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画皮》 分卷阅读1 [犬夜叉]画皮 作者：安矣 楔子 人只有百年寿命，相较于妖来说实在过于短暂。可人的生命又是多姿多彩的，他们往往能够在短暂的时间中将自己的人生装点得丰满，无论是用苦难还是幸福。 而妖最羡慕的一点，则是人拥有心，一颗跳动的、直到死亡之前一直迸发着生命力与七情六欲的心脏。妖羡慕它，也渴求它。 妖由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所化，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他们也失去了活着的感受。 小唯曾得到过一颗心甘情愿为她献出的心，执着、炙热，足以逼退寒冰地狱的可怖冰舌。她感受到阳光的温暖，闻到杜鹃花馥郁的芬芳，她看到湛蓝的天空飘过洁白的云朵，这般鲜活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王生与霍心、佩蓉与靖公主，二世为人，五百年时光。五百年前，小唯用修行了千年的妖灵救了他们的性命——这是她欠下的。而五百年后，她与靖公主融为一体，共享人类的百年寿命。 但除妖师也是人类，庞郎手中祖传妖典的记载终究不够全面，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见证这一奇迹的完整，他们的时光无法支撑自己走到妖的尽头。 属于人的百年终结，身为妖的小唯苏醒。 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唯一不同的，是她曾经空洞的胸腔里，沉睡着一颗安静的、似乎不会再跳动的人类心脏。 狐女 城门大破，犬族兵将杀将进来，解放了这座被豹猫一族压迫的城池。 小唯独处静室之内，怀抱琵琶，轻轻唱着一曲《采薇》。 外面杀声阵阵，她淡看紧闭的门扉一眼，柔若无骨的素指轻拨琴弦，霎时，酷寒冰舌自她的所在向外蔓延，冻住了想要闯门的狼群。 这曾经折磨了她整整五百年的寒冰，如今会受她驱使，大抵是因为那颗心的缘故。 也是那颗心，那属于人类的百年让她的心态平和下来。小唯不再担忧自己会被冰封，不再需要吃恶心的人心来维持画皮的新鲜。这具皮相就是她之人形本相，不吃人心也不会变老，只需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来修炼。 唯一的缺点，就是妖印再也无法被画皮掩盖。 但在属于妖的西国，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问题。 感觉到静室被包围，她轻叹，放下琵琶，无声站起身，转过一扇屏风，堪称轻盈地褪去身上沉重繁复的十二单衣，如同摆脱一个巨大的麻烦。 紧接着，她换上一件素雅的丁香色广袖曲裾，将披散的乌发挑出一些梳成整齐的单髻，在一侧簪上一支坠着珍珠流苏的步摇，余下长发自颈后用长而宽的发带拢成一束。 于镜前细致地描画弯而细的眉，小唯看着模糊铜镜中绰约的影子，恍惚回到了江都，还是那个爱恋着王生的自己。随后她回过神来，朱唇轻抿，莞尔一笑。 镜中美人随之展露笑容，清澈得如同天湖中的水，却又带着精怪的妖魅，如梦似幻。 “怎么回事？”斗牙王询问匆匆而来的属下。 “大将，那座宫殿，小的进不去，靠近的狼群都被冰冻住了。”狼野干单膝跪地禀报道。 “哦？”英俊威武的大妖挑眉，“那里面是谁？” “据说是被豹猫首领季丸强掳回来的狐姬，想要娶来做正室夫人的。” “是么。”斗牙王沉吟道，“既是被强掳来的，那应该不是敌人。带路，过去看看。” 感受到强大的妖力在靠近，小唯知道，自己该出去了。 怀抱琵琶再次拨动琴弦，这一次，是给门外的狼群解冻。 拉开门，小唯看着披甲迎面而来的银发犬妖，盈盈行礼，带起一阵幽幽的杜鹃花香：“小女子名唤小唯，多谢将军搭救，小唯无以为报，愿跟随将军服侍左右。” 狐女的声音有些低沉轻哑，像是月下湖边细腻的白沙，有种舒缓慵懒的独特韵味。 斗牙王一怔：“你是来自大陆的妖怪？” “是。”小唯点点头，日语说得不是很流利，带着一点特别的口音，却很好听。 最终小唯得以继续留在这西国王宫，不过不是以前任西国之主未过门的妻室的身份，而是作为这座宫殿新任女主人身边的女官留下。 犬族入主西国，斗牙王成为了西国的新王，待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之后，他很快将怀孕的妻子凌月仙姬接来，而小唯便跟在她身边。 但小唯并不经常近前服侍，她并不是犬族人，也非斗牙王的家臣，只是一个顺便救下、并好心收留的陌生女妖而已。 不过虽信任度不高，但也不是完全不可相信，不然斗牙王绝不会让小唯待在怀孕的妻子身边。 凌月仙姬对她还算有三分兴趣，有时会找她唱上一两首小曲儿，再说一说大陆那边的事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凌月仙姬生产。 小唯 分卷阅读2 将准备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安静地跪坐在门外等待着。斗牙王裹挟着疾风匆匆而来，在门外焦急地守候，小唯在他手边放下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被对方一口闷干，牛嚼牡丹。 “老爷不要担心，夫人定会平安诞下麟儿。” 添上新茶，轻声安慰一句，小唯重新退至门边等候。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磅礴妖力涌动，连门外的小唯都受到了影响而面色苍白，但她依旧安静地跪坐着，脊背挺直，轻轻垂首，半阖双眼，心中真挚地希望凌月仙姬母子均安。 父母妖力强大，他们的结合使孩子也极有可能拥有出众的天赋，而这孩子在母体中会吸收母亲的力量来供养自身。 斗牙王和凌月仙姬的孩子显然要更强些，以至于只有母亲一人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的成长，因此斗牙王也会经常从战场上赶回来，为凌月仙姬与孩子输送妖力。 房间内的力量渐渐平静下来，孩子出生了，斗牙王金色的双眸中闪过激动与欣喜，没时间理会小唯的恭贺，径直推门而入。 小唯扭头，自逐渐缩小的门缝中看见神色虚弱的凌月仙姬半靠在床头，微湿的发梢并没有令她显得狼狈，面上是少见的温柔欣悦。 离开前，小唯听见斗牙王的声音。他大笑着为孩子取了名字——杀生丸。 幼年犬妖最初离不开母亲的哺乳与守护，但他们的哺乳期很短，不过三年便可以食用肉类，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也只有一个半月。 小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殿下，已经是七十年后的事情了。凌月仙姬七十年后再次唤她前来，为的是让她照顾自己的儿子。 “你就教教他吧，好歹也是我和斗牙的子嗣，不能总是一副粗鲁没教养的样子。”这位夫人漫不经心道，“为了方便，小唯你就搬到杀生丸旁边的侧殿居住吧。” 小唯不确定道：“夫人可是让我来教导殿下的礼仪？” 日.本文化多承唐制，小唯来自大陆，让她教导倒也说得过去。但究其根本，是凌月仙姬懒得再管麻烦的幼崽，才在对方甫一化形后就像对待烫手山芋般丢开。 “随便你教什么，只要能教出个模样来。”凌月仙姬歪在塌上，一手托腮，往身后的门扉一指，“杀生丸就在里面，你可以带他走了。” 相处了一段日子，小唯也逐渐摸清楚了这位夫人的奇怪脾性，并没有推辞，迈开脚步袅袅婷婷往内室走去。 杀生丸已经学会了化形，褪去幼犬形貌，外表就像人类的三岁孩童，板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皱着小眉头问道：“你是谁？” 狐女弯着笑眼恭敬行礼，没有丝毫敷衍之处，言语之间独特音调别有一番韵味：“殿下安好。之后一段时日，小唯便叨扰殿下了。” 她牵住这位小殿下的手，穿过九曲回廊，一步一步走回对方的宫殿。殿内布置得华丽，但也仅止于此，没有生活的气息。 挑亮灯火，小唯柔声询问道：“殿下可要现在传膳？” “嗯。”杀生丸点点头，在桌前主位上跪坐得笔直，倒是有模有样。 有妖族的侍女将菜送上，小唯将一个个小碟依次摆在杀生丸面前，看着桌上的勺子，她道：“殿下，可会用箸？” “母亲没有教。”杀生丸抬起头与她对视。 “那待会儿，殿下可愿一试？” “好。” 小唯击掌唤来侍女，让她取来两副筷子。妖族力量强大，哪怕杀生丸年幼，也并不存在腕力不足的问题，小唯只需教他筷子的使用方法。 葱白如玉的手拿起两根细短的小木棍，它们在小唯手中就像加长的两根手指般灵活。 “殿下请看。”小唯跪坐在杀生丸的右手边，放慢动作让对方看清自己是如何布菜的，“将箸尖对齐，上面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下面则可用虎口和无名指压紧，只动上面一支箸，两相配合夹住食物。” 肉乎乎的小手拿起桌上另一双对他来说过长的筷子，又看了一眼小唯手上的姿势，依葫芦画瓢去夹面前的菜肴。 “啪”一声轻响，用妖兽的肉做出来的食物太过滑嫩，杀生丸又是第一次用筷，肉片脱离筷子掉在了桌上，溅起的汁水有一滴落在了杀生丸洁白的衣袖上。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死死盯住桌上的食物恨不得看出一个洞。 小唯拿出手帕为杀生丸擦去衣上污渍，男孩整个人都被对方身上的杜鹃幽香包裹，尖耳微红，不知是气是羞。 掩唇无声轻笑，小唯鼓励道：“殿下，再试一次吧。” 杀生丸抿着嘴唇，再次观察起小唯的动作，严肃的神情在狐女眼中却异常可爱。 第二次尝试，明显比第一次更好，待这顿饭结束，杀生丸已经能比较熟练地使用筷子了。如此学习速度，让小唯不得不惊叹。 自衣柜中取出一套卷草纹的和服，小唯服侍杀生丸换下脏污的外衣。她的视野中唯有深浅不同的黑白灰，好在杀生丸的衣服基本都是以白色为底，这倒是为小唯免去了搭配 分卷阅读3 的烦恼。 半跪在地上，小唯为男孩系上腰带，整理好衣服上不多的皱褶，再抱起换下的脏衣：“殿下，小唯告退，您若有事，可以直接唤我。” 这还不到她腰高的孩子面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不像他的父亲一般直爽而豪迈，也不像他的母亲一般恶趣味，喜欢用浮夸的演技来逗弄他人。 他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但一直到晚膳之前小唯主动进来询问是否传膳，期间他没有叫过小唯一次。 等到杀生丸睡下，小唯吹灭殿中烛火，静悄悄地离开。 推开门走出来，静逸的夜空中，有片片细小如同柳絮般的冰凉物体飘落下来——下雪了。 时间过得真快，小唯不知缘由来到这平安时期已经整整七十五年。这七十五年中，她一直如荒魂般度过，不知该往何处而去。她孤独地待在西国王宫之内，低调得就如同一个隐形人。 但现在，小唯回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她似乎有了可以称之为“目标”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支点，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 在这方面，她还要感谢凌月仙姬。 天上簌簌飘着白雪，小唯看向院中高大粗壮的树木，不知来年春天，它会开出怎样灿烂的花来。 我心 斗牙王在前线又一次取得了胜利。在小唯的认知中，他好像从未有过败绩。因临近年关，这次又是大胜，于是斗牙王决定在王宫内举办一场宴会，来犒赏众将士与家臣。 面前少年有些急迫地想快点见到父亲，但他还是努力按捺住自己，做出稳重的样子来，让小唯为自己换上华丽的礼装。 小唯理解地加快了速度，很快为他整理好一身衣饰：“殿下，可以了。” 杀生丸点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去，但还未出门又停了下来，回过身对她说：“你也一起。” 小唯轻笑，这位小殿下好歹没有因为父亲而把自己完全抛在脑后。仔细算来，她与杀生丸相处的时间，都要比斗牙王与他更为长久。 “殿下先去吧，我很快就去找您。” 得到保证，杀生丸没有继续逗留，脚步急促地出门，去找自己久未相见的父亲了。 而小唯回到自己的居室，换上一袭锦绣绫罗，大袖披衫上繁花似锦，长裙曳地，秾丽的紫色衬得她既娇且媚，樱唇点绛，极尽妍丽而不可方物。 宴会之上，鼓乐声起，绝色的女子莲步轻移，和着歌旋转，曼妙身姿犹如风中拂柳，腰肢细软，脚步轻盈，舞姿蹁跹如蝶，飞旋的袖摆就是蝴蝶的翅膀。 小唯娇妖的眼波似有意、又似无意扫过席上众人，无人能逃过九霄美狐的魅惑。连月亮都似乎被她吸引，令一束灵光洒落，为她披上月华织就的轻纱。连烛火都似乎不忍心打扰，奏和着鼓点跃动，消失了火星炸裂之声。 随后她对上杀生丸的视线，倏而笑起来，收回魅惑的眼神，素手轻扬挡住半边脸庞，如落花般收住舞势，遥遥向上首行礼，飘然退场。 一曲献舞，将宴会的气氛炒至高潮，当小唯再次回到宴上，已经换下了那身衣服，安静来到杀生丸下首边坐下，为他布菜。 似乎被热烈的环境影响，小唯亦放纵了不少，突然轻声笑问：“殿下，小唯的舞，可还精彩？” 杀生丸偏头看她，狐女虽卸了艳丽妆容，但那眼角眉梢的万种风情是任何绘笔都无法描画的。 少年没有回答，小唯也没期待得到他的回应，这位殿下自小冷淡，性子闷得很。她只是慢慢收起笑容，盯着桌上的点心发呆。 一只修长白晢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区别于她的手因为骨架娇小的缘故带了些肉感，这只手虽还稚嫩，但看起来充满了爆发力，掌心与指腹有因握刀留下的薄茧。 杀生丸用手拨过那被小唯一直盯着的点心碟子，推到她面前，随后收回手揣进衣袖里，声音中带了些别扭的僵硬：“布菜。” 小唯眼中是肉眼可见的惊讶，随后她娇笑一声，柔柔应道：“是。” 服侍了杀生丸那么久，对于对方的口味她也基本了解，将少年喜欢吃的菜品各夹了一些到对方面前，小唯这才放下筷子，隐在少年单薄的影子后，拈起一块点心慢慢品尝。 她并没有说，自己根本尝不出点心的味道。 宴上自然有酒，觥筹交错，举杯对饮。吃完一块点心，小唯净了手，侧身靠近少年一些，低声劝道：“殿下，少喝些吧，这酒后劲大呢。” “无事，我心中有数。”很明显，杀生丸是个极骄傲要强的性子，特别是在尊敬崇拜的父亲面前，更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无论是在哪一方面。 见劝不动，小唯无奈，想着大不了自己再辛苦些，总不会让杀生丸醉倒在这里。 她眸中皆是少年，未见上首的那对夫妻朝这边暼来若有所思的含笑一眼。 宴毕，人散，小唯观杀生丸容色，双眸沉静，似乎并无醉意，明了对方酒量出乎意料得好 分卷阅读4 ，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跟随对方回到寝殿，准备寝衣，让杀生丸前去沐浴，却在将要退出的时候，被少年抓住了手。 “……殿下？”她眨着销魂的眼，“可需我为您擦背？” “不……”杀生丸已经和小唯差不多高了，此时站在殿内暧昧的烛火中，刀削斧凿般的冷峻面庞竟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慌乱，“小唯，我为何听不到你的心跳。” 掌中柔荑寒冷似冰，若非小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杀生丸竟要以为他抓着的是一具尸体。 沉默在偌大的空间中漫延，小唯低垂着头，如墨长发遮挡住表情，安静的胸腔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夜深了，殿下先去休息吧。”小唯低哑的声音如同细腻的砂纸，“若您明日还想知道，我就将原因告诉您。” 杀生丸深深看着她，慢慢放开了抓住她的手。 将手快速收回袖中，小唯觉得自己被杀生丸抓过的地方竟是快要被对方的体温烫伤。 恍惚之中，她听到对方说：“尚可。” “……什么？”小唯疑惑道。 可少年只给她留下一个洁白的挺拔背影。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指的，是她的舞姿。 能从杀生丸口中得到“尚可”二字，已经算是极高的夸赞了。 第二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小唯很早便来到了杀生丸的寝殿门口等候。 在她已算漫长的妖生中，长久陪伴她的除了小易和雀儿，也只有杀生丸了。 小易于她，只是一个追随者、一个打手，直到对方临死前的一声呼唤，才换来了她一次回眸。 雀儿于她，一开始只有利用，利用对方帮助自己逃离寒冰地狱，后来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才将对方看做妹妹，可这傻鸟儿最终也为自己枉送了性命。 但杀生丸与二妖不同。 她看着杀生丸从一个垂髫孩童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长久的时间，她一直在围着对方打转，一切以对方为中心。可以说，连当初的王生都未让她花费如此心思。 无形之中，是她自己为杀生丸在心中的分量加码加重。 门被拉开，小唯坐在廊下，仰头看向穿戴整齐的少年。 “你可以说了。”杀生丸在她身边盘腿而坐。 “殿下今日不去修行吗？”小唯问道。 然后她看见杀生丸的眼神变得严肃到堪称严厉。 ——哎呀，被训斥了。 眼见逃避不得，小唯于是徐徐道来：“那时我方学会化形成人，来到人间。我爱上一个人，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他说他爱我，我相信了。后来他又说放不下他的妻子，于是我用修行千年的妖灵救了他全家性命，触犯妖界规矩被打入寒冰地狱五百年。” 再次讲述这段经历，她只剩唏嘘，如同剖白：“与殿下您不同，您是天生的妖怪，而我则是千年修炼的九霄美狐。世间万物修炼成妖就会失去活着的感觉，视之无色，食之无味，也没有心。” “我逃离寒冰地狱，面前选择有二，一是被抓回去，二是得到一颗主动奉献的人心真正成人。”似是想到什么，小唯面上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 “我得到了那颗心，与其主人融为一体，共享此生。本以为当她离世，我也会死，没想到我醒了过来，这里还有了一颗不会跳动的心。”她的手抚在心脏的位置。 “那个男人，呵。”听完小唯的讲述，杀生丸一声冷笑，突然抬起手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这颗心，还会跳动吗？” “不知道。”小唯摇头，“其实它不会跳动也没关系，我已经知道做人是什么感觉。” “难道你这样就满足了？”收手坐回的少年显然还不够稳重，对于小唯的话并不满意，便立刻拧眉出声质问。 他在自己的道路上大步向前，一切拦路的障碍只需凭借力量碾碎就好。这样的杀生丸，自然看不上小唯的“不思进取”。 小唯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中反复琢磨，沉吟良久。 满足？ 怎么可能。 妖都是贪婪的。 她已经感受过何为活着，自然不甘重新变回一具行尸走肉。 小唯放松了自己的坐姿，不再如此规矩，轻倚上廊间围栏，只是动作的细微改变，那属于狐妖的妖娆就再隐藏不得。 并未正面回答杀生丸的问题，小唯素手指向院中花树：“殿下，这是什么树？” “彼岸樱。” “那应该是粉白色吧，花开满庭，犹如落雪，幽香缠绵，一定是极美的景致。”堪称逾矩，小唯轻轻牵住杀生丸化作肩上绒毛的尾巴，“殿下，我想在树上做个秋千。” ——如此放肆，亦将自己对于“活”的渴望表达得淋漓尽致。 不知为何，她将这压抑于内心深处的过去讲了出来，十分轻易，十分平静，以至于连自己都开始惊讶。 时间竟拥有如此力量，这从前让她多以“哄” 分卷阅读5 来应对的少年如今已拥有能让她打开心扉的能力，对方隐藏在冷淡之下不自知的温柔也是她做出冒犯举动的有力依凭。 看，杀生丸果然不会只是因此就对她生气。 小唯坐在樱树下随力摇晃的秋千上止不住笑，轻拢琴弦唱着一曲悠扬婉转的歌谣。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来世他生，无尽无休。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味觉 杀生丸已经到了可以进入犬族试炼之地的年纪了。当他通过试炼之地的全部考验，便昭示了已经成年，可以外出历练。 又是一季樱雪飞舞，小唯在落花中为杀生丸备上一套樱纹和服，粉色的樱花纹样是她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可惜杀生丸对此并未有什么特殊表现，面色如常换上新衣，妖力凝聚化为黑色甲胄，令他身上的威势更加摄人。 “祝殿下武运昌隆。”抬首仰视少年，小唯露出微笑，送出最诚挚的祝福。 杀生丸看了她一眼：“晚上有妖市，你可以去。” 妖怪没有宵禁的规矩，夜晚正是百鬼夜行之时，妖市自然比王宫内一成不变的乏味生活纷繁热闹百倍。 三百载时光，小唯从未踏出西国王宫一步。 那勾人的上挑眼眸突然睁大，随之溢上欣喜，狐女欣然点头应道：“那我在这里等着殿下。” 杀生丸本意是让小唯可以出去放松玩乐，自己前往试炼之地，短时间内不会出来，她也无需守在这里等他。 但现在小唯既如此说，想要和他一起，那他也不过需要快些，争取在天黑之前反回。 于是杀生丸轻轻颔首：“嗯。” 因为有了期待，时间就过得格外快些。 小唯其实是很耐得住寂寞的，妖的寿命漫长到难以看清尽头，不过三百年待在同一个地方，她并不觉得难熬，更别说这里对她并无拘束。 但现在，她竟是希望时间能过得更快些，恨不得一眨眼就看到日落。 杀生丸遵守了与她的约定，如约赶回，带着手臂上看起来十分严重的伤势。 这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小唯一呆，随即快步上前：“殿下！” “无事，走吧。”少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闪过小唯伸来的手，脚步一转就要往门外走。 “走什么走！”胸中一股气直冲头顶，小唯愤怒出声，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让我看看您的伤势。” 这下倒换成是杀生丸惊讶了，他从未见过小唯如此疾言厉色，还是对着他。 看着小唯执拗的眼，他与她僵持一瞬，还是选择依了对方意愿。 掀开染血的衣袖，小唯看到深可见骨的伤口泛着黑紫，不断腐蚀肌肉，有乌血缓慢流出。但因为流速不快，赶不上毒素漫延的速度，所以无法将伤口处的毒排净。 “要解毒。”她起身打来一盆净水，又找来匕首、包扎的纱布和伤药。 “不用麻烦，妖力几日就可化解。”杀生丸皱着眉，显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小唯只觉那股无名火又冒了上来：“快点愈合不好吗？” 她瞪了杀生丸一眼，大力扯过对方手臂：“您忍一忍。” 说着，用冰舌冻住伤口，防止毒继续发散，将匕首在烛火上炙烤消毒，再剜去腐肉。 随后她快速融化冰舌，俯下身用柔软的双唇吻上，舌尖舔舐过见骨伤口，不惧口中亦变得犹如火烧，吸吮出发乌发涩的黑紫毒血，然后吐在旁边的杯盏中，如此反复，直到毒血吸净，流出的血液变回鲜红。 自杀生丸的角度，能看见小唯轻颤的鸦羽长睫，泛着凉意的湿润鼻息撒在手臂，伤口于疼痛中散发痒意。 解完毒，小唯舌尖舔过被血染红的双唇，诧异地发觉其中香甜。她敛下眸中深色，以水净口，就要为杀生丸包扎。 “继续。”少年略抬起手臂，从未移开的敏锐视线立即觉察到小唯一瞬间的变化，肯定道，“你能尝出味道。” 动作一顿，狐女抬眸：“殿下认真的？” 杀生丸回以确定的眼神。 于是小唯再次低头，一点一点温柔舔净对方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香甜滋味在舌尖炸开，犹如醇厚的琼浆玉露，液体顺着食道流入胃部，身体都开始变得暖洋洋的。 但她却没有再喝更多，而是坚定地用绷带严密包裹住伤口。 然后小唯收拾好一桌凌乱：“我去为您拿件干净的衣裳。” “不用。”杀生丸再次拒绝，妖力运转便将衣服恢复如初。 小唯无奈，抿着唇跟在对方身后，在明月高悬时终于踏出了这西国王宫。 即使已经晚了，但妖市依然热闹，这样的热闹直到明日清晨太阳升起时才会停歇 分卷阅读6 。 小唯亦步亦趋，踩着杀生丸的影子，美目流连在五花八门的各种商铺上。 她眼波流转，余光突然留意到杀生丸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不由失笑，指尖勾住对方衣角，朝旁边一指：“殿下，往那边去吧，我走累了。” 她指的是一家没什么人的糖水铺子，处在闹市一隅，倒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意味。 铺子的老板是只蝶妖，外表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见有客人，卷起袖子麻利地舀上两碗糖水放在桌上。 小唯自袖中摸出一枚妖玉递给蝶妖。 妖玉由纯粹的妖力凝聚而成，为勾玉模样，是妖怪之间流通的货币。 杀生丸看起来是个矜贵的小少爷，实际上并不会过分讲究。作为大妖怪，他的适应力十分强悍，并没有嫌弃小店简陋，很自然便坐下了。 倒是让小唯拿出准备铺在位上的手帕没了用武之地，她左右看看，还是将勺子仔细擦拭一遍。 其实她没有想喝糖水，也没有觉得疲惫，只是找借口不着痕迹地带杀生丸远离人群。 但糖水既然买了，她也准备象征性地喝上两口。小木勺在碗中轻轻搅动几下，她舀起澄澈的液体送入口中，倏忽睁大了眼。 ——她竟然尝出了甜味！ “……是桂花的味道。”和她与靖公主共生百年之记忆中的味道十分相似，但更为浓郁，小唯甚至能尝出糖水不同层次的甜蜜。 这样敏锐的感官，已经超越了人类。 碗中糖水很少，小唯不知不觉就喝完了，杀生丸把自己面前未动的糖水也给了她。 直到自己亲身品尝到何为“甜”，小唯才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甜食的。 喜悦漫上如花面庞，为那娇颜更添三分艳色。她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太久，已迫不及待想要尝试更多食物，咸的、酸的、甚至苦的，都好。 “殿下可否在这里等我？”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期盼地望向杀生丸。 “嗯。” 得到应允，艳丽的裙角翩然落入人群，狐女带着欢喜的笑品尝人间百味，如春风夏花，如秋实冬雪，揽尽万千颜色。 她想要尝试的太多，胃口又太小，遂将手中食物与妖怪的小孩分食。孩子们喜欢这位漂亮好心的狐妖姐姐，一个个小嘴儿如抹了蜜一样甜，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哄得小唯心花怒放，更是不吝笑容，引来众妖驻足。 杀生丸早已看不见小唯被人潮淹没的身影，但对方身上幽幽的杜鹃暖香却穿过人海，徐徐萦绕在他的身边。 但那股幽香却沾染了太多来自其他妖怪身上的气息，变得驳杂了。 他不满地轻“啧”一声，看店的蝶妖只觉这位看起来像是贵族的犬妖少年虽然长相俊美，却冷冰冰的，看起来又凶，着实不好相处。 她壮着胆子好心提醒：“狐妖姐姐长得那么好看，想必很受欢迎。” 惹来杀生丸不甚友好的注视。 蝶妖缩着脖子给了自己一嘴巴，叫你多嘴，被瞪了吧。 再抬头时，她已寻不见杀生丸的身影。 小唯分完手中最后的食物，整理好衣裙上被孩子们挤乱的皱褶，转身正要回返，便见少年自灯火阑珊处而来，一脚踏入火树银花不夜天，狭长双眸落入满天星子，对她说：“回去了。” 离妖市结束还有好久，但想到明日杀生丸还要继续在试炼之地修行，小唯点头笑答：“好，回去吧。” 这一夜如同美好的梦境，连带如同泡影一般的味觉，在苏醒的那刻全都消失不见，唯余可以长久回味的记忆。 二人推测，或许是残留的毒素无法达到伤人的效果，却刺激了她麻木的味觉，再加上杀生丸的血液中蕴含他的妖力，所以才让她借助杀生丸的力量短暂觉醒了味觉。而当毒素的刺激消失，味觉也随之消退。 杀生丸用自己稀释过的妖毒做了实验，验证了这个推测。 小唯有些失望，但好歹她也拥有过短暂的欢愉。经此一事，代表她还有更大可能，包括恢复味觉、嗅觉、视觉、乃至心跳，哪怕如同人类那般延缓迟钝。 之后的日子，杀生丸在试炼之地待得越发长久了，连小唯都少见他。但每一次回来，对方身上的伤痕都要比上一次更轻更少。 小唯能明显感觉到杀生丸的强大，不仅只是惊叹，更需要仰望。这是后天修炼的妖与天生的妖怪之间的差距，一个百折千难，一个天之骄子。 她竟有些嫉妒，但仔细想想，又毫无道理，不由自嘲。 突然就想起雀儿说过，做妖有什么好，还不如一只美味的虫子。 但成为妖才能享受这万丈红尘。 妖的修炼是将自己更往人的方向靠拢，小唯放不下红尘，更放不下人心。 予簪 “哦呀，真是狼狈呢，杀生丸。”那位夫人托着腮，用夸张的语气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因为害怕而逃之夭夭了吗？”b 分卷阅读7 r 　　本以为少年会在试炼之地待上几日，没想到只一个白天就回来了，竟是将几日的试练任务压缩在一日之内完成。 凌月仙姬早就知道杀生丸堪称完美的表现，却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以及好奇他这么做的原因。 杀生丸态度冷淡，未作任何解释：“明日我会继续前往试炼之地。”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凌月仙姬抱怨着，心中却感到满意，看来杀生丸的潜力远不止于此，试练需要升级。 待对方走后一段时间，有人前来汇报，说杀生丸少爷与唯大人一起离开了王宫，朝妖市方向去了。 “竟是为了陪小唯去妖市玩么？”凌月仙姬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头发，“做儿子的都没有特地抽时间陪伴过我这个母亲呢，真是不孝子。” 却只字不提是她先不耐烦，把还是孩子的杀生丸丢给了小唯。 侍从拿捏不准夫人的心意，不知她是否真的对此表示不悦，遂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杀生丸在犬族试炼之地待了将近六十年，花开花落，或许一个人的一辈子还不到六十年，于妖来说，六十年也不过转瞬即逝。 在昭示成年的最终考验到来之前，杀生丸需要先去面见父母并接受指导。 亲子的重要时刻，斗牙王自然不会错过，但他虽是一代雄主，在与儿子的相处上却显笨拙，杀生丸亦不是会依赖父母的孩子。 斗牙王例行简单交代几句，倒是凌月仙姬开口问道：“吾儿可有心仪的姬君？” 斗牙王亦然：“虽然有些突然，但现在确实可以考虑这件事了。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与你母亲定下了婚约。” 杀生丸冷冷抬眸：“我不觉得自己需要考虑这种事情。”说罢便回到自己的住所，等待那一时刻的来临。 但在这之前，他先转道去了别处。 作为西国的统治者，这个国家所有受到犬族庇护的妖族都会定期朝贡以表顺从，自然在王宫内库中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而杀生丸的目的则是其中一支牙簪。 这是他从前巧合之下看见的，如今倒是为它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据献宝之妖所言，此牙簪来自大陆，为妖之法宝，作修炼使用，可织梦造幻，勘迷破障，窥视记忆，迷惑心神。 簪长五寸，制簪之牙坚逾金铁，以特殊法门才得以雕琢，簪尾祥云之中有九条狐尾若隐若现，堆叠盛开犹如花瓣，每条尾尖缀一颗莹骨宝珠，心随意动，可奏奇音幻律，声似玉泉鱼跃，泠然作响。 杀生丸连簪带匣一同取回，于侧殿找到小唯，沉默着递给她，似乎不过随手施为，丝毫看不出他在挑选上花费了一番心思。 “这……”小唯披散着长发，未施粉黛，一双妙目狐眼惊讶地睁大，打开嵌丝雕花木匣，看见安静躺在锦缎中的精致牙簪。 这里的女子此时以直发为美，还不兴佩簪。且“簪”为男子使用，女子用“钗”，目的为方便劳作，这是下等人的东西。 妖怪虽没有人类这种讲究，但女子不戴簪也为大势，故而牙簪一直蒙尘。因此这东西虽为法宝，小唯也一时拿不准杀生丸的意思。 她双手捧着木匣，突然很想问，殿下，你可知送女子发簪的含义？ 但想来因为文化差异，杀生丸是不知道的。而且他也不像会留意这种事情的人。 但这个送簪子的时间点却很敏感，小唯因此意识到了一件事，杀生丸太依赖她了。 想到这里，小唯合上木匣，仰头露出温柔的惊喜笑意，抬手拨去杀生丸肩上被风吹乱的发丝：“谢殿下，我很喜欢。” 杀生丸抓住她欲要收回的手，掌心触感冷似寒冰。他眸色更为深邃，深深看了小唯一眼，转身离开，去迎接他的最终考验。 小唯长叹，眉间浮上一缕轻愁。她看着杀生丸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回身将木匣放在妆台之上。随后她带着琵琶来到杀生丸的宫殿，站在彼岸樱下看着那轻摇的秋千，坐在上面最后唱了一曲《采薇》。 环视这间无比熟悉的宫室，小唯眨眼，眨去最后一抹不舍，果断转身，抱着琵琶去寻斗牙王与凌月仙姬，向二人请辞。 “你要离开？”坐在上首的大将诧异道。 “是。”小唯福身，“承蒙老爷与夫人多年照顾，小唯感激不尽，但殿下即将成年，我再待在他身边，反而不美。” “但也不必……嘶。”斗牙王的话被凌月仙姬拧在他腰间的手打断，他艰难咽下痛呼，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唯。”这位夫人此时真正对小唯另眼相看，“你很好。” 作为母亲，她比任何人都先察觉到杀生丸对小唯的情愫。或许杀生丸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他只是随心而为。而小唯看着他长大，目前是无法对他产生相同感情的。 若说先前，对于二人凌月仙姬不会表示反对，毕竟她了解儿子又臭又硬的脾性，但她绝不看好。 杀生丸确 分卷阅读8 实太依赖小唯了，这对他今后的成长不利。他确实即将成年，但远没有真正成熟。 现在，小唯主动提出离开让她感到满意，凌月仙姬不需要再当那个恶人。 如果日后二人能走到一起，凌月仙姬也不介意多小唯这么个儿媳妇。 狐女着一袭丁香色曲裾，怀抱琵琶，如她来时一般，就这么离开了西国王宫，安静如一片飘落水面的花瓣。 不知道杀生丸得知她不告而别后会是什么反应，想必会愤怒吧。这位殿下生起气来真的很吓人呢，还一点都不好哄。但她说喜欢那支发簪，是真心的。 不过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她需要头疼的了。 说起来，来到此处二百多年，小唯竟从未好好逛一逛这片土地。初来乍到就被掳去差点做了压寨夫人，之后就一直待在王宫之内，大半时间都只面对一人。 她走过村落与城池，见过人类和妖怪，遭遇战乱也看到和平。 果然，小唯想，她还是留恋这红尘种种。 到过的地方多了，小唯也听说常年争斗中，妖怪们在抢夺四魂之玉，它是一颗灵力强大的通灵宝玉，可以让妖怪大幅提升妖力。 小唯一笑而过，不作评价。 渐渐的，妖怪之中流传，京都来了一只会画皮的狐妖。她所画之皮可以帮助妖怪隐藏妖气，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但与此同时，披上画皮的妖怪也会失去作为妖的能力。 会去找小唯画皮的妖怪有两种。一种是半妖，他们被人类排斥，被妖怪蔑视。而另一种妖怪，他们的伴侣通常是人类，为了可以在人群中安稳地生活，他们甘愿放弃一身妖力，只为与伴侣平静共度此生。 当然也有想借此潜伏进人群行凶的妖怪，但九霄美狐最能揣摩人心，仔细分辨倒也不会将画皮给予这种妖怪。 小唯的画皮早已不再是人皮，为保皮的新鲜，且人类的老态更加快速，妖与半妖需要经常来替换画皮，小唯因此也看到了更多悲欢离合。 她的心并没有因此变老，相反因为看得更多，她的心态愈发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人间种种颜色终于浸染了她的双眸。 小唯看到晚霞如万丈霓虹，逐渐被墨色冲散，点点繁星点缀天空，围拱着银色的月盘。 属于人类京都的繁华暂且落尽，逢魔之时，百鬼夜行。 晚风送来消息，西国的犬大将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并与之有了子嗣，他的妖怪妻子因此搬到云上仙宫闭门谢客。 随后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犬大将在与龙骨精的战斗中虽然获胜但重伤，又因保护人类爱人身亡。 站在热闹的街市上，小唯自离开后第一次想起杀生丸，想起见骨的伤痕与猩红的鲜血，想起炙热的体温与温柔的纵容，想起那个深夜，妖市中一碗香甜的桂花糖水与犬妖少年的眸中星辰。 她想知道，杀生丸会感到愤怒、悲伤与痛苦吗？ 会的吧。 他如此崇敬自己的父亲。 小时候的杀生丸，被母亲欺负委屈了也不会哭，抿着嘴唇攥紧小拳头，喉中发出小兽般威胁的呼噜。 而现在的杀生丸，应该会将所有感情都埋藏在心中深处，令外人难以窥见分毫吧。 沿着道路慢慢走到京郊的山上，小唯臂挎竹篮，采摘画皮需要用的材料。 天空传来一声牛哞声，小唯抬头，原是故人。 “刀刀斋。”她看着这位白发白胡的邋遢“老人”，对方的真实年龄其实与自己也差不到哪去。 他们其实没什么交集，不知他来寻自己有何要事。 “小唯啊。”刀刀斋怀中抱着一把牙刀，小唯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斗牙王身边见过，“帮帮忙吧，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犬大将离世，留下遗嘱，将天生牙留给杀生丸，不过他那脾气……唉。” “为什么不是铁碎牙？”小唯看着这柄牙刀，并没有伸手接过，“让殿下来掌握铁碎牙，不会辱没了老爷的刀。” “大将自有他的道理，而且杀生丸自己又不是没有强大的刀……”发觉说得太多，刀刀斋住了嘴。 “刀刀斋你是不想承受殿下的怒火，这才来寻我的吧。”小唯轻笑，“老爷的决定原也不该我置喙，将天生牙给我吧，我会将它交给殿下。” “小唯你可真是善解人意，除了面对夫人，杀生丸也只有在你面前才不会发怒。”刀刀斋急忙将牙刀放到小唯手上。 “那可不一定。”狐女轻轻摇头，不再解释，纤细倩影缓缓融入林间夜色。 又要见面了呐，殿下。 牙刀 一袭锦衣，帷帽遮面，小唯带着那把牙刀走在寻找杀生丸的路上。 可怜她脚程实在算不得快，每每总是慢上三分，连人的影子都没有寻见。 几次捉空，愣是小唯这百十年养气功夫再好也有了几分不耐。她颇有些任性地想，刀刀斋可好 分卷阅读9 ，自觉丢了烫手山芋，自顾自跑没了影，连忙也一点不帮，狐狸可是记仇的。 想了想，这样总是追在人身后跑也不是办法，以她和杀生丸在速度上的差距，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人。她几次打听问询，八卦的妖怪从不少，传出去也不好听。 既然她就不了山，不如让山来就她。 想到这里，小唯不再跟着杀生丸的脚步走，而是转路去找朴仙翁。在寻人传讯这方面，对方的本事可远胜于她。 朴仙翁是一棵树龄两千年的朴树，高大的树木扎根于地，树根绵延几里，林中树叶虫鸟皆可为他耳目鼻舌。 似是谁家姬君贵女独自行走路上，在战乱横行的年代并不安全。虽有帷帽遮掩绝丽面容，但轻透皂纱更添神秘，欲引人探寻。且如拂柳身姿更显纤纤弱质，翩跹风流。 一群盗匪注意到了路上的小唯，扬起下流的笑围聚过来，手中刀上还有斑斑血迹：“美人儿，要去哪啊？”再抬首，不远处村落中火光闪烁，浓烟滚滚。 熟悉的老旧套路根本提不起小唯的兴趣，一路行来，因她容颜吸引而来的人不知凡几，她从未放在眼里。 掀开皂纱，小唯露出那张清丽娇颜，本是漆黑的双眸中闪现幽幽碧色，似黑夜中狐狸诡秘的荧亮兽瞳。 如被控制一般，除领头者外，余下盗匪皆无知无觉抬起握刀手臂，横亘颈上用力一划，霎时鲜血喷涌如柱，染红大片土地。 “妖……妖怪……”领头者吓得两股战战，上下牙齿磕碰打架。倏而他发疯般胡乱挥舞长刀，小唯轻易闪开毫无章法的攻击，一手抓住刀刃，一手覆上胸口，“是啊，我是妖。只有你们这种蠢物才看不出来，敢拦我的路。” 此地战乱频发，妖物作乱，哪里真的有娇弱贵女敢独自行走，哪个不是被侍女护卫环绕。如小唯这般衣着华丽，长久远行还无狼狈的，要不就是她身负武艺可敌盗匪，又具法力可降妖魔，要不就是她根本不是人类。 匪首只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咣啷”一声，刀落于地。只见那如玉纤手蓦然长出利甲，深深刺入皮肉。下一瞬，玉手抽出，掌心一颗猩红心脏兀自跳动。 “看见过妖吃人心吗？” 那匪首在巨大的惊惧中悲惨死去。 垂眸打量，小唯颦起黛眉，略感嫌恶：“这等资质的皮囊，连做画皮的材料都没有资格。” 狐妖实在是注重皮相的妖类。 裙摆拂过地上七扭八歪的尸体，小唯走进还在着火的村落，找到一家火势稍小暂且还算完好的房屋，从水缸里打了一碗清水净口。 百年之后再食人心，她果然还是不喜。下次她可不要只为了散播恐惧就自讨苦吃了，真是得不偿失。 忽然，小唯隐约听到哭声，寻声前往，妖的视力让她在浓烟中看到声源处是一对兄妹。兄长身上有刀伤，已经死去，妹妹额头亦有伤，被压在兄长身下，哭声似小猫，半哭半咳。若无人救她，想必命不久矣。 小唯猜测，想是额头伤口并不致命，只是导致昏迷，瞒过了盗匪的双眼，这才让女孩逃过一劫。但失血与浓烟已经令她奄奄一息。 小唯将女孩自火海中抱出，顺手又从先前的木屋中打起一桶水，走到村落外坐下。 “强、强盗……”女孩艰难出声，声音嘶哑到几乎难以辨别。小唯仔细分辨，才听懂她说了什么，“莫怕，强盗都死了。” 阳光下，那双碧色兽瞳犹如深邃的湖水与十万绿林。 她阻止女孩继续出声，喂她喝下几口水，又取来手帕沾湿，清理额头伤口，因为缺少绷带，她便用长长的发带包扎。 “睡吧。”小唯让她在怀里躺得更舒服些，轻柔的声音似乎拥有魔力，令女孩很快陷入沉眠。 这下，带着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小唯的行动速度更慢了，但好在之后路途顺利，距离也已不远。 见到朴仙翁，小唯将自己的请求说明。 “嗯，通知杀生丸没问题。”朴仙翁缓缓道，看着跑远摘花的小姑娘，“不过你要一直带着这个人类的小女孩吗？” “不。”狐女摇头，“人妖殊途，我会带她回京都，找一个好人家收养。” 女孩抓着一朵紫色小花跑回来，踮起脚尖颤巍巍举起。小唯蹲下身，让小姑娘方便将花朵簪在她如云的鬓发间。 小女孩的嗓子因为浓烟受损严重，说不出话，但她鼓起掌，用灿烂的笑容与行动表达出她的欢喜。 朴仙翁和蔼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穿着紫色和服的女孩眨眨眼，脸色苍白，身形又瘦弱，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不出得好看，澄澈灵动，像是一泓白水中的两粒黑色宝石，带着小孩特有的稚气，似乎会说话。 “哦，你叫‘瞳’，我猜得对不对？” 瞳高兴得直点头，一点也不怕面前两个妖龄加起来快五千岁的大妖怪。 她玩累了，就靠在朴仙翁的树根上睡觉，柔软的草坪是天然的软垫，朴仙翁飘下一片硕大的 分卷阅读10 树叶盖在瞳的身上当做被子。 清风袭来，卷起小唯颊边落发，她微微偏头，看见清贵的少年自远处走来。或许是氛围太好，又或许是对方和服上粉色樱花开得绚烂缠绵，小唯心中突然产生些酸涩情绪。 她以目光描摹，看杀生丸额间月印，看他双颊紫红妖纹，看他勾勒红痕的狭长眼眸，长长轻叹道：“原来殿下的眼睛是金色的。” 比骄阳更璀璨夺目，又有金属的坚硬锋锐与冰冷。 她慢慢走过去，迎上杀生丸，将怀中牙刀双手递出：“殿下，您现在是这柄刀的主人。” 杀生丸垂眸看向天生牙，神色不明，不言不语，也不接刀。 随后他抬眸，看向树下安睡的瞳：“人类。” “是。”小唯点头，“路上随手救的小孩，之后我会找人教养她。” 又将刀往前递了递，小唯低声道：“刀刀斋拜托我将天生牙带给您。” 杀生丸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刀上：“刀刀斋拜托你……”他发出一声冷笑。 卖掉刀刀斋，小唯不着痕迹勾起艳丽唇角。但只一瞬她就重整容色，见杀生丸收下天生牙，福身道，“殿下，小唯不辱使命将刀送达，这便告辞了。” 少年收于袖中的手微微一紧，随即率先甩袖转身，压抑的清冷声音似含怒火：“你的秋千，我已命人拆了。” “啊……”看着对方汹汹离开的背影，小唯掩唇长叹，杀生丸似乎更气她了。 看穿了一切的朴仙翁乐呵呵笑着：“若是他人惹怒杀生丸，早就没命了，哪里还能安生站在这里说话。” 小唯哪里还不明白朴仙翁的意思。原来那支牙簪所代表的含义真是如此。或许杀生丸知道大陆风俗，又或许他只是误打误撞，但其中意义并无不同。 也许今天她的主动约见在对方看来是有所回应，可之后便代表拒绝。一再碰壁受挫，杀生丸又自觉自作多情，骄傲如他如何不会愤怒。 只是拆了她的秋千，这种小打小闹的“报复”还真是让小唯受宠若惊。 “时间还不够……”小唯摇摇头，蹲下身为已经醒来但还迷糊着的瞳绑好散乱发辫。 还不到时间，喜欢上杀生丸很容易，但小唯暂且未能转变心态。 当她能将杀生丸当做一个男人而不是男孩看待时，或许她会选择回应这份感情，只要对方还对她抱有情愫。 但在这之前，还需耐心等待。 小唯带着瞳回到京都，想为她寻一处栖身之所，但瞳反应激烈，不愿离开。 她为瞳寻医医治嗓子，可伤害已然无法逆转，经过修养可以说话，但嗓音无法再回到从前的清脆，变得嘶哑如同枯木树皮。 瞳索性就当自己哑了，开始思考如何通过比划使他人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向小唯学字，在光滑的檀纸上写：我想做妖。 “妖？妖有什么好。”小唯不以为然，递女孩一只竹篮，赶她去采摘下次画皮所需材料。 瞳接过竹篮放于身边，又写：力量强大，不会被坏人欺负。 “让人成妖我有办法，寻一位心甘情愿与你换皮的妖，换了皮，你就是妖了。无人认识你，你只能长久躲在那张皮下，靠吃人心保持皮的新鲜。到时，凡人要杀你，妖要杀你，法师和尚巫女阴阳师更要杀你。” 瞳吓得连连摇头：不要这种方法。 小唯就笑：“想要力量还不简单，你有灵力天赋，我送你去当巫女。” 瞳软乎乎的手指扣着和服上的花纹，慢慢点了头，答应下来。 可她还是想当妖，因为只有妖，才可以长生不死，才能令她永远陪在小唯身边。 奈落 瞳果真极有天赋，且在京都神社能受到最好的教导，学习操控灵力与各种术法，并侍奉天照大御神。 小唯再次见到瞳时，对方白衣绯袴，身披松鹤千早，颈上翠色念珠项链上垂挂一只小巧雀鸟，丈长高束马尾，腰悬鉾先铃，脚上踩一双方便行路的黑色短靴，看起来英姿飒飒。 “已经是大人了呐。”深厚灵力内蕴，小唯仔细打量已经成长为少女的瞳，对方容色只能说是中上，引人夺目的是眉间一股英气与极为漂亮的一双眼睛，清澈而不失沉稳。 “唯大人，我要离开京都了。”清脆声音响起，少女口不出言，胸前雀鸟口喙开合，啾啾鸣叫，准确传达心意。 “去哪里？” “骏河之山。”（富士山） “做什么？” “寻不死药。” “你还是没有放弃。”小唯倚靠廊下，望向院中樱树，“在得到力量之后，又要寻求长生么？” “小时候我说想做妖，就是为了力量与长生呐。”瞳神色执着。 “你和我见过的巫女皆不同。” 少女好奇问道：“何处不同？” 小唯说：“我所见之巫女，皆尽心侍奉神明，守护一方土地。” 分卷阅读11 “这些我也做到了啊。”瞳微微勾唇，“我对神明之心日月可鉴，若我寻得长生，我便能将力量更长久地用于守护。” “有时我真不知是人更贪婪还是妖更贪婪。”摇摇头，小唯为瞳准备好行囊与盘缠，“外面不太平，你要小心。” “这怎能说是贪婪，我通过自身力量求取，这只能说是努力付出所得的回报。”瞳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大人放心，我身手很好的。” “是，‘战巫女’瞳姬。”小唯笑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您怎么也知道了。”瞳有些不好意思，如同被家长揭穿了黑历史，“我的目标是成为翠子那样强大的巫女，师父说我很有潜力呢。” 《竹取物语》中写：不见之缘，悲泪满衣襟，不死灵药又何用？故事中，天皇命家臣将不死之药焚烧，如今不知瞳是否还能找到它。 但小唯不会阻拦，她送瞳出了城门，如同当年她将女孩送往神社。 最开始，经常有消息传来，“战巫女瞳姬”的名号越来越响亮，令人类敬仰，令妖怪恐惧。 渐渐的，消息少了起来，偶尔传回来的，听起来也不那么靠谱。 当瞳最终失去踪迹时，小唯在廊下泡了一壶清茶，一杯放于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的空位前，就这么枯坐一天，看热茶变冷茶。 她还住在京都，但逐渐不再做画皮的买卖，除了之前的主顾。 有人问起，小唯就说，生意太忙，原先的帮手又跑了，自然无法接太多客单。客人提议她可以招人，都被拒绝了。 当最后一个向她讨要画皮的妖怪也不再上门后，小唯关掉了店门，不再现于人前。 直到那天，一个披着银白色狒狒毛皮的半妖前来敲门，想向她讨要两张画皮。 “小唯早已不做画皮的生意，先生恐怕要失望而归了。”狐女感受到名为“奈落”的半妖身上令人略有不适的邪恶妖力，并不愿与之交易。 “先不要急着拒绝。”奈落低声笑道，手自狒狒皮下伸出，掌心安静躺着一串悬挂雀鸟的翠色念珠项链，“不如先看看这个，再考虑是否做这笔生意。” 小唯接过项链，指尖摩挲其上雀鸟，略微垂眸：“这项链似是眼熟。”话音未落，冰舌霎时席卷，向奈落而去。 对方向后一跃，躲过攻击：“我有瞳姬的消息，不想听吗？” “说。”冰舌不再漫延，小唯抬眸，莹绿兽瞳冷光奕奕，“先说消息，我给你画皮。” 奈落道：“瞳姬为阻止神久夜作乱，以自身为引，将自己和神久夜共同封印在命镜中。” 瞳姬吃亏在神久夜身具天之羽衣，力量源源不绝，所用术法又来自其所吞噬之天女，此乃神术。 奈落心中遗憾，可惜自己刚诞生不久，还太弱小，那场战斗中他未能找到机会，不然只要吞噬瞳姬和神久夜中的任何一人，他就能得到不死之身。 不过瞳姬被封印了也不错，奈落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敌得过这位永生的战巫女，对方身上的灵力是妖怪天然的克星。 “项链是你从何处所得？”小唯问道。 “项链本是弥范法师保管。”奈落回答。不过想必弥范命不久矣，因为风穴会逐渐扩大，直到将他也吸入黑洞之中。 小唯又问：“这是何时之事？” “半年以前。” 半年以前，那么就代表，瞳找到了不死之药。不然以人类的寿命，不会活到此时。 小唯心中百感交集，但她面色不变：“你想要什么样的画皮？” 奈落取出一卷画轴，小唯展开，上面以彩绘画有一男一女，男子身穿红衣，银发兽耳，女子白衣绯袴，是位巫女。 小唯总觉得，男子的模样有些面熟，或许是对方拥有和杀生丸相似的银发金眸。 “听说你的画皮可以模拟气息。若画人皮，气息则与人类分毫不差，甚至能限制妖力。若画妖皮，半妖与人类虽然无法拥有全妖的力量，但至少在气息上并无差别。” “是。”小唯点头，讥讽道，“怎么，不敢以自身形象示人，反而要借助他人皮囊吗？” 奈落并不在意她的讽刺：“那么，如果给予你具体的形象，你是否能模拟这幅样貌之主人的气息呢？” 小唯将画轴卷起：“这需要媒介。” 奈落似乎早有预料，立刻取出两根发丝。 小唯将发丝收起：“一月之后，来取你的画皮。” 她不在乎奈落有何阴谋，她唯一在意的，是被封印在命镜之中的瞳。 这是一次新的尝试，小唯将两根发丝分别用妖毒融化，加入到画皮的材料中，并依照画轴中的人物形象在画皮上画出一样的形貌。 尝试很成功，披上画皮之后，无论是身形、样貌、声音、气息，都与原主如出一辙。 前来验货的奈落由衷赞美道：“很完美，简直就是艺术品。” 小唯冷声道：“奈落，你可以离开 分卷阅读12 了。注意，若画皮老化开裂，我不会再为你制作第二张来替换。” “无所谓。”奈落声音暗含不明笑意，“反正，这也是一次性用品……” 看披着狒狒皮的半妖带着画皮离开，小唯转头就搬了家。舍弃这间居住近二百年的院舍，小唯只带了自己的琵琶，牵一匹快马，沿着官道向迷途森林而去。 命镜就在迷途森林的命镜庙中，与蓬莱玉枝一同被祭祀着。小唯见到了命镜，她抚摸光滑镜面，并未感受到瞳的气息。 既然瞳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封印神久夜，那么小唯就不会去想办法解开命镜的封印。为防止神久夜轻易解封而出，她还带走了蓬莱玉枝。 离开繁华的京都，小唯需要重新寻一处落脚之地。这一次，她选择隐居山林，以免再有妖怪通过口口相传打听到她的踪迹找上门来。 狼群自森林中穿过，琵琶声铮铮响起，冰舌所过之处，连火焰都能被冻结：“呀，野狼干，好久不见。” “唯大人息怒，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有迷路的人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土下座，狼野干显然还未从当初狼群被瞬间冰封的阴影中解脱。 他害怕又纠结，大着胆子嗫嚅纠正道：“……是‘狼野干’啦。” 仔细看去，对方瞪着铜铃大眼，憨头憨脑的模样还有几分可爱，小唯于是放过了他：“既然遇见了，今后你就为我看门吧。我欲在此处落脚，你帮我寻一合适地点，再建一所院落。” “是，愿为大人效力！”狼野干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引着小唯向森林深处而去，“唯大人请跟我来。” 这里的日子，有狼野干在一边喋喋不休，倒是不显寂寥。小唯也不觉他吵闹，从他口中道听途说些事情，也能当乐子一笑。 渐渐的，狼野干竟也喜欢上了这种平静生活，心中不甘随时间消弭，他心甘情愿当起小唯的看门“犬”来。 因斗牙王离世，时隔多年豹猫一族再次来袭。之前狼野干率众妖被打得落花流水，几斤全灭，还是杀生丸以一己之力挽救颓势。 狼野干绘声绘色讲起杀生丸在战场上的英姿，小唯轻叹：“是么，殿下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妖怪了。” 见小唯神色有异，狼野干小心翼翼道：“大人要去找杀生丸少爷吗？听说他外出历练了。” “……还是不了，我之前惹他生气，可是怕得很呢。”小唯折下一朵杜鹃花于鼻下轻嗅，已经能隐隐闻到花香。 狼野干心有戚戚焉：“确实，杀生丸少爷发怒时的确很恐怖。” 小唯斜他一眼，轻笑。 “哦，对了。”狼野干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道，“大将与人类公主生下的儿子，犬夜叉少爷，似乎被一个巫女封印了。邪见，就是杀生丸少爷的随从，在与豹猫战斗之前，他去找犬夜叉少爷帮忙时探知到了消息。” “半妖和巫女？”小唯心中一动，这样的组合似乎有些熟悉，如果真是奈落利用她的两张画皮搞鬼，那她岂不是成了帮凶？ “大人，怎么了？”狼野干疑惑道。 “不……”小唯摇头，“没什么。” 罢了，帮凶便帮凶吧，亲疏有别，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用画皮去交换瞳的消息。 只是奈落……呵。 真相 桔梗离世，亦带走了四魂之玉，让这片土地相对平静了五十年。 直到某一天，名叫“戈薇”的少女被复活的百足妖怪拉入食骨之井，穿越五百年时光来到这里，将四魂之玉带回，同时解开了半妖犬夜叉的封印。 四魂之玉变成无数碎片四散而落，小唯自一只横冲直撞的妖怪身上得到一片，立觉妖力极速增长：“怪不得被那么多妖怪趋之若鹜。” 将碎片带回，用画皮所剩边角料做了个包裹隔绝四魂之玉气息，此处方才再得宁静。 狼野干叽叽喳喳说着最新消息，小唯几番思量，还是决定带着四魂之玉碎片前往枫之村一观。 “都是债呐。”既然当年之事也有她一部分责任，那么告知犬夜叉等人真相也是必需。 但在她找到犬夜叉之前，杀生丸先与对方因为铁碎牙发生了冲突，被突然爆发的半妖斩断左臂。 紧接着小唯就被偷了家，在她离去之后，奈落利用被污染的四魂之玉碎片操控狼野干来找犬夜叉的麻烦。 七宝抓着半块四魂之玉被狼群追赶，疯狂逃窜。小唯半路横插一脚，将被撞倒的小狐狸抱进怀里，顺手接过四魂之玉。 “狼野干，让你好好看家，结果还能被他人算计。”她皱眉不悦，被四魂之玉碎片控制的巨大狼妖身形一顿，混沌头脑中隐隐产生恐惧之情。 但小唯不会给他反应时间，来自寒冰地狱的冰舌将狼群化作冰雕，在阳光下碎裂，紧接着，冰舌将狼野干也牢牢冻住。 巨大身躯轰然倒下，引起大地震颤，小唯冷凝目光直指密林深处：“奈落，久见了。” 分卷阅读13 犬夜叉与弥勒立即意识到奈落就藏身于密林之中，立刻转身追去，但被对方逃走，只从他后背上的蜘蛛印记推测出他正是当初的强盗鬼蜘蛛，在被对方以得意语气揭开当年真相之后无功而返。 身为九尾的千年狐妖，七宝在她怀中不敢一动，浑身僵硬得如同一只乖巧的狐狸玩偶，被小唯漫不经心把玩毛绒绒的尾巴。 走到狼野干身边，屈指敲开他额上冰壳，小唯取出四魂之玉碎片，这才为他融化冰舌。 神智回归，狼野干一声哀嚎，土下座请罪：“大人，不是我想来的，是奈落那个半妖强迫威胁我！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行了。”小唯不耐，“这是什么光荣的事么？还要拿来在外人面前说嘴。” 她转向犬夜叉等人：“抱歉，是我治下不严，给你们添麻烦了。” 弥勒惊艳于小唯绝世美貌，无视了七宝犹如抽搐般的求救眼色，上前一步捧起她的手：“这位美丽的姑娘，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你放肆！”狼野干愤怒斥责，“竟敢出言调戏小唯大人！” “小唯，真是好听的名字。”弥勒俊朗的容颜露出风流笑容。 狐女勾起红唇，美目如一泓秋水，眸光流转间自有万种风情：“那法师会给我什么呢？” 弥勒目光痴迷：“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那……我要你的心。”说着，她缓缓抽出被弥勒捧在掌心的玉手，五指化为利爪，作势去挖弥勒心脏。 “弥、弥勒！快醒醒！”七宝在巨大的惊恐加持下终于摆脱了修为与血脉上的天然压制，一口咬在弥勒另一只手上。 “嘶！”弥勒吃痛之下瞬间从小唯的魅惑之中苏醒，立刻倒退数步，冷汗转眼浸透袈裟，如同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犬夜叉举刀就要攻击的那刻，小唯倏而露出开怀笑意，令众人瞬间晃神，犬夜叉的攻击也因此中止：“这就被吓到了，不过是个玩笑。” 七宝大叫：“挖人心脏也是玩笑吗？” “自然，因为我本就没想要他的命。”小唯偏头，轻柔嗓音如同浪潮拂过海边细沙，自有独特韵律，“不然纵使让犬夜叉用铁碎牙砍他一刀，他都无法摆脱我的魅惑。” 枫开口道：“你似乎很了解犬夜叉。” “算不得了解。”狐女看着手中半块四魂之玉，“只是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犬夜叉，你既已见过奈落，想必已经知道当年真相了吧。” 银发半妖点头，依旧不失警惕：“没错。” “那你是否想过，为何当初奈落假扮桔梗时，你没有闻出他身上的气味？桔梗灵力强大，她又为何没有感受到奈落身上充满邪气的妖力？” 犬夜叉心中大震，是啊，奈落的臭味很好分辨，或许是他用了什么妖法掩盖气味，这可以解释小唯的首个问题，但妖力中的邪气又该如何遮掩呢？ “你知道什么？”他反问道。 小唯回答：“五十年前我就见过奈落，他当时来找我，目的是向我讨要两张可以模拟他人气息的画皮。” “什么……？！”犬夜叉咬牙，“该死的奈落！” 弥勒飞速思考：“那小唯姑娘你又为何要助纣为虐呢？” “助纣为虐？那是对你们来说。”小唯掩唇轻笑，“于我，这只是一笔再普通不过的交易，奈落手中有我想要的消息，我自然会给他画皮。” “这次前来解释当年真相，是因为犬夜叉的父亲于我有恩。” “你见过我老爹？”犬夜叉惊讶道。 狐女颔首，轻拢衣袖，逐渐放空的眼神似乎穿越亘古时光回到当年：“那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你还未出生呢。” 随后她将视线重新落在犬夜叉身上，眸光一凝，莲步轻移缓缓走近。 “……你做什么？”犬夜叉如临大敌，鼻间笼罩一股清幽的杜鹃香气，因为小唯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他不好挥刀，但又不愿收回铁碎牙。 小唯并不理他，只是观察他贯穿腹部的伤口，呢喃道：“这伤痕……是殿下的毒华爪。” “你认识杀生丸？”原本已经稍微放下的戒心忽又提起，“你喊他‘殿下’，你们是一伙的？” “你们打架了，因为铁碎牙。”虽未在现场，但小唯已猜出真相，“殿下想要杀你夺刀，不知为何最终放弃了。” 犬夜叉冷笑：“哈，铁碎牙拒绝了他，结果他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人类手臂。” “什么人类手臂？”小唯皱眉。 “犬夜叉！”弥勒焦急喊道，不愿犬夜叉继续说下去。 银发半妖却不顾他的阻拦，似长出一口恶气般幸灾乐祸地得意道：“他被我砍断了左臂，那条手臂现在估计还留在老爹的坟墓里呢。” 弥勒气得恨不得敲开犬夜叉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全是水。既然知道小唯是杀生丸那边的人，怎么还就这么大大咧咧把事 分卷阅读14 情说出来了？不怕被对方报复吗？ “你……！”胸口忽如火烧，小唯眼中渐显杀意。 就在犬夜叉严阵以待以为她要动手时，小唯却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怒火压下。 “狼野干，你自离去吧，那里我不会再回去了。” “大人，你是想去找杀生丸少爷吗？”狼野干急急问道。 “与尔无关。”小唯细眉紧锁，看到狼野干关怀神色，还是解释道，“被奈落踏足之地，我不愿再回。” “哦，是这样。”狼野干恍然，“那我再找一处地方重新建个房子。” 小唯本意并非如此，但最终没有拒绝。 关于铁碎牙，这是杀生丸与犬夜叉兄弟二人的事情，她家殿下肯定不愿他人插手，小唯自是不会去对犬夜叉做些什么。 虽然被断一臂，但从还能将犬夜叉重伤至此来看，杀生丸状态应该尚可。小唯先前关心则乱，此时想通这点，提起的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手中半块四魂之玉是个大麻烦，数量太多，拿着它定然会引来奈落。小唯暂时不想与他打交道，自然不会将四魂之玉据为己有。 但从狼野干处得到的两片，她也不会交出。 四魂之玉随心而变，在恶人手中会被污染，在灵魂纯净之人手中则会被净化。小唯手中的两块碎片逐渐褪去污浊，洁净如初。 她将那半块抛还给犬夜叉，蹲下身揉揉七宝细软的棕黄发丝：“小狐狸，好好修行。” 看着狐女离开的纤巧背影，弥勒询问七宝：“七宝，她为什么对你态度那么好？” “态度好吗？”七宝开始怀疑弥勒是否伤到了眼睛，但仔细回想，他说得好像又没错，“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狐妖吧？” “原来小唯姑娘是狐妖么。”弥勒恍然，“果然夺人心魄，媚骨天成。” 他有些羡慕地问道：“七宝，待在小唯姑娘怀里是什么感觉？” “我都快被吓傻了，还能有什么感觉。”七宝嘟哝道，“大概就是香香软软，还很冰冷吧。” 犬夜叉鄙视道：“喂，弥勒，你不会对她还有什么想法吧？之前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 “虽然但是，小唯姑娘实在太美了，我第一次见到如斯美人。”弥勒感叹道，“犬夜叉，我就不信你没有晃神。” “切。”银发半妖冷哼，不服气道，“那是因为她使媚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用急着否认。” “就是就是。”七宝连连点头，“越描越黑，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结果换来犬夜叉在头上一个爆栗。 小狐狸扯着嗓子哭嚎：“嗷！我要去告诉戈薇你欺负我！” 受伤 虽然说不再回去，但此行小唯并未带上琵琶，那琵琶使用多年，早有灵性，在此地也难寻大陆那边的形制，自然不能轻易丢下。 且不止琵琶，林中屋舍里还有被她放于隐秘之处的四魂之玉碎片和蓬莱玉枝。 狼野干脚程快，小唯便打发他去取三件东西，自己慢慢跟在后面，漫无目的瞧着一成不变的绿荫花树，宛若林中山鬼，于杳冥之处悄然而过。 满山翠色，曲径通幽，繁花开在她的衣上，纯白与绯色烧进她的眼中。 迎面而来的，是一袭熟悉的衣着打扮，极致的黑色是柔顺的长发与眼瞳，极致的白色是光洁的肌肤与白衣，极致的红色是宽大的绯袴与樱唇。 而那抹清丽容颜，是小唯曾经执笔一点一点细致描绘过的。 “……你是桔梗。”狭路相逢，这是小唯第一次见到这位本已在五十年前死去的巫女，现在对方以骨灰墓土捏做身躯，以死人魂魄控制行动。 那具躯壳里，没有心呐。 张弓搭箭，和弓的弓弦发出紧绷之声，桔梗以箭指向狐女：“你是何人？” “我叫小唯。”狐女并不紧张，还有心情拈花低嗅，“你不认识我，我却早已在五十年前‘见过’你了。” 小唯不待她问，干脆说道：“五十年前，奈落从我这里拿走两张画皮，你与犬夜叉的画皮。” 随手抛下指间花朵，她迈开莲步，袅袅婷婷，无声无息自桔梗身边擦肩走过，如同一只灵狐，皮毛洁白，脚步轻悄，水眸无辜，身姿妖娇。 言尽于此，想必以桔梗的聪慧，很快便能想通当年真相。 至此，她所欠之债便还清了。 桔梗能感觉到小唯身上有四魂之玉碎片，也能感觉到这些碎片并未被污染。即使墓土的身躯充满了恨意与怨念，她也并未将这些怨恨发泄在算是帮凶的小唯身上。 于心中轻笑，有此纯洁心灵，怪不得能是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呢。 待狼野干取来三件东西，小唯将两片四魂之玉碎片与先前的包在一处，再放进一个绣着精巧杜鹃花的荷包里，并挂在腰间。将蓬莱玉枝拢在宽大袖中，背上装着琵琶的琴袋， 分卷阅读15 自此，那间屋舍再无可留恋之物。 嗅觉逐年敏锐起来，到如今已能通过气味捕捉到风中的各种信息。可惜小唯并不知杀生丸身上是何种气味，因此从这方面也无从找起。 但对方身上有一种味道小唯是知道的，那就是血的味道。 风中隐有香甜血气，引她转换道路，离开被无数人踩踏出的土径，转向茂密丛林。 不似先前安适，脚步逐渐转急，在闻到浓郁血腥后，终于奔跑起来，被树枝划破裙摆也不在意，终于找到倒在一棵树下神智昏沉的杀生丸。 小唯从未见过杀生丸受如此重伤。 对方纵然妖龄年轻，但实力早就是能够雄踞一方的大妖怪，究竟是何人能伤他至此？ 小唯疾步靠近，杀生丸突然坐起，猩红竖瞳嗜血而残忍，喉中是猛兽在极端防备与排斥时发出的威胁低吼。 这种状态下，小唯绝不怀疑，只要她稍一靠近，杀生丸便会出手伤人。 此时的杀生丸不会管她是谁，也认不出她。 但小唯只是略一停顿，随即坚定上前。 锋利的毒华爪朝她袭来，指甲尖端闪烁着不祥的绿光，昭示了剧毒的可怕。 小唯在靠近时时刻注意他的动作，此时偏身躲开攻击，伸手握住大妖手腕：“殿下，乖些。” 话语携带狐颜魅惑之力，重伤之下的杀生丸无法保持冷静理智，似是被蛊惑般安静下来。 见此招有效，小唯松开对方手腕，放下琵琶，伸手去解杀生丸的铠甲与衣物。 就在她要扒开杀生丸衣襟检查伤口之时，猝不及防间，杀生丸动手了，利爪在她下意识躲闪间依旧在肩膀上留下深深伤痕，血染锦衣，花簪坠地，乌发散落。 “呀——”受痛轻呼，小唯猛然挥开杀生丸手臂，翻身跨坐在他腰间将他压倒在地，“殿下，请您乖一点！” “唔！”墨发委地与银发交缠，杀生丸一声闷哼，于浓郁血腥之中闻到一股杜鹃暖香，眼中猩红缓慢褪去，神智终于回归。 “小……唯？” “殿下还能认得小唯，小唯真是受宠若惊。”狐女轻哼一声，纤细指尖挑开染血和服衣襟。 大妖的血液着实香甜，她忍不住俯下身，探出舌尖去舔舐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同时她的鲜血自肩膀滴落，融入杀生丸胸口伤处。 于火辣的疼痛中，杀生丸感受到一点冰凉与柔软在缓慢移动，湿润的鼻息扑在胸膛，略有轻微痒意，细密的发丝如同锦缎扫过臂膀。 小唯冰冷的身子覆在他身上，是个极亲密的姿态。杀生丸第一次以如此狼狈弱势之姿显露于她面前，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剑眉紧皱，薄唇轻抿，却并未斥责，而是任她饮血。 因记挂着杀生丸的伤，小唯并未多饮，只浅浅舔食一二，皆是已经流出之血。压下心头食欲骚动的同时，也是帮忙止血。 直到止血完毕，小唯这才自杀生丸身上下来，拉开衣领去看顾自己的伤口。 她状态良好，肩上伤口虽深，却也能很快恢复。不过想必杀生丸一时半会动弹不得，这伤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想到此处，小唯拢好衣领，帮杀生丸整理衣衫，但并未再着铠甲，以免压到伤口：“殿下，我去周围看看，附近应该有溪流和村落。” 转过身去，她眼中才闪过见到那一截空荡衣袖时的酸涩心痛。 水源的湿气与村庄的炊烟可以通过嗅觉轻易分辨，小唯需要打些水来，顺便弄点食物。 她将银簪捡起，设下简单结界，防止血气溢散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并让他人无法靠近这里，更看不到结界之内的情形。 小唯现在也有些狼狈，身上带伤，披头散发，裙摆也被树枝划破。这模样分明是一个落魄受难的可怜弱女子，倒是方便她之后行事。 跟随气味朝山下走，半路遇到一个瘦弱的人类小女孩。女孩不会说话，见她受伤比划着把她往山下带，还将家里仅有的几根草药全都给了她。 这让小唯想到了当初的瞳，只不过比起眼前女孩，瞳的性格更加张扬外放，慕强且野心勃勃。 轻叹一声，小唯的心软了软，取出那根银簪，问周围人家换了布巾、木盆、吃食和草药。 银簪在这个小村子里已经算贵重了，能换到不少东西。小唯从吃食中取出一顿之量，剩余全部留给了女孩。 不顾挽留，小唯离开女孩破旧的木屋，自溪边清洗药材，不甚熟练地处理，又打一盆水找人家烧开，这才往山上走去。 “殿下，我回来了。”进入结界，小唯将木盆放下，盆中热水已然温凉。她浸湿布巾为杀生丸擦身，再将处理好的草药敷于伤处，“虽然粗糙，但于伤有益，殿下莫嫌。” 不是多么珍贵的草药，都是森林里常见的，但总归能让杀生丸恢复得更快些。 “你的伤？”杀生丸开口道。 “先前便包扎好了。”小唯轻笑，端起木盆走远，将盆中污水倒掉，随后返回，不知从哪 分卷阅读16 里摸出两条烤鱼，在杀生丸眼前晃晃，“殿下吃吗？” 大妖轻瞥一眼，拒绝得果断：“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我是妖，所以这应是妖怪的食物。” 虽然妖怪大多食肉饮血，但越是高级的妖怪越是讲究，对于食物的处理方法就越接近人类，只不过食材比较特殊，如同大鱼吃小鱼，高级的妖怪也会将低级的妖怪当做食物。 小唯故意与杀生丸咬文嚼字，但并不强求对方食用。小口咬下鱼肉，味觉的暂时恢复令她享受到烤鱼的鲜香，鱼皮酥脆，鱼肉鲜嫩，煞是美味。 悠然眯起双眼，小唯靠在杀生丸身边慢慢吃完两条烤鱼，意犹未尽舔舔唇角，像只贪食的猫儿。 每日打水、换药，小唯通过他人之口得知小女孩名字叫“玲”，因眼见兄弟在自己面前被强盗杀死，遂才失语。 与瞳相似的遭遇倒让小唯对她更看顾两分，以至于杀生丸在闻到她身上出自只有密切相处过才会沾染的生人气味，略显不满道：“你又想随手捡一个人类小鬼？” “没有捡呐，玲有自己的家。”小唯放软声音不着痕迹哄道，“至于瞳，她倒是与殿下有几分相似，渴望力量，已经成为出色的巫女了。” “哼。”出于对人类的偏见，杀生丸并不喜小唯说瞳与自己相似的行为，他亦知道小唯肯定清楚这么说会令他不悦，但对方仍旧温柔却坚定地为瞳说话。 见杀生丸别扭地闹起了脾气，恍惚中让小唯想起初见时，对方第一次学习用箸，在夹菜失败后也是这么闷闷地一个人生气。 她更往杀生丸身边靠近些，取出琵琶：“殿下，我为您唱歌儿吧。” 杜鹃花的香气幽幽钻进鼻腔，杀生丸放松身体，向后靠上树干：“……嗯。” 小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 一曲相思《子衿》被不和谐的声音突兀打断：“杀生丸少爷，您在哪里啊？伤得这么严重，不会……了吧？不不不不会的！杀生丸少爷那么强大，一定不会有事的！难道、难道他要抛下我了吗？”说着，竟开始出现泣音。 小唯指尖一抖，声音戛然而止，曲调忽乱。她抬头去看杀生丸表情，明显感觉到对方已然处在发怒边缘。 “殿下，这是……您新收的随从？” 此时认同似乎有些丢脸，银发大妖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唯知他心意，解开结界，便闻杀生丸开口轻斥：“邪见，闭嘴。” “杀生丸少爷！”绿色的小妖怪闻声转身，一把扑过来，“我终于找到您了！” 他看到对方身边安坐的小唯，被那绝色容颜惊得一呆，随即反应过来，高举人头杖：“你是什么人？竟然待在杀生丸少爷身边！” “你又是什么人？”小唯手托桃腮，饶有兴致反问。 邪见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就是伟大的邪见大人，杀生丸少爷最忠心的随从，已经追随他好几十年了！” “是么。”小唯歪着头眨眼，黑白分明的水润美眸里一派无辜，“我待在殿下身边，可有近二百年啦。至于我是什么人——” 她伸手去勾杀生丸的衣角，抱起尾巴变作的蓬松柔软的白色皮毛，将半张芙蓉面埋进去，只露出一双翦水秋瞳，柔柔问道：“殿下，我是你的什么人啊？” 邪见被小唯大胆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但更令他震惊的是杀生丸对小唯的纵容：“邪见，你太吵了。” 银发大妖阻止邪见继续聒噪，小唯见好就收。本就是玩笑话，也没有想要杀生丸什么回答。 这问题本也不好作答。 先生？显得自己张狂。侍女？又是自降身价。他们能是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一个心甘情愿跟着另一个，一个于细节处默许另一个。 “殿下，今日还需换一次药，您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说罢，小唯端起木盆起身，向邪见叮嘱道，“你在此照顾好殿下。” 邪见露出一个“还用你提醒”的眼神：“这是自然。” 方要离开，杀生丸突然开口：“有狼的味道，从你经常去的方向传来。” 小唯一怔，对方的嗅觉比她敏锐太多，他所言即代表着—— “谢殿下提醒。”想到玲还在村中，小唯心中担忧，匆忙下山。 狼群撕咬血肉，人群发出哀嚎，鲜活生命尽数泯灭于野兽利齿之下。 ——还是来晚了。 幼小的女孩被恶狼追赶，不断拉近的距离让她已经能闻到兽口之中的腥臭。 该往哪里躲呢？能往哪里去呢？玲小小的胸腔中溢满了绝望与恐惧。 大家都被狼咬死了，照顾她的、驱赶她的、喜欢她的、讨厌她的…… 都死了。 泥土被鲜血染成泥泞的深色，化作吞噬生机的沼 分卷阅读17 泽。在被狼群咬断脖子之前，玲望向通往村口的道路，心中突然有一点高兴。 ——那个之前每天都来的漂亮姐姐今天没有出现。 大张的眼眸逐渐失去光亮，唯余寂灭死气。村庄转瞬化作冰天雪地，小唯将女孩失温僵硬的躯体抱进怀中，未看被寒冰结束生命的狼群，只将它们作为村民的祭品。 她缓步走到溪边，将布巾打湿为女孩擦去脸上脏污血迹。 瞳自我封印于命镜之内，小唯便希望玲能好好的，可叹世事无常，生命脆弱。 轻启檀口呼出一道气息，如流沙般的妖力旋转如漩涡，逐渐化作金色妖灵。只需千年妖力，她就能救活女孩。 救赎之刀嗡鸣，杀生丸出现在小唯身后，垂首见她晦暗神情，姝丽之色还是更适合低眉浅笑。 拔刀出鞘，小唯抬头，印有六角梅的和服袖摆自眼前划过，天生牙刀光一闪，似是劈开什么小唯不可见之物，随即归刀入鞘。 银发大妖声音沉沉：“这世上，没有什么需要你牺牲妖灵。” 如同在心脏最柔软之处重重敲了一锤，跨越千百年的酸涩使她突然双眼发胀发热，但并未流出泪来。极为柔软的笑容显露唇角，小唯轻轻眨眼平静心绪，揉一揉玲细软的发丝。 似乎自从她重新跟随在杀生丸身边时，对方皱眉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小唯轻叹一口气，叹得细密又绵长，高兴的同时亦有愧疚，无措之下垂首看玲在自己怀中缓缓睁眼，“谢殿下。” 视线缓缓聚焦，女孩看着她，双眸晶亮，脆生生开口：“姐姐！” 杀生丸转身离开，小唯回头轻唤：“殿下，您的伤……” “无碍。”清冷嗓音传来，小唯无奈，牵住玲的手，“走吧，我送你去枫之村。” 杀生丸的伤她放心不下，既打定主意跟随，玲便不能带在身边。自己一时没有固定的落脚之处，综合考虑，有巫女守护的枫之村是玲的最佳选择。 女孩十分乖巧听话，小手勉强牵住狐女三指，怯怯问道：“那里的人会喜欢玲吗？” “我不知道。”小唯如实回答，“但玲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总是会被人喜欢的。” 玲仰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枫之村，犬夜叉等人外出寻找四魂之玉碎片，并不在此。小唯将玲交给有一面之缘的年长巫女，详细交代了女孩的遭遇，拜托她帮忙照顾。 “玲生活所需之费用我会负责，直到她成年为止。”虽说即使不出抚养费，枫也会好好照料玲，但小唯希望对方今后的生活能够更轻松顺遂些。 “之后我会送来银钱，请务必收下。”见枫似要拒绝，小唯说道，“这是我对玲的心意，也是望你对她能够多加照拂。” 此言一出，枫便不好再拒绝：“请放心，我会照顾好玲的。”她其实也诧异于小唯会送来一个人类小孩。 会把挖人心脏当做玩笑的狐妖纵然讲些道理，枫也总觉对方更多的是妖之冷酷，今日之事，倒让她看到了小唯的柔软心肠。 临别之时，玲依依不舍，牵住小唯衣袖问道：“姐姐，你之后还会来看我吗？” “啊。”她对上女孩期盼的眸子，点点头道，“若有机会，我会的。” “嗯，小唯姐姐，我等着你！”玲开心地笑起来，小嘴一张便见漏风门牙。 杀生丸送小唯过来，却并不愿靠近人类的村落，只把她送到不远处。此时小唯回到原地，却不见对方身影。 这是把她给抛下了？搞半天，被抛下的不是邪见，是自己么。 细眉轻挑，小唯转而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说之后会跟着对方，想必杀生丸以为她同先前一样，短暂相遇之后便会离开。 ……好吧，是自作孽。 时间不久，杀生丸应该还未走远，若是快些追赶，还是能追上的。 素手轻提裙摆，小唯向前方追去，被青草亲吻过的纤细脚踝萦绕浅香，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并未留下丝毫脚印。 “殿下！” 杀生丸骑在阿哞背上，闻声引缰回头，见小唯朝自己跑来，漆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锦缎光泽，像翻涌不息的水波。 她在银发大妖身边停下，细细地喘息，抬起眼来，如檐上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殿下怎走得这样快。” “你——”有些惊讶，那双狭长的金眸闪过一瞬光芒，小唯想要探知，却看不到了。 “女人，你不是要留在那里吗？”邪见跳着脚问道。 小唯一瞬便明白了杀生丸容许邪见跟随身边的原因，虽然是只弱小丑陋的小妖怪，但常常能窥得杀生丸的深沉心思，并代替他表达出来。 “我何时说过要留在那里。”平复呼吸，小唯抬起头，口中回答邪见的问题，却又似乎在说给另一个人听。 深邃的金眸平静如金色海洋，小唯的话语同先前那次问自己是杀生丸的什么人一样，是一次试探。 她表达出自己的态度，明明白白，然后将选择 分卷阅读18 权交给杀生丸。 银发大妖松开牵引双头妖兽缰绳的手，向她伸过来，掌心朝上。 狐女不由莞尔，上挑的眼尾晕生一抹嫣红，眉眼弯弯如同弦月。 她将自己柔若无骨的手放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有力手掌中，年轻犬妖炙热的体温自相合掌心一直熨烫进心里。 感受到一股大力传来，小唯被他带上坐骑，轻轻将额头抵在杀生丸后背，柔软的双臂向前环住对方劲瘦的腰部。 杀生丸身体略微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重新拉起缰绳，对地面已然惊呆化身石像的小妖怪道：“邪见，走了。” “是、是！杀生丸少爷等等我啊！”害怕被丢下，邪见抱住阿哞尾巴，被带着升入高空。 空中视野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风大。杀生丸没有束发习惯，为避免出现被长发糊脸的窘态，小唯将脸埋入银发，心想，若有下次，不知她能否申请坐在前面。 新刀 “真的有鬼死了，不知道是谁——”远远看见一道深色的影子，邪见松开阿哞的缰绳快跑几步，看着地上狰狞可怖的鬼首感叹道。 “是犬夜叉。”杀生丸走过来，“不过，他似乎也没能全身而退。” 单手轻松提起巨大鬼首，杀生丸观察着鬼的满口锋利牙齿，若有所思。他能闻到，牙齿之上还残留着铁碎牙的气味。 “这只鬼闻起来简直和奈落一模一样。”小唯侧坐在阿哞背上，颇有些嫌弃地蹙眉，后撤身体以手掩鼻。 “你也见过奈落？”邪见惊讶道。 “何为‘也’？”狐女以柔软指腹摩挲颈上念珠项链的雀鸟，指尖点在雀鸟的口喙上，回忆道，“自然见过的。五十年前，我曾予他两张画皮，却也因此，成为了间接导致犬夜叉与桔梗之间悲剧的帮凶。” “那个该死的奈落，原来那么早就开始憋着坏主意。”邪见气呼呼道，“他差点就用他的诡计害了杀生丸少爷！” “邪见。”银发大妖冷冷朝这边瞥来一眼，“你的话太多了。” 小妖怪顿时噤若寒蝉，狐女收回探究目光，遂也按下了继续探知详细的心思。 杀生丸看中鬼牙坚硬竟可咬断铁碎牙，打定主意后，便带着鬼首找到被刀刀斋逐出师门的弟子灰刃坊，让他用鬼牙打造一把刀。 杀生丸虽已改变想法，认为偶尔使用一次天生牙也无妨，但绝不可能拿着这把刀去当圣人到处施救。而刀刀斋拒绝为杀生丸量身造刀，竟为躲他离家出走，因此杀生丸才会找上灰刃坊，利用他想要超越刀刀斋的心理打造邪刀。 ——三天之后，取刀之时。 “殿下，邪见取刀久久未归，别是遇见了什么麻烦。”小唯察看天色，无不担忧。 杀生丸站起身，看起来是要去寻人。虽然不说，但邪见在他心中确实有一定分量。 小唯驱使阿哞跟上杀生丸的脚步。 纤纤素手挑开门帘，灰刃坊的造刀作坊之内，只见邪见倒在地上，身体被劈作两半，生机已失。杀生丸以天生牙斩杀冥界使者复活邪见，小唯帮对方将两半躯体复合。 只是不知刀被灰刃坊带去了哪里。 “又是奈落的气味。”明显到连邪见都能闻到的地步，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三人面前。 “你就是犬夜叉的哥哥杀生丸吗？”手持折扇的冷艳女子饶有兴味笑道，“真是个文雅的男人啊。” 小唯眉梢轻挑，这能算是调戏么？ “我是风之使者神乐，可以说是奈落的分.身。”对方自我介绍道。 “分.身？” “没错。”她以折扇轻点下巴，“你让灰刃坊打造剑而交给他的牙齿，是悟心鬼的牙齿。他也和我一样，是奈落的分.身。” “那又怎么样。”杀生丸道，“你是来特地告诉我这件事的吗？” 神乐轻笑，展开折扇挡住红唇：“你闻不到吗？从悟心鬼身上诞生的充满邪气的剑——斗鬼神——就在附近。” “奈落有几个分.身？” 银发大妖身边一直沉默的美丽女人突然开口，神乐稍显惊讶，并不愿意乖乖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稍微有点好奇。”小唯向杀生丸飞快投去一眼，嗓音微哑而语调婉转，“你找殿下告知斗鬼神下落，是受奈落指使，还是仅仅出自你自身意愿？” ……真是个敏锐的女人。 神乐顿感小唯是个麻烦，一阵狂风陡然卷起，吹乱了狐女的长发，对杀生丸道：“那把剑是你的。” 女妖乘坐瞬间变大的羽毛飞舟远去，邪见奇怪地问小唯：“你刚刚为什么那么问？” 小唯耐心对邪见解释：“奈落既然会打殿下的主意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我想确定得到斗鬼神的殿下对奈落的利用价值有何影响。” “那你的判断呢？”邪见追问。 “斗鬼神再如何强大，终究是为殿下锻造的武器，只是个 分卷阅读19 工具。”小唯语气平淡，“所以我的判断是，没有影响。之前如何，现在还如何。这大概率是出自神乐自己的意愿。” 九霄美狐熟知人性，善探人心，神乐离去匆忙，未尝没有怕小唯看出什么的意思。 “神乐自己的意愿？那她想干什么？”邪见晃晃自己的脑袋，觉得匪夷所思，“完全想不出来，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想不出就不要想。”小唯笑意明媚，“有殿下在，你怕什么。” 追寻着斗鬼神的气息，他们见到了犬夜叉一行人。比之上次相见，队伍里多了两个对小唯来说陌生之人。 一位女子身边带着断成两截的妖骨武器，应该是除妖师。另一位少女衣着奇异，身具灵力，后背弓.箭，应是巫女，而那张脸更是与桔梗肖似，使小唯十分惊讶。 ……难道是转世么？就如王生与霍心、佩蓉与靖公主一般。 天地变色，浓云翻滚，杀生丸自高空跃下，伸手要去拔起地上邪气四溢的宝剑。 躲到犬夜叉身后的刀刀斋连忙阻止道：“杀生丸，你不能碰它，不然你也会像灰刃坊一样被斗鬼神控制的。” 小唯不由露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被控制？一代铸刀名匠也有老眼昏花之时。对于杀生丸的实力，小唯拥有比对自己的媚术还要强烈的自信。 “你当我是什么人？”果然，只听杀生丸一声冷笑，拿起斗鬼神，以自身强大妖力瞬间压制了斗鬼神的邪气。 “斗鬼神的邪气输给了杀生丸？”刀刀斋烦恼地嘟哝道，“这家伙好讨厌啊。” “剑也是会选主人的。”对新武器还算满意，杀生丸看向犬夜叉，“拔刀，我有事想跟你确认。” 看着兄弟俩在下方打作一团、或者说是杀生丸单方面碾压的战斗，小唯只有一个评价：这位二殿下还真是莽啊，打架竟把武器丢了。 她干脆俯下身来趴在阿哞背上，视线逐渐从兄弟二人转移到刀刀斋身上。 为何刀刀斋不愿意为杀生丸铸刀呢？ 铁碎牙与天生牙的区别在于一柄是杀人之刃，一柄是救人之刃。犬夜叉为半妖，天生妖力不够强大，确实需要类似铁碎牙这般强力的武器护身。但天生牙是杀生丸需要的吗？妖界残酷，弱肉强食，难道还需要什么慈悲心肠？ 小唯并非斗牙王那般的王者，她只是一只普通狐妖，受妖界严苛规矩的管束，虽然不喜，但本身实则是习惯了的。 吃人之妖或许偶尔会发发善心，但真要如佛陀般普度众生是绝不可能做到的。自然，小唯或许能猜到，但无法理解斗牙王之深意。 为王者，不可一味求强，需知要守护臣民，还要有仁。乱世用重典，却也需体恤下意，否则易为暴.政，怨声载道。 小唯倏而想起当初刀刀斋拜托她帮忙将天生牙交予杀生丸时，对方的未尽之言。 “又不是没有强大的刀”，强大的刀在何处？纵然在此方世界停留数百年，但小唯过得平和，对一些事情并不够了解，因而无法知晓刀刀斋的未尽之意。 下方战况突变，杀生丸尽占上风，但犬夜叉被逼入绝境之时，身上陡然变化的气息竟让小唯感到一瞬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对斗牙王、凌月仙姬与杀生丸这种血脉纯正的全妖一般。 竟是求生本能令妖血沸腾，妖性压制人性并主导了他的意识么。 招招不留情，害怕犬夜叉真的被杀生丸杀死，刀刀斋出手暂时拦住杀生丸，戈薇以一句“坐下”放倒犬夜叉，与其余几人合力将之抬走。 空中所见更加清楚，小唯拍拍阿哞的两个脑袋示意它降落：“‘坐下’？应是言灵，倒也有趣。”侍神者的手段，她也见过一些。 ——好似在逗狗，就差握个爪子。 此等骚操作让杀生丸都忍不住惊诧，还有些对犬夜叉恨铁不成钢的恼火与不理解父亲做法的愤懑不平之意。 就这样，也配与他拥有半身相同血脉，也配使用铁碎牙吗？ 刀刀斋放出的火圈并非不可跨越，但银发大妖伫立在火焰旁，直到它熄灭之前都未曾移动一步。 狐女安静在他身后，竖指于唇示意邪见不要出声，夜风吹过，扬起发丝与衣摆，只默默陪伴着。 半晌，杀生丸转身离去，邪见急忙牵起缰绳跟随身后，小唯自阿哞背上跳下，轻巧来到大妖身边：“殿下，不需要为斗鬼神配鞘吗？” “不必。”重回密林，林间暗影遮住杀生丸神色，但遮不住明亮锐利的金眸。 狐女一双妙目在黑暗中弯成两弯幽碧新月，指尖软软勾住对方袖摆，落后一步亦步亦趋。 她能感觉到，杀生丸身上的气息在慢慢平静下来，步伐不着痕迹缩小，让小唯不至于跟得艰难。 这份贴心令小唯欣喜，笑容愈发甜蜜。 耳边虫鸣阵阵，一切暗涌情愫都被掩藏在幽暗夜色与婆娑树影之下。 她早便知道，喜欢上杀生丸真的很容易。 “殿下真是个温柔的男子 分卷阅读20 呢。” 熟悉的句式令杀生丸脚步一顿，随即抽手，袖摆自小唯指尖滑落。 一声轻笑消散在静逸空气中。 调戏自家殿下很有趣，小唯乐此不疲。 豹猫 随意轻拨琴弦，侧耳倾听琴音，小唯仔细调试弦轴来控制琴弦松紧，半晌，她不由轻叹——这琵琶陪伴她近五百年，终究是凡物，几经妖力洗礼，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索性放下琵琶走到溪边，卸下头上钗环，将如云墨发浸入水中仔细梳洗，再用手帕吸去水分。 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小唯双手掬起一捧水，自水中得见自己无瑕容颜，心情舒畅，突然扬手将水泼向空中，水滴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丽色彩。 “啊呀呀！你这女人干什么啊，衣服都被你弄湿了！”邪见跳着脚大声叫道。 狐女神情无辜而灵动，突然旋身来到靠在岩壁阖眼休憩的银发大妖身边，翻飞的宽大袖摆似蝴蝶翅膀，双手如灵蛇般探出勾住对方的脖颈，柔软又冰冷的身体倚过去，将大半面容埋进皮毛中偷笑。 邪见吵嚷的叫声戛然而止，面部表情犹如坏死般滑稽，怪异地扭曲僵硬着，默默转过头去，简直没眼看这一幕。 狐妖果然是最会勾人的妖精，连杀生丸少爷也—— 他心事重重，颇感烦恼地长叹一口气。杀生丸少爷啊，您怎么就被她蛊惑了呢？ 犹如女色惑主，而他邪见就是忧国忧民的忠心臣子，期盼主上能够看出他的苦心，从而清醒。 杀生丸任由小唯扑入怀中依偎，倏而抬眼，视线犹如利芒，直刺小溪下流方向。 “呀……”小唯轻呼，犹如受惊的小动物般将光裸双足缩入裙中。 只见小溪突然弥漫彻骨寒意，足日当头照，溪水却结起厚厚冰层，让她想起曾经锲而不舍追捕她的来自寒冰地狱的冰舌。 只是心中一紧，随即小唯便放松下来，那冰舌早已被她所控，无需惊慌。今日来者不知何人，亦有操冰之能。 她自杀生丸怀中坐起，大妖起身向前走去，将小唯身影挡在身后：“冬岚。” 小唯不知双方说了什么，但猫的气味是闻不错的。豹猫一族卷土重来，裹挟多年之前的仇恨，如今找上了仇人之子——杀生丸。 银发大妖带着邪见赴约而去，留在此处守护小唯的是好久不见的狼野干。 向她传达杀生丸的意思，狐女叹息，揉一把狼野干的皮毛，心中念道，若真有危险，还不知是谁保护谁。 另一边，与弟妹们汇合的冬岚看着兀自在秋岚手中挣扎不已的戈薇道：“这是谁？” “犬夜叉的女人。”一同前去的夏岚回答，“可以当做诱饵。” 春岚问：“杀生丸那边呢？” “那边不需要诱饵，他一定会来的。”冬岚肯定道，“不过他身边也有个女人，我还记得她的气味。” 春岚好奇道：“是谁？” “她叫小唯，是只狐妖。你们不知道，我在领主大人身边见过这个女人一面。她很受宠爱，差点就成了我们的领主夫人。”冬岚突然道，“夏岚、秋岚，你们去把这个女人抓来，她会成为领主复活最完美的祭品。” 姐弟俩领命而去。 不得不说，冬岚还是较为了解小唯的。狐妖擅媚术，小唯亦会控冰，而夏岚属火，身姿灵巧，秋岚属雷，力量巨大，皆是针对小唯的短处与弱点。 调虎离山，没有杀生丸在旁，抓住小唯便如探囊取物——冬岚并未将小唯放在眼里。 而轻视的后果，就是姐弟俩在小唯手中吃了大亏。谁能想到，寒冰地狱的冰舌，竟连火焰都能冻结？ 遭到袭击，狼野干急中生智扯开阿哞的嚼口，顿时，双头妖兽吐出惊雷。 花香袭来，少女清脆的声音融于其中：“还好我来了，不然你们就输咯。” 因好奇跟随而来的春岚放出花瓣施展幻术，小唯以魅惑抵挡，阿哞和狼野干却不敌，纷纷昏睡过去。 雷霆与火焰轰击飞速而来的寒冰，秋岚快速朝小唯扑来，粗壮手臂犹如铁钳般将她箍住，用力向胸膛挤压。 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人活活挤碎，小唯一声痛呼，只觉眼前发黑，骨骼响起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妖力再难以为继，顿时陷入昏迷。 秋岚放松手臂，小唯倒在他臂弯中。傻乎乎的大猫先前还威风凛凛，此时却看着小唯容颜，手中不敢使力，呆呆道：“……她真好看。” 春岚大笑起来，脾气火爆的夏岚跳到他背上，一巴掌拍向秋岚脑袋：“笨蛋，你给我清醒一点！这是领主大人的祭品，别耽误正事！” 春岚亦补刀道：“而且她是杀生丸的女人，虽然不想承认，但——”上下打量秋岚，“她应该是看不上你的。” 将小唯带回，豹猫首领巨大却干瘪的身躯前放着一应瓜果和三枚四魂之玉碎片。而桌案前有一长条状的小型祭台，在旁边的圆形 分卷阅读21 大祭台旁。 秋岚将小唯放于小祭台上，还为她细心整理好长发与衣裙。冬岚用眼神示意：这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夏岚嘀咕，“看人家好看，被迷住了呗。” “……不要耽搁了领主复活的大事。”冬岚最终道，“弟弟也到这个年龄了啊……” 阿哞咬住狼野干的衣服将人拽起来，狼野干揉着眼睛，突然惊觉，小唯不见了：“完蛋了！”他抱头痛哭，“我会被杀生丸少爷杀死的！” “不行。”连滚带爬寻着豹猫气味而去，“我要去找唯大人！” 与此同时，与夏岚交手的杀生丸敏锐闻到了对方身上沾染的浅淡杜鹃花香。他握紧斗鬼神，强大剑压冲破夏岚的火焰，将对方轰入墙壁，随即砸落水中。 小唯醒来时，只觉周身疼痛不已，身下石板冰凉硌人。耳边声音嘈杂，她被一只干枯且散发着腐臭的巨手抓起。 “小……唯……” 巨手上的肌肉逐渐复生，包裹住裸露的骨骼，抓住小唯的力量也在逐渐变大。 “唔……”她睁开眼，迅速反正过来当前处于什么状态，果断将妖力注入言语，“首领，您弄疼我了。” 狐颜魅惑发挥效用，豹猫首领慢慢放松了对小唯的钳制。 “小唯。”熟悉的声音响起，狐女偏头向下方看去，一片白色衣角出现在视野中。 她朝杀生丸笑笑，转而对豹猫首领季丸说道：“首领，能让我靠您近一些吗？” 她在对方手掌中站起，下方的杀生丸暂时收住攻势，一剑挡住想要直接莽上去的犬夜叉，安静看小唯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唯能感觉到，邪恶的力量使他复生。她伸出手，唇边挂着妩媚笑意，似是要去触摸拥抱。 “小唯。”季丸开口，隆声阵阵，“我将犬大将儿子们的血和肉给你，如何？” “可我更想要别的东西呐，您都会给我的，对吗？”小唯的手就快要触碰到他了，“让我再离您近些吧，我想看清您。” “你想要什么？”季丸哈哈大笑，将小唯捧到面前。他确实很喜欢小唯，自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想要小唯成为自己的女人，“你说得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犬夜叉：……这套路好熟悉。 “真的吗？” 再近一些，就差一点。 狐女露出真心笑意，好似对这话十分欢喜。她轻盈向前一扑，犹如飞鸟投林，骤然变长的指甲却瞬间剜出季丸先前吞入喉中的四魂之玉碎片。 “哎呀，抓到了。” “小—唯——！”血肉横飞，骤变枯骨。豹猫首领发出一声痛苦长啸，猛然将小唯狠狠甩出，“你敢背叛我！” 她攥紧四魂之玉闭上双眼，后背撞入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一直关注着小唯的杀生丸一跃而起接住了她，以堪称轻柔的动作将她放于地面。 “于你，她何来背叛之说。” 失去四魂之玉碎片就等于失去了力量，银发大妖收起斗鬼神，转而拔出嗡鸣不止的天生牙，一刀斩杀豹猫首领之魂魄。 如山棱崩毁，摧枯拉朽，“轰隆”巨响，豹猫首领巨大的身躯倒地，化作尘土，泯灭于世。 收刀入鞘，杀生丸走向小唯，单手将她抱起，让小唯坐在自己手臂上：“你——” “殿下，我害怕。”小唯打断他，湿润的双眸凝视那双金色的眼睛。杀生丸未曾从中看到恐惧，但嗔怒之言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先前，不阻拦小唯是出于信任与尊重，但这并不代表杀生丸会赞同这种危险的行为。 小唯亦明白对方隐藏在怒气下的担忧，便当是撒娇，她揽住杀生丸脖颈，摊开紧扣的掌心：“殿下，四魂之玉，您要么？” “我杀生丸不需要这种东西。”银发大妖对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不屑一顾。 “我知道，这是饵。”小唯柔柔提醒道，“奈落。” “喂，四魂之玉碎片是戈薇的！”犬夜叉扛着铁碎牙喊道，“不要在我面前旁若无人地讨论它的归属啊！” 危险的目光逼视过去，犬夜叉一僵，随即梗着脖子恶狠狠回瞪：“我又没说错！杀生丸你看什么看，想打架吗？” 眼见事态就要升级，小唯开口道：“既然殿下不要，我也不要，你把它拿回去吧。” 将三枚碎片抛给犬夜叉，狼野干早有眼色地将阿哞牵来，还带来了她的琵琶。 收到对方求救视线，小唯无奈道：“殿下，狼野干有努力保护我，您就别怪罪他了。” “哼。”将小唯放在阿哞背上，杀生丸一甩衣袖，一马当先朝城门走去，邪见连忙牵了缰绳跟上，“杀生丸少爷，等等我啊！” “呼——”狼野干终于结束提心吊胆，抬起手擦掉冷汗，“得救了。” 铁碎牙重新变回一把破旧的钝刀，犬夜叉收起铁碎牙，看着夜幕中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杀生丸……被吃得死死的啊。哈哈 分卷阅读22 ，我可以嘲笑他了！” 制琴 奈落死亡的那刻，小唯与杀生丸似有所觉。 在了解到对方的难缠程度之后，小唯对于奈落竟就这么死了有些诧异。想到身上还带着三片四魂之玉碎片，她甚至开始思考这是否又是奈落的一次诡计。 但很快，小唯的心神就从奈落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琵琶上。 不相干之人，无需多费心思。 最后一次弹奏，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这把琵琶的寿命终于宣告终结。 双眉淡染轻愁，她叹气，叹得又轻又细，却婉转绵长，惹得邪见心中也不是滋味起来。 但转而，小唯寻了一处断崖将琵琶抛下，任由再无法弹奏的琵琶摔落崖底变成一堆碎木也不多看一眼，转身时眉间尽显妖之凉薄。 无用之物，亦无需留恋。 双手空空荡荡，她特意为了拨弦而留长修剪圆润的指甲没了用武之地，说实话，有些不习惯。 正当小唯思考是否要将指甲剪短时，她家从来只走直线的殿下破天荒绕了路。 “殿下，您是要去找朴仙翁？”小唯看明方向猜道。 “嗯。”杀生丸颔首，声音似有柔和。 并不多问，待在杀生丸身边，去哪里都行。小唯手指拂过颈上项链，翠色念珠经过蕴养散发出温润细腻的柔和光泽，但让小唯在意的，是偶尔如活过来般口喙开合、双翅振动的雀鸟。 这雀鸟本作代替瞳开口出言之用，自对方封印神久夜不久就经由奈落之手来到自己手中，如今发生异象，难道是神久夜即将破封？那瞳是否也—— 这厢，小唯思虑良多，另一边，杀生丸正向朴仙翁打听消息。 “你想找的人我正好知道一个。”朴仙翁笑呵呵道，“是替小唯找的吧。” 他将自己所知悉数告知：“郁离是来自大陆的竹妖，当初与飞妖蛾一同来此，却并未参与他和犬大将之间的战斗。他是琴师，擅多种乐器，你要制琴，找他准没错。我与郁离交好，他现居竹溪，你带上我的一株树枝往东去，便能找到他了。” 点点头，折下朴仙翁的树枝，杀生丸依言向东方寻找。风吹过枝条上的树叶，“沙沙”作响的叶片指向同一个方向。 杀生丸带着小唯，跟随叶片指引，来到竹溪结界处。树枝化作引见拜帖，令结界打开一个可供众人进入的入口。 结界之内，竹林如海，中有曲径，通往幽处。 元朝龙辅《女红余志·竹》有载：“竹名郁离，不知所出。偶睹沈诗云：‘繁阴上郁郁，促节下离离。’如出於此。” 翠发青袍，身姿挺拔，有君子之风。这竹妖名“郁离”，倒是人如其名。 对方看了一眼杀生丸手中朴枝，笑道：“贵客上门，寒舍蓬荜生辉。不知五位来此，有何贵干啊？” 他倒也没忽略邪见和阿哞。 不过—— “何来‘五位’之说？”小唯问道。 “你的项链上附有一位巫女的一魂一魄，看样子，她就要醒来了。”郁离解释道。 小唯惊讶，想到若神久夜破封已是注定，而蓬莱玉枝还在她手中，那么她或许还要助神久夜一臂之力脱困。 瞳分出一魂一魄留于项链之上自是有她的道理，或许她早已料到今日，故而安排此举以作后手。 杀生丸道：“我们来此，是想请你为小唯制作一把能够承受妖力的琵琶。” 银发大妖骄傲，但绝不狂妄。他们有求于人，且郁离与令斗牙王都礼让三分的朴仙翁同辈相交，一个“请”字自然当得。 狐女讶然，随即垂首浅笑。杀生丸竟是为她寻琴才特意找到这里。 郁离饶有兴致打量小唯装扮，突然转变语言，以中原官话问道：“大陆来的？” “大陆来的。”小唯遂以同种语言回答。 他又问：“几时来的？” 小唯再答：“约莫八甲子前。” “好好好，既然算是同根同源，我愿意为你制琴。”郁离畅快大笑，用回日语，“不过我还有条件，拿到琵琶后，你要为我演奏一曲。” “荣幸之至。”小唯应道。 他带二人进入内室，留邪见在外照看阿哞，于屋中踱步琢磨选材：“背板用千年紫檀，面板用万载桐木，相用妖骨，品就用我的本体竹枝，至于琴弦嘛，若要承载妖力施展术法，只用灵蚕丝就太柔软脆弱了，需要融合别的东西，不如——” 郁离盯着杀生丸眼前一亮：“就用你二人的头发吧！” “殿下的不——”小唯欲出言阻止。 “可。”杀生丸颔首，果断拔下四根银发，“够么？” “够了。” 同样交给郁离四根长发，小唯颦眉气道：“殿下，我怎能用你的头发制弦？” “我去制琴，你们自便。”郁离接过银白与墨黑的八根发丝，不理二人口角官司 分卷阅读23 ，撇下他们钻入库房，兴致冲冲翻找先前决定好的材料去了。 “不过四根头发，为你制琴，用便用了。”银发大妖放松身体坐在竹椅上，姿态颇感闲适，显然心情很好，冷峻唇角隐有一丝笑意，向她伸出手，“小唯，过来。” 小唯心中一动，走过去牵起杀生丸的手坐于他怀中，让对方身上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材料是早已处理好的，辅以妖法，制作一把琵琶只需三天，但却实实在在花费了不少神思心血。 琵琶制作精致，因檀木沉重致密，入手颇具分量，半梨形琴身线条流畅优美。许是闻到小唯身上的杜鹃花香，郁离还在背板上用螺钿镶嵌出一簇繁盛的杜鹃花丛，亦有彩蝶恋花之景。 四根丝弦每根皆黑白交错，仔细看去，是用小唯与杀生丸二人发丝糅合，并缠数股透明的灵蚕丝共同捻就。随手拨弦，曲声峥峥，弦音清透而不显尖锐，弦身柔韧而不失力度。 此琴实乃绝品妖器，将妖力融入曲音，冰舌威力更甚，令小唯见之心喜，爱不释手。 心念电转，信手而弹，嘈嘈切切，珠落玉盘。如云山雾绕，拨云见日，如夏夜骤雨，雨打芭蕉。 “好曲！好曲！”郁离抚掌大笑，“初闻此曲，便遇知音，且让我与你合奏！” 他取出一支竹笛，笛声悠悠，低沉如潜龙在渊，激昂若龙越九天，舒缓同江河汇海，湍急似狂怒惊涛。琵琶铁骑刀枪，却因曲调柔和，竹笛清亮透彻，却被赋予意志。二者合奏，风格不同，殊途同归，相辅相成，相得益彰。郁离之音与小唯之曲相比少一分空幽，多一分壮阔。 曲毕，兴尽，小唯携琵琶与杀生丸离开竹溪，回返之时遇到四处寻找蓬莱玉枝欲解放神久夜的神无、神乐姐妹。 颈上雀鸟本是金属饰品，现如今栩栩如生，似乎振翅就可飞翔。 小唯遂将蓬莱玉枝交出，说道：“你们帮助神久夜，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神乐追求自由，她渴望得到真正的自由，她想要看看神久夜口中真正的自由究竟是何种模样。 “我本也不是为你费心。”小唯笑道。 ——她只是为瞳考虑。 封印解除，明镜止水，万物陷入永不流动的静止时间。 “……殿下？”小唯去牵杀生丸的手，那只手僵硬冰凉，犹如石像，连被风吹起的发丝都凝固不动。 飞鸟嵌于空中，游鱼固于水底，这是永夜的囚笼，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小唯一人还拥有色彩、拥有生命。 ——仿佛被抛弃一般。 狐女紧抿花样唇瓣，神情慌张无措，原地频频转圈如惊慌害怕的小动物。倏而，发光的雀鸟唤回她的理智，指引她朝富士山走去。 山顶突然出现的神宫内正发生着一场战斗。除去小唯没有受到明镜止水的控制外，犬夜叉一行人因为身上有戈薇带来的物品可以活动，这些物品拥有时间结界的力量。 神久夜手中命镜内，瞳缓缓苏醒。 永生的战巫女破镜而出，鉾先铃注入灵力化作长剑，用力朝神久夜斩去。五十年前未果的战斗再次打响，而这一次，她身边有犬夜叉等人的帮助。 弥勒从祖父弥范的信中得知这位巫女的存在，若非巫女需以纯洁之身侍奉天照大御神，她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祖母。 白衣绯袴的巫女手持长剑，不发一言，衣衫烈烈，英姿飒飒。她的灵力区别于戈薇和桔梗的破魔之力，更具杀伤性，磅礴的灵力如一团漩涡，似乎并不稳定，但却被她巧妙使用，与有天之羽衣加持的神久夜战得难舍难分。 这手对灵力的操控，他人难出其右，不愧是被誉为五百年间最接近翠子的存在。 双方合作，最终瞳一剑将神久夜斩杀，连假死寄身于琥珀身上的奈落都未讨到好处。 尘埃落定，瞳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嗓音嘶哑犹如死木树皮，却丝毫不损她的风彩：“天女大人，您解脱了。” 似乎在回应她的话语一般，失去主人的天之羽衣飘起，旋转缠绕在她身上，亲昵地表述善意，点点晶莹光芒浮起，融入瞳的身体。 众人似乎看到一位姿容绝世的天女出现，被妖怪吞噬的灵魂得到解脱，作为报答与祝福，瞳将拥有天人真正的永生与天女残余的力量，成为天之羽衣新的主人。 长剑重新变回鉾先铃悬挂腰间，天之羽衣缠于双臂，巫女恍若天人临世。 随即出尘气质被她亲手打破，伸手拍拍犬夜叉与戈薇肩膀，露出欣慰笑意，竖起拇指夸赞众人，极具兄弟义气。 带着众人自镜中脱身，命镜随即被她亲手毁去，先前被神久夜困住的神无与神乐趁机逃离。 瞳看着弥勒的视线颇具怀念之色，年轻面容搭配慈祥眼神，直把弥勒看得冷汗直流。 永夜退去，世界恢复色彩与生息，巫女听到熟悉声音，穿越百年时光，重新回荡在耳边。 “瞳。” 她转身，看到绮丽的淡紫衣角，眼圈 分卷阅读24 一红扑了过去，依旧如同当初的小小女孩。 一团温暖魂光重新回归瞳的身体，令原本不稳定的灵力逐渐平和。本是为自己留存一息生机，现在未派上用场可谓大幸。 小唯将颈上项链解下，欲为瞳戴上。 巫女摇头，开口唤道：“唯大人。”圈住狐女纤细腰肢，再次相见，恍若隔世，瞳想用自己的声音叫一次她的名字。 小唯轻笑，手指顺着对方马尾。这一次，她为少女戴上项链的动作没有再被阻止。 “叫我姐姐吧。” 墨黑双眸被光芒点亮，揽尽星辰，是世间最明澈美丽的一双眼眸。恢复金属光泽的雀鸟口喙开合，跟随瞳之心意，脆声叫道：“姐姐！” “小唯。”杀生丸亦寻着狐女气味找到这里，并不理会不远处的犬夜叉。虽然时间静止的过程没有记忆，但敏锐的大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殿下。”小唯朝杀生丸笑，转头向瞳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先回一趟京都，再去蓬莱岛将蓬莱玉枝还给奏姬。百年未见，不知那里如何。”瞳回答道，“之后嘛，就继续之前的历练呗。” “好。”小唯点头，“一路顺风。” 她贴近瞳的耳朵，轻声提醒：“小心奈落。” 杀生丸却突然开口：“蓬莱岛已经陷落于四斗神手中。” 犬夜叉亦道：“杀生丸说得没错，我和桔梗曾经去过一次，那里五十年前就被四斗神占领了。那时你估计已经在命镜里了吧？” “什么？！”瞳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姐姐，我还是要先回京都一趟。待蓬莱岛开启时间来临，我再登岛上一观。” 如今她有天之羽衣护持，灵力源源不绝，并不担心自己不敌什么四斗神。想来那几个也是妖怪，自封为神，谁给他们的胆子？ 小唯颔首：“你自小心。” 醋意 瞳遣纸人式神为小唯送来点东西，用一个锦袋装裹。小唯打开一看，是一袋子金平糖和几块南蛮果子并茶点心，糖的甜味弥漫鼻间。 点心在大陆那边并不少见，但在这里，这种舶来点心轻易找不到，当是御赐。 东西不多，但是心意，瞳特意附言说点心不能久存，需尽快吃完。 小唯捻起一块，金黄色泽的饼状点心带有蜂蜜味道，她眼波一转，唇角抿出两分狡黠笑意，将点心凑到杀生丸唇边：“殿下？” 杀生丸眯起双眸看向小唯，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确定要我吃人类的食物？”。 狐女软声道：“就当替我尝尝味道。” 她话语轻柔，身如薄柳，眼神清澈，着实惹人怜惜，放软了姿态并不强逼，实是拿捏住了杀生丸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银发大妖最终退后一步，就着小唯的手一口一口将颇有些甜腻粘牙的点心吃下。 小唯好奇问道：“什么味道？” “太甜。”杀生丸微颦剑眉，感觉口腔中黏得有些怪异，“若想知道，何不自己尝尝。” 这般说着，他握拳令尖锐附带轻微毒性的指甲刺破掌心，将流血的手掌伸到小唯面前，示意她饮用。 香甜妖血吸引着小唯，她捧起大妖手掌，将一张芙蓉面孔埋入掌心，探出舌尖舔去涌出的血液，如同饮水的小兽。 被精准掌控的妖毒并不会造成伤害，却可以和融入妖力的血液共同造成刺激，令小唯暂时恢复味觉。 她遂而拿起一块花样茶点，糯米的黏软包裹住红豆的甜蜜，久违地品尝食物令她分外欣喜。 “我倒觉得甜度刚好。”小唯吃完一块茶点，又抿了一颗金平糖，随后将点心分给邪见与阿哞。 阿哞共得两块，邪见本不觉得什么，但见自己地位还不如阿哞，不由不平道：“为什么我只有一块？” 小唯娇笑道：“阿哞有两个头、两张嘴，自然要分得两块，不能厚此薄彼呀。” 邪见没话说了，他难道还要和阿哞比嘴的数量不成？ “来。”狐女却又从袋中拿出一块点心，“犒劳殿下最忠心的随从——邪见大人。”再喂给阿哞两颗糖。 点心一共也没几块，分着便吃完了，倒是金平糖还剩下不少，被小唯一颗一颗含着玩。 “少吃些，小心牙疼。”邪见抱着人头杖，见她一颗接一颗吃个没完，好心提醒道。 “爱吃糖，也不是什么坏毛病。”小唯弯弯眼眸，但还是领了邪见好意，将金平糖收入袖中。 远处传来一曲笛音，由远及近。小唯听着只觉曲调阴森怨念，令人不适。 来人是位女子，名叫“娑罗”，她追随杀生丸来此，是想帮助杀生丸实现他的愿望，并且希望当愿望达成之时，杀生丸能够接受她的心意。 “你！大胆！”呵斥的同时，邪见立即看向小唯，冷汗都要流了下来。 若他看 分卷阅读25 着小唯与杀生丸的相处，还不知二人之间心意，那他便是蠢了。 狐女面上笑容缓缓消失，牵住阿哞缰绳的手顿住，侧过脸来自上挑眼角看过去，似乎在审视，审视对方有何资本口出狂言。 一个半吊子的妖，一个将身体献给妖怪、气味驳杂的半妖，和奈落真真是像极了。 这样的半妖说，想要帮助杀生丸取得铁碎牙，实现他的心愿？ ——笑话。 殿下再有何心愿想要达成，也无需他人插手。 何况，殿下的心愿真的是铁碎牙吗？ 小唯的存在，娑罗自然无法忽略。这位跟在杀生丸身边的女子拥有绝世容颜，与他站在一起如一对璧人，哪怕娑罗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渴望杀生丸能够接受她的心意。一见误终身，是对杀生丸的执念与爱慕才成就了现在的娑罗。 对于娑罗的话，银发大妖冷哼一声，拒绝得十分彻底：“不需要。” 他起身，对狐女说道：“小唯，走了。” “是。”小唯笑开，带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快走几步牵住对方垂于身后的雪白皮毛。 杀生丸瞥见那只白晢柔夷，并未说什么，而是任由小唯牵着。 本以为这只不过是追踪奈落途中的一段小小插曲，没想到还有后续。 娑罗并不甘心就此作罢，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想要拿到铁碎牙，想要向杀生丸证明她的能力与决心，或许这样她的爱慕就能得到垂怜。 而另一边，杀生丸却独自离开。 小唯紧抿嫣红嘴唇，问邪见道：“那个阿佐野城在哪里？” “你要做什么？” “带路。”她一把揪起邪见，坐在阿哞背上，“阿哞，走，去阿佐野城。” 据娑罗所言，她初见杀生丸就是在阿佐野城。后来杀生丸断臂，对铁碎牙仍抱有执念，娑罗因此才误解杀生丸的愿望是得到铁碎牙。 那时，对方还是一城公主，娇生惯养，哪里走得远，自然第二次见到杀生丸大概率是在阿佐野城附近。 小唯看得出娑罗不会轻易放弃，她更了解杀生丸，基本可以猜测到对方应是想起了什么，因此才要邪见领路去阿佐野城。 由无数妖怪集合而成的气味很明显，小唯远远便能闻见。嘱咐邪见和阿哞待在这里，她独自悄悄上前，藏于高大树后，暗待之后发展。 杀生丸站在一棵树前沉思，娑罗捧着铁碎牙上前：“您回想起来了啊。没错，当时杀生丸少爷您就躺在那棵树下休息，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忘记那时的光景。” “这个世上再没有比您更俊美的人了。” “您救了我们，可父亲却想要杀您。父亲当时的作为不可原谅，不管我如何赎罪都弥补不了。” “笛声。”杀生丸突然道，“那个时候，我好像听到了笛声。” 娑罗一怔，随即拿出胸前的短笛，欣喜道：“是，就是这支笛子的声音。” 她开始为杀生丸吹笛。 小唯躲于树后，眼神冰冷，怒火之中亦有酸涩难言，修剪整齐的长指甲狠狠在粗糙树皮上留下深刻痕迹。 娑罗向杀生丸诉说自己的心意，随后再次献上铁碎牙。 银发大妖却道：“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娑罗面上惊诧：“什么真面目？”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二人：“终于找到你了！” 原是犬夜叉追着夺走铁碎牙的娑罗而来，后面还有戈薇、弥勒、珊瑚、七宝和云母。 正当犬夜叉要攻击娑罗时，杀生丸突然拔出斗鬼神逼退了他：“我不准你动她，这件事和你毫无关系。” 闻言，小唯再次感受到了何为嫉妒。曾经，她嫉妒身为王夫人的佩蓉，现在，她嫉妒被杀生丸在兄弟面前似有维护之意的娑罗。 但若说她不信任杀生丸的感情，却也不对。 娑罗对杀生丸有情，但杀生丸却对娑罗无意，只是感情之事如何算得清楚。若理智能全权左右情感，小唯也不会如此渴望人心。 所以纵然之后她果然看到，杀生丸此举只是想要知道那些利用了娑罗的妖怪们究竟目的为何，但小唯依旧结结实实吃了好大一坛醋。 斗鬼神的怨气只会助长妖怪们的力量，杀生丸当机立断收起斗鬼神，不顾结界的拒绝，拔出了铁碎牙。 “既然不能用斗鬼神，那就只好用这个了。” 妖力腾起，掀起翻腾气流，一挥便能斩杀百只妖怪的铁碎牙在杀生丸手中发挥了它真正的力量，顿时，树摧山倒，妖哭鬼嚎，在斩击下纷纷化作齑粉。 占据了娑罗身体的妖怪被消灭，余下的也被戈薇与犬夜叉合力清理干净。 娑罗的灵魂终于得到解脱，弥留之际，她双目含泪，道：“现在我仍没有后悔，因为在最后一刻，我终于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了您。” 说完，她便化作了银色沙尘。 小 分卷阅读26 唯心中不知是何等滋味，虽然依旧不喜，但现在对于娑罗，她亦有同情。 此时此景，倒是显得这种心情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施舍了，有些可笑。 杀生丸捡起那支短笛插在娑罗化作的沙尘中，对她的心意表示了尊重：“去彼世继续吹笛子吧。” ——娑罗走得很安详。 正当小唯出神时，银发大妖转向她藏身的大树：“还不出来吗？” 狐女一惊，紧了紧扶于树干上的手，提起裙摆从树后走了出来：“……殿下。” 安静上前，她冷肃着一张面孔，捧起大妖被铁碎牙结界灼伤的右手，取出手帕仔细包扎。 杀生丸并不在意伤口，看着小唯道：“你在生气。”是笃定的语气。 “没有。”小唯矢口否认。 似是有些不解，杀生丸问道：“你有，为什么不承认？” “我说了，我没有生气。”用力系紧手帕，小唯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妙目中是明显的恼怒。 她转过身，气哼哼地快步往回走，去寻邪见与阿哞，并不愿等原地看着她背影迷惑的大妖。 戈薇只觉这对兄弟的情商都令人不忍直视，忍不住小声道：“这明明是吃醋了。” 杀生丸听力何等之好，冷淡目光立刻看过来。随即他皱起眉头收回视线，迈步跟上了小唯。 倒是小唯走到半路，突然觉得自己火气来得实在莫名其妙，自己都忍不住无奈笑起来。 活了两千多年，怎么还如此幼稚。 她停下脚步等待杀生丸，看着那道银白色的身影，用衣袖挡住半张脸，别过眼不好意思道：“殿下，我——” 杀生丸却打断了她的话，眸光深邃，映照出她的影子，揉入万千光影，认真道：“不会有别人。” “……什么？”小唯呆住了。 线条凌厉的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银发大妖看着她，耐心重复道：“能与我杀生丸并肩之人，只有你，小唯。” 丛云 风的味道变了，远处传来的气息里有很强的邪气。 杀生丸跟随这道气息与天生牙的指引，找到了被丛云牙操纵的犬夜叉，二人之间发生战斗。 “杀生丸少爷真的很愤怒啊。”躲在战圈之外的邪见小声道。 小唯看着不远处生死相杀的兄弟二人，时刻关注战况。 她曾在斗牙王身边见过丛云牙，这柄剑凶戾异常，据说内藏太古邪灵。若持有者力量不足、意志不坚，则会被丛云牙操纵，成为只会杀戮、没有心智的行尸走肉。 小唯还在西国王宫时，从未听说过丛云牙出鞘。 天之剑天生牙、人之剑铁碎牙、地之剑丛云牙，三柄宝剑皆为斗牙王所持有，足以见证其力量之强大，其意志之坚定。 这样的斗牙王，是追求天下霸道的杀生丸一直想要达到、并且超越的存在。 因此，当杀生丸见到犬夜叉如今不仅被铁碎牙选择，还拥有丛云牙时，内心自然会愤怒。他追求力量，不能杀人的天生牙在杀生丸眼中远远比不上另外两把剑的价值。 犬夜叉逐渐被丛云牙吞没神智，一时之间，杀生丸竟然被压制住了。 斗鬼神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鬼牙之剑无法完全承载杀生丸的妖力，于邪气上亦比不过丛云牙。杀生丸施力格开犬夜叉，果断弃剑，转而近身拔出对方腰间的铁碎牙，挥臂施展风之伤。 铁碎牙早已认主，与犬夜叉磨合良久，又在先前重铸时加入了犬夜叉自己的牙齿。许是将刀刃对向其主，且杀生丸是真的想杀了犬夜叉，这一次使用对杀生丸消耗颇大，铁碎牙结界的拒绝与反噬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厉害。 “怎么会这样？杀生丸少爷竟然会双膝着地，真是前所未闻……”邪见不由大惊。 “殿下！”小唯自掩体后出来就想过去。 “不要靠近！”银发大妖厉声喝道。 众人发现，原本被风之伤打倒的犬夜叉竟然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丛云牙操控着他，蛊惑他为自己找寻更多祭品。 那双猩红的眼睛转而看向小唯与邪见，脚下用力奔了过来。狐女一惊，推开绿色的小妖怪并闪身躲开一剑，“邪见，跑！” 厚厚冰壳缚住半妖双脚并继续向上漫延，小唯自知不敌，转身便跑，身后丛云牙的邪气步步紧逼，本应对妖怪极具束缚力的冰舌被剑气撕裂，仅能短暂阻挡，却也无法给予犬夜叉更多限制。 在场唯有杀生丸有一敌之力，小唯咬咬牙，侧身躲开犬夜叉又一次攻击，绕过他朝杀生丸跑去。 银发大妖早已在犬夜叉欲攻击小唯时便动作起来，跃身而起，指尖浮现碧色冷芒，欲要救下小唯并给予犬夜叉致命一击。 戈薇终于追寻着狱龙破的痕迹赶来，眼见犬夜叉暴起伤人，她跳下自行车向这边跑来，口中大喊道：“犬夜叉！坐下！” 半妖颈中言灵念珠发出耀眼光芒，竟逐 分卷阅读27 渐逼退了丛云牙的控制。 见此招有效，戈薇猛扑过去，再次大喊一声：“坐下！”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激烈碰撞，杀生丸猛然抓过小唯手臂，背过身将她紧紧按于怀中，用身体为她挡下灵力与邪气相撞产生的爆炸。 虽然震波威力称不上强大，至少对于小唯来说并不致命，但她倚靠在杀生丸的胸膛上，扶住她后脑的力道不容置疑，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耳边是有力的心跳与炙热的体温，小唯从杀生丸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与珍视。 所有爆炸、碎石与烟尘全被杀生丸挡在身后。 只可怜邪见，躲过了犬夜叉的攻击，却被断裂四散的言灵念珠一颗崩到脑袋上，直砸了个头晕眼花，人事不省。 丛云牙被戈薇从犬夜叉身上赶走，杀生丸垂首看了怀中的小唯一眼，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唯，和邪见待在这里。” 说罢，他便要离开。 “殿下。”狐女突然拉住他的手，指尖触碰到对方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小心一些。” 带着细腻颗粒感的微哑嗓音是令人心痒难耐的酥麻，轻柔且拿捏着独特的咬字语调。杀生丸回头看她，点点头：“嗯。” 小唯向来善解人意，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绝不阻拦，只是同从前每一次目送杀生丸走出宫门前往试炼之地时一般，柔声道一句“小心”，然后看着他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视线尽头。 藏下心中担忧挂念，因为她知道，杀生丸会回来的。那声“嗯”绝不是敷衍，而是一句承诺。 半妖与他的全妖兄长是一样的选择——独自面对。 虽然杀生丸自己不愿承认，但小唯私心觉得，这两兄弟还是有不少相似点的。 捡起邪见头上那颗将他砸晕的念珠，小唯兀自笑了笑，将地上四散一地的念珠一一收集，包裹进带有杜鹃花香的手帕中交给珊瑚。 “谢谢。”珊瑚道谢，却不知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场面有些尴尬地安静下来。 在她眼中，这位与杀生丸关系匪浅的狐女纵然生得一副倾国倾城之貌，一举一动皆是妩媚风流，却总是很有距离感。 一个杀生丸，或许还有瞳、邪见和阿哞，珊瑚也见过枫之村里小唯对玲露出真心的温柔浅笑，但除此之外，万事万物皆不入她眼，漫不经心，冷眼旁观，看起来倒更像是被藏于宝库的美人玉像了，锦衣美饰作配，漂亮至极，也触手冰冷。 若小唯得知珊瑚此番心理活动，或许会露出赞同的、属于妖的凉薄笑意，告诉她，一个人在他人心中的地位必有轻重之分，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家殿下一个。 但若要让小唯舍弃这些人，她亦是轻易不肯的。 弥勒开口打破尴尬的相对无言：“珊瑚，我们找个地方让戈薇小姐好好休息吧。还有小唯姑娘也和我们一起来吧。” 小唯摇头：“殿下要我在这里等他。” 闻言，弥勒劝道：“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树林里，若杀生丸回来，能很轻易找到你。邪见也还没有醒呢。” 弥勒言之有理，小唯遂点头同意：“好，我和你们一起。” 她走过去抱起邪见，并未喊醒他，而是放在阿哞的背上，自己拿着人头杖，牵起缰绳，跟在众人身后。 他们寻到一个天然树洞休息，生起火堆。天色逐渐暗淡，邪见已经醒了，自己分出一个小火堆，做出和戈薇等人划分界线的模样来。 小唯大半身体藏于阴影中，歪着身子倚靠在阿哞身上，怀抱琵琶，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拨动丝弦，奏出几个单薄短音来。 戈薇苏醒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犬夜叉的去向，得知对方独自离开，那双明媚的眼睛黯淡下来。 耳中听他们谈论三把天下霸道之剑，小唯冷不丁出声问道：“刀刀斋，丛云牙唯有天生牙与铁碎牙合力才可击败这件事，殿下知道吗？” “呃，犬夜叉应该会和他说的吧……”刀刀斋的回答极为心虚，“这么恐怖的事，谁敢和杀生丸说啊，会被杀的。” “我看，怕是还没说，你们就要给这位二殿下收尸了。”小唯又慢悠悠拨出几个音来，“殿下想杀犬夜叉之心可不是假的。若谈配合，让他来配合殿下的可能性反倒大些。” “不行。”邪见坐不住了，“我要去找杀生丸少爷！” “邪见。”琴声一顿，小唯淡淡出声，却将邪见牢牢钉在原地，“殿下让我们待在这里，你要违背他的命令吗？” 那双上挑的狐媚眼睛轻飘飘看过来，直看得邪见一身冷汗，动弹不得。 七宝忍不住往戈薇身后缩了缩。 “但是你也很担心杀生丸，不是吗？”来自现代的少女身上拥有超越常人的勇气、毅力与坚定的信念，她并不惧怕小唯那双骤然闪烁碧色光芒的竖瞳，道，“虽然犬夜叉有他的理由，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独自赴险。” “小女孩。”小唯的声音蓦然冷了，燃烧的火焰霎时被厚厚的冰壳包裹，“我不是你 分卷阅读28 ，殿下也不是犬夜叉，不要觉得你什么都懂。” “那是殿下父亲的剑，外人插手不得。” 冰舌在戈薇脚边戛然而止，并未继续漫延，而是缓慢退去。 这是威慑，亦是警告，并不算攻击。 但最终，小唯还是去了，她确实担心杀生丸，亦担心孤军奋战，他会吃亏。 天生牙与铁碎牙的合作呐，真是无法想象。 面对不死的敌人、没有灵魂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无论你如何斩杀，斩断的只是躯壳，它们仍会蠕动、汇结、凝聚、重新组合。 不过小小两千人，带来的压抑感却不亚于当初天狼国十万大军围困白城。 小唯自风中难闻的腐臭与血腥中分辨出了杀生丸的气息。她向那边投去目光，对方猎猎白衣，站在山崖边眺望被妖氛鬼雾包裹的城堡，那里有他真正的敌人。 拿着丛云牙的人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是被邪灵操纵的傀儡，杀生丸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丛云牙本身。 守护 将有杀生丸与犬夜叉，卒两千，而他们这边的战力，小唯、邪见、阿哞、戈薇、弥勒、珊瑚、云母、刀刀斋，排除冥加、剑鞘和刀刀斋的坐骑三眼牛猛猛，勉强算上七宝也不过七人加两只，平均每位要对付约二百二十三人。 七宝已经怕得不行，邪见亦是颤抖得厉害，却还强撑着不露怯。小唯轻瞥一眼，叹了口气，到底是同伴，七宝亦是同族，远未长成，让他对付眼前的敌人确实难为他了。 将七宝抱进怀里，冰冷的手揉揉小孩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待会儿你与邪见尽力而为就好。” 若说戈薇一行人中，小唯好感最高的定是七宝，可惜小狐狸十分害怕他，从不与之亲近。 不过小唯也承认，她并不是平易近人的妖。 “好、好的。”许是立场的转变与强敌的来袭令七宝对小唯恐惧渐消，同为狐妖，他也能渐渐在小唯怀中不再如同一只僵硬的玩偶。 狐女此说不过是为了维护两只小妖怪的自尊，实则从未打算让他们如何动手，这才将两人共同拢在羽翼之下。 小唯怀中虽然冰冷，但又香又软，顺毛的手法娴熟至极，本人又毫无恶意。七宝逐渐放松身体，甚至连恐惧都渐渐消弭，开始享受起舒适的“按摩”来。 戈薇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傻孩子现在满脸都写着“真香”二字。 而邪见越看小唯手法越觉得眼熟，最后终于想起，这不是她天天把玩杀生丸肩上皮毛的手法吗？ 邪见：……就离谱。 敌人发动冲锋，撸狐狸撸得不亦乐乎的小唯终于抬头，早已解下嚼口的阿哞带着三人飞到空中，自上而下俯视下面一群鬼兵。 那边，已冲进敌军的犬夜叉挥舞着铁碎牙将鬼兵砍倒，但很快，这些倒下的鬼兵就会复原，根本无法杀死。 能真正起到杀敌作用的，除了火焰与效果相似的雷击，似乎就只有戈薇的破魔之箭与弥勒的符咒了，但因为敌人数量太多，所起到的效果并不大。 杀生丸的目标只有丛云牙，因此并不与鬼兵多做纠缠，直接飞入城堡之内，寻找他最终的对手。 小唯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化作光团远去，解下包住琵琶的锦袋交给邪见：“歇一歇吧，还有七宝和阿哞，你们做得很好了。” 指尖挑起黑白交织的琴弦，铮然作响的曲音交织成一曲《六幺》，清新婉转的曲调为冷肃压抑的情景送来一阵清风，自有一股小唯独有的风流缠绵之意。 但这清风亦是冷的，冷到了骨子里，冷到血液都化作寒冰。 天空浓云翻卷，下雨了。 风助雨势，雨助冰势，雨天更适合小唯发挥。雨不大，并不会影响声音的传播，乐曲随风扩散到整个战场，所到之处滴水成冰，冰封雪飘。 “好厉害！”七宝惊叹，“活尸全部都被冻住了！” 戈薇松开紧绷的弓弦，耳边是清幽琵琶语，她摊开掌心接住一片雪花：“下雪了。” “它们并没有死。”阿哞自空中降落，小唯指尖落下最后一音，“只是被冰舌限制了行动。” 弥勒道：“这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完美的方法了。” 犬夜叉一刀劈碎面前化作冰雕的鬼尸，回身看来，扬声道：“谢了！” 狐女微笑颔首。 没有过渡，如同直接进入深冬，雪越下越大，七宝跳进戈薇怀中缩成一团：“好冷啊。” “离这里远些吧，乌云范围之外还是温暖的。”小唯侧首提醒道。 但犬夜叉还在战斗，戈薇等人无人愿意离开。围坐在一处升起火堆，他们的眼睛紧紧关注着城堡方向的动态。 寒风吹起小唯的裙摆，上面花纹如同活过来一般。她漆黑的长发落满了白雪，仿佛亦披了一头华发，安静单薄的身影就像盛开在冰天雪地中一朵娇弱的杜鹃花，花香幽幽，随风摇曳着，好似一用力就会折断。 分卷阅读29 有个问题一直在戈薇心中徘徊，她有时候总会不由想，杀生丸这样冷酷的大妖怪也会喜欢上什么人吗？但看着小唯，戈薇又觉得，如果是她，或许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与小唯在一起时的杀生丸，她竟感觉很温柔。 她的思绪突然飘移一瞬，或许，她应该叫小唯“嫂子”？毕竟杀生丸是哥哥嘛。想着想着，戈薇脑海中不由冒出一个火红的身影，她慢慢脸红了。 突然嗅到一阵暖香，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你在看我，在想什么？” “啊。”戈薇受到惊吓般向后一仰，拉开了与小唯的距离。 ——她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我没想什么。”少女偏过头，却暴露了自己通红的耳朵。 小唯只手撑在雪地上，另一只手触摸她发热的耳尖，捏捏柔软的耳垂，再次拉进距离，几乎是压在戈薇身上，二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三指：“哎呀，为什么害羞？” 戈薇被小唯的手冰得一个机灵，转头立刻直面盛世美颜的冲击，被狐女的笑容撩得晕晕乎乎。她的脸更红了，这次却不是因为想到了犬夜叉。 “你——” “嗯？”小唯眨着眼歪头，竟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无辜。 戈薇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好冰，很冷吗？” 被她握着的这只手如同寒冰，光滑白腻，柔若无骨，虽带着些微肉感，却漂亮极了。 少女呼出一口热气，捧着她的手来回摩擦，试图让这只手温暖起来。 小唯怔然，随即轻笑：“谢谢，不过，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她抽出手，转头看向城堡方向：“邪气，变得更浓郁了。” 高高建立在山巅的城堡轰然倒塌，随即一道螺旋的高柱冲天而起，如同一座通天高塔。 “糟糕，丛云牙把冥界打开了！”剑鞘大惊，“它想趁铁碎牙和天生牙在争吵时将这个世界并入冥界里。” 在螺旋柱下的深渊内，有数不清的冥界亡者，他们渴望将生者的灵魂拉入冥界，与他们一起沉沦，若人类靠得太近，灵魂就会被吸进去。 而此时，本该合作的兄弟二人还在内讧，或者说，他们从未和睦相处过。 戈薇咬着牙站起，跑出由剑鞘支撑的防护结界，来到一处突出的断崖前大喊道：“犬夜叉，和杀生丸一起战斗！” “这种事我办不到！”半妖大声回复。 戈薇遂喊：“杀生丸，你帮帮犬夜叉啦！你有没有在听？” 银发大妖丝毫不理。 邪见同仇敌忾：“没错，杀生丸少爷，你不需要跟犬夜叉这种半妖联手！”结果就被揍了，肿着一头包艰难道，“杀生丸少爷……请务必帮助犬夜叉……” 戈薇被两兄弟起气了个半死，张弓搭箭：“这两个笨蛋，我不指望你们了！” 就在箭射出的同一时刻，戈薇脚下的地面坍塌了。失重的感觉传来，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即将坠落深渊的少女，“真是胡来的女孩。” “上来。”小唯将她拽上悬崖，拔下头上银簪插入地面撑起一个结界，“不许再乱跑。” 她转头关注着悬崖对面的战况，哪怕杀生丸口中说着“碍事”，一把推开犬夜叉承受了丛云牙的一击狱龙破，小唯也没有出声。 只是那如花瓣般鲜艳的嘴唇被咬出了血色。 ——她怕分散杀生丸的注意力。 但小唯同时注意到，她家殿下似乎自丛云牙手中保护了自己的半妖弟弟。 ——真是从小到大一成不变的口是心非。 “你有想要守护的人吗？” 杀生丸想起少年时，父亲曾问过他的话。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似乎有一道紫色身影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最终只剩下一个慢慢消散的模糊背影。 带着愤怒与不自知的被抛下的委屈，银发少年回答：“我杀生丸，不需要这种人。” 精心挑选的牙簪被主人抛弃在梳妆台的角落，那时杀生丸决意将不辞而别之人从心中抹去，还拆了碍眼的秋千。奈何对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如戏耍他般言此次只是为了完成他人委托的任务。他感到恼怒的同时，对方在自己心中留下的痕迹却反而更加深刻了。 而现在，似乎是需要杀生丸再次作答的时刻。 脑海中模糊的背影逐渐清晰，女子一袭紫衣，开满繁盛鲜花，回转身体冲他巧笑嫣然，翦水秋瞳眸光流转，口中轻唤：“殿下。” 耳边是戈薇呼唤“犬夜叉”的声音，杀生丸朝声源处看去，那道背影的主人安静站在少女身边，纤细的身影在风中似乎就要飘然远去。 银发大妖眉头深锁，一双凌厉金眸死死盯住丛云牙，妖力融入手中的天生牙，用力挥刀。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杀生丸，没有想守护的人！” “因为，我有必需要守护的人！” 苍龙破与爆流破合力冲向丛云牙，借由杀生丸断臂获得 分卷阅读30 躯体的邪灵在不可置信的叫声中泯灭，唯余一只握着地之刀的左臂。 兄弟二人的两大奥义化作一道光束冲入云霄，乌云被光束吸入，带着无数亡者灵魂返回了黄泉之国。 一道刺眼白光亮起，光芒之中，斗牙王的残余力量化作不甚清晰的影像，大将欣慰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杀生丸，犬夜叉，你们已经找到真正的答案了。” “这样一来，丛云牙会被永远封印在冥界，我已经没什么话要对你们说了。” 光芒散去，天空重现蔚蓝，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温暖的阳光之下，冰舌退去，曾被丛云牙操控的活尸化为尘土，也算是另一种“入土为安”。 冰消雪融，小唯自草地上采下一朵不知名的花朵簪在鬓边，唇角是柔软的弧度。 银发大妖听到狐女轻唤：“殿下。” 她笑问：“颜色何如妾？” 蓬莱 一条银索襻膊套住宽大的衣袖，绳带挂颈，袖口用银质套索固定，露出两条洁白藕臂。小唯坐在岸边圆石上，将手中干净柔软的布巾浸入温泉中打湿，轻轻为杀生丸擦拭脊背。 她似是刚出浴，身上白色中单下摆因过长浸在水中，湿润的墨发搭在背后，打湿了单薄的衣料，婀娜身形若隐若现，颇有欲拒还迎的魅惑之感。 掌下是蕴含着强大爆发力的结实肌理，小唯指尖触碰到杀生丸后背四道爪痕一般的印痕上：“殿下，这是……伤疤？” 一只有力的手探向身后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拉，“哗啦”水声响起，小唯只觉眼前忽然天旋地转，下一瞬，她已结结实实坐在了杀生丸的大腿上，被他扶了一下后心才没摔进水里去。 布巾掉在岸边，入水时溅起的水花将小唯淋了个透彻，这下，薄薄一层中衣吸了水变为半透明，可再挡不住什么。 “殿下你做什么，背还未擦完呢。”小唯不由嗔怪道，“衣服都湿了。” “五十年之期到了。”杀生丸却并未直接回答小唯的问题。 “五十年之期？”狐女疑惑，忽似想起什么，“是瞳说过的蓬莱岛？” “嗯。”银发大妖眯起狭长金眸，还是耐心解释道，“这是凶罗留下的刻印，四妖之朱雀。”显然，他对那四只妖怪以神自居感到不满。 小唯低垂眼帘，卷翘睫毛微微颤动，扶住他双肩改为跨坐，主动贴近杀生丸，将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双手伸到他背后去触碰那四道刻印，正是一个亲密的拥抱姿势。 刻印摸起来亦是正常肌肤的触感，只是在温泉水中也能感觉到微微发热：“这东西可会为殿下带来影响？” 小唯抬起头来，认真看进杀生丸眼眸深处。 “无事。”杀生丸右手搭在她腰间，手指卷着一缕黑发，眉间尽是疏懒，少有的慵懒模样。 热水泡得小唯身体也暖起来，更别提眼前大妖体温本就炙热。她索性倚靠上杀生丸的胸膛半阖起眼帘，手却不安分地从后背抚摸到胸前，又攀上肩膀，最后到达流连在断臂处。 水汽蒸腾，模糊了小唯眸中的心疼。杀生丸低声警告她：“不要乱动。”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好像只是象征性地说上一句。 勾着眸子横他一眼，小唯干脆用两臂圈住杀生丸脖颈，闭上双眼听话地不动了。 从未有人敢将这位战栗的贵公子当做肉垫，小唯却轻易做到了。耳边是规律且有力的心跳声，温暖舒适的环境令她困意上涌。小唯如幼兽般蹭着对方精致的锁骨，于半梦半醒间小憩一阵。 睡得并不久也并不沉，小唯却感到精神饱满，双颊如花瓣被熏得嫣红，端的是人比花娇。 她醒来时，发现杀生丸正在把玩自己的长发。将将苏醒，意识尚且混沌，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用手拢一拢头发，小唯不好意思道，“殿下，您可以叫醒我的。” “不急。”杀生丸似笑非笑，垂首看她，“你还有一晚时间。” ……咦？ 小唯一愣。 殿下这是在……开玩笑？ 后知后觉意识到，杀生丸也不过四百多岁，换算成人类的年龄，还不及加冠，只是对方平日里的沉稳冷静让她忽略了这一点。 反应过来后，小唯故意回答道：“我是怕压坏了殿下，到时还不是要劳累我。” 颇具挑衅与质疑意味的话语令杀生丸眯起双眼，突然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的后腰：“起来。既然这么精神，那就现在出发。” 哈，她家殿下不高兴了。 见好就收，小唯乖顺起身。话虽是这么说，但衣服湿淋淋的，想要立刻出发绝无可能。将衣服交给邪见烤火，小唯身上穿了杀生丸的外衣，更衬得她身形娇小，外表好似柔弱可欺。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于夜色中前往海边。蓬莱岛已然显现出它完整的形貌，整体拔高的岛屿犹如一弯倒映在海中的新月。 但—— “传说有仙岛三 分卷阅读31 座，蓬莱、方丈、瀛洲。可这座岛屿……当真是蓬莱？”小唯看着海中明显不祥的孤岛，不由发出疑问。 杀生丸不语，视线自岛屿转向不远处的村庄，那里正火光漫天，似有火焰飞鸟盘旋空中，啼啼鸣叫。 抬脚朝村庄走去，在那里，向神祈祷的村民没有得到神的救赎，却迎来了以神自居的妖怪的杀戮。斗鬼神劈开火鸟，苍龙破冲散火焰，烧作灰烬的村民们被妖气吹散，什么都没有剩下，原本欣欣向荣的村落化作焦黑废土。 只有小唯脚下的一小块土地还是青翠草地。 自冰舌构成的防御内走出，邪见道：“唉，真是可惜啊，就差一点了，竟然让他逃掉了。” 似是把这当成了对他实力的质疑，杀生丸冷冷向后一瞥。 邪见连忙摆手，补救道：“啊不不，杀生丸少爷怎么会出现那种倏忽呢？” 见银发大妖面色稍霁，邪见自以为明悟了什么，顺着前言继续道：“我明白了，杀生丸少爷刚才那是为了把乐趣留到最后才故意放走他的吧。” “咚”的一声，邪见顶着头上一个大包倒在地上。 虽然见多了邪见因言行失当或暴露了杀生丸某些不为人知的内心而遭到对方殴打，但每每看到，总能为小唯带来很多乐趣。能屡屡惹怒杀生丸，却只是被揍一拳或被踩一脚而不是直接丢掉性命，不得不说这也是邪见的本事。 “邪见大人。”小唯掩唇笑着提醒，“言行切记分寸呐。” 另一边，蓬莱岛上的鸣动之釜前。 瞳自京都赶来，在小唯与杀生丸之前登岛。犬夜叉与一半妖少女浅葱被困在釜内，打开釜门需要集合妖怪与人类共同的力量。 在得到永生之后，瞳早已不能算作人类，但亦不是妖怪。此时她拥有的是属于天人的不死体质。 借由七宝和戈薇的力量，釜门打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握着蓬莱玉枝，瞳自缝隙内跳了进去。 “奏！” “是瞳吗？”声音里带着惊喜，奏姬正要用最后的生命恢复犬夜叉的妖力，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见到好友。 “是我。”瞳眸中含泪，还未流出就被灼热的红莲之火快速烤干，“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不是你的错。”奏的灵魂围绕在瞳身边，“真好，在我临死前还能见到你。” “你不会死——咳咳！”瞳不等雀鸟代言，急急开口，脆弱的嗓子却被火焰熏得疼痛不已。 她忍下疼痛，将奏姬的灵魂附在蓬莱玉枝上，转头快速对犬夜叉道：“此地不宜久留，多留一刻都会消耗你们的力量，我带你们出去。” 天之羽衣缠在犬夜叉腰间，带着犬夜叉和浅葱飞离鸣动之釜。 釜门轰然关闭，瞳接过奏姬用来封印四斗神力量之玉的玉之匣：“奏，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我。” 被其余半妖孩子围拢的浅葱期期艾艾道：“瞳大人，奏大人会活过来吗？” “会的。”这位永生的战巫女微笑点头，“等收拾完四斗神，我保证会还你们一个完完整整的奏姬。” “还有，瞳。”奏又道。 “嗯？” “毁了鸣动之釜吧。” “为什么？” 奏回答道：“当初就是因为鸣动之釜的力量才引来众妖觊觎，岛上的人民更是纷纷遇害，最终只剩下这六个半妖孩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我看到犬夜叉，明白同样亦是我固步自封，觉得将他们留在结界之内才是最好的保护，没想到反而阻碍了他们成长。如今虽为时已晚，但至少我希望浅葱他们能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当他们想回家了亦有家可回，而蓬莱岛只有失去鸣动之釜才能获得平静。” “你都这么说了，”瞳露出微笑，一双极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温柔，“那我肯定是要答应你的。” “大家躲远些。” 一跃来到鸣动之釜顶端，瞳将玉之匣放在地上，拔出鉾先铃剑，天之羽衣缠绕双臂，瞳一剑斩下，猛然爆发的灵力冲破玉之匣的封印，但还未等里面四颗力量之玉逃脱，就被锋锐且充满攻击性的灵力裹挟、搅碎。 而灵力在破坏掉力量之玉后并未停止，只见地动山摇，“轰隆”巨响，刺目光芒自鸣动之釜上逐渐龟裂的缝隙溢出，红莲之火与岩浆喷发，整个祭台都在颤抖、崩毁。 “快离开，这里要塌了！” 雀鸟的声线变得有些尖利，瞳扬声提醒，天之羽衣卷住绿和橙两个双胞胎与紫苑，浅葱和萌黄爬到云母背上，戈薇将蓝抱进怀里，众人快速离开这个即将坍塌的祭坛。 毁掉鸣动之釜，蓬莱岛上的时之结界亦随之消失，但想要离开这里，还需要消灭四斗神。 “力量之玉被毁，四斗神肯定已经感觉到了。他们很快会来，犬夜叉，带孩子们走。” “打倒四斗神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啊！”拔出铁碎牙，犬夜叉说道。b 分卷阅读32 r 　　“但是——” 还未等她说完，远处突然有股强大的力量爆发，妖力形成的苍龙引起巨大爆炸，照亮了半边天幕。 “……是杀生丸的苍龙破。”犬夜叉对此简直不要太熟悉，毕竟是亲身体会过的。 轻挑眉梢，瞳看向半妖孩子们的背后，发现自上而下的第二道刻印已经消失了。 飒爽的巫女一拨马尾：“姐夫消灭了凶罗，那龙罗我就承包了吧。” “不行，龙罗的对手是我！”犬夜叉不满道，“你这句‘姐夫’叫得未免太顺口了吧？杀生丸听到绝对会气死的。” 瞳懒得和某幼稚的半妖争：“那好，我去收拾兽罗和刚罗。” 心中不由惋惜，虽然杀生丸在这里，就代表小唯大概率也在，但现在显然不是去找姐姐的好时候。 同样，心中有相同期望却没有见到瞳的小唯也有些失望。但她猜到瞳应该在与四斗神战斗，因此在杀生丸消灭凶罗之后就与之离开了。 岸边，杀生丸突然停下脚步，对小唯道：“你要等她吗？” 小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摇头：“谢殿下.体恤，但还是不了。总归，今后定有再见之日，也不差这一时。” 自由 “是没有心的妖啊……”小唯看到神乐身上被洞穿的巨大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不由惊叹道，“所以才能快速恢复么？” “你与她情况不同。”杀生丸坐在旁边一块青石上说道。 “也是。”眼见神乐即将苏醒，小唯将自己的衣服披到她身上。 自己虽然无心，但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可不会如神乐一般恢复。 见此，邪见小声道：“你倒是不讨厌她。” 小唯弯着眼睛笑得娇艳非常：“我喜欢她，‘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 自神乐处，他们得知奈落最大的秘密——他的心脏所在。 “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你想毁掉奈落心脏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杀生丸提醒道，“也就是说，你继续行动下去不过徒劳。” 小唯陷入沉思，之前杀生丸曾前往阴间与阳界的交界之处追踪奈落，那时犬夜叉等人从奈落手中抢回了一块碎片，而曾在与豹猫一族的战斗中小唯见过钢牙，知道他手里亦有两片。 现如今，奈落手中的四魂之玉几近成形，除了戈薇与钢牙的，在小唯手中还有三片。 她顿感情况棘手。 这三片中，有两片来自狼野干，而他的这两片是奈落给予的，所以早晚，奈落都要找上她。 但只要最后一块不为人知的碎片在手，奈落就永远不可能得到完整的四魂之玉。 可如果是这样，四魂之玉不消失，那么他们或许永远也无法完全消灭借助四魂之玉壮大自身力量的奈落。 难道她要同当初帮助神久夜破封一样，先将四魂之玉碎片交给奈落，然后再寻求消灭他的方法？ ……不，这未免太过冒险。想要消灭奈落还是有可能的，只要拥有如杀生丸那般强大的力量，这也是神乐找来的原因。 “在想什么。”杀生丸问道。 “在想四魂之玉碎片。”小唯回神，“当初奈落用来操控狼野干的两块碎片在我这里。” 银发大妖有些诧异。 和小唯同行那么久，他并未感觉到四魂之玉的存在。 狐女拿出用画皮材料制作的包裹，自里面取出两块碎片，光芒晶莹如莹白宝石。第三块碎片被她单独放在另一个包裹中，并未取出。 “收起来吧。”他淡淡说道，“会有人按捺不住的。” 鬼牙之刀无法承受杀生丸的妖力，先前多次使用苍龙破已然不堪重负，如今终于在与魍魉丸的战斗中折断。 空气中传来了血与瘴气的味道。 “是神乐……” 魍魉丸败走逃窜，杀生丸带着小唯甩下邪见与阿哞，跟随气味指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神乐。 银发大妖手按在天生牙的刀柄之上，可惜天生牙也无力回天。 “尚还有救。”狐女却快步上前，跪坐在神乐面前，抬手覆住她的伤口，“你需要妖力。” 冰舌凝固住裂开的伤口，防止血液持续流出，且寒冰带有小唯妖力，正一点点为神乐补充先前流失的力量。 “瘴气需要净化。”小唯皱眉，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仰头对杀生丸道，“殿下，能带神乐去找戈薇吗？” “她就快来了。”以杀生丸灵敏的嗅觉，早已自浓郁血腥、瘴气与花香中分辨出犬夜叉一行人的气味。 很快，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小唯并未回头，只道：“戈薇，来净化瘴气，要快。” “好的。”少女跑上前，双手凝聚灵力，接替了小唯的位置。 瘴气遇见灵力如遇克星，很快消散。没有瘴气持续加重伤势，且有小唯提供的妖力，只需一天时间， 分卷阅读33 神乐便可伤愈。 “为什么救我？”神乐问道。 “殿下想救你。”小唯回答，“瘴气是戈薇净化的，你要记恩，就记在殿下和戈薇身上吧。” 神乐看了杀生丸和戈薇一眼，别扭地转过头，硬声硬气道：“谢了。” 戈薇摆着手并不居功：“是小唯姑娘控制住了你的伤势，不然就是我来了也没用。” 犬夜叉问道：“神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跳动，漂亮的一双红眸中是得到自由的喜悦，但随之漫上仇恨：“……该死的奈落。” 小唯道：“画皮能隔绝你的气息，你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里都好。” “但神无的镜子能让奈落看到任何他想要看到的。”神乐皱眉道，“神无她……她是我的姐姐，我希望她逃离奈落的掌控。” 奈落的分.身有很多，但唯一与神乐拥有感情的，只有神无一人。或许这只是神乐单方面对神无的感情，但她仍不想让神无与她一样，被奈落当做工具，连死亡都要被算计，用来换取最大的利用价值。 先前瞳给予小唯的纸人式神还留在她这里，想了想，她往其中输入一点妖力，式神活动起来，绕着她飞舞。 “奈落能不能从镜中看到你，就要赌神无对你的感情和对奈落的忠心孰轻孰重了。”小唯取出手帕递给神乐，“神无的心脏也在奈落手中吧，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办法解决，你可以写下来。” 神乐：…… 她艰难开口：“我不识字……” 神乐自出生到现在不足一年，有事没事打打杀杀，奈落可不会对他们这群工具人分.身进行文化教育。 倒是神无，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俳句，偶尔吟诵几句，显得比他们所有人都有文化。 所有分.身中，神无最是乖巧听话。难道这是奈落对长女的看重与宠爱？还是神无继承了被奈落吞噬的人见阴刀的文学知识？亦或者是她自己本来就喜爱这些…… “我可以帮忙，我有带纸笔。”戈薇开始翻找自己的书包，“啊，找到了！” 小唯看着那支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的自动水笔，打消了亲自写信的念头：“我说你写，可好？” 根据她的口述，戈薇一一记下。 小唯遣纸人式神送信给瞳，式神追寻着主人的灵力，将信送到蓬莱岛。瞳还在那里为复活奏姬而努力，一直未出。 从奈落手中取得神无心脏并不现实，因此小唯询问的，是如何保下神无的一点生息，并利用某种方法最终使她复生。 拿到小唯来信的瞳不由苦笑：“姐姐，你可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但……办法不是没有。 小唯在信中并未强求，言道一切以她为重，若她感到为难，拒绝亦可。 但瞳怎舍得拒绝姐姐的请求。 瞳在回信中道，若想保下神无生息，需要取得她的本体死镜。而若要她复生，则需要当初神久夜的命镜，因为这是与死镜最匹配的神器。 可惜命镜已碎，找寻困难，找齐更是艰难。当初只为杜绝有心人借此生事，并未想过这么多。 “命镜碎了可会对神无造成什么影响？”神乐急忙问道。 此时她已披上画皮，哪怕奈落就在眼前也决计认不出这是神乐。 小唯仔细阅读回信：“有。她的复生时间会变得漫长，因为命镜首先需要融合进神无的死镜，二者相合，互补修复。” 神乐松了口气，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妖怪的寿命本就漫长，她等得起：“好，我现在就去富士山寻找命镜碎片！” “切记。”小唯严肃提醒道，“你在奈落那里最好成为一个死人。别忘了你的愿望，做自由自在的风。” 杀生丸找刀刀斋重新锻造天生牙，这次是作为武器。现在这里只有邪见和阿哞陪着自己，小唯一时觉得有些无聊。 细微的振翅声传来，小唯侧身看去：“是奈落的最猛胜。” “最猛胜来这里干什么？”邪见举起人头杖，“看我一把火烧了它们。” “等等。”小唯拦住了他，“最猛胜是为四魂之玉碎片而来。” 随手将两块碎片抛入空中，小唯冷声道：“告诉奈落，别再来找麻烦。” 因为神乐的原因，小唯并未与杀生丸同行，此时若是拒绝交出碎片，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小唯并不想在我方明显处于劣势之时与奈落发生摩擦，更不愿成为奈落用来牵制杀生丸的人质。 以防隔墙有耳，第三块碎片的下落她甚至没有告诉杀生丸。 拿到碎片的奈落听到最猛胜的转达，只是阴郁地冷笑两声，并未往心中去，而是开始计算神无最后的价值，准备利用她的死亡布局。 他不知道，神无对他隐瞒了神乐未死的消息。 “神乐获得了自由……”怀中抱镜全身洁白的女孩于寂静暗室中轻声开口，“ 分卷阅读34 真好……” 她站起身，无声无息走出房间，应召奈落的呼唤，准备前往自己命定的终局。 “要走了吗？”走廊上，梦幻之白夜靠着墙壁问道。 神无点点头。 作为奈落的第一个分.身，也是最信任的分.身，神无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那就走吧。” 这亦是他的命运。 “绵绵春雨樱花褪，容颜不再忧思中。 樱花色消容颜老，余身徒然淫雨中。” 她走出人见城，来到一处湖边，缓步迈入水中。湖面映衬月色，化作一面圆镜，有巨大镜妖自其中缓缓而出。 冥道 杀生丸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类的孩子。 “殿下，这位是？”小唯诧异道。 “我叫琥珀，原先跟随在桔梗小姐身边。桔梗小姐死后，是杀生丸少爷救了我。”男孩的声音压得很低，能看出他的难过。 “我是小唯，请节哀。” 原是这样，那位巫女死去了啊。 不过桔梗原本就是死者，这般结局小唯虽觉可惜，但并不惊讶。她诧异的是自家殿下竟然会带回来一个人类。 视线停留在琥珀的后颈，那里有一枚四魂之玉碎片。照这样算，奈落目前应该至少还有四枚碎片未得到。 杀生丸周身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低气压，小唯近前，抬手替对方拨开颊边一缕被风吹起的银发，眸光温软：“殿下，天生牙重铸可否顺利？” “嗯。”大妖心情似乎好了些，向侧边迈出一步，拔出天生牙面朝空地斩出一击，霎时，于空间扭曲之中出现一道椭圆黑洞，其中有巨大吸力将周边事物悉数吸入黑洞之中。 “这是？”小唯伸手压住被气流卷起的漆黑长发。 “冥道残月破。”杀生丸的回答带有难察的骄傲，但他话语一转，“不是正圆，招数未成。”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真是厉害的招数，我相信殿下定能很快将此招完全。” 听到小唯笃定的话语，对上她信任的美眸，杀生丸心中烦躁之情渐消。 他轻轻一点头，锋锐如刀的眸光扫过身后密林深处：“有最猛胜的气味。” “是。”小唯点点头，“那两枚四魂之玉碎片留下无用，只会带来麻烦，我将它们给了奈落。” “什么？”一旁的琥珀惊呼。 狐女并未理会，她主动握住杀生丸的手，仰起头摆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柔弱姿态：“殿下可会怨怪小唯？” 银发大妖低头看着她，确定她只是在装可怜，装也不走心，心中一点惴惴之意都没有，眸中笑意分明。 “不会。” 但即便如此，大妖也回答得干脆。 不过是四魂之玉，给了奈落又如何，难道他杀生丸会因此惧怕吗？正相反，他对小唯此举感到满意。他不在，小唯这么做正是保护了自己。 同时，他心中亦有对奈落的怒火，对方竟然趁此时钻空子找上小唯，只会使阴谋手段，真是卑劣的半妖，无愧最下之流。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复，绝色的狐女笑得如同一朵绽开的罂粟，妖冶艳丽，甜蜜惑人，勾人上瘾。 她得意地对邪见道：“我就说殿下不会生气，这一赌，邪见大人可否心服口服？” 端的一副恃宠生骄模样。 邪见抱着人头杖撇嘴，小声嘀咕道：“你就是仗着杀生丸少爷纵容你。” 小唯笑而不答，但她的神情好似在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呀。 追随着最猛胜的气味，他们继续前行，却碰到一位拦路的陌生童子，以知晓天生牙秘密为由，引他们来到斗牙王旧敌死神鬼面前。 这是一个陷阱。 死神鬼锥心之语说到了杀生丸心中痛处，他一直不明白为何斗牙王要将铁碎牙交给犬夜叉，哪怕先前面对丛云牙时他已经放下对铁碎牙的执念，但死神鬼的话语却让他钻了牛角尖，开始怀疑，难道父亲真的偏心至此？ 一怒之下，杀生丸放弃继续使用天生牙，开始用毒华爪攻击。 愤怒让杀生丸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哪怕感受到天生牙与铁碎牙的共鸣，明白天生牙想要救援铁碎牙的意志，但在面对死神鬼多个且接连不断的冥道攻击时，因为心中的自尊自傲，他也迟迟未拔刀。 “殿下！”小唯气道，“别听他胡言乱语，说什么老爷不喜您，故而将无用之招剥离到天生牙上交给您，简直荒谬！”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了斗牙王之深意。 手掌按住刀柄，杀生丸拔出天生牙：“死神鬼，我的性命可不会交给你这种下贱痞子！” 一刀挥出，在铁碎牙的共鸣之下，巨大的冥道残月破画出一个完整的正圆，其中的强大吸力不仅吞噬了死神鬼的数个冥道，甚至将他本人也吸入其中。 随着冥道逐渐闭合，这里恢复了平静，小唯自 分卷阅读35 阿哞背上跃下，快步走到杀生丸身边，担忧唤道：“殿下……”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背对众人的杀生丸双眉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自愤懑中甚至有几分难言的委屈。 终究是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孩子。 哪怕明白斗牙王是为两个儿子安排了最适合他们的路，但小唯心中仍是产生了对他的几分怨怼。 她朱唇开合，却不知从何安慰。 正是因为杀生丸十分清醒，他清醒地明白斗牙王的最终目的是让铁碎牙重新吸收完整的冥道残月破，所以才令小唯的一切安慰之语变得苍白无力。 哪怕那是事实的真相。 她第一次自弃于这副笨口拙舌。 “犬夜叉。”杀生丸回头道，“我们命中注定，到死都会一直战斗下去，你给我记住了。” 想来斗牙王是希望二人能够和睦相处的，但现在很明显就快要兄弟阋墙了。 她跟在杀生丸身后亦步亦趋，等到走远一些，终是选择开口：“殿下可愿听小唯一言？” 杀生丸停下脚步回头。 小唯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犹记得当初我刚服侍殿下，老爷回来后得知，对您的吃穿用度一一过问，叮嘱我各项注意才算放心。后来殿下即将成年，前线战事吃紧，老爷仍早早赶回，风尘仆仆。死神鬼说老爷不喜您，我是不信的。” “至于偏心一说……”小唯抬眸看了杀生丸一眼，发现他听得认真，遂继续道，“许是老爷对殿下您与犬夜叉的期望不同。犬夜叉是半妖，人类厌恶，妖怪歧视，妖力低微还有弱点，需要铁碎牙加以护身。而殿下您是强大的全妖，天资卓绝，注定要袭承老爷的位置，或许老爷认为，为王者需有慈悲之心，才将天生牙交给您。” “当初老爷即将不久于人世，应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为您二人安排好不同的道路。我曾听老爷说过，您的资质更甚于他，未来定会成为超越他的大妖。” 说着说着，小唯在心中暗自叹息，本是想要安慰殿下，可话说出来，却像是在给斗牙王说项。 那位不擅处理父子相处的大将哪怕在身后之事的安排上，于大智慧中亦能看出这一方面的笨拙。 狐女平和的声音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银发大妖心中逐渐平静下来。 他自衣襟内取出一袋点心放于小唯掌心，这是他先前为锻炼冥道残月破回西国时自宫中带来的，是小唯最喜欢的。 这段时间，小唯也能渐渐不依靠外力尝出一点味道了。 随后杀生丸道：“和琥珀阿哞留在这里。” 可怜的邪见失去了自己的姓名。 纵然已心平气和，但刀刀斋作为铸刀人，不可能不知此事，却口舌紧闭，隐瞒于他。 这一笔账，还需清算。 但刀刀斋终归还是没被如何，他几乎明示，希望杀生丸意识到正确的方向。 奈落夺取琥珀的碎片未果，冥道残月破重回铁碎牙，频变的事态令小唯有些焦灼。 但她并未有所表示，而是将点心分与琥珀、邪见与阿哞，并未遗漏任何一个。 “啊，谢谢唯小姐。”琥珀小心接过外形精致的点心。 “尝尝看，妖怪的点心和人类的有何区别。”狐女笑道。 “好的。”琥珀点点头，咬下一口，“好吃！这是什么做的？” 点心的内馅是鲜艳的红色，味道有些腥甜，但甜味更甚，滑腻的膏体却不令人反感。 小唯侧首眨了眨眼睛：“是血液和脑髓哦。” “什么？！”琥珀差点吐出来。 “我开玩笑呢。”小唯笑意狡黠，分明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在享受戏耍他人的乐趣，“骗你的，只是花浆而已。” “唯小姐，请不要开这种玩笑！”男孩恼羞成怒道，泄愤似的大口吃下剩余点心。 心中焦灼暂缓，小唯以袖遮面轻笑，如一朵云雾似的花。 四魂之玉曲灵现身，目的是为琥珀身上碎片。 狐女拦住想要用碎片中桔梗留下的光芒净化对方的男孩：“别冲动，这不像是奈落的分.身。” “真敏锐啊。”曲灵抬起头，阴冷的眼神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没错，我不是奈落的分.身，我是曲灵。” 他看着小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竟是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 小唯面色猛然苍白。 被发现了！最后的四魂碎片。 纵然藏得再好，面对四魂之玉本身，碎片也无可遁形。 银发大妖如一柄出鞘利刃，瞬间闪身挡住曲灵看向小唯的眼神，利爪穿透对方身体。但未料到，曲灵的毒甚至比杀生丸的更加厉害，大妖手臂被腐蚀，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 即使加上犬夜叉，面对普通的物理攻击，借用奈落肉.体的曲灵也不痛不痒。 但杀生丸灵敏的嗅觉觉察出曲灵气息，对方本就是妖怪灵魂的集合体，杀生丸以天 分卷阅读36 生牙击伤曲灵左眼，但无法斩杀尘世之物的牙刀却不能对肉块造成伤害。 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突然自肉块中激射出几道尖刺般的触手，霎时穿透了杀生丸的身体！ “殿下！”小唯大惊失色，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冷静，就要去找杀生丸。 琥珀立刻拉住她：“唯小姐危险！不能靠近！” 邪见以为杀生丸死了，已经开始痛哭，小唯也红了眼眶，一双美眸泫然欲泣。 就在这时，无数道碧色光芒刺透欲将杀生丸吞噬的肉块，露出本被重伤的人来。 只见杀生丸左臂处一团亮极的光团，远远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破坏力。大妖余光瞥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前来观战的刀刀斋，心有所感挥动那团光芒。 瞬间，耀目刀光亮起，切碎了曲灵的肉身，且一击之后斩击效果还在继续，甚至还能破坏本体。若要吸收被切碎的肉块，连奈落也会受伤。 光芒散去，杀生丸破碎的左袖之下是新生的手臂，与一把属于他自己的强大妖刀——爆碎牙。 曲灵逃离，天空恢复往昔晴朗。 小唯情难自禁，跳下阿哞扑入杀生丸怀中：“殿下！” “哦呀——”刀刀斋挑眉。 大妖下意识避开刀刃，听到刀刀斋的调侃之声立刻投以核善的眼神，手却在小唯背上拍了拍。 “抱歉。”她自杀生丸怀中起身，温顺垂首道，“是小唯失态了。”随后退至一边，让刀刀斋得以查看杀生丸的新刀。 结局 屋外妖氛鬼雾，邪气四溢，天色陡变。小唯紧紧抓住琥珀向下劈来的飞镰，锋利骨刃划破她娇嫩的掌心，沁出血来滴在木质的地板上。 “琥珀，你要干什么？”邪见大叫道。 “邪见，退下。”小唯此时的语气与杀生丸如出一辙，“这可不是琥珀。”她的视线死死钉在男孩后颈散发不祥光芒的四魂碎片上。 “哈哈哈……”曲灵于琥珀背后显现，“我确实不是琥珀，但，你能对我如何呢？” 小唯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碎片也在浓重的邪气下逐渐污染。还好她并未使用碎片，否则也逃不过被曲灵操控的命运。 她冷笑道：“调虎离山？殿下不在，你也只敢在此时龇牙了。” “真是牙尖嘴利，希望你之后也能如此。”曲灵控制着琥珀的身体用力抽出飞镰，鲜红的血珠在空中炸开一朵朵血花，扎根于淡素罗裙之上，为狐女增添一抹妖异艳色。 邪见此时面如死灰，小唯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被杀生丸少爷杀掉的！ 不，现在已经出事了啊！ 邪见好似已经看到死国的幽魂在向他招手。 “我似乎被小瞧了啊……”未管掌心见骨伤痕，小唯敛眉一字一句道。 纵使九霄美狐力量不济更擅魅惑，但这并不代表她还收拾不了一个人类未长成的少年。 曲灵错在把小唯当成一个依附在杀生丸身侧、如菟丝花般的娇弱女子，反而忽略了她本身属于妖的淡漠心肠。 操控琥珀并不能牵制小唯。 所以当小唯用冰舌将琥珀冻成冰雕时，曲灵是十分震惊的：“你难道不怕伤了他吗？” “哪怕受伤，”小唯平静道，“也比被奈落夺去四魂之玉碎片，丢了性命好。” 冰舌并不能将曲灵逼出琥珀身体，但限制琥珀的行动却是完全足够的。 曲灵咬牙，随即冷笑道：“你没发现吗？为何过去这么久了，那两个法师和除妖师却还没有来？” “被拖住了吧。”小唯并不在意，上前一步隔开曲灵与琥珀，背在身后的手顺势一推，冰雕砸到了邪见身上。 邪见“哎哟”一声，却没多说什么，小小身躯艰难地拖着冰雕往外跑。 作为妖怪邪恶灵魂的集合体，曲灵需要借助他人肉身才能更好地达到目的，因此小唯此举并非没有意义，之后可让戈薇净化琥珀的碎片——她并不知戈薇灵力已被曲灵封印。 曲灵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的目的是他？你错了！” 话音未落，有数只妖怪撞破木屋墙壁闯入，径直朝小唯而来。 “我的目标，是你啊。” 小唯终于色变。 当弥勒与珊瑚终于赶回枫的木屋时，迎接他们的只有被压在废墟下的琥珀冰雕和邪见——坚硬的冰壳帮助琥珀阻挡了房屋倒塌时产生的冲击，在他被挖出来后开始快速融化。 今夜本是满月，但夜空被浓郁的邪气阻挡，被层层叠叠拥有生命的“云”遮盖。 邪见爬起来追了出去，看见狐女被蛇一般的妖怪卷缚飞向云层，一头长发化作雪白，如同一只脆弱苍白的、被蛛丝吊死的蝴蝶，破碎蝶翼于风中颤动，很快被乌云吞没，消失不见了。 …… 蝴蝶睁开双眼，那张属于人见阴刀的脸出现在小唯眼前。 思维 分卷阅读37 同身体一般僵硬得似乎被冻住，小唯想要动一动，从手腕传来的牵扯感拽回了她的思绪，她转了转头，发现自己被蛛丝绑住吊起了双手。 “……奈落。” “终于醒了，小唯，看起来你中毒颇深。”奈落笑得阴郁，“四魂之玉碎片被你放在哪里了？” 据曲灵传达的消息，碎片确实在小唯身上，至于放在哪里，因气息被严密隔绝，除四魂之玉本身外，其余人皆找不到它。 小唯偏头闭上双眼，那对翠色通透、充满疲惫的眸子被挡在纤薄眼帘之下：“……衣襟里。” 失去四魂碎片已成既定，小唯便也不作无谓的挣扎。 一条触手自奈落背后伸出，探入小唯衣襟内，找到被她藏在暗袋里的四魂碎片。 奈落随手丢掉用画皮材料制成的包裹，将那片已被曲灵污染的碎片并入四魂之玉中：“白夜，看住她。” 梦幻之白夜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来，看着奈落消失，知道他去找最后一块碎片了，于是将目光放在小唯身上。 不得不说，这是个极美的女人，哪怕身中曲灵剧毒容色憔悴也丝毫不损她的美丽，反而有几分多病西施我见犹怜之感。 雪肤、华发、尖耳、翠瞳，不像妖，像精灵。 小唯注意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睁开眼，看到白夜与神乐肖似的面庞，笑了一笑：“能把我放下来吗？” 白夜眉梢一扬：“为什么？” “因为不舒服。”小唯话语蕴含力量，“你要放我下来。” “……是的。”白夜显现出失神模样，眸光略微失焦，“我要放你下来。” 他上前为小唯解开束缚蛛丝，小唯身体脱力栽入白夜怀中，扶着对方肩膀急喘，勉强再次聚拢妖力，从手中开始漫延的冰舌将白夜冻住。 薄薄一层冰壳上覆着模糊的冰霜，尚还能对不擅战斗的白夜产生限制。与冻住琥珀有所区别，琥珀身上的冰虽然坚硬厚实，但融化很快，造成的伤害不大，但对于白夜，小唯可不会心慈手软，这冰舌就是当初将她囚于寒冰地狱的牢笼。 觉得恢复几分力气，小唯推开白夜，踉踉跄跄向外走，扶着墙壁，跌跌撞撞。 直到她走得远了，白夜才从魅惑中清醒，还有足够清晰的意识，但身体却不能动作，不由在心中无奈叹息，人都成这个样子了，竟还能跑走。 他本来就没打算对小唯如何，没有杀戮之心，对奈落的任务虽然有好好完成，但也常在不关键处划水敷衍。 况且，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小唯跑不远。他又不会去追，干嘛把他冻那么结实。 心中暗道一句奈落真是个祸害，态度倒有些漫不经心，乖乖在原地当一座尽职的冰雕。 小唯确实没有跑多远，曲灵的毒比她想象的要更厉害，强行调用妖力的后果令她寸步难行。 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想要稍作休息。 小唯不了解四魂之玉，更不知道曲灵和直灵的存在，否则当初她决不会暗自留下碎片。 亦或者，早在五十年前初见奈落，她就该把他的心挖出来。 思绪渐渐下沉，意识一步步滑入不见底的深渊，曲灵的毒让她开始做起千年前的梦来。 她倒在墙边，不知是睡是昏。 梦里，王生随着时间模糊的面容清晰起来，在刀光剑影中依旧是那么清隽俊逸。 他说：“我带你走。” 小唯眼前一亮，正要伸出手去，却突然犹豫了，心中是迷茫的雾。 她裹紧身上的皮毛，往榻上缩去，低头一看，雪白的毛皮像是某种兽类的长尾缠绕在她身上，将她圈了起来。 狐女用细长手指拨弄着上面手感极佳的毛，将一张芙蓉面埋了进去。 眼前陷入黑暗，再次亮起时，她坐在镜前，门边的佩蓉问：“你能不能不要再吃人心？” 她理所当然回答：“我是妖，不吃人心我会老的。”凑近镜前仔细查看眼角是否出现细纹，却发现头上戴着一支从未出现在她首饰盒中过的牙簪，雕刻祥云之中的九条狐尾盛开犹如花瓣，九串晶莹细链上的骨珠泠然作响。 骨珠碰撞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韵律，引着她绕过佩蓉走出门去，脚落地的那一刻，眼前场景转换，她来到一座山洞。 王生正跪在她面前，用一种嘶哑的声音道：“我爱你，可是我已经有佩蓉了。” 小唯的心脏突然痛得厉害，可更难以忽略的是浓浓的委屈，让她想要拉住谁，好好说上一说，爱可真痛啊。 ……等等，心脏？ 她抚住胸口，掌下有一颗心脏正在跳动，十分缓慢，亦很虚弱，但确实是一颗心无疑。 惊喜冲散了悲伤，小唯满心欢喜，张开口想要将这份喜悦告知，一个称呼将将涌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要拉住谁？她想告知谁？是谁令她犹豫拒绝了王生伸出的手？是谁送给她那支牙簪？ 雾再次出现包围了她，周围的 分卷阅读38 人与景都褪去，黑暗中只余下小唯和王生。 可王生不是她想呼唤的人。 正当她迷茫惘然之时，一道声音刺破黑暗与迷雾，白色的光芒如月华般洒落，那道声音对她说：“小唯，与我回去。” “殿下。”于是那个称呼很流畅地就被小唯说了出来。 她低头向王生道别，脸上的笑容十分甜蜜平和：“生哥，我走了。” 转身朝光源跑去，如乳燕投林一般，小唯轻巧扑入那团光中，如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在杀生丸怀中睁开双眼，尚且迷蒙的翠色眸子对上一双席卷了惊涛骇浪的灿金竖瞳，还未待看清楚，先扬起一抹柔柔笑意。 “殿下，我听见你叫我回家。” 天空不知何时恢复了明媚，心中的浪涌随着小唯苏醒平静下来，天生牙温和的光晕反映出主人的好心情。 杀生丸听到小唯的心跳声，在注入强大的生机之后，逐渐与他的重合。 他勾起唇角，整个人亦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小唯，成为西国的王后吧。” 奏春 此处距离枫之村很近，小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遂暂且留在这里修养几日。 当日杀生丸来得及时，要不是他以最快速度消灭曲灵，或许小唯真的会命丧于此。 曲灵展现的幻境其实是最大的心魔，是小唯一直耿耿于怀的痛苦。而现在，心魔消散，痛苦亦被抚平，如今之轻松状态让小唯觉得自己回到了方修成人形、还未遇到王生时那短暂的一段时光。但此时心境又与当初远不相同。 在得到她的回答、确认在这里小唯确实可以得到不错的照顾后，杀生丸回了一趟西国。小唯没问他回去做什么，左右来回加上处理事务不过几天，那时她也大好了。 若说小唯留在这里谁最高兴，当属玲。小姑娘终于可以有较长时间与小唯相处，开心得不得了，自顾自笑了一阵，又低下头去给小炉扇风，认真按照枫的嘱咐看顾药材火候。 待在屋内的小唯闻着药味，连那张美丽面庞都要苦得失色。凡是拥有正常味觉的人基本都不会喜欢喝那苦药，更别说妖的味觉更甚人类。她现在更想回到自己味觉未复之时。 且不止喝药，小唯还被拘在屋内不让出门，说什么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应该乖乖卧床养病。天知道拥有了心跳的小唯多么想出去，想去感受一下自己的新生——以一种享受的姿态，而不是任由自己被苦药淹没。 可枫看准了她不会辜负玲的心意，小姑娘熬的药她再不想也会喝掉，遂派了玲来照顾她。而小孩容易把一点事情看得严重，其实幼时遇到什么，等大了再回首，发现也不过如此。 小唯的病就是这个道理。 外边天光正好，她真不想再喝苦药，于是将琵琶拖入被中盖住做出假象，自己悄悄来到窗边推开窗户，赤脚踩上窗台翻身出去，快速跑远了。 她避开邪见，避开所有人，她跑出木屋，跑过田垄，提着中衣的裙摆如一阵风，脸上是按不住的兴奋笑意，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在独自窃喜。 就这么扑倒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然后滚上一圈，周身是太阳温暖舒适的温度，小唯仰躺着，拿手遮住太过刺眼的阳光。 草地上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有红有紫，黄色最多。她拔下一朵，颇稚气地去揪花瓣，去嗅花朵的香气，霍霍完这一朵，再去拔下一朵。 想必是发现她不见了，远远传来呼声。小唯不想立刻回去，于是起身躲到一旁树后，避开从这里找过的邪见，探出头看他走远，心中一点愧疚很快被自由的快乐取代。 邪见找得满头是汗，不是热，有心急，更多是怕，怕杀生丸回来，发现他弄丢了小唯。 可偏偏，越是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一道修长身影将他整只盖住，低沉的声音自后上方响起：“邪见，小唯呢？” “杀、杀生丸少爷！”小妖怪僵硬转头，脖子如生了锈，“小唯她在……在……” 冰冷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杀生丸毫不犹豫踩着邪见走过，跟随嗅觉的指引去找小唯。 他找到小唯时，小唯正在跳舞。 很久没有见小唯跳舞了，似乎上一回，还是在西国的王宫。 狐女一头及膝墨发间还有几缕银白尚未恢复，只松散半挽着，着单衣，舞姿比起在王宫时更多几分随性与自由。 那时是献艺，现在只为自娱。 她扭腰回身，双手如莲，一个动作收势，朝他唤：“殿下。” 早已察觉杀生丸的到来，小唯笑道：“殿下的事情办好了？” “嗯。”杀生丸取出一个木匣，上面原本积存百年的灰尘已被洗净，“收下。”强硬的语气。 小唯看着这熟悉的嵌丝雕花木匣，打开来，里面果然是那支牙簪——杀生丸再次将簪子送予她，或者说，强行塞给她。 小唯觉得有些 分卷阅读39 好笑，哪有这样的，强买强卖吗？ 她取出发簪打散头发，重新用簪子挽起，笑问：“殿下可知送女子发簪的含义？” 这支牙簪果然极适合小唯，行动间上面的缀饰轻轻晃动，像一道细密的帘幕，折叠了光线。杀生丸的目光对上那双多情眼眸，其中不知晕染了多少桃花水色。 他捏住小唯一点尖尖的白晢下颚迫使她抬起脸庞，将吻印在如花瓣般娇嫩柔软的嘴唇上，二字回答消磨在二人相合的唇齿间。 当玲端着今日的汤药跟随邪见过来时，小唯正躺在杀生丸腿上沉睡，背对二人面向里侧，腰腹间搭着的皮毛邪见怎么看怎么眼熟。 一个眼神阻止邪见发出多余的声音，杀生丸伸手盖住小唯耳朵，低声对玲道：“放在那里吧。” 小姑娘点点头，将药碗平稳放在地上，小声道：“这是最后一碗。”随后拉着邪见快速跑走，远远还能听到她说，“邪见爷爷，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啦。” 这一年，小唯嫁给西国年轻的新王。 王宫内的生活平静如一潭不浮的弱水，比起从前犬大将时期，如今妖怪之间的战争已少了很多，杀生丸不用再像斗牙王一般常驻战场，但偶尔也有需要他出手的时候。 每当这时，小唯总会弹奏一曲为他送行，祝他武运昌隆，早日凯旋，然后坐在彼岸樱下重新架起的秋千上等候杀生丸归来。 无论人类还是妖怪，争斗总是无休无止，时间就在无尽的争斗中快速流逝，像握不住的流沙。 奏姬复生，瞳离开蓬莱岛来到西国陪伴小唯。 神无也活了过来，与神乐一起做自由的妖怪。 犬夜叉还是少年模样，但更加成熟且沉稳了。 他亲手送走枫、送走弥勒和珊瑚、送走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戈薇、送走他们的女儿诸叶、再送走诸叶的孩子们…… 他的生命太久，而这些人的生命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起先心中是痛苦，是恨不能随之而去，慢慢就变成了麻木。这些流有他血脉的后人随着血脉稀薄与他的关系渐渐疏远，最终也不能算是家人了。 犬夜叉想起自己的兄长，于是他来到西国。 杀生丸没有对他的到来表示些什么，没有欢迎，没有驱赶，只是西国的众妖都知道他们有了一位半妖的亲王，是杀生丸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凌月仙姬独自远居云端宫殿，西国王宫之中小唯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是位低调的王后，除了将宫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外，几乎不会多做些什么。 小唯不像凌月仙姬那般脾气古怪且高傲威严，她是水月镜花，是红尘风流，妖侍们看着小唯，就觉得她合该与绝世的王者在一起。那双瑰丽眉眼里天生就是一段旖旎的画卷，其上描绘的场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而除了他们的王，还有谁配入画？ 瞳坐在小唯身旁为她研墨，墨汁的气味却令小唯一时不适，颦起纤细的眉头。 “姐姐，怎么了？”瞳握住她的手。 “突然力乏，也不知是怎么了。”小唯用另一只手拍拍瞳的手背，放下毛笔。 “不如我帮你看看？”瞳说道，“我医术尚可。” 小唯点头，让她为自己把脉。 不一会，巫女笑起来：“姐姐，你最近是不是时常感到妖力不济？”见小唯肯定，她接着笑道，“喜事！姐姐，是你要当母亲、我要当姨母了！” 小唯一怔，呆呆摸向自己腹部，待反应过来，不由欢颜，忙遣人往云端宫殿送信。 杀生丸尚未归来，但归来之日亦不远，她没让人送去消息，只是想亲口将这件事告诉他。 那日，亦是天光清隽的春日，妖侍方来禀报王已到达城外，小唯便急急起身跑了出去。 “哎，夫人——”妖侍阻拦不及，小唯便越过她跑远。 妖不像人一般脆弱，不过跑几步，并不会造成影响。几日不见，思念犹如蔓草，穿过走廊撞上犬夜叉，也只略略道一声“亲王”便擦身而过。 她站在宫门前的台阶下，看着那道由远及近的银白身影，等不及般快步迎上前：“殿下——” 杀生丸在小唯投入怀中前便卸下坚硬的妖铠，怕她硌了冷了：“可以不用迎接，待在殿内好好休息。” “嗯？”小唯在他怀中抬头，“殿下可是知道了什么？” “感觉到了。”大妖的目光中隐有暖意。 “这样。”狐女咬着嘴唇，“倒是省了我告诉殿下的力气。”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几分失落，哪知血脉力量如此强大，还不待小唯开口，杀生丸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携手共回，杀生丸低头看她一眼：“我知道了，你也可以说。” “不要。”小唯偏头，“多没意思。” 她泡上一壶清茶，在倒茶的间隙仔细观察杀生丸的神情，可惜大妖清冷俊容令她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 除去身上尘，一杯热茶令杀生丸放松下来。他自是感觉到了小唯 分卷阅读40 的目光，便牵了她手过来。娇软的身体顺从依偎，仰首迎接落下的吻。 比起大妖五官线条的冷厉，他的嘴唇却是柔软的、炙热的，杀生丸却觉得自己像含着一团雪，渐渐融化成冰凉的水，春风吹来，水波颤颤，枝上桃花绽，露出娇嫩桃蕊，树梢春意渐浓。 显怀之时，小唯体态也未见臃肿，有孩子的父亲在一旁提供力量，她偶尔咬上一口尝尝血香，倒也并不辛苦。只是妖族寿命漫长导致孕期亦长久，足有四年，孩子才呱呱坠地。 那是一只银白皮毛的幼犬，出生不久，还未睁眼时就能化成人形，银发尖耳，五官是杀生丸的翻版，两颊妖纹的形状则像凌月仙姬，但更长一些，如柳叶，却是赤色，并且没有额上的蓝月纹，而他的眼睛遗传自小唯，是如森林般的深邃翠色。 “就叫‘夙夜’。”杀生丸定下名字。 “好。”小唯笑应下，拿着牙簪逗弄襁褓中的稚儿，“殿下起的名字，自是好的。” “殿下”二字，比起敬称，这更像是独属于二人之间的亲密称谓。 从小唯叫第一声“殿下”起，她从未改过口，哪怕杀生丸早已是西国之王。 而今后，她也会一直如此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