祁青暮负责,也是用这个理由打消了祁青暮想要支付三千块钱租金的心思。 定好之后,顾屿就开始催着祁青暮收拾行李。 在他眼里,租金不重要,人先住进来才最重要! 但距离放假还有大约两周的时间,祁青暮倒是没想着这么早住进来。 “你不是也要上课吗?”祁青暮哄着他道:“至少要等放假了再来住吧。” 一提到学业,顾屿果然不再坚持立刻‘同居’。 回学校的路上,解决了一件大事的祁青暮身心舒畅,有兴致欣赏路边景色的同时,他还想到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要租房子的?” 他要租房子这件事,除了工作室的同事和舍友,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问出这个问题,祁青暮的脑海里也浮现出几个名字,但是想了想,这几个人好像都跟顾屿没什么联系。 能言会道从来不吃亏的顾屿难得在祁青暮精准的质问下缄默起来,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祁青暮眯了眯眼,掩下一闪而过的精光,说道:“我的舍友,除了孟洋洲,你见过其他两个人吗?” 顾屿不说话。 祁青暮:“我的同事呢?除了苔姐,你是不是也没见过其他人?” 顾屿仍旧闭口不言。 祁青暮思量半晌,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诞生。 “跟你透露这件事的人,不会是孟洋洲吧?” 顾屿沉默着,可是突然攥紧了方向盘的手却暴露了他。 骨节发白,虽然只是一瞬,但明显祁青暮提起来的时候,他用劲握了一下方向盘。 真的是孟洋洲? 祁青暮愣住,半晌才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联系的?” 这两个人私下关系会这么好?祁青暮不信。 顾屿还真是嘴硬,不管祁青暮怎么问他都不回答,最终无奈用合租的事情威胁他,表示如果不说,自己就不租了,他才烦躁地啧了一声。 “我特别不喜欢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顿了顿,顾屿又补充一句,“还有许晋刑。” 祁青暮:“不要在这种时候吃没有意义的醋。” “……行,我承认了,是他。”顾屿说道:“上次你被白杰带走那件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那个时候?! 祁青暮真的惊到了,毕竟他一直以为是白杰主动告诉了顾屿,却没想到是孟洋洲。 可是孟洋洲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啊,那晚他回去,不论是陆读还是程几何都纷纷表达了关心,只有孟洋洲,亦如平时那般,对他爱答不理。 “孟洋洲有点手段,通过调查这次跟我同期科考的前辈联系上的我。” 当时顾屿确实沉浸在发现新世界的快乐中,没有理会外界发生的一切,不过其他人可不是这样的,有的人定期就要联系家人来诉说一下思乡之苦,所以那通电话兜兜转转传递到南极的时候,顾屿也没想到找他的人竟然一直都不对付的孟洋洲。 “孟洋洲说你被白家人带走了,在电话里威胁我,说我要是保护不好你,他就……”顾屿轻轻捶了一下方向盘,咬牙切齿地说:“引诱你出轨!” 祁青暮:“……”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还真情实感地生气了,你们俩着实幼稚至极。 第151页 “当时我没办法回来,也联系不到这边。”说着,顾屿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讽刺道:“孟洋洲以为他离你近所以就能为所欲为,简直可笑。” 祁青暮顺了顺时间,道:“所以你回来之后找过白家了,对吗?” “对,不是找白家,是找罪魁祸首,白杰。” “……你知道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那么闲。”顾屿骂起人来也不客气。 趁着红灯,顾屿转头看了看祁青暮的反应,见他满脸无辜之色,眼底还泛着茫然的光,长呼出一口气,做出解释。 “我和白杰关系很简单,利益关系。不用扯堂兄弟,也不用在意什么亲情,他想要继承白家,我却是老太太钦定的继承人。我不想要,他想要,索性就施舍给他,但是在那之前,我得从他这捞点本该属于我的好处。” 祁青暮:“怪不得,他当着我的面就敢用那种语气说你。” “他怎么说的我?” “大概就是很不屑吧,跟你说过的那些白家人是一样的态度。” 闻言,顾屿嗤笑一声,“那帮傻子。” 许是在心情大好的时候提起了白家的事,让顾屿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接下来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绕在白家人身上,竟也没多少不满。 “白杰的父母都是聪明人,但因为是旁支没有继承白家的资格,除非我死了、我亲舅舅一家也死了,只剩下我那个没结婚的、现在是白家掌权人的大姨,等她死了或者自愿让位,才能轮得到白杰他们家。” 白家家业的继承法有点奇怪,祁青暮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捋顺顾屿所说的这个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顾屿的姥姥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身为长女,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白家由她继承。她选择让出白家家主的位置后,按照白家的继承法,这个位置轮不到她的妹妹坐,而是由她的大女儿——也就是白真蓉继承。由此可以推断,白真蓉没有子嗣,也没有结婚,所以她退下来之后,继承白家的人以女性优先,那就是她的三妹——顾屿的母亲继承。 顾屿母亲早亡,在没有老太太遗嘱指定他成为白家新的继承人的情况下,白家的重任应该会落到顾屿的亲舅舅白徐泽头上。 所以老太太的遗嘱简直可以说是矛盾的根源,不仅把家主之位交给一个男性晚辈,还直接越过了白徐泽。 归根究底,长女的子女都是首位继承人,只有长女的血脉断掉了,亦如顾屿所说的那般,他们这群人全死了或者自愿放弃,才轮得到次女的子女继承白家。 而白杰的父母是次女那支家族里的血脉,在白真蓉和白徐泽仍然对白家掌控欲极强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机会摸到家主的位置。 “白杰野心很大。”说到最后,顾屿语气淡淡地总结,“但他得不到白家。” 祁青暮好奇:“为什么?” “白真蓉怎么可能纵容他在眼皮子底下班门弄斧。”嘲讽地笑了一声,顾屿又道:“白徐泽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盯得最紧的就是白杰一家。” 白徐泽便是那天在聚会里看到的明显沉不住气的那位中年男人,说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不过也是,他理应有底气,因为只要顾屿不继承白家,那么白家以后的家主很有可能是他。 更重要的是,如果祁青暮没记错的话,好像那天在场的同辈中,只有他的孩子是女儿。 这对于白家这种女性掌权男性入赘的家族来说,简直是最骄傲的资本。 见祁青暮久久不说话,顾屿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乱了?” “没,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祁青暮说。 “什么事?” “不重要,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祁青暮没有问下去,轻轻松松地转移了话题,“吃饭了吗?我们顺路去吃点东西吧?” 忙活了一晚上,天都黑了,两人谁也没吃饭。 顾屿当然不会拒绝从祁青暮这边发出来的约会邀请,于是他导航了一家气氛不错的西餐厅,非要带祁青暮吃一顿烛光晚餐。结果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导致在一楼大厅里随便坐了个位置,周围都是其他客人,这烛光晚餐摆上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想起顾屿一脸不爽的样子,祁青暮就忍不住发笑。 晚上八点,两人回到了学校。 顾屿还要回实验室一趟,本来课业已经结束了,但既然已经回到学校这边,他就想去再复印一份资料表,用于明天上课。车子停在学校外面设立的公共停车区域,下车后,两人走了一段路,在两所院区中间的小公园处分开。 “复印完资料早点回去休息。” “嗯。” 顾屿站在路灯下,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黑漆漆的,仿佛要把祁青暮的影子吞噬一样。 “你先走吧。”祁青暮眨了眨眼。 顾屿撇了撇嘴,点了点脸颊,“表示呢?” “什么?” “一日三餐定好了,早晚安吻呢?”顾屿笑起来,深邃的眼瞳中划过一道亮光,“因为还没住进去,所以亲一下脸,不过分吧?” 祁青暮忽的露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来不客气地掐了一下他的脸。 “回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嘶……” 玩闹间,一道不属于两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第152页 “小暮?”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二合一! - 第078章 名义上的母亲 夜色朦胧, 周围噪音无限。 祁青暮最初听到的时候,还没那么真切。 一直到顾屿的视线突然越过他,直直看向身后, 而那道熟悉的声音如噩梦般又一次响起来。 “小暮!” 这一次, 距离更近。 祁青暮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煞白,他不敢回头,无助地睁大眼, 仿佛陷入梦魇之中。 顾屿就站在他的面前, 亲眼看着他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浑身颤抖,如同落入了寒冰深窖。 “你怎么了……”他压低声音询问,在那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的瞬间将祁青暮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掩住失神的祁青暮。与北相对 见状, 那女人脸色也不太好看,盯着顾屿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善, “你是谁?拽着我儿子干什么?!” “你儿子?”顾屿冷笑一声,只记得祁青暮是孤儿, 没细究其他, 出口反驳道:“现在可以随便认儿子了?真可笑。”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女人的痛处,她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放开我儿子!” 祁青暮是孤儿这件事,顾屿早就知道了, 现在这个女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称祁青暮是她的孩子, 整件事都显得诡异至极。 就在顾屿疑惑是不是查漏了什么的时候,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他拧眉看着眼前略显暴躁的中年女人, 沉默两秒, “你是……” “顾屿。” 一道冷清的声音自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顾屿感觉到他握着祁青暮的手被反握住。 细长微凉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点了点,似安抚,又似无声的解释。 缓过神来的温润青年已经从他身后‘庇护所’站了出来,嘴角勾着清浅的弧度,看向女人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音色却能无比温柔,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尊敬。 “母亲,您怎么来了?” 见祁青暮主动出来说话,而且态度很好,女人原本被顾屿激起的暴躁情绪竟瞬间消失,她无比慈爱地望着祁青暮,出声道:“自从你来这边上学,我就从没来探望过你。本来想提前告诉你一声的,但一想到你实习之后会越来越忙,就没打扰你。” “怎么能不提前联系我呢,这样您过来,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没办法帮您安排住所。” “没事,我自己找地方住,不用你记挂。”女人说着,眼神落在顾屿身上一瞬,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是跟祁青暮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慈善,“这是你的……朋友?” “对。”祁青暮爽快地承认道:“他不认得您。” “啊,怪不得呢。”女人松了口气似的,道:“我还以为你不认我了呢。” “怎么会。”祁青暮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冰塑一般。 女人也没有过多纠缠,毕竟天色已晚,再加上她本身也没什么大事,嘘寒问暖地叨叨几句之后,就说要回旅馆去了。 祁青暮没有挽留,把她送上出租车之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出租车疾驰而去。 他的内心似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顾屿一直在他身后,向来在任何领域都不愿吃亏的他难得用无声的陪伴来缓解祁青暮浑身冰冷。 他的无声,仿佛表明了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但又没那么准确。 亦或者,他在等祁青暮亲口述说。 “早点回去休息吧。” 分离时,祁青暮对他笑着,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里,是浓雾般挥散不去的黑暗。 顾屿没有离开,而是在他要走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 “要不要接吻?” 他沉声问。 祁青暮顿了顿,摇头:“不。” “累的时候可以接吻,烦躁的时候也可以接吻,你想要逃避什么,就可以接吻。”顾屿细数过去两人接吻的原因,在只限于交易的那段关系里,两个人的吻没什么感情,却无比激烈。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倾诉更加重要吗?” 顾屿回望他,“那你想说吗?” 祁青暮语塞,良久,轻轻笑出声。 “顾屿,我想跟你回家。” . 成年人的发泄方式有很多种,接吻只是祁青暮能想到的快速的、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发泄方式之一。 不得不说,他没什么兴趣爱好,首先金钱方面就不支持他拥有爱好,其次所有空闲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工作上,所以长时间忘却一件烦心事,最好的方式就刺丨激自己,全身心地投疯入进一种没有机会想起其他琐事的活动中。 祁青暮不清楚是不是所有刚成年的年轻人都这么活力四射,两个小时过去都不见疲态,再看他软趴趴地躺着,连根手指都懒得动。 认真回忆了一下顾屿的年龄,大了他三岁的祁青暮萌生出些许羞耻的感觉。 “够了……”哑着嗓子喊停,在如水的波涛中渐渐迷失理智,嘴里溢出两声支离破碎的呼唤,“顾屿,我说停。” 回答他的是压下来的亲吻。 祁青暮彻底失去了主权。 夜幕深沉,漆黑无光,祁青暮穿着一件T恤倚靠床头而坐,宽大的、不合身的衣裳衬得他身形瘦弱,被子下更是无法遮掩的光景。 第153页 他望着窗外,眸中闪着细碎的光。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顾屿光着上身走过来,一边擦头一边黏腻腻地往他身边凑,带着水珠的碎发剐蹭在他的脸侧,顺着轮廓往下流。 “去擦干头发。”祁青暮推了他一下,嗓音沙哑。 顾屿哼唧了一声,站起来动作快速的揉搓自己的短发,一点都不客气。 “对头发不好。”祁青暮见状,出声提醒道:“去吹干。” “不想吹。”顾屿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这一动作在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后显得十分餍足,像荒野中刚刚饱餐一顿的野兽。 祁青暮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窗外。 “有什么好看的?”头发不再滴水,顾屿便把毛巾搭在架子上,掀开被子爬上床,抬起长臂揽住祁青暮的腰把他往被子里拽,“睡觉,明天你上班,我上课。” “再坐一会儿。” 顾屿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半晌,然后坐起来,直视着他,“再做一次?” “你疯了吧。”一次的时间有多长,祁青暮可真是怕了。 “我看你还想着呢。”顾屿意有所指道。 不可否认,祁青暮确实还惦记着令他烦心的事,不过比起最初看见中年女人时的绝望,现在他已经可以深度思考对方突然来到南城的原因了。 逃避不了,那就直接面对。 “跟我说说?”顾屿挑眉,余光瞄见祁青暮锁骨上他嘬出来的红痕,眸光一暗,“不然就再做一次。”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不说,早晚也会告诉你。” 但是后面那个选择,祁青暮是想现在就要拒绝的。 ——他怕明天起不来。 “那个女人是孤儿院的院长。”祁青暮直言道:“你应该调查过吧,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人收养我……最后院长收留了我。”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顾屿打了个哈欠,单刀直入地说:“把你最不想说的说出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祁青暮沉默两秒,摇头轻笑起来。 “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也得看是谁的热闹,别人的我还懒得掺和呢。” 调笑过后,便是一段专属于祁青暮黑暗往事。 “她不止有我这一个儿子。”祁青暮只是顾屿,一字一顿道:“她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比我大了十五岁。” 顾屿猛地皱起眉,“十五岁?那她快六十了?” “差不多吧,我没有算过,但是听说她生孩子比较早。”想到中年女人那张看起来与年龄不符的脸,他嘲讽地勾起嘴角,“她很舍得给自己花钱,那些钱,都是克扣虐待孤儿院里的孩子积累下来的。” 祁青暮记不得有多少孩子被收养了,但是他很想对那些孩子说,离开了孤儿院,就等于离开了地狱。 如果此时要是有一根烟就好了。不会抽烟的祁青暮这样想到。 顾屿只盯着他,在沉默间也不追问。 “我和我阿姐……不愿意分开。”声音透出些许哽咽,祁青暮皱了一下眉头,强忍着内心的酸涩,说道:“有过想要单独收养我们当中任何一个的家庭,但是因为我们不愿分开,于是不了了之。” “你和你姐姐……” “不是亲生的。”祁青暮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很后悔,顾屿,如果当时不那么固执,或许后面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地狱一般的孤儿院里相互取暖,他们不愿放弃彼此,在收养家庭来挑选孩子的时候,也努力地想要带着的对方一起走。 但梦就是梦,永远都不会成为现实。 长呼出一口气,祁青暮眨了眨眼,似乎抛弃了什么,重新开始述说有关过去的故事。 “你知道院长为什么在有儿子的情况下还收养我吗?因为她的儿子是低能儿。她把他宠坏了,导致他什么都不知道,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清楚。我七岁的时候,他二十二岁,还在孤儿院里跟其他小朋友抢玩具,如果抢不到,他就会仗着高大臃肿的身材殴打其他小朋友……” 在顾屿紧皱的眉头时,祁青暮伸出手,笑着抚上去,轻轻抹平。 “院长不会管那些可怜的小孩子,而是关心她的儿子有没有伤到手。” “可他注定是个成年人了。” “他会有一些不符合心智的需求和欲丨望。” 顾屿猛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别说了。”他眼睛发红,咬牙道。 从祁青暮之前后悔的反应以及现在拼了命也要赎罪的态度来看,顾屿什么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锁我吧,都是车尾气而已:) - 第079章 冷静 一个智力低下的成年人, 在认准了一件事后,就会拼命地想要达成。 因为在他的眼里,所有人都要纵容宠溺他, 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祁青暮不知道这个低能儿是怎么发现男女之别以及情爱之事的, 只知道他开始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其他男孩子抢玩具玩,而是诡异地蹲在孤儿院操场的角落,神情痴傻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孩子。 他知道谁长得好看, 谁长得难看, 只要是他觉得好看的小孩子,就会被当众扒掉裤子。 第154页 “如果是男孩,他就会愤恨地打人,然后再把男生赶走。” 如果是女孩, 他就开始脱裤子,不管那个女孩年纪多大。 祁青暮发现这个现象的时候已经是上小学的年纪了, 他的阿姐刚刚升入初中,因为是通过学校直接发放的国家补助, 这笔钱才没被院长收入私囊。祁青暮没有被安排上学, 阿姐又在中学住宿,所以他只觉得低能儿的行为诡异, 却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但他骨子里还是认为男女有别,所以偷偷跟孤儿院里的其他女孩子说要远离低能儿, 然后等周六日阿姐回家的时候, 再拉着她躲到小楼的阁楼里面去。 ——那里曾经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后来却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阿姐每周都回来教我功课, 她最初有些腼腆, 也不教我生理类的知识。直到后来, 我无意中跟她提起了那个低能儿的龌龊行为,她脸色煞白,叮嘱我一定要远离他。” 阿姐以为低能儿有了欲丨望,男女不忌,为了让他更好的保护自己。 “那个时候,年龄相对来说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祁青暮说话的同时,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后面的故事,是顾屿听了都忍不住绝望的回忆。 低能儿发现了他和阿姐的秘密基地,在一个本该无比美好的周六,他闯了进来,侵犯了还未成年的阿姐。 那是第一次,幼小的祁青暮疯狂了,他疯狂踢打着小山一般的男人,却被对方反手一推摔倒在柜子上,头顶撞出一个很大的、血淋淋的口子,鲜血瞬间淌了一地。 他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耳边听到的是阿姐痛苦的呼喊和尖叫。 这件事闹得很大,因为救护车来了。 祁青暮的头上缝了针,并且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才悠悠转醒。 孤儿院院长处理了这件事,整个人看起来精疲力尽,她一改往日对祁青暮的态度,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慈祥和善,殷勤地守在病床边,询问祁青暮想不想吃草莓…… 祁青暮从来没吃过草莓,那是院长和低能儿才能吃到的珍贵水果。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惊恐地瞪大眼,哑着嗓子喊阿姐。 “听见我叫阿姐,她慌了。”祁青暮拉住顾屿的手,将五指蜷起来,全部放进他炙热的手心里,“她告诉我,没什么事,以后她会收养我和阿姐,让我们有一个家。” 可孤儿院却是他和阿姐拼了命也想要逃离出去的地方。 回忆起阁楼里发生的事,祁青暮拼命地尖叫,引来了护士和医生,不论院长怎么慌张地对其他人解释说他只是受到了刺激,他都没有停下来过,只嚷嚷要见阿姐。 最终,祁若茗被院长带来了,她的脸色煞白,只是两天不见,却像瘦脱了形。 “暮暮……”祁若茗眼神空洞地笑了笑,“院长收养了我们,以后我们就有家了。” 披着美梦皮的噩梦开始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上学了。”祁青暮对上顾屿欲言又止的神情,轻声道:“院长供我上学,给我安排单独的房间。阿姐也一样,在其他小朋友眼里,我们仿佛熬出了头,以后过着最幸福的日子。可是只有我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低能儿更加肆无忌惮了,即使院长呵斥他,但因为从来没有实质性的惩罚让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在院长看顾不到的情况下,阿姐的日子仍在黑暗中度过。 “我是个傻子。”祁青暮自嘲地说:“那个时候我还会向院长告状,希望她能约束自己的儿子,那是我被她收养看管后唯一能想到的解救阿姐的方式了。” 但是每一次告状,结果都不尽人意。 阿姐在这样的折磨中愈发失常,她偶尔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祁青暮叫她几声都不回应。 因为这种情况,学校跟院长沟通后,她被迫辍学了。 祁青暮上初中的时候,她成了孤儿院里免费的‘佣人’,每天干着又累又脏的活,没人的时候,会偷偷望着小楼的楼顶无声流泪。 她的一生都被毁了。 “我的日子倒是好过了起来,因为她的朋友劝她对我好点,以防老了之后,有我给她养老送终。” 低能儿自然是指望不上了。 祁青暮开始尝试报警,但是每一次都以家庭矛盾做最后的调解,次数多了,院长很生气,却不会打他,只会伤害阿姐。 当祁青暮明白报警不管用,每一次报警,阿姐就会遭到毒打之后,他不再向旁人袒露心声,默默地有计划地为他和阿姐的将来做准备。 他始终认为,逃离这里,二人的生活就会变得好起来。 趁着寒暑假打零工,有的时候连午休时间也不放过,得了奖学金便藏起来不让院长知道…… 想要离开这里,就得有钱不是? 能做的,他都做了,然而逃跑计划于阿姐来说,不过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祁青暮的声音越来越小,顾屿拥着他,凝望那张苍白的脸颊。他半眯着眼,看似要睡着了一样,但还记得这个故事没有讲完,动了动嘴唇,嗫嚅着道:“那天午休,我偷跑回来,想要带着阿姐走……” 从此之后,他的生活中失去了阿姐的身影。 . 女人的到来让几乎忘记过去的祁青暮焦虑起来。 不管是在工作室还是宿舍里,周围的人明显能感觉到他情绪上的转变,常常发呆,说话做事也略显迟钝,尤其是人多的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是单独询问他的,要等好久再问一遍,他能回过神来。 第155页 “你最近怎么了?”身为宿舍长,陆读平时也很担心其他舍友的情况,尤其是像祁青暮这种令他无比省心的舍友突然间出现异常,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感觉。 “没事。”祁青暮顿了顿,道:“我母亲过来看我了。” “……啊?”跟祁青暮同住三年,陆读对他的情况有所耳闻,但对方终究是养母,从未来探望过祁青暮,所以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瞬间茫然起来。 祁青暮扯了扯嘴角,神情尽显苦涩,“只是在校门口见了我一面。” “那还好……”陆读误以为祁青暮是对养母突然到来这件事感到不适,闻言安慰道:“她什么时候走?是专门来看你的还是……” “应该是专门来看我的吧。”祁青暮口是心非地说道:“不过只见了那一面,然后再也没联系过我,可能去哪游玩了。” “那估计是跟朋友一起来的。”陆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样很好啊,不经常来找你,你也能轻松点。” 祁青暮笑了笑,没说什么。 思绪转回在顾屿家住宿的第二天,清早醒来后,祁青暮浑身酸痛,再加上昨晚回忆起痛苦过往,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顾屿想让他请假,他拒绝了,而是用一顿早餐,拜托顾屿帮个忙。 “帮我查查她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来南城的?”祁青暮低声哀求,“我求你。” 他心头萦绕着不好的预感,在见到那个女人之后,这种预感化作巨大的石块压在心头,令他喘不过气来。 事关阿姐,祁青暮可以抛弃一切,不管是否卑微。 “你不说我也会查。”顾屿拧着眉,故作与祁青暮撇清关系似的说:“不过你可别误会,跟你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想查就查了。” 祁青暮抿着唇,半晌用轻柔的嗓音道:“谢谢。” “那就来个早安吻吧。” …… 那日之后,他时常惦记这件事,顾屿真的在查,不过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人物,调查起外省的人还有点困难。 祁青暮知道调查起来有所难度,所以不催促,只默默等待着。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一周,就在祁青暮差点因为开会时失态而被傅濛臭骂一顿的那天,顾屿的调查有进展了。 得到通知,祁青暮下班后马不停蹄地赶到顾屿家,不是他心急,而是这整整一周的时间里,女人竟然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这让他感到十分恐惧。 ——她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无尽的恐慌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往日儒雅温柔的形象在这一刻不复存在,坐电梯上了楼,祁青暮在走廊里奔跑,来到熟悉的房门前,还没等敲门,里面的人便打开了。 “跑什么?”顾屿皱着眉头,不悦地拉他进屋,“我又不会跑了。” “我比较急……”祁青暮喘着气说:“你查到什么了?” 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顾屿心里有一瞬的不爽,看见祁青暮如此担心的样子,也忍不住怜惜…… 不过这些都没有让祁青暮冷静下来重要。 他故意不说话,把祁青暮安排到沙发上做好,然后拿起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到他的手边。 “少喝点水。” 祁青暮:“我不渴。” “喝点,我就说。”顾屿冷着脸道。 祁青暮顿了顿,拿起水瓶,缓缓平复急促的呼吸,小口喝了点水。 干涩的嘴唇瞬间得到滋润,渐渐泛起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没合成,赶在零点之前先发一章,凌晨应该还有一章,都算今天的,明天的还是晚上更新! - 第080章 什么都告诉你 祁青暮喝完水, 立刻看向顾屿,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顾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是无意识地颤抖。 “我查到一点东西。”他伸出手不客气地拿过祁青暮手里的水, 咕噜咕噜猛喝两口, 瓶子里的水下去一大半。 待缓解了内心的燥热,顾屿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把调查出来的结果详细道出。 他让郭金找了几个人查这件事,在没有结果之前, 联想到祁青暮与他姐姐的过去以及看见中年女人后的反应, 不难想到祁青暮到底在担心什么,所以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结果还真如他所想的那般。 祁青暮从来不想叫出名字的中年女人,叫齐梅,她来到南城的原因, 只是因为一通电话。 齐梅在南城有不少朋友,当初她是孤儿院的院长, 在当地也装模作样地结识了不少有权有势的人。当然,小乡镇是留不住人的, 所以达官贵人能走的就走了, 不能走的就在小乡镇里继续当自己的‘人上人’。 与她在孤儿院里尖酸刻薄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是,齐梅对朋友是出了名的热情, 不知道是演出来的还是她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总之那些离开了小乡镇的人还愿意跟她做朋友, 并且近几年来一直保持联系。 南城是一座大城市, 发展速度自然是小乡镇比不上的, 所以她能有朋友在这个地方, 自然不奇怪。 “你阿姐的事, 多多少少有当地官员庇护。”顾屿道:“齐梅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把她……送人, 就说明她的朋友至少是知情的。” 第156页 没有人劝阻,只是为了利益官官相护而已。 “你之前说,她说她要赎罪,所以也想找到你姐姐。”顾屿神情严肃,眉眼之间尽是冷漠,“不要信,她不可能想要赎罪的。” 这种人,最为自私。 祁青暮现在只是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学生,根本没有办法跟狡猾奸诈的齐梅抗衡,尤其是在即将毕业的这段时间里,不用齐梅动用身边的朋友关系,光是在南大门口闹上十天半个月,惊动校领导,毕业都会变得困难。 祁青暮心里凉了半截,静默许久,他哑着嗓子道:“所以她是来带我阿姐走的,对吗?” 还像以前一样,把她送到穷乡僻壤,美曰其名找个好人家,实际上是为了掩盖自己丧尽天良。 “祁青暮……”顾屿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手掌顺着后脖颈向下轻轻抚摸,每一个轻柔的动作都带着安抚意味,“别担心,在调查期间,我就已经找人守在疗养院附近了,最近一切正常,没有人调查那里,也没有可疑的人过去。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姐姐到底在哪,只是听说了她在这,再加上怀疑你,才连声招呼都不打匆匆赶来。” 祁青暮眸光微闪,靠着他点了点头,“谢谢。” “她之前跟你打过电话吧……” “嗯。”祁青暮神色冷漠,“她早就怀疑我了。”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顾屿嗤笑一声,“在南城,还没有谁的手腕能硬得过我。” 祁青暮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又一次道谢。 某种程度上来说,顾屿要比他细心。在其有能力的情况下,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找人保护阿姐,就冲这一点,祁青暮就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谢太普通,无法表达他内心澎湃的感激之情。 这期间他倒是联系过何燕,跟她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何燕也保证绝对不会让陌生人接近阿姐。 他已经松了口气了,却不想顾屿的一个小小行为又一次把他的心压实在肚子里。 身边有这么多为他着想并付出实际行动的人,这是他以前从不敢想的。 那天的故事,并没有讲完。 其实后面发生的事情,祁青暮早已透露给了何燕。虽然顾屿不知道,但是看他的反应以及今天说起这些事时稍稍不适的语气,可见祁若茗被卖掉后续的遭遇他已经调查到了。 这个平日里放纵不羁的大男孩体贴地用了‘送’这个字,来弱化听到的‘买卖’时痛彻心扉的窒息感。 “我不会让她再见到我阿姐了。”祁青暮轻声说,似是自我催眠,又似说给顾屿听,“如果她找来了南城,那等我毕业之后,就带阿姐离开。” 或者无法等待的话,他现在就可以辞掉实习工作,然后休学,马不停蹄地离开这座城市。 他不畏惧到一个新的、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可是他害怕阿姐被齐梅再次找到。 齐梅的儿子叫张齐礼,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齐梅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儿子,连起名字的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姓氏加进去。祁青暮最后一次知道他的消息还是在上大学之前,他即将离家,见过那个三十多岁还盯着电视剧里的女演员傻笑的低能儿。 祁青暮眼里的刀,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张齐礼这辈子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三十多岁还被齐梅像宝贝一样供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而齐梅自认为这么多年对祁青暮非常好,时常给他灌输等将来有出息了一定要给她养老这类思想…… 当然,还包括要养张齐礼。 祁青暮麻木地听着,最初心里还会冷漠地反驳,后来再听就没什么波澜了。 不需要有什么反应,只要他不想,他就带着这对母子一起死。 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还是知道了有关阿姐的消息之后。 当得知阿姐还活着,而且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时,活着的信念重新燃起。 晚饭过后,祁青暮要回宿舍去了。 顾屿倒是挽留了一下,但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略显傲娇,祁青暮不吃这一套,说走就走。无奈之下,他只能换好衣服,借着送祁青暮的名义,跟着他走了一路。 “我要开车送你,你不用,那我们俩就这么走吧。”说这话的前一分钟,顾屿刚光明正大地牵住了祁青暮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两只交握的手一摆一摆的,他得意极了。 “无聊。”祁青暮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越来越幼稚了。” 各个方面都能显出异于年龄的幼稚。 顾屿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评价故意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啊,哥哥。” 这声哥哥把祁青暮叫的耳朵一红,扭头凝视他片刻,道:“别乱叫。” “乱叫了吗?你是不是比我大?” 祁青暮抿唇:“那也别叫。” 两人发生了亲密的身体接触,听到这种称呼,祁青暮会忍不住羞耻。 被小了几岁的大男生做到浑身无力,连后面清理穿衣都是顾屿亲力亲为,回忆起那天自己头脑混乱当‘废人’的画面,祁青暮就忍不住脸颊燥热。 顾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语气含笑道:“哥哥想起什么了?我猜猜,是不是那天……” “顾屿。”祁青暮沉声叫他的名字,“别送了,回去休息。” 第157页 “怎么,恼羞成怒了啊。”顾屿握紧了祁青暮的手,使他挣脱不开,“我就不,我还非要把你送到校门口不可。” 夜色正浓,街边路灯将城市笼罩在一片橙色的暖光中。 祁青暮自然不会跟顾屿一样,像小孩子似的斗嘴,他索性不说话,就这样沿着路边缓慢地走着。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即使到了晚上,也没那么冷。 明明已经入冬了。 路程过半,顾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上稍稍使了点力气,把祁青暮拉得更近一些。 “齐梅住在你学校附近的酒店里。”之前忘记说这件事,走到学校附近,他才想起来,“不排除她也想盯着你的可能性,所以最近你不要去探病了。” 闻言,祁青暮心里一动,“她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显然很怀疑我偷偷藏着阿姐。” “嗯。”顾屿沉声道:“用不用我想点办法把她弄走?” “怎么弄?” “放火烧了酒店。” 祁青暮:“……” 转头定定地盯着他。 顾屿笑了起来,忍不住凑过来吻他的脸颊,嘴里含糊道:“逗你的,能用什么办法,当然是钞能力了。” “……买酒店啊?”脸颊痒痒的,祁青暮侧了侧头避开,“这对于我来说,跟放火烧酒店一样匪夷所思。” 眼前闪过一抹晃眼的白色,顾屿可不放过祁青暮纤细白皙的脖颈,低头轻咬一口,在祁青暮猝不及防吸冷气的时候,抬起头来,坏笑道:“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 “不要。” 祁青暮用空着的手摸了一下被咬的地方,有两道小牙印,湿漉漉的,能摸出来。 顾屿啧了一声,“免费的,还白送个人呢,真不要?” “真不要。”祁青暮正色道:“我是挺缺钱的,但是以后大概不会缺。” “为什么?不会因为那家工作室吧?”说着,顾屿露出鄙夷的表情,“别怪我乱调查啊,你实习的那家工作室,早晚要凉。” 祁青暮一愣,猛地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 顾屿耸耸肩,“你实习之前不知道吗?目饥工作室内部分裂的首要原因就是你现在顶头上司太过固执,不忘初心到亏钱也无所谓,才导致几个合伙人分崩离析,最终各玩各的。” “而且那几个合伙人分出去之后,创立的品牌热度都挺不错的,虽然名气可能比目饥工作室差点,但是按收益来排,甩你老板几条街。” 祁青暮冷静了几秒,细细消化顾屿说的这些爆丨炸性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 顾屿勾唇,漆黑的瞳孔中闪着狡黠的光。 “亲我一下,什么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但是没关系,谁让明天是周六呢嘿嘿嘿! - 第081章 你阿姐的消息 亲亲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以后都是这样, 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就要用亲密的行动来换取,那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微妙起来。 这个道理两个人显然都知道,所以祁青暮拒绝之后, 顾屿也没再继续要求。 不过是过过嘴瘾而已。 说起来那天郭金不知道从哪得知了顾屿跟祁青暮的相处方时, 不怕死地来跟他传授恋人相处时的经验。由于他本人就是一个单身狗,所以说的那些条例也是从网络上看到的,在顾屿看来不可信任。 被嘲讽了一通之后,郭金痛心疾首地表示, 他阅览网络恋爱帖子无数, 顾屿这种放纵不羁嘴上跑火车的性格,在一段恋情中只会显得十分油腻。 顾屿:…… 郭金是活得不耐烦了。 有关目饥工作室的消息,顾屿不是圈内人,知道的并不详细。不过他信誓旦旦说出来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 因为这里面涉及了一个他比较熟悉的人。 “白蒙蒙从事这方面的工作。”顾屿说了一个名字。 听见‘白’这个姓氏,祁青暮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仔细想了想,道:“是你的……” “名义上的堂姐。”顾屿说着, 表情不屑地提醒了一句, “她爸就是白徐泽。” 祁青暮顿了顿,忽然想起来那天白家人聚餐时, 坐在白徐泽身旁的年轻女人,她穿的很时尚, 身上的衣服都是名牌, 虽然在场每一个人穿的都很考究, 但是她的穿衣风格里面明显带着一股潮流时尚的感觉, 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祁青暮倒不是刻意观察, 只是长时间养成的为人处世的习惯让他的视线掠过每一个人的时候, 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对方身上的‘闪光点’。 就像他没记住那个年轻女人的长相,却记住了她异于他人的穿衣风格。 “她……年纪好像不大。”祁青暮努力回忆了一下。 “圆脸,长得讨喜。”顾屿难得用个疑似夸赞的词儿形容白家人,“是挺显小的,但实际上都二十六了,看着像十七八。” “……你对她的评价很高。” “只是实话实说。”顾屿挑眉,“怎么,吃醋了?” 祁青暮无语地看过去。 顾屿想到郭金说的话,脸上露出几分烦躁的感觉,“你不会要说我油腻吧?” 闻言,祁青暮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想到顾屿还有点‘自知之明’。 第158页 笑过之后,对上顾屿明显不满的眼神,他轻声安抚道:“还好,算不上油腻。只是有点奇怪,那些狗血文学作品里霸总的台词,怎么都被你拿捏得这么稳。” “什么是霸总?” “霸道总裁。” 顾屿嘴角向下,不悦道:“你还看那些东西。” “不是我看。”祁青暮顿了顿,眼里的光在回忆泛滥时瞬间变得柔和,“是我阿姐以前看。” 古早狗血霸总小说已经是过去式了,虽然现在仍有走老路子的翻写风格,但多多少少都会拓展出一些新奇的题材,热度又是另外一番高丨潮。但是几年前,阿姐还没有被送走时,那些现在看来无比狗血的文学作品可是很吃香的。 “那个时候有几个高年级的女孩子常常来初中部找我,把她们看完的小说杂志小心谨慎地交给我,拜托我带给阿姐,然后等阿姐看完了,再偷偷给她们还回去。” 那几个女生是阿姐上学时的好友,对她后面的遭遇不得而知,只以为阿姐是孤儿所以受到了的苛待,是院长不让她上学了,所以惦记着她,却无能为力。 即使是无尽的黑暗,也会有显现光明的轮廓的时候。 顾屿沉默半晌,黑眸中闪着光,为了缓解逐渐冷淡的氛围,开玩笑似的说:“所以你就偷偷看。” “我没偷偷看。”祁青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是阿姐晚上读给我听的。” 因为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分享一本童话书,阅览里面的每一篇故事。 话题转回了过去,即使是回忆起仅存的美好瞬间,祁青暮故作坚强的样子也令人心疼。顾屿呼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适时地将话题拉回了工作室的问题上。 “白蒙蒙喜欢投资一些服装品牌,她从来不自己创办,只负责投资。你实习的工作室曾经她也很有兴趣来着,给你老板抛去了橄榄枝,听说要砸不少钱进去。结果你老板忠肝义胆非要保住工作室名衔的独立性,就拒绝了。” “白蒙蒙的橄榄枝也就是个开始,后来每一种大赚特赚的推广入资渠道都被你老板堵死了,其他合伙人就不干了。一个有了异心,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近几年我一直关注白家人的个人资金流动方向,一年前白蒙蒙突然投资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服装设计工作室,后来调查了一下才发现那家工作室里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从目饥工作室流出去的,且现在持有股份最多的两个人就是你老板曾经的合伙人。” “那家工作室在你们的圈子里可以称得上是一匹黑马,有足够的资金运转,老板是绝对的商人头脑,手下的大牌设计师都是能叫得上名的。再加上之前从属目饥工作室时闯出来的名气……你知不知道,这次L国国际潮流品牌设计秀,你们工作室才去了两个主设计师,这家分裂出去的新工作室去了七个。” 祁青暮在工作室里没听过其他人提起过去的事,所以他一直以为大家都在努力地重振工作室当年的雄风,但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曲折矛盾。 而且就目前来看,工作室存在很多问题,也不知道傅濛有没有解决。 “你查的好详细。” “后面查的这些是知道你在这里实习之后。”顾屿一点都没隐瞒,“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是要查的。不过你放心,短时间内它不会破产倒闭,所以你想在里面怎么磨炼、怎么积累经验都行。” 保驾护航的态度令祁青暮心里一暖。 “要是换做以前,我会生气。”祁青暮对其私下调查自己相关事务的行为做出了评价,话音落下,他认真地凝视顾屿,在对方有些飘忽的眼神中,轻声笑起来。 “但是现在,我想说,谢谢你,顾屿。” . 得知齐梅就住在自己学校附近的酒店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祁青暮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每一天离开学校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被暗中盯上的感觉。 他没做出特别激烈的反应,每天依旧上班、下班、回学校,偶尔出去跟顾屿约个会,但是在旁人看来,只是两个同校的学生一起出去玩而已。 终于,只露出一面后就一直充当隐形人的齐梅忍不住了,在一个周六,她联系了祁青暮,表示自己要回家了,想跟他一起吃个饭。 得到消息的祁青暮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恨得仿佛在滴血。 他曾经十分畏惧这个女人,不是因为害怕她,而是担心自己找到阿姐这件事会暴露。所以这三年里,但凡是接她打来的电话,祁青暮都小心翼翼,看起来卑微至极,丝毫不敢怠慢。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不知道是顾屿给他的底气,还是阿姐病情的好转让他对生活有了希望,总之,身边人源源不断的帮助真的让他从阴暗黏稠的沼泽里重新爬了起来。 这是一种极好的转变。 齐梅与他约定的地点就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大众餐馆,祁青暮抵达餐厅时,齐梅已经到了,正坐在一楼一个显眼的位置上。 她似乎一直张望着门口的方向,所以祁青暮进来的一瞬间,她就招起手来。 不动神色地走过去,祁青暮动作缓慢地入座,对女人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您点餐了吗?” “还没呢,你点,点你喜欢吃的。” 第159页 说着,把菜单殷勤地递给祁青暮,然后在祁青暮翻阅菜单的时候,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有点厚。 “青暮,这是……”女人欲言又止地把信封推过来,语气无比慈爱,“你也一直不跟我要生活费,我给你转账你也不收,我就取了点现钱给你。” 祁青暮眸子里闪着冷光,敛眸掩去,语气没什么起伏道:“我不用的,您拿回去吧。” “你收着吧,这次寒假你不是要在公司实习吗?那是要租房子的,南城房租很贵的。”齐梅道:“你在这边的实习工作能有多少钱,留着应急用。” “不用的,我住朋友家。”祁青暮把信封推过去,见女人不甘心地还要说什么,直接向侯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待对方过来后,无视女人直接点菜。 他点的确实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两个人,他点了四菜一汤。 齐梅什么都说,她不缺钱,即使祁青暮点最贵的,她也付得起。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祁青暮面前表现出家里很缺钱,供他上学什么的很困难,本意是想让他有点压力,也别忘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待她晚年的时候可以被赡养,也为自己的儿子寻个得力的后路。 却没想到上了大学之后祁青暮就以自主独立为由,宁可打工也不跟她要钱。 最开始她乐得自在,少花一份钱,她的儿子就能多吃一块肉。后来跟朋友闲聊时被提点了几句,才开始害怕祁青暮是不是为了跟他们撇清关系,所以才不收她的钱。 金钱纠葛越少,越是好撇清。 要不是家里还有个事事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儿子,齐梅早就想来这边了,就算是演戏,也要演出一个慈爱养母的形象给祁青暮的同学们看。 祁青暮又一次用她无法反驳的理由拒绝了这笔钱,齐梅暗自苦恼,这次来南城这么久,想要办成的事一直没有进展,还惦记着家里的儿子,眼前的青年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偏偏十分恭敬,令她挑不出错来。 这笔钱再摆在明面上的话,他该怀疑自己另有目的了。 “你这么独立,妈妈很欣慰。”齐梅一边收回钱,一边不吝啬地夸奖道:“但是也不要逞能,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联系妈妈。虽然家里的钱不多,但是供你上学工作还是有的,你知道的……我和你哥哥都很省,用不上太多钱。” 听见哥哥这个词,祁青暮咬紧牙,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恶心的感觉,压制了许久,才哑声道:“谢谢母亲。” 陆陆续续上了菜,祁青暮没客气,直接开吃,齐梅看见他吃的这么欢,不像是与自己有隔阂的样子,开始慢慢试探起来。 “青暮,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你阿姐的消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这两天家里私事有点多,家里老人住院了最近要手术来着,本来这些跑来跑去的活轮不到我一个打工人晚辈身上的,无奈我住的地方离医院最近,这周放假都是我在陪护,更新起来好像还没平时工作日稳定,所以大家见谅! 下周估计能手术,手术结束后要是在医院休养的话,周六日还得是我去陪护,所以平时的更新会很稳定,周六日看见我断更了,不要慌,后面都补一补! - 第082章 可笑的谎言 实验室里, 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研究后,顾屿略显疲惫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开一瓶水咕噜咕噜喝了半瓶下去。 “你有点急于求成了。”六十多岁的老教授走过来, 表情肃穆地说道:“即使是你父亲, 也没这样逼过自己。” 面对敬重的长辈,顾屿一改嚣张乖戾的性格,声音平缓,没什么波动起伏地说道:“我不累。” “累不累只有你自己知道。”老教授不赞同地皱起眉, “时代变了, 即使你这般付出奉献,也未必能站到你父亲的位置上。如果只是喜爱这一行,那便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 细水长流要比一时辉煌更适合钻研地质学的爱好者。 不可否认,顾屿确实在逼自己。 他太想知道站在父亲那样的学术地位上看到的环境是怎样的, 就像父亲没有去世前,年幼的他望着每次背着大包要远行考察的父亲时, 眼中涌出的羡慕的、渴望的光,纯粹而灼热。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比刚才还低了不少, “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的。” 今天本来有几节他比较感兴趣的课, 与主课无关,如果不去实验室的话, 他回去上课。但是顾屿离开实验室后,瞬间对那些与地质学无关的课程兴致缺缺, 所以随着性子逃课, 直接回了家。 躺在沙发上, 顾屿瞄到茶几上的台历, 本月有一个日期上面被他画了一个红圈, 那是放假的日子。 到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这里, 带着祁青暮回到他们的小家去。 光是想想心情就变得愉悦起来。 拿出手机准备联系祁青暮一起吃晚饭,但是微信发了过去却石沉大海。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忙啊。 感觉到一丝怪异,顾屿没给他打电话,而是直接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 对面很快接通:“你找我干什么?” “祁青暮呢?”顾屿劈头盖脸地问。 对面冷笑一声,“神经病。” “我不想跟你吵,但是我找不到祁青暮了。”顾屿故意将事态夸大,“你最后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第160页 “你有病吧。”孟洋洲骂了一句,“我是替你看着祁青暮的人吗?” “你直接说了我立刻挂电话,不想跟我说话还这么犹豫,真闲。” “……滚。” 孟洋洲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界面,顾屿撇了撇嘴。 ——还好,祁青暮没跟这个人在一起,那么不回消息他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 齐梅每一次旁敲侧击,祁青暮都用一些话搪塞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否认,就是想逼齐梅露出马脚。 一直说想要赎罪,找到祁若茗之后要像对亲女儿一样对她好的齐梅,终于还是在这顿午饭快结束的时候,忍不住迫切地逼问起来。 “你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这一顿饭她吃的食不知味,对面的青年看似顺从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虽然很久之前在电话中祁青暮否认过,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看着齐梅焦灼的模样,祁青暮压下心中的讽刺,抬着一双泛着浅光的眸,淡淡地看过去,一字一顿语气平缓地问:“母亲追问这个的意义是什么呢?” 齐梅愣住,“你说什么?” “我是说,您之前将阿姐送走,现在又想赎罪,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人脉去打探,反而来问我呢。”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尽显优雅,“我只是个大学生而已,没什么能力的。” 齐梅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祁青暮是在讽刺她表面做戏。 原来当初她把祁若茗卖出去的事,眼前的青年虽然从未提过,但是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这么多年,他不过是拼命地隐忍压抑而已。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齐梅急了,音量也变得尖锐起来,“我不是早就向你表明过我后悔了吗!那、那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现在我真的是想要弥补,你不信我,还怪我,我真是白养你了!” 倒打一耙的招数,令祁青暮忍不住笑出声。 清隽的青年嘴角噙着浅笑,却透着无尽的疏离与冷漠。 “母亲,您太急了。”他缓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说什么怪不怪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是想说,您既然真的后悔,想赎罪,当初怎么将阿姐送走的,现在怎么找回来就是了。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您说我要是真的找到了阿姐,能把她藏在哪?就算真的藏了,您要是有人脉,又怎么可能找不到?”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祁青暮的话术果然让齐梅冷静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她对祁青暮有八成怀疑,现在直接降到了四成。 是啊,他不过是一个破大学生而已,就算真的找到了祁若茗,又能把她藏在哪?齐梅拜托了所有在南城的朋友,都没有找到祁若茗的踪迹…… 说到底,不过是怀疑眼前的青年防着自己罢了。 “刚才,是妈妈急了。”齐梅瞬间变脸,又是一副无比温柔慈爱的模样,“你不要怪妈妈,我也是怕你和我离心……” “母亲别说了。”祁青暮不想听她说的这些恶心的话,直接说道:“我下午还去打工呢,如果母亲问完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等……”齐梅连忙叫住他,道:“最近我也打听到一点有关你阿姐的消息。” 祁青暮眉毛一挑,如齐梅所愿,重新坐了回去,挺直了腰板正色道:“您说。” “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听、听说跟以前的丈夫离婚了,分了一笔钱,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开了个小超市,做买卖呢。后来又嫁人了,婚姻幸福美满,挺好的。”为了圆谎,齐梅编了一大段话,“其实我打听到了之后,就听说你这边可能也找到你姐姐了。但是我听说你姐姐所在的地方跟南城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着呢,所以我怕你被什么人给骗了,本来过得就困难,可别因为一些空穴来风的假消息劳心伤神,再被骗钱可就不好了。” 要不是定力够强,祁青暮真的会大笑出声。 不去写剧本,都可惜了齐梅这样胡编乱造的天才。 祁青暮薄唇紧抿,定定地盯着齐梅看,半晌才缓缓勾了一下唇。 “那真是好事。”他咬着牙,低声说道:“那母亲您是怎么想的?想要把阿姐带回家去吗?” “我也犹豫呢。”齐梅故作一副纠结的样子,“其实把她带回来吧,或许还没有在那边过得好呢,毕竟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这样贸贸然找过去,怕不是还给她增添压力。但是不带她回来,我还真的有点难受,所以我想去看看她……” “那就去吧。”祁青暮神情淡漠地看向窗外,“不过,有些事儿,还是要调查清楚比较好。您人脉广,确认了再做打算。” 齐梅连声应下。 在即将分别之际,齐梅又把信封拿了出来,祁青暮看也没看一眼,直接离开了餐厅。 这顿饭吃的他胃里翻涌,仿佛随时都能吐出来。 冷风拂过,将烦闷的情绪吹散,祁青暮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骇人。 几个熟悉的同学与他擦肩而过,都走过了之后才回过头去,有些惊讶地看着往日温柔的祁青暮,犹豫地喊出声:“祁青暮?” 祁青暮脚步一顿,回过身,看见是熟悉的同学,才扯了一下嘴角,“好巧啊,你们干什么去?” 第161页 “额……吃个饭,那个,你没事吧?” 平日里祁青暮给大家的感觉就是一个温和的人,无时不刻都在向身旁的人传递积极向上的能量。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将喜怒哀乐展现在明面上,即使是没有深交的同学,看见了也忍不住关心起来。 “没事,谢谢关心。”祁青暮笑意更深了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自然一点,“今天出门的时候穿少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冷。” 闻言,几个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 “是啊,今天风大。” “你穿的是有点少了。” “赶紧回去吧,外面风越来越大了。” 告别同学,祁青暮停在原地许久,迈开大步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随着脚步越来越快,学校大门的轮廓也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远远的,祁青暮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潮服,靠在大门外的石柱上,一脚抬起撑着台阶,衬得另外一条腿更加修长,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正垂着头看手机。 祁青暮走近后,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上前,带着与齐梅吃午饭时的隐忍与愤怒,他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拽住他的衣领,抬着下巴吻了上去。 这个吻,有点粗暴。 是祁青暮发起的吻,没有任何缱绻缠丨绵的滋味,只有发狠的泻火,以及看似暧丨昧的亲吻下隐含的委屈与难过。 冷不丁被吻,顾屿吓了一跳,饶是他身经百战也没经历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亲吻的经历,眼底划过显而易见的震惊,但是在看到祁青暮紧皱的眉头以及嘴唇上被轻咬的感觉后,他好似明白了什么,单手扶着祁青暮的腰,调整姿势,只为让他吻的更舒服一些。 这边处在一个被阳光投射下来的阴影的区域,不是刻意绕到草丛这边,就没有人会发现激吻的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祁青暮气喘吁吁地放开顾屿。 他没有脱离这个怀抱,而是疲惫地垂下头,额头抵着顾屿的肩膀,久久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 第083章 最坏的打算 入冬的天透着隐隐穿透皮肉的阴寒, 南大艺术院区大门一侧的浮雕高柱下,两个人隐匿在阴影之中,他们靠在一起, 像两只幼兽, 相互依偎,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和气味。 继亲吻结束后,他们这样靠着,持续了大约五分钟。 这期间, 祁青暮的沉默, 让顾屿察觉事态有些不对味之外,也萌生出无尽的心疼。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样。 正如在其他同学眼中,祁青暮是一个永远不会失态的存在, 有他在身边,所有人的情绪仿佛都会被照顾到。 他带给别人的是无尽的舒适感。 但是人们会下意识地忘记, 他自身的负面情绪要怎样消融。 顾屿一手揽着祁青暮的腰,一手顺着他的后颈缓慢向下, 像给大型宠物顺毛似的, 手指点过瘦弱的背脊,最终落在腰间, 然后不厌其烦地划上去,再次顺下来。 过了好久, 祁青暮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谢。” “不客气。”顾屿优哉游哉地回了一句, 让自己的口吻显得随意自在一点, “要不要再发泄发泄?” “怎么发泄?”祁青暮的心情确实还很糟糕, 但是已经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听见顾屿的提议, 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如果真的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彻底发泄出来…… “跟我讲讲细节——”顾屿神秘一笑,“在做的时候。” 祁青暮:“……我下午要打工。” “那就晚上。” “晚上或许我就冷静下来了。” “没关系,不影响。” 祁青暮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逗笑。 看见他眼底浮现出笑意,顾屿也满意地跟着笑起来,道:“不过说真的,我还没吃饭,一直等你回我消息,你不仅没回我还耽误了我吃饭,不准备补偿一下?” 祁青暮愣了一下,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时间还早,他和齐梅吃饭的时间较比以往稍稍早了一点,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段,所以主动说道:“那我陪你吃饭去。” “然后呢?”顾屿意有所指。 祁青暮一点也不上当,“然后在你吃饭的时候把我的糟心事说给你听,下午两点照常去酒吧上班。” 顾屿:“啧。” 以为祁青暮吃过了,顾屿随便找了家面馆,却不想点餐的时候,祁青暮也出声要了一碗小面。 “没吃饱啊?” 顾屿一边询问,一边心中暗喜,在自动点单的程序里加了好几份小吃。 祁青暮不说话,等面上来后,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动作不快不慢,一点也不勉强。 见状,顾屿把自己碗里的肉块都夹给他。 “你吃。”祁青暮没有拒绝已经夹过来的,伸手挡住了顾屿仍要夹肉的动作,道:“我吃的不多,现在是陪你吃呢。” 顾屿也不坚持,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等这碗面吃完,桌上剩了不少炸物小菜,顾屿拿起手机蠢蠢欲动,想要扫点餐的码。 祁青暮抬手拦了一下,“你还要点什么?” “喝点?”顾屿挑眉,故意问道。 第162页 祁青暮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要带我借酒消愁啊?” “我是那样的人么。”说着,顾屿扫了码,在小程序上捣鼓了一通。 五分钟后,店家送来一壶果茶、配套的杯子和糖浆,还有烧了满满一壶开水的保温壶。 “……这就是你说的喝点?” “不然你还真想喝的醉醺醺去打工啊。”顾屿顾及到祁青暮打工时的状态,所以嘴上虽然跑火车,但是行动却非常诚实。 祁青暮不客气,给两人都倒了果茶。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有很多话他想要倾诉给别人听,而顾屿是最好的听众。 曾经,令人窒息的黑暗将他包裹,独自一人在无尽的黑暗中行走,渐渐沉重的步伐与他的思想一样,走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只有阿姐,他以为自己会在没有光亮的路程中孤独地走到底…… 但是顾屿出现了。 很是突兀地闯进来,他的身上也是黑暗,赶也赶不走,固执地徘徊在身边。 祁青暮苦恼过,厌烦过,不止因为两人初始时的场面不太好,更多的是因为他习惯了黑暗,貌似也在逐渐习惯永远孤独。 接受顾屿,也只是一瞬间。 “顾屿,你给我的感觉……”喝了一口果茶,祁青暮想了想,轻笑着道:“不是阳光向上的,也不是充满正能量的。你跟我一样走在无尽的黑暗里,所以让我彻底沦陷的,是陪伴。” 眼前的顾屿,是可以跟他一同忍受黑暗,携手走向未知的尽头的存在。 救赎的定义有很多种。 或许有人觉得,把一个深陷泥沼的人拉出来是救赎;把深渊中绝望的人带到光明照耀的地方是救赎;把濒临崩溃的甚至用爱来重新塑造是救赎…… 可祁青暮觉得,甘愿陪他在绝望中徜徉,也是救赎。 因为看起来,他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顾屿似乎被他的这番话震惊到了,手里端着盛果茶的小杯,久久没有递到嘴边。 半晌,他放下杯子,声音略微沙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陪你,而不是你陪我呢?” 祁青暮笑了。 “我不知道,但那也不重要了。”他说:“反正一定是我们两个人互相陪伴,对吗?” 对。顾屿在心里重重地应了一声。 之后,两个人喝着果茶,吃着小吃,随着时光流逝,两个人聊天的内容也渐渐变得无所谓起来。 起初祁青暮还说了几句中午和齐梅见面的事,得知对方竟然编造了一个看似美好的谎言来欺骗他时,顾屿不加以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情,眉头紧皱着,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从什么角度来评价这件事。 祁青暮也把她的一些言语进行了分析,最终两人共同得出结论:齐梅并不会立刻离开南城,大概率会在南城躲一阵,等祁青暮露出破绽,或者等她在这边的人脉搜寻出更多有关祁若茗的消息。 前者祁青暮倒是不担心,无非就是被盯上几日。但是后面的猜测让他内心无法平静,谁也不知道齐梅的人脉到底有多厉害,南城虽大,但真要调查的话,追寻到疗养院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得想个办法。”顾屿啧了一声,有些烦闷地说:“这个女人真烦。” “有什么办法呢?”祁青暮叹息一声,“只希望书医生和何医生那边,不论如何都要守住我阿姐。” 如果…… 他是说,如果最后真的被齐梅找到了,那只能尽可能地保住阿姐,不让齐梅带走她。 神色漠然地盯着一处,祁青暮坚定地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打不了鱼死网破。 顾屿顿了顿,语气懒散道:“我有个办法。” “什么?” “把你阿姐单独安排出去,找一个隐蔽性强的地方供她休养。” 祁青暮想了想,直接否定道:“行不通的,首先时间就不够用,就算我找到了这样的地方,也得去疗养院把我阿姐哄出来;其次阿姐需要治疗,何医生和书医生都是在疗养院工作的,那么多患者都需要他们,怎么好麻烦他们单独看护阿姐?” “又不用非得用这两个大夫。”想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医生,顾屿脑海里警铃大作,撇嘴道:“我可以找专业医生一对一治疗你姐姐,住处我也有,一般人查不到我头上来。但是有一点,我也无法确定能不能行得通。” 思考片刻,祁青暮问:“什么?” “让你出面带你姐姐出来肯定是不行了……”顿了顿,顾屿挑眉一笑,“所以你设想一下,你姐姐只看见我,会不会愿意跟我出来?” 祁青暮瞬间愣住,眼睛都瞪圆了,“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带我阿姐出来?” “嗯哼。”顾屿说:“上次你不是说,你姐姐记住我了么。既然有人盯着你,那就由我出面试试,如果她愿意出来就好了,不愿意的话……” 正如祁青暮所说,没有更完美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了。 说实话,对于顾屿的提议,祁青暮心里没底,因为没有自己在一旁的话,阿姐未必会绝对信任顾屿。更何况她是一名心灵受创的患者,随时随地都会情绪失控,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 所以让顾屿自己去带阿姐出疗养院,简直是在冒险。 第163页 最终祁青暮还是摇头,拒绝道:“行不通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没事,听你的。”顾屿欣然接受他的选择。 本来就是一个临时起意的想法,执行起来有多么麻烦,顾屿也清楚,既然行不通的话,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在疗养院附近加强人手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或许齐梅现在还没调查到那边,所以没有过怀疑。但如果调查到了呢?或许最初只是怀疑,但是看见那么多人守着疗养院,是不是反而直接确定了? 每一件事都有双面性,祁青暮想的头疼,以至于下午去工作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连第一个客人点的酒都给调错了。 好在客人是老顾客,说说笑笑给他解了围,但祁青暮还是很愧疚,没有收客人的小费和酒钱,还给客人多调了一杯他平时喜欢喝的酒。 今天井蓝也在班,看见他状态不好,几次把他叫到后面去,在其他工作人员面前假意训斥他,等没人的时候关心地问他需不需要休息。 祁青暮摇头,可心里怦怦直跳,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似的。 这种不好的预感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回到学校,面对众人皆在可却无比寂静的宿舍,祁青暮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搞事搞事! - 第084章 油腻jpg 沉默的气氛将诡异提高了几度, 自从祁青暮回到寝室,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便蔓延在周身每一寸空气里,逐渐将他包裹。 就算祁青暮再粗心大意, 也能感觉到其他舍友情绪上的变化。 祁青暮冲了澡出来, 发现原本坐在下铺椅子上的孟洋洲不见了,他目光环视一周,阳台外似乎有一道身影,犹豫片刻, 他视线一转, 落在一旁冷着脸打游戏的陆读身上。 “舍长。”他轻轻叫了一声,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响起后,不管是陆读还是在那边干坐着的程几何,都挺直了腰板, 做出了细微的动作反应。 顿了顿,祁青暮确信问题似乎出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话锋一转, 将原本要问的话咽了回去,轻声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本来想问‘你们都怎么了’, 不过敏锐的直觉告诉他, 如果真的这么问了,他们心里恐怕会更加不舒服。 陆读的游戏界面停顿了许久, 祁青暮听见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是吗……”祁青暮喃喃一声,明显不信, 但故作语气低落地说:“那, 有什么事的话, 一定要告诉我。” 话音落下, 就见陆读浑身一僵, 紧接着不耐烦地呵斥道:“我们能有什么事!” 不等祁青暮回话, 一旁程几何的声音突然插丨进来! “哎呀,陆哥你就别跟他猜谜了!”程几何两三步走过来,气势汹汹地站在祁青暮面前,皱眉质问道:“青暮哥我问你,你有姐姐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几何,你……” 陆读似乎想要让祁青暮自己坦白,毕竟他们今天意外知道这件事后真的很生气,一个相处了三年的舍友,更是无比亲密的朋友,竟然瞒了这么久都没有透露过一丝消息出来…… 当然,他知道,祁青暮其实没必要把什么事情都跟他们说。 只是更让他难过的是,祁青暮的隐瞒仿佛证实了,他一直对大家心怀疏离,或许只是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大家是最好的朋友而已。 恼火、伤心、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陆读的年龄是四人当中最大的,自然也是考虑得最全面的,他对这个寝室的付出,以及对其他舍友的付出,都是实实在在的心血。 可今天得知的这一消息,彻底让他难受起来。 “陆哥,不是你说的吗,寝室里有什么矛盾不要隐瞒,就直接摊开了说!”程几何说的声音都哽咽了,转过头来依旧坚强地怒视祁青暮,“青暮哥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啊!” 祁青暮抿着唇,内心从震惊变回麻木,沉默着似乎认证了他们的质问是有效果的。 阳台门被打开,孟洋洲走进来,看见这三人对峙的场面,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什么也没说,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低头刷手机。 可以看得出来,他也等祁青暮解释。 深吸一口气,祁青暮嗓音沙哑地开口,将内心基本已经笃定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母亲找过你们,是吗?” 程几何憋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是你们偶然遇见她的,还是她来到这里找你们的?”祁青暮声音颤抖了一瞬,被其他三人成功捕捉。 见祁青暮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说到底还是即将踏足社会的成年,程几何和陆读对视一眼,强压着语气中的负面情绪,如实回答道:“在学校门口遇到的。” 祁青暮缓缓松了一口气。 不是利用家长的身份找进来的就好。 他早知道齐梅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她竟然守在校门口,甚至蹲守他的朋友们。 这次见面绝对不是偶然,齐梅想要通过他们知道有关阿姐的事,显然怀疑自己只瞒着了她,却没瞒着身边的朋友。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 祁青暮喉结微动,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姐姐……不是亲的。我是孤儿,哪有亲姐姐。” 第164页 话音落下,程几何神色所有松懈,嘀嘀咕咕地说:“青暮哥你不会想用卖惨搪塞过去吧?” 陆读伸手掐了他一下。 知道他这番话没有恶意的,祁青暮笑了笑,神色轻松道:“不会卖惨,只是实话实说。你们不知道我阿姐的事,今天那个女人问起你们,也恰好帮了我一个大忙。”香 陆读和程几何皆是面露不解,一旁传来几声响动,一直坐在那里的孟洋洲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床,直接拉上帘子。 可见对这件事已经不感兴趣了…… 或者说,祁青暮的坦白验证了他调查出来的故事。 孟洋洲不可能不查,或许曾经事情没有这么复杂的时候,孟洋洲不屑于查,这让祁青暮感受到了极大的尊重。但是今天齐梅的出现确确实实影响到了孟洋洲,所以吩咐孟家那边查下去,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祁青暮收回视线,照常说道:“我确实知道我阿姐在哪,但是如果她再来找你们问起,请你们……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陆读和程几何这么生气,显然齐梅没有跟他们讲起过去的往事,只透露了自己有个姐姐。毕竟如果她真的敢说,那以陆读和程几何的脾气,早就在背后骂齐梅不干人事了。 “在我小的时候她因为掩盖自己亲生儿子犯下的罪过,把我阿姐卖了。来南城上大学的那一年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阿姐,她被折磨的精神出了问题,我努力赚钱把她安置在疗养院,一躲就是三年。”说着,祁青暮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不是我故意瞒着的,而是……越少的人知道我找到了阿姐,越是安全。” 似乎没想到他们的追问竟然牵扯出如此刻骨铭心的惨痛过往,陆读和程几何都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额……她现在还好吗?” “真的被卖了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啊。” 祁青暮笑了笑,道:“我阿姐越来越好了,所以我现在不会因为想起这段往事就感到难受。不过我还是要说,瞒着你们并非我有意疏离你们,所以不要胡思乱想哦。” 语气轻巧地揭过他们内心的疑虑,祁青暮将乱放在一旁的外套拿起来,动作利索地叠好,放进衣柜里。 仿佛刚才紧张的氛围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忽然,祁青暮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之前也说过,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带你们见一见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其实就是指我阿姐。” 程几何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好久之前说的话了……” “对。”祁青暮说:“那个时候我阿姐的状况并不好,因为那段时间里,她被男人们残忍伤害,所以精神出了问题之后,对任何男性都有抵触。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你们去见她,所以只提过一次,就再也不说了。” 因为听起来像画大饼。 一个小矛盾在短时间内彻底解决,宿舍里几个人的心情都不算好,陆读心里更多的事愧疚与自责,程几何就更明显了,抱着祁青暮道歉,一个劲儿说对不起,相比之下,祁青暮竟然还是最淡然的那一个。 “以后缺钱要跟我们说哦。”程几何憋着嘴,下巴垫在祁青暮的肩膀上,双手牢牢地抱着他不松开,“青暮哥你太辛苦了。” “好了,现在我已经熬出来了。”祁青暮苦笑着推了推他,没推开,“快松开。” “对不起,让我再抱一下嘛……”程几何声音委屈,“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如此恶毒,看着慈眉善目,却不想心是黑的。” “是啊,所以以后你看见她要躲远点。”祁青暮随口应和。 “肯定躲得远远的……”程几何咬牙道。 祁青暮累了一天,想要好好休息,程几何又黏人得紧,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一直未发生的陆读。 “舍长帮帮我。”在陆读望过来的时候,他苦恼地指了指身上的‘树袋熊’,“快把他扯开。” 陆读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然后走过来架着程几何的胳膊把他拽了下来。 程几何还在不满地嚷嚷,直到孟洋洲的声音阴恻恻地从帘子后面传出来,“再说话就把你扔出去。” 程几何瞬间噤声。 看来这个寝室里说话最好使的还得是孟洋洲。 爬上了床,祁青暮疲惫地呼出一口气。他不敢出太大声响,怕寝室里的其他人听到会多想。 其实今天的事他一点都不生气,相反,有种轻松的感觉。 阿姐的情况在逐渐转好,正如他之前想过的那样,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的朋友们带到阿姐的面前去,让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身边有朋友、有同事、有…… 脑海中浮现出顾屿的身影,祁青暮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祁青暮】:齐梅来找我舍友了,她之前一定见过我和舍友们出去吃饭,所以才在校门口堵着他们。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顾屿】:我说什么来着。 【祁青暮】:是的,她还没放弃,甚至一直怀疑。 【顾屿】:发生什么了吗? 看着顾屿发过来的话,祁青暮挑了挑眉,感叹于他的敏锐。 【祁青暮】:我从未跟舍友说过有关阿姐的事,但是齐梅暴露了。舍友们有些难过,以为我没把他们当成真正的朋友。不过现在已经说开了。 第165页 过了好久,顾屿不知道从哪淘来一个捶地的表情包,看起来有点气愤。 【顾屿】:啧,我不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了。 【顾屿】:生气了,想想明天怎么补偿我吧。 祁青暮皮笑肉不笑,也回了个压箱底的表情包过去。 【祁青暮】:油腻.jpg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预计一百多章的时候结束!目前大纲已经写了三分之二了! - 第085章 阳光下的朋友 酒店的套房里, 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神色悠哉地把玩着手机。 齐梅看着好友给她发过来的消息,冷笑一声, 与她面对祁青暮时慈祥面目不同的是眼底那抹挥散不去的讥讽。 她想用自己离开这一消息让祁青暮放松警惕, 其实自己在背地里仍默默调查,她的朋友说得对,如果祁青暮真的找到了祁若茗却瞒着自己,那极有可能是为了报复。 当年的事,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想到亲生儿子, 齐梅眼底划过一丝欣慰,之前看过好多低能儿的报导,都是一些邋里邋遢没有人管的,看起来跟街头的傻子没什么区别。她儿子可不一样, 在她的养育之下,虽然他的智力稍显不足, 但是生活方面几乎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当初张齐礼侵犯了祁若茗,她就想把祁若茗控制在身边, 然后等她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就让两个孩子结婚,对外宣称是青梅竹马。 结果没想到, 祁若茗的精神状态那么差,每次看见自己儿子就浑身发抖, 还被触碰的时候还尖叫, 闹得鸡犬不宁! 也正是因为她的不配合, 才出现了后面祁青暮在暗地里偷偷攒钱想要带着她离家出走的事。 齐梅恨得咬着牙。 其实她最初也想着把祁若茗关起来, 最后直接拉去领结婚证。但是无奈身边有个时时刻刻盯着她的祁青暮, 小小年纪频繁报警给她惹麻烦, 没办法,最后只能找人把祁若茗卖了出去。 齐梅不在乎卖了多少钱,只要让祁若茗离开这里就行,永远别再出现。 结果那个朋友办事不力,说好找一个穷乡僻壤把祁若茗找个光棍嫁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再传来消息时,便是祁若茗偷偷跑掉了,那家买媳妇的村民还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嚷嚷着还钱,否则就曝光他们。没办法,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钱还回去了,人也不知道跑哪了。 那段时间祁青暮刚上高中,齐梅担心祁若茗会偷偷跑回来找弟弟,把祁青暮看得可紧。 紧张了小半年的时间,她的朋友又来消息,原来是那家村民因为祁若茗不听话,把她又给卖了,不知道卖去哪了,但是这家人实实在在地收了两份钱,现在正光明正大在村里盖新房子呢。 齐梅被这家无耻的人气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也跟无耻挂钩,齐梅给这几年的自己营造了爱子心切的形象,过了这么长时间,大概自己都相信了。 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 “我说阿梅啊,你也不用太担心是不是?都说了就算那个小子找到了也没关系,他在这边上学实习,如果真的有消息,你找机会把疯女人带回去不就行了?难不成他还能一边上班一边养个疯女人?这里可是南城,开销都不小,你当他是家财万贯的小少爷呢。他现在不要你的钱刚刚好,平时打工的钱也就够养活自己了吧,还怎么养另外一个人?” 齐梅知道朋友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就是没底,“上次你把那妮子卖出去也让我放一百个心,这么多年不还是一堆乱事吗!” “我好心帮你,还成我的错了哟。”对面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那这样的话你也别用我查了,你自己在南城找吧。” “唉,我不就是愁嘛,你还生我的气了哦。”齐梅连忙软下语气,惆怅道:“虽然现在没查到,但是这小子肯定有猫腻。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跟一个身穿名牌的男同学在一起玩,说不准身边有人帮他隐瞒。”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重新发出声音。 “我说齐梅啊,你能不能别想的那么多?你说你要来这边,我什么都给你查了,你的那个养子生活艰难到去酒吧陪酒,一回也就拿那么点小费生活,他身边要是真有什么富家少爷,随便接济一点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我看你不是怀疑他,而是在怀疑我骗你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梅,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几年前我帮你那事儿,我丈夫知道之后差点跟我离婚,我虽然有钱有势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帮你完全看在我们俩之前的交情上,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我还没找过你,你倒是先来给我添堵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不会帮你,大不了鱼死网破,看你能活还是我能活!” 齐梅信任的朋友终究还是因为当年的事跟她吵了起来,说到底,那件事在社会层面上也是毫无道德底线的。齐梅知道自己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上面有人在担着,如果没有人的话…… “别生气别生气,我真的没怀疑,我就是担心那小子诡计多端。”齐梅吓得脸都白了,“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我们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对面的语气变好了一些,“那就别乱怀疑,你要清楚,出什么事我比你还急呢。” 第166页 挂断电话后,齐梅心慌慌的,虽然朋友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吃下这颗定心丸,然后抛下一切疑虑回家去。 她还要在这里住几天,或许今天遇见的那几个得知祁青暮有姐姐后脸色不太好的舍友,就是突破口。 . 祁青暮每日照常工作,寝室里的气氛也变得怪异起来。 程几何性格大大咧咧的,有什么情绪几乎表露在明面上,不管是祁若茗的遭遇令他同情还是祁青暮这几年的悲惨过往让他心疼,总之不管是何种情绪,他都表现出来,往祁青暮身边凑,看起来有点黏人。 孟洋洲一直没说过什么,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如果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索性就将关系固定在舍友这一行列上。 所以现在让祁青暮有些烦恼的是寝室里的老大哥陆读。 他一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看起来也是大大咧咧的,但在日常生活中通常是和事佬的存在。早就说过连孟洋洲这样目中无人的大少爷都会给他几分面子,陆读这个宿舍长当得一直让众人心服口服。 可正是因为这样,祁青暮感觉他面对自己时的状态越来越不好。 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甚至千依百顺,只要是祁青暮的话,没有意义完全赞成,甚至在一件有关祁青暮的事件中失去主见,无条件向他靠拢。 这种相处方式让祁青暮感到一丝不适,多次想跟陆读提起,可对方明显在无人的时候避开自己。 大概就是愧疚、自责、后悔这些负面情绪一直折腾他,所以看见祁青暮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逃避。 祁青暮很想好好跟他聊一下,至少要把心结解开,毕竟他都没有在乎过,让陆读一直烦恼似乎有点过分。 可是临近学期结束的课业以及开始参与冬季时装设计,一直没有给他空出足够的时间。 直到放假前的最后一天,祁青暮推掉了顾屿发来的约会邀请,跟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在学校附近的串串香店聚餐。 这是大三这一学期,他们最后一次聚餐了。 这顿饭吃得高兴,就像之前没发生过那样的事,四个人说说笑笑,热闹的包房里是程几何放肆大笑的声音。 后来,他们喝了一点啤酒,冷寂的空气仿佛被点燃。 祁青暮喝的是最少的,因为他第二天还要上班,并不像其他三人,放假了就可以彻底休息,所以大家也没哄他喝酒。他全程看着其他三人一边喝一边聊天,心想一会儿要怎么把这三个醉鬼分别送回家。 好在孟洋洲还是有点理智的,即使喝酒,也没像程几何和陆读那样喝酒如灌水。 许是酒精催化,一直选择避开祁青暮的陆读终于在一罐啤酒下肚后,脸上透着异样的红色,迷迷糊糊地对着祁青暮的方向喊道:“老三!” 祁青暮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嗯,我在呢。” “你……”陆读定了定神,似乎在分辨声音来自何方,半晌才道:“你怨不怨我?” 祁青暮笑了,“如果你喝的大醉,一会需要我背你回去的话,我一定怨你。” “不是这件事!”陆读大舌头地说:“是那件事……我逼问你的那件事。” 话音落下,孟洋洲和程几何很是默契地安静下来,谁也没说话。 祁青暮回望着神色认真的陆读,道:“那你是为了我好吗?” “我也不知道……”陆读苦恼地皱起眉头,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是我想让你高兴。你瞒着我,我以为你对我们根本没感情。” “怎么可能啊。”祁青暮苦笑一声,“你们是我这么多年来,仅有的朋友。” 他的童年在阴暗中度过,青春期在无助中煎熬…… 上了大学之后伪装自己,只有在寝室里的时候,他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但你总是很厉害。”陆读喃喃道:“你从来不生气……就像这件事,你完全可以生气,然后来打我两拳。” 祁青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仅是因为陆读喝醉后的脑回路,更多是因为一旁也已经醉了的程几何面色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副不想挨揍的样子。 “不会打你们的。”祁青暮无奈极了,“不是打人才叫生气,而是……” 语塞一瞬,祁青暮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也很愧疚的。”他如实说道:“我没有把那个女人当成我的母亲,你们是我祁青暮的朋友,是我从深渊里爬出来后,站在阳光下结识的好友……” “所以,凭什么地狱里的恶魔鬼怪通过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呢?” 不管是齐梅还是那段灰暗的过去,都不配出现在他的朋友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硬气起来了! 我更晚了抱歉,我们这儿又疫情了,要不是医院住院部只让有一个家属陪同,差点今天就被封医院里!我怀疑不过多日就要封小区,孩怕。 - 第086章 意外和巧合 翌日。 程几何父亲中午的时候开车来接他, 拿走了全部的行李。 祁青暮见过程父几次,他是一个非常宠孩子的中年男人,不止是宠程几何, 只要是他眼中孩子的年龄, 说话时就会眯起眼,笑意盈盈的,给晚辈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由于宿醉,程几何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 程父已经以家长帮忙搬运行李的理由进入寝室多时了, 即使知道儿子喝醉酒耽误了时间,也不生气,跟祁青暮闲聊的时候还说程几何跟着他们,他这个做家长的很放心。 第167页 “小祁这次放假还不回家啊?”临走的时候, 程父熟络地说道:“要是回家的话,不用嫌麻烦, 去机场这段路找叔叔帮你。” “谢谢您,不过这次放假正好实习了, 跟以前打工还有点区别。”他客气地送程父出门, 后面跟着一个大哈欠的程几何。 “哎呀,那你很厉害啊!”算了一下时间, 程父赞叹道:“这么快就被招走实习,毕业之后应该能直接转正吧。” 祁青暮:“借您吉言。” 把程几何和他的父亲送上车后, 祁青暮目送他们离开。 一转身, 陆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下来, 站在寝室大门口,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昨晚……” “你喝多了。”祁青暮直接说:“但是跟我说了很多话, 我很开心。” 陆读呆滞两秒, “我说了什么?” “你说……”祁青暮点了点头:“你要跟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陆读有些羞恼地别开头,脸颊染上一抹红润,“我肯定没这么说……” “你该不会要反悔吧。”祁青暮故作难过地垂眸,“那我就当你没说过吧。” “唉……”陆读叹口气,摆了摆手,道:“还是当我说过吧。”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切细小的矛盾都随着这一刻拂过的风烟消云散。 下午,陆读也走了。 孟洋洲这一天都不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程几何因为醉宿的缘故昏昏沉沉的,所以走的时候也没在意。陆读离开时倒是念叨了孟洋洲许久,说他这人真的独来独往,都最后一天了,也不留在寝室里送送大家。 因为再晚一会儿,顾屿也要来接祁青暮了。 前几天他就陆续把自己的私人物品用小箱子装好搬到新家去,现在他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刚刚好装满一个小的行李箱,很方便。顾屿今天也有应酬,不是那些富家子弟的奢靡聚会,而是实验室里老教授组织的一场学术宴会,作为老教授最得意的徒弟的儿子,顾屿虽然年纪最小,但是面子却很大。 上午定下来之后他就联系祁青暮,说晚上可能会晚一点,宴会地点在学校的礼堂里,所以晚上他开车,带着祁青暮一起回家。 祁青暮还担心他喝酒不能开车,问了一通才知道今晚他的主要行程就是跟在老教授身边认识各种各样其他领域的高知人士,他们这种宴会,基本不会喝酒。 等待的时间里,消失了几乎一整天的孟洋洲回来了。 进门的一瞬间,他被祁青暮那片区域的微弱灯光晃了一下眼,随后愣愣地站在原地,祁青暮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作回应。 “你怎么了?”见他不说话,祁青暮以为出事了,站起来朝他走了两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孟洋洲收回视线,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 “我以为寝室里不会有人了。” “嗯……”祁青暮顿了顿,道:“顾屿还没来接我。” 孟洋洲从他的身边走过,带着一身冷意,“嗯。” 看着他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祁青暮坐回去,沉吟片刻,望着浴室的方向叹了口气。 半小时后,头发还浸着水的孟洋洲走出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桌上充电的手机翻了翻,然后拔下充电线,去到阳台拨了个电话。 许是很急,阳台门只带了一下,没有关紧,祁青暮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声呵斥,那股刻意压制的怒火如有实质般钻进寝室里,令他不得不在意。 等孟洋洲打完电话回来时,祁青暮看了一眼时间。 这通电话持续了大概三分钟,按照孟洋洲的性格,如果这通电话会导致他如此生气,那早就挂断了,一直坚持着没有结束,显然电话另一方的人不允许他这么做。 能控制住孟洋洲的,大概率是孟家的人。 许是祁青暮的视线太过直白,孟洋洲皱了一下眉头,冷声问:“看什么?” “你心情不好。”祁青暮眨眨眼,“要不要倾诉一下?” “对你?” “对寝室、对空气、对灯,都行。”祁青暮浅浅一笑,“不想我听的话,我可以出去走走,十分钟后回来。” 孟洋洲沉默半晌,道:“不用。” 祁青暮依旧望着他。 孟洋洲没有说什么,只是调出一个聊天界面,随手扔到他的腿上。祁青暮被砸了一下,手机屏幕散发的光晃得他眯了一下眼睛。 定睛一看,上面是下午五点多孟洋洲和备注‘管家’的人的聊天。 【管家】:少爷,孟先生希望您能去公司。 【孟洋洲】:不去。 【管家】:孟先生说,这是命令。 【孟洋洲】:不去。 【管家】:好的,您的回答我已如实转达给孟先生了。 简单的几句对话,却让祁青暮这个旁观者压力倍增。 孟洋洲不喜欢孟家,但是跟孑然一身的顾屿不同的是,他是孟家唯一的血脉,而且他目前享受的一切待遇都是来源于孟家。 他无法离开,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的拒绝,都只是耍小性子的嘴硬罢了。 沉吟片刻,祁青暮轻声问道:“所以你开始在孟氏工作了吗?” 听见他的话,孟洋洲嗤笑一声,似乎对孟氏不屑一顾,但是很快,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第168页 他是个聪明人,心里很清楚,或许这辈子他都无法离开孟氏…… 无法离开那个家。 “有的时候,不是自己选择的人生,也未必会糟糕。”祁青暮缓缓说道。 孟洋洲:“你在安慰我?” “我在审视我自己的生活。”祁青暮拿自己举例子,“活成这样是我选择的吗?很显然,不是。如果不能生来就幸福,那就仅有的那条路上走到底,或许看看街边的风景,找机会购入一辆车,在车里装满鲜花和食物,等到了终点,这一路也是充满快乐的。” 绝处逢生,这是祁青暮活了二十多年,靠摸爬滚打换取的人生真谛。 孟洋洲似乎听进去了,安静了许久,才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是啊,我不懂。”祁青暮站起来,打开寝室里的灯,“但是你过的不会比我更差了。多努力吧孟大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在一个我达不到的位置上。” 孟洋洲挑眉,“怎么?” 祁青暮微微一笑,开玩笑道:“等我将来楠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还能提提我们现在的寝室情,你总不会敷衍我不是?” 孟洋洲轻笑着别开头。 顾屿发来短信,说宴会结束了,他没吃东西,饿得很,想要带祁青暮直接去吃晚饭。 祁青暮拎起行李箱,看着还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孟洋洲,犹豫一瞬,最终还是不忍心地问道:“吃饭了吗?要不要跟我们去吃晚饭?” 孟洋洲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过了几秒,才见他有所反应。 “你们?你和顾屿?” “嗯。”祁青暮说:“他没吃饭,我也是。” 孟洋洲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我吃过了,你们去吃吧。” 其实他没有吃。 但是他并不想出现在祁青暮和顾屿面前。 祁青暮应了一声,拖着箱子出了门,在关门前,朝寝室内望了最后一眼。 孟洋洲似乎有自己的工作,他正在打开电脑,看起来并不在乎祁青暮到底有没有离开。 这一学期结束了,有一些朦胧的、没有定性的关系,也结束了。 一个人的离开和另外一个人的留下,代表轻松、代表界限。 不需要留恋,更不用惋惜,因为有一段更加稳固的关系,存在于二人之间。 . 顾屿真的是饿了。 祁青暮在停车场与他碰面,他身上西装革履,头发梳起来背过去,看起来帅气极了。 像祁青暮这种没空欣赏他人之美的人都忍不住眼前一亮,偏偏美的本人不自知,一副饿惨了的样子拉着祁青暮上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直奔他预订好的饭店。 这是一家中餐馆,主打北方菜式,食物分量很大且好评如潮的那种。 顾屿没少点,把祁青暮爱吃的几乎都点了一份,要不是服务生提醒他菜量很大,潜含义就是量力而行,他还不愿放下菜单呢。 等服务生离开,他有些烦躁地脱了外套,单手拆掉领带,随手扔在一旁。 祁青暮看了一眼,走过去把西装外套整理好搭在沙发背上,然后捡起领带,规整地摆上去。 一转身,就被顾屿扣住手腕,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肩膀一沉,祁青暮听见顾屿抱怨的声音。 “太累了,又累又饿。” “怎么不在宴会上吃点东西?” “因为要照顾教授。”顾屿闷声闷气,“教授认识的人太多了,到处走,我必须跟着。” “……辛苦了。”祁青暮反手揉了揉他的头,道:“教授这样带着你,是想对外宣称他收了你做徒弟,对吗?” 顾屿从来没提过,但是他在老教授那边受重视的程度超出了祁青暮的意料。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这一个原因了吧。 “嗯。”顾屿沉默几秒,道:“他觉得,对不起我爸。” “为什么?” “因为那次考察,本来应该是他去。”顾屿神色漠然地说道:“但是因为有事,他没去成。又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询问了我爸……我爸就去了。” 然后再也没回来。 祁青暮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任何结果都是由各种意外和巧合凑成的。 顾屿没怪过这位教授,因为他知道父亲的死怪不得任何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有良知的人陷进名为‘自责’的死胡同里。 老教授显然就是这样的存在,他想在自己死前,将顾屿好好培养,一是对顾父的愧疚,二是找一个赎罪的方式来缓解内心对自己的谴责。 “所以,一切都是意外,嗯?” “不是。” 顾屿目光灼灼,抬起头深深望着他。 “如果我说,我父亲死于谋杀,但是没有证据,你愿意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了,抱歉抱歉,鸽了一更! 最近疫情很严重,但还没封小区,只是反复起大早核酸检测,梦回疫情最严重的时期呜呜呜! 大家要保护好自己啊!出门戴口罩记得勤消毒! - 第087章 同居礼物 明说没有证据, 却坚信谋杀。 祁青暮的眼睛深处沉淀冷静的光色,定定地看着顾屿许久。 第169页 “作为你的恋人,我无条件信任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祁青暮没有犹豫。 顾屿并不满足。 “如果不是恋人呢?” 祁青暮淡然一笑, “我会看证据。” 腰间揽着的手臂骤然收紧,祁青暮没有错过顾屿眼中一闪而过的危险,不慌不忙地向前坐了坐,拉开两人紧贴的距离。 “如果不是恋人, 那我就是一个旁观者。”祁青暮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有证据, 我会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那一直没有证据呢?” “我会陪着你。” 不站在任何一方,只代表一个单纯的个体,毫无保留地陪伴在你的身侧。 不得不说,顾屿很好哄。 只要是顺着他的话说, 他就会很满意。如果触碰他的逆鳞,那就将自己的想法全然解释出来, 听起来有道理,顾屿就会妥协。 虽然他可能会因为你的不顺从而不开心, 但也并非无理取闹, 肆意妄为。 菜上齐后,顾屿闷声吃饭。 他真的饿了, 中午因为在实验室里忘记了时间就没吃饭,晚上直接收拾收拾参加宴会。 气氛仍是有些怪异, 祁青暮吃了几口, 出声打断这沉寂的氛围。 “本来今天我邀请了孟洋洲一起来吃饭的。” 顾屿猛的一顿, 缓缓放下筷子。 祁青暮不动声色, 仿佛没有感知到他的不悦似的, 说道:“但是他拒绝了。” 顾屿冷哼一声:“你好像很失望?” “是有一点。”祁青暮故作认真地说:“毕竟只留他一个人在寝室里, 看起来也不像吃饭了的样子,有点惨。” “你不觉得把他带来吃晚餐我比较惨吗?”顾屿咬牙切齿地问,刚才吃进肚子里的饭像是把食管堵住了一样。 祁青暮笑了笑,“一开始没想到,但是他拒绝之后我就想到了,所以没再询问第二次。” 顾屿:“……你还想询问第二次?” “基本礼貌嘛,邀请别人要有诚意。” 顾屿被气笑了。 “开心点了吗?”祁青暮眨眨眼。 顾屿嘴角的笑容一僵,脸色也渐渐变得轻松,“你是为了我开心,故意编这些话的?” “其实不是编的。”祁青暮笑起来,“真的发生过那些事,但是本来可以不告诉你。” 顾屿站起来,拿着自己的碗筷直接走到祁青暮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把空盘子往前推了推。 “罚你给我夹菜。” 他像个大爷似的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故意冷着脸,一副自己被气得不轻的样子,在祁青暮望过来的时候,挑着眉,不容拒绝地重复一遍,“给我夹菜。” 祁青暮从容一笑,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他的盘子里,不等他说话,又陆陆续续夹了点青菜,把那块小巧的排骨围起来,然后才满意收手。 “就给一块肉吃啊?” “荤素搭配。”祁青暮说:“这样吃起来更健康。” 说着,在顾屿的注视下,自己吃了块小排,又夹了一块炒肉片,放进嘴里慢条斯地咀嚼着,仿佛刚才说荤素搭配的人不是他。 顾屿望着他微动的唇,上面似有汤水,莹润一层,看起来饱满又好吃…… 顾屿开动了。 不用筷子和汤匙,不用牙齿咀嚼,只需要伸出舌头,细细扫过柔软的唇肉,品尝醉人的滋味,缓慢从容地一遍又一遍尝过…… 这顿饭吃到后面食不知味。 因为有更重要的情绪感染了气氛,祁青暮轻轻喘息着,冷脸勒令顾屿坐回去,把点的这些食物吃完才能离开。 否则顾屿就要直接带他回家了。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顾屿开着车驶向两个人即将共同入住的新家,心中雀跃不掩,车速比平时也快了不少。 祁青暮第三次出声叫他慢一点,最终还是一个略显急促的刹车停在了红灯前。 “这样不安全。”祁青暮忍不住说道:“虽然现在路上没有太多行人,但是这样的速度在城市内行驶也不安全。你到底是怎么了?” “高兴啊。”顾屿按下车窗,让冷风吹进来,散去脸颊上的温度,“你不开心啊?” “开心什么?”祁青暮起先没明白他的意思,等见他扭头看过来,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住在一起吗?当然是有点开心的,但更多的还是紧张和好奇。” 紧张可以理解,好奇是什么? 这样想着,顾屿也问了出来。 祁青暮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大概就是对未来的日子有一点点的不确定吧。或许会更好,或许也有小摩擦,但是都在意料之中,所以我不担心。” “意料之内?”顾屿轻笑一声,“你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摩擦?” 祁青暮挑着眉,想到刚才在餐厅里顾屿近乎失控地把手钻进自己的衣服下摆抚上胸口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道:“大概率是在床事上。” 顾屿难得被噎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呆。 祁青暮笑起来,提醒:“绿灯了,快走吧。” 这一次,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如果有所比对的话,就会发现比平时顾屿开车的车速还慢了一点。 慢悠悠的,祁青暮倒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看着街边灯红酒绿的夜景,他忍不住将额头靠在窗户上,激得那块皮肉一凉。 第170页 半晌,他听见顾屿沉声问道:“跟我一起住,你害怕吗?” 这个问题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怎么说,祁青暮还是一个成年人,就算跟顾屿是陌生人的状态,即将有幸合租,他也不会感到害怕。 更何况顾屿不是陌生人。 “这个问题,很复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的害怕,是指哪方面呢?” “就是跟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会不会害怕?” “没有实践过,我不会轻易下结论。”祁青暮道:“不过现在我是不怕的,不管你怎么问,我都感觉不到恐惧的情绪。” 顾屿静默几秒,“所以你是说,合住之后,有可能会感觉到恐惧?” 祁青暮语气轻松:“那就得看你了,想让我恐惧吗?” 顾屿没再说话。 这一沉默便是一路,祁青暮最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亦或者没给他想要的答案。但是暗暗观察了顾屿一路,他想要做出的解释在对方愈发低落的神情中吞回了肚子里。 祁青暮的直觉告诉自己,情绪低落的原因并非在自己,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回答…… 他好像陷进了梦魇之中,在一段过去的回忆里挣扎着,甚至担心这种负面影响会将他们两个人一同拉进黑暗之中。 祁青暮没有问,而是同样沉默着思考每一种可能性。 正如顾屿无条件帮助自己一样,他也为顾屿做点什么…… 因为他们是恋人。 . 熟门熟路地回到公寓,祁青暮用顾屿给他新办的房卡打开了门,在顾屿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率先踏入公寓。 自从决定住进来再到今日入住,这期间他们两个人或多或少地投入不少心血给这间公寓。刚来看的时候还有一些空旷的地方,比如说阳台、客厅和两间卧室,除了必备家电齐全之外,一些小家具和摆设都是后面添置的。 客厅多了两个架子,很高的那种,摆在电视墙那块,空出了电视的位置,上面摆放小型盆栽和书籍,还有一点买家具时赠送的小摆饰,看起来十分简约大气;阳台里面值班了藤桌藤椅,跟屋子里整体家居风格有点不同,更偏田园风,不过是祁青暮喜欢的,看着也不突兀;主卧室没什么改变,顾屿应该是以前来住过,虽然次数不多,但是主卧是一整套家具,现在唯一的变化就是顾屿把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搬来了,比祁青暮还要积极。 打开门厅的灯,浅淡的光掠过客厅的方向,祁青暮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 “这样看着也好看。”祁青暮说:“你觉得呢?” 身后的顾屿走进来,砰地一声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好看。” 祁青暮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说什么好看?” 一转头,发现顾屿眼光柔和地望着自己,表情一滞。 顾屿撇了撇嘴,故意说道:“你制定的那两个架子好看。” “我说氛围。”祁青暮收回视线,舒服地喟叹一声,“很温馨的感觉,就好像给所有的家具蒙上了一层‘一看就很好看’的光圈一样。” 顾屿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形容,低沉的笑声溢出喉咙,半晌才压住,清了清嗓子道:“去你的卧室看看。” 次卧的变化是最大的,这间是祁青暮的房间。 祁青暮不怎么喜欢成套的家具,当然也因为他去打听了一下,发现成套的家具比他想要的全屋定制效果贵了不少,所以次卧主要是一体式的家具。床不大,床宽一米五,衣柜和书桌、书柜是连在一起的,由于工作缘故,祁青暮的书书本本不少,还需要一个宽敞的大桌子方便工作,所以在定制书桌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总之次卧整体看起来非常简洁,而且比主卧宽敞一点。 “这是什么?”祁青暮看了一圈,在书桌上看见了一个被厚布遮盖的东西,不大,而且薄薄的。 他回头看向顾屿,询问之意十分明显。 顾屿挑眉示意道:“自己掀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祁青暮疑惑地走过去,把厚布掀开,发现里面是一台新款笔记本电脑,还没有拆封。 “这是……” “送你的。”顾屿从身后抱上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祁青暮的耳畔,“同居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照常更新了,连续几天起早熬夜核酸检测我终于稳定地被封在家里,有大把时间码字了! 老人手术出院之后就近安排在了我这儿……反正以后要是意外没更新大概率是被疫情和照顾老人耽误了时间。 唉,人生苦短,疫情你真的是……快离开地球吧,去外太空行不行! - 第088章 表白 想要送谁东西, 随便找个理由就好。 三天前,顾屿帮祁青暮搬了一趟他所谓的贵重物品,箱子里铺着防震压的泡沫垫, 绒布袋里包的严严实实的赫然是一台一看外型就知道‘上了年纪’的笔记本电脑, 国产的杂牌子,对于稍稍懂点电脑配置的顾屿来说,这破牌子就是白给他都懒得要。 极其用心的呵护彰显其主人对它的爱护。 顾屿又忽然想起,祁青暮的手机貌似也有点年头了, 大概两三年前某个牌子的新款, 当时市面价两千多一点的那种,说便宜也不算特别便宜。 第171页 现在祁青暮用它能正常通话、聊天、打游戏,仿佛困扰年轻人的卡屏和内存不足从未在他的手机上出现过一样。 顾屿真是有点佩服祁青暮了,生活上承受着外界带来的艰难困苦, 与此同时,也能够在有着明显生活差距的同龄人中站稳脚跟…… 这份贵重的礼物, 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诞生的。 灯光将气氛烘托得暧丨昧,祁青暮的后背感受顾屿胸膛的温度, 抬了抬手, 然后略显局促地放了下去。 “送给我的?”他的声音有些哑,透着几分发自内心的茫然。 “对, 打开看看?”顾屿抱着他的手臂稍稍用力,在对方低呼声中将其抱起, 向前走了两步, 更加靠近桌子。 “你快放下我!” “看看嘛。”顾屿拖长了音, 撒娇似的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你不看我就不松开, 看谁能熬得过谁。” 他的手臂像烧红的铁链,感觉融入血肉之中,祁青暮挣脱不开,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顾屿身上释放出来的热度。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软下声音,“放开,我打开看一看还不行吗。” 顾屿放开他,却没有退开,而是双手撑着桌子两侧,将祁青暮禁丨锢在身体和桌子之间。 祁青暮侧头,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真的是……” “入住第一晚,满足一下我啊。”顾屿的声音几乎含在喉咙里,浅色的嘴唇吻上来,轻轻碰过祁青暮的唇角。 后者无意识地勾起一瞬,心情显然也不错。 打开包装,里面大牌子的新版电脑外型美观,是最近比较火爆的超薄型电脑,轻巧方便。 下面还有一整套电脑配套设备,看起来不像官方套装,倒像是后配的。 “这些是你选的?” 顾屿沉默两秒,撒谎道:“套装里给的。” “这个牌子根本没有套装。”祁青暮无奈地指出,“而且谁家电脑套装里面带数位板……” 顾屿见了棺材还不落泪:“我买就带,不行啊?” 祁青暮拆开键盘鼠标和数位板的包装,动作熟练地将其跟新电脑连接到一起,然后打开电脑,随便试了试。 比他那台慢的要命的笔记本电脑强多了。 “这些一共多少钱?”他语气平静地问。 顾屿竖起一根手指,“不到一万。” “我要听实话。” 同为男生,祁青暮倒不是完全了解电子用品这方面,但是他跟其他男孩子都一样,没事儿也喜欢看看相关上新,以及一些大牌子的基础设备升级等,手机、电脑、摄像机都是他比较关注电子设备。 刚刚他打开电脑的时候看见了型号,在官店仅仅是这台电脑就已经上万了,更别提其他配件。 “不到两万。”被戳穿后顾屿更不慌了,“我愿意送,你必须要,知道它多少钱还能怎么样。” “顾屿,你……” “你就说,你跟不跟我在一起住吧?” 祁青暮愣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我都已经交了房租……” “那这些设备就是屋里自带的。”顾屿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只要祁青暮冒出一点想要拒绝的意思,他就用房屋自带家电这一借口堵回去! 祁青暮被他光明正大耍无赖地行为搞得无语,看着桌上昂贵的礼物,半晌才道:“我收下了。” 顾屿眨了眨眼,“这么快?” 祁青暮无奈地皱眉:“你还准备了什么理由逼我收下这些?” “没想到,但是我预料中应该会拉扯几个回合。”顾屿又一次抱住他,声音透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欢愉,“怎么,生气了?” 祁青暮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样的礼物太贵重,而且真的措手不及。 ——他没有给顾屿准备任何礼物。 不管顾屿为什么要给他这份贵重的礼物,没有准备礼物的祁青暮会生出些许自责与愧疚。 “顾屿。”他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个身,变成直面顾屿。 一声呼唤溢出嘴唇,祁青暮伸出双臂,轻轻环住顾屿的腰身,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哑声道:“谢谢你。” 顾屿愣住了,浮在半空中的手略显几分局促与羞涩,忽然不知道是否应该落下。 “对不起。”谢谢之后,竟是一声道歉。 “或许你只是希望让我开心所以买了这个礼物,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份礼物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 顾屿有些没明白,自然地揽住他,顺着他的话说:“当然。” 如果没有感情他怎么会奋不顾身地陷进去这么深? “我想的没有那么周全,但是……”我很喜欢你。 这五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好像提起感情的时候,他总是妄图站在主导地位上,看着顾屿为了感情而产生情绪变化,而他只要站在一侧,看似融入其实沉稳地把握住感情的节奏…… 这一刻,祁青暮感觉自己好像失控了。 昂贵的礼物只是一个开关,一个让他发现在感情中可以肆意为对方付出的契机。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祁青暮是一个穷鬼,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到给顾屿买这么昂贵的礼物。除去这一点,刚才没有拆开礼物的一瞬间,他开始回忆自己到底为这段感情付出过什么。 好像……也没有什么,甚至矜持着不愿意主动去说一句:顾屿,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第172页 好像说出了这句话,他就会输掉一样。 “没人会保证一段感情是否能长久到暮年。”他的嗓音低哑,仿佛刻意压住了哭声。 如果没有坚持到那个时候,又或者逐渐成熟的顾屿有了另外一个喜欢的人,那个时候,自己亲口说出的喜欢是否会成为痛苦的根源呢? 祁青暮不敢想象。 猛地被抱紧,祁青暮鼻子抵在顾屿的锁骨上,耳边传来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 祁青暮:“……” 在感情方面,顾屿实在不敏锐。 “不是分手,是担心。”祁青暮抬起头,眼眶发红,嘴角的笑容透着几分无奈,“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琐事分开。” “不可能。”顾屿一口否定,“想要逃开我?你想都别想。” 这句话让祁青暮心里盛满了甜蜜,可同时也不减苦涩,“你怎么知道是我要离开你,而不是……” 你要离开我呢? 顾屿终于反应了过来,不是自己送出的礼物让祁青暮产生了退缩的心思,而是他在审视这段感情的时候,担心未来出现变故。 而所谓的变故竟是出现在自己身上。 顾屿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你担心我把你扔了啊。”他语调懒散,尾音拖长,“那你不得想想办法讨好我,让我永远离不开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呢。”祁青暮摇了摇头,“顾屿,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如同春日铺面的微风,荡漾着万物复苏的暖意。 “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现在的感情很明确。或许之前以交易为理由说服自己,但是后来发现,那个时候我已经不相信自己的借口了。” 感情变化真的很快,就好像祁青暮三番五次认为顾屿是一个不好惹也不好相处的人,曾经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远离这个男生,可结果却让人唏嘘。 他不止阴差阳错地成为了顾屿的爱人,甚至不知不觉中交付了真心。 “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相信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正如我刚才所说,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分开,而那个时候,我的这番话可能会成为了两个人记忆中的笑柄。不过,现在我不后悔。” “我承认我很喜欢你,就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跟你在一起时,我很快乐,也很轻松,所有的压力在看见你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喜欢你陪我同行,甚至对你有了依赖感。以前我会独自扛下所有的困难,但是现在你要做好解决自己的烦心事的同时,还要帮帮依赖你的我。” 这句话结束,祁青暮还有好多话想说。 可是张了张嘴,那些话仿佛害羞了似的,主动钻回了祁青暮的肚子里。 便是这样的空隙,让顾屿有了抢占的机会。 他的吻来势汹汹,带着几分要把祁青暮吞入腹中的凶狠。 急切、用力,将感情释放,用行动表达出来。 舌尖被吮得发麻,祁青暮张着嘴巴合不上,伸手推了推身前高大的男生,他顺着他推动的姿势退开一点,然后像懒狗嗅到了肉香一样又一次拱上来,这次顺着嘴角向侧面进攻,脸颊、耳垂,接着向下,是纤细白皙的脖颈…… 在这种事情上,顾屿一直是无师自通。 要说他没有经验,有的时候真能把祁青暮亲的软成一摊;但要说有经验,他也真是莽撞得很,说是动丨情的深吻,其实就是毫无章法地吮丨咬。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锁我吧!亲亲而已! - 第089章 生病 一天没睡的新床先用来做了更加亲密的事。 祁青暮从被窝里探出手, 摸到床头上的手机,看着右上角几近空掉的电量,声音沙哑道:“快没电了。” 刚说一句话, 就觉得嗓子里很干, 他习惯在床头放两瓶水备用,下意识抬手去摸矿泉水,触碰到一片空气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的寝室,而是在他和顾屿的新家。 祁青暮撑起身子, 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身后便贴上来一道炙热的身躯。 “去哪啊……” 顾屿的声音竟然比他还哑,手也不老实,正环着他的腰摸来摸去。 “去拿两瓶水。”祁青暮去扯他的手,没扯开, 无奈道:“你不渴啊?” “不渴,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祁青暮有些无语地眨了眨眼睛, 余光瞄见地上被撕开的方形小包装袋,忍不住道:“知道在抽屉里放这个, 却不知道放两瓶水。” 顾屿闷声笑起来, 依旧嘴硬:“这个比水重要。” 最后祁青暮去浴室冲了个澡,顾屿也要跟进来, 被堵在了门外。 他的那点小心思,祁青暮用小手指头都能想明白。 冲完澡出来后, 发现顾屿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虽然屋子里的温度不算低, 但好歹也是入了冬的天气, 祁青暮擦着头发走过去, 催促道:“快去洗。” 顾屿抬眼, 看见他穿着宽大的T恤,轻笑一声进了浴室。 他的手机还放在沙发上,屏幕亮着,走的时候也没想着关上,祁青暮随手给他按灭,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带来的一些小物件。 第173页 顾屿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擦拭相框。 这个相框是他从那个所谓的家里偷偷带出来的,里面的照片是他和阿姐。 顾屿凑过来,一眼就看出上面的小男孩是他,眯着眼沉吟片刻,道:“这是你几岁的时候拍的?” “十岁。”祁青暮说:“那个时候为了塑造一个好养母的角色,齐梅特意带着我和阿姐去照相馆拍的,挑了这一张,放进相框里。” 顾屿从他的手里拿过相框,他没有阻止。 “那个时候你才这么大点儿。”顾屿在自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道:“差不多是这么高吧。” 祁青暮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会儿齐梅还把这张照片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上,后来没过多久就以大扫除的名义把相框给丢掉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从垃圾箱里把它捡回来的……本来不应该留,毕竟不是什么好回忆,可这是我和阿姐第一次拍照,也是唯一一张合照,私心还是想留下来。” 拿在手里的相框忽然似有千斤重一般,顾屿沉默片刻,把相框规规矩矩地摆在书架上。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顾屿说:“顺便带我一个。” 他不是会安慰人的性格,祁青暮自然也知道,两人之间的默契大概就在这里,你说的话和你想表达的意思即使不同,我也照单全收。 翌日,祁青暮请了半天的假。 因为昨晚大摇大摆不穿衣服就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某位少爷生病了,从后半夜开始就发低烧,一直到早上都没退烧。 顾屿本人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在意,躺在床上还是一副没有把感冒发烧当回事的大爷姿态,鼻音极重地说:“上班去,我不用人陪。” 虽是这么说,但是祁青暮请完假挂断电话后,他第一个凑过来,双臂环住祁青暮的腰,将脸埋在腿上。 “既然你都请假了那就让我抱一会。” “……我请假是为了带你去打针的。”祁青暮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穿插在顾屿的黑发之间,“如果你没有力气下楼,那我就请诊所的大夫上来了?” “打什么针啊,睡一觉就好了。”顾屿腾出手去拉被子,极其幼稚地把自己脖子以下的部分都缩进了被子里,才收回手继续抱着祁青暮,“有个老办法,说捂出汗就好了。” “你都从哪听的这些啊。”祁青暮无语极了,没想到放纵不羁的顾屿竟然还听信这些没有医学依据的土方法治病。 顾屿闭着眼睛,安静许久,才轻声道:“我妈说的。” 祁青暮:“……” 摸着他额头的手顿了顿,转而落在发顶,一下一下轻轻顺着。 “我好像也听说过这种办法。”祁青暮想了想,说道:“但听说的例子都是高烧,而且是吃了退烧药以后多喝热水,捂出汗来,再跑几趟卫生间。需要很长时间的,一上午未必会好。” 顾屿闷哼两声,半晌才哼哼唧唧道:“不想去医院……” “那我就不能放心你一个人在家。”祁青暮轻叹一声,想了想,道:“我一会儿再去打个电话,今天请一天的假好了。” 原本他是想带顾屿去打一针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也要在楼下诊所待两三个小时,现在时间还早,等打完针再回来,祁青暮还有时间照顾一下他。 基本打了针就会退烧,所以打点好一切后,祁青暮下午去工作也能安心。 只是顾屿不想去诊所,那就只能在家里吃药,或者用土方法喝热水、捂汗,可这样的话一上午的时间并不能稳定退烧。 听见他要请假,顾屿手指动了动,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在祁青暮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本来侧趴着的他翻了个身,面朝祁青暮,抬起手去摸他的脸颊。 热得有些不正常的手指划过微凉白皙的肌肤,顾屿眼神微暗,透出几分眷恋。 “我妈说,回来之后,不想住在白家。” 祁青暮的手一顿,眼中浮现出些许茫然之色。 顾屿继续说。 “到了南城,我爸就用所有的积蓄交了这个房子的首付。那个时候房价比现在便宜一点,但是这些钱原本可以在那个小县城全款买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的。” “我和我妈都心疼我爸,只有我爸傻乎乎的不当回事,一边打工一边专研自己的专业,后来被老教授带着,也算熬出了头,短短几年就还完了贷款。” 现在他们居住的这个小公寓,在当时不算有名气的,因为是公寓的缘故,所以价钱比一些商品楼还便宜一点。近几年房产开发到了这里,才把这一片区域宣传成了中心地带。 祁青暮怎么也没想到这所公寓竟然是顾屿父亲买下来的,一颗心悬起来,神色略显紧张。 顾屿抿着唇,眉头轻皱一下,“嗓子疼。” “别说了,我去给你倒热水。” “没说完呢,说完再喝水。”顾屿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气。 之后,顾屿断断续续地说起一些他小时候的故事。 有的是糗事,有的是喜事,每一幕回忆的构造都是由三个人组成:爸爸、妈妈和他。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祁青暮能够感觉到他对父母的思念。 这种思念……是祁青暮无法体会的。 一直知道自己没有父母和有过父母却永远失去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第174页 那些美好的回忆,在与父母阴阳相隔之后,就会成为穿进心脏中的利刃。 说着说着,顾屿睡着了,他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平缓顺畅,祁青暮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伸出手护着他的头,摆正好睡觉的姿势,动作也不算小,但是他都没醒。 祁青暮有些担心,拿起一旁的体温计给他测了一下丨丨体温,还好,仍是低烧,没有恶化。 今天肯定不能去工作了,祁青暮不太好意思的给组长又打了个电话,这次请了全天的假。 “那全勤就要没有了。” “没事的,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祁青暮站在主卧的门边,盯着顾屿的睡颜看了许久,转身离开。 . 顾屿是被一阵饭香勾醒的。 不是那种刺激的爆香,而是大米经过烹饪后散发出来的清香。 睁开眼后第一感觉就是头痛,好像有人拿着锤子在他的太阳穴上敲打了几下似的,缓了一会儿之后坐起来,那种胀痛的感觉消去不少。 嗅着那股饭香,顾屿朝门口张望。 许是心有灵犀,他只定睛看了没几秒,祁青暮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视线中,他路过主卧门口,身上围着围裙,看见顾屿坐在床边,先是一愣,随即走进来,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二话不说摸上他的额头。 “退烧了!”他惊喜地叫了一声:“这么快,还没到中午呢。” 顾屿胃里空落落的,身上带着饭香的祁青暮走过来,简直就像一碗超大的白米饭。 “饿死了。” 他哑着嗓子嘀咕一句,抬起手要抱祁青暮的腰,被轻巧地躲了过去。 “身上有油烟味儿。”祁青暮不自知地说道:“你等着,我给你盛粥来吃。” 说完,立刻走了出去。 顾屿靠着床头,神色恹恹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过了一会儿,祁青暮端着拌小菜和白粥进来,摆在他的床头上,“吃吧。” 顾屿看了一眼,虽然很饿,但还是充分利用自己这身病躯,“手没力气,喂我吃。” “真的假的……”祁青暮半信半疑的端起碗,一边吹凉一边喂到他嘴边,“吃完还要吃药,你先少吃一点。我刚才去问医生,他让你这几天吃点清淡的食物,如果体内还有炎症的话,吃多了容易吐。” 顾屿大口吃着粥,闻言皱眉道:“我觉得我好了。” “你觉得好了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公寓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祁青暮连忙放下碗,一边脱围裙一边说道:“可能是我订的退烧贴。” 然而本该拿了东西就回来的祁青暮一直都没有回来。 门口隐约传来的说话声,令顾屿感到一丝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一个啪啪啪后无比膨胀不穿衣服到处瞎晃的男人会得到什么? 祁青暮:会得病。 顾屿:…… - 第090章 不请自来 打开门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祁青暮当即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那人许久都没有出声。 而门外的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瞳孔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讶, 随机便是奔涌而来的嫌弃和鄙夷。 “你怎么在这?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来人咄咄逼人, 一副张牙舞爪的面孔仿佛要把他吃进腹中一般。祁青暮深吸一口气,渐渐稳下心神,沉声道:“这是顾屿的家。” 这就是顾屿的家,不是许晋刑给他安排的住所、也不是白家人可以分一杯羹的地方, 这是顾屿的父亲脚踏实地用血汗钱买下来的家。 “知道是顾屿的家, 你在这干什么?!”来人强硬地挤进门来,反手把门关上,嘴上仍不饶人,“你不过是陪他消遣的人, 怎么好意思到这里来?” 祁青暮后退一步与那人拉开距离,“陪他消遣?我敬您是长辈, 不会说太过分的话,但如果您继续侮辱我的话, 我会以私闯民宅的罪名报警的。” “报警抓我?你好大的威风啊, 我今天就在这,看你这个不检点的小情人怎么报警!” 话音落下, 一道‘砰’的声音猛地打断正在对峙中的二人。 祁青暮寻声望去,只见顾屿站在主卧的门口, 手攥着拳头砸在门上, 脸色阴沉地盯着对面的人。 “舅舅, 来我家对我的人大喊大叫似乎有点过分吧?” 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找到这里来的人, 正是与祁青暮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徐泽。 顾屿眼神冷漠地望着突然闯进来的白徐泽, 心中隐隐生出些许烦躁感。 讨厌死了, 他想要的平稳生活怎么总是被这群人打断? 顾屿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在白徐泽面前,对方的怒火完完全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顾屿,你还真是顽劣,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就把你的小情人带回家?你爸你妈要是还活着看见这个男狐狸精怕不是又要气死过去!” 哐当—— 顾屿一脚踢翻摆在门口的装饰花瓶,碎瓷片散落一地。 滔天的怒火将他的理智吞噬,如果不是因为刚刚退烧,身上还发虚,他早就冲上去一拳打在这个男人脸上。 这是他的亲舅舅,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他厌恶自己的父亲,但母亲好歹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第175页 顾屿剧烈喘息着,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体内储存一些力量。 祁青暮见状连忙走过去,抬手扶着他,强忍着内心对白徐泽的不满,放柔了声音道:“你先回去休息,最好自己把那碗粥吃了,那样才能缓出力气。把门关上,外面交给我,好吗?”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贴着顾屿耳边响起。 手腕蓦的被抓住,祁青暮感觉到一丝痛意,抬眼对上顾屿那双凌厉的眼眸。 他似乎不愿放弃最后的倔强,对身边之人的担心也在这一刻无声地体现。 祁青暮笑了笑,安抚道:“你相信我的话,就回去休息。” 几秒钟后,攥着手腕的手卸了力气,顾屿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转身扶着墙回了卧室。 门是祁青暮关上的,当着白徐泽的面从容不迫地隔断了他和顾屿之间唯一的联系。 这一举动必然会招来白徐泽的不满,但祁青暮这次也不准备以晚辈的身份无条件隐忍了。 “如果您还在乎一丝亲情,应该能看出来顾屿生病了,没有力气跟您吵。”祁青暮走到沙发旁,轻声问:“您坐吗?” 白徐泽被他这副主人的姿态气到,但不知顾虑什么,竟是没有发作,冷哼一声坐到沙发的另一侧,不悦地说:“整天出去吃喝玩乐,还能不生病?早晚得进医院!” “这是我们的事,跟您似乎没有太大关系。”祁青暮同样坐下来,不再跟他闲聊,单刀直入地问:“您这次来有什么事呢?” 不想追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如果可以的话,连他来这里的目的祁青暮都不想过问,但不管怎么说,白徐泽那么讨厌顾屿,却还是‘屈尊’来到了这里,其中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必须让顾屿知道的。 白徐泽冷眼看他,“你能代表顾屿?” “虽然您不愿意接受,但我确实能代表顾屿。”顿了顿,祁青暮轻笑一声,“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很简单,我租了这里的次卧,三个月。所以您也不用三番五次地强调我是以不正当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你只是个——” “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祁青暮从容地接下他的话,将那些污言秽语堵了回去,“说白了,您跟顾屿应该没什么可谈的吧?能让您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绝对不是因为顾念亲情。” 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祁青暮是白徐泽,在无比厌恶顾屿的情况下,绝对不会私下跟他见面,也不会主动跑来找他闲聊。这样推算,能促使他找顾屿的原因很少,也很难。 所以思来想去,祁青暮猜测今天白徐泽出现在这里,是来传话的。 而白家能指使白徐泽的人…… “白真蓉女士要您带什么话过来呢?” 话已落下,白徐泽脸色一沉,方才面对祁青暮时的不屑瞬间消失。 他似乎没料到祁青暮能猜到白真蓉头上,而这种反应,也恰恰印证了祁青暮的猜测是对的。 白徐泽确实是被自己姐姐指使来的,当然,有一些事他也想问个明白。 静默半晌,白徐泽翘起二郎腿,仰着头斜睨祁青暮,“反正是不是说给顾屿听我也无所谓,他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也跟我没关系,反正话我是带到了,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如果他不想要白家,就尽快把老太太的遗嘱交出来,都不用他本人到场,律师会解决后续的一切。但如果他口是心非,一边说着不想要白家一边还扣下遗嘱,等白氏年终酒会时出来横插一脚,那也大可不必。我大姐说了,他要是想要白家,拿着遗嘱来参加年终酒会,没人拦他。” 祁青暮沉默地听着,等他说完,才开口道:“您的意思是顾屿有遗嘱?” 白徐泽忽然嘲讽地笑了,“你们在这给我装什么无辜呢,老太太的遗嘱直接通过律师交给他的,现在还想不认了?我今天来这儿,还就想告诉顾屿,小小年纪别那么多花花心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啊?想要在最后关头闪亮登场,稳坐白氏家主的宝座?我可没有我大姐脾气好,要是真的把我惹急了,我管你有没有遗嘱,稍稍用点手腕把他送到国外去‘学习’,没个几年也回不来!” 祁青暮皱起眉,“您是来威胁人的吗?” “我就看不惯你们小年轻这种奇怪的自信。”白徐泽冷哼道:“白家家大业大,那是多少辈人积攒下来的家业,顾屿就算真的成了家主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把白氏改成顾氏吗?更何况他现在的花的钱都是他妈留给他的,花着白家的钱还当着偷窃白家的贼,真是白眼狼。” “您可以走了。”祁青暮站起来,顾不得身份有别,直接下逐客令,“您的话我会如实告诉顾屿的,至于顾屿花谁的钱、和谁在一起、想不想继承白家,暂时跟您没什么关系。” 白徐泽定定看了他半晌,冷笑着站起来,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讽刺道:“希望你们的嘴能一直这么硬。” 白徐泽离开的背影潇洒,祁青暮黑眸沉沉,比起面上表现出来的淡定,内心实则忐忑不已。 深呼吸几下,他回到主卧,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才推门入内。 顾屿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神色漠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今天上午还是晴天,现在的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如同映射了顾屿的心情。 第176页 那碗粥已经吃完了,只是小菜没吃几口。 祁青暮将碗筷归拢一块,然后走到他身边,顾屿似有感应般,伸出一只手,祁青暮顿了顿,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他走了?” “嗯。”祁青暮应了一声,“我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屋子里隔音效果不算特别好,卧室又紧挨着客厅,想来刚才两人说的话顾屿已经听的差不多了。 “他只是个传话的。”顾屿面无表情地指明,“真正向我传达这句话的是白真蓉。” “我知道。”祁青暮说:“所以……年终酒会,你要去吗?” 马上就是年底了。 顾屿沉吟片刻,嗤笑一声,“他们怕我去,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我去了,白家掌权人的位置还不一定是谁坐呢。他们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遗嘱,就是为了引我上钩。” 闻言,祁青暮眉心一动,“莫须有的遗嘱?你没有遗嘱吗?” 顾屿坦然道:“让我继承白家的话都是我从他们那听来的,谁给过我遗嘱?” 白家人信誓旦旦说顾屿有老太太的遗嘱,而顾屿却说自己根本没有遗嘱…… 顾屿根本没必要撒谎,他对白家的抵触祁青暮再清楚不过了。但是白家人那边得到的消息显然跟事实不符,到底是他们合起伙来演戏,还是真的认为顾屿身上有遗嘱,便不得而知了。 “好了,别想这些了,你需要好好休息。”祁青暮用力把他拽起来,往床的方向带去,“你再睡一觉,我去吃饭。” “不睡了,没心情。” 顾屿反手拉住他往外走。 半路祁青暮顺手拿起他吃完的碗筷,那碟没动几筷子的小菜被顾屿端起来,两人拉着手,一前一后出了主卧。 在门口,顾屿停下脚步,斜睨客厅几秒,“一会儿把沙发套换了。” “……这不是前几天我们刚换的吗?” “他坐过了,脏。” 祁青暮眨了眨眼,无奈地说:“其实没必要的……” “有必要,我跟白家人没什么好谈的,等之后我得告诉门卫一声,只要不是我们俩邀请的人,想要进来必须提前跟业主打招呼。” 顾屿大约是真的生气了,平时不在乎这些小事,现在也忍不住脑火起来。 白徐泽不请自来还发了一通威风,归根究底,罪魁祸首还是白真蓉。 祁青暮以前总以为白真蓉已经是白家的掌权人了,她忌惮顾屿仅仅是因为白家女子做主的规矩要被打破,而且顾屿还是外姓人…… “今天我听白先生的意思是,白家年终酒会上会宣布白家的继承人,是吗?” “不是宣布,是内定。”顾屿坐在祁青暮对面,撑着下巴欣赏他吃饭,“白真蓉现在只是一个挂名的家主,虽然有实权,也得到股东们支持,但是……” 他啧了一声,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名不正言不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早~大家不要等啦!早看完早休息! - 第091章 特别帅气的朋友 白徐泽突然跑来这一趟并没有给顾屿的生活带来什么异常, 因为祁青暮正式入住,可以说现在的生活要比往常幸福太多。 顾屿被老教授收为徒弟后,便是他们实验室里最小的一个。地质学的专业团队可以说没有假期, 所以除了周六日, 平时跟上学一样,早上八点就要抵达实验室,不忙的话下午四点多就可以回家,忙起来就不一定了。 相比之下, 祁青暮的工作时间要稳定许多。 “今晚要是太晚了就不回去了。” 电话里, 顾屿的声音很低,隔着电话祁青暮也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好,注意休息。”顿了顿,祁青暮不放心地问:“要不要我去给你送饭?” “不用, 在这边随便吃一口。”说完,顾屿哼笑一声, 还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一听我不回去, 就开始想我了?” “是啊。”祁青暮用肩膀夹着电话, 手上的工作不停,顺着他的话语气没有起伏道:“想你想的饭都不想吃了, 你怎么看?” “饭还是要吃的。”顾屿说完,似乎也察觉到祁青暮如果顺着他的话聊下去的话, 显得太过幼稚, 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以后这种话我俩私下说说就行了。” 祁青暮没忍住, 笑出声来。 耳边传来顾屿的呼吸声, 祁青暮渐渐收了笑意, 静静聆听。 仿若心有灵犀一般, 顾屿没有说话,仿佛也在感受着他的呼吸一样。 长达十几秒的无声,寂静的氛围被顾屿的前辈打破,那道声音似乎隔了很远,在呼唤顾屿过去帮忙。 “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就下班了。” 顾屿嗯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叮嘱,“好好吃饭。” - 下午五点,祁青暮工作结束,跟同事们一同下班。 在楼梯拐角处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呼唤。 “祁青暮。” 回过头看去,只见傅濛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正俯瞰他。 “傅先生。”祁青暮停下脚步,其他几个同事也跟着停下来。 傅濛扫了其他人一眼,挥了挥手,“你们照常下班,祁青暮来我办公室一趟。” 其他人看了看祁青暮,又面面相觑,没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一个个小声地跟祁青暮打了声招呼,便陆续下了楼。 第177页 祁青暮对他们笑了笑,抬脚走上楼。 大家对傅濛的敬畏感还是存在的,当然,这种敬畏并不是说看见傅濛就害怕,而是在面对傅濛时就会想到他在工作上的严厉,所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祁青暮算是一个特殊例子,他对傅濛很尊敬,但是不畏惧。 毕竟还没正式入职的时候他就体会过了傅濛的怪脾气。 跟着傅濛来到办公室,祁青暮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傅濛转身递过来一个手机。 祁青暮眨眨眼,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的对象是…… “何医生!” 祁青暮匆匆拿过来,将电话放在耳边惊喜地喊道。 “可算是有门路联系你了。”何燕在对面笑着说:“虽然傅濛有点不愿意,但是还行,真替我办事儿啊。”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傅濛又在祁青暮旁边,听到这番话后十分不满地皱起眉头,看起来很嫌弃的样子,转身进了办公室的里间。 祁青暮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傅先生听到了。” “没事,他打不着我。” “……” 都是成年人了倒也不至于打起来。 “其实给你打电话呢,主要是因为跟你说一下若茗的近况……”自从上次祁青暮跟何燕联系过,表示最近不要打电话联系之后,他们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沟通过了。 虽然以前也不经常联系,但是每周祁青暮都会抽空打电话过去询问祁若茗的情况。现在齐梅突然跑到南城来盯着他,祁青暮知道她在这边有人脉,所以不敢如以往那般常常联系疗养院,万一被监控了通讯设备,祁若茗的藏身地点就会暴露。 必要的时候他就用顾屿的电话给何燕发短信沟通,平时能不联系就不联系。 今天通过傅濛联系到何燕,实属有些意外的惊喜了。 “这边我也盯着呢,目前没有什么可疑人士打听若茗。”何燕说完,顿了顿,道:“你要不要跟你姐姐说说话?” 祁青暮眼前一亮,“可以吗?” “她现在状态不错,应该能跟你简单沟通。” 随即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大概半分钟后,电话那边响起何燕的轻哄,不是对着祁青暮。 心中无比忐忑,祁青暮期待极了。 “小暮……”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祁青暮呼吸一滞,哑着嗓子唤道:“阿姐……” “你终于联系我啦。”祁若茗的声音充满活力,尾音拖得有点长,仿佛撒娇似的,“我很想你啊,你一直不联系我,我又不敢联系你,怕打扰到你工作哦。” 祁青暮心里泛酸,柔声安抚:“对不起阿姐,最近是真的有点忙了,等过几天我忙完,就去看你……还带着我的朋友一起去。” “是上次来过的那个男孩子吗?特别帅气的那一个。” “对,是他。”祁青暮不自觉地笑起来,“他最近也挺忙的,等过段时间,我就带着他一起去看你。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他叫什么,然后再问问他是学什么专业的、现在在忙什么……” 都是一些闲话,可能祁若茗挂了电话就会忘记,但是没关系,此时此刻,所有诞生于姐弟俩之间的对话都是温馨的。 祁若茗应得可快,对祁青暮的朋友也是充满了好奇,电话里追问了几句,祁青暮都一一回答了,比如说他们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是合租的状态,还有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家务分布。 聊得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但是何燕验证过,这些旁人听了像哄孩子一样的闲聊都有助于祁若茗的病情。 这通电话持续了五分钟,最后因为祁若茗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才挂断电话。 关掉通讯的下一秒,傅濛就从里间走出来。 “谢谢您,傅先生。”祁青暮感激地说道:“我跟何医生说好了,以后不会再麻烦您,有什么问题我用我朋友的电话跟她联系就好。” 傅濛哼了一声,接过手机,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养母还没走?” “应该没走。”祁青暮脸色有些难看,“最近她还在邀请我出去吃饭,想套出我现在住在哪,但是被我以工作忙的理由拒绝了。” 说起齐梅,祁青暮真的厌烦之际。 许是知道大学放假,齐梅一直守在南大也没什么用,但因为祁青暮是分批搬家的缘故,上班的时候就带去新家一点私人物品,或者让顾屿帮忙搬运行李,所以齐梅一直没当回事,见直到放假前的最后一天祁青暮还安安稳稳地住在宿舍里,总觉得他会在后面的日子里搬运行李,却没想到跟往常一样去上班的祁青暮当晚直接没回来,然后就再也没回学校这边来了。 齐梅有点慌了,第一次联系祁青暮现在住在哪,被祁青暮的反问给堵了回去。 ——您不是说要回家吗?怎么还留着南城呢? 齐梅窘迫地找了个理由敷衍,自然也没能从祁青暮这里问出他现在的住所。 后来她又打所谓的亲情牌,都被祁青暮以工作很忙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那她不是还会继续给你打电话吗?”傅濛皱起眉头,对于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态度表示不赞同,“直接让她回家去不是更好。” “她不会走的。”祁青暮苦笑了一声,“总之谢谢您的帮忙。” 傅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第178页 从工作室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冬日的白天很短,大概晚上五点多的时候太阳就会落入海天之间,等到六点天色便是灰蒙蒙的。 祁青暮抬起头,没有看到月亮,整片天空都是灰暗的颜色,亦如他想到烦心事时的心情。 今天顾屿不回家吃饭,祁青暮想着在路边买个卷饼,回家随便吃两口算了,于是没有坐公交车,而是转路朝夜市的方向走去。 冬天夜市开摊比较早,隔着一条路,就能闻到那些街边美食的香气。 站在人行横道的一侧,祁青暮心血来潮,拿出手机隔着街将对面夜市的热闹景象拍下来,本想发给顾屿看,却不想一辆车突然出现在镜头里,随即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帅气的混血脸。 “哟。”白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吃饭了吗?请你吃饭去吧。” 祁青暮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挑眉盯着他,“这个开场白你不熟悉吗?” 上次把他强行带去白家聚会时也是用的这套话术。 白杰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次是真的,请你吃饭,就我们俩。” “不去。”祁青暮皮笑肉不笑地拒绝道:“你最好把车开走,这里不能停车。” “所以我才希望你快点上车嘛。”白杰哼哼两声,“你要是不上车,一会儿交警来了罚我钱,你得替我拿啊。” 他倒是不客气。 祁青暮神情冷漠,准备越过他的车直接过横道,却不想白杰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冷不丁出声道:“前几天二舅舅去找你们了吧?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认为顾屿身上有曾外祖母给的遗嘱吗?” 脚步骤然停下,祁青暮敛眸,掩下那抹复杂的光色。 “你知道?”他没有回头,而是语气平缓地反问。 从祁青暮停下脚步那一刻开始,白杰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快速下车,走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车门。 “欢迎上车,好奇心旺盛的祁青暮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早更~ - 第092章 跟哪个小情人出去约会了 一家平价消费的餐厅里, 祁青暮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对于白杰选择这个地点有些诧异。 当然, 也没有规定过富家子弟不能来大众消费的餐饮场所, 只不过与顾屿的性格不同,白杰可不是体验过人生百态的大少爷…… 不管是面对自己还是提起顾屿,他都是发自内心的不屑,有点像白徐泽, 但是又比白徐泽会隐藏自己。 “吃点什么?” 菜单被推到自己面前, 祁青暮看了他一眼,又推了回去。 “我不吃,你自己点。”祁青暮浅声道。 “你也没吃饭吧,我刚才看你要去吃路边摊来着。”说着, 白杰对旁边的服务生指了几道菜,也没再问祁青暮想吃什么, 快速把服务生打发走。 迫切的样子,仿佛真的有什么急事要跟祁青暮说一样。 等服务生离开, 周围相对来说安静了不少, 白杰给祁青暮倒了杯柠檬水,慢条斯理地推过来, 笑眯眯道:“喝点水。”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祁青暮伸出手搭在杯子上,没有喝水, 却也展现了自己的态度。 他对白杰本人是没有太多排斥的, 对于祁青暮来说, 他和那些白家人一样, 在自己的生活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简单来说, 白徐泽说话那么难听, 还以长辈的身份压人,祁青暮都没有觉得厌烦,白杰这个还对顾屿有所忌惮的同龄人就不值得他多费心思去提防了。 手搭在杯子上,在外人看来,便是接受了白杰倒给他的水。 “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静很多。”白杰没有直入主题,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顾屿如果可以继承白家的话,那我和大舅舅家的两个儿子都有资格竞争,所以年终酒会就像一场战争的开始,顾屿就是战争前的号角。” 祁青暮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梢,一丝疑惑爬上眼底。 他不回话,白杰也不觉得被冷待,而是继续从容地说:“白家女人继承家业这个传统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在南城和业内人士来看,只有女人才在第一继承人的行列里。年终酒会时顾屿到场,手里还拿着曾外祖母的遗嘱的话,就代表告诉了所有人,白家女人掌权的规则要被打破了。” 祁青暮眯了眯眼,似乎有一个念头即将破土而出。 “对。”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白杰勾着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到时候,身为同辈中年纪最大的我,才最有资格继承白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祁青暮问他。 白杰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下去半杯,放下杯子后畅快地发出一声喟叹。 “跟大姨母和二舅舅的想法不同,我希望年终酒会的时候,顾屿一定要到场。”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祁青暮没有丝毫犹豫地反驳道:“顾屿身上没有遗嘱,他也不会参与白家的任何事。如果你想要继承白家,不如多做一点有利于白氏的事,最好让白真蓉把你定为她退位后的第一继承人。” 白杰忽然瞪大眼,怔愣地看着祁青暮半晌,随即发出一道刺耳的笑声。 他的目光深处是显而易见的惊讶,还有几分祁青暮看不懂的…… 嘲讽? 第179页 “你真是太可爱了。” 白杰捂住嘴巴,一副忍笑的样子让祁青暮十分不爽。 “你笑什么?”祁青暮皱眉。 “笑你天真啊。”白杰放下手,脸上的笑意不减,明说之后变本加厉,“当然,还笑你有一点蠢。顾屿怎么可能真的把什么事都告诉你啊,这可关乎他母族的家业唉,就算他真的不稀罕这些,但是碍于他母亲的身份,他也会格外关注啊。” “你以为他真的没有遗嘱吗?” “当初许晋刑代表他母亲和他本人出场,不止从曾外祖母的律师那里拿走了遗嘱原件,还签订了一份财产分割协议。” “属于白雅晴姨母的那份家产,可是一分不差地存进了顾屿的账户哦。” - 顾屿并不缺钱。 从他身边攀附过来的富家子弟们就能看出,顾屿不止不缺钱,在上层圈子里的名声也不小。 按理说,他的名气应该没有白杰大才对,不管白杰为人如何,他至始至终都是名正言顺的白家人。可意外的是,顾屿身边的这些富家子弟竟然没有一个愿意跟白杰交好,反而与白杰相处时更像是给顾屿面子一样。 顾屿母亲去世,父亲虽说是高知人士,但是在这些只看利益的上层人的眼睛里,知识就像不成大器的借口,按照白家人的说法,当初顾母瞒着所有人嫁给顾父,并打破家族传统,生下顾屿后随父姓…… 按照这样的发展走下去,顾屿应该是圈内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才对,谁还会让自己的孩子跟他交好呢? 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祁青暮开灯的同时,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八点半。 说来或许有点难以置信,但是与白杰共同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吃东西,只是打听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 白杰意外地没有隐瞒,几乎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祁青暮。 “最初我以为顾屿只是跟你玩玩。”白杰笑眯眯地说出残忍的话,“毕竟他啊,还算年轻,想要玩几年也在情理之中。但当我知道他把你带回了现在的家……有些想法就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之一。” “我希望你可以保证他会在白氏年终酒会上出现,只是露一面就好,剩下的我来处理。事成之后,你家里的那些麻烦以及顾屿未来的路,都由我来解决。” 脑海中回荡着白杰的声音,祁青暮幽幽吐出一口气。 他的承诺很吸引人,但是祁青暮并不为所动。 顾屿的路,当然是靠他自己选择的;至于自己家里的事,祁青暮从不认为自己会沦落到请求一个有身份背景的人来帮忙解决。 齐梅和她的儿子一定会被法律制裁,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姐姐。 “哼……” 客厅方向突然传来一道轻哼,祁青暮换鞋的动作猛的一顿,立刻抬头看去。 灯光没有照射到的黑暗角落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陷在阴影之中,伴随着祁青暮的视线投望过去,那边也发出一道熟悉的、不满的声音。 “跟哪个小情人出去约会了?晚上吃完了?” 祁青暮诧异地叫出声:“顾屿,你怎么回来了?” “哼,怎么,影响到你跟别人出去吃饭了?” 这副捉奸的口气…… 祁青暮无奈地笑了一声,“没有出去吃饭,我还没吃呢。你呢?吃了吗?” 把外套脱下挂到架子上,祁青暮直接朝厨房走去。 身后紧跟着响起一道脚步声,他压下嘴角的笑意,打开冰箱门往外拿食材,“做个面吃?或者想不想吃麻辣烫?今天外面好冷的,吃点热乎的似乎也不错。”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耳畔的呼吸清晰,腰间环上来一条手臂。 顾屿单手揽着他,另外一只手越过他的身侧,将冰箱门砰的一声压实了。 “不解释解释你去哪了?电话里说下班就回家,别告诉我你加班了。” 危险的声音透着几分冷酷,祁青暮眸光微闪,轻声道:“其实我可以不解释的。” 身后之人的呼吸一滞,腰间的手臂也越收越紧,祁青暮微微蹙眉,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但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谁想知道了,你爱说不说。” 顾屿垂着头,吻在他的耳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张嘴咬住耳垂。 “嘶……”祁青暮一个不防,倒吸一口冷气,“你跟谁学的啊,还会咬人了。” “我就这样,下次你再骗我,我还咬你。” 祁青暮挥开他抵着冰箱门的手,动作利落地打开,继续挑选食材,“下次?也就是说这次你不想知道我晚归的原因了?” 顾屿倏然沉默了。 感受到环着自己的手臂缓缓放松了下来,祁青暮将食材的名称抛出脑海,正式观察起顾屿的反应。 他似乎在纠结,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整个人似乎陷入了魔障之中,意识试图突破那层禁丨锢。 片刻之后,祁青暮听见他哑着嗓子,故作无所谓地说道:“不想知道。” 异常的态度,令祁青暮感到担心。 “顾屿,你想知道,就继续问我。”他耐心地说:“没关系,如果我不想说的话,也会告诉你,我为什么不想说。” 第180页 更何况,他没有不想说。 顾屿显然没吃饭,当然,他自己也没吃,已经晚上八点多,在祁青暮看来,此时此刻吃饭才是最重要的,等酒足饭饱之后再聊聊也不迟。 更何况这些都不是急事,人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顾屿的态度,让祁青暮明显感觉到了他在忐忑、紧张,甚至在两人相处时莫名其妙地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这与往常的顾屿是截然不同的。 “不想知道。”顾屿只是闷闷地重复这句话,“快做饭,我饿了。”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闻言祁青暮只能继续分出注意力用在烹饪上。 他的动作很快,家里的食材丰盛,调料种类繁多,半小时后,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家常麻辣烫端上了桌子。 与此同时,做麻辣烫之前先蒸的米饭也好了,祁青暮盛出两碗放到桌子上,转头便看见顾屿只拿了一份餐具直勾勾地盯着两碗米饭。 “你真的没吃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郭金告诉我,想要留住一个人的心,就不能太过强势。 祁青暮:这就是你不给我拿餐具的理由吗? 顾屿:…… - 第093章 早安吻 自从在一起后, 两人之间第一次产生‘信任危机’。 顾屿以为祁青暮是为了安慰他才说自己没吃过晚饭,但实际上…… “我做了这么一大锅麻辣烫,不是因为想补偿你。”祁青暮浅浅一笑, “是因为我也没吃, 如果你不回来,我可能就随便吃点什么凑合一下,但是你回来了,我就借点光, 也吃点热乎的。” 顾屿好似被他这番话说的有点尴尬, 不自在地皱眉道:“这跟我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该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凑合。” 祁青暮轻笑一声,浅声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吗?” 顾屿别过头去,不说话。 祁青暮:“那请给我也拿一套餐具吧。” 顾屿:“……” 说起来他今天突然回来也是因为在实验室里忙活的时候, 手机在口袋里拼命震动,瞧这架势便是有人不停地给他发消息了, 连肚饿都没能让他停下手中的实验,这种短信轰炸行为简直激起了他所有压制住的烦躁感。 他抽空出去看了一眼手机, 所有的消息都是来自一个人——郭金。 强忍着怒火, 顾屿定神看了一眼他的消息以及七八条链接分享。 《论一个傲娇的人如何对恋人示爱才能表现的不那么油腻》、《霸道的人在恋爱中也可以不油腻》、《爱人太过温柔疏离怎么办》…… 顾屿粗略算了一下,一共八条链接分享, 和郭金发来的几条小作文。 简而言之,所有的文字汇聚在一起, 都是郭金这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为他和祁青暮之间的感情煞费苦心。 顾屿给他回了个滚, 对方秒回一大段话。 郭金:屿哥, 我知道你最近忙于学业, 但你也要知道, 谈恋爱了以后呢, 就要多分出一些时间来给恋人。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通过观察你和祁哥,发现在这段阴差阳错的感情里,祁哥一直是付出、包容的那一方。为了你们的感情长长久久,我只能斗胆奉劝你一定要多多爱护、陪伴祁哥。 顾屿:……你有病? 虽然反驳得很理直气壮,但不得不承认,关掉手机的顾屿无法立刻投入实验中。 “所以你就回来了?”听了来龙去脉,祁青暮都不敢吃东西了,生怕笑得喷出来。 顾屿猛塞两大口菜,哼了一声。 “慢点吃。”祁青暮把冰可乐打开推到他手边,“郭金也算有心了,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站在什么包容的位置上……但你今天回来陪我吃饭,我很开心。” 顾屿抿了抿嘴唇,抬眸看向他,“那你今天去哪了?” “见了一个人。”祁青暮知道顾屿一直惦记这件事,即使他之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我认识吗?” “认识。”祁青暮说:“白杰,他来找我了。” 顾屿的脸色渐冷,“他来找你干什么?” “觉得我们俩在一起他很震惊,也觉得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比较重要……”语气轻松地换一种方式讲述白杰找过来整个过程,“简而言之,他希望你可以出现在白氏集团的年终酒会上。” 闻言,顾屿冷笑一声,眼底划过轻蔑的光。 “白杰真当自己是白家的掌权人了。” 祁青暮挑了挑眉,“他野心很大。” “白家每个人都有野心,就连五岁的孩子也一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祁青暮想到了在白家聚会上看见的那个小男孩,坐在白真蓉的旁边,对他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被宠坏了的样子,小小年纪尽显刻薄之色。 “不管怎么说,白杰很笃定你这边有曾外祖母的遗嘱。”收回思绪,祁青暮戳了戳碗里的米饭,犹豫几秒,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许晋刑……” 听见这三个字,顾屿条件反射地瞪起眼,“关他什么事?” 祁青暮眨了眨眼,将疑惑压在心底,“白杰说,是他代表你和顾伯母跟白家的律师对接的。”声音越来越低,祁青暮看着顾屿骤然瞪大的眼,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惊讶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第181页 那股萦绕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的惊疑感总算寻到了源头。 虽然祁青暮没相信白杰挑拨离间的话,但是白杰提起许晋刑的时候,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顾屿是知情的,毕竟当初他和顾母属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不管许晋刑目的是什么,都在那个时候伸出了援手,庇护他们。 如果说许晋刑有那么大能力只手遮天瞒着顾屿和其母亲私下与白家交涉,那么目的不纯的他至少应该得到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手里握着有可能成为白氏未来继承人的母子俩,那个时候白老太太还没死,许晋刑岂不是能从白家得到无尽好处? 可他偏偏站在了白家对立面,也就说明他帮助顾屿和他的母亲不是单纯为了利益。 这也是祁青暮起先猜测顾屿知情的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顾屿的反应明确地告诉他,整件事…… 至少顾屿本人是不知道的。 至于那位已经去世的长辈,祁青暮不敢肆意揣测。 这顿深夜的晚餐接近尾声,而气氛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顾屿似乎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暴躁。 “是他……” 祁青暮在一旁默默陪伴,听见他反复地念叨着‘他’。 其中或许有什么祁青暮不懂的东西,但是此时此刻,他只在乎顾屿。 “别想了,早点休息,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抬起手抚摸他的肩膀,试图让他顺着自己的话站起来回到房间里去。 而顾屿显然不甘心就这样睡去。 “许晋刑……”顾屿一把抓住祁青暮的手,眼神骇人,声音没有起伏地喃喃:“许晋刑拿走了遗嘱,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你确定顾伯母也不知道吗?” 祁青暮总觉得顾屿的母亲是知情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她希望许晋刑代表他们出面与白家交涉。 豪门贵族之间的纠葛,祁青暮就是长了连两个也未必能看透。可自从认识了顾屿,这些事就像翻涌的海浪一样涌上来,他站在原地,根本无法避开。 站在顾屿的身边,他也绝对不会退缩。 顾屿没再回话,他神情呆滞地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过了许久,放开了祁青暮的手。 “我休息了。”他撂下一句话,大步走回房间。 他这样的状态,祁青暮怎么可能放心? 简单收拾了一下,祁青暮进入浴室前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房门紧闭,门缝里没有透出光。他抿着唇,掩下眼眸中的复杂,抬脚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他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出来,路过主卧停下来,本想悄悄推开门看看顾屿有没有睡,不想竟看到门缝里透出一丁点昏黄的光亮。 祁青暮愣了一下,随手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卫生间门口的脏衣篓里,然后站在主卧门前,犹豫再三,没有敲门,而是一边小声唤着顾屿的名字,一边推开了门。 顾屿坐在床边,身上也换了睡衣,微弱的灯光来自于床头柜上的小灯,他垂头盯着手中的电话,比台灯还亮一点的屏幕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我想问许晋刑。” 随着祁青暮走近,顾屿的声音也缓缓响起。 他攥紧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许晋刑的通讯录界面。 “但是我怕结果是我不想知道的那一种。” 祁青暮脚步一顿,随后坐到他身边,伸出手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 “今天应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去实验室呢。” “我……” “别想了。”祁青暮长叹一声,压着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等我去把手机拿过来,今晚我们一起睡好吗?” 顾屿拥着他,将脸颊埋在他的颈间。 祁青暮拿了手机回来,顾屿已经躺在床上了。 “还给我留了地方啊。”轻笑一声,他绕到另外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 顾屿也不顾他身上的凉气,瞬间贴了过来。 两个男人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不算特别拥挤,但是顾屿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时时刻刻都要贴着祁青暮。 祁青暮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是再睁眼的时候,天际隐隐泛着青白色的光。 要出太阳了。 整个人被顾屿搂在怀里,祁青暮动作很轻地侧头,发现顾屿睡得还沉,于是没敢贸然起身,勾到枕边的手机打开,发现已经早上六点多了,他定的闹铃只差十多分钟响了。 睁眼缓了一会儿,身边的人动了动,被子摩擦时发出舒服的响声。 “早……” 顾屿还没睁开眼,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嗓音沙哑地打了声招呼。 祁青暮:“早,该起床了。” “嗯。” 早晨刚刚清醒的顾屿比平时要可爱许多,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垂眸盯着被子发呆。 祁青暮动作迅速地进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看见顾屿还盯着被单,忍不住笑着问他:“早上想吃什么?” 顾屿被唤回思绪,顿了顿,声音如砂砾般粗哑,“随便。” 祁青暮挑了挑眉,去厨房准备早餐。 半小时后,顾屿收拾妥当,祁青暮的早餐也准备好了,两人再一次坐到餐厅里,桌上的食物从麻辣烫变成了三明治和沙拉。 第182页 开饭前,顾屿指了指嘴巴,“早安吻。” 祁青暮顿了顿,随即无奈地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退开时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倒是不忘这个。” “我什么都没忘。”顾屿哼了一声,状态比昨晚好了太多。 “这个月月底许晋刑会回国,到时候跟我一起去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封的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奶茶咖啡柠檬茶配小糕点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 第094章 过去的故事① 南城飞机场, 初雪绒绒,片片落下,给这座繁华的城市裹上一层银装。 穿着一袭深色大衣的高大男人匆匆走出机场,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梳得一丝不苟头发上, 留下纯洁的痕迹。 一个男人瞧见他,匆匆迎上来,从他的手中接过行李箱,顶着寒风说道:“许先生, 这次的事情办完后, 南城这边所有的合作就结束了。大概需要不到十天的时间,您要是急着赶回去,可以提前订好飞机票。”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春节了,机票跟火车票一样难求。 男人没说话, 冷眼看着手下的人把行李搬上车,站在车前点燃一根烟。 呼吸间, 白雾夹杂着烟火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插在口袋里的手摩挲着手机光滑的边缘, 默默许久, 他哑着嗓子道:“年前不回去了。” 下属一愣,“可是家主那边……” “于克, 说话注意点。”男人眯起眼,冷酷地叫出下属的名字, “在这里, 我即代表许家。” 名为于克的男人脸色瞬间苍白, 连忙低头应道:“当然, 一切都由您说了算。” 一根烟抽了一半, 男人熄灭它, 上了车后,他神情漠然地看着窗外的金色。 于克开着车,大气不敢喘一声,车子稳稳地驶出机场区,突然,他听见男人冷不丁出声。 “我让你盯着的事怎么样了?” 丁克正襟危坐,“还是跟我上个月回报您的情况一样。” 车厢后面静默半晌。 “他们俩住在一起了?” “对。小祁先生放假后就跟顾少爷住在一起了,地点是……” “我知道在哪。” 男人出声打断他之后,再也没说过话。 一路抵达南城许家的庄园。 “许先生,明天的行程……” “你安排吧,今天下午的时间空出来,我有私事要办。” 于克应下。 昼夜颠倒地回了国,许晋刑没有心情休息养神,回到庄园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问于克要来车钥匙,不做停留地出了门。 此行的目的地不算熟悉,因为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他只来过这里一次。 车子停靠在公寓区外的临时停车场,他下了车,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这家家属?”他报出门牌号之后,门卫狐疑地皱起眉头,“这家业主说了,不是他们邀请的人,一律不许进。” 许晋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直接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我来了。” “门卫不让进。” “要么你们出来,要么我进去。”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许晋刑直接把手机递给了门卫。 门卫接过来,听见里面的业主强压着怒火对他客气道:“让他进来吧。” 门卫应了一声,把手机还回去的同时,看了看身材健硕的外来人,心想这人跟业主会不会打起来,到时候他要不要留意一下,及时报警? “其实是因为之前有人来过这里闹事。”给许晋刑打开门,门卫的语气客气不少,还透着几分安抚之意,“这家业主是两个年轻人,被气的不轻,不然也不会把你拦在外面……” 许晋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径直走了进去。 公寓内,顾屿挂断电话后翻身而起,冲进屋子里,三分钟后换了一身帅酷的休闲装出来。 祁青暮写设计方案的手一顿,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见对象呢。” “在许晋刑面前气势不能丢。”顾屿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仪表,“你也多穿一件。” 祁青暮麻木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家居服,“我这就是……家居服啊。” “对,太薄了。”顾屿醋意横生,“别的男人我都能忍,但是许晋刑不行。” “为什么?” “他对你有恩。”顾屿正色道:“在酒吧的时候他没少帮你吧,万一他想借着以前对你示过的好来要求你答应他什么条件呢?” “……这是不可能的。”在祁青暮看来,他和许晋刑之间比跟孟洋洲之间断的都干净。 许晋刑是一个成年人了,也可以说他在社会上混迹的时间要比他们每一个人都长很多,一个经历丰富的男人怎么可能像他们这样的小年轻人一样幼稚。 显然,比起孟洋洲,顾屿更加忌惮许晋刑的存在。 “你进屋里去,一会儿他来了,我速战速决。” 祁青暮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电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了一半,敲门声响起。 沉闷的三道响声,顾屿眯起眼,挺直了腰板把门打开。 门外的许晋刑带着寒气立在原地,而顾屿也当仁不让,堵在门口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那一刻,仿佛迸射出火星。 第183页 谁都不说话,气氛也越来越尴尬。 本来想趁此机会溜进房间的祁青暮见状,哭笑不得地把电脑放在一旁的台子上,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顾屿的斜后方。 “许先生,你来了。”说着,他拉住顾屿的手,稍稍用了力气向后扯了扯。 顾屿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后退几步,然后轻笑着握紧祁青暮的手,当着许晋刑的面挑衅似的挑了挑眉,“进来吧。” 许晋刑的目光掠过两人交握的手,不动神色地移开。 “在家里还穿这样的裤子。”他看了看顾屿裤子上乱晃的银链子,似笑非笑地眨了一下眼睛,“是要出门吗?” 顾屿:“你管我。” “如果要出门的话,就去吧,我又不拦着你。让祁青暮跟我谈就好,看你发的消息里的意思,他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你想都别想。”顾屿冷笑一声,“不如我们俩出去谈?” “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就没有临时转移场地的道理。”话落,许晋刑直接抬脚走进屋子里。 顾屿看着他踩出来的鞋印,脸色一沉,“你……” “好了。”祁青暮及时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到时候再擦就是了,不费工夫。但是再耽误时间的话,我们同一个屋檐下共处的时间就更长了。” 果然,顾屿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怒火压下去。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一些小性子暂时可以搁在一边。 在许晋刑还没回国的时候,顾屿就给他发过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单,事关顾父顾母和白家,而目前为止,许晋刑还是顾屿法律上的监护人,所以不管态度如何,许晋刑都不能无视。 而他也确实回国了,虽说绝大部分原因是工作,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如此积极地找到这里来,也证明了有些事他是想跟顾屿说清楚的。 祁青暮给两人泡了茶,顾屿不喝茶,许晋刑也不爱喝,只是每人都倒了一杯放在那,显得这次会面十分严肃。 最先开口的是许晋刑。 “信息里你说了白老太太遗嘱的事。”许晋刑语气平缓,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确实在我这,是老太太手写的,上面有她的指纹。” 他没有丝毫留恋的将信封扔在了茶几上,仿佛随意扔掉了一张白纸一样。 祁青暮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顾屿,只见他神情冷漠,如同外面漫天的冰雪,连个眼神都没落上去。 “遗嘱的事,只有你知道吗?” 许晋刑挑眉,似乎知道他会有这一问,哼笑一声,“我做不了白家的主。” 祁青暮缓缓靠在沙发上。 许晋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当时做不了主,那么跟白家律师交涉肯定也不是他主动去的…… 是顾母拜托他去的。 成为顾屿的监护人、帮助顾屿逃离白家、甚至守住了白老太太的遗嘱…… 这些发生过的事,恐怕顾母都是知情的,甚至可以说,她在临去世之前为顾屿纵横谋划,而她唯一能用的人,就是许晋刑。 “我妈为什么这么做?” 顾屿依旧冷着脸,没有表现出相信许晋刑,看起来也没怀疑,而是冷静地继续询问。 许晋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长叹一口气,缓缓转头,将这间屋子打量了一番。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收回视线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这里改变挺大的。”他说道:“我来这里的时候,你还没来过呢。” 顾屿猛地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看房子啊,我陪你父亲来的。”许晋刑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挑眉问祁青暮:“介意吗?” 祁青暮摇了摇头,“一根还好。” 许晋刑抿唇,叼了一根烟出来,点燃。 徐徐升起白烟,勾起一段相对来说十分美好的回忆。 “我是你父亲的学生,在那座小城市的时候就是……” 初中没上完的许晋刑十分叛逆,小小年纪跟家里闹翻,偷跑去了一个小城市,在那里吃喝玩乐了几天,身上的资金很快见了底。 卡被家里冻结,还未成年的他找不到工作,又不愿向家里人低头,就跑去给一个开修车店的大爷当学徒,供吃供住就行。 有一天,店里迎来了一个推着自行车来修轮胎的年轻男人,他长得很好看,说话也十分温柔,误以为许晋刑是大爷家里的孩子,还笑眯眯地给了许晋刑一块糖。 “那是谁啊?”他走后,许晋刑悄悄问大爷。 “咱们这儿一高的老师啊。”大爷想了想道:“好像是教地理的吧,姓顾。” 许晋刑不过是随便一问,得到了回答也就不在意了。 想到过去,许晋刑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总之修车店被查,我因为是未成年所以无法继续以学徒的身份待下去了,老大爷看我可怜,就找了你父亲,问他能不能让我去学校给他分配的教师宿舍里住几天。” “你父亲同意了,很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一个无限流的脑洞,是最近比较火的娇娇受文风,大家有兴趣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但是文名啥的有可能改。 - 第095章 过去的故事② 第184页 小时候的许晋刑大概可以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来形容。 他是真的很叛逆, 即使家里人跟他说的话都是对的、有道理的,但是为了抵抗从小就遵守的许家制度,他宁可在外面捡垃圾吃也不愿意回家服软。 一根烟渐渐见了底, 但是他没吸几口, 基本都是在沉默中燃烧。 “那个时候你父母结婚了,你母亲刚刚怀孕吧……大概,我记不住了。” “你父亲没有丝毫犹豫,把我带去了教师宿舍, 没过多久, 又以教师子弟的名额,免了我的学费,让我去上学。” “整个高中我都是你父亲的学生,那段时间……” 说好不好吧, 但仔细想想,那段时间可能又是他活了三十多年来最自由的时光。 顾父没有追究他是谁家的孩子, 为什么在外面流浪,偶尔会把他带回家里吃饭, 因此许晋刑也认识顾母。 似乎不想再提过去了, 后面的故事许晋刑三言两语便概括了。 高三即将高考的时候许家人找了过来,他反抗不得被带走, 临走的时候给顾父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来的两年里他们虽然相隔两地,但是联系不断。 许晋刑大学毕业之后, 在南城正式接管许家的产业, 也是在这一年, 顾父带着妻儿因为白家的缘故, 同样来到了南城。 “你父亲不想跟白家有太多瓜葛, 你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刚来南城的时候,顾老师麻烦我了几次,包括买房子看地段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现在他们住的这所公寓,就是当初许晋刑带顾父看过的几个房子之一,也是经过一番比对,顾父决定买下这所公寓。 手边忽然出现一个烟灰缸,很精致也很干净,根本没用过。许晋刑抬头看过去,只见祁青暮指了指他手上的烟。 “快要烧完了。” 许晋刑把烟按进去,“你还准备了烟灰缸,谁抽烟?” “没有人抽烟,这个烟灰缸比较好看,买回来摆着看的。” 许晋刑哼笑一声。 “总之,你父亲意外去世后,你母亲能信任的就只有我了。”许晋刑抬眼看向表情莫测的顾屿,道:“顾屿,你是个成年人了,有一些事情不需要我说出来,你也能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顾屿嗓音沙哑的开口。 “我妈嫁给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许晋刑说完,停顿两秒,道:“你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你母亲是最清楚的。”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要害我?要不是我妈嫁给你,我也会遭殃?!”顾屿猛地提高音量,怒不可遏地吼道:“许晋刑,我父母虽然都去世了,但这不是你胡编乱造的理由!” 许晋刑似乎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不慌不忙地挑着眉,沉声呵斥:“顾屿,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幼稚。” “那你给我证据啊!” “证据就是——”许晋刑的声音也扬高,“当初要去南极考察的名额本来是两个,你的父母都在名单里!” 顾屿愣住,缓缓睁大眼。 “还不明白吗?”许晋刑讽刺地笑了一声:“出行前例行身体检查,你母亲被查出癌症,这是一个悲痛的意外,但却也救了她一命。” “癌症早期,可以治疗,你母亲为了不让你父亲留下遗憾,强烈要求他去南极考察,而她无可奈何,在身患疾病的情况下只能带你回白家暂时生活。” “虽然你当时年纪小,但是得知你父亲死讯后,你母亲马不停蹄带你逃离白家的理由你就没想过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愚蠢的人,只有不愿意相信事实真相的可怜人。 蒙上眼睛,堵上耳朵,不去看这个世界,也不去听任何声音。 作为旁观者,祁青暮缓缓闭上了眼睛,一丝丝酸涩掠过眼球,但是顾屿的沉默更让他感到难过。 顾屿曾信誓旦旦地说:我的父亲是被谋杀的。 而许晋刑的话让这些断断续续的直觉似乎连接到了一起。 如果顾母当初也去了,那么这场‘谋杀’针对的就是两个人…… 顾母名为白雅晴,白老太太最最宠爱的小外孙女,甚至在自己的女儿即将让出主权的时候,一改继承制度,不允许身为长孙女的白真蓉继承,而是要把整个白氏交给白雅晴。 这个时候,白雅晴要是和她的丈夫一起死在意外中,只留下顾屿一个外姓的小男孩在白家,还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根本不需要忌惮。 许晋刑离开的时候,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顾屿。 那道眼神里,似乎夹杂着一些无法看透的情绪,似嘲讽、又似惋惜、又或者…… 是对敬重的老师留下的孩子产生的唯一一点心疼。 祁青暮把他送到门边,许晋刑看向他,半晌声音沙哑地问:“你们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暂时是这样的。”祁青暮如实回答:“放假的这段时间,我们会一直住在一起。开学之后视情况而定吧。” “你也见过白家的人了……”顿了顿,许晋刑深吸一口气,“年前我不会离开南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再来吗?” “曾经对逝者的忌惮现在已经转移了。”许晋刑的目光放远,越过祁青暮,落在茶几上那封无人问津的信封袋上。 第185页 祁青暮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似乎很不理解地问:“真的是谋杀吗?” “我调查过。”许晋刑的声音很低,好似不想让顾屿听见,“但是由于许家和白家之间的利益缘故,我的调查被迫终止。” “真的有白家人插手?” “不确定,但是……”许晋刑深吸一口气,“白徐泽,小心这个人。” 说完,他不理会祁青暮的反应,转身径直离开。 现在心情最糟糕的人,是顾屿。 他有些无法相信许晋刑说的话,因为如果这些都是事实的话,那这么多年来,他所谓的在南部有暴风雨坚持就如同笑柄一般。 可每当这个时候,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轻轻问自己——他说的话真的不可信吗? 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办? 身边坐下来一个人,与此同时,一只手抚上他冰凉的手背,紧紧握住。 顾屿稍一敛眸,“你说,我应该相信吗?”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好像短短几分钟之内,经历了一场信念的战争。 祁青暮大拇指微动,安抚似的摩挲他的手背,“信不信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顾屿侧着头,麻木地看向他。 祁青暮浅笑着,柔声道:“相信了又能怎么样呢?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或许应该调整好心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说着,他站起来,双手搭在顾屿的肩膀上,朝自己的方向稍稍用力。 浅拥着顾屿,让他把头抵在自己的腹部,祁青暮缓慢地呼吸着,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遵循自己的想法去看待每一件事吧,顾屿。”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在。” 腰间环上一条手臂,祁青暮轻抚他的发丝,一下一下…… - 许晋刑大概是一个大预言家。 与他见面后还不到五天,白家人便再次找上门来。 这次来的人,竟然是白杰的母亲,也就是顾屿的表姨白流希。 她是顾屿外祖母的亲妹妹的孩子,也就是白雅晴的表姐,按理说,不管是继承白家还是参与进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她都没什么资格。 但是今天她的出现,却让顾屿一改厌恶的常态,虽然依旧冷着脸,但他迎白流希进门,甚至作为晚辈,还给她亲自倒水。 当然,令人震惊的不是顾屿突然礼貌起来,而是面对的,是他无比嫌恶的白家人。 她来的时间很巧,顾屿从实验室刚回来,而祁青暮加班,要比平时晚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白流希穿着优雅,接过顾屿递过来的水,笑眯眯地说:“我来之前还担心你是不是不在家,没想到我们也算心有灵犀。” 顾屿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担心家里没人就应该提前打个电话来吧,表姨。” 白流希脸上划过一瞬尴尬,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今天来呢,主要是看看你。听说你和你的恋人搬来这里住,我还挺欣慰的。” “这件事白杰早就知道了吧,竟然没立刻告诉您么。”顾屿靠在沙发,神情慵懒地打开手机,俨然一副不爱跟你说闲话的态度。 见状,白流希眼中划过一丝嫌弃,但表面上仍保持着慈爱。 “你表哥他现在外面打拼呢,也不经常回家……” “哦。”顾屿扫了她一眼。 白流希又问:“他最近找你了吗?” 顾屿好似被逗笑,发出一道哼声,随即放下手机,直直地看向她:“您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 摆出长辈的架子,故作慈祥,没有止境的试探…… 每次跟白家人说话都这么累,顾屿承认,自己的心还是软的,因为这群人跟自己的母亲有血缘关系,所以一再忍让。 可他们却不觉得自己跟他们有血缘关系…… 尤其是父母接连去世的原因,似乎也跟这一大家子冷血的人有关。 白流希深吸一口气,充满笑意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冷淡。 “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她抬起手,有些娇气地理了理额角的碎发,直言道:“表姨呢,还是希望你能出席白家的酒会。” 顾屿挑眉:“您希望?” “是啊,这么多年,有些事也该讲清楚、说明白了。”说着,白流希叹口气,“大姐和三弟就是太急了,总这样逼你也不是个办法。酒会之后,我们一家人聚一聚,把一些事儿说开了就好。” 第096章 闹一闹 顾屿可不信, 白流希来一趟就是为了当和事佬。 白杰的野心是她从小就培养出来的,白真蓉没有结婚,不生孩子, 她这一脉断掉, 白雅晴也去世了,白流希现在可以说对白家家主的位置充满信心。 当然,她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无非是想把第一继承血脉留给自己家。 顾屿能相信一个这样的女人满怀大爱来劝自己家庭和睦吗? 简直可笑。 “没什么可说的。”顾屿故意逆着她的话说:“以后跟白家有关的事我都不想参与, 你们自己的聚会, 叫我一个外姓人参加,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顾屿,你怎么能那么想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啊。”白流希假惺惺地叹息, 说话时也带上诱丨导的感觉,“我经常跟大姐说, 过完年之后,就让你回白家去住, 大姐一开始总是呵斥我, 最近看起来是有一点要松口了呢。顾屿,其实啊, 大家还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时时刻刻关注着你。” 第186页 理直气壮地把监视自己的行为美化成关心, 顾屿拧眉, 冷笑一声, “表姨,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白家人到底怎么看我, 我也能感觉到。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不必说出来,我也愿意跟你聊几句。但再继续这样的话,恕我只能送客了。” 气氛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般。 白流希想到顾屿会拒绝自己的邀请,但是没想到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直接把平时白家人面对他时的嘴脸直接表达了出来。 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什么都不说的话,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白流希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名牌包打开。 “实际上,我这次来,主要是来送东西的。”白流希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女孩,笑容满面地望着镜头。 顾屿稍一凝神,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女孩是他的母亲。 “这是我前几天收拾我家仓库的时候翻到的,想着当初雅晴偷偷跑走,也没机会带这些小物件。”说着,她神情怜爱地抚过相框边缘,“以前我们姐妹三个关系很好的,拍了照片都互相赠送,有一些还存在影集里,就这一张裱了相框。” “给我。”顾屿伸出手。 白流希脸色一僵,随即把相片递了过去。 “这照片很宝贵的,你要好好保存啊。” 顾屿没有说话,低头凝视着照片上的母亲,渐渐的仿佛无视了白流希的存在。 白流希几次想找机会再开口,但是被这种无形的气场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门口响起刷门牌的声音,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生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今晚吃蒸海鲜……”祁青暮话音未落,就看见地上陌生的女士高跟鞋。 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看见坐在沙发上正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女人,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白流希也在他点头的瞬间,脸上绽放出笑容,亲切地唤道:“小祁回来了。” “白女士,您好。”相比之下,祁青暮就显得礼貌疏离。 一直沉浸在母亲过去的照片里的顾屿忽然站起来,无视白流希,直直朝祁青暮走来。 走到门口结果他手里的大袋子,直接进了厨房。 祁青暮空出手去换鞋,再一抬头,白流希竟也跟到了厨房,一副还想跟顾屿说什么的样子。 “顾屿,我……” “您该走了。”顾屿把海鲜倒进水槽里:“难道还要留在这吃饭么?” “不,我不在这儿吃,就是还想说……” 祁青暮顿了顿,出声道:“白女士,您今天先回去吧。” 白流希皱眉看过来,“我还有事没说完呢。” “我送送您。”祁青暮表情淡漠,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弧度。 见状,白流希心下了然,看了看依旧无声的顾屿,故作伤心地说道:“那好吧,今天我就先走了。顾屿你要好好的啊,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一家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自认隐晦地给祁青暮使了个眼色,祁青暮坦然地回望她。 等白流希换鞋出了门,祁青暮一边穿鞋一边对厨房的顾屿喊了一句:“把小螃蟹挑出来,晚上做螃蟹酱,小心别伤到手。” 一出门,对上白流希怀疑的眼神,祁青暮随手把门关上。 “顾屿竟然这么听你的话?” 听出她语气中的震惊,祁青暮收敛了笑容,淡淡道:“我也会听顾屿的话。” 白流希轻笑一声:“上次我儿子找你,应该许你什么好处了吧。” “您为什么这么问?” “你说要送送我,不就是想跟我单独谈谈吗。” 进入电梯里,白流希对着镜面的电梯壁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们家向来有恩必报,你要是真的能帮我们,将来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祁青暮似笑非笑地发出一道轻哼。 “这样的话,我劝说顾屿直接继承白家不是更好?” 白流希动作一顿,高傲地转过身来,轻蔑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这个穷小子看起来视名利如粪土,其实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祁青暮眨了眨眼,眼底泛着冷淡的光泽,“我的意思是,顾屿不想继承白家,那我就听他的。我不需要好处,也不需要来自白家人施舍的好处,所以不管您和白杰给予我什么承诺,我都不在意。” 白流希平白感觉到羞恼,她语调尖锐道:“那你叫我出来是什么意思?不会就想这样把我打发走吧?”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一层。 祁青暮率先走出去,站在敞开的门外,对立面怒视自己的白流希笑了笑。 “我来送您,主要是想给您吃一颗定心丸。” “白氏的年终酒会,我一定会带顾屿到场的。” “但是,有条件。” . 顾屿正对着张牙舞爪的活螃蟹犯难的时候,祁青暮回来了。 顾屿立刻走过去,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 “别动,让我抱抱。”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不开心。 祁青暮抬起手臂回拥他,声音温柔沉着:“我给她透露消息了。” “哼……”顾屿哼了一声,半晌才道:“她答应办事了?” 第187页 “虽然有点怀疑,但我感觉她和白杰会做的。”祁青暮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好了,还得做饭吃饭呢。” 顾屿放开手,满心满眼的都是祁青暮,跟在他后面道:“她给我送来我妈小时候的照片了。” “大概是想打亲情牌吧。”祁青暮一语中的。 “白家人,这就这点能耐了。”顾屿不客气地讽刺完,又道:“白家我是真没兴趣,但是闹一闹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你想着去酒会就是为了闹一闹啊。”祁青暮哭笑不得。 顾屿早在前几天忽然兴趣大发,拉着他玩了两个小时的游戏,在游戏里大杀特杀,最后不知道是玩的爽快了还是怎么的,思路忽然变得通畅起来,他告诉祁青暮,他要带着遗嘱去白氏的酒会。 祁青暮自然会询问原因,顾屿的回答是,要把他们欠顾母的还回来。 白雅晴确实是得知丈夫意外过世后病情突然加剧恶化,导致最后痛苦无比,连治疗都成了疼痛的帮凶。 顾屿没有说,但祁青暮知道,他一定在私底下偷偷调查白家的所有人。 谁跟当年的那次科考有一丁点关系,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顾屿表现的似乎还很淡定,看似没有完全相信许晋刑的话,这其中大概有时间作为缓冲点,毕竟不论是父亲的死还是母亲病故,对于现在的顾屿来说,都不是突如其来的噩耗了。 作为顾屿的恋人,祁青暮曾经很担心顾屿的状态,甚至在许晋刑离开后请了一天假在家陪他,但是顾屿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甚至他本人都没有请假,导致那一天两人阴差阳错的一个在家平白无故待了一天,一个照常去实验室但是心不在焉急着回家陪恋人。 螃蟹酱是可以说是祁青暮做的最熟练、最好吃的食物了。 因为螃蟹在家乡那个小城市很便宜,再加上他买的都是一些商贩挑出来的小螃蟹,所以每次都能做一锅,每顿饭只吃螃蟹酱下饭就好了。 要说那段时间过得苦,其实也有苦中作乐的回忆。 顾屿晚上吃了两大碗饭。 白流希突然跑来找顾屿这件事似乎是瞒着白杰的。 因为临近春节的某一晚,顾屿照常回来后,十分坦然地告诉祁青暮,白杰给他打了电话,主要目的是道歉。 “他自认最了解我,也能一眼就能看出他母亲的那点小心思,所以他感到抱歉。”顾屿似笑非笑地说完,挑眉看向祁青暮,“你觉得他的道歉有几分真心?” “不管有几分真心,只能说白女士回去以后,把我的条件说给他听了。” 顾屿笑得有些讽刺,“重点来了……齐梅昨天‘自愿’离开了南城。” 祁青暮猛地抬起头,“自愿?” “嗯哼。”顾屿凑过来,轻轻拥住他,声音贴着耳畔响起,“理由好像是……家人被入室抢劫的劫匪伤到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祁青暮呼吸一滞。 “白杰做的?” “谁知道呢。” 认真思考半晌,祁青暮摇了摇头:“白杰不会做的那么绝。” 说到底齐梅和她的儿子跟白杰都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自己提出了让他‘想办法’将齐梅赶出南城这个要求,不值得他做下闹出人命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努力存稿,争取把这篇文在我被封家里的这段时间存稿写完。大纲里的剧情本身也不剩下多少了,呜呜呜呜我家现在连水果都没有了,又不想麻烦志愿者毕竟同小区已经有个几个单元被封了,志愿者们都在忙那几个单元,惆怅…… - 第097章 异常 耳后扑着一阵温热的气息, 祁青暮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侧过头想让他松开一点,却不想直直撞进一双阴翳无光的眼瞳中。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黑白分明的瞳孔无故透着一股冷意。 祁青暮愣住, 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顾屿?” 是你做的吗? 后面的话,他没有问出口。 “嗯……” 喉咙里溢出一个气音,似是在回应,又似在印证祁青暮内心的疑问。 顾屿整个人的气场仿佛发生了变化, 与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往日的桀骜不驯被阴霾消融,而这已经不仅仅依附情绪而诞生……祁青暮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因为根本无法理解。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没有任何头绪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顾屿等了几秒,听不到他的话, 似笑非笑地发出一道哼声,探头过来, 吻住他的嘴唇。 柔软的唇瓣相贴, 更加深入的纠丨缠令祁青暮无法逃离,腰间的桎梏像烙铁一样炙热坚硬, 不给他任何退缩的机会。 他半阖着眼,看见顾屿几近陶醉地闭上眼睛, 更加用力索取着想要的一切。 一种深深的无助感弥漫在四周, 骤然加速的心跳敲击在寂静上。祁青暮轻轻蹙起眉头, 他伸出手, 回拥住顾屿, 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冷寂的空气被点燃, 衣服褪去时,他的心中只剩下对顾屿的心疼。 越是临近白氏的年终酒会,顾屿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像一只被囚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烦躁不耐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对着笼外走过的人发出威胁似的低吼。 第188页 祁青暮曾以为他调查到了什么,但是以顾屿的性格,如果真的调查出了真相,不可能是这种精神暴躁的状态。 要么是调查陷入了僵局,要么便是调查出来的结果令他无法接受。 一个周六,祁青暮在房间里准备的设计文案(c6k6.com),最近他的工作比较忙,对顾屿的关注比之前减少了些。出于愧疚,祁青暮很少在他面前提起任何有关白家的事,交流时尽可能寻找一些令人放松的话题。 但是效果貌似并不好,顾屿常常当着他的面发呆,甚至有的时候莫名就变得烦躁起来。 就好像…… 第一次在日料店里看见的顾屿,放纵不羁,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乎。 咔嚓—— 玻璃碎掉的声音打断了祁青暮的思路,他猛地站起来,立刻开门走出去。 客厅里,顾屿站在茶几前,低垂着头,双目无神地盯着地上的玻璃杯碎片。 “我来收拾就好。”祁青暮心里一惊,迅速走过去隔开他,“你要做什么,喝水吗?” 慌忙之中,祁青暮没有做好防御措施便要收拾地上的碎片,还未彻底蹲下,就被一股力道拽了起来。 “我收拾。”顾屿声音低沉,透着压抑的感觉。 祁青暮定了定神,愈发觉得继续无视他的状态不是办法。 “顾屿,先别收拾了。”他反手拉住顾屿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来谈谈吧。” . 齐梅回到家乡,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奔当地的医院。 看见在病床上如孩子般哀嚎的儿子,齐梅泪如雨下。 “我可怜的儿子啊!” 谁能想到,她只是出去一趟,家里就遭到这样的祸事,而且那劫匪尽然伤了她最宝贵的儿子! 一旁的保姆见状,忍不住劝道:“梅姐,医生说没什么事,都是一些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你也别太过了,过几天齐礼就能出院了……” “你——!”听见她的声音,齐梅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猛地拽住她的衣领,愤怒地吼叫:“我花钱雇你照顾我儿子!你是怎么办事的?!我家进劫匪那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受伤的人不是你啊!” 保姆愣住,眼中凝聚愤怒委屈的光,“梅姐,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吧?你虽然雇佣我,但只是雇我白天去照顾你儿子,我把你儿子哄睡了再回家已经很晚了,谁家抢劫的大白天进人家门啊,不都是半夜去的吗?这你也怪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就是你照顾好我儿子!” 两人直接在病床前撕打起来,最后还是护士冲进来,将两人撤开并训斥了一番。 保姆气冲冲地离开后,齐梅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病床上已经沉沉睡过去的儿子,默默地抹眼泪。 电话震动起来,齐梅关切地看了一眼儿子,确定他没被吵醒之后,拿着电话快速走了出去。 来到走廊尽头无人处,她接通电话。 “家里出了点事,昨天就匆匆赶回来了。” “小梅啊,你让我查的事,也算有个结果了。”电话那边的人正是齐梅拜托的朋友,“那个女的确实没查到,这点你可以放心,当然了,我的人脉也有限,但是查了这么久都没有那个女人在南城的一丁点消息,可见对方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不在南城。至于那个大学生……” 刚刚松了口气的齐梅再次提起一口气,“怎么了?” “他很厉害哦,身边应该有不少贵人。他的情况我只调查出来一些片面的资料,按照你的说话,他那么聪明还有异心,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所以这里面可能有贵人相助。” 齐梅皱眉:“他个四处打工讨生计的穷小子哪里能遇上什么贵人?” 那边的女人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小梅啊,你是不了解这些城里的人,玩的可花着呢。你家那个穷小子,长得很不错吧?” 齐梅愣住,震惊的感觉如有实质般铺天盖地砸在她的脑袋上,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他、他……你是说他跟男人?” “男人女人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有钱的人多的是,能看上他那张漂亮小脸蛋的也不会少。” 齐梅打心底里还是厌恶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不可置信道:“不能吧,要是有人包他,那他还打什么工啊……” 那边沉吟片刻,“那倒也是,这么多年他倒是一直坚持着打工,说真的,他要真的是你亲生的孩子,我还挺佩服他的毅力。” 齐梅撇了撇嘴,“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穷小子……唉,反正还是谢谢你了哦,等你回这边来,我请你吃饭!” “行了,这件事到我这也算有始有终,你可别整天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 挂断电话后,齐梅缓缓松了口气。 只要祁青暮没找到祁若茗,一切都好说。 她的存款很多,足够到她老去死去,可是自己那痴傻的儿子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如果一直能用养子这层关系捆丨绑祁青暮,等她死后,不管是法律还是舆论,都会偏向她这一方的。 其实最初她想把祁青暮送去学习表演的,那个时候艺术学校花费的钱也不多。她当然知道祁青暮自身条件很好,等将来在演艺圈出人头地,那便是公众人物…… 到时候就算祁青暮不想养她的儿子,也不得不顾忌舆论风向。 第189页 但是祁青暮喜欢设计,还自己偷偷报考了南大的设计专业,想到这里,齐梅又是一声叹息,那种事情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再次袭来。 祁青暮终归是一个变数。 重新雇佣了一个护理工来照顾自己儿子,累了一天一夜的齐梅总算有空回到家,进门前她还在惆怅,毕竟一屋子被盗过的狼藉还得等她收拾。 但是打开门,屋子里干干净净无比整洁的样子,使她当场愣在原地。 不是说入室盗窃吗?怎么屋子里这么干净? 齐梅确实不担心有人来偷东西,因为她去南城之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藏到了老宅那边去,最贵的可能就是这几套家具。临走前给保姆的是现金,用于日常买东西,想来保姆也不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把那几千块钱放在抽屉里…… 难道是保姆收拾过了? 她狐疑地走进去,不敢动别的东西,一路来到儿子的卧室,看见里面乱七八糟的,床单上还染着暗红色的血迹,瞬间愣在原地。 卧室里的景象,才是真正的‘入室盗窃’。 霎时间,齐梅好像突然明白了。 什么入室抢劫、什么意外伤人…… 都是假的。 这个闯进来的人,就是宠着她的宝贝儿子来的! . 大年二十九,祁青暮从下午开始就放了假。 他拿着几大箱工作室发的年货回家,把半空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收拾期间顾屿发来消息,说晚上会跟老教授出席一个年终晚宴,祁青暮叮嘱他早点回来,反被监督一定要好好吃完饭,不允许‘糊弄一口’。 挂了电话后,祁青暮敛下脸上的笑容,眼底多了一丝疲惫之色。 那日他无比正色地与顾屿谈了谈,虽然在谈话期间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中自带的躁郁有所减缓,但他闭口不言,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被祁青暮追问,也只是轻笑着凑过来,不规矩地动手动脚。 后来见祁青暮冷着脸,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才别开头,不情愿地说:“没查出来。” 这种不情愿显然不是针对祁青暮的质问,而是对于自己什么都没有查到这个结果感到不爽,甚至不愿提起。 不知怎么的,听到他的话,祁青暮竟是松了口气。 必须承认的是,等顾屿真的调查出真相,祁青暮没做好安抚他的准备,其中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血脉相连。 顾父的死真的跟白家人有关的话,最先困进那个满是死路的迷宫里的人,一定是顾屿。 第098章 一切都会变好的 当晚九点, 顾屿满身酒气地回了家。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任由哗啦啦的水流冲洗自己的身体,然后再带着满身水汽走到次卧, 用仅存的理智嗅身上的味道。 酒味没那么刺鼻, 他才推门进入。 祁青暮正在看一个教学视频,最近他总喜欢淘一些跟设计有关的小视频来看,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望过来。 “你回来了啊。”摘下耳机, 祁青暮站起来, 道:“吃饱了吗?我给你留了碗蛋羹。” “吃饱了,蛋羹晚点再吃。”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明显醉意,祁青暮顿了顿,走到他身边, 闻到比较浓烈的酒味,“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不多。”顾屿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看祁青暮走近,便一定要伸出手抱着他, “就是喝的种类比较多, 混了。” “这样喝酒最伤身体。”祁青暮叹口气,道:“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不想喝……”顾屿将头埋在祁青暮的肩膀上, 哼哼唧唧道:“我想睡觉。” “那就睡呀,我带你回卧室。” 说着, 祁青暮欲带着他回卧室, 可顾屿双腿像钉子, 直直地挺在原地, 一动不动。 见状, 祁青暮了然地挑了挑眉, “要在这儿睡?” “嗯。”顾屿闷闷出声。 “那你先躺着,我去你的卧室把被子和枕头拿来。” 顾屿仍然不松手。 祁青暮无奈地笑了,“难道我们两个男生要盖一床被子、睡一个枕头?” 顾屿也跟着笑,眯着眼蹭了蹭,“行啊,我可以。” 祁青暮推了他一下,没推开,只好说道:“那行,我们先去床边。” 这下两人总算是移动起来,不再像雕塑一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顾屿沾了床,浑身散发着倦意,靠在床头上目光呆滞地望着一处,握着祁青暮的手不松开。祁青暮只能跟着一起坐上去,把床边的手机拿过来。 “要不要一起看?” “好。”顾屿先回答,再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屏幕上的设计稿继续发呆。 见状,祁青暮也没什么心思看视频了,直接关掉手机,然后伸出手按着顾屿的肩膀,让他平躺下去。 “睡吧。” 顾屿反应有些迟钝,怔愣地盯着祁青暮看了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 微醺状态下的顾屿无时不刻透露出些许可爱,如果平时是张牙舞爪的狮子,那么现在就是晒着太阳无比餍足的小猫。 祁青暮侧卧着身躯,一手被顾屿紧紧抓着,另外一只手慢慢地伸向呼吸匀长的顾屿,温热的手指轻点在他的脸颊上,以手指做笔,顺着傲人的脸部轮廓轻缓描绘着。 第190页 顾屿的帅气透着一股野性,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唇肉很薄,接吻时总是轻而易举地攻破嘴唇的那道防线。他的长相并不偏西式,是那种纯正东方的酷帅感,让祁青暮不经意间想起小时候陪阿姐看过的各种漫画和小说,里面潇洒肆意江湖侠客、忠肝义胆的边境将军、冷酷无情的□□大佬…… 自小就被各种狗血小说荼毒的祁青暮短暂沉默几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印象太深刻了。 “晚安……” 微微笑起来,祁青暮对睡着的顾屿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关掉壁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祁青暮闭了一会儿眼睛,因为睡不着,所以又睁开,有些无聊地望着天花板。 虽说距离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不差几十分钟,但养成了习惯之后,不到固定的时间,也没多少困意,干躺着反而浑身不舒服。 他尝试动了动被牵住的手,很轻松地便拿了出来,可见顾屿已经睡熟了。 想了想,祁青暮悄悄起身,离开了卧室。 殊不知,在他离开房间的下一秒,躺在床上熟睡的人缓缓睁开眼。 那双隐隐泛着暗光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睡意。 【屿哥,我没查到白家有什么,但是顺着当时许先生查的那条线,找到了……白徐泽。】 【这些资料我发给你,总之白徐泽在你们一家三口回来之后,小动作是最多的,也是最抵触阿姨重新回到白家的。】 【屿哥,你……别太生气,这还不是最终结果。】 他瞒住了所有人、瞒住了祁青暮、甚至自欺欺人地瞒着自己。 回忆年幼时发生的种种,他知道,许晋刑那天的话说的都是对的。但他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白家人竟然真的会为了所谓的权利而间接杀人。 而白徐泽……更是他母亲的亲哥哥。 一母同胞,顾屿现在有多么纠结、难过、疯狂,亲情这层关系在白家人的骨子里就有多么凉薄讽刺。 昏暗的空间容易滋生出许多不好的情绪,顾屿渴望留在祁青暮身边,渴望他的存在能够让自己保持理智。 咔哒一声轻响,卧室门被打开,率先进来的是一床鼓起的大被,杯子上还搭着一个枕头。 祁青暮基本看不见前方的路,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试探着朝卧室走去。 两人盖一床被子倒是没什么,但是天气渐冷,他怕晚上睡熟之后无意识抢被子,到时候冻得生病便得不偿失了,所以他去顾屿的卧室拿了被子和枕头过来。 进门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之际,一双手伸了过来,见他抱着的大被子和这头一起接了过去。 震惊地望着本应该睡着的顾屿,祁青暮张了张嘴,下意识出声道:“你醒了……” 听见他的话,顾屿脚步顿了顿,随即发出一声轻笑,“我没睡。” 祁青暮轻抿薄唇,“看出来了。” 静默许久。 “我想待在你身边。”顾屿把被子放到床上,看起来很是可怜的一个人铺好被子,一边低声说。 祁青暮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不能?”顾屿突然反问。 祁青暮愣住,支支吾吾道:“我的意思是,你要去实验室,而我要去上班……” 顾屿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用执拗的目光紧盯着祁青暮。 最终,祁青暮长叹一声,妥协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 听见这句话,顾屿有所反应,躺到床上,然后朝一旁的床铺拍了拍。 祁青暮走过去,刚一躺下就被握住了手,他没有挣开,侧头看向顾屿。 “睡吧。”他轻声说:“晚安。” 顾屿抿着唇,目光深情地凝望着他,仿佛这个世界上值得他珍惜的人只有祁青暮一样。 这个念头萌生的一瞬间,祁青暮就强迫自己掐断。 因为他不希望顾屿成为一个这样的人……成为一个对亲情、友情、生活、事业都不抱希望,只把这段感情当做救命稻草,勉强活着。 他希望看到越来越好的顾屿,永远都以自己为中心,至少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就连自己也不行。 “做错事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他忽然出声,手指一下一下轻抚顾屿的掌心。 “就像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饭一样,受委屈就要说出来,被欺负就要反击回去,不用再” “该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握着自己的力道突然加重,祁青暮深吸一口气,用另外一只手抚上顾屿的脸颊。 在肌肤相触的瞬间,顾屿缓缓闭上眼睛。 手指拂过他脸颊的轮廓,最终停留在唇角。祁青暮有些心疼地望着他,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 “一切都会变好的。” “等过完年,我们就去见阿姐。” “她还记得你,她想知道你是谁,到时候你亲口告诉她,好吗?” 就在祁青暮以为顾屿睡着的时候,他发出了一道细微的哼声。 像是即将睡过去之时,还想着要回应他一声。 望着他彻底睡过去的面容,祁青暮的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 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在大年三十这天彻底停滞下来。 成年人的工作暂停,孩子们的学业暂停,除了道路上疾驰的车辆,街边根本看不见闲逛的路人,就连平日里人山人海的公园也是一样。 第191页 在这个子女皆归齐聚一堂的日子里,祁青暮和顾屿是个例外。 祁青暮早上起得很早,因为想要包饺子,时间很长。他起来的时候,顾屿还在睡,他脸色有些苍白,祁青暮担心地摸了摸他额头,确定不是生病之类才放下心来,只当做是宿醉后的反应。 等祁青暮和好了面,正在拌馅儿的时候,顾屿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在厨房里盯着祁青暮干活。祁青暮抽空看了看他,见他眼睛有点肿,更加确定是昨晚喝酒的缘故才导致状态不佳。 “去洗漱,我泡了蜂蜜水。” 顾屿在原地停了一会,然后闷声闷气地去冲澡。 等再出来,顾屿整个人精神焕发,将一杯蜂蜜水咕噜咕噜饮尽,轻蹙眉心。 “不爱喝。”他声音沙哑地发话道:“甜兮兮的,透着怪味。” “平时也没人喝。”祁青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意有所指道:“只有喝醉酒的人才需要喝。” 顾屿轻笑一声,凑过来用手指沾了点干面粉,然后快速地抹在祁青暮的脸颊上。 “敢笑话我了?” 祁青暮不甘示弱,直接冲着他隔空弹了弹自己的手指,铺天盖地的干面粉扬过去,顾屿一个不防,被呛得咳嗽两声。 祁青暮笑出声来,故意说道:“快出去,别喷进馅儿里了。” 顾屿赖着不走,一改常态,眼神戏谑地看向祁青暮,嘴上却求饶起来,“哥哥,这么欺负弟弟不太好吧……” 祁青暮最听不得一声哥哥。 第099章 大年三十 祁青暮脸颊微红, 也不看顾屿,继续包饺子。 见他这种反应,顾屿心情更好, 从身后贴近祁青暮, 双手环着他的腰,微微垂头,在他耳畔缓缓开口:“哥哥,别不理我啊。” “你再叫……” 本想喝止他不要再叫了, 却不想直接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哥哥, 哥哥,哥哥。” “哥哥,我们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哥哥爱吃酱油还是爱吃醋?” 祁青暮被一声声哥哥叫得面红耳赤,绷着脸不理他。 顾屿自娱自乐了一会儿, 发现祁青暮脸色不好,能屈能伸地开始道歉。 他一边蹭着祁青暮的脸颊, 一边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这个称呼啊,原谅我吧。” “我这是喜欢的表现吗?”祁青暮躲了一下头, 但无奈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 躲也躲不开。 “是啊。”顾屿理直气壮地说:“每次做的时候我这样叫你,你都很敏感, 这不是喜欢吗?” “你……”祁青暮瞪大眼,直接抬手朝他扬了一小把干面粉。 顾屿大笑着躲开, 轻巧地跑到对面去, 帮祁青暮擀面皮。 他动作娴熟, 一个接一个的擀皮儿, 祁青暮本来不想理他, 但看到他的动作也忍不住惊讶起来。 “你还会擀饺子皮呢。” “嗯, 小时候跟我妈学的。”顾屿说道:“我妈也是现学的,千金大小姐没干过这些,我跟着她一起学,小时候的我比她擀的饺子皮还好。” 祁青暮顿了顿,道:“那你天赋很高。” “怎么说?” “以后饭都给你做了,磨炼一下自己。” “……” 顾屿轻笑不语。 早上吃了饺子,祁青暮拍了张照片发到舍友群里,刚被父母揪起床的程几何看见大呼奢侈。 【程几何】:谁家大年三十早上吃饺子!! 【祁青暮】:因为晚上有聚会,不能在家吃,所以把饺子这一顿安排在早上了。不过早上吃饺子的家庭很少吗? 【程几何】:当然了,都是晚上看春晚的时候吃饺子! 【陆读】:哦?是吗?[图片.jpg] 【孟洋洲】:[图片.jpg] 【程几何】:……你们都有毒吧。 陆读和孟洋洲都不约而同地发了两盘饺子过来,孟洋洲更过分,他家的欧式长桌上不止有饺子,还有各种各样的早点,从拍摄的角度来看,他面前应该是一碗加了辣子的馄饨,看起来美味极了。 看着程几何被怼的样子,祁青暮忍不住笑出声,引得顾屿探头来看,简单掠过上面的聊天记录后,顾屿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头。 “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你和郭金的聊天记录呢。” 祁青暮来了兴趣,“什么?” 顾屿调出和郭金的聊天记录,然后递过来给他看。 【郭金】:屿哥你别有了祁哥就不停放毒行不行!谁家大年三十早上吃饺子啊,你看看我这是什么,清粥小菜哎![图片.jpg] 下面顾屿给他又发了好多图片,都是之前祁青暮做的美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拍了这么多张。 “你也太过分了吧。”祁青暮笑道。 “我在教他什么是望梅止渴。”顾屿拿回手机,想到刚才祁青暮手机上的对话,喉结上下动了动,“今晚你陪我去?” “嗯。”祁青暮很是随意地应了一声,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顾屿深吸一口气,“你不怕看见那些……上层人士的丑恶嘴脸吗。” 祁青暮下意识地看向他,眼中泛着清澈的水光。 “那我更要跟你在一起了。”他笑了笑:“至少不能让你一个人看不是吗?” 第192页 顾屿拉住祁青暮的手,透过通过掌心传来的温度,仿佛是源源不断地输送而来的勇气。 白家的酒会定在晚上八点,是祁青暮熟悉的新莱斯会所。 大家族的人把新莱斯会所当成身份的象征,但是对祁青暮来说,那只是一个消费的地方。 当然,可能他消费不起,但是也不代表自己就低人一等。 “中午吃什么?” 现在时间还早,但是祁青暮想要提前做准备。 因为晚上参加白氏酒会的话,大年三十这一天,就只剩下午餐这一顿是专门留给他们的了。 顾屿想了想,“火锅。” “火锅?那囤的一些食材可就吃不上了。”祁青暮还在考虑按照食谱做八个菜,寓意来年发发发。 “明天做菜。”顾屿揽着他轻声说:“我想吃火锅了。” “也行,可以多放点海鲜进去。” 说完,祁青暮眯了眯眼,侧头看向顾屿。 “我发现冷冻层多了不少海鲜,是我没买过的。” 顾屿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哦,可能是冰箱自己生的吧。” “……你偷买的。”祁青暮无语极了,“不是说生活费交给我,由我来买吗?” 在生活费这方面祁青暮看得很严,生活费饱含吃饭喝水、水电燃气这些费用,虽然最开始顾屿为了让他一起来合租,表示一个做饭一个花钱买菜,但是后来祁青暮入住后便设立了一个二人生活费基金。 每个月两人分别存进去一部分钱,然后水电费由户主——顾屿来交,日常生活必需品由祁青暮来买。 前段时间祁青暮很忙,所以买了很多可以囤放的肉类和海鲜冻起来,这样就不用经常拐弯去市场买肉和海鲜,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的果蔬商店里买点青菜就好。 结果最近他发现,这些菜不仅没吃完,好像还多了几样他没买过的海鲜,但是生活费却没有减少。 被戳穿之后,顾屿也不隐瞒,随意懒散道:“顺路看见就买了。” “顺什么路?”祁青暮眯起眼,“你知道海鲜市场在哪?” 顾屿沉默。 他怎么可能知道海鲜市场在哪,又没去过。 祁青暮:“没话说了?” “街边一个大爷卖的。”顾屿开始凭空想象,“我看他可怜,就都买了。” 祁青暮被气笑了,“你……” “反正都是吃,你买我买有什么关系。”顾屿伸出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可是说好从生活费里出这笔钱。” “纠结那么多干什么。”顾屿凑过来,一到自己理亏的时候就开始撒娇,“哥哥,你要是真的生气,就从生活费里扣掉这笔钱吧。” “别闹,你说你一共花了多少钱?” “一块钱。”顾屿竖起一根手指,笑得顽劣,“因为我是用对你的爱买的。” 祁青暮:“……” 虽然很土味儿,但因为是顾屿第一次说这么土味的情话,祁青暮还是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正所谓大过年的,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但祁青暮还是义正言辞地表示以后不许再这样做,顾屿表面上应得很好,但看起来心里还是有些鬼主意的。 中午吃了火锅,下午祁青暮小睡片刻,大概在三点钟左右的时候,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缓缓睁开眼,意识尚未回笼之际,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 “他要是被吵醒了你就死了。” “哈哈哈有这么过分吗?我只是按了个门铃而已。” “我让你进来了吗?在门外等着。” “不好吧,我给你们带了衣服哎。” …… 两道说话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祁青暮起身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外面的人动作很慢,仿佛怕惊扰到他一样,等门被打开,祁青暮已经站在床边,含笑望着打开门的顾屿。 顾屿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然冷下来。 当然,不是针对祁青暮的。 “好了。”刚醒来,祁青暮的声音有些沙哑,“要不然也该醒了,没必要生气,不值得。” 从刚才听到的对话来看,来人大概率是白杰。 也只有白杰才会这么焦急地确保顾屿一定会出席白氏酒会。 顾屿明显憋着一口气,听见祁青暮的话也只是冷哼一声,显然准备秋后算账。 跟在顾屿的身后来到客厅,祁青暮看见一身西装的白杰,点头示意了一番。 “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休息了。”白杰笑着说道,语气里没什么歉意就是了。 “没关系,正事要紧。”祁青暮说完,看向他拎过来的两个大袋子,“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 “对,高奢正装,只不过不是量身定制的,所以有不合身的地方还是要请你们多担待了。” 祁青暮笑了笑:“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吗?” “……你们的衣服?”白杰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怪异,“你们有礼服吗?哦,顾屿可能会有,但是小青暮你应该没有吧,还是穿我带来这个吧。” “白杰,不会说话就滚蛋。”顾屿上前一步,站在白杰和祁青暮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白杰也不恼,无所谓地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穿我带来的衣服。免费的,当做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怎么样?” 第193页 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施舍的感觉,祁青暮听着有些不舒服,但是这套衣服,他今天还非要穿不可。 “好吧。”不等顾屿再发作,祁青暮便答应下来,“我们需要这么早就到场吗?” “不。”白杰稍一正神,“除了给你们送衣服之外,我来主要是想说一下今晚的流程。大概八点半左右吧,我的司机会来接你们,我也会提前给顾屿发短信。” “八点半。”顾屿冷笑一声,“看样子给我们安排了重头戏。” 白杰微微一笑,“严谨点说,只是给你安排了重头戏。”说完,他看了看祁青暮,意有所指道:“不好意思啊小青暮,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其实你今天去不去都没什么意义。不过你愿意去,让顾屿带你见见世面也好。” 话音落下,顾屿直接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酒会前夕 白杰被打的向后退了几步, 捂着脸颊抬起头时,眼底满是震惊与愤怒。 “顾屿,你疯了吗?!” “来我家对我的人说这种话, 活该被打吧。”顾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直言道:“再废话,今晚你别想见到我这个人。” “你……”白杰皱起眉,有些烦躁地抹了一下被打疼的地方。 祁青暮在一旁神色漠然地旁观,见状浅笑一下, “白先生放心, 没有痕迹。” 白杰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地哼笑一声。 “我总算知道,你们俩为什么能走到一起了。” 他曾以为祁青暮只是一个比较有个性的穷人而已,先是用傲人的样貌吸引了顾屿, 再利用这种孤傲却顽强的性格将顾屿一点一点绑在身边,所谓的悲惨家庭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 祁青暮也不是绝对的狩猎者。 顾屿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还有事?” “没了。”想到今晚便是胜利之夜, 白杰抬起双手, 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顾屿, 我们一直在合作,我希望今天是合作的最后一天。今天结束后, 你跟白家不再有任何关系, 而我对于你来说, 只是一个小娱乐会所的老板, 怎么样?” 顾屿直接抬手推了他一下, 把他推出门后, “不怎么样。” 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酒会八点钟正式开始,也就是说八点钟的人是要到齐的,当然,也可以迟到,但是未免显得有点不给白家人面子。 按照时间来算,七点钟往后就应该陆陆续续有宾客进入会场,而白家的酒会规模自然不可能太简约,所以作为白家人,又是想要拿到白家主权的人,白杰提前几个小时去会场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祁青暮打开两个袋子,分别拿出来两件正装,一件黑的一件白的,做工精致十分华丽,从尺码上来看,黑色的应该是顾屿的,而白色的是给他自己的。 “你要穿吗?”祁青暮把黑色的那套摊开,转头问顾屿。 顾屿看都没看一眼,“不穿。” “但其实挺好看的。”不考虑它是谁送来的、又有什么目的,祁青暮真的觉得这套衣服的设计不错,“我之前有了解过这个奢侈品品牌,国外老牌子,给一些贵族做礼服的,这个设计有点过失,但是最近更偏复古风。” 顾屿哼笑一声:“你不会要在这跟我谈设计吧?” “没,就是在想你穿上应该是什么样子。”祁青暮说完,就见顾屿毫不怜惜的把衣服拢到一起拿起来,朝卧室走去。 “我穿给你看,晚上回来你跟我一起睡。” “……那你别穿了。” 已经进了卧室的顾屿喊了一声:“我就穿。” 趁他换衣服这个时间,祁青暮又看了看那套白色的。 同样的品牌,在设计上就略显平庸,不过这套衣服的样式还算新颖,应该是去年年底的新款。 不得不说,白杰对他们的性格还是略知一二的,这两套正装都比较附和他们两个人的个性。 这套衣服必须得穿,就算顾屿不穿,他也要穿。 因为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让白杰一家可以安心下来的信号。 当然,也不是说不穿这套衣服就代表反悔,只是白杰的疑心很重,从他亲自跑来这一趟就能看出来了。 “白杰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吧?”祁青暮扬声问道。 顾屿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嗯。” 果然。 祁青暮早就说过,顾屿能跟白杰沟通、跟他私下关系也算说的过去,是因为白杰这个人很有分寸,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界限在白家共同生活时就存在了,跟那些以长辈之名对顾屿指指点点的白家人不一样。 白杰把顾屿当成一个可以合作的个体,顾屿也不需要防范他太多。 什么表哥表弟,从始至终,这层关系就没有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 今天白杰亲自过来,已经将不信任和担忧表现在行动上了。 顾屿打他一拳回敬,不过分。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顾屿一身黑色正装,身材修长,更显高挑,只觉得往日孤傲不羁的帅气在此刻尽数收敛,沉稳内敛的感觉甚至让祁青暮脸色一红。 迅速低下头,祁青暮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地说:“挺好的,今晚穿着吧。” “挺好吗?”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顾屿沉浸在与正装撕扯的烦闷感中:“这套衣服太板着人了。” 第194页 “正装,就是这样的。”祁青暮整理好情绪,再次抬头认真地观察起顾屿,“你穿着真的很好看,要不要我给你拍一下?” “要是你用来当屏保我就让你拍。” “……我可以当参考资料吗?” “设成屏保,你当什么资料都行。” 祁青暮笑了,轻轻摇着头道:“那还是等等吧,等我将来为你量身定制一套衣服,再拍下来当屏保。” 顾屿眼前一亮,迅速道:“你发誓。” “我发誓。” 顾屿对这套正装不感兴趣,给祁青暮看了一眼之后就脱了下来,随便扔在沙发上堆着,也不担心压出褶皱。祁青暮秉持着对服装设计这门职业的操守,想要帮他整理一下,但刚一伸出手就被拉住,接着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顾屿抱进怀里,两人姿势亲密地一同坐在沙发上。 “今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担心。” 他的声音响在耳畔,喷洒出来的热气使祁青暮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你有什么安排吗?” “当然有。”比起之前提起这件事时表现出来的逃避和不耐,现在的顾屿完全可以用信心十足来形容,“所以你不用担心。” “可是……” “你在我身边,就没有问题。” 许是知道祁青暮的担忧,顾屿出声打断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严肃郑重。 祁青暮猛地愣住。 他一直将自己摆在[不逾越]的位置上,始终坚信不做多余的事情就不会惹来麻烦,所以顾屿过得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也常常纠结,到底要怎样才能劝说顾屿不去再被这些烦心事困扰,最心动的一次,正是他想孤身一人去处理这件事,至少要把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顾屿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在白家人眼里,他就是一条拿了耗子的狗,嘴上说他多管闲事是小事,之后他们动怒追究,祁青暮那无比苍白脆弱的背景不过是任由拿捏罢了。 顾屿方才的话,便是直接告诉他:你就是我躁郁时的镇静剂。 “好。” 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悬着的心也在这一刻落下,祁青暮轻声答应下来。 晚上七点半,白杰给顾屿发了一条短信,说已经派司机来接他们了。 祁青暮已经收拾妥当,一抬头发现顾屿还没穿外套,甚至穿着一身正装靠在沙发上吃零食。 “不准备一下吗?” “有什么可准备的。”顾屿不在意。 祁青暮无奈地点了点头:“也是。” 按照顾屿的性格,如果他真的重视这次酒会从而做足了准备才是吓人吧。 二十分钟后,司机抵达这里。 祁青暮和顾屿身穿正装,虽然没有精致地整理自己,但是气场上看起来还是有些许变化的,因此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来的时候,一直观望着那边的司机都忍不住看呆了一瞬。 “少爷,我接到他们了。” 他对白杰做出汇报,然后关掉手机,下车给他们开门。 “顾少爷,祁少爷,请。” 白杰的司机是一个老实人,顾屿见过几次,也不会刻意为难他,哼了一声便上了车。 祁青暮朝他笑了笑,然后也跟着坐上了车。 坐稳之后,手便被顾屿牵住,祁青暮回握着他,感受两个人身上的温度交融。 司机启动车子,开车之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到了新莱斯会所之后,我会把车停在街边的临时停车处,就在会所的门口,想要离开的时候,两位少爷可以随时上车。” 闻言,祁青暮有些诧异地问:“这是白杰的安排吗?” “是的。” 祁青暮点了一下头,“好的。” 司机随即升起隔板,见后面的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祁青暮侧头看向顾屿,轻声道:“所以我们的选择有很多,对吗?” 顾屿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勾唇,眼底划过一丝戏谑的光亮,“未必会选择这个结果呢。” “什么意思呀?” “坐着白杰安排的车回家,对于我来说这叫落荒而逃。” 祁青暮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比喻。” “这是一场战争。”顾屿仿佛故意把这件事描述得偏中二化,“我今天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起先听着,祁青暮只觉得顾屿是对今晚的酒会有所把握,毕竟他要面对的可不止是一个白家人。这些白家人里,至少可以分成三个阵营,首先就是白徐泽是绝对拥护自己的亲姐姐白真蓉的,白流希带着自己的儿子白杰为一个阵营,另外一个…… 则是白流希的亲哥哥,那个看起来沉默寡言没什么野心的男人——白宗耀。 祁青暮不了解他,也从未听说过他对于白氏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小儿子,那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在白家聚会的时候坐在白真蓉身边,小小年纪便语气尖锐地对他说着难听的话,高傲不屑的神情倒是跟白徐泽有几分相似。 这三个阵营还只是祁青暮这个局外人勉强分出来的,至于这些人的后代、还有他们的妻子、丈夫都是怎样的态度,无从得知。 而今晚,顾屿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 第101章 小孩子的质问 第195页 厅堂明亮, 金碧辉煌。 新莱斯会所月落厅门外,白真蓉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向每一位来宾露出热情的笑容, 将宴会主人的姿态展现彻底。 “小杰, 天擎,我先进去。”刚过八点,白真蓉便准备回到场厅里去,她对两个年轻的男人叮嘱道:“再过十多分钟你们也进去。”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应下, 等白真蓉的背影消失在会场沉重的大门后, 两人脸上的笑容又是默契地归为平淡。 白杰与另外一个与他长相隐隐有几分相似的男生拉开距离,刚才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司机给他发来了消息,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口袋, 想要看看结果。 “白杰哥。” 一旁沉默寡言的男生忽然出声。 白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过去。 被他如此冒犯盯着的男生没有生气, 反而露出一个微笑来,“如果有事的话, 可以先去忙,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不忙。”白杰收敛情绪,移开视线缓声道:“还会有宾客匆匆赶来的, 他们对你不熟悉,所以还是我在这里比较好。” “也是, 我刚从国外回来不久, 客人们未必会认识我。”话落, 男生轻笑出声:“今天我们白家人也算聚齐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顾屿不在这。白杰哥, 你跟他关系好, 如果是你叫他来的话,他应该会来吧。” 白杰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想的太多了,还是专心应对今晚的酒会吧。” “既然白杰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在男生看不见的角落,白杰眼底划过一丝锋芒。 身旁的这个男生不是别人,是他舅舅的大儿子白天擎,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今年二十四岁。在他们这一辈中,他的年龄最大,接下来是表舅白徐泽的女儿白蒙蒙,紧接着就是白天擎了。 不掩饰地说,白杰认为将来自己得到白氏之后,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无比温和毫无野心的年轻男人。 白天擎简直和他那个闷不做声的舅舅如出一辙,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最重要的是,白杰并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而白天擎的出现却了令他频频失态。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藏不住光,甚至有种将他看透的感觉。 白杰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 这样想着,他愈发觉得跟白天擎站在一起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转头对他道:“你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表姨让我在这帮忙,我现在回去会被怀疑偷懒吧。”白天擎开玩笑似的说道:“让我再待一会儿吧,这样的话我们俩也可以换换班,去卫生间什么的。” 话落,白杰直接道:“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一侧走廊的尽头走去。 白天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卫生间的隔间里,白杰看到司机发来的消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虽然顾屿承诺过会来,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仍然没办法松懈。 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回到月落厅前,白天擎身形笔直地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的样子,把白真蓉的话当成圣旨一般,白杰发出一声讥讽的哼笑。 他这个舅舅,不管是能力还是声望都不比白真蓉差,只是这么多年来做惯了缩头乌龟,一家四口唯白真蓉是从,就连最小的白天阔都知道讨好表姨。 白杰母亲经常提起自己这个怂包哥哥,只觉得他太随遇而安。可白杰却不这么认为,他这个舅舅如此希望自己的孩子跟白真蓉亲近,不就是等白真蓉不再掌管白家前,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找个安稳的靠山吗? 求人不如求己,从曾外祖母的遗嘱拟定之后,白家传女不传男的规矩就已经被打破了。 “白杰哥,你回来了。”看见他走过来,白天擎微微一笑。 白杰也一改方才冷漠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去卫生间吗?” “我不去。” “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时间也差不多了,大概八点半左右,白真蓉会作为白家长女发表讲话,他们所有人都必须在场。 白杰当然也希望顾屿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宴会的高氵朝点忽然闯进来。 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刚一站定,自己的母亲便微笑着走过来,一身雍容华贵的丝绸礼服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夺目流光。 “他会来吗?”隔着虚荣的微笑面具,白流希嘴巴几乎没怎么动,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问道。 “已经在路上了。”白杰也浅笑着。 白流希松了口气似的,微微挑眉,“我就说,帮他们这个忙,顾屿是不会食言的。” 提起这件事,白杰眉头微蹙一瞬,随即叹道:“母亲,您操之过急了。” 白杰本来觉得他和顾屿的交易一定会达成,却不想母亲瞒着自己去找顾屿,反而惹了一个条件回来。虽说提起这个条件的人是祁青暮,但白杰还是觉得有些多余。 祁青暮的家庭背景他是调查过的,不过他并不感兴趣,所以从来没有更深层地调查,只看表面的话,就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贪婪地压榨祁青暮身上每一分价值,妄图用养母的身份以及社会舆论道德绑架他来照顾自己的智障儿子。 第196页 顾屿虽然挂着‘顾少’的名头,但实际上没什么实权,那女人一门心思地找来南城,让祁青暮心烦也是应该的。白杰不否认自己也曾用这个条件来引丨诱祁青暮帮忙,但是祁青暮当初没答应,后来却…… “顾屿一定是知情的,或许也是他授意那个大学生这么做的。”白流希轻声说道:“总归先要我们拿点好处出来,他才同意参加酒会……啧,他这性格,跟他那个死去的老实父亲和天真烂漫到有些蠢的母亲可一点都不一样。” 说完,余光瞟到有个小孩子跑过来,白流希立刻换上一副慈爱温柔的态度,附身对跑来的男孩道:“天阔,来找姑姑吗?” 小男孩正是白宗耀的小儿子白天阔,闻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姑,姑父在找你呢!” 看着小孩子笑起来的可爱样子,白流希眼底露出些许真情实感的怜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脸蛋,道:“好,姑姑这就过去。” 她步伐优雅地走远,白杰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呼出一口气。 忽然,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 “大哥。”白天阔站在他腿边,努力仰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等顾屿那个异姓人来这呢?” 白杰不动声色地蹲下来,笑眯眯地反问:“谁告诉你的呀?” “我猜的。”才五六岁的小孩子没什么心机,想到什么说什么,童声十分清脆。 白杰下意识地环顾周围,确定没有人关注这里后,才小声说道:“我等他干什么呢?” “因为你跟他玩得好啊!”白天阔不满地说道:“我和我哥哥才是你的弟弟。” “是啊,我知道。”白杰对待小孩子的耐心还算足够,“所以我对你们很好,对他的话只是表面上比较好而已。” 白天阔可能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在自己的印象里,所有人都跟那个异姓的哥哥相处得不好,但白杰是个例外,所以他绞尽脑汁地问了各种问题出来。 “那他过生日的时候你有送给他礼物吗?” “当然没有。” “那你知道他的生日吗?” “不知道哦。” “我和他掉水里了你救谁呢?” “……肯定先救你。” 白天阔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殊不知这一举动由他这个小孩子表现出来有多么好笑。 正当白杰觉得他会离开时,白天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希望他来吗?” 白杰收敛了笑容,缓缓站起来,垂头看着正固执地等待答案的小孩子。 “是谁告诉你,我想让他来的?” 白天阔眼底划过一丝紧张,说到底还是小孩子,不能更加完美地掌控自己的情绪,他撅起嘴巴,开始闹小孩子脾气,“你回答我就好了嘛!” “天阔,你还没长大,有些事情可能思考得不周全。你那么讨厌异姓哥哥,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反复告诉你,我想要那个异姓哥哥回来,而你很单纯,只想着跑过来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却忽视了我拼命解释,我并没有想让他回来。” 白天阔愣愣地望着白杰,他听得不太懂,甚至小脑袋瓜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从大哥哥的话中能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在钻牛角尖,像夏天的时候买了一个冰激凌,结果不小心被掉在地上不能吃了,明明保姆立刻就去买了一个新的冰激凌,但他偏要掉在地上的那个,而且很悲愤地哭起来,也不知道是怪冰激凌还是怪自己没拿稳。 那件小事过后,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奇怪,冰激凌随便买嘛,有什么值得哭的呢。 现在的情况,好像跟那个时候有一点像,但又有一点不像…… 白天阔纠结地看着大哥哥,半晌才挥了挥小手,小声道:“白杰哥哥,你蹲下来。” 白杰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缓缓蹲下来,侧着头凑到白天阔身边。 白天阔也很聪明地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是蒙蒙姐告诉我的,她说今天那个异姓人会来,而且是你叫他来的。” “白蒙蒙?” “对。”白天阔瞪着一双圆眼睛,做出夸张幼稚的表情,“蒙蒙姐说完还笑呢,说今晚有好戏看。白杰哥哥,今晚有什么好戏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浅排一下白家的家谱!方便大家算这个关系。 曾外祖母(白老太太)有两个女儿,分别是大女儿白美涵,二女儿白美轶。 白美涵(顾屿的外祖母)有三个孩子,分别是大女儿白真蓉(无儿无女)、二儿子白徐泽(白蒙蒙父亲)、小女儿白雅晴(顾屿母亲) 白美轶有两个孩子,分别是大儿子白宗耀(白天擎、白天阔父亲)、小女儿白流希(白杰母亲) 这一辈所有子女混合起来的大小顺序是:白真蓉、白宗耀、白流希、白徐泽、白雅晴。 顾屿这一辈所有子女混合起来的大小顺序是:白杰、白蒙蒙、白天擎、顾屿、白天阔。 白家所有女性的孩子随母性,男性的孩子随父姓。 顾屿是例外,其母瞒着家里人偷跑出去跟顾父结婚生子。 白杰也算个例外,父亲是外国人,名为杰里斯·安格,所以白杰全名为白杰·安格。 - 第102章 白氏酒会 年轻的女人躲在露台的角落里, 一手拿着没喝几口的香槟,一手摆弄着手机。 第197页 她长相秀美,算不上惊艳, 但也是耐看的类型, 稍一化妆修饰,今晚的她完全担当得起外人口中的下一任白家继承人这个身份。 谁人都知道白真蓉没子女,她退位之后,按照白家传女不传男的规矩, 白家家主的位置将会落在晚辈中唯一一个女孩子身上。 白蒙蒙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她不想继承白家, 她有自己的梦想。 手机里,好友发过来碰杯的表情,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着恭喜。 白蒙蒙有些烦躁地把手机凑到嘴边,按下语音按键。 “我不想要白家, 别恭喜我。” 语音发出去的瞬间,一道冷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既然没有兴趣, 就不要给小孩子灌输一些没用的东西。” 白蒙蒙皱起眉头,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白杰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 居高临下神色冷漠地盯着自己。 她顿了顿,了然地收回视线, 轻笑一声道:“那孩子真去质问你了?” “你不觉得挑拨离间很无聊吗?”白杰眯起眼,倒是没显得有多生气。 他跟白蒙蒙之间向来没有交集, 设想一下, 连外界之人都猜测将来继承白家人的人绝大概率是白蒙蒙, 而他这个试图上位的人却不把她当成头号竞争对手, 可见两人也了解对方一二。 所以白蒙蒙在这个时候跟小孩子说那些, 未必是有什么目的。 但白杰还是不爽, 他需要一个完美合理的解释。 “无聊啊,不无聊我也不会躲在这里。”白蒙蒙一改在长辈面前时的小白兔形象,笑得有些讽刺,“你们的争斗我懒得加入,但你们也不能把我这个人无视,你说是吧?” “谁无视你了?” “我只是没有野心而已。”白蒙蒙斜睨白杰一眼,“如果有的话,不管是你,还是白天擎,甚至是拿着曾姥姥的遗嘱来明抢的顾屿,我都不会放在眼里。” 这番话让白杰眉头紧皱。 白蒙蒙微微一笑,“今天顾屿一定会来的,对吧?” 白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好打发,于是挑眉反问:“既然你没有野心,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了吧?” “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比较好奇曾奶奶的遗嘱。” 想到她和去世的曾外祖母之间深厚的感情,白杰脸上掠过一丝了然之色,半晌才道:“蒙蒙,不管是你表舅舅还是表姨,都是希望白氏将来会越来越好,如果可以的话……” “你不会想让我支持你吧?”白蒙蒙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白杰,你这算病急乱投医?” “是不是‘病急’,你等着看看就知道了。”白杰也不生气,主动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一副准备跟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白蒙蒙忽然站起来,朝露台边缘走了两步,目光微微向下。 “顾屿来了。” 她说道。 “还带着他的小男朋友。” 白杰顿了顿,没有走过去,而是轻松地喝了一口酒。 一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白蒙蒙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辆车是你的。”她一语中的,“而且开车的是你的司机。” 白杰抿着唇,但笑不语。 “承认了?”白蒙蒙表情不屑,对刚才白杰那副为自己鸣不平的委屈模样而感到讽刺。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不希望他来。”白杰喝了一口酒,沉声道:“但现在是特殊时刻,而我不过是他可以进入酒会的一个理由而已。” “现在甩锅出去有点来不及了吧?” “甩锅?家人之间怎么能用这个词呢。”白杰深吸一口气,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蒙蒙,打赌吗?” “赌什么?” “赌最希望顾屿来到这里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父母。” 白蒙蒙本想冷笑刺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骤然僵住,睁大了眼。 而白杰只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喃喃一句,“好戏要开场了。”转身离开。 好戏?什么好戏?谁的好戏? 满心疑惑,白蒙蒙垂眸看了看手机,最终将它关掉,而后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场厅内。 虽然没兴趣,但是不影响她看戏。 白真蓉开始准备讲话了。 她站在精心布置过的高台上,试了一下话筒后,在在众人围过来之际,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白氏的酒会,在场的各位都是我们的亲朋好友兼合作伙伴,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可以携手共创辉煌。” 这几句话说得还是很有分量的,不想那些会说话的人拐弯抹角,尽说甜话好话,恭维客人,但以白真蓉的气场和为人处世的风格,如此快速地结束开场白,倒是令人觉得舒畅。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希望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话音落下,白真蓉敏锐地抬眼,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向大门的方向。 原本沉寂的大门在她视线落定的那一刻,从外面缓缓被退开。 走进来的是两个男人,年轻的男人,身穿得体的正装,错开身子一前一后朝前方走来。 白杰看见,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却闪过一道光。 他们果真来了。 “是顾屿……” 第198页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祁青暮跟在顾屿的后面,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上层人士,他们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大肚子矮个子、浓妆艳抹大波浪…… 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祁青暮直视前方。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这个方向。那双眼睛里似乎隐隐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祁青暮猜测,那可能是恼火愤怒的表现吧。 顾屿不请自来自然会惹到很多人不满,比如说连表面和气都不想装了的白徐泽,要不是身旁他的妻子拼命拉着,恐怕早就冲上来一拳打在顾屿脸上了。 “白先生很生气。”祁青暮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传话过去。 顾屿明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仍然目视前方,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的救救,几度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 “这里有很多白先生。”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生不生气跟我有一分钱关系? 顾屿但笑不语。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走到高台下面,祁青暮还算客气,停在距离较远的位置,也不在意别人看向他的眼神,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屿身上。 相比之下,顾屿就像回了花果山的美猴王,他故意摆出一副‘没错,我就是来气死你们’的态度,一只脚抬起踩在高台上,笔挺的西装跟这流里流气的动作丝毫不相符。 “顾屿,你……”白徐泽刚一开口,就被白真蓉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他憋着一口气,显然气得不轻,但还是看懂了姐姐的眼神,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一旁的中年女人保养得还算不错,一边揽住白徐泽的手臂,一边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 “顾屿你怎么才来啊,来得晚了点哦。”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祁青暮有些诧异地瞧了这个中年女人一眼,她很聪明,也很识时务,知道自己丈夫刚才的反应一定会被客人看在眼里,为了解围,很是自然地对顾屿发出亲切的问候,以小辈迟到的借口来解释丈夫为什么反应激烈,又用这种家人之间亲密的语气安抚其他人:看啊,顾屿跟我们是一家人,他只是迟到了,并不是没受邀。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一家人,所有外界传言的不合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小打小闹。 顾屿明显对他这位舅母不感兴趣,对上白真蓉深沉的眼神,顾屿倒是没反驳,盯着她的眼睛,却是一字一顿地回复舅母道:“坐地铁慢啊,后来还是白杰派司机来接的,不然一时半会可到不了。” 三言两语把白杰供出来,祁青暮抿着唇,微微低下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白杰一家三口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了。 果然,白流希立刻出声道:“什么?你还跟小杰有联系呢,那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早说的话我们来的时候,就顺路把你们捎过来了呀。” 白真蓉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几秒种后收回视线,看着顾屿表情严肃道:“迟到了,向客人们赔罪。” “不用吧,有谁在意么。”顾屿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绕上一侧的台阶,皮鞋踏在高台上。 他一步一步走向话筒的位置,祁青暮被这一幕惊到。 顾屿要去说什么?他好像很听白真蓉的话…… 不对,他不是听白真蓉的话,他的目的是话筒? 本以为所谓的‘大闹一场’是在酒会期间向其他上层社会的人士揭穿白家这些人的真面目,看着他们强颜欢笑拼命解释的样子欢愉一下沉闷的心情。 可是…… 还不等祁青暮捋顺思路,接下来台上两个人的互动更是让他惊得睁大了眼。 顾屿看起来不怀好意地走到白真蓉附近,而后者则是坦荡地让出了话筒前的位置。 白真蓉这一举动明显又一次掀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祁青暮距离人群比较近,他听见有人在质疑白家和顾屿的关系是否真的像传言中的那般僵硬,也有人说顾屿就是来挑事的,白真蓉碍于面子和客人们才不敢发作。 “顾屿身上有遗嘱,白家人还是要忌惮他几分的。不过他小小年纪还是幼稚,看看今天迟到后的派头,真是……” 后面两声啧啧,带着几分鄙夷的感觉。 祁青暮不动神色地睨了一眼说这话的人,一个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男人,穿的衣服是大牌但是没什么时尚可言,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此人跟白家应该是有合作关系的,不然也不敢在白氏酒会上公然调侃白家人。 下一刻,话筒里传来顾屿那低沉磁性的声音。 “今天,我顾屿身为顾家人,站在白氏酒会的会场里。” 他的尾音拖得有点长,慵懒挑眉。 “主要呢,是想跟大家说一下白氏下一任家主继承的问题。”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祁青暮先是愣愣地看着顾屿,随即快速反应过来,视线掠过周围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包括白徐泽。 但这里面还是有两个反应不同的人。 那就是一直面无表情甚至默认顾屿任何行为的白真蓉,以及站在台下,与自己妻儿都站得笔直没有丝毫反应的白宗耀。 第199页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在小区里当起了临时的志愿者每天都好累好累,鸽了一天更新实在没时间打开电脑写个请假条了。 疫情呜呜呜,我现在期待解封的日子嘤嘤嘤,我想出去吃火锅吃烧烤啊! - 第103章 继承顺位 捣乱的方式有无数种, 顾屿的选择祁青暮是能理解的…… 但意料之外的是其他人的反应。 最应该做出排斥反应的人此刻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起都是她主导的一样。 祁青暮敛下眸中深色,低垂着头, 不看不语。 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剩下就看顾屿是如何搅乱这场万众瞩目的酒会。 最兴奋的人莫过于白杰一家,父子二人的反应还算平静,而白流希双眼放光, 无比期待地看着高台上的两个人。 顾屿那双深邃的黑眸掠过台下的人, 将每一个白家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缓缓的,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这里有一份……” 他从正装口袋里拿出来一封被叠起来的信封,信封呈牛皮黄色,皱皱巴巴, 里面装的纸张应该不厚,否则整张信封也不会被蹂丨躏成这样。 动作随散地把信封抖开, 顾屿没有直接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而是微微抬高手, 让这张信封被所有人都看到。 “遗嘱。” 未说完的话被两个字补全,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这场盛宴发生巨大的变故。 或许应该说, 从顾屿进来的那一刻,变故就已经产生了。 正当所有人沉默无声之际, 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谁的遗嘱?” 白真蓉站在顾屿的身侧, 神色平静地望着顾屿。 她的定力以及周身的气场, 将场面镇压, 祁青暮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这个女人真的很厉害。 顾屿瞥向她, 似笑非笑道:“当然是曾外祖母的遗嘱。” “那就拿出来。”白真蓉丝毫不慌。 两人一来一回,旁若无人地较量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祁青暮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个人竟然在气场上有一点相似…… “不需要拿出来。”顾屿重新将视线放在台下所有的宾客上,“因为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宣读遗嘱,而是为了……” 众目睽睽之下,顾屿轻描淡写地将信封从中间撕裂!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白杰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拧眉看着顾屿的举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顾屿撕毁遗嘱的结果却正是他想要的。 在他的计划里,顾屿宣读遗嘱,否定白真蓉坐拥白家的合法性,将其拉下家主的位置,然后白流希会表示既然顾屿身为外姓男性血脉可以被认可继承白家,那么其他白家男人也应该有资格…… 让白家男人继承白家这一条件成为打破白家封建制度的一把利剑,才是他和顾屿合作的主要目的。 顾屿似乎并不满足,他将信封撕成碎片,里面的白色碎纸隐隐若现。 “想来大家都知道曾外祖母曾经留下遗嘱,让我来继承白家。”顾屿笑了一下,“但是我不想要,这白家谁爱要谁要。” “顾屿,你不要太放肆!” 一直隐忍的白徐泽早就忍不住了,他破口大骂,抬脚便要冲上来暴揍顾屿一顿,却被自己的妻女一人一边拦下。 “爸。”白蒙蒙皱着眉,低声提醒:“大姨还没说话呢。” 白徐泽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见她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竟有些心虚地别开了头。 很显然,白徐泽不论怎么生气,顾屿都不会分给他一个眼神。 因为接下来,才是他搅乱这场酒会的重头戏。 白老太太留下一封遗书且通过私人律师交给顾屿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虽然遗书的内容没有实锤,但大家都在传,白老太太是越老越糊涂,对外孙女的爱胜过一切,想要打破以往的继承制,把白家交到白雅晴的手中。 也就是说,就算白雅晴不要,第一顺位继承的人也是白雅晴的子女,跟其他兄弟姐妹及其子嗣毫无关系。 白雅晴因病去世,所以这封遗书就落到了顾屿的手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界开始传言,白老太太本来就属意顾屿继承白家,她爱屋及乌,即使白雅晴如此叛逆,在外结婚生子还违背了家族规矩,白老太太依旧深爱这个小外孙女,且对她的孩子也无比纵容溺爱。 而顾屿跟白家人不合又是人尽皆知的事。 本以为会看到顾屿拿着遗书带着律师冲进来,光明正大地向所有人宣告白氏归他所有,结果事态发展朝出了吃瓜群众的意料。 白氏根基摆在那里,能受邀来参加酒会的人都是人精,他们不会站队,只认定白家,所以掌权人是谁,根本就没有他们眼中的合作利益重要,所以此时称无关人士为吃瓜群众也没什么问题。 顾屿当中撕毁遗书,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 ——他不要白氏,对白氏也没有留后手。 冷不丁看来,最应该欢喜的人应该是公认的白家家主白真蓉和一直担心继承顺位出现问题的白徐泽,但是这两个人的反应都不按常理出牌,白真蓉始终面无表情,不论顾屿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她的注意。而白徐泽勃然大怒更是让众人无法理解,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真冲动还是愚蠢得转不过来弯。 第200页 反观白老太太小女儿家的兄妹俩,哥哥还好说,那妹妹眼睛里的光都快比水晶灯还要闪亮了。 顾屿说完,似乎像给出了一个什么信号一样,后退一步,让出高台中央的位置。 白流希眼前一亮,跟白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故作匆忙地走上去,柔声细语地劝说顾屿:“别闹了,我们一家人再好好谈一谈。” “闹?”顾屿轻笑一声:“我父母都去世了,我一个没权利的小辈能闹出什么来?” 倏然提起去世的父母,众人皆是愣了一瞬。 遥想当年白雅晴叛逆出逃,在外结婚生子,回来之后不过几年,夫妻俩一个死于意外一个死于病痛,实在是有些唏嘘。 留下一个儿子,在圈内也是臭名昭著,要说纨绔子弟顾屿排第二,那可是没人敢排第一的。 白流希顿了顿,很快便回过神来,按照自己想好的套路,开始把话题往继承顺位的问题上拐。 “既然是外祖母的遗嘱,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撕毁呢。”她不顾自己身份,看起来十分珍惜地将地上的碎片整理好,紧紧攥在手心里,“等酒会过后,我们再细谈。毕竟外祖母忽然让男性子嗣继承白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奇怪的。” 说完,她瞥了一眼台下自家的哥哥,不动神色地眨了眨眼。 “如果男性子嗣也有继承权的话,那白家岂不是要大洗牌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白真蓉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台下的白宗耀也是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做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反应。 而白徐泽猛地皱起眉头,两三步冲上高台。 “你什么意思?” “徐泽你别激动啊,我没什么意思。”白流希弱弱地笑了一下,“不就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还是要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说一说的,现在这种场合要怎么说得清啊。” “那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就算男人能继承白家,那不是你哥和你儿子可以肖想的。我们家还有我呢,我死了之后……”顿了顿,他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顾屿,对白流希说话时仍然铆足了劲儿,“那还有顾屿。等顾屿将来有儿子那就是他的儿子继承。他没有儿子,我女儿也能生儿子!” 两人竟是就着男性继承家业问题吵了起来。 白流希脸上挂不住,也渐渐冷了脸,“外祖母可从来没说分家啊,虽然嫡庶有别但是我们同在白家长大,大姐之后仍是我哥哥最大,徐泽你说这话是不是太伤我们之间的情分了?” “呵,说漏嘴了吧?你就是想让你哥继承白氏!” “徐泽,你——” “好了!”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白真蓉忽然厉声打断。 两人皆是停下了争吵,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白真蓉在白家的威望也是无人能及的。 事已至此,不是简单遣散宾客或是白家人缩到后面谈个几分钟就能的出来结果的。 白真蓉抿着唇,沉吟片刻道:“既然关乎白家继承顺位的问题,也不算是家事了。”说完,她对台下的宾客们微微一笑:“事关白氏,也事关大家与白氏的合作。所以接下来,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在明面上说清楚,希望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 言下之意,便是要当众裁决继承问题。 “宗耀,你有什么看法?” 白真蓉将这个一直默默付出的大弟弟叫上台来。 顾屿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嘴角的笑容更深。 “我的看法很简单。”白宗耀声音低沉,像敲响古钟的钟鸣,“既然继承顺序已经被打乱,那就由大姐做出决断。” “什么就打乱了?!”白徐泽高声反驳:“谁说打乱了?!就凭一张被撕毁的遗书?顾屿这么做顶多就算他不愿意继承白氏,这样的话顺位问题岂不是跟过去一样?” 白真蓉成为家主,然后是他的女儿白蒙蒙拥有第一继承顺位。 在白徐泽眼里,白宗耀和白流希就是狼狈为奸,为了抢走他女儿的继承权,强行在这里妖言惑众! 白宗耀面不改色,他缓缓伸进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录音笔。 “继承顺位早就被打乱了。” 说完,将录音笔展现在众人面前。 “我这里有证据,是老太太刚刚找回白雅晴时,提到的一个问题。” “她想让白氏回归正常家庭的继承法,按长幼顺序继承,不分男女。”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亲笔写下让顾屿继承白氏的遗书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残害手足 一段录音, 牵出了一段往事。 录音中,老太太声音苍老,却并不含糊地念叨起自己的小外孙女, 用词是那般怜爱。 “她长得像小丫, 刚出生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老太太口中的‘小丫’,是她那一岁便因病夭折的小女儿。 她一直惦记自己的小女儿,以至于分给大女儿和二女儿的爱显得无比奢侈。 “就算她嫁给了外人,让自己的孩子随外人姓也没关系, 白家的继承问题早就应该回归正常家族的顺位方式。” “我想着将白氏留给她, 就是怕她生活太苦,我看不得她受苦,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安心。” “可她命薄,竟是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201页 老太太低声哭了起来, 即使语音中的‘他’没有任何指向性,但是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而后便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过了大约半分钟后。 “张律师,上次让你交给他们的遗书, 确定被收下了吗?” 另外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是的, 他们已经收下了,是由许先生出面收下的。” “他啊……”顿了顿, 老太太长叹一声,“他想着报恩呢, 不会害他们。” “许先生确实是代表您的小外孙女出席的。” 又过了一会儿。 “在我临死前, 得让那些孩子们知道, 规则变了。” 录音戛然而止。 偌大的会场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白宗耀的身上, 而他的手指没有动过, 显然是录音结束了,而不是他中途按停。 那句规则变了代表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这个‘规则’,指的不单单是白家的继承规则,更多的也是告诉其他股东以及业内的合作伙伴——白家的规则发生改变,你们也要学会见风使舵,跟着新的规则走下去。 这段录音简直将白老太太的偏心眼完美诠释,以前大家只知道她偏心,却不知道其中缘由。现在知道了之后,更是有些难以接受。 白老太太确实生过三个孩子,大女儿和二女儿也就是白家现在这些人的母亲。那个被亲切成为‘小丫’的女儿,是一个体弱病多,生下来一年多便死了的婴儿。 当时圈子里为了与白家搭上关系,好多人不请自来地‘随礼’并进行哀悼,即使他们根本没见过那个小婴儿,也无视了白老太太没有大办葬礼的行为,自顾自地挤了上来。 现在对当年那件事有印象的人加上白家这些子女,知道老太太对小外孙女的偏爱仅仅是因为刚出生时两个婴儿长得相似,便打破白家这么多年的规矩,一时间竟也有些无言。 怕白雅晴受苦,所以不顾一切要把白氏交给她,直接写下遗书,越过所有的子女直接交到他们手中。 不公平,甚至可以称这种行为是搅混水。 白宗耀凉薄的视线越过所有人,最终落在白真蓉身上。 “我属意大姐继任现在的家主之位,但今天大姐应该想一下后面的问题。”白宗耀瞥了一眼被撕毁的遗书,沉声道:“您没有孩子,接下来的继承范围,或许可以有一个明确的规划。” 到底是女人继承,还是男人也可以继承;如果都可以,那到底是按照嫡庶还是按照年龄;如果是按照年龄,那么长辈这边是否有需要按照年龄来分划子女的继承顺位。 各种问题接踵而至,白宗耀却要白真蓉当机立断做出决断。 作为一个不算完全独立的旁观者,祁青暮只觉得这个一直以沉默伪装自己的男人很聪明,他先是承认白真蓉的权利,甚至有依附上去的意思,但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使了一点小心机,公然让白真蓉下不来台。 当然,如果白真蓉真的早有想法的话,下不来台的又可能是他。 高台上,白真蓉掀起眼皮,神情漠然地看了白宗耀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顾屿身上。 “你也同意?” 顾屿笑了一声:“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本来也与我无关。” “既然如此……”白真蓉上前一步,勾起一抹公式化的笑容,“接下来,我作为白家长女,重新拟定白氏集团的继承规则。” 仿佛是战争开始前的号角,众人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高台。 这一幕,犹如信徒仰望天上众神一般庄严肃穆。 最紧张的人莫过于白徐泽,虽然他和大姐一直一条心,但是白真蓉对待公事上的铁血无情也是出了名的,他深怕大姐为了程序正义而不顾他们之间的亲姐弟之情。 与此同时,白流希一家也没了最初的自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应该是他们一家做主场的事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她的亲哥哥莫名站了出来,表面上看起来好像还跟白真蓉是一伙的…… 那她做了这么多铺垫,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白真蓉的视线缓缓扫过所有人,深呼吸。 “按照外祖母的遗愿,从我这一辈开始,白氏集团继承顺序由长幼顺序来继承,不分性别……” 众人一片哗然。 也就是说明,谁先生孩子,谁就能继承白氏?这是多么的儿戏啊! “不过……”白真蓉话锋一转,“我没有子女,所以可以顺延给我的下一任兄弟姐妹。” 起先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子女混在一起来分长幼,而是仅有一家人的情况下分长幼。 白真蓉没有孩子,接下来的继承人就是白宗耀。如果白宗耀不想要白氏,那么继承人也不是小他几岁的白徐泽,而是白宗耀自己的孩子…… 老大白天擎已经毕业,结婚生子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所以继承资格绝不可能断掉。 这也就说明,白氏将来可能要落入白宗耀这一脉手中了。 第一个反对的就是白徐泽。 他猛地摔碎酒杯,恨恨地瞪着台上的白真蓉。 “您可真是我的好大姐……” 白徐泽气得双目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直接开始解开领带,准备甩手走人。 第202页 他的妻子和女儿在一旁劝说,可是没人能理解他这种仿佛被背叛了的心情。 白宗耀面不改色地看向他,沉声道:“徐泽,你太莽撞了。” “我莽撞?”白徐泽如同突然爆发的火山,将所有怒火发泄给白宗耀:“你现在肯定很开心吧?是不是心里还在嘲笑我呢?我告诉你白宗耀,你的野心我都看在眼里呢!我等你将来掌控白氏,其他白家人没有一个能善终!”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气头上说的,但实际上饱含深意。 为什么白宗耀继承白氏后,其他白家人就无法善终? 白流希皱着眉,过了一会,她突然脸色惨白的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宗耀。 “哥,你……” “流希。”白宗耀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你也要搅乱这场酒会吗?” “我不想……”白流希后退一步,撞上自己的丈夫,似是受到惊吓般拉住了他的手。 白杰拧着眉,眼底闪过一道疑惑之色,微微上前一步,挡住白宗耀的视线。 将母亲完全隔绝在自己保护下,白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觉得很不合理。” 他是场上唯一一个出声反对的人。 待落在身上的视线逐渐增多,白杰语气沉稳地说道:“顾屿是有曾外祖母亲手写下的遗嘱,有她的公章和张律师作证。但是舅舅放出来的录音似乎并不能被其他证据证明,这一定是曾外祖母的遗愿吧?” 话音落下,就连想要直接走人的白徐泽都愣了一下,随即渐渐稳固心神。 “对啊。”他开始顺着白杰的话,对白宗耀发难道:“你有什么证明这是外祖母的遗愿?” 白宗耀眉头轻蹙,倒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白杰,语调平缓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白杰轻笑一声:“如果非要说不分性别按照长幼顺序来继承,绝对的证据就是曾外祖母想要把白氏交到顾屿的手中。既然如此,这个规则应该从我们这一辈开始执行才对……”话落,他的视线越过白宗耀,直直地看向白真蓉:“您觉得呢?” 雍容华贵的女人似乎有些累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思考一般,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好像也有道理。” 白宗耀缓缓眯起眼。 “不过你们这些孩子年纪不大,恐怕不能服众啊。” 在场的几个孩子,除了白杰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进过白氏工作。白蒙蒙追求自我,在外投资了自己的服装品牌;白天擎刚刚毕业,虽说在国外上学时做出了一点小成绩,但是对于国内的行情还需要了解;顾屿不愿意继承白氏,甚至避而不及;白天阔是个小孩子,白氏可不能等他长大。 “不是还有您吗?”白杰不给她丝毫反悔的余地,“您仍然可以带领我们了解白氏。” 白真蓉沉吟片刻,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白宗耀。 随后,她沉声道:“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白宗耀缓缓叹口气。 白杰脸色一僵,“您……” “但是,继承白氏,也是有条件的。” 话落,场厅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一小队身穿警服的警察小跑进来,在众人的低呼声中将高台附近包围起来。 白家人都愣住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是闹哪一出。 白真蓉微微一笑。 “首先,残害手足的杀人凶手,注定是不能继承白氏的。” 她的声音如同一记闷雷,炸裂在所有人耳畔。 残害手足,杀人凶手? 白真蓉缓缓转身,对一旁目光有些呆滞的白宗耀眨了一下眼睛。 “我告你谋杀我的妹夫顾敬宁,你认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发现之前作话忘了说更新不稳定的事情,抱歉抱歉!当志愿者那条作话本来是想说最近更新不稳定的,结果光是馋好吃的emo过去了…… 我已经连续三天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了,所以是想说一下这几天可能会两天一更,抽空有手机写点,谢谢大家体谅! - 第105章 我做了坏事 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硝烟悄然弥漫, 诡异的气氛加上一众愕然的嘴脸,让月落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祁青暮震惊地望着台上的中年男人,他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似乎对这项指控并不在意。 视线错落, 与隐匿在白家人身后的男生相对。 祁青暮轻蹙眉心,心中微动,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感遍布四肢百骸。 他想快速去到顾屿的身边,站在他的身旁, 什么话都不用说, 只要默默地拉住他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贸然做出什么动作。 警察将高台围起,一个看起来像长官一样的警服男人站在台下,仰视白宗耀, 神情肃穆道:“白宗耀先生,警方接到报案, 称您与多年前的一桩意外死亡案件有关,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 配合调查。” 意外死亡…… 这四个字如同刀子一般割在顾屿的心上。 “宗耀……”身穿黑色礼服的中年女人走上来, 一把拉住他往后拽,正对着警察道:“吴警官, 想必您还认得我吧。” “姜女士。”吴警官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请您的丈夫配合调查。” “我父亲与您也算有点交情, 可否等今天的酒会结束, 毕竟这是白家……” 第203页 “不需要。” 姜如燕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冷漠的声音将其打断。 白真蓉走到台下, 对吴警官点了点头, “麻烦您了。” “大姐!”姜如燕失声喊道:“您真的如此绝情吗?” “只是调查而已。”白真蓉神情冷漠, 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如果宗耀没做过,那就没事,回来之后仍然可以继承白氏。” 忽然,一声轻笑让所有人的视线落到白宗耀的身上。 他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即使被家人指控谋杀,也不在乎。 “大姐这么做,是有备而来?” “只是恰好赶上了而已。”白真蓉说:“如果当时小晴也去了,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白宗耀拧眉,“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小晴也是我的妹妹。” “证据……”白真蓉冷笑一声,“你手中的录音笔,不就是证据吗?” 白宗耀猛地愣住。 而此时,两个警察分别从台子两边走上来,一人拿下他手中的录音笔,一人将他的双手背在腰后,动作不算粗暴,也算给足了他面子。 白宗耀全程没有做出剧烈的挣扎,仿佛认命了,又像是笃定自己一定会没事。 白徐泽走到白真蓉身边,眼睛却是震惊地看着白宗耀。 “你真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勇气说出来,因为过往的种种,似乎印证了眼前的一幕注定会发生。 “我是清白的。”白宗耀面无表情地说:“只是配合警方调查而已,没关系。”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但是我回来之后,跟大姐之间的关系恐怕……” “没什么变化。”白真蓉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白宗耀就这样被带走了,他的妻子抱着哭泣的小儿子走在外围,大儿子则是神色漠然地扫过场内的所有人。 那些平时力挺白宗耀继任白氏的几个合作伙伴如今全都成了缩头乌龟,他们躲在人群后面,甚至都不敢朝高台上看一眼。 眼底划过一丝嘲讽,白天擎的目光落在白家人身上。 此时白流希一家早已走下高台,白流希脸色惨白瑟瑟发抖,靠在自己丈夫的怀里一言不发,她的丈夫只是安慰她,眉眼之间也是流转出些许惊疑之色。白杰拧眉看着白宗耀的背影,似乎对这一幕感到十分不解;白徐泽一家早已站在白真蓉身后,他们一直无条件支持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您会后悔的。”最后,白天擎盯着白真蓉,一字一顿地说。 他的语气平淡,明明是一句威胁的话,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不让人觉得冒犯。 “我不会后悔。”白真蓉笑了笑,道:“或许看了证据后,你还尚有良知,会明白我为什么堵上白氏的一切来做这件事。” 白天擎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跟上了自己的母亲。 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身为白家家主,白真蓉必须为今天发生的一切作出总结,这是对宾客们的尊重,也是对白家人的尊重。 大家族就是这样,血脉多了起来,矛盾就会随之变多,但是像白真蓉这样将一切家庭事务闹到明面上来审判的,全南城大概仅此一家。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白家人身上时,祁青暮悄悄绕到高台的阶梯处,走上去的一瞬间就被顾屿拉住了手。 他的力道之大,令祁青暮无比诧异地看过去。 顾屿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脸上的表情玩味,在这一场闹剧中,他就像那身临其境的旁观者。 可是祁青暮却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情绪,隐忍、压抑、愤怒、疯狂…… 这些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钢铁森林里的漆黑怪物,碍于什么缘由,隐匿在黑暗中窥视着一切,伺机而动。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顾屿说过的那句话。 ——你在我身边,就没有问题。 此时此刻,祁青暮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没事的。”他低声道:“虽然很茫然,但是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白真蓉控告白宗耀,原因无非有两个—— 白宗耀确实做过什么导致多年前那次科考出现意外,令顾屿的父亲以人为意外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要么就是有些人做了什么,是白真蓉不能舍下的,所以她先发制人,将这个罪名扣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祁青暮的视线落在正与白真蓉说些什么的白徐泽身上,他神色紧张,眉头紧皱,可见语气也不会太好。 不管是许晋刑还是顾屿,对白徐泽这个男人都有一丝怀疑。 白真蓉如果要护着,那只能是护着他…… 突然,人群中走出两个没有跟随大部队离开的警察,他们直接来到白杰面前,越过他看向身后的白流希。 “白流希女士,请您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原本以为气氛有所缓和后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安静。 白杰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白真蓉,大声质问:“您这是做什么?!” 白真蓉和白徐泽竟是面面相觑,姐弟俩互相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茫然。 白真蓉:“我什么都没做。”似乎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摆出家主的姿态,询问两位警察:“请问,为什么要带她回警局,也是需要调查吗?” 还不等警察回话,只听见一声尖叫,白流希颤颤巍巍地推开自己的丈夫,从白杰后面走出来,泪流满面地哭诉:“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他吩咐的那些是要杀白雅晴,我没当回事,我没想到他会想要杀人。不是我,我没有参与,我也没有刻意隐瞒……” 第204页 她已经有些无语伦次了,拼命地想要摘除自己,证明清白。 白真蓉愣住了,她站立在原地,久久才哑着嗓子问:“你知道?” “不是的,不是的大姐……”白流希一把抓住白真蓉的手,力气很大,指甲抠进肉里,“我不知道的,我没想到那是要杀人的。我只是偷偷听到他说老太太要把白氏留给雅晴,那就是落入了顾家人的手里,所以不能让雅晴继承白氏……” “所以你隐瞒了下来。” 顾屿走上前两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流希哭得已成泪人,她拼命摇头,“不是我,我不是同伙,我不知道的……”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好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沉声道:“我们带走白流希女士是因为另一桩案件,是一起入室抢劫伤人案。” …… 入室抢劫案? 祁青暮缓缓转头看向顾屿。 很巧,顾屿也在看他,在他望过来的时候,心情不错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才是真正的结束了。” 他贴过来,在祁青暮的耳畔轻声说,热气喷洒在薄薄的肌肤上,带着缱丨绻暧丨昧的神秘感。 这或许是一场被圈内人士称作笑柄的酒会。 又或者是白家人最为耻辱的一天。 但这些,都跟顾屿无关。 晚风森寒,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片片雪花。顾屿拉着祁青暮踩在薄薄的雪地上,神色轻松。 两人趁着混乱从会场内光明正大地离开,离开后他们也没有坐白杰司机的车,而是沿着城市的道路,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祁青暮鼻尖被冻得发红,他抬眼看了一眼顾屿,发现他微微仰着头,肆意笑着。 “你不冷吗?” “不冷啊,热死了。” “别冻着了,会感冒的。” “不会,我热血澎湃。” 祁青暮见他不听劝,只好说道:“那我们就打车回去。” 顾屿忽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白雪映得天空泛着紫红色,将路灯下的两个人笼罩在一片温柔的光线里。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顾屿问。 怎么可能没有呢。 “现在不想问。”祁青暮如实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温暖的家,热乎乎的食物,和柔软的床……当然,要是回去的太晚,热乎乎的食物可能就会被简化。” “你真的不想问吗?”顾屿的眼瞳中释放着深暗的光,“我做了坏事,哥哥。” 祁青暮呼吸一滞。 无辜的神态配上那双如狼般阴鸷的眼睛,嘴上却说着:我做了坏事。 如同一个恶魔跪拜在耶稣的雕像前,真诚地忏悔,祈求宽恕。 不知道为什么,祁青暮忽然很想哭。 只是看着顾屿这种样子,就想抱住他,放声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可能就要完结了,或者下下周,因为更新不是很稳定,我怕会封到月底…… 其实可以不做志愿者了的,但是没有人申请当志愿者唉,坐起来之后就放不下了,这该死的责任感! - 第106章 逃避的方式 祁青暮没有兴趣顶着寒冬落雪, 在有些热闹的街边跟顾屿回忆往事。 雪花片片,越落越大,白蒙蒙的一片几乎糊住了眼睛。祁青暮拉着顾屿走到一家店面的屋檐下, 店铺已经关门, 祁青暮和顾屿两个身穿正装气质非凡的男人站在屋檐下避雪,引来过路人的注目。 从牵住他开始,顾屿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呆站在原地, 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这场狗血的酒会抽走了一样。 祁青暮抬起另外一只手放在左边哈了哈热气, 快要冻僵的手指头有了知觉,伸向口袋准备拿电话。 “拜托郭金来接我们吧?现在这个天气打车很难。” 话音落下,街边突兀地响起一道鸣笛声。 祁青暮起先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依旧拉着顾屿站在屋檐下,直到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靠近, 就停在他们面前的街道上,鸣笛声又一次响起。 诧异地抬起头, 正巧看见驾驶座的窗户落下来, 露出里面一张熟悉帅气的脸。 “上车吧。”许晋刑似乎来了烟瘾,手指间夹着一根, 还没点燃。 祁青暮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酒会,我也参加了。”许晋刑微蹙眉头, 对敞开的窗口往车里灌风这件事很不满, 不耐烦地重复道:“快点上车。” 祁青暮没犹豫, 拉着顾屿坐上了副驾驶。 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似的, 而且在酒会上大放异彩的顾屿此时如同丢了魂, 许晋刑似笑非笑地扫了两人紧握的双手一眼, 哼了一声:“他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了?” “他的情况不太好。”祁青暮如实说道:“他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虽然是在跟许晋刑对话,可祁青暮的注意力全程放在顾屿身上。 看,自己和许晋刑光明正大地谈论他,对方都没什么反应。 “有过。” 出乎意料的是,许晋刑竟然真的回答了。 “以前也有过?”祁青暮追问道:“是受到打击之后,还是……” “差不多。”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晋刑打断了,“是他母亲去世之后,他跟我闹了很久的脾气,被我打了一巴掌之后就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般待了两天才好。” 第205页 祁青暮皱起眉,忧心忡忡道:“这已经算是……” 精神……或者是心理上的疾病了。 “他自己不在意,别人也没有办法。” 许晋刑通过后视镜短暂观察了一下顾屿,他别开头,目光始终落在车窗外,眼神不聚焦,好像没有了思考一般。 祁青暮可不愿意放弃,“我会带他去看看的。” 许晋刑轻笑一声:“随你。” 许晋刑没有带他们回家,而是开车直奔许家。祁青暮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顾屿身上的,等他发现窗外的路十分陌生时,车子已经驶进了上山的小路,半山腰坐落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庄园,在雪夜中释放着温暖的光源。 “这是……” “许家。”许晋刑不兜圈子,直言道:“顾屿需要休息,你们的那个小公寓早就被白家人光顾个遍了,今晚最好切断所有通讯,明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祁青暮心里有些不满,但是却无话反驳。 的确,如果顾屿依旧是这副状态,白家人联系不到他自然会找上门来,到时候独留他一个人应对那么一大家子极品,恐怕真的力不从心。 更何况事关人命,顾屿作为当事人的家属,不出面跟他们硬刚一顿真的是太憋屈了! “谢谢。”思量半晌,祁青暮小声道谢。 许晋刑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哼声,算是回了一句‘不客气’。 顾屿的情况没有祁青暮想象中那么差,因为当晚临睡前,他突然开始主动说话,语气也是跟平时无异。 祁青暮惊魂未定地观察了他许久,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所以你知道你的这种情况吗?”他轻声问。 灯光下,顾屿俊美帅气的五官轮廓镀上一层璀璨的光芒,那双饱含情意的双眸深深凝望着他。 “知道。”顾屿给予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祁青暮犹豫再三,还是继续问了下去,“是类似于……自我调节,或者说休眠这样的感觉吗?” 闻言,顾屿笑出声来,张开手臂环住他,悠闲地靠在了床头上。 “我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啊。”他凑近祁青暮耳边,嗓音骤然变得暗哑起来,“哥哥的脑洞好大啊,我有点跟不上了怎么办?” 还有心情调侃我? 祁青暮微微红着脸,手掌压在他的腹部,使了点力道撑起整个身子,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顾屿想了想,“一种逃避的方式。” 祁青暮眨了眨眼:“逃避?” “嗯。”顾屿说:“遇到不想要思考的事情,就暂时逃避一下。” 从未见过这种状况的人,比如说祁青暮,听到他的这番话肯定不会理解,毕竟谁会突然让自己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呆子,然后争取几十分钟、几小时或者几天的时间用来给自己逃避现实。 但是顾屿的语气轻松,甚至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感觉,这让祁青暮不得不深思逃避的意义…… 也许,只是一种习惯。 祁青暮还是想要用‘自我调节’这个现象来形容放空时的顾屿,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默默舔丨舐伤口,而外界的一切暴风雨都将与他无关。 “睡吧。”顾屿直接躺了下来,挑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一起睡。” “我有房间。”祁青暮说:“许先生准备了两间客房,我就在你隔壁。” “不管他,就在这里睡。”顾屿直接拉着祁青暮躺下。 两人面对面额头相抵,顾屿缓缓闭上眼,呼吸与寂静交织在一起,片刻后,他又睁开了眼。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扯着嘴角,顾屿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坏坏的,“我早就说过了,我可做过坏事,你要是不问的话,我就要隐瞒一辈子了。” “问什么?” 经过这一遭,祁青暮已经把酒会上跌宕起伏的狗血故事抛在了脑后。 “白宗耀、白流希、白真蓉……”顾屿一连串说了好几个白家人的名字,“你难道不好奇吗?” 祁青暮望着他,摇了摇头。 “我比较好奇的是,今天发生的一切,你知情吗?” 这个问题可以说直中要害。 本来还想多回答几个充满深意的问题让祁青暮自己琢磨琢磨的,结果没想到祁青暮主动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顾屿无法隐藏。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祁青暮,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知道。” 祁青暮呼出一口气,“所以,是你跟……白真蓉说好的?” 把白宗耀和白流希一起送到局子里,肯定不可能是跟他们两家人合作的。唯二的可能性就是暴脾气的白徐泽和主导一切的白真蓉…… 祁青暮自然而然地偏向后者。 “嗯。”顾屿应了一声,将祁青暮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她找上我的。” “……那些指控白宗耀的证据,你信吗?” 又回到了在宴会上时祁青暮曾推测的岔路口,要么证据是真的,白宗耀伏法,真相大白;要么这些证据都白真蓉伪造的,白宗耀只是替罪羊。 这两者皆有可能,不过祁青暮怎么想都没关系,重点是要看顾屿的态度。 祁青暮想到的,顾屿不可能想不到。 他的手指摩挲着掌下滑嫩的肌肤,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 第206页 祁青暮感觉衣摆被推高,有些无奈地抵住他逐渐放肆的手,“别闹,说正事呢。” 顾屿:“正事就是我不确定啊。” 祁青暮:“……正事是我们俩好好说话,你的手暂停动作。” “暂停?”顾屿挑眉,“也就是说停一会就行了?” 祁青暮立刻扣住他的手,十指搅得紧紧的。 “让我睡得安稳点。”他含笑望着顾屿,语气轻柔地说:“告诉我吧。” 声音温柔好听,循循善诱,就如同大海之上蛊惑水手的海妖一般。 顾屿从来没想过隐瞒,刚才也只是逗祁青暮玩而已,如今更是没有任何隐瞒的余地,几乎将自己的一切剖开给祁青暮看。 大约是在白氏酒会的前一周,白真蓉出现在顾屿学校的实验室门口。 对于这个平时不联系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学习场地门口的亲姨,顾屿并未给什么好脸色,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白真蓉亦是如此,面无表情地通过教授把他叫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平日里无人在意的走廊角落,一场陌生的对话也由此展开。 白真蓉一直没有放弃调查当年的事,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她是白家人中唯一一个知道白雅晴意欲跟丈夫顾敬宁一起去南极考察的人。 被找回南城的白雅晴对自己的大姐从未生分,可是白真蓉却带着内心的不满与小妹相处着。 毕竟白老太太的偏心,让对白家鞠躬尽瘁的白真蓉无比失望,对小妹也或多或少有一点迁怒。 然而白雅晴被查出癌症后,顾敬宁又恰好在这个时期‘意外死亡’,小妹的病情恶化,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瘦脱了相,仿佛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真蓉慌了,她亲眼见证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彻底粉碎,感受到了至亲的生命即将从自己身边溜走的那种无力感。 后来,白雅晴像防杀人凶手一样防着白家人,也包括自己,让白真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最后,就是白雅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嫁给了许晋刑,她找到了机会,与小妹私下见了一面。 就是这一面,于她们来说,竟是永别。 第107章 解除关系 白真蓉一直在调查南极考察那次所谓的意外。 到底是什么意外, 能让整个科考队只有顾敬宁一个人死亡,甚至死不见尸。 她暗地里派人走访了科考队的其他人,那么多人, 给予的答案都是一致的——顾敬宁发现了一种特殊的化石, 不顾众人阻拦,一意孤行非要往南极更深处去寻找更多,结果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是她没有放弃。 后来逐渐冷静下来, 她结合小妹一家三口回南城后发生的种种, 开始从身边的人调查起来。 这一查,忽然就有了头绪。 “她说她没有放弃过,调查的时间也更久,人脉比我广。”顾屿的情绪冷淡, 好像对白真蓉的话不是信任。 祁青暮沉吟片刻,问:“结果就是白宗耀?” “可以这么说。”顾屿似乎不愿意再提起那群白家人, “我生气归生气,但是警方没有下达最终逮捕令之前, 我也不会冲动。如果是假的, 白真蓉别想利用除掉白宗耀。” “他们俩之间有矛盾吗?” 感觉白宗耀一家对白真蓉都是马首是瞻的,跟白徐泽差不多, 只不过后者很会嚷嚷,而前者只是一味地做事, 以沉默对外。 “最大的矛盾大概就是家族竞争了。”顾屿嗤笑一声, “白宗耀也是有野心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抛下自己的初恋情人, 跟现在的妻子门当户对, 商业联姻。” 祁青暮的脑海中浮现出今晚护着白宗耀与吴警官对话的那个中年女人。 看出他的疑惑, 顾屿主动排忧解难:“姜如燕,姜氏的独生女,有老丈人家坐镇,白宗耀的支持率三番五次超过白真蓉。” 祁青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夜色如浓墨般黏稠,想要知道的基本都得到了答案,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花。 “睡吧。”他缓缓闭上眼睛,“明天手机开了机,一定会有一群人来找你。” 还是提前养精蓄锐比较好。 顾屿目光一滞,就这样看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惊讶地笑了一声,问:“没有别的要问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总问来问去的,这是什么节目,一问一答吗? “白流希为什么会被带走,你竟然一点都不好奇。” “我猜到了。”祁青暮睁开一只眼睛,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他,“如果我没猜错,报警的人应该是齐梅吧。” 家里被盗,齐梅肯定会报警。至于警察查到了什么,可能这里面就有顾屿做过的所谓的‘坏事’。 白流希雇佣的人一定会谨慎小心,或许这其中还有几种势力搅在一起,只说抓到了入室抢劫的劫匪就能查到白流希头上,祁青暮一定是不信的。 “家里应该没丢什么。”按照对齐梅的了解,祁青暮说道:“她不会把值钱的东西放家里的,因为她信不过保姆,还必须雇佣保姆。” 家里有一个那样的儿子,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可忙得过来? “你真了解她啊。”顾屿撇了撇嘴,“确实没丢东西,她报警是因为她儿子进了医院。” 祁青暮表情一僵,“什么?” 第207页 顾屿从容淡然地抱紧了祁青暮,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对方远离恐惧自己,而他要提前做准备,不给祁青暮逃离的机会。 “所以我说我做了坏事啊……”他低声说道,伴随着意味不明的叹息。 答案是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其实祁青暮早就怀疑过,知道齐梅匆匆赶回去再加上顾屿当时信心十足的表现,令他深深怀疑顾屿是否参与其中。 现在看来,白流希在明面上,顾屿只不过是借这个机会,以雇主白流希的名义的多加了一些‘条件’而已。 张了张嘴,祁青暮心中复杂万分,最终只低声喃喃道:“你太莽撞了。” “没事,她活该啊。”顾屿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她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却一直不敢面对……” 如果白流希早点说出来,顾母或许不会死的这么早。 顾屿不想承认现在拼命寻找一个罪人只是用来发泄自己的怒火,因为这似乎是他坚持活下去的理由之一。 没有祁青暮的那几年,他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内心阴暗充满仇恨地活着。 他恨白家人、恨许晋刑、恨跟父亲一起参加那次考察的所有人…… 心跳声交错着敲打一室寂静,祁青暮额头抵着顾屿的锁骨处,耳畔是那轻缓的、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我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见过一句话。” 他声音轻缓地开口,音色如同翠绿竹林间涌过的溪流。 “强大的人不需要任何情感,只需要一颗正在跳动的、不愿屈服的心脏。” 他记不住是哪一本杂志上的了,只记得是一本有关服装设计的杂志,一类设计的标语便是这句话。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上大学,在决定离开那个小城市之前也曾反复纠结,到底是安于现状,还是向着未知的世界迈出一步,永不回头。 “我什么都没有。”祁青暮自嘲地笑了一声,“但是我生活的很好。” 感觉后背上的手安抚似的蹭了两下,他也伸出手,回拥着的顾屿。 他想传达给顾屿的心情,已经完美送达。 “你有姐姐。”沉默许久,顾屿哑着嗓子道:“还有我。” 祁青暮向后仰着头,眼底带着浓浓的笑意,与顾屿那双发红的眼睛对视。 “你有我。”他一字一顿地说:“有朋友……甚至在有了我的情况下,还有了姐姐。” 顾屿抿着唇,嘴角缓缓勾起。 平淡的笑容展现了内心莫大的欢喜。 两人相拥而眠,本因为闹剧而变得不平凡的一天,却以最温馨的方式画下句号。 翌日,祁青暮率先醒来,起床的时候,顾屿睡得很沉,洗漱回来后,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睡着。 祁青暮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声音含在嗓子里说了一声早安。 祁青暮穿着衬衫下楼,楼梯口站着一个阿姨,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许晋刑随口介绍过,是许家的保姆阿姨。 看见他下来,保姆阿姨笑着道:“祁先生,您醒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睡得很好,谢谢您。”顿了顿,他轻声问:“许先生呢?” “已经去了餐厅,我带您过去吧。” 许家的庄园很大,从侧边的楼梯到餐厅要越过这一条两侧是玻璃的走廊,玻璃外面是小院子,里面种着可爱的花花草草,上面还铺着一层昨日的落雪。 那些花草都是仿真的,只是在冬天酷寒的天气能看出来,如果换做春暖花开的季节,混在真花草中,乍一看也看不出来。 到了餐厅,祁青暮看见坐在主位上的许晋刑。 他穿着一身家居服,宽宽松松的,不再是刻板的西装大衣三件套。许是因为洗过澡的缘故,他的头发没有梳过,发尾有些湿润,与往日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形成鲜明的对比,霸气凌人的气势也减弱不少。 他抬眸看了一眼祁青暮,手上用餐刀切东西的姿势不停,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醒了?” “嗯。”祁青暮走到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谢谢您的招待。” “顾屿呢?” “还在睡。”祁青暮说。 闻言,许晋刑哼笑一声,“心倒是大。” 一碗粥被移到眼前,祁青暮对他道谢,顿了顿,问道:“昨晚有人找您了吗?” “嗯,不少。”许晋刑不否认,又把几盘清淡的食物端到祁青暮周围。 “他们能想到您收留了我们,也应该会找过来。” 许晋刑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许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能来的?” 祁青暮笑了笑:“情况紧急,说不定真的会不请自来。” 许晋刑:“昨晚过后,不少媒体都盯着白家,他们不敢随便拉许家下水。” 言下之意就是这里很安全,顶多就是接到几通电话骚丨扰。 祁青暮吃了一口充满米香的清粥,咽下去后说道:“可是早晚会查到您。” 白雅晴去世前脱离白家,第一件事就是嫁给比她小了十几岁的许晋刑,这件事在南城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许家继子这个身份也给顾屿在外吃喝玩乐行了不少方便。 “后天我就走了。”许晋刑突然说:“这次走或许就不回来了,他们查到了又能怎么样。” 祁青暮眼神茫然地看过去,半晌才回应道:“您……不回来了吗?” 第208页 “怎么,舍不得我?”许晋刑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倒也不是说舍不得,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分别时的低落。 毕竟许晋刑对于顾屿来说,也算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祁青暮抿唇浅笑,还不等说话,就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舍得,非常舍得。” 顾屿站在餐厅门口,神色不耐地扫了一眼许晋刑,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直接坐到祁青暮旁边,然后伸长手臂,把许晋刑给祁青暮端过来的食物端到自己和祁青暮之间的桌子上。 不是一般的幼稚。 顾屿嘴里塞着食物,神色冷淡地看向许晋刑,“不回来了?这么大的宅子怎么办?” 面对顾屿,许晋刑明明没什么耐心,却仍然克制着自己,“拍卖。” 顾屿啧了一声,“看样子你也不喜欢这个破地方。”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许晋刑继续吃东西,完全是一副不想跟他交流的态度。 顾屿偏要烦他。 “你什么时候跟我解除关系?不想接触法律上的父子关系就赶紧再结婚生个孩子,然后立遗嘱把你的资产都留给他。我可不想将来某一天忽然天降巨额遗产打乱我的理财计划。” 祁青暮无语一瞬,在桌下拉了一下顾屿的手。 这都说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放纵不羁的人生不需要巨额遗产。 许晋刑:? - 第108章 一直在一起 意外的是许晋刑并没有生气。 他抬起头, 深深地看了祁青暮一眼,随后挑眉道:“你管的太多了。” 吃过早饭,许晋刑以公事为由离开了庄园, 临走的时候他对顾屿说了几句话, 当时祁青暮不在周围,所以没听见。 等祁青暮收拾好东西准备跟顾屿一起离开的时候,发现顾屿还心安理得地靠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要继续住在这?” 得知顾屿的决定, 祁青暮有些惊讶地重复道。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 顾屿应该不屑于许晋刑给予的任何好处才对。 “暂时不想看见那些人,所以在这里躲一躲。”顾屿不在乎地说道。 但祁青暮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顾屿的手机还关着机,祁青暮早上打开手机后,倒是没有多少人联系他。只有白杰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不客气。 ——让顾屿这个胆小鬼联系我。 祁青暮想了想,还是把这条短信递给顾屿看。 “胆小鬼?”顾屿笑出声来, “因为不想付出太多所以故作高深莫测的端着姿态,结果他妈忍不住了跑来谈条件, 现在反倒说我是胆小鬼。” “白杰思虑太多。”祁青暮说:“他很狡猾, 但是太过急功近利。” 一个还未彻底掌控权利就妄图独吞白家整个家业的年轻人,谁敢信任? “垃圾。”顾屿嘲讽道, 直接把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祁青暮接回手机,又翻了翻未接来电和短信。 两个未接来电是来自于何燕的, 不过他没接到后, 何燕发过来一条短信, 表示不是急事, 而是祁若茗想他了, 所以打电话来想要听听他的声音。没打通后她也没有难过, 虽然有点难过,但表示很理解。 在祁若茗的印象里,她的弟弟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而且还是很厉害的设计师,大学还没毕业就被招走了。 所以忙一点也是理所应当。 看着每一个文字,祁青暮心里都忍不住泛起酸涩。 有的时候也会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子,会遭受那些残酷的待遇。 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吧,所以世间才会有那么多苦难。 未读的短信基本都是新年祝福,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学校里的一些同学、同时、还有几个舍友都给他发来了新年祝福。 只有几条不是。郭金大概比较担心,从来都没联系过自己的却还发短信来问情况。还有一条是孟洋洲的,一共发过来两句话,昨晚他们刚从宴会出来的时间,他问了一句‘你们在哪’,然后就是将近凌晨时分,他让祁青暮这几天关机,别跟任何人联系。 剩下一通未接来电是来自于傅濛的。 现在是年假期间,傅濛打电话来总不可能给他这个小员工拜年的,所以祁青暮猜测是有工作上的事需要交涉,所以立刻回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 “你现在在哪?” 听见这个问题,祁青暮还有点诧异,不过还是老实回答了:“在朋友家。” “昨晚DK的股东白女士突然联系我,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没给。”傅濛突然说道:“你惹到DK这个品牌了?” 祁青暮怔愣一瞬,听见白这个姓氏,下意识地看向顾屿。 顾屿在一旁打手柄游戏,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过来,眼神幽幽。 “应该不是我惹到的。”祁青暮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只是跟白女士有点私底下的交集……” “你们有交集她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傅濛明显不信,“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你存一下。” “啊?不用吧……” “以后接不接她的电话随便你,但至少应该知道是谁在联系你吧?” 说完,傅濛就挂断了电话。 第209页 祁青暮放下手机,对上顾屿狐疑的视线。 “应该是白蒙蒙,她联系到我老板了。” 整个白家接触服装设计行业的就只有白蒙蒙了。 找不到顾屿,他们就想到了祁青暮。 顾屿皱着眉,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确实,整件事都跟白徐泽一家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白蒙蒙费尽周折地想要联系祁青暮做什么。 顾屿关掉显示屏,意欲打开自己的手机,见状,祁青暮抬手拦了一下。 “没必要开机。”他说:“你要是想联系白蒙蒙,就用我的电话吧。” 正巧手机震动了一下,傅濛把白蒙蒙的手机号码以短信的形式发了过来。 顾屿抿着唇,拿过手机走到窗户边,两三下就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许是在那边看来是陌生号码,待机铃声过半,对方才接通。 “你好,请问是哪位?” 白蒙蒙的声音有些模糊,听起来好像刚睡醒似的。 顾屿眯起眼,轻笑一声,“你找我有事?” 对面停顿两秒,而后声音忽然提高:“顾屿?” “嗯。”顾屿耐着性子应了一声,“有什么话赶紧说,我时间有限。” “等、等一下……” “我跟路人借的手机。” “……” 不知道白蒙蒙信没信,但那边确实响起了清晰的跑步声。 没错,脚踩地板发出的咚咚声频率极快,应该不是悠闲地走步。 祁青暮走过来,与顾屿对视一眼。 顾屿做口型:她去找白徐泽了。 祁青暮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变成了白徐泽的。 “你昨晚跑去哪了?怎么说走就走?还关机,故意不想让大家联系到你是不是?”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气不顺的质问,祁青暮站在一旁都能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反观顾屿倒是淡定得很,看见祁青暮不爽,还笑着掐了掐他的脸。 “我去哪有必要告诉你们吗。”顾屿淡定地回答:“关机当然是因为不想让你们打扰到我了。” “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 “是啊,那么大的事。”顾屿笑得有些讽刺,“所以你们解决完了?没解决完的话找我干什么?” “顾屿,你这是什么态度!” “爸,你小声点,跟顾屿喊什么啊,他又没做错……” “你也给我闭嘴!” 顾屿给祁青暮做口型:他们父女俩吵起来了。 祁青暮:“……” 这家人是不是有点怪,有什么正事也不说,偏偏在这里耽误时间。 “他跟路人借的电话,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啊,别跟我吵了。”这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见说话的人正在远离手机。 白蒙蒙受不了自己父亲的这种脾气。 祁青暮在一旁听着,顾屿好整以暇地靠近了些,手机背面几乎快贴在祁青暮耳边。 对面沉默几秒,而后缓缓响起白徐泽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家来一趟,我和你大姨有话要告诉你。” 顾屿挑眉,与祁青暮交换一个眼神,“我们之间没什么要说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这么说话有问题?你们看不起我,我也不需要依附你们。”顾屿说:“别告诉我昨天知道了一切后,你善心大发,突然发现自己是我的舅舅了?” 曾经不屑一顾的亲情,现在捡起来挽尊,真的很丑陋。 “顾屿,你别……” “不识好歹。” “不是,你乱接话!” 顾屿拿着手机远离耳朵,等白徐泽在那边吼完才重新放到耳边,“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没有耐心了。” “就会让你回家……”顿了顿,白徐泽压着声音补充一句,“回白家。” 顾屿脸色一沉,“不回。” 话落,直接挂断电话。 为了防止对方再打过来,他干净利落地把白蒙蒙的号码拉黑,然后又把祁青暮的手机关机,这样的话白徐泽用其他号码打进来也不会被接到了。 这场通话结束后,顾屿显然有些不爽。 在祁青暮面前他毫不掩饰,走向沙发时心不在焉地踢到垃圾桶就是最好的证明。 跟在顾屿身后把踢歪的垃圾桶摆正,祁青暮无奈地说道:“早知道会生气,就不让你打电话过去了。” 顾屿抿着唇,双眸微眯,“一开始想用他们解闷,现在他们说的话让我感到不爽了。” “什么话?让你回白家?”祁青暮走到他身边坐下,“还是说,他把白家称之为家?” 顾屿有多排斥白家,想必不用形容也能感觉得到,毕竟他从不掩饰。 “都有一点。”顾屿说:“他们对我的态度你也知道,相安无事也就算了,现在开始为了自己那点同情心和血缘关系,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扯了扯嘴角,讽刺意味十足。 真够可笑的。 祁青暮望着他,半晌才道:“我低估了他们的影响力。” 顾屿:“嗯?” 祁青暮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曾经觉得他们并不会影响到你,或者说,你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他们的态度相对来说也无关紧要……” 第210页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或许曾今的某一时刻,顾屿也傻傻地期待着得到来自母族亲人的爱,将失去双亲十分无助的他庇护在家族的羽毛下。但他得到的结果注定是令人失望的,甚至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现在顾屿的反应直接体现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顾屿眸光微闪,似乎明白祁青暮话中的意思,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见状,祁青暮轻轻笑了一下。 “那就彻底远离他们吧。”他语气畅快地说道:“年假过去之后,你继续蹲守你的实验室,我继续当我的打工人。我们做个约定,等你毕业的三年后,我们还在一起,且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就怎么样?”顾屿期待后面的承诺。 祁青暮笑得温暖。 “那就永远都在一起,任何因素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解封了!明天开始恢复日更一直到完结! - 第109章 再多一点追求 白杰忙得焦头烂额。 从昨晚开始, 他就没有休息过,到处找人解决母亲被警方带走这一意外状况。按道理说,他们家在南城也算有钱有势, 即使真的需要配合调查也不用处理的这么难看, 可是昨晚发生的一切简直太梦幻,以至于白杰开始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白真蓉的手笔。 他和父亲稍一静下心来就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白真蓉和白徐泽应该不会这么做。首先白真蓉已经掌管白家,她没有子嗣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做准备, 而且这么多年来她善用人才, 是出了名的公正不阿,包括被她送进局子里的白宗耀,也从未来没在她的手下吃过什么亏,近几年, 白真蓉也尝试放权给白宗耀。 其次就是白徐泽,他跟妻子是自由恋爱, 门不当户不对但一直很恩爱,他们的教育方式也是不同的, 白蒙蒙就是最好的例子——没有野心。所以白徐泽一家, 大概只有他一直心存不甘,与其说做什么实事, 过过嘴瘾才是他擅长的。 如果白真蓉是在为白徐泽谋划,那简直是直接把白家葬送, 以她的心机城府, 应该不会把做这种蠢事。 姑且相信自己母亲被带走调查这件事是意外, 那么白宗耀呢? “爸。”白杰看着疲惫的父亲, 犹豫地开口问:“当年那件事, 你知情吗?” “什么事?”杰里斯先是顿了顿, 然后反应过来了,捏着眉心道:“不知道。” “妈说她知道……” “她也说了,当时不知情。” 白杰有些怀疑,甚至觉得自己的母亲就算知情,应该也不会阻拦。 “顾敬宁确实死的蹊跷。”杰里斯不否认地说:“有一件事或许你不知道,老太太当时随口一说,大概意思就是等你的小姨找回来,就给她的丈夫在白氏安排一个职位。后来是顾敬宁一直推脱,表示喜欢现在的职业……” “职业?老师?” “差不多,大学任课教授。”杰里斯认真回忆过往,“我跟他的关系还算可以,说实话,我挺欣赏他的。” 杰里斯是外国人,思想也不是非黑即白,他总是愿意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上分析任何人、任何事,当然了,这也不代表他会放弃争夺利益,甚至站在家人的对立面。 白杰沉吟片刻,“他挣得不多。” “很少。”杰里斯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觉得他会因为钱而参与到白家的事情中来吧?” 白杰挑眉,“也不是不可能。” 杰里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白杰有些诧异地看着父亲,毕竟能从父亲的口中听见对一个人如此之高的评价,也是难得了。 “父亲不代表儿子。”杰里斯收敛了笑,正色道:“带走你母亲的警官说了一起入室抢劫案,你觉得他们会直接查到你母亲头上然后报警吗?” 白杰脸色难看,“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顾屿的问题……” “不止。”杰里斯把一摞文件扔在桌子上,道:“看看这些,那家人的儿子进医院了,说是被劫匪伤到的。” 白杰:“怎么可能,入室抢劫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让那个女人回去!” 杰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冰冷的感觉爬上背脊,白杰有种自己被暗中的毒蛇盯上的感觉。 ——他们被陷害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联系到顾屿。”杰里斯说:“让他为你母亲作证,才能尽快带你母亲出来。” 白杰压下心中的戾气,压着嗓子道:“好,交给我吧。” 很显然,顾屿打定了主意‘躲起来’,他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也没联系过顾屿。在他询问过后,这些人还去尝试联系,得到的结果都是关机中。 这里面就包括跟顾屿关系最好的郭金。 “不是吧老板,我这没联系上给我屿哥啊,你怀疑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不担心吗?我也担心的好吧!” 郭金一直叫他‘老板’,也不在乎他跟顾屿有一层表兄弟的关系。 白杰没有办法,想到了祁青暮,打电话过去,没有关机,但是也没接。 有了突破口,他便一直打过去,只要对方没有突然关机,就有机会。 好在祁青暮没有顾屿那么‘无赖’,在他打过去第三遍电话的时候,接通了。 第211页 “白杰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白杰瞬间来了火气,“顾屿。” “嗯,是我。”顾屿懒洋洋的声音幽幽传来,“一开始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男朋友没敢接。” 他旁若无人的解释起来,倒是把白杰气笑了。 “是吗?我以为你们心虚。” “心虚?”顾屿嗤笑一声,“白杰,你别是为了你妈的事忙昏了头吧?” 敢说他顾屿心虚,简直可笑。 白杰平复呼吸,冷声道:“我母亲的事有没有你在从中作梗?” 那边沉默了两秒,“说真的,你敢这么直接问出来,我也算佩服你。” “所以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啊。”顾屿眨眨眼,“我要是能做什么,还用跟你们做交易?” “那警察怎么可能直接查到我母亲?” “给你指一条明路。”顾屿突然说道:“那个女人在南城有不少眼线。” “她?在南城有眼线?” 白杰以为顾屿是在转移注意力,刚准备嘲讽两句,就听见顾屿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齐梅早年干过不少赚钱的勾当,跟她一起做这些事的人现在有一大部分都在南城定了居。你和你妈都查到了她为什么来这里,查不到她到底依仗什么势力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吗?” 他的语气生冷,态度也没了刚才随意散漫的感觉,这让白杰不得不重视他的话。 的确,他们当初只是随便查了一下,毕竟目的不是为了调查那个名叫齐梅的女人,而是为了拿到跟顾屿和祁青暮合作的筹码。不可否认,祁青暮一定是讨厌这个养母的,而这个养母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和想要达到的结果,白杰虽然没有深思过,但也多少有些头绪。 这样的女人,凭借什么势力在南城潜伏这么久?而看起来同为普通人的祁青暮却拿她没有办法? 都没有背景的话,大不了摊牌后鱼死网破,更何况祁青暮还攀上了顾屿这个圈内人人都要卖几分面子的顾少…… “顾屿,我只信你这一次。”白杰脸色难看,“如果你敢骗我,我母亲遭受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 顾屿又一次变回最初的态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散漫,“你最好找准了仇人,别到时候发现找错了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家大宅,祁青暮神色凝重地看着顾屿递过来的手机。 这是今天他接到的第二个白家人的电话。 最初他确实没想接,但是又不想直接挂断让白杰知道他在故意躲着,所以就把手机放在一旁,任由它震动。却不想在那边打游戏的顾屿听见了,走过来之后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眯起眼,直接说出了白杰的名字。 然后他就接通了,并当着他的面说了那些话。 “这样是不是……” “别同情其他人。”顾屿说:“最值得同情的,只有自己。” 就像那句爱人之前先学会爱自己。 祁青暮敛下眸中的明光,半晌才道:“好。” 顾屿坐过来,抬手抱住他,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语气低落:“生气了吗?” 冬日的暖光洒进来,从侧面将两个人笼罩在里面。 感受到一丝来自大自然的暖意,祁青暮抿着唇,轻轻勾唇道:“没有生气。” “可是你不开心。”顾屿直言。 祁青暮长叹一口气,抬手将其环住,“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有点担心……” 本以为这次的酒会结束后,两个人的生活会朝着安稳、快乐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后面的生活仍是惊险重重。 “我喜欢的生活,是在家里时,我上班,你去实验室,每天回来一起吃饭,吃完饭之后去看电影、购物、或者在家里打游戏……有的时候不想自己做饭,就出去吃,休息的时候可以开车出去一日游,即使是留在家里大扫除,也不觉得累。” 脑海中回想起顾屿邀请他入住时说的话,楼下就是商场,地段非常便利…… 这一切都是他渴望的,平平淡淡,充满了温馨。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将来阿姐好了起来,他就用自己的积蓄在外面给阿姐租个房子,再雇佣一个有经验的护工,最好离他们近一点,方便时常过去探望。 没想过让阿姐成为他们两个人的负担,因为对顾屿来说,这很不公平。 这一点他不需要跟顾屿商量,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可是现在,他担心自己向往的生活,并不是顾屿想要的。 “你呢?”他柔声询问道:“你喜欢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如果顾屿想要的生活方式真的跟自己期待的不同,那他就努力改变,反正绝对不要跟顾屿分开就是了。 “我啊……”顾屿沉默许久,才拖长尾音,缓缓道出自己的理想生活,“大概就是,有你的生活吧。” 祁青暮鼻子一酸,喉咙里难受得紧。 “你再多一点追求啊。”他哑着声音说:“只有我怎么够呢。” “够了啊。”顾屿发出一声轻笑:“以前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110章 来人 在许家大宅生活的第三日, 就有人找上了门。 第212页 白真蓉身后跟着白杰,一前一后朝庄园走来。顾屿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们, 直到视线里是冰冷的冬日雪景, 再也没有活物出现。 “他们来了。”祁青暮站在他身后,轻声道:“要出去见见吗?” “再等等。”顾屿笑得顽劣。 祁青暮抿着唇,倒是没说什么,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之前商量了一下, 就决定这几天回家, 毕竟年假就快结束了,他们还有好多事情都没做,也不能一直躲在许家大宅虚度时光。 而且顾屿的意思是在这段时间里,把过去的一切矛盾都做个了断。 大年初二那天, 白流希被接回了家,但只是暂时的, 之后有什么需要的话还需要她配合调查。 听许晋刑说,白流希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不知道在那里都经历了什么。 祁青暮是不信的, 因为他见过这个女人,虽说没有白真蓉那样的大智慧, 但也不是傻子,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去了一趟警局就被吓得精神失常。 大概率是为了能快点回家, 所以装出来的。 白流希昨天刚回家, 今天白真蓉就带着白杰来了许家大宅, 这其中的关联也十分微妙。 “你别下去了, 我下去。” 顾屿随手拿起手机, 对祁青暮说了一句, 直接出了客房的房门。 祁青暮有些放心不下,他叠好一件衣服后久久没有动作,最终还是跟了出去。 大宅的会客厅里,白真蓉坐在沙发上,从容不迫地喝着红茶。白杰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相对来说比较拘谨。对面的许晋刑一身家居服,手边是平板电脑,可见在接待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之前,他正在处理公事。 最初的寒暄过后,三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重要的人到来。 所以顾屿走过来的一瞬间,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早啊。”顾屿穿着随意,坐在沙发的边角,一手撑着扶手,一手放在脑后,打了哈欠道:“有事么?” 白真蓉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屑于演那些无辜的戏码。 “初八出庭,你要去吗?”白真蓉语气轻柔地问。 “初八?”过完年就开工,顾屿轻笑一声:“您倒是一刻也忍不了。” “我想要知道真相。”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白真蓉还是想要通过法律做出最后的决断,“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也准备了很久。 有的时候权利确实可以行事便利,不然她也不会提前一年就为这次的开庭做准备。 顾屿沉吟片刻,挑眉道:“去啊,为什么不去呢。” “我派人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顾屿说:“还有事吗?” 白真蓉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红茶。 而这个动作像一种信号,一直沉默无声的白杰忽然抬头,直直地看向顾屿。 “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已经查过了。”他指的是顾屿提醒他,南城有齐梅眼线这件事,“确实查到了几个人,但都是小门小户,根本不敢主动招惹白家。” “是吗?”顾屿瞥了他一眼煵是不是疯,“这是你想的,还是他们说的?” 白杰脸色有些难看。 确实是他自己推测的,毕竟那几个人的家里顶多算是暴发户,没几个能上得了台面。这样的家庭怎么敢跟白家硬碰硬呢? 见他这副样子,顾屿就明白了,不客气地嘲笑道:“你还真是好糊弄。” “顾屿,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我不认真吗?”顾屿眨了眨眼,眼中的讽刺之色尤为清晰,“那我再给你指条路吧,去查查他们干过什么勾当,然后就明白了。” 白杰皱起眉头:“你在利用我?” “利用你?”顾屿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利用你查一些我早就知道的事?还是让你用那些纸面上的证据来比对受害者承受的痛苦?” 他忽然转变了态度,让在场的三个人皆是一愣,沉默的气氛悄然蔓延,面对突然盛怒的顾屿,白真蓉和白杰都是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人,只有许晋刑,无声地看了一眼后,冷淡地收回视线。 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祁青暮。 他在角落里旁听了许久,在顾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心情激动地走了出来。 “白杰,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不信,再去查。”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要通过暴力的、不可挽回地方式去解决齐梅和她的儿子,但是一想到阿姐曾经的遭遇以及那个小县城里官官相护的关系链,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力感便将他包围。 他只是一个孤儿,没有权势,没有金钱,拿什么跟这群人拼? 就算真的跟齐梅一家同归于尽,这些人不被解决,就会出现第二个齐梅、第三个齐梅…… 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 这么多年,施害者在大城市过着舒适的生活,而受害者只能躲躲藏藏,作为受害者的家属,他没日没夜地工作,为了生活费、治疗费,陪酒这种工作也不在话下。又为了将来能够顺利毕业,在千种职业里寻求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小心翼翼地学习,不能出现一丝一毫懈怠。 神经紧绷的日子令他无比绝望,却被迫活着。 第213页 事关祁青暮,白杰虽然有些不爽顾屿的态度,但还是隐隐感觉到一丝尴尬。曾经他以为祁青暮坑了自己的母亲,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还有的查。 顾屿脸色有些难看,甚至看向祁青暮的眼睛里也多了一丝不解,他没有说话,任由祁青暮跟白杰出了大宅。 “别看了。”许晋刑头也不抬地提醒:“你们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主人都发话了,白真蓉也不好继续耽搁下去,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直接放在了茶几上。 虽说是给顾屿的,但也没有避开许晋刑。 “这是我查到的。”白真蓉轻声道:“时间、行动、证据,包括几个证人的资料,都在里面。你看完之后,就会明白一切。”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顾屿的灵魂发出了一声悲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过痛苦挣扎,最终全部化为无尽的冷酷。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您确定是白宗耀吗?” 年轻的男生,只问出了这一个问题。 如果是平时,白真蓉一定会说:等待法律的审判。 但是现在,她犹豫了。 不是因为她怀疑自己、怀疑证据,而是因为想要说出来,却不知道结果会不会如他们所愿。 白宗耀很有实力,不仅如此,他妻子的娘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用尽一切打白宗耀一个措手不及,对方也可以用尽一切为自己开脱,甚至到最后安然无恙地走出法庭,接受阳光的洗礼。 . 花园里,冷风萧瑟。 昨日刚下过雪,花园小路的周围堆积着落雪,枯枝凌乱的插丨在里面,如同一棵棵长出雪花的矮树一般。 祁青暮穿的有些少,可能是出来的急,也没多套一件外套。 见他弱不禁风的样子,白杰拧着眉,手落在外套扣子上,问:“要衣服么?” “不用。”祁青暮摇摇头,“我就直说了,说完就回去。” 白杰对祁青暮也没存其他心思,既然对方说不需要,也就歇了心思。 “齐梅年轻的时候跟她丈夫开了一家私立的孤儿院,后来突然转成了公立,这里面大约是有那些‘朋友’扶持。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孤儿院被迫关闭,但是她的收入只增不减,这里面的细节我肯定是不清楚的,需要的话你可以查一查。” 深吸一口气,祁青暮对上白杰有些疑惑的眼神,直言道:“但我知道的是他们涉险拐卖、贩卖未成年少女,齐梅和她的朋友们都脱不了干系。如果只是一次,你用查到的证据完全可以控制他们出来为你母亲作证,倒戈齐梅;如果他们经常干这种违法的勾当,你调查揭发的话……” 白杰忽然抬起手,打断了他。 “是你姐姐吗?” 祁青暮抿唇,没有回答。 但是白杰已经知道了一切。 “我明白了。”白杰神情严肃,看向祁青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郑重,“虽然我母亲被带走调查这件事跟你和顾屿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件事我先谢谢你。” 祁青暮鼻尖冻得微红,他想了想,语气很轻地说道:“你不带着的证据上门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帮你母亲而指控齐梅的。” 因为他们做过的那些肮脏龌龊事,所以自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知道了。” 与白杰一同回到大宅时,白真蓉正好在跟许晋刑告辞。 顾屿依旧坐在沙发的角落,看见祁青暮安然无恙地走进来,才拿着一个文件袋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看得出来他生气了,大约是因为刚才祁青暮自作主张。 有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祁青暮对白真蓉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刚准备抬脚跟上,就被女人叫住。 “祁先生,感谢你对顾屿的照顾。” 白真蓉语气很轻,如果不是因为她始终面无表情的样子,祁青暮差点以为自己听出了柔声细语的感觉。 祁青暮诧异地回过头,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眸,他抿着唇,摇头道:“不是我照顾他。”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弧度,一瞬即逝,“是他在照顾我。” 白真蓉眸光微闪,眼底似乎隐藏着千万种情绪。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带着白杰离开了许宅。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探望 房间里, 代表证据的文件袋被随便扔在桌子上,高大的男生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神色阴郁地看着离开许家的两人。 亦如他几十分钟前, 通过这扇窗子看见他们走进来一样。 祁青暮刚一进来, 就感受到了那种低落情绪弥漫而营造出来的诡异氛围,他脚步一顿,而后缓缓走向顾屿。 “生气了吗?”坐到顾屿对面,祁青暮看着他冷淡的脸色, 笑着摇了摇头, 道:“生气的样子也很酷啊。” 顾屿挑眉看过来,“我在生你的气啊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得让我感觉,你其实没有那么生气。”祁青暮长叹一声,语气轻柔, “怪我跟白杰说那些话,还是怪我跟下了楼?” 顾屿:“哥哥这么聪明, 猜一猜?” 看样子是真的不爽快了。 不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祁青暮主动服软道:“我觉得都错了。” 顾屿嘴角向下, 十分不满地皱眉, “晃我呢。” 第214页 “没有啊,诚心的。”祁青暮笑起来, “不下楼就算了,下楼了就应该待在你身边, 安静听着就好, 对吗?” 顾屿脸色有些难看,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自然不会放过他的任何反应, 祁青暮笑意更深, “看你的表情, 我应该是猜错了。” “别说了。”顾屿别开头,像吃了哑巴亏似的,闷声道:“你越说我越来气。” 祁青暮:“别气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顾屿:“你知道什么?”知道还故意这么说惹他生气? 祁青暮:“你不想让我参与进来,可是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想过。” 顾屿神情一滞,转头看向祁青暮,眼底划过一丝茫然。 “我会让你自己面对这些事情吗?” 参不参与进这些糟心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顾屿为了保护他,不想让他掺和。可是他却想陪着顾屿,即使前方凶险无比,也不能动摇他一丝一毫。 明明在感情上是双向奔赴,那么两人之间自然也不会存在所谓的‘私事’。 顾屿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沉吟片刻,靠坐在沙发上张开手臂。 “抱一下。” 每次见过白家人的之后他都好累,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还要面对更多白家人以及各种各样的舆论,就无比疲惫。 祁青暮都已经站起来了,看见他的姿势,有些踌躇地停在原地,“这怎么抱?” “抱过来就好了。”顾屿挑眉,“抱一下就行。” 祁青暮只好弯腰虚环上去,结果腰间一条手臂用力收紧,他猝不及防地坐到了顾屿的腿上,整个场面变成了他跨坐在顾屿怀里,两人面对面紧紧相拥。 “你……” 无奈地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侧的肩膀上垫着顾屿的下巴,耳边是他喉咙间溢出的低沉的笑声。 “你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顾屿抱紧了他,“让我靠一会儿,我很累。” 祁青暮有些心疼地顺了顺他头上的碎发,道:“要不要再睡会?睡足了我们下午就回家。” “不睡了,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走。”顾屿说:“在这里睡得不安稳,我想回家。” 回家,这个曾经对两人都十分遥远的词汇,现在说起来,透着无比温馨的感觉。 “好。” 许晋刑得知他们要离开的消息并不意外,也没做出什么挽留,甚至有种‘你们总算是走了’的感觉。 这几天一直在这里躲着,多多少少也打扰到他了。 祁青暮对此报以感谢,相比之下顾屿就很放肆了,不仅不感谢,还理直气壮的。 “现在可是过年,我们不在这他自己孤家寡人遭人同情,我们也算陪他过了个年好不好?” 祁青暮:……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不过许晋刑应该也不在乎这些,许家的业务中心转移到了国外,国内本来也不剩多少本家的人了,许晋刑这次回来除了有公事之外,大概率就是为了帮顾屿处理家事的。 于情于理,顾屿都应该说一声谢谢。 “不用。”对此,许晋刑拒绝的很彻底,“他少烦我几年就够了。” 顾屿:“说得好像我很爱烦你一样。” 许晋刑:“你有没有算过,你叛逆期的那几年都是我在管你?” 叛逆期过了仍然放纵不羁的顾屿:“……” 有吗? 许晋刑让司机把他们送回了家,司机看着他们上了楼之后才离开。 三天没回家,祁青暮刚一进门就有一种被温暖的怀抱拥住的感觉,一身的疲惫全部卸下,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修仙小说里脱胎换骨了似的,连扫地擦灰都充满了力量。 两人分工干活,很快就把家里收拾妥当。 其实也不怎么脏,只是因为以前祁青暮每天都要擦一擦灰尘,所以习惯了,三天没收拾过,感觉桌子上都落了一层浮灰。 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尤其是下午,阳光明媚,祁青暮趁着太阳最炙热的时候把两人的被子拿到阳台上去晒了晒,敲打敲打,然后把之前的被单枕套全部换成新的。 顾屿也没闲着,他被安排换窗帘和沙发套,本以为回来之后可以跟祁青暮吃一顿专属于二人的新年午餐,结果祁青暮劲头十足地开始大扫除,并把午餐直接简化,随便做了一顿面条堵住了他的嘴,承诺晚上一定吃一顿好的。 两人各干各的,忙得一时间也没有交流,等顾屿闷声闷气把沙发套换完之后,一转头,对上祁青暮目光灼灼的眼神。 顾屿:? 祁青暮:“把你裤子脱了我看一下。” 顾屿:“……干什么?” 祁青暮:“许家管家帮忙买的不是红色的吧?” 顾屿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本命年才穿红色吗?我又不是本命年。” “没有那么多讲究的,本命年的讲究比较多,红腰带红袜子什么的,对普通人来说红色只代表喜庆和红火,希望你新的一年都旺上加旺。”祁青暮笑起来,从背后拿出来一条新的暗红色的平角丨裤。 顾屿:“……” “我不穿。” “听话。”祁青暮劝道:“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穿上图个喜庆,以后还会有很多年,到时候你不想穿就不穿了,只等着本命年再穿红色就好。” 第215页 顾屿不是特别喜欢红色,虽然还没到排斥的地步,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的红色平角丨裤,还是下意识地发出拒绝的声音:“我不……” 祁青暮见劝说无果,叹道:“真不听话。” 顾屿微仰着头呼出一口气,露出傲人性感的颈线和喉结,随手将换下来的沙发套扔在一旁,直接把祁青暮拉到怀里,伸手假意去解他的裤子。 “那我看看哥哥有没有穿。” 祁青暮本来还在躲,闻言立刻站直了,还主动扯了一下裤腰。 同样暗红色的边边展现在二人眼前,顾屿的动作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穿了。”祁青暮一脸正色,“一样的哦,你不穿我就转卖出去,反正是全新的。” 下一秒就感觉嘴唇被咬了一口,突然凑上来的顾屿一言不发,吻咬一通后气喘吁吁地抢过平角丨裤,转身进了卧室。 十分钟后,他走出来,路过祁青暮的时候随手扯了一下外裤的裤腰,露出一点暗红色。 “行了吧。” 祁青暮满意地笑了。 此时,单纯的他还不知道眼前比他小了几岁的男朋友正在为晚饭后的时光谋划着什么。 俗话说得好,热恋中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具有情侣象征意义的机会呢? 情侣新年红也是一样的。 收拾了一下午,趁着天黑之前把被子收回来,换上新的被套后,祁青暮疲惫地扑上去,细嗅蓬松被子上专属于阳光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次卧里多出来一个人,祁青暮听到门声,但是没动弹,身边的被褥陷下去一块,他侧了侧头,看向仰躺在床上的顾屿。 “还是家里好吧?”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顾屿望着天花板,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沉吟片刻后轻声纠正,“还是有你好。” “小嘴抹了蜜啊。”祁青暮笑起来,“以前郭金说你油腻,虽然我没有明确地感觉到,但是现在这种肯定不是油腻。” 顾屿:“那这是什么?” 祁青暮:“好听的情话。” 顾屿:“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祁青暮愣了一下,随即收敛了玩闹的情绪,笑容虽淡,却多了一种心潮汹涌的满足感。 “以后会更好的。” 他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每一次都像疲惫时充足的补给,令他愈发充满信心。 或许是因为,他们经历过了最难的时候,未来就算再难,也不会更糟糕了。 “今晚想吃什么?” “歇歇吧,随便吃一点。” “不,我想吃点好的。”祁青暮微微直起身子,伏在顾屿上方,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翻身站起来,道:“冰箱里还冻了一些排骨,我们吃排骨锅吧?” 顾屿也起来,跟在他身后,“喝啤酒?” 祁青暮微微一笑:“喝可乐。” 明天他还有事要做,所以不想醉宿。 结果当天晚上他还是折腾了半宿才睡,顾屿这个人闷声闷气干大事,折腾的他手都抬不起来才肯休息。 翌日一早,祁青暮艰难地起了床,头昏昏沉沉的,腰背酸痛,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有所缓解,他收拾整齐后出来,床上的顾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你干什么去?” “做早饭。”祁青暮说:“你睡吧。” 顾屿哑着嗓子,“起这么早啊,晚点吃饭也没关系。” “吃完饭我要去疗养院,探望阿姐。” 闻言,顾屿睡意全无,动作利落地起了床。 “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啦,后面几章会很长,不按字数写了,直接按剧情写的! - 第112章 我带了一个人 雪花纷飞, 阴云密布。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可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 跟以往自己坐车瞧瞧去探望阿姐不一样,这次祁青暮身边有人陪, 不仅自己开车去, 还带了很多新年礼物。 临出门前,祁青暮看见顾屿拿了一个小包,他平时出门没有带包的习惯,如此反常的行为不由得让祁青暮多了一丝好奇。 “你带了什么?” 顾屿神秘一笑, “到了你就知道了。” 抵达疗养院已经是一小时后, 祁青暮在路上小小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车子刚好开入他比较熟悉的路段。 “醒的很及时。”顾屿开玩笑说:“不然一会被门卫拦下,我都不好意思叫你。” 祁青暮忍不住笑出声。 疗养院是不准私家车乱进的,尤其是逢年过节, 大家坚守岗位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没有提前预约或者医生的准许贸然前来, 门卫和警卫也很难办的。 在大门前给门卫出示了提前预约和何燕的准许,祁青暮以防万一, 还提前给何燕打了个电话, 想来她早已跟门卫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顾屿和祁青暮的车子没有停留太久, 很快就被放行。 下了车,两人一同走向院内的时候, 祁青暮还多分了一点注意力给顾屿的随身小包。 “这么好奇啊。”注意到他的视线, 顾屿似笑非笑道:“要不你亲我一下, 我就给你看看。” 祁青暮:“得不偿失, 还是算了吧。” 顾屿一噎, 黑眸沉沉地看向他:“如果我确保你会赚呢?” 第216页 “我不急, 等一下再看也行。”祁青暮挑着眉,笑容不变。 顾屿哼了一声。 何燕今天没在班,书景也是,不过一直照看祁若茗的那位护士正好值班。祁青暮带着顾屿一前一后走进建筑物内,就看见护士站在前台跟同事说话,看见他进来,她的眼前一亮。 “她还在休息,不过很快就该醒了。” ‘她’指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祁青暮点了点头,从布袋里拿出一盒现烤的曲奇,道:“新年快乐。” 护士连连拒绝:“这我不能要。” 祁青暮道:“又不是送礼,只是一些自己烤的饼干而已,就当闲暇之余的小零食吃了。” 护士这才收下。 “你们去她房间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等一等,她的作息时间是固定的,等我通过监控看见她醒了,就来喊你们。”顿了顿,出于职业操守,护士还是轻声叮嘱道:“不要大吵大闹,小声说话是可以的。” 自从齐梅不请自来,在暗地里监视了祁青暮长达一个多月,祁青暮就一直没敢来疗养院。他怕自己暴露了阿姐的所在地,也怕那个女人和她的‘朋友们’带给阿姐二次伤害。 这还是他今年开始第一次来看阿姐。 坐在长椅上,祁青暮呼出一口气,有些满足地露出一个浅笑。 顾屿就坐在他的身边,身材比他高大了不少,余光瞄见像是一座小山。 “真想不到你还没到二十岁。”不论从身高还是身材来看,顾屿都比他大了一圈。 闻言,顾屿挑眉,道:“其实也算二十岁,但我还能长。” 祁青暮顿了顿,好奇地问:“为什么算二十岁?” “虚岁啊。”顾屿说:“平时报出来的岁数都是周岁,去年十八今年十九,虚岁不就是二十?”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侧着头,饶有兴致地问祁青暮:“你不知道?” 被他这么一问,祁青暮想了想,发现从小到大还真没听谁说过虚岁周岁的问题,他只是知道,但可能跟地域有关系,从未深究过。 “知道,但是没说报岁数是说周岁还是虚岁。”祁青暮道:“但我都说虚岁,这大概是个人习惯吧。” 顾屿笑了笑,声音低沉,“那你以后就说自己十八岁。” “为什么?” “看着就像十八啊。”顾屿眼神戏谑地看着他,“说你显小呢,哥哥。” 祁青暮:…… 不正经。 顾屿又摆弄他的那个小包,黑色的,手机大小,微微鼓起,像一个卡包一样。 祁青暮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这是什么?” “终于又好奇了?”顾屿挑眉,“让你猜一猜。” 祁青暮:“你先告诉我它有什么用途。” 顾屿:“可以让人的灵魂升华。” 祁青暮:“……” 不正经的感觉延续了下去。 正当两人无声对视的时候,祁青暮目光错开,看向走廊尽头走来的护士,稍一敛神。 “进去吧。”护士走近,对他们笑了笑,道:“有事的话就按铃喊我。不过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她的情况越来越好了。” 祁青暮就喜欢听这种好消息,闻言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您。” 进门前,祁青暮难得有些紧张。 他敲了敲门,满脑子都在猜想阿姐看到顾屿之后的反应。 或许是惊讶,又或者好奇,当然,也有可能不接受,毕竟她对除自己以外的男人都极其排斥,上次对顾屿表露出些许好感也只是在对方躲在门外的基础上。 如果顾屿踏入了她的领地,进入了她的安全区,她还会那么从容淡定吗? 祁青暮下意识转头看向顾屿,却见他直直地盯着门,一动不动。 ……还是紧张了啊。 忍不住笑了笑,祁青暮拉住了顾屿的手。 “你做好准备了吗?”他轻声问:“或许她没办法立刻接受你。” “早就想到了。”顾屿声音暗哑,“可能会难受,但是现在我对自己很自信。” 祁青暮好整以暇地问:“哪来的自信?” 顾屿:“这张脸。” 祁青暮:“……” “谁再说你油腻我一定打他一顿。” 顾屿侧眸,“怎么,发现我的人格魅力了?” 祁青暮:“你明明就是一个喜剧演员,怎么会油腻呢。” 顾屿:“……” 两军交战必有一败。 房间里面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仔细辨听,是两个字:请进。 祁青暮深吸一口气,一手握紧了顾屿,一手推开门,有些可爱的、悄悄探了个头进去。 “阿姐。”他叫了一声。 还在床上靠着的女人闻言,立刻转头看过来,目光灼灼,似有一团火焰在其中。 “你来了!”她惊喜地叫道:“你终于有空来看我啦?快进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心头,何燕医生没有为了安抚他而故意夸大其词,阿姐的精神状态真的越来越好了。 上一次相见,祁青暮还记得,她的一些情绪转变相对来说反应得还是很慢的,比如说开心,她会盯着你看一会,然后才露出一个微笑,渐渐扩大加深这个笑容,来表达自己很高兴。 现在明显比以前要好很多。 第217页 “阿姐……”祁青暮激动地叫了一声,想到身边的顾屿,他小声说道:“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祁若茗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说道:“是上次陪你来过的那个男孩子吗?高高大大的,穿的衣服可帅了。” 隔着门,顾屿听见这番评价,耳尖微红的捏了捏祁青暮的手。 “嗯……”祁青暮话音落下,门就被完全推开了。 顾屿站在一旁,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在屋子里的女人望过来的瞬间,略显拘谨地点了点头。 “祁女士您好,我叫顾屿。” 祁青暮:“……” 祁若茗:“……”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秒,随即又默契地笑了起来。 顾屿在姐弟俩的笑声中,脸色有些窘迫,他想要上前一步,随即想到祁若茗的情况有些特殊,于是难得定下神来观察她的表情。 他这么一看,祁若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快进来吧,也别叫我祁女士了,跟小暮一样叫我姐姐就好。” 顾屿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必须承认,他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在遇到祁青暮之前,做任何事情都是不需要在意后果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狐朋狗友,未成年的时候就开始学着喝酒,成了年可以进酒吧后几乎整天泡在里面。 那会儿白老太太还在,白家碍于老太太的关系和外界人的眼光也会给他收拾烂摊子,许晋刑也没少管他。不过木已成舟,他这种性格,一时半会也谨慎不起来,更别提什么察言观色。 他有兴趣的,就多看两眼;没兴趣的,余光都不会瞥一眼。 这一刻,他倒是有些惆怅。 “你担心什么呢?”祁青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样,拉他进门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 顾屿神色复杂地回望他,没有说话。 祁若茗下了床,身上穿的比较单薄,不过屋子里的温度很高,祁青暮脱了羽绒服穿着高领毛衣还有些热。 顾屿因为紧张便更是如此了。 其实不仔细看的话,基本发现不了顾屿的异常,祁若茗有些好奇他,就问了他很多问题,令祁青暮有些惊讶的是,这些问题中不管是有关他自己的还是有关家庭的,顾屿都如实回答了。 当然,也许是因为祁若茗无害,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我这里没什么招待你们的。”聊天过后,祁若茗可惜道:“等以后,我出去了,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以后是多久?在场的三人都没有明说。 中途护士过来了一趟,端了一壶果茶过来,配了三个精致的塑料杯。这是祁若茗最爱喝的,她喜欢喝酸酸甜甜的饮品。 祁青暮想到小时候,他们偶尔会在领导下来检查的时候,在孤儿院里喝到一杯果汁,有那么多口味的果汁,祁若茗就喜欢喝酸酸甜甜的橙汁。 喝着热乎的茶,祁青暮也有时间跟祁若茗聊起自己了。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开学之后我也会在设计室工作,毕业之后更是直接转正了。”祁青暮嘴边含笑,“等我攒下工资,想把阿姐接出去。” “我倒是很想出去,但是你也不要为了我拼命啊。”祁若茗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还年轻呢,我可以等的呀。” “我想带你出去玩,逛逛公园,然后去商场买东西。”祁青暮的愿望很简单,也很务实,“你在前面,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我在后面给你拎袋子,然后结账的时候直接甩出一张卡来。” 说得倒是很豪放,但祁青暮全程温柔含蓄,神态跟说的话完全不符。 祁若茗高兴地笑起来,眼角都溢出了眼泪,道:“像我们看过的那本小说。” “对啊。”祁青暮说:“阿姐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的小说情节,不都是这么回事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证人 聊起过去, 祁若茗看起来比祁青暮还轻松。 祁青暮多次观察她对于过去仅存的一些美好回忆的反应,结果正如何燕反复跟他提起的那样,祁若茗并不排斥, 反而沉浸其中, 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体会当时的感觉。 “我去个卫生间。”祁青暮站起来,对顾屿道:“你陪阿姐说会话吧。” 说完,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直接离开。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饶是顾屿见过大风大浪,此时此刻也如同被束缚了手脚一般,有些坐立不安。 坐在床位的祁若茗就这样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和小暮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吧?” 含笑的声音悄然响起, 顾屿猛地一愣,半晌才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有点怕自己的回答刺激到祁若茗。 没想到女人很大方地笑起来, 相比之下顾屿谨慎小心的模样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我早就看出来了,上次你陪他来的, 你很担心他。”顿了顿, 她神色明显失落很多,“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你放心, 只是我有病,小暮没病的, 他跟我不是亲姐弟……” 生怕对面的大男生会考虑到精神疾病遗传的可能性, 祁若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向对方证明, 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不在乎的。”顾屿有些焦急地出声打断她, 并无比认真地解释:“我什么都知道, 而且……你、你这个也不算病……” 第218页 太糟糕了, 他不会安慰人,尤其是祁若茗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你不用安慰我。” 顾屿:“这不是安稳,我就是这么想的。” 祁若茗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出了声。 “有你陪着小暮,我就放心了。” 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透出深不见底的慈爱,顾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一下头。 祁青暮回来的时候,顾屿正在喝果茶。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喝这些酸酸甜甜的饮品,但是今天他喝了好几杯,祁青暮又往壶里添了水加了糖浆,然后放在小电炉上煮开。 “你要是爱喝,我们回家之后也买点水果煮着喝。”祁青暮看壶里的水果都是一些常见的,糖浆也是普通的枫糖浆,并不难买。 顾屿在他坐下后立刻站起来。 “我去卫生间。” 祁青暮:…… 他匆匆离开,背影竟能看出些许狼狈,祁青暮收回视线,了然地看向阿姐。 “阿姐,你是不是说什么话逗他了。” “我没有逗他,我只是说,希望他可以一直陪着你,我很放心。”祁若茗笑起来,“他脸皮薄,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祁青暮好奇:“你想象中的他是什么样的?” 祁若茗认真思考了片刻,道:“是那种很霸道的,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担心,他会给你带来安全感……” 她的词汇量比较少,反复说了几次都没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但祁青暮却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明白,阿姐。”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确实是你想的那种,有担当的、很会保护的我那种人,不过他也是青涩的。他还比我小一点呢。” 祁若茗眨了眨眼睛:“怪不得。” 一个比弟弟还小的男孩子,应该也需要被照顾吧。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祁若茗该吃营养餐了。她的饮食都是由专家调配的,包括作息时间也是,何燕说过,等什么时候她不再依赖这种岁月静好的调养方式,就可以尝试离开疗养院,回家短住或者每天出去放风几小时。 目前来看,祁若茗的情况虽然有好转,但还比较依赖治疗方式,她休息、活动、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也可以说养成了习惯,到了时间就会感到疲乏。 祁青暮和顾屿没有多留,与阿姐约定过段时间就带她出去游玩之后,两人离开了疗养院。 去往停车场的时候,顾屿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回头朝那栋涂刷着白漆的建筑物望去。 一扇窗户前,女人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顾屿十指动了动,抬起来动了一下手腕,算作回应。 祁青暮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身边的人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他都没有察觉,还是回程的路上,顾屿提了一嘴,他才反应过来。 “阿姐很喜欢你。”祁青暮目光落在窗外,脑海中却是刚才跟顾屿一起探望阿姐的画面,“她还让我多照顾你。” “巧了,她也这么跟我说的。”顾屿轻笑一声。 祁青暮:“那是还没知道你比我小之前,后来我说了你比我小,她说你才更需要照顾。” 顾屿:“是吗,那我就等哥哥来照顾我了。” 祁青暮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过年期间探望祁若茗也算完成了祁青暮的一个新年愿望。 时光飞逝,从指缝中溜走的过往抓也抓不住。 初八那天清晨,顾屿接到了白真蓉的电话。 “嗯,我这就下去。” 一开始顾屿拒绝白真蓉来接他,后来不知道两人私下联系了什么,当天早上她来了,顾屿也没生气。 祁青暮不放心,总是想请假跟他过去,但顾屿却不允许,甚至表现出如果祁青暮偷偷请假他就会生气的态度。 “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祁青暮赶着去上班,站在门口反复叮嘱,“一定要联系我,知道吗?” 顾屿推着他的肩膀,道:“知道,你再不走就迟到了。不如今年开始学车,到时候也不用挤地铁,自己开车去。” 祁青暮无奈至极,“明明在说你的事,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因为你快迟到了。”这样说着,顾屿还凑上来亲了他一下,看起来恋恋不舍的。 今天开庭,可以说从警方把白宗耀带走调查到开庭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这里面必然是有白真蓉的手笔。 顾屿知道,白宗耀也是有实力的,能被逼到这个份上,只差一个词:猝不及防。 没想到白真蓉会直接准备好一切证据,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从白宗耀的角度上来分析,他对白真蓉未必是完全信任的,但这么多年来后者确实为了白家鞠躬尽瘁,也没有要结婚生子的意思,不论是培养有才之士还是适当放权给白家人,她做的都很完美,可以说滴水不漏。 这样的情况下,白宗耀对她掉以轻心倒是在情理之中。 坐上白真蓉安排的车,顾屿冷眼看着坐在后座的男人。 “你个臭小子,瞪着我干什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白徐泽看见他这种眼神,一下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以为我想来啊!” 顾屿直视前方,冷声道:“不想来可以走。” “你——” 第219页 两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很重要,所以即使顾屿心情再不爽,也没潇洒地跳车走人。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法院外的那条路上,透过窗户,看见门口早已围聚了一种商业媒体。 圈子里都知道今天这里会有大新闻诞生。 后面传来一道冷哼,充满了高位者对普通人民的不屑,“直接进入地下车场,里面有封锁。” 司机应了一声,又开了大半圈,才找到小路进了地下停车场。 果然,地下停车场已经被完全封锁,白徐泽打开车窗露了个脸才让他们进去。 能把整个法院从里到外包围起来,可见势力不小,白真蓉一个人应该做不到。 车子停稳后,顾屿走下来,电梯外站着一个人,是白真蓉的贴身秘书,一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女人,顾屿被关在白家的时候见过她几次。 “白先生,顾少爷。”她对走来的二人点了点头,道:“总裁嘱咐我带你们上去。” 白徐泽抬起手腕,露出昂贵的手表,皱眉道:“这不是还有点时间吗?” “先去休息室。”女人浅笑一下,目光随即落在顾屿身上,仿佛在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顾屿没看她,直接按下向上的按钮,电梯开始运行。 休息室内,白流希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之色,整个人虚弱地坐在沙发角落,身旁是她的丈夫杰里斯,正半抱着她轻声安抚。 不远处,白杰沉着脸站在窗边,盯着楼下乌泱泱的媒体人士,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为什么要公开审判?”白杰十分不解地问:“难道一定闹到人尽皆知吗?” “是你表姨的意思。”杰里斯看了他一眼,从容不迫地说:“公开就公开吧,这件事本身跟我们家也没什么关系。” 回家后的白流希仿佛被吓到了似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杰里斯哄了好几次,才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件事的全貌。 原来就是顾敬宁出事之前,他们母亲忌日的那一天,白流希和白宗耀意外在墓园相遇,两人交错开,一个刚去,一个准备离开。 兄妹俩的感情并不深,白流希心高气傲,一直看不上她眼中的老实哥哥。而白宗耀对这个妹妹也没什么感情,在白家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白流希从小受到的重视就比他多出几十倍,他始终没有表现出敌视,大概也是因为两人一母同胞。 在这样的地方相遇,再多不满和戾气也会消散,两人不约而同地柔和了神情,打起招呼。 “你来了。” “嗯,来看看妈。” 对待母亲,两人都是同样的敬重,所以白流希也没表现得太过分,还邀请他等自己一下,之后一起出去吃个饭。 可白宗耀拒绝了。 “我还有事,吃饭就改天吧。”他轻声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敷衍,但那双眼睛里又透着说不尽的诚恳。 白流希虽然心存不满,但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点了一下头,便与他擦肩而过。 一条路,两人走向两边。 快要抵达母亲墓前的时候,白流希想起了一点公事,是上一次代表白家竞标一块地的时候出了点报告上的小差错,现在这份报告应该在白宗耀那里,她就想着借此机会请他帮个忙,帮她改掉小差错之后再交给白真蓉,于是快速掉头跑回去,想着在白宗耀到停车场之前拦住他。 然而就是这次回头,令她陷入了一场当下后悔莫及的阴谋中。 白流希找到白宗耀,远远地看着他好像在打电话,站在靠边角的阴暗位置,她便放轻了脚步声,慢悠悠走过去,还未走近,就见白宗耀转了个身,面朝更开阔的地方。而她的眼前是个一棵粗壮的大树,隔着远距离,那棵大树正好把她的身影遮挡住。 紧接着她就听见白宗耀说,老太太意欲更改白家的继承制度,男人和女人不再有尊卑之别,并且提到了什么律师、偏心之类的。从她听到第一句话开始就屏息凝神,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所以没有声张。 “她喜欢雅晴,多给她一点东西无可厚非。但是如果继续纵容下去,白氏迟早要改姓顾,所以……” “盯紧点,绝对不能让白雅晴继承白家。” …… 回忆结束,杰里斯意味深长地望着怀中的妻子。 不知道是该说妻子单纯鲁莽,还是说她太过聪明,但凡正常人听到这番话,都应该存有怀疑,可他的妻子竟然瞒到了现在,说自己没想到白宗耀会做这么绝。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白真蓉提出让白流希当证人。最初白杰还不愿,可杰里斯听闻后,却向白真蓉保证,会在开庭当天把白流希带过来。 当证人是一回事,撇清关系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都能猜到自己的妻子恐怕刻意隐瞒妄图坐享渔翁之利,其他人未必不会想到,媒体更是捕风捉影,如果不把跟白宗耀的这层关系当众断掉,之后不论是白流希还是儿子的事业都会受到影响。 且白真蓉承诺,这件事不会影响晚辈们继承白氏的机会,也算表明白杰还是有继承白氏资格的。 杰里斯的聪明,更偏向一种诡异的荣誉感。在这种信念的熏陶下,亲情根本不算什么事。 他的亲情感薄弱,可白宗耀却是白流希的亲哥哥,也不知道被怎么劝的,还真的来了。 第220页 “一会开庭,你别紧张。”杰里斯轻声哄着妻子,“即使被逼问也没关系,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 白流希浑身颤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丈夫,“那、那可是我亲哥……” “他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杰里斯说:“但如果他是清白的,你的证词也不会给他定罪。” 白流希心里乱如麻,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114章 我去接你 白流希一家三口在休息室待了没多久, 门从外面被推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白流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杰里斯怀里缩, 等他们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 脸色不由得冷淡下来。 白徐泽看见他们,眼中划过一丝嫌弃之色。他对谁都是这样,一开始就只是不喜欢白流希,毕竟她也有得势的时候, 冷嘲热讽的话没少说。但得知白流希是知情人后, 这一家人的信誉在他的心中大大降低,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碍于姐姐的叮嘱,白徐泽并没有发作,冷着脸打了声招呼, 然后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离他们一家人都远远的。 后面走进来的是一脸冷漠的顾屿。 看见顾屿, 杰里斯主动打了声招呼,“顾屿也来了。” 话落, 便感觉怀里的妻子抖得更厉害了。 顾屿挑着眉, 意味不明地扫过这对夫妻,轻声道:“表姨和表姨夫来的很早啊。” 散漫的语气, 冰冷的视线,白杰皱着眉, 想要提醒他什么, 却听见自己父亲从容不迫地说道:“是啊, 今天这么重要, 当然要来早一点。” 顾屿倒是没像白徐泽那样找了个角落带着, 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 正对着白流希夫妻俩,轻笑一声,说道:“那我还要谢谢表姨了,希望……可以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尾音微微扬起,听似一句陈述的话,可听起来却像是一种审问。 白流希脸色苍白无比,闻言声音颤抖着应道:“是啊,如果我早点说出来,可能就……”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顾屿一字一顿地说:“表姨,别太自责了,嗯?” 这是一句安稳吗?或许听起来是这样,但白流希却感觉浑身冰冷,如同落入冰窖,冷冽如刀,一点一点削去她的皮肉,血管里的血液冻结,死亡的气息逐渐蔓延向那颗跳动的心脏。 “我、我不自责,不自责……”她低下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在丈夫的身后。 杰里斯眯了眯眼,看向顾屿的眼里多了一丝审视。 “木已成舟,现在还是要向前看才是。”他沉声说道:“我与妹夫的关系也算不错,流希能作为证人出庭,还给逝去的人一个公道,我们家自然千百个支持。” 顾屿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过去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尤其是回到南城,被白家人找到的那段时间。 美好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少年时的顾屿恐怕不会观察到那么多细节,但是现在想想,当时父亲被白家人嘲笑排挤的时候,只有杰里斯敢坦然地与父亲攀谈、说说笑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屿对他还算客气。 白流希作为证人,很多人都会猜测身为白宗耀亲妹妹的她会有意隐瞒,包括白徐泽也是如此,在来休息室的路上,他还跟秘书冷嘲热讽了几句,说白流希一家都是人精墙头草,害了他的妹妹还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 绝口不提那个让他觉得丢脸的妹夫,倒是符合白徐泽的性格。 顾屿不这么想,很简单,白流希没有那个脑子。就算她真的有意隐瞒且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家人妄图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然后坐享渔翁之利。这么多年过去,杰里斯和白杰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任由这个秘密浮在水面上,最后还没看住她,给她直接在白氏酒会上说出这件事的机会。 白流希是蠢的,她的丈夫和儿子不是。 在这件事上,顾屿没信什么阴谋论,完全是因为白流希的愚蠢无法支撑她想到那么多。 但不得不说,知道白宗耀会‘阻止’白雅晴继承白氏后,她确实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白宗耀会捣乱,或者在那之前做点什么降低白雅晴的继承权。 “顾屿,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白杰忽然站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屿撇了撇嘴,哼笑一声,“有什么话是需要瞒着长辈们的?” “关于另外一个人的。”白杰眯了眯眼,意有所指,“他还有个姐姐。” 顾屿脸色一沉,嘴上却不客气,“现在是谈这些事的时候吗?” “很重要,或许开庭结束后,就没有时间再谈了。” 说完,顾屿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休息室的门。 算是一种妥协,毕竟之后真的不会有多余的时间留给白杰了。 僻静的走廊尽头,顾屿站在窗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停顿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跟祁青暮在一起后,他就戒烟了。 手指虚空地抓了抓,下一秒,一盒烟出现在眼前。 “想抽?”白杰抬抬下巴,“是你喜欢的那个牌子。” “不抽了。”顾屿道:“戒了。” 白杰轻笑一声,把烟盒放回口袋里,“你为了他改变很多。” 第221页 “他为了我也改变很多。”顾屿语气懒散地回了一句,“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上次,祁青暮跟我说了一下,我调查出来一点东西。拿着证据单独见了那几个人,他们很爽快,决定放弃齐梅。”白杰说:“不过他们有要求。” 顿了顿,白杰似乎有些心虚地别开眼,“他们要求把所有的罪证都推到齐梅身上。” 顾屿定定地看着他,“让我出面,还是让他出面?” 白杰抿着唇,纠结半晌,道:“可能需要受害者出面。” 顾屿:“滚。” 他直接开始往回走,白杰长叹一口气,大步跟了上去,拦住他。 “难道祁青暮就不想给齐梅治罪吗?她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理应受到惩罚。”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顾屿的逆鳞,他一把抓住白杰的衣领,表情阴狠地看着他。 “你以为当初我们为什么要你出面解决她?你以为她为什么来南城?你以为受害者现在过得很好吗?!” 白杰拧着眉,似乎还想劝说:“我知道,祁青暮的姐姐是可怜的,但这是一次机会,如果解决了齐梅,她鱼死网破反咬一口,那些人全都会受到惩罚。而且这也是一个把柄,一直攥在我们手里,他们之后不敢做什么,等领养协议作废户口牵出来,祁青暮的姐姐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不可能。”顾屿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不能把她从疗养院带出来。” 他是个倔脾气,白杰深深体会过,但这次机会他真的不想放过,毕竟确实是自己母亲找人去齐梅家的,虽然中间出了乱子,但如果不用这件事压下去,白流希也不能全身而退。 “你要不要跟祁青暮谈一下。”白杰说:“这是我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只要他姐姐肯出庭指证齐梅,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不需要。”顾屿松开他,脸色如同冬日的寒冰,阴冷骇人,“你敢因为这件事私自联系他,我跟你没完。” 警告,威胁,他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低吼着让外来者滚出去。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顾屿和白杰一前一后回了休息室,三个长辈皆是衣服欲言又止十分好奇的样子,但也没有人问。 八点,南城人民法院正式审判一起多年前的意外死亡案件。 这场案件牵扯了几个大家族进来,白家、姜家、许家…… 几家媒体整装待发,每一家都想第一时间曝出最劲爆的消息。 顾屿被安排在听审团,从他进入到法庭上的时候,四周的闪光灯便没有停下来过。 他应该属于受害者仅存的家属,被安排这个席位上倒是令人感到唏嘘。 顾屿不在乎这些。 今天到这里来,最初是想知道杀害父亲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他越到临近开庭的这一天,越是冷静,甚至有多余的精力观察其他白家人的反应。 脑海中似乎回荡起临行前祁青暮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的愤怒基于痛苦和不公之上,当悲痛在阳光下重新被审判的那一天,我们就已经赢了。 最初还以为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术,可当他坐在听审席,视线掠过媒体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 是的,他已经赢了,母亲曾经遭受的痛苦、父亲不明不白的惨死,本以为这些真相被尘封在书本中,不会再被翻开,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地看着它生锈,可是一束光照了进来,将锈迹化掉,清新的风拂过,吹开了这本书。 他从容淡定的俊美脸庞,被媒体的镜头准确捕捉。 接下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 祁青暮一上午魂不守舍,虽说工作的时候强迫自己投入进去,可是每每停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感便开始灼烧他的心。 默默无声,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可时间过得是那么慢,慢到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上午才刚刚过了一半。 他不在意庭审的结果,他在意的是顾屿。 有没有生气?冲没冲动?状态还好吗? 他想飞到顾屿身边,握紧对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如果不能集中注意力就回家。”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冷酷的声音,祁青暮受到惊吓般立刻抬头。 之间傅濛靠着门框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看你在干什么?” 祁青暮茫然地低下头,发现自己无意间把刚才打印好的设计图纸叠成了八边形。 “啊……”他慌张地打开设计图纸,“抱歉,我有一点走神。” “那就回家去。”傅濛皱眉,“作为一名设计师,在工作期间分神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我知道。”祁青暮低着头,如实道:“抱歉,我会收心的。” 傅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幽幽叹口气。 “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假,你去等着。” 这件事也算传到了圈外,傅濛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知道了祁青暮和顾屿的关系,也自然能理解他心不在焉。 祁青暮眸光微闪,张了张嘴,最终苦笑着摇摇头。 “他不希望我去,而且我相信他。” 信任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傅濛拧着眉头,冷哼一声,“那就什么都别想,好好工作。半小时后开会。” 第222页 祁青暮应了一声,待傅濛走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犹豫再三,祁青暮拿出手机,给顾屿发了条短信。 ——中午一起吃饭吗? 发完短信,一身轻松。 临近中午的时候,顾屿回信了。 看见是顾屿的回信,祁青暮激动的放下笔,连笔滚到地上都不在意,慌忙打开。 ——我去接你。 简单四个字,祁青暮彻底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小红包~ - 第115章 碰杯 开完会之后差不多就是中午休息了, 祁青暮散会后找到傅濛,简单提了一下下午请假的事。 “可能会请假,但如果不请假的话, 下午开工之前就会回来。”祁青暮不好意思地说。 毕竟还要看看顾屿的状态, 如果他不需要有人在身边的话,祁青暮也没必要请假。 傅濛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下午如果不能集中注意力, 就别来了。” 祁青暮点了点头, 连声说谢谢。 早早等候在工作室的门口,祁青暮频频望向两侧,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他就会失望地低下头, 然后拿出手机蠢蠢欲动。 不过纠结过后,他还是放弃催促, 把手机放回上衣口袋里。 顾屿就这样站在角落里,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等祁青暮第三次拿出手机想要发短信联系他的时候,顾屿直接给对方打过去电话。 几乎是响铃后对方立刻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要过来了吗?我在门口等你, 别着急。” 顾屿薄唇轻抿着,慵懒地眨了眨眼睛, “等不到我为什么不打电话?” 对面的声音明显一愣, “什么?” 顾屿缓缓走出阴暗的角落, 在祁青暮惊讶的眼神中一字一顿道:“找不到我就要打电话啊, 不然我会走丢的。” 通话还在继续, 一直担心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祁青暮呆滞地看着他几秒, 随即眼神快速掠过他的身侧。 “你……”他张了张嘴,问:“怎么还躲起来了?” “想给你一个惊喜。”顾屿挑着眉毛说道:“惊喜到了吗?” “有一点惊讶。”祁青暮走到他身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他:“什么时候结束的,你回复我的时候就出来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顾屿有些难以招架,他知道眼前温润的青年担心什么,淡色的薄唇抿了抿,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赢了。” 刹那间,莫大的欢喜将祁青暮淹没。 他呆呆地望着顾屿,嘴角无意识的勾起深深的弧度。 “真的吗?是不是以后再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祁青暮好像早已得到了答案一样,高兴地抱住他,笑声在耳边回荡。 “嗯。”顾屿怕他摔到,一条手臂稳稳地揽住他的腰,轻轻喘息着道:“虽然我很想跟你在这里立刻庆祝,但是……”他压低声音,凑到祁青暮耳边,“你确定在你们工作室的门口吗,哥哥?” 祁青暮红着脸,连忙从他的身上下来,环顾一周确定没有人看见他们,才拉着顾屿快步跑向路边的停车场。 庭审结束的时间比祁青暮想象中的还要早很多,顾屿给他回消息的时候并不是刚结束,而是已经解决完了一切琐事回到了家,发现了他的消息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把那身黑色的衣服换掉,然后开车赶来的。 顾屿开车前往赶来时提前定好的餐厅,对上祁青暮好奇的视线,声音带着愉悦,“你再这样看我,我就亲你了。” “你倒是说呀。”祁青暮倒也不害羞,毕竟两人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比起顾屿占占口头上的便宜,庭审的具体结果更令他好奇。 顾屿不慌不忙:“吃完饭再说。” 这种悠闲自在的态度,反而令祁青暮心里没底。 等到了餐厅,心情渐渐平复,才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红日日料店。以往对这种高级日料店仅仅是路过观望的想法,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来过这里三次了。 身边一而再再而三发生改变的感觉,使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感,由心而生,如春日发芽破土而出的嫩草,迎着风摇晃。 日料店对于祁青暮和顾屿两个人都皆意义非凡,顾屿将午餐地点定在这里,距离工作室快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了,可见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祁青暮又放下心来。 “我随便点了东西,来了现点餐的话怕太晚了耽误你下午工作。”服务生引着他们来到一间小型雅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散发着香气的食物。 祁青暮笑了笑,扭头望着他:“你有没有发现……” 顾屿:“嗯?” 祁青暮:“你越来越细心了。” 一句不吝啬的夸赞,顾屿的反应竟是不适地眯了眯眼。 “别用这种话夸我。”给祁青暮拉开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因为‘细心’只是对你,夸多了被别人知道,该说我诈骗了。” 祁青暮笑得肚子疼。 时间有限,所以两人用餐时并没有说太多话,等吃完之后,祁青暮看着还有时间,才点了一壶茶,与顾屿边喝茶边聊天。 祁青暮没再主动问,顾屿也没循规蹈矩地从头讲起,只说了一下结果。 第223页 “白宗耀被暂时收押。”他看着窗外,湖上微波粼粼,“姜家还会上诉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出结果。” 最初姜家请的律师很猛,几乎反驳了所有白真蓉可以调查出来的证据,甚至在白流希出庭作证的时候咄咄逼人,差点把心里难安的白流希逼得当庭崩溃。 白宗耀始终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头也不抬,只在有问题的时候回答一下,全程不说一句废话。他是聪明的,也是诡计多端的。 他的妻子姜如燕和大儿子白天擎坐在听审席,从顾屿的角度刚好可以将姜如燕的各种反应收入眼底。前半段审判时的她很高傲,挺直了背脊,坐姿优雅,仿佛在被告席上的男人不是她的丈夫一样。 但正义永远不会迟到。 许晋刑带着一名证人入场的时候,姜如燕皱着眉头,整个人都缩了一下。 这是心虚的表现,也可以说,在她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 这个证人是白宗耀的贴身秘书接触的唯一一个的相关人员。 也是白宗耀的贴身秘书将整个‘意外制造’的计划说给他听,由他吩咐下去的。 这样一个重要的证人怎么会被他们漏下呢? ——因为他失踪了。 顾敬宁‘意外’去世后,这个人也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人。许是对自己的计划充满自信,白宗耀没有托人去找,一晃几年过去,如果不是这次白真蓉突然发难,使他们重新寻找这些人封口,或许他们再也不会有再见之日。 而许晋刑带来的音频证据也是铁证。 那段音频竟是来自于顾敬宁本人。 顾屿听到父亲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周围的一切仿佛不存在,脑海中浮现出过去跟父母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那段音频断断续续,像是被偷录下来的,又像是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因为信号不好,所以当庭进行了解析,最后得出结论—— 这是一段遗言。 音频里,顾敬宁告诉自己的妻子,她的哥哥要杀她,让她赶紧离开南城,躲得远远的。最后说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声音越来越小地说了一句:嫁给我委屈你了,对不起…… 这段音频结束后,全场寂静无声。 媒体中似乎有刚实习的年轻女孩,一边抹眼泪一边默默吸鼻子。 这段音频正是这个证人一同去往南极的时候,意外在南极的区域信号站接收到的,当时他也是为了留一手底牌,所以立即录了下来。 之后他拿了钱,跑去国外躲了起来,过了两年的好日子,被许晋刑通过地下人脉找到。 听审席,或许是‘哥哥’这个词牵扯到了白徐泽,他的眼睛里冒着火,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去暴打白宗耀一顿。 也许因为这一证据及有力证人,之前明显偏向白宗耀的风向有了转变,他的妻子面如死灰,肩膀也塌了下去,靠在儿子身上剧烈喘息。 今日结果就是顾屿说的那样。 原来还不算彻底结束。祁青暮拧着眉,半晌才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证据确凿,他会偿命吗?” 直白的问题让顾屿一愣,而后笑着道:“不会。” 祁青暮眨了眨眼。 顾屿:“时间太久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判死刑。” 祁青暮不解:“时间可以减罪吗?”那如果将他来想用法律来制裁齐梅和他的儿子张齐礼,岂不是很多年以后了? 明白他的话里有讽刺的意思,顾屿摇了摇头,目光露在窗外,一点太阳般的光色在他的瞳孔中跳跃。 “其实我也不懂。”他喃喃道:“只是现在,他是不是死刑,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关系了。” 真相大白的这一天,他比想象中的自己都要平静。 媒体会曝光白宗耀的所作所为,他的父亲…… 会在冰封中永世长眠。 祁青暮心情不是很好,因为这个没有明确结果的‘结果’,也因为真相明明就摆在眼前,却要按照令人失望的规定来审判。 他又想到阿姐悲惨的过去,以及现在被曝出来的越来越多的女孩拐卖案例…… 其实惩罚起来一点都不难,但总会有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横在中间。 不知不觉中,他喃喃出声:“法律真的有用吗?” 顾屿抬眼看向他,“有吧……” 他的声音很低,如同来自远方,透着几分犹豫的脆弱。 正是因为期待着,所以法律才是人民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而且白宗耀已经被关押,说到底还是一件好事。祁青暮端起茶杯,举到半空中,对顾屿道:“碰个杯吧,希望害人的人可以受到惩罚。” 说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丝苦涩,“就像我希望齐梅的罪行也可以被审判一样。” 顾屿伸过来的手一顿,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他的杯子轻轻碰上来,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会的。” 第116章 我可以 春节的结束似乎昭示着冬天已经过去, 春天很快就来了。 倒春寒的那几天正是春季新时装周最后的准备阶段,每天不知辛苦地工作再加上保暖不及时,祁青暮不负众望的感冒了。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 前两天的时间除了上厕所洗漱, 剩下时间基本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第224页 顾屿年后还没开始去实验室,突发状况更是把他绑在了家里。 对于祁青暮病的如此彻底,他是发自内心的不理解:“你比我穿的还多,怎么会生病呢。” 祁青暮在家里穿长衣长裤, 他穿半截袖和运动短裤;祁青暮洗澡必用热水, 他半冷不热的猛冲也不嫌冷;祁青暮吃饭讲究,他酸甜冷辣什么刺激吃什么…… 更别提一些良好的日常生活习惯,比如说早上一杯温开水,祁青暮天天都喝, 他早上醒了更爱从冰箱里拿纯净水出来喝。 这样的情况下,祁青暮病了, 他好端端的,不由得让人开始怀疑这些养生习惯到底有没有用。 “可能是累到了。” 祁青暮半阖着眸, 眸色有深有浅, 往日的光泽失去了亮度,病恹恹的样子让顾屿心疼。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花瓶, 一束整体色调为浅色的花插在里面,这是何燕送来的, 希望祁青暮早日康复, 祁青暮的脸色比冷色的花朵还要苍白, 就好像血色尽褪, 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肉一样。 顾屿轻叹一声, 在他身边躺下, 就想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却感觉手臂被轻轻推了一下。 “离我远一点啊,会被传染。” 声音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听得顾屿皱起眉,翻了个身正对他,“病气过给我也行,我肯定不会像你这样虚弱。” 他也病过,但也没像这样,病来如山倒…… 回想起之前一周祁青暮高强度工作从未停歇,顾屿便有些气恼,一边气祁青暮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一边气自己是个傻子,他都那么忙了,自己竟然没注意到。 门铃响起的时候,祁青暮已经快要睡着了。 突兀的门铃上促使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顾屿瞬间拧紧眉头,不悦地下了床,跑去开门。 他走的时候没有关卧室门,祁青暮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你倒是挺关注我们的,连他病了都知道。” “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不要白家人买的东西。” 祁青暮心里乱乱的,不过脑子还算清醒,来人大概率是白杰了。 过了一会儿,次卧门口出现一道修长的人影。 “瞧这脸色,还说不严重呢。” 白杰手里拎着两包东西,还有一箱牛奶,看起来倒是真心实意来探望的。 祁青暮瞥了他一眼,客套地笑了一下,“白先生,谢谢你来看我。” “嗯,听说你病的已经起不来,所以来看看。” 话音刚落,顾屿便横插进来,挡住两人在空气中交汇的视线。 “看完了赶紧走。” 白杰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跟顾屿相处时的状态,无奈地轻笑道:“你总防备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等你做坏事就晚了。”顾屿冷着脸,毫不留情,“走。” 白杰错开身,与卧室内的祁青暮对视,扬声道:“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闻言,祁青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好,等我病好了再招待你。” “那就说好了啊。”白杰忽然对他眨眨眼,那抹一闪而过的狡黠被祁青暮精准捕捉。 好奇怪…… 等白杰被顾屿‘轰走’后,祁青暮盯着走进来的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一下唇角。 原本脸色不爽的顾屿见状,眯了眯眼,“他来了你这么开心?” “你是怎么了。”祁青暮故作难过地眨了一下眼睛,轻声叹道:“看见他来了,就像吃了枪药一样。现在他走了,怎么还朝我发火了?” 顾屿哪里是发火,就是不爽快而已。 出庭那天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白杰,那时白杰跟他说的话还回荡在脑海里。顾屿对白杰有所防备大部分也是因为那个原因。 今天白杰不请自来他已经很烦了,结果祁青暮给他的感觉好像还挺欢迎对方来的。 “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顾屿坐到床边,俯下身眼神危险的捕捉祁青暮的双眼,“离白家人远一点,否则他们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直白的警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 祁青暮:“所以白杰会把我卖了?” “……所有白家人都是那样。”顾屿挑眉,承认自己也不是只针对白杰一个人。 听见他的话,祁青暮忍不住笑了,一抹雀跃的光点在瞳孔深处摇曳,“算不算你?” 要是换做别人这么问,自认和白家早就划清关系的顾屿早就生气了,偏偏是祁青暮问出来,他不仅不生气,还缓缓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也算,所以我也挺坏的。” 祁青暮伸出手,软绵绵地推了他一下,“离我远一点,感冒真的会传染。” 顾屿恍若未闻,直接偏头亲了上去。 祁青暮发出‘唔唔’的抗议声,费尽力气想要错开,却被压制得稳稳的,最后还是顾屿怕他呼吸不畅,从沉浸的亲吻中缓缓抽离。 “你真是不怕生病。”此时祁青暮的声音已经带着浓浓的鼻音了,他不赞同地蹙起眉头,“等我过几天病好了,你却病倒,这可就有意思了。” 顾屿对自己的体魄充满自信,“不会,过几天你病好了,我就把这几天欠下的吻都补回来。” 祁青暮:“……” 第225页 不正经。 喝了一杯热水,那种全身上下都发热堵塞的感觉才渐渐消散。许是刚才白杰来了一次使他撑起了注意力,昏昏欲睡的感觉也没有了,祁青暮坐起来,看着顾屿一边翻白杰送来的东西,一边刻薄地发表评价,眼底划过一丝深沉的暖意。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冷不丁问道。 顾屿动作一顿,侧眸看过来,“怎么这么问?” 祁青暮坦然地笑了一下,“你拦着白杰,不是因为他姓白,而是因为他有事要告诉我,而你不想让我知道,对吗?” 顾屿不动声色,长呼出一口气。 ——真聪明。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跟白杰说了两句话,就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洞悉个透彻。 “你沉默就代表我猜对了。”祁青暮不给他找理由的时间,抬起一只手,抚上顾屿随手搭在床边的胳膊,“给我讲讲吧?比起他,我更想从你的口中听到。” 胳膊上传来温温的热度,顾屿闭了闭眼,反手将他的手扣在掌心。 “我不说。”他故意冷脸,“我也不允许你知道。” 祁青暮:“这么霸道啊,那好吧,既然你和白杰之间有瞒着我的秘密,那我也可以跟孟洋洲……” “你敢!” 顾屿发现自己真的是被拿捏住了,好不容易把最大的竞争对手许晋刑熬走了,结果还剩下一个孟洋洲。前者他还能用自己一贯的行为作风给其添堵,后者基本五五开。 孟洋洲也就是自尊心太强,性格也不好,但凡学会茶一点,在祁青暮这儿都能靠着三年舍友的关系压他一头。 这样一想,顾屿心情又变得不错起来,“他是个蠢货,我不怕。” “你不在意的话,那我正好有点事跟他说,你出去一下吧。”说着,祁青暮摸起枕边的电话,刚一打开,就被一只手抽走了。 顾屿把他的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哼哼道:“想都别想。” 房间里骤然陷入一阵沉寂之中,或许是祁青暮格外柔和的目光令顾屿渐渐卸下了内心深处的戾气,他动了动嘴唇,有些不情愿地问:“你想通过法律制裁齐梅吗?” 话题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祁青暮收敛了笑意,定定看着他半晌,点了一下头。 “是的。”声音虽小,却无比有力,“我想要把她的罪行公诸于世。” 顾屿眼神深邃,“如果法律不能给你想要的结果呢?” 祁青暮:“那也要通过人民最认可的途经去曝光她的罪行。” 顾屿深吸一口气。 “有一个机会——”顾屿顿了顿,声音也有些沙哑,“白杰跟齐梅那些朋友们沟通过,他们要求将所有的罪行都推到齐梅身上……白杰想要让你姐姐作为证人出庭。” 躺着的人突然抬起头来,激动地想要直起身子,但是因为手臂无力,所以刚一支撑起来一点高度就仰了回去,后脑重重地砸在枕头上。 “你说什么?”祁青暮只说了四个字,便感觉嗓子里一呛,剧烈地咳嗽声随之响起。 顾屿连忙倒了杯水,一边扶着他坐起来一边把杯口递到他嘴边,语气不悦道:“你急什么?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有什么问题不能慢慢问吗?” “你刚刚……”祁青暮剧烈喘息着,抓住顾屿的胳膊越来越用力,“说什么?” 顾屿把杯子放回去,脸色有些难看,“我就不应该告诉你。” 没想到他听到之后会这么激动,甚至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焦急追问。 其实本不想告诉他的,要不是今天白杰贸然探病,让他发现了端倪,顾屿这辈子都不会提起这件事,如果白杰还不死心,他真的会把当时脱口而出的威胁实行。 他将会是阻挡在白杰和祁青暮之间最坚固的障碍。 “你应该告诉我。”祁青暮的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让我阿姐出庭作证可能会很难,但是我可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开学 不是想象中的排斥, 而是兴奋。 像在逆流中抓紧了一节浮木,也抓住了生的机会。 跟顾屿的想法有些不同的是,祁青暮始终认为这是一次机会, 虽然他也想保护阿姐, 但是丝毫不顾虑自己的安危。 而让顾屿生气的点就是这里。 “你姐不能去,你也不行。”那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祁青暮,里面含着浓浓的不满与警惕。 祁青暮:“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以为当证人是件好事吗?后面会给带来多少麻烦你知道吗?”顾屿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诚恳一些,“白流希现在还会遭到姜家人的骚丨扰, 她丈夫无可奈何带她去国外, 美曰其名是散心,其实就是为了躲避姜家人。也就白杰是晚辈,被白家的大家长白真蓉护着,要不然他也逃不过去。” 换位想一下, 顾屿倒是不担心齐梅家还有什么人找祁青暮麻烦…… 麻烦的是那群自认为定居南城便身娇肉贵的暴发户们。 白杰的话也是模棱两可,说是那群人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把过去的烂账推给齐梅然后一笔勾销,谁又能保证他们背地里不会动手脚, 将其他知情人全部用这种办法‘解决’掉呢? 受害者是知情人, 受害者的家属也是知情人。 这也就导致了祁青暮和祁若茗受到迫害的程度是相等的。 第226页 “总之我不会让你当证人出庭的。”顾屿冷下脸,“想要用法律制裁他们, 我们还可以等,不需要利用这次的机会。” 祁青暮还想说什么, 但看见顾屿骤然冰冷的脸色, 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三月初, 正式开学。 这是祁青暮最后半年的大学时光了, 但实际上他早已投身进紧张的工作中, 要不是程几何每日在寝室群里唉声叹气, 他甚至忘记自己还没有毕业。 陆读去年开始猛修学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今年在家里人和学校的共同安排下进入了一家非设计专业的工作室学习,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放弃自己的小世界开始见识社会的险恶,为表自己的决心,他把电脑里的游戏全部卸载。 孟洋洲早就回了孟氏,从大三开始他就常有不回寝室的时候,那段时间就已经慢慢渗透进孟氏企业了。 现在四人寝室里只有程几何还是小孩子般,玩心特别重,不急着踏入社会。 关于搬回寝室这件事,祁青暮和顾屿之间又有了很大的分歧。 祁青暮的想法跟以前一样,开学后住回寝室,周六日再回这边来住。但顾屿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之前有这种想法是基于两人未必能当好‘舍友’的基础上,现在他们的关系有着质的飞跃,自然还是要继续住在一起的。 可祁青暮舍不得他和同学们最后半年的校园时光。 所以他这样提出的时候,顾屿也毫不掩饰地吃起飞醋。 “你是要跟他们过,还是跟我过?” 说到底年龄还是比祁青暮小了几岁,闹起脾气来还有点好笑,大有一副小时候玩游戏逼着人家选阵营的感觉。 祁青暮哄他,反复强调半年这个时间点,可他并不吃这一套。 最后祁青暮决定‘以冷脸对冷脸’,两人冷战了大约两日,顾屿就忍不住了,率先服软。 “周六日我们就回来。”决定住宿舍的顾屿说:“平时你下班了我就去接你,然后晚上一起吃完饭,最后再回寝室。” 不愿放过每一分每一秒跟祁青暮共处的时间,毕竟对于顾屿来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没有冷静期。 ——始终都在热恋。 用两人早晚都能见面,跟平时住在一起没什么区别的理由安慰自己,直到开学之后才发现意外繁多,祁青暮忙着加班,顾屿的课业结束之后还得跟着老教授在实验室里慢慢熬,不要说晚饭,就是早饭也因为睡得太久而错过很多次。 祁青暮就快毕业了,一些学校和工作上的琐事加在一起顶多持续半年,可顾屿却不一样,他才刚刚开始大学生活,未来的三年他都会在课业与实验室之间投入更多的心血。 他每次从实验室急着回家,都被老教授看在眼里,得知他交了个男朋友,老教授沉吟了片刻,只是幽幽叹息一声。 “如果你父母在世,可能不会满意。”毕竟顾敬宁和白雅晴都是传统夫妻,虽说社会时代逐渐走向自由,可是有父母这层关系,多多少少还是会遭受一些阻碍。 闻言,顾屿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一下,“如果我父母在世,可能我都不会认识他。” 老教授道:“年轻人啊,做决定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啊。” 顾屿:“但如果我有记忆,一定会抛下一切去寻找他。” 老教授顿了顿,终是笑了起来。 “只要好好的,怎么样都行。” . 一个周六,春暖花开。 两辆车停在南大街边的临时停车场,祁青暮坐在副驾驶上,垂头看着手机。 程几何:我已经准备好了,陆哥特别慢! 陆读:……要不是我正好在看手机,就不会发现你甩锅,还在蹲厕所的某个人@程几何 程几何:嘿嘿! 孟洋洲:你们俩能快点么?再多停一会就收钱。 程几何:人有三急啊!更何况你缺那点停车费吗!收费阿姨看你长得那么帅,每次都只收五块钱! 孟洋洲:我给五块,你们还给我五百块。 陆读:我马上就下去。 程几何:??? 寝室群里特别欢快,祁青暮看得嘴不合拢。 “这么开心。”旁边传来一道不爽的声音,“啧,能把他们带去见姐姐所以才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祁青暮侧头望过去,充当司机的顾屿斜睨着他,一看就是吃醋了。 “这你也吃醋啊。”祁青暮更开心了,甚至轻笑出声,“我们早就约好这个月会去看阿姐,之前也告诉你了,怎么现在吃起醋来了。” 最近祁若茗的病情越来越好了,何燕几乎隔两天就给祁青暮汇报一次她的情况,起初何燕只是带着她离开室内,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走动,每天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出么。后来祁若茗渐渐习惯,并且很喜欢在外面待着,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太阳下照射阳光也好,何燕将室外活动时间延长,变成了上午和下午分别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用于室外治疗。 就在昨天,何燕兴奋地打来电话,说她带着祁若茗离开了疗养院,去到附近的商场里逛了半个小时左右。 她说祁若茗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对外界的事物感到无比新奇,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兴奋。看见陌生男人的时候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激烈,只不过频频向何燕靠拢的样子还是令人感到一丝担心,所以只待了一会儿,何燕就把她带回去了。 第227页 也是借此机会,祁青暮提出了带着朋友去探望她的请求,何燕表示没有问题。 “刚好他们今天就有空,也不用约其他时间了。”祁青暮说完,忽的想到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向顾屿,“不会是因为占用了我们休息的时间,你才吃醋的吧?” 要知道开学后的两个月,顾屿可是十分宝贵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光——周六日。 顾屿沉着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不愉之色。 被戳中小心思后的反应还挺可爱的,祁青暮轻笑出声,耐心地哄道:“只是一上午的时间而已,顶多中午一起吃个饭。不管是孟洋洲还是陆读,下午都有事的。” 顾屿仍然不满意。 想了想,祁青暮抬手朝他招了招。 “你过来。” 顾屿侧头看过来,见他一脸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便撇了撇嘴,探身过来。 下一秒,嘴角被亲了一下,啵的一声。待青年离开时,温热的气息铺洒而来,灼烧车内冷清的空气。 眸光骤然变暗,顾屿一手扣住祁青暮的后颈,急切地吻上来,这一次正中目标。 陆读和程几何磨蹭了好久,总算是下了楼。 来到临时停车处,两人看见熟悉的车子后面还停着一辆不认识的,刚一愣神,就见祁青暮从那辆车上下来,嘴唇微红地对他们招了招手。 “怎么换车了?”程几何好奇地凑上来,探头往驾驶座的位置上一瞧,才发现不是孟洋洲:“这是……” “我男朋友,你们应该脸熟。” 还从未在正式的场合里跟顾屿交涉过,不管是陆读还是程几何,都有些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而顾屿看起来就很自在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安抚到的缘故,神态餍足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道:“学长们好。” “对哦,是我们学校的……”陆读想了想,“地质学,是吧?” “嗯。”顾屿随意应了一声,虽然态度散漫,却因为是同龄人的缘故缓解了当下尴尬的气氛。 说话间,孟洋洲从前面车子走下来,挑眉看着两个人,“我以为你们去做造型了,没几个小时出不来。” 陆读无语地看向程几何,后者仗着年纪最小,哼哼一笑,“第一次去看祁姐姐,当然要收拾得干净一点了。”说着,他摸了一把上了发胶的头发,赞叹道:“瞧瞧我这发型,八级大风都吹不乱。” “单独看还没那么明显。”祁青暮说:“刚才你和陆哥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一阵风吹过,陆哥的头发乱飞,对比之下你的头发像是铁做的。” 陆读哈哈大笑,连孟洋洲都忍不住别开眼轻哼一声。 程几何大手一挥,“别管我,你们就是嫉妒!” 玩笑过后,程几何和陆读自然地坐上了孟洋洲的车,而祁青暮和顾屿在前面带路,两辆车载着五个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疗养院。 抵达疗养院已经是九点多钟了,这期间祁青暮给何燕打了个电话,得知今天她也在疗养院值班后,心情更不错了。 “何医生在的话我们就可以面对面了解阿姐的情况了。” 之前一直是电话沟通,更多的还是短信,因为他忙起来的时候也没时间聊电话粥,何燕也是这样。 说起来他跟何燕也有几个月没见了,这次她周六值班,也算碰巧了。 顾屿虽然面上不显,但祁青暮开心,他就跟着开心。 停完车之后五个大男生朝疗养院内走去,还到大门处,就在小花园里看见了祁若茗。 隔着远远的距离,女人穿着简单的长衣长裤,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她的手边有一束花,品种跟花园里盛开的花朵是同一种,她正摆弄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十分专注。 女人的长相不算难看,但是岁月留给她的痕迹却是深刻的。 祁青暮曾说过,他的阿姐大不了他几岁。 但是状态上来看,女人还是比同龄人看起来老了一些,也许是跟她悲惨的经历有关。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三人明显变得拘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存稿已经结束了,这几天反复重写番外,下周就能完结! - 第118章 机会 隔着一段小路的距离, 祁青暮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他转头看向孟洋洲三人,道:“如果过一会我阿姐有什么排斥的反应了,还希望你们多担待。” 具体情况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但马上就要见面, 这种紧张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更何况祁若茗要是真的排斥起来,很有可能会发狂,到时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未免对其他人来说太不公平——好心来探望, 却白白遭受一顿辱骂, 谁不委屈呢。 无人越走越近,相比于陆读和孟洋洲的淡定,程几何差点把紧张两个字写在脸上。 他不停地吞咽口水,抱紧手里的毛绒玩偶, 这是他准备送给姐姐的礼物。 咕噜咕噜声在五人之间尤为清晰。 “你饿了啊?”还没靠近呢,陆读便压低声音, 瞪着眼问:“能不能控制一下,别让祁姐姐听你的肚子叫?” 程几何:“我那是紧张的!” 来到长椅附近, 浩浩荡荡的五人队伍自然也吸引了护工的注意, 她连忙看过来,发现是祁青暮之后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第228页 祁青暮回以笑容,动作缓慢地靠近长椅。 “阿姐!”他语速欢快地叫了一声。 沉浸在给花花草草转换位置的祁若茗茫然地抬起头, 看见祁青暮的瞬间, 那双温柔的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 “你来了!”祁若茗只觉得近两个月弟弟来的频率很高, 所以她很高兴。 “嗯。”祁青暮走过来, 身后或近或远跟着四个大男生。 祁若茗眨了眨眼, 没有说话, 直直地盯着他们四个人,气氛瞬间弥漫一丝诡异。 本就紧张的程几何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不、不会不接受他们吧?! 就在大家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时候,祁若茗笑容更加灿烂了。 “小暮又带朋友来了。”她朝三个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男生招招手:“你们好。”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信号,飘荡在空气中的紧张感瞬间消散。 祁青暮也缓缓松了口气,面上不显,还热情地给他们之间做介绍。 后续的相处自然也是轻松欢快,有程几何这样一个活宝在,气氛永远都不会低落。 祁若茗收下三个大男生送来的礼物,都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她感到惊喜,相比于陆读送的女士手表和孟洋洲送的项链,她好像更喜欢程几何送的毛绒玩偶。 现在那只玩偶已经代替了她一直摆弄的野花花束,被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揉捏。 顾屿悄悄来到祁青暮身边,两个人都没有急切地凑到祁若茗身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静静看着这一幕…… “我有点手痒了。”祁青暮想要将这一幕拍下来,但是他没带相机,“下次应该在车里预备一个相机。” 顾屿:“好。” “说起来,我拍摄技术也是很不错的。”祁青暮转头看着顾屿,含笑道:“等你毕业的时候,我来给你拍毕业照。” “随时随地都能拍,不用等到毕业。”顾屿心里一阵荡漾。 祁青暮也觉得有道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目光触及一处,立刻扬起一个微笑。 “你帮我看一会儿,我过去一趟。”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喷泉后面,那里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顾屿见过她,何医生。 点了点头,视线随着小跑而去的祁青暮移动。 何燕从办公室的窗户朝外看,正好是正门左侧的小花园。从这五个大男生走过来,再到他们把祁若茗逗得直笑,一股难以表达的满足感由心而生。 她或许真的…… 要痊愈了。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何燕难掩心中的激动。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心理上的疾病,都难以完全治愈,所花费的一切财力都是希望患者可以稳定自己的心情,长时间保证以平常心的状态看待任何事物,久而久之,病情才会得到缓解。 她刚回来的时候,祁若茗的状态完全可以用差劲来形容。 但是一年的时间里,她从一开始看见男人就尖叫变成现在这样,一点一点接受身边的男性群体,包括弟弟的朋友也可以在她面前畅谈自如。 她也在努力变好。 “何医生。”祁青暮呼唤她,语气含笑。 何燕也跟着笑起来,对他道:“上次你带顾屿来,你姐姐跟我念叨了好久,说顾屿怎么怎么好,跟你之间怎么怎么和睦。这次你又带了这么多朋友来,她可能要跟我炫耀一个月呢。” 只要融入到弟弟的生活圈子,祁若茗就莫名开心。 “我现在只能期望她可以遇见一个更好的男人。”话题一转,祁青暮如实道:“我怕现在这种和睦的场面都是假象,万一治标不治本……” “所以你的意思是,找到一个真心爱护她的男人,让她再经历一次婚姻?”何燕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有这种说法,小暮。或许婚姻并不适合她,感情也是。如果她不结婚不付出真感情也能一直这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 “新的感情、新的婚姻总会牵扯出更多意想不到的意外。”何燕说:“你以为那些嫁给真爱的女人就很幸福吗?” 祁青暮一顿,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道:“抱歉,我知道了。” “你不用道歉,这又不是错的。”何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能想到的只有你的姐姐,这很正常,难不成还要求你站在专家的角度品评婚姻中的女人不成?” 祁青暮浅浅勾唇,语气落寞地说:“我有点怕阿姐会把她经历的那些当成最恐怖的回忆,以至于提起感情就会排斥……但真正的感情却不是那样的。” “我懂你的意思,所以只能顺其自然了。”何燕说完,轻松地呼出一口气:“看样子你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充满信心啊!” 祁青暮错愕地抬眼,对上何燕那道戏谑的眼神,忍不住红了耳朵。 “是挺有信心的。”他低声道:“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我觉得我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爱情?” “不,或许比爱情还要……” 刻骨铭心。 何燕的笑容充满了慈爱。 她看了一眼时间,到了祁若茗该午睡的时间,随后看向小花园的方向,发现她虽然还认真地听着几个男孩子说话,但已经显现出倦意,于是对祁青暮道:“你姐姐该休息了,要不你们出去吃个饭,下午再回来。” 第229页 祁青暮啊一声,说:“下午不来了,他们都有事呢。以后有机会再来。” 何燕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还不说吗?” 祁青暮:“……您看出来了。” 何燕:“我可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呢。” 从祁青暮主动走过来,再到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自己闲聊,何燕就知道他有话要问,但不知碍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问出口。 如今已经点破,祁青暮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出声询问:“何医生,您说我阿姐现在看见齐梅和她的儿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齐梅稍一凝神,“你……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机会,可以指证齐梅拐卖未成年女孩。”祁青暮神色隐忍地说:“需要证人出庭。” 闻言,何燕先是一惊,随后环顾四周,将祁青暮拉到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问:“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祁青暮便将白家发生的事跟何燕说了一遍,说起齐梅的那些‘朋友’想让她顶罪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的。”祁青暮说:“本来顾屿已经劝我放弃了,只是我后来想过,现在不论是阿姐的治疗还是我的户口,都跟齐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凭借这层关系,她想来就可以来,而我却像做贼一样防着她……我不甘心。” 他对齐梅的恨无疑是最深的,埋藏在心底,轻易不会显露。 “所以你想把户口脱离出来……”何燕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件紧迫的事情,因为祁青暮毕业后就要开始工作,家庭户口这些都很重要,而且将来他如果在南城发展下去,买房什么的也需要户口之类的文件,一直挂在齐梅的名下,百害而无一利。 最重要的是,不能避免齐梅用这层关系道德绑架,让他伺候自己那个痴傻的儿子。 “我不确定。”沉吟片刻,何燕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我也担心她的状态,或许若茗看见齐梅之后不会有什么反应,但你能确保齐梅不会刺丨激她吗?出庭作证可不是随随便便说两句话就能退场的。” “我明白,所以很犹豫。”祁青暮说南风:“我也没想过让阿姐立刻出庭,最初的想法是我自己当证人。但后来在网上咨询过律师,律师说我的身份很特殊,而且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们做过那些事,仅凭自己的个人经历是无法作证的。” “确实是这样。”何燕说:“想没想过其他方法?” 祁青暮抿着唇,点了点头:“我想过打舆论战,把这一切都写到网上发表出去。但舆论战也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不能完美收尾,风险会很大。” 何燕眉头轻蹙,“我还是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我会的。”祁青暮郑重地说:“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不会让阿姐出现在齐梅的眼前。” 何燕嗯了一声,半晌又问:“什么时候开庭?” 祁青暮:“六月中旬。” 上次顾屿说完之后,他在顾屿的监督下联系了一次白杰。 白杰似乎没抱什么希望,祁青暮咨询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着手让律师收集证据,准备直接让齐梅坐牢。 可见她的那些‘朋友’没少出力,这里面又有多少莫须有的罪名会扣到齐梅的头上就不得而知了。 询问了开庭时间后,白杰还劝他不要急,时间充足,如果他改变了主意,可以再联系。 也就是在这之后,祁青暮考虑了很久,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都觉得可惜。 白杰的原话是,有祁若茗出庭作证,齐梅一定会坐牢。但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会努力让齐梅担下所有的责任。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阴暗的交易,齐梅坐牢这个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而差就差在,祁青暮的目标可不单单是齐梅自己。 等将来他有了能力,一定会调查出当时帮齐梅打掩护的所有人,即使涉及到乡镇的官员,也绝不姑息。 目光放远,落在被几个大男生围在中间的女人身上。 阳光下,她温柔的笑着,仿佛在度过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坚强 六月初, 白杰在开庭前最后一次联系祁青暮。 确定祁若茗不会出庭当证人之后,他的反应比祁青暮想象中的要淡然许多。 “虽然我知道你和顾屿把我母亲当枪使了,但是我们之间的账之后再算。”他在电话里语气轻松地说, 倒是没表现出太大的恨意。 想到之前自己和顾屿的计划, 祁青暮顿了顿,轻声道:“那件事,我仅代表我自己向你道歉。” 齐梅突然出现,且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顾屿的存在, 所以如果是顾屿出手把她赶回老家去, 齐梅的朋友就一定会查到,到时候自己偷藏阿姐这件事就算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是板上钉钉。 所以顾屿不能出手,信得过的人只有郭金,但郭金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顾屿头号小弟’, 随便一查也能追到顾屿的头上。 白流希和白杰就不一样了,他们虽然是白家人, 但是跟顾屿的关系可是明面上的差……当然,也可以说白家人跟顾屿的关系都很差, 就算被查到, 齐梅的那些朋友也会碍于白氏的关系,将这件事给压下去。 这次的意外就是齐梅发现了不对劲, 亲自报的警。 第230页 简而言之,这件事有百分之八十全身而退让齐梅吃哑巴亏的几率, 但不知道为什么, 结果偏偏在那百分之二十中诞生。 祁青暮猜测, 在里面做了手脚的人…… 是顾屿。 所以他才说仅代表自己向白杰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不能就这样算了。”白杰说:“到时候你要来吗?” 他指的是月中开庭。 祁青暮抿着唇, 终是轻声道:“不了, 或许这次机会本不属于我和我阿姐。” 白杰:“那只能祝你好运了。” 挂断电话后,祁青暮还在犹豫,就这样放弃这次机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六月中旬,一场带着几方恩怨与阴谋的审判开始了。 祁青暮确实没去,可是那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即使是周日待在家里,也难掩慌乱的情绪。 顾屿看在眼里,在他第二次闲来无事在屋里踱步打转的时候,套上外套带着他出了门。 “去哪?”坐上车,祁青暮茫然发问。 “约会。”顾屿冷哼一声,“我要是再不带你出门,你就要把我的头转晕了。” 祁青暮讪讪道:“没有那么夸张吧。” 顾屿皱着眉不满地说,“你要是好奇,当初为什么不答应白杰去开庭现场?他可以给你听审团的名额。” “我……”祁青暮犹犹豫豫,没说有一半原因其实是因为他。 顾屿一直希望他和白家人能够划清界限,他也在努力这样做。作为顾屿的恋人,他就应该断绝跟白家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所以他在犹豫的时候,也会谴责自己没有把顾屿放在首位。 “不会因为我吧?”顾屿忽然问。 祁青暮脸色一僵,随即别开眼,看向窗外,故作无所谓地说:“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 “哥哥,你真不会撒谎。”顾屿笑起来,“承认是因为我有那么困难么,我可高兴着呢。” 祁青暮看向他,“为什么高兴?” “因为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他的理解角度也算清奇。 祁青暮摇头浅笑,“确实有一点你的原因,但重点还是我自己。” “别自怨自艾,你要是急着知道结果,我现在就带你去法庭。”顾屿说:“偶尔用一下家属特权也不错。” 这一次,祁青暮倒是没纠结,直接拒绝道:“我不去。” “不想知道结果了?” “结果一定会有,早知道晚知道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祁青暮笑了一下,浅色的嘴唇有些干,看起来更是苍白无血色。 其实顾屿早就看出来了,他一直纠结的不是不能去法庭,也不是不能作证……而是不能参与到齐梅破败的过程中。祁青暮对齐梅的恨比道德感要深刻许多,尤其是对方把他养大的情况下。 不管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上学这方面齐梅没有亏待过祁青暮,甚至隐隐希望他可以出人头地,方便给自己的傻儿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矛盾中心就是在这里,年幼的祁青暮没办法彻底脱离齐梅,在吃穿用度这方面欠下齐梅许多,或许这里面没有无价的情感维系,可他的目的却是与齐梅彻底断绝关系。 所以上了大学之后他不再用齐梅的钱,也可以说是在逃避,把他和齐梅之间所有的‘债’画下句号后,再一点一点按下删除键。 新的文档里不会有齐梅施舍般的养育,只有她那些罄竹难书的罪名。 “恶人自有惩罚。”顾屿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局,“虽然我以前不信这些,但是现在信了。” 想到他曾经经历的那些,祁青暮有些理解地点了点头:“是啊,有的时候天降正义要比自己多年的坚持来得更爽快一些。” 顾屿的手指敲击方向盘,忽的说:“既然今天心情这么好,那就去看看姐姐吧。” 车头调转,去往令人身心舒畅的地方。 何燕今天不值班,祁青暮倒是看见了书景。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书景了,最后一次联系还是过年的时候,祁青暮给他发了拜年祝福,他也做出了回复。 两人再次相见,祁青暮倒是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只是书景看到他身边的顾屿,客套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 俗话说的好,恋爱之后每一个人的情敌警报系统都会升级。 顾屿也是如此,看见书景的这个笑容,他的脑海里警报声四起。 这是他第二次见书景,但因为上次比较匆忙,再加上当时祁若茗的情况不太好,所以跟书景也没有交流过。 今天真是发现一个‘意外惊喜’。 似笑非笑瞥了一眼祁青暮,见他还是一副天真的样子,差点气笑了。 ——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祁青暮的桃花比顾屿想象中的还要多,许晋刑和孟洋洲已经是明面上的劲敌了 ,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医生…… “书医生,好久不见。”祁青暮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听何医生说你最近很忙。” “嗯。”书景的目光从顾屿身上收回来,声音温柔地回答道:“家里有点事,确实挺忙的。” “那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书景点了点头,感受到那股凌厉的视线在周身徘徊,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本来想着简单打了招呼之后就找借口离开,这个狼一般护食的小孩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 第231页 索性之后也没什么,书景主动提出要带他们去探望祁若茗。 祁青暮自然没什么问题,顾屿在一旁眉头直皱。 这位大叔怎么一点也不看别人的脸色?! 要是书景知道顾屿暗地里管他叫大叔,非得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不可。 三人来到祁若茗的房间,她刚刚吃过早饭,看见祁青暮和顾屿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笑容灿烂地迎接他们。 顾屿走在最后,看见她的笑脸,薄唇微微抿起,眼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阿姐最近怎么样?感觉自己好一点了吗?” 现在跟祁若茗说话也不用特别避讳,以前也不敢提起病情、过去的回忆,现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祁若茗点头,柔声道:“我现在特别喜欢出去,就算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景色好看点也行。” “现在可以出去,但也有时间限制。”一旁的书景说:“主要是怕你不适应,喜欢和适应是两回事。” “我明白,谢谢你书医生。”祁若茗笑容淡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回家去住。” 提到家,屋内的三个男人皆是一愣。 祁青暮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打破空气中的寂静,问:“阿姐,你说回家是指……” 是齐梅的家?还是她印象里被卖出去后的家?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祁青暮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努力想要把阿姐拉出泥潭,可是如果她本人却在被折磨成这样之后还对过去的悲剧生活有所怀念,那他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祁若茗却是眨了眨眼,十分无辜地说:“当然是回我们的家,只有我们两个人。” 祁青暮瞬间松了口气,“好。” 他早就想过买房子了,虽然年纪轻轻就背上贷款确实有压力,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阿姐开心,他就在南城定居,努力奋斗,跟上大城市的生活节奏。 过了一会,书景被护士叫走,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而顾屿也在姐弟俩相聊甚欢的时候,说要去卫生间,离开了病房。 “他是不是不太开心?”祁若茗望着门的方向,声音平静,“我刚才说的话惹他生气了吗?” “不会的。”祁青暮对顾屿还是有所了解的,“我觉得他心情不好是因为……” 书——医——生—— 后面的话他做了个口型,祁若茗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书景医生也喜欢你呀。”祁若茗眼睛里尽是八卦的光彩,一边八卦一边笑起来的感觉还有点可爱,“我都没发现。” “都是过去的事了,书医生知道我们两个人不可能,我也算……正式地拒绝过。” 祁青暮长叹一声,脑海中闪过顾屿离开时冷漠的神色,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祁若茗想了想,又说道:“我想要离开这里,但并不迫切,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只是这里的治疗费用太贵,我怕长时间住下去就是浪费钱。” 那些治疗费用攒一攒,买个小房子也能凑出首付了。 绝口不提自己的病情到底如何,祁青暮自然明白她的那点小心思。 想说自己病好了,然后离开这里,省下一大笔治疗费。 具体想不想在南城住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阿姐。”祁青暮拉住祁若茗的手,轻声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钱除了给自己和爱人用之外,就只能给你用了。” 祁若茗怔愣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等我病好了,我就出去工作。”她语重心长地说:“小暮,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我不想做你的拖油瓶,更何况你和小顾都是孩子,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祁若茗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这两个孩子已经有了一个新家,也知道他们生活得很快乐。 满足于现状就好,他们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至于自己…… 祁若茗浅浅勾唇,笑容如同初春盛开的花朵。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在我的计划里,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毕业 那天, 顾屿和祁青暮一直在疗养院待到中午。 祁若茗自然是不舍得他们走的,可是习惯了午睡,所以到了时间便感觉到困意, 即使她努力压制着身体上的疲倦, 还是被祁青暮发现。 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两人这才驱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祁青暮将阿姐说过的话以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顾屿。 比他还小了几岁的顾屿闻言,轻笑一声,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每一次看见我们她都要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祁青暮一惊, 不敢置信地问:“她是装出来的吗?” “不,开心是真的,只是表现得太夸张,应该是想让我们放心吧。”顾屿说:“上一次, 你那三个舍友她也没见过,三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她的安全圈子内, 多少也会有点担心吧?可她跟他们相处起来却很融洽,可能也在努力配合。” 这是祁青暮从来都没有察觉到的, 现在被顾屿说出来, 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慌流向四肢百骸。 下一秒,顾屿的话直接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有点太小心了, 我觉得你姐姐已经跟正常人没有区别了,你这样小心地护着她, 反而让两个人都很不自在。” 第232页 这句话显然令祁青暮联想到了阿姐说的话, 她说, 她有自己的人生计划。 “她需要的是安全。”祁青暮哑着嗓子说。 顾屿点了点头, 并不否认, “可她想要的是自由。” 从可以开始户外治疗, 不管是何燕还是祁若茗本人都三番五次表明外面的世界对她的吸引力是极大的,或许她真的痊愈了,并幻想出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可能是一个朦胧的概括,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一些细致琐碎的小事。 她在心里为自己制定好了未来的计划,而这个计划里,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弟弟成家立业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你确定她想要融入我们的生活吗?”顾屿问出来的时候,祁青暮正在发呆。 发呆过后,他满目茫然地摇头。 他不确定。 以前祁青暮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保护阿姐,大约想到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从未想过痊愈后阿姐应该过怎样的生活。 现在再想的话,姐弟俩的想法还真的出现了无伤大雅的分歧。 沉吟片刻,顾屿道:“你敢试一试吗?” 祁青暮:“什么?” 顾屿:“问你姐姐想不想出庭指证齐梅。” 祁青暮脸色一白,“这是什么意思?” 顾屿斜睨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道:“刚才你发呆的时候白杰给我发了条短信,我只看到了弹窗上的一点内容,貌似……没那么顺利。” 祁青暮连忙拿起他的手机,用自己的指纹打开,然后看见了白杰发过来的短信。 ——出了点意外,证据不足,且齐梅在反咬其他几个人。目前有人想要明哲保身,不再管这些事。我这边会继续收集证据,可能考虑二次开庭。 他应该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祁青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发到了顾屿的手机上。 神情渐渐凝重,祁青暮抿着唇,半晌才道:“最有利的人证就是我阿姐。” “你再考虑考虑。” 祁青暮转头看向他,“你不是说不想让我和我阿姐参与进来吗?” 顾屿:“那是之前,知道白杰在打你姐姐的主意,我差点跟他打起来。” 想象了一下顾屿冲动打人的场面,祁青暮清了清嗓子,道:“那现在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顾屿挑眉:“两次对你姐姐的观察,让我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祁青暮:“举个例子?” 顾屿:“你姐姐很坚强……” “比你还要坚强。” . 这边二审的时间还没确定,姜家那边再次上诉。 明明是两个案件,却硬生生凑到了一起去,忙完这边忙那边。 但是因为上诉理由不充分,所以被法院驳回。 这个结果就如同在告诉所有期待这个案件结果的人:白宗耀的牢饭吃定了。 这期间,白宗耀的妻子和大儿子都来找过顾屿,有两次祁青暮在家,赶上了他们在打亲情牌。姜如燕大概是不管不顾了,直接跪在地上求顾屿;而白天擎则是一身傲骨,与其说他是来求顾屿的,倒不如说是在跟顾屿打商量。 好处自然是很多,白天擎甚至提到了白氏下一任董事长投票选决的事,他表示如果顾屿愿意放过白宗耀,他就会全面支持顾屿,把白杰挤掉,让他能够在白真蓉隐退后继位。 在一旁听着的祁青暮只觉得白家人的脑回路真的都是一样的…… 权利,金钱,名声…… 兜兜转转就这三种类型。 对于权利的诱惑,顾屿只是嗤笑一声,反问他:“你以为我为什么学地质?” 白天擎显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学术类的职业跟摆在面前的金山银山,顾屿会选择前者。 少奋斗几年难道不好吗? 他只来了这一次,吃瘪之后再也没来过,倒是他的母亲又来了几次,后面还带来了小儿子白天阔,那个嚣张顽劣的孩子一改往日的模样,哭红了眼管顾屿叫哥哥。 要说这里面没有人教他?祁青暮可不信。 顾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把这母子俩赶了出去,并表示以后他们再来,自己就报警。 之后姜如燕果真没再来,与此同时也从白杰那里听说,姜氏在媒体前表示不会放弃上诉。 如果他们不放弃,这真的是一个持久战。 祁青暮很在乎顾屿的情绪,每一次听到相关消息都要哄他好久,后来才发现他根本不在乎,但是对自己安抚却乐在其中…… 顿时,他就明白了当初阿姐看自己好像也是这种感觉。 关于出庭作证这件事,祁青暮也是认真考虑了许久,最终他决定由何燕将这件事告诉祁若茗。 一是想要验证一下祁若茗是不是不在自己面前也能表现的如此淡然,二就是希望通过何燕询问来知晓她真正的想法。 将事情原委仔仔细细地跟何燕说完,大约过了一周左右,那边有消息了。 何燕:虽然我还是很担心,但是你姐姐很激动,她想要出庭作证。 祁青暮看见这句话,心中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何燕简述了几个她和祁若茗对话时的细节。 何燕:听见齐梅的名字她没什么反应,听说能将他们送进牢里,倒是很激动 。见她状态不错,我也试探性地询问起她过去的经历,她把能记得的时间线都讲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偏僻的地方…… 第233页 何燕:我担心她,但也为她高兴,我是医生,自然能看出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或许她真的放下了,也试图为自己‘报仇’。所以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过来,再跟她好好聊一下。 祁若茗的坚强超出了祁青暮的想象。 他几乎含着泪看完这些话,颤抖地发了一个‘好’过去,放下手机的瞬间,他无声地哭泣。 顾屿从卧室里出来,见他肩膀耸动,背影凄凉,心疼地将他揽进怀里。 埋首于他的肩膀,祁青暮一边哭一边说:“你说的对,她非常非常坚强……” 她很棒。 顾屿眸光深暗,嗓音也压低了些许。 “你们都很坚强。” 回忆冲破黑暗,骤然追溯到四年前。 小乡城走出来的瘦弱男生,在大城市的每一个肮脏的角落寻找他的光。 或许是上苍都在可怜他,他很快找到那道光,藏进自己的心窝,小心翼翼地带离那片泥沼般恶心的地方。 她是光,他也是光。 ——他们都是光。 . 再去见祁若茗,顾屿没有跟去。 他充当司机,把祁青暮送过去之后就坐在车里。 “有我在,她或许会有所顾虑。” 从上次祁若茗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心理疾病不遗传、自己跟祁青暮也不是亲姐弟的时候顾屿就发现了,渐渐痊愈的祁若茗其实内心很敏感,她清楚自己的病情,也愿意直面自己的过去,发疯之前她也笃定地认为自己不会被逼疯,但…… 过去是阴暗的,她却始终向往光明。 祁青暮没有强求,对于顾屿的话倒是想要回应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我阿姐愿意作证的话,你会不开心吗?” “为什么?”顾屿反问:“跟我其实没有太大关系。” 祁青暮:“我知道,但是白杰和齐梅之间的事……说白了跟我们还是有关系的。” 顾屿多讨厌白家人,又多厌恶白流希,这些祁青暮都是知道的。 还是那句话,现在白家所有人中唯一能跟他说上话的,就只能是白杰了,他对白杰没有那么排斥,大概率是因为相处过之后,发现对方的那点小心思可以随意揣测,不想白家其他人,相处起来还累脑子。 顾屿称白杰是有点傻,看起来像狐狸一样精明,其实挺好说话。 沉吟片刻,顾屿也不兜着,索性把自己的想法也提前告诉祁青暮。 “如果姐姐真的出庭作证,我和白杰还能再合作一次。”顾屿说:“玩大一点,把齐梅和她的几个朋友全部按死。” 说这句话时的顾屿半眯着眼,危险的气息瞬间弥漫,如同看见了猎物的野狼,在高耸茂密的草丛里蓄势待发。 和祁若茗交谈的过程十分顺利。 祁青暮只是提起个头,祁若茗就连连应下,表示不论是谁,只要需要她出庭作证,她就一定会去。 起初她还以为除了自己之外有其他受害者,但是后来听说事关一些私人恩怨,她倒是犹豫了许久。 不过一想到齐梅会坐牢,她什么都不顾了。 这边跟祁若茗沟通好之后,祁青暮将结果告诉顾屿,由顾屿去联系白杰。 交易由此达成。 祁若茗出庭作证之前,必须由疗养院开出她已经痊愈的诊断证明,否则一定会有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质疑证词的可信度。 时间一晃而过,祁青暮也在工作之余,开始着手准备毕业的琐事。 四年大学生活在这个月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拍毕业照的那天,祁青暮还特意请了半天假,跟同学、导师、舍友走在学校的小路上,大家说说笑笑,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分离的到来。 直到大家穿着学士服,在摄影师的指令下把帽子抛向空中,那一瞬间,心酸的感觉涌出,拍照结束后,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哭,一些不善言谈的男生也互相拥抱,眼尾发红。 程几何哭得像个小孩,被陆读抱着,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他的学士服上。 “你省着点哭,这衣服我第一次穿……” 祁青暮望着这一幕,心酸难过的同时又忍不住笑出声。 “反正以后都在南城发展,隔三差五就出来聚一聚。”陆读哄着程几何,一边还朝祁青暮和孟洋洲使眼色。 祁青暮连忙点头应和,“对,我们都在南城呢。” 程几何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鼻子通红,看向孟洋洲:“我要听孟二二说。” 孟洋洲强忍着嫌弃的表情,嗯了一声,“随时都能见。” 水做的程几何这才好了起来。 下午大家都有事,孟洋洲貌似要跟他父亲一起出差,也是为了毕业强行压到今天下午才走。陆读工作也忙,不过好在他前几天刚刚签了转正合同,他现在已经是一名正式员工了。 值得一提的是,玩心最重的程几何主动去了一家公司实习,干的也是设计相关的工作,不过不是学校分配的,也不是自己乱找的,而是父母那边有点人脉给他安排的,如果没什么问题,实习期过了之后也应该直接转正。 从上学到工作无缝衔接,四个大男生仿佛在一瞬间成长为男人。 “等我有钱了,我就开个公司,然后把你们都招进来,我们继续住宿舍。”刚刚哭过的程几何大脑还有点混乱,说出的话让一旁的导师听到都忍不住笑喷出来。 第234页 孟洋洲皱眉别开脸,不愿意承认这人竟然是自己的舍友! 四人各有各的工作,连一顿午餐的时间都凑不出来。 孟洋洲率先驱车离开,临走的时候他问祁青暮需不需要带,祁青暮摇了摇头。 被拒绝后,他只深深地望着祁青暮,最后离开的时候,再也没回头。 “他还喜欢你呢。” 陆读从后面走上来,对祁青暮轻声道。 祁青暮笑了笑,随即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你早就察觉到了吗?” “傻子才感觉不到……”顿了顿,陆读轻咳一声,“我不是说程几何是傻子啊。” 祁青暮笑得肚子疼。 陆读呼出一口气,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会跟他在一起。洋洲控制欲太强了,你如果跟他在一起的话,他会越来越过分,渗透你的个人生活不说,还妄图掌控。” 祁青暮眸光微闪,“你是这样感觉的?” “对,作为旁观者,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作者有话要说: 祁青暮:我毕业了 顾屿:我刚开始 - 第121章 不会更难了 陆读虽说自己是旁观者, 可他这番话的主观意识太强烈。 不过祁青暮不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顾屿已经算占有欲很强的一个人了,但他十分圆滑, 也可以说有点小聪明, 想要达到目的还会玩点曲线救国的小把戏,或者直接撒娇,一声‘哥哥’直戳祁青暮心房。 孟洋洲绝对不会这样。 他会将自己的想法强行附加到祁青暮的身上,并且是那种如果不服从就会受到惩罚的性格。当然, 他有可能将祁青暮完全保护起来, 或许齐梅和祁若茗这些事在他的眼里都不算麻烦,只要祁青暮开口,他分分钟就会动用孟家的势力解决。 可祁青暮需要的不是保护,他不想成为笼中的金丝雀。 “不管怎么说, 你拒绝了他,他就会克制自己, 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陆读说道:“说起来,你跟顾屿之间是不是也……” “有点不一样。”祁青暮说:“一开始跟顾屿是没有感情的, 至少我这边没有太多感情。后来……日久生情吧。” 那声叹息, 包含了太多经历,不过现在回望, 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陆读点头, 半晌才道:“祝你幸福。” “谢谢, 你也要幸福啊。” 他们会带着四年的寝室情, 在未来的岁月中以朋友的名义完美诠释。 . 八月二审, 齐梅的委托律师巧舌如簧, 将几个曾经跟她同流合污的‘朋友’说的冷汗淋漓, 齐梅脸上是盖不住的得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齐梅会被轻判的时候,原告方的一名证人出庭时,齐梅的眼睛快要瞪出眼眶。 女人站在证人席上,直视法官,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受害人。” 那一刻,齐梅所有的布局功亏一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祁青暮站在法庭外,骄阳似火,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炎热一样,站在门口发呆。 顾屿赶来的时候,火气大增,两三步走过来,用外套遮住他的头顶。 “你在这干什么呢?惩罚自己吗?” “不是。”祁青暮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在等阿姐。” “那为什么不进去?” 祁青暮笑了一下,“阿姐不让我来。” 顾屿明白了,现在祁青暮站在这,估计是偷偷跑来的。 “那你不会找个阴凉的地方啊?”顾屿拉着他来到一处屋檐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那受刑呢。” “没,就是站在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一点事。”祁青暮说:“阿姐不让我来,白杰也没说安排我去听审席,我有点担心阿姐被他们针对……” “怕什么,有我在呢。” 祁青暮:“……你?” 顾屿挑眉,“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他像变戏法似的,晃了晃手里听审席的证。 祁青暮眼神错愕,“你怎么有这个?” “跟白杰要的。”顾屿说:“你是偷跑来的,我却不是。你姐姐不让你来,但没说不让我来吧?” 他这次来,肯定是为了给祁若茗保驾护航。 想到他今早走的时候还说要跟老教授去开个会,现在匆匆赶来,额头上尽是汗水,祁青暮忍不住心疼地说:“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我进去了。” “嗯。”祁青暮抱了他一下,“阿姐就交给你了。” 顾屿没来之前,他的心如同悬浮在高崖之上,冷风呼啸,仿佛随时都能将那颗心吹落,砸进万丈深渊。 但是顾屿来了之后,这种危险的、不安稳的感觉慢慢消散,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祁青暮微微一笑。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需要顾虑太多。 这次不行,那就等下一次,他早就定好了目标,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放弃。 齐梅在他这里永远是罪人——不可原谅的罪人。 比起刚才的心神不定,顾屿的到来直接给他为了一颗定心丸,他在法院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点了杯咖啡静静等待。 后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买了几杯饮品外带。扫码结账的时候,一个弹窗忽然跳出来,上面写着:你中奖了。 祁青暮有些惊讶,以为是什么垃圾弹窗,刚准备清掉,就看见为他结算的收银员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 第235页 “怎么了吗?” “顾客,您真的太幸运了。”收银员不知道从哪里套出来一个小牌子,放在了柜台上,“今天是我们家这个活动最后一天,因为下午就开新活动了,所以刚撤下去不久,没想到……” 收银员愣愣地看着祁青暮手机里的弹窗,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您中了一台咖啡机。” 祁青暮:“……啊?” 他的表情看起来比服务生还要呆,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小牌子上。 上面确实是这家咖啡店的活动,也可以说是连锁咖啡店的全国线下活动,扫码支付有概率获得中奖的提示,红色弹窗是一等奖咖啡机,蓝色弹窗是二等奖五百元储蓄卡,绿色弹窗是三等奖一百元储蓄卡,白色弹窗是幸运奖咖啡一杯。时间是三个月前的某一天直至今日,果真如店员所说的那样,今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 “额,谢谢。”意外中奖完全可以称之为惊喜,除了谢谢,祁青暮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店员也是一脸激动,跟祁青暮打了声招呼就去后台拿咖啡机,祁青暮还能听见他跟其他店员炫耀的说话声。 “我见到活的欧皇了!” 祁青暮:“……” 倒也不必。 等两个店员把咖啡机拿出来,祁青暮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小物件,犹豫再三询问能否送货到家,店员很爽快地表示可以,说地址的时候,祁青暮猛地想起来,顾屿是开车来的。 “不用了,我这边有车。”祁青暮说:“我可以直接搬过去。” 店员很热情,“远吗?不远的话我帮您搬吧!” 祁青暮看着那么大一个物件,自己手里还端着几杯饮品,忍不住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你了。不远,就在街对面。” 店员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过了马路,在法院街边没有人的地方停了下来。根据祁青暮的指示,店员把箱子放到了花坛边上,抬眼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法院标志,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您在这里工作吗?” 祁青暮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是,我在这里等人。” 店员想了想,道:“您来打官司的话,今天一定会赢。” “为什么?”祁青暮好奇地问。 店员笑了笑,嘴里都是些祝福的好话,“今天肯定是您的幸运日啊!随便来买几杯咖啡都能中大奖,所以全部坎坷都能跨过去!”话落,他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道:“我随便说的,当然,还是不打官司比较好。您忙吧,我先回去工作了。” 他刚要走,一直沉默的祁青暮忽然‘唉’了一声。 回过头,只见清俊帅气的青年对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如同阳光下幽幽绽放的白兰花。 “谢谢你。”青年的薄唇一张一合,“今天或许真的是我的幸运日。” 在咖啡店里棉买杯咖啡然后中了大奖,这些都在祁青暮的意料之外,店员的一番话却让祁青暮沉寂的心缓慢跳动起来。 看着稳稳摆在花坛边缘的咖啡机,祁青暮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或许这真是一个讯号…… 顾屿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只有他自己出来,跟在人群之中。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环顾一周,隔着远距离看见路边花坛后面冒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松了口气,步伐稳健大步走过去。 “一直在这等着吗——”话音未落,顾屿就看见他身旁那个不容忽视的箱子,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咖啡机。”祁青暮忍着笑意,语速缓慢地解释道:“我没有被晒到,刚才一直都在咖啡店,买了几杯咖啡之后扫码支付,中了店内活动的一等奖。” 顾屿愣了一下,轻笑出声,“你还挺幸运。” “又是这个词。”祁青暮很满足地点头,“店员也这么说,所以我今天应该是幸运的吧?” 这句话意有所指,顾屿对上祁青暮那隐隐透着光的眼睛,最终点了一下头。 “具体的情况回去再说。白杰那边有人护送你姐姐,已经坐上车准备去餐厅吃饭了,我们现在也去。”他抱起咖啡机颠了颠,目露惊讶之色,“还挺沉。” “我看见实物了,感觉还挺好的,以后我们早上就可以在家喝咖啡了。”祁青暮跟在他的后面,认真思考了一下‘餐厅’这个词,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吃的事庆功宴吧?” 顾屿:“不管成没成,白杰都不吝啬于一顿饭。” 祁青暮表情低落:“哦。” 前方传来一声轻笑,随后便是祁青暮一直想要听见的话。 “是庆功宴。” “我们赢了。” . 这还是祁青暮第一次在疗养院外面看见祁若茗。 整体氛围清雅的餐厅包厢里,燃着木香的白雾融入空气。这家餐厅祁青暮见过很多次,是一家中餐馆,从店铺装修到摆件餐具都有一种古风的韵味,消费自然不用说,来这里吃饭吃的都不是饭,而是权利的财力的象征! 祁青暮的心情跟以前路过红日日料店的心情是一样的——吃不起,很贵,将来有钱了再来。 祁若茗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穿了一身湖绿色的长衣,配套的裤子肥大,看起来像裙子一样。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温煮的茶,还有两盘精致的小点心,从摆盘来看,这两种点心她应该都吃了一两块。 第236页 白杰和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包间的另一个角落,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声音很低。 看见祁青暮和顾屿进来,他对那两个人点点头,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怎么才来。” 祁青暮道:“搬了点东西,浪费时间了。” 白杰好奇,不过也没多问,看见他手里的咖啡眨了眨眼:“有我的份吗?” “有,咖啡是你的。沙冰给我姐姐。” 白杰接过咖啡,“谢了。你去看看你姐姐吧,进门之后一直发呆,我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打扰到她。” 祁青暮不急,反问道:“回来的过程中她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吗?” “没有。”白杰认真回忆了一下,“要不你问问她身边的陪护?我没时时刻刻关注她。” 祁青暮摇头:“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 说完,他直接走向祁若茗。 白杰和顾屿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顾屿直接往里面走,目标是那两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见状,白杰也跟了上去。 “那边怎么说?” “他们问能不能私了,想要赔偿。”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道:“赔偿金额可观。” 不等白杰说话,顾屿直接道:“不私了,让他们坐牢。” “虽然打官司很麻烦,但是能达到这个结果。”中年男人说完,看了一眼一旁的白杰。 这是白杰请来的一个顾问,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是这次的律师。 顾屿的诉求他们都知道,对于祁若茗的遭遇,他们也表示过,如果缺钱的话,接受赔偿或许对未来的生活更有利。 可有顾屿和白杰保驾护航的话,赔不赔偿貌似也没那么重要了。 见顾屿脸色阴沉,似乎对‘赔偿’这个词十分不爽,白杰清了清嗓子,出声道:“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们的诉求我明白。我觉得没必要再让祁青暮和他姐姐牵扯进来了,你觉得呢?” 顾屿挑眉看过去,没说话。 白杰:“他姐姐知道的只有齐梅自己,现在齐梅被判了刑,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的户口赶紧撤出来。我已经委托刘律师来处理这件事了。” 顾屿笑了笑:“你倒是积极。” 白杰:“毕竟我欠了你那么大一个人情。” 顾屿挥了一下手,没说话,转身朝姐弟俩走去。 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几秒种后,白杰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过去的种种恩怨,在顾屿承诺无条件支持他成为白氏下一任家主后,全部烟消云散。 他看重的,始终都是权利。 祁青暮坐到祁若茗的身旁,拿起一块她面前的精致糕点吃了一口。 绿豆馅儿的,透着一种浓郁的豆香。 “挺好吃的,阿姐你再吃一块。”他把小糕点剩下的一半放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那个是什么馅儿的?” 祁若茗一直在发呆,甚至眼前出现一只白净的手拿走一块糕点她也没有反应,听见祁青暮的声音,她猛地回神,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半晌。 “你来了啊。”她低喃一声,大脑仿佛突然接收到了刚才祁青暮说的话,后知后觉地说:“绿豆的好吃,软软的。另外一盘没有馅儿,是桂花糕。” “我尝尝。”祁青暮说着,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桂花糕是干糕点,一咬掉渣,祁青暮一只手摊在下巴上,掉下来的渣都拢进了手心。 吃完之后,他发表评价,“有点干。” “喝茶。”祁若茗动作缓慢地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祁青暮吃了糕点喝完茶,对上祁若茗含笑的眼睛,静默片刻,感觉气氛已经到位了。 “阿姐,开心吗?” 祁若茗怔松一刻,眼神闪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就在这时,一只手覆在她渐渐攥紧的拳头上,相触的地方仿佛涌进来绵绵不断的力量。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开心。”她的声音沉重些许,“虽然每一次想起来的时候还会恐惧,但是我现在很开心,而且……很爽快,小暮,你知道这种感觉吗?那些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彻底消失,我觉得一切都值了,一切也都过去了。” 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她无声地掉眼泪。 祁青暮心疼地握紧她的手,眼底晕开浅浅水光。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不会更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 第122章 “我爱你”“我知道” 一整个暑假顾屿压根没闲着。 他试图追赶父亲所达到的成就, 所以付出的努力也是加倍的。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老教授明年就要退休了,他能带顾屿实验学习的时间有限,所以顾屿也更加珍惜现在的时光。 毕竟老教授是在这门学术中, 唯一连接他和已故父亲的桥梁。 另外一边, 白家人也没闲着。 白真蓉和白流希一家还好,前者孑然一身,满心满眼的都是白氏;白流希和她丈夫基本躲着顾屿走,听说最近想要环游世界, 刚回来没几天又要出发。 平时跟顾屿联系最多的还是白杰, 顾屿不排斥他,他也做好表面功夫,维系两人似朋友不是朋友、似亲人不是亲人的关系。 第237页 让顾屿有些烦恼的是他那亲舅舅一家。 白徐泽,一个表里如一的男人, 他排行老二,常规来说排在第二位的孩子常常被忽视, 性格内向孤僻的更多,这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性格暴躁脾气特别坏, 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给别人面子。 之前他将白氏看做自己的所有物,总觉得自己姐姐退位后, 白氏必然是自己女儿的。后来白家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利益受损,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一夜之间突然看开, 也不在乎白氏什么的, 反而开始巩固他们这几个白家人之间凉薄的亲情。 其他人是什么想法顾屿不得而知, 但他对白徐泽隔三差五打来电话表面呵斥训诫其实默默关心的行为十分不满, 甚至有点烦躁。 让他一夕之间忘了过去的所有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时间久了,顾屿也不管尊不尊长辈,直接把他的号码放进了黑名单。 直到祁青暮在一次工作的时候,跟白蒙蒙的设计公司有所合作,两人在一场宴会上碰面。祁青暮跟白蒙蒙不熟悉,两人甚至都没有说过话,倒是白蒙蒙看见他,有一点惊讶。 中间有顾屿这层关系,两人什么都不说反倒更加尴尬,于是自由活动的时候,白蒙蒙主动端着酒杯找了过来。 “祁先生,你好,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她提前打招呼也不算先发制人,这次两家设计公司合作的项目确实跟祁青暮专攻的工作没什么关系,一整个组只有他一个人来了。因为傅濛心情不爽快,需要有一个会说话、会看眼色的人跟在他身边,工作室的大家挑来挑去,就把祁青暮选出来了…… 理由也很简单,白蒙蒙所在的这家设计公司的老总就是当初跟傅濛闹掰的其中一个人。 其实今天的合作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和解了,但傅濛就是咽不下那口气。非说谁对谁错那自然因人而异,站在傅濛的角度上大家都觉得那些离开的人绝情,可是站在那些人的角度上,傅濛忠于初心的愚蠢信念差点葬送了他们的小产业,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能干巴巴往里面投钱投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决定来之前,祁青暮也没想过会遇见这家设计公司的股东白蒙蒙。来了之后,远远地看见白蒙蒙,他才反应过来,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无法逃避。 “我陪傅先生来的。”祁青暮跟她碰了一下杯,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你好,白小姐。” 白蒙蒙点了点头,似乎有点不擅长交流……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不擅长跟祁青暮交流,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 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白蒙蒙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寂静。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帮我给顾屿转达一句话,行吗?” 祁青暮看过去,“你说。” 白蒙蒙:“让顾屿把我爸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要不然他天天在家想起来就念叨,真的很烦。” 祁青暮:“……” “我会告诉他的。” 白蒙蒙还想让他帮忙转达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 时间充裕,也没有人找他们,祁青暮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主动说道:“其实,顾屿挺好说话的,尤其是对你们这一辈同龄人,不管是白杰还是白天擎都找过他。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告诉他,就尝试联系他。” 白蒙蒙看向他,良久才道:“算了吧,我跟顾屿本来也不熟悉。” 祁青暮不强求,“嗯。” 白蒙蒙看着祁青暮,过了一会,突然碎碎念念起来。 “我爸他没什么坏心思的,就是那种性格。他说话不客气,也不是针对顾屿,在家里对我和我妈也是那样。只不过我和我妈习惯了,知道他没别的意思,所以从来也不生气。” “我爸还是很心疼小姑的,所以他一直很讨厌……小姑父,总觉得是他‘骗’走了自己的妹妹。当然,我爸肯定是有点极端的,他的想法我和我妈妈都不认同。” “他给顾屿打电话也没别的意思,大概也是想为妹妹的孩子做点事吧。” 白蒙蒙知道自己贸然说出这些话显得像是在求和,但站在她的角度上来看,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仇。 顾屿的身世按照白家曾经的制度来看确实是外界的笑话,老太太最宠爱的小外孙女跑了,在外面结婚生子都不跟家里人说,孩子老大不小了才回来,一改白家的规矩让孩子随父姓。 白徐泽知道的时候恨铁不成钢,但与其说生妹妹的气,不如说怪那个把自己妹妹‘拐带’从而有点神志不清的妹夫,他一直不愿意承认顾敬宁是自己的妹夫,看他的儿子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如果生疏冷漠就叫仇恨的话,那白蒙蒙敢说,她跟白杰和白天擎之间都是仇恨了。 白家就是这样,没什么亲情可言,他们这一辈更是独生子女,没有至亲的血脉关系相连,也没什么默契与羁绊。白蒙蒙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就比如说她喜欢服装设计这一行业,当初也被白流希和白宗耀暗地里嘲笑,觉得她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能做到的只有不理会,坚持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这种沉默往往也是另外一种伤害。 祁青暮面上不为所动,心中早已嘲讽连连。 他明白白蒙蒙的意思,不是划清界限也不是求和,她只是阐述了一个无比简单的事实,她想通过自己的嘴巴告诉顾屿,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第238页 顾屿会不知道吗?顾屿当然知道。 之前他还肯接白徐泽打来的电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白徐泽能讨厌他的父亲,连带着讨厌他,他为什么不能厌恶这个舅舅呢? 白蒙蒙说的口干舌燥,抬眼看着青年嘴角含笑,眼中毫无波澜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 “抱歉,是我多嘴了。”白蒙蒙点了点头,道:“这些话,还是不通过你告诉顾屿比较好。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谢谢。” 她是聪明的,自然也识时务。 祁青暮也点了一下头,正巧傅濛走了过来,祁青暮顺势去到他的身边。 “白家人?”傅濛扫了一眼白蒙蒙,隔着一段距离,也没主动上前打招呼,“聊什么了?” “聊了点私事。”祁青暮如实道:“一点小矛盾。” 傅濛哼了一声,脸色不算好看,“以后他们家的事你少管,就算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谁规定你一定要参与进去了?” “我知道了。” 傅濛肯定是为了祁青暮好。 回家之后,祁青暮一点也不隐瞒,直接把遇到白蒙蒙的事跟顾屿说了,但是她说的那些话,祁青暮并没有转达。 对此,顾屿也没什么大反应,就是嘀咕了一句,“他们真烦人。” 也间接印证了祁青暮的猜测,顾屿对白徐泽一家说不上恨,就是厌恶罢了。 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这样保持下去挺好的,谈不上和解,更不用渴望当亲密一家人。 后来他有没有把白徐泽放出黑名单也不得而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九月份,顾屿开学了。 他比以前更忙了,不止要耗在实验室,各项课业也是不放松。老教授即将退休,私下给他引荐了一位地质学家,也是京大的任课教授。这位教授也是老教授的徒弟,跟顾父不是同一届,算起来他比顾父资历还要深一点。 这一举动的含义不言而喻,对方本身跟顾父就有交情,现在又被老师所托,自然亲自领顾屿入门,甚至偶会还会带他去各种地点考察。 他在家的时间变短,偶尔几天不回家,祁青暮就会去姐姐家里陪她。 祁若茗以自己的名义买了一个小房子,不大,六十平左右,一室一厅。装修设计方面下了点功夫,看起来十分宽敞,客厅飘窗的位置搞了个榻榻米,如果祁青暮去住的话也就睡榻榻米。买房子的钱是法院判下来的赔款,齐梅打官司输了,财奴似的攒的那些钱赔出去了一多半,要不是她的房子都记在自己儿子的名下,怕不是连房子都要被卖。 至于那个智障儿子,祁青暮和祁若茗的户口迁出去后,就再也没刻意打听过。 不用说,他智力有问题,顶多就是带去特殊收容所看管,有齐梅顶着,他判不了刑。 祁若茗恨吗? 也许恨,也许她也不知道。 要恨的人太多了,伤害她的人也太多了。 她不想活得那么累。 偶尔何燕会过来,她回国之后也在南城定居,自己一个人住,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会来探望祁若茗。 以前两人是医患关系,现在更多的是朋友关系。 祁青暮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因为年初的那场春季时装周,目饥工作室大放异彩,他所在的服装设计组身价翻了几番。开春之后招来更多的设计师和实习生,工作室的规模扩大了几倍。 但是傅濛不骄不躁,规矩依然很多,我行我素冷着脸的样子吓跑了几个实习生。走的人多,来的人更多,有时候祁青暮觉得自己身边真的有贵人相助,如果没有提早进入工作室,以现在这些投来的简历之间的竞争力,他还未必能进来呢。 每次他这么说,冷梦苔都说他妄自菲薄。 “你总觉得你很普通,可是傅先生难道会放弃那么多金子,给一块石头留位置吗?” 祁青暮眨了眨眼,半晌才缓缓笑起来。 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的赞美了。 顾屿出去野外实地考察,半个月后才回来。 回来正巧赶上周六日,可以休息两天,两天之后再去上课。 祁青暮周五下班回家,看见屋子门口放了一个大大的行李包,喜不自胜地冲进屋子里,把刚洗完澡出来的顾屿抱了个满怀!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顾屿单手抱着他的腰,手臂极其有力,另外一只手放在头发上,把差点被甩掉的毛巾按住。 “提前回来了,昨晚熬了夜,提前完成任务,中午吃完饭就坐上回来的飞机了。”顾屿在祁青暮的嘴唇上亲了一口,“想我了吗?” “想。”祁青暮渐渐冷静,心里泛着甜蜜,道:“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今天早上去了早市,买了不少食材。晚上吃排骨锅?”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悠闲的日子,一起挤在厨房里处理食材。 这次实地考察相对来说时间比较长了,以前顾屿也跟着老教授出去过,但规模都不大,几天就能回家了。这次分别许久,联系也不多,顾屿在忙,祁青暮也是,晚上聊天也只是说说一天的经历,互道早晚安。 偏偏感情不淡,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使不说话,也觉得安心甜蜜。 顾屿询问祁若茗的近况,祁青暮刚好把自己想要请护工的想法告诉他。 “早就应该请了,你姐姐非不让。”顾屿说:“我们觉得她痊愈了是一回事,可是找一个护工帮忙看护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239页 不过是以防万一,祁若茗不让他们请,就是怕花钱。 想到钱,祁青暮叹口气:“除了买房子的钱,她都给我了。我给她的零花钱,她就攒起来,我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可她却说什么都不缺。” “那就你给她买,没时间就找个信得过的人天天去送,到时候付跑腿费就行了。” “也只能这么办了。” 那个小房子从购入到搬进去,都是由祁青暮张罗的,他看的房子、选的装修风格、订的家具,因为是二手房所以不太贵,全部费用都算进去用去了赔偿款的三分之二,剩下的钱他给祁若茗补交各种保险,最后剩了十几万,祁若茗全都给了他。 祁青暮想了想,道:“阿姐以后不能工作,我准备每年都给她交保险。” 这下可触及了顾屿的知识盲区,“……随便。” 祁青暮看他一眼,眼里含笑:“是不是有种学生突然变社会人士的感觉?” 顾屿:“不慌,我迟早会了解。” 祁青暮:“到时候我就在你身边,不懂的就问我。” 再多甜言蜜语也不及这种无意识间说出的暖心话,顾屿心里美滋滋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多吃两碗。 星期六,两人在家胡作为非了一整天,黏在一起,看电影、吃饭、泡澡,比前一天晚上的还热烈。 周日,祁青暮早上起了个大早,感觉腰间还有些酸胀的感觉,不过并不影响行动。趁着顾屿没醒,他出门买了早餐回来,还带了两杯咖啡。 回来的时间不算晚,刚一进门,就看见顾屿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正在门口的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表。 祁青暮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去?” 顾屿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咖啡,却不回答他,而是说:“家里有咖啡机,怎么还出去买。” “忘记买咖啡粉了,家里也没有咖啡豆。”祁青暮换了鞋,跟在他后面来到厨房,“说呀,你到底要做什么去?” 顾屿摆好餐具,双手撑着吧台朝他笑了一下。 “吃完饭我带你去见家长。” 祁青暮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有些窘迫地拿出手机看日期。 顾屿:“你干嘛?” 祁青暮:“我看看今天是哪一天,然后记住。” 顾屿抬手抢过他的手机,“今天不是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人的祭日。” 祁青暮眨了眨眼。 顾屿:“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只是突然想到……”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祁青暮也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他似乎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忽然别开头,有些懊恼地胡编乱造:“是我爸妈给我托梦了,说想见你。” 祁青暮:“……”听起来像是什么恐怖故事。 顾屿又开始耍赖,“你就说你去不去?” “去啊。”祁青暮说:“你快吃,吃完我们一起去。” 九月底,阳光虽然仍带着深夏的炙热,但微风徐徐,透着几分秋日的凉。 南郊墓园,一对夫妻的墓前,两个年轻的男生笔直地站在那里,一个身材高挑健硕,另外一个纤瘦颀长。 祁青暮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长衣长裤,袖口挽起一点。这是他仅有的一件纯黑色上衣,是衬衫风格的,看起来有点正式,但在这个场合绝不突兀。顾屿穿的就休闲一点,他似乎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是黑色的一身就行,宽大的卫衣加上长裤,去掉那些金金银银的链子,很是清爽干净。 他站在墓前,垂头盯着两个墓碑上的照片许久,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 “我带爱人来看你们了。”他说话的语气懒洋洋的,“一年了才来看你们,不会生气吧?别生气,也得给我们点时间磨合,是不是?” 祁青暮侧头看向他,良久,收回视线。照片上的一男一女都可以用俊美来形容,顾父帅得含蓄,是可以回忆品味的那种帅气;顾母美得张扬,她的眉眼之间透着魅惑一般,两人皆是笑着的,给人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 他弯下腰,把买来的花束轻轻放在墓前。 “伯父伯母好,我叫祁青暮,比顾屿大了三岁。” “严谨点说是大了两岁,你说虚岁,我说周岁。”顾屿打断他,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说年龄这件事。” 祁青暮挑着眉,笑道:“因为想让伯父伯母知道,你比我小却比我壮实,可以看出生活的很好,请他们不要担心。” 顾屿嗤笑一声,半晌又觉得这句话很暖心,揽着祁青暮的肩膀,朝着父母说:“听见了吧,有人证实,我现在生活得很不错……” “所以别担心我了啊。” 最后一句话听得祁青暮无比心酸。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顾屿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 祁青暮:“要说点什么?” 顾屿:“在我父母面前承诺会陪伴我一辈子,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祁青暮:“……这是什么剧本吗?” 顾屿耸肩:“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祁青暮无奈,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的,还是真的很在乎这个流程。 他缓缓蹲下去,目光在两张照片上徘徊,最后,他轻轻笑了一下。 “我并不需要做出什么承诺。” 第240页 顾屿脸色一僵,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见祁青暮的声音慢腾腾响起。 “因为非要说的话,我的情况还没有你们的儿子好呢。不做出承诺是因为,贪心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是顾屿在陪我,而不是我陪他。” “纵使我自欺欺人地站在主观角度上说些好听的话,但你们应该能感觉到,得到好处的人一直都是我,而不是顾屿。” “我很爱他,我离不开他。” “也希望你们可以接纳我。” 顾屿震惊地望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 从墓园到停车场的这段路,暖阳笼罩,无风。 祁青暮和顾屿十指相扣,慢悠悠地走着。 快要离开墓园的时候,祁青暮停下脚步,转头朝一个方向眺望着。 其实已经看不见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望一望。 “他们会祝福我们的。”顾屿哑着嗓子道。 祁青暮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有种感觉,他们很喜欢我。” 顾屿眸光深邃,并不觉得这是玩笑话,反而更加坚定地附和道:“对。” 收回视线,两人继续朝前方走去。 “说起来,你昨晚要说什么?” “说什么?” “带我来这因为什么?” 默默许久,顾屿笑了一声。 “因为我发觉竟然没带你来过,我想把今天记住,然后每一年都带你来。”他攥紧了祁青暮的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祁青暮,我也爱你。” 眼中水光微动,掀起圈圈涟漪。 祁青暮回握他的手。 “我知道。” …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其实这篇文写的还挺多灾多难的。开文的时候我预计一月份左右就能写完,后来因为手术、工作、疫情都耽误了好多更新,在这里十分感谢坚持下来的小伙伴!爱你们!! 番外大概会有两章,如果两章字数都不多就二合一!两个番外也是两个时间段,写的都是祁青暮和顾屿,其他人一笔带过的样子,感兴趣的话明天或者后天可以追一下! 最后这章二分评论发小红包!没有时间没有数量,发到我记不住为止吧,没事就点开发一发~! - 第123章 炎热的夏季总会让人的灵魂感到倦怠。 祁青暮和顾屿在一起三年了, 这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就好像天边飘过的云彩,掠过眼见的每一缕,都带走了满满的时间。 清晨, 祁青暮从睡梦中醒来, 一束阳光越过没有窗帘遮掩的窗子跳进来, 照在他半边脸上。 突然醒来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个。 腰间箍着一条有力的手臂,他平躺着, 顾屿侧躺着, 还在沉沉睡着。对方的力气很大,几乎是睡梦中无意识地揽紧了他, 祁青暮随便动了动,对方的肌肉记忆也是好笑, 稍稍松开了些,等他动完之后再收紧。 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匀长沉稳,祁青暮还以为他早就醒了,正在装睡呢。 昨晚顾屿兴致很高,因为老教授没退休前就一直钻研的一份地质报告拿到了奖项,这里面也有顾屿的参与。虽说当时他的年纪不大, 大概率是老教授强行在实验人员名单中加了他的名字, 但是当他知道拿了奖之后, 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他觉得自己离父亲更近了一步。 所以昨晚两人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匆忙之下连窗帘都没拉,要知道祁青暮是比较习惯拉窗帘睡觉的,是那种如果没拉上半夜想起来也要起床把窗帘拉上的程度。 可他昨晚累极了,后续清理工作都是顾屿亲力亲为。 现在仍有困意,丝丝缕缕如烟般无形地缠绕着他, 身边之人睡得很沉,祁青暮也忍不住缓缓闭上眼睛,刚想再小睡一会儿,想到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猛地睁开眼,从顾屿的怀里退了出来。 因为抱得太严实,怀里一空,顾屿自然也睁开了眼。 看见祁青暮坐在床边穿衣服的背影,他哼哼了两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这么早?干什么去。” “今天有点事。”祁青暮说:“你睡吧,我中午就回来。” 今天不是休息日,但却是暑假期间,顾屿不去实验室的时候就在家里闲着打游戏,偶尔跟郭金他们出去回顾一下顾少曾经奢靡的生活。 听到祁青暮的话,倏然反应过来,眼前的青年今天请了假。 他翻身下了床,只穿了一条长睡裤的他两三步走到祁青暮身边,身材高大,体型健硕,是十分完美的男人身材。 他比两年前更高了,祁青暮现在跟他差了一个头更多,大约是因为这几年他总是去健身房的缘故。 “你去哪?我也要去。”脾气倒是一如既往,执拗霸道,说话的声音低沉磁性,身上每一处都透着成熟的魅力。 祁青暮如实道:“我有预约,只有我自己能去,你不行。除非你在门口等我。” “也行,你说你去哪?” “监狱。” 祁青暮要见一次齐梅。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当然,他没有告诉顾屿,是因为深思熟虑的时间有点长,断断续续也有两三年之久。 从齐梅被关起来之后他就隔三差五地思考要不要去见她一面,不止是因为有话要对她说,更多的是想满足内心爽快的感觉。 第241页 他还没亲眼见过齐梅身穿囚服的样子。 一直犹豫也有原因,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想着彻底揭过,可每一次看见阿姐他还是忍不住恨。 两个月前他提交了申请,这个月月初的时候给他回信,见面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定在今天上午。 顾屿定定看着他半晌,伸出手将他抱进怀里,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不太开心,“怎么不跟我说?” 祁青暮:“考虑很久,现在想想,连递交申请都是冲动之下。” 顾屿:“那么想见她?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跟那些人有牵扯。” 祁青暮:“有话想说。”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我的话应该算是对她的致命一击。” 顾屿也没再说什么,任劳任怨地充当起司机。 根据流程进入监视区,祁青暮坐在会见室的一个位置上。狱警仿佛打听过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对他很客气,叮嘱了规定时间后就退到一边。 祁青暮垂着头,直到玻璃对面的位置上的坐下一个人。 女人似乎老了几十岁,白发苍苍,脸色灰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祁青暮,那双无神的眼睛里透出浓浓恨意。 祁青暮简直想笑,她竟然敢恨自己? 害人的人难道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吗?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心里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借口,甚至把自己当成最惨的受害人? 缓缓拿起电话,祁青暮放在耳边,对里面的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不太想接,但是如果她继续这样僵持下去,结果就是被狱警粗暴地带回去,没什么好处。 她苍老的手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经过隔音后不太真切的声音从里面缓缓响起。 “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齐梅深吸一口气,骂道:“狗崽子,你害我。” 祁青暮浅浅笑着,反问:“我怎么害你了?把我那疯了的姐姐治好是害你?还是让我姐姐出庭指证你是害你?” “少说那些没用的。”齐梅怨恨地瞪着他,“你是来嘲笑我的吗?那你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 “不。”哪知祁青暮淡然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不是来嘲笑你的,因为看见你的样子我就已经很爽快了。来这主要是想跟你说一点话,毕竟是最后一面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些话就这样烂在我的肚子里,未免有点可惜。” 齐梅:“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青暮望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你有没有想过,至始至终你都做错了?” 齐梅一愣,以为他想要在这种时候问罪,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青年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看我,现在也算小有能力,之前给老客户设计了一单,税后大概有两三万的分红。你之前想着培养我,就应该能想到我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对面的女人呆滞地看着他,许是没明白他这么说的意义。 祁青暮心平气和地叹气,有些失望地说:“你还是没明白。” “当初为什么没想着好好培养阿姐呢?阿姐比我还心软,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好好对阿姐,只要对她有一点愧疚之心,让她上学,补偿她……她就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你和你儿子,真的,或许不会搭上自己的人生,但绝对不会弃你们于不顾。” “你虽然纵容你儿子,但那件事过后,你也知道是你的儿子做错了,他是有病的,可你不是。所以你真的不愧疚吗?还是说你觉得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都是低贱的命、是你儿子的玩具,不配得到你的正眼看待。” “你卖了她,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掩盖你儿子做过的错事。你把她送进了另一个地狱,她因为拼命抵抗而被毒打、被强丨暴,如果不是那家人急需用钱,又把她卖到了城里,她可能一辈子都被关在那个地方。” …… 他说话时,神色平静,语气更是平缓,只是字字有力,将他内心的苦一字一顿地道出。 连一旁的狱警都忍不住皱眉,可青年却无比淡然。 “齐梅,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那又怎么样——”齐梅忽然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地对他喊道:“我儿子懂什么?!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教的?你以为祁若茗那个小贱人就没有错吗?她就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钱!小小年纪穿的那么暴露,用尽狐媚子手段,我儿子正值青春期又是脑子不灵光的,当然会被引诱!她以为我会承诺她成年之后嫁给我儿子?想都别想!她活该去那种地方,活该!” 祁青暮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也不管她是否说完,缓缓挂上了电话。 明白了,或许这就是齐梅在心里给自己找的理由吧。 不理会齐梅在里面嚎叫,拍打玻璃,祁青暮走到门口,对狱警客气一笑:“辛苦了。” 狱警似乎有些担心眼前的青年,点了一下头之后,小声说了一句:“恶人自有恶报,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向前看。” 这句话仿佛是对祁青暮说的,又仿佛是在对他口中那悲惨的姐姐说的。 “谢谢。” 他一向有礼貌。 出来后,冰冷的身躯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祁青暮站在台阶上,抬头朝太阳忘了忘。 没有云彩的遮掩,太阳刺眼,他身手堪堪遮挡了一下,便收回了视线。 第242页 远处跑过来的男生满头是汗,他手里拿着一支已经有点化了的冰淇淋。 “街边看见的。”他递过来,勾唇一笑,露出点点皓齿,“我算着你该出来了。” 祁青暮怔愣一瞬,看着在阳光下镀上一层晶莹光泽的冰淇淋,忽的笑了。 他伸手接过来,小口小口吃着,看起来很开心。 顾屿将这种喜悦的情绪归为他内心卸下了一个重担。 “满足了?” 祁青暮把冰淇淋递到他的嘴边,看着他吃了一口之后,点了点头:“满足了。” “得到什么结果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对我阿姐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在她的口中,我阿姐是心机极深试图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孩。” 顾屿:“……” 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还搞起了受害者有罪论这一套。 见他脸色难看,祁青暮安抚似的拉住他的手,道:“别担心,我没生气,反而在意料之中。” “她做错一步之后步步错,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仍不知悔改,就证明在她心里,一定有一个说服、原谅自己的理由……” “我不是仁慈,只是觉得她可怜,这么多年没有人告诉她这些都是错的,她就绷着一股气觉得自己一直是对的。” “现在,我告诉她了。” 说什么来着? 他会给齐梅致命一击的。 齐梅在监狱里自杀未果,被救回来之后严加看管,但是听说,她精神出了点问题。 祁青暮听说这一消息时,已经是寒冬腊月。 “精神出问题的话,会给她减刑?”他面无表情地问。 白杰夹了一筷子肥牛,放进嘴里,一边烫的吸气,一边道:“不会,她那几个‘朋友’不会让她轻易出来的。” 一旁,顾屿看着这个来蹭饭的男人很是不爽。 虽然他以报信的名义来蹭饭,祁青暮也没有拒绝,但顾屿就是不爽快。 ——白家人都是小垃圾。 “那几个人过得也不太好,齐梅反咬一口之后利益受损,该离婚的离婚,借此因由强迫另外一方净身出户的也不是没有,这几年过得都不算好,还有几个当地官员被查了……” 白杰看着祁青暮:“我倒不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但是……” “你废话真多。”顾屿冷声说。 祁青暮看了看他,笑道:“我有外挂呢。” 这狗粮塞得比肥牛还勤快,白杰耸肩,敷衍应了一声,“是是是。” 情侣杀杀杀! 第124章 祁青暮毕业后第五年, 成功步入目饥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的行列。 目饥工作室的规模也扩大了许多,原本的二层小楼重新扩建。傅濛还真是忠于初心,死活不搬家,就要在这一片城区守着这栋二层楼, 作为目饥工作室唯一的老板, 这次也没有人跟他唱反调了, 不管是合作还是选单,他游刃有余, 从一开始被外界传即将破产的小工作室达到了现在名声远扬的成就, 傅濛功不可没。 赚够了钱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跟房东商量着把一整栋楼加这片地买了下来, 资金稳定了之后就开始扩建。傅濛说,他不想要高楼大厦, 只要一方坚固的、可以守住目饥所有员工的小天地。 祁青暮的名号在微博上小有名气,他注册微博的时候刚刚好是转正为正式员工的那一天,也就是大学毕业。他不常经营微博,一周一两次的样子,微博内容都是跟设计有关。起先傅濛还让他小心点,避免自己的草稿被抄袭, 但是后来发现他发的都是一些灵感文字, 把微博当成一个备忘录一样, 配图大部分是食物、风景、和一些小物件。 他的拍摄技术很好,所有的配图都像专业摄影师拍出来的,但实际上祁青暮只是咬咬牙花大价钱买了一台摄像机。 拍摄有助于灵感,这也是他重拾这份兴趣爱好之后发现的。 现在他的微博粉丝已经有九十多万了,今年冬季时装周结束后,目饥工作室如果还能大放异彩, 粉丝应该会突破百万。 不得不说,他现在也算是‘名人’了。 因为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机会不多,微博上也很少提起私生活,所以他的粉丝们对他非常好奇,常常在最新的评论下面问一些私事。 祁青暮没什么感觉,不喜欢也不排斥,只当做没看见就好。直到工作群里一个新来的小实习生询问他百万粉丝之后要发什么福利,祁青暮才愣了愣。 是不是可以玩一下现在比较流行的那个问题楼?单独开一个微博,让大家提问,然后百万粉丝福利就是他回答前几楼或几十楼的问题。 其中肯定会有涉及私生活的问题,所以祁青暮回家之后跟顾屿商量了一下。 此时的顾屿正在考研,去年他刚毕业,今年也没闲着,他想在地质学专业拿到含金量比较高的学位,就肯定要永无止境地挑战自己。 听见他的提议,顾屿轻笑一声,眉眼之间划过一丝狡黠。 “要公开承认我的存在了?” 祁青暮一噎,知道他这句调侃是在报当年接受采访时自己口快说没有女朋友之仇。 说起那件事,祁青暮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是他第一次从幕后走到台前,牵着身穿自己设计的礼服的模特走过T台,那一场秀是目饥工作室专属,几乎每一个设计师都上T台走了一轮。 第243页 他长得俊美,在网络上掀起热潮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了台后在幕后跟一众设计师接受采访,一家媒体许是看中他的长相能带来热点,揪着他问了一些私人问题。单纯的他哪经历过这些?乍一听对方问‘你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直接回答没有…… 然后单身人设就立住了。 顾屿看见那个采访时候生闷气生了好久,每晚做事的时候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反复问:“我是你的谁?” 爱人、男朋友、伴侣,甚至祁青暮羞耻地喊出老公,这几个称呼轮个遍,顾屿才满足地结束了生闷气的日子。 “是。”祁青暮无奈地说道,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所以你愿意出场吗,顾先生?” “顾先生?”顾屿眉毛一挑,眼睛里兴味盎然,“你喜欢这么玩啊,哥哥。” 祁青暮:“……别闹,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今晚就发微博了。” 问题当然还是要提前收集比较好,这样也会有考虑的余地,不至于在发放粉丝福利的当天赶鸭子上架。 “同意啊,我肯定同意。”顾屿凑过来,亲吻他的耳垂,“当天我必去给哥哥捧场,嗯?” 祁青暮:“……” 默默推开。 问题收集的微博开启,短短一晚上竟然有了上千个问题,不排除里面有一些重复的问题,祁青暮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几天看看热评问题再选择回答。 冬季时装周圆满结束,祁青暮的微博粉丝量成功突破百万。 他按照热评挑选了二十个问题,整理出来后做成好看的图片,再发出去。 此时他就坐在电脑前,思考怎么回答这些问题。 二十个问题中有十个问题都是询问他私生活的,剩下八个是有关设计方面的,大概是走上这个专业的粉丝在取经,祁青暮回答得很认真很仔细。有两个问题跟设计无关,但也是跟人生履历有关系,看问问题的网友年纪不大,可能快要毕业或刚刚步入社会。 剩下十个,祁青暮在斟酌着回答的时候,顾屿就在一旁,一边看一边发出哼笑声。 其中一个问题:听说大多数设计师和艺术家性取向都是双向的,请问您是吗?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身后蓦的覆上来一具炙热的身躯,“你是吗?” 祁青暮别开头,躲开他炙热的呼吸,“你说我是不是。” 顾屿:“我觉得不是。” “因为你是‘顾’性恋。” 祁青暮忍不住笑出声来,“别捣乱。” 下一个问题:之前有媒体拍到你跟一个特别帅气的小哥哥合租,是这样吗?! 祁青暮眸光微闪,手指轻轻敲击键盘。 ——不是合租,是家人。 下一秒,他就被捏着下巴转过头去猛亲了一口。 祁青暮:“……你别打扰我。” 顾屿:“这种问题真好,再多挑几个回答。” 祁青暮哭笑不得:“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顾学弟。” 又掠过几个问题,顾屿在后面不老实,动手动脚的,祁青暮忍无可忍,呵斥他如果再捣乱晚上就分房睡,他才老实了一点,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祁青暮回答问题。 终于,开始回复最后一个私人问题——详细描述你的理想型。 祁青暮侧头看向顾屿,而顾屿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都没说话,但是顾屿眼睛里明显传递过来一个消息:照着我写! “字很多的话会很麻烦。” 顾屿顿了顿,故作不在乎地移开视线。 可祁青暮仿佛看见了他忽然耷拉下去的耳朵,还有不再摇晃的大尾巴。 强忍着笑意,祁青暮缓缓敲上去几个字。 ——理想型是我的爱人。 顾屿瞥见,深吸一口气,耳尖隐隐泛着不正常的红。 谁说做事中规中矩温温柔柔的人就不会撩人啦? . 许晋刑似乎有了新的追求目标,是一个外国人。 顾屿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告诉祁青暮,顺便在他面前嘚瑟一番,让他知道许晋刑不是什么痴情种。 但是后来想一想,还是隔绝他们之间的联系比较好,不知道总比知道了强。 结果不到一年,许晋刑就直接越过他给祁青暮发来了婚礼邀请函。 “他要结婚了,以后定居国外。”祁青暮还挺惊讶的,毕竟从未听说,“另一半是本地人呢,长得好可爱啊。” 邀请函上印着两人的结婚照,许晋刑的另一半是一个看起来很小的金发碧眼的男生。 顾屿烦闷地看了一眼,随口附和:“就那样吧。” “你怎么这种态度?”祁青暮笑着问:“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意呢。” “他不告诉我,直接给你发邀请函算怎么回事。” 祁青暮恍悟,原来他惦记的是这个。 可在祁青暮这里,许晋刑的邀请函倒是有另外一种含义。 “他其实不在乎我们到底会不会到场。”祁青暮说出自己的看法,“或许发这个邀请函过来,只是想告诉我们,过去的种种已经结束了,现在他有新的生活了。于情呢,你应该去参加一下,毕竟他护了你很多年;于理,你现在还是他的继子,所以……不过你要是在意,我们就不去了,当做没有收到过邀请函就好。” 第244页 顾屿听完,狐疑地看着他:“你真是这么想?” “不然呢,难道我跟他非得有点什么你才满意啊?” 顾屿哼了一声:“想都别想。” 最后顾屿还是去了,祁青暮因为工作缘故没能到场,亲自给许晋刑道歉,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但是得知顾屿一个人坐飞机去了之后,在电话里难得沉默了一瞬,然后叹口气。 “其实他也可以不用来。” 祁青暮:“……他不会惹事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爱人刚毕业,他只知道我有继子,却不知道我有一个这么大的继子……” 祁青暮:“……” 是哦,顾屿去了怎么叫人呢。 几天后,顾屿回来,脸色阴沉,抱着祁青暮闷闷不乐。 一开始祁青暮以为他受了委屈,后来才知道他闷闷不乐的原因是许晋刑的爱人。 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怎么闹了矛盾?祁青暮哄了他好几天,顾屿才勉强说了一下他在国外参加婚礼的经历。 正如许晋刑所说,当金发碧眼小帅哥知道顾屿是他的继子时,整个人都很震惊,甚至有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感觉,也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一些什么,觉得许晋刑和顾屿之间绝对不是这么简单,最后兜兜转转竟然怀疑他们俩有一腿! 婚礼差点都进行不下去,后来还是许晋刑在顾屿的默认下,将所有事情解释了一遍,对方才抽噎着接受了。 得知顾屿曾经的经历,金发碧眼小帅哥看向顾屿的眼睛里充满了怜爱,即使顾屿还比他大了几岁。 “他竟然对我说,放我放宽心,他也会接受我,让我管他叫小爸爸……”说道最后,顾屿双手握拳,青筋暴起,“我解释了很多遍我跟许晋刑之间没有亲情,让他不用上纲上线,他一律不听,还觉得我缺爱。” 祁青暮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见状,顾屿凑过来吻咬他的脖颈,哼哼道:“我确实‘缺爱’,但缺的不是那个爱。” 祁青暮捧着他的脸颊回吻,眼中八卦之光迸射,“然后呢?” 顾屿:“……” 还需要有什么然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