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第1页 《失控》作者:祁十二【完结+番外】 文案 见了妹妹的联姻对象,于是替妹从婚。 我哥陪着我去见了我的联姻对象——蔚家二少,传言中一纨绔。 回来他就和我爸推了这门亲事,扬言要替我找更好的。 我很感动,我哥对我真好。 直到后来他领着蔚二少进了门,指着人要我喊嫂子。 ——某年某月某日,来自《沈念筠的记仇日记》 第1章 这纨绔怎么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哥,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车稳稳地停在了餐厅门口,沈念筠却不愿意下去,赖在后座上抓着沈听澜的手摇晃哀求。 沈听澜瞥她一眼,没说话,一双眉倒先微微蹙起。 若车上的是他的公司员工,此时估计已经讪讪地合上嘴,知道这是老板不耐烦了。 可沈念筠还从没怕过她哥,见沈听澜投来视线,便知道这事儿还能商量,继续叨叨着:“听我朋友讲那蔚二少是个实打实的纨绔,我要是一个人去了,他欺负我怎么办啊。你可就我这一个妹妹,就当陪妹妹吃个饭,半小时!二十分钟……十五分钟!” 沈听澜被她吵得头疼,指尖掸了掸烟灰,“下去,我很忙,还赶着开会。” 一直等在外面的司机听老板这么说,十分利落地拉开了车门。 沈念筠哪能下去? 她上个月已经翘了好几次与蔚二少的会面,要不是昨天晚上她爹发了通火,她现在早就溜去朋友家呆个一天躲灾了。 沈听澜看着一脸菜色的妹妹,态度不冷不热:“你先后放了人家三次鸽子,不管蔚羌性格如何,见面后先和他道个歉。” “又不是我想去的……爸谈下来的事情,他怎么不自己去啊。” “如果你真不想订这个婚,就回去再和父亲详谈,他昨天发火只是气你不讲礼貌。” “谁要订这个婚,等着婚后一个人守空房看着自己丈夫出去勾三搭四吗?我一想到要和他面对面坐一桌子我就没胃口。”沈念筠小声嘀咕:“嫁他我宁愿嫁王三傻子!” 她口中的王三傻是王家的三儿子,小时候皮闹撞了头,脑袋就不好使了,整天一个人傻乐。也好在王家家大业大,不愁他蹲家吃闲饭,前阵子还听到消息说在为他谋划娶老婆的事情,但谁家愿意把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嫁给一个愣子?估计只能到那些缺钱的小百姓户里挑了。 沈听澜眉皱的更深了,“不许这样称呼别人。” 见她哥语气严肃了很多,沈念筠狡辩:“这又不是我取的外号,大家都这样叫。” “那也不行。”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背后说别人坏话,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沈念筠苦苦哀求,见沈听澜不为所动,不惜搬出了交换条件:“我保证今年就去你公司实习!” 沈听澜又瞥她一样,似是在思考这笔生意划不划算。 有戏!沈念筠竖起三指,姿势也摆正了,“真的,我发誓!” 沈听澜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手表,“十五分钟?” 沈念筠忙不迭地一顿点头,“对对对,就十五分钟。” 沈听澜下了车,西装笔挺,皮鞋铮亮,引得行人不断侧目。 沈念筠笑得愈发甜腻,上去挽着他的胳膊讨好:“我以后要是嫁人了,一定要嫁像哥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 “对!”沈念筠在脑子里不断过着外头听来的传言,嘴里依旧没个正经:“哥你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一会儿和那个二少打个照面,一定都能让他自愧不如!” 沈听澜从她口中听多了类似的话,只要合她心意的人都能冠上这么两个形容词,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往心里去。 到二楼时,守在楼梯旁的服务生迎了上来,笑问:“您好,请问两位吗?” “嗯。”沈听澜颔首,“提前预约过。” “请问预约名是?” “蔚羌。” “原来是蔚先生的朋友。”服务员笑了笑,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稍作欠身,“请跟我来,蔚先生还没到。” 沈念筠不知该不该松口气,但她转念又想,传言果然是可靠的。 这餐厅是出了名的约会圣地,玫瑰音乐样样俱全,浪漫氛围足够。这蔚二少既是熟客,定然就经常约人过来,还真是一副花花肠子。 两人在桌前落座,服务生很快替他们倒上了水。 约好的见面时间是十二点,距现在还差十分钟。 沈念筠偷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离她哥说好的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七分钟了。一想到她哥一向说话算话,肯定会在八分钟后准时离开,她对这蔚二少的印象就又差了一点。 哪位男士出门敢让女孩子等?她留学的时候那些约她的朋友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哪个不是早早提前半小时到? 果然,十一点五十八的时候,沈听澜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桌上那杯柠檬水未动分毫,他似乎就只是来单纯地陪妹妹干坐十五分钟。 “下个月来上班。”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哥啊,哥!”沈念筠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咬咬牙道:“再十五分钟,再加十五分钟!别说下个月,我下周就去你公司!” 第2页 沈听澜重新坐了回去。 沈念筠差点当场被感动哭了。 她要收回刚才说的那些夸赞的话,以后她哥这样的人她也不要嫁了。 表上的时针分与针交叠,秒针又走半圈,楼梯口方向总算听见服务生喊蔚先生的声音。 沈念筠一副要赴刑场的表情,端着杯子看向了窗外,以用行动来向这位蔚二少表达自己对这份婚事的抗拒。 倒是沈听澜面无表情地抬了头,朝那服务生身后淡淡地看去一眼。 他对蔚羌没有印象,但和蔚羌的姐姐蔚笛打过交道。 这对姐弟也很有意思,姐姐精明能干,二十一岁那年就揽下了重活,接替并坐稳了公司一把手的位置。弟弟却一事无成,对所有的家族企业都不上心,整日到处乱跑,仗着头顶姐姐堪比男儿,便游手好闲博了满身的烂名头。 沈听澜对蔚羌的了解只停留在蔚笛说的那句“不听话,玩心大”。 因此,在看清服务生身后的青年时,他诧异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甚至一直等人走到了面前,都没有先一步收回视线。 蔚羌也似乎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多出来的这人是谁,笑吟吟地在桌边站定,唤道:“沈先生?” 沈念筠听见令人舒服的干净嗓音,也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声源。 传闻好像又不那么可信了。 她朋友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蔚家二少不愿在人前露面,一是怕流言蜚语,二是终日纵欲面容虚浮长相一般,三是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各式各样的女人身上,没空也没精力与人交谈。 但面前这个年轻人衣着得体,分明风度翩翩,还偏偏生了一双似是会说话的桃花眼,表情温柔随和,压根没有纵欲过度的虚样。 “不好意思,沈小姐。”见沈念筠转了头,蔚羌抱歉地冲她笑了一下,“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 沈念筠嘴还没张,脸先红了,“没……没关系,我们也刚到。” 怎么和听来的不太一样! 她藏在桌布底下的手攥了攥,心说可不能被外表所迷惑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名媛肯定也不知道自己亲哥一表人才,但实际上是个无药可救的工作狂。 蔚羌搬走了一个椅子,坐在对面的中间位上。他丝毫没有计较头一回见面就带了个家属,反而理所当然地将菜单递往对面,“这家餐厅的厨师是我朋友,他是从国外进修回来的,做的牛排和甜点味道非常不错,沈小姐和沈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点一份尝尝看。” 她还在一旁做心里斗争,浑浑噩噩地要去接菜单,一旁却先一步伸出了一双手,把菜单给拿走了。 沈听澜垂着头,眼睫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蕴含的锋利。 沈念筠觉得不愧是她哥,看个菜单都看出了一种检阅文件的认真严肃感。 可是…… “哥……你不开会啦?” 沈念筠说完这话,就看她哥握着菜单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蔚羌含着笑看向沈听澜,“沈先生平常工作这么忙?” 沈听澜又转回头去,动了动唇,“不忙。会议推到明天了,蔚先生不介意我吃完饭再离开吧?” 话都这么说了,难不成还能回句“介意”?蔚羌嘴角微微上挑,“能请沈先生吃饭,是我的荣幸。” 沈听澜合上菜单,略过了自家妹妹,重新递回蔚羌面前。 蔚羌伸手接过。 见那双眸中略见不解,沈听澜不慌不忙地再次开了口:“不过我头一次来这里,既然蔚先生朋友坐镇,那蔚先生也一定对这家店的餐饮有所了解,不知让蔚先生替我点餐会不会麻烦?” 他一口一个蔚先生,说着也不嫌烦。 “当然不会。”蔚羌这才抹去了那点疑惑,稍弯的眼角间夹着点粼粼水色。 菜单轻颤,下方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碰了一下。 蔚羌仿若未觉,边收目光边笑着添道:“只是怕不合沈先生胃口。” 沈听澜收手坐正,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我不挑食,蔚先生不用担心。” 杯底轻轻扣在桌面上,他又侧过头睨了眼自己的妹妹,淡声说:“我很久没有和妹妹吃一顿饭,还要谢谢蔚先生能给我提供这次机会。” 沈念筠听得两眼泪汪汪,她就说她哥放心不下她,特地留下来陪她吃完这顿饭。 她又感动了。 果然,以后还是要嫁她哥这样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后来的沈念筠:有火吗?我要烧掉我之前说过的话。 第2章 都使劲儿装 等餐上桌的过程总是无比漫长,对认识的人如此,对不熟的人只会更甚。 何况沈念筠还有一点尴尬。 她还记着她哥要她给人道歉的话,但桌上气氛怪异,她一时也不知怎么开这个头。 她求助地望向她哥,她哥却像口渴了一样,把先前那杯没怎么动过的水端着一口接一口的喝,目光放空也不知盯去了哪个角落,就是接收不到她的暗示。 她都想掏出手机去群里向小姐妹求助了,但餐桌礼仪却阻止了她。 她壮着胆子,闭着眼用鞋尖在桌下踢了她哥一脚。 蔚羌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不失礼貌地微笑:“怎么了,沈小姐?” 沈念筠:“……” 第3页 不是吧,这都能踢歪啊? 她差点控制不住掀开桌布看桌底,她记得她脚没伸那么长的。 蔚羌这么一开口,倒是拉回了沈听澜的视线,转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见她窘得脸都要埋桌下去了,蔚羌绽出隐隐笑意,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沈小姐上个月刚留学回来吧,之前总是想约您出来见面,没有考虑到您的情况,真是抱歉。” “啊,是的。”沈念筠红着脸,不知自己的嗓门怎么就压得这么低了,也没想到蔚二少竟然先她一步道了歉。 她余光瞥到沈听澜不悦的表情,头皮一麻,接下来的话不过脑子机关枪一样扫出了口:“不是您的问题,是我的不对,有事不能去应该事先和您说,白白让您等了我好几回。下次我会注意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您没必要道歉。”蔚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沈小姐是对我起了意见不想见我,不是的话我就放心了。沈小姐离开了许久,对国内很多地方应该谈不上熟悉,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替您推荐一些不错的店。” 沈念筠一听这话,更是羞愧。 她放了三次鸽子的事竟然就这样被蔚羌轻描淡写地翻了篇,此时有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就信了谣言,真把这蔚二少当一个讨厌鬼来看了。 “好啊,那……”沈念筠刚想说往后可以微信联系,但忽然间一个激灵,话说一半就卡了壳。 蔚羌之前通过名片加过她的好友,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过一句话就被她拖进了黑名单里,也不知蔚羌后来有没有给她发过消息,看没看见过那枚鲜红的感叹号。 她暗中掐了把自己的手背,全当是扇了过去的自己一巴掌,连忙改口道:“那个,我手机前阵子被偷了,卡也没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呃,您可以通过我哥的微信找到我,过两天我手机拿到了再加您好友。” 她现在只期望她哥给她点面子,屈尊降贵地贡献一次微信号。 沈听澜往西装口袋里一掏,三两下调出二维码,顺着桌子把手机推去了蔚羌面前,“嗯,蔚先生,先加我的吧。” 动作还挺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沈念筠感动地看向她哥,顺便把包里的手机藏得更深一点,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她哥表面上对她不冷不淡的,其实完全是站在她这边替他考虑的! 呜呜,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沈念筠吸吸鼻子,决定不等下周,提前两天去她哥公司里帮忙,早点替她哥分担工作。 以后她就是她哥的贴心小棉袄了。 加上了好友后,沈听澜给蔚羌改了备注。 他的指尖在“羌”字上轻点,似是觉得有点意思,卡过手机后抬眸问道:“蔚先生和蔚总的名字是蔚老先生取的?” 他说的蔚总,指的是蔚笛。 蔚羌点了头,“是的,我的母亲是羌族人。” “我见过您母亲,她的气质非常好。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却让我印象深刻。” 长辈的事很少能由晚辈拿到桌上来闲谈,蔚羌也从没在别的场合提到过父母,但见沈听澜正目光认真地望过来,已经摆出了倾听的架势,不由得微微一笑,话也顺畅地说出了口:“我父亲是去四川旅行时偶遇了我母亲,听她在夜船上吹了一曲,便动了心思。听母亲说,父亲当初原本只打算呆三天,在那一曲后愣是把三天时常扩成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与我母亲交上朋友,离开前得了那只羌笛。后来两人一直书信来往,等在一起有了我和我姐,便把词拆开成了我们的名字。” 沈念筠由衷感慨:“好浪漫!” 蔚羌笑,“有吗?” 沈念筠用力点点头,“一曲定情,这还不浪漫?”她自己说完还不算,硬是扯了扯一旁沈听澜的胳膊,“哥,你说是不是?” 蔚羌便转眼去看她哥。 沈听澜竟也嗯了一声。 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没有?他坐得高,听得自然也多,公司里的小年轻们没事就喜欢咀嚼有钱人那些烂事,但蔚老先生身边商业伙伴一个两个都被扒了个底朝天,他却出淤泥不染,在外从不多喝一杯酒,说去听舞女唱洋歌还不如回家听小曲儿。 原先还不知道小曲儿是什么,现在听蔚羌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可不就是如沈念筠所说,一曲就定了终身么。 服务生推车行了过来,站在桌旁从头盘开始端送。 红酒的塞子被打开,蔚羌听着液体流进杯中的声响,问沈听澜:“沈先生是开车来的吗?” “司机开的车。” 说到司机,沈念筠扭头看他:“哥,你有没有和小李说一声,让他去附近吃点饭,别坐车里等你啊?” 沈听澜诡异地沉默片刻,“有,和他说过了。” “那就行。”餐厅的音乐声这时响起,沈念筠不再说话了。 似乎受父亲和母亲的影响,蔚羌对音乐也有研究,朝着中间的高台望去一眼,又有些遗憾地和沈听澜道:“这儿有一位钢琴师只在周六登台表演,听他的弹奏就是人生中的一种享受。” 沈听澜停了刀叉,取纸擦擦唇角,“他叫什么?” “农思元,他是许赞的徒弟,不知沈先生有没有听说过许老先生。” 沈听澜点头道:“听说过,很多地方都会放他的曲子,在国内他的知名度数一数二。” 第4页 “可惜之前许老师最后一场汇演我没去,他现在已经不公开演出了。但他眼光很好,农思元灵气很足,照这个劲头下去,也许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家餐厅出名不止于它的浪漫名头,更和农思元有关。 这个音乐家是个很随性的人,但固定会于每周周六去拜访他的老师,而后徒步回家,途经餐厅大概是八点左右,脱去外套穿着衬衫就能往钢琴上坐,次次弹的曲数不定,尽兴就走。 偶尔一首,偶尔五六,全看他心情。 周六便成了餐厅人最多的时候,甚至有人不惜来听一场或许才持续几分钟的演唱会,提前几个月预约定下位置。 沈听澜端着酒杯,往前一敬,“之前有人给过我汇演的纪念碟,还没拆封,下次有机会给蔚先生带来。” 蔚羌微微一笑,伸手让两杯相碰,发出当啷脆响。 红酒晃上杯壁,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一道淡粉的波纹。 唇抵上杯沿前,蔚羌推拒道:“心意领了,沈先生自己留着吧,它现在非常有收藏价值。” 沈听澜却说:“放在我这里,它只能积灰成为普通的一枚光碟。但对于蔚先生来说不同,东西需要在懂它的人手里才算得上价值。” 蔚羌微微一顿,莞尔笑了,“就如红酒?” “嗯。” 沈念筠听得云里雾里,也端着杯子灌了一口,被酒气冲得鼻子一酸。 她当下纳闷,为什么这些人都爱喝酒?又涩又苦,不如果汁。 她不沾,也从没见她哥沾过,今天倒是开了眼了,合着不是不喝,而是不在她面前喝。 她也从不知道她哥还懂音乐,竟也能在这个话题上和蔚二少聊上几句。她一直以为她哥满脑子除了工作就是开会,戴着蓝牙耳机也全是听汇报,没想到还可能是在听钢琴曲。 想到她哥板着张脸像在生气,实际上却在欣赏舒缓的音乐,她差点起了层鸡皮疙瘩。 实在不符人设。 一顿饭下来,沈念筠鼓着肚子,心满意足。 蔚羌说坐久了去趟洗手间,转身时手一扬,在不远处待命的服务生便跟了上去。 这哪儿是去洗手间,分明是去结账了。 沈听澜望着他的背影,身体放松下来,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头晕。 沈念筠在她哥面前从不收敛,说话前一开口先打了个小嗝,念在这还是公共场合,这才抬手半遮住嘴。 “哥,蔚二少人挺好的,为什么外面都那么说他啊。” 沈听澜略过红酒杯,将剩下半杯凉透的柠檬水一口气全喝了。 “怎么,吃了一顿饭你就愿意嫁了?” 沈念筠摆摆手,没有分毫谈婚论嫁时该有的羞涩,“先不说嫁不嫁的,我觉得和他当朋友处也挺好的,哥你觉得呢?” 沈听澜喉结动了动,似乎还觉得渴。 可杯子里已经空了,他又不会喝酒,没什么拿酒解渴的说法,当下只能忍一忍,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震,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垂着眸掏出看了眼,是秘书发了几次消息他不回,有些着急才选择打来电话。 他掐断电话,看着短信内容从提醒会议时间变成询问是否要推迟,好不容易缓和下去的太阳穴又开始跳了。 “你们不合适。” 沈听澜在短信下回了句“推到明天”,头抬也没抬。 沈念筠没察觉到她哥的不对劲,拿刀子去切碟子里那块萨芭雍,随口问:“为什么不合适?” 她把一份甜点分成三块,取了个新碟子推到对面去,顺势又往他哥盘子里塞了一块,“这个好吃,哥你尝尝。” 那边蔚羌已经结账回来了,沈听澜望过去时,对方原本平淡的笑容一扬,有些随意的慵懒,又似乎有些隐隐勾人。 一中午时间,这是沈听澜在他脸上看见符合流言的神情了。 他嘴角一压,“爸不了解你,我往后给你留意更好的。” 沈念筠刚一口萨芭雍塞进嘴里,听到这话万分激动,口齿都不清楚,“哥,晚上你回家了我给你捏捏肩!” 蔚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状似不经意问:“什么更好的?” 沈念筠激动过后,突然一阵心虚,她总不能直接和蔚二少说,她哥要给她找个比他更好的未来老公吧。 不妥,不妥。 虽然激动,但是不妥。 她对蔚二少有好感,但好感现在只限于友谊了。 这人一笑起来都能让她看傻了,要是以后站一块儿那她不就是根蔫吧的草? 果然她哥说得对,他们不合适。 她哥真了解她。 沈念筠心里短短几秒内狂风翻卷,胡乱想了一长串有的没的。 “就是之前我看上了一条裙子,结果我爸买错了。” 这时那位服务生也走了过来,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纸盒,交到蔚羌手中。 “虽然不知道沈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裙子,但看样子这家餐厅的小点心似乎还合胃口。”蔚羌把盒子递去沈念筠面前,“沈小姐要是不介意,可以带回家当下午茶用。” “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沈念筠身体比嘴诚实得多,手已经稳稳接过。 沈听澜没眼再看,领带一理,起身离席。 第5页 沈念筠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走出几步,又想起还没道谢,忙回头冲蔚二少弯了弯腰,“谢谢,您是不是也喜欢甜食?下次我请您吃别的。” 只希望回去推了这门亲,蔚二少还愿意和她交这个朋友。 蔚羌笑应:“好。” 走在前方的沈听澜忽然停了脚步,在楼梯上侧过身来,看了含笑的蔚羌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沈念筠身上。 沈念筠刚一扭头就看见她哥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顿时笑也不敢笑了。 她又怎么了?请客有来有往,不是正常的吗? 沈听澜看了眼表,对沈念筠道:“该和蔚先生告辞了,我下午还有事。” 沈念筠战战兢兢,又摸不着头脑,“哥,你有事你可以先走,我下午去找我朋友玩,不用你送……” 沈听澜皱了皱眉,不再说什么,冲蔚羌点了下头,快步离开。 他人一走,沈念筠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在周围没有熟人的情况下意外的内敛,一顿饭都没能和蔚羌聊上两句,现在只剩两人时更不知该说些什么,讪讪道:“我哥脾气就那样,您别见怪,他平常都挺忙的,我回国这还是他头一次有空和我吃饭,我还挺感谢他中午的会议被推迟了,嘿嘿。” 蔚羌若有所思,“沈先生工作忙到饭也没空吃了?” “是啊,我下周就去他公司帮帮忙,说不定我去了就能给他腾出点午休时间了!”沈念筠一感觉到她哥对她的好,瞬间对一毕业就工作这事儿也不那么排斥了。 蔚羌说:“您很懂事。” “也没有啦。”沈念筠被他夸得脸一红,“那个,我也先走了,我朋友还在家里等我。” “好。” “再见。” “再见。” 沈念筠没穿高跟鞋,溜得极快,在转角处一闪就没了影。 蔚羌长舒一口气,有一瞬脸上露出了如获大赦的表情,掏出车钥匙舒展了筋骨,懒懒散散地掏出手机,给他姐回去四个字:任务完成。 他姐交给他的事,他一向当任务看。之前三次让他和沈念筠见个面,他都当了耳旁风,敷衍地说去了。今天一来才知道,他姐之所以没有拧他耳朵拆穿他当时的谎言,是因为沈念筠也翘了约会。 只是真没想到,这次被赶鸭子上架踩点到,竟然沈念筠她哥也来了。 蔚羌抿了抿唇,转着车钥匙上的金属扣朝斑马线而去,打算开车回家吹空调。 刚走到路边,一辆黑玛莎总裁便减速停在他面前。 后座车窗下降,沈听澜那张脸露出全容,双腿交叠靠着椅背,姿态还真配得上他的身份和车型。 “去哪。” 问的话也是这么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似乎妹妹不在身边,他就没有和蔚羌交谈的欲望一般。 蔚羌指尖一动,先是笑了,而后不着痕迹地将车钥匙遮去身后,“还没有想到要去哪,沈先生就来了。” 沈听澜看着他那双弯起的眼睛,嘴角微微一压,道:“你家在哪,要是顺路我送你一趟。” “沈先生工作不忙?” “暂时不忙。” 蔚羌还在笑,张嘴报出个地名,问:“顺路吗?” 沈听澜略微一顿,似是在思考路线,随后下巴一点,伸手推开了后座车门,“上来吧。” 作者有话说: 沈念筠:我哥真好qwq。 蔚羌:嘶,吃饭时习惯伸腿了,还好被他妹踢了一脚。 沈听澜(望向窗外·总裁式·陷入沉思):他是不是勾引我,并且还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3章 雷厉风行沈听澜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话说,沈听澜喊了小李一声,让他放点音乐。 小李纳闷,老板平常喜静,从未听过什么曲子。但这车上音乐碟还是有的,全都是他自己带来,在等老板期间放着听一听。虽然感觉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奇怪,但小李还是尽职地调了音,摁下播放键。 乱七八糟的音乐顿时冲上云霄。 时而美声,时而流行乐,时而还插播两首劲爆的摇滚。 沈听澜闭着的眼皮也就颤来颤去,颇有些不安稳。 最终是忍无可忍,反悔道:“关了。” 四周霎时恢复一片寂静,只剩行驶间细碎的声响荡在耳边。 偏偏蔚羌哪壶不开提哪壶,特地转过头来夸了一句,“沈先生品味挺好。” 沈听澜与他对视,嘴唇紧抿。 他阅人无数,自认为能看出别人的夸赞到底是阿谀奉承还是真情实意,但对上蔚羌的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却又觉得被一朝打回历练前,根本摸不清看不透。 “谢谢沈先生送我,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到了。”蔚羌伸手一指,右前方正是一个被绿植环绕的静谧小区。 楼层不高,门口没有保安,一人一卡。 沈听澜不是路痴,也不会对每一个地点都了如指掌,虽然蔚羌前面说过地址,但他却压根想不起是在哪条路上,横竖都有司机在前,他只需要决定送或者不送。 他瞥了眼越靠越近的大门,淡淡道:“蔚先生家住得倒是不远。” 蔚羌扬眉,像是为他的话感到诧异,“再往前就快是出城的高速路了,还不算远?” “只要不是郊区,就不算远。” 第6页 蔚羌轻笑,没有说话。等车稳当地停在了小区门口后,司机绕后替他拉开了车门,蔚羌回过头,又道了一遍谢:“沈先生还要上班,要是下次有机会,请沈先生上楼喝杯茶。” 沈听澜一双眼睛凝在他身上,只略点头,当着他的面把车窗合上了,连个再见都没说。 蔚羌也不在意,对司机挥手告别,一身轻松进了小区。 这个点太阳还是挺毒的,他一点也不想在外面呆时间长。等进了单元门下,凉爽的中央空调驱散了炎炎夏意,同时带来了微信一声提示音。 他掏出手机钻进电梯,信号差得半天没刷出来新信息。 直到到了目的地九楼,才从沈听澜那全黑的头像上刷出了一个标红的数字1。 他眼尾一挑,那点勾人的弧度正巧清晰地落在那团纯黑色块上。 [沈听澜]:到家了? 刚才不做告别,现在倒是问起来了? 蔚羌一边换上拖鞋进家门,一边给人回消息。 [蔚羌]:沈先生有什么事吗? 沈听澜一时没回,蔚羌等了一分钟没等来新信息,便先丢下手机去冲澡了。 等披着浴巾从热气腾腾的浴室中出来,他先去冰箱摸了一听可乐,仰头灌了两口,这才拿过餐桌上的手机绕回客厅,整个人懒洋洋地朝沙发里一窝,动着手指解锁屏幕。 [沈听澜]:蔚先生的车钥匙落下了,过来拿吗? 相隔五分钟,跟来了第二条。 [沈听澜]:我还有事,先走了。 蔚羌:“……” 难怪坐着坐着就不硌屁股了。 啊,啧。 他抓了一把潮湿的头发,叼着易拉罐,盘腿开始琢磨这消息该怎么回。 虽然藏钥匙故意让人送是出于他的私心,但现在已经有些弄巧成拙,沈听澜不是个愚人,不会不知道其中缘由。 但一顿饭下来,他已经确认,这人根本就不记得自己。 蔚羌从茶几下摸出一根烟,没点,就那么含在嘴里啃了啃。原本布满牙印的烟嘴又添新伤,仿佛再一用力,薄薄的一层纸就会烂掉,露出里面洁白的过滤棉。 他收了牙,眯眼望向窗外,难得惆怅。 …… 沈听澜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舒服。 驾驶座的小李看过他这幅模样,稍稍减缓了车速,问:“老板,需要我去买醒酒汤吗?” 沈听澜基本不喝酒,除了上次他很好的朋友结婚时沾过一杯,那也是去年的事了。通常做生意的都有不错的酒量,但沈家几辈下来没一个能喝的,这是遗传。 沈听澜眯着眼看向窗外,又低头看了眼膝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手机,确认它这期间没有震过,拒绝道:“不用。” 小李便不再多问。 等车停在公司楼下,沈听澜自己开门下了车,“下午回去休息,晚上下班前我给你电话。” 小李点点头,“好的老板。” “午饭的账单交给财务部,公司报销。” “谢谢老板。” 沈听澜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记得回去后把音乐碟全都换成钢琴曲。” “是的老板。” 小李目送他的老板越走越远,正要调转车头离开去吃个饭,又看公司下的自动门一开,他的老板板着脸大步走来,拉开车门拿走了刚才那位先生留下的钥匙,一字不多说地快步离开。 小李挠了挠头,觉得今天的老板有些不大对劲,可能是喝酒产生的后遗症。他又坐在车里等了五分钟,见沈听澜没有再第三次回头,这才驱车驶入马路。 沈听澜一进办公室,秘书便端着咖啡敲门进来,将下午的工作安排提醒一遍。沈听澜坐在老板椅上,偶尔点一下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秘书一口气说完,问:“沈总,您还有什么事吗?” “催一催美术部门上周的方案,到现在连个雏形都没交出来,负责人整天都在忙什么?” “美术组的负责人前天住院了,下周才能回来上班。” “怎么住院了?” 秘书语气波澜不惊,“说是得了痔疮要开刀。” “让那些年轻人没事多去三楼的健身房,别休息时间全在办公室坐着。”沈听澜揉揉额角,“你下午去人事部跑一趟,看看现在哪个岗位缺人,下周沈念筠过来上班,这件事你安排一下。” 那位上回来过一趟就在门口发誓这辈子不会踏进来的沈小姐竟然肯过来上班了?秘书心里诧异不知是什么让沈小姐改了主意,应道:“好的沈总。” “还有。”沈听澜突然停顿。 秘书笑着等他把话说完。 好一会儿,沈听澜才拧着眉道:“现在哪里能买到许赞最后一次汇演的纪念碟?” “沈总,这个有些困难。”秘书本来就对各种方面的事情都有了解,但上司似乎对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都没兴趣。听到这个问题她还小小地激动了一下,觉得自己额外花的那么多功夫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回答起来十分流畅:“距离汇演纪念碟发售已经过去半年了,并且当初发售量不是很多,基本都落在收藏家手里,现在已经有价无市,您要是想听许老师的音乐,可以在网上买复刻版,虽然没有典藏价值,但里面的内容是差不多的。” 沈听澜哦了一声,“那你去找找看有没有人卖纪念碟。” 第7页 秘书顿时觉得她刚刚说了一段废话。 但拿人工资替人办事,她只能笑着答应下来。 沈听澜抬头叮嘱:“对了,要没拆封的。” 秘书:“……” 难上加难。 没办法,为了年底的奖金,她除了好的还能说什么呢。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像是解决了一件心事,沈听澜抿了口咖啡,打算开始进行下午的工作。 咖啡的香气稍微缓解了他的头疼,四下里无人,他便扯了扯领带,让被束缚久了脖子稍见自由。 一份文件还没阅完,沈听澜瞥了眼屏幕漆黑的手机,觉得可能是蔚羌没看见自己的消息,或许再发一条过去对方才能注意到。 脑子里这么想着,他却手去摸过去,把屏幕正面给卡了过去。 从手机上挪开视线,他的目光又放在了那把车钥匙旁的小恐龙挂件上。 大张的嘴上长了一排尖牙,凶神恶煞的眼睛外缝着一圈偏红的软布,配着五头身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他忽然想到蔚羌喝完两杯红酒后眼尾处攀升的那抹粉意。尤其对方习惯性地笑起后,眼眸黑如耀石,尾部却像夹了一瓣桃花,落在湖面荡碎了一池秋水。 画面一闪而过,沈听澜板着一张脸,继续处理文件。 一刻钟后,他带着一副开会时的严肃神情,把倒扣的手机重新给捞起来。 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沈听澜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机,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关注这个电子产品实在有失风范,连处理文件的速度都慢了一大截。 望着第一份才看了几页的文件,他给秘书拨了个电话。 两人只有一门之隔,秘书来找他都是敲门当面说,他找秘书从来都是电话联系。 响铃不过一秒,秘书十分称职地接通了,“沈总,您有什么吩咐?” 沈听澜沉着脸道:“这周工作进度太慢,通知各部门,今晚留下来加班。” 秘书:“好的沈总。” 电话一挂,屏幕上跳出一条提示:您有一条新信息。 沈听澜只瞥了眼那行字,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置之不理,仿佛对信息内容兴致缺缺。 他往椅子上一坐,拿着剩下一半的文件,一目十行的技能总算能够正常发挥。 飞快地在末尾签了名,他摸着杯把漫不经心地将咖啡喝完,这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点开微信。 [蔚羌]:真的很抱歉,沈先生几点下班?我去您公司拿吧。 十分钟后,秘书刚听完一圈哀嚎回到办公区,就看见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她的老板站在门口,目光深邃地朝自己的方向凝望着。 不苟言笑的表情似乎比平常都要可怕。 秘书立马条件反射从座位上站起,“沈总,需要添咖啡吗?” 沈听澜看了她几秒,突然说:“今晚加班取消。” 秘书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办公室的门又关上了。 她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沈总今天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是我手机坏了收不到消息吗? 第4章 谢谢您收留我的钥匙 蔚羌在家里歪得横七竖八,坐没坐相站没站样,但等换上一身休闲西装打点好头发,他顿时又恢复了人前整洁得体的模样。 一朋友下午约他晚上去酒吧,提到喊了哪些小明星来作陪,其中正好有一个是他最近在看的剧里的女三号,还特地说就是专门为他请来的。 这群朋友也不算熟悉,也就是群普通并且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看蔚羌出手阔绰,嘴上称他一声“蔚哥”,偶尔聚会也喊他一回,主要目的还是让他付钱。 蔚羌闲着无聊,也觉得那些人狗腿的模样怪有意思,一直就没拒绝过这种邀请。蔚笛倒是为此头疼,总揪着他的耳朵发火,质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不知道那些提不上台面的流言是谁传出去的。 蔚羌次次摆出无辜表情,其实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但他倒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女人对他退避三舍,他反而乐得清闲,和这些人保持来往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只不过不能告诉他姐,不然他的皮都要被剥掉一层。 本来还打算让沈念筠也对他反感回去就拒婚,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他爹就不会再在他的婚事上出手。 但他一个没忍住,在沈听澜面前表现得太好了些。 ……有些难办。 蔚羌慢悠悠动着指尖,往那长时间不打开的群里丢一串红包,笼统地说了句自己今晚有事。 很快几个眼熟的人就冒了泡,领了他的钱附和地说几句客套话,让蔚哥下次不忙了再来玩,随时恭候。 蔚羌没回复,退出群聊点进沈听澜的对话框,对方刚把公司定位发了过来,除此之外吝啬于多给他一个字。 蔚羌也不失望,回了个“好”便穿鞋出了门,打算在对方下班前抵达。 平常的懒惰症和拖延症都被治好了。 看中午那样沈听澜是不太喜欢甜食的,送花作为谢礼也太过于轻浮,他思来想去只将很久前挑的一条领带装进提袋。 领带包装还是新的,领带夹也完好无损,当时买只是一时兴起,色调偏暗和他不太配,但与沈听澜却气质相符,价格不算便宜也不过于昂贵,他想沈听澜是不至于直接拒绝的。 第8页 打了辆车到公司楼下,时间刚过五点半。 离沈听澜的六点下班还差半个小时。 蔚羌也不能在出租车里等,付了钱后拎着袋子,站在楼下往上仰望。 这个点天还大亮,没有几个办公室开灯,他不知道哪一扇窗户才对应着沈听澜的办公室。 望了几分钟,没望出个所以,倒是把保安给引过来了。 那保安室的老大爷看他不像是来添乱的,倒像是在找什么人。过去一问才知道是要找老板,再看手上提着礼物,瞬间面露了然,断定这是来送礼搭关系却进不去的,开口劝他别费心思了,顺便还往另一侧伸手一指,“小伙子,看见那儿了吗?” 蔚羌一扭头,看见一旁围着的那圈绿化带下站着几个人,一个两个或站或蹲。 “那全是来找沈总的,但没有预约,进不去。”保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我是看你头一回来才没把你撵过去,天没黑早点回吧,别学他们一样守着等,那样也见不到的,还白白浪费时间。如果是来找工作的,直接把简历投到招聘邮箱,没有回音就是不合适。” 蔚羌面上摆满了无知,“沈总这么不好亲近吗?” 那保安早已过了不稳重的年纪,如今在公司楼下转转悠悠这么多年,也变得机灵得很,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见蔚羌问了,又赶他走,半个字都没透出去。 蔚羌也不缠着为难老人家,十分郑重地道了谢,一本正经道:“那我去和其他人一起等,我就是想来看看沈总英姿,以后做个和他一样气势十足的大老板。” 保安嚷了句还真敢说,看他不听劝,便也不管他了。 蔚羌不急着找沈听澜,本来就是他比约定时间到早了,而且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才能让沈听澜一起去用个晚餐,便挪去树下边乘凉边想。 那几人年龄不等,有刚毕业的瘦高小年轻,还有长着啤酒肚的中年人,手上都捧着简历,似乎在等一个工作机会。冷不防身旁多了个更为得体的人,顿时把蔚羌也纳入竞争对手的名单里,全明着暗着打量他,眼中多多少少都带了试探的意味。 蔚羌反倒一面轻松,掏了手机噼里啪啦和发小发起了短信,问瀛洲路附近有没有干净舒服的店适合请人吃饭。 约沈听澜可和约联姻对象不一样,他不想去那种讲究礼仪又拘束人的高档餐厅,更偏向于烟火气足一些的家庭餐厅,毕竟那样的店才和温馨搭得上关系,也更适合忙碌一天后缓解疲惫。 发小是荣家老五,单名为奕,顶上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从小被宠得没什么追求,和大部分爱泡吧玩车的富二代不一样,只爱些吃吃喝喝,就连中午那家餐厅里的厨师也是荣奕介绍给他认识的。 ……能吃饭吃到和厨师熟成朋友,他这发小也挺厉害。 荣奕比他还要闲,看见消息一秒回复,就是闲到一定程度后,人也难免变得八卦起来。 [荣奕]:你要请谁吃饭? [蔚羌]:反正不是你。 [荣奕]:88 [荣奕]:我认识吗? [蔚羌]:可能认识。 [荣奕]:你不是说中午见联姻对象去了嘛,相中了晚上还要请人吃饭?是沈家那位啊? 蔚羌笑得弯了眼,回道:是啊,沈家那位。 [荣奕]:yoooo!可以,哥们儿。 [荣奕]:我听说沈小姐口味偏甜,我想想附近有没有什么粤餐厅。 [蔚羌]:沈小姐改口味了,现在不喜欢太甜的。 [荣奕]:牛批啊你,一顿饭就把人口味给摸清楚了。等会儿,我给你发几个餐厅名字和介绍,你自己挑一下。 蔚羌这一笑就停不下来,退出和荣奕的聊天框,把沈听澜的备注改成了沈小姐。 改完才发现沈听澜刚刚竟然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问他在哪里。 蔚羌回他:快到了。 沈听澜给他发三个字,他就也回三个字。 [沈小姐]:哦。 [沈小姐]:司机有看见你。 [蔚羌]:我在路边呢,还没走到沈先生的公司楼下。 [沈小姐]:嗯。 等了几分钟没等来下文,蔚羌差点把那个嗯字给看穿了。 先哦再嗯,不愧是沈听澜。 荣奕这时已经把罗列好的餐厅名单发了过来,他大致翻了一下,其中有几个眼熟的,评价看上去也挺高。 还没翻到底,周围几个求职者突然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蔚羌被分散了注意力,往他们所跑的方向望去,一辆眼熟的黑玛莎正驶过来,车速很慢。 那老保安早就有所准备,见状立马将人给拦住,不让他们靠近。后座的车窗忽然降下,沈听澜忽略了几个不断喊他沈总的人,神色不悦地朝蔚羌方向看了一眼,“上车。” 蔚羌含笑绕过去,在那老保安的目光下谢过小李,从容坐去沈听澜旁边,顺手关上了车门。 小李毫不停顿地驱车离开,向老板请示:“送蔚先生回家吗?” 沈听澜望向窗外,淡声说:“回中午餐厅,蔚先生的车在那里。” 蔚羌最不想听到他说这句话,仿佛他的那点小心思被剖开了晒在太阳光底下,烫得他坐着都不舒坦。他攥着车钥匙上的小恐龙,揣出他在外最得体的一面,端庄道:“沈先生晚上有空吗,能否赏脸一起用个餐?也当是谢谢您愿意收留我的钥匙一下午。” 第9页 沈听澜闻言收回视线,眼神在车内稍显昏暗的环境中更为凌厉,看向蔚羌的模样似乎像在审视面试上的求职者是否可用。 蔚羌被他看得有些忐忑,但面上不显,依旧弯着那双眼,耐心地等一个答复。他觉得这段时间有些漫长,其实又没有那么漫长,甚至不过半分钟,沈听澜便点了头,“好。”他甚至多问了蔚羌一句,“吃什么?” 蔚羌朝小李报出餐厅名称,还很细心地指出在哪条路上。 大城市的这个点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难免堵车。小李还记着中午老板交代的话,尽职地放入下午刚买的碟,让舒缓的钢琴曲充盈车内每一个角落。 蔚羌选出的这家店在荣奕的推荐列表里排名不上不下,但既然能出现在那串名单上,就是比普通餐馆好的。 两人下了车,旁边没有停车位,小李照例四处溜达去,等老板吃完饭再来接。 蔚羌手里拎着他那个提袋,在车上没和沈听澜说几句话,一直没找到送出去的时机,只能等饭后再递出去。 餐厅有两层,灯光打得暖黄,在门口透过玻璃就能看见一桌桌其乐融融的场面。 正好还剩下一张空桌,蔚羌和沈听澜在服务生的引路下落座,纵观一圈,只有他们两个穿得这么正式,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蔚羌对此毫无所觉一样,熟络地拎着茶壶给两人倒了茶水,顺势将桌旁的菜单朝对面一推,让沈听澜点餐。 这是一家浙菜系的餐厅,口味以清淡为主,适合在晚上来吃,也是蔚羌之所以挑中它的理由之一。菜式小巧玲珑,分量一般,比起当地来说甚至偏少,沈听澜拿着菜单快速一略,荤素各点一道,又添了两份猪肚汤盅,把菜单递回去,拿着茶杯自顾抿了一口。 蔚羌对吃的研究不多,也少有和人一同吃饭的经验,每次和蔚笛或者荣奕单独出门时都靠对方做决定,若是真要他在一家完全陌生的店里挑选,估计能耗上十几二十分钟还拿不定主意。 没怎么犹豫,他又将菜单还回沈听澜面前,“既然是请沈先生吃饭,那沈先生点就好。” 那张纸来来回回,一旁地服务生还在等着。沈听澜看他一眼,没有推拒,将服务生招去身旁低声问了什么。 蔚羌没听清,只能看见服务生伸出手指在菜单上东指西指,最后还例行推荐了几道招牌。 沈听澜利落决定,菜单一合,服务生揣着单子走人。 两人一时无言,桌上只有两个茶杯,还有一个壶。 沈听澜盯着桌面,又开始喝水,直到一杯下了肚,他才起了话头,不徐不缓地开口:“蔚先生,我妹妹说您人很好。” “您妹妹是个很优秀的人。”蔚羌笑道:“她很关心您。” 沈听澜没有反驳,也没接茬,餐桌上再一次安静下来。蔚羌以为简短的对话到此为止,却又听沈听澜道:“她还会联系您。” 能和沈念筠一直保持联络,那就不必担心没机会见沈听澜,等下次见面时和沈念筠说清楚做个朋友,倒也不算是骗了人家小姑娘的情。 蔚羌心里算盘打了打,笑容不减:“好啊。” 沈听澜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菜品陆续被端上来,那两盅汤浓淡恰到好处,食材新鲜,鲜香可口,蔚羌心里一评,打算离开前打包一份给他姐送去,例行孝敬。 正想着,一碗红糖米酒小汤圆被端了上来。 服务生在小票上一划,“您点的餐齐了哈,两位慢用。” 那碗就巴掌点大,怎么看也不像是两人的量。服务生也没问是哪位的,直接放在了两人正中间,在空调冷风下一吹,带起一片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对面人的脸庞。 蜂蜜配红糖混合的香甜随着热气扩进空气,让本就微微嗜甜的蔚羌心中一动。 他有些想吃,刚馋了馋,碗就被沈听澜指尖一推,像他当初推菜单一样平稳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不知道怎么找话题,还是把我妹搬出来吧。 蔚羌:“好啊。” 沈听澜(拧眉):听到我妹他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第5章 送还是不送 蔚羌有些诧异,他动动鼻尖,“给我点的?” “嗯。” “谢谢沈先生。” 沈听澜眼皮抬也没抬,“不必。” 蔚羌摸不清他什么意思,但看他态度冷淡,也将心口的雀跃压了压。 他拿了小勺,从碗中舀了一口进嘴里,再次感叹能入荣奕眼中的餐厅果真是有可取之处的。 嘴中一甜,心情不由自主就跟着变好,四肢也随之舒展,腿一伸,蹭到了桌下的桌腿。 蔚羌没怎么在意,又轻轻踢了踢。 对面的沈听澜突然筷子一顿,抬头睨他一眼,蔚羌本人却毫无所觉,捧着一碗汤圆不亦乐乎,吃得优雅万分。 “蔚先生。”沈听澜严肃地喊了一声。 蔚羌被叫到,连忙吞下口中的东西,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睛看来,“怎么了,沈先生?” 沈听澜被他正眼一看,唇动了动,半晌道:“……没事。” “对了,您妹妹说您工作很忙,都顾不上吃饭。”蔚羌倒是找了个话题,“平常越是繁忙,越不能落下一顿饭,您没有时间的话,可以点餐送到公司里去。” 第10页 沈听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点头算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如果您不知道点什么吃,我可以回去给您整理一份附近比较好的餐厅订餐电话,一个月下来不会重样。”就是又得麻烦他那闲散发小了,蔚羌心道。 “没必要这么麻烦。”沈听澜拒绝了,“公司里有员工餐厅,秘书会替我带。” “哦,这样。”蔚羌本来还说不介意的话他可以帮忙点,这样看来话也被堵死说不出去了。他低头安静吃汤,余光瞥到放在一旁凳子上的纸袋,心道虽然没拿到代点餐的机会,但这一回来也不算是没有收获的。 他可以软磨硬泡着让沈听澜接受这份礼物,如果仍旧推拒,那他就和车钥匙一样落在车里,只要离了手就不是他蔚羌的东西了。 领带属于私人物品,它拴着男人的脖子,有将人留在身边的寓意,一般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赠送。 不过他敢打赌沈听澜不会知道这份礼物的深层含义,毕竟听沈念筠描述,她哥并不属于心思细腻有浪漫细胞的那一种人,收了回家哪怕不用也会和其他领带摆在一起,沾染上独属于他的气息。 一想到这点,蔚羌有些想笑。 不过不等他笑声贴着碗边溢出,一旁的鼓掌声便将其压了下去。 他们所在地方靠墙,旁边正有一桌坐了一家三口,儿子大学模样,父母坐在对面,黑发间穿插着几缕银丝。一个蛋糕摆在他们的桌边,蜡烛已经熄了,看来是其中一人今天过生日。 蔚羌还挺喜欢这种氛围,他姐接手公司后,他爸妈就撒手玩儿去了,上回他过生日时两人还在澳大利亚看袋鼠,只匆匆打了个国际长途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照他姐的繁忙程度,今年的生日八成也就在电话里度过了。 他不禁投去隐隐歆羡的目光。 那儿子一边鼓掌一边小声唱了一首生日歌,拿着刀从蛋糕上切了一大块盛在一次性餐盘中,双手捧着递给对面的父亲,嘴里还说着一些祝他健康长寿的话。 那父亲连连说好,夸自家孩子长大了,又问学业是否繁忙,生活费是否够用。 儿子笑嘻嘻地说够的,并称自己拿了奖学金,特地买了一份生日礼物。 父亲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出了蛋糕还有额外的礼品。他嘴上说着一人在家外要记得省钱,笑容却攀在眼尾成了道道弧线,伸手把生日礼接过,盒子一打开,抖出一条领带。 蔚羌:“……” 儿子说:“爸,您上班时候戴,我看过了,这颜色称得您年轻精神。” 说完就从位置上跑下去,在妈妈的笑声中笨手笨脚地替父亲系了个歪歪扭扭的结,完事儿还用力点了点头,“果然配您,当初我跟导购小姐讲的时候,她就说领带是送父亲的最好礼物呢。” 蔚羌:“…………” 他默默收回了视线,顺便把凳子上的袋子往桌下藏了藏。 就当他今天没准备礼物好了。 蔚羌自回过头后就安静如鸡,情绪不怎么好。沈听澜抬了抬眼皮,沉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蔚羌脸上郁闷一扫,冲他一展笑颜,“好。” 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但没聊上几句话,关系也没能拉进多少。 蔚羌把最后一口甜水咽了肚,喊服务生去打包一盅猪肚汤,顺便发了条新的求助信息给荣奕,问他追人该送什么,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老套。 领带不成的话,他就得寻思点其他能拿得出手的。 [荣奕]:送口红啊,不管老不老套,总之没哪个女孩子能拒绝。 [蔚羌]:别的呢? [荣奕]:包。这东西就跟球鞋一样,柜子装不下了她们都想要。 [蔚羌]:PASS [荣奕]:高跟鞋! [蔚羌]:……还有呢? [荣奕]:香水? [蔚羌]:可以。 [荣奕]:你再说不可以,我就想给你推荐淘宝十大女友感动哭了热款了。 [蔚羌]:谢了,后天出来吃饭? [荣奕]:没问题,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日料店! [蔚羌]:[OK] [蔚羌]:你有时候还挺靠谱的嘛! [荣奕]:[龇牙]那是! 和荣奕消息一来一回时间也过去了近十分钟,蔚羌收了手机,刚纳闷沈听澜怎么还没回来,耳旁就传了细碎的塑料袋声响。 他抬头寻声望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拎着打包袋,那张英俊的脸自上而下俯视着自己,依旧没什么表情。 沈听澜说:“走吧,打包的汤。” 蔚羌连忙起身接过,“等我一下,我去结账。” 沈听澜伸手轻轻拦住他,“不用,结过了。” 蔚羌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拿在手里的汤顿时有些烫手了,“您怎么能……我以为您真的去了卫生间。”他少见地磕绊了一下,“我给您转账,说好了是我请您吃饭。” 沈听澜弯腰,把他落在地上的纸袋也拎起转到他手上,“下次吧。” 三个字一出,蔚羌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又不慌了。他定定心神,抬脚跟上,“好,那下次您可不能抢在我前面了。” 沈听澜回头看他一眼,微微点了头。 蔚羌这才满意,试探道:“下次去吃别的菜系?我没怎么吃过徽菜,想找一家比较正宗的店尝一尝,沈先生对徽菜有兴趣吗?” 第11页 沈听澜说:“我不忌口。” 蔚羌这时已经笑得眯起眼了,得寸进尺道:“吃完了徽菜还可以试一试湘菜?” “可以问小李。”沈听澜言简意赅:“他口味重,应该知道。” 言下并没有和他去试一试的意思。 小李在沈听澜去结账时就接到了电话,此时已经在马路边候着了,看两人前后走来,十分迅速地拉开了车门。 空调音乐一个不差,就等人坐进去了。 沈听澜合上车门,对小李道:“送蔚先生去取车。” “好的。” 沈听澜又说:“蔚先生有事问你。” 小李“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到自己反应过度,不好意思地冲蔚羌笑了笑,“请问蔚先生有什么问题?” 蔚羌压根没打算问,沈听澜又不和他一起去吃饭,他问了又有什么用?但沈听澜已经把这件事抛出去了,他不能不接,只好顺着梯子往下走,“我想知道附近有没有哪家湘菜馆味道不错,可以带朋友去吃的。沈先生说您可能了解,我便来问您了。” “哎呀,您比我年龄大,千万别和我用敬语。”小李先是惶恐,随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盐河巷那边有个大排档味道不错地方也干净,正规的馆子在银杏路和青峰路的交界点那儿,店名叫和记,门口挂着一串红灯笼,晚上极其显眼,您去了就能看到了。” 他平常一人就去吃大排档,逢年过节了才去下馆子。 蔚羌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但与他道了谢。 小李忙说:“不用不用。” 蔚羌挺希望堵车的,但是没有。他们吃饭并没花费太久时间,现在才七点一刻,路上虽然车不少,但通行顺畅,甚至得了老天眷顾,连过好几个路口都是绿灯。 到达目的地,蔚羌只能道别。 他不动声色地轻咬一下嘴唇,接着转过脸来,对沈听澜投以一笑,“沈先生,下次见,谢谢您请我吃饭,也谢谢您特地把我送来。” 沈听澜颔首,“蔚先生客气。” 嘭地一声,车门被从内关上了。 蔚羌站在路灯下,反射在玻璃上的光让他连里面的人影都看不见,只好后退几步,招手告别,目送他们离开。 可不等车尾气甩他一脸,小李倒是从前头摸了下来,绕后打开后备箱,在小冰箱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又轻手轻脚将它放回原有的包装袋里,送到了蔚羌的面前。 “沈总刚才电话吩咐的,您就收下吧。” 蔚羌错愕接过,向袋子里望了一眼,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六寸的冰淇淋蛋糕,出自某家眼熟的私人甜品店。 小李回了车上,大灯一打,车轮缓缓向前滚动。 蔚羌左右手各拎了个袋子,立在那儿看着车屁股渐渐远去,忽然拔腿追了过去,西装下摆随着树下一阵凉爽的风浮动。 黑玛莎再次停步,后车窗降下,露出沈听澜皱着眉的那张脸,似乎对他的追车行为非常不赞同。 蔚羌平常还真缺乏运动,跑了这么点距离就微喘起来,出门前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掉下来几缕贴在额前,翘出一点顽皮的弧度。 但他对上沈听澜的视线,没有狼狈,反而嘴角一扬,把装领带的袋子从窗户塞了进去,眼睛亮得像碎了一地的月,满是闪烁的星光,“谢谢沈先生,这是回礼。” 沈听澜取出里面的领带盒,“谢谢。” 他没说喜不喜欢,但手指却拢在盒边,没有要松开退还的意思。 蔚羌目光落在他指尖上,想了想,又低头说:“耽误您一晚上时间了,很抱歉,您路上注意安全。” 他讲礼貌,站在路边的样子略显拘谨,头发和眼睫投下的阴影遮去了那双含水的眼睛,此时看上去竟有些乖。 沈听澜定定地看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蔚羌还没来得及反应,窗户又悠悠地向上合去,遮住了里面男人的模样。 他一手攥着小恐龙,一手拎着蛋糕袋,在车窗完全闭合前,听见沈听澜说: “不算耽误,下次见。”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他好像很馋旁边那桌的蛋糕。 第6章 藏东西的蔚松鼠 追车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蔚羌坐在自己车里,捧着那个小小的蛋糕,哭不出来。 它歪的实在有些厉害,上面那颗小小的樱桃已掉下去埋在盒底了,整个蛋糕身似乎再用力一晃就能轰然倒塌,俨然一副被糟蹋了的样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干嘛一时脑热非要把领带给出去呢?! 蔚羌悲上心头,把蛋糕小心翼翼放到副驾驶上,来回变换位置确保它不会因急刹车而掉落,就差没给它系个安全带以保平安。 虽然车上开了低温空调,但他还是怕在途中里面裹着的冰淇淋化了,城里限速多少他便开多少,一路直奔回小公寓,还没出电梯,就被守在门口的瘦高人影吓了一跳。 楼道黑压压的,那人也不开声控灯,脸紧贴着冒着青光的手机屏幕,怎么看怎么像劣质恐怖电影里的鬼怪。 听见动静,那人抬起头,露出鼻梁上厚如瓶盖的圆框眼镜,冲蔚羌露齿一笑,“小蔚回来了?” 蔚羌认出人,松了口气。 “禹哥,你干嘛杵这儿吓人啊。” 这模样斯文的男人叫禹文昊,是蔚笛的未婚夫,目前两人已因婚前试婚而同居,从相识到现在也三年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就会结婚。 第12页 禹家虽然不如蔚家家底殷实,但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祖上是开私塾起家,世世代代教书育人,到了禹文昊这一辈也不例外,出去深造回来就进了大学当副教授,年纪轻轻在教育界也有不小的知名度,未来可期。 当初两人确认交往后蔚羌还觉得不可思议,他深知他姐的强势,觉得像禹文昊这样性格温和的更适合小家碧玉、小鸟依人型的女人,他姐那样的没有多少男人能驾驭得了。 后来经荣奕一指点他才幡然醒悟,所有女人都有软如水的一面,只不过他姐从不在他面前展现出来,全都留给了喜欢的男人。 “我以为你这时候在家,刚准备和你发消息你就上来了。” 禹文昊声音温吞,脸上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他扬了扬手机,界面果然停留在和蔚羌的微信聊天窗上,另一只手里拎着鼓鼓的塑料袋,向蔚羌示意他除了人到之外还带了点慰问品来。 “我找人捎了几罐醉虾,你不是喜欢吃吗?” 醉虾配白粥,蔚羌的确喜欢。他笑着掏钥匙开门,给禹文昊让开一条道,“我刚从外面吃饭回来,正好也给我姐带了汤。柜子里还收了一瓶玛歌,你一会儿带回去和我姐喝。” 禹文昊进了门,接过他递来的拖鞋换上,“听你姐说,你和沈家的沈念筠相处还不错?” 蔚羌在熟人面前完全没那股揣着端着的劲儿,他没回答,只狐疑地望过去,“哥,你不会是被我姐吆喝来说亲的吧?” 禹文昊熟络地拉开冰箱门,替他把醉虾一罐罐地放进去,“你姐他只是担心你。叔叔阿姨不在,她也不能照顾到你,就希望你能早点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蔚羌无话可说,去酒柜把那瓶酒捞了出来,连着汤一块儿往他怀里递,“好了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在努力了嘛,你让她别操这个心了。” 禹文昊看他这样,了然一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知道你不喜欢被啰嗦,我也不多说了。” “我姐下班没?” “下班了,她说想吃糖炒栗子,我一会给她带一份回家。” 蔚羌点点头,免不了羡慕。 他一个人住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原本还和蔚笛在市中心一起住一个上下楼的复式房,半年前他姐搬出去过二人世界,他抱着一个两百多平的空房寂寞得要命,干脆也从中搬了出去。 其实消减寂寞的方式有很多,他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钱。他原本想过去鱼龙混杂的地包一个顺眼的人近身做伴,也的确摸去酒吧里提溜着找了,结果还真看中了个人,最终却只带回来了一根烟,还是偷偷摸摸顺回来的。 从那以后,他就得病了,看谁都不再顺眼。 勉强答应和沈念筠联姻也好,故意放了前面三次鸽子想引起注意也好,都是他内心深处的那点小期待在作祟。 现在小期待越滚越多,变成了大期待。 他捏着下巴在那儿思考怎么让大期待能进一步落实,也没听进去禹文昊又念叨了什么话,一个劲儿的只知道点头。禹文昊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止了话题摇摇头,“我走了,你睡觉前记得反锁门。” 蔚笛把他当小孩看,禹文昊也把他当小孩看。 蔚羌哭笑不得,“哥,我都二十五了,还是个大男人,你还是快点回家守着我姐吧。” 禹文昊将酒收回他柜子里,只拎着那份汤去玄关换鞋,“你自己留着或者送给别人吧,你姐天天收这些东西,我看着都头疼,希望她能少喝点。”他推开门,把蔚羌拦在门内不要他送,“你也别告诉她了,她知道我拦了一瓶玛歌下来,到时候肯定要和我置气。” 蔚羌撵他,“我不想吃狗粮好吗?饶了我吧。” 禹文昊笑笑,又一次叮嘱:“记得锁门啊。” “知道了知道了。” 合上门,蔚羌原地伸了个懒腰,大热天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免不了出汗,他中午洗过澡,现在还想再去泡一下。 冰箱里还有半边西瓜,洗澡前拿出来回暖,正好一会儿就可以用勺子挖着吃。 他放松身体朝厨房方向挪去,路过餐厅,忽然瞥见那熟悉的袋子还立在餐桌中央。 蔚羌倒吸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他的宝贝冰淇淋蛋糕。 进家门前他还念念叨叨赶紧把它放冰箱里,进家门后他就忘了这回事。 都怪禹文昊! 空调运转没多久,房间里还不怎么凉爽。冰淇淋在夏天这么娇贵的东西,不用他打开看就知道现在里面化成了什么样。 不。 还有得救。 蔚羌神色一凝,捧出蛋糕盒,拉开冰箱下方的冷冻层,将储存的肉类全部择出腾出一方天地,而后十分郑重地把蛋糕放了进去。 他改主意了,他不吃了。 他要把这小蛋糕永久珍藏,作为沈听澜第一次送他礼物的纪念,等以后七老八十啃不动东西了,再把它从冰箱里取出来解冻,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中一人一口分着吃了。 以此追忆他们美好的青春。 ……好像有些不太现实。 但不打紧,总之,收藏起来就对了。 明天他再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尝尝味,沈听澜给的这个一定得保护住。 蔚羌表情肃穆地关上冰箱,抱着睡衣去泡澡。 公寓就五十平大,一个人住刚刚好。卫生间本就狭窄,被他硬是装了个浴缸进来,更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他也不讲究那么精致,地少好啊,也省得他拖来拖去麻烦。 第13页 他放了一池热水,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发出舒服满足的一声叹息。 然后他点进和沈听澜的聊天框,继续他的大期待落实计划。 [蔚羌]:沈先生,您到家了吗? 沈听澜中午给他发过这条,他现在反问回去也不显得太突兀。 只是他捧着手机等来等去,等得浴缸里水凉了,一集剧结束了,半个西瓜也啃完了,沈听澜依旧没有回他消息。 蔚羌窝在床头,对着聊天框失失落落,觉得自己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 暖黄色的床头灯映着他的侧脸,更显得他无比凄凉,颇有一股夕阳西下人在天涯的沧桑感。 他没追过人,更不知道该怎么追一个态度冷淡的人。 何况沈听澜或许不会喜欢男人。 他之前还从没考虑过这一点,顿时半凉的心又凉了一半。 完了,要凉透了。 手机屏幕许久没被触碰,暗淡下去,徒留一片黑色。 他望着这片黑,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昏暗酒吧里沈听澜坐在卡座中不断皱眉的模样。 四周烟雾缭绕,独独他手里那根没有点燃。他夹在两指间把玩了好久,最后被舍弃在桌上,又从桌上被蔚羌带回了家里,像是偷偷埋着松果的松鼠,如今藏进了茶几下的夹缝里。 沈听澜绝不会知道,外表看上去温润得体的蔚二少,在没人的地方会拿着那根烟又啃又咬。 但蔚羌知道,温润是假的,得体也是假的。 他的非分之想才是真的。 蔚羌握着手机蜷起身体,慢慢闭上眼睛。 只有养精蓄锐,才能从长计议地追人。 眼皮刚合,一抹亮色便在眼前荡开。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先一步解了锁。 [沈小姐]:到了,刚才在处理文件。 蔚羌怔怔地望着,直到眼睛干涩才眨了眨。他神魂还飘在天上,一时回不来,只机械着慢腾腾地打字回复。 [蔚羌]:好的。 他其实不想这么快就让话题终结的,但他现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手指晃悠来晃悠去,打下一个“我”字,后续又不知该怎么编。 他怕沈听澜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不愿浪费时间回复。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聊天框上也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那提示字样断断续续,停了又起,闪现不断,似乎沈听澜在打一段很长很长的话。 蔚羌等了好一会儿,总算等来了。 [沈小姐]:蛋糕吃了? 蔚羌笑出声来,光在眼里晕开,攀上眼尾,闪烁不断。 他再不迟疑,欢喜地一骨碌爬起来,指尖飞快在屏幕上跳跃。 [蔚羌]:特别好吃,谢谢沈先生。 [蔚羌]:[小心心] 作者有话说: [蔚羌]:好的。 沈听澜:……该怎么回??? 第7章 只要我撤得够快 沈念筠下楼去冰箱里摸冷饮时,她哥就坐在一楼的小花园里抽烟。 星火忽明忽暗,烟雾溢出微开的唇缝漫上天际,与稀疏的星混做一片。 她忽然想到她说过晚上回来要给她哥捏肩的。 于是她又顺手拿了一罐凉茶,摸过去往沈听澜后颈上一贴,“哥,你怎么坐这儿喂蚊子啊。” 沈听澜看她一眼,把烟掐了,“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嘛。”沈念筠站到他身后,伸出爪子搭在他肩上,揉面团一样来回搓了两圈,“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公司遇事儿了?” “没。”沈听澜把攥着的手机朝桌上一放,“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呀?” 沈听澜一蹙眉,手指搓了搓下唇,不说话。 这是他犯烟瘾时的动作,沈念筠见过好几次,但都是在早些年沈听澜刚接手公司一屁股烦心事时看到的,到现在时间过了几年,她难免有些意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手上的劲儿都没控制住,“哥,你和我说实话啊,咱家不会要破产了吧!” “你觉得,”沈听澜话说一半又停了,翘着的腿刚放回地上,没隔两秒又翘了回去,一副内心烦躁的模样。 沈念筠撒开蹄子,难得懂事,“哥,你有啥想不明白的就跟我说,虽然我可能不太懂你那些事,但有些话说出来心里才舒服。” “你觉得我无趣吗?” 真当他问出来,沈念筠又一言难尽了。 无趣,何止是无趣。她小姐妹的哥哥一天到晚“妹妹妹妹缺什么”、“妹妹妹妹吃不吃那个”、“妹妹妹妹带你出去玩”,她哥就“嗯”、“哦”、“好”三连。 还会把她从车上丢下去! 妈的,今天一过,差点都忘了她哥原来多么可恨了。 她站在沈听澜身后想了好久,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她不知她哥为什么突然丢出这么一个问题,怕实话实说了会打击他自尊心,于是琢磨来琢磨去,反问道:“哥,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叫有趣啊?” 沈听澜皱眉思索,半晌吐出一个名字来,“周星驰?” 沈念筠脱口而出:“哥,看电影吗?” “不。”没什么回旋的余地。 “哎,哥,那我跟你聊几句吧,一分钟三百块。”沈念筠绕到他对面坐下,先打开易拉罐喝一口饮料,“你妹我虽然眼界不宽,你这个问题也不一定能给出回答,但我觉得我就是挺能胡诌的。” 第14页 “你说。” 沈念筠清清嗓子,当真开始说了:“周星驰那么多有趣的作品,除了他还有很多综艺节目、相声小品,这些都很有趣啊,看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快乐,忘记很多烦恼和忧愁。但其实你看得越多,你事后越会觉得空虚,它们并不是长久存在的,反正我看过后也就快乐那一时。” “所以?” “因为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你只是一味地接受,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它们只是调动了你最表面一层的笑点,根本就没往你心里去,看多了感觉疲倦是当然的。但人和人之间不一样啊,你有了接受就一定会有付出嘛,既然付出了那你肯定会想要回报嘛,这么如此循环,就不会腻得快。” 沈听澜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沈念筠挠了挠头,干脆打算开溜了:“我就想说,你想让人觉得你有趣,那就找一个对你也感兴趣的人嘛。好我说完了,把这两分钟的结个账吧,兄妹关系我给你打个八折。” 沈听澜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从你下个月工资里扣?” “……也不是不可以?” 沈听澜眼神一放,沈念筠攥着饮料拔腿就跑。 她心里呜呜,她在这儿一番好心好意地浪费口舌,结果她哥还不乐意听,她好命苦。 “等等。”沈听澜在她推开玻璃门时忽然又叫住她,“回来。” “我才不!我都被蚊子咬了!” 沈听澜也不要她坐回来,只是道:“我晚上去找过父亲,替你把和蔚羌的婚推了。” 沈念筠脚跟一转,嘿嘿着小跑过去,“哥,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和爸说的啊?” “爸那天被你气得不轻,你少去他面前晃悠,也别提这件事。” 沈念筠连连点头,“那当然!不提,我一定见着他绕着走!” “去睡吧。” “哥,你真好!” 门被拉上,花园里又只剩沈听澜一人。 他垂下头,解锁的手机屏还停留在与蔚羌的聊天框上,下方只有一行小灰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附加一句略显慌张的内容。 [蔚羌]:不好意思,发错了。 但是他看见了,蔚羌上发来了一颗粉色的心。 不是发给他的,那是要发给谁的? 沈听澜眉头一晚上就没松开过,此时反而蹙得更紧一些,他再次抬手搓了两下下唇。 他记得蔚羌朋友圈里有发过一张剧照,配字是“唐景曜太有趣了”。 他不知道唐景曜是谁,一查才知道是照片上站在第一排的一个演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看那个演员越感觉烦躁,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一堆事情还没处理完,却还要在这儿干坐浪费时间。 从来他都是能打电话从不发短信,偶尔在开会时下属不方便打扰,便编辑一条条信息传递过来,他也都匆匆阅过便没了后续。 可他竟然想认真给蔚羌回一条消息。 而且还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坐这儿一个小时,就只思考了这么一件事情。 最终,他还是一脸不爽地打下一个“哦”,指尖悬在发送上好一会儿,又删掉了那一个字,改为“没事”。 就这样吧。 事情解决了,他应该可以专心工作了。 沈听澜整理好椅子,上了二楼书房。房子很大,原本是两个连栋别墅,被买下后在一楼的中央打了一扇连通的门,左侧住父母,右侧住兄妹。 这儿之前只有他一人住,但沈念筠回国后还在找能和她小姐妹一起搬进的房子,目前便暂留在空下来的三楼,成天见头不见尾,除了晚上知道乖乖回家,平时根本看不见影子。 蔚羌给他的领带就放在书桌上,和他带回来的那些重要文件摆在一起。 他对此视而不见,径直挑出底下压着的文件坐去翻看,一时房间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 没一会儿,窗外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吵得他心一直静不下来。 效率竟是比下午还要低。 但夏季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持续不过半个多小时就消停下来。 沈听澜推开窗户,又点了根烟。 湿漉的潮气渗过防护网,泥土混着尼古丁的气息逐渐蔓延。 他望着楼下那盏路灯眯了眯眼。 然后转身绕过凌乱的白纸,拎起领带盒,朝卧室走去。 烟雾便随他散了一路,直到兹拉一声被丢进床头的水杯里,火光乍灭。 他没换睡衣,身上还是那套从外穿回来的西装。脖子上领带一扯,换上新的,在镜前面无表情地比划了一下。 领带夹很朴素,银白的长条上点缀着蓝砂石,沉稳却不显老气。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指尖拨了拨那夹子。 他自认为自己记忆力还不错,这领带和那个照片上那唐景曜戴着的很像。 越看越像。 床上的手机震了震,拉回了他越飘越远的思绪。 [蔚羌]:沈先生,您睡了吗? [蔚羌]:忘了问您,领带还合适吗? 沈听澜攥着领带夹的指尖挪到屏幕上。 ——刚打开,正在试。 删除。 ——还可以,挺好的。 删除。 ——这是你喜欢的演员同款? 第15页 删除。 沈听澜抿着唇,眉间尽是不耐,破天荒从嘴里溢出一声不像话的“啧”。 …… 城市另一端的某个小公寓里,蔚羌正裹着被子不断扑腾,打下那些看似礼貌规矩的话,但实际上人却跟个皮猴子一样动来动去。 他看着屏幕那端一直在输入文字,舍不得挪开视线。 沈听澜会说什么?非常官方的“嗯”,还是标准的“合适”? 提示闪烁了十分钟,他就对着屏幕干看了十分钟。 先前简短的对话重复温习了好几遍,总算给他盼来了沈听澜的新回复。 这一瞧,他头上那棵招摇不断的嫩芽又蔫吧了。 [沈小姐]:没试。 蔚羌吸吸鼻子,觉得士气顿时下滑了一大截。 还是睡觉吧。 只要一觉过去,他就能把这话给忘了。 他暗搓搓地输入“晚安”,刚按下发送,竟是和沈听澜刚发来的另一条消息同时跃在屏幕上。 [沈小姐]:但我觉得挺好。 [蔚羌]:沈先生,晚安。 ! 这天还能聊! 蔚羌赶紧去撤回。 [您撤回了一条消息。] [沈小姐]:晚安。 他瞪着眼睛,把那两个字差点儿看得认不出来。 卧槽,他要截图留念,然后做成背景图永久珍藏! 沈听澜和他发晚安了! 他今晚一定能睡一个好觉! 蔚羌激动地搓了搓手,去摁手机的截屏键。 咔一声响,屏幕外的人又傻了。 [您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蔚羌:??? 就一眨眼功夫,怎么沈听澜也撤了?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跟着撤回):……他又发错了? 蔚羌:???我不是?我没有? 第8章 有空吗 蔚羌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这也是他拒绝了她姐并且不愿意去家里公司上班的原因。 他姐对他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只是让他两年内把三千万的本金翻一番,证明他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和未来老婆就行。 两年内赚三千万,对普通家庭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但对于他们经商的世家来说却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低水准。蔚羌知道沈听澜公司光做一个项目,净收入就是他这两年目标的几十倍。 他之前还想过去借此机会请教沈听澜,但又怕暴露了自己的无能,还是打算自己想办法。 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到了娱乐影视上。 电影或电视剧的投资一般看剧本或演员,唐景曜就是他物色好的男演员之一。 他刷了一遍唐景曜上次参演的爱情喜剧,感觉这个人能火不是没道理的。他演技甩人一节,颜值也数一数二,并且在各种活动或综艺节目上表现十分良好,粉丝一堆一堆地积攒,已经为他的下一部戏铺好了基础收视率了。 蔚羌想投的就是他的戏。 但一部好的剧从来不缺投资人,他想要分一杯羹就必须有门路,打听到剧组已经开始招配角的消息,便连忙从他姐那儿抠出几张名片,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去烦沈听澜,抽空和他发小去把日料吃了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搭关系上。 他姐之前带过他几回,一起参加过一些应酬,他该说的话也会说,怎么做事也清楚。当然,也正是因为觉得自己还算上得了台面,他才会主动露在沈听澜的面前。 其实他这身份一摆出去,那些人也会因他的父母而给他脸面。但他没揣架子,既然是有求于人,那就得诚心诚意。 今天晚上最后一场,导演总算出面了。这顿酒喝得他晕乎乎的,走起路来像踩在棉花上,要不是家教让他勉强忍耐,他早就扶着墙吐了。 他平常也喝酒,但喝得不多,也没醉过,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而且一直都是和家里人喝、和朋友喝,酒都挑得甜滋滋的,滚在舌尖上像甜酿一般,哪像现在,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灼烧感,那些红着脸挺着啤酒肚的却还在兴头上,一个两个互相说着阿谀奉承的话,灌得他耳朵都疼。 感觉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招呼后起身去卫生间。 满屋浓烈的烟味太难闻了,还全是铜钱臭味。 “蔚先生,您没事吧?”似是看他走路不稳,身后有一道轻柔的嗓音在唤他,含着一些担忧的意味。 蔚羌回过头,看了一眼后头的小女生,想起来这是另一个投资人领来的女明星,姓林,具体叫什么他忘了。 他了解过现在比较好的一些演员,记不住的就是没入他眼的。而且这种由投资人带来的通常都是想走后门的,但一晚上也没听谁提起这事儿,八成也是抱着随缘心态,导演能看上就用,看不上就拉倒。 “没事。”蔚羌心里有了底,隐隐猜到这明星现在靠过来是什么意思,脸上的笑容疏远几分,却还是保持了礼貌态度。 林明星犹豫了一下,“我看您脸色不好,我去旁边替您买一些醒酒药来吧?” “不用。”蔚羌摇摇头,继续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后面没有跟来的高跟鞋声,林明星察觉到他的抗拒,没有再厚着脸皮贴上了。 蔚羌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况,听说过娱乐圈水深事杂,他先前不以为然,觉得自己是个片叶不沾身类型的三好富二代,但却忽略了他不找杂事杂事会自己找上门的情况。 第16页 他去水池下泼了点冷水上脸,镜子里的年轻人脸颊稍稍泛红,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狼狈相。 回忆起刚才和女明星敷衍的两句话,他突然觉得,沈听澜似乎也是这么敷衍着和自己说话的。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整理两下松垮的衣领,又等晕乎的头脑变清醒一些,这才重新返回包间。 想追上沈听澜不容易,他先前想得太简单,想送点礼物日久生情把人搞到手,但现在才明白,他根本没有什么本事。 日子混惯了,他空有文凭和一些花里胡哨不着调的兴趣爱好,这么大还没真正赚过一笔钱,就连请沈听澜吃饭的钱还是他家里给的。 他必须自己赚钱。 这么想着,蔚羌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跟着升华了。 他坐回位置上,其他几个人问候几句,也有人说了句玩笑话:“我听闻蔚二少千杯不倒千杯不醉,今天见面才知道谣言不可信的,蔚二少这酒量根本不行啊,怕是再喝两杯就能趴下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点到为止,只有不是朋友的人才会以看别人醉态取乐。他刚把诚意给够了,就有人得寸进尺起来了。 蔚羌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干脆顺着这人的话给自己递了个梯子下,“是啊,我爸也说过我酒量不行,为了不让大家看笑话,我就以茶代酒,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那人听见他搬出他爸来,脑子里的酒精散去一些,被旁边人眼神一提醒,忙接上话,“这坐桌上的都不是什么外人,喝茶喝酒都一样,都一样。” 他姐不够看,但他爸仍是一大批人的老前辈,该敬的时候还是得敬的。 蔚羌总算明白,为什么有时他姐应酬后总会出奇疲惫了。他原先不懂,万事都有别人替他挡着,现在才知道他姐一人承担下公司有多么不容易。 托他爸的福,后半顿饭风平浪静,无比和谐,没人再跟他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那导演五十多岁了,年轻时候是个编剧,到现在也积攒了一身荣誉。 艺术家多数清高,自然烦这种场面,但是还得和这群连片子内容都不知道、满眼都是利益的商人吃饭,越吃越没有好脸色,估计心里早就在期待着散局的那一刻了。 蔚羌是看过原著的,看他一个人坐在那儿与世隔绝,想了想便挪了个位置,问了句改成电影后反派会不会被砍剧情。 那反派是原著中推动剧情进展的核心人物,说是男二,但重要性完全不亚于男一。比起男一的一腔正义为国为民,反派却做尽了坏事,让人看着牙痒痒,恨不得带枪穿进书里把人给崩了。 结果后来剧情一转,原来反派是亡国的殿下,本就与主角不共戴天,只一心想要复国,由于太过信任女主,被偷偷在武器上动了手脚,最后与男一的较量下断剑而亡。 而动了手脚这件事,女主瞒了一辈子,直到带进土里掩埋后,男主都不知道那天的输赢并不公平。临死之前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但为了天下,她无可奈何。 她身边围着一圈子孙后代,但谁都不知她指的是谁。 这本书一打上完结tag,引来无数人忏悔,说曾经不该骂得那么厉害。 有人说,反派本就该死,想要复国必会引发战争,国泰民安的局面一被打破,定是民不聊生,死伤惨重。 也有人说,他那么多次下手的机会,却还是没有动作,虽做了坏事乱了朝廷,但从未动过百姓一针一线,根本就命不该绝。 越是有争议,书就越有人气。 但是正因为有名气,才不好改编,也不好定角。 虽说男一才是故事主角,但作者对反派的偏爱毫不遮掩,他比男主更早出场,也更爱憎分明,呼声远远超过了男主。 所以蔚羌对反派的扮演者也挺抱期待的。 导演姓姜,听了他的话难得认真用正眼瞧他,“你还看过原著?” “有幸拜读过。” “那你投资这部片子是兴趣使然?” 姜导的眼神实在太有穿透力,蔚羌不敢说大话撑门面,只能笑着往自己杯里倒了一半的酒,敬上一杯,“提到投资,那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钱。” “哼。”姜导一听,酒虽然接了,但却不愿和他再细谈了。 蔚羌好听话当然会说,并且说的真诚,没有掺假,“天下没有无利早起的商人,能投的作品千千万,我是看中了这个剧,才找到的您。” 姜导脸色一缓,“这片子不删不改,该有的都不会少。” 蔚羌放下唯一的担忧,觉得那没问题了。 “你觉得鹤立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导忽然问他。 鹤立是反派的名字,但这其实只能算一个称呼,反派从小忍辱负重,长大后更是隐姓埋名,谁都不知道他原先叫什么。 有人跑去问作者,作者却说只有鹤立本人知道。 蔚羌想了想,说:“网上有人评价他爱憎分明,我却觉得他实际上优柔寡断。他足够心狠手辣,后期却被情爱迷惑,日夜间模糊了目标。亡国之子如果不能推翻朝政建立新国,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以死为路。最后他身份暴露并不是他没有藏好,一时失足而误了终身,我认为他故意让苏灵冉知道的,他在给朋友一个机会,也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惜最终天下这么大,还是容不下他。” 第17页 姜导没有表态,却一伸手把他的酒给倒了个一干二净,“喝水去,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像我现在毛病一大堆,都是年轻时候留下的祸根。” 蔚羌看出来了,这是姜导在对他表示友好。他笑容绚烂,酒精晕染出的红艳也从脸颊漫上眼尾,和这一桌子的人对比尤其明显。 姜导多看他两眼,忽然问:“你有兴趣来演戏吗?” 蔚羌想也没想就摇了头,“没兴趣。” 姜导一想也是,像蔚羌这种阔少爷定是不会踏足娱乐圈的,别说他爸了,就是他姐也不同意。 蔚羌又认真说:“但我是真的敬佩演员的。” 姜导哈哈笑起来,“到时候选角,你来一旁帮着参谋吧。” 这个倒是可以,蔚羌还没见过试镜,点头答应下来,“只要姜导不嫌弃我派不上用场。” “你到时候来,站在书粉的角度去看就行了。” “那就先谢过姜导给我一个现场观看的机会了。” 蔚羌端着白水敬他,姜导也笑眯眯地与他碰了杯。等蔚羌放下杯子后稍一抬眼,正好将林明星匆忙挪开视线的样子纳入眼中。 他装作没有看见,继续与身旁的人闲聊。 聊着聊着,该来的还是来了。 长辈上桌必问问题之一——婚姻嫁娶。 “小蔚今年多大了,到现在还没谈朋友?”姜导和他亲近起来,已经小蔚小蔚地喊上了。 “我今年二十五。”蔚羌想了想,“有心仪的对象,目前正在努力中。” “我还说把我朋友家女儿介绍给你认识,既然你有喜欢的了,就认认真真的踏踏实实地追。”姜导语重心长,完事儿顿了顿,“哪家姑娘?” 蔚羌心觉好笑,没想到这导演也这么八卦。他也不想再说是沈家的,万一到时候真的所有人疯传他喜欢沈念筠,他在沈听澜面前可就洗不清了。 于是他说:“他人害羞,等我追到了事成了,一定请您来喝喜酒。” “哈哈哈,好!” 看得出姜导现在是真的开心,他不让蔚羌喝酒,就自自己一口一口地咽。 等到这饭局散了,姜导人也迷糊了,大着舌头还不忘和蔚羌说话。 蔚羌没办法,问他有没有人接也不回答,只说把自己送到车站就行。 晚上十点车站哪来的车给他坐?蔚羌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吐槽一个知名导演出门都乘公交,但他自己现在也喝了酒不能开车,问他家在哪儿也说不清楚,只好喊一个代价来把人拖回自己的小公寓里凑合凑合。 他虽然不洁癖,但领地感很强,不太乐意让不熟的人碰自己那张小床。但现在也别无他法,他总不能把一个老人家丢沙发上去吧? 他想了想,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傻 逼了。 不搬回家,送去酒店楼上的房间也成啊! 蔚羌站在自家床前沉思片刻,计算着现在把人再带去酒店住的可能性,但姜导整个人明显已经不认人了,枕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蔚羌无奈地捏捏眉心,干脆房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他本来想照例给沈听澜发个短信哔哔两句,但一看时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太晚了,明天吧,这个点还打扰不太礼貌。 他把充电器插在电视柜上的插座里,给饿了一晚上地手机喂个饭。 刚凑够开机电量,屏幕便亮起来,通知栏里飘着一条新消息。 [沈小姐]:蔚先生最近有空吗?我妹妹想请蔚先生吃饭。 发送时间,三个小时前。 蔚羌一看是他妹要吃饭,兴致顿时降了一大半。但他还是打起精神,答应下来。 [蔚羌]:不好意思,才看见您的短信。 [蔚羌]:怎么能让沈小姐请? [蔚羌]:最近我的确有些忙,但明天中午有空,换做是我来请您妹妹吧,地点她选就好,明天告诉我位置,我会准时赴约。 [沈小姐]:不用。 蔚羌看着自己的一大段话,再看着这冷冷清清的两个字,疲惫更甚。 [沈小姐]:明天晚上吧,中午有事。 [沈小姐]:蔚先生来公司后直接进就好,不要在楼下等。 蔚羌歪了歪头。 [蔚羌]:您的意思是,我去您公司找您,然后我们一起去吗? [沈小姐]:嗯。 蔚羌:“!!!” 他又好了。 他觉得特别ok。 感谢沈听澜他妹。 多少顿他都愿意吃。 [蔚羌]:好的,那明天见?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沈小姐]:好。 作者有话说: 沈念筠:QAQ我哥抢我剧本,还不带我吃饭。 第9章 是不是很漂亮! 饭桌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蔚羌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昨天晚上的也不例外,毕竟和他增进了感情的姜导日上三竿还赖在他床上没起来。 他原本还幻想过,这张床第一个要容纳的除了他之外的人一定是沈听澜,没想到沈听澜的小手都没摸到,就让一个认识不足一天的老头给躺了。 很难受。 他难受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揉了揉酸涩的腰,摸去厨房找吃的。 等半块面包下了肚,卧室那边总算响起点动静,穿着昨晚衣服的姜导一脸呆滞地探出头,跟个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往外看,还以为被哪个小明星给睡了。 第18页 一看坐在餐桌旁气定神闲的蔚二少,他心里总算一定,红着张老脸连连说不好意思,他一高兴就喜欢喝酒,一喝还没个数,让年轻人看笑话了。 蔚羌客气地给他拉椅子,“您喝咖啡还是牛奶?” “给我点热水就行。”眼看蔚羌又要给他去拿面包,他摇头拒绝,“我得走了,我家老婆子发火呢,再不回去就要被逐出家门了。” 蔚羌看他紧张的模样有些好笑,但忍住了,“既然您家中有事,那我也不留您,需要送您回去吗?” “不用,我打个车,辛苦你昨天睡沙发了,你好好休息吧,别送了。”姜导灌了一杯水下肚,忙去玄关换鞋,“我再联系你啊,到时候你来现场,我付你工资的。”他想了想,又觉得蔚二少可能看不上他那点工资,添道:“请你吃饭。” 蔚羌笑着送他离开,把杯子里的牛奶一口气喝完,折去卧室收拾房间。 姜导还挺礼貌,床单给他理平了,被子也叠成了豆腐块,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看上去整齐又干净。 蔚羌试着往上面一躺。 两秒后,他果断把用品都换了一遍。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柠檬香,他想,这下完美了,又是新的了,下一次躺上来的肯定就是沈听澜了。 到这一步投资这事基本定了,这个剧稳赚不赔,但能否出圈大爆,还得看演员的演技是否出挑。唐景曜没问题,这点他确定,但最关键的鹤立还没定下来。 这角色一日不定,他就一日不能安心,到时候试镜肯定也要去看看的,这样才能估算能不能一部片就赚够三千万。 接连忙碌了好几天,得了一日空闲,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蔚羌昨晚睡前在想今晚要和沈听澜见面,梦里也是和沈听澜见面,天亮了一睁眼依旧在期待着见面。 现在还不到中午,他觉得时间走得太慢,巴不得把指针一推,让北京时间也随着一起推到晚上。 他抱着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关心一下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刷着刷着却刷出来了一个同城宠物救济号。 养猫这件事他半年前就有考虑,但之前因为理论知识实在不足便搁置了。 这次找领养的是一只上个月从下水道里救上来的小白猫,据描述是被人打断了后腿丢下去的,手术过后也伴有严重的后遗症,并且携带猫艾滋。 这是它第三次找领养,先后因脾气暴躁抓伤主人被退过两回,光是看遭遇就让人心生怜悯。也许有了前几次的退养经历,哪怕它长得再漂亮也让人望而却步,偶有人留言询问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蔚羌看着照片里那双湛蓝的眼睛,心中一动。他犹豫了片刻,关注了微信公众号,随后将截图发过去,询问了句这只小白还在吗。 公众号很快给了回复,说还在的。 蔚羌摸摸鼻子,他看了眼自己的小窝,大致在脑内计划了一下猫用具买回来后能放在哪里。 这个单身公寓对于他一个人来说也空间足够了,因此靠近阳台的地方还留了不少空位,防护网也是房子自带,不需要再来找人特地装修。他下了决定,再看向手机时,公众号又发了一条新消息过来。 [猫咪之家]:您是想领养它吗? [蔚羌]:是的,有这个想法。我现在可以去看它吗?我离新谷区不远。 [猫咪之家]:可以的,但是您对它有过简单了解吗? [蔚羌]:有了解。 [猫咪之家]:它被人虐待过,所以对人很警惕,也抓伤过之前领养它的人。如果您家中有小孩子,我建议您不要考虑它。并且它不能与其他猫同养,后遗症导致它接下来还需要去医院定期做检查,当初医生说也许将来会引发其他病症,花销会比其他猫大得多。希望您看完这段话再做考虑,因为它不能再接受第三次退养了。 蔚羌想了想,问:如果一直没有人领养它,它最后会怎么样呢? [猫咪之家]:会留在我们这里,但我们给不了它一个完整的家。 [蔚羌]:我大概两点钟到。 [猫咪之家]:好的,您来后报您的微信名就好。 [猫咪之家]:我们领养需要登记身份证和家庭住址的,往后会不定期上门回访,希望您能理解。 蔚羌退出微信,在沙发上又赖了一会儿,温习一遍养猫攻略,然后去了趟市中心的宠物用品店。 他没什么经验,凡是看见的都要了一份,那店主一看是个有钱客户,拼命给他推荐进口猫罐头,滔滔不绝讲它营养丰富是万千猫咪的最爱。 蔚羌听得晕头转向,手一挥搬了一箱走。 见他买了罐头,店主又面向一转给他介绍自动喂食器,最后连扫地机器人都没放过推销。 猫还没见到,后备箱倒是堆得满满当当了,蔚羌站在车旁觉得自己有些搞笑。 老板站得笔直,目送他离开,并再三肯定明天上午会准时上门安装猫爬架。 蔚羌找了个店解决了午饭,又吹了会儿空调,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朝新谷区赶去。 领养地点位于一个中档小区,他锁了车徒步进去,志愿者已经在一楼的门口等了。他们似乎特别看重这只小白猫,确认了蔚羌和微信联络的是同一人后,这才领人走了进去。 这房子是复式结构,只铺了地板,装修很简单,猫和笼子随处可见。蔚羌上了二楼,在角落唯一的笼子里看见了那只蓝眼睛的白猫。 第19页 白猫看他靠近,原本趴在笼子中间,瞬间弓着腰往角落里钻,口中还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志愿者苦笑:“它到这里后就没出过笼子,因为一旦跑出去了就很难抓住,见人靠近就会躲,所以你可能得连笼子一起搬走了。” 蔚羌点点头,离远了一些,“我开车来的,很方便。” 志愿者问:“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蔚羌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因为他现在的确没有工作。 他眼巴巴地问:“一定要有工作的人才能领养吗?” “也不是……但是我们得确保您能供得起它的生活开销。” “啊,这个可以放心。”蔚羌笑了,“我有能力给它最好的生活。” 志愿者看他穿得挺好,又问了几个擦边问题才揭过这茬。 “我之前和您说过,它因为有猫艾滋,所以您领养它后就不能再养其它猫了。因为您不能再退养它,所以您必须要想清楚接下来会陪伴它走完它的一生。” 蔚羌点头,“嗯,我知道。” 志愿者问:“您家里准备好用品了吗?” 蔚羌说:“在后备箱里,我刚刚去买了。” “都买了什么?” 蔚羌便把好几张购物小票掏出来,看志愿者震惊的表情,他犹豫着问:“是缺了什么吗?” “……没。”志愿者将小票还给他,“您这架势,我还以为您是要养一窝的。” 现在,志愿者总算是确信他有钱了。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一只狸花拱开门缝钻了进来,志愿者连忙把它抱起来放了出去,还指责它到处乱跑,叮嘱这间房不能进。 蔚羌手有些痒,想摸忍住了。他注意到那只狸花尾巴短了一截,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断过。 志愿者折回来,先是叹了口气,“很多身体残缺的猫都没人要,刚才那只做过眼球摘除手术,尾巴也不知怎么断的,或许是和别的猫打架造成的,或许是被人虐待造成的。但是它性格很好,有些粘人,我们就留下来当团宠了。” 蔚羌惊讶,“它看不见?” 志愿者说:“只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其实您要是深度了解过我们这里,就会知道有很多猫都是被人遗弃的,我们救助回来后却很难再送出去,现在只有品种猫和刚出生的奶猫最容易被领走,许多人养猫喜欢从小养起,所以这儿的病猫越堆越多,还有一只断了腿在医院抢救,到现在生死都还未卜,其他志愿者现在就在医院里守着呢。” 蔚羌原本心情还挺愉快,现在却沉重起来。 他提出了参观请求,志愿者也乐意带他去看一圈。他看着志愿者把几只刚从外抱回来的猫仔从笼子里带去桌上排队滴眼药水,又看着她戴着手套定时给一只三花喂药,忽然问,“你们资金是不是短缺?” 大部分救助机构都因为入不敷出而关闭了,坚持下来的其实没有多少。 这几乎不是一个疑问句了,但志愿者还是感觉有些尴尬,“对……给猫手术需要很多钱,大部分都是募捐得来的,这里的很多玩具、猫粮也是网友寄来的,但是。”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但是谁能因为热爱而一辈子这么下去呢。” 蔚羌明白了她的意思。 谁一开始不是年纪轻志气足?后来不都为了生活而妥协了。 他留下了领养费,走之前拍了张与身份证的合影,并在纸上写了暂时居住的地址。小白猫被装进航空箱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等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只是眼里的惊恐仍然存在。 到家后已经四点多了,不知不觉竟是和那个小姑娘聊了一个小时。 蔚羌先把猫带上楼,然后折回车库一点点将后备箱的东西往上搬。等所有东西挪上来并摆放到位后,他也累得气喘不匀,满头是汗地蹲下打开笼门,撕了个猫条想引它出来。 可它就是不出来。 原先守着一方笼子,现在又守着航空箱,一眨不眨地盯着蔚羌看,偶尔还会因为猫条离得太近而龇牙警告。 “给你取个什么名啊。”他盘腿而坐,耐心地等它放松警惕肯挪地,“你这么白,就叫雪球吧。” 真是一个随意的名字。 “蔚雪球。”蔚羌又念了一遍,“还怪可爱的。”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觉得五点半去找沈听澜有些不现实,但六点前到还是没问题的。想到志愿者说这是个小母猫,他就趴下来给它拍了个照片,打开微信发了个朋友圈。 [蔚羌]:[图片]蔚家新入住的三小姐~是不是很漂亮! 那志愿者第一时间给他点了个赞。 他想着下午听到的那些话,返回到聊天窗上,给姜导发了条短信过去。 [蔚羌]:姜导,我投剧的钱会比之前说的少一些。 姜导一时没回,可能还在家里跪搓衣板。 等他洗个澡换衣服出来后,航空箱里已经空了。他诧异了一会儿,在不大的客厅里搜刮一圈,最终在沙发后找到了雪球冒出来的一小截雪白的尾巴。 他笑笑,也不怕这猫抓他家具,将扫地机器人拿出来运作,顺便填满食盆和水槽,拿着钥匙出门了。 在他收拾自己的半个小时间,朋友圈已经被熟络的人轮了一遍。 有人夸出了彩虹屁,有人特地把自己养的猫拿出来和他炫耀,还有人开玩笑问蔚三小姐多大了,有没有周岁酒可以喝。 第20页 蔚羌看得开心,随手一刷新,刷出了一条新的点赞。 来自沈听澜。 还有一条新的评论。 ——漂亮。 也来自沈听澜。 蔚羌不由自主端正了坐姿,仿佛沈听澜能透过屏幕看到他现在的姿态一样。 他舔了舔唇,忽然觉得有些莫名不好意思,他甚至能脑补出沈听澜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在他耳边轻飘飘吐出这两个字。 当然,不是夸猫,是夸他的。 他被自己的脑补臊得脸上一热,边骂自己不要脸边拿起一旁的水灌了一口,随后发动引擎,主动和沈听澜发了条消息过去。 [蔚羌]:我马上去见你啦!~[开心转圈.jpg] 半秒撤回,不留余地。 [蔚羌]:沈先生,我现在就去您公司找您。[微笑][握手] 作者有话说: 于是后来。 蔚羌(试探):沈先生,您想不想见我……家的猫? 第10章 万能的猫和万能的妹妹 这回保安没有再拦蔚羌了,甚至还对他笑了笑,什么也没问。 只不过那笑容里多少涵盖着点儿尴尬。 蔚羌来是来了,但压根不知沈听澜具体办公室在哪儿,发愁之际前台迎了过来,礼貌地询问他是不是姓蔚。 “沈总事先吩咐过,您来了后带您去他办公室。”带他上楼的人换了一个,自称是沈听澜的助手,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男生,个子也小小一点,但看上去很精神。 蔚羌跟他进了电梯,笑了笑,“麻烦你了。” “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助理也笑着冲他点了下头,主动伸出右手,“我姓张,您可以叫我小张。” 蔚羌上前轻轻与他握了一下,“我叫蔚羌。” “我知道,蔚先生。”张助理领他出了电梯,推开楼层最里的那扇门,“沈总预计六点散会,您可以在沙发上稍等片刻,我给您泡杯茶来。” 蔚羌看了眼时间,摆摆手拒绝了,“不用这么麻烦,泡茶也是浪费。你去忙你的吧,耽误你工作就不好了。” 他说完话又有些后悔,办公室毕竟属于私人领地,正对面就是沈听澜平常工作时所用的桌椅,也不知面上摊着的那些是不是机密文件,他却直接撵助理出去,未免有些太不懂礼貌了。 他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张助理却含笑点了点头,“空调遥控器在沈总的桌子上,他一般有事离开时都会开通风模式,您如果觉得房间里热,可以调成制冷。右边的小房间是沈总的休息室,里面有饮水机和杯子,您随意取用。” 他一口一个沈总的沈总的,落在蔚羌耳朵里难免有些发烫,好像时刻在提醒他已经踏入了沈听澜的私人领地,呼吸着的空气里全都涵盖了沈听澜的气息一样。 不能想,一想他真的开始激动了。 张助理最后说:“那我不打搅您休息了。” 蔚羌蓦地清醒,在心里暗骂自己变态,用标志性的笑容目送人合门而出,正襟危坐像个即将受训的小学生。 他东瞅瞅西看看。 沈听澜办公室的窗帘是灰蓝色的,和他原来的房间窗帘是一个色系。 沈听澜办公室的椅子好大,坐上去应该很舒服。 沈听澜办公室好高哦,晚上的话看夜景应该挺不错。 沈听澜办公室有股淡淡的松雪香,和他本人身上的气息一样清清冷冷。 沈听澜…… 蔚羌缩缩脖子,鹌鹑一样不动了。 不看了,再看下去他都能自己脑补一些不该脑补的画面了。 收回视线后,蔚羌度过了漫长的十分钟。 等门被推开,他腿已经麻得差点直不起来了。 沈听澜看向他,但由于秘书还在身后汇报着一些事项,他只冲蔚羌微微颔首,并未直接打招呼。 秘书也明显注意到了办公室多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利落地将说到一半的话结了尾,“沈总,那剩余的内容我整理出来,晚上发送到您的邮箱。” 沈听澜点了下头,“下班吧。” 秘书转身离开前好奇地多看了蔚羌两眼,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您好。” 蔚羌回以微笑,“您好。” 门再次被合上,办公室只剩下他和沈听澜两人了。 完了,他刚刚头脑放空,根本不知道见了面该聊些什么。 沈听澜理了理散乱的纸张,先开了口,“等很久了?” 蔚羌实话实说:“也没有很久。” 沈听澜扫了眼桌子,“他们没倒水?” 蔚羌摇头,“是我没让,我不口渴。” 沈听澜:“嗯。” 蔚羌咽了口唾沫,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一会儿去吃什么?” 沈听澜拿上车钥匙,“蔚先生想吃什么?”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蔚羌平衡了一下答案,“看沈小姐想吃什么吧。” 沈听澜点点头,“我们直接过去,到了就知道了。” “好的。”蔚羌乖乖跟上,内心流着泪,沈听澜怎么这么高冷啊。 要是说了地点,他还能扩展一下聊一聊周边其他店铺或者设施,这让他该怎么接话。 他随着沈听澜一同下了电梯,表面看上去落落大方,实则心里局促得像个第一天来上班的小职员。 “我看见你养猫了?” 第21页 灵魂逐步升天脱离躯壳之际,他听见沈听澜的声音在耳旁炸开。 哦,对,可不是嘛。 他刚带了只猫回家,沈听澜给他又回复又点赞的,一定是对那只猫也有兴趣。 所以他完全可以从这里下手找话题。 蔚羌仰头灿然一笑,“是的,但它还有些怕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熟悉新环境。沈先生喜欢猫吗?我因为是新手,所以在养小动物方面一窍不通,不知道能不能从沈先生这里取到什么经?” 电梯以落在一楼,铁门缓缓向外开启,露出宽敞的大堂。 蔚羌没有动,他在等沈听澜先一步走出去。但沈听澜却朝一侧闪了下身,伸出手挡住了电梯门,给他让了条出去的道。 下班时期,外头并不安静。不少员工嘻嘻哈哈的吵闹声传来,但这偏僻的角落却无人问津,沈听澜也与他们格格不入,依旧沉稳地回答蔚羌的问题:“我妹妹也喜欢这些小动物,但我平常忙碌,也没有精力去饲养它们。如果蔚先生不着急,我可以替你向我妹妹询问相关的事宜。” 听他声音平淡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蔚羌还以为自己真成了他的下属或者是合伙人,此时在谈论的话题不是养宠物,而是要落实什么项目了。 蔚羌不动声色地眨眨眼,“好啊,那就麻烦沈先生了。” 他压根就没提沈念筠手机有没有买好这件事,看沈听澜这副模样,也似乎没有要给他沈念筠私人联系方式的打算。 或许依旧是不放心他妹妹随便嫁给一个家族联姻对象,所以需要考核一段时间? 当然,蔚羌希望这段时间越长越好,只要沈念筠不拒绝这门婚事,他就能一直和沈听澜有来往。 他事先了解过沈念筠的性格,一个从外留洋回来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拘泥于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退婚是迟早的事情,他只需要在对方退婚之前和沈听澜打好关系,不愁以后没有亲密的机会。 算盘在心里飞快一拨,蔚羌笑得愈发柔和,“今天才刚把它接回来,上午第一次见到就有种冥冥中该带它回家的感觉,我觉得我眼光还是很准的。” 沈听澜说:“有些人寻觅几个月才会找到一只合眼缘的,蔚先生是运气好。” “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蔚羌意有所指,“沈先生不会有这种感觉吗?有些东西只看一眼,就会想要。” 沈听澜望了他两秒,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道:“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聊天,蔚先生不如先踏出这个电梯门。” 去除那些刻板印象,沈听澜也有幽默的一面,只不过这一面他只在和沈念筠的第一次吃饭的餐桌上见过。 此时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挺不错,蔚羌大着胆子不要脸了一下,“我可是将沈先生当朋友看的,我觉得朋友间不需要讲究太多礼仪。” 电梯门已经几次欲合都被挡住,再拖下去恐怕警报都要响了。沈听澜看蔚羌表情坦然,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那一起出去吧。”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我已经帮你把婚退了。 沈念筠:QWQ蟹蟹my亲亲other。 蔚羌:???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前台:……出个电梯而已,没必要没必要。 第11章 1+1=? 温度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渗入肌肤,蔚羌惊了一下,头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从电梯里拉出去了。 虽说专用电梯地理位置较为偏僻,但在这个公司上班的谁不会在途经大堂时飞快地朝那个角落里瞟上一眼? 本来一见电梯门打开就有要逃跑架势的员工此时却面面相觑,停了脚步一个劲儿好奇老板旁边的人是谁。 能让他们会议都提前结束,莫不是未来老板娘?谁知看清了老板身后的人不是什么身段婀娜、长发秀丽的小姐,而是个窄腰长腿的大青年。 直到沈听澜与他们擦身而过,道了一句“辛苦”,他们才赫然清醒,匆匆忙忙回了句沈总再见。 蔚羌魂还没回来,他把手藏在身后,指腹蹭着被沈听澜攥过的地方摩挲一圈,渐渐觉得耳根发热,连忙打散掉脑子里的想入非非。 可沈听澜却压根不放过他,在室外一片火辣辣的热浪中突然开口:“对了。” “啊?”蔚羌下意识应了一声,后觉自己反应过度,又温吞地添上一句:“怎么了,沈先生?” 沈听澜问:“蔚先生刚刚说,把我当朋友?” 蔚羌点了头。 “既然是朋友,还一直称我为‘您’?” 蔚羌舌尖抵上后牙槽,试着改了口,“……你。” 靠。 为什么平常非常容易说的一个字,现在他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而且一边挤还一边心跳加速,停不下来? 蔚羌警告自己要振作一点,不要太丢脸。 也千万别露了馅。 夏季六点多的天还没暗,沈听澜很容易就能将蔚羌此时的表情看个清楚。 但他却慢了一步,在他转头前,蔚羌已经若无其事地将脑袋低垂了下去。 沈听澜没有察觉到异样,只嗯一声,将视线重新落在小李已经停靠在路边的车上。 熟不知蔚羌收不住的喜意已经爬上了眉梢,压根没有丝毫暗恋他的自觉。那种明晃晃的感情冲得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却被睫毛所拦,除了他本人知晓自己的心意,没有朝四周透出分毫。 第22页 小李看见蔚羌,一边拉开后座车门,一边十分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蔚先生好。” 蔚羌笑着点头:“晚上好啊。” “进去吧。”沈听澜手在他背上轻搭一下。 这些触碰本该是正常的,蔚羌却鸡皮疙瘩一起,还想礼让的话攀到了嘴边又咽下,“好。” 小李护着车顶,避免他撞到头。蔚羌道了谢,坐去车里侧。 之前沈听澜坐的位置,现在他坐了。 四舍五入,他就在沈听澜腿上坐过了。 蔚羌咳了咳,险些被口水呛到。 小李听见动静,疑惑地问:“是空调温度打低了?蔚先生觉得冷吗?” 蔚羌微笑:“没有,温度正好。” 他不但不冷,反而觉得发热,只有他知道自己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出意外,下班高峰期,这条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 车走走停停,花了十分钟也才刚挪过一个红绿灯。 蔚羌心里想着微博上看到的一篇玛丽苏文,那霸道总裁上下班都坐直升机,全世界畅通无阻指哪飞哪。他眼睛一转,将霸总的噱头安在了身旁的沈听澜头上,脑补着沈听澜壁咚抬下巴说“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场景,顿时乐得弯了眼。 沈听澜注意到他的表情,“怎么了?” “只是想到了一则笑话。”蔚羌一秒正经,找了个他认为最容易一笔带过的理由。 谁知沈听澜竟然真追着问了一句:“什么笑话?” 蔚羌:“……” 荣奕过去给他讲过那么多,但他一时还真一个都想不起来。于是他急中生智转移话题,“是和上班有关的……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见你时你带了很多文件,今天却空着手就走了,是都处理完了吗?” “嗯,对。”沈听澜颔首。 蔚羌问:“那是不是今晚可以慢点吃?” 沈听澜皱了皱眉,“上次有很急吗?” 蔚羌半开玩笑道:“那也没有。只是和沈先生聊天很愉快,上次看您……你似乎还有事,所以早早散席有些遗憾。” 他也就说给沈听澜听,没有要沈听澜回应的意思,毕竟他觉得这话太过刻意,他必须要保持现在表情自然。 为了省去让沈听澜多想的功夫,他看向窗外,佯装焦躁地叹了口气,“这车堵的,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餐馆,你要不要给你妹妹打个电话,让她自己先吃点垫垫肚子?” 实际上他巴不得再堵一点,最好一晚上都卡在这里。 横竖车上就这么大点地方,只要小李不说话,他就能自动把人给忽略。 四舍五入,现在就是他和沈听澜的二人世界。 等了半天等不来沈听澜开口,他奇怪地转过头来。 沈听澜并没有去掏手机,双手依旧放在交叠的双腿上,同样沉默地望向他。 蔚羌一瞬间被他看得腿都软了,疑惑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沈听澜停顿两秒,“只不过,我妹妹这次没法如约而来。” 蔚羌也愣了,他一时间都没能消化得了这个消息,而后心里顿时一阵狂喜翻涌。 但不等笑意往脸上窜,他心中又忐忑起来。 沈念筠不去的话,那沈听澜不也不用陪着了吗?这直接从二人世界跌落到孤零零一人自闭,那他多惨? 他斟酌着说话:“……那我们是不是今晚吃不成饭了?” 沈听澜的视线一直就没从他脸上挪开,将他一瞬的失落捕捉得清清楚楚。 他眼眸一暗,抿了抿唇,倏地转头不再看蔚羌,“她约你在先却忽然反悔,这是她的错误,我回去后会教育她。但让你提前来找我是我的错,如果你不介意,今晚我请你,也算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替她向你道歉。” 三言两语,蔚羌都给听懵了。 他这短短一分钟心情犹如过山车,从山谷里直接开了一圈,现在直冲顶峰。 “那怎么好意思?”蔚羌觉得自己忍笑忍得实在辛苦,希望他现在面部表情还能管理得当,没有显得过于扭曲。他干笑两声,“上次说好下次我请你的。” 沈听澜思忖一下,“那我请你和你请我正好抵消。” 蔚羌:“……” ??? 不,干嘛抵消? 沈听澜你什么逻辑! 我请你一顿,你请我一顿,这不就1+1=2吗?你见过11=0的吗?!你这是概念混淆! 蔚羌深吸一口气,绞尽脑汁这话该怎么接。 他刚刚矫情什么,就该直接答应下来啊! 蔚羌!让你作!现在怎么搞! “所以,既然抵消了,我现在重新邀请你今晚一起用餐。”沈听澜抬手在下唇上一搓,“我请客,蔚先生答应吗?” 蔚羌迟钝道:“……好啊,我的荣幸。” 他收回前言,沈听澜的逻辑真的太好了。 全天下最好。 全宇宙最好。 沈听澜怎么这么会说话? 他没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在25岁的炎热夏季,一颗心都溺死在沈听澜的无意之言里了。 作者有话说: 沈念筠:啥?吃饭?吃什么?和谁?什么时候?去哪里吃? 蔚羌:所以一加一到底等于几? 第23页 沈听澜:答案大概是正无穷吧。 第12章 必须可以,问题不大 蔚羌美滋滋地翘了个二郎腿,然后又一本正经地端正了坐姿,心虚地瞟了身旁的沈听澜一眼。 差点原形毕露,他的儒雅绅士人设不能丢。 六点四十,他们总算从瀛洲路驶了出去。 偏离了主干道,一切畅通无阻,连绿灯都是恰好的。 遗憾之际,他听见沈听澜问他:“前几天在忙什么?” 蔚羌摸摸鼻子,如实交代:“在完成我姐给我的任务。” 他有些心虚,似乎觉得二十多的人了还在听从安排有些丢脸。 沈听澜点点头,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在意的:“没想过去你家公司工作?” “没有。”蔚羌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开工作室,因为我对音乐、娱乐方面还蛮感兴趣,可只是仅仅有兴趣,真要在这方面挣钱反而一窍不通。” “工作室?主要方向是什么?” “培养艺人,歌手或者演员都可以,但工作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起来的。”蔚羌看向他,笑着问:“沈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沈听澜颔首,“或许可以挂在靠谱的娱乐公司下。你可以保留主动权,不但有利可赢,也能分到资源得到帮助。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嗯?给我推荐艺人吗?” “不是。”沈听澜拿出手机打开网页,将搜索完的页面展示给他看,“这个人。” 别博远,这名字蔚羌可不陌生。 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巡弋传媒有限公司董事,也就是唐景曜所属娱乐公司的老板。之所以是董事,因为别博远的父亲还好端端的,所以在外头别人都称别博远一声小别总。 蔚羌犹豫不决,能和别博远认识当然是好的,但他并不希望沈听澜给他搭关系。他可以借荣奕的手、借他姐的手,但独独不想欠沈听澜的。 出发点不一样,这只会让他在沈听澜面前抬不起头。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沈听澜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退一步解释道:“别博远和我从小就相识,正好他前几天约我见面,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与我一起,就当闲暇出去散散心。” 那岂不是不是介绍商业伙伴,而是介绍朋友? 知道这是沈听澜体贴的说法,蔚羌面露为难,“小别总约你,我去不太好吧?” 沈听澜:“不会。” 蔚羌抿抿嘴,他想一口答应下来,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不能让沈听澜觉得他就是一为了资源而应邀的俗人。 可他真的好想去!以沈听澜朋友的身份见他的其他朋友,想想就好爽。 沈听澜接着说:“他约我周日见,这几天你随时可以给我回话。” 蔚羌正经点头,“好的,先谢谢沈先生了。” “不用。” 话题到此为止,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些。 驶过前方的十字路口,车速缓了下来。 路灯还没有亮起,但各大店铺的霓虹灯已经打开,争相邀请着路过的客人进店消费。 这条路几乎没什么车走,一是因为路不够宽敞,二是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不断停车等人过马路的功夫都能绕外头转两圈了。 卡在一条斑马线前断断续续等了近两分钟后,蔚羌歪头问沈听澜:“我们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吗?如果不远的话走过去更方便一点,现在街上到处都是人,车恐怕不能再往里走了。” 小李其实也是想这么提议的,但他不敢。他听见后头的蔚先生开了口,也点头附和了一下,“沈总,那家店就在前面路口拐弯处了。” “那就走过去。”沈听澜敲敲玻璃,“在旁边停吧。” 小李依言照做,称职地说了几句随叫随到的话,以蜗牛般的速度顺着人潮继续往前行驶,打算在两人用餐期间自己去周围转一转消磨时间。 蔚羌和他说再见,一回头便将沈听澜耐心侯在一旁的身影纳入眼底。 他原先做梦梦到过类似的情景,沈听澜站在拥挤的人潮中,别人都在不停地往前、再往前,独独只有沈听澜面朝着自己,没有随波逐流,而是专注地看向他,向他伸着手。 可惜梦没有后续,他醒来时还挺惋惜的。 周遭一对闺蜜挎着胳膊迎面而来,又一对情侣牵着手逆向而去。他站在来往不断的人群中摸摸鼻子,听着耳旁喧嚣的欢闹声,随后深吸一口气,扬着笑脸,走去了沈听澜的身旁。 “今年夏天气温好高,快七点了还是好热。” 沈听澜看他一眼,忽然与他换了边,“往右靠。” 蔚羌不明白他的用意,等朝右挪了挪,一片凉意便迎着胳膊而来,将他刚下车后席卷上来的那点暑意全都推开了。 靠右的许多店都以冷气来引客,他贴着一家家店铺而走,像随身揣了个移动空调,从头到脚都舒坦极了。 但他很快又想到自己穿着短袖衬衫,但沈听澜刚下班,身上穿的还是长袖的西装。他手腕动了动,似是在纠结是开口让人靠近一些还是直接动手把人拉近,不等思考完,迎面一个小男孩风风火火地拿着气球直冲而来,嘴里还喊着动画片里的台词。 沈听澜侧过身让了让,肩与他的轻轻碰在了一起。 被抓包一般,蔚羌手立刻一缩,那点儿蠢蠢欲动全都被这猝不及防的触碰击碎了。 第24页 “抱歉。”沈听澜低声和他道了歉,“人有些多。” 蔚羌心不在焉,“啊,没关系。” 小男孩一过,两人间只剩一拳的距离。 沈听澜问:“觉得挤吗?” “不会,你可以再过来点。”让十公分化外零,蔚羌在心里添上一句。 “嗯。”沈听澜淡淡应了一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和他碰了一下。 蔚羌咽了咽口水。 草草草。 他好想去牵沈听澜垂在身旁的手,或者……把前方几米出的那个转弯口移到地球正对面。 他可以就这么走下去,这辈子走不完就下辈子接着走。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再往前几步,沈听澜定好的饭店就到了。 远离人潮后,沈听澜和他又恢复了一人宽的间隔,肩膀上的那点温度立刻被空气中的热度所覆盖,但片刻的亲昵感却残留了下来,让蔚羌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他却口干舌燥,额头都冒出一层细汗。 头顶红色的灯笼照得他脸颊发红,从半阖的门中溢出的香味拉回了他的神志,一抬头,古色古香的店牌上落着两个潇洒的黑金书法字——和记。 “到了。”沈听澜踏上台阶,将门推得更开,“进来吧,上次不是说想吃湘菜?” “你还记得啊。”蔚羌意外道:“我以为你只是让小李给我推荐一家。” “嗯。”又是意味不明的一声,不知是在回复蔚羌那句“记得”还是惯性一应。 沈听澜朝服务员报出预定的包间号,空气中的辣味不仅往人的鼻腔里窜,似乎还会顺着毛孔往身体里浸。他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压下攀至喉头的痒意,与蔚羌并肩,“徽菜不知哪家做的好吃,等下次有机会再试。” 蔚羌被呛得也有些难受,但他听见“下次”这个词后浑身一震,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周围的一切无论砖瓦还是墙门此时都能让他感到愉悦。 “好啊。” 他没想到湘菜的味儿这么大。 他其实不是特别能吃辣,他妈妈喜欢吃,小时候家里就顿顿都有辣椒。但长大后分居了,他和蔚笛口味就渐渐淡了下去,几年不接触辣口味后也降低了对辣椒的接纳力。 他飞快地觎了沈听澜一眼,见沈听澜面色如常,心里大致有了底。 ……沈听澜貌似很能吃的样子。 那……那他必须也可以,想吃完八大菜系不就是为了试探出沈听澜的口味,这趟不亏。 蔚羌进了包间,坐上餐桌,目光从菜单上那片红彤彤的菜图上扫过,先把茶水壶偷偷转到了自己面前,然后笑着将菜单递给沈听澜,端庄道:“沈先生点吧,我都可以的。” 沈听澜没接,“你点,我都行。” “可是我不太了解这家店,不知道哪些菜好吃。” “我也第一次。” 服务员见他们推来推去,瞄了眼坐西边的男人,又瞄了眼坐东边的青年,“那要不……我给您二位推荐推荐?” 蔚羌只好点头。 沈听澜看服务员弯腰和蔚羌介绍起了招牌菜,又看看对面墙上挂着的那串红辣椒装饰品,唇缝稍拢,眉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结。 ……蔚羌好像很喜欢吃辣的样子。 但他口味不重,所以对这些敬而远之,没尝试过自己的底线。 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他寻思片刻,将蔚羌面前的茶水壶摸了过来,也给自己满上了。 希望菜上桌时,这杯温水能凉下来吧。 就算提前做个准备了。 作者有话说: →_→想多了,其实谁都不能吃。 第13章 这个家必须搬啊 沈听澜第一次吃饭吃到头脑发热。 那壶茶水早已被两人瓜分空了,而桌上的菜还没动几筷子。他看了眼蔚羌红艳艳高肿着的嘴,起身喊了门外的服务员一声。 服务员闻声寻来,站在门前热情地问:“请问您需要什么?” “酸梅汁或西瓜汁有么?或者牛奶。” “酸梅汁有的,没有牛奶但是有酸奶,您需要吗?” 沈听澜转头去询问蔚羌:“要吗?” 蔚羌刚趁他背过去时偷偷抹眼泪,突然被问到头上吓了一跳,他故作镇静地放下手臂,优雅地握着筷子,就连回话的语气也像往常一样揣着股斯娴劲儿,“酸梅汁就好。” “冰的?” 蔚羌忙不迭地点头。 冰的应该去辣作用好吧,最好把他舌头都给冰麻,让他尝不出味儿来。 服务员离开后,沈听澜重新关上房门。 走道里的味道比房间里的还冲,他携着额上一层细汗,坐回去后看向攥着筷子不撒手的蔚羌,问:“这么喜欢吃辣?” 喜欢?没看他都吃哭了吗? 蔚羌憋了半晌,话都糊了:“还可以吧,就,挺爽的。” 沈听澜沉默片刻,附和道:“的确。” 蔚羌还惦记着自己的试探任务,反问道:“沈先生也喜欢?” 沈听澜将一片煮牛肉夹进碗里,在不知什么时候倒进去的清水里缓缓涮了两圈,简短地答了三个字:“不讨厌。” 蔚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按照沈听澜的冷淡性格,不讨厌应该就等于喜欢。 第25页 哎,头疼。 蔚羌吐出一口气,寻思着以后吃火锅得选鸳鸯锅了。 喜欢的人口味和他不太搭,但在爱情面前,没什么不能退步的。 没人天生能吃辣,他中学时也挺能吃的,大不了以后自己多练练。 只要沈听澜喜欢,他都可以! 服务生端着冰镇的酸梅汁折返,蔚羌杯子里的温热茶水总算可以下台了。他抱着立刻染上凉意的杯子咽了两大口,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沈先生平常看电视剧吗?”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毕竟沈听澜看着就不像是在这些方面浪费时间的人。 果然,沈听澜放下杯子摇了头,“不看,怎么了?” 蔚羌退一步问:“电影也不看?” “嗯,没时间。”沈听澜惯性点了头,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停顿下来。 他问蔚羌:“你想看电影?” “啊,不是。”蔚羌特别喜欢沈听澜漆黑的眼睛,望向自己时总会给他造成一种专注认真的假象。虽然知道自以为是的深情并不存在,但他还是难免心脏一蹦,轻轻地清了嗓子,“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了。” 其实他并不是只想问问而已。 若是沈听澜点了头说看,哪怕是偶尔,他都能壮胆发出邀约。 姜导要拍的电影首映场他兴许能拿到票,到时候可以找个理由请沈听澜去看,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沈听澜对这些压根就不感兴趣,那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直接封掉了后续的一切可能性。 而且沈听澜工作很忙,哪像他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闲散人员一个? 这时桌面上倒扣的手机响起了铃音,蔚羌对沈听澜露出个抱歉的表情,将手机翻过面。 想到谁就来谁,微信通话邀请界面上清清楚楚跳着“姜导”二字。 是被老婆罚完了总算能看一眼消息了吗?蔚羌脑补了姜导在老婆面前耷拉着脑袋的模样,不由自主嘴角上扬,他向沈听澜比划个抱歉的手势,“沈先生,我先接个电话。” “嗯。”沈听澜将他一瞬展开的笑意看得清清楚楚,见蔚羌起身就要朝外走去,蹙眉脱口道:“就在这里接吧,外面呛嗓子,不适合多说话。” 蔚羌不疑有他,身体比头脑更先一步听了话,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已经乖乖地坐了回去,姜导简单地和他打了招呼,便唉声叹气地说起了膝盖的酸痛。 姜导声音涵盖了满满内疚:“本来也没多大事的,我之前也偶尔有过喝醉酒的经历,但这次情况有些特殊,那些记者还真什么都敢写,我和我家老婆子解释好几遍,她信是信我,但就要和我赌气……哎小蔚啊,这次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沈听澜听不见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垂眸盯着已经浑浊浮着一层红油的水发呆。蔚羌望着他,面色渐渐就柔和下去,“我不觉得麻烦,当时总不能把您一个人留在那里。” 姜导劝他:“你别生气,如果今晚能去朋友家住就尽量去朋友家,那些记者现在一个两个估计都还守在你小区里,不安全。” 蔚羌疑惑了,“什么记者?” 姜导一噎,半晌说:“你没看娱乐新闻?” “没有啊,您稍等,我现在看。” 蔚羌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打开新闻app点入娱乐版块。 沈听澜看他表情怪异,“发生什么事了?” 蔚羌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娱乐新闻上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某知名导演”却引起了诸多人的关注,再加上标题足够引人瞩目,已经占据热点位榜单前三一下午,估计到现在关注娱乐方面的人已皆知了。 ——《某知名导演深夜与男明星共入小区,新戏角色鹤立演员已内定?》 点进内页中,蔚羌看见自己所住的那个巴掌大的小破楼贴在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一旁,两个相携的黑白人影在照片中也姿态暧昧。 只有他知道……那是由于姜导喝醉了歪歪斜斜站不稳才会导致拍出来是这种效果。 什么深夜和小明星回家于楼下无法忍耐席地幕天搂抱调戏之? 胡扯八道。 下方评论更是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有骂原著不该商改的,有骂演员不知廉耻不择手段的,还有骂导演潜规则恶心的。 蔚羌无奈地关了软件,将手机放回脸侧,“我看见了,照片很糊没拍到我的正脸,再说了我也不是他们揣度的那样,您不用担心我。倒是您太太没有为难您吧,需要我和她解释吗?” 姜导长叹一口气,“我解释过了,她知道你,只是我最近一直东跑西跑的,她有怨气,这下找到了发泄口了才会闹脾气。我已经找人拟了微博,但原著热度不低,所以哪怕及时澄清,那些记者也不一定愿意撤走,你还是要当心点的。” 蔚羌压根没当回事,“我知道,我发您的消息您看了吗?关于投资的事情。” “看了,这没问题。”姜导也随着他转了话题:“选角的时间定下来了,下周三在双子大厦,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大概从早上八点开始到晚上六点,等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知道姜导心里有愧,这饭要是不让请估计老人家心里还惦记着睡不着觉,蔚羌便欣然应下,“好,那到时候见。” 第26页 挂了电话,沈听澜已经盛了一碗酸辣纹丝汤推到了他的面前。 蔚羌一言难尽地看着那碗飘红的汤,慢吞吞地道了谢。 沈听澜将他蔫吧的样子纳入眼帘,以为事情严重,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照片?” 蔚羌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顿时头皮一麻。 ……明明有都什么玉米排骨汤、西红柿蛋汤等,为什么偏偏挑了个辣的呢? 但这毕竟是沈听澜亲手给他盛的,他硬着头皮也得喝完。 蔚羌红着脖子和眼眶,解释前还吸了吸鼻子:“昨天我和导演还有其他投资商一起吃了顿饭,这个姜导喝多了,然后我把他带回家住了一晚,被那些记者添油加醋地放到了网上去,也没什……” 说到这里,蔚羌话一止,心想万一就可以借此机会去沈听澜家里蹭一晚呢?虽然不太可能,但想想还挺美的。 于是他一个急转弯,硬生生改了台词:“也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 他也盛了满满的辣汤,顺着转盘转去了沈听澜的面前,用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做完后他忽然又清醒过来,不行,蔚雪球还在家里,他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监护人。 沈听澜对这些事情倒像很熟悉,三言两语便猜到了他话中所谓的后果。见蔚羌一副委屈的样子,眉又蹙得更深了些,“那些记者在你小区楼下等着?” 蔚羌其实一点都不委屈,只是这辣汤顺着喉咙入了肚,浑身都着了火一样难受。 他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就觉得挺麻烦的。” 沈听澜嘴角下压着,“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西城?不觉得离市中心远?而且你现在住的小区保安都没有。” “我有车,出行还没有不便的吧……” 蔚羌想了想,当初挑那么偏远的地方是有种想归园田居提前过与世无争现实生活的念头,但家里人不许他真的去乡下住,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跑到临近郊区的地方落脚。 但是如果能和沈听澜住一个小区,他再怎么懒,半年搬一次家也不是不可以? 好像突然找到出路了。 蔚羌咳了咳,试探道:“沈先生住在哪里?我其实刚刚也觉得小区安保不到位,想换个地方住。” 这已经算是疯狂暗示了。 “柏江花园。”沈听澜也不知听没听出来他的意思,“安保不错,你可以考虑搬到这里。” 蔚羌震惊。 他当然知道柏江花园安保很好,那是因为他半年前和他姐就住这里啊! 这不是上天的安排吗? 不说了,他明天就动身搬回去。 “如果没有合适的房源……”沈听澜顿了顿,似是要说什么。 蔚羌已经喜得浑然忘我,摆摆手:“我原来就住在柏江,家里东西也是现成的。之前是嫌一个人住太空旷,而且我姐搬走后也没人和我说话。但是既然沈先生也在,那我过两天就可以回去。” 沈听澜微张的嘴又闭上,沉默了。 蔚羌这才反应过来打断了他说话,忐忑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听澜摇头:“没什么,挺好。” 作者有话说: 沈念筠:好险,还以为要被亲哥赶出去了。 (于是蔚羌就错过了提前同居的机会。 第14章 喜欢可爱的 两人东聊西聊,磨磨蹭蹭吃完饭,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餐厅里的人走了一多半,他们离开包间时,走廊里呛人的气味也消散许多了。 沈听澜去前台结账,蔚羌也没争抢,安静地站在他身旁。前台服务生热情地向他们介绍现在店里搞的会员活动,办卡充值500赠送150,并且在卡内余额用完后一年时间内享6.9折优惠。 说了一通后,服务生期待地看来:“您要办卡吗?” 沈听澜没怎么犹豫,头一点手里就多了一张卡。 蔚羌看他果决的模样,心里感慨看样子沈听澜是真喜欢吃辣。然而这感慨还没持续几秒,沈听澜就手腕一抬,将新鲜出炉的那张会员卡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嗯? 蔚羌接过完全是条件反射,他愣愣地垂头看向卡片,想要推拒时,沈听澜已经率先出去了。 “等一下。”蔚羌大步跟出门,攥住了沈听澜的衣摆,又嫌烫一样立马撒开了手。 周围完全黑下来后,头顶的灯笼撑亮了一小片天地,藏住了蔚羌一时红起来的耳朵。他余光看着沈听澜自由垂下的衣摆,声音一时都弱了下去,“干嘛给我啊?” 晚餐又不是他付的钱,还要多得一张卡,这感觉就很微妙。 大概是甜蜜的负担。 不。 蔚羌闻了闻身上沾着的味儿,觉得甜蜜这个词有些不大合适。 应该是甜辣的负担。 沈听澜说:“你想吃的时候可以过来。” 蔚羌小心翼翼问他:“还可以和你一起来吗?” 沈听澜微微一怔,随后颔了首。 蔚羌在路边笑起来,将卡重新塞回了他手里,尽量让话听上去自然一些,“那等到想吃的时候我们再来。” 他好喜欢“我们”这个词,一下就将他和沈听澜捆在了一起。 沈听澜指腹摩挲着卡面,最后应了声“好”。头一转,背着蔚羌翘起了嘴角。 夜色笼罩之下,谁也不知谁的小心思。 第27页 虽然餐厅里的人走了不少,但街上仍旧人头攒动,大夏天的谁也不嫌热似的,挤得车辆依旧得绕路才能正常行驶。 小李没法过来接,只好给沈听澜发消息,说车停在下条路的路口了。蔚羌一听顿时又乐了,美滋滋地挨着沈听澜,像饭后散步一样慢悠悠朝所说的方向前行。 白天这里不允许摆摊,但晚上却放宽了要求,各种临时摊位前排的人比傍晚餐厅里的还要多。 荣奕不挑嘴,只要是能往口里塞的什么都愿意尝试,蔚羌和他一起出门时就也没少尝这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虽然他现在很饱,但还是免不了向一个冰粉摊投去了目光。 上学时大学城附近就有一家冰粉铺子,因性价比上优而在学生中大受欢迎,夏天他经常打篮球打一半就翘课摸出去,坐在店里吹二十分钟空调,一碗嫩滑爽口的粉下了肚,嘴里满满都是西瓜丁的清甜。 身体似是感受到了温度不减当年的热浪,他难免有些怀念当时那种感觉了。 沈听澜见他放慢了脚步,顺着目光一瞧就瞧出了原因。 “想吃?” 周围人声鼎沸,蔚羌没能听见。 直到淡淡的松雪香靠近,他才肩一颤扭过了头,看着突然靠近的沈听澜讷讷地开了口:“怎么了?” 沈听澜稍低下头,有些生硬地念着廉价塑料牌上手写的黑体字,“冰粉?要吃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我上学时候的事情。”蔚羌摇摇头,到底没舍得主动拉开距离,虽然他觉得自己因过近的距离已经汗毛直立了。 他驻足看着那围成一圈学生打扮的年轻人,笑着和沈听澜说:“说来挺没出息的,我以前经常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冰粉店,和老板熟悉后她总问我要不要兼职,员工福利冰粉免费加料,我听后还心动了一下,真的试着兼职了一周。结果这一周后把各种吃法试了个遍,成功吃腻了,从那往后就没再碰过了。” 沈听澜问:“你还喜欢吃什么?除了甜品。” 蔚羌寻思一圈,“酸的东西吧。也不是,我说不上来。” “酸的?” “只是个别情况下。我吃包子和饺子之类的面点都强迫症似的,必须要有一碟醋蘸着。”蔚羌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碗倒一半的醋,一盘饺子后我能把醋给用完。”他顿了顿,又添道:“吃火锅的时候,调料也必须有醋。芝麻酱混着醋,再加点糖和芝麻香菜,每次我都这么调的。” 沈听澜若有所思。 蔚羌礼尚往来一般问他:“你呢?” “我不挑,都可以。” 蔚羌打趣:“那也总有分等级的吧,比如比较可以,一般可以,非常可以。” 走过最热闹的地方,周围环境安静了一些。沈听澜扭过头,蔚羌正一脸求知地看着自己,暖黄的街灯将脸部线条衬得愈发柔和。虽然路人数量锐减,但两人间隔的距离也没远多少,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亲上去一样。 晚风拂过,吹得沈听澜喉结微动。他收了视线,重新目视前方,好一会儿才说:“水果吧。” 送了好几千的领带,接下来送几十块的水果。 蔚羌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路口轿车打着双闪,小李从车上下来,替两人拉开车门。 直到吹上车内的空调,沈听澜才想到一个问题:“你今天怎么来的?” “打车来的,这样比较方便。”蔚羌觉得自己嘴笨,他之前刚和沈听澜说过开车方便,现在就改了口风了。 其实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知道,沈听澜一定会送自己回去。 “嗯。”沈听澜应了声,果真如他所想般吩咐小李,“先送蔚先生回家。” 小李利落地转动方向盘,“好嘞。” 蔚羌看向窗外,计算着这已经是第三次和沈听澜一起吃饭了。 沈听澜还和他说了好多个“下次”,一想起他就雀跃不已,觉得能喜欢沈听澜真是太好了。 他按捺着心绪从窗外回过头时,沈听澜也恰好问起:“什么时候搬家?” 蔚羌想了想,“就最近几天吧,过一段时间可能要外出,而且记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早搬一天早安心。” “找搬家公司吗?” “不用找。”蔚羌摇头,“在柏江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把一些零散用品分批次带过去就好了,反正我平时也没事嘛。” 沈听澜忽然说:“你记一下小李的电话。” 蔚羌看向他,不明白沈听澜是什么意思。 沈听澜道:“如果一个人不行,打电话让他去帮你。” 前排小李也笑着附和起来:“平常陆总在公司上班时我也没什么事做,蔚先生用得上我反而是帮了我的忙呢!” 蔚羌哭笑不得,哪有人把私人司机当搬家工人用的?再说了,哪怕是上班时间也会有突发事件需要用车,他根本没把人借走的道理。 心里清楚沈听澜在和自己客气,但他还是顺着沈听澜的意思,把电话留在了联系人名单中。虽然不会真打电话让人来给他搬东西,但多记个沈听澜身边人的联系方式总不会吃亏,反而让他有种离人更进一步的感觉。 临近小区,人烟稀少,空气里的温度也比市中心地带要低很多。偶尔能碰上一两个穿着运动衫沿着天桥夜跑的人,除此之外,就连车迹都变得罕见。 第28页 在大门前停下后,蔚羌照例谢过两人,推开车门准备下车。他目光略过路旁的灌木丛,的确隐隐看见了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他猜测应该就是在守株待兔的记者了。 这么晚了还不走,天气又热,甚至不知道要拍的人长什么样,蔚羌真替他们感到不值。 但他又觉得这些人生活不容易,因此哪怕被写成出卖身体上位的小明星,他也不曾出过什么火气。 写就写了吧,他也没少块肉。 刚走两步,小李又忙叫住他,从驾驶座上绕去了后备箱,一连串动作带出种莫名的熟悉感。丝丝冷气从箱中溢出,与上回一模一样的甜品店包装袋便被托着底送到了自己面前。 “沈总说您喜欢吃,特地让我捎来的。”小李声音很低,语速也快,似是怕被车里坐着的人听见了,“沈总喜欢与您交朋友,您千万要收着。” 蔚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反而是沈听澜也推开了车门,瞥了那些躲在暗里的记者一眼,“车可以开进去吗?” 蔚羌迟缓地摇头,“这个点里面都停满了,而且没有物业挺黑的,调头什么不方便。” “哦。”沈听澜轻描淡写一句:“那我送你到楼下。” 要不是小李说的那句话,蔚羌差点都要自恋地认为沈听澜在追自己了。 “太麻烦你了,我被拍了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假的。”他接过提袋,郁郁想到今天他太疏忽了,竟是没有给沈听澜回礼。 本来说是要请人吃饭,被请不说,还平白得了几样好处。 会不会让沈听澜觉得自己对朋友态度很轻? “走吧。”沈听澜没理会他的推拒,将他挡在了身侧,“他们不敢报道我。” 蔚羌僵硬地跟上,心说沈听澜也太温柔体贴了吧。 要是真和他谈恋爱了,岂不是天天都蜜里调油?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只有蝉鸣声萦绕在身边。 蔚羌抿了抿唇,趁着漆黑看不见脸,终是壮起胆子问:“沈先生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可以按模板发展的! 心跳渐渐加快,险些咚咚地快要盖过耳旁的虫叫。他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沈听澜说话,而是听见耳旁传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笑。 一扭头,却看不清沈听澜的表情,只能粗略地辨认出他的身影轮廓。 “沈先生?”蔚羌又喊了他一声。 这回沈听澜回答了:“喜欢可爱的。” ……那完蛋了,蔚羌脸一垮,觉得自己与这个词八竿子打不着边。 单元楼已近在眼前,走道里的灯提着最后一口气,虽然能勉强照清楼梯,却无法触及楼外的石路。他在楼洞前站定,不死心地逆着光追问:“那沈先生认为,什么样才称得上可爱?” 他看清了沈听澜脸上一如往常的平淡神色,好似刚才那声笑只是他幻听罢了。 沈听澜说:“我觉得可爱的。” 得,问了也是白问,蔚羌郁闷地蜷着手指,挤出一个笑来:“谢谢沈先生送我,要上来喝杯茶吗?” 上次他说过有机会请人上楼喝茶的事,今晚沈听澜也恰好无事,但他没收拾房间,屋子里到处都被雪球的东西堆得满满的,怕是沈听澜真来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听澜摇摇头,“不了,你早点休息,等你搬家后有的是机会串门。” “好啊。”这么一提,蔚羌刚刚生出的那点颓唐劲儿也烟消云散了,“那……到家给我发条短信?” “嗯。”沈听澜应下,却没动。 蔚羌也没舍得动。 还是沈听澜催他一句,“去吧,有蚊子。” 他被西装包得严严实实,但蔚羌却露着两条胳膊和脚踝,往那儿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血液供应站。 蔚羌这才慢吞吞地往楼上走,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时,特地勾着脑袋朝下望了一眼。 沈听澜同样在仰头看他。 蔚羌几乎是对上那道目光后就抑制不住自己飞扬的嘴角,冲男人笑起来,招了招手,随后一咕噜小跑上去。 他一边哼歌一边刷开家门,吸取了上回的教训,第一时间将手里的小蛋糕拿出来拍了张照,然后与已经冻成冰砖的上块蛋糕一同放进了冷藏柜里。 两个了! 确认在阳台上看不见沈听澜的身影,他才重新折回巴掌大的小客厅里。 碗里的猫粮撒了出来,水也有明显被动过的痕迹,看来雪球独自看家期间已经愿意出来找东西吃了。 这个认知让他更为高兴,简单收拾了一下有些狼藉的地面,一扭头就在餐桌布后看见一节垂下来的白尾巴。 小猫窝在他常坐的椅子上睡着了。 他蹲在地板上,托腮看了它许久,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天上。 完蛋了。 这才和沈听澜相识每两周,就因为一晚上的互动,他满脑子都是在一起后的各种幻想了。 蔚羌警告自己千万别翘尾巴,至少在沈听澜对自己只是朋友好感期间别犯傻。 但是……就想想好像也没碍着什么事吧。 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抱着睡衣和浴巾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脸还有些泛红的年轻面孔,就是压不住雀跃的嘴角。 所以到底什么叫可爱? 他试着对自己弯眼一笑。 第29页 ……没什么感觉。 蔚羌试着换了几种表情,最终咂咂嘴,摸出手机,给发小发去一条消息。 [蔚羌]:我可爱吗? [荣奕]:……[惊悚] [荣奕]:??? [荣奕]:你谁? 作者有话说: 蔚羌:我可爱请给我海星! 第15章 他不敢的 荣奕一直没有等到蔚羌的回复,放下手机后越想越不对劲,他深深怀疑自己的好友号被盗了,于是十一点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接到电话时蔚羌正趴在地上用猫罐头逗雪球,虽然逗了老半天也没什么成效,雪球仍旧是那只龇牙咧嘴呜呜着警告他莫要靠近的凶猫。 听见铃声,他恍惚间还以为是沈听澜。 因为他一直在等沈听澜到家保平安的消息,但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等到,就连期间发过去的询问也石沉大海了。 但见来电人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蔚羌将罐头往桌子下一放,说话语气都带了些失望劲儿:“大半夜的干嘛啊?” 荣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噎了一嘴,遂也语气不善起来:“什么干嘛?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发那么恶心的消息过来呢,我夜宵都吃不下去了。” 蔚羌吐槽:“每次打电话时你都在吃。” “不然呢?”荣奕嘚瑟:“你就是嫉妒我吃不胖的好身材~” 蔚羌对此不屑一顾:“就你那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还用得着我嫉妒?上回和你去游乐园我都怕你被云霄飞车一甩直接飞出太阳系,下次让你看看爸爸的六块腹肌。” “六块?你哪来的六块?做梦呢吧。”荣奕反讽道:“既然你发问了,那我就告诉你,你和可爱这个词完全不搭,你的名字的出现只会玷污这个词。” 蔚羌重点一抓:“所以你承认我是你爸爸?” 荣奕沉默良久:“……蔚羌,你今天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来,喊一声听听!” “滚吧,我就是闲得蛋疼才给你回电话,典型的良心喂了狗,挂了。” “别。”一听要被挂点,蔚羌又连忙拦下,吞吞吐吐地正色道:“我说真的呢,就,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荣奕被他占了便宜,现在哪还能好言相待?冷笑着呵呵起来:“我觉得你没我帅没我有钱没我聪明,是个提着灯笼也找不出闪光点的人。” 蔚羌幽幽叹口气,“是吧,我也这么想的。” 荣奕:“……” 怎么和设想的不一样,这人非但没跳脚还附和起自己损他的话了?荣奕一悚:“你咋了到底?又想不开了需要我替你开导开导?” “唉。”蔚羌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好像就没有配得上他的优点。” 毕竟等待短信的时间太过漫长,足够他胡乱思考一通有的没的了,等心中的欢喜慢慢冷却,最终得出来的结果无非是消极的。 荣奕懵了:“谁?你上次说的沈小姐?” 蔚羌没吭声。 荣奕把面前的碗一推,夜宵也顾不上了,一边捞过平板飞快地在浏览器上搜索“如何安慰感情受挫的朋友”,一边安慰:“我刚刚说话就是气你的,你想想,你虽然唱歌不在调,但你会弹钢琴啊。虽然墨迹又爱臭美,但你本身模子就好啊。虽然你定性不强又不努力向上,但你家里有钱啊。而且你一不滥交而不纵情,别人都惊讶到说你不行了,现在哪家富二代有你这种觉悟?你往一堆富二代里一站,绝对就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蔚羌:“……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还有我很行。” 行到一想到沈听澜身体就能给出反应。 不是。 反正他行不行又不需要不相干的人知道。 “你行不行关我屁事。”荣奕呸一声,“喜欢她就追啊,暗恋顶个屁用。我跟你说,女孩子心思复杂得很,必须男的主动,给她送花送小礼物,一起约会吃饭,然后再贴心地送回家,一句话就是用你的真心和热情打动她!” “他倒是请我吃饭了,还不止一次。” “她请你?你脑子进水了吧,你怎么能让她请?” 蔚羌苦着脸,趿拉着拖鞋往床上一瘫,“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当时可能的确脑子进了水。” 被沈听澜那么一说,可不就当场宕机了吗。 “他送我礼物,也会送我回家,今晚还直接把我送到了楼下。”蔚羌掰着手指,细数着沈听澜做的事,一边说一边心底又甜滋滋起来。 反了吧?这下荣奕沉默了足有半分钟,随后倒吸一口冷气,不太确定道:“我怎么觉着,不是你在追她,而是她在追你?” “想多了。”蔚羌声音发闷,“他是那种很体贴的类型,可能对朋友都是这样。” 荣奕:……可能是你想少了。 但这话他没法说。 他曾经就因为说过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害了蔚羌。 高中时他俩在同一所学校,那时候蔚羌和高年级一个学长走得很近。 学长给蔚羌讲题,有时带早饭,运动会陪跑,假期偶尔会约着去游戏厅玩。 其实在其他同学眼中看来,两人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蔚羌不知怎么就情窦初开,磕磕绊绊地和自己说喜欢上了一个人。 荣奕当时猜了好久,几乎把全校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猜了个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友竟然被一个男的掰弯了。 第30页 他心情复杂归复杂,还是秉着要支持、理解好友的原则,和蔚羌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比如,“他肯定也喜欢你”,“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对你那么好干嘛。” 三言两语,蔚羌被他说动了。 于是就壮着胆子,用零花钱买了一捧玫瑰,放学后去告白了。 那学长表情丰富多彩,显然是没有料到有这么一出。他在其他一起约着打球的同学哄笑声中,将蔚羌的花丢进了后门的垃圾桶,随后一个字没说地离开了。 荣奕当时气得要死,仿佛被践踏了心意的不是蔚羌,而是自己,直接冲上去踹了人一脚。那学长倒是被他踹得回了头,却朝两人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其实那学长对所有人态度都差不多,只不过蔚羌长得更为讨喜,他平常就多关照了一些,让蔚羌会错了意。 也许是后知后觉到自己行为太过,学长后来也在社交软件上找过蔚羌。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但却道了歉,说了句对不起,表示自己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表白,而且当时人多眼杂,他的其他朋友都在损他,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才动了火气。 蔚羌蜷在被窝里将那段文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回了“没关系”。 像是一夜间明白了许多,他顶着黑眼圈,第二天却精神抖擞,把担心得不得了、特地早上绕路过来陪他一起上学的荣奕吓得魂不守舍,还以为他悲到了极点想不开了。 蔚羌反倒是安慰起他来了:“什么想不开啊,我是想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才十六岁,以后有的是遇到真爱的机会。” 荣奕确认他说的话不掺假,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一直避免他和那学长再次碰到,提心吊胆直到高三生毕了业。 所以得知蔚羌对沈家小姐沈念筠有想法后,荣奕还蛮高兴的。 喜欢一个知根知底的大小姐总比喜欢那些端着揣着的男人靠谱,他这兄弟说好听就是单纯,说难听就是头脑缺根筋,他生怕哪天蔚羌就被比那学长还难搞的男人骗了。 现在蔚羌认为沈小姐也是对谁都好的类型,他也无法多说什么,生怕又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他其实一直有些后悔,要是当年没有怂恿蔚羌去表白,也不至于后来搞得那么僵。 因此他只能提提追人意见,适度参谋,将网页上那些“告白一次不行就两次”的话吞进肚子里,压着不和蔚羌说。 他也忧愁地长舒一口气,随后三两句结束了这个话题,将讨论点引到新养的猫上了。 “我也想养,但是我爸猫毛过敏,哎——”荣奕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我明天能不能去你家撸猫啊?” 蔚羌闻言也挺无奈:“不是我不给你撸,我自己到现在毛都没摸过。” “为什么啊?” 蔚羌也没说雪球是他领养来的,只道:“有些胆小,我先试着和它混熟再说。” 荣奕衡量片刻,“不给摸也行,我看看就成。主要是明天我没事儿做,去你家打游戏?” 蔚羌刚想说自己明天忙着打包行李,话到嘴边却缩了回去。他眼里闪过点狡黠的光,笑嘻嘻地答应了:“行,你来吧。” 免费帮手这不就自动送上门了吗? 荣奕压根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此时也喜滋滋地:“那就这么说定了,挂了啊,我夜宵还没吃完。” “挂吧。” “还有,追人不能着急,慢慢来。你和沈小姐现在又有婚约,起点已经比一般人高了。” 蔚羌敷衍:“嗯嗯嗯,知道知道。” 什么沈小姐,是沈先生。 不过蔚羌知道荣奕对自己性取向很是担忧,没等事情落实,他还是瞒着比较好。 荣奕和他姐夫一个毛病,在特定的事情上又啰嗦又爱操心。 他也知道不能着急,会慢慢来的。 他不敢再莽撞一次了,和高中不一样,那时候感情是萌芽懵懂的,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喜欢的心情便如大坝崩塌拦都拦不住。 他可不能把沈听澜搞丢了,只希望沈听澜不会像之前的人一样,将他的花扔进垃圾桶。 或许他还想再贪心一点。 他想收到沈听澜的花。 作者有话说: 16岁的蔚羌:委屈,但不说。 第16章 好 兄 弟 蔚羌抱着手机睡着了。 梦里的自己都在等沈听澜的消息。 突然被震动震醒时,他攥着手机,一睁眼就看见一双红眼睛在衣柜下直勾勾看向自己。 很是诡异。 蔚羌:“……” 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心头狂跳,清醒了一大半。 那团不明物体见他醒了,迈着步子转身离开了卧室。 蔚羌抹了把脸,打开床头灯,看见白尾巴擦着门而过,也不知雪球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看他睡觉的。 还好不是那种趁你睡觉要你老命的坏猫咪。 他睡了没多久,手机显示的时间在一点半,沈听澜总共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一条回了他十一点四十多发过去的晚安,另一条说了刚到家的原因。 [沈听澜]:抱歉这么晚才发来消息。我母亲的牌友起夜时从楼梯上摔了一跤,正好碰上家里孩子出差,所以只能求助邻居。我将人送去拍了片子,刚从医院回来。 第31页 蔚羌滚了一圈,将每一个字都缓而认真地看了。 然后噼里啪啦地飞快回复。 [蔚羌]:辛苦沈先生了。 [蔚羌]:到家就好,早点休息,很晚了。 [蔚羌]:[微笑] 总有一天他要把他手机里收藏的那几千张猫猫表情包用出去。 但现在还是用默认的吧。 [沈听澜]:我吵醒你了? [蔚羌]:没有,自然醒的。 [沈听澜]:继续睡吧。 [蔚羌]:沈先生晚安。 [沈听澜]:嗯。 标准一嗯,给短暂的聊天画上完美的句号。 蔚羌关了灯,重新窝回被子里,闭眼没躺两秒又觉得热。睡前关掉了空调,现在房间里的气温又回升了,搞得他脖子后微微冒了点汗。 打开空调坐等温度降低的空档里,他将这段时间与沈听澜的聊天记录慢慢往上翻看,虽然没有多少,但比起一开始冷冷淡淡的简短内容而言,现在对话变得自然多了。 蔚羌一边看一边傻笑,竟然就这么再次睡了过去,等第二天被门铃声吵醒时,嗓子又干头又痛,鼻子也不怎么通气。 他想看一眼时间,结果手机早没电自动关了机,只好摸出充电器接通电源,这才绕去门口开了门。 荣奕瘪着嘴一脸不高兴,一看见他就叭叭叭地念叨起来:“十点了你怎么还在睡,给你发消息都不回,你知道我摁了多久门铃吗?奶茶都不冰了!让开让开,让我吹会儿空调,今天外头三十六度,你这破楼道热得我都要人间蒸发了……” 等蔚羌关上门,荣奕已经把奶茶朝桌上一丢,风风火火到处去找雪球了。 “你家猫呢?” 蔚羌朝阳台一指,“那儿呢。” 雪球倒是不嫌热,正侧躺在猫爬架上盖着阳光睡大觉。听见身后的动静时它耳朵颤了颤,然后警惕地回过头,和突然多出来的陌生人大眼瞪起了小眼。 荣奕见行踪被发现,按捺住脚步,隔着半开的玻璃门放低身段,自以为友善地和它打招呼:“喵~” 雪球一听,顿时毛都竖起来了,一溜烟钻进了角落里的纸箱下,这回连尾巴都没露出来。 蔚羌从冰箱里摸了面包出来,一边吃早餐一边想该怎么忽悠这人给自己收拾东西。 荣奕还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角落看,嘴里嘟嘟囔囔的:“它真的好胆小啊,但是也真漂亮,那眼睛,啊我死了。它吃罐头吗?我拆一个引它的话它会不会钻出来啊?” 蔚羌咬着吸管:“这真不怪它胆小,是你叫得太难听了。” 荣奕撸撸袖子,自觉地站上了岗位:“啧,碗里粮都没了你也不知道添,你这个主人怎么当的!让我来!” 蔚羌优哉游哉地嚼着珍珠,看他一趟又一趟换水添粮又铲猫砂,突然问道:“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荣奕满头大汗,闻言点了点头,“是啊,干嘛?” “好兄弟是不是不分你我?” “是啊。” “那以后雪球就是你干女儿了。” 荣奕一怔:“什么,竟然是母猫?” 蔚羌白眼一翻:“母猫怎么了?母猫就不入你眼了?9012年了你还搞性别歧视?” 荣奕抓抓脸:“我还以为是男孩子呢,它是母的我都不好意思摸它了。” 雪球抓了纸箱一把,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们对话,有些恼怒地嚎了一声。 “听见了吗,你的干女儿需要你帮它收拾物品。”蔚羌铺垫完毕,食指一抬,指着沙发旁叠在一起的纸箱道:“都放那里就行了,玩具零食还有猫粮罐头,猫爬架也拆了,动作小点别惊到它。” “哦。”荣奕抓起铃铛球,把纸箱一展,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收拾这些干什么?” 蔚羌说:“我要搬家。” 荣奕回味过来:“合着你今天同意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整理东西?” 蔚羌理直气壮:“你刚刚还说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不帮着搬还有谁能搬?” 当然是搬家公司啊!荣奕无语地问:“你要搬去哪里?” “搬回柏江去。” “你之前不是说嫌柏江太大了,一个人住着难受吗?” “我改主意了不行啊?” “行行行,怎么不行,必须行。”荣奕弯腰拾掇起来,“就当是看在猫的面子上。” 蔚羌心道你看谁面子上都成,留他一人收拾客厅,自己回卧室打包其他零碎品去了。 两人忙忙碌碌两小时,最终还是没挨住荣奕张嘴喊饿。上次去吃的那家日料的确不错,但可惜这边太偏,很多心水的店都拒绝配送,又是被荣奕逮着机会乱嚷了一通。 “你好吵啊。” 蔚羌掏掏耳朵,一边左耳进右耳出,一边还特地找了家水果店给沈听澜点了份水果盒子送去,等回过头随便挑一家外卖点餐送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吃的也不见得多健康,一堆油炸食品套餐,饮料还是从冰箱里捞出来的汽水。 在光溜溜的沙发前盘腿一座,荣奕总算安分下来,怀念道:“好像又回到了大学寒暑假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他们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现在这样坐在客厅里打游戏,基本上把市面上有的游戏都玩了个遍。 蔚羌心中一动,从箱子里又把手柄掏出来接上电视,随后笑着扔了一边进荣奕怀里,“这回赌什么?” 第32页 原先谁输谁就请喝汽水,现在自然也是要压下赌注的。 然而赌注还没来得及下,沈听澜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蔚羌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立马条件反射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膝一并,规矩地坐端正了。 一连串动作看得荣奕一愣一愣的。 紧接着,他听见蔚羌用从没有过的礼貌口吻说了声喂。 有情况。 荣奕眯起眼,大概明白了,对面肯定就是那个沈小姐了。 他无声地竖起大拇指,示意蔚羌加油冲。 蔚羌比了个“ok”手势,笑得眼都快没了。 沈听澜在一片塑料袋的声响中问他:“在做什么?” 蔚羌迎着电视里不断跳动的“PLAY GAME”字样,矜持地回答:“在看书。” 荣奕:??? 沈听澜似是就随口一问,也没揪着继续往下问他在看什么书,虽然蔚羌已经在开口的一瞬间想好了要说《苏轼传》还是《杜甫集》了。 “你给我叫了外送?” 蔚羌攥起了手,故作镇定道:“你收到了?我刚刚叫了午餐,顺便看到的……是不是没经过你的同意,打扰到你办公了?” 沈听澜将那些盒子从袋子中取出来,竟然真的“嗯”了声。 蔚羌瞬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所以真的给沈听澜添了麻烦? “幸好我的助理看见了你的名字。”沈听澜声音一顿,“一般送到公司来的东西都会被前台拦下,下次你最好提前告诉我,我自己去拿会快很多。” 荣奕目睹了蔚羌从蔫吧到满血复活的全过程。 “好啊,我记住了。”蔚羌完全忽视了房里还有第二人的存在,笑得满脸都是花,“今天工作忙吗?” “还好,刚处理完一些事情,休息一会。” “这样。”蔚羌对着空气正儿八经地点着头,“我看评价说李子很甜,你尝尝看,好吃下次多买点。” 沈听澜似是尝了,一阵细碎的响动后给了他反馈:“还可以。” 沈听澜的还可以就是不错的意思,蔚羌放心下来:“那就好。” “怎么这么迟才吃饭?” “干活干忘了,所以吃得晚了些。”蔚羌才不会说自己是中午才起床,他一定要给对面留下完美印象。 沈听澜批评他:“下次不可以这样。” “嗯嗯。” 荣奕在一旁啃着鸡腿,啧啧称奇。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蔚羌这个样子,字字都带着遮不住的喜悦,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他独特的温柔和谨慎。 和高中时的胆怯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这种听上去十分熟稔的对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只认识十多天的关系。 如果不是对面无意想吊着人,那就一定是抱着与蔚羌相同的心情,徘徊着不敢确定,所以才滋生出这种暧昧的氛围。 他转了转眼珠,满嘴抹油地挨了过去,小声道:“让我听听。” 蔚羌毫不留情,一掌抵开了他的脑袋,回以口型:边儿去,别捣乱。 荣奕试着靠近几次都失败了,哼了声,心说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现在确认了,家养的白菜长大了,是真的恋爱了啊。 作者有话说: 想到了那个白色猫猫头表情包:以后不可以这样了.jpg。 第17章 搬家! 蔚羌和沈听澜通了好一会儿电话,挂断时炸鸡都凉了。 荣奕还捧着手柄在一旁卑微等待,见他总算舍得放下手机,酸溜溜地说:“你就从没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过话。” 蔚羌惊异看他:“我对你温柔干嘛?我又不喜欢你。” 荣奕呵呵:“因为我只配强者拥有。” 蔚羌嫌弃地咋了下舌,“呕。” 荣奕咬牙切齿:“……选角色,老子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蔚羌冷笑:“狠话放得有点早,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两人一玩就玩到黄昏。 27:19,蔚羌毫无悬念获胜。 “我都说了谁揍谁还不一定,你输了,赌注呢?” 荣奕颇有些不甘心,可看着记录板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能认命:“行呗,不就是门票吗,给你搞就是了。” 蔚羌要的是十二月份百花音乐节的现场门票,这活动三年才举办一次,次次请来的都是各地大咖,涉及面很广,包括但不限于钢琴曲,很多有名的音乐家都应邀而来,提前半年官方宣告出的名单上已经是神仙阵容了,可越是如此,票就越难求,普通的入场券还好,但蔚羌要求高,他要看就必须近距离看vip场的。 “两张哦。”蔚羌朝荣奕伸出两根手指,左右晃了晃。 荣奕瞪眼:“要那么多干嘛?!” “两张还多?我没给我姐和姐夫加上我爸妈一起要他们的份就算体谅你了。” “……那我谢谢你。” 不用想,这人绝对是要拉上沈小姐一起去看。蔚羌都有喜欢的对象了,自己却还孤零零一个,荣奕替自己愤愤不平,决定明天就去酒吧来一场艳遇。 东西大致都整理好了,就差开车一趟趟往柏江搬运了。蔚羌收回手柄,起身舒展了一番筋骨,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雪球怎么带走? 摸都摸不到,引也引不出来,该怎么装进航空箱? 第33页 “那我先回去了啊,晚上我得和我妈吃饭,不跟你多啰嗦了。”荣奕拍拍屁股,生怕蔚羌把他留下来让自己当送货司机似的,抓着钥匙一溜烟推门跑了。 留下蔚羌一个人站在航空箱前皱脸深思。 他看着一下午就没从阳台挪过窝的白猫,把那个没动过的猫罐头又拿在了手里,一点点朝角落里靠近。 雪球从箱子里露出半边脑袋,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正向它走来的新主人,原本趴着的身体已经微微离地,探出的前爪似是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别怕。”蔚羌没强行喂它,只把罐头放在了自己一臂外的地面上。 “我不知道你之前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哪怕那个小姑娘和我讲那么多,我也只能体会到其中的万分之一,但我能保证别的家猫有的你也只多不少。” 他托着腮,也不管雪球听不懂人话,只是试着让自己声音里的友善传达出去。 “我带你回家,是想为你做点什么的。你可以在我身旁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度过猫生。” 他打开了航空箱的门,放在了罐头后。 “我们要搬家了,我会带你一起,那里也会成为你的家。鱼干小零食都被荣奕收起来了,你先凑合凑合把这个罐头吃了,等到那边我再给你拆猫条。” 说完这话,蔚羌自觉退下,给雪球让出来私人空间。他去了厨房,将冰箱里提前冻好的冰块取出来垫进保温包里,然后把底层的两份收藏品搁了进去。 等提着包袋返回客厅时,阳台地上的罐头翻了。 一只白爪子从航空箱里伸出来,正拨弄着罐子边沿,似乎想再将它翻回来。 蔚羌险些当场流下老母亲的泪水。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雪球爪子一悬,蓦地缩了回去。 “看来你有非常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蔚羌正色地将箱门合起,立马得寸进尺上了:“这点你也要学,以后钻进来记得自己把门带上。” 雪球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 就当是听懂了。蔚羌笑起来:“不愧是蔚家的猫,奖励过两天带你去医院做复查~” 他惦记着雪球的病,虽然听上去挺可怕,但只要多加注意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说不定定期查一查,哪次就会被通知痊愈了呢? “好了,咱们出发吧。”他一手提溜着保温包,一手拎着航空箱,先把这两个重要物品运车里去。 虽然觉得需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但真的整理下来后却也摆了一地。这家搬了足有四趟,等最后一次东西抬上了楼后,蔚羌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收拾东西还好,主要是搬东西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再加上房子里到处蒙尘,他胡乱拿着毛巾擦了擦床褥子就瘫了下去。 通风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也开不了空调,早知道就明天上午再来了,他至少还能多睡个安稳觉。 现在就是后悔。 等洗个澡出来后,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蔚羌给自己下了碗面条,挨个给家里人发信息说自己搬回来了,然后成功收获了接二连三的叮嘱电话。他姐打一个还不够,禹文昊非要再打一个,两人轮流叨叨了一连串的注意事项,说的都是一些令蔚羌耳朵生茧的话。 好不容易有了点自由时间,蔚羌给雪球挤了猫条在碗里,随后坐去沙发上在微博上继续暗中观察他想要接触的娱乐圈。 姜导的澄清内容已经发了出去,没有标明蔚羌的身份,只称这是自己的小友,并非造谣中的圈内明星。许是因祸得福,有了一日舆论的发酵,反而将整部剧推往了一个新的高度。 原著名叫《变相》,是一个笔名为“一壶雨山”的作家于前年完结的集朝堂与江湖为一体的宫廷剧。 一壶雨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今天早上竟然也就此事发博,称交出影视版权不代表他就不会关注作品后续发展,他信任姜导为人,并且期待着笔下每一个角色的选角。 虽然小部分网友依旧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也成功将大众的注意力从剧组演员潜规则上转回作品上了。 姜导转发了一壶雨山的微博,并附上一段话:雨山将会亲临选角现场,所有参演演员一定是最贴合原作形象的,还望大家放下担忧,敬请期待。 蔚羌其实对作者没有太大兴趣,就像他听歌从不看歌手一样,之前读原著时也没有太在意作者的名字。但他现在顺着姜导的微博点进了一壶雨山的主页面,草草看过一圈,感慨这个作者真可谓清白,除了发过有关作品的消息外,生活上的事情从未透露过分毫。 越是留白,他越是好奇这人的真面目了。 等退出微博,已经快到睡觉时间。 蔚羌从箱底掏出电风扇用上,好歹让炎热的夜晚没有显得太过于难熬。 今天消耗过大,他熄了灯,照例给沈听澜发去一条消息,等了几分钟没等来回复,直接闭眼睡了。 翌日周六,按时睡觉的好处就是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沈听澜在十二点前给了他回复,要了他的具体住址。 将信息编辑完发送出去后,蔚羌爬起来刷牙洗脸,精神抖擞地撸起睡衣袖子,拎着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有了昨日的交流,雪球对他似乎放下了一些戒备,至少看见后第一反应不是钻哪个夹缝里躲起来,而是定定地杵在原地盯着他瞧,像在审视着什么。 第34页 刚扫完地还在洗拖把,门铃却毫无征兆地响了。 他纳闷地放下手里的活,从猫眼朝外一瞟—— 一定是思念太深,不然门外那个穿运动服的人怎么长得那么像沈听澜? 作者有话说: 沈先生耐不住,第一日就决定登门造访了。 七夕双更~(不忍心让沈先生在门口等两天。 就是就是,看在我双更的份上,七夕签到那一摞海星能不能分我个零头? 第18章 ……约什么? “沈先生,你、你怎么过来了?”蔚羌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磕巴,他呆滞地堵在门口,一时连要把人往里请都忘了。 “周末出来锻炼。”沈听澜抬了抬手玩,指尖上正挂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杯豆浆和还在冒热气的小笼包。 还是两份。 看样子是顺路来他家吃个早饭。 蔚羌回过神来,笑着往里让了条道,“进来坐吗?不过我餐桌还没收拾。” 沈听澜点点头,进去后顺手合上了门。 玄关一旁就连接着屋子的第二层,但那不在蔚羌的打扫范围,隶属于蔚笛。他们向来不乱进对方的私人领地,也恰好给了能不动就不动的人一个偷懒理由,任由它继续生灰,等哪天蔚笛想回来了自己动手扫除。 “你住一楼?”沈听澜没有大方旗鼓地乱望,只朝四下简略地扫了一眼,便重新把视线放回蔚羌的身上,“我以为你住在湖畔区。” 柏江花园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因枝繁叶茂旺盛的植被而挡去了周遭的车水马龙喧嚣声,是一块公认的闹中取静的风水宝地。 而位于小区正中央人的人工湖则将别墅区与复式高楼划分为两端,沈听澜所居湖畔区,而蔚羌和蔚笛的这套房子所在的便是绿林区。 “我爸妈倒是住那边,不过我和我姐住这里的时候还从来没有碰见过。”蔚羌三两下把餐厅清出一块站脚的地,用湿巾擦干净凳子,一扭头却见沈听澜依旧杵在玄关处,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沈听澜看了眼地板,“不用换鞋?” 蔚羌摇头,“不用,我刚扫完地,还没来得及拖呢,直接进来就好了,一会儿再给你找居家鞋。” 沈听澜抿了抿唇,似乎还觉得直接穿鞋进很不礼貌。 蔚羌注意到他额前几缕头发微微发潮,应该是被汗浸湿了,又绕去卫生间拿了条新毛巾出来,含着笑递出去,“要擦擦脸吗?” “谢谢。” 沈听澜这才朝他走近几步,将手里东西放到桌上,伸手接过了毛巾。 蔚羌摸摸鼻子,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他思绪飘啊飘,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这毛巾可不可以也收藏起来的问题。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个行为太变态了。藏烟藏甜品就算了,毛巾就有点…… 沈听澜也不明白蔚羌怎么就面色复杂起来,更猜不到这人内心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蔚羌咳了咳,尴尬地将手别去身后,“我今天才准备打扫卫生,还说收拾完了再请你过来,现在这么乱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沈听澜倒是不嫌弃,拉开了椅子坐下去,将加糖的那杯豆浆推去他面前,“包子铺上个月刚开,你应该没吃过。他们家还做一些其他的小面点,但我去得迟,很多已经售空了。” 这下轮到蔚羌和他道谢了。 “谢谢。”蔚羌插上吸管,眼睛偷偷在沈听澜身上提溜一圈,“沈先生经常锻炼吗?” “不是经常。”沈听澜说:“工作少的时候才会健身。” 蔚羌下意识小声反驳:“可你看上去身材很好啊。” 沈听澜没能听清,“嗯?” 蔚羌这才注意到内心想法说漏了嘴,立马扬起标志性的笑容,改口道:“我是说,我一个人平常都懒得动,我可以和你约跑吗?” 沈听澜眉头一皱,“……约什么?” 蔚羌重复道:“约跑啊。” “和你?” 蔚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和我。” 沈听澜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唇缝动了动,欲言又止。他看着蔚羌那双漂亮的眼睛,目光又顺着他翩长的睫毛一路滑到微微上翘的眼角,像是想要把他看透,结果却只能看见再坦然不过的神情。 蔚羌歪了歪头,是不是沈听澜觉得他太弱了,不适合做陪跑对象? 为什么犹豫到现在都不回话? 为了表示自己的强壮,他丢下一句“等我一下”,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没过两分钟,他捏着一张纸出来了,献宝一样地捧到了沈听澜面前,“你看。” 沈听澜脸色还僵着,低头一瞧,发现是一张橘红色的奖状。 ——云湖高中运动会男子3000米长跑项目赛冠军。 “……运动会?” 沈听澜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字一个字硬吐出来的。 蔚羌郑重承诺:“你不用担心我会拖累你,我只是跟在你身后,也不会打扰你节奏的。” 原来是约跑。沈听澜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好,下次喊你。” 蔚羌满意了,觉得自己又赚了。 一起跑步,多好的增进感情机会。 一激动,他看向沈听澜的目光就闪烁起来。 身上穿的浅色棉布睡衣将他脸庞线条称得更为柔和,唇边上扬的弧度带着点俏皮的弧度,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落于他的发顶,在他的发丝间孕育出一片零散的碎星。 第35页 明摆着的高兴全写在脸上,但被光线晃了眼,又让人觉得捉不透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沈听澜凝视着他,再一开口,嗓子都被豆浆冲哑了,“我帮你收拾吧。” “这怎么能麻烦你。”蔚羌连忙拒绝,“我手脚很利索的,很快就能搞定这些。你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好好休息才是最要紧的。” 沈听澜说:“回去会不由自主坐电脑前,在这也算是休息的一种了。” 蔚羌:…… 所以说是来逃难的吗? 行吧,他还有那么一瞬真以为沈听澜是想要和他一起吃早餐才来的。 日常自作多情(1/1)。 蔚羌小幅度叹口气,心说习惯了就好。 两人吃完饭,蔚羌把制造出来的垃圾收拾进垃圾桶,缠不住沈听澜再一次往自己身上揽活,只好把擦窗台擦桌子这种比较轻松的事拜托过去。 一上午过去后,一整层焕然一新,没有灰尘的阻扰,蔚羌舒舒服服地开了空调。 “要冲个澡吗?”他敢发誓,他说出这话时他绝对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是单纯地觉得让沈听澜在三十多度的气温下替自己整理房间十分缺德。 沈听澜犹豫着,还是摇了头,“没有换洗衣服,我直接回去了。” 让人干完活就走?这不太好吧。 蔚羌斟酌着提议道:“睡衣我有买过大一码的。沈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下午也在我这里休息?运动服可以放洗衣机里过一遍水,这个天气估计到晚上就能干了。” 沈听澜听后,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蔚羌又道:“你是一个人住吗?一个人的话午饭也不太好解决吧。我叫点食材外送,我来做午饭?虽然我的手艺称不上精湛,但我个人认为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手的。” 他有意无意地表示自己很能干,不但能洗衣服,还能做饭,打扫起卫生也一套一套的,以后要是嫁过来绝对不会吃亏。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沈听澜,他唇一动,“嗯,一个人住。” “那我去给你拿睡衣。”蔚羌笑起来,“等下午我们……” 差点忘了,沈听澜不看电影,也不看剧。 他还想说一起看他上次看的唐景曜那部电视剧,就差最后几集大结局了。 那下午能干点什么?总不能像和荣奕在一块儿时一样打游戏。 那显得多不务正业,也和他端庄人设不符合。 想到这里,蔚羌话锋一转,“下午我们一起看书。” 沈听澜目光在被自己擦得透亮的大屏电视上一扫而过,目光霎时变得疑惑,但还是点了下头,“好。” 蔚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略显遗憾的口气,脑子里已经构建出了一幅宏图。 两人共处一室,沐浴着午后阳光,吹着飒飒凉风,泡一杯清爽的柠檬红茶,耳边除了翻书的细微响动,就全是另一人的呼吸声。 这场景也太妙了吧,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渴望学习过。 他把人领进浴室,亲切地交代了沐浴露和浴巾的位置,然后合上门,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脚步发飘地点外送去。 中午打算做西红柿牛腩,再烧条刺少的鱼,水煮虾也简单省事还好吃,最后凑个西蓝花,正好四个菜。 虽然他看上去手上动作就没停,但实际上心里塞的却不全是这一件事。 一面在考虑做什么菜,一面思绪放在屋里另一人身上。 沈听澜在他的浴室里光着洗澡!他现在好激动!四舍五入就已经跳过床事直接事后了! ……吸溜。 蔚羌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被手机上的菜谱图馋的还是被浴室里的人馋的。 忽然。 门铃又响了。 他才刚刚下单,不至于几分钟就送来了吧? 他踩着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地板,绕开正游动的小扫地机器人,把门一开。 门外站着位珠光宝气的女人,并且还冲他嫣然一笑。 “怎么了,一个多月没见面,人都不认了?” “啊?”蔚羌张着嘴,视线往下,停驻在她手里大大小小的提袋上。 他慌忙接过,把人迎进来,看着对方熟练地翻出拖鞋,干巴巴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那天,是我永生难忘的日子。我疲惫地给我哥上了几天的班,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周末。然而,我哥却不给我睡懒觉,出门锻炼前非要把我喊起来,说是回来后给我带早餐。于是我从早上等到天黑,都没等来他所谓的早餐。我发消息问我哥怎么肥四,他说他临时有事。我信了,我以为他真的穿着运动服赶去办公了,还念叨了好久我哥真辛苦,以后我一定要多加努力工作为他分担,发愤图强自觉地扫了三层楼的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哥是把我的那份包子拿去讨好我小嫂子了,并且在小嫂子家玩了一天。:)。 ——节选自《沈念筠的记仇日记》 第19章 颅内牵手手 蔚家有一儿一女。 女儿蔚笛小时候还挺粘人,但长大了就彰显出了一副女强人的做派,用外人的话来说就是和她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小时候倒是内向得很,不怎么爱亲近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练了张会哄人的巧嘴出来,次次见她都会扑上来拥抱,嘴里还会嚷嚷着太久没见妈妈了好想妈妈之类的话。 第36页 她昨日收到了儿子的消息,知道他一个人在城边住不下去决定搬回来,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这些大包小包全都是蔚羌爱吃的零食,还有几样前阵子国内卖断货的游戏卡,就等着今天中午过来迎接一声让她能无比舒适的撒娇话。 但现在她却在自家儿子脸上品出了那么一丝的僵硬。 这副躲躲闪闪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期待她的到来,反而还有点慌乱。 蔚妈妈两眼一眯,寻出不对劲来了。 “您先坐,我给您倒水啊。”蔚羌拉开椅子,飞快地溜进厨房清洗杯子。 “成。”蔚妈妈敷衍地应一声,还在想着是什么能让儿子感到不自在时,浴室方向的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个穿着睡衣并正抬手擦头发的英俊男人。 对方也明显没料到房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动作一停,紧接着反应很快地走了过来,低头礼貌地喊了她一声“阿姨”。 蔚妈妈仔细看他,第一反应是觉得他比自己儿子还要养眼。 蔚羌遗传她的长相,尤其那双眼睛生得比她还水润,面无表情看人时都带着点亲近意味,平常一小伙子没少被人说“漂亮”。而面前这个男人却是与蔚羌截然不同的类型,眼神锐利,棱角分明,身段修长高大却又不显粗犷,从头到脚都带着一股强势劲儿。 再仔细一点,又觉得有些眼熟,她随着蔚羌父亲出入各种场合,虽不能说对所有打过交道的人都过目不忘,但也能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留有印象,她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人。 接着过两秒,她总算从脑子里抠出了记忆,一经周转,笑容顿时攀上脸颊。 “我说怎么眼熟,原来是小沈啊。” 她对这年轻人印象不错,资本厚成就多却不显狂妄,对下有礼对上谦逊,丈夫与她曾提过几回,还是用来与其余继承家业的年轻人作对比的。 典型的后一代中佼佼者。 “你和遥遥原来认识啊。”蔚妈妈瞥了眼正莫名紧张端水而来的儿子,“最近我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能和你交上朋友我就放心了。” 蔚羌一噎,他故作遗忘了这么久的小名怎么就直接抖出去了呢! 说到他这个小名,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因为别人都以为是“瑶”而非“遥”,小时候那些长辈这么喊他时,脸上总会带着一种特殊的笑容。 但其实寓意还是挺好,取自“路遥知马力”,他爸妈希望他走得远看得宽,做事能坚持,遇人皆君子。 他面上一臊,抿着唇,心里嘀咕着他妈真不给他面子,直接喊大名不行吗! 他心里别扭极了,装作不在意地看眼沈听澜,顿时觉得对方面带的那抹温润笑意是在笑自己。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爸妈自己搬回来的这件事了! 沈听澜话不算多,但却不会在与长辈的交谈中冷场。在商场中打磨了那么久,他早就拥有了无比多的耐心,也掌控了一套独特的谈话技巧,适时一捧都能适度地令蔚妈妈心花怒放。 两人聊着聊着就搬去了客厅里,蔚羌还被指使着端茶送水了一回。 原本他妈还一口一个乖儿子,现在有了沈听澜,他的位置就直接掉到底下去了。 “你还有晨跑的习惯?真不错。”一经比较,蔚妈妈现在看蔚羌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我劝他好几回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就好吃懒做,但他那个懒真的是懒到了骨子里。小沈你也住在这小区里,不如以后就让他跟着你练练,我瞧着他肚子上一块肌肉都没有,全是吃那些甜品堆出来的脂肪。” 蔚羌歪着嘴应:“……会的会的,我们已经约好了。” 哪有脂肪!他也是有两块小腹肌的! 要是平常他直接顶嘴了,现在沈听澜还在,他必须要稳重得体。 在蔚妈妈的认知里,和蔚羌关系好到能进家门做客的就只有荣奕一个。但荣奕从小就和蔚羌一起长大,那些糗事也都知道,她现在算是和沈听澜话到投机,抖豆子一样丁点大的事也要朝外搬,听得一旁做陪衬的蔚羌头皮都差点炸了。 什么买衣服不买裤子非要裙子,小学儿童节汇演不当王子非要带小花头套……说完还要感慨一下他小时候多可爱,怎么长大后就那么不听话了呢。 看着沈听澜偶尔向自己投来的那种若有所思而深沉的视线,蔚羌心中又拔凉拔凉的。 完了,妈,你儿媳没了。 二十多分钟后,第三波门铃声被摁响。 蔚妈妈突然被这声音所惊醒一样,拍腿“哎呀”一声,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你爸还等着吃午饭,我在这聊忘了事了。” 蔚羌接过外送员送来的菜,闻言难免乐津津起来,甚至还颇有一番幸灾乐祸的意思,“那您还不快点回去?” 蔚妈妈一边匆匆换鞋,一边哀怨地瞟他一眼:“还不是你平常都睡到中午起床?不然我一大早就给你送来了,也不至于会错过时间。” 蔚羌:“……” 您还是快走吧,再下去我老底都被您揭完了。 “那小沈,阿姨今天就先回去了。”说完亲儿子,蔚妈妈又笑容明媚地面向沈听澜,“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 沈听澜也笑着点头答应,“我送您。” 一个客人说要送一个主人,这听上去有些滑稽。但说话的和听进的都没往深处想,蔚妈妈摆摆手,“这有什么好送的,外面大热的天,我撑伞就过去了。我走了,下次再见。” 第37页 待门一关上,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蔚羌摸了摸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试图逃离现场,“那我去做饭。” 沈听澜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听着身后接连的脚步声,蔚羌紧张又慌张。他生怕沈听澜接着他妈刚才的话问点什么,但是又怕对方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好像在宣判自己的无期徒刑。 他目不斜视地烧开水,回过头后,沈听澜已经洗完了牛肉,正放在案板上准备下刀。 似乎注意到了有人正盯着自己后背看,沈听澜侧过头,“要切多大?” 蔚羌脱口道:“要拇指大的肉丁。” “嗯。” 为什么就变成沈听澜给他帮忙了?蔚羌傻呆呆地在一旁洗了西红柿,时刻注意着身旁人的动静。 肉丁大小完全相同,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不是沈听澜第一次切菜了。他再偷偷把视线往上挪了挪,看见沈听澜半干的头发稍显凌乱地缀在眉间,认真的态度促使他眉峰微蹙,窗外的光被繁茂的树叶遮挡,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亮影。 沈听澜发现了他的偷看,刀下一顿,“怎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蔚羌条件反射躲避般垂下头,后知后觉到胸腔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尽是急促的心跳声。 没有一下不代表着他为沈听澜而心动。 “我在想,沈先生不仅会赚钱,长相好,有身材,还会做饭打扫卫生,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道理是人都明白,这话说得跟废话似的,实际上蔚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沈听澜停顿的刀锋再次落下,他有条不紊地将肉切完,洗净手后接过了他手中的西红柿。 蔚羌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吃饭期间,沈听澜接菜单时,也是这样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指尖。 他缩回手,别去身后,自己在沈听澜碰过的地方摸了摸。 四舍五入……就是和沈听澜牵过手了。 蔚羌抿起唇。然后他听见沈听澜轻叹了一口气。 厨房的空间虽然不小,但装下两个人还是难免显得有些逼仄的。沈听澜和他并肩而站,那道气似带动了一阵风,在蔚羌藏在发丝下却微皱透出点担忧意味的眉上抚过。 他追随着这声音抬头,看着沈听澜双唇在自己只要迈近一步就能触碰的地方轻轻掀动。 同时也听见沈听澜和他说:“但那些女孩子不知道我会做饭,也不知道我会打扫卫生。” 作者有话说: 赛场上沈选手打出了一记拐弯球,那么蔚选手会如何应对呢! 第20章 风 评 被 害 蔚羌放下心来。 他想起了上次问沈听澜喜欢什么样的人时,沈听澜也没给他一个确切的回答。 这么说来,沈听澜目前为止是没有喜欢的人的。 蔚羌心里那点酸味瞬间全跑没了,笑容又展露回脸上,客客气气地开了口:“还是得我来做的,之前就没有请你吃饭的机会,好不容易勉强能做一次东,沈先生还要再推拒吗?” 沈听澜摇头,“至少让我打下手。” “好吧,那就拜托沈先生了。” “乐意效劳。” 两人达成一致,迅速落实起分工合作。等菜接二连三出了锅,电饭煲也响起了提示音,米饭的香气在开盖的一瞬间冲出玻璃门,充释了整个客厅与餐厅。 蔚羌拿着筷子,颇有些得意。 本来都做好了要将失败归因于他妈妈的突然到访,结果做得比想象中还要ok。 他期待地看着沈听澜落了块,隐藏起自己的忐忑,佯装不在意地问:“味道还行?” 沈听澜细嚼慢咽后端着杯子喝了口水,这才挑了挑唇,“蔚先生厨艺比我好很多,会做家务,跑步还能拿第一,是不是很多女孩子心仪你?” 蔚羌一愣,反应过来这是沈听澜在模仿他说话。他一时语塞,被三言两语调笑搞得手脚一软,干巴巴地否认:“沈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外名声,怎么会有女孩子会喜欢一个花花公子。” 谁知沈听澜竟附和着说:“戴花朵头套,的确称得上花花公子。” 蔚羌哑了。 这一茬还没揭过去啊?!之前保持安静那么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他羞耻得脚趾都差点蜷起来,硬着头皮撇清关系,“那些事我早就忘记了。” 言下之意,既然忘了那就不能算他的事了。 沈听澜听笑了,“嗯,吃饭。” 蔚羌埋着头,决定短时间内不要再主动挑起话头了,谁知道沈听澜刚才把他妈说的事记去了多少。 用完午餐,蔚羌把碗盘丢进洗碗机里,绕去阳台把沈听澜的运动服晾了。 看着飘在空中潮湿的深色衣服,他不由得幻想有朝一日,这两道晾衣绳上能摆满他和沈听澜的衣物,大到一起睡过的床单,小到换下来的内衣,代表着他们关系的亲密无间。 这算不上蔚羌的痴念,只能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短暂的想象完毕,他伸手抚平衣服上的皱褶,关上阳台的推拉门,笑着邀请沈听澜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去书房吗?” 本来吃饭时间就晚,收拾完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沈听澜似乎也发了个呆,见他回头才有些不自然地挪了视线。听见声音,他再次把目光放回蔚羌身上,点头答应下来,“好。” 第38页 蔚羌的书挺多,书房左右两侧都是书柜,里面经过日积月累的填充现在已经满满当当,乍眼看去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文学气息。 他看过的书其实并不少,他必须要保证自己有最基础的文化素养,才能够在与他人的交谈中侃侃而谈不作怯场。虽然这两大柜子的书没有全部看完一遍,但也至少读过一半,涉及的领域颇广,甚至他从未接触过的医学方面也收纳进了一本《病者生存》。 现在领着沈听澜进来,蔚羌并不心虚,反而有种把宝藏展露出来的愉悦感,握着门把询问他:“你随便看。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沈听澜刚才看见了厨房里的咖啡机,磨咖啡豆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他只一思索就有了选择,“茶,谢谢。” 等蔚羌离开后,沈听澜也没有乱碰,隔着薄薄一层玻璃看里面装着的书籍名称,很多都是与音乐有关的,甚至专门腾出来一角空间存放音乐碟。 他突然想起来答应送给蔚羌的许赞汇演纪念碟还没寻到。 碟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找,收藏家一直以来便被分作为两种,一种是跟风收藏,一种是真心喜爱才会购入。前者对藏品没有太多的感情,更多只是一种虚荣心,想要从他们手中撬走东西不算困难,他的秘书的确也从中找到了几位愿意转手的人。 但都不是新的,包装已经被拆了。 他不想把被别人染指过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蔚羌,只能再将时间往后拖一拖,另寻其他。 沈听澜视线挪到其余摆放整齐的书上,从左往右看去,都是一些很经典眼熟的名字。 《来自民间的叛逆》、《约翰·克里斯朵夫》、《荒岛音乐》、《莫扎特暗符》、《总裁大人放过我》…… 嗯? 最后这是什么? 沈听澜盯着花里胡哨的书脊看了半晌,没忍住打开了柜门。 他原本不想在蔚羌不在的情况下乱碰对方的书,哪怕得到了许可。但终究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等门外响起一串接近的脚步声时,那本封面古怪的书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蔚羌端着两杯红茶,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沈听澜捧着他的耽美小说眉头紧皱的模样。 蔚羌:“……” 糟糕! 他之前买的很多小说都藏在卧室里,可昨天搬东西过来时除了带上名著与曲谱,还特地从小公寓带了一本近期购买最喜欢的。但上午收拾时他忘了还有这回事,直接一股脑全都放入了柜子里。 见他进了门,沈听澜自然而然将目光从书上落在了他的脸上。 封面上两个男人姿态色气满满的图片直冲他的天灵盖。 蔚羌虚假地自作镇定。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他。 “那是我朋友的。”蔚羌把杯子放到桌上,随手一指他手上的东西,态度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不管沈听澜信不信,反正这个锅已经甩出去了。 “沈念筠也喜欢看这些。”沈听澜点点头,随意地翻了两下书页。 好巧不巧,这一翻正好停在书签夹着的两张纸间。隔着一些距离,蔚羌看不见上面的文字究竟是什么内容,但他知道他那个书签是夹在了整本文最精彩的床戏桥段上,前前后后令人面红的描写总共有不下万字,放眼望去全是一些会被平台锁的词。 蔚羌险些心跳骤停。 沈听澜一顿,也不知这一眼看去了多少,很快把书给重新合上了。 他半眯起眼,“你朋友?” “对,我发小。”蔚羌咽下唾沫,怕自己的说辞可信度不高一样,又添上一句:“他以前经常来我家,也不知什么时候带来的。” 荣奕!好兄弟!对不住了! 爸爸事后请你吃饭! 反正沈听澜哪怕认识了荣奕,也不会当人面提起这种事情的吧…… 沈听澜点点头,不再深究,又一次谢过他泡的茶,挑了本人物自传坐去窗边的椅子上。 见没了后续,蔚羌松了口气。 他决定以后对荣奕好一点。 作者有话说: 蔚羌:沈先生,你可能不信,但那个小黄书是我发小的,他叫荣奕。 荣奕:???wdnmd,滚啊! 第21章 妹婿 沈听澜自带气场,哪怕手里拿着一本与工作不相干的名著,只往那里一坐,认真的神情也像在处理文件。 这个时间的阳光正好,被厚重的玻璃一挡,落在肌肤上暖融融的,蔚羌看着看着就有一种想掏出手机偷偷拍一张照片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只用余光偷偷地看。 几分钟后,他注意到沈听澜动了动脖子,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拿起窗台上的红茶换了一个姿势,似乎是因为坐得不太舒服。 蔚羌靠过去,半蹲下去握住了椅子下方的把手。 “这个椅子可以调靠背,斜躺着比较舒服,对腰也有保护作用。” 在书房安置椅子时他挑了许久,既要有品相,也要有功能。 虽然有点夸张,但他选了整整一周,从不说一千也有三百的各种躺椅里挑出来了这一种,并且用到现在对它也很满意,因此说话时还带了些得意炫耀的语气,想让沈听澜体会到它的舒适。 他手腕一转,椅子上的靠背便灵活地斜了下去。 沈听澜无所依附地顺势后仰,对突然而至的失重感毫无防备,倒下去前下意识扶住了蔚羌的肩。 第39页 短短瞬间,蔚羌被他带得向前一个踉跄,险些磕到椅角时,一只手横上他的腰侧,将他整个人朝旁一拽,避开了差点到来的灾难。 椅子承载着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抗议地吱呀叫了一声,好在质量不错,没有当场倒塌。 就是杯子和红茶都献祭给了地板。 蔚羌以刚才摔下去的姿势,整个人半趴在沈听澜的身上。 这个姿势让他尴尬极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对不起!” 沈听澜捡起摔落的杯子,“我才该道歉,有撞到哪里吗?” “没有。”蔚羌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傻逼,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拿拖把”,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 蔚羌红着半边脖子出去,三分钟后平静地拎着拖把回来了。 要不是额前的头发被水打湿成了一缕一缕,还没人能知道他刚才是怎么进行自我冷静的。 他低着头闷声拖地,利落地泡了杯新茶过来,然后取书安安静静坐去了沈听澜的对面,做好准备要当一下午的缩头乌龟了。 他现在一看到沈听澜,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被虚抱住的场景。 沈听澜身上的清冷气息淡了很多,带着点清新的橘子香,那是他放在浴室的沐浴乳味道。 他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就像无论表面装得多么平静,依旧不能停住心脏的跳动。 好在沈听澜似是也沉浸在了文学世界中,偶尔拇指捻过唇,目光专注地放在书页上,没有再向他看来。 蔚羌一下午注意力都没集中过,只知道手中的书里主角是男的,什么故事情节全都被他抛掷到九霄外了。 不等天黑,沈听澜一直悄无声息的手机忽然震起,他和蔚羌打声招呼,接通了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挂断后,他看着蔚羌说:“抱歉,我可能需要提前回去。” 蔚羌放下书,“发生什么事了?” “嗯,公司的事情,有些仓促,但必须现在处理。” “稍等,我看看你衣服干没干。” 蔚羌去阳台取下衣架,运动装的衣摆处的松紧带处还略带潮湿,但其他地方已经被烘干了。 沈听澜接过自己的衣服,“谢谢。” 蔚羌摇头:“不用。” 沈听澜很快换完衣服,将脱下来的睡衣叠好,却没有还给蔚羌的意思,“不好意思,下次我带一套新的过来还你。” “哪有这么夸张?又不是不能穿了,给我吧。”蔚羌露出了点笑意,“沈先生这样,我倒是想把所有衣服都给你穿一遍,这样全都能旧的变新的了。” 沈听澜踟躇了一下,终是将睡衣放到了他的手里。 上面还残着点余温,蔚羌怕自己不争气地红了耳朵,不敢当着沈听澜的面多碰,到手后直接放去了沙发上,又折回玄关替他开了门,“我送你下楼吧。” “没必要。”沈听澜拒绝了他,不等蔚羌失落,又问:“想好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了吗?” 蔚羌歪着头:“赴小别总的约?” “嗯。” “好啊。”蔚羌也不矫情,既然是作为朋友去的,那不必要的矜持只会显得他太过小家子气。 见他答应,沈听澜也不再逗留,“那明天联系。” 门被合上,蔚羌扒着猫眼目送沈听澜消失在视野中,回想了一天的相处过程,觉得哪儿哪儿都是黑历史。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将那本被沈听澜放回原位的小黄书藏回床底下。 这书是不能再看了,估计以后一翻开他都能想起沈听澜当时复杂的表情。 就是可惜他没能看到最后的大结局。 难过。 不过这种难过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他高高兴兴地捡起睡衣,拍了张照片给荣奕发了过去。 [蔚羌]:[图片] [蔚羌]:嘻嘻。 [蔚羌]:你看这是什么~ [荣奕]:?什么玩意,一件破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爸爸的晚饭好看。 [荣奕]:[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荣奕]:终于约上那家私家厨房的位置了,我一个人能吃四人份。 [蔚羌]:这是我未来老婆穿过的,你没有吧没有吧没有吧。 [荣奕]:…… [荣奕]:[微笑]你有病吧。 [蔚羌]:哎,爸爸真操心你的终身大事,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人疼没人爱的,不像我,今天和他呆了一整天,哈哈哈。 [荣奕]:他? [荣奕]:等等。 [荣奕]:你给我说清楚。 [荣奕]:他??? 荣奕突然手速惊人,一连串的轰炸消息看得蔚羌应接不暇。 啊。 炫耀心切,一不留神就暴露原型。 [蔚羌]:好吧,就是沈先生。沈念筠他哥。 [荣奕]:???你好渣。 [荣奕]:前几天还喜欢沈念筠,现在就喜欢他哥。 [荣奕]:你变了,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荣奕]:天呐。 [荣奕]:你伤透了我的心,我以为你已经直回去了,没想到你还!!! [蔚羌]:和沈小姐没关系,我和你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沈听澜。 [蔚羌]:你不知道他多优秀! 荣奕看着这条消息,顿时如鲠在喉。 第40页 优秀的人比比皆是,蔚羌那么好骗,但凡谁对他好点都能主动跟人走。 他决定一定要找机会会一会这个沈听澜。 为了好兄弟,他也可以偶尔为家里分担点事了。 荣奕觉得自己太伟大了。 他把胸腔中的激昂稍压,内心已经把沈听澜放在了第一阶级敌人位上,表面却和和气气地回蔚羌消息,想着在自己探出虚实之前一定要让这小傻逼切莫冲动行事。 他编辑了好长一段消息给蔚羌。 [荣奕]:既然你喜欢他,你就赶紧和沈念筠886,我知道你和她没啥,但你的沈先生说不定正把你当妹婿对待了,你想想,他为啥对你这么好?你和他唯一的亲妹妹有婚约啊,他又给你送东西又送你回家还请你吃饭的,说不定就是想试探你够不够格娶他妹呢。 蔚羌:…… 卧槽。 好有道理。 这点被他完完全全地忽略了。 是这样吗?原来不是朋友是妹婿吗! 蔚羌顿时满脸复杂,明天去见小别总,也是沈听澜想让自己发小来看看自己适不适合当他妹婿? 他短暂地抑郁了。 荣奕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蔚羌回复,心中一咯噔,寻思着不会是自己这瞎话一说,蔚羌就承受不住噩耗而崩溃了吧?他左思右想,又委婉地添上一句安抚的话。 [荣奕]:但从另一方面想也是有好处的,反正你和沈念筠都没联系,到时候你们两家合作项目一结束你就又是自由身了,这么久下来沈听澜不可能和你处不出感情,你和沈听澜极高可能还能保持朋友的关系,不怕! [蔚羌]:…… [蔚羌]:我知道了。 [蔚羌]:我们两家合作还早着,估计得要个两三年。我等不了那么久,本来就是想通过这事认识沈听澜,现在结果已经超过我的预期了。我也拖不起沈念筠,等从片场回来就和我姐说这件事,这婚还是让沈念筠那边提退为好。 [荣奕]: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荣奕]:爸爸永远站在你这边。 蔚羌放下手机,盯着手里的衣服,指尖一攥,又小心翼翼地放开,生怕把它碰碎了一样。 他觉得已经有了很多的收获,从那根烟开始。但现在抱着有余温的衣服,他却忽然失落极了,如果耳朵能动,此时已经和小狗一样耷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睡衣只有一件。 沈听澜:想要。 蔚羌:想要+1 第22章 有丶眼熟 周日下午,沈听澜四点时给蔚羌发了消息,说五点钟会来接他,问他是否方便。 ——方便的,我五点准时下楼。 回消息时,蔚羌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行头,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想着能不能给小别总留下一个好印象。 更想让沈听澜眼前一亮。 雪球从猫爬架上跳下来,窜到角落里去找水喝,尾巴竖得老高,随着舔水的声响时不时甩动一下。 不知是不是每一只猫喝水都要耗上半天时间,雪球反正每次不足五分钟不会挪开。从后边看了一眼,蔚羌系纽扣的手慢慢就停了下来,他自认为悄无声息地抬脚靠过去,伸出食指在它翘起的尾巴尖上揩了一把油。 明明碰的是尾巴,雪球却耳朵抖了抖,像被按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蔚羌觉得有意思,又激动于猫没排斥他的接近和触碰,试着往它背上摸。得寸进尺的后果就是雪球打翻了水盆,还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声音和动静吓得一哆嗦,一溜烟窜沙发下没了影。 蔚羌只能认命地收拾地面,重新添水,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心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舒舒服服地撸到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舒舒服服地泡到沈听澜。 由于对晚上要去什么地方还没有底,想着既然对方是小别总那样有头有脸的人物,约的又是沈听澜一个正儿八经的人,那应该是氛围安逸的餐厅,所以蔚羌穿得比较正式,甚至脖子上还打了个领结。 愁也就愁在了这个领结上,他不知道该戴蓝色的还是戴白色的。 蓝色显得稳重,白色显得精神,他换来换去拿不定主意,直到离五点还差十分钟时才一脸纠结地衬着一抹蓝推门而出。 他觉得提前十分钟算早了,可沈听澜比他更早,黑总裁换成了深灰的SUV,低调地停在临时停车口。 蔚羌本以为是小李送他们去,没想到沈听澜亲自来接,让他有些受宠若惊,高兴劲儿嗖嗖往上窜,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荣奕昨天和他说的话。 沈听澜把他当妹婿。 看着从驾驶座里下来的男人,他笑容一个急转弯,嘴角弧度硬生生锐减一半,“你怎么来这么早?提前到了怎么也不打电话喊我一声。” 沈听澜看了眼手表,“因为还没到五点。” 蔚羌说:“没到也可以喊我的。” 沈听澜点点头,“好,下次喊你。” 下次~ 下次沈听澜也会开车来带他出门~ 蔚羌降到一般的笑意又直窜而上,怕沈听澜觉得他傻,连忙低头钻进副驾驶位,掩藏住荡漾的心绪。 这辆车沈听澜不常开,车内一切设施都很新,后视镜上挂的香囊随着车身的摇晃来回摆动,狭小空间里的淡淡香味都是从它身上发散出来的。 第41页 蔚羌系好安全带,动了动鼻子,“檀木?” “嗯。”沈听澜正在调头,回答得慢了几秒,“你喜欢?” “有些少见。”蔚羌想到自己车上随手买的烂大街的薰衣草清新剂,伸手抓了垂下来的红穗子一把,“在哪里买的?” “沈念筠买的,我问过后再告诉你。”沈听澜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平稳地驶出小区。 蔚羌随意地问:“说起来,沈小姐也正式上班了,她还习惯吗?” 对此,沈听澜淡淡地评价了四个字:“不务正业。” “嗯?” 沈听澜说:“我去视察两回,她都在吃零食,还带得周围十几人跟她一起吃。” 蔚羌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有些有趣,笑意盈盈道:“沈先生的公司管得也不是那么严吧。” 的确管理宽泛,上班时小零食还是可以吃的,但沈念筠一去就乱了套,炸鸡烤鸭这种气味大到都窜到了隔壁办公室里去,引得隔壁几个小年轻也忍不住一同作案。 这才刚开始入职一周,要是再往后估计公司里四五十岁的那些长辈都要被沈念筠忽悠着啃酱猪蹄了。 沈听澜想想就有些无语。 他也不愿多和蔚羌聊妹妹,干脆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先前说要和姜导一同去云城拍外景,什么时候出发?” 怎么一聊到沈念筠就提到他外出的事了?听上去就跟在催他赶紧滚蛋别祸害自己妹妹一样。 蔚羌不动声色地朝左手边看去一眼,见沈听澜面色如常,斟酌着道:“大概入秋的时候吧,具体日期还要等他们剧组安排。” “为什么想跟他们一起去?” 蔚羌对答如流:“百闻不如一见,我想要涉足娱乐圈,当然得亲眼看看戏怎么拍的,就当是去取取经。” 而且他还挺想去云城玩一趟,当然这个不太着调的理由还是咽进肚子里吧。 沈听澜点点头,停下来等红绿灯。 蔚羌将视线放在对面转弯的车辆上,不妨耳边传来几声敲击动静,他循声望去,沈听澜轻轻叩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什么,眉头微微蹙着。 几十秒的红灯时间,蔚羌的心也随着他偶尔掀动的睫毛一同沉静下来了。 大部分时间沈听澜都是一副严肃表情,眸间总含着点浮云碎雪,一副不怎么好亲近的模样。 但他见过沈听澜彬彬有礼地对服务生说话,见过他替保洁员捡起倒在地上的拖把,也见过他在斑马线前让未能来得及走到头的老人让行。 极少数时,那双略带锋利的唇角会勾勒出一点上翘的弧度,冷冽的气质在一瞬间瓦解,外泄的温柔足以逾越过所有的寒冬。 他喜欢沈听澜的从里到外,每多认识他一天,就会多为自己的眼光而感到愉快。 红灯跳成绿灯,蔚羌从他攥起的指节上收了视线。 沈听澜开车时很认真,他也不好意思总找话聊,只能安安静静地看沿途风景。 车载音响正放着舒缓平静的钢琴曲,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和檀木香的气息,蔚羌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一股睡意却涌了上来。 昨天晚上一想到今天的“约会”,他就止不住激动,在床上滚来滚去,兴奋地看见了凌晨三点半的天花板。 他一边提醒自己在别人车上睡着不礼貌,但还是止不住眼皮打架,无法避免地渐渐合上了眼。 恍惚间,音乐声似是小了下去。 沈听澜收回控制屏前的手,眼看快到与别博远约定的时间,他却减缓了车速。 毕竟是在大马路上,这个点周末的车流量不亚于平常上班高峰期,喇叭声接连不断。蔚羌在一片嘈杂声中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等周围乍地安静下来后,他反而不安稳地惊醒了。 天色已经暗下,车顶挡住了大部分路灯的光,密集的树叶将两人笼罩得面目模糊。 手机屏奶白色的光打在沈听澜的脸上,余光中的男人俨然成了一副雕像,但眉眼却没有石膏那般僵硬了。 刚才给他的感觉太放松了,竟然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沉重的眼皮霎时变轻,蔚羌恍惚间还记得梦中沈听澜指尖摸过自己的脸,现在看那只手灵活地在屏幕上游走,心脏止不住砰砰乱跳。 大概是慌的,他睡着就算了,一睡还睡到了天黑。 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察觉到身旁人手臂动了动,沈听澜收起手机,“醒了?” “抱歉。”蔚羌赶紧绷直身体,有些尴尬。一辆车打着大灯飞驰而过,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睛,嘴里小声说了句“好刺眼”。 话落没两秒,一只手覆上了他的双眼。 视觉被剥夺,周围的声音顿时扩大了几倍,就连沈听澜的说话声也直直顺着左耳而进,将心跳声搅得如雷似鼓。 “这样会好些吗?” 蔚羌:“……啊。” 何止是好些,他好到险些当场去世。 钢琴曲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那只干燥的手分明搭在头的上半路,却好像捂住了他的口鼻,在他胸腔里塞了一团棉花。他忽然想知道,若是这时迎上去,用唇吻过沈听澜的手心,沈听澜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僵硬地不知所措,沈听澜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蔚羌飞快地咬了下唇,分明只是个挡光的动作,他却被撩到心动得无法言喻。 第42页 他张口叫道:“沈先生。” 蔚羌声音并不低沉,温润得犹如夏夜晚风,缓慢说话时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似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也许是气氛恰到好处,他觉得他应该和沈听澜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好想正大光明地亲沈听澜。 沈听澜没有应,但贴在他眼睛上的手指却随着这声呼唤微微动了一下。 蔚羌:“我其实——” “叩叩。” 突然重重响起的敲玻璃声打断了他的话,蔚羌吓得肩一抖,满腔勇气顿时如被放了气的气球,嗖嗖地全漏光了。 挡眼前的那只手缩了回去,他扭过头,车外正站着一个眉梢高挑的年轻男人,和沈听澜截然不同的穿着打扮,潮得放进任何一个舞池里都能驾驭全场。 车窗慢慢下降,炎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哟,你好啊。”别博远冲蔚羌打了个简短的招呼,撑着窗吊儿郎当地问沈听澜:“到了怎么还不进来?你车里空调比店里的便宜?还非要我亲自来请。” 一想到自己耽误了见面时间,蔚羌忙从车上下来,“小别总,不好意思,来晚了。” “什么小别总不小别总的,我听沈听澜说了,你是他朋友,那也是我朋友,叫我名字就行。再说都是出来玩的,又不耽误正事,有什么早晚之分。”别博远和他握了手,自来熟地揽过他,“你是蔚羌?沈听澜说你的时候我也就听个名字,现在见到了觉得你好像很眼熟哎,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蔚羌没想到小别总私下里性格竟然这么外向,和那些采访报道里高不可攀的刻板印象截然不同。他也笑起来:“是不是长得像我姐姐?” 别博远拍拍他的肩:“哈哈哈!那倒没有,你和蔚夫人更像,尤其是眼睛。” 沈听澜锁了车,冷不防地在身后插话道:“你一个人来的?” 别博远松开手,往旁让了一步,“屁股后还跟了个烦人精,在店里面呢。” 沈听澜不咸不淡地哦一声,顺着缝十分自然地走到两人中间,隔断了别博远再次与蔚羌勾肩搭背的可能性。 相识了那么多年,别博远对沈听澜可算是了解得彻彻底底。 这护犊子的姿态还是头一回见,差点都把他逗乐了。 他看着沈听澜有些不悦的脸色,笑眯眯地贴到他耳旁嘘声说道:“这不是去年酒吧里撞你的那个么?我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蔚羌(心潮澎湃):我要表白! 别博远:哟~ 蔚羌(冷静下来):算了算了。 最近很忙很忙很忙,这篇文没有一丁点存稿,以后真的就随缘更新了。 但我一定会写完的!!!(抱拳) 第23章 别博远:? 蔚羌差点紧张到同手同脚。 他余光看着别博远在沈听澜耳边嘀嘀咕咕,心里痒得像被羽毛划过,恨不得拥有千里耳,好听听那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小别总莫不是对他意见很大吧。 沈听澜眉头一直皱着,片字不说,却飞快地朝他这边瞟了一眼,不知内心在想什么。 蔚羌假装没发觉,面死如灰。 这可能就是他的黑色星期日。 “蔚羌有来过这里吗?”别博远三两句嘀咕完,看沈听澜已经有些不耐,非但没怕还得意起来。 好不容易揪住了自己挚友的尾巴,总得多逗弄几下,不然等以后真追到手了他就没这个机会了,遂伸着脖子朝蔚羌搭话。 蔚羌看了眼已近在咫尺富丽堂皇的会所大门,摇头说了句没有。 他其实酒吧都不太去,之前遇上沈听澜那一回还是被他那几个为了钱而结交的“好友”一喊再喊叫过去的。 “咦?”别博远奇怪道:“基本圈子里头所有爱玩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放松,蔚二少竟然没来过?” 一听他叫出“蔚二少”,蔚羌就觉得不太妙。 富家子弟圈哪个不知道“蔚二少”已经和“花花公子”捆在一起了? 果然,别博远下一秒道:“我听说蔚二少有二十八个情人,果然谣言不可信。” 蔚羌饶是有心理建设此时也难免震惊。 他怎么不知道他有那么多?去掉十位数他都觉得夸张过头了。 “都是传言。”蔚羌面上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其实这种事越解释反而越不清,但沈听澜可在一旁听着呢。 “传言还说,蔚二少渣了人,被对方男朋友揍得毁了容,长得歪瓜裂枣性脾气也大。”别博远把自己都给说笑了,“也不知传出这种流言的人什么心态,我看你分明好看得紧,有兴趣来我公司玩玩吗?” “别博远。”沈听澜声音很低。 “别这么紧张啊。”一听警告,别博远笑意更浓,“我是真觉得他有灵气的很,那双眼睛比唐景曜还亮。又不是真要他来替我挣钱,说了是来玩,我邀请我朋友怎么了,你管这么多。” 沈听澜拧眉。 怎么又是唐景曜。 “和沈听澜交朋友很闷吧?他这人就是个老古董,脑子里只知道工作。”别博远就想看他着急,指着自己和蔚羌说道:“你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叫我,我比他有意思多了。”说完就掏出手机要加微信。 第43页 蔚羌稀里糊涂就拿到了娱乐业大鳄的私人联系方式,满脑子还是他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二十八个情人。 别博远很明显是这家会所的常客,甚至连门口迎宾的小门童都能喊上名字,他手指一抬上那小男生的下巴,轻佻一笑就让人脸双颊通红。 像他这样年轻有为又有好皮相的总裁在这种遍地花草的地方最受欢迎,所有人都巴不得被他带出去,拥有一个登上大屏幕受人敬戴吹捧的机会。 蔚羌知道别博远挑人的眼光很独到,能被他捧的全都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要么是他手下的艺人,要么就是他身边的小宠物,这两点他拿捏得准确,然而那些怀抱希望的小朋友却分不清。 小门童领着几人朝里走,别博远时不时逗他两句,似乎对他还挺感兴趣,但实则眼底的心不在焉却表露出他并没有多少耐心。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也不显得低俗,走廊两侧全是古典油画,古色古香的装扮和低调的冷色灯光营造出一股典雅的韵味,看上去完全不是什么灯红柳绿的场所。 不及包厢,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倒是直扑了过来。 别博远胸前一疼,一直都不正经的笑似是有了一瞬的裂缝,不得不拿开了搭在小门童肩上的手。 埋着头的人先喊了沈听澜一声“沈哥”,又反过头眼巴巴地和别博远控诉:“你去了好久。”控诉完也没松手,维持着占有的姿势冲蔚羌腼腆一笑:“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别博远的……朋友。” 他话尾留了白,给人无限遐想,配着那张白皙精巧的脸,的确也符合别博远一直以来的口味。 别博远语气淡了不少,“别靠这么近。” 小门童被隔在一旁,他自然懂得看客人眼色行事,此时不知该进该退。倒是沈听澜拉开了门,手轻轻搭在蔚羌的背上推了一把,“先进去吧,我上次看到这里可以点餐。” 包厢内的格调也很高雅,一张红木桌,藤椅配屏风,架子上摆着一些乐器,仙鹤在人工水池里吞云吐雾。 蔚羌为自己一听“高级会所”就觉得不是正经地方的思想而感到不齿,好奇道:“还可以吃饭?我以为这里是类似茶吧的地方。” 沈听澜没说什么,将铺在中间用刺绣刺出来的别致菜单递了过去,“看看想要什么。” 蔚羌接过来一看,花钱虽然大手大脚习惯了,但也难免为上面的价格咋了舌。 包厢一个人的基础茶费是1288,他们四个就要五千块。 而且这菜单上的字他每个都能看明白,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这“细胸巧翻云”是什么?“玉女穿梭”又是什么? 怎么名字一个个都这么奇怪?还真走古风路线呢?为什么基础费标了,菜倒是不标价了? 他只两眼头就大了,又一次将主动权放回了沈听澜手里,实话实说道:“我第一次来,不太了解这些,沈先生来吧。” 沈听澜一时无言,其实他也是看不懂才给蔚羌的。 但看蔚羌一副不敢做主的样子,他只能把菜单接回来,“好。” 两人都有些饿,蔚羌一觉睡到天黑,中午也没正儿八经吃什么饭,沈听澜报一个菜名,他就拿着桌上的平板加一道菜。 反正横竖都不知道端上来的会是什么,沈听澜也没怎么迟疑,两人合起伙来以极快的速度下了单。 蔚羌问:“不等小别总他们点吗?” 沈听澜道:“不用,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要吃什么一会自己添。” 门外的说话声就没消停过,蔚羌闻声频频朝那边瞧。 沈听澜给他倒了一杯茶,“那是他堂弟,叫季新霁,今年刚上高三。” “堂弟?”蔚羌惊讶了,一听还在上高中更是诧异,本以为是长了张娃娃脸,没想到是实打实的未成年。 “嗯。”沈听澜点头。 虽说是堂弟,但别家是真正的豪门,里面的人际关系乱七八糟。 而“豪门”两个字多少会和“狗血”沾点边,这个季新霁是别博远二叔后娶的老婆从外带回来的儿子,与博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沈听澜原本认为自己朋友太龌龊,经常流连花丛也就罢了,竟然连新来家里的弟弟都不放过。后来才知道别博远早在他二婶嫁过来前就和季新霁相识,而他二婶能认识他二叔也正因为有季新霁的搭桥。 所以别博远现在看见季新霁就心里堵得慌,但可惜牛皮糖甩也甩不掉,在家里得扮演一出好哥哥的戏码,在外不作搭理又会被这心机的小鬼跑去二叔前装委屈。 别博远气过也发过火,但都不怎么见效,渐渐就也麻木随他去了,只能成天和沈听澜讲这事有多么糟心。 不过这些话沈听澜没和蔚羌说。 蔚羌喝茶只能喝得出苦不苦,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的鉴赏,没一会儿就被架子上的那些乐器吸引了。他上前在一根竖笛上摸了摸,越发觉得这片角落好看,心想着回家后他也要腾出储藏室来摆一摆。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别博远不耐地推门而入,衣服被后头紧跟着的高中生拽得皱皱巴巴。 季新霁嘴一瘪,眼泪汪汪的,“出来玩的地方那么多,你非要到这里。要说你不是冲着他们家的小姐少爷来的,我季新霁今晚就随你姓别!” 第44页 “哈。”别博远听了这话额角青筋直冒,声音不高,但清楚能感受到他强压的怒火,“你跟我姓?好让我二叔再教训我一回?” 气氛剑拔弩张,蔚羌收了放在笛子上的手,默默坐回沈听澜的身边。 “不用管他们。”沈听澜毫不在意,他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见蔚羌一口一杯茶,提醒道:“别喝那么多,晚上会睡不着,饿了的话再等等,很快菜就上来。” 蔚羌点头,“这个茶好喝,有种淡淡的甜味。” “喜欢?” “还行。” 沈听澜说道:“那一会买点走。” 红木桌上一片宁静和谐,门口的仙鹤水雾中一高一矮仍在争吵。 季新霁在外好声好气地说了会儿,现在到了房间里,脾气也上来了:“我没有让别叔叔教训你,你怎么这么想我!我说了多少遍,我妈会嫁进来不是我的原因!” “是,你说了很多遍,每次说到这都要哭。”别博远嗤笑,抱臂一副不屑的模样看过去,“现在呢,再哭一哭?回去后我二叔看你眼睛红了,又会说我欺负你。季新霁,你还真是耍得一套好手段。” 季新霁:“你——” “停。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就是觉得我到这里是来玩少爷的?你这种想法真的很让我失望,你一边说我不信你,你又一边胡乱给我强扣烂帽子,你不觉得自己很双标?” 别博远冷静了一下,也觉得刚才有些话说得过分。 他做了次深呼吸,看着正满眼噙泪的人,终是心底一软,“我之所以对这里熟悉,是因为我需要到这里来谈生意,我手底下每一个员工都经不起媒体的骚扰。我和你保证总行了吧?我来过这里这么多次,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不齿的事,以后也绝不会叫一个少爷或小姐进来。” 他说完,门被从外推开。 几个漂亮年轻的小姐正穿着古装,笑盈盈地一人抱着一瓶酒。 走在最后的还是个戴假发的公子,眉清目秀,一身打扮将他衬得气质出尘,果真像从画中走出来的,说话的声音也如清泉潺潺:“别先生。” 季新霁傻了,先被其中一人望红了脸,连忙闪躲开,恶狠狠地瞪了别博远一眼,“这就是你的保证?” 别博远呼吸一窒,他看向那一排溜的人,又看着他们怀里的各种名酒,僵硬地把视线挪到里侧的红木桌边。 这什么情况! 沈听澜刚在平板上点下“催单”,感应到了视线后,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与别博远相对,脸上写满了“他们家上菜好慢”。 再看看沈听澜旁边的蔚羌,也是一副“怎么端的是酒不是菜”的疑惑表情。 季新霁瞬间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抖着唇指着他控诉道:“大骗子!” 嘭地一声,摔门而出。 别博远:“……” 那俩傻子什么都不懂,真当在餐厅吃饭呢? 所以他还能跳进黄河里洗一洗吗?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想吃什么随便点。 别博远:??? 你不要那么随便啊! 第24章 瞎扯淡的雏鸟情节 季新霁直接被气跑了,拒绝听别博远的任何解释。 别博远也心累到懒得开口,喊了家里的司机去把人看好,一脸无语地遣散房间里贴墙而站的几人,“散了吧。” 青衫白袖的小公子笑容变得僵硬。 他不仅认识小别总,也认识里面那位沈氏沈总。在看见下单房号时他还有些诧异,因为别博远是这里的常客,但次次来都不会点人,虽然激动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他仍想为自己讨个机会:“别先生,我很会弹古筝。” 别博远打量他一眼,“古筝?” 小公子娇笑着说:“是,我同时可以弹三架。” 别博远反应过来后脸黑了,声音也冷下去,“不需要,你们都出去。” 蔚羌倒是听得微微惊讶,寻思一个人怎么弹三架筝?他把视线投到放置乐器的地方,低声和沈听澜道:“音乐圈不少高手可以同时演奏两种乐器,但我还没见过有人同时能弹三架古筝的。” 如果真有这本事,他分分钟就把人领走,在这里给一些有钱人表演陪笑,不如去专门拜一个老师勤学苦练,早晚会有闻名全国的一天。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沈听澜顿了顿,在那群人正垂头丧气地离开前出声拦下了走在最后的少年,“你站过来。” 五人只留下了他一个,小公子面上一喜,连走带跑地窜到了沈听澜身前,像模像样地学古人冲两人行了一礼,“您叫我。” 别博远看得眼角一抽,张着的嘴又闭了回去。 沈听澜稍稍侧身,给一旁的蔚羌让出点空间,“我朋友对你感兴趣。” 蔚羌对朋友二字很受用,至少沈听澜不会开口就说“我妹婿”。他看向白衣翩翩的男孩,笑容不由自主就灿烂了些:“我听你说会一人三筝,可以让我开开眼界吗?” 小公子见多识广,也撑不住蔚羌一笑,脸上顿时泛起了红,衬得更加清纯可人。他将羞涩与乖顺融得恰到好处,“当然,会让您满意的。” 说完,他一撩衣摆,直接跪下去钻进了桌底。 蔚羌:??? 他又惊又诧异,赶紧退椅子要把人捞出来,然刚退半米,一只手先一步摸上了他的腿,那张青涩的脸贴着他的裤子,见他一脸震惊,抬头欲要绽出一个可人的笑,维持不到半秒就被另一人一把扯了出去。 第45页 沈听澜松开手,脸色铁青,“你做什么?” 小公子也摔懵了,“弹筝啊。” “出去。” “……啊?” 沈听澜挡在蔚羌眼前,又低着声重复一遍:“出去。” 他再怎么缺少经验也知道此筝非彼筝,脸颊紧绷着,似是对方再多作停留就不是两个字能解决得了了。 这边勃然大怒,那边的别博远却快笑昏过去,被自己便宜堂弟折腾糟糕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沈听澜对人动手,那种粗鲁的样子真该拍下来刻进光碟里用作纪念,或是卖给媒体也绝对值钱。 等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小公子逃出去后,他才咧着嘴慢悠悠损了过来:“这儿的黑话可不少,你们不知道就敢随便点单了?” 沈听澜坐回去,眉头还紧紧蹙着,“怎么不早说?” 别博远无语,他刚刚都快被季新霁气得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哪还有功夫来管他俩? “抱歉,蔚先生。”沈听澜扭过头,脸色稍霁,“吓到你了?” 蔚羌摇头,只能说失望。 原来墙上这么多乐器只是摆设,这里的陪酒人员也只是单纯的花瓶,压根没有弹奏的本事。 沈听澜沉默地伸手,替他把脖子前歪了的领结理正。 “来这儿的都是一些俗人,越俗的人就越喜欢高雅。”别博远也不介意是否把自己骂了进去,轻车熟路地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开瓶器,挑了瓶酒放上桌,“这里可没有厨师给你们做烟熏火燎的菜,倒是有垫肚子的水果或点心,把平板给我。” 他听沈听澜在电话里提了几句蔚二少开工作室的打算,这次来见面主要也是想看看能让沈听澜开口发话的“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见到面后他立马就来兴趣了,他分明记得去年见过蔚羌那张脸。 那时沈听澜正为项目出纰漏而忙得昼夜颠倒,他也因季新霁他妈即将嫁给自己二叔的事而气得心欲滴血,于是挑了个晚上找了个嘈杂的闹吧发泄情绪。 结果酒喝没两杯,沈听澜便开始吃不消,不到九点钟就要离开,刚起身就被歪歪斜斜路过的青年一头撞在怀里。 沈听澜到底酒量不胜,险些不稳摔回卡座,堪堪扶了一把吧台才站住脚跟。 别博远看过去时,青年正在道歉。 那人一双水亮的眼睛在霓虹灯下妖冶夺目,声音却温和又平缓,实在让人没脾气发,饶是沈听澜被工作上的事憋出一肚子火也放轻了声音,说了声没关系才阔步离去。 别博远又不着声色地打量了对面的蔚羌一眼,以在外头沈听澜听见他那句话的反应来看,也显然是记得蔚羌的。 原来是铁树开花了。 哈。 那他就好心地帮一把吧。 别博远倒上三杯酒,等规规矩矩的服务生送进来小糕点和果盘后,便和蔚羌说起了工作室的相关事宜。 他原本还担心沈听澜是要让他做亏本生意,把人放他这里等腻了娱乐圈再哄回去,没想到几分钟下来他就对蔚羌有了新的看法,两人越谈越深入,直接把沈听澜晾到了一边。 沈听澜向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他坐着也不无聊,安安静静靠在蔚羌一旁听他说话,时不时接一杯别博远的酒,等两人谈话到尾声时人也犯晕起来。 他看着蔚羌被别博远三两句话逗得笑弯了眼,端着杯子抿了抿唇,又想起之前问过沈念筠的那个问题了。 他觉得自己无趣极了,他和蔚羌说话时,从来就没见过蔚羌笑得这么开心过。 分明他认识蔚羌更早,为什么对方和别博远反而更亲近? 沈听澜闷闷地又干了一杯,盯着身旁人一开一合的唇愣愣地出了神,心头像是被人拿拳头砸了一下,又酸又麻,这种酸麻顺着神经一路上爬,冲得他脑袋都有些沉。 等蔚羌反应过来被看了许久后,惊讶程度不比刚才小公子跪地来得低。 蔚羌对上那双深沉的眸子,心跳顿时飞快地打起了节拍,强稳住心神问:“沈先生,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倒是别博远望着沈听澜眼神凝滞的样就知道,这人是喝多了。 他深知沈听澜在外喝酒点到为止的理由,因为一喝多就放空自我,会不由自主地发呆。 不枉他挑了瓶后劲稍大的,酒量大的没什么问题,像沈听澜这种就撑不住了。 喝多了好,这不正巧给他助助力吗。 全天下就没他这么好的朋友,刚被坑了一脚现在还为人着想,要是明天沈听澜醒来,一定得给他公司送一面锦旗以表感谢。 “他没事,醉了都这样,你别理他。”别博远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蔚羌迟疑了会儿,见沈听澜面色平平,除了双眸稍显无神以外,依旧坐的板板正正,一时这话也不知该不该信。 别博远故作遗憾地叹口气,“哎,我还说一会儿换个地方再玩玩儿的,他这样也去不成。” 蔚羌点点头,“这里有醒酒汤吗?喝醉了会难受,没有的话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店卖。” “没有,附近也没有。”别博远摆摆手,将杯子里最后一口喝尽,起身抓起了车钥匙,“把他送回家就行了。” 蔚羌伸手要扶沈听澜,刚一起身,坐在位置上的男人突然也腿一伸直直地站了起来。 第46页 距离一下太近,蔚羌赶紧朝后退一步,沈听澜却跟着往前补上他躲开的距离,眼睛深邃得像片深海,视线紧紧地扣在他身上。 蔚羌被看得愣住,直钉在原地不敢动。 哦吼,原来沈听澜喝醉后看见喜欢的人是这副模样。别博远憋笑憋到快要扭曲,睁眼说瞎话道:“他喝酒后很黏人,会紧挨着醉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雏鸟情节吧。” “这样。”蔚羌松口气,又有些愉快,他当然是不介意沈听澜黏着自己,只是担心离太近后自己忍不住做出逾越的举动,等明天沈听澜清醒过来后会和他产生间隙。 可这口气还没全松完,一只手忽然牵住了他。 沈听澜手干燥又温暖,勾着他的手指,淡淡的酒气遮盖了平常的松雪香,直把蔚羌也给传染得晕乎起来。 别博远暗叹,果然是酒壮怂人胆,这直接就上手了。 他给蔚羌递去一个“很正常,习惯就好”的平静眼神,嘴里说道:“走吧,我去拉个代驾。” 别博远先离开了包厢,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相对而立的人。 仙鹤池周围的雾气飘了又散,凉凉的水汽覆着两人靠在一起的手背上,却遮不住肌肤逐渐攀升的温度。 “沈听澜?”蔚羌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沈听澜仍是那副模样,眼神幽深,不做言语。 蔚羌满脑子飘着别博远刚才那句解释的话,轻叹口气,把人给带了出去。他找到正在大厅里正和一个门童交谈的人,含着笑问:“你一会儿还有约吗?” 别博远头一点,“是有一场,和东石集团的副总约了个局,你要不要一起?” 他已经完全把蔚羌放在了朋友的位置上,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只要蔚羌点头,那他就直接带人过去搭建人脉。 蔚羌摇摇头,“你有约就直接去吧,我和沈听澜住一个小区,我送他回去就好。” 别博远闻言扬起了眉,看了眼紧紧跟在蔚羌后头的沈听澜,嘴角一咧,慢慢道:“行,那就麻烦你了。” 作者有话说: 蔚羌:我不逾越,我可以等逾越自己上门。 第25章 如胶似漆沈听澜 小门童坐在前排,给两人当着司机。 他毕竟不是什么专业懂规矩的,从开车到现在眼珠子时不时就得往后视镜上瞄一眼。 本来还以为小别总带着朋友一起来找点乐子,他也看见进去的那些人一窝蜂被撵了出来,听同事要哭不哭地说是沈总赶出来的,他本觉得这个沈总真如传言中所说那样冷淡,原来是和后头坐着的另一人有亲密关系。 美人在怀又怎么看得上他们这里的胭脂俗粉?难怪会发了火。 蔚羌目前心思全都放在身边人身上,压根没工夫去猜这个临时司机在想什么。 沈听澜当真应了别博远的那句“黏人”,非要跨着腿坐在后座正中间,左脚鞋边挨着蔚羌的右脚,一声不吭,看上去情绪似是有些低。 窗外片红片绿的灯掠过,暖色光打在他的脸上,却无法将他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乍一瞧全是冷意。 蔚羌被他扣着的手也仍是抽不出来。 他没真想抽,意思意思得了,只要等沈听澜清醒过来能有个他挣扎过但是无果的印象就行。 蔚羌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如此心机。 心机到恶劣地想要沈听澜在他面前一直醉着,并且醉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永远是他。 但他又转念一想,嘶,好像哪里不太对。 既然别博远这么清楚沈听澜喝酒后就有什么雏鸟情节,那肯定是有了先例。 沈听澜之前也喝醉过,并且同样这么亲近过别人? 这想法一跳出来,蔚羌心情就不那么愉快了。 醉后的沈听澜一如往常,行动自如,步履平稳,就是问什么都不开口。 车进了小区,在偌大的湖畔区绕了一圈又一圈,问了十来分钟,沈听澜仍是没有告诉蔚羌自己住的是哪一栋。 蔚羌只好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手机解锁给我,我问沈小姐吧。” 沈听澜看着他白皙的手心,没交手机,而是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给搭了上去,像只听话握爪的大狗。 至此,两人达成了二十指相扣的奇怪成就。 蔚羌耳朵一红:“……”希望你清醒时也能这么做。 要不来手机,发给别博远的询问消息也石沉大海,蔚羌只好给小门童塞了钱,遣人离开后自己慢悠悠地把车开到地下车库,拎着人回了自己的房子。 一进玄关,沈听澜倒是自觉地松手了。 蔚羌在他身旁,看着他十分熟悉地从鞋柜里取出昨天来时穿的拖鞋并顺畅地换上,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沈听澜辨认着他的话,迟缓地抬脚坐过去,眼睛依旧不变方向,似乎怕一不留神就把人给看丢了。 蔚羌从不知道一个喝醉酒的人能乖到这种程度,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罐蜂蜜,嘴角噙着的笑温温柔柔。 等兑完一杯温蜂蜜水回来后,沈听澜坐姿依旧,规矩得像个来公司面试的年轻人,双手握拳老老实实放在膝上,只是这么久来没有打理过的领带歪了,显得有那么点违和。 “喏,喝吧。”蔚羌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去检查了一圈雪球盆里的粮还有没有。 第47页 小白猫最近胃口日益增大,对环境熟悉后吃得多了,蔚羌偶尔吃夜宵的时候也会给它添顿零食。 他伸手在箱子里摸了个罐头出来,用开罐器划开罐口,一边倒进食盆一边冲猫爬架顶端正虎视眈眈的小白猫勾勾手指。 这猫很有灵性,见了他的手势,慢腾腾地由趴变坐,优雅端庄地一层层下跳到地板上,等蔚羌挪远一米才挨到食盆前。 “雪球~”蔚羌小声地喊,完全适应了猫奴角色。 小白猫自顾自地吃,压根睬都不睬。 蔚羌连续叫了七八遍,总算把它给叫不耐烦了。 雪球竖直的尾巴打了个弯,给了个敷衍的回应。 铲屎官蔚羌对此很是满意,折回了沙发边,结果沈听澜仍正襟危坐,那杯蜂蜜水愣是碰都没碰一下。 蔚羌纳闷,是不喜欢蜂蜜水的味道吗? 他坐去沈听澜身旁,温声问:“难不难受?” 沈听澜点点头。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听澜摇摇头。 估计今晚是送不回去了,蔚羌十分乐意贡献出自己唯一的床,“明天你几点上班,我喊你起床?” 沈听澜点点头。 蔚羌打开闹铃,“那几点叫你?” 沈听澜摇摇头。 蔚羌:“……” 无法沟通。 蔚羌明白了,这人喝多后乖是乖,就是会得失语症。 他看着茶几上的杯子,握着杯壁,将它递到沈听澜嘴边,“甜的,解解酒,喝了过会儿就不难受了。” 沈听澜慢腾腾地张了嘴,唇贴上玻璃杯沿,就着他的手一点点咽下蜂蜜水。 他先前换下来的睡衣还没洗,就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比起昨日的不同,衣服上沐浴乳的香味散了不少,由原本的豆腐块变成现在松散的一团。 蔚羌也不打算让沈听澜去洗澡了,免得热气使酒精上头,造成头疼等不良后果。 把人送到卧室后,他翻出柜子里的漱口水递过去,强调好几遍使用方法,生怕沈听澜喉结一动咕噜咽下去。好在这人脑子不清楚,身体还记得,省了不少麻烦,还知道挪去洗手池吐完再回来。 蔚羌指向睡衣,“自己换衣服成吗?” 沈听澜慢吞吞地和领带作斗争,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折腾好半天都没摸清门路。 蔚羌在一旁看得着急,弯腰正要帮忙,沈听澜却反扣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心头一跳,以为这人醒了,忙说道:“我看你解不开才动手的。” 沈听澜难受地皱了皱眉,“热。” 他声音微哑,呼吸缓慢却有些粗重,扯领带一样扯着蔚羌的手腕,灼热的掌心贴着冰凉的肌肤,却始终没办法让他觉得舒适。 蔚羌将空调又往下调了几度,“过会就好了,再等等……不想换睡衣就直接这样睡吧。” 沈听澜说了一个字后便重新闭了嘴,唇缝紧抿着,酒气顺着他的呼吸萦绕在两人之间。他禁锢着蔚羌的手仍然没松,配上那不知情绪的眼神,一时间侵略感十足。 蔚羌只好单手十分困难地替他解了领带,“好了好了,躺着吧。” 他觉得他身上也出了汗,不知是紧张还是房间里气温确实偏高所导致的。他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再待下去估计明早就得从一个被窝醒来了,调低了床头灯的亮度转身就要回归他的沙发,然而还没来得及迈腿,沈听澜却朝后一仰,带着他一同倒了下去。 蔚羌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沈听澜说起话来完全没了往日的干净利落,“你去剧组……是去看他。” 蔚羌躺在他身旁,大脑完全宕机了,僵硬地问:“看谁?” 沈听澜道:“别去。” 蔚羌反应了好一会儿,哭笑不得,“不会是姜导吧?沈先生,花边新闻不可信,你和小别总那么熟,应该很清楚这件事,而且我根本不是什么需要被潜的小明星。” 沈听澜依旧说:“别去。” 蔚羌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想到沈听澜这模样怎么和吃醋那么像? 这个念头一到跳出来,就不受控制地愈发膨胀。 他看着沈听澜一副不满意的表情,喉咙一涩,认真又小心地问:“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酒后吐真言,不知对沈听澜奏不奏效。 沈听澜眉皱得更厉害了,嘴唇动了动,像在思考怎么回答。 蔚羌紧张地等着,他觉得等了好久,十几秒成了十几分钟,他侧躺着,感受到心脏跳动时带着全身一同起伏不断。 沈听澜总算想完了,严肃地道:“你和我妹妹有婚约。” 蔚羌:“……” 哦,婚约。 起伏没了。 沈听澜认真补充:“不可以和别人亲昵。” 蔚羌气得差点翻白眼,他差点真以为沈听澜在吃醋,果然又是自己想太多。 他晃了晃被拉着的手,无奈地问:“沈先生这样不算亲昵?” 沈听澜又是考虑了许久,“朋友不算。” 蔚羌讲道理:“姜导也是我朋友,那我下次也能和他牵?” 沈听澜迷蒙的眼神瞬间锐利。 “好,我不和别人亲昵。”蔚羌头疼,心说这婚约真得赶紧解除了,不然越拖越麻烦。 沈听澜满意了,十分有教养地摆正身体,双手贴着西裤,平静地闭眼睡觉。 第48页 可没过两秒,那双眼睛又猛地睁开,一副慌张模样望着蔚羌。 蔚羌也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沈听澜干巴巴地道:“茶叶没买。” 蔚羌愣了愣,噗地笑开了:“没关系。” 沈听澜独自纠结许久,终是选择听他的话,重新闭上了眼。 听着一旁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蔚羌替他拉上被子,翻下床洗漱去了。 他一边刷牙一边想,他买的那些小说里酒后乱性果然是骗人的。 作者有话说: 蔚羌:别问,问就是失望。 第26章 用阳光来交换阳光 喝酒好睡觉,沈听澜眼一闭就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他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了,睁眼后还有些回不过神,看了眼陌生的天花板,鼻子轻轻一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薰衣草香。 领带被放在床头,合着一套散乱的睡衣一起。身上的西服材料再上等也折腾不住一晚上的糟蹋,已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沈听澜揉了揉额角,起身环顾了卧室一圈。 上次他来时并没踏足过这里,本以为这是蔚羌的客房,但他一眼就看见了落地窗旁的那一架黑色钢琴。 空调没有一整夜运作,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进来打开了窗户通风,窗帘开了一半,一缕阳光给冷硬的黑架子打上了一柔光,轻风浮动曲谱展开的纸张,只有凑近才能听见细微“沙沙”的声响。 后方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蔚羌先探着头偷偷看了眼情况,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这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含着如往日一样的笑问道:“沈先生起来了?头疼不疼?” 沈听澜对昨晚的事情只有隐隐的印象,他记得自己似是把蔚羌拽到了床上,但就没有后续了。 他看了眼蔚羌的表情,见没什么异样后才摇摇头,“给你添麻烦了。” 蔚羌摆手,轻声说:“这有什么麻烦?朋友该做的。”他还记得昨晚被这两个字搞得一窝子火,说完后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还颇有些不甘心。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落在沈听澜耳朵里却仿佛“朋友”二字被加重了许多。 蔚羌道:“洗漱用品都是新的,在洗手台上,我做了早餐,吃完再去公司吧?” “好,谢谢。”沈听澜应了声,等人离开后才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服。 领口前的纽扣不知到被自己半梦半醒间扯掉到哪里去了,比起一身干净的蔚羌,他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难以见人。 更何况是见蔚羌。 他尴尬地站去镜子前打理自己,磨蹭了十来分钟后才洗漱完毕,到了餐厅时,小白猫蜷在玻璃门下懒洋洋地打哈欠,蔚羌正哼着调子煮牛奶。 阳光中的人刺得他心头一暖,略显僵硬的脸颊柔和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给他做一顿早餐了。 印象中还是沈念筠的好友圈流行烹饪时,这丫头一时兴起爬起来给他煎了两个鸡蛋,往后嚷嚷着太困了爬不起来,往后他到现在都是吃助理买的或者去早餐店解决。 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踏入了厨房,站去了蔚羌身后。 青年不及他高,攥着小锅的手指修长葱白,察觉到有人靠近后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紧接着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不是饿了?昨天本来想喊你起来吃夜宵的,但你喝的有点多,想了想后还是让你继续睡了。” 沈听澜一时有那么点冲动,想伸手握上对方柔韧的腰肢讨一个缠绵的吻。 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蔚羌直把他当做朋友,他只能忍耐住,安慰自己等以后再讨回本。 “谢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仍是道了声谢。 “你刚刚已经谢过一次,BUFF足以延续一整天,不用再和我重复这两个字了。”蔚羌和他打了趣,关火后将温热的牛奶倒进两个洗净的玻璃杯中,“要回去换一套衣服吗?昨天晚上问你你住在哪里你硬是不告诉我,问小别总后他今早才回……对了,你看看手机有没有沈小姐的消息?你一晚没回去,她会担心你。” 沈听澜颔首应下,接过两杯牛奶端去了餐桌上,这才从口袋里将手机拿出来。 沈念筠昨晚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替他留了灯,往后就没有消息了。 倒是别博远…… 蔚羌说别博远昨晚没有回复,但给他发了好几条未读信息。 [别博远]:[我膨胀了.jpg] [别博远]:[冲啊!兄弟!.jpg] [别博远]:[举杯,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jpg] [别博远]:[匿了,勿扰.jpg] 沈听澜:“……” 别博远喜欢发表情包这件事他深有体会,两人的聊天记录里80%都被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表情包占据了。 也不知满脑子都是表情包的人是怎么得到如今成就的。 [沈听澜]:。 [别博远]:哟~醒了啊,锦旗送我公司就行。 [沈听澜]:什么? [别博远]:少来,昨晚我可是费尽心思才让蔚羌把你带走了,要不是我,你今早能从他温温暖暖香香软软的床上睁开眼? [沈听澜]:…… [别博远]:[我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这人什么都耐得住,谁知道昨天在店里你就直冲上去牵人家手,可把蔚羌给吓白了脸。 第49页 [沈听澜]:…… [别博远]:我可是费了我三寸金舌才把死的说成活的,这才让蔚羌对你毫无芥蒂。钱什么的太庸俗了,一枚锦旗才配得上我一颗舍己为人的心。 [沈听澜]:…… 沈听澜放下手机,面色沉重。 蔚羌把烤好的土司端来,奇怪问:“怎么了?公司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沈听澜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的手。 没印象。 他对牵手没有任何印象。 沈听澜问:“我昨晚……有做什么令你不快的事情吗?” 蔚羌摇头,“没有,沈先生酒品很好。” “真的?” “真的。” 那就是别博远在胡扯了。 沈听澜没察觉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劲的,但仍是放不下心。他在外一直控制自己的酒量,昨天不知怎么就喝多了。 这顿早餐吃得满心郁郁,结束后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 蔚羌催他回去换套衣服,沈听澜却从他手上拿过有着面包渣的盘子,执意替他将餐厅收拾干净。 蔚羌眨眨眼,淡笑着看他与扫地机器人抢工作,“沈先生这是在回报我的收留之恩吗?” 沈听澜没抬头,低低地嗯了声。 蔚羌心里一麻,嘴上闹道:“那以后我天天收留沈先生。” 沈听澜直起身,同样微微一笑:“那我得找人把我的床搬过来,让蔚先生天天睡沙发可不行。” 蔚羌眼角弯弯,整个人莹莹生光,倒是让窗外灿烂的阳光都失色了。 “快去上班吧。” 沈听澜指尖动了动,有些痒。他想代替铺在蔚羌脸上的那缕光,直接触上那片柔软的肌肤。 他越来越想接近蔚羌,越来越想触碰蔚羌。 他怕他再多站一秒就会难以自持,用最后的一丝自制力点点头,“有事给我发短信。” 蔚羌送他到了门口,等门被从外关上,顿时原形毕露。 啊啊啊。 他要回床上躺一会! 沈听澜喝了那么多酒,但床单被罩上却没沾上酒气,余温已经散了。 蔚羌窝在里头打了个滚,舒舒服服地打开微博逛了一圈,点赞了几条和《变相》相关的消息,返回后发现一壶雨山竟然和自己互关了。 他点进那个ID的主页面,确定不是个高仿号,而是本人。 就有些奇妙。 不过他向来不在意这些,可能是姜导私下里和一壶雨山联系时提到了他一嘴,确认“姜导潜规则”的相关信息已经消失后,蔚羌满血复活坐去了钢琴凳上。 蔚笛曾问过他要不要专业发展,和许赞、农思元一样做一个音乐家,登上舞台演奏钢琴。蔚羌脑补着那种画面,果断地摇了摇头,他不想在聚光灯下露面,更喜欢无忧无虑地想怎么弹就怎么弹,爱什么时候弹就什么时候弹。 他从不被乐谱束缚,那些对他来说只是单调的节奏,他创造出来的音符满是即兴性。 现在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抛开乐谱,指尖灵活地在黑白键上游走,乱奏了一曲欢快明畅的清晨乐。 兴到浓时,蔚羌打开相机,给沈听澜录了最欢快的一段。 附言——“祝沈先生新的一周有美好的起点。” 沈听澜拿出手机时,人正站在慢慢上升的电梯中。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 他先看到了那行文字,嘴角上挑,心里想着:不用祝福,这周我已经有一个美好的起点了。 他以为蔚羌给他发了什么有趣的视频,沈念筠的小姐妹看到什么搞笑的都会给她转,偶尔沈念筠会递来和他一起分享那份快乐。 他之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真当蔚羌给他发来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愉悦的心情。 他按下播放键,四周的金属映照出他此时的目光究竟有多柔和。 画面中,镜头被搭在什么东西之上,稍稍遮住的一角形成了漆黑的三角形。但正因有了遮掩,才让画面中那双跳跃着的手无比突出,黑白的平架上托着一件艺术品。 沈听澜看着那十只手指活泼地飞舞,一次次落在琴键上,将一个死物赋予了生命,看着它们抚着光,将灿烂编织成了独特的风景。 他知道蔚羌喜欢音乐,但没见过蔚羌弹琴。 电梯门打开时,沈听澜仍是低着头。 他攥着巴掌大的屏幕,反应过来他刚刚没有打开声音。 秘书和他打了招呼:“沈总早。” 沈听澜望过去,罕见地露了笑,“早。” 秘书错愕两秒,很快将敬业精神发挥出来,抱着平板和他汇报本周重要的工作内容。 沈听澜坐去办公椅上,一边听着,一边将那段视频保存下来。 然后拍了窗外的景,发送过去。 回复蔚羌——“不及蔚先生才艺卓绝,只能回一片景,祝蔚先生未来可期。” 于是这夏日最后一天的景,就像沈听澜收藏他的指尖舞曲一样,被蔚羌藏在了手机里,陪着他一同迎来了秋。 蝉鸣渐消,两人相识的夏季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事后,别博远果然收到锦旗一枚。 上写:“最佳表情包使用者”。 第27章 一壶雨山 “蔚先生,这边!” 蔚羌刚进双子大厦,一个戴着厚镜片眼镜的短发女孩便奋力地朝他招了手。 第50页 由于反派鹤立选角困难,圈内大部分演技不错的人形象都与之不搭,所以姜导广招贤才,只限制了试镜人数,蔚羌到的时候楼外情况堪比车展现场,楼内更是人声鼎沸,各种眼熟的不眼熟的齐聚一堂,门口还有人不甘心被排除在外,硬是守在原地等一个机会的。 行走于娱乐圈内,除去内在条件,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保不齐今日被定下的人明日就能被自己替下来呢? 谁也说不准这风云莫测的天。 因此,有些耳朵灵眼睛尖的人一看蔚羌和剧组有联系,也不管他究竟是谁,已经开始展露自己的笑脸了。 “麻烦请让一让。”他被堵得无可奈何,工作人员赶紧过来维持秩序,好不容易走到特殊通道口,一旁却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蔚先生。” 蔚羌扭过头去,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穿着朴素正冲他微笑打招呼的女人。他回想一圈才认出这人是谁,心叹化妆技术真是强大,这素雅的面孔和原先的红唇娇容截然不同,但的的确确都是那天吃饭时某位投资商带来的林小姐。 “你好。”蔚羌礼貌地点头,不想与之过多纠缠,应过一声便转身随工作人员朝楼上去。 虽然他是有意疏远,可落在别人眼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个招呼一个应答,分明两人是认识的。 在林若周围的人心里不由得高看她一眼,窃窃私语后,有几人围上来冲她打招呼,套出她想要试镜的角色,估计是会思考要不要临时更换一个不冲突的角色了。 林若笑着与她们打太极,对明里暗里的试探并不否认,但也不多说,留有无限空间供别人自行想象——反正话不是她说出口的,若是蔚二少真的追究下来,也不会把责任推卸在她身上。 蔚羌完全没把她当回事,身一转就将她抛在了脑后。试镜间里已经有人在即兴表演,姜导余光瞄到他来了,并未声张,招呼人替他在自己身旁添个椅子,旁边的编剧和副导也目不斜视,认真地对待每一位想要努力争取的演员。 直到短暂又漫长的五分钟过去,送走了场地中央的年轻人后,姜导才乐呵呵地拍着蔚羌的肩,和一旁两个站起来打招呼的人介绍了他。 很快下一位试镜者就推门而入,照常向这边弯腰鞠了躬,蔚羌还有些不大习惯这种场面,他总按捺不住自己同样想要起身回礼的冲动,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展现出一个笑容,无声地替他们加油打气。 有些人是真正的功底扎实,临场发挥也能夺人目光。有些人则是愿意努力,一遍遍地钻研角色,私下里将所有的故事情节刻在脑海中,对着镜子不知道训练了多少回。 无论是上面哪一种,都值得耐着性子多去品味。 等编剧和副导随机抽取片段的空挡里,姜导回头招了招手,“小王啊,再添个椅子,过会儿还要来个人。”他招呼完便笑着和蔚羌说:“我之前也问了原著作者,邀请了他来现场帮忙看看,毕竟原作者肯点头的话,那挑出来的应当就不差。他一开始拒绝了,但昨天突然和我说也想来看看,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还是看到你才想起来。” 蔚羌:“一壶雨山?” “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哈哈。”姜导将目光放在那一行行文字上,摸着下巴说道:“应该三四十岁上下吧,属于你我年龄之间,我猜是个留长胡子穿大裤衩的瘦棍儿。” 蔚羌好笑道:“您不能凭写出来的文章来断定外表,说不定他和您想的截然不同,是个白白净净的大学生呢。” 姜导哈哈一笑:“也对,是这个理。” 中央的人酝酿完毕开始了动作,两人的话题也就此止住。 和他们一开始猜测的一样,很多人都是冲着“鹤立”来的。这是个能和男主齐平的角色,甚至网上的呼吁声比男主更高,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难得一见的金山,没有人不想搏一把试试。 但一旦没了限制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水平便是肉眼可见的参差不齐。姜导再有耐心也受不住接二连三的低档货来浪费时间,终于在一个白净的萝莉挑了个妖艳御姐角色扭了半分钟后爆发了。 “你看原著了吗?啊?那可是曲如意!她那是艳,是妖,是透在骨子里的媚,高贵得世间没有男子配得上。你再看看你演了个什么玩意?低俗!你要演的是断情宫的宫主,不是需要男人施舍雨露的红倌!” 小萝莉被吓的缩起脖子脸色煞白,眼泪顿时就涌出来了。 这要是被粉丝看到,估计心都要软了,但姜导根本不吃这套,一看她掉泪反而更来气,一本后册子“啪”地摔在了桌上,“曲如意姐姐死时哭了吗?被毒哑嗓子时哭了吗?被断手断腿的时候哭了吗?她要护的是整座宫上千的弱女子,被骂两句就掉眼泪?出去!告诉外面那群还想试曲如意的人,没胆子拿剑指着我脑袋就别浪费我时间!” 外面人听他发火,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只会演得更糟。 一上午的恶性循环,只定下来两个戏份不多的小配角。 一点时,工作人员进来送餐了。姜导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让外面下午场的那群人再琢磨琢磨。”他靠在椅背上,歪头问蔚羌:“是不是觉得很无聊?看来看去全都一副德行。” 蔚羌笑意盈盈:“不会,每个人都有不同,其实有几个还算不错,只是差了那么点味道。” 第51页 姜导拇指食指合着一捏,给他比划道:“差那么一点都不行,粉丝不买账。” 蔚羌点头:“的确。您也别急,总会有一个最合适的。” 大IP作品深入人心,本就是小说里捏造出来的人物,现实中想要找到与之相匹配的无异于大海捞针,甚至用电脑合成一个虚拟人都会更稳妥些。 盒饭很普通,两素一荤,蔚羌也不挑,饿了吃什么都挺香。 他一边吃,一边给沈听澜发一条日常问候短信,拍了张照片,附上一句话:今日份的工作餐。 他吃相文雅,在外一直都注意自己的形象,姜导在一旁看他把十五块吃出了一百五的味道,咂嘴低声说道:“中午时间紧,凑合一下,晚上咱们去吃老徐家私房菜。” 蔚羌也不和他客气,姜导一直因上回被收留一晚闹出的舆论有愧于他,这时候还拒绝只会让老人家心里多个结,早晚惦记着这回事儿,因此他点点头,“好啊。” 见他答应,姜导满意了,阔气地招呼编剧和副导:“下午把该定下来的角色都定了,今晚我请客!” 这家私房菜蔚羌听荣奕提过不知多少回,上次看荣奕发来那么多照片时他就有些眼馋,想去吃一顿饭得提前三四天预约,姜导既然说了这话,就一定是提前做了准备的。 简单休息半小时后,下午场的试镜便接着继续了。 吃饱喝足有正是一天最容易犯困的时候,蔚羌看着正念台词的人,逐渐心不在焉起来,注意力被分成两份,一份落在了一旁仍旧空着的椅子上。 他又想起那个互相关注了。 不知道沈听澜有没有微博,他更想和沈听澜互关。不过以他对沈听澜的了解,这人估计是不会用的。 正想着,那椅子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轻轻拉开了椅子,浓浓民族风气息的木镯“嗒”地落在金属架上,引得蔚羌抬起头来,望向身旁默默落座的人。 四目相对。 蔚羌迟疑了一瞬,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壶雨山倒是丝毫不收敛面部的欣喜,坐下去后冲他伸出一只手,“学弟,好久不见。” 蔚羌傻眼,机械地覆手一握:“……啊。” 这回中央的人表现还不错,姜导问了名字,心情稍畅快些,让人回去等通知。他将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听了个清,和颜悦色道:“你们认识?” 一壶雨山温和一笑:“嗯,蔚羌是我高中时的学弟,我们关系很好。” 蔚羌腹诽,关系很好却七八年没有联系,他连这人姓什么叫什么都给忘了。 “那还是真有缘分。”姜导拍拍蔚羌的肩,先是夸了一遍一壶雨山的模样,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看上去还真有十足的艺术范儿,随后亲切地把蔚羌抛了出去,“小蔚特喜欢你这本书,他还有很多独特的见解,所以这次我才把他请来替剧组观摩观摩定角的事儿,你们又是旧识,可以多沟通沟通。” 一壶雨山深深看了蔚羌一眼,话中有话道:“学弟的眼光一直独特。” 蔚羌只笑笑,不说话。 一壶雨山就是高中学长的这件事的确令他惊讶,但也就惊讶而已,反正城市总共就这么大,只要不移居外地,总有会相遇的一天。他现在心平气和,仿佛把当年不愉快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像对方所说一样只是恰恰遇到了一位关系曾不错的学长一样。 “学弟,不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身旁的声音再次响起,亮着二维码的手机屏被推到他面前,一转头就能看见对方温柔笑着的模样,和几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蔚羌应一声,扫了他的二维码。 对方的微信头像和微博一样,都是一片云雾。 “你变化很大。”一壶雨山输入了备注,又转过头来带着一种怀念的意味打量了他,“还记得你高中时只到我下巴,一天到晚在学校里到处乱窜,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一样。现在倒是稳重了,长相也变了,让我差点都不敢认。” 蔚羌眼睫一抬,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当年那样践踏过自己的心意,现在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些话来?哪怕时间真的冲散了一切,让他现在回忆不起当时的感受,他此刻也觉得心里不舒服,他可没有《变相》里那些走江湖的人士拥有的一笑泯恩仇的豪迈气概。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早就褪去了那种青涩,很多道理都改明白了。 那种所谓的对谁都一样的博爱,不过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一种懒惰、逃避的表现。 因为只有对谁都一样,才能更安全地护住自己想要的,以及剔除自己不想要的。 十几岁的时候他曾贪恋过这种好,但他现在回想才觉得愚蠢。 他现在要的,是一个有偏爱的人。是只对他好的,而不是对谁都差不多的人。 手里攥着的手机震了一下,蔚羌不知什么时候绷起来的肩也随之一松。 他低下头,避开了一壶雨山的话。 沈听澜给他回消息了。 是一条语音。 作者有话说: 蔚羌: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学长的名字。 第28章 偶然 13:07 [蔚羌]:[图片] 第52页 [蔚羌]:今日份的工作餐。 14:00 [沈听澜]:[语音] 蔚羌朝姜导打了个抱歉手势,挪开椅子去了紧急出口的楼梯处。 这是试镜现场唯一一处安静的地界了。 他将手机凑到脸旁,打开听筒,沈听澜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在他耳边响起:“几点结束?晚上去吃别的?沈念筠一起。” 非常自然的一句话,带了些疲倦的沙哑。 蔚羌自动忽略了后五个字,心情瞬间就好到不能再好。 他咳了咳,抵上唇轻声道:“晚上和姜导他们吃饭,明天再一起去?” 其实他恨不得现在就推了姜导的邀约,立马奔去沈听澜面前。 沈听澜回的很快,短短的一秒语音——“嗯,好。” 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蔚羌却觉得比任何情话都来得温柔,只是随意一应,就给了他一种不论自己提了什么要求,沈听澜都会点头答应的错觉。 他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带着笑脸重新坐回原位。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那位姓林的女明星已经出过场了,此时正站在桌前回答副导和编剧的一些问题。余光看见他回来后,也没有表现得太热情,只盈盈一笑。 看得出来,副导对林若还是挺满意的,问的很多和原著有关的问题她都能回答上来,听得两人齐齐点头,看样子后面若是没有表现比她更突出的,那么这角色也就定下来了。 姜导由于那天吃饭时见过她一面,因此并不参与她的评定,只说了几句场面话,送走了人后才叹了一声可惜。 蔚羌问:“怎么可惜?” 姜导摇头道:“她自己有点本事,对角色也拿捏得算是到位,科班出身有些天赋,但跳进了这片池塘却没能激起多大的水花,跟了何辉后才勉强挤进三线。可惜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白白废了多少演员清白立足的机会。” 蔚羌沉默了会儿,“是挺可惜。” “每个人选择都不一样。”一壶雨山这话像是和蔚羌说的,“当初的迫不得已而已。” “希望付出和收获在她心中能成正比。”姜导挥挥手,“让下一个进来吧。” 一壶雨山拿着剧本,随手翻了两下,“鹤立的角色还没定下来是吗?” 姜导叹道:“难啊。” 鹤立的试镜片段是固定的四个,和其余角色随机抽取不同。这个角色前中后反差太大,一个没有多少经验的年轻人很难驾驭住,但原著中鹤立死时的年龄只有23岁,剧组找演员肯定要维持在一个年龄差范围内。 23岁,比蔚羌还要小两岁。 这四个镜头,分别是十八岁时身为一国皇子的单纯与善良,十九岁时被亡国的愤怒与屈辱,二十岁到二十三岁间和女男主相遇的动摇与迷茫,和最后被朋友背叛的痛苦与绝望。 鹤立心中的恨意有多深无人知晓,他在泥潭中不断地挣扎,然而越是挣扎下坠越快,到最后积攒那么久的阴暗一次性爆发出来,然后在震撼人心的逆境中被赋予死亡。 要他满身污秽又要他双眼清澈,要他充满了复国的决心又要让他徘徊于爱与恨间,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最终还是应证了姜导的那句“难”。 天色暗下,最后一位演员离开试镜间后,鹤立仍是没有一个定数。 一壶雨山动了动酸涩的脖子,将笔帽盖上,把底下压着的纸抽出来递了出去。 纸上罗列了几个名字,一旁的优缺点也被细心地标注出来,放眼望过去不足点密密麻麻,只有两位被单独画了圈,意思是可以考虑,但仍旧达不到他笔下的角色水准,并差之不止毫厘。 “今天就到这吧,大家都辛苦了,一起去吃个饭。”没有完成计划上的任务,姜导也有些低落,但这是不可强求的事,只能再做打算。他习惯性地拍拍蔚羌的肩,又回过头来看向一壶雨山:“雨山怎么来的?没开车的话坐我的一起走。” “我自己开了车。”一壶雨山放好椅子,先看了眼蔚羌,后笑着说道:“是也有我一份的意思吗?” “我可是专门请你和小蔚的。”姜导指指已经守在门口的另外两人,开玩笑道:“那两个最积极的是附带的,你要是嫌人多,就不带他们。” 副导和他关系好,当场就摸着肚子不乐意地嚷起来了:“老哥,我和小玫饿了一天从早忙到晚,你不请我也得请小玫啊。人家都是跟着老大吃香的喝辣的,轮到我们就去喝西北风啦?” “喝西北风有什么不好?我刚进这圈的时候饭都买不起,不都是喝西北风喝过来的。”姜导唏嘘一句,嘴里念叨着时代不一样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回头和蔚羌两人交代了在路口汇合,便推推搡搡地与副导带编剧一同提车了。 蔚羌也没太多尴尬,他像对不熟络的人一样冲身旁人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一壶雨山愣了一下,果然也没像在姜导面前一样装着揣着,他大步追了上来,抓住了蔚羌的手腕,却又因一时语塞而僵在那里。 蔚羌抗拒地抽回手,皱起了眉。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挤了半天,一壶雨山也才挤出这么一句。 “我也说了没关系了,过去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提了吧。” 蔚羌转身就走,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人想干嘛,当年一句抱歉,现在又一句抱歉,当他是没关系批发户呢? 第53页 他留意身后的动静,迟迟没有跟上的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琢磨了一下是否要把那个关注给取消掉,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必要多此一举,免得又被找了理由来问他为什么要取关,是不是还在记恨过去的事。 烦。 来时周围没有停车位,他的车停在隔壁街上,从这儿过去还需要走几百米的距离。 保安仍守在门口,姜导他们顺着楼梯去了地下车库,避免被外面依旧徘徊的人纠缠。蔚羌就没有这种烦恼了,没有谁认得他,因此正大光明地从正门出来也只是收获了一圈的视线,没有一个特意上来搭话讨好。 他优哉游哉地顺着路走,昨天下了一场雨后,气温就降了下来。 他还蛮喜欢秋天,没有夏季的炎热也没有冬季的寒冷,最主要的是小区楼下的无花果树可以结果了。 那棵树是无业人员栽种的,一是为了环保增加绿化,二是为了给一些迁徙去南方的小鸟准备临别的礼物。 当初说得文艺,但压根就没什么鸟来吃,如此掉地上成为养分了整整一季度后,蔚羌就惦记上了。 他去年路过时就能看见枝叶下藏着的一颗颗果实,今年说什么也要摘一颗尝尝。 临近公交车站台时,出租车临时停靠点的司机冲他鸣笛,询问他是否要搭乘。 蔚羌摇摇头,那车便缓缓驶了出去,留下一片的尾气。 他看着小黄车离开的方向,余光倏地瞥到了一抹正靠着站台等公交的身影。 公交站的人很多,混出点名堂的演员都会有专车接送,但绝大部分只是来碰碰运气的普通初出茅庐的艺人只能骑车或是乘公交,站台下挤着的这些年轻人都是后者。 里面有试镜过的,有中途放弃的,也有没赶上时间的。 他们七嘴八舌地交流着今日的心得,吐槽姜导的严厉,说着没希望了等明天去跑下个点云云。 而映在他眼中的那抹身影脊背弯曲,身材干瘦,脸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也是肉眼可见的苍白,携着一股格格不入的阴郁,偏长的头发下是一张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 三五成群的热闹之中,只有他是一个人,背着一个偏旧的布包,身上穿着最朴素却干净的牛仔裤黑衬衫,看得出是有认真收拾过自己。 蔚羌脚下一迟疑,身体便改了方向。 他气质上佳,又长了一张过目不忘的脸,往那儿一站便引得一圈人窃窃私语,猜着他是不是也是哪个来试镜的明星。 可黑衬衫愣是头抬都没抬一下,一副世界爱咋咋地与我无关的样子。 蔚羌若有所思,出言问他:“你是来试镜的演员吗?” 声音离自己太近,男生这才有点反应,抬起头来看了蔚羌一眼,“不。” 不及蔚羌失望,那男生又说道:“我来试镜,但我不是演员。” 蔚羌对他没有印象,在试镜现场并没见过,也就是说这个人没能排上队,来得迟了所以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他余光看着周围探头探脑的人群,放低了声音:“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男生没什么表情,但却毫不掩饰对他的打量,随后嘴角一挑,嘲弄地问:“又是‘星探’?” 他所说的“星探”,指的是那些不入流小公司里头病急乱投医的人,随便抓一个有些长相的就空口画大饼,以年轻人的梦想为诱饵,吸引人一步步地割肉饮血,诈骗钱财或是色相。 蔚羌也不否认,只多问了他一句:“你想成为演员吗?” 男生干脆道:“不想。” 蔚羌笑了,“那为什么来试镜?” “和你有关系?” “的确没什么关系。你来试谁?” 男生嫌他问题多,脸色已经很不耐,但仍是回答了:“裴景澄。” 裴景澄,男主救出来的迷弟,形象傻白甜,唯一的功能就是在最后鹤立愤怒到极点时替男主挡了一刀。 光说这个傻白甜,就和眼前这男生气质完全不相符。 但蔚羌清楚这其中的道理,越是像这种镜头不多的角色,放水的可能性就越大,对演员功底要求不算高,拿到手比大火的角色要容易得多得多。 手机接连震起,蔚羌掏出来瞧了眼,便接通了,“姜导。” 两个字一出,周围哗地安静下来。 “小蔚啊。”姜导顶着窗外交警的视线,“你在哪儿呢?我们都到路口了,这边不方便停太久。” 蔚羌说:“您先去吧,我找得到。” “行。”姜导叮嘱:“你待会慢点开,现在车多。” 蔚羌很喜欢这个长辈,应了一声后才在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收回手机,掏了一张随手揣进口袋里的纸出来,“你带笔了吗,借我用一下?” 男生看着他摊开的手心,紧抿着唇,显然一副仍没放松警惕的样子,但还是拽下包带,从底端掏出一只黑笔来。 蔚羌流畅的写完内容,将纸别在笔帽间,重新塞回了他的手里,笑着道了谢:“谢谢。” 说完也不等答复,转身赶往目的地。 等他一走远,讨论声再次炸开,有人说骗人的吧,有人说是哪个姜导?有人上来问纸上写了什么。 男生嫌他们吵,那一双双眼里流露的精光令他不适,连忙掉头离开。 等到了没人的角落,身后无人再追时,他才用手机屏的光亮照亮纸上的字。 第54页 “你不适合裴景澄,可以试试鹤立。 如果有兴趣成为演员,联系我。 如果没有兴趣,将纸丢垃圾桶,别污染环境。” 底下附了一串手机号。 作者有话说: 蔚羌:地球是我家,环境靠大家。 第29章 夜莺与玫瑰 晚饭结束后,蔚羌在车前和姜导说了这件事。 他只粗略一提,说偶然遇到了一个挺符合形象的人,但不知道能不能有试一试的机会。 毕竟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陌生消息传递进来。 那张纸像是他小时候丢进湖里的一颗石子,一个水漂都没能砸起来,就闷闷地沉入了水底。 “如果真的合适,直接让他来找我试镜,一切条件都好说。”姜导满嘴酒气,有了上回教训,这次倒是不敢多喝了,只点到即止地解了解馋。 蔚羌笑着送他离开,小玫没有喝酒,副导虽然神志有些不清楚了,但有人送也不至于他来操心。 等送走了这三人,他又头疼起来。 一壶雨山一晚上都坐在他的斜对面,距离不近不远,抬头也不会直接碰上目光,和别人如沐春风地谈笑风生,但每次看他时那种目光总折腾得他浑身不自在。 就像是在炎热环境下不停冒汗的人偶然经过了一家开着空调的冷饮店,明知道自己肠胃不好,却仍会纠结于是否要掏钱购买。 他觉得这种形容十分怪异,但他却又认为再恰当不过。 他大概想明白了对方是什么心态,觉得多年重逢,自己没有像所想一样眼巴巴地再围着团团转,所以心里不平衡了? 他甚至都不想多看一眼,怕控制不住就冷笑出声了。 “我先回去了,再见。”蔚羌再怎么不想沟通,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只一点头,就绕开人毫无眷恋地走了。 “等一下,我买了烧仙草,在我车上。”男人却又一次拦住了他,像是压根没有听明白他的不耐烦一样。 蔚羌这下是真笑出声了。 “学长,你没必要这样。”他回过头来,状似无奈,“我早就不吃烧仙草了。” 一壶雨山一愣,木镯随着垂下的手腕一同滑下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对,这么久了口味肯定会变。” 蔚羌心道可不是嘛,他现在喜欢吃辣的。 “还有事吗?家里还有人等。” “……”一壶雨山愕然了一瞬,反反复复地看着蔚羌的表情,见他坦然自若不似有假,这才干巴巴道:“路上注意安全。” 蔚羌点头,擦肩而过,“谢谢。” 他也不算说谎,蔚雪球可不就在家等着呢么。有这功夫在外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去增进兄妹感情。 蔚羌晚上就喝了点柠檬水,没碰姜导的酒,一路平稳地将车开回家,还没打开客厅的灯,一双透亮的猫眼睛就在空中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蔚羌:“……”不管过了多少次,仍是会感觉有些害怕呢。 他合上门换了鞋,雪球立马从架子上跳下来,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喵喵叫了一声。 这猫开金口的次数屈指可数,蔚羌也渐渐摸清了门路——八成是来找他要食的。他来不及换衣,赶紧去添粮换水,看着小白猫翘着尾巴围过去咔咔地啃,又倒了点罐头进去,随后盘腿坐在一边打开某宝挑起了自动喂食器。 这猫也不知之前经历过什么,吃饭时称得上是狼吞虎咽,好像有谁跟它抢似的。 喂养过一段时间后,蔚羌自觉将自己在雪球心中划进了“好人”范围内,昨天想趁它沉迷吃罐头时撸一撸脑袋,结果雪球当场弓背炸毛,伸出爪子就一要挠他,还是手腕上的表带替他挡了一下。 果然猫是猫,尾巴是尾巴,摸尾巴可以,摸猫就不行。 他不懂喂食器的牌子,只能草草翻一翻评论。 但基本上有好评就有差评,最终看得眼花缭乱,挑了其中最贵的下了单。 总之,买贵的总不会错,败家蔚信誓旦旦。 阳台的窗户大开着,晚风轻拂,将挂在晾衣杆上唯一的一套衣服撩起了一角。 沈听澜穿过的那套睡衣已经洗好了,晒过两天后上面洗衣液的味道散得很淡,现在只剩下阳光暖融融的气息。 蔚羌爬起来将它收进自己的衣柜中,他觉得总有一天还会再用上的。 解决完雪球的吃饭问题,他去洗澡换了衣服,一边擦头发一边去厨房倒了杯水。正在思考是看会儿书还是看会儿剧打发一下睡前时间,一晚上都在沉寂的手机突然发出了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他躺上床一瞧,来信方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屏幕上干干净净地悬着简短的问候——“您好。” 他想着那个男生油盐不进的模样,觉得这两个字稍微有些不符合形象。 蔚羌回复:微信聊。 他这一等就等了半小时,等看小说看到眼皮打架后总算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他都能脑补出对面的人想来想去犹豫不决的磨叽样了。 [鱼]:您好。 一模一样的两个字,像是从短信中复制粘贴过来,冷冰冰又僵硬。 [蔚羌]:名字? [鱼]:庾裕 蔚羌也不和他多套近乎,像这种防备感很强的人,越是好说话越会令人起疑。 第55页 他想了想,回道:念段鹤立台词发来,自己挑。 又隔十分钟,一条才二十几秒的语音发了过来。 蔚羌打开一听,顿时一言难尽。 庾裕挑的是鹤立对女主有朦胧好感后逛街询问是否要吃糖糕的那段。鹤立整日陷在苦痛中夜不能眠,女主的出现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汪泉,如春水一样滋润了他心口上的疤,语气该是带着点小心翼翼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柔和,但从对面这人嘴里念出来却毫无感情所言,仿佛在干啃馒头似的。 这还是来来回回试了几百秒的成果,蔚羌默了会儿,回道:换鹤立死了下属后的那段。 结果仍不是太如意。 最后一个下属为自己而死,鹤立抱着尸体,先是愣神,然后是无声的哭。他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因为追兵还在,他不能大声,虽然很轻,但悲痛和憎恨却浓郁得快从字里行间溢出来。 庾裕念得实在没什么冲击力。 [蔚羌]:台词功底太差。 [庾裕]:……抱歉。 [蔚羌]:明天下午两点,去这个地方,说是姓蔚的叫你来的就行。 [蔚羌]:[定位] [蔚羌]:既然你给我回消息,说明你是想演鹤立的,下了决心就好好钻研吧。 [庾裕]:这里? [蔚羌]:剧组试镜今天已经结束了,双子大厦不会因你一人多租一天。 蔚羌知道他的犹豫,他发的是姜导给的小区地址,估计还没有试镜试到家里去的例子。 他也不急,又等了三分钟。 [庾裕]:谢谢。 [蔚羌]:不用。 挺礼貌的,孺子可教。 蔚羌对有礼貌懂得说谢谢的人总是抱有好感。 后续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去想了,关灯裹上被子,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八点钟醒来,外头竟开始下雨了。 绵绵细雨,和夏日截然不同的温柔,像秋降临世界后送给大自然的第一份礼物。 睡前没看天气预报,但也不觉得糟糕,蔚羌挺喜欢淅淅沥沥的雨声,总能让他静下心来。 洗漱后他解决了早餐问题,坐在窗前弹了会儿琴,泡了杯奶茶悠悠坐着看书了。 他看了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 他高中时看过一遍,那时是为了装B,现在重新翻出来后,心境就不一样了。 夜莺用心头血浇灌出来的玫瑰被扔到大街上,落入阴沟里,最终马车从上面碾了过去。 他第一次读时还伤春悲秋地兀自难过好一会儿,现在却心如止水,甚至还想再往奶茶里加点珍珠。 这么想着,他就真的起身去煮珍珠了。他挺贪心,改不了每次都非要煮一大碗的毛病,最后奶茶喝完了,珍珠还剩下一堆,便拿了个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底吃,结果晃晃悠悠一上午过去,放下书就打了个饱嗝,中午饭直接省了。 沈听澜三点多给他发了消息,说下雨了别来公司,等下班后会开车来接,记得多穿一件外套,免得晚上冷。 蔚羌在屏幕外扬了扬眉,夸了句沈先生真贴心,问要不要多带两件外套,不知沈先生和沈小姐是否穿足了衣服。 沈听澜应是正好有空,回得很快,说沈念筠穿得比他还多,不需要外套,但需要带一把伞,稍微大一些,怕晚上雨突然下大,会淋了肩或裤腿,如果家中没有备,他现在让助理去买。 蔚羌将每一个字翻来覆去地看,去品,他弯着眼,看着沈听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多的话,雀跃得仿佛窗外不是阴雨,而是彩虹。 有了期待后,中间的时间就会变得极为漫长。 他开始坐立难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墙上的钟,然后又会因它时针转得太慢而苦恼。 如果他有童话书中一样的魔法,他想将这些多出来的等待时间剪下装进瓶子里,等和沈听澜在一起后再取出来,好让它们变得有意义,不再难熬。 他又摸出那根藏起来的烟,偷偷地放在齿间轻磨着,最后也不知怎么起了心思,或许是窗外的雨像海浪一样推了波,他蜷在椅子上,指尖在键盘上来回挪动,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先生,下雨天适合看电影。 他还记得沈听澜说对电影没有兴趣,但他仍是说了。他也不清楚说这句话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应,他想,只要沈听澜说一句“的确”,附和了他,那么他应当就能得到满足的。 他等啊等,指尖反复摸着书脊,目光落在其中那段话上。 “高兴吧 快乐吧 你将要采到那朵红玫瑰了。” 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这朵玫瑰的形象,他想,既然窗外在下雨,那么娇嫩的花瓣上应当也是沾了水滴的。 或许刚从一大片玫瑰园中采摘下来,尖刺还留在细长的枝干上,又被弧度流畅的绿叶半遮半掩,显得不是那么无从下手。 或许刚长出小小的花苞,香气全都锁在深处,不等绽放的那天就只能供人观赏,插在装了营养液的玻璃瓶中,脆弱又小巧。 又或许已经艳到荼蘼,腐烂的香气令人昏昏欲睡,只一闭眼就带着人一同死去,等到下一个花季再重新相遇。 他漫无目的地放任思绪畅游,看到最后一个字时,搭在书上的手机也由灰转亮。 蔚羌低头一瞧。 在红玫瑰旁,沈听澜说:好,去看。 第56页 窗外正在下雨,今日恰巧合适。 作者有话说: 《夜莺与玫瑰》——“高兴吧,快乐吧,”夜莺喊道,“你将要采到那朵红玫瑰了。我将在月光中用歌声使她诞生,我向你索取的报酬,仅是要你做一个忠实的爱人。因为哲理虽智,爱却比它更慧;权利虽雄,爱却比它更伟。” 第30章 雨后小故事 收到姜导的消息时,蔚羌人已经坐在了车里。 正如他所想,姜导将庾裕的台词功底骂得狗血淋头,一条条消息紧凑着发过来,手速惊人,似是为了突出心情有多么糟糕。 但骂完了该骂的份儿,姜导又话锋一转,说庾裕演技勉勉强强,外形眼神也凑合到了位,就是得找老师教很多新东西,只要愿意努力学就不是太大问题。 “你又帮了我一回。”这是姜导最后的话。 看来是定下来了,蔚羌合上手机,轻快一笑。 沈听澜膝上放着笔记本,还在处理着没有完成的工作内容,听见短促的笑音后偏过头来看向他,“心情不错?” “是啊。”蔚羌说道:“剧组最难的角色总算有了进展,而且那小孩挺好,我想等机会问问他愿不愿意成为我工作室的第一个成员。” 他得在去拍外景之前办完手头上的事情,第一件是招募员工去领养雪球的那间房做工,注入资金让它成为一个领养代替购买的基地。第二件事得找个合适的房子,在外出期间聘工人改造出工作室的雏形。 前者蔚羌觉得不用操心,但后者却不知该从何下手了,“我不知道怎么在网上聘人,能教教我吗?” 沈听澜又敲上几个字,利落地合上了电脑,“可以,吃饭时和你细说。” “好啊。”蔚羌眼睛在副驾驶上一扫,“不是说沈小姐一起来吗?” 沈听澜模模糊糊地嗯一声,解释道:“她说和朋友有约了,在我们之前,所以下班后先走了。” 他以为蔚羌会多问两句和沈念筠相关的事,然而没有。 似乎只是轻轻一带,完成任务般地例行询问,得到了回答后也就没兴趣追究后续。蔚羌点头,眼里盛着点半遮半掩的期待,“那我们今天去吃什么?” 只是半周没见面而已,蔚羌却觉得已经过去很久。 他巴不得占用掉沈听澜每一日的闲暇时间,早中午三顿饭,周末和下班后的娱乐活动,再于夜深人静时共同入眠。 沈听澜翻出评价截图,边递给他看边道:“去孔巷一家新开的湘菜馆,老板是地道的川省人。” 蔚羌没声了,“哦。” 他身体又回忆起了上次酣畅淋漓的感觉,浑身都在烧一般的热辣,嘴唇失去知觉的麻木。 没办法,一开始装的逼,总得继续装下去。 沈听澜始终记得他喜欢吃甜食,一桌子红绿相间的菜间夹着一碟缀着樱桃的巧克力挞,和上次一样要了一份冰的酸梅汁,两人温吞地交谈。 聊起日常生活时,往往都是蔚羌在说,沈听澜倾听。今天的主题一改,成了沈听澜的专场,他将自己的经验一点点倾囊相授,侃侃而谈的模样让蔚羌想到了大学时来学校做演讲的那些专家。 谈到尾声,蔚羌放下筷子,白皙的脸被铺盖了层红润,鼻尖更是被辣味呛得抹了胭脂一般。他端起装着酸梅汁的杯子,抬腕一敬,笑道:“受益匪浅。” 别人是喝酒上脸,蔚羌是吃辣上脸。 他几乎整个人都染上了颜色,突起的喉结遮在淡粉的皮肤下,随着说话像窗外被风不断拂过的绿叶一样轻轻浮动,红润的嘴唇张合不断,舌尖在莹白的齿间飞快略过,惊鸿一瞥似的又收回口腔深处。 沈听澜与他碰杯,看过他隐着桃花的眼角,视线梭巡到了窗外,低声道:“雨停了。” 蔚羌手一顿,“那不是挺好?不用担心会被淋湿了肩。” 他将最后一口巧克力挞吞进肚子里,两人收好东西,看了眼包间号一同去了前台结账。 蔚羌按回沈听澜取出的手机,指腹堪堪挡在他的指尖上,“这次一定得我来。” 他不能一直吃沈听澜的,哪怕再好的朋友也要有来有往,更何况他并未抱着朋友的心思。 沈听澜看他一眼,也没坚持,听见支付成功的声音响起后,才说道:“小李还没吃完饭,他暂时过不来。” 蔚羌毫不在意,“那我们走过去找他?” 沈听澜轻抿着唇,“嗯。” 透明的雨伞派不上用场,成了手中的装饰品。 蔚羌眼帘稍垂,注意着地上的小水坑,和沈听澜小声说着话。他想,要是雨没停就好了,他可以撑起一片透明的天,和沈听澜一起站在下方,慢慢地、更靠近地雨中漫步。 沈听澜带着他穿过路灯昏黄的巷子,走过一条斑马线,不知不觉就到了一街相隔灯火辉煌的休闲广场。 雨一停歇,周围的住户便出来散心活动,派发传单的布偶人往他手里递了面馆宣传页,几个家长带出来的小女孩踩着滑板车咯咯笑着穿梭,明黄的灯照在潮湿的陆地上,踏上去时仿佛走在金色的地毯间。 蔚羌抬起头来,眼睛被光浸得透亮,“小李在这里吃饭?我记得地下超市里有一家很好吃的干锅店。” 沈听澜没有来过所谓的地下超市,他默认了蔚羌的话一般,和他上了拥挤的电梯,又在六层停下。 第57页 展示着电影海报的易拉宝放满了走廊两侧,两两相隔间摆着一盆生机盎然的绿萝。 “要爆米花吗?” 蔚羌懵懵间,听见沈听澜在问他。 他来不及反应,声音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啊……好。” 其实他很饱,胃里还在消化着那些他不太习惯的辣味,但他仍是想接沈听澜递来的可乐和爆米花。 这个时间段影厅里放映的片子并不多,一部恐怖片,一部文艺片,还有一部战争片。 沈听澜拿着两张通票,问他想看什么。蔚羌犹豫了一瞬,选择了那部上映了许久的文艺片。 大晚上的,看点平静的有助于睡眠。 结果这文艺片还是个虐心走向,看到一半止不住眼圈红了,心里一圈一圈地荡着波澜。 爆米花被他泄愤一样地往嘴里塞,好像这样才能制止住丢人现眼的行径。 屏幕里两个人并未拉拉扯扯,在烛灯下沉默无言,镜头拉近时只能听见呼吸声。 蔚羌吸了口可乐,歪过头和沈听澜嘟囔:“拍得好真。” 一片漆黑中,沈听澜准确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说什么?” 音响里清晰的翻书声正巧打碎了持久的宁静,他没听清。 “我说……”蔚羌凑近了些,却不料沈听澜同时也配合地往他这边靠来。 毫无征兆下,唇突然撞上了柔软的耳垂,蔚羌先是一愣,连忙错开方向,飞快地将话重复了一遍,“我说这个电影拍得挺真的。” “的确。”沈听澜态度自然,仿佛并未在意那意外的触碰,把话听清后就重新坐正了。 蔚羌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热。他不自觉地搅弄起手指,余光里,沈听澜捻了捻唇。 晚上看电影的人并不多,偌大的电影厅松松垮垮坐了不到十人,大荧幕黑下来,片尾曲的小提琴音悠扬盘旋时,前排坐着的一个女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今天的雨势都没她这么凶猛。 蔚羌攥着被焦糖沾得发黏的手指,说要去一趟洗手间。 沈听澜跟在他身后,将杯子丢进垃圾桶中。 从压抑黑暗的环境里出来,蔚羌把那些难过又抛到一边去了。他向来不怎么记愁,冷水一冲脸上尽是轻松,头脑清醒了,这才后知后觉到竟然真的和沈听澜一起来看了场电影。 只一分钟功夫,沈听澜的身影就从门口消失了。蔚羌左右去寻,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沈听澜嘴里叼着一根烟,顶灯的照耀下烟尾那点火点并不显眼,蔚羌却看清了它因吞吐而绽放的一瞬红光,结合着窗外暗淡的夜色,像还未眠的动物窸窣着爬出洞穴露出的眼睛。 听见身后放缓的脚步声,沈听澜掐了烟转过头来,尚未吐出的白雾随着气流的推动流出,半遮后又露出那张淡漠英俊的脸。 蔚羌闻了闻未散去的烟味,“是不是累了?” 他洗了手却没吹干,急着出来见人,指缝间的水渍沾在了衣料上,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手掌印。 沈听澜看了眼那片湿痕,替他抽了两张纸巾,“没有,电影还好看吗?” “有一些没看懂的地方,但大致感觉还不错。”蔚羌笑着接过来,“沈先生觉得呢?” 沈听澜笑了一下,眼睛里没有任何懒怠,“我觉得有助于催眠。” 蔚羌被他逗乐了,眉眼舒展着打趣道:“所以抽烟是为了提神?” “对。”沈听澜干脆地承认了,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晃了晃,“小李回去了,所以今晚我来当司机。” 蔚羌眨眨眼,向他伸手要钥匙,“我也能开的。” 沈听澜嘴角一扬,“不用。” 两人去了停车场找到车,蔚羌一上车就非常自觉地系安全带,十分有乘车安全意识。沈听澜打开车载音乐,选了首轻快的钢琴曲,发动车子缓缓离开了广场。 夜晚的确有些凉了,蔚羌拢了拢胸前的外套,沈听澜便按着一旁的按钮关上了窗。 两人享受着闲暇时的轻松愉快,蔚羌喜欢这种氛围,他在夜晚车内昏暗环境的遮掩下,微微侧头去看认真开车的人。 车灯快速划过,一瞬将那双黑眼睛衬得明亮璨人,专注得近乎透出一股深情。 蔚羌笑着扭回头,心说真是傻了,怎么从对方看路的目光里品出深情来了。 车停靠在小区楼下,他向沈听澜告别,说了百说不腻的下次见,随后抬脚踩在潮气十足的地上,一步分两步地朝楼道里去。 离门厅还剩下五六米的距离时,身后传来“嘭”的关门声,沈听澜熄了火,随他一同下了车。 蝉声几乎听不见了,蔚羌站在柔和的灯下,神情雀跃又温柔,“谢谢送我回来,也谢谢请我看电影。” 沈听澜点头,顿了两秒,又点头,像把他的两句感谢分开来做了回应。然后微微皱着眉,似是在为没有完成某件计划中的事而烦恼,“今天下了雨。” 蔚羌不明所以,“什么?” 沈听澜手指贴着西裤,有些拘谨。他看着站在亮处的青年,把话说完整了,“那家甜品店关得很早,今天没有买蛋糕。” 蔚羌唇动了动。 他直勾勾地看着沈听澜,带着点看艺术品的审视,隔了那么一会儿,问了一个其实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沈先生,为什么要给我买蛋糕?” 第58页 沈听澜想了想,每一处的停顿都像在欲言又止,“因为你请我吃了晚餐。” 蔚羌笑了,觉得这个回答再正常不过,就像是课后习题上的标准答案,明明没什么毛病,却又让执笔的人不算满意。他无奈道:“那这么说来,我还欠你好几个蛋糕了?” 沈听澜错开了话题,只催了他一声:“快上去吧,风有些冷。” 蔚羌又静静地站了几秒,忽然敛了笑认真问:“那只给我买行不行?” 沈听澜顿住,“什么?” “啊……没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时冲动,声音不大,全都化在了风中,沈听澜应该是听不见的。 蔚羌有些懊恼,道了晚安后飞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沈听澜靠着车又点了根烟,用手挡住吹来的风。 几分钟后,他望着的那扇窗亮起了灯,一个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 他猜得到蔚羌在做什么,他知道客厅里有一只等他回家的小白猫,也知道蔚羌回去后定是要陪它闹一闹。 他仍旧没有抽完这根烟,只吸了两口便将其掐掉,坐回车上离开了绿林区。 车身隐进绿化间,与夜色消为一体。 车轱辘带起的水花刚重归大地时,楼上的窗被推开,蔚羌探头探脑地扒着往下瞧。 停车位上是空的,人果然已经走了。 蔚羌瘪瘪嘴,重新合上窗缩了回去。 但不及心中的小失落蔓延开,沈听澜便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沈听澜]:蛋糕不是回礼,因为你喜欢所以才给你。 每一个字都像深思熟虑后结出来的果实,藏在枝繁叶茂间若隐若现,随时等一阵风将它袒露在路过旅人的眼下,代替清泉成为更甘甜的补给品。 人的视觉往往会蒙蔽自我,将字符在一瞬间重组,看到的只会是自己想看的东西。 就比如,这句话乍地落在蔚羌眼中,像是在说“喜欢你才给你”一般。 蔚羌心头狂跳,他飞快在对话框中输入了一行字——沈先生这样,我都要误会你喜欢我。 他指尖悬在发送上,又赶紧逐字删除。 他拿不定主意,怕沈听澜没有此意,只是单纯地投其所好结交朋友,反而留下一种他对谁都能随意开这种玩笑的轻浮感。 早知道当初就不放任那些工具人大肆宣扬自己的负面信息了。 蔚羌蹲在推拉门前脸色变化多端,最终豁出去一样按了个表情包发送,怕自己又像上次一样忐忑撤回,把手机放到冰箱顶上,决定洗个澡后再回来,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蔚羌]:谢谢沈先生。 [蔚羌]:[小心心] 三分钟后,他裹着浴巾直奔冰箱,这是他此生洗过最快的一次澡。 雪球趴在高处,小幅度荡着尾巴,那种不可一世的高傲样像在笑话他的胆小,发一个表情都要紧张半天。 沈听澜隔了两分钟才给他回复。 正好卡在不能撤回的点上。 [沈听澜]:不用谢。 [沈听澜]:[小心心] 作者有话说: 未来的某天: 蔚羌(绿茶口吻):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一定不会像你妹妹一样吃到牙疼还让你操心的。 沈听澜:好,那以后不给她买,只给你。 沈念筠:???你放屁,我他妈二十多年就从没吃到过。(掏日记本开始记仇) 第31章 互相伤害啊 蔚羌再次忙碌起来。 他前两年闲散惯了,现在突然手上有事情,每天充实地到处跑,反而享受了起来。 他跟荣奕说最舒服的果然不是当个米虫,而是拥有自己想要的事业,并慢慢地为这份事业付出行动。 荣奕呵呵一笑,嘴里敷衍几句,实际上人正坐在自家公司里,厚着脸皮撒娇耍泼地朝自己大哥要还没洽谈落实的项目,他还惦记着蔚羌喜欢上沈氏继承人的事,一心琢磨着想见面试试这人配不配得上蔚羌的喜欢。 他大哥被他吵得头疼,只好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项目丢出去,还花了时间简单替他演示了一遍文稿,最后说折腾毁了也没关系,听那话的意思就是不指望荣奕能将其谈下来,全当给弟弟提供锻炼机会了。 荣奕本来也只要一个能和沈听澜接触的支点,左口一个大哥真好,右口一个大哥么么哒,撒着蹄子回到家,翻出压箱底的西装和领带,觉得一切收拾妥当后满意地打车去了沈氏集团。 他火急火燎,心脏紧张地乱跳。 他觉得蔚羌能有自己这么好的兄弟真是修了八辈子才得来的福分,放着游戏不打美食不吃,梳着头穿着别扭的衣服,就为了不让兄弟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曾经的悲痛。 然后,他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保安警惕地看着他扭曲的脸,粗声问:“干什么的?我们公司不需要保险推销!” 荣奕一瞪眼,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看上去像推销保险的?” 保安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保险推销员我见过不下十个,一套衣服穿好几年,手腕脚踝都露出来了。知道你们这行不容易,但我这儿也有我这儿的规矩,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回去吧。” “等等!”荣奕气地把提包一放,上下其手在口袋里糊摸一通,抠出了几个钢镚一张五元纸币,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第59页 保安接过来眯着眼看了看,上面写着荣氏集团副总经理——荣奕。 对上他打量起自己的眼神,荣奕挺了挺胸脯,“我就是荣奕。” 他这副总经理就是个挂名的,一年到头他也出现不了几次,只会在年会上充当一个抽奖的吉祥物。 “你给我张名片我就真当你是本人了?我还能拿出来沈总的名片呢!”保安也伸手一掏,还真掏出来一张,模样比他的新得多。 “我……靠。”荣奕把来之前他哥的叮嘱全忘了,什么端庄优雅全都不存在,他不死心,打开手机调到通讯界面,“我可以给我哥打电话作证!” 保安幽幽道:“我随便找个人通个话也能说是荣总啊。”他看面前这个青年真气得脸都红了,哎了一声,“你也别为难我,是我真不能让你进。之前有人说是沈总朋友,结果进去后却开始推销产品,我工资都被扣了。” 荣奕重新把包捡起来,不抱希望地问:“那我说我是沈总朋友的朋友,能不能进啊?” 保安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你倒是说个名字上来。” 荣奕真说了:“蔚羌,你听过吗?我是他朋友,今天来是有工作上合作的事情和沈总谈的。” 保安先是一愣,“蔚先生的朋友?”但他心里松懈不足半秒,职业操守仍占了上风,“沈总只说蔚先生随意进,没说蔚先生的朋友也随意进啊。那不行的,你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荣奕怒了:“那你还问我要名字!” “哎你别急啊,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急躁呢。”保安指指公司大门,“我打个电话给前台,让她把你名字报一下,还是要听沈总意思的。” 荣奕憋了半天:“那就报。” 于是办公室的沈听澜就听到了秘书的敲门声。 听说是蔚羌的朋友来找他谈工作,他有些不解,问了名字后也没听过。 他回忆了一下,蔚羌唯一和他提过的朋友,就是那个看《总裁大人放过我》的发小。 保安握着听筒,歪头问荣奕:“沈总问你是沈先生发小吗?” 荣奕点点头,反应过来蔚羌竟然主动把他介绍给沈听澜认识过了,心里又复杂又感动。 感动于蔚羌有把他放在心上,复杂于蔚羌不知什么时候就和沈听澜关系这么好了。 保安确认了一遍,态度温和不少,冲大门抬抬下巴:“早说是蔚先生发小啊,我也不至于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快过去吧,沈总就在十一楼。” 荣奕:“……” 他听这话心里不是什么滋味,但还是憋出个谢字,闹了这么一出,他早把项目重点给忘得差不多了,乘上电梯后满脑子都在想见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秘书守在十一楼电梯口,见他到了礼貌笑笑,领他去了办公室门前敲门。 “请进。” 随着门被推开,荣奕看见了坐在黑色皮椅上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蔚羌这几年眼光大有长进。 沈听澜拿下鼻梁上的眼镜,那双显得凌厉的双眼便毫无遮掩地呈现出来。荣奕又一想,蔚羌这几年口味也天翻地覆了。 当年的学长温和阳光,眼前的男人明显就是截然相反那一路的。 “沈总。”荣奕伸出手。 沈听澜和他一握,又松开,“我听蔚羌提过你。” 荣奕忍不住龇牙一笑,但笑到一半,他又从沈听澜眼睛里品出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他心里一咯噔,试探着问:“他提过我什么?” 沈听澜抿着的唇一松,“他说你……是个喜欢看那种书的人。” 荣奕摸摸后脑勺,笑得特别傻,“哎是吗?嘿嘿,我的确很喜欢,毕竟能增长很多知识。” 屁嘞。 他最不喜欢学习,更别说耐下性子来看书。 他想到有次蔚羌打游戏打累了,说要去休息一下,结果就把他领进书房里,指着书海提议一起做一点“愉悦身心”的活动,吓得他立马夺门而出,仿佛慢一步就要回到高中被他哥按着脑袋写模拟卷的痛苦时光。 而现在,他竟然浮夸地说自己喜欢看书,还说得毫无负担。 没办法,谁让蔚羌替自己说了好话,那他就勉为其难应一应,总不能拂了好兄弟的好意。 沈听澜将秘书端过来的牛奶咖啡慢慢推过去,迟缓地着重后头的几个字:“增长知识?” 荣奕吃人嘴短,轻而易举被这一杯饮料收买,当场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直点头道:“对,蔚羌比我还喜欢看,他的很多书还是托朋友在国外买的,因为很多国内都不完整。” 想到沈念筠偷偷摸摸花高价托人从岛国带回来的那些书……沈听澜眼角一压,声音低了下去,“他也看和你一样的?” 荣奕十分重地点两下头,力图努力刷好兄弟的印象分,“对,你别看他那样,他其实懂的挺多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他觉得沈听澜的脸色变了。但这种变化太过微妙,荣奕自然而然将之归纳为对蔚羌认知的升华,依旧喜滋滋地捧着瓷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蔚羌捧着书一看就是一天废寝忘食的样儿。 沈听澜十指交叉合着手,半晌道:“挺好。” “是吧。”荣奕把沈听澜夸奖的话记在脑子里,打算一出去就跟蔚羌说。 他灌了口甜咖啡,还想润嗓后继续说两句,沈听澜却趁他没嘴说话时切入了主题,“荣先生,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第60页 “也没什么要紧事。”荣奕吞吞吐吐,他就是来看看敌情,但现在敌转友了,手里头那点项目他也拿不出手了。 沈听澜瞟了眼他往身后藏的公文包,“是荣总让你出来谈合作?我们去演示厅。” 荣奕头皮一紧:“……哎好。” 他忘了自己掏企划案的过程,毕业答辩都没这么紧张,拿着笔的手抖个不停。 他连最基础的事情都没做过,一上来就直接和大公司最高领导人沟通,刚才侃侃而谈聊蔚羌的活跃劲儿完全没了,拘束得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 沈听澜倒是没什么烦躁的表情,在他结巴卡壳时甚至会张口提点两句,最后一页ppt放映结束,荣奕忽然有一种如获大赦的感觉。 “公司近期规划排得很满,签合同的事情需要放在年底,项目也得在明年下半年再能着手投入。”沈听澜说得很快,将手下压着的本子朝前一推,“这些是合同里需要重新更改的点,你带回去给荣总,让他找人重新拟一份。你大致看一遍,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分成就按照你刚才所说的来。” “好的好的。” “第一次讲项目能做到重点突出已经很不错,多对镜练习对语言方面会有很大的提升。” 荣奕懵逼地低下头,本子上字体苍劲有力,将每一点纰漏都清晰地排列了出来。他觉得刚才讲了一坨屎,没想到沈听澜真的听下去了,还听得这么仔细。 这就是成功男人的魅力吗? 靠,蔚羌眼光真他妈的好。 荣奕完全倒戈了。 两人前后从演示厅离开,沈听澜返回办公室的脚步稍顿,他回过头来看了眼荣奕,“荣先生怎么来的,需要司机送一趟吗?” 荣奕摆摆手,“不用不用,打车方便,沈总客气了。” 沈听澜似是也就随口一问,“那么我接下来还有工作,便不多留了,我让秘书送你到门口。” 荣奕点点头,为这礼貌又加一分。 他刚乘电梯离开,就迫不及待地掏手机给蔚羌发消息,激动之余也没忘用仅有的智商填一填漏洞,卖卖惨诉诉苦,总之就不能让蔚羌察觉到自己是刻意来找沈听澜的。 [荣奕]:[在吗在吗.jpg] [荣奕]:我跟你讲!我哥今天可过分了!他看我过惯了舒服日子,突然丢了个超级难的项目让我去谈!呜呜呜,蔚蔚,你姐姐对你真是太好了。 [荣奕]:但是!你猜我遇到谁了!天呐!我说出来你肯定吓一跳! 蔚羌看到这一串消息时,人还在马路沿子上等中介。 他看中了一套三层高的复式楼,离家开车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位于繁华街区的隔壁,平常不会太吵,周围该有的都有,地价也不算很高。 这儿原来是一家高档的美发沙龙店,店长是个快四十岁的漂亮女人,酷爱欣赏小鲜肉,于是店里的理发师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年,各种风格都有,不光有一门好手艺,还需要会说话懂得讨客人开心,哪怕剪一次头发价格贵的离谱,也不妨赢了一大波忠诚的女性客户。 可惜店没开半年,女老板就找到了真爱,不顾对方离异带一孩子,潇洒地丢下一句“我不想生,他自带反而省了我的事”,用一大笔奖金遣散员工后,果断将店挂上中介便回老家结婚去了。 蔚羌昨天从朋友那儿收到的消息,今天就直接赶过来了。店里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只有一两个还没清理私人物品的理发师在里面商量要投奔哪一家店里找新工作。 他低下头看了眼微信,笑荣奕太容易一惊一乍,懒懒散散地靠着树给他回消息。 [蔚羌]:不在 [荣奕]:? [蔚羌]:懒得猜,浪费脑细胞。 [荣奕]:哦,那我就不告诉你我遇到沈听澜了。 [蔚羌]:…… [荣奕]:哎,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这样吧,我要回去和我哥汇报战况了。 蔚羌把上面三条全都撤回,腰杆笔直地双手打字。 [蔚羌]:[在的在的.jpg] [蔚羌]:我猜你遇到我未来男朋友了www [荣奕]:哇!你好聪明!一猜就中了呢!不愧是你! [蔚羌]: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荣奕]:我也没想到我哥要我去找沈听澜谈项目,我这辈子压力就没这么大过。但沈听澜看上去挺温和的,一点都不像外头说的那样严肃,我讲成一滩烂泥他都面不改色地同意合作了,哎~ [蔚羌]:说重点。 [荣奕]:突然想喝星巴克。 [蔚羌]:[红包] [荣奕]:我在他面前夸了你好久,我说你特别有文化素养,看的书贼鸡儿多! [蔚羌]:你说的是实话。 [荣奕]:嘿嘿,没想到你也在他面前夸过我。 [蔚羌]:?我夸你什么了? [荣奕]:你别害羞了。你未来男朋友说,你告诉他我也很喜欢看书。 [蔚羌]:……等等,你说我也喜欢看书?看什么书? [荣奕]:你放心!他问我你是不是看和我一样的那种书,虽然我不知道是哪种,但我哪能说一样啊?我肯定要把你往更高地方夸嘛!我说了你看得比我更多,知识面也比我广,所以你在他心里肯定已经建造出了一个爱读书爱生活的文学青年好形象了! [蔚羌]:…… [荣奕]:所以看在我为了你的爱情事业这么努力的份上,你要不要考虑今晚请我吃饭[龇牙] 第61页 [蔚羌]:吃什么? [荣奕]:宫二街口的那家烤鱼! [蔚羌]::)好,我带把刀就来找你,我现场杀鱼。 [荣奕]:? 蔚羌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刚发的红包里有两百块。 这两百块就是荣奕今晚的买命钱了。 作者有话说: 荣奕:就200?我的命居然就200?! 所以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第32章 谁? 烤鱼没吃成。 蔚羌对着短信牙痒痒之际,中介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他领着蔚羌在店里边绕边长篇大论地介绍,把网站上挂着的介绍词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这个店抛售价格不高,他自拿主意又往上抬了抬,想多抽一点中介费,遇到蔚羌这种脾气好又有钱的富家子弟,当然得铆足了劲儿推销。 蔚羌跟着他晃悠一趟,对总体布局还是挺满意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要请谁设计装修图了。 那两个还没离开的理发师拘谨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绕着圈问他这里以后要拿来做什么,大概意思如果不改行的话就接着留下来。 蔚羌给中介付了定金,和这两个小青年聊了一会儿,听他们说是从县城来的,想留在大城市里打拼赚钱,现在老板结婚去了,一时间人生都变得有些迷茫。 “那你们要不要给我打工?”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个子稍高一点烫着一头棕色卷毛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我们会的也不多,我大学是学商管的。”他嘴上说着不够格,但仍是不想放过每一次机会,“不过我能学,我理发手艺也是毕业才学的,当时教我们的师父也说我学得快。” “你们既然在这里经常为女性.服务,那化妆了解过吗?” 两人齐齐点头如捣蒜,“有一些顾客洗完头后妆会掉,店长会要求我们替她们补,虽然没有考证,但我们培训期间有上专门的课程。” “行,那就留着吧。”蔚羌笑了笑,“在我这里当个助理,原来你们替顾客服务,现在替艺人服务。这段时间会有工人上门装修,你们就过来看着,顺便布置一下。” 学管理的,会化妆,交际能力也不错,蔚羌觉得还挺赚的。上个女老板把员工培养起来,他现在算是直接捡了便宜,糟糕的心情稍微转晴了些。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晚餐点。将联系方式保留后,两人十分主动地上交了身份证复印件,态度非常诚恳,等送他到门口时嘴里已经喊上蔚老板了。 蔚羌觉得这个称呼很别扭,他想要纠正,又觉得没纠正的必要,开车去一家面馆打包了一份水饺,马不停蹄地回小区取快递去了。 快递是给雪球买的自动喂食器,他最近白天都在外,有时候晚上也回来得迟,所以这东西非常有存在的必要。 到家时,雪球正坐在扫地机器人上转头看他,尾巴拖在地上偶尔两边晃一下。它对蔚羌买回来的玩具没什么兴趣,一只一岁大点儿的猫愣是活成了小老太太的样。 蔚羌目送它乘坐机器人慢悠悠从眼前晃过去,好笑地去厨房拿了刀拆箱子。 他握着刀柄,这才想起来荣奕后来给他发的消息还没看。 荣奕见他没空和自己吃饭,便一个人去点了一整条鱼,六点多时给他拍了烤鱼刚上桌热气腾腾的图片,七点多时给他发了个撑吐了的表情,刚刚又来一条新的,称一个人吃太痛苦了,问他家蔚三小姐吃不吃,要是吃的话就打包送过来。 蔚羌反思到一开始是他先把锅甩给荣奕的,这傻子到现在还沾沾自喜,真要追溯荣奕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他气也没了,心说成年人看点成年人该看的书怎么了?他就不信沈听澜没看过小黄书! 给荣奕简短回了条雪球不能吃,蔚羌便认认真真地研究说明书去了。 往后两天也没什么异常,沈听澜照旧会回他一天三次与吃饭频率相同的问好消息,这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周五姜导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去云省拍外景的时间已定,月底出发,计划在外停留一个月,于十一月底回来。 蔚羌翻开手机日历,九月份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所谓的月底眨眼间就会到来。 给救助基地拨款的事情已经着手在做,给他办理领养手续的那位志愿者当天专程来探望了雪球。 雪球见到她虽然不绕着走,但也绝不会表露出亲近的态度,这小姑娘好气又好笑,全把地板当它的小脑袋瓜戳,一边戳还一边骂小白眼猫,称有了新主人就忘了旧朋友。 有了注资后,基地条件好了不止几倍,招聘来专门负责宣传的设计师,领养消息更完善地挂上了网络,很快就有人上门来询问。 小女生离开前,蔚羌跟她说了过几天要去外地呆一个月的事情,问雪球能不能托给朋友帮忙照看。 其实他是想送到沈听澜那儿,如果沈听澜不觉得麻烦的话。 毕竟这样就有理由每天发个消息,甚至还能以看雪球的名义视个频。 当然,他是说如果。 小女生挠挠头,说了很长一段话:“我不建议您这么做,除非您想寄养的那位朋友和雪球也很熟悉。一个月时间有些长,您和它相处也不过这么久,怕回来后好不容易上升的那点信赖值又要跌零了。而且它已经被丢了三次,如果您要把它从家里送出去,它一定会认为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到时候接回来更麻烦。” 第62页 蔚羌沉默几秒,看了眼正坐在阳台窗户前发呆的白团,“也对,是我考虑不周。” “那雪球……”小女生欲言又止,明显是不太放心。 蔚羌笑笑,“我看看能不能带它一起出去吧。我这也不是旅行,住的地方固定,带着它不是什么难题。” 小女生点点头,“雪球原本就是在野外生存过的,对外界的抵触比很多从猫舍抱回来的猫小,但是您也需要随时小心它的情况。” 蔚羌道:“谢谢,我会的。” “那我先走啦。” 蔚羌看了眼天色,“怎么回去?” 女生抬手指了个方向,“门口有公交车,正好直达的。” 蔚羌抓起钥匙,“我送你到车站。” “啊……不用这么麻烦的!” 蔚羌打开门,冲她歪了一下头,眉毛稍扬,“走吧,我顺便要去对面的超市一趟,就当是顺路出小区了。” 他笑容实在太具有感染力,女生止不住红了脸,“那、那好吧。” 但照荣奕的话来说,这人越彬彬有礼,就说明他与人之间的间隙越大。 他现在的确想去超市买点零食,家里的存货已经见底,什么所谓的送到车站也真就是顺路而已。 沈听澜听见小李说蔚先生在路边时,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他皱了皱眉,瞥了眼低着头明显害羞的女生,开口让小李停车将自己放下来。 车型和颜色都不算招摇,蔚羌却对此很敏感,余光一瞥就知道上面坐着谁。 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和推开车门西装长腿的男人目光碰在了一块儿。 几天没见,沈听澜又帅了似的。 咳咳。 蔚羌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烫,他这一刻完全忘了充满了羞耻的小黄文风波,主动凑过去小声地打招呼:“你下班啦?” “嗯。”沈听澜冲女生点点头,藏着情绪问蔚羌:“去哪里?我送你们。” 不得不说,他和蔚羌在某方面其实挺相似。 揣着一副绅士范儿,实际上都是以此为借口想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他现在急需知道蔚羌和这个女孩子是什么关系,要去做些什么。 “我去超市买点……菜。”蔚羌可不好意思说自己嘴馋专门去买零食,嘴快道:“一起吗?” 沈听澜抿了抿唇,缓缓答应下来:“好。” 多了一个男性陌生人,小姑娘也不好意思继续待着,腼腆告别:“蔚先生,那我先走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蔚羌谢过她,正好公交车入了站,女生连忙跑着赶车去了,很快就奔出了几十米远。 原来不是一起在家里吃饭。 沈听澜神色稍松。 他手上还拎着电脑包,蔚羌想替他分担重量,却被他躲着避开了手。 “不用,很轻。”沈听澜踩上斑马线,看着对面的红灯倒计时,“最近还是很忙?” 蔚羌乖乖地贴着他,“是有点,两边事情堆在一起,得在接下来几天里安排完。” 沈听澜点头,“辛苦了。” 蔚羌笑起来,“没沈先生辛苦。” 两人过马路进了超市,沈听澜推了一辆车,将电脑包放进车筐中。 蔚羌忍痛割爱,路过油炸食品区目不斜视,就连必备的快乐肥宅水也被他替换成了相对健康的100%纯果汁。 不过总的说来他还是高兴的,能和沈听澜一起逛超市,感觉也很奇妙。 尤其是他买胡萝卜时沈听澜体贴地替他撑了塑料袋,和一旁的年轻夫妇姿态如出一辙,搞得好像他们也是一对一起来填冰箱的普通情侣一样。 “我之前买了咖喱块还没用,今天要不晚上来我家吃?”蔚羌弯着腰挑挑拣拣,他是个颜控,连胡萝卜也要挑最好看的那一根。这姿势替他掩住了面部表情,他尽量让这话听上去非常自然。 沈听澜垂眸看着他的发旋,“好。” 蔚羌一激动,三两下拍掉手上的泥渣,“那再去买点肉,土豆家里还有。” 沈听澜说:“明天周六了。” “是啊,又一周过去了。”蔚羌感慨,“果然充实起来后时间会过得快。” 沈听澜没附和,只道:“明天我会喊你晨跑。” 蔚羌:“……” 他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他目光飘忽地略过一排巧克力,慢腾腾地应:“好啊。” 沈听澜顺着他的视线,从架子上随手拿下一个轻轻丢进车筐里,不经意一样问:“刚刚那个女生是谁?” 蔚羌看着躺在几根胡萝卜上的巧克力,“给沈小姐带的?” “不是。” 蔚羌眨眨眼,问:“那是给我拿的?” “嗯。”沈听澜一副长辈口吻:“但只能买一种。” 沈念筠去年看了一次牙医,一口气补了五颗,全拜甜品所赐。二十多岁的人不经管,说了也不听,疼起来就发誓以后再也不吃了,但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这几天又胡乱往嘴里塞东西。 蔚羌先是惊讶,随后噗地笑了,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沈先生真好。” “没有。”沈听澜低声一应,像在敷衍,随后稍稍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蔚羌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回答了他的上个问题:“那个女生啊?雪球之前在她那里领养的,她今天主要是来上门做回访。” 第63页 沈听澜颔首,突然说:“你月底就去云省了?” “你怎么知道?” “别博远和我说了唐景曜的行程,既然你要和他一起去,那时间就一样。” “是和剧组去。如果十月份沈先生不忙的话,可以过来找我,我包吃包住。” 蔚羌对唐景曜这个名字并如沈听澜想象中那么在意,甚至听进耳朵里波澜不惊,都没再多提一下。 他在灯下弯起了眼:“我先去探探路,等到时候就能给你当导游了。云省的古镇还是很有特色的,转一趟有助于身心放松。” “好。”答应得太过于顺口,沈听澜眉梢微动,抵唇轻咳一声,补道:“看情况吧,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这次要是没时间,年底休假的时候再出去也可以的,不过那时候可能出行比较困难。”蔚羌从冰柜里挑了一份剔骨鸡腿肉,随后一手搭上手推车前端的金属沿,引着沈听澜拐了个方向,欢快道:“齐活,咱们结账去~” 第33章 生命在于运动 账是沈听澜结的。 蔚羌和他争了两句,最后被他一句话给打败了。 ——“我家里都是我父亲去买菜,我母亲来做饭。”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杀伤力十足,像是落实了他刚才情侣关系的臆想,甚至还往上高抬了一节。 蔚羌出超市后,整个人还是飘的,傻兮兮地夸了一句:“那你爸妈感情挺好。” 沈听澜倒是没有所觉,一手拎着提袋,另一手拎着电脑。 他嘴角勾出一点弧度,轻轻嗯一声,“明早七点钟我会到楼下等你,锻炼完去上次给你买小笼包的那家早餐店吃可以吗?” 蔚羌两手只抓了一张小票,看似在一条条审核,实则头脑发热到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应道:“好啊。” 他对沈听澜最多的回应就是“好啊”两个字,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字,像双双临于湖面,周围无风无雨,但只要其中一人开了口,身边卷起的就是无尽的温澜。 两人回蔚羌家做了咖喱,等坐上餐桌已经过了正常的晚餐点。 收拾完后沈听澜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坐在一旁看蔚羌逗了会儿猫。青年似乎有一种无法泯灭的执着,哪怕小白猫一直拿屁股怼人,也没能击退手握逗猫棒的人那一腔热情,似乎对方身上凝着一股不惧阻扰势必要感化坚冰的不屈劲儿。 “沈先生喜欢动物吗?” 突然听到问话,沈听澜的目光从青年白皙的指尖上收回,落在那张看不腻的脸上。 他忽然想起了手机中存着的那个视频,可惜只看见对方灵活飞舞的手指,没能看见这张脸在弹琴时会带着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嗯。”一个字或许会显得过于冷淡,他嘴角一动,又说:“喜欢。” “那家里养宠物了吗?” “工作忙,没时间照看。”沈听澜摇摇头,“但以前养过。” 蔚羌好奇了:“养的什么?” “一只狗,是我四岁时父母送的生日礼物。”说到这儿,沈听澜的眉眼变得柔和了些,似是陷入了温暖的回忆之中,“很聪明的边牧,一直陪伴我到高中毕业,后来我去外地读大学,大二放假回来时才知道它在春天走了,我母亲怕我伤心,没有告诉我。” “抱歉。”见戳到人伤心事了,蔚羌那点儿想就此话题接着聊的兴趣全没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沈听澜失笑,借着那种温和模样继而与他对望,“生老病死,世间常态。蔚先生并没有做需要道歉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和你置气,那我这个朋友未免太失败了。” 蔚羌弯着眼,“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和你说。” 沈听澜认真问:“什么?” “朋友之间,是不是直接称呼名字比较好?” 沈听澜愣了愣,嘴唇微抿,又慢慢张开,“我知道了。” 蔚羌摸摸鼻子,有些别扭地错开脸,继续晃着手里的逗猫棒,“那你叫一声?” 沈听澜也不怎么看他,踟蹰了一会儿,喊道:“蔚羌。” 蔚羌瞬间心花怒放。 荣奕对他的称呼五花八门,有时候直呼大名,有时候调侃会叫蔚少爷,发短信基本都是蔚蔚,和别人提起则是阿蔚。 无论是蔚蔚还是阿蔚,听上去都比大名要亲切得多。但蔚羌此时却澎湃得不得了,果然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得看从什么人口中叫出来。 两人间气氛微妙了半分钟,蔚羌扯天扯地,将这个话茬十分自然地掀过,等时钟指向九点后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人。 哎呀。 早知道晚上开瓶酒,说不定又能把人给留下来。 不过喝醉了不舒服,酒用量适度是个好东西,过度则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害,看沈听澜酒量很差的样子,他也舍不得在这上面多耍心机。 蔚羌守在门口脑内天人交战了几秒,想到明早又能见面,转身屁颠颠地去箱底翻他的运动装了。 他天生神经敏感,属于第二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头一天晚上绝对睡不好的那种。 每次与沈听澜有约时他都会旧病重犯,这症状估计只能等哪天同睡同起时才能得到改善。 所以不出意外的,一心惦记着明天早起跑步的蔚同学再次看见了凌晨的天花板。 他一遍遍地暗示自己赶紧睡着,不然明天顶着黑眼圈怕不是很难看。可越这么强调就越来精神,身体已经疲惫地躺平两小时了,脑子却仍在大马路上活跃狂奔。 第64页 于是天亮后,沈听澜在楼下等了几分钟,看见的就是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硬憋回去的青年。 “没睡好?”他凝视着对方眼底的淡青黑色,线条柔和的眼尾处稍稍泛红,不知是被手揉过还是生理眼泪浸的,让那双一直清澈瞳孔迷了一层雾气一般。 沈听澜搓了搓霎时发痒的指尖,欲要触上那片艳色,最终却还是折中地退了一步,只伸过手替蔚羌把大敞的运动衫拉链拉上了。 “嗯,思考了一整晚救助基地运营的事。”蔚羌没为了面子而瞎说,他想着哪怕睡不着也不能白白浪费时间,干脆后半夜全消耗脑细胞去了,也不知三点还是四点总算迷迷瞪瞪地失去意识。 沈听澜皱起眉,不太赞同他这种为工作伤身的做法,“你可以给我发个消息,然后在家里补觉。” “我年轻嘛,吃得消的。”蔚羌朝他一笑,调侃着:“而且你又没比我少熬夜,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你大可以多找几个助理分担工作,以后别老是凌晨给我朋友圈点赞了。” 沈听澜张了张嘴,似是因最后一句话而感到被戳穿心事的尴尬。他半晌才避重就轻道:“我的助理都在培养阶段,得过两年才能慢慢把事情分摊出去。” 蔚羌压着腿,边做简单的热身边悠悠道:“再说吸烟还有害健康,你既晚睡还抽烟,可没什么资格说我。” 沈听澜垂着眸:“在戒了。” 蔚羌戳了戳他的胯骨处,听着纸盒摩擦的声响扬眉一笑,“那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沈听澜无奈地掏出烟盒,锡箔纸里包裹着的烟只剩下几根,其中还有一根有燃烧过的痕迹,但整体还算完好。 他对上蔚羌的笑眼,语气平淡:“很多人认为我因父亲铺路而走得轻松,但其实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压力挺大,烟瘾也是那时候染上的。现在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但戒烟也不是一时能落实的事情。” 蔚羌钦佩地点头,“我知道的。” 他比沈听澜所认为的了解得更多,甚至连对方高中母校是哪所、班级号都从别人那儿问了个清楚。 沈听澜只惯性地笑笑,并未深想。 “走吧,一天之计在于晨。”蔚羌舒展完四肢,觉得熬夜的后遗症消下不少,绕着沈听澜小跑一圈,“去湖边吗?” “嗯。”沈听澜将烟揣回兜里,抬腿跟上他,没几步忽然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见鹅。” 沈听澜提到的鹅是湖中常客,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说“客”其实不太贴切,因为它们明摆着将这儿当成了栖息地,不但有地方住,还免费附送上千位饲养员。 蔚羌也见过它们两回,数量不多,人工种植的芦苇被它们所霸占,偶尔会看见一两个小孩子攥着面包蹲在看台上揪成碎块往下喂。 绿林区是野猫的天下,湖泊则属于鹅群,不过两方至今没能分配完领地,曾有人在物业群发过观景台中一猫一鹅打架的视频。 周末这个时间湖边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位老人正慢悠悠地散步呼吸着清新空气,还有一人在凉亭中拿着大毛笔沾水席地而作,隔音带将闹市区的喧嚣尽数拦断,一切都显得闲适平和。 蔚羌到底是懒人一个,从楼下跑到湖边后已经有些出汗了。但是他也没功夫喊累,眼睛时不时就往芦苇那边瞟,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小半圈下来后找到了合适的角度,看见几只藏在里头悠哉游弋的胖鹅。 “沈听澜,你看那儿!”他有些激动地指给沈听澜瞧,随后惋惜道:“我想到冰箱里还有面包,应该带点下来的。” 沈听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跑完一起去买。” 蔚羌连连点头,“好啊。” 他不知道在运动方面沈听澜是什么级别,但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能拿捏清的,高中毕业后锻炼这个词就渐渐离他远去,他觉得他现在就是个青铜。 ……之前真不该拿运动会冠军的奖状出来丢人现眼的。 他喘着气,渐渐没有找话题闲谈的精力了,长久不运动的两条腿酸酸涩涩,零碎的头发黏在额前,脸也慢慢攀上了红云。 沈听澜余光照顾到他,主动放慢了节奏,把慢跑硬生生拖成了快走。 蔚羌舔舔唇,舌尖品到了一点咸味,磕磕绊绊地说话:“早知道……上次有人问我要不要办健身房的卡,我就办了。” 与他比较而言,沈听澜气定神闲,??闻言轻笑一声,“从云省回来后可以办。别博远也办过,一年总共去了不到十次。” “……等等,让我歇一下。”蔚羌可怜兮兮地撑着膝盖,回头看了眼来时路,“我们也跑了快一圈了,这湖这么大,至少也得五公里吧?” 沈听澜动了动唇,还是决定拆穿他,“我们刚刚从桥上过的,可能还要缩短一半。” 蔚羌挑了个品相不错的石头就要一屁股坐下,被沈听澜拽着手腕又给提溜起来了。 “慢点走,再走一圈去吃饭。” 蔚羌脸一红,刚刚跑热了他把外套袖卷了起来,小臂也出了汗,竟然就这么直接被沈听澜握住了。 他不好意思起来,又舍不得挣,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头,好在沈听澜也没有多抓一会儿的意思,很快就松了手。 “你之前一个人都跑多久?”蔚羌偷偷摸了摸被碰到的那小片肌肤,想体验一下沈听澜的感受,结果一试就蔫了。 第65页 靠,怎么黏糊糊的。 沈听澜会不会嫌弃他啊。 早知道就随身带点喷雾或者湿巾了,随时随地做精致男人! 沈听澜目视前方,“绕湖三圈左右。”他顿了一下,特地补充给蔚羌听:“我不走桥。” “你好强。”蔚羌蔫得更厉害了。 沈听澜循循善诱:“慢慢来,你以后也可以做到。” 蔚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他更想买个代步车,以后沈听澜跑步,他就坐车上跟在一旁讲相声递水递毛巾。 “对了。”沈听澜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 “纪念碟还没给你。” 蔚羌差点都忘了这回事。 其实也不是忘了,只不过他根本没当真,还以为当初头回在餐厅见面时,沈听澜只是说一说场面话。 现在沈听澜再提起,他难免紧张,“真不用送我的。” 沈听澜摇摇头,刚对上那双桃花眼,又骤地忘了词一般,有些仓促地重新别开了脸,“等你从云省回来……我再给你。”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等他回来就表白。 沈念筠:……哥你这话放狗血文里就是妥妥的立flag。 第34章 意料之外的电话 两人一起去那家早餐店吃了早餐。 不是工作日的原因,店内客流量锐减大半,但空位也所剩不多。 他们到时,老板娘刚得了空正在与人对话,眉飞色舞地聊着家常,说着孩子上小学后皮得不行,一边嘴上犯愁,一边眉梢却又布满了生活美满的喜悦。 沈听澜明显已经刷了脸熟,老板娘看见他后笑呵呵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着与后方正盯着客人桌上的半碗馄饨瞧的蔚羌打了个招呼,“两位吃点什么呀?” 蔚羌看了眼菜单,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他有个坏毛病就是在吃这些小面点时总觉得自己胃大如海,比如小笼包能吃两笼、烧麦能吃七八个。但实际上次次都撑得走不动路只能打包带走,可一来二往仍吃不着教训,下次依旧再犯。 因此他面露难色,将点餐这件事抛给了沈听澜,“我要和你一样的就行了。” 沈听澜寻思一会儿,还是没点两份相同的。他要了一小锅皮蛋粥,又在甜口味的面点中雨露均沾地拿了一圈,端着盘子放去了坐在角落里的蔚羌眼前。 一同摆来的还有半杯温水和一碟咸菜。 蔚羌总能找到沈听澜身上的闪光点,比如他的体贴与细心。 他看着对面正认真磨去一次性竹筷上木刺的男人,托着下巴笑道:“我之前有羡慕过沈小姐。” 沈听澜将筷子递给他,略带疑惑地问:“为什么?” “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一个哥哥,因为我不想接管公司,但别人都和我说我是长子,我姐姐不能替我挡事情。” 蔚羌耸了下肩。 “所以我小时候就特希望姐姐变成哥哥,而且荣奕也经常和我说他哥哥多好怎么样的好,说得我天天心驰神往。” 说到这儿,他眼睛一弯,噗地笑了一声,“不过现在我和他反过来了,他特别想要蔚笛成为他姐,因为他说他哥现在脾气不好,总是凶他。但是我姐却真的扛起了很多事,似乎就是为了圆我一个‘哥哥’梦,第一次带禹文昊见我时,让我以后喊哥就行,不用喊姐夫。但规矩是规矩,我怎么能真就不喊姐夫啊。” 沈听澜听进耳朵里,想了想道:“你可以叫我。” 蔚羌:“……啊?” 看着他傻了的模样,沈听澜扯起嘴角:“开个玩笑。” 蔚羌还没反应过来,沈听澜这听上去说了一半的话是什么意思? 叫什么? 总不能是叫哥哥吧。 一旦有了猜想,他一时心里五味陈杂,这种叫哥哥的剧情……他好像在那些小说里见过。 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脑内飞逝而过,他不自在地并了膝,埋头舀了勺粥塞进嘴里,夸了句:“好吃。” 沈听澜把辣味十足的萝卜干往前推了推,“喜欢可以经常来。” 蔚羌点点头:“那下周……下周我应该就走了,等回来我们再来?” 沈听澜应一声:“行。” 吃完早餐,两人按照原计划折去了隔壁的面包店。蔚羌直击主题,拎了一份纯麦的去结账,沈听澜环顾一圈,最终视线落在收银台下方的小蛋糕上,问蔚羌要不要买点带回家里。 蔚羌调出付款码,扭头对他开玩笑:“你给我买?” 沈听澜颔首,他还惦记着上次下雨天没能买到。 收银员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却见双方目光坦然,气氛也很随意,实在不像她所想的那种关系,便极力地推荐起新款芒果拿破仑。 出店后,蔚羌抱着装着蛋糕的小方盒,沈听澜提着装着全麦面包的纸袋,一同逛回了湖边,坐在观景台上挥霍着难得的上午时光。 蔚羌原来也不觉得喂鹅是一件多么想做的事,但沈听澜的存在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美妙起来。 可能陷入恋爱脑的人永远小孩子气,之前没什么兴趣去的海洋馆和游乐场也变成了他的心之所向场地,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和身旁人一同前行。 原本被他笑为过家家的恋爱娱乐活动被赋予了灵魂,他甚至觉得哪怕什么都不做,靠在一起忙各自的事情都是令人心动的。 第66页 可惜沈听澜中午有饭局,十点多就要离开,没能让他脑内活动及时落实的机会。 蔚羌稍稍遗憾,和他在分叉口道了再见,想着上回沈听澜喝醉的事情,不怎么放心地叮嘱了几句,得了肯定的答复才转身回家。 初秋的太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原本囚在身体里的困意全都恢复了自由,按照惯例将蛋糕放进冷冻层收藏起来后,他飞快地冲掉跑步时出的汗,憋了好久还是没憋住,摸出手机和荣奕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蔚羌]:我觉得沈听澜对我有好感。 [蔚羌]:[大声哔哔.jpg] 看见短信的荣奕饭都忘吃了,飞快地发了三个问号过来。 [荣奕]:??? [荣奕]:怎么说? [蔚羌]:不知道怎么说,就刚刚上楼时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蔚羌]:我之前一直在找机会和他碰面,但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主动来找我,好几次吃饭包括今天的晨练……他还和我看了电影,去逛了湖喂了鹅,然后又给我买了蛋糕,他之前说我喜欢吃所以就给我买。 [蔚羌]:[图片] [荣奕]:啊嘶—— [荣奕]:我也这么觉得了。 [蔚羌]:我以为你会说是我想太多。 [荣奕]:……因为我就不会大早上专门去喊你跑步,也不想给你买蛋糕,我自己吃都不够。 [蔚羌]:你可能需要从你自己身上找问题,比如你懒,比如你太能吃。 [荣奕]:[我鲨了你.jpg] [荣奕]:看电影是谁提的? [蔚羌]:我啊。 [荣奕]:哦……再看看吧。 [蔚羌]:[惆怅点烟.jpg] [荣奕]:[笑而不语.jpg] 再看看?那就再看看。 蔚羌咂咂嘴,缩进床上补觉去了。 不知是不是睡前和荣奕提到沈听澜的原因,睡着后他就看见了沈听澜。 梦中冰箱的冷冻层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一个个冻得梆硬,随便掏一个就能成为凶器。 沈听澜盘腿坐在冰箱顶,浑身覆着金光,用空灵的嗓音悠悠念道:“我虔诚的信徒啊,你已经集齐了七份奉礼,说说你想要什么?” 梦里的自己流着口水答了句想要哥哥。 于是冰箱上的男人抬起他的下巴,清冷的松雪香和炙热的吻相携而来,将他抵在墙角,用从未听过的诱导口吻低声说:“叫声哥哥,我就是你的。” 醒来后的蔚羌心跳快得差点跳出嗓子,瞪了好久天花板。 感觉到某处不适,他一骨碌爬起来,黑着脸去洗内裤了。 二十五岁了竟然还……算了,说多了就是丢脸。 晚上姜导的消息传递而来,出发日期定在周三,因为再往后两天就是九月二十八号,专门请人算出来了个最佳开机仪式举办日,他们得提前去收拾琐碎事宜。 不过蔚羌毕竟是个附加品,姜导只是和他简单说一下时间,主要目的是问他选择跟剧组的车一块儿去还是自己订飞机票。 去云省的路程并不短,坐车得花十几个小时,免不了拥挤和摇晃,条件比较苛刻。 蔚羌略一思索,集体行动他只需要带两条腿就行,不用自己思考路线。 刚要开口说一声跟车走,那边姜导便说:“哎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学长也去,他说想换个地方走走,为手里头正在写的武侠小说找找灵感,这样你们正好熟人结个伴,去哪儿转悠都能有人陪。” 蔚羌嘴皮一扭,飞快改口:“我自己去就行。” 这点他还真没想到。 和一壶雨山的微信好友是加了,但聊天记录只停留在加好友时的一句系统默认问候上,他这两天早把对方给抛到脑后了。 道歉也道了,过去的事也过去了,他仍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人相处,因为怎么相处都感到别扭。 一壶雨山看他的眼神太奇怪,而且浅层次的试探也让他压根没什么说“不”的机会。 就有点郁闷。 “那行,你不跟车也好,给我腾个位置还能路上睡觉。”姜导爽朗的笑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模模糊糊听上去是在催着晒衣服,他赶忙答应,再匆匆和蔚羌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蔚羌懒得做饭,点了份外卖解决了直叫的肚子,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开始列清单。 出发前几天他一点点收拾行李,最终猫罐头填了半个箱子。 他向来是轻装上阵简约出行,这次的行李箱尤其重,他试着拎起来掂了掂,想到这可能就是父爱的力量。 ……自从对“哥哥”这个词不能直视后,他对雪球的感情就从兄长转化为了父爱。 担心雪球对高空环境敏感,他因此舍弃了乘坐飞机。 高铁票定在二十五号,计算无误的话应该和姜导他们一同抵达云省境内。 出发当天,蔚羌交代了工作室里两位新员工一个月内的规划事项,拍了拍航空箱示意小白猫自己钻进去,拾掇起整理好的证件早早去办宠物托运手续了。 繁琐的事情落实完毕后,他拖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去快餐店买了第二个半价的甜筒,在候车室翘着腿打发时间。 家里人知道他要一个人出去旅游后,按照惯例在群里叮嘱起来。他爸和蔚笛只说了简单的注意安全就相继没了动静,禹文昊和他妈将啰嗦属性发挥到极致,连内衣要拿去有阳光的地方晒不能总挂在宾馆卫生间这种话都发了出来。 第67页 聊了十来分钟,禹文昊上课去了,群里只剩下蔚羌和蔚妈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向了沈听澜。 蔚妈妈对沈听澜的初印象很不错,让蔚羌在外头记得带点特产回去送给人家,还有荣奕的份也不能落下。 她叨叨絮絮地讲着交朋友的学问,不能像他爸一样愣个头脑。 指缝里多出了点潮湿黏腻感,蔚羌抬头一瞧,冰淇淋融化成了水,顺着脆皮蛋筒滑了下来。 蔚羌手忙脚乱地去掏湿巾,心里想道:云省的特产他不了解,但不知道蔚家的特产沈听澜愿不愿意要。 干脆要不然……等他这趟回去后试着表个白? 正好音乐节在十二月举办,只要沈听澜到时候答应他一起去,那么他就表白。 他可以提前买一捧玫瑰花,如果表白失败,就把花送给参演的音乐人;如果成功,就插到沈听澜家中的花瓶里。 蔚羌三两口把甜筒吃完,丢掉湿巾后排队检票去了。 蔚妈妈等了半天不见他回复,刷了一串的老年表情包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蔚羌好笑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切出来看了眼新消息,沈听澜问他到没到车站,有没有平安上车。 蔚羌在拥挤的人潮中按下语音:“在检票口了,不用担心。” 发送后他又觉得别扭,可能沈听澜并没有担心他。 但是只要想到那一点点的可能性,他就止不住地雀跃,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沈听澜紧挨着给了回复,蔚羌转了一下耳机,听到了平稳熟悉的声音:“好,先上车,找到座位再告诉我。” 蔚羌听话照做,上车放了行礼,将轨道与远处布满爬墙虎的高墙拍成了照片,连同汇报消息一同发送。 随后,语音通话请求跳出,霸占了整个手机屏。 蔚羌下意识在第一秒就接通了。 这还是他和沈听澜第一次打电话,却让他感到比面对面交流更加紧张。 短暂的沉寂后,沈听澜先喂了声。 蔚羌慌慌张张:“啊,喂?” 沈听澜似是笑了,又好像没有。周围的声音太杂,蔚羌听得不是很清楚,他正坐在位置上,忐忑问:“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沈听澜说:“点错了,不小心按成了通话。你接得有点快,没来得及取消。” 蔚羌:“……”哦。 “但先别挂。”沈听澜又说。 蔚羌将声音调到最大,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危害提醒,“我这边有点吵。” 沈听澜问他:“听不清我说话吗?” “听得清的……沈先生要说什么?” “怎么又叫沈先生了?” 这下他将对面的笑音捕捉到了,短促又沉哑,让他忽然想到了前几天那个荒诞的梦。 蔚羌舔了舔发干的唇,“沈听澜。” “嗯?” “沈听澜。”蔚羌又喊了一声。 “嗯。” 蔚羌抠抠包带,“所以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沈听澜坐在办公室中,看向窗外的天。 他在听见蔚羌第一条语音后就有些按捺不住,一想到对方要离开一个月见不着面,期间也没有需要联络的理由,他就一时手比脑子快,点下了那个通话图标。 他想以轻松的口吻问蔚羌:说好的包吃包住还算数吗? 或是认真问:我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就去找你,可以吗? 但这些疑问句他都没说,似是不想给蔚羌再反悔的机会,最后只温柔地将唇贴到话筒边,道:“一路顺风,等我找你。” 作者有话说: 后来的某天 蔚羌:所以当时我们第一次打电话,真的是你点错了? 沈听澜:…… 蔚羌:嗯嗯嗯? 沈听澜:……不是,没点错。 第35章 另外的价钱 蔚羌抵达云省后已经六点了。 姜导在半路时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晚上大伙一起聚个落地餐,地点离高铁站不远,打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 他掀开遮布检查了一遍雪球的状况,小白猫并没有出现应激反应,正透过笼子直勾勾盯着他瞧,四爪牢牢地扒着塑料板,有些凶地喵了一声。 蔚羌瞬间就get到它的意思,立马撕了个猫条喂进去,在人来人往的角落里安抚它:“到包厢里再给你喂罐头,乖乖。” 拍摄地比较偏,需要采山景,距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 他带着雪球赶往饭店,整层楼里全是剧组的人,见他面孔陌生,一时分不清是来帮忙的工作人员还是参演人员,直到姜导乐呵呵地介绍道是投资商后才心里有了底。 蔚羌的名声到底响亮,刷脸刷不出什么结果,但只要放出“蔚二少”三个字,在座的一多半都有所耳闻。 于是那一道道视线里就掺杂了不少的疑惑,仿佛不太相信这个干净的年轻人就是传言里又丑又猥琐的富家子弟。 看着这张脸……好像要渣人也有资本,毕竟圈内长相优越又家底厚实的金主万里挑一。 “一路上姜导就没少提您,这下终于见到了本尊。”第一个上前打招呼的是跟着姜导一块儿来的唐景曜,他天生就一张笑脸,无论何时只要开口就会露出一对虎牙,朝气蓬勃地朝蔚羌伸出手,“我听姜导和杜哥说您很帅,现在我确定他们说的是真的。” 第68页 蔚羌奇怪这所谓的杜哥是谁,几秒后余光瞟到正靠着桌同样看来的一壶雨山身上,这才想起对方的名字——杜煜祺。 他高中时追在后头跑也从不直呼名字,一天到晚叫着学长,社交软件的备注也一样是这俩字,时间一长记忆就模糊了。 他抬起手腕回握一下,礼貌一笑:“我和你年龄差不了多少,就别尊称了,我是你的粉丝。” “哇,真的吗?!”唐景曜眼睛亮了,慌忙从口袋里自掏纸笔,“那、那请你给我签个名吧!” 蔚羌扬眉好笑道:“你确定你没说反?” 唐景曜大幅度摇头,他还铭记着自己老板给他下达的任务,掩饰什么一般咳了声,“我可以用我的签名和你换吗?” 他身上一点架子都没有,姜导在一旁直扶额,着摆手和蔚羌吐槽:“签名是他的爱好,这么多年就从没变过。刚刚提到你时他对你挺好奇的,你就随便给他签一个应付了事就行了。” 这独特的爱好蔚羌是知道的,不少和唐景曜有关的访谈节目都会提起。 据本人所说是刚进影视学院那会儿特别羡慕前辈被一个接一个的校友讨要签名,于是好不容易盼来了如今的大红大紫,他出门必定随身带着纸笔,从来不会发生粉丝偶遇没带道具只能拿口红签在衣服上的事例,甚至每次粉丝接机或片场探班搞得跟交易现场似的,一个个排着队递交准备好的礼物,然后与喜爱的偶像换一张也同样提前准备好的签名。 这也是蔚羌觉得对方有趣的原因之一。 唐景曜和姜导已不是头回合作,比蔚羌要熟络得多,他毫无惧色地扭着头瞪起眼:“我和我粉丝交流互动,这怎么能随便应付了事?” 姜导也瞪回来:“你别以为我没发现,盘子里八个南瓜饼只剩七个了,少的那个不在你肚子里能在谁那儿?你垫了肚子,蔚羌可是刚从车站赶过来的,人水都没喝一口就被你扣在这儿你还有理了?” 蔚羌道:“没关系,我路上吃了零食。” 唐景曜一想的确是这回事,他一拍脑袋,连忙伸手替蔚羌拿了行李,亲亲切切地领人进了包间:“你手上拎着什么啊?怎么还盖了个黑布?” 蔚羌将航空箱放稳,只将布撩开一角,还没回答,跟着一起进来的杜煜祺便搭上了话:“是蔚三小姐?我看你朋友圈基本都被它霸屏了。” 唐景曜不懂了:“蔚三小姐?” “是蔚羌养的猫。”杜煜祺如往常一样弯着眼,本就生得翩翩,温润的一双眼安宁又笑意宛然,说完还看向蔚羌,求证一样问道:“对吗?” 蔚羌嗯了声,也没特地避开他的目光,“放在家或者托给别人都不放心,我就把它带出来了。” 唐景曜兴奋地靠了过去:“可以撸吗?我一直都想养,但我工作太忙老是飞来飞去跑来跑去的,平常只能靠粉丝给我发的图片云吸猫度日,我太惨了。” “不可以撸,这是只可远观的品种。” 唐景曜退而求其次:“那我就远远看看。” 姜导看编剧小玫也两眼发光地过去凑热闹,连忙制止,“行了,小蔚到了,咱们这桌也可以开了,晚上大伙儿还得收拾房间,酒什么的今天就免了,我让服务生给每桌拿点儿果汁。” 蔚羌按照事先说好的给雪球塞了个罐头,搜索了一下附近的宠物店,吃了半饱后个姜导打了声招呼,打算去选购许多没能带来的用品。 生怕杜煜祺要跟他去,他连忙把姜导提议带个人帮他拎东西的话给堵了回去:“我借庾裕用一下,很快就回来。” 姜导知道庾裕和他认识,便点头答应了:“行,不着急,我看外头那群年轻人还得再熟悉熟悉彼此,天黑了你俩路上小心。” 唐景曜噌地站起来,他还心心念念着蔚羌的猫,“我也可以帮忙。” 姜导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让他别添乱:“你要是被认出来,今晚你就在外头过夜吧。” 唐景曜想说他全副武装改头换面的技能早点满了,但想到那点被看穿的可能性,还是蔫蔫地坐了回去,“那好吧。” 蔚羌本觉得如果唐景曜能和庾裕相识,那庾裕也就能和这个前辈多一份取经的机会。但听了姜导的话后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可是流量惊人的大明星,国民辨识度极高,真要被粉丝堵住了恐怕皮都能被剥下来一层。 可能这青年太随和热情,让他都没有面对一个顶流的激动心情了。 大厅里热闹极了,没有酒助兴,这群充满朝气且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也能嗨起来,看见包间门被推开,脸转过来时上面带着的笑容压根收不住。 刚到时没能和他们打招呼,蔚羌礼貌地笑笑,从中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女主也是个去年刚拿下女配奖的花旦,活泼地露着酒窝,似乎见他挺平易近人,便拿着酸奶说要敬他一杯。 蔚羌与他们闹腾了一会儿,带着猫和工具人往地图上搜出来的位置出发了。 庾裕仍旧挂着死人脸,与嘈杂的氛围格格不入,看样子一小时下来也没交上什么朋友。 云省的温度比想象中还低,穿着外套都觉得夜风泛凉。 坐在出租车里,蔚羌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陌生夜景,给沈听澜拍了张乌漆嘛黑只剩灯光的图发去,顺势例行关照,问对方吃饭了没。 第69页 沈听澜回道:正在吃。 蔚羌捧着手机,没话找话:在吃什么呀?^^ 像在回应他的夜景,沈听澜拍了晚餐图,桌子对面还有一双纤细属于女性的手。 蔚羌愣了愣,心里顿时翻涌过无数猜测,但时间短到没能让他抓住其中任何一个,沈听澜的下一条文字内容便接了上来。 ——今天和沈念筠回父母家吃饭。 蔚羌瞬间放心下来:那就不打扰你啦。 要是让荣奕看见他用一连串这么腻歪的语气助词,必定要当场干呕以示恶心。 沈听澜截了张云省天气预报的图过来,回:没有打扰,云省温度低,晚上多穿些,出门随身带伞,十月降雨很多。 蔚羌认认真真打字:刚刚和剧组人吃完了饭,见到了唐景曜本人,还拿到to签了~不过我也不会常出门吧,如果你要是过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沈听澜:这么说我还能起到督促作用? 蔚羌文绉绉地回:好友作陪,自有乐趣。 ——等我处理完手上事情就过去,大概能在二十号左右腾出假期。 蔚羌生怕对面后悔撤消息,手指动得飞快:好啊,等你! 那边的沈听澜止不住弯了唇。 蔚羌很可爱。 标点符号都可爱。 沈念筠夹菜时不经意看了眼她哥,瞬间就受惊地重新把手缩了回去。 那种愉悦和满足激得她头皮发麻,跟恋爱了似的。啊……这么一说,她哥最近的确总不在家。 有猫腻,但是她没有问的胆子。 她不敢开口,一旁的沈母也从亲儿子身上品味出一丝不对劲了。她没有沈念筠那么多的顾忌,摸着玻璃杯悠悠问:“恋爱了?” 沈听澜收了手机,“嗯。” 本是调侃打趣,没想到真的得了肯定的答复,沈母稍稍惊讶:“哦?谁家的姑娘?” “还在追。” 不是什么姑娘,是蔚家的公子。 “到时候带回来一起吃个饭。” “会的。” 他的感情事父母掺和不多,或许是从小就受掌控太多,因此在他完全掌管公司后便不再为难其他。 反倒是沈念筠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斜对面一直沉默喝汤的亲爹放了勺子,把话题拎到她身上来了,“蔚家的联姻推了,你是有别的人选了?” 沈念筠疯狂和她哥递眼神,请求对方救一救自己,“也许……会有的吧,嘿嘿。” “不许笑!我既然能挑中蔚羌,就说明这孩子比其他同龄人更有可取之处,等以后他真到了家里人催婚的年龄,总会让人知道那些难听的话全是污蔑。”沈父严肃地看着她,“我听说他现在也开始做正事了,等以后其他家姑娘看见他的优秀,还能有你靠边的份?” 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死板的老头!沈念筠腹诽,瘪嘴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他人挺好,但就是不太来电嘛。” 她以前拿家里零花钱所以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现在老老实实工作拿工资,也有了点底气了。要是她爹再给她安排第二次联姻,她绝对见都不见一面。 果然还是需要自力更生啊…… 感谢她哥!老板万岁! “沈念筠她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情。”沈听澜看她双眼放光充满希冀地看着自己,动着唇替她说了话,“她的策划案写得挺好,也没有太多时间放她出去见同龄人。等往后几场晚会上我会留意合适的人,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听见女儿收了玩心,沈父这才脸色稍缓,止住了话题。 家庭聚餐结束,沈听澜拎着妹妹回隔壁。 沈念筠唉声叹气,吐槽了一路亲爹思想的腐朽,小时候不给她和男孩子走太近,长大后就直接要她踏入婚姻坟墓。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沈念筠愤愤地换鞋,气发泄了一大半,又好奇地追上正要回房的亲哥:“哥,你什么时候带嫂子回来啊?” 沈听澜边上楼边说:“年前吧。” “嫂子漂亮吗?”沈念筠脱口问了句,而后又摇头晃脑地补充:“哎,漂亮不重要的,人好就行了。我闺蜜以前找了个只中看的男朋友,但人品差到家了,现在找对象还是得看心的。” “他很好看,人也很好。” 沈念筠嚷嚷起来:“有照片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沈听澜皱了皱眉:“没有。” 蔚羌经常给他发图,但从头到尾全是风景或食物,最多露手,没有半张露脸的。 他也想要蔚羌的照片。 “那你还不行啊。”沈念筠踮着脚拍拍他的肩,“祝你成功,哥,拐一个温柔美腻的小嫂子给我。” 沈听澜眉皱得更厉害了:“我的人为什么给你?” 他还计较着蔚羌和沈念筠的联姻事,虽然没有结果,但他依旧觉得不爽,满脸写满了护食般的不乐意。 沈念筠一噎:“不给就不给……和你聊天真没意思,我上去了,拜拜!” 沈听澜看她转身噔噔噔跑了,抿着唇转动门把手,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将手机放到床头充电,和蔚羌的聊天以自己一个[微笑]收了尾,对方应该在忙着入住整理房间的事情,他也没有这时再打扰。 反而别博远给他发了一串的表情包,唯一的一行文字还满满的垃圾短信味儿。 第70页 [别博远]:恭喜您获得专享福利!点击[转账]图标输入数字666即可查看福利内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要1998,也不要998,新客户跳楼价只要666! [沈听澜]:…… [别博远]:小本营生,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沈听澜]:………… [别博远]:关系户酌情打折,尝鲜价一折起步。 [沈听澜]:[转账] [别博远]:靠,还真就给66块。 [别博远]:[生活不易.jpg] [别博远]:一分钱一分货,上QQ。 沈听澜传文件时会用QQ,但平常不会用它来和人联系。 于是他切出软件,就收到了别博远发来的所谓“专享福利”。 一张闪照。 他很少用这个功能,大概印象里也就一两回,手法生疏地长按半秒,在看见里面熟悉的一个身影后指尖不由自主地抖了,再想点开照片却已经被销毁。 沈听澜:“……” 他切回微信给别博远又补了六百元。 [沈听澜]:[转账] [别博远]:闪照是另外的价钱,你得再给我六十六。 [别博远]:[奸商.jpg] [沈听澜]:[转账] 别博远又哔哔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一张蔚羌今晚吃饭时的照片传了过来。 沈听澜望着那张柔和的侧脸,心中一软,保存下来后又义正辞严地让别博远停止这个行为。 他是想要蔚羌的照片,但不是这种明显偷拍来的。他想要蔚羌亲自给他发送,或者是自己征求意见后对方同意自己按下快门。 别博远说他假惺惺的,表面上维持正义,私底下说不定早就放大照片亲上去了。 沈听澜被他说得喉结一动,虽然并没有像别博远调侃的这样付诸行动,但他的确是想亲吻蔚羌的。 这种念头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回,或者说每一次的见面都令他蠢蠢欲动。 沈听澜轻叹口气,拿着睡衣去浴室洗了个澡。 不知是不是总惦记着一门事没有做成的原因,他总有些心不在焉,出来后第一件事不是吹头发,而是拿着手机百度了一下当时在蔚羌书房看见那本书的书名。 还没点进详情页里,预览内容倒是跳出来四五行,句句都刷新三观。 沈听澜看了几页,渐渐就有些浮躁了。他脑海里不停闪过蔚羌在暖黄色灯光下含着筷子的模样,意识到什么后很快关闭了网页,阖眼冷静了几分钟。 他的想象已经不受控制,满目黑暗后反而更加过分起来。 于是他身上水刚擦干,抬脚又踏回浴室,水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 他打开照片隔着屏幕摸上那双眼和那张抿着的嘴,最终决定去书房工作,把未能发泄的精力全都投入进去。 他等不及了。 他要尽快赶过去,见到照片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不要着急呀!虽然我也挺急的。 这次蔚羌来云省有一个计划内的剧情得写,关于雪球的。所以写完云省的几章后(大概四章吧),一定会安排告白的! 第36章 踩线 买完雪球用品回去的路上,蔚羌问了庾裕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庾裕规规矩矩地回答,说在姜导推荐的一位老前辈那学话剧。 “话剧?” “嗯……姜导说话剧对台词功底要求高,我去了几天,学到了很多东西。” 蔚羌点点头:“那挺好,加油吧。” 庾裕好一会儿道:“我赚钱后会报答你的。” 蔚羌诧异:“干嘛报答我?” “你给了我机会。” 蔚羌不太适应这种“报恩”宣言,他晃了晃手机,“姜导和我说了,他一开始看不上你,让你试了一次后就赶你离开,但是你却没走,硬是被他骂了十来分钟。试镜过程被他骂哭或骂得当场跳脚的人有许多,但你却能保持虚心,且敏锐地抓到他话中的重点,在重新尝试中将那些缺点都注意到了,这才让他勉强给了你及格分。所以给了你机会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可是一开始如果……”庾裕停顿下来,改口道:“还是非常感谢你。” “有一点我想知道的。” “什么?” “试镜当天,你为什么来迟了?”蔚羌的眼神并不锐利,口气也没有丝毫兴师问罪的意思,似乎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 “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 “我……”庾裕欲言又止。 “嗯?” 庾裕摇头,垂首遮住了郁郁神色:“迟了就是迟了,没什么借口。” 蔚羌一扬眉,对他这个回答不做评价,“你多和唐景曜学习,没片段拍的时候也留在片场看其他人怎么演的,这里很多都是你的前辈,能直接从他们那里得到经验会避免你少走很多弯路。” 庾裕答应下来:“我会努力的。” “嗯。等到拍完后,再回答我之前问你的问题。” 庾裕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问了我什么问题?” “你想成为演员吗?”蔚羌淡笑:“不热爱自己职业的人是无法称演员的,我看你现在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所以给你几个月的时间思考,然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庾裕哽住。 他也分不清拍戏究竟是为了钱还是因为喜爱,那么多能赚钱的工作不选,为什么走了这么一条道? 第71页 他半晌才应了蔚羌一声:“是。” 回到饭店后,蔚羌坐着剧组的大巴车往偏僻的市郊而去。 近几年旅游业正兴荣,姜导定下来的取景处是一片枫林,东有山涧西有河川,往常游客不算多,宾馆就在废弃的老火车站旁,去市中心要一小时的车程,但到取景点就只需十几分钟。 怕小环境会憋到猫,蔚羌特地自己在三楼定了个一间套房。 拿到房卡后,他分趟搬了行李。 唐景曜非要自费住他隔壁,热情地替他摆放猫用具,离开前掏出纸笔要了他的首份签名,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称以后铲屎的活他都能干。 这人来去风风火火,蔚羌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赶了一天路后的疲惫让他很快就把这点事抛到了脑后,匆匆洗了澡和蜷在床头柜上的小白猫道了声晚安就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仍在加班加点赶进度的沈听澜凌晨两点又收到了某娱乐公司老板的推销短信。 [别博远]:新出炉的亲笔签名!江浙沪地区5200顺丰包邮!价格甜蜜,买到就是赚到,点击[转账]收获梦寐以求的爱情! [沈听澜]:滚。 [别博远]:[好,我滚了.jpg] [别博远]:[男人,记住你今天说的话.jpg] [别博远]:这又不是偷拍来的照片,是我亲亲小员工正大光明要来的,质量保真! [沈听澜]:…… [沈听澜]:去个零。 [别博远]:成交[龇牙] 沈听澜满脸复杂。 百万千万的钱不去赚,非要来赚他的几百块。 别博远这什么要芝麻不要西瓜的破毛病。 * 蔚羌属于能宅就不出门的类型,上次出远门还是和荣奕外加几个同学一起去了毕业旅行。 连续去片场观摩了几天后疲了后,他就完全把宾馆当成了自己家,整天和雪球做着家里蹲,偶尔唐景曜提前结束当天任务后会带着游戏机溜过来找他打游戏。 他把现场所有艺人的联系方式都加了个遍,还挖了两个临时工回去到他的工作室干活,但有计划招揽来的艺人目前也就只有庾裕一个。 他看得出对方身上有灵性,唐景曜也和他说庾裕学什么都贼快,如果有接受过系统化的训练或者早点找老师教的话现在水平和自己都能齐平。 但庾裕情况并不稳定,蔚羌尚且不知道原因,所以不能断然发出邀请。 他开工作室本质还是为了赚钱,如果到时候在庾裕身上投入的很多,对方却半途而返,那么也太得不偿失了。 暂且放下这件事不谈,沈听澜说不到三周就能来找他,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 别人都是把一天掰成好几份过,他是恨不得两天并成一天。 他也不能直接问沈听澜还来不来,只能委婉地在微信上问对方最近忙不忙。 沈听澜貌似是忙的,有时消息回复得很慢,偶尔他十点发过去的话近十二点才能收到回信,一次两次后,蔚羌就不好意思频繁叨扰了。 这天他闲出了屁,打算去小冰箱里摸个布丁出来做下午茶吃,结果冰箱门一开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角落里的半袋剩下的芝士片。 他摸了摸下巴,看了眼窗外温温柔柔的阳光,决定带雪球出门溜溜。 话虽这么说,他也只充其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谁知小白猫却舔着毛端庄往门前一坐,自觉得跟成了精似的。 说来这几日的欣喜就是雪球会往他脚踝蹭了,似是在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气味。但也仅此而已,它依旧抗拒人的触摸,蔚羌扣住它背上的绳扣都小心翼翼,生怕又像上次一样挨一爪子。 剧组的剧照发出去后又在网上引起了巨浪,大部分人都奇怪饰演鹤立的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舆论话题度蹭蹭直窜之际,有人发出了蔚羌和庾裕在来时晚上一同去宠物店的照片。 网友一瞧,里头穿风衣的年轻人不就是原先和姜导传绯闻的那个“好友”吗? 一时众说纷纭,什么推测的都有,当然全都是往难听的方面去的。 蔚羌澄清的意思都没有,剧组有专门的公关团队,他自己该干嘛干嘛,戴上个墨镜就出门囤食去了。 他背着空猫包,手里攥着牵引绳,走在市中心回头率极高。 超市和卖场不许携宠物进入,他便让雪球钻进包里背在背上,找了配送员花钱将购来的东西送去宾馆后,自己挑了家奶茶店打包了几十杯奶茶,打算送去片场慰问一下还在辛苦工作的人。 十杯五公里免费送,二十杯远距离配送,蔚羌坐在摩托车的后头,戴头盔时觉得还挺划得来,打车费都节省了。 片场的人员和他已经熟络,远远地就打了招呼。蔚羌挨个分了饮料,把还在忙没空喝的那几份放到桌上,端了个椅子边咬吸管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片落叶中观看。 他来得也算巧,正好拍的是庾裕和唐景曜的对手戏,想起雪球还在包里呆着,便拉开拉链将它放了出来,让它亲近亲近大自然。 坐了没一会儿一旁又多出来一个人,他顿时心里一咯噔,心道不会是杜煜祺吧。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女士香水味。 “蔚先生。” 是林若。 林若身上的戏服还没脱,人人都有的奶茶她捧在手里,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 第72页 每次见面她都这种表情,跟戴了个不会变的面具似的。 蔚羌冲她一点头,礼貌喊了声“林小姐”。 林若看了眼草地上的猫,自然而然说起自己妹妹养了一只布偶,她也很喜欢小动物,经常在空闲的时候会去妹妹家里逗猫。 她略带羡慕地看了眼正趴在蔚羌凳子旁眯眼小憩的小白猫,“您的这只可以带出门,我妹妹家里的那只每次戴上牵引绳都会赖在地上不起来。” 蔚羌嗯一声:“它很听话。” 就是有一点,要是半夜醒来他总能看见一双发亮的眼睛在床头盯着自己。 在家里这样,在宾馆还是这样。 这是一只很聪明又没有安全感的猫,也许被绳子牵着才能让它知道自己不会被遗弃,放在同类中来看是挺稀奇的一件事。 雪球刚到家时瘦巴巴的,现在被蔚羌养了一段时间胖了一圈,一双蓝眼睛如稀有宝石,整体漂亮又高贵。它似是嫌身上沾了灰尘,正优雅地探着粉色的舌头,给自己慢慢舔毛。 林若看着心里痒,她伸出手,雪球有所感应似的抖了抖耳朵,蔚羌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别碰。” 他没来得及收力气,用的劲不小,林若只感觉被攥住的地方有点疼。 “抱歉。”蔚羌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放缓语气,解释道:“它不给人摸,所以我拦得有些急了。” 林若讪讪地蜷起指尖:“没关系。” 庾裕对感情依旧拿捏得不太稳,这个问题从试镜时就能看出来。姜导喊了好几次咔,现在急躁地拉着两人去树下讲戏了。 从临时化妆车上被簇拥着下来的唐景曜一眼就看见了蔚羌,他带着一身江湖行头挪了过来,直接霸占了原来属于姜导的位置,神秘兮兮地凑到蔚羌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中午买了个新游戏,双人合作拆炸弹,贼有意思。” 蔚羌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荣奕,好笑道:“你中午不休息还有功夫逛游戏商城?” “不是我吹,”唐景曜竖起拇指指向自己,“只要我上场NG就不会超过三次,我可是人送称号‘江湖不过三’,所以总能挤出来时间偷玩儿。” 看他得意的样,要不是知道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蔚羌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为了挤出时间玩游戏所以才努力一遍过了。 唐景曜挤眉弄眼:“今晚你有空吗?” 蔚羌顿时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晚上找我玩?” “对!” “行,我下午去买了一些零食,正好分你一点。” “嘘!这话不能给我助理听到。”唐景曜警惕地回头看了眼正在和化妆师比划的助理,见对方视线不在自己身上这才放心地重新回过头,拉着脸诉苦:“你买的奶茶他就只给我喝了一口,要是让他知道我还吃你零食的话,那我以后中午就只能吃斋了。” “被管得这么惨?”蔚羌没忍住笑出声:“那我这儿可是有你的把柄了。” 一吃就胖的体质他也不想要,唐景曜泪目:“我都这么瘦了,多吃两口没什么的。” “没看出来。” “那是我骨架大。” “有我大吗?” “差不多差不多。” 那边姜导拿着喇叭喊唐景曜过去,让他给庾裕做示范。 唐景曜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刚要和蔚羌依依惜别,旁边的一声短促惊叫却打断了他的话。 蔚羌也被吓一跳,余光看见老老实实趴着的雪球突然原地跳起,绳子绷得险些从他手中挣开。 蔚羌下意识拽着绳子将还在挣扎不断的雪球挡在身后,皱着眉看向跌坐在地上捂着手的林若。 一时的动静吸引了现场的所有人,姜导他们都闻声赶了过来,看见林若手腕上冒出的血珠,黑着脸问怎么回事。 医护组的工作人员带着医疗箱赶来,模样很是紧张:“被抓了?伤口深不深?” 林若的小助理和林若关系一直很好,据说是林若还未有名气时就成了粉丝,毕业后好不容易从应聘助理的人中脱颖而出有了守在偶像身旁的机会,此时自然心疼得要命,着急地去问两位导演:“待会儿的戏能推一下吗?我得带她去医院!” “我没事的,这是家猫,碘酒处理一下伤口就可以了。”林若把还在淌血的手别到身后,很抱歉地面向蔚羌:“蔚先生,不是它的错,我刚刚伸手理了一下鞋子,可能离它有些近了。” 雪球躲在他身后低声呜呜着,不知是被围拢过来的人群吓到还是被林若惊扰了。蔚羌看了眼林若,眉蹙得又深了几分,“猫不懂事,我送你去医院。” 林若脸色微白,笑着摇摇头:“真的不用,我妹妹家的猫也抓过我。大家别围在这里了,我先和我助理去处理一下。这点伤古装的袖子长一遮就能遮住,不会耽误后面的拍戏进度。” 医护人员带着她往车上去,副导吆喝着大嗓门:“都回各自工作岗位上,十分钟后开始下一场!” 见没什么大事,导演又催了,聚拢的人群渐渐又散了开来。 唐景曜拍了拍蔚羌的肩,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别内疚,演员可是世界上最狡诈的人群之一。而且大伙都心里有底,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的。” 蔚羌倒是不在意什么看法不看法的,要是在意这些就不可能背负负面评价这么多年。 第73页 他扯扯嘴角:“我这是内疚的样子吗?还有你怎么自己骂自己。” 唐景曜虎牙一露,想到自己做过的内鬼事,压下了心中的那点心虚:“这不是为了开导你么。” “唐景曜!”姜导等了一会儿见这人还和蔚羌聊得没完没了,掐腰大声嚷嚷起来:“你再不过来片酬就减半了!” “咱们合同都签好了,您扣钱我就告劳动局!”唐景曜嚷回去,抬脚离开前和蔚羌道:“你就直接回宾馆吧,呆在这里太憋气了。我结束去寄个快递,完事儿就回去找你打游戏……零食记得给我留点!” 蔚羌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雪球蜷在他身旁,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事弄伤了人,将脑袋压得低低的。 “对不起呀。”蔚羌蹲下来,轻轻晃了晃绳头。 他把猫包放平,雪球看了看他,隔了几秒才抬着前爪钻进去。 给林若的助理留了自己的电话后,蔚羌便离开了景区,叫了辆车回宾馆。 他靠在车后座上,怀里抱着包,路行到一半后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先前已经提醒过林若一次了,雪球当时在他的脚边,他的椅子离林若坐的地方还有至少一米远,弄鞋子离得太近才惊到了猫? 这什么破说法。 他瘪着嘴捞出手机,解锁后点进微信置顶聊天框,飞快地打字。 [蔚羌]:沈听澜,我现在好生气!!! [蔚羌]:[河豚生气.jpg] 作者有话说: _(:з」∠)_咕噜 第37章 唐氏情报供应商 接通电话的瞬间,沈听澜的声音同时响起:“谁惹你生气了?” 蔚羌突然气就没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模模糊糊道:“一点小事而已。你现在不忙吗?” 沈听澜没说忙还是不忙,只道:“正好看到你发消息过来。” 蔚羌开玩笑地问道:“又是不小心按错了图标,打错了电话?” “这回没有。”沈听澜缓缓说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和我说,工作上的事我力所能及,生活上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蔚羌心中一暖,眼神闪烁地拎着包下了车。听到对面传来的车门关闭声,沈听澜问:“还在外面?” “刚从外面回来……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有点远,所以想要吃什么得专门出去,没有车还挺不方便的。” “我联系人替你租一辆。” “哇,你要不要男友力这么强啊。”蔚羌嘴快地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说完又觉得有些害臊,这些在直男间再正常不过的调侃到他这里变得油腻又饱含私心。 但羞耻归羞耻,不妨碍他满面红光,脚步发飘地走去前台出示了身份证,将老早配送来的购物袋拎到了手里。 沈听澜闻言低低地笑了笑,听得他霎时觉得小说中什么“耳朵怀孕”是真实可发生的,他现在就深有所感。 “给我地址,我给你配一辆车。” “不用了。”担心电梯信号中断,蔚羌心甘情愿地爬起了楼梯,“也就呆不到一个月,没必要,我也不常出去的。” 沈听澜问:“不是说要先踩点吗?” “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嗯……”沈听澜沉吟。 蔚羌正等着他说过两天就敢来陪他凑个伴,但等了十来秒的空白,沈听澜却说:“我现在要去开个会,晚上聊。” “奥,好。你晚上还加班吗?” “嗯,会稍微迟一点。” 蔚羌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最近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注意休息,太忙了就别再特意挤时间了。” 沈听澜轻笑:“知道,你挂电话吧。” 蔚羌却不依:“你先挂呗。” 不挂喜欢的人的电话是基础素养,虽然平常他和家里人打电话也都保持着这种习惯。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一时听筒里只剩下双方或轻或浅的呼吸声。 直到沈听澜的秘书来催促,沈听澜却挪远了话筒,虚虚地回了对方一句:“我在打电话,你让他们等会。” 蔚羌却觉得自己头皮在一瞬间都麻了,他认为自己迟早要被沈听澜不自觉的撩拨逼疯,赶紧主动退让了一步:“那我先挂了啊,你赶紧开会去吧。” 沈听澜这才说:“好,再见。” 刷卡进了房间后,蔚羌靠着门,狠狠揉了把脸。 他打开猫包的拉链让雪球自己去玩,进小厨房把购物袋里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零食篮的放零食篮。 工作室里的两位员工把目前为止的装修进度汇报了上来,还提到刚才有自称是巡弋传媒的人过来转了一圈,临走前留下了几个电话号码,说都是巡弋熟悉的装修公司联系方式,招呼已经打好了,随时能上门,报账也是巡弋那边处理。 蔚羌愣了一下,他没听别博远提到这件事过,连忙在微信上给这位巡弋老板发了消息。 别博远比沈听澜闲暇时间多不少,给他回了一段语音。 “你请人做的装修图我看见了,觉得挺不错。巡弋这边一直有合作的装修公司,价格肯定比你自己去谈要合算。这算在公司拨款里,等你的工作室营业额足够多时,会计会直接从里划账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蔚羌把这段话从头到尾仔细听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第74页 能够挂名在巡弋下吃资源就已经受恩了,可不能再让别博远给他倒贴钱。 他的招聘信息已经挂到了网上,工作室这边投来的简历件件规矩,对比下来救助基地那边收到的则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刚刚毕业或者还在大学的小年轻,觉得喜欢动物就能来应聘护养员的职位,没有什么理念知识也缺乏稳定性,他看过一遍仍是没有满意的。 他给所有不符合条件的发了婉拒信,又挑了一部分申请了进一步沟通交流,做完这些后他才觉眼睛干涩,不知不觉盯着手机已经快三个小时。 时间直接跳到了七点半,门被从外敲了敲,非常熟悉的节奏,打开后果然看见了唐景曜那张十分标志的脸。 唐景曜晃了晃游戏手柄:“我来了!” 蔚羌把人迎进来,“寄完快递了?” “……啊哈哈。” 可不是,已经在寄往沈听澜家的路上了,就一张纸还收了他18块的运送费!唐景曜笑过又心虚地舔舔唇,“对对。你吃饭了没啊,我助理又让我今晚吃沙拉,他好残忍……说来我还是偷偷溜出来的,本来能提前半小时来找你,结果他把我送回房间,还非要和我叨叨半天话,说是什么细数我这周下来犯的错误……我靠,我真惊了,他竟然还随身带一个本子,上面全罗列着我干啥干啥的事儿,我决定他今年必没奖金。” 蔚羌弯眼问:“我还没吃,下点面条?” “别,我叫个简餐吧。”唐景曜就没碰过厨房,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让蔚羌来做,拿起酒店固定电话拨给前台,等那边报了今日菜单后让询问了蔚羌的意见,点了两份荤素搭配的套餐。 餐送得倒也快,服务生推着车进来,说吃完后把盘子堆到门口就行了,他会在一小时后来收。 两人解决了晚餐,守着零食去了电视前,接上手柄后玩起了唐景曜下午时说的那个双人拆弹游戏。 又过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门。 唐景曜抬头看了眼时间,纳闷地撒着鞋子往房门那儿走,嘀嘀咕咕地说这才半小时过去,怎么收盘子的来得这么快。 结果一推开门后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服务生,而是杜煜祺。 “杜哥晚上好啊。”唐景曜扶着门框打了个招呼,算是给里头还在研究游戏内容的蔚羌通风报个信。 杜煜祺也没料到这么晚了他还在蔚羌房里,含着笑点了点头,提起手上从外头带回来的一份竹筒饭,“小蔚在里面?” 蔚羌挪出来,“你怎么来了?” 杜煜祺解释:“今天去逛了一圈,据说这是当地特色,我尝过味道还不错,就打包了一份给你带过来。” 唐景曜伸手替蔚羌接过,“杜哥偏心啊。” “有吗?”杜煜祺轻笑,视线往里探了探,“你们在玩什么?” “没玩啊。”唐景曜耸耸肩,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刚准备回去呢,蔚哥说今天累了要休息了。” 蔚羌暗搓搓给他点了个赞。 听到这话,杜煜祺也没有再逗留的道理,他看了蔚羌一眼,“明天有空吗?你最近也没出去散心,这边有温泉,要一起去吗?” 蔚羌佯装思考,然后果断拒绝:“不了,我还有点水土不服,泡温泉会头疼。” “杜哥,让蔚哥休息吧?你还想聊天去我房间吧,我正愁无聊呢。”唐景曜勾住了杜煜祺的脖子,戏十足地和蔚羌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服务理念十分到位,替他把人带出去并且合上了门,顺带拐走了那盒竹筒饭。 三分钟后,蔚羌手机叮地响了几声。 [唐景曜]:!!!记得保存进度啊! [唐景曜]:!!!咱们明晚再战! [唐景曜]:对了,这饭还挺好吃的。 蔚羌好笑地回了个“行”,关掉电视洗澡窝上了床,打算再看会儿小说就睡。 他靠在床头,雪球占据床尾,白团子和床单混在一起,只有呼吸间的一起一伏能将两者间分别开来。 感觉自己瞬间被治愈了。 隔了一会儿,唐景曜给他发了张截图过来。 下午林若被猫抓了的事果然上了热搜,看得出林若并不想真的把他给得罪,控评控得挺厉害,没有粉丝把水往猫主人或猫身上泼,基本从头到尾全都在夸林若性格好、独立懂事,受了伤也坚持完成下午的拍摄,不给别人添麻烦,得了一堆的路人好感。 唐景曜说这种事儿圈子里太多,估计林若明天还会过来在向他专程道个歉,让他有火也没处发。 蔚羌无言地关闭微博,心情复杂,不知该怎么办。 骚扰沈听澜的消息石沉大海后,他蔫吧地抱着被子滚了一圈。 算了,还是睡觉吧。 他又给对面发了句晚安,调暗了床头灯,握着手机三分钟确认它没有收到回应,这才有些失落地蜷在被子里闭上了眼。 第四分钟,屏幕亮起,光敛在灯下,沈听澜的名字横于屏幕中央。 [沈听澜]:抱歉,开会时调静音忘改回来。 [沈听澜]:已经睡了吗? 然而他的回复今晚注定不能被某人看见了。 沈听澜收拾完桌上散得乱糟糟的文件,一切妥当后,看见两人的聊天框内最后一条仍是自己刚发出去的那句问话,这才意识到蔚羌可能真的睡着了。 他关上办公室的灯,外头只剩下微弱的光,整个公司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75页 仿佛突然又回到了刚接手公司的那段时间,虽然现在相比较而言要轻松不少,十点多就能走人,不像几年前一直到两三点才能离开。 他和值夜班的保安打了声招呼,拿着车钥匙去了停车场,将口袋里剩下的半根烟点燃,坐在车里缓解一时的疲惫。 等半根烟烧到底,他打了个电话给别博远。 下午他问蔚羌为什么心情不好时蔚羌没有和他说,但这点也许唐景曜会知道。 别博远接到他的电话,还不等他开口,就卖着关子道:“我正琢磨要不要找你呢,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我这儿有关于你家宝贝儿的消息,也不知是好的坏的,你听不听?” 那声“宝贝儿”听得沈听澜呼吸一顿,缓了缓问:“关于蔚羌的?” 别博远噗地笑了:“你还有别的宝贝儿?” “……”沈听澜无话可说,“听。” “小唐告诉我,这次他们拍的戏原著作者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云省,这人和蔚羌是高中校友,有事没事都往蔚羌那边跑,今天晚上刚献完殷勤,送了一份热腾腾的爱心晚餐,还特地邀请蔚羌一起去泡温泉了。” 沈听澜僵硬地重复:“……爱心晚餐?” 别博远继续火上浇了一把油,用腻歪至极的声音补充道:“对啊,你家宝贝儿还叫他‘学、长’呢。” 作者有话说: 内鬼唐景曜。 第38章 天凉了 别博远的话令沈听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隔了一会儿才道:“上学时期关系好也能理解。” “哎哟,或许不止关系好呢。”别博远幸灾乐祸:“你还不追过去?我跟你讲,你一直揣着端着,总有人比你积极比你热情,别等被人追走了你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沈听澜敲着方向盘,笃笃的闷声让他更加烦躁。 别博远见好就收,真把人给惹急了估计他也讨不了好,适当地刺激一下就够了。 “你打电话给我干嘛的?不会真的就心有灵犀察觉到我有事和你说吧?” 沈听澜皱着眉:“蔚羌今天心情不好,你手底下那个艺人知道原因吗?” 别博远服了:“他心情不好你直接问去啊,问我艺人干嘛啊。” “我问了,他没和我说。” “不和你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呗。” “他不说我也需要知道。” 别博远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多花点时间看看娱乐新闻,特别是今天的微博热搜,也许看了后能替你节省好大一笔咨询费。” “我不玩微博。” “那你的意思就是愿意出这比咨询费咯?” “行。”这回沈听澜很果断。 “别,我和你闹着玩儿的,谈钱多伤感情啊,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也不知蔚羌受不受得了。”别博远吐槽几句,这才把唐景曜告诉他今天片场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总结道:“所以通俗来讲就是被‘碰瓷’了。” 沈听澜越听眉皱得越深,“这个女明星也是你公司的?” “你别以为全国的艺人都是巡弋的成不成?她骅娱的,靠山是王琥。说来王琥之前在投资商饭局上带了林若,但姜导这人是出了名的软硬皆不吃,她进组是正儿八经走试镜这条道的,所以……” 沈听澜打断了他的话:“博亚科技的王琥?” “对,就是他。” “我来处理。” 别博远哗地乐了:“行,既然你直接冲着王琥去了,那这事儿我就不插手了。” 沈听澜应了声:“嗯,谢了。” 挂了电话,沈听澜驱车驶出车库。 风顺着尚未闭合的窗不断将他鬓边的碎发打乱,行至一半,他突然又停靠在了路边,打开某度搜了一下《变相》原作者的信息。 他到底是在意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学长”的。 笔名一壶雨山,毕业于知名大学文学系。 没有照片,不知长相。 他顺藤摸瓜地点入了一篇网络访谈里,有人对于《变相》里的一对配角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大致意思是这对配角都是女性,那当初写出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后期会不会引发舆论问题吗? 一壶雨山答:我认为考虑舆论才会成为问题,这是社会很正常的现象,我的身边就有喜欢同性的人。 ——这个人和您是什么关系?是您的朋友吗? 一壶雨山答:嗯。不过我们好多年没有联络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如果以后会在遇到您这位朋友,您会对他说什么呢?会对他说鼓励的话吗? 一壶雨山答:想说的其实很多,比如当时我不懂事,愿不愿意再给现在的我一个机会……当然,我是开玩笑的。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提问的人接下来将讨论点又挪回作品影视化上。 沈听澜不知道一壶雨山说的这个朋友究竟是谁,但这些文字却推动他打开订票软件,订了一张下周三飞云省的机票。 去他妈的工作。 沈听澜面色如常,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骂了句什么不符合形象的话。 他踩下油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蔚羌睡得早,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便被阳光从床上叫醒。 墙上的钟时针堪堪转过七点,摆在床头上的手机闹铃还没来得及响,小客厅里雪球抓纸板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虚掩着的门传到耳边。 第76页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果然早睡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他现在心情舒畅极了,昨天涌出的那点恼意全消,一边慢慢直起身一边心里计划着拿昨天买回来的面包做个三明治当早餐吃。 雪球似是感应到他人醒了,翘着尾巴顺着门缝钻进来,喵喵叫着催他添粮。 服务完了小祖宗,他这才拿起手机,本是打算看看沈听澜昨晚给他回了什么,没想到这一看人都傻了,盯着对方发来的航班信息呆呆地站了许久。 他昨天没能问出口的话今天就得了主动的回答,他根本没料到沈听澜直接将三周缩成了两周,还一声不吭地把票都买完了。 昨天 23:11 [沈听澜]:[航班截图] [沈听澜]:晚安。 07:18 [蔚羌]:! [蔚羌]:我准备好了。 [蔚羌]:我最近会做奶皮超厚的双皮奶了,等你来了做给你吃。 [沈听澜]:好。 [蔚羌]:你起这么早? [沈听澜]:还没起,刚睡醒。 [蔚羌]:公司不是九点上班吗?怎么不多睡一会? [沈听澜]:睡满六小时了。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蔚羌]:还没想好,本来想去钓鱼,但湖边温度太低了。据说这边有温泉,等你来了我们去泡?有助于缓解疲劳。 [沈听澜]:好。 [蔚羌]:我今天去书店看看吧,说不定能淘到什么有趣的。而且云省图书馆也挺大的,我还没去过,虽然借书需要本地市民证,但我还是蛮想逛逛。 [沈听澜]:中午再出门吧,现在这个点温度还没上去。 [蔚羌]:知道啦。 [沈听澜]:[微笑] [蔚羌]:我原先就想问了……为什么小别总有那么丰富的表情包库,但是你却只用系统默认的呢? [沈听澜]:那你平常都用什么? [蔚羌]:[小猫蹭蹭.gif] [沈听澜]:蹭蹭。 蔚羌:“……”靠。 他一句“大概都用这样的”还悬在输入栏里没发出去,在看见沈听澜的回复后逐字删了一干二净。 [蔚羌]:[小猫撒娇.gif] [沈听澜]:挺可爱的。 [蔚羌]:我也觉得。 [沈听澜]:[小猫撒娇.gif] [蔚羌]:你盗我图!盗一罚十! [沈听澜]:…… [沈听澜]:我之前还盗过别的。 [蔚羌]:什么? [沈听澜]:[小心心] [蔚羌]:……咳! [沈听澜]:要发十遍吗? [蔚羌]:我开玩笑的! [沈听澜]:[小猫蹭蹭.gif] [沈听澜]:我去煮杯咖啡,沈念筠还没起床。 [蔚羌]:你早上都和沈小姐一起去公司吗? [沈听澜]:嗯,不出意外的话。 [沈听澜]:但她最近交了新朋友,有时候会比我早出门,不过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她还是起不来的。 [蔚羌]:哈哈哈!毕竟天变冷了嘛。 蔚羌拎着手机去准备早餐,和沈听澜东聊西聊一直到对方上班开始工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多话,就连酒店门厅里的小天使像都能哔哔几句,等放下手机后抵着机身的小拇指上都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压痕。 他揉了揉那处痕迹,笑意融融地翻了一遍一早上的聊天记录。 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和沈听澜的对话有点甜? 难道这就是爱情即将到来的气息吗! 蔚羌看着从头到尾两人一模一样的表情包,觉得沈听澜肯定是对他有好感的。 他现在只需要祈祷这份好感不是基于妹婿这层烂关系之上就好…… 他美滋滋地哼了段调,随后蹦跶起来愉快地放了音乐,拎着扫帚处理猫毛去了。 正好雪球处于掉毛期,再收集一点就可以请人做猫毛毡了。 微博上有个小有名气的手工博主,晒出来的图让他数次心痒,他十分期待到时候的成品。 然而不等他把猫毛攒齐,剧组先出事了。 他掰着手指计算沈听澜到来日子的倒计时第四天,林若被潜规则的消息横扫了整个娱乐圈。 有了几天前的正面热点铺垫,这一下爆出的负面新闻如火山喷发,同样饱受商圈排斥指责的还有潜林若的那位总经理——博亚科技的王琥。 蔚羌有些意外地吃了一口瓜。 这王琥算个成功人士,从小地方来大城市打拼,大学时谈了个家里经商的女朋友,毕业直接结婚,属于入赘到了女方家中,被老丈人一手教导才取得了今天在博亚科技的地位,如今刚好五十,一儿一女都已在外地读研,乍看上去幸福又美满。 然而钱势如同旋涡,一旦触及就很难再挣脱。 也不知他哪个小情人没有处理好,竟是将一些隐私照片打了马寄给了他老婆。 现在网上全在骂王琥,也骂那些被刨出来的小三。 这些小三当中,就只有林若是公众人物,并且还是个刚吸了一波路人缘的热剧演员。 蔚羌翻到《变相》官博里,果然看到万人声讨要求换下林若,还有一长串的人艾特了骅娱负责人,明摆着要让林若下台。 他心想这娱乐圈的天变得还真快。 林若的团队发了声明,称林若和王琥只是朋友关系,见过几面,请大家稍安勿躁,不要人身攻击也不要网络暴力,他们会给公众一个交代。 第77页 但纸包不住火,似乎有人就在等着这一条声明,前后不过两分钟,更确凿的证据便被一权威吃瓜号甩了出来,其中竟然还有那天林若被猫抓伤的视频。 视频不知是哪个工作人员偷偷用手机录的,这倒也不奇怪,很多剧组在开播前都会或多或少放出一段花絮或偷跑现场来维持热度。 画面中他和林若只出现在角落位置,并不是主体,正中央正对着在树叶上漫步谈天的女主和庾裕。 他看见林若摸雪球被他拦了一下,等唐景曜坐到他身边时,拍摄人便把镜头放到了他们三个闲谈的人身上,并且还特地拉近了视角,正巧将林若若有所思盯着他后脑勺看的模样和后续忽然倾身伸手抓猫耳朵的动作录了个清清楚楚。 拍摄的人似乎吓到了,镜头剧烈一晃,同一时间白猫凄厉地叫了一声,亮出爪子抓上了林若的手腕,林若原本前倾的身体却滑稽地往后倒去,她的脚将椅子往前踢了踢,造成了她原先坐得离猫很近的假象。 画面到此为止。 吃瓜号针对视频特地给新来的科普了一下,林若被抓后称自己是整理鞋才吓到了猫,并找到几日前其团队发的公告划了重点。 这么一瞧,谁在撒谎再一目了然不过。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天凉了,王氏该…… 哦,只是个经理,那没事了。 第39章 突发事件 蔚羌看完视频后,这两天原本消了七七八八火气又重新窜上来了。 他深呼吸好几个来回,重新回放了好几遍林若吓雪球的片段,最后忍不住起身去找在外面磨爪子的小白猫。 小白猫最近两天和猫抓板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多了几倍,蔚羌看着它内心复杂极了,不光是后悔带它出来,同样也在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把它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雪球?”他蹲下来,轻轻喊了一声。 雪球尾巴在空中荡了一下,扭过头来用那双蓝眼睛盯了他两秒,似乎在无声催促他有话赶紧说,它还有要事要做。 蔚羌从它的零食盒里拆了一袋鱼干,挑了个大的出来晃了晃。 雪球有护食的毛病,但不严重。 它知道放在碗里的猫粮或罐头不能用爪子压着,可蔚羌直接喂到它嘴边的它会叼去角落里挡起来,确认没人能抢得走,才会咔嚓咔嚓嚼得欢快。 前几日的惊吓并没有影响它太多,或许有,但它不会表露出来。 蔚羌给它买了更多会动的玩具,如果出门也会把电视打开,还特地向前台多要了一张备用房卡留在屋里通电。 他看着雪球的背影,直到它吃完整条鱼慢悠悠地舔起了毛,这才松口气般地把刚才响了两声的手机捞起来。 是唐景曜找他。 [唐景曜]:林若出事了你知道的吧?你说这莫不就是现世报?报得也太快了点。 [唐景曜]:以咱们现在的关系,我能偷偷问一句这事儿是你干的吗? [蔚羌]:……你也太高看我了。 [蔚羌]:我就一没钱没势的,哪来这么大本事搞博亚的总经理?这不就他老婆搞的么。 [唐景曜]:我对你的认知似乎产生了偏差→_→。 [唐景曜]:姜导已经问我有没有立马能推上来的女演了。 [唐景曜]:有林若的镜头都得重拍,姜导为了让拍摄期不拖延,让这几天大家加点班为补镜头腾出时间,气吐了我! [唐景曜]:说回正题,我最近不能找你打游戏了,嘤嘤。 [蔚羌]:所以打游戏在你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唐景曜]:没有游戏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偷偷告诉你,我妈当初和我说只要我高中校考得省前1%就给我买新款游戏机,所以我才努力了一把,没想到还给我拿了0.1%。 [蔚羌]:……你和我发小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唐景曜]:为啥? [蔚羌]:因为他也打游戏成瘾,而且很会吃。 [唐景曜]:你不早说!只要他热爱游戏,我们就是好兄弟! [唐景曜]:那等我拍完这部剧就休假了,回去后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蔚羌]:[ok] [唐景曜]:姜导喊我了,我加班去了,886。 [唐景曜]:你要记得来片场看我啊,如果能给我带一杯奶茶就更好了,大杯目标太显眼,给我带中杯的,记得穿宽松一点的衣服,藏在怀里再来! [蔚羌]:没问题,到时候直接给你助理。 [唐景曜]:? [蔚羌]:赶紧去吧你,姜导现在心情肯定糟糕透了,晚了你又要挨批。 [唐景曜]:888888 剧组换人这件事,还是得通知投资商一声的。 和唐景曜扯皮后没多久,副导便也和他敲了小框,说临时出了点情况,林若会被换掉,暂时还没定下顶替来的人是谁。 怕资金出现问题,副导还和他说了很多保证的话,蔚羌也没多说什么,只回了句辛苦了。 但他只是投资商之一,出现换人这么大的事情后还是有一个投资商决定撤资。加上另一位投资人王琥出了事,一时剧组资金就陷入短缺,可不等姜导愁这件事,却又传来了缺少的那部分已经被人填上的消息,且投资额高于预期。 对此蔚羌也不诧异,毕竟姜导和唐景曜的名声摆在这里,整个片子再糊也糊不到哪里去,中途有仍想插进来分杯羹的人也不足为奇。 第78页 艺人作为公众人物,人品一直是大众最关心的话题。林若大概率会被公司雪藏,王琥自己都保不住,更不可能会再为她多花一分精力,按网友的接受度来看,她今后无法在演艺这条路上再走下去。 蔚羌佛系惯了,对此只唏嘘了一番做人道理后,便拿着在书店买回来的书窝进了沙发。 他想着以后可能就不会和这位女演员再有交集,没想到意外总是比他所想先一步找上门来。 舆论爆发的第二天,林若悄无声息地从剧组微信群里退了出去。 虽然说是悄无声息,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很多没有接到确切她是否离开消息的小演员一下就找到了话题,闲暇间在片场叽里呱啦地交头接耳。 蔚羌带着私藏的慰问品去看唐景曜和庾裕时,正好遇到她从片场出来,模样有些憔悴,应当是一整晚没有睡好觉。 她看见蔚羌时勉强笑了一下,唇动了动似是想打招呼,但又很快低下了头,片字不提地擦肩而过。 她的助理跟在她后方,手里提着一些从车上整理收拾下来的零碎品,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哭过不止一场。她和林若的反应不同,看见蔚羌时毫不收敛地瞪了他一眼。 蔚羌莫名其妙,心说当时碰瓷的是林若,愿意给王琥当情人的也是林若,跟他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也没在意,不值得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置气,被多瞪几下他也少不了两块肉,也就随她去了。 包里的手机嗡地震了下,他掏出来瞧了眼,是一条移动发来的垃圾短信。随手点了删除后,蔚羌便加快脚步往片场内走去。 唐景曜说自己最近两天累的像只狗,昨晚上刚拍了夜场,今早又被呼噜起来赶朝阳,要不是他天生丽质,再好的化妆师也没法遮住他的疲累气息。 可蔚羌上下扫了他一眼,觉得他分明精神得很,一问旁边的工作人员,才得知昨晚的戏七点就收工了,根本没有唐景曜说得那么夸张。 唐景曜把道具剑一抽,当场戏精上身横眉冷目地朝那阻止他卖惨的工作人员指了过去,“枉我平时待你不薄!你竟在外与人嚼我舌根!今日就是你我恩断义绝之日!我要用这剑斩断你我的情意!” 工作人员替他束紧腰带,敷衍道:“行行行。” 唐景曜眼珠一转,剑鞘又在蔚羌肩上一敲:“你这狐妖!快把解药交出来!” 蔚羌:“……”你是不是串戏了,正经江湖武侠剧哪来的什么妖怪。 他把牛肉干从外套下的小挎包里拿出来,唐景曜立马丢了道具,缩在武器架后做贼一样拆起了包装袋,在助理尚未发现之前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跟八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似的,囫囵吞枣不过如此。 “庾裕呢?”蔚羌四下望了一圈。 “在补妆呢。”唐景曜指指随行车,模糊不清地说:“他进步速度突突的,现在台词念得也不错,姜导已经不考虑后期配他的音了。” 蔚羌不知道化个妆要多久时间,他今天得去给沈听澜采购一些生活用品,毕竟再过两天对方就来了。他把另一袋牛肉干放到小桌子上,“我一会儿还有事,你晚点交给他。” 唐景曜内心挣扎了一下,在私吞和转交间不断游移,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后者,“行吧……今天多少号了来着,我看看……哦,十二号。十五号剧组放假,要不要出去逛逛啊?旅游高峰期也结束了,我想去昆虫园一趟,我还没去过那儿呢。” 蔚羌惊讶,“你助理给你出门?” 唐景曜反问:“我偷溜的次数还少吗?” “你喊庾裕吧,正好那段时间我没空。” “也行……你要忙工作?” “不是。”蔚羌眼神飘忽:“我朋友要来找我。” 唐景曜长“哦”一声,挤眉弄眼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哎真好,我也想谈恋爱。” “你签了不能谈恋爱的合同?” “那倒没有……只不过谈恋爱好浪费时间啊,耽误我练游戏等级。” 蔚羌:“……”这人的恋爱观还真是和荣奕一模一样。 “那你忙去吧,等你对象走了我再去找你打游戏。”唐景曜嘀咕一句:“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备胎。” “别瞎说,不是对象。”蔚羌耳根发热地纠正他的措辞,看了眼仍然没有开启迹象的车门,拍拍衣服转身走了。 他在出租车上列了购物清单,不知道沈听澜能呆几天,他将牙刷牙杯等买完后,晃悠着又去了趟商场的男装店,挑了一条棕灰色的围巾。 等天下起了细雨时,他又撑着伞顺路去宠物店买了点新进的猫零食,在夜色降临之前回到了宾馆。 乘坐电梯到达楼层后,蔚羌掏了掏包,却没看见房卡。 ……咦? 他站在门口停顿两秒,赶紧转身下楼去了前台,说明证实过身份信息后,请求借万能房卡去开门,又讲了自己可能把卡搞丢的事情。 谁知前台小姐却从纸巾下拿出了一张与他所丢失的一模一样的房卡,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这是我们清洁工在门口垃圾桶旁捡到的,可能……是有人故意扔过去的。” 蔚羌接过那张卡,忽然眼皮一跳,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匆匆道谢,再次返回楼上刷开了门。 “雪球?” 第79页 “雪球!” 他扬声喊了好几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蔚羌没有关卧室门的习惯,平常都是虚掩着方便小猫来回乱钻,而现在那扇门却紧紧闭着。 墙边摆着的食盒不知被什么碾碎成了好几块,不同造型的逗猫棒也被尽数折断。 他心头狂跳,浑身血液在看见凌乱的场景后转了凉,忙冲过去转下把手,顿时被迎面刮来带着湿气的风吹了满脸。 卧室内铁丝编织的防护网被从内拆卸下来,窗沿和下方地板已经被雨水打湿。 雪球不见了。 第40章 醒于似梦非梦 酒店后是一片待开发的荒地,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只有坑坑洼洼的水沟、杂乱的野草和几棵树渐渐融入变黑的天色中。 蔚羌不知道是闯进来的人带走了雪球,还是把雪球从这里扔了下去,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很多事都来不及思考,回到前台有些慌张地问能不能调监控。 前台被他的语气吓到了,“这个……您需向我们的保安部说明情况,并填写一份审批表。” “把你们经理电话给我。” “您稍等。” 前台直接替他拨打了值班经理的电话,接通后简单说了下有客户想查看监控,又将电话递给了蔚羌。 经理询问了调监控的理由,听说是房间被捡到卡的人闯入并造成了犯罪行为,意识到问题比自己想的严重一些,同意事后再补审批,“您需要调取哪个时间段的监控?” 蔚羌着急道:“需要最近三个小时三楼走廊的,大概需要多久?” “我们尽快会给您通知的。” 挂上电话后,蔚羌呆呆地站在原地,前台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来,还没开口舒缓一下他的情绪,蔚羌却先一步转身跑了。 他想起来了,他在片场外遇到林若和她助理的时候从包里掏过手机,卡应该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 而且知道他养了猫并直冲着这点来的人一定是片场的知情人员,毕竟没道理房间里电脑一类的贵重物品都没被碰过,独独只有防护网被拆。 他站在后面的那片荒地上,抖着手给副导打了电话,雨水不停地滴在屏幕上,让触屏功能有些不灵,来回点了五六次才成功将电话拨通。 副导问他:“喂?小蔚啊,有什么事吗?” “副导,林若今晚几点的飞机?” “这我还不清楚,你找她有事啊还?”副导听他口气很急,“你等等,我把她助理电话发给你,你有事问她助理就行了。” “谢谢您。” 电话挂断后,副导很快便将一串号码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蔚羌心中没有底,就算问了对面也不一定承认,进一步讲承认了又能如何?雪球不见了是事实,猫一旦跑出房子再找回去的几率就渺茫,现在天气又这么恶劣,再过半小时天就会完全黑下来,他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耳边的“嘟嘟”声变得比任何时候听到的都要漫长,但好在电话通了。 林若的女助理喂了一声:“哪位啊?” 蔚羌深呼吸一口气,冷冰冰地道:“林若呢?把电话给她。” 对面顿了顿,隐约听得见机场广播的声音。 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蔚羌盯着还不到十秒的通话时间,手背上的青筋都因攥拳力道过大而凸显出来。监控一时没有结果,他就一时无法报警,凭他空口的质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无头苍蝇一样找着四周是否有小白猫的身影。 但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下降,他浑身早就被水打湿,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他一直在荒地游移,撑着伞打在了他的头上。 “先生您先回酒店吧,您这样会生病的。” 蔚羌撑着膝盖小幅度喘气,浑身脏兮兮的,他脸色很差嘴唇也微微泛白,每一棵树后每一个水沟都挨个排查,就怕雪球躲在什么东西后会被自己忽略掉。 人生地不熟,他能去哪里求助? 手机里好几条消息,副导问他联系上助理了吗,唐景曜问他要不要喝粥,庾裕说谢谢他的牛肉干,沈听澜说他们公司附近又新开了一家正宗的果茶店。 蔚羌一条条地看过去,操纵僵硬的手指给副导和唐景曜回了句“没”和“不喝”,又给庾裕回了不用谢,在一旁还满目担忧的工作人员视线下蹲在泥地里抱成一团,给最后发来消息的人打了电话。 “喂?蔚羌?” 那边接的很快,氛围安静,这个时间点对方肯定还在办公室里。 沈听澜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蔚羌眼泪哗一下就掉下来了。 他找了那么久的猫,那么慌都没有委屈的感觉,可一听沈听澜说话就忍不住了。 “蔚羌?”没有得到回应,只剩雨声萦绕耳边的沈听澜皱了皱眉,又喊了他的名字。 “沈听澜……”蔚羌干巴巴地开了口,声音涩涩的,有点哑,还带着点明显的颤意。他吸吸鼻子,听着对面有些焦急的问话声后还是小声呜咽起来:“沈听澜,我的猫不见了……” * 猫被人从窗户丢下的事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酒店的监控被排查完毕,经理将截取出来的片段转交给了匆匆赶回来的副导,一个戴着帽子墨镜穿了白毛衣的人在下午5点17分时出现在三楼走廊,用卡刷开了蔚羌套房的门,在里面停留了十五分钟左右才离开。 第80页 副导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林若的助理,果然在第二段监控里得到了证实,这人离开三楼后回了二楼的016房,入住者信息一经比对就有了结论。 剧组里所有空闲的人自发地四处找猫,副导则拿着拷贝下监控的U盘开车赶去警局立案。 姜导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接连电话轰炸到骅娱总部,把他们负责人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负责人最近也被林若的事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答应会处理这件事,但打电话给两人都是关机状态,可能飞机还没有落地,承诺最少明天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 “狗屁的明天!”姜导脏话一飚,“你们的艺人你们肯定有能找到的方法,最迟就今晚,我就不信飞机能他妈飞一晚上不落地!” “是是是,今晚今晚,今晚一定。” 姜导到底在业界占据一席之地,真惹毛了他估计以后好一点儿的影视资源和骅娱都无关了,负责人恭恭敬敬挂了电话,压根不敢往高层报,连忙招呼着去机场拦人。 蔚羌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虽然现在打了一把伞,但身上仍然是湿的,手脚发凉到一点温度都没有。 未经开拓的路很难走,他的手机本来就用了一天,和沈听澜打了会电话也耗尽了最后电量,口袋里只剩下一个工作人员塞过来的应急手电筒。 他的头有些沉,嗓子也因为长时间的喊话而隐隐作痛,雨势却没有丝毫可怜他的意思,反而比傍晚时大了不少,噼里啪啦敲在伞沿上,仿佛在催他赶紧放弃寻找。 直到觉得身体有些撑不住了,蔚羌找了块石头坐下歇了片刻,唐景曜急吼吼地从停在路边的车上跳下来,手里还端着一塑料碗的姜汤,余温尚在,就是飙车回返路上洒了一半在袋子里。 “赶紧喝,喝完了和我回去休息。” 他接过来咕嘟嘟一口闷了,倒是没再倔,因为觉得给别人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结果他在车上就迷迷糊糊地没了意识,突然歪下来的时候吓了唐景曜一跳,伸手试了他额头滚烫,显然是发了烧。 蔚羌身体素质一般,但一年到头生病的次数也没有多少,上一次发烧还要追溯到初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使不上劲过了。 把人送到房间躺下后,唐景曜的助理出去找药,留唐景曜一人照看着。 蔚羌昏睡时总觉得身边有人在说话,但眼皮灌了铅一样掀不开,整个人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一样,偶尔又会觉得沉得是落进了湖底,手脚又冰又重。 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被雨水潮气沾到的松雪香落在他脸边,一只手贴在他额前探了探温,和其余守着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门被轻轻合上了。 浅浅的叹息在耳旁荡开,蔚羌动了动,不舒服地嘟哝一声。 那人道:“醒了吗?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蔚羌勉强睁开眼,看清后又默默闭上了。 他可能是烧糊涂了。 竟然看见了沈听澜。 结果还真的就是沈听澜。 “你怎么……在这?”蔚羌一说话,声音跟拉锯似的又沙又哑。 沈听澜给他倒了杯水,只说:“你发烧了。” 和蔚羌的电话打到一半就被挂了,他回拨却被告知关了机,赶紧朝别博远要来了唐景曜的联系方式,结果对方比他还懵,完全不知道蔚羌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一时冲动,要完地址后直接抛下所有事情过来了。 是他的责任。 他只考虑要替蔚羌出气,把那个小明星从他眼前挪开,但没有考虑到其他可能性因素。 就比如,他根本没有考虑到小明星的助理会把气往蔚羌身上撒。 所以是他的责任。 蔚羌撑着手臂坐起来,恍惚地看了眼夜色,防护网已经被重新安装回去。 他魂还一半没收回来,“现在几点了?” 沈听澜按亮手机,上面时间显示02:29。 姜导的名字突然占据了屏幕,震动的嗡嗡声连绵不断,沈听澜按下扩音键,让蔚羌直接能听见那边的声音。 姜导说:“小蔚醒了没?他那猫找到了,是这边警察局几个小姑娘帮了忙,就在酒店附近桥墩下,现在已经送去宠物医院了,检查后没受什么伤。” 沈听澜看着蔚羌:“他还没醒,醒了后我再告诉他。” 姜导道:“行,这边医生会照看的,他醒了你和他说别担心,自己先照顾好自己。” 沈听澜说:“我知道了,谢谢。” 蔚羌一听雪球被找到并且没什么大碍,这才放松下来。他想亲口道个谢,但沈听澜已经挂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蔚羌摇摇头,他没有胃口,但突然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上身光溜溜的,双腿一摩擦也没感觉到什么阻力,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被体温烘得半干的内裤还套在胯上,其余地方应是被湿毛巾擦过一遍了,没什么黏腻感。 沈听澜目光闪了闪:“唐景曜说要给你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蔚羌:“……”挺好的。 “先把药吃了。”沈听澜把剥好的药片递去。 蔚羌接过,就着水咽下后说了声谢谢。 沈听澜微微一笑,“真要谢我就快点好起来,不然我这假就白休了。” “你的行李呢?” 第81页 “没来得及收拾。”沈听澜说。 其实收拾好了,提前好几天就装进了箱子里,但他当时直接从公司赶去机场,根本就没时间回去拿。 蔚羌躺回去,慢吞吞道:“得去买几件,我只给你买了一条围巾,早知道我就再多买一些衣服了。” “不着急。”沈听澜摸了摸他的头,“你再睡会吧,明天我们再说。” “奥……”蔚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要说什么话:“你赶飞机来的吗?” “嗯。” “那你也睡一会……赶路可累了,我坐车的时候就觉得很辛苦,那些天天出差的人一定也很辛苦。” 沈听澜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别说胡话了,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睡了。” “哦。”蔚羌半闭上眼,又倏地睁开,“沈听澜。” “嗯?” “……我有点冷。” 沈听澜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座机,要给前台打电话让服务生再拿条被子上来。 可蔚羌却从被子下探出半边手,扯着他的西装衣摆小幅度往里拽了拽。 沈听澜稍稍一愣,短暂地思考后心中有了定夺。他把手中已经拿起来的听筒摆回去,将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掀开被子侧躺到蔚羌的身边。 柔软的床轻轻摇晃,很快又恢复了平稳。 “这样呢?”沈听澜揽住他的肩,把他拉进怀里焐着。 蔚羌模糊不清地应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带,怕人一睁眼就没了似的紧紧在手腕上绕了一圈,闭眼后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好暖和。 ……啊,他果然还是在做梦。 蔚羌这么想着,又往对方怀里挤了过去。 第41章 不在! 蔚羌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 雨过天晴,刺眼的阳光被窗帘遮住大半,只有一小部分打在洁白的被罩和床单上,将光影交界处染上了抹一晃而逝的神圣感。 头脑的昏沉感退了大半,药物还是起到了作用,身旁的位置并没有残存余温,但那股熟悉的味道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臆想。 沈听澜真的直接过来了,昨晚并不是做梦。 他看了眼还在椅背上挂着的黑西装,缓缓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正捞来睡衣打算去洗漱,虚掩的卧室门被推开,沈听澜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朝他走来,干燥的掌心贴在他的额前试了试,这才勉强同意他下床。 “头疼吗?” “不疼了。”蔚羌套上裤子,目光飘到被随手摆在床头柜那条皱皱巴巴的领带上,耳朵顿时比昨晚发烧时的脸还红,“我赔你一条吧。” 沈听澜轻轻笑了笑,“不是有围巾了吗?” “围巾和领带又不一样。” “再说吧。”沈听澜没说要还是不要,把煮好的牛奶递到他手边,“我在冰箱里找到了吐司,看到还有一些芝士和火腿,所以就自作主张做了早餐。” 蔚羌看他身上还是穿着西裤和衬衫,依稀想起了上回他喝醉后留宿时也是这么一副不修边幅却让他无比舒适的模样。 他忙撒着拖鞋打开衣柜,“你怎么不自己找找睡衣或者宽松一点的T恤?这么睡觉不会觉得舒展不开吗?” 沈听澜看着他翻箱倒柜的背影,并未承认自己一夜没睡。 试问几个男人抱着几乎光溜溜的心上人躺在床上还能坐怀不乱?或许所谓的正人君子可以做到,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君子。 毕竟他到现在都仍记得对方腰部的柔韧手感。 他轻轻咳了咳,遮掉了声音中的暗哑,“吃完回床上去,我来收拾。” 蔚羌眨眨眼,“我已经好了。” “只是你觉得烧退了而已,今天再歇一天,明天我们再出门。” “哦。”蔚羌磨磨唧唧地去刷了牙,刷到一半探出个脑袋:“还没问你休假几天?” 沈听澜边换衣服边反问他:“你希望几天?” 他脱去上衣,全然没有顾忌蔚羌还在场,后背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了爆发力,看得蔚羌眼一热,立马又缩了回去,开玩笑道:“那干脆半个月后和我一块儿回去得了。” 谁知沈听澜竟然应了:“可以。” “真的假的?” “我让秘书把电脑寄过来,在这边办公也一样。” 蔚羌吐掉泡沫,重新露出半边脸来,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回去后直接去参加音乐节吧。” 沈听澜颔首,微微一笑:“好。” 昨天房间里杂乱的角落已经被拾掇干净,恶意损坏的猫用品全被打包处理完了,沈听澜说等明天去接雪球回来,顺路给它新买玩具。 宠物医院的电话在十点多打了过来,医生说雪球并无大碍,但因淋过雨而患了感冒,他们喂不进药,需要主人到时进行协助。 蔚羌听医生说完也不放心,在网上查了一大堆猫感冒需要注意的事项,期间沈听澜出去接了一个漫长的电话,回来后告诉他林若凌晨时被抓了,虽然人被骅娱带走了,但狗仔的速度总是不容小觑,现在新闻娱乐版又被刷了屏。 询问出来的结果和蔚羌想的有些出入,林若竟是对蔚羌猫丢了的事一无所知。 总结下来,一切都是她的助理自作主张,她在蔚羌房间里呆的那十来分钟林若还以为她是出去办了退房手续。 第82页 当然,这番话的是真是假大家就不知道了。 蔚羌听完后更是感觉奇怪:“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从昨天就在想的问题,到现在仍是没有找到答案。 他觉得他对每个人都挺友善,哪怕是林若的助理他也一直笑脸相迎,现在告诉他林若的助理一直在记恨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她以为林若那事儿是你做的呗。” 说这话的是唐景曜。 他原来都偷偷摸摸往蔚羌这边跑,现在有了探病这层理由,手里拎着两塑料袋的水果正大光明摇摆着走进来,洗了苹果后自己先拿起一个啃上了,边啃边道:“林若虽然跟了王琥,但王琥只能给林若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路子,要真想闯出点名堂还是要靠她自己,所以她助理一直都觉得她有才华,她的确有点底子,结果到头来还是被自己给毁了,反正总的来说她和她助理都有问题。” 蔚羌又想到姜导当初说的那句“可惜”。 探病的一波又一波的来,唐景曜刚走,庾裕也带了点慰问品来了。 再然后是女主小花旦、其余剧组人员代表,搞得蔚羌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发烧而是得了什么重病。 下午姜导坐在床头和他说了些话,沈听澜去洗葡萄时门又被敲响,一打开后外头站了个臂弯里抱着捧花的年轻男人。 “你好。”杜煜祺不认识他,熟练地望了眼卧室方向,“蔚羌在吗?” 沈听澜快速地打量他,心里有了猜测,“你是?” 杜煜祺笑笑:“我是他学长,听说他身体不舒服,来看看他。” 沈听澜淡淡道:“他不在。” 卧室门被蔚羌和姜导有说有笑地推开,杜煜祺还没看清画面,房门便“嘭”一声被合上了。 他隐隐听见蔚羌问了句“谁啊”,也隐隐听见那个态度非常差的男人答了句“服务员”。 被拒在外的杜煜祺:“……” 蔚羌纳闷:“服务员怎么来了?打扫卫生?” 沈听澜绕过了这个话题:“你出来找什么?” “给姜导倒杯茶。”蔚羌晃了晃手里的茶包盒,超市买的,一百三十六块钱一大盒。本来是买来做料理用,结果上回姜导尝了一口就笃定这是名贵品种,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对方真相。 “不用这么麻烦,我来这儿是贪你那杯茶吗?”姜导摆摆手,去玄关把鞋套给摘了,“小沈你赶快让他歇着去吧,我这就回去了,那边还一堆事等着我处理,下次有空我再过来。” 蔚羌心说他真的已经不用歇了,合上茶叶盖往门口走两步打算送送客,谁知沈听澜却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姜导打开门,也不知看见谁了,“哎你怎么在这干站着?” 蔚羌伸了伸脖子,可惜姜导已经利落地合门走人了,他的视线里只剩下沈听澜宽厚的肩。 意识到距离有些太近,蔚羌抓抓脖子,目光游移地问:“我们晚上吃什么?” “熬点鱼汤再煮点稀饭。”沈听澜绕开他去了厨房,把泡在水里的葡萄捞起来挨个放进玻璃碗里,“饿了先吃点水果。” “这边有家水煮鱼据说好吃,够辣。”你应该会喜欢! “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辣的暂时别想。” “哦……” 蔚羌洗了手坐去小沙发上,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问沈听澜用不用给他在隔壁订个房间,虽然他这张床也挺大的,但他怕自己受不了这刺激。 昨天神志不清还好,今天要他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躺在一直眼馋的人身边,估计他能直接盯着天花板到天明。 结果他还是没问。 爱咋咋地,他就是乐意睁眼到天明。 吃了晚饭,蔚羌洗了个热水澡后直接钻进了被窝,听着浴室里接替响起的水声满脸严肃地盯着新闻联播看了半小时,满脑子都是吹风机的嗡嗡声。他连主持人在讲什么都不知道,余光里只剩下沈听澜的背影和那只正不断撩头发骨节分明的手。 想牵牵。 蔚羌咽了咽口水,在沈听澜看过来时自觉往床一侧靠了靠,让出了另一边的位置。 沈听澜把肩上的浴巾挂去阳台,态度自然地上了床,与他分享了被子,“要看电影吗?” “好啊。”蔚羌把遥控器递过去,“你挑吧。” 沈听澜挑片子的速度很慢,时不时就低头看一眼手机。 蔚羌只当他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随口问了一句:“你突然过来,是不是公司里很多事情都被耽误了?” 沈听澜滑动的手指一顿,“没有,我……简单回几个消息就好。” 但两人挨着的距离不远,蔚羌一瞥就瞥到沈听澜手机屏幕内容绿得有些眼熟…… 啊,好像是豆瓣。 他瞬间明白沈听澜在干什么,一边对照着电视上的电影,一边偷偷搜网上评价。 蔚羌耐心地等了十分钟,沈听澜总算找到了令自己满意的,正襟危坐着点下播放键。 蔚羌忍笑问:“消息回完啦?” 沈听澜严肃地嗯了一声,“看电影吧,我随便点的。” 蔚羌想,他大概明白沈听澜之前对“喜欢的人”是如何定位的了。 沈听澜太可爱了吧。 他好喜欢这人。 这电影和他们第一次看的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悬疑烧脑,情节环环相扣,用音乐甚至是一个镜头都能一瞬调动起屏幕外观影者的心。 第83页 主演是得过国际奖的老演员,唐景曜不止一次在采访里提过对方,称这位是自己的偶像。 一声枪响过后,蔚羌紧张地一哆嗦,被子里的腿一支棱,膝盖猛地撞上了沈听澜的大腿,他下意识把手埋进被子里替沈听澜揉了揉。 沈听澜哪经得起他这操作?肌肉绷得紧紧的,低声制止了句:“……别揉。” 蔚羌这才醒悟,被烫到一样地抽了回去。 屏幕上一片昏暗,关了灯的房间气氛似是变了。 皮鞋踩着地板颇有节奏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蔚羌心都要随之跳出来。 他蜷着的手指又松开,紧抿着嘴让指尖慢慢地、轻轻地重新贴上了沈听澜的腿侧,试探的意味十分明显。 然后于屏幕大亮之际倏地被抓住,沈听澜阻止了他进一步的接近。 “别揉,痒。” 蔚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点头,“奥”了一声,没什么底气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怕刚刚把你撞疼了吗。” 压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骤然一动,五根手指顺着他的指缝插入,与他牢牢扣在了一起,封印住了他的一切小动作。 蔚羌感觉自己退了的烧又反弹回来了。 而他现在已热得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说: 呜呜,本来还想写两人在云省玩的,但是我看了眼我的小纲,告白大概是在回去后的音乐节。我想让他们搞快点,所以游玩就直接省了吧!让俩赶紧去干正♂事!!! 第42章 暴露了 蔚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电影最后结局究竟怎么样了,是大团圆还是意难平。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指尖上似乎仍残留着他人的温度,一晚没松开的桎梏让触感久久难消。 沈听澜的快件送到了宾馆,他在蔚羌还未睁开眼前出去将电脑取了回来,这会儿正在查看秘书刚整合出来的材料。 见人醒了,他将膝上的电脑放到一旁:“起来吗?我们该去接雪球了。” 那副姿态还挺像一个商讨着去幼儿园接孩子的父亲。 蔚羌为自己的脑补感到羞耻,撑着手臂坐起来,边在被子下偷偷挠了挠发痒的手指边道:“还要给你买几套衣服。” “不用,我的行李已经寄来了,放在玄关那边还没搬进来。” “那买点别的吧,挑一条新领带?”蔚羌还惦记着他把沈听澜领带抓皱的事情。 “你之前给过我一条。” “之前是之前,再送你新的不行吗?” 沈听澜与他对视片刻,看清他眼里的那点执拗后,不禁发出一声轻笑:“行的。” 他这语气好像是在无限纵容,蔚羌下意识眼神闪躲起来,又舍不得就此退缩,干咳一声后搓了搓手心,“你等我洗漱去。” 两人随便解决了早餐,叫了辆车去了宠物医院。 雪球被关在笼子里,整片区域只有它一只猫在,护士领他们过去时它正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动也不动。 护士匆匆道:“给它准备的猫粮和罐头都没动过,水也不喝,李医生说可能是受了刺激,应激反应过程有点长,所以才提前打电话叫您过来看看的。” 三言两语就把蔚羌心疼坏了,他抬手敲了敲铁栏杆,“雪球?” 里头的白猫先是没有反应,在听见他的呼唤声后趴在前爪上的脑袋突然抬起,准确地看向了笼子外的蔚羌,一边靠过来一边龇牙乱叫。 它的叫声哑到称得上凄厉,协助抓捕的小警察说它被抓的时候挣扎的厉害,送到医院后都没缓和下情绪来,还是过了一晚上才安静了。 蔚羌将手指顺着笼缝探进去,雪球挠着铁栏杆闻了闻他的气味,身上炸起的毛竟是重新顺了回去。 护士微微惊讶:“看来它是认主的,叫您过来还真是对了。” 蔚羌着急地问:“可以带它走吗?” “当然可以的。” 等护士一拔开插销,蔚羌就伸进手去将猫抱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生涩,毕竟从来都没有练的机会,像是怕把雪球弄痛了似的,在空中没提溜太久就往自己怀里放。 他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准备,但雪球只是用尖锐的指甲勾着他的衣服,尾巴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呼噜几声后渐渐安静下来。 蔚羌又激动又自责,摸了摸它绝育时被剪了豁口的右耳,和沈听澜一起去补了费用。 “这是感冒药,我们喂不了,你带回去后记得让它吃,我看它抵抗力不太好,怕是自己没法自愈。”李医生举了举手,示意他已经挨了顿毒打了。 蔚羌道了歉又谢过他,李医生不以为然,说被宠物抓伤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干这行二十几年,身上到处都被留过爱的痕迹。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蔚羌仍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家宠物医院的下班时间是晚八点,但他们前天正好因做手术而加班到半夜,还没来得及休息,雪球就被女警察们送了进来,一通检查又折腾了很久才结束,第二天九点仍要准时上班。 蔚羌抱着猫包,和沈听澜商量了一下,去隔壁小超市买了几箱零食和饮料,让店主迟半小时拖送过去就行。 解决了一桩事,雪球乖乖地在它的一方小空间里睡着了,蔚羌看了会儿小白猫平静起伏的小肚子,心情渐渐变好。 第84页 他用肩抵了抵沈听澜,“让它睡吧,先去给你买领带。” 沈听澜看他笑得灿烂,自己嘴角的弧度也一直没降下来,“那你想要什么?” “要和我交换礼物吗?” “嗯。” “可我想要的你已经送我了。” “什么?” 蔚羌拉上他的袖子,说:“想让你过来和我一起旅游,你不是已经过来了?” 沈听澜顿了顿,绕口令似的缓缓道:“是我想过来,而不是你想我过来我才过来,所以不算。” 蔚羌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嘴皮动得飞快:“那我送你东西也是我想送而已,不是你朝我要才送你,所以也不需要什么回礼。” 沈听澜失笑:“话学得这么快?” 蔚羌稍稍扬起眉:“我聪明吧。” 沈听澜手心朝后拢了拢,在他捏着自己袖子的手上揉了几下,“聪明的。” 他动作随意,两人相贴的肌肤一触即分,蔚羌盯着他重新垂下去的手指看了几秒,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沈听澜就迟早把他撩死。 两人的第一站按照计划执行,目的地是商场的一家男装配饰店。 蔚羌看中了一条红蓝纹的领带,他上手在沈听澜身前比划了一下,“我上次送你的那个你用过吗?” 沈听澜实话实说:“没有。”他的确没戴过,因为舍不得让它变旧,但偶尔会拿出来看一眼。 蔚羌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故作无所谓地问:“不喜欢款式?还是颜色有些灰不好搭衣服?” “喜欢的。” “奥。这条好搭,你去哪里都能用上。” “你喜欢?” “我觉得挺好看的,显得精神。” 沈听澜点点头,拿着领带去找导购员,让对方拿两条分开装。他付了款,将其中一个纸袋递出去:“给。” 蔚羌有些懵,“说好的我送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沈听澜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那请我吃午餐吧,顺便喂一喂你的猫。” “男人的头不能摸,摸了就得负责的。”蔚羌跟在后面小声嘀咕。 或许是察觉到了被偏爱的可能性,他便无意识地开始向沈听澜撒娇。 沈听澜脚步微微一顿,“你说了什么?” 蔚羌和他并着肩,正儿八经道:“我说,你把我发型弄乱了。” 沈听澜扬了扬眉,不置一词。直到按照地图导航走到了蔚羌之前和他提过的那家水煮鱼店门口,才稍稍俯了俯身:“那你要摸回来吗?” “啊?啊,要。” 然后蔚羌抬起手腕,在人来人往的门口轻轻摸了摸沈听澜的发顶。 沈听澜任由他摸,等他收回手才重新直起身,云淡风轻地推开玻璃门,“进去吧。” 要不是顾忌着背后还背着一只猫,蔚羌早就蹦跶起来了。 他从今往后和沈听澜就是互相负责的人了! 哎嘿嘿! * 林若饰演的角色总算有了合适的人顶上,剧组的节奏终于恢复了正常。 雪球喂药的过程有些艰辛,目前为止它虽然允许蔚羌的触碰,却开始排斥旁人的靠近。原先见到不认识的人类还能假装没看到,现在便会主动绕开,保持着它自己心目中的一个安全距离。 于是这项重任便全压在了蔚羌肩上,他戴着沈听澜不知从酒店哪里找来的毛线手套,每天都要花上一两小时才能成功让这个小祖宗把药丸吞下去。 一周之后,雪球的感冒痊愈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唐景曜再次被他的助理逼到过来逃难,一进来就拉着蔚羌打游戏,好像没人陪他玩憋坏了一样。 沈听澜给他们拿了两罐饮料,端着电脑去小客厅办公,卧室门刚掩上,唐景曜就一脸复杂地问蔚羌:“他还没走?” 蔚羌拉开拉环,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们都睡这里?” 蔚羌掩饰心虚道:“就一张床,两个大男人睡怎么了。” 唐景曜抽抽嘴角:“……你们缺那点重新开一间的钱?” “不缺钱也得省,挤一挤就好几顿饭钱。” “……”就他妈扯。 唐景曜忽然说:“我有罪。” 蔚羌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不知道,其实他……”他对你心怀不轨! “他怎么?” “哎,算了。”唐景曜回想起自己在这种中间掺和过的事情,愁云满面地重新看向电视,“不说这些,咱们玩闯关模式吧。” “你话说一半是想憋死我吗?” “那好吧,那我可就说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赶紧的。” 唐景曜张张嘴,开始酝酿,“他……” 卧室门骤地打开,沈听澜指节在门板上轻敲两下,和蔚羌道:“罐头没了,我出去买一点。” 蔚羌忙说:“晚点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还要去银行办点事。” “好吧。”蔚羌站起来去床头柜里摸出一张卡,“去这家宠物店,我办了会员卡,买什么直接刷就可以了。” “嗯,有想吃的东西吗?回来给你带。” “有点想吃芝士蛋挞。” “好。”沈听澜答应下来,转身离开。 蔚羌重新拿起地上的手柄,问还盘腿坐在地上的唐景曜:“你刚刚说他其实怎么了?” 第85页 唐景曜听他们对话听得一脸牙疼,硬憋出来一句:“其实他很喜欢你的猫。” 蔚羌认真点头,“我知道,他原来养过狗,也很喜欢小动物。” 唐景曜:“……哦。” ……算了,各凭造化吧。 路上的枫叶黄了大半,去泡温泉这件事被提上日程,也意味着持续了十几天的双人游将被画上句号。 两人能去的地方几乎都走了一遍,到少数民族的部落体验了风土人情,也把第一张合照留在了常年积雪的山顶之处,走街串巷地去尝试各种各样小吃与美食,行李箱中奇奇怪怪的手工艺品越积越多。 蔚羌把使用过的景点门票塞在小包的夹缝里,打算等回家专门找个小盒子存起来。 小盒子以后还可以放更多的东西,比如电影票根,购物小票,便签…… 只要和沈听澜有关的都行。 定下返程的高铁票后,蔚羌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么长时间竟然杜煜祺都没再来找过他。 等和姜导闲时喝茶才不经意间听人提起,对方早在上一周就先离开了。 姜导捧着茶杯坐在摇椅里,意味深长地看了蔚羌一眼:“可能是迟迟没有找到创作的灵感吧。” 只要不涉及沈听澜,蔚羌头脑还是挺精的,他哪能不知道姜导的潜台词,无奈地摊摊手,“您就别看我笑话了。” “这哪是看笑话。”姜导放下茶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要多加油啊。” 荣奕欠他的两张音乐节入场票已经搞定,电子版的信息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在去高铁站的路上蔚羌有些恍惚,上回他一人坐车时沈听澜还给他打电话叮嘱他一路小心,现在这人直接和他一块儿搭了同一班列车,并且去的也是同一个地方。 他随着轻微晃动的车犯了困,哈欠刚打一半就被身旁的男人抓了包。 “要睡会吗?” 蔚羌摇头:“不用。” “还是睡会吧。”沈听澜从包里拿出一条毛毯,“音乐节不是晚上开始吗?现在可以补补觉。” 蔚羌只犹豫一瞬就做了决定,他配合地任由那条毛毯被摊放到自己身上,“那好吧。” 音乐节在市体育演艺中心举办,入场时间为十一月一号的下午五点,也就是今日。 刚过正午,窗外阳光浅浅一层照在身上。一大早就爬起来打包行李的蔚羌很快就晃啊晃地没了意识,头往窗户那边不停歪斜,沈听澜手掌一拖,让他反方向搭上了自己的肩。 对面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偷偷拍了张照,收手机时对上沈听澜的视线,吓得眼睛睁大了一圈,慌慌张张地要当着他的面删掉照片,沈听澜却只是食指抵了抵唇,“嘘”了一声。 回到熟悉的城市,蔚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三点。 小李闲置了半个月,现在总算收到了老板的消息,早早就在出站口等候,见到两人有说有笑地相携而来后,积极地从驾驶座上下来替他们搬行李。 蔚羌和他打了声招呼:“开始留胡子了?” “这么明显吗?”小李摸了摸嘴唇上半圈胡渣,嘿嘿着道:“我朋友说我留胡子看起来稳重一些。” “挺好。” 两人回了柏江花园,沈听澜看了眼时间,把行礼一次性搬到了蔚羌家,打算等晚上参加完音乐节再回来取。 离开了一个月的时间家里的地面仍然干净,扫地机器人运作不停,雪球看见它就扑了过去,和先前一样坐在它壳上将它当做代步工具来使用。 蔚羌给沈听澜倒了杯水,看了眼他今日的行头,决定回卧室里也穿一身西装。 那条一起去实体店里挑选的蓝红领带已经系在沈听澜的脖子上,想着今天自己得表白,蔚羌站在镜子前深吸一口气,将另一条一模一样的从行李箱里取了出来。 情侣款呢! 荣奕在给他发来入场票的时候问了他究竟有多喜欢沈听澜,他回了句“特喜欢”。 他喜欢沈听澜喜欢到已经开始胡思乱想,想着今晚表完白后若是被答应,那么他立刻就会拉着人滚床单,筋疲力尽到谁都懒得动,再带回家去见爸妈和他姐。 如果沈听澜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和朋友公开关系,去国外领证……虽然他不能生孩子,但是他会做功课去成为一个好父亲,沈听澜喜欢孩子,他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但是他在沈听澜面前一直装得像模像样,压根就没透出半点内里的黄芯。 所以如果表白成功,他也应该滚不了床单,毕竟沈听澜也一股浓浓的高冷禁欲气息…… 他能确定他喜欢沈听澜喜欢到想要和他过一辈子,但他不知道沈听澜是不是和他一样,无论做什么都会想起自己。 是不是也会约了晚上一起吃饭,于是从下午三四点开始就期待万分。是不是每次打开手机,都会第一反应去找有没有对方的消息。是不是哪怕坐在一起,肩都靠着肩了,仍然觉得距离遥远,恨不得揉进身体里烂掉碎掉让所有的细胞融在一起才能罢休。 这些他都不确定,所以他总智障地想着再等等。 但他现在忽然清醒了,在车上沈听澜轻轻掰着他的脑袋,让他枕上肩膀的时候。 他就根本没有睡着,一动不动枕了几小时,脖子都酸了。 第86页 总而言之,先得在一起,才能更进一步地考虑一辈子。 现在这样不清不楚,岂不是在杞人忧天。 蔚羌慢慢束紧脖子上的领带,看着镜子里那个干净的人,慢慢从胸腔里呼出一口压着的气,拿出手机订了花店的一捧玫瑰。 看着客服与他确认时间和配送地点,他紧张的手握紧又松开,被突然到来的电话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接通后才看清是他妈打来的。 “喂?妈?” 蔚妈妈问:“你已经回来了?” “嗯,刚刚到,已经在家里了,我一会要去音乐节现场。”蔚羌看了眼行李箱,“给您和爸买了套银碗,等过两天送过去。” “小沈的买了?” 蔚羌:“……买了。”人都和他一块儿去了,还有什么可买的。别问,再问他就把自己脱光打包当特产了! “行,我就问问,怕你把这事给忘了。”蔚妈妈说道:“音乐节现场人很多,你和谁一块去呢?小奕吗?” 蔚羌狡黠一笑:“和‘小沈’啊,他现在在客厅呢,我换套衣服就出门了。” “那挺好,好好跟人家学学本事。”蔚妈妈停顿了几秒,“遥遥,妈是来跟你商量件事的。” “什么事还用商量啊?” “你高叔叔还记得不?他女儿刚从国外回来,小时候和你关系可好了,所以你爸就想什么时候让你们见一面。” 蔚羌:“……”这话听上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妈接着说:“妈知道你对谈恋爱这事有自己的看法,但也就简单见一面,不合适当个朋友也可以,你爸上周就和我说这件事,我想着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合着又是相亲呐?蔚羌沉默了片刻,搬出盾牌:“妈,可我不是已经和沈念筠……这不太合适吧?” 蔚妈妈愣了愣:“沈念筠?你说那个沈家的闺女?” “对啊。” “你喜欢人家?” 蔚羌纳闷极了:“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啊,我和她联姻呢还,爸怎么乱给我答应这种事?哦对了,说到这件事,我说话您别生气哈,我这两天就会和沈小姐说清楚,以后爸也别管我的感情事了。” “说什么呢。”蔚妈妈比他更纳闷:“你和沈家闺女的事不是早推了吗?你别想拿这个和你爸当借口,他清楚着呢。” 蔚羌傻了半晌:“谁推的?我姐推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装糊涂呢?小沈专门打电话和你爸说的,说他妹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哎我想想,就你搬回柏江之前吧,他当时还和我说这事是和你商量过了。” 蔚羌:“……?” 嗯?! 作者有话说: 沈念筠:???我有喜欢的人?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看,十几天我一章就搞定!下一章他俩一定啪! 第43章 你想听我弹琴吗? 蔚羌魂不守舍,脑子里“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妹婿但是他一直都装我是他妹婿”这句话在不停地滚轮式循环播放。 小李把他们送到演艺中心后就离开了,音乐节持续到晚上九点,沈听澜打算到时候自己把车开回去。 两人验证了信息,从检票口进入了场内。 VIP区自带小圆桌,上面摆着水和一袋瓜子,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发放水果,还有合作商在角落里摆了个临时面包店,为没来得及吃晚饭的客人提供味道不大的小零食。 “想吃点什么?”沈听澜想起在云省时蔚羌做的双皮奶,便转过头来问他:“双皮奶要吗?” 蔚羌看他一眼,突然笑了。 他一边眉头挑得高高的,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口吻说道:“要啊,你给我买。” 这音乐节和常见的娱乐汇演截然不同,所有节目都是实打实的国粹,虽然现场有食品售卖,但官方明确规定了可食用时间为五点到六点,也就是正式开始后是不允许用餐的,要给每一位参演者足够的尊重。 临近六点时,工作人员过来一排排收拾垃圾,现场的素质人民安安静静配合打扫工作,等顶光暗下后,呼吸间只剩下淡淡茉莉花清新剂的味道。 德沃夏克的《狂欢节序曲》拉开了这个注定热闹非凡的夜晚序幕,这本是歌剧的前奏曲,但在歌剧渐渐淡出后却仍旧广为流传,不同的乐器接连反覆吟咏着梦幻又欢快的旋律,霎时便将现场所有人的热情推到了至高点。 蔚羌歪过头贴着沈听澜的耳朵,含着点笑意问:“能感受到音乐的魅力吗?” 暖柔的光只勉强映出他的脸颊轮廓,沈听澜却能清晰看清他发亮的那双眼睛,带着些被暗色装饰了的暧昧与挑逗,让沈听澜心里痒得厉害。 他知道那些他所以为的挑逗或是其他纯属自己的臆想,但仍是无法控制心里的蠢蠢欲动。 他探出手触上蔚羌的眼睫,感受着指腹被那片小刷子条件反射地轻扫,同样倾着上半身,在所有人都在关注亮点时跨过整张小圆桌,哑着声在蔚羌耳畔给出了回答:“当然。” 手肘将矿泉水瓶抵得小幅度摇晃,荡开的一圈圈水波纹像在为时快时慢的小提琴声敲打节拍。 蔚羌弯眼重新正坐回去,“那就好好欣赏吧。” 他话音随着最后一个音符一同落地,后排当即有人站起来激动鼓掌。 第87页 这无疑是最完美的开场,不绝于耳的喝彩声彰显着听众对接下来无尽的期待,蔚羌这时也没有太多撩拨沈听澜的意思,他认真介绍着从幕后走出来浅浅鞠躬的指挥,将自己的满腔热爱全都传递出来。 三个小时是漫长的,但又恰到好处。 农思元携着导师许赞的祝福,在十点准时坐上了琴凳,弹奏了一曲《秋日的私语》。 以激昂开始,以温情结束。 没有过多的谢幕,有些音乐家仿佛在自己的后花园中自在地逛了一圈,结束了自己的演出便不做告别地离开了。他们胸前的话筒从始至终就是装饰,也不需要谁来阿谀奉承,他们把最纯粹最原始的礼物回馈给整个世界,集体送予现场所有人一个痴醉梦境。 直到幕布下坠到最底,挡住了台上的一切景象,坐在原处的听众仍没有多少离开的。 蔚羌揉了揉眼睛,歪头满足地问沈听澜:“感觉如何?” “很震撼。”沈听澜回想后组织了语言,“大概能够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热爱它。” “是吧~”蔚羌带着点安利出喜爱事物的得意,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去吃个夜宵怎么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同城的陌生号码。 配送员捧着他订的玫瑰站在演艺中心的正门前,有些懵地看着“禁止进入”的拦截牌,问他自己该往那边走。 “啊,您在门口稍等一下,我就过来取。”蔚羌挂了电话,朝沈听澜眨眨眼:“我想吃涮毛肚了,路边摊的那种,沈先生愿意作陪吗?” 沈听澜好久没有听见他再叫自己“先生”,之前觉得这称谓生疏,现在却觉得意味变了。 于是他也回以一笑,和很多护着女伴顺着人潮往出口走的男士一样,虚揽住了蔚羌的肩。 “蔚先生能邀请我……”他在此停顿,见蔚羌并未抗拒,五指便稍稍握拢,更紧地将他往自己拉近,“我很荣幸。” 有蔚羌的事先叮嘱,玫瑰花摆在正方形大纸盒里,外人并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沈听澜上车后随口问过他,蔚羌也就随口说了句是装饰物。 两人真就去路边的大排档吃了夜宵,西装革履地坐在廉价的塑料凳上。 蔚羌拿了两罐啤酒,沈听澜开车不能喝,他就自己喝。他将袖口耐心挽起,露出藏在下方的纤细手腕,没多久又被沈听澜皱着眉将那小片衣料拉下,挡住了阵阵拂过的秋日凉风。 回到小区时已经十一点,很多户人家已熄了灯。 沈听澜拉开小抽屉,在蔚羌的注视下取出系了浅蓝色蝴蝶结的纸袋,里面装着一张尚未拆封的汇演纪念碟。 “给你。” 蔚羌摸了摸蝴蝶结,“谢谢,我很喜欢。” “嗯……” “要上来拿行李吗?还是我给你运下来?” 沈听澜缓缓摇头:“今天太迟了,我明天早上再来,怕有动静打扰到你的邻居。” 先不说这小区隔音效果很不错,就他一个行李箱还能弄出多大的动静?这完全是借口罢了,只是为明天能过来而找一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 蔚羌搭上门把手,轻快道:“好,那明天见。” 只一瞬间,仿佛就错过了最佳的表白机会。 沈听澜根本就没有告白经验,他在脑海里预演过一次又一次送碟片后要说的话,等真的面对面却头脑发空,完全忘了嘴该怎么张。 蔚羌已经下了车,窗外的低温灌了进来,又很快被重新合上的车门拦断。 沈听澜匆匆按下后备箱的按钮,“你的盒子忘了带。” 蔚羌抬起手腕摇了摇,“送你的东西,我带上干嘛?”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单元楼。 沈听澜迟钝地从驾驶座走下来,绕去后备箱打开了盒子。 满目的红玫瑰,中央卡片上只有一个小心心。 他几乎要被晃花眼,心跳慢了半拍,捏着那张卡片看了很久,埋在深处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不受控地一波波朝外涌出,冲得他呼吸瞬间凝重,急迫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该说什么…… 怎么说? 我有话要告诉你? 我现在可以上去敲门吗? 我可以吻你吗?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能和我以结婚为目的开始交往吗? 沈听澜混乱地拨出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蔚羌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点清晰的笑音,让他抬头。 沈听澜顺势抬起了头,他不需要特意寻找,已经对蔚羌的阳台位置无比熟悉。 之前送蔚羌回来后他都会在楼下等对方客厅的灯亮起,现在他却在那奶白色的光下看见了靠在围栏上的人。 沈听澜在浓浓的花香里,听见听筒里传来蔚羌的声音,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彬彬有礼:“沈先生,关于我和您妹妹的联姻早就被取消的这件事,您知道吗?” 沈听澜沉默了片刻,沙哑地回答:“知道。” “哦,我忘了。你当然知道,因为是你亲自和我爸说的。” 沈听澜不说话了。 蔚羌愉快地笑起来。 他一直不敢确定沈听澜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沈听澜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玫瑰花被收下了。 “还记得最后农思源弹的那首钢琴曲叫什么吗?” 第88页 沈听澜仰着头,死死地盯着他,“秋日的私语。” 蔚羌尾音上挑地问他:“你想听我弹琴吗?” 沈听澜则一字一顿地、认真地回答:“我一直都很想听你弹琴,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 蔚羌顿了顿,说:“我为你留了门。” 这还是蔚羌头一回这么迅速果决的挂断电话,甚至说话的尾音都带着些傲气,却撩得沈听澜呼吸停滞。他胸口剧烈起伏几回,将后备箱嘭地关上,迈开腿朝单元门走去。 推开虚掩的那扇门,屋里一片昏暗。原本打开的客厅灯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关上,待门咔一声合上后,坐在沙发里的人一步步朝他走来,将他抵在了玄关处。 蔚羌顺着他的脖子摸到他的耳朵,逗弄般轻轻揉了揉耳垂,清浅的呼吸完全打在他的脸上,声音也毫无阻碍地炸在两人之间。 他像海妖般引诱着,大胆地提出了邀请:“现在的确会扰民,所以明天早上醒了我再弹给你听,顺便请你吃早餐,怎么样?” 他的膝盖往前不断摩擦,毫无章法,却逼得沈听澜闷哼出声。 紧接着一双手扣住了他的腰,两人位置在天旋地转间一个调换,蔚羌靠着冰冷的铁门,侧着脸接住了沈听澜摸索着烙下来的吻。 衣服从玄关一路脱到卧室,布了满地。 无数次的幻想成了现实,虽然上下和蔚羌计划中的有些出入,但他依旧欣然接受了。 解了扣子的衬衫松垮垮挂在肩上,神志不清间被用力拽住领带往后扯去,沈听澜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场纠缠直到一方筋疲力竭才被临时暂停。 蔚羌手指都不想抬,心说的确是滚床单滚到不想动,但为什么会是他单方面的不想动? 这他妈……就有点问题。 早上起来弹琴这种事根本不存在,蔚羌只在沈听澜轻手轻脚起床时勉强睁了睁眼,看见对方被抓得惨不忍睹的后背,又疲惫地翻了个身,赌气似地蒙头继续睡回笼觉。 意识刚模模糊糊又将飘去周公那儿时,一只手拨开了他脸上的被子,宽阔的掌心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含着些温情笑意的声音轻轻响起:“厨房里煮了粥,中午会让人给你准备午餐,晚上六点我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乖乖的。” 蔚羌:“……”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霸道总裁哄被圈养的小情人口吻。 他敷衍地应了声:“知道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都怀疑自己嗓子是不是人给被下.药毒哑了。 沈听澜盯着他迟缓掀动的眼睫,俯下身来亲亲他的嘴角,没忍住又深入几分,一只手也顺着被子游移进去。 蔚羌渐渐感觉不太对劲,连忙伸手推他。 沈听澜眼神却深得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给吸进去,扯了把刚穿好的衬衫,边覆上去边没有诚意地喃喃道歉:“对不起,遥遥……我忍不住。” 蔚羌:@!?*…… 你叫谁遥遥呢? 去他妈的高冷禁欲。 假的。 作者有话说: 忍不住就不要忍了! 第44章 又来! 沈听澜换完床单才走,蔚羌则鸽了自己的员工。 他出去玩了太长时间,所以需要本人出面处理的事情也攒了一大堆,本来说回来后第二天就去工作室,但他竟然一天都没怎么下得来床。 ……他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沈听澜。 也是他定力不够,被蛊惑了身心,本想放飞自我做一回海妖,结果这海妖的名头却安到了对方脑壳上。 中午配送员将清汤寡水给他送到了家门口,一整天他都觉得嘴里没个味儿。 虽然不吃辣,但咸的甜的都可以啊。 这油都被撇清的鸡汤他喝下去跟喝白水似的。 蔚羌啃了个鸡翅,又蔫哒哒地窝回床上,打算等沈听澜回来后好好谈一谈上下轮流的问题。 他打开微信找到荣奕,笑容满面地告诉对方这个消息。 [蔚羌]:我脱单了! [蔚羌]:[撒花.jpg] [蔚羌]:[图片] [蔚羌]:我男人给我买的鸡汤! [荣奕]:??? [荣奕]:你追到人了? [蔚羌]:没想到吧,我的花送出去了!不仅追到了,而且昨晚还不可描述了。 [荣奕]:???这么快?我靠…… [蔚羌]:这有啥,我二十五他二十九,横竖都是奔三的成年人,自由恋爱还不给上个床了? [荣奕]:那你俩谁上谁下? [蔚羌]:这还用问? [荣奕]:也是,不用问。沈听澜比你高比你壮,肯定他在上。 [蔚羌]:放屁! [蔚羌]:昨天我喝了点酒,把他摁在床上日得他哭爹喊娘,现在他还在床上下不来! 鬼知道他打字的时候有多心虚,下意识看了眼卧室门的方向,好像沈听澜就杵在那儿盯着他发短信。 [荣奕]:真的假的?据说第一次很痛哎,你没把他弄伤了吧? [蔚羌]:我天赋异禀!温柔又理论知识强悍!怎么可能弄伤他! [荣奕]:下不来床? [蔚羌]:对! [荣奕]:哦。 [荣奕]:可是…… [蔚羌]:可是什么,没有可是。 [荣奕]:我现在人坐在你男人公司的会客室里,我哥正在你男人办公室谈业务呢,我瞧他精神头很好,面色极佳。 第89页 [蔚羌]:…… [荣奕]:还在床上下不来? [荣奕]:嗯? [蔚羌]:…… 告辞。 [荣奕]:哈哈哈哈哈哈草。 [荣奕]:不过有一说一,沈听澜真的挺好的。 [荣奕]:你跟他在一起有想过出柜吗?你家里人还都不知道你喜欢男人的事吧。 [蔚羌]:当然得出柜,我巴不得告诉全天下他是我的。 [蔚羌]:我计划过年的时候带他回家,那时候我爸应该不至于打断我的腿。 [荣奕]:嚯,看你怂的。 [蔚羌]:还是等他决定吧,我不太了解他工作上的事,不知道出柜会不会对他公司造成经济影响……其实我还好啦,只要他喜欢我就好,不愿意公开也OK的。 [荣奕]:他必须愿意公开,你懂我意思吗蔚蔚。 [荣奕]:哪怕你再为他着想,也需要他回你一个态度,具体后事怎么说的可以再看看,但你必须确认他把你摆在第一位了。 [荣奕]:你太傻了,你别总把他看得比你重,会吃亏的。 [蔚羌]:你才傻。 [荣奕]:我就随便举个例子,你又不是天生的0号,等他回来后你让他给你上一次,看他愿不愿意。或者你直接告诉他你不喜欢被上,你看他怎么回答你的。 [蔚羌]:嘶…… [蔚羌]:其实吧。 [荣奕]:? [蔚羌]:当0还挺爽的,你要试试吗? [荣奕]:滚啊!!! [蔚羌]:哈哈哈哈开玩笑啦哈哈哈哈。 [蔚羌]:你这个例子好难应用啊,我觉得不是我能说得出口的。 [荣奕]:他是你男朋友,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蔚羌]:我试试吧。 [蔚羌]:我给你寄了一箱子特产你收到了吗? [荣奕]:还没啊,吃的吗? [蔚羌]:嗯,一时也不会坏,一箱子各种口味的肉干,还有香肠果干之类的东西,你收到自己看看吧。 [荣奕]:[好兄弟.jpg] [荣奕]:不说了,我哥出来了,和你男人谈完了应该。 [蔚羌]:成。 [荣奕]: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啊,你得试试! [蔚羌]:知道了知道了。 蔚羌摸摸下巴,觉得的确有些事情得向沈听澜坦白一下。 最重要的就是关于吃辣这件事…… 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开口,他一边点进了沈听澜的朋友圈。 自从加了一圈剧组的人之后,他的朋友圈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整日都有一群活泼的人不断刷屏更新着日常信息,哪怕他现在不跟剧组去影视基地,也能随时对那边的情况了解一二。 相比起这些喜欢活跃在朋友圈的小艺人们,沈听澜的动态就少得可怜。 但最近的一条就和他有关。 放在玫瑰盒子里的卡片被一只手捏着,近距离的镜头将上面那颗红色的心拍得十分清晰,这是一张构图略显笨拙的照片。 蔚羌嘴角止不住上扬,沈听澜这么一发无疑是在向列表里的好友们公布他疑似有恋情的消息,他弯着眼点了个赞,正琢磨着回复句什么逗一逗这个人,余光却瞟到点赞列表里除了自己还有他亲姐。 ……心情瞬间就变复杂了。 他只好暂时放弃回复的念头,听荣奕讲沈听澜既然和他哥谈完了工作,那发消息过去应该不会打扰。 蔚羌返回界面,却看见聊天框上浮现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沈听澜]:起来了吗? [蔚羌]:起来了。 [蔚羌]:[小猫撒娇.gif] [沈听澜]:[小猫蹭蹭.gif] [沈听澜]:屁股还疼吗? [蔚羌]:…… 怎么一上来就问这句啊! [沈听澜]:晚上回去后帮你上药。 [蔚羌]:不用了吧。 [沈听澜]:用的,早上我看到你那里都肿了。 [蔚羌]:。 [沈听澜]:抱歉,下次我会克制。 [蔚羌]:停,这个等你回来再说。 蔚羌羞得欲死,在床上一个打滚让被子紧紧缠在身上,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 为什么沈听澜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种话? 天呐。 他滚了一圈还觉得不得劲,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给不由自主发红的脸啪啪来两下想让自己强行冷静,结果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令他一双腿不受控地在空中扑腾得更欢了。 [蔚羌]:我的玫瑰花呢? [沈听澜]:在办公室的水缸里养着,数量有点多,只放了十一朵,剩下的我带回去可以吗?我看到餐桌上有一个空花瓶。 [蔚羌]:你可以给你的员工,家里也放不下八十几朵的。 [沈听澜]:不行。 [蔚羌]:为什么不行? [沈听澜]:不为什么,不想给。 [蔚羌]: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沈听澜]:嗯。 [蔚羌]: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再给你买。 [沈听澜]:还给我送吗? [蔚羌]:以后都给你送,你想要就天天给你买,赚的钱都给你买花,好不好啊沈先生? [沈听澜]:别撩。 [蔚羌]:不要? [沈听澜]:要,给多少要多少。 [沈听澜]:[转账] 五万两千零十三块一毛四。 第90页 ……没想到沈听澜还挺懂恋爱数字学。 蔚羌噗嗤笑了,手悬在屏幕上犹豫着收还是不收,五万块对于沈听澜和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收下来也没多大的负担,但是他总觉得拿沈听澜的不太好意思。 正纠结着,沈听澜那边又发来新消息了。 [沈听澜]:我不知道你的银行卡号,给我一个? [蔚羌]:干嘛? [沈听澜]:微信转账有限额。 [蔚羌]:……这些足够我给你买好久花了,不用给我钱! [沈听澜]:不是让你给我买花的。 [沈听澜]:只是给你花的。 [蔚羌]:咳! [蔚羌]:[小猫脸红.jpg] [沈听澜]:[亲亲] [沈听澜]:我继续上班了。 [蔚羌]:嗯好,注意休息眼睛,累了就滴点眼药水看看窗外。 [沈听澜]:知道。 [蔚羌]:[小猫撒娇.gif] [沈听澜]:乖。 结束了对话,蔚羌高高兴兴地对着手机来了个举高高。 收下转账后,他打算爬起来把沈听澜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给规整一番。 他就说上回沈听澜穿的那身睡衣迟早会用上,现在它已经挂在衣柜中央,将左右平均地分成两部分,左边是蔚羌的领地,右边是他专门腾给沈听澜的。 这种衣服摆在一起的情景光是看着就很开心。 蔚羌揉了揉腰,把该熨烫的衣服分到一边,正要去阳台取点衣架过来,门铃声突然响了。 雪球蹭着他的脚踝,冲着门的方向喵了一声,似是在替他询问来者何人。 蔚羌也挺纳闷,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他? 不会是沈听澜又给他点了什么下午茶吧? 这么一想,他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挺大,把衣领往上拽了拽确保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这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位他无比熟悉的女士。 “……妈?” 怎么又来了!还专门挑今天! 蔚妈妈古怪地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反应?” 蔚羌正色道:“没有啊,您怎么来了?” “刚好去买了菜,顺路过来喊你回家里吃顿晚饭。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你高叔叔家的女儿回来的事吗?她刚到咱们家里,你得去陪坐一趟。” 蔚羌:“……啊?” “吃个饭而已,妈说了不会在婚姻上强迫你,沈家那闺女是这样,高叔叔的女儿也是这样,你自己看好了再说其他。抛开这些,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正好今天又没事,不去一趟不讲礼貌,听话。” 蔚羌叹口气,还是不能让他妈为难,“好吧,您得先让我去换个衣服,而且我就只行待客之道,别的您别指望我。” 蔚妈妈欣慰一笑:“去吧,不急。” 蔚羌转身朝卧室走了几步,蔚妈妈跟在后头奇怪道:“你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蔚羌面不改色:“扭到腰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对不起,游戏使我快乐QAQ。 第45章 求求 蔚妈妈一听他扭了腰,熟门熟路就要往里去,“这么不小心,扭哪儿了,妈给你弄点热水敷一敷去。” “哎不用!”蔚羌忙拦了一把。 卫生间里东西成双成对的,沈听澜把他在云省买的日用品全都带了回来,任谁进去都知道现在这房子里多了一个长居的人。 再说了,还敷一敷?沈听澜昨天把他从头到尾啃了一遍……或许是好几遍,他衣服下就没几块能看的皮肉,特别是腰上那几片指印,虽然不疼但看上去挺吓人的。 这要是真给他妈瞧见了,当场出柜是小事,他羞得没脸见人才是大事。 “用不着您费事,我去换个衣服就来,您在沙发上坐着等我会儿,看看猫也成。” “你这猫可以逗了?”蔚妈妈成功被分散了注意力,喜悦地拿起了地上的软胶球,嘴里亲亲切切地呼唤小白猫:“咪咪,咪咪~过来咪咪~” 众所周知,天下所有的猫都叫咪咪,然而雪球并不给她逗,一看陌生人靠近就躲得远远的,无论蔚妈妈手里拿了什么都一副高度警惕不为所动的样子。 “别逗它了。”蔚羌也不好和他妈说在云省的糟心事,只粗略地提了一嘴小猫早上心情不好,这才让蔚妈妈遗憾放弃。 十分钟后,他套了件米白色高领毛衣和深色牛仔裤,清爽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外头雪球正躺在地上抓玩具,他妈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沙发上根本没有留下踪影。 倒是阳台上响起了点动静,他勾着头一瞧,他妈正一件件地从洗衣机里捞衣服出来晾。 蔚妈妈一边认真抖沈听澜的衬衫,一边开口数落起来:“洗了衣服得及时晾,闷在机器里头半天就会有味道……你这衣服码挺大的,又买的大一号?真还以为自己能再长呢?天凉了就得穿合身的,不然透风容易着凉。” 蔚羌看着沈听澜的衣服在微风中衣摆拂动,胡乱地直嗯嗯。 但他余光一瞥,险些心跳骤停。沈听澜早上是把他俩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都给洗了,可床单还堆在洗衣机旁边的篮子里。 要知道那个床单上全是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他怕他妈突然起了洗床单的心思,连忙走过去挡在篮子前面当起了人形屏风,勤快地递起了衣架。 第91页 “行了,这时候假积极。”蔚妈妈睨他一眼,去茶几上抽了张纸擦去手里心的潮气,“时间差不多该走了,别忘了带钥匙。” 危机暂时解除,蔚羌松口气,拎着几个装着菜的提袋锁了门。 他路上偷偷摸摸给沈听澜发了短信:我妈来啦,我要回家吃个饭。 蔚妈妈在一旁说:“我准备了一点礼物,你一会儿到家后回你房里拿,自己当见面礼送给人家。” “喔。”蔚羌见沈听澜并未回复,知道对方在忙,便先收了手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高婧懿专修油画的,和你不知道有没有共同语言,你看着聊,别让人家尴尬。” “知道知道。” “答应起来这么利索,你别光听不记!” “没呢,记着了。”蔚羌顿了顿,又一次坚定地强调自己的立场:“真就是待个客,我有喜欢的人了,您让我爸别再给我瞎搞这些事,对我影响多不好啊。” 蔚妈妈愣了一愣,“有喜欢的人了?” 蔚羌有点小骄傲:“是啊。” 蔚妈妈惊讶道:“那人家看上你了吗?” 蔚羌:“……”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以为他妈会问他谁家的女孩子,兴趣爱好是否有共同语言,相处愉不愉快,没想到竟然被问了个看不看得上他的问题。 “什么时候能带回来?”他妈不嫌够,一本正经地打趣:“给你三五年时间?” “倒也不必。”蔚羌无言以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提个出柜时间:“我争取今年过年把人逮回来。” 蔚妈妈纠正道:“是求,不是逮。” “……好,把人求回来。” 蔚羌改完口,想着想着还自己乐上了。他咂咂嘴,手有些痒,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事告诉沈听澜。但眼看到了爸妈家门口,他也不能玩着手机进门,便只能暂时把这个念头按下。 “来了?” 蔚爸爸虽然两手不管事多年,但久经商场后身上的气质却没变分毫,哪怕笑着也挺有威慑力。 “爸。”蔚羌颔首,和他打了声招呼,目光便投向坐在对面沙发上坐姿端庄的高婧懿。 要说这个“儿时玩伴”他还是有印象的,他爸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将他转了家幼儿园,因为父母两人都很忙,所以希望给他找个玩伴。 虽然他小时候很腼腆,但对于朋友这个词同样很向往,坚决要承担起哥哥的责任,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说自己一定会保护好比他小两个月的高婧懿。 结果与他相反,人家高婧懿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护。 大班时高婧懿抓破了午睡隔壁男孩子的脸,原因是那个男孩子不好好睡觉吵到她了。从那天开始,高婧懿似乎就解锁了什么隐藏属性,三天两头到处皮一皮,把班里小男生欺负了个遍,长得再可爱也没人敢靠近。 想想当年小豆丁瞪眼拧眉的样,再看看眼前留着翩翩长发穿着长裙的文静小姐,蔚羌嘴皮抽了许久也没敢认人。 “愣着干什么?”蔚妈妈拍了拍他的背。 蔚羌这才从回忆里抽身,“高小姐,你好。” 女大十八变这话说得一点都不掺假,他觉得没人比现在的他更明白这个道理了。 高婧懿温婉一笑,似是觉得他拘谨的模样挺有趣,站起来与他轻握了手,“好久不见。” “你们年轻人有话聊,我和你妈就先去准备晚饭。”蔚爸爸站起身,特地叮嘱蔚羌:“遥遥,你好好招待婧懿,晚上可以带她去四周转转,她这么些年没回来,城里变化太大了也不习惯。” 蔚羌目送两人离开,高婧懿已经主动替他从茶盘上取了个新的小茶盅,动作流畅的替他添了一杯,“蔚叔叔和阿姨的感情还是那么好,让我都有些羡慕了。” 蔚羌笑了笑,接替了蔚爸爸的位置落座,“这话我听太多人说过,要说羡慕我也是其中之一。” 他了解过高婧懿的家庭情况,因为她出生时难产所以母亲去世,但高叔并未再娶,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她一人身上,才能让她小时候天地不怕。 “你呢?有女朋友了吗?”高婧懿直接说道:“听蔚叔说你的联姻泡汤了,我爸的意思是让我和你试试。本想来看看小时候那个傻小子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顺便我的确需要一个人带我去四处转一转,这几年和国内的朋友关系都淡了,通讯录上实在找不到人。” 蔚羌看她挑眉的模样心里便有底了,这人看上去淑女又文雅,但实际上芯子还和小时候差不多。 他也放开了些,抱歉地耸耸肩,“有对象了,但你要是想去转转我可以给你当个临时司机。” 高婧懿摆摆手,见两位长辈离开后直接翘起了二郎腿,“那就不了,回头你女朋友不高兴还得找我对峙,麻烦你也麻烦我。” 蔚羌问:“你呢?在国外那么久没有遇到一个喜欢的?” “遇到过,分了。”高婧懿不在意地笑起来:“男朋友会耽误我画画的速度,找不到合适的就单着,我爸也不会催我早早成家。” 耽误画画的速度可还行。 两人跳开感情事聊了会天,蔚羌在绘画上的认知不深,高婧懿倒是挺健谈,和他说自己明年有举办画展的打算,到时候可以带女朋友过来约会。蔚羌一口答应下来,这边刚点头那边沈听澜便给他回了消息,说知道了,问他晚上是否回来住。 第92页 蔚羌对“回来”这个词很受用,像是突然间有了自己的归所,虽然原本那就是他居住的地方,但有了沈听澜作陪,好像一切都变得有了意义。 “女朋友发来的?”高婧懿端着茶杯,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倒是肯定的。 蔚羌对女朋友一词也没否认,顿了顿后问:“很明显吗?” 高婧懿说:“对,很明显。” 明显到他的一切情绪都凝成面部表情,眼里的笑意收也收受不住,隔着一个茶几都能感受到瞬间萦绕在他身旁的愉快气场,但她也承认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很多。 蔚羌认真道:“哪怕他给我发一个标点符号,或者是一个空格我都会觉得很高兴。” 高婧懿换位思考了一下,“那你肯定很喜欢她,如果是我的前男友这么做,真的就给我发个空格或者回我一个标点,那么我一定会和他吵一架。” 蔚羌止不住笑了,他觉得高婧懿还挺幽默。 他问沈听澜晚上怎么吃,要不回去后给他做宵夜。 沈听澜拒绝了:不用,我晚上去见个客户,在外面吃,照顾好自己,晚上给你带蛋糕。 蔚羌回了个表情便收了手机。虽然他很想多和沈听澜聊几句,但毕竟客人就在对面,哪怕高婧懿不介意,他也不能一直抱着不撒手。 厨房的推拉门被从内打开,蔚羌闻着飘散出来的香味,忍痛咽了咽口水。 他饿了,但是他只能吃清淡的。 等坐上了餐桌,时间一久蔚妈妈也觉得奇怪。 她了解自己儿子的口味,也知道儿子喜欢吃什么,这次她不但是想招待朋友家的孩子,同样也想给刚从外省回来的蔚羌做一顿好吃的,可蔚羌却一个劲儿夹青菜叶,愣是对红烧肉和鸡翅动都不动一筷子,她纳闷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腰扭了胃也扭了?” 蔚羌:“……”他妈怎么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他搬出自己前几分钟刚想好的理由,不打结道:“在云省山上寺庙里遇到了一个大师,他给我看了看面相,说我未来一个月需要戒荤腥,不然肠胃容易出问题。” 他给自己的理由打满分。 蔚妈妈随口问:“是不是给你看完让你捐香火钱,说捐了就可以化凶为吉?” 蔚羌:“……”您好懂。 一顿饭痛苦异常,蔚羌决定过两天就要让沈听澜赔他一顿更好的。 估计中途他妈给他爸说了他有喜欢的人的事情,他爸表现得很正常,没有再提让他带人出去转转的事,只让他吃完饭把人送到小区门口,等送上了车再回家。 蔚羌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八点多,沈听澜也不知道吃没吃过饭。 虽然消息里对方说不用准备宵夜,但他仍然想替对方做点什么,毕竟老一辈的人都在说要拴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拴住他的胃。 他换上鞋,出门前看了眼屏幕,见没有收到新信息才带着高婧懿离开。 “没有人来接你吗?”蔚羌问了一句,高家有专门的司机,按照高叔疼爱女儿的程度不应当会让她一个人搭车回去。 “我喜欢自己坐车,尤其是地铁。”高婧懿的回答也挺独特,“公交也喜欢,但不喜欢私家车,又小又闷。” “这个点坐公交有些困难,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不用,太耽误你时间,而且我一个人也可以,别认为是个女孩子就需要护送。”高婧懿轻笑着睨他一眼,“小时候你就这么认为,但有些女孩子是不喜欢被保护的。” 蔚羌也没坚持,他一路把人送到小区门口,“那就送你到这里,等你画展举办了给我发消息,我带我男朋友过去。” 也不知他是否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高婧懿只是停顿了一秒钟,或者甚至连一秒钟都没到,便微笑着点了头:“好,不需要你提醒,我会给你们寄票的。” 蔚羌眨眨眼,“再见,路上小心。” “再见。”高婧懿抬起手臂挥了挥,鞋跟一转,拎着包潇洒离去,留下一个高挑的背影。 蔚羌还是目送她离开,直到对方身影看不见融进了夜色里,他才搓了搓手,摸了两下口袋里的钥匙,打算回去给沈听澜做点东西吃。 腿根处的酸涩缓和了许多,他一想到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又止不住走路带起了风,刚一转头,却看见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小区门口的临时停车位处,车窗拉下了一半,隐隐能看见半张被烟雾所覆盖的熟悉脸庞。 蔚羌确认不是自己眼花,惊喜地挨过去,“你回来了?” 沈听澜吸了口烟,默默地看着他,星火乍地一闪。 “嗯。” 蔚羌自觉地上了副驾,刚要合上车窗隔断窗外的冷空气,车却突然熄了火。 沈听澜拔掉车钥匙,燃到一半的烟“兹拉”一声灭在小玻璃瓶里。 蔚羌还愣着没有反应过来,滚烫带着浓郁烟味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一双手分别揽过他的肩与腰,将他整个人半按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沈听澜轻轻咬住他的下唇,问:“又是谁?” 又? 蔚羌迟钝地一想,脑子总算转过了弯。 上一回在门口遇到沈听澜时,他也是这么和基地里的志愿者女孩子一同走出来。他没注意沈听澜是什么时候到了门口,但这人估计目睹了全过程。 第93页 蔚羌好笑地放松了身体,一边回吻他一边嘟囔:“我腰还疼呢,你力道轻一点。” 沈听澜手指一拢,又很快松开了他,最后一枚吻落在他的嘴角处,掌心轻轻地揉了揉,“抱歉。” 这么一碰蔚羌又有些痒了。他缩了缩脖子,把高婧懿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弯着眼睛道:“你在吃醋啊沈先生。” 沈听澜默认般摸了摸他的头发,沉声问:“你之前喜欢女孩子吗?” 蔚羌诚实地摇头:“没喜欢过女孩子。” “一直喜欢男生?” “一直喜欢沈先生。” 沈听澜呼吸一缓,忍不住在他指骨上亲了亲。他不会说情话,自然不是蔚羌的对手,但其实蔚羌也不会说,这同样是头一回。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再开口,终是蔚羌改为搂上他的脖子,抵着头说:“我妈让我求求我喜欢的人去见她,所以我现在来求求你了,和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蔚羌:无师自通的情话选手。 第46章 怎么求婚? 昨天夜里两人亲吻了无数次,仿佛要将认识后没能及时在一起而缺欠的所有一次性补齐,但尽管如此,蔚羌也仍旧怀着满腔的激动,险些溺死在沈听澜带着烟味的吻里。 他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吵闹不休。 “好。”沈听澜答应下来,摩挲着他的脊背,补充道:“先去你家,然后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蔚羌稍退几分,想到荣奕和他在短信里说的话,忍不住噗嗤地笑了。 沈听澜被这声笑音冲得心里没了底,以为蔚羌意识随口一说。他顿了顿,皱眉问:“笑什么?” 蔚羌缓缓摇头,在他嘴边亲昵地蹭了蹭,“我好久之前就在想,你要是抽完烟再来吻我,那究竟会是什么感觉。” “好久之前?” “对。”蔚羌说:“在第一次酒吧遇到你,看到你手上夹着一根烟的时候起。” 沈听澜唇抿成了一条缝,声音哑了,“那现在知道了?” “现在……不知道。可能只有在你在吻我的时候才会知道。”蔚羌根本不怕自己脸红,车顶将所有的光线遮住,他心跳比平常快上不少,大胆地说着勾人的话,“因为你不亲我的时候,我就会想你亲我了。” 话音刚落,腰侧便微微一痛,是被另一人掐了一把。 那双带着最舒适温度的手离开,沈听澜逃一般地退离,但仍处于对蔚羌触手可及的危险区。短暂的数秒像在给隐忍一个临时缓冲时间,他搭上方向盘,“先回家。” 钥匙旋转发出一声轻响,细密的震感传来,熄灭的车灯也再次亮起。 蔚羌没有反驳,在转过头面向车窗时笑露了齿。他还是第一次正视自己和沈听澜在一起时的表情,眉梢飞舞,眼里含着的光都能映上玻璃。 他从未这般地期待着未来。 虽然他原本也对家具精挑细选过,但那些全都是他自己的喜好。也因为懒惰把绝大部分的布置都交给了他姐姐的助理,只在后期添置过一些喜爱的用具。 现在他想要让沈听澜喜欢他所居住的地方, “我想换一个浅色的窗帘。” “换卧室里的?” “对。”蔚羌点头,翻手机的相册给他找例图,“这款有设计感又不显得脱跳,就是颜色不知道怎么选……之前买的偏灰了,想挑一款亮色,你觉得呢?” 沈听澜轻扫一眼,反问他:“你喜欢什么?” 蔚羌支吾道:“我都好吧,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大概……只要顺眼都可以。” “浅绿色的。”沈听澜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突然说道。 蔚羌眨眨眼,他默念着这三个字,像是要将它铭记于心,“原来你喜欢浅绿色。” 沈听澜短促地笑了一下,“嗯。” 其实他只是乍地想起第一次在酒吧里撞见蔚羌时的场景了。 当时浅蓝色的体恤穿在青年身上,恰好偏黄的光打下来,将人附上了一层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清新感,像叶子生出的精灵,被一阵风带入了他的怀里。 “是喜欢的。”沈听澜将买来的小蛋糕例行递出去,“你呢?让你挑你会选什么?哪怕不知道喜欢什么颜色,心里也应当会有所偏向。” 这就好比一个没有理想型的人在人群中惊鸿一瞥便念念不忘,从此心中开出了一朵白色的月光花。当别人询问起喜欢什么样的人时,哪怕嘴上说着“随缘”,脑海里也会描摹出相应的轮廓。 也就好比他曾偶遇过蔚羌,便在无数擦肩而过的人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哪怕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也会因为有天刮来一阵风,撞动了门上的扣环,在耳畔荡出“当啷”的一声响。 “大概是黄色系的吧。”蔚羌没怎么细想,随口就答了,因为荣奕家阳台前挂的那款还挺温馨。 两人似是都在贪恋车上的暖气,熄火后也没有着急离开。蔚羌扒拉开包装盒,浓郁的可可粉味道直冲鼻腔,他望着里面用芒果点缀的甜品扬起了眉:“沈先生,你是不是想要把他们家所有品种都买给我呀?” 沈听澜认真地思索,说:“快买完了,还差最后一种。” 蔚羌唔了声,没说话。 他望了眼车灯投在挡风玻璃上的光斑,不知怎么就走了神。沈听澜现在对他这么好,要是未来有一天省略掉了这些细节,那他到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第94页 但他同时又觉得自己矫情,原本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患得患失,果然真当喜欢上一个人后,会发生很多过去的自己料想不到的事情。 “回家吧。”沈听澜温声说,伸手来替他解开了安全带。 蔚羌微微一笑,“我路上还在想给你做宵夜吃,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我时间算得正好。”沈听澜下了车,“谢谢蔚先生再次给了我一同下厨展示自我的机会。” “啊……说到这个。”两人并肩上了电梯,蔚羌勾住了他的西装衣袖,“你之前来我家一起做饭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嗯?”沈听澜回忆了几秒,很快想起了之前他究竟说过什么话。他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嗯。”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蔚羌心意的表露已经足够内敛,现在回想起来却早就在不经意间收不住了。 沈听澜知道蔚羌究竟有多么吸引着他,但他直到现在才知道这种吸引其实是双向的。 “只有我知道你会做饭和打扫卫生吗?”蔚羌问完,又飞快地添道:“家里人不算数。” 沈听澜回答他:“抛开他们,就只有你知道。” 出了电梯后,感应灯并没有第一时间亮起。 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夜,蔚羌正要拍拍墙壁唤醒光亮,在那之前却听沈听澜道:“以后在所有除了你之外的人前,我也会努力当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板。” 他说话拐弯抹角,落在蔚羌耳朵里却自动转化了本省想表达的意思。 蔚羌一顿,灯也不开了,转身拉住了对方的领带,“原先没觉得,现在才知道沈先生这么会说话。” 沈听澜顺势往前倾身,将他抵在了门前,低笑的声音里全是愉悦。 蔚羌问:“突然笑什么?” 沈听澜说:“你可能是唯一一个会这么说我的人。” 蔚羌心口一涨,嘴动了动。 他特别喜欢和沈听澜接吻,而此时滚热的呼吸也落在他嘴角边,隔着皮肉和血液撩得他牙龈作痒。 沈听澜也恰有此意,根本经不住他主动接近,轻盈的吻从额头又转落在他柔软的唇上,一瞬间的温柔让蔚羌恍惚看到了他们老到走不动路、牙齿掉光后依旧热烈亲吻的模样。 “洗个热水澡,今天早点休息吧,夜宵明天再说。”沈听澜并未深入,只蜻蜓点水地停留在了表面。他还记着蔚羌的身体状况,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又像早晨一样拉着人折腾。 蔚羌却没什么自觉,打开门后似笑非笑地站在敞亮的玄关下,一边换鞋一边盈盈问他:“一起?” 沈听澜头疼地看着他,一副为难模样。 蔚羌慢条斯理地道:“我是说两个浴室,你我各用一个,一起同时洗澡。” 沈听澜:“……” 蔚羌没绷住,笑开了:“沈先生,你不太正经啊。” “别这么叫。” “那怎么叫?”蔚羌打趣:“去掉姓直接叫先生?” 沈听澜又不说话了,喉结一动,避开了这个话题:“洗完我给你上药。” 联想到沈听澜在短信里说的话,蔚羌脸一抽,笃定道:“我已经好了,不需要药。” 沈听澜坚持:“我不放心。” 两人大眼对小眼,片刻后蔚羌别别扭扭地撒着鞋子,逃也似的从阳台扯下浴巾钻卧室里去了。 沈听澜好笑地挑起唇角,并未急着朝里走,而是坐去了沙发对面。 也许是他在蔚羌的家房子里留下的零星气味让雪球有了熟悉感,窝在一角的小白猫冲他打了个哈欠,并未逃开。沈听澜也没手欠地去逗它,捞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沈念筠发来的一片询问消息。 [沈念筠]:今晚回不回来啊。 [沈念筠]:我饿了哥。 [沈念筠]:哥哥哥哥哥哥。 [沈念筠]:你再不回来我自己叫炸鸡了啊,大份的。 [沈念筠]:天好黑QAQ,房子好空QAQ,妹妹好害怕QAQ。 [沈念筠]:哥,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沈念筠]:哎,毕竟世界这么大。 [沈念筠]:[向您发来一个定位] [沈听澜]:在你嫂子家。 [沈念筠]:!!!没事了,打扰了! [沈念筠]:我一个人在家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沈念筠]:[转圈撒花.gif] [沈听澜]:怎么求婚? [沈念筠]:???你问我? [沈听澜]:嗯,参考一下。 [沈念筠]:等我三分钟。 [沈念筠]:[链接:直男注意了,教你如何向女人求婚?] [沈念筠]:[链接:100种浪漫的求婚方法,让直男也能拥有一个让身边人羡慕的求婚仪式!] [沈念筠]:[链接:直男怎么求婚?这样让你的求婚成功率高达99%!] [沈听澜]:直男? [沈念筠]:没有没有,嘿嘿嘿。 [沈念筠]:直男就是说一个男人拥有笔直钢筋一般的意志力,一般是夸人的。 [沈念筠]:[欣喜.jpg] [沈听澜]:文章太长了,不看。 [沈念筠]:……惯的你。 [沈念筠]:哥,你应该知道面试的三大词类吧。 [沈念筠]:现在,过去,未来! [沈念筠]:总结就是说哭她! [沈听澜]:…… 第95页 [沈听澜]:不用了,我自己想吧。 [沈念筠]:[刀.jpg]叫我出谋划策,说完了你又嫌弃我。 [沈念筠]:啊我炸鸡到了,债见,看剧去了。 [沈听澜]:十二点前睡觉。 [沈念筠]:好好好。 索然无味的聊天告一段落,沈听澜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经过餐厅,他余光瞥到了桌子上摆着的那个蛋糕盒。 看着纸盒上漂亮的LOGO,他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不如把订婚戒指放到蛋糕里,以这家店最后一个种类蛋糕的形式送给蔚羌,当做一个全新的开端。哪怕这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让人惊喜,若是失败了也可以当做是送一个小礼物了。 有了想法,沈听澜微皱的眉眼舒展开来。他没有打扰正在洗澡的蔚羌,只拿了睡衣,朝着客房旁的浴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 沈听澜:放在巧克力球里,他吃蛋糕的时候就能发现。 蔚羌:0v0你看到我家新买的那个大冰柜了吗,其实…… 第47章 玩笑 周日一早,蔚羌被电话的震动声吵醒。 沈听澜生物钟一向准时,哪怕晚上熬得再迟,早上也会在不到八点醒来。他此时正坐在床头看平板,怕吵到蔚羌才特地没有离开床铺,因此在蔚羌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蔚羌勉强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屏幕上的一串陌生数字,迟疑地接听了。 迷糊的问好声在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话而转为严肃,沈听澜看着他半坐起来朝自己望来,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替他取了家居服外套披在肩上。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不用了,谢谢。” 听蔚羌从头到尾都在应声,等电话挂断,沈听澜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记得林若的那个助理吗?判决下来了,算她故意损坏私有财产。她今天会被送走,想和我说几句话,那边警察问我要不要听。” 蔚羌说完抿了抿唇,他有一瞬间是动摇的,那毕竟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凝成了一句“我知道了”。 沈听澜只点了下头,没有吭声。他离开卧室,隔了会带进一杯温水,顺手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想去跑步吗?” 蔚羌眨眨眼,透过缝隙看了眼外面透进的灿烂阳光,“好啊。” 今天是个很棒的天气。 两人洗漱后换上运动服,计划锻炼完去门口那家熟悉的早餐店解决早餐,毕竟在去云省前便这么约好过。 蔚羌走在石板路上,淡笑着比划:“上次我们就是在这里分开的。” 沈听澜沉吟片刻,难得配合他的话开了玩笑:“今天没有饭局,可以约你吃午餐吗?” “可以。”蔚羌故作思索,两秒后矜持地颔首:“沈先生,为了不占您便宜,那晚餐就换我请您吧。” 沈听澜被他逗笑,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发顶,“还‘您’?走吧。” 蔚羌纠正:“是‘跑’,不是‘走’,从云省爬山回来的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事实再次证明,掀嘴皮和动腿脚完全是两码事。不过同样进步的是,他这次坚持跑完了一圈半,赖皮地扶着沈听澜的肩边顺气边龟速挪动。 蔚羌有些介意自己身上的汗,虽然冷风一吹就干了一半,但仍然不愿亲昵地往沈听澜身上蹭。 “沈听澜,我不想去外面吃早饭了。” 沈听澜对此毫不意外,他纵容着蔚羌无意识的撒娇,平常紧绷的眉眼完全舒展开来,“鹅也不想喂了是不是?” 蔚羌理直气壮:“喂它们的人那么多,又不差我们两个。” 沈听澜答应下来:“好,那回家。” 蔚羌想了一路煮面条还是烤面包,换鞋后准备去给雪球添粮,不等转身沈听澜却后方抱住了他。 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听见沈听澜说:“别不开心。” 蔚羌一怔,“没有不开心。” “嗯。”沈听澜应一声,听上去有些敷衍,仍旧没有松手。 蔚羌抬手轻轻向后推了一下,“我去洗个澡。” 沈听澜鼻尖贴着他的脖颈,将他的手腕攥住,顺着关节滑到指骨,轻缓地磨蹭了几下,“待会再洗……我帮你洗。” 蔚羌经不住他的触碰,更经不住他这么压低声音在耳边引诱。紧绷的神经到底还是放松下来,正纠结着是否一大早就干这种事,沈听澜突然将他抱起走向沙发。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好歹我也是一米八的男人。”蔚羌别扭地被迫搂住他的脖子,有些不服气。 听见怀里的抱怨声,沈听澜轻笑了一声,不予置评。 等躺倒在沙发上,蔚羌迎着光还是感觉有些羞耻。他屈起膝盖抵住沈听澜,分心道:“窗帘下午送来,你得和我一起装。” 沈听澜俯视着他:“到时候我来就行。” 蔚羌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他近距离看着沈听澜那张英俊的脸,其中笑意还没来得及消退,明显能看出这个拥着他的男人心情很好。 这人五官连带着那层皮肉都长在他的心窝上,平常沈听澜总是肃着一张脸,工作间带着一副勿扰的冰凉气场,现在笑起来倒是截然不同的温和真挚。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想要改变其实也很简单,就像现在,他也忍不住像个傻子一样雀跃不停, 第96页 蔚羌手腕一压,摁住了沈听澜的后脑勺,顺势在对方凑近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沈先生就不能给我留点挂窗帘的力气?毕竟我晚上还得请你吃饭。” 沈听澜在他嘴唇上亲了亲,“这点要看你。” “哦?” “因为你总是会让我丧失自制力。” 蔚羌噗地笑了,眼角一夹,道:“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我怎么不知道沈先生自制力这么差。” 沈听澜说:“那要看对谁而言。” 蔚羌眼珠一转,乖乖地躺好,张开手臂边笑着边展示起身上的衣服:“你知道吗?这运动服还是我大学时候买的。” 沈听澜评价道:“的确是很青春的款式。” 蔚羌笑得像个狐狸:“那我现在这样像不像学校里的学生?” 沈听澜露出复杂表情,呼吸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像。” 蔚羌哪会不知道自己离校三年早就挥发掉了学生气,他也听出了沈听澜语气中夹带的一点无奈,但往往人就是这么矛盾,想让自己能轻松一点少吃点苦,又想要看对方为自己心乱的模样。 他小声说:“好可惜,我上学的时候没遇到你。” 沈听澜抵住他的额头:“不会,现在刚好。” “我觉得你挺按部就班的。如果没遇到我,是不是家里人让你结婚你也就结了?” 沈听澜问:“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在我妈嘴里可是‘别人家的孩子’,说你从没让父母操过心,我就不同了,一提这事她就得说我一通。”说到后面蔚羌还骄傲起来了,用嬉笑表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过你现在也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了,是我的沈先生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是你所说的那样,我走的路都是家里人安排好的。”沈听澜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哑了,“但或许无数个定数堆积,才能有遇见变数的机会。” 踏上了这条有蔚羌的路,怕是他那个善于规划的父亲用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蔚羌舒展了一下身体,重新搂上他的脖子,“我想接吻了,沈先生。” 这句话等同于邀请,唇舌的相撞只是一个开关,像放出洪水猛兽的按钮,一旦按下就只能随着水浪摇曳前行。 蔚羌身上还残留着前几日没能完全消退的酸涩感,他和沈听澜在这种事上仿佛天生合拍,热恋让他们这两天难以自持,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擦枪走火。 箭已上弦,气氛暧昧到顶时,他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声音。 ……有人在开房门的锁! 沈听澜比他反应更快,也不管地上那件强行被套上学生装噱头的运动服是否沾了灰,直接把愣在沙发上的人卷起来带进卧室掩上门。 “蔚遥遥?”蔚笛回到好久没来过的家里,一只脚踩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在玄关前喊了蔚羌一声。见迟迟没人答应,她把手上的提袋放下,掏出包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蔚羌立马听见他随手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这都什么事,明明这是他自己的家,可怎么给他一种危机重重的感觉? 先前是他妈,现在又是他姐。 他头疼地捂着脑袋:“沈听澜,我觉得我又得搬家了。” 可惜了他那个量好尺寸下午才能送来的新窗帘。 “人不在吗?”停完车后上楼的禹文昊左右手各拎着一罐醉虾和黄酒,原本打算和蔚笛一起回来找小舅子吃个饭。他伸头一瞧,微微笑了起来:“看到他养的小猫了,还挺精神。” 蔚笛耸耸肩:“手机都没带走,他可是离了手机就六神无主的现代年轻人。” 禹文昊:“是不是在卫生间?” 蔚笛扫了眼客厅,眉梢一挑:“我们先上去收拾东西,好久没回来肯定到处都是灰。” 等手机不再叫个不停,蔚羌这才松了口气。他也不管什么汗不汗的了,一边把运动服重新往身上套,一边回过头来安抚沈听澜:“没关系,我姐一向注重个人隐私,哪怕住在一个房子里,她也不会不问过我就进一楼的。” 沈听澜蹙了眉,他嘴唇抿成一条缝,上边还带了些蔚羌刚留下的水渍,看上去比平常红艳一点。 蔚羌心虚于自己这种时候还能生出旖旎心思,他想反驳沈听澜先前的话,他也同样为沈听澜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而心痒无比。 沈听澜直直看着他,像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蔚羌头一回见他这种神情,印象里沈听澜都是闻风而动,害得他也紧张了几分。可等了一会儿,沈听澜却只点了点头:“那就好。” 蔚羌迟疑一瞬,追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话?” 沈听澜否认了:“没有。” “真的?” “嗯,真的。”沈听澜笑了一下,替他理齐领口,“出去看看吧,蔚笛难得今天有空。” 蔚羌想这倒是,他也好久没和他姐见面了。他将门拉开一条缝,嘴里说道:“我姐夫你见过吗?他性格特别好,我一直很羡慕当老师的,再加上他从小就喜欢看书,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为过,和你一定能聊得来。” 他说了一堆,沈听澜却迟迟没有跟上来。 蔚羌纳闷道:“怎么了?” 沈听澜撑着门框,在卧室的一方天地里问他:“我也去?” 第97页 蔚羌还在为他的话感到奇怪,每两秒总算反应过来了。他哭笑不得,大步回身攥住了沈听澜的手腕:“原先还能好好和我姐交谈,现在和我交往了反而要避开,你这是什么观念啊沈先生?我们到底是关系亲密了还是更疏远了?” 沈听澜哑然:“我以为……” “随时都可以。”蔚羌打断他,“我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我也的确随时都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他字字铿锵,沈听澜唇缝抿得更深了,最终缓缓地叹息一声,“好,我知道了。” 蔚羌抬手去捏他绷紧的脸皮,调笑道:“沈先生不会以为,都到这个年纪了还能做一下我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吧?” 沈听澜肌肉放松了些,迎着光微微笑了,“蔚先生是已经开始嫌弃我的年龄了?” “我可没这么说。”蔚羌眨眨眼,嬉笑间触碰他脸颊的手指角度一变,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整个人朝自己靠近,像想要再讨一个吻。 沈听澜怎么会不如他所愿,稍稍低下头,想亲在他脸颊上作为他蹂躏自己的报复。但还未下嘴,一道幽幽的声音自楼梯上方响起:“什么藏娇不藏娇的,长大了就叫不动了?听见喊你了记得答应一声,现在不忙就上来帮我大扫除。” 撩着脸颊细碎绒毛的气息一闪而过,蔚羌循声转过身。 蔚笛正似笑非笑地扶着扶手,话是对他说的,目光却落在了他后方的沈听澜身上,“我还以为是荣奕在和蔚羌闹着玩,没想到来做客的竟然是沈总。” 怕是刚才亲昵的动作被人从后看得一清二楚。沈听澜表面不显惊慌,他冲蔚笛颔首,同样一如往常打了声招呼:“蔚总。” 蔚笛慢悠着转到一楼,站在玄关处没有往里再进的意思,就这么远远看了沈听澜片刻,前后不搭地说:“沈总来的真不凑巧,文昊带来的醉虾只有三人份的量。” 这话细细一品就能知道含义,明摆着告诉沈听澜这里不欢迎他,识相就赶紧主动滚蛋。 蔚羌说:“没关系,他不吃生食。” 这话回的比沈听澜头脑转的还要快,一时气氛有些僵硬。谁知就这么一句,引得蔚笛火气瞬间窜了上来:“你闭嘴!” 蔚羌被她吼得回不过神,蔚笛还从未因什么事对他发过脾气。蔚笛也顿住了,后知后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降低了声音道:“你让他来说。” 沈听澜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蔚笛话外的意思。他将蔚羌挡在身后,刚要开口说点什么,蔚羌却伸着脖子同样没好气道:“他说还是我说都一样,我和他在交往,你找姐夫的时候不需要我有什么意见,我找沈听澜你就一副我犯了事得进局子的样子?” “蔚羌!”蔚笛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里面镶嵌的金属嗡地震荡,像把她从以前到现在积攒的所有不快全都表露了出来,“这是本质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我从未管过你什么,你不想留学读研我支持,你不想来家里公司我没意见,你去酒吧惹了一身流言蜚语我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唯独这件事我必须管你。” 蔚羌死攥着沈听澜的衣服不撒,“姐,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可以让你管。” 蔚笛嘴角一扯:“这话现在才说你不觉得迟了?等到你学上完了,工作定下来了,在外名声已经没了的时候,我还能怎么管你?” “我不明白。”蔚羌说:“就因为我是同性恋?哪怕你现在管了我,要我和沈听澜分手,我就不是了?姐,你可能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男孩子了。” “不会分。”“我知道。” 沈听澜和蔚笛同时出了声。 蔚羌吓了一跳,原本冒出的些许负面情绪这一刻全没了,他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姐:“你知道?” 蔚笛沉默几秒,叹了口气,“我之前说不管你,我就真不管了吗?” 蔚羌无言。 “今天我是来休息的,不是来吵架的。沈总不方便掺和我们的家事,不如先回去吧,听说您也住这附近,就不送了。”说完这话,蔚笛利落地转身离开,最后和蔚羌说道:“你上来。” 蔚羌回过头来看沈听澜,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一直都知道蔚笛分明也没比他大多少岁,却愣是操着家长的心。可他根本没想到,蔚笛早就知道他的性取向了,却一直没有提过。 他忽然想起来,高中时和杜煜祺告白被拒后,那几天总有高年级的人来班里门口转悠,见到他会擦肩而过时撞他一下。 走廊本就拥挤,皮闹的人那么多,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现在仔细回忆却能抓住许多蛛丝马迹,包括有人骑车路过时朝他吹口哨。 而这些现象在持续不到一周后就消失了,才能让他忘得如此迅速。 “我要上去和我姐谈谈。”蔚羌说。 沈听澜嗯了声,温声道:“去吧。” 蔚羌仔细看着他的表情,见的确不像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牛奶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喝。” 沈听澜又嗯一声。 蔚羌松开手,朝楼上走去。楼梯上到一半,就听见瓷器坠地碎裂的声响,同时他姐气地跳起脚来:“禹文昊!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要碰餐具!” 禹文昊站在厨房的大理石地面上,盯着脚下碎成好几瓣的瓷碗,解释道:“我看它们在柜子里积灰了,想拿出来洗一洗。” 第98页 蔚笛没了职场上的锐气,绕去拿了扫帚一边打扫一边嘟囔:“你都摔坏我多少个碗了?怎么也不长点记性,小事还这么粗心大意。” “我给你买两套赔罪。”禹文昊好声好气地哄。 见人来了,蔚笛没再说话,禹文昊从一旁桌子上拿出了红色的纸袋,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蔚羌拆开一瞧,里面装的竟是一份烫金的婚礼请帖。他翻开看着内页写的名字,惊喜道:“你们已经定下来下个月结婚了?” “本来不打算给你,毕竟你是家里人。但蔚笛说形式很重要,我们也很看重结婚这件事,希望你能从一张纸上分享到我们的喜悦。”禹文昊自觉地揽过蔚笛手里的活,边打扫边说:“替荣奕也准备了一份,不过就不用你给了,我们明天给他送过去。” “好啊!这是好事。”蔚羌摸着触感分明的硬纸,“提前祝你们新婚愉快。” 禹文昊笑着说:“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是我们少准备了一份?” 这话调侃意味十足,蔚羌反应过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他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就好了。” “去把干饭蒸了。”蔚笛打断两人的谈话,“米在柜子里,锅自己刷,顺便把厨房打扫了。” “哦。”虽然闹了点不愉快,但话蔚羌还是要听的。 蔚笛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一转头看见自己的准丈夫敛了笑,冲自己摇了摇头。 许久没有人居住的地方打扫起来很麻烦,厨房的边边角角都沾满了灰尘。蔚羌搬回这里时就体会过一次,现在干起活顺手多了。 里外都忙活完后,蔚笛进去准备午饭,留禹文昊在外和他聊天。 蔚羌做好了被问话的准备,果然禹文昊一上来也直击主题:“你和沈听澜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夏的时候相识的。”蔚羌替他倒了杯水,补充说:“我追的他。” 禹文昊问:“很喜欢他?” 这话让蔚羌感觉莫名其妙,他反问:“你不喜欢我姐?” “当然喜欢。” “对啊,我如果不喜欢沈听澜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你在你姐眼里一直都是当年没长大的那个男孩,我知道你已经是个有辨别是非能力的成年人了,但……”禹文昊略一思索,还是决定把话给说出来,“她那时候真的很气恼,也难过,从很多角度来讲。如果你认为你的性取向是你一个人的事那就错了,这会和所有爱你的人都有联系,就连爸妈安排给你的联姻对象都是由她筛选的,因为她知道你很特别,那些有可能会缠上你的小姑娘她都过滤掉了,为的就是给你足够的准备时间。” 蔚羌短暂地沉默,“她从没和我提到过。” 禹文昊了然一笑:“你应该是比我还要了解她。” 蔚羌点头,“我知道的。” “她并不是一口咬定要掰正你,我这话说的可能不太准确,因为从来就没有正还是歪的说法。”禹文昊拿起那杯水,没喝,就放在手里托着,“你也说了解她了,如果她真的想要你们断,不会客气地请沈总自行离开,这不怪我偷听你们谈话,只不过这一层楼的高度的确不怎么隔音。” 蔚羌看着他,突然道:“谢谢。” 禹文昊笑起来:“这是在谢什么?” 蔚羌轻咳一声,“说顺口了。” 他其实是想为那句“没有正歪”的话而道谢。也是这么一刻,他觉得他其实想要道谢的人很多,荣奕是其中之最。 荣奕是第一个知道他性取向的人,也是他第一个壮着胆子坦白的朋友,如果不是这家伙一直无条件地支持他到现在,恐怕现在他也会迫于压力一直躲藏过活。 禹文昊不知是看破还是没看破,笑容增深了些,将杯子递到唇边喝了口水,慢腾腾道:“这天还是冷的,开了空调热水倒出来也几句话功夫就冷掉。” 松懈下来的蔚羌总算有心思去思考别的事情,他顺着天气的话题问:“说起来你们怎么会决定下个月结婚?十二月穿婚纱不冷吗?” “时间是你姐决定的。” “哦,这样……伴郎和伴娘呢?定下来谁了?” 禹文昊摇了摇头:“中式婚礼不需要这些,她一向从简。” 说白了伴郎伴娘在婚礼上充当的只是陪伴的角色,可以替新人挡酒或安抚情绪,但这些对于他和蔚笛来讲都并不重要。 “你和沈听澜会结婚吗?”禹文昊又问。 蔚羌没怎么思考,“会的。” 只要时机到了,他就和沈听澜求婚了。 说到这事他也没什么底,求助起这个过来人了:“你和我姐求婚时都做了什么?” 禹文昊调笑他:“这时候来我这儿临时抱佛脚了?” 蔚羌否认:“这怎么是临时,我还有很多的准备时间,充其量只是参考寻找点灵感。”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当时只是在吃饭时问她愿不愿意和我订婚,她也答应了。没有你所想的浪漫,我们当时的餐厅灯光很足,也不是什么烛光晚餐,饭后没有兜风,只送她回了这里,然后道了晚安。”禹文昊说:“每个人对于浪漫的定义都不一样,有时候看上去平淡无常,但其实却最是人所需要的。” 他们见过了太多奢侈的求婚现场,又或者是参加过很多的喜宴。看到过喜极而泣,也看到过失望透顶。见证过持续几年十几年的爱情,也安慰过同龄人伤透的心。 第99页 “求婚的惊喜是对于你喜欢的人而言的,而不是我能给你答案的,也没有人能给你答案。”禹文昊特地添了一句:“但有一点,你可别上网上查百度,那些东西过于花哨,不实用也俗套。” 蔚羌也笑了:“这年头还会有人信百度吗?我情商又没低到那种程度。” “那就好。”禹文昊随口应了一句,见玻璃门后的蔚笛正垫脚在收藏柜里找碗碟,便朝蔚羌使了个眼色:“进去帮她忙吧。” 蔚羌答应一声,从沙发上起身,拉开厨房的门,顿时被里面闷的油烟味呛得咳了咳。 蔚笛转身开了窗,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戴上的口罩朝下拉了拉,“他走了?” 蔚羌疑惑:“谁?” 蔚笛看着锅,淡淡道:“沈听澜。” “没。”蔚羌说完也迟疑了。他摸了一把口袋,后知后觉到手机还躺在茶几上呢,根本就没带上来。 蔚笛数了数筷子,放到他的手上,“摆餐桌上去,这里不需要你帮忙,去把禹文昊喊过来开罐子热酒。” 她指的是那瓶醉虾和黄酒。 蔚羌低头看了眼,略微一数,正好四双。 他止不住弯了眉眼,贴上去问了蔚笛一个问题:“姐,禹哥说他和你求婚的时候就问了一句愿不愿意,你直接答应了。” “这有什么问题?” “你当时觉得惊喜吗?” 蔚笛理所当然地点了头,“哪怕他提前一天告诉我他要和我求婚,第二天我也会觉得惊喜。” 蔚羌沉吟几秒,懂了。 蔚笛没有继续延续这个话题,“下楼去喊沈总上来吃饭,毕竟客人都坐到家里了,晾着人喝西北风有失风度。” 蔚羌嘟囔一句:“你分明已经接受他的存在了。” “你都那么护着他了,我还能请保安让他滚出去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蔚羌无辜地眨巴两下眼,“我去喊禹哥。” “沈听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人离开,蔚笛衬着油烟机的轰轰声泄愤地骂了一句。 她分明站楼梯上时都和沈听澜对上过一次眼了,这人却假装没看见一样继续去亲她弟弟。 不是故意给她看?谁信。 原本就没太惊讶,只是这两人一前一后搞得她好气又好笑。 蔚羌紧张地进来,愉快地离开,把筷子放去餐桌,直奔楼下而去。 他在客厅和餐厅都没找到沈听澜,有些急了,捞起手机一看也没有相关短信,匆匆忙忙往卧室里跑。 早晨离开去跑步前乱糟糟的床铺被收拾整齐了,随手脱下来的睡衣也被挂上了衣架。紧闭的推拉门后窗帘纹丝不动地垂在木地板上,阳光为棕色镀上了一层暖橘,也将窗帘后修长的身影投在了他眼前。 蔚羌绕过钢琴,轻盈的动作却引得阳台上坐着的人转过头来,那双眼睛透过袅袅盘升的烟雾,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脸上。 室外的凉风吹得他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坐在躺椅上的男人就朝他伸出了手。 浓重的烟味穿过蔚羌的鼻腔,像连结着理不清的丝线,随着不断移挪的柔软线条撩拨着他的心脏。 他挑高眉头,跨坐上沈听澜的腿,对着那团烟吹了口气。 沈听澜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 “还有烟吗?”边问着,蔚羌边去掏他的口袋。 “没了,最后一根。”沈听澜将烟从口中拿下,欲要掐灭。 蔚羌却攥住了他的手腕,同时从他身上搜下来半盒烟,用牙齿从中抽出一根。 “借个火呗?” 沈听澜跟他对视了一眼,手指一松,让那点火星直接坠了地。 准确落进了地上放了水的烟灰缸里,发出“兹拉”一声响。 蔚羌来不及去看,沈听澜已经含住他的嘴唇,研磨了一阵,将烟味一点点送了进来。 蔚羌手里还握着那盒烟,但他显然已经顾不上更多,慢慢将它们攥成了一团。他本来还想笑沈听澜又管不住偷偷摸摸地抽烟,却也逐渐沉浸在安逸的气氛里。 这个吻和以往都有所不同,没有太多的撩拨和欲念,纯粹像是彼此间无言的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各分开些许距离,片刻后的凝望又让蔚羌止不住地重新贴回来,抵在他的额头上左右蹭了蹭,“沈听澜。” “在。”沈听澜低声附和。 “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啊?” 蔚羌顺口就问了,也许是他认为气氛恰到好处,嘴一快就说出了口。后知后觉到太过草率,他没什么底气道:“我开玩笑的。” 沈听澜先是一怔,他想起了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戒指。 他懊恼地皱了皱眉,先前表白的时候就被蔚羌占了先机,现在求个婚也没能抢在前面。 可再懊恼,他也因这一句话心跳快得难以自持。 见蔚羌垂下眼睫,状似躲闪,沈听澜手臂用力地环住他的腰,一个翻身上下颠倒。 蔚羌下意识搂住他的背,沈听澜掌心垫在他的头后,低声道:“我需要告诉蔚先生,不能在男人的怀里开这种玩笑。”他又吻在蔚羌唇上,继续低语:“尤其是爱你的男人,他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两人间间隙缩小,蔚羌感受到沈听澜身上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他喉结一动,模糊问道:“什么代价?” 第100页 沈听澜说:“让玩笑变成正经,让假话变成真话。” 作者有话说: 虽然好久不见!但是我很长! 第48章 八卦 蔚笛和禹文昊吃完饭没坐多久就走了,说是要去挑禹文昊答应好的那两套碗碟。 蔚羌心里也有数,他姐一时半会儿仍旧不能接受沈听澜,这顿饭下来蔚笛从头到尾基本就没说过什么话,全靠他和禹文昊瞎叭叭撑住全场。 两人离开的时候,蔚羌和沈听澜一直送到了门口。 汽车扬长而去,蔚羌暗自松了口气。他拉着沈听澜进了家门,望了眼被自己擦得锃亮的楼梯,不太舒心地咂了咂嘴,“要不我在小区里再买一套单层的住?”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手头上闲钱不多,只能选择贷款了。 沈听澜听见他的话,自然而然道:“去我那里吧。” 蔚羌下意识点了头,嘴里却反着说:“这不太好吧。” 他眼巴巴瞅着沈听澜,但表情的确是犹豫的。沈听澜先是一笑,才问:“哪里不好?等我把家里收拾一下,你就可以过来。” 蔚羌唔一声,“得和我爸妈说过后我才能住你那边呀。” 不然别墅区就那么大,哪天他妈看见他穿着睡衣站在沈听澜家阳台上,到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不然把水管砸了吧,只要让一楼被淹了,他就有理由住过去了。 蔚羌坐去沙发上撑着茶几托着腮,认认真真地陷入了沉思。沈听澜哪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不靠谱的歪主意,光看上去蔚羌似乎在发愁,眉毛也皱成一小团,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想要将其抚平。 蔚羌没来得及看向他,手机先震起来了。他错开沈听澜的手,低头看了眼屏幕,“送窗帘的人过来了。” 沈听澜站起来,“在哪里?我去接。” 来送货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朝气蓬勃地把摩托车一支棱,抱着定好的窗帘按响了门铃。 蔚羌婉拒了他要帮忙的那份热情,撒着拖鞋颠颠地朝卧室里去了。 沈听澜洗完水果跟进来时,蔚羌正站在椅子上手忙脚乱,那窗帘布根本就不听话,总会滑下一端来。 “尝尝。”他不急不缓地抬起手臂,将圣女果送到青年嘴边。 蔚羌刚张开嘴,圆滑的小果子就贴着他的唇齿被推进口腔。本来还一门心思全都扑在手上的事上,等酸酸甜甜的汁水迸开后,他鼓着腮扭回了头,赞道:“好吃,你什么时候买的?” “小李顺路捎的。”沈听澜捻了捻手指,将剩下一整碗都递给了他,“下来吃,我上去挂。” 蔚羌接过来,顺便塞了一颗进沈听澜嘴里,不知怎么突然说了句:“抱我下去。” 沈听澜一怔,他手臂还维持着递碗的姿势没收回来,蔚羌已经丢了令人懊恼的窗帘布,将空着的那只手搭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两人体温随着接触点传递间,蔚羌的思绪又进行了一个跳跃:“沈听澜,会跳舞吗?” 沈听澜手臂上的肌肉一紧,一拽一揽,将人从椅子上拉进怀里,又接到了地上。 碗里红彤彤的圣女果不稳地掉了几个,咕噜噜滚到一旁。 蔚羌惊了一下,但沈听澜却稳稳地搂住了他,握着他的指尖搭着他的腰,唇不断靠近,直到在他还带着点水果清香的嘴角旁停顿下来,说:“会一点。” 蔚羌随手把洁白的碗放上了纯黑闭合的钢琴,一边搭上他的肩一边歪了头,噙着笑要吻不吻地问:“一点是多少?” “蔚先生试试就知道了。” “好啊。” 没有音乐,也没有人打节拍,两人就这么在并不宽敞的卧室同时迈开了步。 午后的阳光懒散地洒在地板上,蔚羌甩开鞋子踩在上面,背着窗微微抬头含笑望着沈听澜。 窗外几只冬雀经过,将杏叶震下几片。沈听澜对上那双笑眼,突然觉得,冬天好像就这么在眨眼间过去了。 “你这哪是‘一点’?骗我呢。” 沈听澜接连被踩了好几次,也面不改色地夸了一句:“你也跳得很好。” 蔚羌扬了扬眉,丝毫不虚道:“我为了这天可是练过很久了。” “哪天?” “和你一起跳舞的这天。”蔚羌随着腿部的用力,轻盈地转了身,迎着光说:“我原先还想过,要怎么从那些厉害的女孩子中脱颖而出,又该怎样以一个男人的性别来邀请你和我跳一支舞。” 毕竟两个男人一起跳舞,听上去有些奇怪。 蔚羌曾就做过这样的梦,他在某个宴会上向被簇拥的沈听澜伸出手,对方便推开人群,朝他走了过来。 现在梦和现实重合了大半,他眉眼弯弯,自卖自夸道:“看来还是我更有魅力一些。” 沈听澜听得低笑起来,“嗯,对。”他垂着眸,“如果我们出现在同一个舞会,你根本不需要思考这种问题。” 蔚羌眨巴两下眼,“为什么?” “因为我会先按捺不住。”然后逆着人群,朝你走去。 哪怕意识到沈听澜可能会说一些令自己心跳加快的话,蔚羌耳朵还是红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沈听澜面前感觉害臊,实际上他每次看见沈听澜,总会露出点和平常人交往不一样的地方。 沈听澜也就看破不说破,毕竟蔚羌这幅闪闪躲躲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第101页 逼着自己长成了大人的模样,结果在他面前还是一副小男生的心思。 他能不喜欢? 他喜欢死了。 “还要跳吗?”沈听澜揣起不太能摆上台面的念头,不动声色地问。 蔚羌轻咳一声:“要的。” “晚上想看电影吗?” “好啊,看什么?” “都可以,出去看还是在家里看?” 蔚羌想了想,“在家里看吧,周末商城不好停车。” “好,那就在家看。” 谁也没提今天出了一次柜的事,仿佛这只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一部分,涟漪轻轻一荡,很快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一早,沈听澜照常去了公司。 他的秘书蹬着高跟鞋快步走来,一手抱着平板,上面还放着一个洁白的信封。 “沈总,您的私人信件。” 寄来公司的信件分为两种,如果和工作相关会盖上公章,而她现在拿着的只是草草封了口,连名都没留,明摆着退也退不回去。 沈听澜放下包坐去椅子上,将那个信封接过来拆开。 里面掉出来的东西很眼熟,是昨天蔚羌从二楼带下来的婚礼请柬。 打开一看,内页上清清楚楚写着“沈氏集团执行总裁 沈听澜”的字样。 他看不透背后的意思,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能够正式地邀请他,说明蔚笛对他的敌意没那么重。 但这咬文嚼字地点出他是商业合作伙伴的身份,又像是在撇清他和蔚羌的关系。 沈听澜沉吟片刻,抬头看向静静等在一旁的秘书:“十二月十二号那天的行程排了吗?” 他的行程表向来是直接安排一个月的,现在离十二月十二号只有二十多天。 秘书立刻点了头:“您需要加内容进去吗?” “嗯。十二号上午十点后的所有行程都推掉,提前一周提醒我准备给姨姐的新婚礼物。” “好的。”秘书利落地删除更改。 等汇报完项目进程出了办公室后,秘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姨姐是什么人来着。 她想不起来,毕竟她没用过这个称呼。 她抓着去茶水间泡咖啡的同事一问,对方端着杯子靠着墙,边喝边模糊不清地随口来了句:“就老婆的姐姐呗。” 哦,对,老婆的姐姐。 老婆的姐姐? 秘书眼睛顿时瞪圆了。 老板什么时候有老婆了? 她再细细一想。 好像的确这两个月老板都在准时下班,从不拖沓。甚至有时候会提前几分钟收拾好东西,撩起袖子看手表上的时间正好到点,拎着包直接离开,再也不用她来问需不需要定晚饭了。 可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呢? 就离谱! 她把手头上的工作先放到一旁,刚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小群就噼里啪啦逮着键盘一顿敲击。 [秘书]:姐妹们,有没有人知道沈总是不是结婚了? [同事A]:? [同事B]:?? [同事C]:??? …… [秘书]:那什么,我就随便猜一下,毕竟沈总最近下班太准时了。 [同事A]:准时不是好事吗?之前我总要担心我比他先走会被炒鱿鱼! [同事C]:等一下,咱们这个群没有暗恋沈总的吧? [同事A]:没有,除了那些新来的小女生,谁还会对一个木头抱有幻想? [同事C]:要结婚也不可能这么快吧,咱们八卦这么久,也没听说他和谁走得近啊。 [同事B]:上次那个来找他谈工作的万女士呢?虽然年龄比沈总大,但说不定沈总就喜欢熟女这一路? [同事A]:她进会谈室才三分半就出来了,十乘十的没戏,我估计项目都没谈成,对不对?@秘书 [同事B]:你还掐着表计时啊? [秘书]:的确没谈成,沈总说她带来的方案太零碎了,我觉得也是,还没有咱么公司上个月进来的实习生做得好,也不知道那种半成品是怎么有脸来约面谈的,都不怕被甩脸上丢出去吗? [同事A]:嘶,说来上上上个月不是有一个来找他的什么小姐吗,穿得挺幼的,好像姓……于?我忘了,有没有人记得? [同事C]:你一说幼我就想起来了。那他妈就是个假网红,想混进公司来拍视频,以为报个名字说是沈总什么什么人就能进来了,嘴上还讲得那么暧昧,我吐了。要不是她,咱们公司现在也不至于对外管得这么严,我男朋友给我送个饭都得隔着铁栅栏,硬生生把我搞成了囚犯。 [同事B]:她好像连电梯都没进去吧,沈总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她这个人,passpass。 [秘书]:@前台@前台@前台 [前台]:干哈啊?恰早饭呢。 [同事A]:你翻翻记录! [前台]:我靠,你们一大早就聊这么劲爆的啊? [秘书]:你最近有没有接待过什么漂亮姐姐啊? [前台]:让我想想啊…… [前台]:是有两个,不过都不是来找沈总的,其中一个竟然是来找咱们公司程序员的! [同事B]:求深说。 [同事C]:哪个程序员? [前台]:就阿淮,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呢哈哈哈! [同事A]:我们不是在聊沈总吗? 第102页 [前台]:哦对对……这事儿你们问我也不靠谱,我给你们拉个人进来啊。 【[前台]邀请[助理小张]进入讨论组】 [助理小张]:啊? [前台]:沈总结婚了? [秘书]:沈总结婚了? [同事A]:沈总结婚了? [同事B]:沈总结婚了? [同事C]:沈总结婚了? [助理小张]:……这 [助理小张]:那个,你们聊沈总八卦不太好吧…… [秘书]:所以结没结? [助理小张]:没听说啊 [秘书]:嘶,可能真是我听错了……要不我再上去问问沈总,行程表写错了会被扣工资的! [前台]:那小张啊,你这两个月在楼上有没有遇见过和沈总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啊。 [同事B]:我看这事儿没戏了,问一个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秘书,你赶紧去问问,工作要紧。 [助理小张]:有啊。 [同事A]:让他说! [同事C]:让他说! [秘书]:说! [助理小张]:你们知道的吧,沈总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谁都不能进去。但是上上个月的时候来了个人,沈总特地让我带他去办公室里坐着,还嘱咐了很多话来着……当时沈总在开会。 [前台]:!谁啊 [同事A]:哪个小妖精有如此特权! [同事C]:……你说的不会是小念筠吧。[不屑.jpg] [助理小张]:不啊,是个男的。 [同事A]:??? [同事B]:??? [同事C]:??? [秘书]:!!! [秘书]:卧槽!我想起来了! [秘书]:是那个坐在沈总沙发上的小帅哥! [前台]:!!! [前台]:卧槽!我也想起来了! [前台]:是那个和沈总在电梯里拉拉扯扯的小帅哥! 第49章 嘟一下 蔚羌的工作室工作人员都齐了,但是缺少了最关键的核心——艺人。 别博远借了他一个经纪人,姓杨。 对方资历很深,圈内几个著名的影后影帝都是这位大佬一手捧起来的,谈话时从头至尾笑眯眯,戴着一副细边眼镜,像是个年轻的老狐狸。 经纪人上岗第一周,把几个想要签来的人资料拿给他看。 蔚羌翻着那叠不厚的纸,一看乐了,其中正好有庾裕,这不就巧了么。 只不过庾裕现在有点名气,已经不是一个被埋没的潜力股了,杨经纪决定拿出点诚意,下午亲自去影视城登门拜访。 《变相》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庾裕已经杀青,但他仍是留在剧组里跟着唐景曜学习心得。姜导三两次和蔚羌通话,表示对他推荐来的这位新演员很是看好,估计下一部片子会直接发出试镜邀请,虽说没能直接内定,但对于庾裕这种刚接触娱乐圈的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下午不到四点,杨经纪带着室外的寒气回了工作室,边摘围巾边有些遗憾地摇头,“没谈下来。” 蔚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提了什么条件不能满足的吗?” 杨经纪把合同书展在了桌上,“不怕他开条件太高,而是怕他一个条件都不愿提。” 蔚羌草草看了眼合同上的白纸黑字,觉得没什么问题,夸张点说,每个标点符号间都能展现出十足的诚意。 这是他拟出来的。 “我关键点也与他说了,工作室挂在巡弋下,独立运营,资源不缺,前期影视的道上会只主捧他一个。”杨经纪拖个椅子坐去了对面,“他的回话也很简单,就只有一句‘抱歉’。问他是不是哪里不满意也不提,我看他对此并不积极,恐怕不太想进这个圈子。” 蔚羌点点头,他给了庾裕时间去思考,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别的人呢?有联系的吗?” “还有这位。”杨经纪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照片上的人眉清目秀,看上去年龄很小,像个高中生,一双水亮的眼睛冲镜头弯着,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蔚羌没少看这批资料,“这是个歌手,参加过节目海选赛,但最后一波被刷下来了。” “对,我只能和你说,他会被刷下来纯粹是一个意外。一个完善的工作室需要各方面人才都有,既然录音棚已经搭好了,就可以接纳这方面的艺人。”杨经纪推着眼镜,“回来的路上他给了我回复,我晚上会去和他吃个饭。” 蔚羌诚恳道:“辛苦了,杨哥。” 杨经纪笑起来:“别说什么辛不辛苦了,你可是我老板。” “小别总不是你老板了?” 杨经纪摊开手,玩笑道:“那我可就是拿两份工资的人,做这些都应该的。” 谈完工作上的事,办公室又只剩下蔚羌一个人。 他靠在椅子上转了一会笔,见外头天已经隐隐有暗下的架势,突然来了兴致,外套往身上一穿,拎起车钥匙去接人下班。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没到下班高峰期一路畅通无阻,结果在等红绿灯时又冒出了些犹豫。 样招呼不打一声直接摸进沈听澜的公司里会不会不太好?沈听澜会不会觉得他太黏人,嫌他烦? 蔚羌看着红灯的倒计时,还是慢吞吞地朝目的地去了。 楼下保安扫了眼他的车牌,瞧见是熟人,直接给他通了行。 第103页 蔚羌穿过自动门,中央空调带来的温度便暖了他从头到脚,将初冬的寒气全都逼散。 他摸摸鼻子,看着前台正在与客人谈话,磨蹭地掏出手机,还在纠结是提前告诉沈听澜一声还是直接在楼下等到六点。现在正好五点半,离六点也就差半小时了。 反正也不久……还是等着好了。 蔚羌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暗搓搓地摸到墙角,打算找个地方坐着耗时间。屁股还没靠上塑料椅,一道惊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在略显嘈杂的氛围中仍旧明显。 “蔚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蔚羌抬头一看,花了几秒功夫想起对方是沈听澜的秘书。 “我来等沈听澜。”蔚羌冲她笑了笑。 “我带您上办公室吧,沈总还在忙,项目组正在例行汇报。” 秘书初次见他仅是好奇,经过和同事们的八卦交流,此时心中已燃起火苗,眼里的光愈发闪亮。 蔚羌只认为她性格热情,微微颔首,“那麻烦了。” “还是我来带吧!” 还没跨出半步,更热情的声音穿透而来。 刚送走一波人的前台远远蹦了过来,她上回见到蔚羌时距离有些远,说实在的不记得人到底长什么模样,现在见秘书主动上前打招呼,又听到谈话,心中立马有了定夺,一个劲儿地举手示意,积极得不能再积极。 秘书冲她挤挤眼:“你不是还有事吗?前面不可以没有人在。” 前台哪能这么轻易答应:“你比我忙才对,刚刚不是还说要出去送文件?送蔚先生上去会耽误时间吧,这点事交给我来就好了。” “送文件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那怎么行?万一那边人下班了,不就白去一趟了?” 蔚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又不是什么贵客。 他指指电梯,“我可以自己上去。” 此话一出,两人一同闭了嘴,齐齐地看了过来,像是呼之欲出的话被强行堵在了喉咙里,憋得眼睛都瞪圆瞪大了。 “不用把我当客人来接待。”蔚羌顿了顿,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我以后也许会常来这里。” 秘书开始在脑子里建立等式。 不用当客人等于是自己人等于老板娘。 “哦哦,这样啊。” “……也是也是,哈哈哈。” “那,那您自己上去?记得楼层吗?” 蔚羌点点头:“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吧,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应该的应该的。” 原本还在争吵着的两位同事并肩站在了一块儿,背着手目送他踏进电梯。 热情是好事,但这两人笑容都挺奇怪的。 看着电梯缓缓合上的电梯门,蔚羌想。 虽说要自己上楼,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层楼上往来的人不多,与大堂相比安静多了,手拿资料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也不过朝他礼貌一点头。 一条走廊没到尽头,他路过了坐着五六人的演示厅,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了主位上侧对他的男人。 他还是第一次看沈听澜戴眼镜的样子,沈听澜在家里看书时也不曾使用过。现在那双眼的凌厉被遮住了些,但却不减严苛,一如往常。 项目组的汇报已经接近尾声,沈听澜正在提问,这场短会不需要多久就能结束。他揪出毛病点,目光慢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成员,却在看见某处时愣了一下,掀动不停地嘴皮也减缓了变化速度,似乎是在体恤来不及记笔记的员工。 蔚羌和他隔着玻璃对视几秒,突然嘟起嘴来了个无声的亲亲,然后当着男人的面,耳朵可疑地变红了。 沈听澜顿了顿,从他身上收回视线,飞快说了两句话就散了会。 老板率先离开,其余人还在低头整理。 沈听澜合上门,“怎么突然过来了?” “顺路就过来了。”蔚羌揉了揉耳垂,跟在他身后往办公室方向走去,盯着脚尖随口道:“我晚上想吃面,我们去上次那家?” “好,等我收拾一下。”沈听澜取下眼镜,随手放在办公桌上。 “你平常工作时候也戴?” “戴什么?” “眼镜啊。”蔚羌慢吞吞地说:“挺好看的。” 沈听澜看他一眼:“喜欢?” “……还行。” 沈听澜没再说什么,随手将眼镜装盒子塞进提包中,“怎么不嘟嘴了?” 蔚羌眨眨眼,“干嘛呀?” 沈听澜走到他面前,“再嘟一下。” 蔚羌听话地撅起唇,被捏着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沈听澜朝后退了退,盯着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瞧上一回,又靠回来在同一个位置啄了一口。 “补刚才在演示厅外的。” “……”蔚羌耳根一热,不甘示弱,扯着他的领带咬上模糊仓促道:“这是回礼。” 他的吻和沈听澜浅尝辄止的风格不同,深入又绵长。 沈听澜由着他掌握主导权,过了会儿才反客为主。 他最喜欢蔚羌的那双眼睛,其次就是嘴唇。 蔚羌紧张或者觉得不好意思时总会下意识地舔嘴,这个小习惯他发现有一段时间了。而只要在自己面前,对方的双唇大部分时间都是湿润的,天然带着浅浅笑意,干净的色泽总是引诱他靠近。 第104页 一吻以一人的无意撩拨为开端,以两人的隐忍克制为结点。 蔚羌默不作声地替他重新整理领带,刚才自己手劲有些大,不小心将它揉皱了。 沈听澜则低头看他,目光如雪花一样轻柔地落在那张变得更加红润的嘴巴上。 办公室的灯只开了一盏,微微发黄,将两个人的脸颊衬得同样柔和。梨花木的办公桌在眨眼间似乎随着光芒晃了晃,亲昵后的静默让周围有种暧昧的昏暗。 沈听澜喉结动了动,他垂首,热烫的吻落在蔚羌冰凉的脖子上。缓慢一嘬,一道粉红的印子便留在了青年肌肤上。 “围巾呢?早上不是戴出去了吗?”隔了这么久开口,他嗓子都有些哑了,拇指在自己留下的痕迹上搓了一下,又搭上青年的腰,小幅度地摩挲了几个来回。 蔚羌小声说:“……忘在工作室了。” 沈听澜松手,替他把衣领朝上拽了拽,“先去吃饭。” 这里不是个好地点,相比之下还是喂他的小男友更重要。 第50章 偷梁换柱蔚小羌 蔚羌的车留在了地下车库,打算明天早上一起过来再取。小李再次提前下了班,沈听澜拎着车钥匙,带他去那家面馆吃了晚餐。 蔚羌尤其喜欢两个人一起坐在小店面里一口口地填饱肚子,那些高档的餐厅宽大的桌子把两个人都隔成了牛郎织女,相比之下在干净却狭窄的地方手肘挨着手臂吃一碗热腾腾的面要幸福得多。 他俩随便聊了两句今天的事,一碗面吃得慢慢悠悠,汤汁见了底话也才倾倒出一半。 在沈听澜起身去结账的功夫,蔚羌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掏手机看了眼显示,还挺意外的,没想到庾裕会主动来联系他,不知是为什么事。 待一接通,对面人一如往常打了个招呼,喊了他一声蔚哥。 蔚羌恍惚间想,距第一次和庾裕见面时对方还警惕得像个刺猬,可现在也能平平淡淡地和他说上几句话,从另一方面看也是一种进步了。 “最近怎么样?”深知这人不是个健谈的性子,蔚羌体贴地主动起了话头。 庾裕说:“挺好的。” “和别人相处的都不错?” “唐景曜人很好。”庾裕略有停顿,“我起初以为,像他这种咖位的演员都会摆架子,但不光是他,剧组里的其他人相处也很融洽。” 蔚羌笑了:“并不是有名气的人就会有脾气,性格因人而异,就像有些没本事的人生来也自命不凡。” “嗯。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快期末考了?” “是的。”庾裕回答得一板一眼:“下周我就回学校。” “寒假有什么打算吗?第一部 戏拍完感觉如何,是休息一段时间,还是找点别的事做?” “蔚哥。”庾裕又叫了他一声。 “什么事?” 庾裕犹豫了一下才说:“最近有几家公司问我要不要签约。” 蔚羌感觉自己还挺像循循善诱的老师,引导着一个对未来毫无打算的人选择旅途的路。 他想了想,干脆舍弃了拐弯抹角的说法,直接道:“这样吧,如果你毕业后打算从事这份工作,你可以考虑来我这里。” 对面静默好久,久到蔚羌以为杨经纪被拒绝一次不够,自己还要遭遇第二次时,庾裕总算开口了:“蔚哥,你先听我说。” “唐景曜和我提到过你建了工作室,今晚打电话也是想问你可以接纳我吗?之前我不懂事,也和你说过报答之类的大话……我不需要那么多的工资,比其他新人再少一点都行,我会很努力地工作。我知道我很多方面都不足,需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是我体能跟得上,我会用工作以外的时间去找班学专业的知识。” 庾裕还是头一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明显语气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仓促。 蔚羌刚听了个开头就无声地笑开了,他还以为自己会给别人做嫁衣,没想到到最后这枚宝藏还是决定给他收藏了。 “我之前问过你的问题呢?有答案了?” 庾裕深吸一口气,“我喜欢演戏,谢谢给我这个机会。” “那欢迎你来我这里工作,我们会合作很长很长的时间。”蔚羌看着在一旁静静等了他许久的沈听澜,狡黠一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工作室里的经纪人今天邀请过你,他姓杨。” 沈听澜不知怎么也随他一笑,唇角上那种一晃而过的弧度看得蔚羌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刻自己的唇边便被拇指扫过,没擦干净的油污也随着这一下给拂去了。 蔚羌和电话另一头的庾裕同时陷入了沉默。 嫌话烫嘴一样,他飞快道:“那么你回学校的前一天顺便来工作室看看吧,合同还按照他今天带给你的那份签。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忙,一会把你的手机号发给找过你的那位经纪人,他会和你对接的。” 一听有事,庾裕也不再耽误他时间,“好,谢谢,再见。” 等他电话挂断,沈听澜没事人一样拿起包,“回家?” 蔚羌半晌不知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挺丢脸的,连嘴都没擦干净都能和人谈笑风生起来,埋头瘪着嘴出了暖融融的小店。 沈听澜在夜里牵起了他的手,轻轻地晃了晃,颇有一番讨饶的意思。 有了黑暗做防护罩,蔚羌闷闷地问:“你刚刚是不是笑我了?” 第105页 沈听澜摇头,“只是觉得可爱。” 蔚羌:“……” 他想到沈听澜说喜欢可爱的人,那么……四舍五入沈听澜又和他表了一次白。 行吧,原谅他了。 “先送你回家,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得出去一趟。” “现在吗?”蔚羌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快八点了。这也不是正常饭点,不该有饭局安排。 他脑子里跳过太多不入流的小说内容,又是这个姐姐又是那个妹妹,忍了忍没忍住,问:“要忙什么?是不是今天去找你耽误你工作啦?” “没有,一点小事罢了。”沈听澜正式前方,并没有看蔚羌,像是有意地避开了对视的可能。等车倒出停车位后,他补充说:“送个材料给别博远,九点前就能回来。” 蔚羌放心下来:“那你路上小心点,替我向他问好。” “好,我会的。” 实际上,沈听澜撒谎了。 他并没带什么材料,提包里只有一些零碎的用品。他把人送到楼下,驱车离开小区,朝着与别博远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十分钟后,他来到了一家珠宝店,不一会儿拎着一个小纸袋出来了。 里面装着一个小盒子,一枚按照设计图定做出的戒指沉睡在柔软的布料中,等着与它尺寸相配的手指掀开盖子,将它从梦中唤醒。 然而,等待被开启的时间比它想得要短暂,甜蜜的气味充释在周围,被仔细地冲洗后,它被困在了一颗圆鼓鼓的巧克力球中。 它终究还是没能逃开沈听澜的计划。 巧克力球被放进了榛子蛋糕里,店员明显已经和这位高大的客人熟悉了,笑着说:“您女朋友肯定会很惊喜的。” 沈听澜望着漂亮的小蛋糕,表情慢慢柔和下来,“嗯。” “您是打算求婚吗?” “是的。” “祝您成功。”店员双手将打包好的提袋送上,“我这话也是白说,您对您女朋友这么好,她一定会答应的。” 沈听澜道了声谢,赶着在规定时间内回到蔚羌身边。 门上的风铃被外面的冷风带动叮铃作响,他又回过头来,皱眉问微笑着目送他离去的店员:“这样做的人多吗?我是说……把戒指放进蛋糕里,会让对方很惊喜吗?” 店员迟疑了一下,“应该是会的,先前也有提过这样需求的客人。但是请您一定要叮嘱您的女朋友吃慢一些,虽然几率不大,但仍有戒指被吞下的例子发生过。” 沈听澜点头,“我知道了。” 他将盒子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上,研究了一下它实在没有系上安全带的可能性,这才绕到左侧缓缓发动车辆。 精打细算后的时间卡得正正好好,他到家时离九点只差五分钟。 蔚羌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开门的响动后立刻蹦跶起来,趿着拖鞋到了玄关,“回来啦?热水我刚放好,先去泡个澡吧,外面怪冷的。” 沈听澜顿了一下,将护了一路的东西朝前一递,比先前给蔚羌买其他物品时态度更要随意,仿佛这只是个平常的小礼物,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谢谢。”蔚羌没察觉哪里不对劲,他笑着接过,一边朝餐厅去一边说:“之前的洗发露用完了,我换了新的,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 “我都可以。”沈听澜换好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吞吐了一下,说:“这么晚了吃多容易不消化,切一半明天早上当早餐吧。” 只要切开就肯定能发现戒指的存在,也会断绝蔚羌把它直接吞下肚的可能性,他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找得很合适。 “的确对胃会有负担。”原先三天两头吃夜宵的蔚羌很赞成地点了头,“那我去放冰箱吧,都留明天早上吃。” 加上这个,他就集齐了所有品种的了! 沈听澜脚步一顿,隔了会儿才说:“也好。” 他一直认为自己这么多年已经被耐性打磨得尚可,但得知今晚这门心思不会被发现后又有些急了。他蹙着眉,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样总想着最快得到考试成绩、好让父亲夸上一句的不成熟小子,好像遇到蔚羌后,那些被磨圆的棱角又一次变得突兀。 等浴室的门被带上,蔚羌原本淡淡的神色忽然雀跃起来,像解开了奇怪的封印。他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摸了摸蛋糕盒,心满意足地打开闪送软件。 [蔚羌]:兄弟,我要这家店的榛子小块蛋糕,明早六点可以送吗? [跑腿]:大哥,可能不太行,这家店上午九点才开门。 [蔚羌]:……哦,这么晚啊。 [跑腿]:现在送不行?这个天气明早也不会坏。 [蔚羌]:现在不行!要不然你买了搁家里,明早再替我送来? [跑腿]:那是双倍的费用。 [蔚羌]:成。 [跑腿]:行,明早六点哈,你现在下单吧。 [蔚羌]:来的时候不要敲门不要按门铃不要发出声音,我六点会起床来拿,你准时房门口就行了。 [跑腿]:…… [跑腿]:你妈不给你吃? [蔚羌]:对,所以千万别按门铃,不然我会挨揍! 跑腿小哥发表了对当代有家长buff的孩子深深同情的感慨,和蔚羌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会让他平安吃到比太阳出来还早的清晨早餐。 第106页 蔚羌竟然也能顺着话往下聊,编了一堆苦情戏码,为的就是让对方卡着点来。 如果不是沈听澜洗完出来了,他还能再把故事编到小学幼儿园。 [蔚羌]:不说了!我妈出来了! [跑腿]:不得了,快藏好手机,千万别被发现了。 [跑腿]:六点啊!我一定准时! 蔚羌很满意,手机往床头一丢,摸起柜子里的吹风机招呼男人过来吹头发。 沈听澜坐去床边,身上带着新洗发水的香味,是蔚羌所喜欢的。 他的手指穿过那缕缕漆黑的发丝,看着它们在自己掌心蜷缩着留下道道湿痕,不太专心地问:“别博远今天没出去应酬?” 在他的印象中,别博远每天晚上都会在不同的场合和不同的人联络感情,或是拓宽人脉。 沈听澜背对着他,也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短促地嗯了一声。 “我过阵子也会偶尔晚回了。”蔚羌提前向他汇报,说完后手上动作一停,道:“好久没看你应酬了。” 沈听澜不在意地说:“都推后了。” “推后?” “嗯,推到过阵子了。” 蔚羌回味过来,噗地笑了。他关掉吹风机,从后扑到男人背上,“你怎么这么好?” 沈听澜扣着他的手腕,侧过脸来,“我现在工作自由,所以以你为主。” 蔚羌贴上去,声音比往常要软一些:“那我可要加把劲了,争取也做个自由人,到时候我们课可以想什么时候出去旅游就什么时候出去。” “好。” “头发干啦。” 沈听澜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当做是谢礼,亦或是奖励,“我看会书。” 蔚羌自觉地往床另一边一滚,回了自己的领地,“那我玩一局游戏。” 在认识男人之前,他心目中“一局”只是一个概数。认识男人之后,他说一局就绝不会多开第二把,输了也不恋战。 他单方面自愿被管着,哪怕沈听澜可能不会拘束他太多。 半小时后,一局游戏结束,蔚羌心如止水地看着胜利字样,指尖一滑退了出去,打算缠着沈听澜一起睡觉。 他头一扭就愣住了,沈听澜不知什么时候将眼镜架鼻梁上了。 那张脸专注地对着书页,金属细边闪耀着淡淡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英俊又稳重,虽然身上穿着睡衣,但仍旧泛着一股子禁欲味道,越是这样越勾人的厉害。 发现自己被盯着看了许久,似乎有被那道不知收敛的灼热视线打扰到,沈听澜合上看了一半的书,“怎么了?” 蔚羌目光落在那张不知吻过自己多少次的唇上,心跳开始加速,“白天没说,你这样看上去挺斯文败类的。” 沈听澜好笑道:“虽然我没有一个做教师的姐夫,但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 “……该休息了。” 沈听澜便把书放到一边,手搭上眼镜腿,正要摘下,青年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沈听澜转过脸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疑惑,早就对蔚羌的反应有所猜测一样。 蔚羌吞了吞口水,拱着被子,慢腾腾地迈过楚河汉界,跨去了男人身上,佯装镇定:“睡前亲一下。” 沈听澜定定看他,片刻后下巴一错,覆上前去。 中间隔着金属物的感觉挺稀奇,也不太方便。蔚羌恍惚地张开嘴,又稀里糊涂地被压住。 沈听澜戴着眼镜,穿着衣服,睁着眼亲他,深色的眸子里烈火隐晦。直到感觉青年的放松软化,他伸去寻找床头灯的开关。 蔚羌却哼唧道:“不关。” 沈听澜藏去笑意,“想看我?” 蔚羌小幅度地闭着眼点了点头,浅淡的红云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朵。 两人同时接到任务,需要去天气恶劣的峡谷里检测土质。 沈听澜打开阀门,四周的水蒸气不断上升,撞上房顶的低温凝结成了串串水珠,一点一滴地将头顶这朵异常的红云浸透,没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路往山谷汇聚。 细弱的风声呜呜作响,断断续续,也不知撞上了哪块山脊,雨势骤然变大,噼里啪啦打在河堤上,一时水花四处飞溅,将谷边的垂柳从枝叶浇到底部。 柳条摇晃着,被云层后透出的阳光滋养得发亮。分明前几天才被施过养料,现在却又兴奋地迎接着自然的馈赠,被开垦过多次的土壤土质依旧紧实,紧紧地鉔着树根,生怕被这场暴雨冲垮了堤坝,不甘示弱地与之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没有屋檐可以躲避,蔚羌毫无遮挡地被水冲刷了一遍。他睁不开眼,赶路这么长时间后气都喘不匀,冻得浑身直哆嗦,边抖边询问同样在淋雨的伙伴,“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沈听澜明显体质比他好很多,水珠划过他的镜架,他却面不改色,原地将探测仪深人埋入土壤,“很快。” 蔚羌实在顶不住这恶劣天气的侵蚀,发了烧一样浑身滚烫,虚弱地反驳:“你二十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你这探测仪……真不准。” 脚下的土壤震得更厉害了,沈听澜将人抱进怀里,免得这场灾难让他从崖边跌下去。 好一会儿,这“马上”总算生了效。雨声渐停,彩虹划过天空,并未停留太久,眨眼间只徒留一道虚影。 第107页 蔚羌等困了,也疲了。他头一歪,窝在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咳咳! 第51章 抓包 蔚羌心里惦记着有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他和沈听澜虽然同床有一阵子了,但两人也没有亲密到搂抱在一块儿交换整夜体温的习惯,哪怕睡前闹得再欢,仍旧在困意席卷时会自觉地躺进属于自己的那边去。 今天是个例外。 蔚羌浑身都不太得劲,两三点迷迷糊糊地攥住了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确认闹铃是震动模式后又睡过去了。 沈听澜抽完烟回来时,入眼的就是蔚羌裹着被子皱着眉头不太安稳的样子。 他调暗床头灯,靠着床沿坐在了地板上,手腕朝上抬了抬。不知是怕手指上残留的烟味会惹人厌,还是怕惊扰了刚入梦中的人,终究没能抚上去。 他目光落在蔚羌伸出被子的一只手上,蜷着的指尖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干净的指甲被修理得整整齐齐。 这是一只骨节分明且修长漂亮的男人的手,他见过它们落在琴键上的样子。这只手明天就会戴上他送的戒指,这个人也是从里到外属于他的。 沈听澜光是这么想着,面部线条瞬间柔和下来。 真是神奇。 他看着蔚羌,轻声地感慨了一句。 从没想过萍水相逢能演变成如今的亲密关系,也没想过恰好心系的人也喜欢自己。他回想起那段压力几乎要把他淹没的日子,本以为会是同样糟糕的一晚,没想到遇到了一缕风,轻轻一带,便将他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挥散了。 看着看着,沈听澜嘴皮一动。 “宝贝。” 他试着这么喊了熟睡的人一声。 他只叫过蔚羌小名,还没使用过这样腻歪的称谓。刚一喊,又匆匆抵着唇咳了一下,伸手关了灯,遮进了早就沉寂下来的夜幕里。 刚上另一边床,还没全躺进去,一旁细碎的声响让他略有停顿。 蔚羌翻了个身,摸着黑喊:“沈听澜……” “嗯。要喝水吗?” 半晌无人接话。 沈听澜后知后觉到青年压根不是在叫他,而是在说梦话。 他笑自己为那一刻以为被发现而紧张,心口也暖涨成一团,有些羡慕梦里的那个自己,又觉得这份醋意来的过于滑稽。 他替蔚羌掖了掖被角,侧躺下来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胳膊一伸揽在人腰上。蔚羌倒也配合,手一松自觉地挨上来了。 冰凉的手机横在两人脸间,沈听澜将它放去床头,与自己手机排在了一起,规整得像在搞什么重要仪式。 他轻轻拍了拍蔚羌的背,有了第一次的磕绊后,第二次就顺口多了。 “晚安,乖宝。” 可惜了,蔚羌一个字母都没能听见,不然也不知会因即将二十六岁还被喊“乖宝”而羞耻还是兴奋到夜不能寐。 虽然工作上的事轻松很多,沈听澜培养起来的助理也渐渐能为他分去很多事项,但他的上班时间仍旧是早上九点。 也许是因为抱着人睡觉的原因,沈听澜也做了一个和怀里人有关的梦。 梦中时间又回到了初遇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酒吧的沙发上,别博远不知怎么没了踪影,烟雾将四周笼罩,视线里一切都显得虚无缥缈。 他夹着一根烟,伸手去掏口袋,却没摸到打火机。 “啪”的一声响,一簇火苗闪进了余光里。他抬起头,看见蔚羌正攥着火机,挑着眉坐在对面给他递火。 火星明暗不定,烟雾更加浓郁之际,蔚羌带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靠了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沈先生,让我尝尝味儿。 被震醒时,沈听澜还记得那张脸上的表情有多勾自己。他心想自己恐怕是魔楞了,对蔚羌前段时间的一句话念念不忘。 他掀开有些沉重的眼皮,摸过手机关掉闹铃,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人,然而中间已经空了,只剩下他的手臂悬在那里。 蔚羌半夜又滚回床的另一边,此时像是被嗡嗡的声音扰了清梦,表情不太放松,处于想醒却没醒阶段。 沈听澜揉了揉眉心,放轻了动作下床,又感到哪里不太对劲。 蔚羌的手机用的玻璃手机壳,和他磨砂的手感并不相同。 他刚才关的好像是蔚羌的手机。 再仔细一看,新窗帘后没有半分晨光透过来,怎么瞅后方都黑压压一片,太阳连头都没来得及露。 沈听澜低下头去找时间,奇怪对方怎么定了这么早的闹铃。还没触及手机,屏幕倒先亮了起来,一条新信息映入眼帘。 ——我到你家门口了,你出来时动作轻点,别被发现了秘密。 沈听澜迟疑了一下,将这条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披上睡衣离开卧室。 他打开门锁,还没推开,一个提袋先塞了进来。外面的人也不知等了多久,斯哈斯哈地直哆嗦,一边给他塞一边还隔着门念叨:“快进去,别被发现了!” 沈听澜没接,他看着那个熟悉的店铺袋子,问:“给谁?” 一个戴帽子的学生冒出来,仔细打量他一圈。后知后觉到了什么,他猛一吸冷气:“啊,我……我走错了,我是找你家对门的,哈哈。打扰了,大哥,我这就走。” 第108页 这小孩他爹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啊!有三十岁吗?不过也有可能,现在七八岁的小孩已经会用电子产品并且贼溜了,说不定下单的也就是这个年龄段的。 他转身好一会儿也不听身后有关门声,又不能硬着头皮真敲隔壁的门。骑虎难下时,小孩他爹说:“拿来。” “大哥,这……”纠结许久,跑腿小哥捧着袋子奉上,“您可千万别怪他,我会把钱都退回去的。” 沈听澜眉心一拧,“他还给你钱?” “我没要他太多!真的!”想着小孩没太多零花钱,他只要了三十块! 沈听澜想起了前两天从卧室床下翻出来的那本漫画书,岛国出品,中译出来的名字令他过目难忘——与小狼狗学弟放课后的秘密x事。 这“秘密”两个字恰好和那条短信上的吻合在了一块儿,刺得人眼疼。 联想起随手一翻的故事情节,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惊恐心虚的男大学生,沈听澜攥紧了包装,“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跑腿小哥惊疑不定,是问这蛋糕放了多久了?他特像站在教导主任面前束手束脚的小可怜,磕磕巴巴地回答:“也,也没多长时间,就……昨晚才约的?”?? 昨晚?沈听澜眯眼回想,昨晚蔚羌分明很乖地和他呆在一起。 而且蔚羌黏他黏得厉害,根本不像是对别人有二心的模样,他是相信这点的。可真当别人来挑拨离间时,他又咽不下这口气,肚子里的火直往上窜,手里的袋子被攥得吱嘎响。 跑腿小哥看得眼珠子一瞪,心说没这必要吧,不就是点了份蛋糕吃吗?那家店很卫生,也不是什么垃圾三无食品,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气氛莫名焦灼,小哥颤颤巍巍:“大哥,我们干这行的也不容易,您要不……” 本想有点骨气,结果才说一半就被压制住了。刚接第一单就这么恐怖,他觉得这年头还是发传单更为靠谱。 “他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的说辞没有任何可信度。”沈听澜沉声说。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稍显沙哑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蔚羌来得着急,外套都没披一件,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他记得他睡前手机是拿在手里的,怎么就跑到沈听澜那边去了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蔚羌乖乖地站去沈听澜身旁,小声说:“你听我解释一下?” 荣奕说他就是个痴汉,收集和沈听澜相关的这个又是那个。他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但现在看沈听澜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后才醒悟过来,他行为的确挺痴汉的。 沈听澜没说话,只将上身套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了他的肩上。 跑腿小哥左看看右看看,迟疑地问蔚羌:“和我联系的人不会是你吧?” “是啊。” 跑腿小哥一噎,“那你说你妈……” 蔚羌抱歉一笑,“谢谢,辛苦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拉了把沈听澜的胳膊,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蔚羌瞟了眼他手里皱巴巴的袋子,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两人静默许久,沈听澜拧眉,不赞成地说:“他说脏话。” “他说什么了?” 沈听澜板着脸,“你没听到他最后一句?” 蔚羌努力回想了一下,噗地笑出来了:“不是的。昨天晚上我和他扯皮呢,说我妈不给我吃蛋糕,所以让他送来时动静轻一点。”他笑完意识到自己在认错,立马敛了神色,伸手轻轻扯对方的袖子,声音也弱了下来:“我只是舍不得你送我的东西。” 沈听澜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蔚羌老实道:“给我跑腿的,我让他给我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榛子蛋糕。” “我昨天买给你的吃完了?” “……没,在……里。” 沈听澜没听清他中间说了什么:“哪里?” 蔚羌头越来越低,险些都要缩进领子里,“……里。” 沈听澜感到有些好笑,把袋子放去餐桌,将人带回卧室穿上了拖鞋,耐心道:“好好说话。” 蔚羌脖子都红了:“冰柜里!” “冰柜?”沈听澜很意外。 蔚羌自暴自弃地领着他回了厨房,将崭新的冰柜一拉开,随手拨开上面盖着的几排速冻食品,指着最下方用亚克力板装得整整齐齐的一排蛋糕给他看,“喏,最左边的是我们第一次约着吃饭后你送我的,最后边那个就是昨晚你给我的。” 沈听澜愣了好一会儿,“为什么放在这里?” “说过了,舍不得。”蔚羌摸摸鼻子,觉得有些话也不是那么难说:“当初你说要给我纪念碟的时候我很激动,但是又觉得一口答应很不好。所以最后收到的时候真的高兴地不得了,到现在保护膜都没撕开过,放在装酒的柜子里了。” “还有呢?” “……你前几天在书房办公时扔在垃圾桶里的草稿纸我也收着了。” 沈听澜点了头,淡定得像早就知道一样:“嗯,还有。” “……还有你每次买完回来的超市购物小票。” “继续说。” “啊?还要说啊。”蔚羌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栽,死死地埋进他胸前不愿露面了,“你别再问了,我们去补觉成不成?” 第109页 沈听澜掰起他的下巴,认真地审视了一圈,“害羞?” 蔚羌没吭声,默认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听澜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将一撮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好。下次别这么折腾自己,订这么早的闹铃。” “哦。”蔚羌跟在他后头,稀里糊涂就被重新塞进了卧室的被子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看沈听澜。 沈听澜搂他进怀里,“闭眼。” 蔚羌连忙把眼睛闭上了。 他听到了沈听澜有力的心跳声,也听到了耳旁咫尺间的说话声:“喜欢收藏以后我可以多买一份,你存一份用一份。” “别。”蔚羌闷声道:“你买两份我也会忍不住存两份。” 沈听澜问:“以后冰柜放不下了怎么办?” “……那就买第二个冰柜?” 许久后,沈听澜冒出一声叹息。 蔚羌顿时又紧张起来。 沈听澜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相反,知道蔚羌这么喜欢藏和自己相关的物品后,他是感到雀跃的。 只不过他此时想到的是被他封印在蛋糕里的那枚戒指,还没来得及露面就随着蛋糕一起成冰雕了。 想着想着,他又短促地轻笑了一下。 或许等到七老八十,他们能围着一圈保存下来的过时物品回忆曾经的点滴,到时候他再告诉蔚羌蛋糕中的玄机,能给予的惊喜恐怕比现在更多。 那么,这枚戒指就留给六十年后的他们吧。 “好吧,我坦白。”蔚羌哪知道他在想什么,蔫蔫地把自己老底都揭了。他陆陆续续说了很多,有很多都是沈听澜没印象的东西。 沈听澜静静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他的脊背。 蔚羌提到的那根烟他是有印象的,当时别博远看他心情很差,从盒子里取了根递过来。他放到嘴里虚虚叼住,又觉得嘈杂的氛围只会让他更加烦躁,连火都没点就扔桌上离开了。 没想到被蔚羌暗搓搓地捡走了。 “你之前也这么收集和学长相关的东西?” 蔚羌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啊……你怎么知道什么学长的事?” 沈听澜淡淡道:“听人讲的。” 蔚羌希望那个讲的人没乱说什么话才好,他犹豫了一下,“是高中时候的事了,你想听我说吗?” “嗯。” 蔚羌便给他讲了。 他和杜煜祺从来就没开始过,两人间所有的回忆与其他同学一样,不夹带半分旖旎。原本每次提到那束被扔掉的玫瑰花时心中总会不太舒服,现在却能坦坦荡荡地以旁观者的口吻说出来了。 他已经采到属于他的、最好的那朵玫瑰了。 沈听澜叹道:“以后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蔚羌眨眨眼:“不是不乐意告诉你,只是觉得没必要提他。” “嗯,是他配不上你。” 蔚羌被他这句“不配”逗乐了,缓了缓后咧开了嘴,“你说得对。” 沈听澜搂着他的手腕又加了几分力度,“好了,睡吧。” 蔚羌顺势朝他那边挤了挤,“你今天还去公司吗?” “可以晚点去,现在先陪你睡一会。” “好。”蔚羌闭上眼。 他惊醒时睡意散的一干二净,现在在这种舒缓的环境里渐渐眼皮也抬不起来了。 似醒非醒间,他抓了抓沈听澜腰上的衣服,模模糊糊地说:“对了,还有……其实我不爱吃辣,以后去吃火锅只能吃鸳鸯锅了。但我可以练着吃,这几个月我也有进步的。” “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吃?” “你不是喜欢吃吗?” “……”沈听澜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我也以为你喜欢吃。而且我们在一起了也不代表你有义务要迎合我的口味,以后那么长,不会委屈自己吗?” 蔚羌哑巴了好几秒:“那你不也以为我喜欢吃才吃的吗?”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说他! 沈听澜说:“那是我乐意。” 蔚羌犟道:“那我也乐意。”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蔚羌说:“这么说,你在和记办的那张卡就浪费了。” 沈听澜想了想:“给荣奕吧。” “成。”荣奕为了尝遍天下美食,辣还是挺能吃的。 “什么时候把他喊出来,我请他吃个饭。” 知道他什么意思,蔚羌弯眼道:“那我也得请小别总吃个饭。” 沈听澜一只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醒了再商议。” 蔚羌从没这么舒坦过,好多憋在心里的话借机全抖了出来。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原先也觉得心里揣着不能让对方知晓的秘密一样,现在眼一闭没多久就慢了呼吸,不带顾虑地窝在沈听澜身边睡去了。 第52章 娘子命 蔚笛结婚的前天晚上,天空降下了茫茫白雪。 蔚羌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赏雪到一半回头和沈听澜道:“你听没听过和下雪当天结婚有关的俗语?” 沈听澜从文件前抬起头,目光锁在他身上:“什么俗语?” “风婆婆,雨贤惠,下雪是贵人’。意思是结婚当天要是下了雪,那娶来的老婆就是个贵人,会给夫家带来好运。还有别的,比如‘结婚下雪娘子命’,讲的是结婚当天下雪,新娘会一辈子幸福。”蔚羌笑着说:“希望雪不会停吧,下小一点,这样可以延续到明天。” 第110页 随口一说的话当晚就得到了回应,气象台连夜发布消息,称由于冷空气过境,这场降雪将会持续三天。虽然势头不大,但对交通难免造成影响,特地提醒广大居民出行时注意安全,并且做好防寒工作。 第二天一早,蔚羌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开外边是什么情况。 雪花悠扬下落,将地面上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洁白。阳光被云层遮挡住,冬雀也不知道躲到那里去了,小区里的物业人员正拿着铲子,一点点清理着地面,为今日要出去上班的人整理道路。 婚礼在市中心一所复古酒店里举行,蔚羌提前出门去现场帮忙,沈听澜则留着等中午和其他宾客一同入场。 撒盐车尽职尽力地工作,蔚羌把着方向盘,路上接到了禹文昊打来的电话。 禹文昊声音听上去没什么不同,和往常一样不急不缓,“已经从家里出来了?” “在路上了,你们呢?” 禹文昊笑了两声:“一大早就被赶来化妆了,现在正在化妆间。” 蔚羌新奇道:“那我这就过去,我得看看我姐今天多漂亮。” 蔚笛的妆容多年就没变过,一直偏冷硬,吃鱼不吐骨头的大白鲨气势不输任何一位男士。 所以说,对于结婚当日的蔚笛形象,蔚羌还是很期待的。 谁知禹文昊却否了他的话,“今天直到我接到亲,别的男人是不可以看她的,小孩也不例外。” 蔚羌一怔,好像是这么回事。他挠挠下巴,“那我先去你那边吧,反正下午她得回家,到时候看也没差别。” 禹文昊这下答应得爽快:“过来吧,我把定位发给你。别走冰上,小心驾驶。” “知道啦。” 虽说是来帮忙的,但到场后也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事。他坐在化妆间东瞧西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第一次以家人的身份进入内场,又怕乱动乱逛会给人添乱。 禹文昊似乎并不紧张,让人拿了个凳子给他在一旁坐下,“衣服还好看?” 蔚羌点点头,“我姐挑的?” 唐制婚服大多大气,的确像她姐的一贯风格。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禹文昊证实了他的猜测,随口说:“她喜欢,找熟人定做的,还说回去后要专门买个新衣柜挂婚服。” “没看出来,我姐还有这种心思。” “因为你是她弟弟,她从不会在你面前表露出小女人的一面。”禹文昊微微一笑,“就像她很喜欢你的那只猫。” 站在禹文昊身后的化妆师打断了两人的话:“抱歉打扰一下,新郎该上唇妆了。” 没了谈话的对象,蔚羌静静坐在一边发了会儿呆。他透过镜子,越看那身衣服越觉得好看,立刻拿手机给沈听澜发去了消息。 [蔚羌]:[盯.jpg] [沈听澜]:怎么了? [蔚羌]:禹哥的新郎服好好看。 [沈听澜]:喜欢? [蔚羌]:还行吧? [沈听澜]:我中午到,到时看看。 [蔚羌]:好的,等你。 确认没有再收到回复,蔚羌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禹文昊的唇妆刚化到一半,他正闲着没事干,荣奕先赶过来凑热闹了。 正如他所想,唐景曜的确和他这个发小很合得来,那边戏刚拍完,这头两人就已经联系上下馆子去了,没几周关系也铁得不行,成天到晚约着打联机游戏。 照蔚羌的话来说,两个不务正业的人凑到一起,就会变得比原来更不务正业。 “……你怎么带了这么大的包过来?”蔚羌迎到门口,目光奇怪地落在荣奕身后的背包上,“给我姐他们带的礼物?” “是啊,我哥让我捎来的,好像是绿松石,具体什么样我也没看过。他怕路上给我不小心颠坏了,就多装了些海绵板裹着了。” 绿松石代表十二月,寓意幸福和成功,送给一个经商的新家庭的确很合适。 蔚羌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听荣奕接着道:“但我觉得没必要,我又没他想的那么粗心,所以我就把海绵板偷偷拿下去一半,带了个手柄和游戏卡带,晚上去唐景曜家玩,他和我说今天休息,我还没去过那个小区呢,听说游泳池占地大到夸张,可不得好好玩一晚!” “……哦。” 荣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一块去呗?他一直叨叨你打游戏比我厉害,我正想找机会咱们仨面对面pk呢。” 蔚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去,游戏又没有我男朋友好玩。” “嘿,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要男朋友还是要兄弟!” “男朋友。” 荣奕立马摆起哭丧脸,“你变了。” 蔚羌附和道:“对,我变强了。” 荣奕接上:“也变秃了?” “那哪能?沈先生每天催我早睡,头发不仅没掉还增多了,嘻嘻,不信你看。”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蔚羌领着他往里走,两人没回禹文昊所在的化妆间,而是坐到大厅的休息区去了。 听接待说本来有三对预定了化妆师,结果另外两家婆婆都说下雪天不吉利,硬是把婚礼给重新择日了,所以今天还挺清闲。 “哪不吉利,出了礼堂的门就白头偕老了,多好。”荣奕啧啧道:“封建迷信要不得,人就该多想想好事,别一天到晚怕这怕那的,不纯粹给自己添堵吗?” 第111页 蔚羌十分赞成他的观点。 两人闲扯一会儿,荣奕说:“我突然想起来,唐景曜和我说你工作室有艺人了?” “对,一个演员和一个歌手。” “那小演员和唐景曜关系好像还行?最近网上老说他什么什么……皇长公子?” “和他饰演的角色有关,过年时会播出。”蔚羌给他搜了庾裕的百度词条,上面的内容已经完善差不多了。 荣奕对上面的信息不怎么感兴趣,双手一拍有了计划:“既然你今晚不能来,那我问问唐景曜能不能请他来一起玩!” 在云省时蔚羌没见过庾裕打游戏,他也脑补不出庾裕打游戏的样子。但多交一个朋友对庾裕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这孩子的确需要学会与人打交道,荣奕就是个不错的打磨石。 这么一想,他也定下来了:“那你自己和唐景曜联系。” “okok!” 九点半时,禹文昊总算从化妆间里头出来了,荣奕险些都没认出人来,称奇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冲紧跟其后的化妆师竖起拇指:“牛的。” 禹文昊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纸扇,闻言抿唇笑了:“变帅了?” “禹哥本来就很帅啊。”荣奕挤挤眼,“咱们现在去接笛姐吗?” 禹文昊点点头,下巴朝窗外一抬:“车已经到了,现在就可以过去。” 荣奕顺他所指方向一望,“我还以为会看到一排溜的马车呢,哎。” 蔚羌乐道:“成天到晚能不能想点靠谱的东西?” 荣奕一板一眼地说:“比如晚上和那俩人吃什么?” 禹文昊听笑了:“你们从小到大感情还这么好。” “是啊,一辈子的好兄弟!”荣奕乐颠颠地撞了下蔚羌肩,等和禹文昊分车坐了,又贴着蔚羌耳朵偷偷摸摸地问:“我说哥们儿,你姐都结婚了,你还不着急啊?” “他又不会跑,我急什么?”蔚羌这话说得违心,但又同样是那么一回事儿。他姐和禹文昊这多少年多少人一同看过来的,结婚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和沈听澜要是突然放出个结婚消息,估计吓得他爷爷都能晚上回来托梦拄着拐杖揍他。 但可以偷偷地结。 荣奕看上去比他着急,“我是说出柜的事,你不是说过年要带沈总回家的吗?说话不算话了?” “当然算话啊,我记着呢。”蔚羌掏手机给他看了一眼日历,正月初一当天标着刺眼的三个红字:见家长。 荣奕吹了声口哨:“加油!” 蔚羌笑了笑,没说话。 他觉得他爸和他妈应当都会理解他的,几十年的风雨路让他们比谁都懂爱的样子。但这事又怎么能说得准?更何况比起自己爸妈,沈听澜父母那关会更难过。 他幽幽叹了口气,荣奕看他一眼,咧嘴搂着他脖子晃了晃,“被赶出家门就来我这儿,我家厕所够大,打地铺不成问题!” 蔚羌摁着他捶了一顿,掏出和记那张卡,朝他胸前口袋里一塞:“我老婆有钱,还会愁没有落脚地?喏,我老婆办的,现在赏你了。” “什么你老婆,我要告诉沈总你背后都这么叫他。”荣奕接过卡看了眼,“和记?我知道他家,你们不用了?那我今晚带他俩去吃。” 蔚羌赶紧制止:“你们在家吃最好,先不说庾裕,唐景曜你还敢随便带他上街吃饭?” 荣奕鄙夷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化妆多强大,直接化成个老头,保证没人能认出他来。” “……那随你们。” 你们开心就好。 车缓缓停在路边,迎亲车一共十二辆,蔚羌和庾裕坐在倒数第二辆上,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见穿着红衣的蔚笛被一群女孩子簇拥而来。 红色的头盖像模像样地遮去众人的视线,当那只戴着玉镯的手搭上禹文昊的手臂时,闹作一团的女生又飞快散开,像完成了丘比特的牵线任务,只剩下两位新人贴着轻声细语。 蔚羌撑在车窗上望了一会儿,也没见那盖头被拿下来,反倒是禹文昊怕他姐穿的少了,没停多久就把人牵上车里,不再露面了。 “你姐眼光是真好,看人贼准。”荣奕眯着眼感慨:“我哥说他都比不上你姐厉害,第一次见面的人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能把人品看得一清二楚,可信度多少,有没有吹牛,诚恳还是心怀不轨……她是天生的经商人。” 车列朝酒店方向继续前行,蔚羌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把荣奕的话再说了一遍:“是啊,我姐很厉害的。”略一停顿,他又说:“没什么是天生的。” 他还记得小时候蔚笛的房间里摆满了毛绒玩具和洋娃娃,橱柜一角放着好多迷你小衣服。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蔚笛就不再需求这些东西了。他一直记不清这个时间段,可刚才和禹文昊聊天时,他突然回想起来了。 他四岁和蔚笛玩扮家家酒,蔚笛让他演爸爸出门上班。他憋嘴不乐意,他不想出门上班,他想像妈妈一样在家里吹曲子。 蔚笛细声细气地说:那姐姐去上班,你在家里吹曲子。 蔚笛当时不过七岁。 蔚羌合上窗户,搓了搓发凉的指尖,把没说完的话说出了口:“但我姐是天生的新娘子。” 下雪天,娘子命。 他姐一定会幸福的。 第53章 照顾好他 第112页 这场婚礼并不隆重,就连司仪也只请了个在电台工作的好友来充当。 长辈坐在上宾位,禹文昊的父母带着满身书卷气,正和同桌的各领域退休业界人士叙述茶比酒究竟好在哪里,三言两语说得人动摇不定,表面一片祥和。 蔚羌打了圈招呼回来,荣奕正翘着腿在那边嗑瓜子。他不在的十几分钟里,那一盘瓜子没存活几个,全进了一人的肚子里。他有些无语:“你没吃早饭?” 荣奕嘴里还咔咔不停响,把盘子往一侧推了推,模模糊糊地说:“这不是嘴里空着就空虚嘛,你吃吗?分你一点。” 蔚羌好笑地把快空了的盘子重新给他推回去,“少吃点,小心上火。” 荣奕点头答应,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眼睛朝他来时的方向瞟了瞟,努嘴问:“那边都你认识的人?” 和已经开始拓宽交际面的蔚羌不一样,荣奕从不会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除非是他哥拎着他耳朵过去碰面。说他性格内向谈不上,说是慢热也不准确,毕竟荣奕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很快就可以热络起来,但对那些没有兴趣的相处三四个月都不会有很多话聊。 蔚羌不徐不缓地替自己倒了杯水,他的口有点渴。喝完半杯后,这才回答荣奕:“认识一半,不算多吧。” “哦。”荣奕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心里不怎么在意,收回视线时愣了一下,很快贼兮兮的熟悉笑容挂上了整张脸,他捣了捣蔚羌的手肘:“哎,你老婆来了。” 刚寻着人来的沈听澜正好把这句话给听了个正着。 蔚羌一回头,就和那双带着点疑惑的眼睛撞上了。 荣奕幸灾乐祸,满脸真挚地胡说八道:“嗨沈总,蔚蔚刚和我说你你就来了,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蔚羌:“……”好兄弟。 沈听澜没有在蔚羌旁边坐下,刚入场门口的工作人员就按照名册将他位置指给他看了,蔚笛是铁了心要把他俩拆得一个在东角一个在西角,怕是中间隔着几道路都不够宽。 “你坐哪?”蔚羌乖乖站到他身边,只字不提老婆二字。 沈听澜说:“三号桌。” 蔚羌顺着一瞧,那边正好是他刚打过招呼的地方。他把杯子一放,挺起背清了清嗓子,袖子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鼓抑扬顿挫的腔调装起了接待生:“这位先生,我给您带路吧。” 几十米的距离哪需要人带?沈听澜却很配合,头轻轻一点,笑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蔚笛本就没有邀请多少。来现场的人交际圈多数都相通,两人没走几步那边就有人过来认人了,先和蔚羌打了招呼,目光一个两个便落在了沈听澜身上。 沈听澜这两年已经把公司打理得有模有样,也不再像刚接手时那样东奔西跑打点人际关系,聚会更是很少参加,旁人渐渐摸清了他的性格,知道他本人是极其喜欢安静的。 因此有人感觉诧异,但谁也不知他私底下和蔚笛关系如何,要说常有往来,这回到场也实属正常。 “那……你在这坐?”蔚羌眨眨眼,手搭在一个空着的椅背上,偷偷地问:“要我过来陪你吗?” “哎呀,是来咱们这桌的?”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胡友。蔚羌见过他几次,其中两回是在蔚笛的办公室里。 胡友毕业后在大学城经营一家火锅店,和蔚笛是高中同学关系,从小就擅长和人打交道,与谁都能聊上两句。 蔚羌是挺佩服他的,毕竟交谈并不是人人都能轻而易举掌握的技能,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不知在社会上能少走多少弯路。 “快来快来,坐我这边,给你们腾个地儿。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啊,小蔚羌,刚刚放过你一回,这次你可得喝一杯再走,你姐大喜的日子,你不得一块儿庆祝庆祝?” 胡友张罗着理出一片清净地,顺手把桌上的两个杯子用开水给烫了。 蔚羌无法推拒,只能和沈听澜挨着坐下。 时间刚过十一点,这桌人也差三四个没来,在这里聊天打发一点时间也不是不行。 见人留下了,胡友有模有样地晃了晃茶壶,有些得意地替他们斟满,“尝尝,这可不是酒店的茶叶,我从外边托人买来的,特地带给你姐祝贺她新婚,顺便带一点给大家品一品,要是觉得不错,回头发个消息给我,保准给你们备好喽。” 有人当场笑开了:“胡老板年少有为啊,除了开火锅店还准备扩一家茶叶店?双路通吃啦?” “我可没这么多精力。”胡友摆摆手,“这一份茶叶也不值多少钱,谁要就送谁,当然,邮费自理,快过年时的快递可太贵了。” 蔚羌尝了一口,幽幽的清甜味在唇齿间荡开,汤色碧绿黄莹,的确是好茶。 不知道拿来煮奶茶好不好喝。 他舔掉嘴边的水渍,歪头凑到沈听澜耳边:“你还挺喜欢喝茶的,要不要找他买点?” 沈听澜慢悠悠吹着茶杯中的热气,闻言轻轻一笑:“这茶家里有,你喝不出来?” 蔚羌诧异地又抿一口,回忆了好久仍然没得到结果,只得皱眉道:“我又没你喝的那么频繁。” “你们关系很好啊?”胡友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但能看见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距离感在两人身上没有丝毫体现,他们身边萦绕的氛围十分随和,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插这么一句话都显得很突兀。 第113页 蔚羌闻声抬头,思考了不到一秒时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我们住得很近。” “难怪。”胡友多看了他们两眼,“沈总也住在柏江花园?” 沈听澜淡笑着道:“是邻居。” 相邻不到半张床的居民,这词拆开来解释也没什么问题。 胡友点点头,又把话题掰回蔚羌身上,看着他问:“之前听你姐说你还没有女朋友,现在也没找的打算?” “啊。有在交往的对象了。”蔚羌不需要人追问,就自觉地赶着补充说:“已经在同居了。” 胡友很惊讶:“哎?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啊,那感情好啊,是不是你姐这喜酒吃完就轮到吃你的了?” 蔚羌瞥了沈听澜一眼,很快又收了目光,像不经意间一带而过。他笑眯眯地回答:“或许哦。” 一旁有人八卦上了头,看沈听澜一直沉默不语,便想要调动他的气氛,趁机问道:“沈总呢?” “叫我的名字就好。”沈听澜随和一应,知道他是在问和胡友一样的问题,清晰回道:“有交往的对象,目前正在同居。” 这完全照搬的试卷答案听得蔚羌差点咬到舌头。他开口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听沈听澜说反倒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先后两个答案毫无间隔,是个带脑子的随便一联想就能猜到他们说的就是彼此好吧!虽然他毫不介意就此公开,但是……还是会很不好意思! 蔚羌不可控地害羞了,但他知道现在人多眼杂,只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垂,继而接着尝他还没尝出的茶味。 可能胡友就真是钢筋直,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表情比刚才更要吃惊:“好事啊。男人三十而立,你现在也站稳了,有一个人成家陪伴是多棒的事情!我原来觉得这辈子结不结婚也就那样,一个人也能照样过,但有了我老婆后才明白,生命里有那么点东西是必不可缺的,人啊还是两个人在一块儿才叫生活,一个人那就只能叫活。你俩啊都得珍惜女朋友,在这世上能遇到认识就是一种不得了的缘分了。” 沈听澜低低应和:“说得对。” 蔚羌一听他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就牙痒痒,那细微过电的感觉顺着一口温茶从喉咙进入,一路带着心也跟着酥了一下。沈听澜有说什么让人受不住的话吗?并没有。但他却知道,这简单三个字的背后全是和他相关。 “一杯喝完了,我们该回去了。我的朋友还在那边等着,晾他太久不好。”蔚羌举了举杯子,里面只剩下一片翠绿的茶叶。 胡友张了张嘴:“啊?你们不是来这里和我们一块儿吃饭的吗?你走了总得把沈听澜给留下吧,我和他聊得正起劲呢。” 这哪里起劲了?蔚羌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笃定道:“不行,我和他是一起来的,当然也得一起走。再说他本来位置就不在这,没聊完的下次有机会再说。” 胡友只好松口:“那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想吃火锅给我发短信。” 沈听澜下意识掏向口袋,他的名片向来是放在胸前的位置。但手指刚触到衣料,却又自然地垂到一边,动着唇报了一串数字,后说:“沈听澜,三点水的沈,听风观澜的听澜。” 胡友高兴输进联系人名单里,随手给他拨了个电话,也道:“胡友,古月胡,朋友的友。” 等两人交换完联系方式,蔚羌就拉着人挥手离开了。 荣奕嗑完一盘瓜子,不知从哪里又摸了一把,一边刷手机一边堆壳山。余光瞄到旁边有人坐下,转头一瞧,纳闷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带他去位置上吗?” 蔚羌哼哼了半天也没哼出个所以,头顶猝不及防地被摸了一把。他本来以为是沈听澜下的手,没想到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阿姨!”荣奕瓜子一丢,放下手机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哎,小奕。”蔚妈妈拍拍他的肩,视线越过蔚羌,落在他旁边正站起来的沈听澜身上,“小沈也来了?” 沈听澜颔首:“伯母好。” 蔚妈妈今天心情特棒,脸上的妆让她仿佛年轻了十岁。她和沈听澜随便说了两句,又开始数落起蔚羌来了:“不去陪文昊,在这坐着取暖呢?” “我不得在里面招待客人啊?”蔚羌嘀咕着,他姐还不能露面,所以他才时不时转一圈和别人谈上几句。 蔚妈妈没听清,只说:“吃完饭别直接走了,下午回家一趟。” “下午还有什么安排?”他姐也不搞那种闹洞房的恶俗,在座的都是大忙人,中午聚完也就散了。 “文昊得来家里改口,你也在一旁看着,以后他和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蔚羌点头答应,“知道了。” 蔚妈妈满意了,又交代他好好招待沈听澜和荣奕,这才转身朝里走去。 等人离去,蔚羌缓缓地长呼一口气。 他姐并没有把他和沈听澜的事告诉他妈,虽然这点他能信得过,但免不了心中忐忑。 “我在门口和你姐夫打过招呼了。”沈听澜突然道。 “嗯?”蔚羌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不是喜欢他的婚服吗?我向他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以后可以请同一位设计师来做。”沈听澜顿了顿,掩饰什么一般拿过水壶,抬手替两人倒水。 第114页 蔚羌嘴角一翘,“好啊。” 十二点整,宾客皆至。 头顶的灯光暗淡不少,各桌中央摆着的烛台被侍者一一点燃。红毯的尽头处,一座屏风被推到中间,古筝被拨弄响三两根琴弦,悬在头顶上空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蔚笛穿着一身红衣,鸳鸯和石榴袖在她一双金丝宽袖上,胸前的宝石将肩上所罩的霞帔牢牢扣住。纱质的盖头将她的面容遮住,透过微微光亮只能看清里面柔软的轮廓线。金色的光照在她的头顶,将她的发簪照得熠熠生辉,那单边坠着的并蒂莲花光彩夺目,随着她的步伐前后小幅度摇晃。 现场不知哪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感觉衣服被扯了两下,蔚羌倾身过去,荣奕凑上来赞叹道:“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你姐这样的婚服,比古装剧里的还好看。” 蔚羌笑了,他也没想到蔚笛会这样出场。 禹文昊站在台上,单手别在后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新娘冲他走来。在快要到达台阶时伸手虚扶一把,将人带到了身边。 司仪握着话筒开始按流程行事,蔚羌换了一个方向,朝沈听澜那边挨去:“我姐衣服也好看。” 沈听澜头微微一转,在昏暗的灯光下贴到他耳边:“你穿还是我穿?” 没想到沈听澜会冒出这么一句,蔚羌当场怔住,脑子里却自动合成出沈听澜身披霞帔带盖头的模样。正好此时,他听见沈听澜又说:“既然我是‘老婆’,那应当我来穿才对。” 他着重咬着那两个字,蔚羌顿时怂得不知该说什么。 合着仇还记着呢。 “我没,我……”他磕绊了一下,硬着头皮解释:“都是荣奕瞎讲的,你怎么能听他的?” “说我什么呢?”对自己名字格外敏感的荣奕也伸长脖子凑热闹来了,看看沈听澜又看看蔚羌:“没说我坏话吧?” “没。”蔚羌一口否认。 荣奕狐疑地多看他两眼,这才重新坐正了身体。 接下来的步骤和其余婚礼相同,宣誓,交换戒指,亲吻。有些人玩笑着说禹文昊小气,到这儿了还不掀盖头让他们瞧一瞧蔚笛今天的模样。禹文昊倒也不客气,握着话筒揽着人,直截了当地说:“我的妻子凭什么给你们看?” 顿时台下笑声不断,众人直呼完蛋,以后禹文昊的大方人设崩塌了。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敬酒时蔚笛还是将头盖摘下了,不少人惊叹她今天的妆容,看上去和往日截然不同,柔和又艳丽,长发挽在脑后,整个人给人的气质虽然依旧是庄重的,但那双眼睛清澈得灵动万分,一颦一笑仿佛变了个人。 这才有人后知后觉到,蔚笛和蔚羌既然为姐弟,蔚羌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那么蔚笛也应当是有的。可她却在日常中将这双眼睛涂改得凌厉,久而久之给人留下了不好交涉的印象。 和她有合作关系的人举着酒说:“以后能不能就用这妆容来谈公事?不然每次都搞得我很紧张。” 蔚笛笑着将酒杯抬了抬:“要的就是别人怕我。” 那人苦着脸将酒喝了,心说妆变了,芯子还是原来的那个。 到蔚羌这桌时,蔚笛瞥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听澜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沈听澜先开了口:“新婚快乐。” 禹文昊含笑接了话:“谢谢。” 一桌人三言两语地交谈几句,两人就要往下桌去了。蔚笛脚跟却一立,蓦地伸手把自己这杯酒倒满,重新面向沈听澜,不笑也不怒地抬起手腕:“麻烦你照顾好我弟。” 蔚羌愣了,他傻呆呆地看着沈听澜也同样倒入新一杯酒,迎上与她轻轻一碰。 “应该的。” 两人的声音都太过平静,像很多东西都在此刻沉淀了下来。蔚笛再不说话,最后深深看了蔚羌一眼,转身离开。 蔚羌回过神后,沈听澜正侧着脸看他。 两人望了片刻,沈听澜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蔚羌几乎是想也不想,跟了上去。 远离了嘈杂的环境,洗手间的温度比宴会厅要低上几度,从洗手台这边恰好能看见窗外仍在飞舞不停的雪花旋转坠落,周遭的一切都冷清下来。 蔚羌看着镜子,也看着身后站着的男人。 沈听澜眼里黑沉沉一片,唇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酒气,上下开合着:“她把你交给我了。” 蔚羌小声说:“……嗯,我听到了。” 沈听澜亲了亲他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 过会儿可能还有一章0v0 第54章 雪中的婚礼 一顿饭吃完,荣奕就迫不及待地与蔚羌告别。 他和唐景曜约好了时间,打游戏争分夺秒,马不停蹄地拦了辆车飞奔而去。 禹文昊在安排人送喝的有点多的客人回家,蔚笛披着羽绒服,站在街边和两边父母谈着话。 蔚羌缩了缩脖子,冲着手心哈出一口热气,问沈听澜:“你怎么来的?” 沈听澜看向停车场,“开车来的。” “你喝酒了,车就放这里吧,我的也不开了,和我们一起回小区?还是你下午要去公司上班?” 沈听澜想了想,说:“下午没事,可以和你一起回去。” 这边得了答复,蔚羌就去找禹文昊了。谁知蔚妈妈双手一拍,走来热切道:“既然小沈下午没事,那来家里做客吧。老早就说要招待你吃个饭,不如就今天?” 第115页 蔚羌脱口而出:“行啊。” “又不是问你,你抢答什么。”蔚妈妈睨他一眼,一脸期待地重新看向沈听澜。 沈听澜礼貌地低了头:“那麻烦您了。” 加上禹文昊的父母,两辆车一共载了八人,往柏江花园方向驶去。 蔚爸爸坐在副驾驶,蔚羌则坐在后座中间,隔开了他妈和沈听澜两人。 “对了。”车刚发动没多久,蔚妈妈想起一件事,问起了自己儿子:“你上回来家不是说有在追的人了吗?这次怎么不带她来玩?” 蔚爸爸头也不回,声音里却涵盖着数不尽的威严:“哼,我就说了他那是缓兵之计,这么长时间了你看他和哪个女孩子一起玩了?纯粹就是嫌你烦,不想让你再催他婚事才找了个借口。” “嘿,这事你分明比我着急,让遥遥联姻不也是你出的馊主意吗?怎么这时候还全往我头上扣了?”蔚妈妈不高兴地透过后视镜瞪他一眼,前面那位顿时不再顶嘴,闭目养神装午睡去了。 蔚羌嘴一瘪:“我才没什么缓兵之计呢,我说的都是真话。” 觉得从自己儿子这边套不出话,蔚妈妈便将目光投向一直静静听着对话的沈听澜:“小沈,这事儿你知道吗?遥遥喜欢的是哪家的女孩子?” 沈听澜笑道:“抱歉伯母,他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蔚羌央求道:“妈,迟早会告诉您的,您别老问我我朋友啊。” 蔚妈妈叹口气,“随你。你姐这是结婚了嫁出去了,你自己看着来吧,想先做好工作就努努力,遇到什么困难和你姐说,实在解决不了的就回家,你爸经验多,总能给你提供帮助。” “沈听澜会教我的。”蔚羌略微得意。 “人家和你哪一样,小沈时间可不比你的宝贵?你可别像之前那几回,做什么都半途而废。” “不会的,您就放心吧。”蔚羌信誓旦旦:“原先我是不懂我想要什么,现在知道了,会坚持下去的,妈。” 蔚妈妈摇摇头,看向窗外。过了片刻,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你姐成家了,你也长大了懂事了。等到以后你结了婚有了稳定的生活,你爸和我也算是这辈子圆满了。” 蔚羌无奈道:“您哪能把您和爸的目标安在我和我姐身上?您瞧李叔不就和李姨早出国玩了么?您和爸也该到处去走走了,我和我姐的人生又不能左右您和爸的,要说圆满还是看您俩,而不是看我们俩。” 蔚妈妈立马回头:“那你就告诉我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蔚羌:“……”还是在惦记想套他的话呢。 “之前不说了吗?过年时再告诉您。” “过年也快了,提前两个月说怎么了?” “不行就是不行,说好的事您怎么能改变条件呢?” 眼看两人又要争论起来,蔚爸爸听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他说了过年说那就过年说,要是到时候还说不出个所以,我替你扒了他的皮!” 蔚羌:“……” 谢谢爸,倒也不必扒皮。 有了丈夫撑腰,蔚妈妈总算消停下来,没再紧咬着不放。 等下车到了家门口,蔚笛他们还没踪影,被在红绿灯口拦下来了,会晚两分钟到。 蔚羌找了双拖鞋给沈听澜换上,领着人去沙发上坐下,十分自觉地烧水泡茶。 他在家时总喜欢给沈听澜做这些事,他不爱喝茶,也不讲究步骤,以往全是茶叶和奶往机器里一放。现在他不知不觉间也掌握了好手艺,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一回头发现他爸不知什么时候背着手站在厨房门口,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背影看。 “……怎么了您?”他端着托盘,不知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你妈怕你泡的茶不好喝,让我来看一眼。”蔚爸爸让开身,又走了。 蔚羌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跟上。 两家人交往多年,早就和一家人无异。禹文昊在蔚笛面前总是“咱爸、咱妈”地叫,现在改起口来毫不拖沓,收下的红包直接转放进了蔚笛的手里。 三点多正是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家里的客房早就打扫干净,蔚妈妈催着亲家两口进去休息,也让两个新人去卸妆在新房里睡上一会。 “晚上要做什么?我去买菜。”蔚羌闲来无事,自告奋勇。 “做点你和你姐喜欢吃的,再添几道拿手菜。”蔚妈妈随手撕了张纸,开始记要买的东西,同时说:“你去问问小沈喜欢吃什么,请人家来家里吃饭也不管人家口味,那多不好。” “他不吃辣的,挺喜欢吃蒜薹,口味不太重,葱姜蒜不挑。”蔚羌勾着头看她写写画画,不经意道:“做个蒜薹炒鱿鱼吧,鱿鱼他也喜欢。” 蔚妈妈笔下一顿,“行。” 等那张记满的纸递到手里,蔚羌笑着将它折起来塞进口袋,“那我们走啦。” 蔚妈妈不敢置信:“你出门买个菜还要带客人一起的?” 蔚羌无辜地摊摊手:“您写了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拿得过来?而且他和我熟,你们都休息了,让他留在我房里也不好吧?” 蔚妈妈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眼看小儿子都快跑出视野范围了,急匆匆地叮嘱:“伞在阳台上的柜子里,你们出门前带一把,外头雪还没停,走路也小心点地滑!” 蔚羌应了一声,撒着欢上楼回房间找人去了。 第116页 他打开房门时,沈听澜正坐在他的床边看书。 蔚羌合上门,笑吟吟地靠过去,想瞧一眼书的内容,笑容却很快僵住了。 这不是他藏在床底的漫画吗! 他藏东西的位置就那几处——床底,柜子后,茶几下。 这本书还是他高中毕业后买的,那时审核还没有现在这么严格,买本子都得向外代购。所以漫画上的内容很是直白,优美的中国话看得他当场瞪圆了眼,毫不迟疑地扑过去把人眼睛给遮住了。 沈听澜顺势躺倒,枕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许久没有人睡过的床没有半点蔚羌身上的味道,只剩下阳光照耀后的干净气味,他不用想也知道蔚羌此时是什么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唇,听见身上的人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怎么乱翻我的书!” 沈听澜低声笑个不停,双手举过头顶投降道:“抱歉。” “你、你……” 书掉到一旁,黑白的纸张哗哗翻动着,最终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蔚羌瞄去一眼,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干脆把自己埋进另一个枕头里,闷着闹道:“给我忘掉!” “看过太多了,一时半会忘不掉。”沈听澜睁开眼,看见蔚羌露在外的红耳尖就忍不住多说两句:“家里的我也看过了。” 蔚羌:“……” 他有些虚弱:“家里……哪里的?” “比如那本《总裁大人放过我》?” 蔚羌:“…………” “好了,不逗你了。”沈听澜总算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你要休息一会吗?” 蔚羌当了好久缩头乌龟,这才缓了缓,把脸露出来:“不休息。我来喊你出去买菜,晚上我妈做饭……哎呀,你别看着我了!” 一看他他就会觉得很羞耻! 沈听澜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开玩笑的,漫画书刚看了开头,你那本小说我也只看过名字,没看过内容。” “真的?” “嗯,真的。” 蔚羌嘴皮一颤:“这书是荣奕的,他好几年前来放在我家,没拿回去。” 沈听澜憋笑:“原来如此。” 蔚羌继续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真没看过。” “嗯,我知道。” 蔚羌一咬牙:“……真的!” “知道知道,出去买菜吗?” “……去。”蔚羌慢吞吞地爬下床,头也不回地先溜了。 沈听澜穿好外套,下楼到玄关处时,蔚羌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大门留着一道缝,屋外的冷风嗖嗖地往里窜。 他换好鞋,推开那扇门。 蔚羌围着一条围巾,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雨伞,听见声音后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 青年下巴埋在柔软洁白的棉布下,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好像还没能安定下来。 沈听澜上去替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小半张脸。 “冷吗?” 蔚羌摇摇头,“还好。” 雪开始下的第一天并不冷,但过了夜后温度就回升不上去了。 蔚羌并肩和他走上院子里的小路,抬脚踢了踢一旁积得几厘米后的雪地,将地下藏着的草皮露了出来。 “刚刚……” “嗯?”沈听澜垂眸看他,以为他还想说关于书的事。 蔚羌缩了缩脖子,“刚刚我姐站在台上的时候,我才发觉她和禹哥很般配。” 以前他没注意过这点,他只觉得蔚笛认为禹文昊是合适的结婚对象,所以才开始交往。但现在看来,两个人是般配的,就那么站在一起也能让人发出他们天生合该一对的感慨。 沈听澜接过他手中的伞,“的确。” “我姐很厉害吧?接手公司后基本就没有出过岔子。我姐夫也很优秀,论文一篇篇地发布,不止一次受邀出去演讲,年纪轻轻就已经拿到了许多国家级的证书。” 蔚羌盯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语速不快不慢,像在叙述事实:“你也是,胡友说三十而立,你早就立稳脚跟了,所有人都肯定你的成就。这么一对比我就……哎呀,就是,我妈在车上不是说让我过年告诉她喜欢的人是谁吗?我之前那么笃定地说要带你见家长,结果现在却开始退缩了,不是后悔,就……一对比起来,我觉得我很糟糕。” 这些话他先前没有整理过,只是现在经过大脑顺势地说了出来,听上去有些混乱。 沈听澜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有些不赞成地皱了眉。 蔚羌垂着头,看着脚尖:“而且我一直以自我为中心,从没有问过你是否愿意到时候来见他们。而且也没问过你父母怎么办,我全都在考虑自己的事情,告诉你自己的想法,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我反思。” 沈听澜伸出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家长不是见过了吗?是我自己的意愿,就在今天。不光见了你的父母,还把你姐姐的公婆也见了一遍。” 蔚羌说:“你不用安慰我,我也就随便说说的。” “不是安慰你,我一直觉得你很好。”沈听澜叹口气,“你很聪明,我教你的东西你能一学就会,有目标也知道该怎么努力,懂得感恩的同时还具有爱心。你很年轻,比我小好几岁。性格好,眼睛很漂亮,做饭很好吃,睡着的样子也很可爱……这些你都没有发现吗?” 第117页 “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可以跟着你的时间走,你不希望我过年跟你回家见你的父母,那可以明年,后年,等到你觉得我可以站在你身边的位置上再告诉我,我随时都在。”沈听澜与他并肩,微微笑道:“要不要试试这样站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我们是否般配?” 蔚羌像听傻了,眼睛却亮晶晶的。 “咳。”隔了几秒,他咳了一声:“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蔚羌觉得今天自己还真是从早到晚都在做傻事,尴尬却又雀跃地原地蹦了两下:“我知道啦。”他往前走了一步,又仰起头认真问:“要是那个人真的说‘不般配’怎么办?” “那就直到有人说‘般配’为止。”沈听澜笑了一下:“而且我觉得我们很般配,这还不够吗?” “够了。”蔚羌眨眨眼:“我现在也这么认为。” 沈听澜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能达成共识。” 蔚羌想牵上去,却又临时改了主意,弯腰在旁边随手一抓,垫脚把细细绵绵的雪花洒在了沈听澜的头上,又留了一半洒在自己头上。 “像不像白色的盖头?” 沈听澜还没来得及回神,他没有掸,半晌说:“像的。” “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蔚羌牵了上去。 雪花旋转着落在黑色雨伞上,拂过的风将它吹得微微晃动。站在伞下的两个人迟迟没有再走,那把伞足够宽大,遮住了两人的脸,从一边只能看见握在一起的手。 嘴角边有些发凉,似乎是雪花黏了上来,又被对方灼烫的体温所融化。 没人注意高处的某扇窗的窗帘后立了个人影。 蔚笛换上轻快的衣服,推开了卧室的门:“妈,在看什么?” 蔚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将窗帘拉上了。 “在看雪。”她理了理鬓角散下的碎发,对自己女儿微微一笑,“今年下得可真大。” 第55章 和他一样 撵女儿回房间后,蔚妈妈看向正坐在床上看报纸的男人。 “孩子他爸。” 她声音很轻,和蔚笛说过话后发了一会儿呆,此时神情也有些茫然,像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求助一样呼唤着自己的丈夫。 “怎么了?”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蔚爸爸把视线从一行行文字上挪开,抬头看去一眼:“舍不得女儿嫁人?我做父亲的还没说什么,你反应倒是比我还大。这么长时间你也知道文昊是什么样的人,小笛交给他也该放心了。” 蔚妈妈默了片刻,“是啊……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那还担心什么?昨天半夜听你翻来覆去的,来歇会儿再去忙,遥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好。”蔚妈妈坐去他身旁,将被子盖在身上,看了墙上行走不停的时钟片刻,突然轻轻一笑,轻声细语道:“小沈和遥遥关系很好呢,刚刚我在窗户那里看见两人去买菜,也会像他和小奕一样打打闹闹的。” “多一个朋友,你该替他高兴。”蔚爸爸说:“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本来就不适合经商。他现在有想做能做的事,身边有几个扶持的真心朋友,才刚刚二十五六。这要是放到我年轻的时候,我不得做梦都笑醒了?” 想起相互陪伴走过来的风雨路途,蔚妈妈叹了口气,“你和遥遥性子可差远了。” “我那是没得选。”感觉到妻子有意偏袒,蔚爸爸不满地直摇头。 但他再一琢磨,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在理,又道:“你说得对,我这两天也有反思。你我当初那么努力就是想如今让孩子有能够自我选择的机会,不像我们那样只能闭着眼横冲直撞。所以遥遥结婚的对象还真得让他自己来选,他喜欢千金小姐就去提亲,他喜欢普通人家的女孩儿照样明媒正娶,到时候是酸是甜也他一个人来尝,免得回头还要叨唠说咱们的不是。” 蔚妈妈仍旧是那副表情,非但没能附和,甚至在听到一半时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转过头,有气没地方撒,难免语气带了些埋怨:“你话说的轻巧,你什么都不明白。” 本以为会因自己的通情达理而获得夸奖,谁知却又被扣了个负面帽子,蔚爸爸莫名其妙道:“不明白什么了?这些话不是你之前和我讲的?怎么就不明白了?” 蔚妈妈顿住,气势一降。在丈夫目光的无声催促下,她再开口时声音都颤了,“我该怎么办……” “好端端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是我的儿子啊,我该怎么办?” 事态好像比想象中严重,蔚爸爸皱起眉,“到底怎么了?他犯什么大事了?” 女人的第六感是准确的,尤其对于自己投入关注特别多的男人而言,这种奇特的、不被科学所认证的感知能力总会超常发挥。 只凭自己眼睛所见或许并不能证明什么,或者说那些亲昵的举措早就令人心中有了答案,不过不得到亲口承认就不愿相信。 “……没什么。”蔚妈妈深吸一口气,吞下那些话背过身去,看模样是倦得不行了。 蔚爸爸盯着她的肩看了一会儿,抬手拧了拧眉心,很是为难。思来想去,他还是把手中的报纸对折放回床头,将人半揽进怀里。 “来说说吧,我儿子怎么又惹我老婆生气了?小笛结婚你不是最高兴吗?还和十七八的小姑娘一样说变脸就变脸啊?这么好的日子哭什么呢?不应该。” 第118页 爱人的安抚多多少少起了作用,蔚妈妈扭过脸,“遥遥今天不是说了他有喜欢的人?我大概心里有数了。” “还真有?”蔚爸爸感到惊讶,可这么一想就更奇怪了:“他有喜欢的不是好事吗?你之前还一直念叨着着急呢。” “……哎。”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姝好。”蔚爸爸叫了她的名字,缓了缓道:“他是你和我的儿子,你有什么不可以和我说的?” 听见这话,蔚妈妈表情总算有了松动的迹象。她唇微微一颤,“遥遥他……” …… 雪没有停的迹象,整个世界像天地颠倒,头顶灰蒙蒙,脚下踩的路却一片洁白。 蔚羌攥着沈听澜的手,嘴里的调子哼了一半,忽然说:“你家不是也住在这附近吗?” 沈听澜颔首,轻轻嗯了声。他抬手指着右前方:“在后面一排,这里还看不见。” “这么久了我还没去过你家呢。”蔚羌笑笑:“也不太方便,毕竟那也是沈念筠的私人领地了。” 沈听澜说:“她搬出去了。” “什么时候?” “前天,和她的朋友一起。” 蔚羌想,他当初一个人住公寓都觉得空旷寂寞,现在沈听澜搬来和他一起了,沈念筠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也肯定会感到不舒服。 “想去我之前住的地方看看吗?”分心时,他听见沈听澜这么问了。 “当然。” 蔚羌觉得,没有人是不想去自己喜欢的人居住过的地方看的。 “先去买菜。”吹来的风有些凉,沈听澜顺势将他的手一同揣进了口袋里焐着,在蔚羌歪着头看来时挑起了唇,“晚上吃完饭后,带你回去睡。” 那双平常略显冷淡的眼睛正含着笑,蔚羌的脸噌一下就红了。 把“睡”这个字放到喜欢的人身上,他难免会联想到一些成年人的事,哪怕沈听澜没有这种意思。 他赶紧重新别过脸,盯着前方路上被人踩出来的脚印,佯装镇定地答应:“但我得提前说一声,我可不睡客房的。” 沈听澜道:“嗯,睡我的。” 蔚羌抵唇咳了声壮壮胆,问:“睡你的什么?你的人还是你的床?” 有朝一日也能随口和沈听澜开黄腔,这点是过去的他从没想过的。 谁知沈听澜也愿意配合,一本正经的模样像在处理公务:“同时睡。” 蔚羌再忍不住,噗地笑开了。 午休期间超市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天气不佳,一进门只能看见零零散散的顾客。 沈听澜套好伞,推了辆手推车跟着蔚羌在各类架子旁挑挑拣拣。 路过零食区时,蔚羌停下脚步,笑眯眯地仰起头,“我想起第一次和你来超市的时候了。” 沈听澜明显也记得清清楚楚,“还想吃巧克力?” “那倒不是,只是突然有种错觉——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蔚羌语气淡淡,并不虚浮,似乎这话说得不像是什么错觉,而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沈听澜听在耳朵里,心中一软,“你知道关于‘般配’与否最高的评定标准是什么吗?” 蔚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嘴快地顺着问:“什么?” “是‘合拍’,郎才女貌不过是一种表象评价。”沈听澜又说:“我偶尔也会有这种错觉,。” 蔚羌回过神,知道他这是还在说刚才“是否般配”的事呢。 “知道,我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他快速左右扫过一眼,抬手扯下沈听澜的领子,在他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压抑又雀跃地低呼:“沈听澜和蔚羌就是最配的!” “嗯。”沈听澜摸了摸被咬过的地方,纵容地由他拽着衣服不撒手,“一会我买些东西带回去。” “我爸妈人都很好,不会计较这些,本来就是他们邀请你,下次再准备也不迟。而且你别看我姐嘴上不饶人,她也是讲道理的。” “本来是准备好的,但是车停在酒店了,没法带过来。” 蔚羌眨眨眼,观察了一下面前人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提出一个猜测:“沈听澜,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没有。”沈听澜很快否认了,没两秒又败下阵来,他叹口气:“是稍微有一些。” 蔚羌眼角弯了,凑上前勾勾他的手指,“等下次我带你回家时你再考虑这些事情吧。走啦,鱿鱼还没买,我们去水产品那边转一圈。” 话虽然这么说,但见沈听澜真的想买,蔚羌最后也没拦着。如果带些礼能让人心稍微安定的话,蔚羌觉得也应该随他去。 等回了小区,两人手上拎着的除了清单上记着的东西外,还腾出一只手拎了几瓶酒和名贵的化妆品。 踏着来时的路到家门口,蔚羌输入密码开了门。本来以为大家都在休息,没想到玄关还没出,就能瞧见他爸妈正坐在沙发对面,一个两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蔚羌拎着塑料袋往厨房那边去,“您俩坐这儿干嘛呢?” “伯父,伯母。” 沈听澜也随着打了招呼。 蔚妈妈忙笑了笑,看向蔚羌,又把视线重新落在沈听澜脸上,“外面很冷吧,赶紧来喝点茶暖暖。” “你去吧,我把东西放一下。”蔚羌伸出一只手,示意沈听澜把袋子递过来,同时头也没抬道:“爸,沈听澜买了些酒回来,您上回不是说想尝尝新上市的这款吗?晚上我和姐夫都能陪您喝些。” 第119页 蔚爸爸一言不发地望过来,不过蔚羌也不在意,他爸平常就话不多。 “来家里吃个饭还要买东西?遥遥你是不是没拦着,这怎么像话。”蔚妈妈起身迎过来,先夸赞了一番沈听澜,随后嘴里不停念叨:“你爸酒瘾也该戒了,家里头那么多他都喝不完。你姐夫中午也喝了不少,晚上都是自家人吃饭,就少喝点。” 蔚羌扬眉道:“我不是怕爸中午没尽兴嘛,是不是,爸?” 蔚爸爸杯子往桌上一放,语气很不善:“回你房间去,别在这给你妈添乱。” 蔚羌嘀咕着反驳:“怎么能叫添乱?我也是会做几道菜的。” 蔚妈妈赶紧来缓和气氛:“现在也快四点了,你就带小沈先去歇着,我和你爸做准备,到时候喊你们下来。” 蔚羌说:“真不用帮忙啊?妈,沈听澜做饭超好吃的。” 听语气他还有些隐隐的炫耀。 蔚妈妈怔了下,“真不……” 蔚爸爸紧接着便冷哼打断了:“再好吃还能让他下厨不成?” 蔚羌瘪瘪嘴,上手去拉沈听澜的袖子,“那我们先上楼了。” 领着沈听澜重新回了卧室,蔚羌锁门坐去床边,奇怪道:“我爸怎么睡一觉怎么把自己脾气都睡差了。” 等沈听澜在旁边坐下来,他十分自觉地挨过去替人捏起肩膀:“要不要看个电影?小时候还流行光碟时我就喜欢收集,喏——那个箱子里装的全是,你去挑一个我们放着看?” 沈听澜点了头:“好。” 蔚羌是真喜欢这些小玩意,哪怕不看内容,他也会一点点从商店里搬回家收起来。 岁月并没有在它们身上留下痕迹,崭新得仿佛刚拆封。对此蔚羌也很得意,献宝一样指着给沈听澜讲述背后的故事,“那时候看不懂太深奥的剧情片,我就反反复复地看动画。荣奕嫌我幼稚,他就不和我看,但是我姐偶尔会来我房间……大概一个月来两次吧,月中和月底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周六晚,得我写完作业后去求她她才同意。” 沈听澜念出其中一张上写的名字。 “你看过吗?一系列里它算是比较冷门的了,但实际上是我看的第一部 动画。” “就看它吧。” 沈听澜一句话定夺,蔚羌便去开了电视,拉上窗帘隔绝外头晃眼的白色世界,安安分分地窝在床上靠着人重温小时候的回忆。 “你小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的?”看到兴起,蔚羌这么问了一句。 见沈听澜垂眼看来,他又偏开头:“算了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沈听澜说:“我记忆一向不太好。” “我可是听说沈先生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这是记忆力弱的表现吗?” “小时候没有心思注意其他事情。” “光顾着学习?” “差不多。” 蔚羌短暂地沉默了:“那我估计是除了学习不干,其他都干的坏学生了。” “嗯?”沈听澜心情像是很好,或者又是忽明忽暗的光将他一双眼睛衬得发亮,上挑的尾音听上去对此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初中的时候吧。逃课翻墙上网,打架被请家长。打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蔚羌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还是我姐来见的班主任,我班主任可凶了,说小孩子能做个屁的家长,非要我父母来。” “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姐怎么做到的,把班主任给说服了,不过回家我就被她拧耳朵教育了一顿。”蔚羌有些不服气,“我也不觉得是我的错,那人骂我,而且我就揍了一拳他就倒地上捂着肚子哭,真就一菜……鸡。” 后知后觉到自己说话时之前的嚣张跋扈劲儿又藏不住了,蔚羌声音骤地一弱,勉勉强强把最后一个字补完,竖着一根手指解释说:“而且我就打了那么一次。” “骂你什么了?” “骂我废物嘛,只能靠家里,次次考试给班级拖后腿。” 沈听澜握着他的手腕,没吭声。 蔚羌接着往下说:“我记得前一天是我姐生日,我放学就跟阿姨学做蛋糕去了。我第一次接触厨房,那玩意又真的难做,烤出来的老是口感不对,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勉勉强强给我姐过了个生日,就没来得及写作业,第二天收时我没交,还正在和同学炫耀我做的蛋糕多牛呢,学委过来问我为什么不交,我说我没做,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和我翻了个白眼,说我成天到晚顾着不着调的事。巧就巧在荣奕正好来我班上找我玩,他给听见了,回他他才是只知道学习,以后长大了照样什么都做不成。然后学委就骂他也是社会垃圾,还文绉绉地说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上去把他给推地上了。” 他很不赞同地皱起眉,十几年过去了也依然没有消掉火气:“说我就算了,我谅在同学一场不和他计较,但说荣奕不行。” “嗯。”沈听澜点头,“你没错。” 这一点头无疑给蔚羌助长了士气,他底气瞬间就足了不少,“给我姐过生日多重要啊,作业有什么好写的?” 沈听澜赞成道:“作业的确没什么好写的。” 蔚羌:“……” 虽然话是一样,但从一个学霸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第120页 “不过还挺好笑的,前一天我问我姐生日许了什么愿望,她说希望我和小时候一样乖,少惹她生气,第二天我就被请家长了,哈哈哈。”蔚羌认真地看向沈听澜:“所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是真的。” 沈听澜被他逗笑,“好,那我不说。” “但是你可以偷偷告诉我。”蔚羌蹭了蹭他,原本嚣张的气势收敛起来,小声道:“哪怕老天爷不帮你,我也会努力替你实现的。” 沈听澜先是一愣,忍不住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一部动画看完,天色也黯淡下来。 小区里冬天的灯亮得早,暖融融的橘黄已经覆上雪色,让夜晚在没完全降临前便已经带上一种醉醺醺的安稳感。 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有人在徘徊,又好像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敲门。 蔚羌翻身下床,撒着拖鞋将锁打开,蔚妈妈站在门口,先是看看他,又看了看室内同样起身的沈听澜。 “伯母。” 蔚妈妈扬起笑意:“哎,小沈,休息得还好吗?” “休息的很好,谢谢您。” “那就好。” 蔚羌伸着头:“吃饭了吗?” “嗯,我去旁边喊你姐和你姐夫。”蔚妈妈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把,“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饭。” 蔚羌挨了一巴掌,半晌才回神地捂住脑袋:“……突然打我干嘛啊,不是您自己说吃饭了再来喊我俩的吗?” “房间这么乱也不收拾,带人家来不嫌丢脸?” 蔚羌懵着扫视一圈,“我房间不一直都这样吗?” 再说了也不乱,只不过东西多了点。 他妈没理,只说:“带小沈下楼吧,冰箱里有饮料,拿出来等回暖了再喝。” “……哦。” 等妈妈转身走了,蔚羌拉着沈听澜往楼下走,边走边莫名其妙地嘀咕:“我妈怎么今天也有点奇怪。” 就像是非要挑刺找机会说他两句不可。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吃饭时也没消减。这么多年家里也接待过客人,蔚羌一直深知父母的待客之道,怎么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客人有一个接一个数不尽的问题一般。 沈听澜仿若未觉,正襟危坐在他身边,一句句地回答着那些听上去微妙的问题。 比如交友方面,生活圈方面。 蔚妈妈是很擅长说话的,短短时间就能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可当问到沈听澜对要孩子的计划时,蔚羌还是着实惊到了,他下意识去看沈听澜,沈听澜却笑得有些腼腆,认认真真地回答说:“这需要看我的另一半是怎么想的,我尊重我另一半的想法。” 蔚妈妈顿了顿:“不会觉得没有孩子的家庭不完整吗?” “不会,孩子并不该成为稳固家庭的成分,如果多出来一个孩子,或许我还会介意他夺走了我另一半的注意力。” 沈听澜依旧笑得完美无缺,似乎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古怪,只实实在在地回着话,甚至还抽空用目光安抚有些躁动的蔚羌。 蔚羌三番两次想要开口替沈听澜说话,却被桌底下按住手背的那只手制止了,蔚笛冲他轻摇了头。 好在问题就此打住,蔚妈妈态度很自然,很快把话题转到其他方面,仿佛刚才都是他多心了。 “喝酒。”吃到一半,一直没说过话的蔚爸爸突然将酒瓶往前边推了推,抬眼示意沈听澜。 “我也陪您喝。”禹文昊端起杯子。 蔚爸爸没说拒绝的话,甚至没有管过这两人喝多少。沈听澜和禹文昊敬他,他便碰杯喝下,不敬也一个人酌着,等一顿饭到尾声,除了那句招呼就再也没开过口,一张脸涨得泛红,显然是醉了。 “有机会的确是要去埃及看看,我打算过阵子就找个自驾司机,和你爸一块儿旅游去了。”蔚妈妈无奈地夺走他的杯子,换了温水过来,接着叹息着轻声说:“公司有女儿在,儿子也能独当一面了,我俩就不掺和这些事了。” 蔚羌再次看向对面女士,突然想到在车里时和她的那些对话了。 “我扶爸上去休息,小蔚他们还是要走的吧,你去送一下。”禹文昊低声和蔚笛说话,他声音没有故意放小,维持在能让蔚妈妈听到的范畴内。 “不行,我也得送。”保持沉默的蔚父突然推开禹文昊的手,表情不善地盯着沈听澜,手指在他肩上点了好两下,那哪是送人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把人撵出去。 蔚羌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去要把两人拉开,谁知刚踏出一步,就听他爸大着舌头说:“酒还不错,下次来,还要这种。” 蔚妈妈连忙把人拽走,“说什么呢,上去躺着,少出来丢人现眼了。” 沈听澜笑着答应:“下次不仅给您带这种。” “好,好。”蔚爸爸摇摇晃晃走到楼梯口,“走吧。” “就说他不能喝。文昊你来搭把手,我去送送他们。”蔚妈妈让开身边位置,朝已经到玄关处换鞋的两人走去。 蔚羌还紧张着,他一直在思考是否什么时候漏了馅,想到荣奕,又想到他姐,但都一瞬间就被否定了。 沈听澜顺了顺他的背,陪着他等待蔚妈妈走到面前。 想象中的厉声质问和责骂全都没有,蔚妈妈捏了捏他的手臂,似乎感觉比原先长了些肉,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絮絮叨叨地说:“工作上还好吧?听你姐说过一些,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和你爸讲,遇到困难了也别一个人扛,想吃饭了就回家来,离得又不远。” 第121页 蔚羌不敢确定父母是否真的确定他和沈听澜在一起了,虽然察觉到不对劲,但双方都没有挑明。 他想了想,弯着眼说:“您不是要出去玩了?那我回来还不得坐门口喝西北风啊。” “回来前不知道打个电话啊?”蔚妈妈也笑起来,她迎着门前的灯,暖色的光将她眼角的纹投下阴影,蔚羌仿佛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变老了。 “妈。”蔚羌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别站着了,要走就赶紧走吧,晚上温度更低了。”蔚妈妈转头去看一直站在蔚羌身后的沈听澜,“他爸就那臭脾气,小沈你千万别听他的,下次来什么都不用带。” 沈听澜嘴上应着:“我知道的,伯母。” 蔚妈妈拉着把手,将门朝里带了带。 “那我出门啦。”蔚羌没说“我回去了”,他一向如此,也可能是小时候说惯了。从记事起每次离开家无论去哪里,都要站在门口这样说一声,哪怕现在不住在这里,也依旧保持着这种习惯。 又可能是知道无论怎样,这个房子里总有一个房间会毫无变化地为他保留,无论什么时候,总都是有一个可归之处。 “去吧。”蔚妈妈说。 沈听澜替蔚羌撑起雨伞,转身前颔首道:“伯母,打扰您了,下次再见。” 说完转身欲要离开。 “哎,等一下。”蔚妈妈又叫住了他。 蔚羌顿住脚,沈听澜回过头。蔚妈妈撑着门,平静说道:“怎么能说打扰这种话?你该和遥遥一样。” 饶是蔚羌都恍了神,迟钝地消化着她的话,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嘎吱嘎响。 更先一步的,沈听澜冲她浅浅地弯了腰,反应很快:“我出门了。” 蔚羌看见灯下的母亲笑着点了头,“路上小心。” 第56章 啊不是吧 两人并肩走了好久,直到一阵风将飞扬的雪花吹上眼睫,蔚羌才如梦初醒,伸出手去抓沈听澜的。 甫一碰上,那只温热的掌心便将他的包围起来,沈听澜看上去很平静,指腹缓慢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似是在进行一次次的无声安抚。 “在想什么?” “我在想……”蔚羌踢了踢脚边的积雪,看着它们坍塌铺平,隔了几秒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和做梦一样。” 沈听澜笑了笑:“梦吗。” “是啊。”蔚羌抬起头来,迎着路灯柔和的光,话一股脑也全丢了出来:“我承认其实我胆子不大,所以才说等到过年大家心情都好的时候再和他们说清楚我是个同性恋。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不管是我姐还是我的父母,甚至我的朋友,他们都在我背后默默地包容我,这让我感到……我非常的幸运,我是这个群体里最幸福的人之一,我有你,有支持我的家人,有祝福我的朋友……这是我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是我高中时意识到自己不同后就堵在心口的事情。可这件事情却仿佛都在今天全都轻飘飘地被一挥而散了。” 沈听澜没有说话,只抬手将他拥进了怀里。他的心跳声隔着衣服,有力又有节奏地传递进蔚羌耳中,这才给他带去了真实感。 蔚羌紧紧埋着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情绪激动后湿润的眼眶。 太丢人了,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说哭了。 但是他真的好开心啊。 沈听澜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不是感受不到抱着的人在轻微颤抖,却只是在对方渐渐平息后牵起他的手:“外面太冷了,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那雪球怎么办。” “它跟你一起来,我养。” “不行,它是我的,不给你养。”蔚羌藏起了发烫的耳朵:“我可以是你的,你养它还不如养我。我自己会穿衣服,拎得动行李箱,会自己洗澡穿衣服觅食,下雨天知道跑回家,会玩游戏,会用智能手机,从来不捡地上的东西吃,还会叠被子,我超棒的。” 沈听澜低笑着嗯了声,又听见蔚羌嘀咕道:“虽然我冬天吃得多了点,但是我夏天吃得少。我做饭可能没你做得好,但是我洗碗很干净。我的工作才起步没多久,但是以后肯定会赚钱的。我弹琴没有很厉害,但是我可以只弹给你听。” “好处这么多?那还真是幸得蔚先生垂青。” 蔚羌想起了李渔的那篇《玉搔头》,笑问:“沈先生终身相许?” 沈听澜他拉着蔚羌的手来到自己胸前,“聘礼具有些许,求蔚先生笑纳。” 蔚羌定定地看他,没忍住扑哧笑了,那些仅剩的疑虑全被沈听澜这几句别具用心的轻哄打没了影。 “允了。所以多久才到你家?” “已经到了,你抬头。”沈听澜用低缓的声调说着,将伞抬高了些。 蔚羌回过头去,猝不及防和站在台阶上抱着大包小包的沈念筠对上视线。 沈念筠:“……” 蔚羌:“……” 沈念筠:“…………” 虽然光线不怎么好,但她好像在她哥怀里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伞沿重新被一只手拉下,横断了相触的目光。沈听澜皱着眉,没好气地问自家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念筠那叫一个冤枉,她可怜巴巴地裹了裹围巾:“这不周末了我来搬点儿零碎东西走吗?” 第122页 再说搬走了她也不是不能回来吧! 她勾着脖子,朝伞后多瞄了几眼,“哥,你带人回家玩呢?” 沈听澜言简意赅:“你嫂子。” 蔚羌脸涨得通红:“……”什么嫂子! 不等下文,沈听澜又问:“上周让你写的报告怎么周五还没交上来?你们部门就差你一份。” 一提到工作,沈念筠顿时绷紧了身体,讪讪道:“这不为了节省你时间,所以出报告后我就从头到尾自己先检查了一遍嘛。结果谁知道就查出来一点点的小错误……”眼睁睁看着她哥眯起了眼睛,她立马改口:“周一一定交,我现在就回去改!” “念筠,书我都装好啦,咱们回——” 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从虚掩的门后窜出来,两手紧紧抓着一个大麻袋,看见台阶下多出来两个人,她率先认出其中表情严肃的一个,立正得宛如标杆:“沈哥好!我是来帮念筠搬东西的,怕她一个人一趟搬不完!” 沈听澜点点头:“辛苦你了。” 沈念筠怕再多停留一会儿她哥就要罚她把出错点抄写一百遍,连忙拉着朋友就跑:“哥,嫂子,那我们先走了哈!” 跑到一半还想回头多看两眼,她怀疑自己在亲哥的迫挟下社会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可能把人给认成蔚羌了呢? 可惜伞把人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她只能隐隐看见一个清瘦的轮廓。 原来她哥喜欢中性风的女孩子哦。 难怪之前各种宴会上贴过来的那些连车门都进不了。 沈念筠觉得自己懂了。 等两人脚底抹油地溜没了影,蔚羌这才探出脑袋。 他被沈念筠那声嫂子叫得脚趾抓地。 沈听澜皱着眉问:“刚才为什么要躲?” 蔚羌摸了摸鼻子,“可能因为那是我之前的联姻对象,感觉有点奇怪。” “考虑她做什么?”沈听澜笑了一下,“我还是你之前联姻对象的哥哥,怎么不考虑我?” 这话说的也挺有道理,蔚羌小声念叨:“我这不是条件反射么,下次专门请她出来吃个饭。你之前老说带她出来吃饭,结果都只有你一个人出来。” 被戳穿了心事一样,沈听澜卡了下壳,恢复了总裁的端庄严肃,目视远方:“那是她的问题。” “真的吗?” 再一追问,沈听澜就不说话了。 蔚羌憋笑好一会,才决定放他一马,“沈听澜,你好像和她平常交流不是很多,但她看你的眼神可崇拜了,让我一下想到了蔚笛。你不打算去送送她吗?两个小姑娘拎那么多东西,出小区还有段距离呢。” 沈听澜顿了顿,他对小区里的安保很放心,但天色确实有些晚了。 他把伞柄递到蔚羌手边,“大门密码是370619,你先进去可以吗?回来后再给你录指纹。” 蔚羌接过伞,他眨眨眼:“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的。” 沈听澜拒绝了他的提议,伸手替他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外面太冷了,最近又流感爆发,一不留神受凉就遭罪。你进去等我,我送她们上车就回来,很快。” 蔚羌点点头:“好吧,你当心点。” “嗯,房子里的东西随便你使用。” “知道啦,快去快回,再啰嗦她们都走没影啦。” 沈听澜这才转身,蔚羌撑着伞目送他离开。 嫂子……什么啊。 下次得纠正沈念筠,得叫哥夫。 等人影消失在路灯下,他余光却瞄到地上有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在白雪的簇拥下极为显眼。 看上去像是本漫画书,是不是沈念筠她朋友拉的麻袋破了个口子,不小心落下的? 他走上小路,弯腰把书捡起来,眼皮一抽,不由自主念出封面醒目的名字:“《放学后的秘密辅导·调~教我的傲娇小猫》?” 这什么鬼漫画……不会那整整一袋子都是这种东西吧。 那就让人有点羡慕了,他家只有十来本,还藏东藏西的,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找。 不得不说,封面插图特有吸引力。 之前看这些是为了代餐,和沈听澜在一起后,他已经很少看漫画书或者小说了。一双手蠢蠢欲动,蔚羌不受控地往后翻了两页,内心飘过行行弹幕。 这个受长得好桀骜不驯哦…… 哎呦。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这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老师不会就是攻吧?按照他这么多年腐过来的眼光应该没跑了。 要不今晚睡前故事就看这个吧! 一阵风吹过,蔚羌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发热的头脑温度降低了些,他做贼心虚地快速合上书,一抬头,和旁边一位拎着包而过的中年女士擦肩而过。 厚重的一层雪减轻了人的脚步声,宽大的伞沿遮住了一部分视野,意识到对方离自己很近时,蔚羌连忙让开一条道,省得挡住了他人行走。 他习惯性地笑了笑,女士也礼貌性回以微笑。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眼花,他看见对方不经意瞄了眼他手里的书,然后立马以避之不及的速度转回了头,甚至脚步都加快了。 噔噔噔噔噔。 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连续的高跟鞋印。 蔚羌:“……=口=!” 这下不光是脑子,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赶紧把书往怀里一揣,三步并两步迈上台阶,输了密码窜进屋内。 第123页 完了,这本书也看不成了。他怕他翻开一页,脑海里就闪过那位女士诧异的表情。 新的心理阴影增加了。 沈听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蔚羌在一楼的客厅里坐着玩起了手机。 容奕最近两天跑外地去了,看别人在网上发的居酒屋视频,馋起了里头的烤串,可人家夜场店八点后才开门,这会正不断在朋友圈里大肆宣扬没白走一趟,隔几分钟就传一张照片,引得底下哀嚎一片,几个共同好友全叫嚣着要拉黑屏蔽。 他看着正乐,也打算复制几条话站站队形,门铃突然响了。 第一反应是不是沈听澜回来了,但现在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他有些疑惑,还是凑到猫眼出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一个刚打过照面的人,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有时候人的第六感准确得要命,身体仿佛已经先一步接收到命运的天线,在看见那位女士的同时,蔚羌发现自己抓着门把的那只胳膊上起了一排排的鸡皮疙瘩。 “您好,家中主人不在,请问您找哪位?”他将门推开一条缝,礼貌地询问。 门外的人也一愣,仔细看看他:“你是蔚羌吗?” 不是吧!被认识的人逮到他看漫画? 蔚羌硬着头皮,连忙把门开大点,让人进来别吹了风:“是的……请问您是?” 话一出口,心中的警铃猛地敲响了。 他忽然想起来沈听澜之前说过,他的父母住在他与沈念筠的隔壁,而且有了门灯的照亮,这位夫人看上去确实…… 有!点!眼!熟! 啊不是吧。 不该这么巧的事情给他碰上吧。 他越想越麻,恨不得当场钻地。 女士笑起来,虽然那种笑容落在他眼中有一点点不自然。 “难怪,刚刚在外头看见你,我就觉得有些熟悉。正好看你往这边来,仔细一想也就想起来了,之前在照片上见过你。我是念筠的妈妈,我叫封曼舒。” 第57章 沈念筠:? 沈听澜回来的时候,蔚羌已经魂不附体了。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给封阿姨倒水,但他又不是主人,也不能说是客人,他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面。 尤其是他那本漫画书就摆在桌子上,再多看一眼他觉得自己就要瞎了。 这不是开门时也没想到要收起来,就正大光明地卡在桌子上了吗。 “小蔚来坐,你是来找念筠的?” 脑仁一阵嗡嗡疼时,对面端庄的女士发了第一句言,给他递了个台阶。 蔚羌这才坐到对面去,总觉得屁股底下塞了一把钉子。 如果有隐身斗篷就好了,他立马给那本书盖上。 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让那本书直接出现在他的前联姻对象母亲、现交往对象母亲的眼皮底下。 “不是的,念筠不是已经搬家了吗?我是来找沈听澜的,正好他送念筠出小区,我就先在家里等着。” 他大脑已经空白了,平常也觉得自己是个说话算得上圆滑的人,毕竟那么多场酒局的经验不是白累积的,可是现在嘴皮一秃噜,慢慢回味过来这话说得不太对劲。 救命啊。 沈听澜。 你在哪里啊。 救救你男朋友啊,他快要枯萎啦。 “也巧了,我正好去朋友家玩一趟回来,和他还错开了。”封曼舒笑笑,“之前念筠她爸给她张罗相亲对象的时候我是不赞成的,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对婚姻都有自己的想法。” 蔚羌暗搓搓地把桌上瓜子推过去,盖住了漫画书一角,接着她的话说道:“是的,念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会遇到一个对她很好的人的。” 他不知道封曼舒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看自己的儿子,那他就显得挺多余。如果是因为对漫画的事记于心中,因此不放心地过来看看……那他就更多余了。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该带着那本漫画上火星,换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 封曼舒没碰瓜子,像普通长辈与小辈聊天一样自然而然问:“小蔚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您是指看待相亲的事情还是指看待婚姻?” “看待相亲。其实我身边很多对夫妻都是相亲认识的,说相亲也不准确,大部分都是联姻。像我与念筠她爸也是这样,家里条件合适了,正好也有利益挂钩,两个人匆匆见过一面,一开始没什么感情基础也照旧过了大半辈子。” 蔚羌推去一袋看上去是沈念筠才会拿出来的薯片,盖住了漫画的另一角,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那串标题。 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遮掩完毕,他才整理好思路,回答说:“我更倾向于自己遇到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吧。但是相亲也是一种快速遇到另一半的途经,我并不对此抱有偏见。其实有一部分年轻人是乐在其中的,平常工作就很忙碌,交际圈没有多大,相亲也是一个比较好的平台吧,可以认识更多的异性,结识各种各样的人,这本身也属于寻找的过程,又有谁能预知到和自己相亲的那个人就不是会相爱的人呢?人生有很多条途径,总要多方面尝试的。”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想得也很通透。”封曼舒赞同地点头,“所以当初在看见你的资料时,我同意了念筠她爸的决定。怎么说也活了这么多年,同样和你说的一样,见了各式各样的人,有些人是有眼缘的,哪怕是一张照片看了后也会产生好感。” 第124页 蔚羌怀揣着点希望,开玩笑说:“您是在指我吗?” 封曼舒笑而不语,把薯片推了回去,“这一看就是念筠会买的零食,从不见她哥会吃这些。她爸思想老古董了,总认为这些都是垃圾食品,其实偶尔吃个一次两次也没什么。” “哈哈。”蔚羌规规矩矩地把手搭在膝盖上,愣是没敢动一下,“小孩子喜欢吃正常,我也不爱这些。” 想着家里囤积的零食,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违心话。 “是吗?”封曼舒歪了下头,“我有时候也会嘴馋,所以会来这里找些宝贝,又不能带回去让念筠爸看见,也就借着探望孩子的理由来偷个嘴。” 她似乎没什么长辈架子,很平和地和蔚羌说着自己的趣事,慢慢地也让蔚羌放松下来了。 蔚羌举起双手笑道:“好吧,我收回刚才我说的话,我也很喜欢这些。” “年轻人就是要有年轻人的样子,既然你是来找听澜的,那和听澜也一定是好朋友。”封曼舒微笑着看他,“这孩子从小就活得一板一眼,都说长子当家,他爸小时候被这么教育过来,有了他后也这么教育的他,结果就让这孩子活得没什么生气。你和他交好,阿姨希望你的活力能传染给他一些,不用太多,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工作并不是最重要的,继承家业也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凡事都带有目的性,那就白白辛苦投胎来世间走一遭了。” 蔚羌微微愣住,还不等说话,封曼舒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只是恰好看见并且好奇追了过来,阿姨什么准备都没有。现在天色也晚了,就不和你多聊了,下次来家里提前让听澜告诉我一声,念筠她爸也挺喜欢你,不然不会那么多人中一眼就相中了你。” 看她举步往门口走,蔚羌连忙跟上,“您言重了,是我冒昧打扰,却什么都没带,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太见外了。”封曼舒站在门前,对那本书的事只字未提,回头笑说:“外面冷,几步路你就不用出来送了。” 她这么讲了,蔚羌也不能真就照做。他伸手拉开门,往外送人到了小道上,迎面正好碰上回来的沈听澜。 双方一愣,沈听澜自然而然地站去蔚羌身边,看向自己的母亲,“您怎么来了。” 雪还在舒舒缓缓地往下落,比方才略小一些。他走得时间不长,肩上却落满了白雪,赶着回来见蔚羌,也没有特地整理。封曼舒伸手替他一一仔细拂去,“我平常也没少来,是你最近忙了?也不常回来吃饭,每天晚上只有念筠一人来,没少挨她爸念叨。” 有他在的时候,沈念筠还能算有个坚硬的靠山。现在靠山整天不见人影,沈念筠耳朵都快磨出茧,一盘苦水没地方倒。 沈听澜道:“爸那是担心她,哪有不啰嗦的长辈,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清楚。” “行了,还下着雪呢,就不在外面多说了。马上快过年了,年后带小蔚来家里喝喝茶吧。” “知道,您也快回去吧。” 封曼舒没再多说什么,和蔚羌点了点头,开了隔壁的门进去了。 重新回到家里,蔚羌包袱一卸,整个人抱着抱枕往沙发上一埋,念经一样神经兮兮叨叨:“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了?”沈听澜脱去外套,将地暖温度调高一些。不过不需要蔚羌回答,他已经能猜到对方在为什么急躁,“因为没有准备就遇上了我母亲?” “不是,遇上了也不意外,但是……”蔚羌抬起一根手指,死人一样指着被瓜子埋着的漫画书:“就那本书,你懂吧,那种书,你肯定懂……被你妈妈看见了。” 沈听澜拿起书一看,“沈念筠放这里的?” 蔚羌虚弱道:“我在门口捡到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沈听澜笑了,上去摸摸他的发顶,“我也看过,毕竟能增长很多知识。” 他特地强调了后半句话,羞得蔚羌一个抱枕砸过来,“你不要再说啦!” 不要再在伤口上撒盐了! “你们都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蔚羌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随后反问道:“沈念筠没追问你什么吧?” 看他刚才紧张的样子,沈听澜突然想多逗他一下,“你猜?” “不猜了,你直说吧,我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不小了,求求您直接给我个痛快。”蔚羌抹了把脸,“我一闭眼就想到你妈妈在外面诧异的表情了。她肯定看见这本书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她真是个好人。” 怎么说着说着还感动上了?沈听澜在他身边坐下,“沈念筠之前就知道我在恋爱,可能比我们交往时间还要早一些,在那之前我就承认过有这件事了。” 蔚羌很意外。但熟悉的气味靠近后,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了。 仿佛只要沈听澜还在身边,什么牛鬼马面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都不用考虑了。 沈听澜往下说:“她也是憋了很长时间,今天好不容易看见了久闻大名的‘嫂子’,还是忍不住问了。” “她问什么了?”蔚羌一时连“嫂子”这个称呼都没功夫反驳了。 “问了你的名字。” “……啊。”还真是一针见血的问题。 “你别这么惊讶,她能这么直截了当,肯定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沈听澜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我很多方面都没有做好一个哥哥的职责,但是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我对她也算了解,如果不是确认了某点猜测,是不会直接询问姓名。” 第125页 “那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说了。” “我没告诉她名字。” “哦。”蔚羌暂时松一口气,不然今晚真就不眠夜了。 “我告诉她,”沈听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出屏幕,“是照片上这个人。” 蔚羌看过去,眼睛瞬间睁大了,“你哪来的我的照片?不对,这是我之前和唐景曜他们在云省吃饭时的照片,你怎么会有?” 沈听澜坦诚道:“别博远卖给我的。” “没想到你们私底下还有这种违法勾当!”蔚羌伸手去夺,沈听澜也没拦着。 本来他就认为偷拍是不对的行为,事后也很坚定地教育过别博远一回,让他别以为人在娱乐圈里就能为所欲为,学什么狗仔乱拍人生活照。 所以现在他把这张照片的处理权交给蔚羌,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就是。 蔚羌摆弄一会,从他相册里找到这张壁纸的原图,在冲动删除的那一瞬间偷偷摸摸地瞄了沈听澜一眼。 沈听澜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随意。 “好啊沈听澜,要是不翻你手机,我都不知道你相册里存了这些东西。”蔚羌皱起眉,一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正宫询问口吻。 沈听澜纳闷着,也伸头去看,却看到屏幕里自己的脸慢慢填满半边框。 “咔嚓”一声响,蔚羌笑嘻嘻地将定格的合照给他换上了。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违法勾当了。”蔚羌把手机还回去,一歪身枕上他的腿,伸手慢慢搓着沈听澜还带着点寒意的脸,“所以你就直接告诉你妹了?那她是什么反应啊?” “嗯?我没管。”沈听澜摆弄着那张新鲜出炉的照片,“我承认你真的很擅长带给我惊喜,但是我能否提出一点建议?” 蔚羌收回手,“沈先生有何高见?” “我刚才没有做好准备,能重新拍一张吗?” “唔……”蔚羌佯作思考地翻了个身,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 暖橙色的路灯将灌木丛上的积雪映得闪闪发亮,似是围着房子组成了一圈光带,一直延伸朝更远的方向。下雪的夜晚比白日更漂亮,又或许是黑夜的到来给世界装点上了神秘感,他交叉着手指在光带上装作小人行走,走了好几个来回,才说出了看似深思熟虑实则起初就有了答案的回答:“经过一番考察,小蔚采纳了你的建议。” 沈听澜被他的用词逗笑,配合着角度弯下腰,“替我谢谢小蔚。你不用动,就这样躺着很好。” “哎,但是小蔚有个条件。”蔚羌堵住了摄像头,“不如沈先生先听听看?” 沈听澜弯着唇,笑得很温柔,“你有什么条件我会不答应的?” “那你到底要不要听?” “请讲。” “下次有人问你恋爱对象的名字的话……”蔚羌抵唇咳了咳,“你得告诉他们,我叫蔚羌。” 作者有话说: 沈念筠:小嫂子叫什么呀,哥,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满足妹妹的一个心愿吧! 沈听澜:告诉你也可以,但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念筠(警惕):不会是要加班吧?我现在也是有工作经验的人了,也是社会上的老油条了,加班得看我心情的! 沈听澜:爸以后知道你小嫂子可能会发怒,到时候你知道怎么做。 沈念筠:什么事啊这么严重?他发火又不是一次两次,隔三差五就来一回,我是习惯了。快快快,你都说小嫂子温柔又漂亮了,爸有什么火可发的?说嘛说嘛,我早就想问了,但是没敢,今天这不是正巧看见了,就告诉你亲爱的妹妹嘛! 沈听澜掏出手机。 沈念筠:? 沈听澜:“看见了吗?你小嫂子。” 沈念筠:??? 沈念筠:卧槽!!! 第58章 你就是你 蔚羌到沈听澜卧室的第一眼,看见的是飘窗前浅黄色的窗帘。窗帘崭新着,明显刚换上去没几个日子,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束起窗帘,想让满天的雪花飞舞在视野中。但当布被撩起,面前却出现了一团耀眼的红,像是雪夜中被点燃的篝火,带着目光能感受到的温热。 一朵玫瑰插在透明的花瓶中,花瓣正因他动作带起的风而轻轻颤抖。似是计划到最近卧室会被新的主人造访,因此小心翼翼地藏住了自己,就等着被发现。 那抹香气就是出自这里,蔚羌站在窗前,手指蹭了蹭它柔软的花瓣,没一会儿也回想起来了。之前和沈听澜谈论起窗帘时,他随口说了句他想要黄色系这么一回事,没想到自己都不怎么记得的一句话,却被对方当真了。 他想到了之前在哪本青春伤感杂志上看过的话:花是相互的,爱情也是。 他忽然脑海中窜过了很多画面,从沈听澜第一次送他回家到自己发烧生病,再到后来一起出游、音乐节的约会……最后他想到了今天,他的妈妈站在门口,和沈听澜说路上小心。 仿佛心有灵犀,他转过头,目光和刚推门而入的沈听澜在空中相遇。 突然兴起般,蔚羌撑着下巴问他:“要不要听我唱首歌?” 玫瑰称在他的脸旁,将那双多情的眼睛照出了隐隐红泽,他看着沈听澜越走越近,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蔓延。 第126页 沈听澜走到他身旁坐下,将热好的牛奶放到窗台,“好。” 他一答应,蔚羌就开始了。 那张嘴里冒出的很多曲子都不是流行曲,而是出自各种古典曲谱,没有复杂的歌词,只有单纯的音调。 蔚羌慢慢合眼,修长的脖颈前倾着,没了围巾的遮掩袒露出流畅的线条。沈听澜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蔚羌靠在那架黑色钢琴上,也在高高低低地吟唱。 余光中的片片白雪让他有种恍惚感,仿佛此时正身处在一片迷雾的海洋之上,听见了来自罗蕾莱的歌声。明知船会被海浪吞噬,性命也早已不受掌控,他却无法拒绝引诱,上前吻在他蔚羌的发尾处。 突然被抱进怀里,蔚羌睁眼看他,哼到一半的调子也断了,“怎么了?吓我一跳。” “不小心听入迷了。”沈听澜问:“这首叫什么?” “塞西亚的花。”蔚羌介绍道:“和我们的七夕不一样,塞西亚的情人节在春末。花盛开最艳的时候,他们会迎来折花节,入场时每人手中会发到一支花,在日落前送给心上人,如果对方接了,那就代表愿意共结连理。” “倒是个挺特殊的节日。” “据说这首歌是一位男子写的,他在夕阳的余晖中找到所爱的女子时,对方正被别人送花。所以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他即兴创作了这首歌,以求心上人的爱慕。” “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当然在一起了,所以这首歌被后来的塞西亚人视为节日情歌,不会唱可是追不到老婆的。” 沈听澜想了想,“那你教我唱吧。” 蔚羌闷笑道:“沈先生这可是先斩后奏了啊,塞西亚人可没有你这样的。” “那塞西亚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先唱歌再求爱了。” “这不重要。”沈听澜道:“你可以再答应我一次,无论你点多少次头,说百次千次的愿意,这都不会影响我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实。” 蔚羌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大笑。 他不再说什么,而是放慢节奏从头开始起调,每哼一句,沈听澜便学着他的样子重复一遍。 漫长的时间过去,那杯牛奶也只剩下余温。沈听澜又亲吻他的眼角——刚才他就想这么做了,“累了吗?我去放热水,一会洗个澡就睡吧。” 蔚羌捧起杯子润润嗓,等喉中干涩感没那么强烈,慢悠悠地盯着沈听澜的背影,将前言复述了一遍:“刚唱完情歌就不管后事,塞西亚人可没有你这样的。” 沈听澜停下脚步,还是那句话,似是虚心求教了:“那塞西亚人会怎么做?” “他们会度过一个让彼此都难忘的夜晚。” 蔚羌平静地说着,脸不红心不跳地为这个民族的人增添或许是不存在的设定。 沈听澜眯起眼,他突然抬脚往回走去,捏了捏蔚羌的下巴,“如果你确定自己没有感到劳累,可以随时来敲门。” 说毕,他直接进了浴室。 哗哗的水声很快穿透磨砂玻璃的门板,模模糊糊地穿进蔚羌耳中。蔚羌含笑凝视着那扇门上雕刻的花纹,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被触碰过的皮肤上残留着沈听澜指腹上的温度,那种触感久久无法消退,仍霸道地残留在皮肤表面,像是笃定了他的心意,在提前进行一场暧昧的索取。 蔚羌盘腿坐在地板上,再次仔细打量起沈听澜的卧室,神情稍显心不在焉。 房间很大,但屋内的设计却很简单,只有一些满足生活需要的物品。一张宽大的床、衣柜、书柜、写字台,还有一个小沙发。靠近阳台的地方空空荡荡,一盆绿植也没养,只有一个地毯勉强填充着。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他放下空了的杯子,起身敲了敲那扇门。 水声消停,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门没有锁,蔚羌却在外等待,直到里面更显敞亮的光在他脸上打下一道长光,沈听澜背着那道光伸出手,将他一把拉进不断升腾的氤氲中。 蔚羌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砰砰地激烈跳动着,温度高于皮肤的空气密密匝匝地将他包裹住,紧贴着腰身的潮湿手掌热得迅速将他整个人燃烧起来,沈听澜将强势和温柔两种矛盾融合得不分一二,将他整个人甚至呼出的气息都一并侵占。 沈听澜将头埋在他颈肩,声音里含着隐隐笑意:“好浓的奶味。” “那不是因为你给我喝的牛奶吗?”蔚羌不服气,“你喝了你也有。” “你今天中午和晚上都喝了酒,怕你胃里不舒服。”沈听澜低声说:“而且希望你能睡个好觉,牛奶可以助眠。” 蔚羌眉梢微动,“我知道,所以我都喝完了。” 沈听澜摸摸他的肚子。 “……干嘛?” “是有点鼓起来。” 蔚羌瞪他一眼,“明里暗里说我最近长胖了?” 沈听澜摇头:“怎么会,再说胖点也好。” 衣服一件件褪落,一天下来的疲惫感随着热气不断发酵,沈听澜带他迈入浴缸,替他洗掉残留的发胶,白色的泡沫堆在头顶,越搓越多,渐渐地像是被雪花覆盖了一般。 蔚羌一动未动,泡沫泛着五颜六色的光,犹如将他装点成了童话中的小王子。沈听澜注视着他,轻轻笑了。 第127页 “笑什么?”蔚羌迟钝地问他。 沈听澜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要是雪球洗澡时也像你这样乖就好了。” 在云省从宠物医院接回雪球时,小白猫在外躲藏了一个雨夜,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很抵触洗澡这件事。蔚羌尝试了一个多小时,跟出去打了场仗一样狼狈极了,只好让沈听澜来打下手,两个人合作才勉勉强强把猫洗成九成新。 蔚羌朝他泼了一把水,浮在水面上的泡沫被带到沈听澜脸上,蔚羌却欢快地笑出声,但不等他得意,就被掐着腰往下拖进水里,整个人栽进泡沫堆里。 “哎呀,你偷袭……”蔚羌挣扎着翻起来,一抬头,看见沈听澜唇边的笑意消了,漆黑的眼眸深邃,炽热的暗涌藏在温柔的眼神后,目光中似是掺杂着复杂的情绪,正定定地俯视着自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了,也只能看见他了。 他望着望着,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紧接而来的是一个吻。 蔚羌眨眨眼,很快又闭上。水蔓在胸前,让他隐隐喘不上气,这种窒息感带来的危险并未让他挣扎后退,反而更加温顺地靠上缸壁,任沈听澜索求。 之前在卧室内埋下的火线冒出细微的火花,覆着泡沫的水面在四肢的翻动下犹如暴风雨前摇撼的海面。 沈听澜是那样清楚明白,为什么相隔数年重逢的学长会想要亲近蔚羌。 杜煜祺后悔曾经的拒绝,是因为在成熟的年纪见识到了蔚羌身上的吸引力,让一个清醒的人成了奔波在海上的水手,奋不顾身奔向危险区域,但蔚羌吝啬于给他一句歌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自私,一旦想到以后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杜煜祺试图接近蔚羌,自己就嫉妒得不得了。 想要独占。 沈听澜轻咬住蔚羌的喉结,听见对方哼哼了一声,便更不可收拾地一路向下。 蔚羌抱着他的头,迷迷糊糊地听见沈听澜说:“我爱你。” 蔚羌下意识睁开眼,和他对视。直到感觉自己有些受不住得脸颊发热,他才回答:“我也是啊。”想了想后,他补充说:“特别爱你。” 沈听澜将他额前湿漉的头发捋向脑后,“有多特别?” 蔚羌指指自己的头,又指指自己的胸口:“这里、这里都是你,身上两个最重要的器官你占了全部,还不算特别吗?” “算。”沈听澜没想到他又突然来这么一句情话,整个心口都涨涨的,反复亲了亲他的眼皮,舌尖尝到了一点浴盐的苦涩。 怕冬天洗澡太长着凉,他开了花洒,仔细冲洗掉蔚羌头发上的泡沫。 “屋里空调也该暖和了,先去床上吧。”替他用毛巾简单擦了擦发梢,沈听澜催促道,“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吹头发。” 蔚羌裹着浴巾钻进被窝里,一个澡冲掉了他的困意。等了两分钟也没等到沈听澜出来,他用腿蹭了蹭毛茸茸的毯子,伸手抓过床头柜上摆着的那本书。 书里加了一张杏叶做的书签,已经看到一半,应该是最近沈听澜在读的。他看了眼书名,是最让他只瞄一眼就回敬而远之的类型——《新世纪资本论》。 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但串在一起就稀里糊涂了。怀着进一步了解心上人的念头,他硬着头皮看完了前言。 等沈听澜穿着浴袍回到卧室,看见的就是蔚羌一副苦大仇深抱着书的模样。他坐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找出吹风机,刚把电源插上,蔚羌就拉着脸挨了过来:“你是怎么看完那么多专业性书籍的?” 沈听澜试了试温度,撩起他的碎发边烘干边回答:“有些写的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哪里有意思了……”蔚羌搞不明白,托着腮嘟囔:“是不是我也得看一些这种书啊?毕竟我现在也算是个老板……前两天荣奕找我,和我吐槽了很多他哥最近让他追的项目,我听是听不懂,也给不了什么建议。” “光看书是没用的。” 蔚羌侧过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嗯,是这个道理。”沈听澜问:“最近工作上有遇到麻烦吗?” “那倒没有,杨哥挺厉害的,和他学了不少。”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就找我。” “沈先生好可靠啊~”蔚羌朝后一仰。 沈听澜顺势接住他:“别闹,头发还没吹干。” 蔚羌夺过吹风机关掉,“不吹了,该履行塞西亚人的承诺了。” 沈听澜思考了一下,见蔚羌眼睛亮晶晶地期待看来,只好答应,顺手关掉了床头灯。 刚弯下腰,蔚羌已经伸手扯松了他的衣带,浴袍的衣襟渐渐散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蔚羌贴上去,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忽然想起来荣奕原先和他说的话了。 ——你又不是天生的0号,等他回来后你让他给你上一次,看他愿不愿意。 蔚羌暗自吞了吞口水。 沈听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出神,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又想什么去了?” 蔚羌顿了顿,似是纠结,很快他试探性地支起身,一个转变压在了沈听澜身上。 沈听澜愣了一下,双手撑在床头,显然有些意外。 “我想,就是……”蔚羌咬了咬唇,他其实很清楚,对于1和0他没什么执念,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对他而言,只要和沈听澜在一起就好了,快乐就行。 第128页 荣奕的话没让他在这方面有所变动,却让他起了另一个念头。他终究是个男人,想要占据所爱之人理所当然,哪怕就一次,他也不想要多,就一次就行。 沈听澜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有所猜测一般,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蔚羌一下紧张起来,解释道:“我虽然清楚自己是同性恋,但是我其实从没考虑过自己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我并不讨厌被你拥抱,也挺乐在其中,但是我——” “我知道。”沈听澜平淡地打断了他慌张的话。昏暗中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蔚羌的头,带着一点清晰可辨的安抚意味,“漫画书里区分清楚的属性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你。” 蔚羌怔住,他听见沈听澜继续说:“我说过尊重你的一切想法,你不需要那么紧张,这又不是什么错事。” 蔚羌埋头在他脖子处蹭了蹭,再一抬头,窗外的灯光将沈听澜的那双眸子照得发暖,看起来温柔极了。他心跳慢了半拍,情不自禁地一点点逼近,他没有闭眼,沈听澜也没移开视线。 “等到开春了,和我去国外登记吧。”沈听澜说,“你愿意吗?澳大利亚的歌剧比赛在春天会陆续展开,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提议,看你到时候想去哪里。” “歌剧我还没怎么接触过,但我喜欢这个提议。”蔚羌趴在他身上,半干的发丝扫在他胸前,“在那之前,我是不是得正式去你父母家拜访一次?” 沈听澜卷着他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我父亲那边倒是无所谓。” “怎么能说无所谓?”蔚羌不赞成:“肯定要和叔叔打招呼的。”他开玩笑说:“你都见过我父母了,现在是想半途跑路?” “我知道。”沈听澜知道他对这点很坚持,蔚羌很看重家庭,但想到自己父亲的性格,怕到时会让蔚羌为难,他还是稍稍蹙了眉,很快又不着痕迹地松开:“我母亲不是邀请你了?过两天带你回去,就在隔壁,很方便。以后你吃腻我做的饭了也可以回去,让她做给你吃。” “你妈妈也不知道我和你是这种关系吧……”虽然阿姨看上去很温柔挺好相处,但……蔚羌苦恼了两秒,在沈听澜揉上他的腰时瞬间把这份苦恼抛之脑后:“那过两天的事过两天再说吧!” 第59章 热搜 既然提到了春日出游,蔚羌衡量过后又闷头忙碌起来。 闲了几天一回来,才发现工作室堆积起来的琐碎事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又加上救助基地中猫狗越积越多,而员工的数量却迟迟上不去,合着年关将近学生放假,一经商讨后他决定将原本定在开春举办的开放日计划推上前来,两边事情掺杂在一起,来回跑忙得晕头转向,连续好两天没能和沈听澜一起吃一顿饭,好不容易被养胖起来的肉又掉下去两斤。 有了蔚羌存在后,沈听澜渐渐习惯将所有没有完结的工作带回家来,之前是蔚羌埋怨他工作太多常常弄到九十点钟才结束,现在是蔚羌神龙不见尾,有时快十一点才一脸疲惫地从郊区赶回来。 到了今天,比往常还要忙上一倍。 第二天就是周六开放日,宣传片已经发出,请了新来的那位小歌手唱了主题曲,参演的所有主角都是基地里活泼的小家伙们,在微博上已经得到了不小的关注度。 晚上九点一群人才结束了餐桌会议,蔚羌和几位工作人员确认过明天的流程后,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了。 门灯照常留着,蔚羌轻手轻脚地输入密码。 一开门,客厅大亮,沈听澜正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戴着那副眼镜,“回来了?” 光是听声音就隐隐得知说话的人心情不佳。蔚羌换好鞋,嘶嘶地吸着气往他身边扑,“好冷好冷,今天怎么又下雪了,上周的积雪都还没化干净呢。还好我回来的时候环卫部门清扫过路面,不然还得迟半小时才能到家。” 沈听澜这才放下手中的书。 正是因为体会过高强度工作的辛苦,因此他不太高兴蔚羌突然间压榨自己的行为,可看见那张泛红的脸可怜巴巴往自己身上贴的时候,他还是心软地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按了按肩,“累不累?” “好累哦。”蔚羌熟能生巧地冲他撒娇。 “累了怎么还不让我去接你?”沈听澜问道。 他上午收到蔚羌的短讯,说今日可能会晚点回家,不用等一起吃饭。最近收到类似信息已经麻木,思来想去后询问了会忙到几点,今日无事,他可以充当一位司机,却被蔚羌打着哈哈驳回了。 “你好不容易最近闲下来一些嘛。”蔚羌笑嘻嘻的,“你晚上吃什么了?” 沈听澜:“在公司食堂吃了些。要吃宵夜吗?我去做。” “不吃,太晚了。”蔚羌趴在他怀里暖和一阵,渐渐的眼睛就闭上了。他声音闷闷的:“一整天没看到你,让我抱会儿。” “嗯。”沈听澜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明天还要一大早出门?” “嗯?嗯……不了,剩下的交给员工和志愿者就行了,我好久没有睡懒觉了……”蔚羌念念叨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等墙上的钟即将指到十二点,蔚羌的呼吸已经放缓,睡熟了。 沈听澜抱他回了卧室,很快也熄了灯。 第二日没睡到中午,还不到十点钟时,蔚羌被雪球给叫醒了。 第129页 窗帘只开了一半,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被子上,纯白的猫呼噜呼噜地压在他身上,熟悉了陌生的地盘后胆子也变大了,能上蹿下跳地拆家了。 本来还说要给沈听澜房里多添点装饰品,现在装饰品也免了,全都成了小猫的玩具。新的旧的,自己买的别人送的,把那片原本清净的空地堆了个满满当当。 蔚羌打了个哈欠,撸了撸雪球的耳朵,伸手摸向床头手机,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 他手机常年维持响铃状态,估摸着是昨天沈听澜给他调了静音。只可惜雪球不懂它妈的一番苦心,坚决不让它爹拥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机会。 这是基地员工打来的电话。他回拨过去,对面却迟迟未接,这个点估计忙得抽不出空了。 蔚羌翻了个身,习惯性点进微博,发现未读消息变成了99+。正纳闷着,沈听澜推门而入,手里带了杯温水,显然是知道他已经醒了。 “喝了吧,起来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蔚羌半坐起来,借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渐渐回味过来了:“原来是你故意把雪球放进来的。” 他就说门关着,雪球不该自己溜进来。但一想到人为干涉的可能性,那么雪球会出现在这里喊他起床完全属于沈听澜的意愿。 沈听澜笑而不语,继续喂他。 蔚羌磨磨蹭蹭地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声音带着久睡残留的沙哑,“这才几点呀?就吃饭。” “十点了,睡太久会头疼,怕你晚上又精神得睡不着。”沈听澜没在时间上纠结太久,而是谈起了另一件事:“看热搜了吗?” “什么热搜?”蔚羌解锁屏幕,刚刚还没来得及看。而且像沈听澜这种不爱八卦的人主动提起热搜,这点让他挺意外的,“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沈听澜坐去他旁边,等着他自己发现。 蔚羌熟练地找到首页,还没点进去,就看顶端几个标题中提到了“领养开放日”。手比思绪反应更快,等他回过神来,屏幕上已经被带这条tag的微博占据了。 动物保护协会官方转载了他们的视频,并且专门写了一长篇有关流浪动物的文章。蔚羌这才知道,在上个月的月中,动协里的成员以领养人的身份暗访了领养基地,并且回去后做了非常全面的报告,现在正好碰上他们的开放日举行,两边火花一碰,竟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条接着一条的相关微博翻涌而至,很多人都在晒现场的照片,更多人哭诉错过了预约排号,现在只能抱着手机眼巴巴瞅着,还有迫不及待询问下一次开放日什么时候举行了。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手忙脚乱,这时员工给他回了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嘈杂的声音宛如提前过了年,对方在夹缝中扯着嗓子喊:“蔚哥,我们忙不过来了!申请外援加入!” 现在这个点上哪里找外援! 员工也很为难:“门口那边一直有媒体想进来,小王他们去管现场了,所以一下就缺了两三个人。” 蔚羌思来想去,发了一条朋友圈,询问列表哪位高人今日得闲,愿意临时加入一场日薪不过三位数的工作。 要知道,他这群列表里要么是大户人家同龄人,要么是身缠万贯的长辈。没等五分钟,荣奕颠颠地留了言,称自己在外地出差了回不去,祝他好运。紧接着唐景曜也举手表示想要横插一脚,就连干什么活都没问,直接私戳他报了名。 “……你瞎凑什么热闹啊?今天没通告?”电话接通,蔚羌只当唐景曜是闲着开玩笑。 “今天放假,求求你了就带我去吧,要不然我助理得上门给我带蔬菜沙拉吃!”唐景曜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没开摄像头,也不知对面到底真哭假哭,“蔚小羌你知道吗,我已经吃了七天的沙拉了,七天啊,你知道我这七天过的是什么非人一样的日子吗……” 蔚羌一阵无语,“我觉得你来了现场就更管控不住了,你在家吃蔬菜沙拉就是给我提供了最大的帮助。” “你就不想当我的救世主吗?只要你一点头,你就是我的耶和华!” “一点都不想。” “……绝情!” 好说歹说,唐景曜这才蔫吧地放弃了来打临时工的念头。 “我跟你去。”沈听澜见他挂了电话,提议道。 蔚羌下意识就摇了头,“现场又乱又吵,我一人去就行了。你放心,活动就办到下午五点,今天我会早点回来和你吃饭的。” 就是可怜他抠出来的假期又没了。 不过热搜倒是好事,有了流量就有关注度,代表能让更多留守在基地的猫狗有找到家的可能性,也让后期的路会好走很多。 这么一想,蔚羌又干劲十足,一跃而起钻进浴室打算冲个澡就出发。 他隔着门,在水声下问沈听澜:“你想吃什么?晚上回来接你去外面吃吧,最近在街口那儿开了家苏菜馆,口碑还不错,我们去试试?” 话抛出去半天,也没有得到个回应。 门外安安静静,似是人已经走了。蔚羌也没多想,觉着沈听澜八成是去书房了,但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对方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运动服站在边上,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盒,一副做好了外出准备的模样。 蔚羌眨眨眼:“你这是……” 沈听澜举起手:“给你带路上吃的,走吧。” 第130页 蔚羌跟在他身后下楼,一边纠结又一边高兴:“不是说好你不去吗?” “我可没答应。”沈听澜回头冲他扬起一边眉,“你不是约我晚上吃饭?早点忙完早点约会。” “可是现场真的很吵……” 多说无益,沈听澜连人带饭一起拎上了副驾。 蔚羌系好安全带,雀跃地和他讲自己改建基地的规划,两只手比划来比划去,嘴里塞了豆沙包也没堵住声音,久久消停不下来。 从市中心到郊区一趟要半个小时,太阳融化了残雪,让地面畅通无阻。接近饭点,到基地时人散了一些,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下午才来,但记者还守在门口,远远看驶过来一辆价格不菲的车,其中眼尖的人瞬间认出了驾驶位上的是谁,打起十二分精神扛着摄像机和话筒就往这边跑,另几个不明所以,见这架势也不管不顾地一拥而上。 而同样守在门口的小王一看副驾上的人,赶紧开了小门,高声喊道:“蔚哥,这边!这边!” 这喊的蔚哥是谁?记者挤门未果,一边琢磨刚才拍的照片,一边开始搜罗副驾上的人是谁,能让沈氏科技的老板亲自当司机,应该也不是个小人物。 再一查,这貌似是上回那个和明星起过冲突的……姜导朋友吗? 他们才不管所写内容是真是假,他们只要话题度。结合着刚才拍到的两人车内合影,胡编乱造的文章如雨后春笋冒出了头。 于是在蔚羌忙得晕头转向之际,新的热度经过一下午的发酵酝酿,逐渐扩大了。 第60章 无知是福 这边一群人不可开交,压根没时间碰手机。沈听澜虽然来帮忙了,但他毕竟不熟悉基地设施,只能接待点领养人,充当个引路使者。 蔚羌怕他辛苦,提前揽下多余的活,直到五点送走了最后一波人才喝上一口水。等收拾收拾准备回去时,小王匆匆忙忙地冲进来,神色慌张:“蔚哥,门口那群记者没走,还越来越多了。” “还没走?”蔚羌面露古怪,心说这群记者还真是吃饱了撑的,不采访一下就还真不走了? 沈听澜走过来问:“怎么了?” “就那片记者太黏糊人了,还好他们没缠着领养人不放,不然我出去一人一脚。”蔚羌摸摸下巴,想了想摆手道:“不管他们,让他们蹲个两三天也就散了。大家辛苦了,基地里小家伙们少了很多,接下来就放松放松,过年多放一段时间假,等十五六了再来上班,你们看着安排值班就行。” 小王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着答应:“好嘞,提前祝蔚哥新年快乐啊。还有这位兄弟新年快乐!” 沈听澜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拒绝了聚餐的挽留,蔚羌和沈听澜驱车离开,返回市里。 驶出小路,蔚羌摸出手机找到那家饭店打算预定个座。无意中抬头瞄一眼后视镜,发现有什么东西从后方车辆上闪了一下,光刺到了他的眼睛。还没细想,沈听澜在一旁打起方向盘偏离了导航,“我们被跟踪了。” “……跟踪?”蔚羌紧绷着坐直,他想起前几日和沈听澜一起看的那个谍战片,“你放心,我不会交出秘密文件的。” 沈听澜:“……” “是刚才那些记者。”他忍不住笑了:“你都在想什么呢?” 蔚羌张口就来:“他们的车按下按钮就出追踪弹,还有怎么跑都跑不掉的原因是我们被对面用卫星定位了。这时候电影里怎么演的?找个机会跑到地下车库,然后抢别人的车换了,让跟踪的人追路人甲去。” 沈听澜:“遥遥,以后我们还是看点轻松的电影吧。”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蔚羌乐完又纳闷:“就是感觉很奇怪,这些记者跟着我们干嘛,别人又不知道这救助基地是我的,总不会是追着老板想打探消息的吧。”再一想自己身旁这个可是有知名度的大老板,他一拍手,“哦,是不是他们刚才看到你了,所以是想来抓你的新闻?” 沈听澜瞥他一眼,“或许是。” 什么叫或许是,蔚羌觉得这个词怪怪的。但看沈听澜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蔚羌很快也把后方的人抛到脑后,打电话预定了六点的餐厅位置,怕看屏幕时间太久晕车,随后便收了手机闭目养神。 没几分钟,微信的消息声打断了他的休息。 唐景曜闲了一天在家,陪他玩游戏的人又出差了,只能自己窝在床上刷手机。 刷着刷着,竟然刷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才看到一半就乐颠颠地下载分享给当事人。 唐景曜附言: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于是在车上的蔚羌收到了一个标题乱码的TXT文件,乍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带着一丢丢嫌弃的心理点进去,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标题:《被豢养的金丝雀》 CP:沈氏科技总裁x娱乐圈小透明 正文: 沈总目光冰冷,淡然地看着他,熟不知他平静的面容藏着暗涌,险些控制不住情绪捏碎手里的高脚杯。 众人大气不敢喘的宴会上,小明星放下手中的转账记录,声音铿锵有力:“这是欠你的,都还了,一分也没少。” 沈总盯着记录上的数字,余光里小明星已经转身离去,脊背笔直,就如当时他开口要人时一样倔强不屈服。他死死盯着那串数字,以往商战上应付唇枪舌剑的技能忽然消失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总觉得心里空了一个窟窿。明明整个人思绪乱作一团,他偏偏还维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冷笑着道:“是那个姓姜的导演许给你什么好处了?资源?下一部戏的男主?” 第131页 小明星回过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唇瓣轻颤,像是隐忍住怒意。 沈总一字一顿:“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不能给你?昂贵的衣服、漂亮的房子,只要我高兴,我可以为你买下世界上的所有东西。” 小明星不再望他,声音里满是疲惫:“求求你放过我吧。”说完,他抬脚决绝离去。 没有人敢阻拦,原本热闹的大厅安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直到人走到门前,那双纤细的手抓住门把,沈总猛地摔了手中酒杯:“放过你?好,我放过你!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我沈听澜从不稀罕已经玩腻的东西!” 小明星闭了闭眼,只有手腕控制不住的发抖出卖了他此时并不镇静,仿佛再有一片树叶压下,他的心理防线就要被突破。 他推开了门,带进了一阵冷风。 沈总在原地站着,许久一动未动。直到宾客悄无声息地退场,周围不再剩下一人,他才扶着桌子慢慢蹲下去,捂住了胸口喃喃:“你让我放过你……可你怎么不放过我?” 为什么你宁愿陪那个老头去拍几个月的戏,也不肯在我身上多花一点时间? …… 蔚羌震惊地眼珠子都快掉了,他顾不上什么礼仪,一个劲儿地重复:“……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沈听澜看他情绪激动,减缓了车速:“发生什么事了?” 蔚羌嘴角抽搐:“看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他火速敲开唐景曜的对话框。 [蔚羌]:这TXT你哪来的?! [唐景曜]:[得意.jpg] [唐景曜]:微博扫下来的,还有很多,打包发你? [蔚羌]:这个小明星是谁?是你? [蔚羌]:[三日之内我必鲨你.jpg] [唐景曜]:我是大明星,别用小这个字侮辱我。 [唐景曜]:你还不知道? [唐景曜]:[照片][照片][照片] [唐景曜]:这上头人是你俩吧,那些营销号还没放弃把你归为娱乐圈的,新热度加旧热度,说你之前傍上姜导现在又傍上沈氏总裁,手段可了不得。就连之前云省的那些破事都被拿出来鞭尸了。 [蔚羌]:所以小明星是我? [唐景曜]:对喽。怎么样?采访一下,被写同人文有何感想? [蔚羌]:不是还有很多吗?打包好了没?都发我。 [唐景曜]:…… [唐景曜]:? [蔚羌]:有点好看,写完了没?怎么没后续?标的HE还是BE?BE就算了。是1V1吗?np也算了。 [唐景曜]:………… [唐景曜]:就不发给你。 [唐景曜]:[鬼脸.jpg] 唐景曜光速匿了,明显是对今日蔚羌不带他玩的事耿耿于怀,没看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非常失望。 蔚羌戳了他会儿没得到回应,便转战到微博,也不管什么晕车不晕车的了。 先是记者爆料沈听澜疑似同性恋,和男性好友姿态亲昵,呵护心切。 紧接着,又一则称被护的人是之前和姜导有过绯闻的“好友”报道跟上。 随后,《变相》的开机仪式照片被翻出来,姜导和这不知名“好友”位置相邻,勾肩搭背交谈甚欢。 最后,《变相》拍摄途中“好友”与明星林若发生冲突,林若金主被扒,林若被迅速雪藏,姜导虽然在业界有一席之地,但没有那么长伸向圈外的手,怀疑背后另有人推波助澜。 只需要一些指引,网友就能自己写下几万字长篇分析论文。大部分人笃定了这个不知名好友就是娱乐圈某位小明星,和林若闹出的事件也是在捏造人设,为以后的推捧提前做铺垫。 在一片议论声中,某云省路人po上了一张照片,是两个男性在逛商场,其中个子稍微高一些的亲昵地摸另一人的发顶,光是看着静态图都能感受到现场暧昧的氛围。 在这条微博下方,评论与众不同。 估计那些记者也没想到,写个八卦新闻就成了女娲,一捏捏出一大片CP粉。 尤其是车上沈听澜伸手替他挡摄像头的那张照片,虽然模糊成了全损画面,但不妨碍她们乐津津地进行二创,就这么点工夫同人图都出了。再回头翻看那些字字带刺的八卦文章,战士拿起了笔和纸,其中《被豢养的金丝雀》最为火爆,太太游走产粮前线多年,被封人形打字机,一下午写了五万字不带停。 蔚羌翻到原主微博下,上头地评论:求更新! “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身旁传来的声音让蔚羌一机灵,自己一时激动都忘了回答沈听澜的问题了。他眨巴两下眼,胡诌道:“就是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同人文,你还是别看了。” 沈听澜点点头,不再追问。 两人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到了地方就下车去吃了晚餐,又不真是他们所谓的待出道明星,蔚羌才不管明天报道会不会更加天花乱坠。 而另一边的柏江花园内,一中年人眯着眼睛翻看今日业内新闻,每看两眼嘴里就发出不悦的声音,听得沈念筠伸出去抓酥饼的手又缩了回来。 “你看看你哥是怎么回事,这快过年了不仅闹个花边新闻,还是和蔚羌一起。真是滑稽、好笑,这些记者看你哥一直没什么八卦可以爆料,现在连他朋友都不放过了?简直胡闹!” 第132页 说着好笑,他却板着张脸,要是手上拿的不是平板而是报纸,这时候估计都被攥得哗哗响了。 “呃,可能……哈哈。对,哈哈。”沈念筠一想到前不久她哥给她的那些重磅消息炸弹,替人狡辩的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 这怎么说?她知道这俩就是真的一对啊!蔚羌就是她名副其实的嫂子!这让她怎么说! 她眼神飘忽,试图扯开话题:“爸,你要不要看我前天写的报告,我哥还表扬我了。” 沈父放下平板,抬眼看她:“行,给我看看吧。” 沈念筠手忙脚乱给他找文件,心想:爸,您这可才叫无知是福。估计我哥出柜也就最近的事了,也不知您这清闲福还能享几日。 还是我了解我哥多一些,您也不想想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花边新闻? 当然是我哥全都拦着不给放啊! 那为什么现在突然又有了,还噼里啪啦出来一大堆? 当然是我哥点头默许了给放了啊! 成功抱得美人归的我哥好阴险卑鄙,而背负着秘密的我好沉重。 沉重的沈念筠听见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爹刻薄点评道:“句段重复严重,条理不清晰,重点太靠后,一二三标的乱七八糟,你哥就是这样夸你的?” 沈念筠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无语凝噎。 她一脸悲惨,从屁股后摸出手机,给沈听澜发了条消息。 [沈念筠]:哥,我为你们的爱情壮烈牺牲了。不用太怜惜我,给我涨一丢丢工资就行。 隔了几分钟,她爹还在喋喋不休地教育她。 沈听澜百忙之中给她回了信息。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做梦。 沈念筠愤愤将手机摔回兜里,这个冰冷的家没有一点温度!她要离家出走! 第61章 该来的还是得来 在家咸鱼了两天,蔚羌满血复活。 这两天别的没干,全都在补那些乱七八糟的同人文。这个坑有毒,他一入就上了瘾,凭借一个小号在CP超话内混得风生水起,跟着大流在一群太太身后嗷嗷待哺。 嗑CP的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七日,沈听澜收到封曼舒的消息,希望他今日有空回家一起吃饭,顺带邀请蔚羌来家中做客。 蔚羌还在坚强地进行他的赖床事业,等沈听澜离开健身房上楼来询问时,他顶着一头鸟窝发型瞪圆了眼,一时间回不过神。 “你不是找这个理由唬我起床的吧?”有了前车之鉴,他面露警惕,口吻不善。 随后他听见沈听澜握着的手机里传出略微失真的女声:“小蔚就在你旁边吗?” “阿姨好!”蔚羌连滚带爬起来,接过递来的手机:“……嗯,嗯。有空有空,不会不会,好的好的。啊,好的,没问题……那阿姨中午见。” 等对面挂了电话,蔚羌慢腾腾地缩回被子里,埋怨道:“怎么不早说你在和你妈妈通电话啊。” 沈听澜闷声一笑,“快起来吧,收拾一下我们去隔壁。” “去隔壁”这三个字像是有魔法一样,蔚羌被子一掀,利索地踩着拖鞋去洗漱打理自己。换完衣服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上门见家长空手很不礼貌,更何况他和沈听澜关系不一般,出来找一圈没找到沈听澜,他连忙下楼去了厨房,对方正系着围裙在热粥。 “你先吃点东西暖暖胃,空腹久了会不舒服。”见他来了,沈听澜打开柜子,从中取出一个碗。 “我得回我家一趟。”蔚羌匆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掏了掏钥匙就要出门。 “有什么事吗?” “上次见过阿姨后我找人代购了些东西回来,今天登门拜访的话肯定得捎上。” 沈听澜拉住他,将人带去餐桌前坐下,“吃完再去,不急这一时半会。” 蔚羌接过勺子,舀了一口粥咽下,海鲜的咸香顿时盈满口腔,抚平了他乱叫一上午的肚子。以往一个人在家时,他都是撑到以为自己快饿晕才起来点个外卖,现在和沈听澜在一起了,这人总会变着花样来给他做吃的。 “我发现我活得越来越倒退了。”解决了温饱问题,蔚羌开始自我检讨:“你会不会有一天嫌我懒啊?” 沈听澜在他身边坐下,“之前还心疼你劳累,现在看来你还是忙一些比较好,省得总胡思乱想。” “嘿嘿。”蔚羌傻笑两声,“说起来最近怎么没看见小李?好像都是你自己开车。” 沈听澜说:“两周前给他放假了,临近年上坐车太拥挤,回家不方便。” “他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他在这边读了大学,期间谈了一位女友,毕业后便留了下来。可惜后来两人没成,但是他依旧选择留在了这里。” “我大学同学只有几个还在联系了。”蔚羌掰手算了算,比划出一个数:“也就这些。其中一人和我关系还行,一起打球的,和女孩子交往了四年,结果毕业当天就被甩了,对方回老家立马在家长的安排下结婚生子,压根都没给他挽留的机会,挺惨的,花了半年时间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每个都应该思考过要爱情还是面包这个问题,但因人人考量不同,给出的答案也不同。” “这话倒是不假,荣奕也问过我。” 蔚羌吃完饭,将碗放进洗碗机内,“那我先回家一趟,你等我一会。” 第133页 “我陪你。”沈听澜跟着站起来。 “东西不是很多,我一个人拎得过来。”蔚羌穿好鞋,戴上围巾,“如果你有空的话,去楼上给雪球添点猫粮?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喂食器里的粮不是很多,再吃半顿就没了。” 沈听澜点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些,别走有雪的地方。” “知道啦,我说我倒退不代表我就傻了!”蔚羌嘀咕一句,生怕沈听澜多来些和他妈一样的啰嗦叮嘱,连忙合上门出去了。 物业人员正搭着梯子挨个在路灯下挂灯笼,更多有年味的装饰品也出现在视线内。小路上陆陆续续拎着大小包裹走亲访友的人在交谈不断,火红的颜色衬上洁白的雪,蔚羌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这才感受到点新年将至的热闹氛围。 明天外面肯定人很多,拉上沈听澜去逛逛吧。要是遇到一些卖古怪小帽子的商店,他也可以缠着沈听澜买两件相同的合影留念。 边走着,他边漫无目的地计划着。 回到自家后,他整理了这些时间搜刮来的茶叶和在拍卖会上买下的一串项链,还有一些礼盒杂七杂八的东西,就连给沈念筠的那份他也备好了。 来回两趟花了半小时,这个点上门刚刚好。 虽然已经在隔壁住了一周,也经常能看见那栋建筑,但真当站在门口摁响门铃时,还是免不了心里像揣了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总安稳不下来。 沈听澜在一旁看出了他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蔚羌一回头,看见他眉眼含笑,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很快门内有了动静,来开门的是封曼舒,她穿着一身墨绿的丝绒修身旗袍,头发挽在脑后,款式简洁大方,气质如兰。蔚羌只看一眼,话就不受控地蹦出嘴边:“阿姨今天好漂亮,啊,我是说阿姨比前几天见面更漂亮了!” 封曼舒被他逗得抿嘴直笑,“快进来吧,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 “古有多少美人千金难见其一面,您却开门相迎,我带的这些才哪到哪呀。” 蔚羌这张嘴有多甜沈听澜是最熟悉不过的,有过一次照面,这回蔚羌稍稍放开了,哄得封曼舒笑容就没淡过。 听说有特地为她准备的礼物,她表现出很感兴趣,当着面拆了礼物盒,将那条红宝石项链从中取出,戴上脖子转了一圈,眼睛弯弯的,“谢谢,我很喜欢。小蔚有心了。” “叔叔不在家吗?”蔚羌往四下望了一圈,没看到第四人的身影。他缠着沈听澜询问过有关沈父性格的问题,沈听澜只说脾气不太好,退休后也改不了一些臭习惯,不喜欢有人做任何违背他意愿的事。 描述不多,但蔚羌却心中忐忑,总觉得真正的危机就快到来了。 他刚说完,楼梯口上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沈父扶着扶手,一边还拎着没看完的报纸,不拘言笑地一步步从高往下走。 看见蔚羌,他略一颔首:“来了。” “叔叔好。”蔚羌站起来,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嗯。”沈父又一点头,看向封曼舒:“我和蔚羌聊会。” “好。厨房已经在做饭了,我去洗点水果,你们先说着。”封曼舒冲蔚羌笑笑,起身离开。 蔚羌不知他要和自己聊些什么,但在看见他的同时,脑子里已经开始排演各种问答了,没想到沈父的问题是他意料之外的。 “会下象棋吗?” “会一点,以前陪我爸下过几回。”蔚羌忙说。 沈父抬手指向楼上,“听澜,去书房把我棋盘搬下来。” 沈听澜去取了棋盘,双方将棋子复位。 沈听澜棋艺不精,便在一旁看着。他挺意外蔚羌还有这项才能,以往都没听他提过。看他爸那副眉头渐渐蹙起的样子,蔚羌应当是不止会一点。 半小时后,做饭阿姨过来请人,正沉浸在下哪一手的沈父摆了摆手,并不答应。 又过十分钟,封曼舒也来了,见自家丈夫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思考,好笑道:“怎么还迷上下棋了?再不吃饭都凉了。” 沈父仍是大手一挥,“再等等。” 最后,蔚羌十分顺利且迅速地输掉了这盘棋。 “是我输了。”蔚羌收回手,口吻很是遗憾。 沈父畅快大笑:“走走走,吃饭去。” 这语调就比刚来时要欢快不少。 封曼舒与沈父走在前头,沈听澜和蔚羌跟在后头,中间拉开几米远的距离。沈听澜稍稍低头,贴着蔚羌耳朵说道:“你还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蔚羌耳朵痒痒的,他朝一旁躲了躲,“这算什么小秘密呀。” 沈听澜虽然不会下棋,但他知道他爸那些棋友。虽然不知蔚羌是真输还是假输,能让他爸一个棋子思考十分钟的蔚羌还是头一人。 “钢琴、唱歌、下棋。书法和绘画你也‘会一点’?” 蔚羌摇头:“没有没有,这是碰巧,都说了是我爸喜欢下,他特地教我的。其他的都不会啦。” 他极力辩解的模样也怪可爱的,沈听澜轻轻笑着,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这一动手蔚羌差点跳起来,心虚地看着前面两个人影,“别动手动脚的,你也不看看地点!” 被骂了一句的沈听澜仍旧心情大好,坐上餐桌时面部还含着笑,让对面的封曼舒多看了几眼。 第134页 “念筠今天没回来吗?”谢过替他们添水的阿姨,蔚羌问道。 封曼舒端着茶杯抿上一口,“她约朋友出去玩了,说是在东城那边有个动漫展,她赶着去买东西,中午回不来。她隔两日就会回来一趟,倒是听澜工作上忙碌,偶尔才见得到一次。现在他今年工作告一段落,我便想着让他回来吃个饭,正好前几天也说好叫上你一起,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你今天的安排。” “没有,我最近也放假了,本来就没什么安排的。” “我也看新闻了,念筠说那所救助基地是你开办的,前阵子就在忙相关的事吗?” “啊……对。”想到那些暧昧的新闻,蔚羌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坐姿。 沈父肯定道:“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不错。” “您过奖了。”蔚羌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大部分人比我辛苦,也比我努力。” 他这才信了封曼舒的话,沈父确实对他抱有一点好感,这才让接下来的对话自然流畅,一顿饭吃得还挺舒服。 饭后封曼舒和沈父回了客厅,沈父意犹未尽,还打算待会继续下棋,沈听澜则带着蔚羌去煮带来的茶。 关上玻璃门,沈听澜冲洗着柜子里取出的茶杯,“之前说的爱情和面包,有兴趣继续聊这个话题吗?” 蔚羌“嗯?”一声,迟钝地想了想,乐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答案?” “是,稍微有些好奇。”沈听澜笑道:“所以可以告诉我吗?在没有遇到我之前,爱情和面包的选择题你选了什么?” 原本蔚羌还不知该怎么回答,但沈听澜这么说了,他也放松了些。和荣奕谈这个话题时,他回答是无所谓,那时他自己都没活明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在遇到了沈听澜之后,这个问题才逐渐轮廓清晰,有了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说:“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选择努力去遇到你。” 沈听澜挑眉:“这是什么狡猾的回答?” “你看过小妇人吗?”蔚羌问。 沈听澜摇了摇头:“抱歉,没有。” “四姐妹中有一位叫梅格,我挺喜欢她的。”蔚羌说:“你看了后或许会明白,我这并不是什么狡猾的回答。有的人想要面包,但是终究还是会选择爱情。过去和未来是不可估量的,有些事情会在一瞬间因为另一人的融入而遭到改变。” “好,那下午回来我去补这部电影。” “ok~”蔚羌比了个手势。 看着竖到自己眼前的手,沈听澜自然而然地俯身上去亲了亲他的指尖。 “嘶,好痒,怎么突然占我便宜,再来一次我可是得收费了。”蔚羌收回手,正说着突然叫了出来,声音中夹杂这一丝惊恐,“沈听澜!” 沈听澜一愣,顺着他的视线侧过头,看见沈父正站在玻璃门后的不远处,他甚至能看到他父亲紧握着茶碗的手上泛白的指节,和因急促呼吸而比平常更快耸动的肩膀,还有周身散发的愤怒气息。 蔚羌只感觉一阵阵凉气从背后冒上来,手心里瞬间全是冷汗。 “沈、沈叔叔。”蔚羌匆忙拉开门,却不知要说什么。他无法辩解,也无法说请原谅之类的话,整个人宕机一般僵硬地站着。 “别叫我叔叔!”狂躁的声音划破短暂的寂静,沈父“啪”地掼碎手中的瓷器。 沈听澜一把将蔚羌拉到身后,将他挡住。 “你们、你们怎么、怎么那样!”沈父直指沈听澜,手指剧烈颤抖,“新闻上写的你们还真当回事?!” 他说话都糊涂了,沈听澜看向闻声匆忙赶来的母亲,平静道:“本来就是真事,所以才会默许他们发布。” 沈父一听这话,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地、以一种陌生的眼神重新看向自己儿子,近三十年了,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懂这个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沈听澜和他以为的完全不同。 蔚羌心头一跳,连忙拉了拉沈听澜的胳膊,示意他先别说了。 沈听澜回头看他一眼,将手覆在他手背上,“没事,他迟早会知道。” “你们出去……出去!你不觉得你们很变态吗!”看见两人的互动,沈父气的跳脚,双目中爆发出无边的怒火。他快步走进茶水间,一把扯掉还在工作的水壶插座,刚刚沸腾的热水从玻璃器皿中奔涌而出,茶香顿时溢满整个空间。他气昏了头,步伐也跟着不稳,蔚羌眼疾手快地想来扶他一把,他却一巴掌反甩在蔚羌肩上,“滚!你们都给我滚!!!” 到底还是个注重身体健康的中年人,蔚羌不及他这么一推,脚下一滑朝后仰去,摔在一地水渍上,要不是沈听澜护的及时,这一下怕是得摔到头,甚至被碎玻璃给划伤。 沈听澜也来火了,他拧着眉严肃地反问自己父亲:“什么叫变态?你最好解释解释。” 两边谁也不服谁,似是战火一触即发。见丈夫真动上手了,封曼舒同样急了,赶紧上来把人带走。她顾不上多和两个年轻人说什么,只能匆匆嘱咐一旁低着头不敢参与的阿姨去找烫伤膏来,别真伤了孩子的手。 蔚羌撑了地,开水让手心阵阵刺痛。沈听澜黑着脸拉他去水龙头下冲洗,“疼不疼?怎么不知道躲开。”他看着蔚羌泛红的手心,一阵阵地后悔:“抱歉,是我的错。” 第135页 阿姨动作很快,迅速地从药箱里找了药膏,拧了盖子给做处理。蔚羌还懵懵的回不过神,对沈听澜的话毫无反应,等冰凉的膏体覆盖掉火辣辣的感觉,忽然清醒般迅速夺门而出,对着已经上楼的两人鞠了一躬:“对不起,但我不会放弃的!请你们相信我!” 第62章 父母心 蔚羌搬回了自己的房子里,沈听澜父母没有认同他之前,继续住下去心里会不舒服。 他带去的行李都没拿回来,只捎上了雪球。一开始愁闷的时候雪球还愿意给他抱一抱,后来估计嫌他总哼哼唧唧拉着脸,很快甩着尾巴跑到客厅自己玩去了。 “遥遥,你爸马上到了,到时我们再想想办法。”蔚妈妈坐在一旁,担心地看着蔚羌。正巧受到朋友邀约,前几日蔚爸爸去了外地,因盛情难却,归期一延再延。去给蔚羌送饺子时她注意到儿子情绪不太对,细细一问才知缘由。蔚妈妈守着越显浮躁的蔚羌,生怕他一时想不开,把自己憋出什么病来。 沈听澜和他已经两天未见,今日就是除夕。除了前天晚上发了条交给我和晚安的消息外,从昨日到现在毫无音讯。 “妈。”蔚羌叫了她一声,嗓音干涩,眼底的黑眼圈也很明显。缺乏睡眠让他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珠中布满了红血丝,但他一扭头看见自己母亲的表情,还是扯出了一点笑意,“您别担心,我就是有点失眠了。” 蔚妈妈叹一口气,伸手抱了抱他,“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点。” “想吃阳春面。”蔚羌知道现在怎样能让她高兴,于是乖乖地回答。 “好,你先闭眼歇会儿。”蔚妈妈起身往卧室外走,边走边说:“刚刚去看了,你这边厨房倒是收拾的挺干净,平常没少麻烦小沈吧?哎,你这孩子……” 声音逐渐远去,蔚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沈听澜仍然没有回音。 他翻来覆去,也没有胃口,心里空空荡荡的,那种不妙的感觉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不行。 蔚羌爬起来洗了把脸。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得去找沈听澜。 这种事去让对方一个人努力,那他不就是孬种吗? …… 沈听澜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门口,里面烟雾缭绕,沈父退出江湖后便在封曼舒的要求下戒了烟,追崇养生之道这么些年,身上的烟味早就散了。 “你觉得我需要心理医生?” 他眼底的疲惫清晰可见,一夜间胡渣也冒出了头,对站在窗前不停打电话的父亲报以冷笑。 收走手机充电器这种幼稚的事情,他还真没想过他父亲能做得出来。 “这不是病是什么?”沈父一摔手上层叠的白纸——那是他一晚上整理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未婚女子资料,“你好好看看,选一个出来,过完年就结婚。” 沈听澜捡起一张,上面的女性年龄比他还要大上几岁。到这种时候,还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之前口口声声说不管他的婚姻事,现在就出尔反尔。 “让别人家辛苦养大的女儿去和一个同性恋结婚,这种事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沈听澜转身要走,手机昨晚耗光了最后的电量,他得去找蔚羌说一声,省得人担惊受怕。 “回来!”沈父气红了眼,“你要去见蔚家那小子?原先怎么没看你有这个毛病,是不是他带坏的你!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他和沈念筠见面!” “当初说他不像传闻一样的是你,现在背着他说坏话的也是你。”这么长时间消耗下来,沈听澜耐心全无。他侧过脸冷冷地看了身后男人一眼,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沈念筠在昨天才接到封曼舒的消息,她虽然一早匆匆赶回来,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听父亲和兄长一直在争论,到现在好不容易声音小了些,她才鼓起勇气上楼,正好瞧到沈听澜推门而出,而跟在他后方的父亲像是气急败坏,手里拿着拐棍就要往人身上揍,被沈听澜用胳膊挡了一下。 “嘣”的一声闷响,听上去就肉疼。这一声动静让她吓了一跳,差点呼吸都停在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刻。 印象里父亲虽然一直严苛,但从未真动过家伙,这般动真格的勃然大怒也是头一回。 就连她小学作弊抄了同桌的数学卷,导致考了二十多分被叫家长时,父亲也只是板着脸打了几下她的手心,这已经是印象里最难忘的回忆了。 眼看父亲还要继续动手,沈念筠一咬牙,伸着手臂就拦在了她哥身前,沈父凶狠的视线也立马转到她的身上。 接收到死亡视线,这是种特别恐怖的感觉。 呜呜呜。 别说了,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事后她哥再不给她涨工资那简直就不是人了。 “沈念筠,你让开,这里没你的事。”沈父想把她拨走。 “怎、怎么就没我的事了,有我的事!”沈念筠支支吾吾,梗着脖子:“反正,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爸你、你这就是不对的!” 沈父怒道:“他俩那也配叫婚?国家都不承认那就不算数,就是他们心理有问题!男人和男人怎么在一起?从古至今都是阴阳相调,这也是道教的道理!你让开,我这火气一来连你一起揍!我看就是之前少教育你了,连你思想都歪了!” “好了,你声音再大些邻居都要来看笑话了。”封曼舒揉着眉心随着沈念筠从楼下上来。她昨晚也没休息好,现在听丈夫声音这么大头更疼了。 第136页 沈父站停在那儿,有些不敢置信。 他没想到妻子并未和自己一边,而是寒着脸撸起儿子的袖子,然后不悦地望过来:“差不多算了,和孩子们好好谈谈。大过年的把儿子打进医院你就高兴了?解气了?昨天伤了蔚羌,今天又给听澜来一棍子,是不是我多说几句,你也要给我吃个教训?” 沈听澜望向身侧的母亲,她比自己矮了很多。虽然此时她护着儿女,但他却能清楚地看见,她的伤心与失望化成了一片挥散不去的浓浓哀愁凝在眉间,那种隐忍的神色重重地压在他的胸口——蔚羌的妈妈当时也是这种表情吗? “哈?我爸还打蔚羌了?”沈念筠瞪圆了眼,小小声和封曼舒说:“蔚羌又不是他儿子,这怎么打得下手的?蔚羌爸妈会不会找上门来啊。是打我哥然后蔚羌拦着了吗?他伤的怎么样?” 几人靠这么近,她这一番话清晰地落入沈父耳中,后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行了,抛开一切不谈,还是要去给人家道个歉。”封曼舒往楼下走去:“小蔚喜欢吃什么?带些小点心过去可以吗?” “我也去我也去!”沈念筠拉上她哥,捣了他一下,“妈问你话呢。” 沈听澜道:“点心就可以,他喜欢吃甜的。” “正好今早上你三姨送来的那些甜品还不错,把那些都捎上吧,也不知他家里几个人在。原本计划昨天去给他们家拜年,结果被你爸耽搁了,好歹年前也得去拜访一下。” 三人一同离开了三楼,留沈父一人拄着他的拐杖留在原地。 他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着,拿出来一接听,对方问道:“先生您好,我是您预约今日上门的心理医生,请问您几点在家?” 他扭头回书房掼上门,厚重的门板内传来他暴躁的声音:“不用来了!” 封曼舒让沈念筠去装甜品,随后带着沈听澜来到了储藏室。里面放着许多珍贵的礼品,她挑了几样摆到门前,意思是要一起拿走,在沈听澜弯腰去拎时,她突然出声问:“定下来非他不娶了?” 沈听澜没有停顿,“嗯。” “也是有趣,小蔚也是男的,你这到底是娶了还是嫁了?” “这没什么区别,无论嫁娶他都会是我的伴侣。”沈听澜沉默了两秒,弯下了高挺的脊背,“妈,对不起。” 封曼舒摸摸他的脸,“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您说。” “爷爷和奶奶还在世时,对你和念筠都很好,但是他们并不喜欢妈妈。” 沈听澜这点是知道的。 沈家世代经商,原本可以万里挑一,最终唯一的儿子却娶了个朴素的茶艺姑娘。在旧时代眼中,所有卖艺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可偏偏就是这茶艺姑娘,让对茶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埋着头去补各种相关知识,为的就是有机会去了那家茶楼,能和意中人多聊上几句。 几十年过后,对茶的喜爱一直延续至今,已经成了每日沈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爷爷当时也问过你父亲,是不是非我不娶了。”想起当年往事,封曼舒眼角泛起点红润的笑意,“他说是的。然后爷爷揍了他一顿,也想过用一些办法让我们分开,但最终他偷偷带我去领了结婚证,为了不闹出更大的笑话,爷爷和奶奶这才消停。” 沈爷爷和沈奶奶到最后也不一定承认了这个儿媳,但对沈听澜和沈念筠却是捧在手心里疼着。因此哪怕遭受了冷淡的待遇,封曼舒也没任何怨言。 那一刻沈听澜突然懂了,无论是蔚羌的妈妈还是自己的母亲,对他和蔚羌之间的事最终予以点头,是因为这天下父母心。倔强的儿子和愤怒的父亲,还有伤心的母亲,三者之间复杂的情绪加在一起,只要一方不肯服输,那么战争就永无休止。但是最后,还是爱赢了。 离开家后,今日的雪停了。地上积着浅浅一层,物业还没来得及清扫,踩上去吱嘎吱嘎响。 当他们走出小路转弯的时候,迎面撞上了脚步不稳的蔚羌。 他头发乱糟糟的,不似平常那样精心打理过,本就发白的脸让眼窝下那两片青黑很明显,连围巾都忘了戴。 “咦?嫂……啊,蔚羌!”沈念筠先叫了他。 “小蔚。”随后是封曼舒,她笑着看过去,“我们正要往你那边去。” 最后抱住他的是沈听澜,男人怀抱温暖,将他一路上的茫然全都融化为乌有。 “怎么穿这么少,冻着了怎么办,这时段的药店都不开门。” “啊……”蔚羌下意识回抱住他,想蹭一蹭,又极力克制住自己,伸着脖子露出一双眼睛,和后方两人打招呼:“念筠,阿姨。” 看着儿子那么温柔地抱着人,封曼舒这个做母亲的心中一片酸软。她露出慈祥的笑容:“阿姨带了些蛋糕来,小蔚要吃吗?” “要吃的,谢谢阿姨。”蔚羌从善如流地点头,又迟疑道:“沈叔叔呢?” 做饭的阿姨回家了,年上这段时间不会回来,现在家中只剩丈夫一人。但那么大的人了也会翻冰箱,横竖怎样都饿不着,于是封曼舒放心地往他来的方向去,“不提他。你妈妈身体好吗?许久没看见她了。” “她很好,在家里做饭呢。”蔚羌推了推沈听澜,松开怀抱的同时手又被瞬间攥住,对方力气大得惊人,他看着沈念筠在旁边不停偷瞄的样子,止不住地有些想笑。 第137页 “手怎么样了?给阿姨看看。”封曼舒靠近了些,啪地拍了下沈听澜牢牢不放的手,不满地对儿子说:“你别弄疼了小蔚。” “没事的阿姨,那天涂了药膏就好了,早就没感觉了。”蔚羌红着脸伸出手,听话得像面对学生的老师。 “你这哪叫好了?还有点红。”封曼舒叹一口气,“都怪听澜他爸,他就那种驴脾气。” “唔,我出门时正好碰上我爸回来。”蔚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爸说我这是活该,拐了人家的儿子,这种下场是迟早的,还说沈叔叔下手轻了,没收了我妈煮的面不让我吃。” 封曼舒笑起来,她原本还在担心一些事,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似乎不管从哪一方面看,蔚羌都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模样不用说,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她走上前,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给叔叔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第63章 六比一 蔚妈妈对出去一人回来四人的结果感到很惊喜,她先前还担心蔚羌去了沈家会遭到驱赶或者受委屈,现在看沈听澜的母亲一同来了,并且与儿子相处和睦,悬在心上的那颗石头总算落了地。 两位家长叙起了旧,沈念筠逗猫去了,蔚羌便带着沈听澜往里走。稍微放松下来后,困倦感便席卷了全身,他现在只想去沙发上贴着人闭目养神,不需要什么过多的交谈。刚往里走两步,蔚爸爸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上回见面时维持的形象毁在了一碗面上,三人相视一愣,蔚爸爸拿着筷子的手腕一抖,囫囵咽了,“……你们吃吗?” “我都快饿死了。”蔚羌挤开他,“沈听澜,你要不要吃点?我妈煮的面天下一绝,可不是谁都能尝得到的。” 他炫耀地说着,沈听澜与蔚爸爸点头打了个招呼,含笑一同进了厨房。 一楼不足一百五十平方的空间里一下有了六人一猫,除了他们搬家来的那段时间不断有好友上门以外,这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今年过的可真快,一眨眼就除夕了,我觉得还没来得及多休息两天呢。”蔚羌盛上一碗面条,拿了筷子递给沈听澜,“不知道春晚好不好看,去年看到十点我就犯困了。” 要知道平常的十点钟他都精神抖擞,奈何一个个节目实在无趣,直接成了助眠的工具。 沈听澜接过来,“唐景曜没有上?” “没有,但是他上了地方台的,前几日休了一天后就见不到人了,今天还在忙彩排的事情。” “到时候可以看看。” 蔚羌眼巴巴地看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沈听澜看他这幅小表情就知道他在纠结,“怎么了?” “我们能一起看春晚吗?” 沈听澜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能?如果你不喜欢住我那边,那以后我们便住在这里。” 蔚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那儿太大了,我还是喜欢小一点的地方。” “好。”沈听澜放下碗,从后方抱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收不收房租?” “当然……”不字到了嘴边,蔚羌却吞回去了。他慢腾腾地改口:“要收啊,沈总正人君子,不会想着白住吧?” 沈听澜低笑着问:“房租怎么收?” 想到《被豢养的金丝雀》里小明星被抓回去进行的一系列惩罚play,蔚羌扭过头去,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咳了咳,提过他的耳朵开始了一番嘀咕。 这危机还未完全解决,他又开始不安分了。沈听澜听他磕磕绊绊地说,听到一半止不住地闷笑出声,胸腔的起伏顺着蔚羌后背传递过来,蔚羌咬了咬唇,恼羞成怒:“干嘛?不行吗!” “行,当然行。”沈听澜没想到他提议还挺大胆,不知是最近又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受益人是他,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这么一算,这房租还算是蔚羌自己倒贴的,他反而成了占便宜的那个。 “小色狼。”他揶揄地称呼,笑得一时收不住。 你来我往的,他也贴到蔚羌耳边,接着方才说了一半的话往下,提出了更符合色狼二字的要求。 “你、你……”蔚羌脸涨得通红,稍微有些后悔,又说不出反悔的话。嘴开开合合,在温度零下的冬日里热得出了点汗,脸像一旁菜架子上熟透的番茄。 蔚爸爸端回空碗时,看见的就是蔚羌鼓着脸死死盯着沈听澜瞅的模样。他也不知一碗面的功夫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但看儿子一副怒气横生的样子,还以为是小心眼作祟,还在气沈听澜失联一日的事。沈父那边还没解决,这边若是起了内讧,这辛辛苦苦走的抗争路没往前迈反而还要倒退几步,他上去想也不想,一筷子敲蔚羌头顶上,“你瞪小沈做什么,他比你懂事,什么事你多听他话,知不知道?” 沈听澜摆出一副好哥哥模样,温和地摸了摸蔚羌的头,“听见了吗?” 蔚爸爸拍拍沈听澜的肩:“遥遥就是调皮不怎么听话,辛苦你多担待了。” 蔚羌:“……???” 你是不是我爸啊,你之前还反对呢,现在就胳膊肘外拐了!而且你怎么一副给宠物店买家叮嘱事宜的口吻啊! 将碗放去清洗,离开前蔚爸爸回头和沈听澜说:“对了,你妈和伯母待会来做饭,中午就在这边随便解决一下。下午回湖畔区那边,晚上带上遥遥他姐和姐夫,一起吃个团圆饭。” 第138页 沈听澜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伯父。” 蔚爸爸想了想,脚跟一转出去了:“我去打个电话。” 蔚羌纳闷他怎么打电话都要说一声,过了会儿被两位妈妈撵出来到客厅时,看他爹站在阳台上吹冷风,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撑在栏杆上,似乎在和对面讨论什么凝重的事。 沈念筠握着根逗猫棒,一个人趴在沙发前傻乐。见他们来了,连忙和蔚羌取经:“雪球怎么不吃猫条啊?” 蔚羌解释说:“因为我妈把它喂撑了,你下午再试试。” 还可能是第一次见沈念筠不熟悉,需要一点相处时间。 “这样……”沈念筠神色颓颓,见蔚羌往旁边一坐,原本一直站在猫爬架高处审视领地的小白猫一跃而下,慢悠悠逛去了他附近,顿时眼前一亮:“嫂子,你抱抱它然后给我摸一下呗,我发誓我就摸一下。” 蔚羌耳根一热:“什……” 你还真叫啊!你怎么做到叫这么顺口的啊! 沈念筠嘿嘿着又喊了他一声,顺势偷偷瞄了她哥一眼,挺着背一副了不起的模样。 “咳,那好吧。”蔚羌眼疾手快把正在舔毛的雪球捞进怀里,“那什么,和原先一样叫我名字就行。” 沈念筠立刻改口:“蔚羌嫂子。” 蔚羌捂住半张脸,这更羞耻了好吗? 算了,随她去吧。 雪球在他身旁还是乖顺的,让沈念筠总算揩了一把油。将猫放归自由后,蔚羌看推拉门外他爹嘴里还叼上烟了,有些诧异:“他和谁打电话呢?” 蔚爸爸喜欢喝酒,但烟却不怎么碰,除非心里发愁才会来上一根,印象里能看见他爸拿烟的机会少之又少。 沈念筠遮着嘴,偷偷说:“和我爸,我刚刚听叔叔叫我爸名字了。” 蔚羌哦一声。 窗外的天有些灰沉沉,那烟雾一圈圈地往上飘,比窗台上落的雪还要虚无轻盈。 三个人谁也没吭声,模糊的声音穿透玻璃,落进耳朵里。 “沈哥,过了今天就是年了。” “你看,夫人也在咱家,你要不一块来吃个饭,省的冷冷清清的。” “哎,沈哥,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初衷不都是为了孩子们能快乐,能幸福吗?路还是得他们自己走,我们陪不了他们一辈子……” “那哪儿能?我这儿还有几瓶好酒,都等着年上开呢。你看我女婿也不能喝多少,这没个尽兴的……哎哎,不是说你家听澜,是我闺女的丈夫,刚结婚……” “一块儿过个年吧,成不?” “哎,好,好。那先这样,再联系,再见。” 听见门拉动的声音,蔚羌停下剥花生的手抬头看去,蔚爸爸在暖气间解开衣服扣子,身上的烟味被冷风吹散了大半。他看蔚羌巴巴的眼神,伸手用力揉乱了他的发顶:“走,小伙子,我们先把这边春联给贴了。” 蔚羌起身跟上,他没有问刚才电话的结果如何,进书房去找剪刀和胶带。他怕问了自己反而又要失望,只能求助地看向沈听澜。 沈听澜接过剪刀,只冲他宽慰地笑笑。两人还没什么交流,就听蔚爸爸高叫一声:“老婆!带来的对联放哪去了?” “你自己放的自己心里没个数?一天天没带魂一样……”蔚妈妈数落着,去玄幻的柜子里把红袋子拿出来。 “我也来帮忙!”沈念筠过来凑热闹。 门口就那点地方,挤不下四个人。沈念筠非要动手,美其名曰要成为嫂子的贴心棉袄,硬是把她哥的位置给占了。沈听澜和蔚爸爸只能在后方看着,提点歪正的意见。 “伯父,我父亲没松口吧。”静静地看着蔚羌忙上忙下的背影,沈听澜说道。 蔚爸爸摇摇头,意思很明确。 他是和老沈总打过交道的,对其性格也说得上了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动。 沈听澜又说:“他一直如此,所有的事必须亲自想明白,越是劝阻就越要反其道而行。” “知父莫若子也。”蔚爸爸回屋里去了。 午饭做好后,一伙人围着餐桌用了餐,蔚羌总算吃上了他惦记一中午的甜食,看着在一旁与妈妈愉快交谈的封曼舒,心情也逐渐变得舒缓。 这边有两位大厨下厨,而另一边湖畔区的某座别墅中,一位穿着厚居家服的中年人正蹲在冰箱前翻冷冻柜。 做饭阿姨离开前在冰箱里囤了很多菜,但他不会处理,只能去找有没有速冻食品。 大不粉年末大部分东西都被清理掉换上新的,他翻了半天,终于在最底层的角落里翻出来一袋水晶汤圆。 这应该是沈念筠偷偷藏在家里的,也不知都放了多久了。 半小时后,沈父端着煮得稀巴烂的一盘糊糊走到餐桌前坐下,紫色的内陷让料理显得难以入口,但肚子却咕噜地催促他进食。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古怪的甜味令他皱着脸避过头。 不知谁家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好不热闹。他艰难将黏腻的糯米团咽下,看见院门口的路灯上挂着一只红灯笼,那份温暖的颜色却让他此时感受到了寂寥。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起身打算去煮茶平复一下。 等他翻了柜子,见一直以来放着壶的角落空空荡荡时,才回忆起来—— 哦。 壶前天给他摔了。 第139页 更寂寥了。 第64章 一起过年吧(完结) 家里的所有茶具都是封曼舒在打理,沈父想再去找个可替代的也无从下手,去仓库翻来翻去,还是空手而归了。 不就是过个年,平常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清净,年有什么好过的?他才不稀罕。 把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的汤圆倒掉,沈父重新回了书房,一看桌上那些单身女性的资料,烦躁的感觉又升腾而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那些东西都扔了垃圾桶。 老蔚总说的是有道理,他们父母图个什么?就是图孩子幸福快乐。他让沈念筠找个好婆家、让她学点本事不光靠家中吃饭,不都是为了她以后着想?他想让沈听澜娶个女人,不遭受其他人古怪的目光,这也有问题吗? 但他又想到老蔚总所说的另一些—— “沈哥,我一开始听蔚羌妈妈说这事儿时啊,我的火气也蹭一下就上来了。我想着好你个小子,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样回头来给你爸你妈一刀?那时候啊我是什么情绪?我和他妈妈都惶恐、孤独,因为我们身边没有这样的例子,我们孤助无援,无人理解。但又一下子,我也是在那一瞬间想通的。我所有的茫然都是孩子们经历过的,这种喜欢同性、成为同性恋的身份已经给了他们压力,我们做父母的能做的只是和孩子们遇到苦难时一样,把这份压力给减小一些……” 这些话就像是魔咒,在沈父脑海里回荡不断。 他离开书房,去了沈听澜的房间,想去找一些蛛丝马迹,证明儿子还有救。 大学毕业后沈听澜和沈念筠都搬离了这里,留在他们卧室的东西少之又少。 不过沈听澜一向如此,他不像沈念筠喜欢乱买东西,也不爱那些有钱人的集体活动,这么些年来除了在他的叮嘱下好好学习,剩下的时间全都投给了家里的公司。他原本以此为豪,因为沈听澜在同龄家长口中都是最优秀的存在,但他现在看来,沈听澜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从出生起到现在漫长的告别,像是从最初就已经在慢慢地、一点点地为以后回报父母养育之恩做准备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夏天起,沈听澜就开始关注他们的身体,坚持带他与封曼舒去体检,将所有他们有想要意愿的物品搜罗进门,偶尔会回来给封曼舒做一些菜,分着心思用在他们身上。 他觉得这是儿子更成熟的一项标志,但他现在回想起,沈听澜遇到蔚羌也是在这个夏天。 儿子的改变是什么所致不言而喻,这点让他感到心酸。 正伤感着,那位取消了预约的心理医生又打来一通电话。 他拿起来接听,直截了当和对面说:“说了不需要,违约金你看着扣。” 刚要挂断,对面匆匆道:“抱歉沈先生,我自作主张跑来了,就在您地址给的这房子前。因为您当时填写的有关同性感情,所以有些东西我想您可以看看。” 人都来了,不见就赶回去有些不尊重。沈父不耐烦地下楼去开门,外面的医生头发半白,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模样像学校里教书育人的老师。 看见他后,心理医生站在门前,给他递来厚厚一沓的文件夹。 “先生,早在1991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已经把同性恋从精神病的范畴里删除了,而我国医学界也早做出了相同决定,所以我认为您来询问医生,一定是自己觉得不知怎么面对这件事,您可以看看这些,这里或许有您想要的回答。” 沈父怒道:“你是变着角度说心理有问题的是我?” “不不不……”医生忙否认,他说:“其实从业心理医生这么多年,已经很多家长都因为这件事找到我这里,没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也没人告诉他们下一步该去哪里。但实际上光是我们国家,就已经不精确统计到七千多万的同性恋者,这不是什么疾病,只是一种……或许您可以理解为,这是大自然造成的。” 沈父复杂地看着那个文件夹,有种传销传到了家门口的感觉。 他带着点审视的目光,将门开的更大一些,“你先进来吧。” 医生从口袋里拿出鞋套穿上,去沙发上正襟危坐。沈父则翻开那些文件,他以为会是什么数据证明,写着什么鸡汤一样洗脑的话,但他所想的这些都没有。 几百张纸,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家庭的真实故事。 每个故事里涉及到的人都不同,从事各种各样行业的父母,性格有温柔也有严苛,来自国家最东或是最西,他们有着不同的人生背景,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孩子都是同性恋。他们把自己的故事分享出去,希望将声音传送到更远的地方,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们。 沈父渐渐了解到,虽然国内有那么多的同性恋者,但身边生活中却没见过,是因为外界的偏见和他们自身缺乏认同感。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也很难迈出对外公开的那一步,因此比男女相爱的情侣要走更长、更泥泞的一段路。 所有的故事出自不同人的手笔,或许书写下这些故事的就是故事里的家长们。其中有一位在结尾中写道:如何去爱从来都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事实。为什么要改变一种事实?它就是上帝关上门后留下的那扇窗。 他看着那行字,久久没有翻到后页。对面的医生温和地说:“那是我妻子写的,我们有一个女儿。” 第140页 医生的妻子是市里第一个站出来做同志公益的母亲,因女儿的坦白感到绝望,但最后从一开始的求助者变成了志愿者。 沈父深沉地看着他,眼里的警惕少了很多。他沉默了片刻,憋了一肚子的话总算有了突破口:“你知道吗?我的儿子非常优秀,但是他怎么就……” 晦涩的话抛出去,他或许并不是再追求一个答案,而只是想将堵在心口的石头一点点击碎。医生听着,笑着说道:“先生,您儿子就算是国家总统,那事实也是事实。” …… 下午,蔚羌陪着沈听澜一同重温了他所提到的《小妇人》。 等天色渐渐黑下来,几人一同穿过小道,去了蔚羌父母家中。 早早接到消息,蔚笛和禹文昊已经开始忙碌,餐前准备工作有条有理的进行着。前几日送年货的关系户差点踏平了家中的门槛,砂糖橘成了蔚羌的宝贝,可惜吃了不到十个沈听澜就毅然决然地没收了他的快乐源。 “过年了你还管我!”蔚羌控诉着,想到自己爸妈已经一致对外了,转头就要去找封曼舒告状。 沈听澜苦口婆心地解释:“这东西吃多了对肠胃不好,怕你晚点闹肚子。” “真的吗?”蔚羌半信半疑。 沈听澜搬出例子:“上回沈念筠买了一袋子回来,自己不知道控制,晚上差点拉肚子进了医院,上吐下泻的,再多吃点就要怀疑她是不是真菌感染了。” 坐在一旁看电视的沈念筠停下了拿叉子的手,震惊地看向她哥。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蔚羌同情地看过来,“这么严重?现在没事了吧。” “……哈哈。”沈念筠干笑:“没事了,早就没事了。” 有了反例在先,蔚羌老实下来,将手伸向了另一盒芒果干上。 新闻里在对场地外进行插播,为马上要到来的春晚预热。蔚羌吃了两片,看着那边正在整理麻将桌的家长们,“沈叔叔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不太好,我再去道个歉吧。” 沈念筠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爸对过年不积极,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春晚也不看,吃了饭就上楼,每年都是我和我妈坐到最后,我哥有时候同样会中途跑路。”这话本是无心,但一想到自己的涨薪大业,她立马补充:“是为了工作,哈哈,我哥嘛,工作很忙,嫂子你是知道的。” 那边桌子架起来了,但牌局迟迟没能展开。 电话响铃的声音此起彼伏,来拜年的一个接着一个,远方的朋友,回不来的亲戚,有些看见视频对面场景和以往不同还问上封曼舒几声,得知今年在别人家度过的消息都表示出些许诧异,猜测是否是念筠或听澜有了交往对象,今年便在对方家里过了。 封曼舒大大方方的,坦言说是沈听澜。对方一听,开口连连祝贺,询问是哪家小姐,她说不是什么小姐,只是沈听澜喜欢的人。 相比沈听澜而言,蔚羌这边接到的电话就轻松很多。荣奕能讲,和他叭叭半天,吐槽的无非是前阵子被迫出差的事情。再晚一些,庾裕与其他工作上交好的朋友也陆续发来了问候,他主动给姜导拨了个电话,对面的老人很高兴,还特地提了句下一部要拍的作品,问他是否有兴趣了解。 定下来年后见面详谈后,蔚羌愉快地挂了电话,找充电线给饿了的手机补充下能量。 刚一起身,他听见楼下有人按响了门铃。 “遥遥,快去看看是谁来了?”蔚妈妈正在抓牌,腾不出手。 蔚羌答应一声,下楼一开门,门外站的正是沈父。 沈父耷拉着一张脸,看见他后嘴角更是往下压了压,胳膊里夹了个棋盘,站在冷风里“哼”了一声。 “沈叔叔。”蔚羌拘谨地喊他,试探性往后让了一步,“您快进来,就等您一人了。” 沈父仍旧没说话,也没再像前日一样拒绝他这样称呼自己,倒是踏进家里了。 他把人带到楼上,身后的脚步声一下下像是鼓敲在他心头。屋内的见到来人都愣上了一瞬,封曼舒捧着杯子悠悠喝了口茶,如常地将蔚爸爸打出的牌拿过,“碰。” “家里有棋盘,怎么还特地带一个过来。”蔚爸爸拉过蔚羌代替自己坐上了位,招呼沈父道:“正好蔚羌不住家里,已经很久没人陪我来上一局了,我也早就手痒了。” 沈父脸色稍缓,他坐去沈父对面,展开棋盘开始摆棋,“用惯了,别的都不称手。” 蔚羌无语地看着他爸摸的一手烂牌,怀疑这人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输,故意拉自己过来垫背。 双方父亲棋逢对手,除了吃饭时中场休息了一下,后坚称春晚没什么意思,硬是坐那儿对弈到了十二点还未停歇。 等新年的钟声响起,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的喧闹仍旧在继续。一道道烟花划破夜空,蔚羌拉着沈听澜去了阳台,吹了吹在空调间待久后发热的脸颊。彩色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勾勒出他的轮廓,看着屋外奔跑的小孩和紧跟其后叮嘱的父母,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沈听澜。”他趴在栏杆上,歪着头看身边人。 “嗯?”沈听澜配合着也弯下腰,和他做出相同的动作,“怎么了。” “沈听澜,我好高兴!”蔚羌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欢喜的情绪尽数流露,模样就像是一个刚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第141页 谁又不高兴呢? 沈听澜笑着看他,蔚羌突然双手合十,大声宣布:“我要许愿!” “好。” 蔚羌闭眼说:“我们要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自己的愿望许完了,他又兴高采烈地拉过沈听澜的手合十拜了拜,“你也得许。” “许什么?”沈听澜低头看他,眼里满是纵容的温柔。 蔚羌清清嗓子,降低了自己的声调,学着沈听澜的声音对天发誓:“我沈听澜要和蔚羌一辈子在一起!” 沈听澜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代许的愿能实现吗?” “怎么就不能实现了,”蔚羌鼓着腮,“我又不是说给神明听的。” 沈听澜知道,他们也一定会做到。他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 蔚羌对着他很狡黠地笑了,那笑容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就连金色的烟花也在此刻为他身边的每一样事物都罩上一层完美的金边。风也随着渐消的喧闹声变缓了速度,徐徐地舞动着他的发梢,两人交汇的眼神中那份难得的互相懂得的情绪令人动容。 不知哪处的腊梅开了,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蔚羌在那一瞬间感觉真的很满足,好像哪怕烟花停了,他们身处于黑暗里,也能完全清晰地看见沈听澜那张脸。 “来年也请蔚先生多多指教。”沈听澜慢慢地靠近他,头抵着头。 蔚羌垂着眼,似是因他的正经感到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我才是……” 未说完的话含糊地消融在唇齿间,屋内的电视中主持人正在与全国观众进行短暂的告别。放在柜子上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他喜欢的《取暖》。 温柔的男声不断地唱着: 直到世界尽头只剩我们 你不要隐藏孤单的心 尽管世界比我们想象中残忍 我不会遮盖寂寞的眼 只因为想看看你的天真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 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间 遗失身份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 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茫茫人海中 就要沉沦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写完啦!!! 第65章 番外 因热搜上过一圈的原因,网友不但对蔚羌进行了一系列的身份猜测,还重新关注了刚上映的《变相》,将电视剧稍微减少的话题度又一次拉上高点。 在庾裕的知名度攀升同时,有心人从花絮的视频里翻到蔚羌的正脸截图,又在不久前蔚家长女婚礼报道中截到他出席,有风声猜测他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但很快又有网友翻出了沈听澜也到现场的图,于是起初那些说他是名门世家公子的声音被压了下去——有哪个大户人家允许家中后背被这般评头论足的?果然只是沈听澜圈在身边的小白脸罢了。 沈家和蔚家长辈自然知道这件事,但两位父亲一致决定不管,有那些操心的时间还不如给他们拿来多下会儿棋。再说了,既然决意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那闹出来什么事都让他们自己解决去,退休了就该好好歇歇,享受下悠闲时光。 没有澄清似乎就算作默认了这件事,沈氏科技的总裁是同性恋的消息在业界也慢慢传播开了。但这并未影响公司股票,那些想着赚钱的人可不会考虑人品,他们只会向利益看齐。 新闻和姜导也稍微挂了点关系,为此老人家专门打了通电话回来,问蔚羌要不要他找人压下舆论,蔚羌对此乐呵呵地道谢,随后拒绝了这番好意。见他没什么担忧的样子,姜导也放下心来,约他在初六那天见面,一起吃个饭看看剧本。蔚羌兴然应允,正好这时电视上在重播地方台的春晚,唐景曜上去唱了首歌,现在这两天应该在家休息了。 他想着年前让这可怜人吃了一天蔬菜,今日沈听澜有事出了门,不如他捎点肉上门去一块吃火锅。想法暂定,他一边去冰箱里挑拣食材,一边用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接了,蔚羌问:“在家不?” 唐景曜呃了声,语气怪怪的:“有什么事吗?” 这怎么听上去这么生疏?这么久了还真生气了? 蔚羌看了眼通话记录,的确对面是唐景曜没错,他把电话重新放到耳边:“年前有人送了只羊,我带一些去你家煮羊肉火锅吃?” “额,现在啊……现在稍微有点……啊?好吧好吧,你过来吧。”唐景曜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挂了电话,蔚羌更奇怪了。要是放到过去,唐景曜一听有吃的就跟八百年没饱过一回的饿狼一样扑上来,不会因为忙碌了一个年上累垮身体,现在正在家里养病吧? 收拾完东西,蔚羌想了想,开车又顺路去了趟药店。最近流感横行,身边不少人都感冒连带着发烧,正好小诊所都休息了,要是真生病了那就是很难受的事情。 他紧赶慢赶,在午饭前到了唐景曜住的小区。保安和他确认了门牌号,又打电话询问业主,做了登记后这才放人。蔚羌坐在车里,一路上看见了当红的男歌星,又看见了刚拿了最佳女主的演员,心说这里还真是众星云集,大佬都和大佬做邻居。 到了地下车库,蔚羌又给唐景曜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家的车位在哪里。 据他所了解,唐景曜自己有两辆车,但买了三个车位,另一个是专门给来家里的客人准备的。唐景曜却说家里车位停满了,让他们停在隔壁出门的邻居车位上,他会发消息告知对方一声。 第142页 “你家里有客人?那我今天来是不是不太好。”蔚羌问。 唐景曜态度依旧很古怪,“没有没有,停那里就好,你上来吧。” 都发话了,蔚羌哪怕一头雾水,也只能拎着大包小包上楼。 小区考虑到隐私问题,每一栋楼都一梯一户。唐景曜替他刷了门卡,电梯一直往上停在了七楼,当那扇银灰色的铁门开启时,蔚羌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看见屋外的架子上摆了不止一双鞋,门微微掩着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和有客人在家的情形不太一样。 终于在拉开门后,这种不妙的预感得到了应验。各种各类的机器摆了满客厅,导演组一群人安安静静地各执其位,人虽然多,但由于家里足够宽敞,没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让他们进去绰绰有余。 蔚羌:“你这……” 导演组的人立马投来了视线,其中一人拿起小板子,上面写了三个字:在录制! “哈哈~su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唐景曜所有演戏技巧全都扑了街,扯出一抹自认为已经很自然但实际上却极其不自然的笑:“我已经洗好锅了,就等你送肉上门啦!” 说是捧读也不为过。 蔚羌叹口气,明白他估计成了送上门的素材,现在转头走人只会让唐景曜没台阶下,只能走到摄像机下,将塑料袋里的盒子一个接一个取出放好,“你助理没在?” 他还以为是唐景曜的助理在一旁作祟,才导致唐景曜态度有异。 唐景曜嗯嗯地点头,本来还有所顾忌的目光在看见那些肉时变了:“你还带了生蚝来?” “路上看到有卖的,就稍微买了一些。”蔚羌说,“你家厨房在哪里?有些食材需要处理一下,带我去。” 唐景曜立马站起来,领着他往厨房去。 两人避开摄像头,匆匆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唐景曜欲哭无泪,就差跪下来抱着他的腿了:“最近在拍一个居家真人秀,全程录制拍明星的私下假日生活。呜呜呜我本来都想拒绝你了,但是导演说不能因为节目影响真实情况!” 最近粉丝好像是挺喜欢看这些,蔚羌点点头:“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唐景曜连忙说:“你跟平常一样就好,不用刻意表现什么。” “哦。” 摄像师跟了过来,打算拍他们处理食材的过程。蔚羌个人很放松,他没有包袱,不需要注意什么形象,既然唐景曜说了和平时一样,那他也没必要特地委屈自己去做出什么改变。两人平常相处就和普通朋友一样,唐景曜看他真的不在意,慢慢也放松下来,随便找了个话题一茬茬地聊天。 导演组也认识了这个突然到访的青年是谁——最近话题的宠儿,沈总的小情儿。有工作人员犹犹豫豫地问导演:“咱这拍的能播出去吗?到时沈总不会压节目?” 导演很兴奋:“这可是活的收视率啊!还真没想到唐景曜也认识他。”他渐渐起了怀疑:这个青年到底是什么人?姜导对外称他为好友,唐景曜和他相处也很自然。看他收拾东西的样子也赏心悦目,一举一动的气质像是从小就养成的,跟那些新闻上写的完全不一样。 “我还有点想吃小龙虾了,要不我点个外卖来?”聊到一半把自己聊饿了,唐景曜嘴馋地提议。趁着助理没在,他就又开始自由飞翔了。 蔚羌也喜欢吃蒜蓉的小龙虾,但和沈听澜在一起后,他几乎就没点过外卖,想吃什么都是沈听澜来做。因此他对外卖的兴趣也随之消减,主要是那些东西和沈听澜做的比起来完全不能入眼,他想了想,说:“既然下午都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去买回来自己做吧。” 已经投入拍摄中的唐景曜很乐意:“行啊,那去超市?” 蔚羌直摇头:“不行,小龙虾得去菜场买才新鲜。” 这是他最掌握到的为数不多的经验。 “菜场啊……那得好远,这边没有,开车的话也得半个小时到吧。”唐景曜努力地回忆,他没有去菜场的经验,就连去超市也很少。但正因为这样,他又有些期待,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学时被通知要春游了一样。 半小时?还得开车?蔚羌眉头一皱,“那小龙虾还是算了,反正你吃完还得减肥,吃了也白吃。” 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话,唐景曜瞪大了眼,张着嘴目瞪口呆:“……???” 摄像师乐津津地听着,将他们的对话一点不落地收了音。 处理完食材,将火锅底料煮开,两人坐去餐桌吃了顿火锅。因为在拍节目的原因,很多话题都不能聊,唐景曜什么采访都经历过,很快把话题引到了《变相》上,和蔚羌一起聊着拍摄时期发生的一些趣事,也算是增加一些彩蛋内容了。 说到后来,唐景曜举起果汁:“敬我们的金主大大一杯。” 蔚羌笑道:“什么金主,有你这样让金主下厨的吗?” “哎呦,说明我受宠呗。”唐景曜开着玩笑,“姜导要拍电影啦,到时候还来玩啊。你一天不在,我就要被助理饿一天。” “别说的好像是我去动物园投喂猴子一样。” “你可真是我好兄弟。” “兄弟才能看透你的本质。” “哈哈哈哈……什么啊!” 下午两人玩了会游戏,蔚羌看了眼时间,沈听澜差不多要回家了,他便和唐景曜告别。 第143页 出了小区,蔚羌接到了沈听澜的电话,对方先一步到家了,问他怎么不在。 蔚羌戴上蓝牙耳机,说自己去找唐景曜吃饭了,把今天的乌龙事件全都讲了一遍。最后他撒娇说,自己想吃小龙虾了,沈听澜那边很快答应下来,说这就出去买回来做。 于是晚上刚结束了拍摄的唐景曜疲累地泡进浴缸,就收到了蔚羌发来的图片。 一整盆蒜蓉小龙虾。附言:沈听澜做的。 酸得唐景曜恨不得把自己戳瞎了。 就欺负他孤家寡人一个是吗! 服气! 过了一周,这期拍摄的内容剪辑后准点发布了。 唐景曜的粉丝瞬间涌入平台,想看看自己爱豆平常的生活如何。前一段没什么特别的,很平常很普通,拍了他起床洗漱做早餐,然后念一些微博上的留言和评论。但后一段忽然有人来了电话,她们发现唐景曜脸上露出了进退两难的表情,这让她们对即将到访的人产生了好奇,直到看见入镜的人是谁后,引起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 关注他的人自然关注他的作品,因此对那些新闻里的“小明星”有所耳闻。不乱站队是一回事,但真看到他和自己爱豆关系很好又是另一回事,总怕有点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会影响到唐景曜。 “小明星”在《我的生活》节目中意外亮相的消息很快传播开了,众多网友奔走相告,一窝蜂地过来一探究竟。 直到最后他们听见唐景曜称呼了一声“金主”,这让他们迷惑极了。一时唐景曜和节目组的微博收到了大批评论,都是询问这个金主是什么意思。 节目组也不知道,在他们先搞明白之前,唐景曜回复了其中一条留言:你们都不知道啊?他是《变相》的资方啊,不是金主爸爸是什么? 嚯。 这道惊雷劈下,给了无数只能凭空猜测的网友一个追根揭底的前进方向。他们翻了剧组投资方的所有名单,一个一个排除对照,最终从里面揪出了一个名字——蔚羌。 蔚羌是谁?众人查着网上的蛛丝马迹,总算得出了最终结论——蔚家二少,蔚氏集团的贵公子。 什么小明星?这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少爷!人家和姜导关系好是真的好,和沈听澜也是真的朋友,出入同一个场所怎么了?沈听澜和蔚家现在掌舵人蔚笛是商业伙伴,结婚邀请参加有什么问题?蔚家和沈家本来就是旧识! 但很快又有不和谐的声音冒出了芽,说这蔚家二少是出了名的渣男,仗着家里有钱就玩名模和网红,还让好几个女孩子为他流产打胎。在节目中被圈粉的人抄着家伙上了,在每一条恶意诋毁的评论中回复,告诉对方构成侮辱罪是要坐牢的。没人能拿出证据,那些所谓被渣的女孩一个也照不出来,很快流言不攻自破。 蔚羌与唐景曜互动的镜头被单独拎出来做成了视频,很多人关注了这个看上去很亲切的大青年,但正主却没有任何消息,微博里空空荡荡。直到“喂糖”超话诞生,他和唐景曜的CP粉如春笋一样雨后出现时,他才发了唯一的一条微博。 无敌蔚小羌:@沈氏科技沈听澜 我的。[图片] 吃瓜群众纷纷点开图片,发现那是两张与国内不同的结婚证。左右名字分别是“Qiang Wei”和“Tinglan Shen”,红底的照片上两个人也都令人熟悉。 同一时间,沈听澜的微博发布了同样的内容,只不过圈的人成了蔚羌。 “喂糖”超话只存在了三天就飞快被扼杀在摇篮里,而另一边却犹如又过了一次年。 什么真的朋友?人家是真的一对!人家父母都同意了,这是真的门当户对! 这信息变更的速度像是看心电图一样刺激,随着两人的公开,祝福声、质疑声接踵而来,但蔚羌早早关了微博,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人究竟如何评价,他只在乎他的家人、他的朋友,还有他的爱人。 此时的他刚和沈听澜踏上异乡的土地。 澳大利亚的春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