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钢琴与长笛》 分卷阅读1 內容簡介 是谁说音乐无国界, 弦乐听不懂管乐, 钢琴的王国没有长笛。 中国护士 X 日本军官, 本文与音乐无关 (上个网站锁文锁疯了我,有读者姐妹墙烈推荐这里,非常感谢!先试水!) 虐心悲劇暗黑 一、火场(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来源网址:ドーナツ 一、火场 战事如火如荼。 战后方的营地帐篷里,又有一个伤兵死去,无神的双眼看着纪春尤,嘴角憨态凝固在此刻。 就在一分钟前,这个伤重到无法挽回的生命向她提出了请求。 “纪护士,俺娘还在家等着俺回去娶媳妇。”惨白的双唇上下龛合,“俺想娶媳妇,俺想娶你。” 纪春尤取下口罩,她不是驻军护士,只是在医院被临时征用,半年里被迫见惯了死亡,仿佛已经不再动容。 供给线被日军截断,军中药物紧缺,她和她的上级许医生一致认为不能在这个伤兵身上浪费物资,能做的只有拉着这位战士的手,拉着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他的一半身躯已在战火中丢失。 她温柔地承诺道:“好,等你伤好了,我跟你回老家。” 少年咧嘴笑了,似乎终于完成了心愿,眼神渐渐黯淡,哀叹着:“娘啊……” 他的眼中光彩尽失,又有一位母亲再也听不到儿子的呼唤。 硝烟弥漫中,纪春尤拼命地挽救生命,却也麻木地任其流逝。她替少年合上双眼,来不及多想,又有一批伤员送到。 这场硬仗持续了很多天,越来越多的伤兵堆积在军帐里,有的还没得到救治就已脱离苦海。 这不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提出这样要求的战士,也不是她第一次答应这样的要求。 年轻的面庞被战火灼烧得变了样,许多人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就要奔赴死亡,纪春尤是他们濒死前唯一的幻想,善良的白衣护士,温柔体贴的妻子,父母欣慰的笑容,美满和睦的家庭。 一切美好都被战争打破。 纪春尤也有自己的想象,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一双可爱的儿女。 她做出的所有承诺中,有一个是最特别的。 那时候二排排长余敬之肩胛中弹,和缺胳膊少腿的其他战士相比伤势并不严重,但她对他承诺:“等打完仗,我跟你回老家。” 余敬之被她的主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一个劲地点头:“好,好!我妈一定高兴坏了!” 她气势迫人地问:“那要是你妈不喜欢我呢?” 余敬之愣了愣开始傻笑:“怎么会,我妈一定舍不得她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她使坏地按了按他的肩头,痛得他直叫唤,眼中却全是笑意。 她喜欢这个男人的老家,虽然没去过,但一定和她的家乡一样美丽。 纪春尤战前家境殷实,顺应父母期望学了医,救死扶伤,多么伟大的职业。 可到了战地,她不再觉得自己伟大,生与死并不是她说了算,有的伤兵尚能争取,有的伤兵却在她看到第一眼时就已放弃。 日军先进精良的装备打得他们节节败退,防线全面溃败。 司令官下令后撤,纪春尤准备随部队撤离,天际传来悠长的锐鸣,一颗炮弹落下。 危急时刻她的上级许医生按住她扑倒在地,一声轰鸣炸开,弹片四射,她也成了伤员,头晕恶心得厉害,是脑震荡。 许医生伤得更重,弹片嵌入他的身体,其中一片割开了他的腿动脉。 “走吧,小纪。”他无力地劝她,“走吧。” 炮弹还在落下,她用绷带勒住止血,毅然背起他。这是他们长久共事以来形成的默契,不固执于无法挽回的生命,不放弃每一次可以挽救的机会。 她以为可以救他,但那是在没有炮弹袭击,并且有医生救治的情况下。可现在受伤的正是医生自己,而他们最紧急的是撤离,根本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许医生救治过数不清的伤患,自己却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最后死在了撤退的卡车上,鲜血流淌着,染红了他的白色卫生服。 卡车颠簸摇晃,纪春尤抱着他,遥望身后炮火轰击下的疮痍,忽然意识到,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逃亡。 分卷阅读2 日军穷凶极恶地追击,又一颗炸弹落在卡车边。大地紧实的肌肉被炸得血肉翻飞,泥土飞溅,纪春尤的脑子嗡嗡作响,最后失去意识。 她在医院里醒来,身边没有一个熟悉面孔。 队伍在撤退时被打散,她因伤重而不得不被战友留在医院,其他人找寻大部队去了。 她以为后方城市会安全,但日军占领区迅速而残忍的铺展,所到之处死伤无数,医院不再安全,她不得不跟随医护人员再次撤离。 伤重却没有条件动手术,她拖着伤痛的身躯,以半个医生的身份帮助逃亡路上的人们,即使她自己的后颈还有一块弹片无法取出。 几经辗转,他们一路逃到租界,被当作难民接受。 他们得到人道主义救助,法租界的医院里具备实施手术的条件,她终于得以取出几乎长进皮肉中的弹片。 她想起来许医生留过洋,跟她提到过红十字会和日内瓦公约。许医生是她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医生,曾有机会加入国际红十字会,但最后因为家族传统而选择了参军。 “这样也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面对一个受伤的日本平民,我会不会犹豫。”他这样解释上战场的原因,“我是一名医生,那太考验我的道德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纪春尤突然理解了他那种害怕被考验的心情。 在租界,她认识了很多人,除了和她一样流亡而来的,还有身在租借里,却早已接受了考验的人们。 她的家乡已被日军占领,亲人音讯全无,所在的队伍也不知去向。伤愈后,她凭专业素质在诊所找了个护士工作,杨新秀是她的病人之一。 杨新秀曾留学日本,回国后继承家业,以大红花轿迎娶了他现在的妻子,同学的妹妹,一个日本姑娘。他一直不肯说自己受伤的原因,但纪春尤听说,他是在谈完生意晚归的夜晚,被人拖进黑巷蒙头毒打。 看似平静的租界处处蔓延着仇恨。 杨新秀以为她只是个普通护士,相比其他人不知何时爆发的情绪,她的安静与柔和令他有了想要倾吐的念头。 他说起自己的日本妻子:“我在樱花盛开的季节离开日本,她跑来送我,落樱在她身后飘扬,就像下了一场雪,我的心忽然被冻住了。” 纪春尤神情淡漠地听他讲述,将带血的纱布层层取下,换药的动作一刻不停。 “我向她求婚,请求她和我一起回国。”他陷入回想,神情恍惚,“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回家乡,她说,‘杨君的家乡一定很美吧’。” 杨新秀用一种急于寻求认同的目光望着纪春尤,而她只是沉默地处理伤口。 杨新秀说:“她喜欢和服,但她穿旗袍的样子是最美的,我还给她取了个中国名字,叫杨......” “好了。”纪春尤换完药冷冷打断,示意他可以走了,转而去照看下一位病人。 她太忙了,没有心情去听这些无谓的故事。 杨新秀眼中的乌亮渐渐淡了,默然起身离开。 纪春尤忙碌了一整天,她的老板李可为就是诊所的医生,是一位顾家的老先生,因为要赶着去为孩子过生日而决定早点关门。 她想起不知所踪的亲人们,她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很热闹,姐姐纪春妍带着姐夫回娘家为她庆祝,弟弟纪国栋什么都没准备反倒向她讨要礼物,她气得追着他打,他一边求饶一边掏出一支洋货口红,爸妈在一旁笑说孩子长大了,该给她找个人家了。 现在,她只能看着别的家庭庆祝生日。 李可为邀请她去家里吃饭,说是一起庆祝。她以还有病人吊着输液袋为借口拒绝了好意,李可为只能不好意思地先走一步,把钥匙留下麻烦她关门。 她忙完下班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孤寂地走在街边,她的脚步逐渐加快,即使在租界,女子独自在外也是危险的。 烟馆堂而皇之立在路边,这片繁华而混乱的地盘,管辖者是外国人,向中国倾倒鸦片的罪魁祸首。 所幸她租住的地方不远,路过莺歌燕语的歌舞厅,路过纸醉金迷的赌场,沿着这条流光溢彩的街道,再走一会儿就可看到陡然变得破败老旧的居民建筑。 可是,走过身边一座可谓金碧辉煌的酒店时,里面发生了爆炸。 轰鸣的巨响唤醒她自以为忘却的记忆,她就在酒店门外,犹如本能反应般抱头伏地。 酒店的门窗被震碎,玻璃碎片飞溅,似弹火,似泥土,轰然向她冲击而来。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许医生死的那天。 炮弹在四周炸开,光是飞来的泥块似乎就能将 分卷阅读3 他们掩埋。许医生护在她身上,她感到一阵眩晕,耳朵也变得不好使了。 这次没有人保护她,玻璃碎片扎进皮肤,半边脸颊痛到麻木,伸手一模,满手的鲜血和玻璃渣子。 久违的恐慌在心中扩散,她发抖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鲜血,猛然看向着火的酒店大堂。 里面传来呼救声,不断有人拖着伤员出来,大声呼喊,“医生!这里需要医生!” 火势蔓延很快,浓烟滚滚升起,融入漆黑的天幕。看不见星星的夜空,黑压压,阴沉沉一片。 她没有片刻犹豫地冲了过去。 检查完几个被拖拽出来的伤员,没有大碍,她又替一个手臂骨折的服务生固定伤处,酒店深处掩藏在火光与浓烟中,里面传来惨叫,还有皮肤灼烧的焦臭味。 里面的人正在被烧死。 她拽过一个脱险跑出来的住客,强行扯下他身上裹着的毯子,夺过身边救火的水桶将毯子浸湿,咬牙将整桶水浇淋在浑身,脸颊火辣辣的痛,凉水刺激着玻璃碎片割开的伤口,冲刷着她满头满脸的鲜血。 她披上湿重的毯子毅然冲了进去。 湿毯一角捂住口鼻,她焦急地在浓烟中搜寻,脚边传来虚弱的咳嗽声,她俯身看去,幸运地发现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年轻人还活着。 巨大的水晶吊灯压住了他的双腿,她奋力将他拖出来,背着他往外跑。目光可及之处看不见路,全是浓烟,熏出了她的眼泪,她背起生命的重量只能凭直觉向前冲,心中不停地祈求。 许医生,许老师,帮帮我,保佑我带他出去吧! 终于,她冲出了火场,又一个人获救。 原来,她和许医生的默契还和以前一样,不放弃每一个可以挽救的人。 西边的火势越来越盛,她看向东面,又一桶凉水浇淋在身上,她再次冲了进去。 她想,许医生,让我再救一个吧。 在浓烟深处,她从一位已经死去的母亲手中抱出了一个孩子。把孩子交给身旁的人,她再次冲进滚滚浓烟。 许医生,让我再救一个,就一个。 倒塌的旋梯下,她又发现了幸存者,一个被水泥石板压得无法动弹的男人。 水泥旋梯不比水晶灯,对她而言太沉重了,可四周空气越来越稀薄,火势从西边燃过来了,她不能放弃。 伤者开始剧烈咳嗽,每咳一下就吸入更多的烟尘,她取下脖子上湿透的丝巾捂住他的口鼻。 “没事的,我带你出去。”她的脸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伤口渗出的血液混合着汗水留下,滴在他的脸上。 他的目光闪了闪,安静地看着她。 旋梯压住了他脖子以下的全部,胸腔被挤压到了极限,周围空气快速升温,就快来不及了! 惊慌中,她急中生智拆下扶梯上结实的栏杆,一头卡在水泥板的缝隙里撬动,水泥板终于有了松动,她立刻将脚下石块踢过去塞住。 “忍一忍,会有点痛。”她以职业习惯安慰道,接着双手伸进他的腋下将他狠力往外拖拽。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却始终没有吭声。 她终于将他拽了出来,却在看清他身上的制服时脚下一绊,摔在地上。 她捂住嘴巴不让尖叫出口,混身剧烈抖动!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救下的人脱离困境,正艰难地从地上起身,一边用丝巾捂住口鼻咳嗽,一边向她投来注视。他似乎想说什么,向她靠近之际却因她惊愕的神情而皱眉。 她的脑海中闪现无数张泥泞的,破碎的,血淋淋的面庞,他们说想回家,想娶媳妇,想吃母亲做的饭。他们奄奄一息,眼中生气转瞬即逝。 眼泪夺眶而出,她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天呐,天呐! 许医生,许老师,这是我的考验吗?! 我竟然救了一个魔鬼! 对面的男人露出不悦,她癫狂般尖叫着,抓起身边尖锐的石块冲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声枪响,她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向她开枪的日本兵奔向仍在咳嗽的男人,歉意道:“对不起长官,我来晚了。” 男人在日本兵的搀扶下往外走,路过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的女人,脚步一顿,将丝巾扔在她身旁。日本兵抬手准备补上一枪,他示意不用。 大火烧过来了,他最后冷漠地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火场。 二、姊妹(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 分卷阅读4 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二、姊妹 此次爆炸具有针对性,包括日本大使馆的外交官,共造成三位日本官员死亡。 伊东佑晴在这次爆炸中险些失去了他的叔叔伊东三郎,他自己也差点丧命。 伊东三郎在住院期间仍强撑着召开了一次会议,旨在不惜一切代价抓捕抗日分子,尤其是这次事件的发起人。 伊东佑晴不放过任何线索,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唯有回到府邸后,家仆雪生准备的清酒才能让他放松。 雪生惊讶于自爆炸事件后,伊东佑晴竟开始没有节制的饮酒,加上整日劳碌得不到休息,身上的伤迟迟没有痊愈。 水泥石板压迫到胸腔,创伤后遗症令他觉得呼吸都会痛。此外,他还没日没夜地失眠,饮酒缓解了胸口的痛苦,并能帮助他入睡,可越是这样伤越好的慢。 出于好意,雪生将清酒藏了起来,使得伊东佑晴大为光火,命令他立刻去取酒。 每次这种时候,雪生总是无法违抗命令。 那次爆炸的策划人最终被捕,毫无疑问的抗日分子,宪兵队追了几条街,挨家挨户搜出了他。并根据他没来得及销毁的线索逐一排查,以求锁定其他目标。 日本宪兵队臭名昭著,为了邀功随便抓人时有发生。 一时间,租界人心惶惶。 一连两个月,李可为的诊所都早早关门,一是怕晚上遇到宪兵队心血来潮的巡查,二是纪春尤的伤才好了些,不好意思让她加班。 那场爆炸引起的大火中,没有人救她,纪春尤一个人爬出了火场。 她见惯了死亡,也无惧死亡,但她是个惜命的姑娘,不放弃每一个可以挽救的生命,包括她自己。 不知去向的家人,生死未卜的余敬之,如果她死了,一切将被终止...... 浓烟弥漫中她奋力向前爬,身后屋宇渐渐崩析,她最终创造了奇迹,赶在火浪吞噬一切之前拯救了自己。尽管除了枪伤还有满身灼伤,但她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辜负许医生的生命。 火海外一片混乱,伤员太多,冲进火场营救的日本兵看到可疑人士就开枪,生怕制造爆炸的人混在人群中逃走。 除了纪春尤外,还有几个人逃出来的人也中了枪,伤势有轻有重。李可为被火光吸引了来,发现了被抬到路边无暇顾及的纪春尤。 她的求生意识太强,肺部吸入大量烟尘,皮肤灼伤得厉害,失血严重,但还是挺了过来。 不止如此,她身体刚好了些能下床,就表示可以上班了。李可为责怪她不爱惜健康,不是个好病人,硬是给她又放了半个月的假。 她的背部因灼伤而留下一片模糊的肌肤,本就苍白的脸上增添几道更加苍白的划痕,都是碎玻璃划出的伤疤。李可为开玩笑安慰她,幸好只是几道淡淡的小疤,不碍事,不然真怕她的模样会吓到前来就诊的病人。 李可为询问过她的受伤始末,她只说是因为冲进火场救人。她救了一个服务生,还有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孩子。 她救了三个人,第三人不可说。 回想当时的情形,就算她不出现也会有人救他,她只不过是主动去挨了一枪。 这样想着,心头抑郁好受了些。 但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她确实错过了一个时机,也许还是制造爆炸的人期待许久的时机。 机会转瞬已逝,她怀着这样的遗憾养好了伤。 重回岗位后,纪春尤工作更加勤奋,算是回报李可为的恩情。但再怎么勤奋,李可为都禁止加班,以防宪兵队找茬,诊所每天一定要在天黑前关门。 老板的旨意纪春尤必须听从。 可凡事总有意外。 傍晚时刻,纪春尤走出诊所,李可为掏出钥匙准备锁门,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句话不说猛然推开诊所门冲了进去。 李可为傻了眼,刚要说话却发现来人受了伤。医者仁心,他不能坐视不管,即使对方明显是中枪,但一听是日本人打伤的,愤慨之际就让纪春尤准备药品用具。 租界里汉奸横行,却也有不问缘由的帮助。 天色渐渐暗了,为了不让外人发现诊所异常,他们没有开灯,纪春尤打着手电筒只管把伤口照亮,来人的右臂被射穿,子弹没有留在体内省了不少事,李可为医术 分卷阅读5 精湛,三两下就止血处理了伤口。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受伤的男人浑身紧绷,立刻站起来:“快走,快离开这里!” 李可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宪兵队,他们竟然牵了狗来! 三个人都慌了,纪春尤指向诊所后面:“后门在那边!” 受伤的男人跟着她往后门走去,她回头看向李可为,却见他没有动,只是惶恐地站着。 “李医生,快!”她着急地去拉他。 李可为摇头:“我跑了,他们会找上我家,还会查到我二弟,他是个老师,也有一大家子,还有我妹妹......” 宪兵队牵连的手段骇人听闻,纪春尤孑然一人不怕牵连,可是他怕。今夜不过是一个医生救治了一个伤员,一个中国人帮助了另一个中国人,他却将为此付出代价。 犬吠声渐渐近了,纪春尤把心一横,推着受伤的男人往后门走:“你快走,我们会说诊所被盗了!” 男人被推出门外,乌黑的眼眸在夜色中闪动,他忽然抱住纪春尤,像道别一般:“上帝保佑你,我的姊妹!” 他脖子上的十字吊坠反射月光,神圣而皎洁,他有必须离开的理由,即使这样会牵连他的兄弟姊妹。 纪春尤推开他,“快走!” 最终,他消失在夜色中。 纪春尤回到治疗室打开电灯,李可为悲怆地看着她。她径直走到门边敲碎玻璃,企图制造出入室盗窃的假象。 李可为微怔,回神后开始胡乱地把药物和医疗用品掀翻。 宪兵队冲进了诊所。 他们的伪装可谓天衣无缝,外人看来不过是诊所遭遇了入室盗窃,只是盗窃者正好是宪兵队追捕的人而已。 宪兵头子气急败坏,诊所里四处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呛得两条狼犬直打响鼻,怎么也嗅不出逃犯的方向。 他们以为能逃过一劫,却忘了,宪兵队还有为了邀功而抓人顶罪的手段,屈打成招不在话下。 宪兵头子愤怒极了:“既然你们不承认,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承认!” 李可为眼中的希望转瞬变为绝望,日本兵押解着他往门外走,门槛处绊了一跤,他摔趴在地上。 两条恶犬蠢蠢欲动,只要他一有不当行为,比如逃跑,它们就会立刻冲上去撕咬。 看着它们龇牙低吼的模样,宪兵头子露出诡异的笑容,眼神兴奋,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承认。” 绳索被松开,恶犬冲向李可为,锋利的牙齿撕咬着他的皮肉,纪春尤的耳边充斥惨叫。 纪春尤同样被押解着,惊恐地喊叫,眼睁睁看着李可为被撕咬下头皮。她恐惧到了极点,就算不用枪炮,日本人总能找到折磨人的方法。他们快意地大笑,看戏一般指挥两条恶犬围住李可为。 纪春尤害怕极了,耳边同时有日本人的大笑和李可为的惨叫,还有恶犬撕咬的声音,不同于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却同样令她恐惧到发疯! 她想,反正他们是要死在今晚了。 耳边恍惚回荡着战士们赶赴战场时的遗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她恐惧到极限,忽然就无所畏惧了。 趁日本人还在大笑,她猛然挣脱束缚,抄起身边的手术刀直刺向其中一人的颈动脉! 许医生说,手术刀是刀具中最神圣的。 她抽出手中神圣的凶器,鲜血喷洒在脸上,带着温度,很快,她又刺向另一人。 日本人已经反应过来,她被一脚踹开,手术刀脱手摔在一旁。 受伤的日本兵捂着脖子倒地,李可为已经晕死过去,没有医生能救他了,没有。 地板迅速被染红,纪春尤倒在日本兵的血泊中,宪兵头子暴怒地对她一阵拳打脚踢,猛地将枪口对准了她。 但他迟疑了,血腥味刺激了恶犬,它们目露凶光,虎视眈眈地望着她。 宪兵头子收回枪,有了更好的主意。 门外传来汽车声,鸣了声喇叭停在诊所外。 车上下来一个日本军官,身后跟了两个随行人员,他看了眼倒在门边的李可为,视线一转扫向诊所内的众人。 宪兵头子顾不上折磨纪春尤,赶紧谄媚地迎上去。来人正是宪兵部司令伊东三郎的侄子,伊东佑晴。 诊所内一片狼籍,伊东佑晴扫视了一遍,看到有个死去的日本兵,不禁眉头微皱。 他转而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目光 分卷阅读6 一紧。 纪春尤从湿腻的地板上支起身体,地上全是血,她的身上脸上也全是血。 她缓缓看向这群恶棍渣滓的长官,血液顺着脸颊留下,半张脸被鲜血浸泡过,似鬼魅般。 她看着他也愣了。 下一刻,她便将手伸向身边的手术刀,宪兵头子又一脚踹倒了她,紧接着两条恶犬扑了上去。 伊东佑晴静静地看着她被狼犬撕咬,宪兵头子高兴地发现,他的长官似乎也有和他同样的乐趣。 他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向爱犬们下令:“咬死她!” 纪春尤嘴角溢出惨叫,直立起来接近一人高的狼犬,牙齿锋利似钢刃,她身上沾满了日本兵的血,它们嗜血般咬噬着。 宪兵头子和属下们肆意地笑,伊东佑晴依旧安静地看着地上挣扎的身影,创伤后遗症令他感到胸腔被挤压,心脏撞击着肋骨,难以言喻的心悸,还有那场大火中吸入的烟尘,阻塞了他的呼吸道。 他禁不住轻微咳嗽了一声,安静地看着她挣扎。 “哈哈哈哈咬死她!”宪兵头子激动地喊,“咬死她!” 纪春尤已经不再惨叫,她什么都不怕了,她最怕死,既然一定要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身上的皮肤裂开,狼犬撕咬着灼伤的后背肌肤,她挣扎着去够身旁的手术刀,宪兵头子踩住她的手背,欣赏她死前的狼狈。 没关系,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尖叫着反扑过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手扳住狼犬长满利齿的牙龈,以同样原始而凶残的方式撕咬恶犬毛茸茸的脖子。 后背传来另一只恶犬的撕扯,她不管不顾咬下一块皮肉,满嘴满脸的鲜血。 日本人惊呆了,她回头凶恶地看向另一只狼犬,它停下撕咬也看着她,喉咙发出低沉的唔噜声,像在审视敌人,不敢上前。 宪兵头子感到愤怒而难堪,掏出手/枪就要扣动扳机。 伊东佑晴拦住他,看向那个大火烧不死,狼犬也咬不死的女人。 她凶狠地喘息,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 然后,伊东佑晴说宪兵头子说: “不要扼杀这样的乐趣。” 三、雪哉(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三、雪哉 纪春尤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身上的伤口已经得到处理。身下躺着的不是床,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瞳孔猛烈一缩。 在床边,如果可以称之为床的话,跪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用并不友善的目光打量她。 她第一反应就是起身,雪生把她按回去,不带情绪地说:“你需要休息。” 说的中国话,但这是个日本人,他穿着羽织。 她不顾一切冲向门边,雪生猛地將她拽回,像提起一只猫那样轻巧。她气急之下反手打了他一巴掌,他的脸别到一边,短暂停顿后继续拖着她往回拽。 她抓起一旁的瓷器狠砸过去,碎片划伤了他的额头,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用力将她甩进屋里,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纪春尤狠敲了半天门,再多呼喊也没有人回应。伤口再次裂开了,她颓然地靠坐在门边,接受现实后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房间里有药品和纱布,正是她需要的。 她没在监狱,不过处境也差不多去,但至少活下来了。她一如既往的热爱生命,她要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雪生送来食物。她借着开门的瞬间试图冲出去,依然没有成功。 雪生手中的食物被打翻,面无表情地抱起纪春尤扔回屋里,像摔打一只不听话的猫。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食物,出去重新锁上门,并不打算再给她送吃的。 纪春尤犹豫再三后还是捡起饭团,放在嘴边食不知味地咀嚼,为了康复,为了逃跑,她需要吃东西。 晚上十点,伊东佑晴回到府邸,又是忙碌的一天。 他扫了一眼紧锁的房间门,目光没有过多停留。 雪生端来了清酒,默默为他斟酒。 他的目光落在雪生受伤的额头上,缓缓垂眸,似乎陷入沉思,握着酒杯迟迟不喝。 雪生放下酒壶,低声问:“您胸口的伤好了吗?” 分卷阅读7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雪生压下视线盯着他的前襟,逼迫却不失恭敬地继续问:“您的失眠症也好了吧?” 片刻沉默后,伊东佑晴像被冒犯了一般,猛然将酒杯掷向雪生,顺势掀翻了矮几。 他大声呵斥:“注意你的言行!” 清酒洒在雪生脸上,额际的伤疤延伸入发际,他把头更深的埋下。 伊东佑晴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留下雪生收拾一地破碎。 雪生一言不发地拾起碎片,转而望向那道紧闭的房门。 另一边,纪春尤附耳贴在门边,可惜一句话都听不懂。她又听了会儿,门外已经没有动静了。 她不知道对方关着自己出于什么目的,但目前对她而言,除了养伤和逃跑,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纪春尤的第一晚过得极其煎熬。 她一直没有睡着,即使到了午夜仍十分清醒,屋外的丁点声响就让她警觉起来,仔细凝神细听,似乎又没有声音。 她手里握着白天藏起来的碎瓷片,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像先前偷听外面的人说话那样,再次把耳朵附在门上。 听了许久,确实没有声音。 她想也许是自己受惊过度产生了幻听,但警惕之下依然不敢松懈,坐在门边守了一夜,以便在开门的瞬间再次找到冲出去的机会。 过了不知道了多久,她终于有些困了,强撑着等待门开的那一刻。 她没有开灯,所在的房间窗户密封着,只有脚下的门缝照进些微光线,她才知道外面快天亮了。 她克制住困意垂眸,恍惚地望着脚边那片微光出神。 突然,那道光线闪了一下,门外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顿时清醒了,手里的瓷片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四、溺水(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四、溺水 租界里汉奸横行,可更多的只是普通百姓,心中有悲有愤也有无所谓,仍规规矩矩地过生活。 纪春尤本该是其中一员,但她从战区流亡而来,家乡亦被占领,这使得她在面对伊东佑晴时反应激烈了些。 不过被关了几天后她有点回过神了,宪兵队抓人那晚她所体现出的无畏渐渐化作后怕,她突然无比庆幸起来,庆幸她那自杀式的反抗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当时只需一颗枪子儿,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没有人替她找寻亲人,她再也无法见到余敬之,所爱的一切将烟消云散,一个人的存在就这样被抹去,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所在的房间俨然一个囚室,布置十分特别,实木门和欧式门把,本就不中不洋的装潢加上榻榻米,说不出的奇怪。 来到这里的第一晚,她在囚室坐到天亮,尽管门外悄无声息,但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能等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伺机逃跑,在此期间还要尽可能把伤养好。 她褪下衣物,别过头艰难地查看后背伤势,除了大火留下的灼伤,现在又增添了几道疤痕,她已经不指望能去掉了。 房门在此时打开,她立刻披上衣服,戒备地看向来人。 雪生进来把食物放下,低头时额前伤疤展露无遗。他第一次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面无表情地与她面对面。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 一股大力扣着肩头把她往地上按,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已经揪着她的领子往下拉,后背的大片肌肤裸露出来。 她挣扎了几下无果,屈辱地趴在地上,又气又怕,混身颤抖。 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打量她后背的伤。原本细腻光滑的背肌被模糊的灼痕覆盖,抓痕和咬痕也在其上,他伸出指尖轻触,引起她的颤栗。 纪春尤备受煎熬地闭上了眼。 雪生轻抚那片糟糕的肌肤,说出了自被她打伤后的第一句话:“真不幸,没被烧死。” 不止没被烧死,也没被咬死。 纪春尤死了一般趴着,动也不动,但终于确定了自己被囚与火场中的那个男人有关,这人是他的同伙。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那人如果希望她死,何必从枪下救下 分卷阅读8 她。看守的人又这样行为古怪,她感到茫然。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硬碰硬显然不明智,她怨恨地想。 雪生抚摸她的后背,同样陷入茫然。 他想起那天夜里,伊东佑晴半挟着这个昏迷的女人回来,纤细的四肢无力垂下,满身血迹弄脏了军装。 她像一块肮脏的破布被扔过来,他接过这具柔软的身躯,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少爷。 伊东佑晴眉目低沉,转身就回了房间,没有任何解释或要求,就这样把她扔给了他。 自从那场爆炸后,伊东佑晴就开始行为反常,但带回一个受伤的中国女人,尤其是她伤痕累累的后背上,裂痕掩饰下大片的烧伤痕迹,雪生这才陡然警惕起来。 根据伊东佑晴的部下田中所说,那次爆炸引起了酒店内部坍塌。田中赶到时,伊东佑晴已经获救,并险些被一个女人袭击。 他如何获救雪生不得而知,但田中以一种钦佩的口吻说,他并没有让那个女人痛快的死去,而是留她在火场,让她在濒死前受尽折磨。 因为他说,那个女人救了他,却又想杀他。 田中愤慨不已:“大东亚共荣的受益者,不懂感恩的支那人!” 数个晚上,伊东佑晴毫无节制的饮酒,哪怕入睡后仍会因胸口的旧伤醒来。雪生也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旧伤,直到他带回来这个后背遍布烧伤的女人。 震惊,惶恐,难以置信,雪生迟钝地意识到,他那不善表达的少爷心中有了秘密。 纪春尤趴着不敢轻举妄动,雪生猛地将她翻转过来,就像对待物品,毫无温柔可言。 她的气色比刚来时好了许多,唇色是淡淡的粉,细挺的鼻梁,杏眼迷离,眉睫乌密,的确是勾人的姿色。唯一不足的是,脸颊一侧有几道细小的浅色伤疤。 他凑近,仔细观察那些伤疤。 他们隔得很近,近到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她的睫毛一颤,却仿佛扫到了他的脸上。 雪生扼住下颌骨别开她的脸,继续打量这张有瑕疵的面孔。 正在他认真观察之际,额头再次遭受重击。 纪春尤再一次砸破了他的头,并立刻向门外冲去。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雪生终于抑制不住心中长久压抑的怒火,愤然追了上去。 她被关了很久,出了房间才发现这所房子很大,穿过一个又一个屋子,跑过走廊,撞上了几个仆人模样的人。 雪生催命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喊了一声她听不懂的话。 惊讶的仆人们很快变得凶狠,纷纷上前围堵,她在慌乱中终于找到唯一的逃生出口,这所房子的大门。 她把随手可及的花瓶茶盘扔过去,转身奔向出路。 一声枪响随之而来,小腿传来剧烈抽痛,她摔趴在地,失去了逃出去的机会。 她不甘地回过头去,终于看到了把她关在这里却一直不露面的男人。 伊东佑晴把枪收回枪夹,冷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莫名地,她想起大火中的那一夜,他离开时就是这样冷静而又阴郁的神情,还有宪兵队抓人那一晚,他看着她被恶犬撕咬,也是这样冷漠的眼神。 可他还是救了她,他到底想干什么? 纪春尤没来得及思考,整个人已经被雪生提起。 看到她伴随枪声倒下那一刻,雪生以为,展现了过多仁慈的少爷终于枪杀了这个女人,可当看清只是小腿中枪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像伊东佑晴带她回来时那样半挟着她,就如一块不值得悉心对待的破布。她并没有反抗,似乎已经知道反抗没有用,松垮的衣襟散开,后颈隐隐露出烧伤的肌肤。 伊东佑晴看着地板上的血迹,向仆人们下令:“擦洗干净。”又对雪生说,“她也是。” 雪生低头沉默,遵命地带她离开。 他来到浴室,把纪春尤往浴缸里一扔,打开喷头冲淋在她身上。 已是初秋,纪春尤冷得直打哆嗦,几次想爬出来都被推回去。她以为他想折磨人取乐,却没想到,浴缸里的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猛然扣着脖子将她仰面往水中按去。 她狠呛了几口水,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后,越发激烈地挣扎起来。 小腿的伤口还在流血,浴缸里一片血红。 她的上半身被死死按住,无法起身,四肢胡乱扑打,水花四溅的声音引来了伊东佑晴。 雪生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片刻迟疑,继续按她在水中。 伊东佑晴站在浴室门 分卷阅读9 边冷漠依旧,仿佛她的生死无关紧要。 也许,他就该让她这样死去。 那场大火没有完成的事情,就让雪生来完成。 她救了他,尽管他不想承认,但这个女人救了他。 那时候,爆炸轰然发生,沉重的水泥石板压得他动弹不得,火势渐渐蔓延,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她的出现是意外,安慰的话至今回响在耳边。 她说:“没事的,我带你出去。” 可是她救了他,却在下一刻尖叫起来,眼中仇恨令他骤然回到现实。 他从没有那样迫切地希望一个人死,即使是面对制造爆炸者,也从没有过如此迫切的心情。他希望大火烧死她,希望狼犬咬死她,只有她死了,他的不安才能平息。 伊东佑晴十分确定,他想要她死。 但不是在他面前。 混合血液的冷水被扑棱出了大半,地板全湿了。雪生额头的伤口也在流血,顺着脸颊滴进浴缸里,融入那一片血红。 纪春尤叫不出来,咕噜咕噜地在水中挣扎。 胸腔里窒息的压迫感再次袭向伊东佑晴,自从那次事件后,创伤后遗症一直这样折磨着他。 “停下。”他对雪生说。 浴缸里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雪生仍没有松手。 他的语气更加冷硬,再次命令道:“我说停下!” 雪生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溺死眼前这个女人。 纪春尤渐渐停止挣扎,白皙的手臂垂搭在浴缸边沿。 伊东佑晴心头一窒,冲上前推开雪生,立刻捞起水中无力的身躯。雪生仍未放弃,再次将纪春尤推了回去。 他在愤怒中扇了雪生一巴掌,再次捞起纪春尤。瘦瘦小小的身躯缩在他怀中,已经陷入昏迷。 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在濒死的火光与浓烟中安慰他,将他从似有千斤重的水泥石板下解救出来。 “医生......”他抱着她对外面的仆人大喊,“去叫医生!” 雪生悲痛地望着他,再看看他怀中晕厥的女人,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 五、阿香(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五、阿香 小腿受了伤,纪春尤的逃跑希望更加渺茫了。 好在那个想要溺死她的看守人不再出现,换成了另一个女仆,一个编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天过后,她终于找到机会和伊东佑晴说上话,雪生从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只能向伊东佑晴询问李可为的情况。 囚室成了病房,醒来时小腿枪伤已经得到很好的处理。 伊东佑晴跪坐在旁,褪下军装穿着黑色羽织袴,不喜不怒地蔑视着他的囚徒,眉宇间是主宰一切的从容。 不知道为什么,纪春尤并不怕他,就连对雪生都会有些微恐惧,但她就是不怕这个男人,之所以没有奋起反抗,不过是分析利弊后的妥协,不代表害怕。 女仆扶着水杯喂她喝水,见她急切地喝了几口,便低声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却被推开。她迫不及待地向伊东佑晴询问李可为的情况。 心中仅存的侥幸也没有了,伊东佑晴说:“你杀了我的人,所以你的老板死了。” 纪春尤震惊到无以复加,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从未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不愿相信,她宁愿相信面前这人是嗜杀狂魔,李可为落到他的手里始终难逃厄运,绝不是因为她杀了一个日本兵,他要报复她。 她愤怒地握拳,克制住冲向他的愤怒。 她那无畏的神情刺激了伊东佑晴,他陡然间变得比她还要愤怒,猛地揪住头发把她从榻榻米上拖下来,女仆吓得跪在一旁,头都不敢抬。 纪春尤没料到会突然如此,她在这里这么久都是雪生看守,此外几乎没有见过他,竟不知他是这样狂暴的性格。 她因疼痛而不停地捶打,他拖着她来到盛放食物的桌边,摆盘精致的料理,来自他的故乡。 她奋力挣脱头皮上拉扯的力道,手臂一挥掀翻桌上所有。 伊东佑晴愤然向她挥出一巴掌,她的身体还很虚弱, 分卷阅读10 差点又要晕过去。 他抓住一把浓黑细密的乌发,手上狠力收紧,痛得她清醒了些。 “你的所有错误都会得到惩罚。”伊东佑晴像法官一样宣判,得出威胁性结论,“你,在这里。” 纪春尤悲愤之余愣住了,反应过来这是警告她不准逃跑。她不知道他有何意图,但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危险。她之前的判断错了,他和雪生一样都是可怕的人。 四目相对,她问:“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强调般地又说了一遍:“你,在这里。” 和服包裹着军人的体魄,黑色衬得他更加阴沉,无论语气还是气势都压迫着纪春尤。 伊东佑晴传达完命令立刻甩开她,让女仆看着她进食,离开时并不多看她一眼。 雪生等在门外。 他被禁止接近里面的女人。听完刚才屋里的对话,他恭敬地拦下伊东佑晴,拨开额前低垂的头发,露出新旧两道伤疤:“少爷,这也是她的错误。” 伊东佑晴狠瞪他一眼,他继续道:“我知道,您是公平的。” 他从没有对伊东佑晴这样说过话,如此逼迫地寻求主人的公平,这是第一次。 伊东佑晴警告地说:“你差点杀了她,这已经足够了。” 雪生低下头不再说话。对于屋里那个女人,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养伤期间总是最难熬的,尤其纪春尤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养伤。 她比之前自由了些,至少可以在女仆的陪同下走出房门,但不能出这座宅子。她压下心中所有疑惑与不安,静待腿伤痊愈。 但伊东佑晴的威胁确限制了她,因为照顾她的女仆叫阿香,只有十六岁,是个中国姑娘,她要替这个小姑娘考虑。 这比雪生的照顾更令她煎熬,尽管她不再担心被人溺死。 阿香是个乖巧的姑娘,话不多,总是怯怯地询问她有什么需要。但小姑娘的心事藏不好,纪春尤不止一次瞥见她厌烦的表情。 租借里仍有法律,可显然管束不了伊东佑晴,纪春尤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阿香,并把她和自己一起囚/禁在这里。 这也不难理解阿香对她明里暗里不一样。 她想起了杨新秀,那个被她冷言冷语对待的病人。她一直是个尽职的护士,对待病人总是体贴入微,只因杨新秀有一位日本妻子,她竟对他不耐烦。 而伊东佑晴救了她,供她吃,供她住,给她找医生,在这座宅子里,就连雪生见了她都变得礼貌。 或许在阿香眼里,她和杨新秀是一样的。阿香对她,就像她对杨新秀,只不过比较起来阿香更多了些害怕。 她竟也会被人害怕,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自从那天的暴怒后,伊东佑晴便再没对她动手,不知是当时他本就心情不好,还是之后真的觉得她很老实,或者是因为他时常在外面忙,他们早晚碰面的机会不多,没找到缘由发火。 只是从那以后,他每天从外面回来都会来看她,有时候很晚了她已经睡下,房门从里面反锁,他也一定要让仆人把门打开。 然后在黑暗中看她一眼,确定她还在。 纪春尤睡眠浅,每次都被吵醒,却只能背过身去装睡。有时他看一眼就会离开,但更多的时候,他就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轻触后背,抚摸衣料下粗糙的,伤痕累累的肌肤。 她紧紧攥着被角,一呼一吸都不敢喘急了,害怕一旦被发现她醒着,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终于,在某天夜里,冰凉的指尖滑入衣物,缓慢而折磨地摩挲在她后背,纪春尤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如果她要逃跑,就必须带上阿香,否则伊东佑晴的惩罚最终会落到这个小姑娘头上。 为了逃跑,纪春尤首先想到了雪生,这个曾经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一定非常希望她从这座宅子里消失。 午后阳光刚好照到客厅的钢琴,她跛着尚未完全愈合的小腿找上雪生。 雪生正在擦拭钢琴盖,本来轮不到他做的工作他却做得一丝不苟,认真极了,明知纪春尤就在身边却像看不见似的。 纪春尤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溺毙她不成功后,雪生待她还算客气,但他们之间几乎毫无交流。 想了想,她还是开门见山地说:“除了死,还有一个办法让我从这里消失。” 雪生的动作稍顿,紧接着继续擦拭。 “如果你帮我的话,我想我能离开这里。” 钢琴上细微的水珠渐渐被午后阳光蒸发。 分卷阅读11 纪春尤走后,雪生仍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六、醉酒(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六、醉酒 逃跑计划并没有成功,纪春尤怎么也没想到,阿香会告密。 阿香很怕伊东佑晴,怕到明明可以逃却不敢逃,但她的坦白没有换来好结果。 伊东佑晴在盛怒中把她拉到纪春尤面前,掏出手/枪干脆地扣下扳机。纪春尤前一刻还在脑海中演练路线,下一刻就被枪声震得浑身一抖。 她惊愕地抱住阿香倒下的身躯,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太胆小了,只是想活命而已。 鲜血溅在伊东佑晴脸上,他一脚踢开纪春尤怀抱着的尸/体,厉声问:“还有谁在帮你,还有谁?!” 纪春尤幽怨地抬头,忽然露出蔑视的笑容。 他气极了,再次动手打了她。先是扇耳光,后来不解气地踹,她蜷缩在地板上,始终不吭一声。 他拿她没办法,提/枪走向战战兢兢跪了一排的仆人们。 雪生站了出来,匐跪在他脚边,冷静异常地说:“少爷,您要因为这个支/那女人而迁怒您忠诚的仆人吗?” 伊东佑晴垂眼看着脚边,语气森冷道:“雪生,是你吗?” 地板上,纪春尤无力地瞄向这边。她和阿香说会有人帮她们,但怕阿香不信任雪生,所以并没有说是谁。 雪生很冷静,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比起帮助,我更希望她永远消失。” 他用诚实蒙混了过去,伊东佑晴放弃逼问,只是警告所有人记住阿香的下场。 纪春尤以为事情结束了,却见伊东佑晴转身又朝她走来,被打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戒备地往后躲。 幸好,雪生再次叫住了他:“少爷。” 伊东佑晴脚步停顿,问什么事。 雪生道:“田中先生在门外,已经等您很久了。” 纪春尤盯着雪生恭敬的样子,不确定他是不是有心在帮自己摆脱又一顿毒打。 伊东佑晴终于想起来今天还有会议,暂时不跟纪春尤计较,出门前不忘威胁地横她一眼。 伊东佑晴走后,雪生缓步来到纪春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纪春尤缩成一团,混身酸痛不已。 雪生并没有好心到帮她叫医生,只是将药箱丢过来。 仆人们带走阿香的尸/体,各忙各的去了,没有雪生下令,没人来帮纪春尤,她只能自己上药。 “为什么没有供出我?”雪生问。 她吃力地从地上坐起:“因为,我指望你还能帮我逃出去。” “是吗?”他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那么,我就不用感谢你了。” 说完,他一脚踢翻了药箱。 纪春尤已经没力气愤怒,呆呆地望着消毒/酒精/洒了一地。 上不上药没关系,只要伊东佑晴别再对她动手就好,虽然这似乎是奢望。 晚上的时候,伊东佑晴在往常的时间回来了,不同的是今晚他带回了一个陌生女人,穿着华美艳丽的和服,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 雪生拽着纪春尤拉进房间,叮嘱她不许出去,她的身份不允许这座宅子以外的人发现。 门外传来一男一女追逐嬉笑的声音,像在做游戏,他们肆无忌惮地大笑。寂静的夜里,笑声传到每一个角落,仆人们都识趣地退下,没人敢打扰这对公然调/情的男女。 暧/昧而张扬的话语传来,雪生脸色微微泛起红晕。 纪春尤听不懂,她从没见伊东佑晴笑过,正这么想着,笑声已经没有了。也好,这样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一连串细微的呻/吟穿透房门,侵入两人的耳膜。 纪春尤微愣,一抬眼正好与雪生对视。 雪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止纪春尤,现在他也出去不了了。 门外,女人的呻/吟越来越大声,过了会儿,渐渐化作喊叫,像是痛苦,又似欢/愉,一下一下,一声比一声急/促。 最后,每一声叫喊都似难以承受的尖叫,接着是急/促/的喘/息和哭声,伴随着 分卷阅读12 说不完整的话语,断断续续哭求,求伊东佑晴放过她。 但肆/虐并没有停下。 纪春尤意识到外面正发生什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忽然觉得自己多么幸运,仅仅只是挨打而已!想起无数个夜里游走在后背的指尖,背上的肌肤灼烧一般疼! 雪生席地而坐,仿佛不受影响,额上两道伤疤浸了汗水,微微刺痛。 纪春尤坐立难安,蜷在墙角戒备地盯着雪生,雪生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去,她赶忙移开视线。 纪春尤感到尴尬,但更多的是恐惧,对伊东佑晴,对雪生,还有对这个地方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哭声终于停止,不一会儿又是微不可闻的暧昧的笑,纪春尤不理解那个女人究竟是痛苦的还是愉悦的,她也无暇关心,脑子里一片空白。。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关门声,伊东佑晴回房了。 雪生迫不及待起身离开,去为他的少爷处理欢/愉/后的战/场。 这一夜,纪春尤在不安与恐惧中睡去。 她感到自己的勇气与无畏正在一天天被消磨,她害怕越来越软弱的感觉。 腿伤和皮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第一次,她对雪生使用了请字,放在以前,她是不屑的:“请帮助我离开。” 那时雪生正把精美的漆器摆放进玻璃柜,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清晰透明,却谁也看不穿谁。 雪生说:“下个月六号。” 纪春尤欣喜万分,翘首期盼下个月的到来。 她不明白雪生为什么选在那一天,直到听仆人说那一天是伊东佑晴的叔叔,伊东三郎的生日。 六号到来,伊东佑晴和雪生都早早出门,但仆人们和这座宅子的守卫并不会因此放松监视。她只能按照雪生说的,静候晚上。 晚上八点过她就回了房间,煎熬地不知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伊东佑晴回来。 房门突然被重重敲响,她在紧张中惊得一抖,伊东佑晴气急了,叫仆人拿钥匙来开门。 纪春尤一如既往背过身装睡,房门被猛地推开。以前,他都是悄悄的来,再默默离去,但今晚不知为何变得暴躁。 她被大力掀过身去,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双阴/翳的眼眸在黑暗中隐隐闪动,伊东佑晴浑身散发浓烈的酒气。 他在叔叔的生日宴上不止要接待日本/官/员,还要应付维新/政/府的人,一晚上喝了很多酒,此时头脑晕沉,呵斥道:“我知道你醒着!” 他发觉自己不是很清醒,竟对她说了日语,顿了顿又用她能听懂的语言说了一遍,语气更加凶恶。 “我知道你醒着!” 纪春尤缓缓睁眼,冷漠地与他对视。 从那双迷蒙的眼中可以看出,他的确是喝醉了。雪生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进房间,轻声叫他:“少爷。” 仿佛一声提醒。 伊东佑晴不耐烦地甩开纪春尤,像平时一样确认了她还在,便起身摇摇晃晃离开。 他被雪生扶回房间,倒头立刻昏昏睡去。 漫长的黑夜,因为酒精而终于变得没那么难熬,昏睡中,胸口隐隐作痛的旧伤也感觉不到了。 今夜,仆人和守卫一团慌乱,但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睁眼就是天亮。 而他将面对的,是纪春尤所住的空荡荡的房间。 七、和室(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七、和室 纪春尤在租借认识的人不多,李可为好心给了她一份工作,但是他死了,原先的诊所现在已经是一家洋货店。 她找到了和她一起来到租借的伤员之一,前来投奔亲戚的章应曦,本意是想找他借点钱,但意料之外地竟被执意留下做客。 章应曦重伤时受过她的照顾,还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如此好意能理解,可她不想连累别人,坐了会儿就起身要走。 章应曦忙让她再坐坐,正劝着,外面来了新客人。 看清来人是谁的那一刻,纪春尤忍不住红了眼眶。 “显显!”她冲上前去抱住他,抱着久别重逢的亲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纪国 分卷阅读13 栋原名纪显,十五岁改的名,显显是小名。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个头比纪春尤高出不少,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忍不住低泣。 章应曦悄悄走开,留下两姐弟好好相聚。 纪国栋来租借也有一段日子了,几经周折终于找到和纪春尤一起来租借的章应曦,章应曦帮忙找了好几个月却无线索,直到今天他们姐弟才得以相见。 纪春尤连忙询问家里的情况。 “家里收不到你的消息,以为你出事了,没多久日本人打过来,我们一路向南逃,爸妈病得很重,没熬过来......” 纪春尤离家许久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哭的一塌糊涂。她抽噎地问:“那大姐呢?大姐和姐夫呢?” “他们......”纪国栋哽咽道:“大姐刚坐完月子身体不好,日本兵闯进家里,想要......想要.......” 他说不下去,泪眼模糊地看向纪春尤,又痛又恨道:“大姐宁死不从,被日本人劈掉了!还有姐夫和孩子......” 纪春尤接连受到打击,她甚至都不知道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做了母亲,却已经天人永隔。 而当纪国栋问起她这段日子的经历时,她却只能撒谎,谎称之前的老板关了诊所要回乡,一时没了经济来源,才想到找章应曦借点钱。 厨房里,章应曦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好菜招待客人。纪国栋对他谢了又谢,感谢这段时间他不遗余力地帮忙找人。 纪春尤跟着回到了纪国栋的住处,低矮老旧的平房,位于人多而杂的居民区,正是再好不过的藏身之所。纪国栋不知道她在找地方躲藏,只知道她对他们所谓的“新家”很满意。 如今,只剩他们两姐弟相依为命了。 纪国栋从小对学医兴趣不大,长大了找的工作也和医学不相干,成了电厂的电工。 家里供他念了十几二十年的书,他的学识不止于此,但他对电厂的工作还算满意。 他们在租借举目无亲,这里有白人,日本人,还有裹着红头巾的印度人,稍有点脸面的工作都免不了接触这些人,纪国栋才二十出头,血气方刚不愿和这些人打交道,更不肯入帮会,年纪轻轻没有工作经验,做个电工也没什么。 父母离世,他们又身在异乡,生活哪还能像以前一样富足宽裕。 纪国栋每天早出晚归,纪春尤则每天做好饭等他回来,她的弟弟是真的长大了,已经能顶起一个家,如今不是她照顾弟弟,而是弟弟在照顾她。 她没有再出去工作,两个人全靠纪国栋微薄的薪水过活。倒是章应曦热心肠,找到纪春尤说他有亲戚可以帮忙介绍一个医院的工作,纪春尤很想抓住这个机会,可还是犹豫了。 他们的生活过得捉襟见肘,炒菜时,一小块猪油下锅后要立刻铲起来,锅面只能留薄薄一层油。她也想找事做,可心中总有担忧。 纪国栋以为她是不想欠人情,开玩笑说:“我觉得章大哥不错,二姐你真不考虑考虑?” 纪春尤正在缝补他的汗衫,举针装作要戳他:“你这小子!哪天给我带回个弟妹再来取笑我!” 纪国栋穿着赤膊背心,为躲针尖一跳跳老高,像个小孩一样,忽而又正色起来:“二姐,我说真的,你考虑一下?” 纪春尤轻叹,刚想开口,他又说:“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放不下那个余敬之对不对?二姐,你听我说,你犯不着等他的,再说了,他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 “别胡说!”纪春尤有些生气,脸色难看地喝止道:“我和敬之的事我写信跟爸妈说了的,他们都没有反对!” “可是爸妈已经不在了。”纪国栋劝道,“二姐,这世道活着已经不容易,我不想你苦了自己。” 纪国栋最后还是没能劝服她,她明白章应曦的心思,也确实想工作,但最后还是拒绝。 她以为只要躲一阵,躲一阵就没事了,却没想到麻烦再次主动找上门来。 他们住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路边时常可见踢毽子和刮香烟牌子的孩童,也有搬了凉椅乘凉和下棋的人,邻里中甚至还有日侨,这也是纪国栋最厌嫌之处。 这样人多杂乱的地方免不了出事,巡捕房的人不时会来光顾,每次都把纪春尤惊出冷汗,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好在每回都虚惊一场。 可宪兵队跑来抓人时,虚惊变为了现实。 宪兵队挨家挨户地搜寻抓捕地下/党,一家一户搜过来了,纪春尤的心差点跳出胸口,纪国栋上班去了,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索性出门装作路人,空荡荡的屋子留给他们随便搜。 狭窄而悠长的巷弄,她低下头怯怯地让出道来, 分卷阅读14 宪兵队迎面走过,其中一人嫌她碍事还狠力推了一把。 她以为蒙混过去了,刚抬步想走,有人叫了声站住。 她站定,立马开跑,却被陆续赶来的宪兵围堵住。 一张可怖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眼前,她只是想躲宪兵队,却没想到越躲越是遇见熟人。 宪兵头子促狭地笑了:“真是意外收获。” 她想,纪国栋回来找不到她,该有多担心啊。 纪春尤宁愿迎接自己的是阴冷的牢房,而不是宪兵头子耐人寻味的笑容,以及此时身处的这间和室。 隔扇外守着两个和服女人,庭院里还有几个守卫一样的男人,她几次想逃都被拦下,一时间坐立难安。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隔扇被推开。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害怕还是愤怒,但气势上没有示弱,狠狠看向来人。 是雪生。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害怕和愤怒都没用了,挺直的脊梁渐渐放松,整个人无精打采。 雪生走进来,神情淡漠好像根本不认识她,默然将呈上的和服推到她面前。 纪春尤感到难以置信,连连摇头,试图让他再帮自己一次:“外面的人都听你的对不对?” 雪生将和服更推近了些,冷漠地说,“你不会再得到我的任何怜悯。” 她愤然将和服扔向他,连带着一口没动过的和式点心,悉数打翻。 雪生重新将和服推过来。 她起身想要离开,雪生拉住她猛地掀倒在地。 他的面目变得狰狞,仿佛恨极了,扼在她脖子上的双手恨不得掐死她,额前两道伤疤几乎已看不见,只余两道浅浅的白痕。 他切齿道:“也许我真的该让你永远消失!你这个支那女妖!” 他们相隔太近,他的一呼一吸都喷撒在她脸上,还有他那愤恨与莫名痛苦的目光,都看得一清二楚。 纪春尤还是怕死的,奋力推开他,捡起一片碎瓷防身。 雪生又恢复了平静模样,再次示意她穿上和服,警告道:“明天你就可以离开,在此之前不要犯错,否则你的家人会承担所有后果。” 纪春尤知道他是在说纪国栋,心中顿时乱了方寸,忙问他将纪国栋怎么样了。 雪生冷冷扫她一眼:“你弟弟以为你进了牢房,正在和你的未婚夫想办法保你出去。” 纪春尤反应过来是章应曦在想办法保她,章应曦对她很好,邻里都觉得他们是一对,章应曦也有意无意地让人们误会。 章应曦的亲戚是他不错的靠山,但眼下纪春尤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再怎么样都只是无用功。她现在只寄希望于雪生说的那句话,她明天就可以离开。 雪生曾想溺死她,但也帮助过她,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的话。 对她而言,雪生整个人都是别扭而古怪的。 她问:“你真的会放了我吗?” 他起身准备离开,看也不看她一眼:“那并不是我能做的决定。” 简单的一句话,纪春尤感到彻骨的寒意,那个她一直刻意不去想起的人,才是真正做决定的人。 看着叠席上凌乱的衣物,她打心底里抵触。可她的错误会受到惩罚,李可为,阿香,都因为她的错误而受到惩罚。 雪生离开前,最后留下一句衷告:“穿上它,不然你会后悔的。” 最后,两个日本女人一左一右地帮她穿上和服,她如傀儡般被/操控,她们细致地上妆,描眉,她木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只盼雪生说的是真的,明天她就能离开。 她一个人在和室静坐到深夜,这样的等待最可怕,她知道自己在等谁,甚至猜到了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待。 下半夜的时候,隔扇被猛地拉开。纪春尤一个激灵,浑身戒备地蹦着。 回廊里的光线很暗,回廊外更是深沉夜色,伊东佑晴的领子上还有血迹,看到一身和服的纪春尤时目光一滞,脸色转瞬变得越发阴森,一步步走近。 她立刻站起来,却踩到和服下摆又摔了回去,狼狈地趴在地上,正扑在他脚下。她感到屈辱极了,提着裙角想站起来,却被他一脚踢在肩头,再次摔倒。 纪春尤没有放弃,坚持地想站直,每次都被他踢倒。 伊东佑晴俯视着她,久久不语。 她疲惫不已,最后干脆倒在地上不动了。 伊东佑晴缓步围着她走了一圈,从各个角度打量,像在思考怎么处置,冰冷道:“你总是这样。” 她没来的及思考 分卷阅读15 这话的含义,伊东佑晴突然暴怒,纪春尤早知道他的心情捉摸不定,倒没什么不好接受的,闷声挨了几巴掌而已。 “雪生让你穿成这样的?看来,他也不会再帮你了!” 她像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被呈现在他面前。 纪春尤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动手去扒和服。 她抵触身上的衣物,可此时仍竭力拉住领口不让他得逞。 伊东佑晴似乎气极了,纪春尤经历漫长煎熬才穿上的和服,三两下就被撕扯下,又被凶狠地扇了一耳光。 然后,他忽然安静了。 纪春尤毛骨悚然,慌张地拉扯衣角想要遮住裸/露的身躯。 他的手掌抚上白皙的胸/脯,轻柔缓慢地抚摸,最后在心脏跳动的地方停下。她奋力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过桎梏。梳好的发髻早已松散,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哪怕是爬也要离开他。 “还想逃吗?”伊东佑晴冷笑,拖着脚又将她拉回,“我记得,我警告过你。” 布满灼伤与抓痕的后背毫无遮掩,他附身压上去,狠狠咬住伤痕累累的皮肤。纪春尤吃痛地叫出声,更激起蹿升的火苗。 他最终还是侵/犯了她,双臂似牢笼的铁栏箍在两侧,胸膛与她的后背一同起伏。 她再也顾不了其他,痛苦地哭喊起来。似是觉得太吵,他揪着乌黑长发别过她的脸,粗暴地堵上她的嘴。哭声化作呜咽,与他沉重的喘息一道,融入这淫/靡的夜晚。 渐渐的,她不再哭泣,哭没有用,只会显得自己更可怜。她如提线木偶般被摆弄,眼泪还在流,却再不哭出声。 他的发泄没有得到回应,猛地将她翻转过来,面对面命令道:“看着我!” 她怨恨的眼神让他想起初见那晚,浓烟弥漫中他的一线生机,却在救出他后露出憎恶的神情。 心情从天堂跌到地狱,在那之前,他甚至勉为其难为这个支那女人准备了一句感谢,而她却想杀了他,他的自尊与骄傲被践踏。 他搂住腰肢将她抱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后背的伤痕,更加凶狠地顶/弄。 她承受不住地摇头,想要推开炙热的胸膛。 他握着她的手腕,牵引她将手放到心口的位置,肋骨之下,心脏热烈地跳动,这是那场大火中留下的后遗症。 她猛地抽回手,神情仿佛碰他一下都难受。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眼眸比寒夜更冷,似森白的月光。 八、猩红热(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八、猩红热 纪春尤不知道一切什么时候结束,昏厥后,身上又多了几处红痕和齿印。 醒来时,和室中只有她一人。 她支起疼痛的身躯,连站起来都觉困难。隔扇透光可见,外面等着有人,听到室内的动静便拉开纸门走进来。 是雪生,她并不惊讶。 想起以前伊东佑晴寻欢/作乐时,她和雪生共处一室煎熬渡过,那时他就静静等待,或许昨晚他也一直等在外面,听着伊东佑晴对她的折磨。 雪生把她昨天的衣物递来。 她本该高兴,却笑不出来。 离开那座和风建筑,雪生把她送到巷弄口,她混身疼痛,一下车就打了个趔趄,扶住车门才站好。雪生坐在车里淡淡瞥来一眼,说:“下午五点。”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有感到惊讶。 “不要逃跑。”雪生说完,让司机开车。 没有了车门依靠,纪春尤摔在地上,望着远去的汽车,竭力抑制发抖的身躯。是害怕,还是恨,或者两者都有。 回到家里,纪国栋对她大难不死表示庆幸,还说一定要好好谢谢章应曦。他以为她是被宪/兵队胡乱抓去顶罪了,一定是章应曦帮忙疏通,纪春尤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默认。 纪国栋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去向章应曦报平安。 纪春尤由他去,不敢表露丝毫心绪。 她掩饰得很好,还强撑着做好饭菜等纪国栋回来,去等回了噩耗。 章应曦死了。 愧疚与悲伤压得纪春尤喘不过气,碗筷脱手摔在地上,她想起伊东佑晴衣领上的血迹。 分卷阅读16 纪国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悲痛之余劝她别难过,巡捕房已经着手调查。 可是,她该如何解释,再多调查也不会有结果了。 “显显。”她木讷地说,“我们回老家吧。” 她想念家乡,那里平静、安宁、无忧无虑,她有多久没有回去了? 纪国栋还沉浸在章应曦已死的悲痛中,听她这么说顿时一头雾水,以为她悲伤过度糊涂了:“二姐你说什么呢?这里起码有外国人管着,日子苦点也能过,可眼下回去我们哪有活路?” 她恍然想起,他们的家乡已经是沦陷区了。 “活路......”她低声呢喃,突然想起余敬之和他的老家,靠近渤海的一个小渔村,他曾说要带她去看海,她从未去过却无比思念的地方,如今也成了沦陷区。 租借里,他们无处遁形,想离开,天大地大,却无处可去。 她重新从碗柜拿了碗筷,坐上桌让纪国栋吃饭。 纪国栋有些被吓到,不敢多问怕刺激到她,低头只顾扒饭。 纪春尤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中,她既是姐姐,又像母亲,再苦再难,日子总要过下去。 她的弟弟是如此年轻而充满希望,连她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们相依为命,少了谁都不可以。 下午五点,雪生准时等在巷弄外。 纪春尤做好晚饭就说要出门,明天回来。纪国栋本就担心她,问什么事非要现在去,还要耽搁一晚上。 他一个劲儿劝她在家多休息,直到雪生上门。 雪生穿着深色西装,看起来和普通职员差不多,只是更为光鲜。纪国栋愣愣的,听他一开口,脸色忽地变得很难看。 他对纪春尤说:“车在外面。” 纪国栋难以形容的震惊,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不着解释了,跟在雪生身后往外走。 “二姐?” 这声呼唤蕴含了多少情感,她回过头,眼睁睁看到纪国栋的神情由呆愣变为盛怒。 他挥拳冲向雪生,雪生抬手,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纪春尤慌了神,连忙去拉雪生手中的枪。 她说:“显显,我去去就回来,别担心。” 最后,纪国栋并没有冲动到以命相搏,静静目送他们离去。 纪春尤不敢回头,一步一步越走越快。 她被推进车里,向着炼狱出发。 在车上,她问雪生:“你有兄弟姐妹吗?” 雪生冷淡地说:“没有。” “我还有一个姐姐。”纪春尤定定地注视他,“她死在你们刀下,还有她的丈夫和孩子。” 雪生凝视她许久,问:“你也想死吗?” 她想了想,摇头说:“我只想你们死。” 他冷漠地别开脸:“在少爷面前少说话。” 她嘲讽地笑了笑,在伊东佑晴面前,不说话他要发火,说话他也要发火,真难伺候。 “你为什么不再帮我了?”趁此机会,她问出了心中疑惑,“那也是帮你自己,不是么?” “因为,这样更方便。” 纪春尤等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已经不再开口,看似回答的一句话并没有解答疑问,她还是不明白。 雪生看向车窗外,一路静默。 在身份上而言,他仍然看不起她,没有必要耗费时间解释什么。 所谓方便,是对他自己而言,与其看着伊东佑晴被旧伤折磨,陷入失常的狂躁,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至少在他可控范围之内。 此外也更安全,毫无疑问,伊东三郎绝不会允许自己侄子的住所住着这样身份的女人,即使像犯人那样被囚禁也不行。 伊东家誓死效忠天皇,唯一继承人代表的是家族荣辱。租界不是战区,除却炮火血肉的厮杀,这里多的是汉/奸、特/务和间/谍。《华盛顿邮报》特派员史蒂芬·贝宁就有一位秘密的日本女友,为了获取情/报,他们对英美做的事,不代表中国不会做。 雪生确信纪春尤只是个普通人,但伊东三郎绝不会冒险,即使除却这方面风险,他也不会放任一个支那女人成为伊东佑晴的污点。 雪生眼中,纪春尤就像一滩正在扩散的污渍,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掩藏起来。 伊东佑晴将她踩在脚下,而这滩污渍仍在扩散,也差点弄脏雪生的鞋,这令他想起幼时所患的猩红/热,也是由伊东佑晴传染给他,可怕的传染病。 汽车在昨天的和风建筑前停下,雪生终于从窗外景色中 分卷阅读17 回神,吝惜语句一言不发,用眼神示意纪春尤知道该怎么做。 还是那间和室,纪春尤换上和服,两个日本女人上好妆将龛镜转向她,她只看了一眼就将镜子打翻。 她以为又会等到深夜,不料伊东佑晴今天来得很早。镜子刚被扶起,隔扇就被拉开。 他站得笔直,又似有些随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纪春尤的视线与他相触,短暂停顿后落在他受伤的手背上。 手背的轻伤是犯人顽抗时造成,他已经用刑具向犯人讨了回来,此时突然想起什么,问她:“护士?” 纪春尤没有回答。 许医生曾说,合格的医者应该无差别对待伤患,可他却害怕考验。而那位替她取出弹片的法国医生崇仰红十字会,仅在亚洲就救助过不少朝鲜人、俄国人、中国人还有日本人,纪春尤钦佩他的善行,可面对仇敌,一个杀人魔鬼,她满心憎恶,救死扶伤的使命感荡然无存。 但她还是不得不替伊东佑晴处理伤口。 伊东佑晴今天脾气出奇的好,无视她的不情愿,从头到尾没有发火,安静地任她在自己手背上擦拭,注视着她严谨而认真的表情。 救人是她身为护士的职责,所以那场大火中她救了他。 消毒过程中,刺痛感令他下意识握拳,却不为其他,只是握住她的手,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纪春尤的动作顿了顿,另一只手继续熟练地清理消毒。药箱里有一把医用剪刀,她开小差地想,若拿起那把剪刀...... 这个想法被否定,纪国栋还在家中等她。 握在手上的力道渐紧,她微一皱眉,下巴被抬起。 她被迫仰起头,脸上毫无表情。 他的拇指反复揉弄她的嘴唇,直至姣好的唇妆晕开。她的花脸娱乐了他,嘴角浮现淡淡笑意,不易察觉,但的确是笑。 她有些愣神,突然整个人被大力拉过去,他的吻比昨天轻柔了许多,但仍让她喘不过气来。事实上,被他看一眼她都觉得难受。 呼吸被掠夺,她只能挠他的手背,提醒他伤口还没处理完。他已经懒得管这些,捏住她的手腕便去解腰带。 她浑身一僵,立刻一动不动了。 他耐心地在她身上各处点火,她犹如死水,始终无动于衷。 终于,他耗尽了耐心,褪去温和的伪装,落下的吻也带着狠意,几乎是在咬。他俯身/压下,将她的腿环在腰间/猛一顶/撞,他溢出低吟,她也痛哼出声。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实的感受到她。 没有铺/垫,他直接/冲/撞/起来,她别开头去,忍痛紧咬牙关不出声,却被一个深长的吻撬/开唇/齿。 直到每一次索/取换回她的哀/吟,他才感到得逞般的快/慰。 堪比凌/迟的酷/刑折磨得纪春尤精疲力尽,第二天清晨醒来,伊东佑晴仍在熟睡。 她微微转头看向他,几乎同时,他也睁开了眼。 阴冷的气氛在沉默中酝酿,她毫无缘由地觉得,他可能又要发火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 虽然眼神不善,但至少没有动手,只是起身有条不紊地穿衣服,并不在意手背上未处理的小伤。 她把和服往身上罩,这是唯一可以遮蔽身体的选择,但脖颈上的痕迹无论如何都遮不住。 伊东佑晴站在她身后,望着和服下瘦弱的身躯出神,她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些落魄,完全穿不出和服的高贵,更与他心中大和抚子的形象相去甚远。 让她这样装扮是雪生的主意,毫无疑问的自欺欺人,但还是得到了他的默许。 也许哪天被叔叔发现时,他可以谎称她是个日本/妓/女。他自嘲地想,不知叔叔会不会夸他招/妓也不忘家乡风情? 家乡,他无比热爱的家乡。 纪春尤的猜测没错,伊东佑晴最终还是毫无缘由地发了火,狠狠甩了一耳光让她把和/服脱下来。 她已经麻木了,动手褪下和服,刚褪至肩头又被阻止。 他将和服重新拢上,愤怒与凶狠在眼中燃烧殆尽,最后化作迷惘。 因为离家太远,他迷失了吗? 纪春尤静静等他开口,或者免去说话直接动手,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如果这样还要挨打,她也只有承受。 他突如其来地生气,又莫名其妙地平静了,推开她转身离去。 隔扇打开又关上,他的背影看不见了,纪春尤终于松了口气。 和上次一样,雪生来归还衣物,不用伊东佑晴下令,她早 分卷阅读18 就想换下这身灼伤皮肤的布料。 与此同时,雪生递过来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着一枚白色药片。 纪春尤愣愣的,皱着眉头打量雪生。 雪生姿态挺直端正,蔑视她道:“一位朋友向我说起他驻守东北的见闻,英勇的战士们也需要安/慰,女人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安慰,你知道,一个怀孕的支/那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纪春尤脸色惨白。 “我们好心提供药物,可总有人害怕是毒/药,不肯服用。”雪生神色淡然继续说:“作为惩罚,她被砍下头/颅,剖开子/宫。” 他露出微笑,“子宫,这个词我说对了吗?” 纪春尤毫不犹豫地把药片倒入口中,雪生满意地递来水杯,她仰头饮尽,恨恨地将杯子扔向他。 雪生稳稳接住玻璃杯,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摸了摸额头的旧疤,警告道:“再有下次,我会加倍还给你。” 纪春尤颓然,发现自己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两次打伤雪生,对伊东佑晴却不敢还手。 她又不能杀了他,任何还手都没有意义,还会让自己遭罪。 九、婊子(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九、婊子 和上次一样,雪生送她到巷弄口,不同的是并没有约定下次的时间,只说:“到时候我来接你。” 纪春尤听明白了是要她随传随到,一句话不说下车就走。 身后传来雪生的疑问:“你似乎并不在意你的未婚夫。” 她脚步一顿,章应曦不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并不是不在乎。 因为生活拮据,纪国栋租住的地方本就没有多余的家具物件,纪春尤回去时,屋里仅有的桌子和凳子破败地坏了一地,像被打砸抢劫了一样。 这清贫如洗的地方当然没人会来抢,纪春尤在里屋找到纪国栋,一夜未眠令他双目通红,双手关节处全是伤,血迹已经凝固。墙壁上,桌凳残肢上都是他的血。 “显显。”纪春尤低声道,上前关切地查看伤势,被猛地甩开。 “二姐......”纪国栋幽怨地看着她,哑声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他明知道的,却还要问。 纪春尤心疼地去拉他,伊东佑晴手受伤,纪国栋手也受伤,不同的是,她多想替弟弟治疗,却被拒绝。 纪国栋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脖子上的红斑上。纪春尤惊觉不妥,赶忙立起领子。 她的动作晚了一步,被纪国栋一把拽过去。领口被大力拉扯,纽扣崩开,她慌张地捂住胸前,还是露出一片齿印与红痕。 她呵止道,“显显住手!” 纪国栋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早过了和姐姐挤被窝的年纪,他长成了一个男人,就算亲姐弟也会男女有别。 他放开纪春尤痛苦地抱头,用嘶吼宣泄心中悲愤。 纪春尤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他接受现实。 他声音嘶哑地问:“二姐,你做了日本人的婊/子吗?” 她的弟弟是有修养的孩子,却说出了那两个字。 她不知如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这个说法没有错。 “饿了吗?我去做饭。”这是她常对他说的话。 纪国栋的注意力没有被岔开,仍死死盯着她:“我多希望,你像大姐一样有骨气。” 在那个可怕的午后,几个日本兵将他们那正在产后休养的大姐拖下床,她奋力抵抗,打他们巴掌,朝他们吐口水,刺刀从头顶劈下,她最终免于受辱。 纪春尤抑制不住发颤的声音,不可思议地问:“显显......你希望我死吗?” 纪国栋说:“我希望,你像大姐一样有骨气。” 眼泪夺眶而出,纪春尤冲出家门,纪国栋痛苦地将整张脸埋入双掌。 纪春尤跑上人来人往的街道,却孤独到无以复加,现在,就连唯一的亲人也希望她死。 她真的该死吗? 最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些杀人魔鬼,国人的仇敌,难道不是那个杀害李可为、阿香和章应曦,还威胁她,侵犯她的人? 为什么是她? 她漫无目的在外游荡,从上午到下 分卷阅读19 午,再到傍晚,伤心过了,哭过了,心情终于得以平复。 饥饿令她头脑清醒起来,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想到纪国栋,她的弟弟不擅于照顾自己,手又受了伤,没人做饭他要挨饿了。 回去的路上,纪春尤再三告诉自己,无论他再说怎样伤人的话,她都不能离开。 这世道太苦了,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只有彼此了。 回到家中,纪国栋不在。 她收拾完打砸后的狼藉,走进厨房,从墙角的竹筐里找出一根白萝卜,冲洗干净还算水灵,又拣出几棵菜,就着现有的东西炒了两个菜。昨天的剩饭热了热,饭菜准备好了,纪国栋还没有回来。 天色已晚,纪春尤开始着急,拿上纪国栋的外衣准备出去找他。 刚走到门口就见他回来了。 纪国栋面如死灰,像经历了一场劫难,却在看到纪春尤时怔住,眼中顿时涌现喜悦。 他冲过来跪在纪春尤面前,抱着她突然大哭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纪春尤茫然不知所措,抱他在怀中摸摸他的头,安慰不知为何大哭的他。 “二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将她越箍越紧,带着哭腔道,“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纪春尤微愣,他竟是认错来了。 “我只是太气了!我......我从没想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抬头仰望着她,一边哭一边恳求道,“二姐,求你,求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纪春尤鼻头一酸,又哭又笑地摇头:“不会的,我不会的。” 没有谁比她更懂得生命的价值,她怎么可能寻死。 她的弟弟仍那样关心她,尽管说话冲动,却在她出走后找了一整天,差点以为她想不开。 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没有什么能阻断他们的血缘亲情。 纪国栋说:“二姐,我们离开这儿吧。” 离开,她也想,想过无数次。可阿香的教训仿若发生在昨天,她因为逃跑而遭毒打,最后活了下来,阿香却死了。伊东佑晴说,她的所有错误都会受到惩罚,就是这个意思。 她说:“不,我们那儿也去不了。” 纪国栋沉默地垂下头。 纪春尤早已饥肠辘辘,晚饭只有清炒菜叶子和白萝卜丝,纪国栋就着吃了许多白米饭,谁也没有再提其他不相干的事情。 接下来一个星期都很平静,巷口没有车来接纪春尤,纪国栋因为旷工被扣了工钱,只好更加卖力的干活。 他们还去看望了章应曦的亲人,带去了慰问与关怀,唯独带不去真相。祭拜章应曦时她没忍住落了泪,章应曦的亲人反过来安慰她,让她看开些,更令她愧疚难当。 不久后,纪春尤开始找工作,她对护士这个职业渐渐没有了热情,但迫于生计需要工作。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巷口再次出现熟悉的轿车。 纪春尤因为找工作凑巧遇见杨新秀,杨新秀表示愿意帮忙介绍工作,她说还是想自己找,两人聊天耽搁了时间,回去时雪生已经等了她有一会儿。 雪生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你想逃跑,至少聪明一点带上你弟弟。” 纪春尤这才感到后怕,若她在外面再耽搁得久些,不知他会对纪国栋怎么样。她只有每天不出门,才能做到随传随到。 纪国栋从雪生进门起就一言不发,雪生原谅他的失礼,在修好的旧桌上留下数量不菲的现金,提醒他应该对客人礼貌。 屋里照明不足,纪国栋还是没说话,站在墙角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纪春尤担心他,却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雪生带走。 因为在外耽搁了时间,不止雪生等了她,伊东佑晴也在等她,并且很明显心情不好。 两个日本女人给她上妆的手都在发抖,忙完立刻逃也似的告退。 说来奇怪,伊东佑晴平时打她,侵犯她,从不会考虑她的尊严,但在她换上和服上妆过程中一直在外耐心等待,体现出了令人费解的尊重。 但当她打扮好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他又立刻露出真面目,走进和室用力拉上纸门,一步步逼近她警告道:“在这里应该是你等我,而不是我等你!” 她不作回答,紧接着精心梳理的发髻被猛地揪住,她浑身一抖,以为他又要动手,下意识伸手遮挡。 伊东佑晴只是想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却因这无意识的反应愣住了。他拨开遮挡的手,终于看清她惨白的面容。 “你怕我吗?”他问。 她的眼中闪 分卷阅读20 烁着忧郁的星光,像在猜测他为什么这么问,最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拨开松散了一缕的头发,用无比温柔却令她战栗的语气说:“只要你听话,我不打你。” 她觉得他今天很反常。 “现在,我有问题需要你诚实回答。”他的指尖在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之间描画,眼神专注得仿佛入了迷,“雪生说,你去祭拜了你的未婚夫?” 章应曦并不是她的未婚夫,但她不想解释什么,脑海中闪现余敬之憨厚磊落的笑容,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语气很轻:“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她依旧点头。 他突然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聪明。” “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眼神渐渐冰冷,“你知道,再有下次的后果吗?” 除了点头,她别无选择。 十、哑仆(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哑仆 雪生留下的钱足够他们过上好生活,不顾纪国栋冷眼,纪春尤开始花自己“挣”来的钱,她成了一个真正的婊/子。家里添置了新家具,她也穿得更体面,只有纪国栋,还是一身打补丁的粗布衫。 纪国栋不接受这样挣来的钱,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她精心准备的菜肴,穿上外套就出了门。她一个人吃了整桌的菜,吃到吐,吐完收拾好屋里像没事一样等他回来。 既然选择活着,什么样的日子她都能过得去。 拒绝这笔钱又能怎样,加之她身上的折磨不会减少,更不会停止。 租界里还有不少叫卖自己的女人,纪春尤和她们一样。 不过仔细比较,她们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政策法令一天一变,谋生越来越不容易,只有女人的身体是取之不尽的资本。华灯初上,街边不难找到愿意为了一袋饼干出卖/身体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被人所不齿,她们之中甚至有人会接到外国客人,洋人并不欣赏东方女人的纤细瘦小,但总有人因为一时性/急,或者猎奇心理而尝试,并从中享受高人一等的快/感。 租界的灯火辉煌下,外国人最上等,而下等的中国人也分几等。特务、伪政府官员是一等,有钱的资本家是一等,有势的帮派是一等,无钱无势的中国人为最下等。 等级分明之下,就连中国人自己也相互歧视。而一直以来遭人唾弃的娼/妓也有歧视的对象,她们只是为了生计出卖身体,可还有人为了表“忠心”而出卖灵魂。 杨新秀就被分为这一类,汉奸。 现如今,不少官员都有留日背景,甚至娶了或娶过日本妻子。 但杨新秀是特殊的,他只是普通商人,和日本人做生意,人前看似生活惬意,可暗处总有仇视的目光。 租界里,杨新秀这类人并不罕见,他们都是普通人,但和日本人打交道,会说日语,也许还有一位日本妻子。他们中有人以伪善面孔诱/引抗日组织,协助日本人围剿,也有人什么都没做,已被认定是汉奸。 纪春尤对杨新秀不了解,心中对他没有评价,但也并无好感。有时候分辨一个人很容易,就像伊东佑晴,有时候又很困难,比如杨新秀。 中国人里有人卖国求荣,也有人舍身取义,洋人里有人搜刮财富欺压平民,也有人无条件救治战争难民。 世界之大,有人种之分,国籍之分,好恶之分,再有等级区别,相似却不一样,不一样却是同类。 人们被一种定义分割,又被另一种定义肢/解,反复划分后,统而称之的“人”变得不像人。 纪春尤说不清杨新秀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说过可以帮她找工作,却没想到过了几天竟亲自找上了门。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上次见面就想提的。”他甚是礼貌地说,“我的妻子身体不好,需要请个陪护,纪护士工作很出色,不知道愿不愿意?” 纪春尤反复打量他,仔细想了想明白过来,他不过是一般生意人,洋护士做陪护太奢侈,不像她经济实惠,还是熟人。 “我改行了,不做护士了。”纪春尤淡淡拒绝道,她已经不敢擅自出门了,害怕雪生来时看到家里只有纪国栋,会伤害他。更何况无论改不改行,她都不想接这活。 杨新秀失望地离开,走时正 分卷阅读21 遇上雪生登门。 雪生看着离去的背影问:“他是谁?” “以前的病人。”纪春尤如实回答,庆幸纪国栋不在家。她的弟弟变得越来越沉默,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在家时偶尔撞见雪生来,她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我知道,你不会救治病人。”雪生空洞无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定在颊边,那里有几道浅色伤痕,就像他额头的疤。 雪生说:“因为你就是传染病。” 纪春尤一头雾水。 他们心照不宣地一起出门,去往老地方。 一开始,雪生都是傍晚或更晚来接她,渐渐旳时间提前了,有时候是午后,还有几次是早上,遇到伊东佑晴休假,她甚至一连几天不能回家。 伊东佑晴的假期就是她的苦难日,从早到晚,再到天亮,她都要陪着,给他倒酒,侍候他吃东西,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她也要像女仆一样恭候,等待他随时下达的命令。 多数时候她做得很好,伊东佑晴很少打她了,但依然总是沉着脸,看她时的目光阴森可怕。他偶尔会态度温和,但往往下一刻就会发怒,然后对她动手。相比之下,她倒宁愿他态度差些。 两人日本女人教她如何举止优雅,想把她调教得和她们一样,她穿着和服,觉得自己日渐变得可笑。这一定是伊东佑晴的意思,他想改造她,可修饰皮囊并不能使她成为一个日本人。 伊东佑晴喜欢她温驯的样子,尤其喜欢她为他处理伤口时微一低头的瞬间,他偶尔受些小伤,只要她在身边,他从不需要医生。 伊东佑晴喜欢一边饮酒一边看她给自己包扎,心情好时会让她也喝一杯,如果她有片刻犹豫,他就捏着下颌强迫她喝下去。 他对待纪春尤谈不上温柔,不过只要不是被惹恼,已经很少显露暴怒的一面。 但当他看到家乡的清酒被浪费掉时,还是抑制不住发了火。 纪春尤渐渐熟悉了他的脾气,他让喝酒她就喝,可这次她呛了一口,不止整杯酒撒了,咳嗽时还弄脏了他面前的食物。 “这顿饭比你的命都珍贵!”他在盛怒中对她拳打脚踢,然后逼迫她把整壶酒喝下去。 醉酒后,她的脸上带着红晕,似少女般娇羞的模样,看他的眼神更为直接,却因为太过朦胧而分辨不出是害怕还是痛恨,让他有种怀着无限柔情的错觉。 他就地扒开她身上的和服,从她口中汲取津液。 因为伊东三郎及其随行人员的到访,纪春尤最后逃过他的侵犯。 伊东佑晴的长期居所是一座西洋风格的别墅,伊东三郎去那里没见到人,于是想到了这里。他们远离故乡,他理解伊东佑晴为什么选择在这座和风庭院里度假。 纪春尤被雪生关进一间小屋,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本以为躲过半天就没事,却不知他们商谈何事谈到夜幕降临。 伊东三郎也喜欢这里,决定留宿。 随行的还有伊东佑晴的两位同僚,山本洋介和长谷川博雅,雪生和仆人们无暇顾及纪春尤,忙着筹备晚宴招待客人。 歌舞表演不可少,配合三味线锐利的音调,上演到夜深才散场。 小黑屋里,纪春尤又冷又饿地入睡,中途醒了几次,又混沌迷糊地睡去,睡梦中也摆脱不了宴会的音乐。三味线刺耳的调子带着肃杀,穿破隔扇在黑暗中将她包围,她抱紧自己,周身都是被殴打过的伤痛,渐渐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也许她一直就没有睡着过。 下半夜的时候,雪生才像想起了她,给她带来冰冷的食物。她觉得自己像一条狗,可能连狗都不如。 长谷川博雅的出现令这个夜晚变得不寻常。 雪生并不知道自己何时被长谷川尾随,等他发现时,长谷川已经发现了纪春尤。 纪春尤不知道来人是谁,他和雪生的交谈她听不懂,但还是立刻猜到了此人是今晚的客人之一。 她不敢出声,害怕语言招来麻烦。 长谷川博雅醉醺醺地露出微笑:“原来,这里关着伊东的私藏品。” 雪生镇定如常,毕恭毕敬道:“一个受罚的仆人而已。” “仆人?她穿的可不像仆人。”怀疑的目光扫射纪春尤全身,他了然地点头,“我知道,这是你们掩饰的手段,放心,我不会说出去,谁不想拥有一位美丽的情人,我理解。” 忽然,他揪着和服将纪春尤提到眼前,醉眼迷蒙地打量,“伊东家这么严格吗,养个女人都这么小心?” 纪春尤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不语。 “因为......”长谷川博雅眉头微皱 分卷阅读22 ,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是个哑巴?” 雪生压低额头,算是默认。 他的目光在纪春尤的面容徘徊,突然松开了手,纪春尤摔回地上,听到头顶传来笑声。 “记得在日本时,他喜欢红酒,牛排,还有钢琴,令人不快的留洋派作风,想不到离开家乡,口味反倒回归本真了。”长谷川博雅一边笑一边感慨道,“这座度假屋格局很美,还有这个女人......” 纪春尤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说自己,紧张得一动不动。 “虽然有点瑕疵,但还是眼光不错,大和民族才有这样的美貌!”长谷川博雅得意道,“没有一个中国女人比得上!” 长谷川窥探到伊东佑晴的秘密,终于心满意足,醉醺醺的朝自己房间走去,走出不多远突然振臂高呼,倾注了无限热情:“天皇万岁!” 纪春尤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吓到,一抬眼撞上雪生幽深的瞳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望向回廊,那个陌生的日本男人已经歪歪倒倒走远了。 视线被遮挡,眼前出现了令她惧怕的身影。 阴暗的回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伊东佑晴隐藏在黑暗中,那双眼眸仿佛泛着寒光,可怕到令她窒息。 他的眼神哀怨而愤怒,说着和长谷川博雅同样的话。 “天皇万岁!” 十一、乞求(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一、乞求 纪春尤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伊东佑晴,他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他没有殴打她,而是直接把枪口抵在了她的额头。 夜风穿过回廊,发出怪异的呼呼声。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她害怕极了。 雪生说:“请您杀了她,解决一切烦恼吧。” 扳机缓缓扣下,伊东佑晴恨极了她,恨到想要杀了她。 纪春尤怕到极致反而镇静了,她吃了太多苦头,受了太多折磨,撑到现在多不容易,反正已经这样不堪,何必在意更多。 她做出了他们相遇以来从未有过的举动,握住持枪的手,极尽温柔地看着他,乞求道:“求你,不要。” 这是她第一次求他,为了活命,她已经放弃了所有尊严。 佯装的柔情触动了他,眸中微光闪了闪,又瞬间泯灭,他放下手/枪颓然离去。 纪春尤浑身无力地倒下,终于逃过一劫。 雪生没有立刻离开,依旧愤恨地怒视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关在这里,被发现都不是她自愿,就算真的出了事,也一定与她无关。 可雪生并不这样认为。 伊东三郎的突然到访不是一时兴起,他带来长谷川博雅晋升的消息,并亲自告诉伊东佑晴,以此激励自己的侄子鼓起干劲为大日本/帝国效忠。 他当然不会怀疑伊东佑晴的忠诚,只是觉得他最近的心思有些飘忽,似乎太过贪图享乐了。 晚宴开始前,他私下对伊东佑晴说:“伊东家继承人不应该被比下去,可事实上,长谷川的确是你的榜样,在你饮酒作乐时,是他在追捕敌人,并截获重要情报。” 伊东佑晴和长谷川博雅是同僚,也是竞争对手,这样的话从亲叔叔口中说出,是比责罚更令他难以接受的羞辱。 伊东三郎达到了目的,开始舒心地欣赏歌舞表演。 晚宴上,随行而来的山本洋介既没有伊东佑晴的出身,也没有长谷川博雅的功绩,他积极表示,接下来会全力开展审讯,绝不让上级失望。 伊东三郎把审讯工作越过他交给了别人,伊东佑晴再次感到被羞辱,他像空有头衔的帝国军人,满腔热情被无视。 他的低沉情绪贯穿晚宴始末,伊东三郎很满意他的反应,散场时才给他安排工作,让他和山本洋介一同负责审讯。 他对自己的侄子说,“不要让我失望。” 那本就是伊东佑晴的工作,却变得好像委以重任,他要让自己的侄子感到羞愧。 伊东佑晴并没有沉迷享乐,但的确被分了心,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一个隐形炸弹,一旦被发现,他将再难得到叔叔的信任。 分卷阅读23 他的叔叔以生命和家族荣誉效忠天皇,毫不犹豫地执行东京传来的每一条指令,哪怕是与他无关的远洋计划,他也会倾力配合,时刻为大日本帝国的雄心壮志而骄傲。 伊东佑晴是家中长男,他不能失去叔叔的信任,更不能辜负天皇。 他觉得自己应该杀了纪春尤,尤其是长谷川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并向她投注赤裸裸的垂涎的目光。 只要杀了她,就能消除一切烦恼和隐患。 但无论如何,他最终没有下手,因为她的一句乞求。 他说服自己,以后还有更多机会让她卑躬屈膝,他只是不想错过。 所以,接下来他必须要努力工作,全力履行职责了。 假期还有一天结束,只要等他重回岗位。 假期的最后一天,伊东三郎仍没有打算离开,同行的另两位客人也很喜欢这里。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又多住了一天。 夜里依然有歌舞表演,三味线是最美妙的乐器,雪生比前一晚考虑更加周到,每人身边都有一个艳丽的女伴作陪,以供他们度过美妙的夜晚。 伊东佑晴也不例外,吃喝畅谈得差不多后,他揽着身边美艳动人的女人起身。 长谷川也有女伴,但显然更好奇伊东佑晴的行为。 他问:“这么快就厌倦了你的哑巴女仆吗?” 伊东三郎正准备离开,听到这话不由疑惑地侧目。 伊东佑晴状似无所谓地挥挥手:“只是一个女仆而已。” 伊东三郎没心情关心一个仆人,丝毫不当回事地搂着女伴离开,山本洋介同样迫不及待。 长谷川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是吗?” 伊东佑晴不做解释,搂着女伴离去。 假期结束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完全有理由恣意享受。 涂脂抹粉的美艳女人在他身/下娇/喘连/连,而另一边,他那所谓的哑巴女仆也正在遭受劫难。 长谷川所住的客房里只有一个被冷落的女人,理由是她抽烟,并且喝酒时一点不优雅,沾染了中国人粗鲁的习气。 纪春尤仍被关在小屋,熬过了晚宴上传来的刺耳音乐,以为终于可以睡去,却被突然闯入的黑影吓得险些尖叫。 她及时捂住了嘴,看清来人后惊恐地想要逃离。 长谷川张臂左右一拦,她无处可逃,被牢牢圈在双臂中。 寂静的夜晚,小屋里一片漆黑,一切都悄然无声,她也是。 腰带被三两下解开,她手脚并用地挣扎,却不敢喊叫,怕出口的语言招来麻烦,也怕更多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的不配合令他很是恼怒,狠力甩了两耳光,她踹了他一脚趁机爬走,后背一凉,和服已经被拉扯下。 大片肌肤裸露出,伊东佑晴喜欢轻抚她后背的灼伤,但对长谷川而言,这片皮肤太过丑陋。 他感到可惜,受挫地将她翻过身,从她看着最顺眼的一面侵入。 再多挣扎都是无用功,纪春尤仿若死尸般躺着,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也许再来几个,她都能淡然接受了。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直到身上的重量撤去,躺在她身边。周围没有照明,只有寥寥月光,身旁的男人在暗处打量她,背后的席子浸湿了汗水,冰凉刺骨。 “我是长崎人。”长谷川突然问,“你呢?你是哪里人?” 纪春尤仰面躺着,木然地看着眼前黑暗。 “与其在这里做伊东见不得光的情人,不如以后跟我怎么样?” 她依然呆滞。 长谷川反应过来:“我忘了,你不会说话。” 和一个哑巴说话相当无趣,他提起裤子,一边系皮带一边感叹:“难怪这么快就被厌倦了啊。” 话音刚刚落,雪生出现在门边,看到室内有两人顿时怔住。纪春尤向其投去一眼,低头穿和服。 “诶,被发现了。”长谷川露出惊讶神情,立马又笑了,“不过没关系,伊东不会介意的,一个女仆而已。” 雪生注视长谷川大摇大摆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所有不满情绪向纪春尤发泄。 他带来了食物,将手中碗碟全部砸向纪春尤。 她没有躲闪,头上、身上都是汤渍。明明是受害者,却要遭受这些,谁敢在这里妄求公平。 她的妆面全花了,阴暗的房间里只有月光,照得她像一个女鬼。雪生仍未消气,可他别无办法,只能屈膝为她拉上衣襟,遮住雪白肌肤上的一道道红痕。 分卷阅读24 这么久了,纪春尤还是不会穿和服,雪生为她穿上整理好,期间始终沉默。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滴在他的手背,是汤渍,月光下的她脸色森白,看不到眼泪。 雪生捏着下巴沉默地为她擦脸,然后坐在一旁良久不语。 出于某种担忧,雪生隐瞒了这件事,也命令纪春尤不许向任何人说起。 可万万没想,长谷川竟主动向伊东佑晴坦白。 他并不把这当回事,假惺惺地说:“我还担心你叔叔发现你迷恋一个哑女会生气,现在不用担心了,既然你已经厌倦,不如让给我吧。” 伊东佑晴面色平静,过了很久才开口:“长谷川,你太得意了。” 下一刻,便举枪直指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 长谷川有些懵,觉得这是开玩笑,看表情又不像,刚一躲避他就真的开了枪。 因为反应快,伤不在要害,但伊东佑晴随即又要扣动扳机。 伊东三郎喝止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狠狠掌诓了自己的侄子,责备他没有资格嫉妒一位出色的帝国军人,他以为伊东佑晴是不满长谷川晋升太快,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当然,这的确是原因之一。 没有人会多想到其他,包括受伤的长谷川,也以为他是不满自己抢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誉,刚才的意外不过是借故发泄。 伊东佑晴一言不发,没有顶撞自己的叔叔,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掩盖了所有狂风暴雨。 长谷川伤势不算轻,但只在医院里休养了几天就重回岗位,这正是伊东三郎欣赏的地方,全心全意为帝国尽忠职守。 作为回报,也作为报复,长谷川向伊东三郎告密,提到伊东佑晴有一位秘密情人,还是个哑女。 “我想,伊东君这段时间有所懈怠,就是这个原因吧。”他如此分析道。 伊东三郎不介意伊东佑晴有一个或者几个情人,哑女无所谓,只要不是做妻子。 但如果影响严重令他分心,就有必要严肃处理了。 可当伊东三郎找上雪生,威逼利诱让他说实说时,却得知长谷川抱了那个女人的第二天,伊东佑晴就枪杀了她。 雪生解释说,“少爷不喜欢被别人抱过的女人。” 长谷川的告密是针对伊东佑晴,具有报复性和污蔑性,相比之下,伊东三郎更相信雪生的忠诚。 他放下心来,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解决。 十二、放生(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二、放生 伊东佑晴的假期已经结束,白天一丝不苟地完成审讯工作,夜里出现在纪春尤面前,带着满身血迹,浑身散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帝国军人。 纪春尤被关了好几天,离开前的夜晚,伊东佑晴再次“召见”了她。 脖子上还有长谷川留下的痕迹,雪生给了一条丝巾让她系上遮丑。身上的伤痛令她双手发颤得使不上劲,雪生拽过她,环着她的脖子将丝巾绕上。 他并不熟练,丝巾系了好一会儿才系上。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纪春尤耳边,她木然低抬手轻触丝巾,指尖冰凉丝滑。 伊东佑晴召见她时愣了一下,似乎很喜欢她这样打扮,甚至凑到她颈窝轻嗅。但紧接着长谷川留下的痕迹还是被发现,他在肆虐时用丝巾勒住了她,力道猛地收紧,发狠地看着她窒息的模样。 她痛苦地挣扎,以为自己逃不过了。最后一刻他还是松了手,掐着她的脖子吻了上来。 更可怕的是,第二天纪春尤醒来,伊东佑晴持短刀阴森地坐在一旁,命令道:“张开嘴。”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恐惧地往后退缩,直至缩到墙角没了退路。 伊东佑晴紧逼上前掰开她的嘴,锋利的刀刃割伤了舌头,她意识到怎么回事,泪水涌出眼眶。 她咬伤了他。 他像没有知觉一般,刀刃搅弄得满嘴鲜血,因为她的挣扎晃动而无法得逞。 她在挣 分卷阅读25 扎中打他抓伤他,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发怒,眉头深锁一心将短刀翻搅在她口中。 学习语言需要多久,他不能等,要赶在她被发现之前处理这个问题,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哑巴。 和服滑落一半,露出瘦削的肩头,从背部蔓延至肩上的灼痕清晰呈现在眼前,还有她满嘴满脸鲜血淋淋的惨烈模样。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就像有时会突然暴怒那样,他又突然平静了。抛开短刀猛地揽过抱住她,手掌反复游走在模糊粗糙的背部。 早在今天之前她就已经遍体鳞伤,全是他的杰作。 最终,纪春尤保住了舌头。 伊东佑晴甩开她,压抑情绪快步离开。 她的口舌不停流血,嘴唇也破了,雪生像往常一样来看她,嫌恶地扔来手帕,警告她不许弄脏地板。 鲜血过了许久才止住,雪生递来惯例药/品,和以往有些不同,不是药片,是几粒白色药丸,装在印有日文的药瓶中。 雪生眸光闪烁,看她的眼神不再冷漠,破天荒地变得温柔,大概是她的错觉。 她没有多问,顺从地把药服下。 室外闯进一人,是伊东佑晴去而复返,看到雪生手中的药瓶时脸色瞬间变得可怕。 即使是纪春尤,也没见过他那样比盛怒更可怕的表情。 雪生挨了耳光,垂眸不语,没有任何解释。 伊东佑晴粗暴地捏住纪春尤的下颌,食指和中指伸进才被划伤的口腔,使图从喉咙里挖出已被服下的药/物。 扣喉引起剧烈呕吐,纪春尤吐出混合了酸水的药丸。她震惊地看向雪生,忽然读懂了他刚才的眼神,反应过来那几粒药丸竟是致命的东西。 惊恐中,她再看向伊东佑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眉头仿佛从未舒展,眼神冰冷而热烈,似洪水将她淹没,似火焰将她焚烧。 她害怕他的眼睛。 她蜷缩在地瑟瑟发抖,再次躲过死亡。 许久,雪生说了第一句话。 “装哑巴也没有用了,她已经被注意到。” 伊东佑晴俯视倒在脚边的女人,语气不容置疑:“她已经死了。” 雪生缓缓抬头,眼中沉静有了一丝波动,“是。” 熟悉的巷弄外,纪春尤如一块破布被扔下车,瘦削的身形倒在地上,纸片一样薄。 她被摔迷糊了,以至于雪生最后留下的一句话她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说:“你被放生了。” 车尾扬起的灰尘扑了她一脸。 她趴在地上没有丝毫尊严,就像一只猫,一条狗,一尾濒死的鱼。 但无论如何,她被放生了。 十三、恶症(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三、恶症 从房间里的鱼缸到后院的水池,鱼并没有得到自由,这不叫放生。 只要还在租借,阴影便散不去。 无形的束缚还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从那天后,雪生的确再没有来接她。 纪春尤侥幸地猜测,一定是伊东佑晴怕被发现,要和她拉开距离,或者他终于厌烦了她。 无论哪一种,都是好事。 她到家时纪国栋仍没有回家,他时常说去工友家住几天,不知是回来了又离开,还是一直没回来。 她不想口舌上怪异的伤势被发现,可当她伤好了能正常说话时,纪国栋还是没回来。 她每天做好饭菜等他回家,六天后,姐弟俩才终于同桌吃上饭。 她的弟弟越发沉默寡言,无论她怎样关心、问话,他几乎都是几个字回答。 她问:“这几天你都住哪儿了?” 他答:“朋友家里。” 她灵敏地发现以前是工友,现在是朋友。 “交新朋友了?” 他点点头。 她怕他心眼不够结交了狐朋狗友,正要细问,他放下碗说吃饱了,径直回了房间。 他们姐弟俩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 分卷阅读26 几句话都困难。 她会在最安宁的夜里惊醒,黑暗中,刻骨的记忆一幕幕闪现眼前,伊东佑晴的侮辱、虐打,黑洞洞的枪口散发死亡气息。她甚至梦见过纪国栋对她拳脚相加,骂她婊/子,撕碎她的衣服,羞辱她,将她赶出家门。 她对男人的恐惧挥之不去,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弟弟。 纪国栋关心她,在乎她,这毫无疑问,但同时也无法面对她。 而在梦中的他不同,那仇恨的眼神如此真实。 纪春尤祈祷,只要雪生不再出现,伊东佑晴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总有一天他们姐弟能回到以前的日子。 她这样希望着,庆幸着,庆幸自己熬过了肃杀的琴声,熬过了魔鬼的侵犯,熬过了所有卑微和屈辱。 现在她仍需煎熬,以挽回唯一的亲人。 可是,没有什么比命运更无情。 伊东佑晴对她的折磨没有结束,屈辱与不堪以另一种方式根植于她的骨肉,流进她的血液。 腹中孕育的是最恶毒的魂灵,从她这贫瘠的身躯汲取养分,毫不留情,似要将她吸食殆尽。 没有确定之前,纪春尤在恐慌中还抱有一丝侥幸,整个人变得神经,纪国栋一个无意的眼神都会让她精神高度紧张。 最后,纪国栋还是从她的孕吐中发现可怕的事实,一个她自己都不愿相信的事实。 纪国栋不知道她有过怎样的经历,他只见过雪生,只想得到雪生。 姐弟俩看似平和的相处,充满了不可提及的痛楚。 “二姐,你病了,需要看医生。”她的弟弟平静地说,“我认识一位专治恶症的医生。” 纪春尤浑身发冷,脸色是毫无生气的苍白。 许医生的教诲犹言在耳,炮火中,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失去颜色,许医生死在她怀中,临死前说:“小纪,你要活着,你要救更多的人。” 可连许医生自己都说不清,他是否会毫不犹豫地救治一个日本人,哪怕是日本平民:“我是一名医生,那太考验我的道德了。” 腹中恶果有她一半血缘,这是她的考验。 纪国栋紧盯着她,她的弟弟如此年轻,却以不可抑制的速度日渐成熟,他缓缓道:“大姐的孩子只活了半个月,二姐,你会做噩梦的。” 纪春尤已被梦魇折磨得连续数日睡不着,不敢睡。 纪国栋语气冰冷,就像梦里一样。 她神情木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没有杀过人。 不,极短的时间里,她反应过来,自己被欺辱太久,差点忘了早在李可为的诊所,她就杀死过日本兵。 凶器是手术刀,用来救人的手术刀。 她绝对是护士中的勇者,只不过在囚禁与虐打中,精神与身体双重受害,勇气与无畏日渐消磨。 她救过人,也杀过人,绝不是胆小鬼。 纪国栋扶住她的双肩,一字一句认真道:“二姐,你还是我的二姐吗?” 她当然是,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纪国栋替她做了决定:“我们去看医生。” 一个医者,一位母亲,她无法亲口说出心中那罪恶的念头。所以她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拒绝,扼杀一条生命正是她所希望的。 数日的紧张和缺少睡眠令她面容憔悴,似已病入膏肓,紧绷的神经在纪国栋作出决定那刻终于放松,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间,纪春尤在病床上醒来,纪国栋焦虑地在床前徘徊。 在此之前,她从没见过纪国栋的朋友。 战前,家里做过药材生意,姐弟三人中只有纪国栋对学医毫无兴趣,不料如今以工人身份还能交到医生朋友。 姚顺及其妻子曾云璞经营了一家诊所,夫妻俩一个医生一个护士,纪春尤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裹在大衣中,像将要行凶的歹徒,纪国栋独自和夫妇俩交涉,不知说着怎样的理由。 她知道,腹中恶果的由来羞于启齿,纪国栋不会以实相告。但无论找了什么理由,都是为了保住他们的颜面。 自国土被轰击后,尤其去年报上披露日军在金陵的暴行后,即使街上的妓/女,也不愿接触那些魔鬼。 纪国栋和医生夫妇交涉完,回到她身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她松了口气,埋下头,失了神一般。 过了很久,纪国栋才开口:“姚医生说你精神太差,身体也弱,要等过几天你好些了才肯开药。” “嗯。”不过多受罪几天而已。 b 分卷阅读27 r “二姐......”又过了会儿,纪国栋忽然问她,“姚医生是我的朋友,知道我们为什么成为朋友吗?” 她茫然,轻轻摇头。 “他们夫妇都是好人,我们偶然结识,发现大家有共同的理想。”他缓缓道来,不顾她是怎样的表情,“可是,因为你......二姐,因为你,我却不敢,也没脸加入他们,我感到羞愧。” 纪春尤震惊了,猛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显显......” 她的弟弟连日不归家,不止是不想眼睁睁看她被雪生带走,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他的理想,一定危险而又崇高,可她身为姐姐却令他蒙羞。 她哽咽道:“对不起。” 他倾身抱住她瘦削的肩头,回以同样的话:“二姐,对不起。” 相依为命的姐弟,将一同扼杀萌芽的生命。 道德,慈悲,血缘,仇恨,他们不会停手。 十四、必然(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四、必然 伊东佑晴和长谷川结怨,伊东三郎不认为是坏事,他的侄子的确需要鞭策。 长谷川仅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出身低了些,是位狂热激进的帝国青年,曾受“二二六”事件牵连险被处分。 但伊东三郎仍然认可他的办事能力,以及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伊东佑晴留下的枪伤至今未愈,他就已经全身心投入新任务中。 租借里盘查严密,有消息称,有人正计划运送一批药品出去。这一消息来源,靠的是各种常人想得到和想不到的逼供手段,鲜血浇筑的监牢,伊东佑晴的功劳。 长谷川不甘落后,日夜追查像有耗不完的精力。 这就是伊东三郎将他们的不和视作好事的原因。 伊东三郎陆大毕业,拥有天皇御赐军刀,如今他的侄子也已成长,是一位合格且优秀的帝国军人,真是再值得骄傲不过的事。 他越对后辈寄予厚望,越对帝国未来充满信心,同时,越对那些愚蠢顽固阻碍帝国扩张的中国人恨之入骨。 租界中的普通人一如既往地生活,面对三天两头的搜查,惧怕之余竟有些习惯了。 姚氏诊所来了新病人,一对和善的夫妇,还有两个年轻人,诊所生意不错的样子。 纪春尤仍把自己裹在大衣中,小心跟在纪国栋身后走进诊所,一见还有其他人,更把脖子往衣领中缩,任谁看了都觉得神经兮兮的。 纪国栋安抚地將手放在她肩头,她却反应强烈地一抖,像受了极大惊吓。 纪国栋感到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她都快被自己逼疯了。 姚顺医生的妻子曾云璞亲热地上前,扶着纪春尤往里走,边走边道:“小纪啊,这会儿病人多,你先去里面歇歇。” 路过两个看病的年轻人,纪春尤一愣,这里竟有认识的人,正是那个她和李可为合力救下的男子。 两个年轻人正和姚医生交谈病情,说的都是药名和服用方法,察觉到她的视线,三人均转头看过来,男子怔了怔,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他微笑道,上次一别,他以为她凶多吉少。 纪春尤下意识后退一步,刻意不去回想的记忆再次袭来,她想了那天夜里日本兵猖獗的大笑,狼犬的撕咬,李可为受了伤,最后死去,还有她和伊东佑晴的再次相遇。 纪国栋赶紧搀住浑身发抖的她,扶她躺到病床上。 曾云璞上前查看,让其他人不要围着。 男子只以为纪春尤病了,主动和纪国栋做自我介绍,说是她以前的病人,叫李延,是个会计,同行的兄弟叫李洪。 纪国栋信以为真,客气地和他们聊了几句。 李延听说他叫国栋,眼神一闪,笑说是个好名字。 “十几岁改的名。”纪国栋如实道,这个名字在这特殊的时期有些敏感,他还有个名字叫纪显,但看姚顺和这两人交谈甚密,应该是熟人,便没顾忌的直说。 李延又问纪春尤生了什么病,他只说是受了寒。 为了保护病人隐私,姚顺在一旁没有揭穿,纪国栋跟他说的病因是纪春尤被流氓欺负了。 曾云璞从病房里出 分卷阅读28 来,将纪国栋拉到一旁,还是说纪春尤现在身体状况太差。 纪春尤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也几乎不睡觉,稍有动静就精神紧张,身体状况自然好转不了。 纪国栋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咬牙低声道:“就今天吧,曾姐,我怕再拖下去我二姐更承受不了。” 曾云璞摇头轻叹,转身去找姚顺商量。 李洪向李延示意,说他们兄弟还有急事,匆匆打了招呼就准备走,李延歉意地说改天一定再来探望。 “要不是纪护士和李医生,我早病死了,现在我女儿都满月了,下次我一定带上妻女登门谢过。”他向纪春尤诚挚地道别,“眼下我有些急事得先走,再会了,我的姊妹。” 相反,纪春尤的反应很是冷淡,她知道李延不简单,所谓急事怕是真的很急,可李延说要再来探望她这个救命恩人,却令她情绪抵触,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止李延,她和任何人包括纪国栋都没有说话,整个人安静极了。 诊所里还有一对年轻夫妇,带着胳膊受伤的儿子来换药,姚顺亲自送走李延和李洪,决定先给孩子上药。 男孩一看就是调皮捣蛋的能手,受了伤仍一刻不停歇,一边喊痛一边躲着姚顺到处跑。大人们都去捉他,他跑到纪春尤躺着的病床下躲着,最后被他的母亲揪出来。 年轻的母亲向纪春尤道歉,连说不好意思,接着毫不留情地教训自己儿子。 纪春尤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男孩挨了打,终于老实了,脸上表情委屈极了,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她看着男孩泫然欲泣的小脸,心头放空了会儿,再看向那位怒气冲冲的年轻母亲,忽然涌上一阵恐慌。 “显显,显显!”她大声喊叫起来,激动的模样吓得一旁正在教训孩子的夫妇都愣了。 纪国栋慌忙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显显,今天可以了吗?”她焦急问道,拉着纪国栋的手微微发抖,“医生呢?医生,医生!” “今天,就今天!”纪国栋安抚她道:“二姐,冷静一点,医生马上就来!” 听到这话,她终于冷静了些。 姚顺穿着卫生服走过来,看到她惨白的脸色不禁皱起眉头,刚要开口,诊所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人闯了进来,曾云璞正在整理一会儿给孩子用的药和纱布,吓得当场叫出了声。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纪春尤也变了脸色。 最近为了抓捕可疑人士,宪兵队四处搜查,可谁都没想,包括这间诊所的主人姚顺和曾云璞都没想到,这些豺狼会造访这样一间小小的不起眼的诊所。 纪春尤死死盯着带队的人,在他看过来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那个人她认识,是长谷川博雅。 是巧合吗?她忽然间觉得,这更像是必然。 她的弟弟结交了有“共同理想”的朋友,所以在需要医生时想到带她来姚氏诊所,诊所的主人和她弟弟一样有着“崇高理想”,所以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李延。 而李延,那个被她救下的男人是反日分子,她一早就知道。宪兵队追查反日分子,最后查到诊所来,查到她头上,似乎并不奇怪。 脑海中闪现那个夜晚,长谷川在她身上肆意凌/辱,还有伊东佑晴不分昼夜的虐打、侵犯,她怎么都逃不开。 回忆已经足够可怕,她像怕到麻木了,眼睛的惊惧反而平复了些,不由自主摸到小腹,毒瘤还在,脑子里两张面孔交替折磨着她。 她垂下眼眸,似乎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长谷川,看起来比她更惊讶。 年轻的夫妇没见过这场面,吓得抱着孩子直往角落里缩,被宪兵队的人狠狠拽出来。 姚顺和曾云璞还算镇定,殷勤地上前询问有什么事。 长谷川的视线仍在纪春尤身上,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 他走近,面无表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强装镇静,只迟疑了会儿:“......纪春尤。” “他呢?” “我弟弟,纪显。” 长谷川觉得她和一个人长得很像,尽管看起来憔悴不堪,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但真的很像。 可听她开口说的中国话,还有一个弟弟,不像捏造的身份,他立刻又觉得没那么像了。 在长谷川眼中,大和民族的女人才是最美,眼前这个女病人和伊东佑晴的女仆有些相似,但终究是个低贱的中国人,对于从不缺女人的他来说,她和慰/安所里的女人没什么差别。 分卷阅读29 他们的盟国在欧洲进行着民族清洗,他们则在亚洲一边宣扬大东亚共荣,一边保持蔑视一切的姿态。又因为没有限制,甚至得到了鼓励,朝鲜,中国,乃至东南亚的妇女,都是他们聊以自/慰的工具。 他继续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纪春尤答道:“来看病。” 长谷川见她的确病得不轻的样子,没什么可问的,转而把重点转向姚顺和曾云璞夫妇。 他得到消息,这间诊所是遍布租界的据点之一,但究竟他要找的人是谁,是诊所的医生,护士,还是病人,不审问怎么知道。 他不指望在藏不住几个人的小诊所发现什么,但只要能揪出一个有用的人,进而严刑拷问,一定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简单的询问没有任何效果,他不怀好意地笑了,命令手下的人:“都带回去,一个一个审。” 十五、恶果(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五、恶果 纪春尤被押解进房间,一路走过,见到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同胞,牢狱深处回响着惨叫唾骂,仔细一听,其中还有朝鲜人。 日本吞并了朝鲜半岛,进而想咽下中国乃至东南亚,面临的反抗自然来自中朝两国人民,甚至不止。 早在正式吞并朝鲜前,日本前首相就死于朝鲜人之手,后来又有朝鲜爱国者刺杀天皇的轰动事件,到了中国的祝捷大会上,演变成中国暗杀人士联合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策划的爆炸案。 无论朝鲜还是中国,反日事件层出不穷,只有靠严酷的刑罚来震慑。 长谷川看起来心情不错,至少这次还算有收获,不像上次追捕的时候,不知有人通风报信还是对方反应敏捷,赶到时人都跑没影了。 他愉悦地走进审讯室,哼着一首愉悦的歌。 “吾皇盛世兮, 千秋万代; 砂砾成岩兮, 遍生青苔。” 这是长谷川和伊东佑晴不同的地方,长谷川能在任何时刻任何场合唱起《君之代》,而在他看来,伊东佑晴不过是个忧郁的贵族,这从他新年庆祝会上显摆的钢琴曲就可看出,熟悉的旋律,那首曲子叫《故乡》。 长谷川认为,过度思乡是懦弱的体现,他宁愿将其化作为帝国效忠的热忱。 执行任务是他的职责,有时也是乐趣。 比如,他觉得捉弄纪春尤一定很有意思。 那对年轻夫妇和孩子的嫌疑最小,但既然他们的运气已经糟到看个医生都被牵连的地步,那么再糟一点也没什么。 因为纪春尤的特殊性,长谷川给了她选择的权利,让她决定那一家人的去向。 “出了这里,走道尽头有两扇门。”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认为,我该送他们去哪里,左边,还是右边?” 纪春尤没有回答,她准备好了面对酷刑,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忽然,他目露凶光,抬手就要打她。 她双手被缚在一起,下意识抬臂去挡,预料的耳光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长谷川的笑声。 “我知道了,你选右。”他笑意满满看着她用以遮挡的右臂,一字一句清晰道,“刑讯室。” 纪春尤双目圆睁,猛然意识到长谷川是怎样恶毒地捉弄了她,他知道她会抬右臂。 他知道,却要以这种方式让她做决定! 手脚均被绳索牢牢捆束,她难以克制地在椅子上挣扎,手腕勒出了血痕。 谁能告诉她,她到底应该恐惧,还是愤怒。 长谷川得逞地大笑,笑够了,安慰道:“不要激动,你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因为,左边不是离开的出口,而是通往绞刑室。” 绳索几乎勒进皮肉,几番挣扎无果,唯一脱离束缚的只有眼泪。 长谷川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但取乐过后该干正事了。笑意骤停,他瞬间变得严肃。 “不想吃苦头的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把手伸向挂满刑具的架子,随手挑了一把又像钳子又像剪刀的铁具。 他最喜欢的手段是电击,虽然他自己不在行,但见伊东佑晴用过几次,可惜此时伊 分卷阅读30 东佑晴正在隔壁审问那对最具嫌疑的医生夫妇。 他迫使纪春尤抬起头,上下打量从何下手。 面前的女人泪流满面,他知道她在害怕,从一个恐惧的人口中问出点什么并不难,如果她真的知道的话。 “对于不配合的人,逼供时我们会从他最脆弱的地方下手。”他继续言语恐吓道:“你最脆弱的地方是哪里?” 纪春尤依旧沉默。 长谷川的话令她想起了死去的父母和姐姐,生死未卜的余敬之,还有弟弟,她唯一的亲人,她的软肋。 可她并没有真正理解长谷川的意思,直到他更加浅显的又明示了一遍。 “不知道吗?”冰冷锐利的铁器顺着她的胸脯下移,停留在两腿之间,“女人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纪春尤震惊到无以复加,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不知是钳子还是剪刀的东西! 长谷川遗憾道:“可惜这里没有电击设备,否则,刺激的电流一定让你更加满足。” 她无可避免地想到了这句话里的含义,究竟怎样的人才能想到这样阴毒的刑罚,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她感到呼吸困难,就快喘不上气了。 长谷川得意地笑着,像在欣赏她的反应。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踏进他们所在的房间,长谷川扫兴地回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伊东佑晴。 他没想到伊东佑晴效率这么快,那对医生夫妇一看就不像会好好说话的人。 门边投来的视线绕过他,落在他身后,理所当然的一震。 长谷川亲昵地拍拍纪春尤的肩膀,转而对同僚笑道:“很像,不是么?” 纪春尤同样望着伊东佑晴,眼泪早已模糊视线,她仍一眼认出了他,毫无惊讶神色,她只觉得自己由不幸变得更加不幸。 伊东佑晴眸色微闪,恢复冰冷面孔,公事公办的告诉长谷川逼供的成果:“死了一个,瞎了一个,暂时还没问出什么。” 长谷川并未直说他没用,只是讽刺地撇撇嘴,但已足够令伊东佑晴不快。 “听闻你杀了你的小女仆,因为她不洁,我很抱歉为你们造成这样的遗憾。”长谷川笑着,道歉毫无诚意,“不过,这个女人很可能知道什么,你会因为她像你的小女仆而手软吗?” 伊东佑晴不快地瞪着他。 他退到一边,把纪春尤留给伊东佑晴,期待的目光就像在等一场好戏。作为民族主义者,如果说死去的女仆来自故乡,多少令长谷川不忍,那么这个中国女人则完全没有必要怜惜。 而且,不可否认,捉弄伊东佑晴更是件趣事。 伊东佑晴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近,纪春尤的眼泪簌簌落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让人一时揣摩不透她的心思。 长谷川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觉得有趣极了。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长谷川郁闷地转头,没猜错的话,他的好戏将被打断。 果然,直觉没错,山本洋介出现在门口,带来了上级的召唤令。 伊东三郎找他去一趟。 尽管他舍不得离开,但上级的命令必须服从,他还是跟在山本洋介身后准备离开。 不过离开前,他特意叮嘱下手没有轻重的伊东佑晴:“虽然说过多次,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别把人弄死了,死了就没用了。” 伊东佑晴蔑他一眼,没说什么。 长谷川走后,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沉默持续了很久。 纪春尤不想费神去想伊东佑晴会如何折磨她,只是静静靠在椅背上,等他动手。 伊东佑晴弯腰时她闭上了眼,没有等来痛苦,却感到束缚周身的绳索松开了。 她浑身僵硬,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无言的对视后,他说:“你以为,我会放了你吗?” 纪春尤不知怎么回答,心中还有更急切的事想知道:“我弟弟呢?” 她并不关心伊东佑晴的问题,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纪国栋怎么样了。 伊东佑晴凝视她半晌,最后冷酷而残忍的说:“他死了。” 简单的描述,他死了。 纪春尤当场怔住,她的弟弟死了,她唯一的亲人死了! 所有激烈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痛苦、悲伤,还有她从走进这里就一直压抑的害怕、愤怒,统统撞击在心中,汇成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 仇恨。 伊东佑晴依然是冷默的 分卷阅读31 神情。 她失去理智疯了一般,拿起身边一把细长的锐刀冲过去,妄想杀死他。 伊东佑晴静静看着她,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感受到了熟悉。 她在火场拯救他后,也曾这样疯子似的冲过来,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她都是想逃离他的,可只有那时,和现在,她不顾一切地冲向他,因为仇恨。 细长的刀片没有刀把,她握住刀刃挥了过来。 伊东佑晴扼住纤细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其扭折,反手诓去一耳光。 纪春尤耳边嗡嗡作响,虚弱的身体再难支撑,倒在地上。 他踢开刀片,居高临下俯视脚边,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心一动,忽然暴怒。 他凶狠地踢踹,取过皮鞭狠狠地抽,然后揪着她的头发撞击在墙壁,接着是掌诓,然后又是不解恨的踢踹。 她想杀他,他同样也恨不得她死。 可真正当她虚弱到似乎要死去的时候,他气喘吁吁停下,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他的心脏为家族跳动,为天皇跳动,也为山清水秀的故乡而跳动,可那场大火给他留下了疾患,可怕的心脏病。 在他喘息之际,地上鲜血蔓延。 纪春尤的腿间一片殷红。 疯癫的笑声从纪春尤口中溢出,满身伤痕和淤青,血色蔓延,恶果正以血流的速度从母体脱落,她的屈辱随着血液流淌。 她救过无数人,却从未这样渴望一条生命的流逝,它根植于经脉骨血,贪婪地吸食她的精神与意志,如此不堪而罪恶。 她终于摆脱血脉的纠缠,肆意大笑起来。 伊东佑晴呆愣在原地。 刺耳的笑声,殷红的血,他震惊得仿佛灵魂都被撼动。 心中涌动的除了愤怒,还有前所未有,不可名状的悲哀。 纪春尤肆意地笑着,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失血与疼痛让她几欲昏厥,身体变得轻飘飘,仿佛这个世界就要离她而去。 这苦难的世界啊,终于要离她而去。 伊东佑晴察觉到她不对劲,扶着她摇晃,愤恨地喊:“他活着,你的弟弟还活着,满意了吧?!” 她的目光闪了闪,无尽黑暗中还有一点光亮。 十六、门德尔松(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六、门德尔松 纪春尤做了一个梦,一个残忍的梦。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挤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受惊过度的平民,还有曾经她所在连队的战士们,都受了重伤。 许医生正压制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年轻人,回头冲她愤然大喊:“小纪,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右腕的扭伤还未痊愈,伊东佑晴将她扭到了骨折。她只能强忍着,和许医生一起控制住伤员,在麻药紧缺的情况下实施截肢手术。 术后,许医生不知疲倦地在伤员中走动,轮番查看伤势。 被截去小腿的伤员从昏迷中苏醒,沙哑地询问:“我死了吗?” 纪春尤上前安慰:“不,你没事了,你要活着。” 伤员再次昏迷。 纪春尤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混乱,可当她在黑暗中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顿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的弟弟还活着。 纪国栋也发现了她,紧张地将她拉到角落,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纪春尤的脑子一片混乱,凝视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敬之?”她不由自主把手伸向他。 靠墙角一个伤势严重的士兵听到她的疑问,像读报纸般一字一句没有感情的说:“余连长坚守阵地,连队全军覆没。” 伤兵脸上沾满污泥,纪春尤认出了他,是李延。 她再看向纪国栋,她的弟弟瘦得让人心疼,身上还有战场上的硝烟气息。 纪国栋拉她往外走,猛地将她推出地下室。 “你不该来这里!” 说完,反锁上了门。 纪春尤不知所措,慌乱中只能不停敲打地下室的门。 分卷阅读32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更不知地下室所在的屋子是哪里,她不停敲打,直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惊恐地回头,看到伊东佑晴那魔鬼般可怖的面容。 他抬抬手示意,便有人上前从外锁上了地下室,然后,他下令放火。 纪春尤冲上去制止,被人架住动弹不得。 煤油从门缝灌进去,门内悄无声息。突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可门内的锁开了,门外的锁还在。 伊东佑晴说:“点火。” 难以抑制的哭喊从纪春尤口中溢出,可除了歇斯底里的喊叫,她什么都阻止不了。 空荡荡的房间,她从尖叫中醒来,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她惶恐地张望,除了所谓的“床”,室内空无一物。电灯忽然亮了,灯光刺激下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看到站在门边的雪生。 他听到尖叫声跑了过来,向她投来愤怒的注视。 “我警告过你,安静!”与伊东佑晴不同,雪生不是暴力爱好者,但气愤之下说出的话同样可怕,“再吵,我会让你永远出不了声!” 威胁过后他甩门而去,留她在噩梦中尚未回神。 纪春尤醒了,脑子里仍一团乱,迷迷糊糊中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凝神想了想,终于记起这是伊东佑晴的居所,最初关押她的囚室。自从上次在诊所被捕,从狱中出来以后,她一直住在这里。 她浑浑噩噩躺下,手掌不自觉摸到小腹,忽而又心弦一紧,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她想不起刚才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那是个噩梦。 右腕的骨折已经痊愈,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发愣,注意力逐渐涣散,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无尽的夜仿佛没有尽头,她又做梦了。 梦里,四周火势雄雄,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 她茫然地看着垮塌的水泥石块,发现手中握着扶梯上断裂的栏杆。 伊东佑晴从仿佛经历了战火的废墟中站起,她烫手般抛开手里的东西,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大火将他们包围,阵阵热浪带来灼烧般的疼痛。谁也没有逃,他的枪口正对着她。 一声枪响后,她再次惊醒。 醒来时天仍未亮,她还是记不得梦到了什么,却再也无法入睡。 意识朦胧地挨了许久,挨到天亮后,她再次陷入梦境,这次的梦简短而清晰。 伊东佑晴凶狠地凌/辱了她,然后揪着她拖下床,一左一右地扇耳光,威胁她不听话就要杀了纪国栋。 清晨的阳光从窗缝照进,如长刃划开封闭在室内的昏暗。 纪春尤从迷朦中醒来,竟真的发现伊东佑晴揪着她的领子,双颊火辣辣的痛。 梦境与现实重合了。 “竟敢装死?你越来越了不起了!”伊东佑晴咬牙切齿道。 纪春尤先是迷茫地看着他,突然像被注入了新的魂魄,露出怯弱哀求的神色:“放过我弟弟,求求你。” 伊东佑晴眉头紧皱,一把撂下她,像是听到了多么过分的请求。 她急需得到答复,迫切地向伊东佑晴靠近,雪生上前制止,拿出备好的药物递过去:“该吃药了。” 纪春尤惊恐地睁大双眼,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她为什么要吃药。 伊东佑晴的眉头不见舒展,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听话的囚犯,下一刻随时会发火。 “别惹我生气,你弟弟也许能好过一点。” 她发抖地接过药片干咽了下去,然后才想起去接水杯。 伊东佑晴满意地离开,雪生留下监视,以防她把药吐出来。 纪春尤咕噜咕噜地灌水,洒溢的水珠顺着嘴角流下,划过颈项,淋湿了前襟。 薄纱般的睡衣紧贴胸脯,打湿后近乎透明。 雪生撇开视线,在她服完药后又停留观察了会儿,最后才准备离开。 纪春尤叫住他:“那是什么药?” 声音颤抖,听得出她在害怕,害怕那是毒/药。 雪生凝视她的恐慌,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纪春尤被问得一愣,仔细回想却无果:“昨天......一个月?”她茫然得像个无知的孩子:“我忘了......” 雪生皱起眉头,神情同伊东佑晴一样阴郁。 “我弟弟呢,你们把他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他讽刺地笑了:“该问,你把他怎 分卷阅读33 么了。” 纪春尤听不明白,想询问这话什么意思,雪生没有给她机会。 房门合上,她再次回到一个人的阴暗,窗缝照进的阳光微乎其微。 越是强迫自己回想,思绪越是混乱,她感到头痛得更厉害了,只记得最后一次和纪国栋一起是在姚氏诊所。 长谷川逮捕捕了他们,她在伊东佑晴的虐打中流了很多血,她从没想到自己能有那么多血。 可是纪国栋呢?她的弟弟去哪儿了? 纪春尤感到一阵恶心的眩晕,继续努力回想。终于,她记起了一点有关他的消息。 临近昏迷之际,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从这人世解脱了,可伊东佑晴在她耳边咆哮:“他活着,你的弟弟还活着,满意了吗?!” 她也许比常人更能忍受,可并不总能面对一切痛苦与折磨。消极的念头不知何时从心底蔓延,她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但因为那句话,还是挺了过来。 纪国栋还活着,可是他在哪儿? 纪春尤起身冲向门外,庆幸门没有锁,似乎已经不怕她乱跑了。 她噔噔噔跑下楼,正看到伊东佑晴出了大门,心中一急,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阵天翻地覆后,她摔倒在楼梯尽头,伊东佑晴已经出门走了。 雪生被动静吸引来,看到她因疼痛蜷缩在地上,轻蔑地哼笑了声,转而回到钢琴旁继续擦拭。 纪春尤支起身体朝他走去,伊东佑晴不在,还可以问他。 她避开了任何可能令他不悦的语气,“我弟弟在哪儿?” 他像没听到,眼睛都不抬一下。 纪春尤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只好鼓起勇气去抢他手中的毛巾。这是雪生的不同之处,至少,她不敢抢伊东佑晴的任何东西。 雪生不耐烦地看向她,警告道:“把手拿开!” 纪春尤这才留意到自己的手放在钢琴上,赶紧拿开手,钢琴平滑的线条上出现了手印,很快,掌心温度留下的痕迹消失了,就像从未有人触碰。 雪生用力抢回毛巾,反复擦拭她碰过的地方,尽管已经很干净。重复的动作带着暴躁情绪,还有不耐烦的样子,令她突然想起了伊东佑晴发火的时候。 雪生讨厌她,还曾多次想杀她,但比起伊东佑晴,他显然更加温和。现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这个发现让纪春尤心慌,到了嘴边的话也卡住了。 雪生像要从钢琴上刮走一层皮那样的用力,全身心投入地擦拭,最后猛地摔下毛巾,推开挡道的纪春尤大步离去。 纪春尤心有余悸,他刚才的样子仿佛随时会爆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自己? 她逃也逃过了,伊东佑晴又将她放生,可最后还是回到这里,雪生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杀她的冲动。 心底深处对死的恐惧让纪春尤退缩了,四肢渐渐无力,只能倚靠钢琴支撑。 没有雪生在场,她终于得以观察这件笨重的乐器。 经历了远洋航海的门德尔松包裹在庄重的黑色中,无论谁的指尖落下,都不偏不倚地吟唱。 纪春尤对音乐了解不多,更想象不出伊东佑晴弹琴的样子。 她无法把钢琴演奏者和嗜杀暴徒联系在一起,转念间却又发现,这两个看似极端的身份事实上并不冲突。 也许伊东佑晴会弹优美的曲子,但并不能改变他的暴虐。 就像世人称颂的孝子也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就像这些来自最东方的军人,怀着他们所谓的忠诚,侵略她的国家,屠杀平民。 炮火炸裂了中国的皮肤,溃烂流脓的土地上,他们像病毒一样扩散,侵占不属于他们的山河。 也许,他们忠诚、勇猛,但同时又冷血、丧失道德。 任何理由都不足以成为掩饰暴行的借口,事实上,他们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恶棍。 就像一架钢琴,一首曲子,改变不了伊东佑晴残暴的本性。 十七、下个月(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七、下个月 “志をはたして, いつの日にか帰らん, 山は青き故郷, 分卷阅读34 水は清き故郷。” 伊东佑晴怀念日本的樱花,如云似雪的梦幻,山清水秀的故乡。 他的叔叔更倾向于另一种热情壮烈的方式,在远离故土的中国府邸栽种了椿花,以落椿齐头而断的决然提醒自己,武士的荣耀即胜利。 离开伊东三郎的府邸时,伊东佑晴遇上山本洋介。 他与山本洋介不像和长谷川那样剑拔弩张,但长谷川至少足够优秀,可除了阿谀奉承,他看不出山本洋介还有什么优点,这种贪生怕死的懦夫,上了战场也会是背信弃义的叛徒。 他们曾以两倍的阵亡人数取得了日俄战争的胜利,除了优秀的指挥,还靠的是信念与牺牲,背叛最为不耻。 可有时候背叛不是坏事,就像他们用中国人管理中国人,让其互相揭发、斗争,包括他们的情报来源,不少是从中国人口中得知。每个族群,每个国家都有叛徒,只不过伊东佑晴不希望叛徒出自他的同类。 山本洋介两眼放光地打招呼,不厌其烦地又奉承起了他上次的出色表现:“反日分子一网打尽,还截获了药品,真是完美的成功!” 伊东佑晴本就心情不好,讽刺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山本君被一个中国人吓得跪地求饶,丢了帝国军人的颜面。” 山本洋介脸上一阵青红交替,羞愤得说不出话。 伊东佑晴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梦魇再次袭来,纪春尤又梦到了许医生。 轰鸣的炮火中,她的老师全凭血肉之躯扑在她身上,炮弹在身旁炸开,抛开了医生的身份,没有手术和药品,他到死都在救人。 临死前,他说:“小纪,你要活着,你要救更多的人。” 梦里混乱无章,一转眼,她又身处阴暗的地下室角落。这次她看到了李可为,章应曦,还有姚顺和曾云璞,李延也在,还有很多她认识的人,都是在逃难路上死去的伤员和病患。 她曾无数次鼓励他们,坚持住,不要放弃,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身穿护士服人群中穿梭,像许医生挨个照顾病人那样,一一察看,不知疲倦。 曾云璞受了很重的伤,十指粉碎性骨折,周身几处致命伤口,双目也已失明,都是在狱中受刑留下的伤。纪春尤抽出一支止痛针,想减轻她的痛苦。 却听见曾云璞劝说道:“小纪,药物紧缺,不要浪费。” 那一瞬,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许医生的模样。 “去看看国栋吧,他在找你。”曾云璞细腻温柔地说。 纪春尤浑身发冷,惊问:“他也在这里?!” “是啊,他在这里。”曾云璞的双眼空洞无神,“他一直都在这里。” 地下室外,传来伊东佑晴和长谷川交谈的声音,接着,她听到有人说: “点火。” 猛然间,纪春尤头痛欲裂,像有榔头在脑子里猛敲,痛得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又是早晨,纪春尤哭着醒来。 她慌张地冲下楼,伊东佑晴正在吃早饭,雪生也在。 “我弟弟呢?我要见他!” 伊东佑晴不紧不慢地咀嚼着食物,直到她又说了一遍,才慢条斯理作出反应。 “下个月。” “我现在就要见他!” “再对我下命令,你就永远见不到他了。”他的眼神变得危险,“我说了,下个月。” 纪春尤垂下头,转身恍若游魂地离去,嘴里不停念叨着:“下个月,下个月......” 雪生的视线追出很远,最后才收回,皱眉说:“少爷,把她留在这里太冒险了,如果被......” “如果被叔叔发现?”伊东佑晴明白他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说,“如果被发现,就让叔叔杀了她吧。” 雪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样显然不可信的回答,急忙又问:“可是......” “最近你越来越急躁了,雪生。”伊东佑晴打断他,慢条斯理地问,“是因为我遣散了仆人你不高兴吗?房子太大打扫不过来?” 雪生毕恭毕敬地低下头:“没有。” “那就好,你可以让她来做这些,毕竟,长谷川早就告密了。” 雪生难以置信,伊东三郎竟然已经知道了! 伊东佑晴想起了叔叔对他的质问:“听说,上次的女人死后,你找了个中国女仆?”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了最合适的回答:“哪一个?” 分卷阅读35 伊东三郎的眼角浮现刀刻般的笑纹,日军占领区的女人都是给予士兵的肉/欲犒赏,他对自己的侄子还没苛刻到一个中国女人都不准碰的地步。 但在伊东佑晴离开府邸前,他还是提出了来自长辈的要求:“为了帝国事业,你应该爱惜身体,远离病菌侵扰,更不要玷污了伊东家的血统。” 因为侄子在任务中的出色表现,他已经给出了宽松政策。 伊东佑晴就这样蒙混了过去。 伊东三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这样,雪生的顾虑依然不减。他要烦恼的有很多,伊东佑晴自暴自弃的态度,还有纪春尤不时的失常。 纪春尤有时安静得出奇,灵魂出窍一般,令他怀疑哪怕雷电劈在她身旁都不会有反应;有时她又吵闹得过分,尤其夜里做梦时,又哭又喊;还有的时候她会突然消失,最后被发现躲在柜子里或某个角落。 伊东佑晴极其厌烦这种小孩子捉迷藏的游戏,尤其是找了她许久都找不到的时候。但无论如何她总是跑不掉的,伊东佑晴最后都会气急败坏地把她从柜子或角落里拖出来。 每当这时她就如惊弓之鸟,抱着头瑟瑟发抖,即使伊东佑晴根本没有动手,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些。 但她这样也有好处。 雪生把打扫屋子的活安排下来,她很听话,每天重复地打扫房间擦洗地板,唯一做饭这件事上,伊东佑晴认为她做的食物不配入他的口。 他知道自己是矛盾的,因为当他真正饥/渴的时候,就会吃了她。 纪春尤跪在二楼的地方,身旁是清洗用的水桶,手里的抹布来回擦洗楼梯口的地板。 他从外面回来,上楼时因她而驻足,腰背的曲线,还有颊边散落的几缕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曳。 当她察觉到注视转过头来时,他已经大步上前,拖拽着她进了房间。 楼下,雪生静静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水桶从二楼滚落至脚边,滴答的水声断断续续,就像屋里下了一场雨。 纪春尤没有反抗,但无论伊东佑晴怎么摆弄,她都毫无生气。他的吻渐渐变作咬,不知餍足地索取,当她吃痛地叫出声时,他就已经得逞。 胸腔中有股急欲释放的力量,炙热而不可诉说。他握着她的手压住心口的位置,企图用别的什么来掩盖。 “这里,是我的信念。” 纪春尤的目光有了些许闪动,手下跳动的,是罪恶的源头。 她经受了伊东佑晴的折磨后,还有雪生的冷眼。 伊东佑晴已经放弃了用和服伪装她,但无论什么衣物,都遮不住他留下的痕迹。 雪生瞄了眼延伸到她脖子的伤痕,把药递过去。 他曾对她感到无比厌恶,现在,他只觉得越是轻贱如蝼蚁,越是生命顽强。异于常人的坚韧令他改观,可她是支那人,是伊东佑晴的禁脔。 伊东佑晴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态在改变。 这也是雪生不安的地方,如果说伊东佑晴无所谓的态度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那么两个月后,当他得知纪春尤的腹中再次有生命萌芽时,就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雪生一直监视纪春尤吃药,可药效也有失灵的时候。 伊东佑晴再次拿出家乡的清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以后,按医生开的药给她服用。” 雪生跪坐在他面前,顿时脸色一变:“您喝醉了。” 他的确醉了,但意识还在,猛然摔下酒器,四溅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背。 “照我说的做!” 十八、分娩(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八、分娩 欧亚战场的融合,起始于遥远太平洋上的一颗珍珠。 两大阵营相互宣战,美英之后,重庆国民政府发表宣战布告,迁居重庆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紧随其后。 租借中人心振奋,暗潮涌动。 同时,杨新秀又是悲伤的,他悄悄捐助了抗/日组织,而他的妻子急症发作被美国医院拒诊,最后死在他的怀中。 他被院方称作“那个日本女人的丈夫”,院里唯一一位向他表达歉意的美国医生说:“我们在找一个日本女间谍,但作为医生,我感到十分抱歉。” 美国人的仇恨从太平洋上的那 分卷阅读36 颗珍珠开始,那个欺骗了《华盛顿邮报》特派记者的日本女人成了他们缉捕的对象,但时至今日仍没有人找到她。 杨新秀在医院外哀求,甚至亮出身份证明:“我是中国人,她是我的妻子!” 但没有用,妻子最后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在此之前,她刚收到来自老家长崎的书信。 滚滚洪流,他们只是沧海一粟。 街上比以前热闹了,不是车马和逛街的人多,是局势转变下的人心热闹了。 杨新秀木然走在街头,殊不知对面正有人一边点烟一边慢步而来,突然被他碰掉了打火机。 长谷川愤然狠瞪他一眼,去捡打火机时发现掉落在旁的东西有些眼熟。他捡起御守还给败坏心情的路人,忍住了给对方一枪的冲动。 “你的?”他用日语问道。 杨新秀这才从颓然中清醒,迟缓地点了点头。 “走路看着点儿!”长谷川训斥完愤然离去。 几年前,日方曾从租界大举撤离日侨,留下来的人恰巧成了杨新秀的掩护,心情烦躁的长谷川以为他是日侨。 杨新秀不会知道,妻子的遗物在这一特殊时刻,帮他摆脱了怎样的麻烦。 局势变了。 纪春尤无从知晓外面的变化,没有报纸、收音机,封闭隔绝的别墅里,她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能见的人只有伊东佑晴和雪生。 时间好像过去了一年,又好像只有短短一个月。 但身体的变化是事实,她一天比一天紧张、害怕,却什么都做不了。 伊东佑晴以为她会态度激烈,至少会有所反应,就像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离开时,她疯癫而痛快的样子。那时的她不像救死扶伤的护士,更不像温柔慈爱的母亲,她只是一个满怀仇恨的女人。 而现在,她变得异常听话,害怕他将威胁付诸实践,伤害她的亲人, 尽管他的威胁像玩笑一样随意,尽管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她的条件,可是她不知道,她忘了。 她连自己来这里多久了都不记得,更不要说在此之前的事。 伊东佑晴不知道,如果没有第一次失去,他还会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冒着被叔叔发现的危险,忽视雪生一次次的提醒乃至警告,只为弥补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空缺。 雪生当面指责他:“您已经放弃克己吗?” 他怒目而视。 “最近,她开始吵着要见她的母亲了。”雪生平静地说,“她的情况您应该明白。” 伊东佑晴不语。 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得出是光脚的声音。伊东佑晴和雪生一同转头,纪春尤已经跑到他们面前,瘦弱的身躯,高高隆起的肚子,让人怀疑她是如何支撑起自己。 “我弟弟呢?”她焦急地看着伊东佑晴,喘着气道:“还有我爸妈,姐姐,他们在哪儿?我要见他们!” 雪生对此并不惊讶,她一开始牵挂着她的弟弟,后来是母亲,现在,她记起了所有家人,唯独记不起他们都不在了的事实。 伊东佑晴不厌其烦地说着同样的答案: “下个月。” 纪春尤失神地走了,嘴里不停念叨着“下个月”,生怕忘记了一般 伊东佑晴目送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她赤/裸的脚踝,仿佛感受到了地板的冰冷。他气愤地上前拉住她,没来得及开口,她如收到了极大的惊吓,颤抖而恐惧地躲开。 接着,她踉跄地摔倒在地。 产期提前,劫难来临了,死亡的阴影再次将她笼罩。 疼痛达到难以忍受的地步,纪春尤遭受身与心的双重考验。来自身体内部的痛苦之源,与心底的恐惧融合,她害怕分娩,也害怕死亡。 洋护士和洋医生围着她打转,内心的无助仍在扩散。恶魔借由她的身体孕育后代,她是媒介,也是帮凶。他以殖民的方式占领了她,无尽的恐惧将她包围,她从没有这样憎恨自己的身份,一个女人的身份。 剧痛令她几近晕厥,意识涣散之际,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孕育了一个生命,就如她的母亲生育了她。 终于,胎儿脱离身体,一切痛苦仿佛就在此刻停止。心中只存在了片刻安宁,她很快清醒,婴儿的啼哭令她陷入另一种恐慌,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医生抱着孩子想给她看看,被吓得却步。尽管虚弱极了,她仍试图去抢夺孩子,仇恨的目光绝不是出自一位慈爱的母亲。 最后,伊东佑晴喝令把孩子抱走。 她 分卷阅读37 疯了一般冲上去,被伊东佑晴拦下,她在挣扎中抓伤了他,被他狠诓一耳光,濒死般奄奄一息地倒地。 “妈妈......” 此时此刻,对母亲的思念战胜了一切,尽管她也成为了一名母亲。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对伊东佑晴祈求道:“妈妈......” 伊东佑晴依旧是冰冷的面孔,一字一句简短地说:“下个月。” 像得到了承诺,她终于放松下来,晕厥之际,伊东佑晴的回答让她又燃起了希望。 无论命运对她怀有多大的恶意,她都要活着,她愿意坚持、等待。 下个月,她等待着。 十九、点火(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十九、点火 女人就像土地,繁衍生息的培养基,男人与孩子的家。 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成为妻子、母亲,初生的婴儿被伊东佑晴秘密送走,一是谨防被伊东三郎发现,二是为了稳定纪春尤的情绪。 那是一个注定无法得到家族认可的孩子。 “您永远不会知道孩子的下落,除非我死。”面对伊东佑晴的枪口,雪生十分冷静,“为了不被其他人知道,您更不应该问。” 纪春尤的情况日益严重,卧床休养的一个多月,乃至康复后,她重复地提醒自己“下个月”快到了,如果忘记了,她就向伊东佑晴询问,然后再次得到相同的答案。 如此循环往复,她期盼的是永远不会到来的期限。 客厅里,音乐戛然而止,这是伊东佑晴第二次在异国他乡弹起这首曲子,第一次是在入驻中国头一年的新年庆祝会。 战争局势正在扭转,大量投入、经济封锁、自身矛盾......仿佛一切都在耗尽日本的精力,他们开始向朝鲜半岛征兵,效忠日本帝国的朝鲜裔士兵成为助力,日本境内的征兵令紧凑发放,可在这场世界性的战役中,他们的劣势仍日渐凸显。 日军在中国战场屡屡受挫,为了重振士气,他们强制征集了更多的中国慰/安妇。比起朝鲜和日本的女人,中国慰/安妇无疑更加特殊,当他们的士兵驰骋在她们之上时,因战场失利而产生的挫败感才稍微得以平复,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征服中国的渴望。 可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无法像曾经那样气势昂扬,无往不利。 中国从未停止抵抗,如今又有了同盟的援助,被炮火烧伤的皮肤正自南向北的愈合。 这些,纪春尤都不知道,她被无休止的迷惘禁锢,困在梦境与梦醒之间,什么都不知不晓。 渐渐的,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想不起昨天是晴是雨,有时连伊东佑晴和雪生都不认得,整天处于懵懂之中,只有想起家人时才清醒。 这种清醒是假象,她一直以为下个月就能和他们团聚。 她被客厅的音乐吸引下楼,此前,她从没听过那件笨重的乐器发出声音,见到是伊东佑晴,顿时不敢靠近。 指尖重新落回琴键,中断的琴声再次响起,轻缓的音乐环绕客厅。 突然,伊东佑晴沉重地压下双手,钢琴发出巨响,纪春尤受惊般变了脸色,正要逃跑,被他叫住。 “过来。” 她颤栗地缓缓走近,被一把拉了过去,坐在钢琴前。 “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伊东佑晴几近爱抚地抚摸着琴键,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脾气对她动手了,说话也变得轻柔。 纪春尤不安地坐立,摇了摇头。 伊东佑晴缓慢地弹奏了几个音符,优雅而拖沓,正好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音乐再次停止,他轻声道:“等一切结束了,无论以哪种方式结束,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他从未征询过她的意见,这是第一次,“我的家乡,你愿意吗?” 纪春尤茫然地望着他,脑子一如既往的混乱,努力理解他的话,耳边响起的却是无数熟悉的声音,那些声音有的虚弱,有的激动,最后都归于平静,只有她对死者的承诺还在。 “等你伤好了,我跟你回老家。” 无论生与死,家乡总是如此让人魂牵梦萦。 突如其来的头痛没有击倒纪春尤,她强迫 分卷阅读38 自己继续,终于在记忆深处找到一张憨笑的面孔,那个她真正许诺了要和他回家的人。 就如先前无数次那样,她抓住伊东佑晴的袖子,激动地问:“敬之呢?敬之在哪儿?我要见他!” 伊东佑晴冷眼看着她,冰寒的目光吓到了她。 然后,他冷漠地给出了说过无数次的答案。 “下个月。” 像哄骗小孩一样,纪春尤甚至比小孩更好骗,同样的谎言说了无数次,依然会上当。 雪生没有这样说谎的耐心,有时,他的暴躁伊东佑晴见了都会皱眉。 就如这一次,他偷听到伊东佑晴向纪春尤问话,那不是询问,确切的说是一种打算。 他要带她走。 雪生从半掩的门后走出来,伊东佑晴尚未责怪他偷听,他却主动和伊东佑晴发生了争吵。 引起他们争吵的祸因怯怯地坐在钢琴前,迷茫而恐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看着他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伊东佑晴的固执激怒了雪生,他花了多少心血才瞒过伊东三郎的怀疑,可伊东佑晴不止没有醒悟,反而变本加厉。 雪生将注意力落在旁观的罪魁祸首身上,心中下了决心,猛地揪起了她。 “过来,你这个支那女妖!”他抓住惊慌失措的纪春尤,不顾伊东佑晴的愤怒,在她耳边逼问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你弟弟吗?不用等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在哪儿!” 纪春尤受到了惊吓,伊东佑晴脾气好了些,雪生的暴躁愈演愈烈,反倒成了对她大吼大叫的那个。 纪春尤害怕地捂住双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潜意识里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怕什么,怕知道真相吗?!”雪生掰开她的双手吼道,“你以为遗忘就没有责任了吗?!” 纪春尤惊恐地退缩,最后无路可退。 “你的弟弟死了,像你的所有家人一样,他也死了!你是帮凶!想起来了吗?帮凶!” 纪春尤尖叫着推开雪生,脚下一崴摔向钢琴,庄重的门德尔松发出哀怨的呜鸣。 记忆如利刃在脑海中穿刺,刺破由无数梦境构成的假象。她痛苦地趴在琴键上,每一声哭喊都伴随着钢琴的怨鸣。 雪生再次逼近,被伊东佑晴强硬地制止。既定的事实已无法掩盖,他停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得意地看着纪春尤在回忆中挣扎。 梦境加速崩析,从未有过的寒意将她包裹,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她感觉置身阴森可怖的审讯室,里面摆放了各种刑具,长谷川的笑容和伊东佑晴的暴怒都是如此清晰,仿佛这几个月或者这几年,她从未离开这个房间。 地上的殷红蔓延开来,她快被自己的鲜血淹没,那是她所憎恶的一部分血脉,正从体内流逝。 伊东佑晴木讷地站在一旁,忽然扶起她,又痛又恨地朝她大喊,告诉她她的弟弟还活着。 她强忍住困意,还是忍不住睡去,醒来时是纪国栋在照顾她。 “二姐,没事了。”她的弟弟露出微笑,温柔地说。 遗失的记忆终于找回,却原来是她自己不愿想起。 现在,凭空消失的那段记忆回来了。 从监狱里出来后,伊东佑晴和长谷川都没有再找她麻烦,她和弟弟搬了新家,她以为终于解脱,却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梦中的地下室真实存在,就在他们的新家中。门上的锁也是真的,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弟弟锁在里面。 ———————————————— 长谷川是个充满恶趣味的人,尤其喜欢捉弄犯人,用曾云璞作饵就是他的提议。 伊东佑晴没有拒绝竞争对手的提议,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计划。 姚顺没能熬过酷刑,曾云璞被敲断了十指,双目失明,但至少活了下来。还有被无辜牵连的一家三口,都活了下来。一同被捕的纪春尤姐弟俩自然没有理由继续关押,况且长谷川认为,放他们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曾云璞被释放,由亲人接回家中照料,没有人敢奢求公道。 所有前来看望曾云璞的友人,亲戚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包括偶然出现在她家附近不常见的小摊贩也被怀疑。可一个多月过去了,调查没有进展。 纪春尤身体好转后去看望过曾云璞,和纪国栋一起,他们也被怀疑。 长谷川派人监视所有可疑的对象,并善解人意地表示一定对纪春尤有优待。 伊东佑晴必须装作不受影响的样子,继续在牢狱中寻找突破。曾云璞最后死于重伤 分卷阅读39 感染,诱饵计划没有成功,但他终于又从透露姚氏诊所的汉奸口中撬出了消息。 他和山本洋介带队围在李延名义上的家外,事实上,那不是李延真正的家,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是被安排的。 最终,他们截获药品,抓捕了包括李延及其同伙在内的几名反日分子。唯一的插曲是李延挟持了山本洋介,山本洋介吓得两腿发软,跪地求饶。 伊东佑晴气得拔枪相向,扬言要杀了这个丢人的家伙。最后,他将枪口对准山本洋介,开枪前的那刻手上一抖,子弹射入李延的右额。 那次抓捕的效果极其显著,连锁反应一般,他们又从捕获的几人中撬出新消息。 纪国栋也被透露有反日倾向,长谷川很高兴,他放纪春尤姐弟出狱的目的达到了,他们终于露出破绽。 长谷川最先带人来到纪春尤姐弟的新居,然后是伊东佑晴。 纪国栋豁出去了,说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他手无寸铁,可是他们有枪,如此悬殊纪春尤怎能看着他送命。 纪春尤用尽全力将他推进地下室,他顺着延伸到底的阶梯摔了下去,被锁在了里面。 最后掩上门的那刻,她看到纪国栋震惊的模样。连带那一声哀嚎般的“二姐”被锁进黑暗。 她转身看向随后走进来的长谷川和伊东佑晴,她愿意做任何事,无论付出任何屈辱的代价。 现在,她只需要拖住他们,给她的弟弟留出时间从地下室逃走。 可长谷川没有给她谈判的机会,饶有兴致地询问伊东佑晴的意见。 “我们得给那些不知好歹的中国人一个警告,你觉得呢?” 伊东佑晴没有反对,他知道一旦在长谷川面前表露迟疑,自己就输了。 长谷川下令将煤油往门缝中灌,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微笑地看向纪春尤,“忘了说一声,我事先盘查过这里,地下室的秘密出口已经封上了。” 纪春尤瞪大了眼睛,猛地想冲上前去,却被几个日本兵押解着动弹不得。长谷川兴奋地看着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 一切准备就绪后,长谷川礼让地朝伊东佑晴示意。 “你来下令吧。” 伊东佑晴冷漠地扫了一眼地下室,由始至终没有在长谷川面前表露片刻迟疑,他不能容忍自己输给竞争对手,于是说出了那句无数次出现在纪春尤噩梦中的话。 “点火。” 纪春尤救过无数人,死在她手上和因她而死的人不在少数,但她无法想象有这样一天,她将自己唯一的亲人关在黑暗中,直到死亡。 还有比这更令人疯狂的事吗? 火势燃起的那刻,她彻底疯了。 二十、尾声(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二十、尾声 战争的尾声延续了它本身残酷的本性,即使间接参与的人也发了疯。 满洲的土地吸引了大批来自日本的开拓者,他们在此耕种,用不着像在本国那样勤奋,依然能够丰收。虽然背井离乡,但这里有肥沃的土壤和丰富的资源,他们计划在此幸福地生活。 以祖国为后盾,他们试图奴役这片得天独厚的土地上原本居住的人民,但随着他们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退败,东京传来指令,来不及撤离的日军被要求向天皇效忠,他们则终将为享受了这么久的开拓福利而牺牲。 流言不可抑制地扩散,传言说中国军人会以极其残忍的酷刑折磨战俘,女人和小孩也不会放过。流传的任何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都是他们的军队曾施与中国的暴行。 他们害怕中国军人,也害怕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村庄里,妇女搂着孩子围成一圈,日本兵向圈内扔去手榴弹,轰然一声后,再提着刺刀上前察看,以便补上致命的一刀。 弹药不够了,更多的女人和孩子被赶往湖边,一排排刀枪架在身后,逼着他们往湖中走去。 哭闹的小孩被母亲扣住头按入水中,直到不再挣扎,听话的孩子则由母亲牵着,一步一步走向恐惧的尽头,最后得到安宁。 被反复歌颂的母性似乎在这些日本妇女身上变了质,但她们依然深爱自己的孩子。 时常晃悠在附近的中国渔民目睹了这一切,他驱使渔船隐秘地穿梭在芦苇丛中,偷偷捞起一 分卷阅读40 个侥幸的孩子。 余光耀来自附近余家庄,对日本鬼/子恨之入骨,但仍觉得这样眼睁睁看着太丧德。他的儿子曾经踩到镰刀感染险些丧命,是城里医院一个戴红十字帽的日本护士救了他的儿子。 他做不到太多,只能悄悄打捞几个尚且有救的孤儿。 几十里外的城中,比中国军队更先到达的苏军展开了扫荡,医院里的敌方护士成为他们凌/辱的对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更何况中国红/军接管这里以前,他们有不少怨气需要发泄,包括早期日俄战争,以及日本对他们的蔑视与威胁,还有对其欧洲盟友的仇恨。 早在之前,日军大势已去,可即使本土受到攻击仍拒绝投降,《波茨坦公告》被无视。于是,美国先后派去两个名字直白且可爱的使者敦促其投降。 “小男孩”与“胖子”。 一如太平洋上那颗闪耀的“珍珠”。 不止日本,全世界都见识了毁灭的力量。 伊东三郎无法接受战败的事实,伊东佑晴赶到时,他已向着东京的方向切腹。 彼时,椿花尚未开放。 山本洋介筹措着回国事宜,其他人陆续自杀、潜逃、等待回国。 长谷川服下氰/化物,临死前得知想起了与焦土化为一体的亲人。 “小男孩”拜访了他的家乡。 伊东佑晴回到住所,呵令雪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送走的孩子。 雪生犹豫不决。 “叔叔死了!”他一枪打在雪生脚边,狂躁地吼着,“你也想死在这该死的中国吗?” 纪春尤被关在楼上的房间,恢复记忆后她变得终日沉默且极具攻击性,没了任何受威胁的条件,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从那以后就一直被关在房里。 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她听到伊东佑晴的咆哮。 “这里不配,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日本!” 时间紧迫,雪生动摇了,慌张地出了门。 伊东佑晴快步上楼,他不止要带走孩子,还要带走孩子的母亲。 情急之下,他没有任何防备地打开房门。 屋里只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背对着门边,瘦削的背影佝偻着。 他上前拉起纪春尤,她显得相当平静,此刻比起复仇,她更喜欢欣赏他的慌张。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伊东佑晴不再征询同意,拽着她就往外走:“没事的,我们一家人很快就会团聚了!” 这句话刺痛了纪春尤,她忽然发狂般大叫起来,趁他不备抽出了佩枪!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伊东佑晴身中数枪,惊诧地看向她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以无畏的冲劲撞向伊东佑晴,将他撞出很远,最后从楼上翻滚下去。 伊东佑晴陷入短暂的昏迷,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伤口的血已止住,医用箱摆放在旁,纪春尤正熟练地给他包扎。 每一枪都不在要害,他还有救。 伊东佑晴不奢望纪春尤会救他,当他发现到自己手脚、脖子都被束缚得动弹不了时,就已经意识到事情无法挽回。 雪生不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口中干涩难耐,他艰难地吞咽了下,轻声细语地问:“你想怎么做?” 纪春尤一言不发,专注地替他包扎,她瘦得皮包骨,脸色病态,全神贯注地处理他的伤口。 他正是这张床上侵.犯了她无数次,现在他仰面躺着,凝视上方的她。一如他们初遇时的情形,他也是这样无法动弹,烟尘朦胧中,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温暖到灼人。 她的血混合着汗水滴落,滴到脸上烫伤了他。 那时她说,“没关系的,我带你出去。” 如今,他带不走她,而她将以另一种方式带他离开。 他预感到自己的所有痛苦将于今日终结,他将死在无比厌恶的异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山清水秀的故乡。 他自我安慰道:“至少,从今以后,你再也无法撼动我心。” 纪春尤被提醒,动作一滞,盯着他的胸膛出了神。 伊东佑晴的心脏,他的忠诚与信念,令她受尽折磨的罪恶之源。 第一次,她不受任何指引地将手掌放在他心口,俯身倾听,闭上眼感受着胸腔内的跳动。 睁眼之际,她看向了一旁的医用刀具。 伊东佑晴猜到了她的打算,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之奉献的一切都随着战争结束了,他终于敢直 分卷阅读41 面内心,说出一直以来不被承认的事实。 “你相信吗?它也在为你跳动。” 二十一、重逢(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二十一、重逢 雪生遵从命令,找到了那个没有身份的孩子,他已经快三岁了。 雪生将他交给租借中一对日本夫妇,每月支付酬金,孩子被照顾的很好,穿着合身的白衬衫和背带裤。 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成长太快,在中国他们很难穿到合身的衣服。 雪生很少去看孩子,再见时惊诧于他已经会说话了,还礼貌地向客人问好。这个家里一定常有中国人拜访,才让他叫了句,“叔叔好。” 日本夫妇解释说,孩子经常和邻居家的中国小孩一起玩耍,所以学了一些中国话。 孩子被雪生的冷漠吓到了,躲到夫妇身后打量着客人。 雪生支付了最后一次报酬,孩子不愿和他走,夫妇俩送了他们很远,最后雪生强行把孩子拉上车,无论他怎样哭闹还是锁上车门。 孩子的养母哭了,追着他们的车跑了很远。 到达目的地后雪生把孩子拖下车,他仍在哭,但因为恐惧而不敢出声,只是小声啜泣。 雪生为他整理了头发,动作小心轻柔。孩子终于不哭了,却没想到推开大门,迎接他们的是满屋寂静。 屋里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味,雪生不敢确定那是什么,他离开得太慌张,绝没想到再回来时,面对的将是突如其来的死亡。 猩红的血浸满床单,床上和地板无处不是鲜血淋淋,脚步轻轻落下,屋里静得仿佛有了回声。 伊东佑晴的枕边,是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伊东佑晴仿佛睡着了,无论凶手怀着多么深的仇恨,那张宁静安详的面孔一片死寂。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房间,刺目的红色在地上铺了一层血毯,映得墙壁也不再雪白。 雪生走进房间,仿若走进了地狱。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年幼的孩子不能完全理解这一场景,无知中带着害怕,躲在雪生身后探出脑袋:“那是谁......他怎么了?” 雪生没有回答。 他的主人无数次命令他、威胁他,甚至在醉酒后有过仅有一次的请求,只为见自己的孩子一面,可他终究没有等到与孩子回来的那一刻, 雪生不支地跪在床前,跪在一地血泊中,僵硬得像一尊将要垮塌的石像,垂头将通红的双眼埋入手掌。 良久,他爆发出震耳的怒吼。 孩子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想往外跑小脚却忽地腾空,被提着领子扔回屋里,摔在滑腻的红色地板上,浸染一身猩红。 雪生猛地甩上房门离开,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逼迫他亲近了自己的血缘。 冰冷死寂的男人终于等来团聚,他的孩子尖锐地哭叫着,血腥味弥漫,不够温馨,只属于他们的重逢时刻。 雪生取下刀架上的太刀,穿梭在各个房间狂躁地寻找,手背青筋爆起,刀脊是勾人性命的弧度,阴冷的刀面反射寒光。 他从不像他的主人一样迷失,无论那个支那女人有多善于迷惑人心。也许一次,或者两次,柔软的念头悄无声息地触碰到心底。但事实是,他那失去自制力的少爷变得懦弱,他必须成为最凶狠的人。 现在,一切都不能影响他,更无法阻挡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 纪春尤的房间被劈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以毁灭之势冲下楼,不放过任何藏身之地,刀刃砍向所有角落,玻璃和家具碎了一地,愤怒和恨不足以表达他的内心。 伊东佑晴再也阻拦不了他,终于,他可以无所顾忌了。 可是凶手逃走了。 镜子碎裂,照出他破碎的面孔,狂躁、怨憎的目光落在额际的旧疤。 他愤恨地大喊,挥刀劈向了镜中的自己。 孩子惊恐无助的哭声穿透房门,回荡在令人心悸的空旷中, 楼上房间关着一对父子的重逢。 二十二、胚胎(二战)钢琴与长笛(棠城)|臉紅心跳 分卷阅读42 来源网址: ドーナツ 二十二、胚胎 纪春尤在医院醒来,好心人在街边发现了浑身是血的她。她的惨状吓坏了所有人,可除了几处瘀青,人们却在她身上找不到一处伤口。 医生问她是否有家人,她的双眼像迷雾般的混浊,迟缓地点了点头,又摇头。 “丈夫?或者孩子?”中年医生轻声追问。 她紧张地摇头,焦虑的目光四下扫视。 正在医生护士犯愁时,李洪出现在医院,声称是她的朋友。 纪春尤转头看去,茫然地辨认他的面孔,终于在混乱中找到一丝熟悉。 得知纪国栋死于日本人之手后,李洪担心她生活困难,一直在找她。 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李洪一度想接纳她的弟弟纪国栋成为同志,更何况她还救过李延。 “我和李延亲如兄弟,你是他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 他小心地询问她经历了什么,得到的回答只是沉默,还有她空洞无神的凝视。 尽管纪春尤什么都没透露,但活着已是万幸。 李洪在医院打点完,让她安心在此修养,接着匆匆离去,投身另一场战斗。 一场战争结束了,另一场战争又开始了。 就如纪春尤终于逃离毒瘴般的禁锢,可心底的梦魇如影随形。 清冷寂静的夜晚,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厉鬼真的前来复仇。 月色照不进病房,四周墨一般的黑,苍白带血的双手扼住她的脖子,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她在胡乱踢打中抓伤了自己的脖子,窒息的感觉没有减轻丝毫。 死亡固然可怕,但如果必须死呢? 她不再害怕,于是放弃了挣扎。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松了,她急促地喘着气,摸到自己的喉咙,却发现那是一条丝巾,柔软,冰凉,如此熟悉。 黑暗中她猛地抬头,赫然与魔鬼对视! 他如阴影一般压下来,熟练而粗暴地撕碎她的衣服,摧毁她的意志。 漫长的夜晚,她再次经历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噩梦。 李洪再次来医院看望纪春尤时,惊讶地发现她的健康状况不止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差。 她瘦成了皮包骨,裹着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似乎冷极了。 李洪叫了她一声,她警惕地转动眼珠,乌青发黑的眼眶像两个黑窟窿。 李洪刚迈近一步,她迅速把头盖住,整个人藏在了被子里。 “李先生,我想她已经不认识你了。”一旁的医生叫住李洪,示意借一步说话。 从医生那里,李洪知道了她的病情。 这里是医院,能够检查各种疾病和症兆,可尽管医生护士再三解释那不可能,纪春尤依然坚称自己肚子有个孩子。 “她常在夜里惊醒,然后告诉护士......”医生犹豫了一下,委婉道,“她说有男人在她的病房,李先生,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李洪大致猜出她被日本人带走后经历了什么。 好在纪春尤对李洪没有太多敌意,他找各种话题聊天,提到纪国栋时,终于把她从被子下吸引了出来。 “他在哪儿?我弟弟在哪儿?!”纪春尤急切地问。 李洪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又听她着急地问:“还有我爸妈,还有姐姐,他们在哪儿?!” 李洪不情愿地骗她道:“他们在家,等你病好出院就能看到他们了。” 她卸下警惕,认真道:“下个月吗?” 李洪顿了顿,说:“等你病好出院的时候。” 那天以后,出院之日成了纪春尤日盼夜盼的日子。为此,她听话的吃饭,按时吃药,身体终于有所好转,但还有一件事困扰着她。 就是她腹中被所有人忽视的孩子。 每当想起这件事,她就陷入无尽恐慌,甚至害怕出院。 她怎么能以这副身躯与家人团聚。 她乞求医生护士帮她拿掉孩子,没有人愿意帮她。值班的杨护士也是做母亲的人,温柔地劝说那是假象,她根本没有孩子。 “不,我感觉得到,它就在这里!”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明明 分卷阅读43 感受到了胎动,如此真实的感觉,可是没有人相信。 杨护士见她害怕极了神经兮兮的样子,想起了最能安慰她的话,于是岔开话题道:“别多想,你现在好好养身体,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杨护士不知发生了什么,纪春尤突然跪下了,声音发颤地求她。 可是无论纪春尤多可怜,她都无法除掉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纪春尤求助无果,突然冲出了病房,向走廊上路过的每一个人寻求帮助。 人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唯恐避之不及。 孤独无助的感觉令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但在回家之前,她必须找回最完整的自己! 杨护士叫来了几名医生和护士,纪春尤意识到他们不止不帮她,还想捉住她。 他们一拥而上,像围捕困斗之兽。 纪春尤拼命捶打、挣扎、撕咬,最后咬伤了其中一人,生生撕下一块皮肉。 人们被她突然发疯给吓住了,一时间不敢靠近。 她却越发凶恶,再次咬伤一人奔逃而去。 身后追着一群人,她亡命奔跑,冲进一间空置的手术室反锁上门。 不停有人撞门,杨护士和主治医生隔着门高喊,让她开门。 在他们冲进来前,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人帮她,她只有自己靠自己! 纪春尤混乱地在手术室内徘徊,长期的思绪混沌埋没了记忆,她差点忘了自己也是护士,为什么还要求助他人? 她知道自己康复得很好,她很健康,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她终于要和家人团聚了,只要完成最后一件事,她将和那个魔鬼永无瓜葛! 门外一片哄闹,纪春尤的内心渐渐平静了。 目光落在手术台旁,那里有手术刀和医用剪子。 她想起了她的老师许医生,想起他说的话。 手术刀是刀具中最神圣的。 门被撞的哐哐响,手术室内却安静到了极点,杨护士急得嗓子都尖了:“快去拿钥匙,快!快!” 她必须抓紧时间了! 纪春尤躺上手术台,下一刻,神圣的手术刀见证了她的决心,没有麻药也阻止不了的决心! 透过填满脏器的腹腔,她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子宫,没有预想中的胚胎,只有止不住的鲜血流淌一地。 最后一刻,她无力地倒下,身心俱疲,再也不用抗争。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濒死的寒冷将她拖入深渊,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的战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