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渡慕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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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言】《长夜渡慕川》作者：薄西山
    文案
    一场前影帝的绯闻闹剧有一天突然烧到了财经圈。
    传闻中安替新晋董事顾明川有位草根女友，容貌一般但手段了得，硬生生傍到了大腿，走上人生巅峰。
    躲在房里的白慕看着新闻上的内容瞠目结舌：我要能有这本事，还用得着躲在这儿？
    食用指南：
    1.一个小时候相遇，长大后重逢的故事，文案废，给跪了。
    2.狗血剧情预警。
    3.女主有前男友，男主感情空白。
    4.女大男4岁。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慕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立意：时间啊，请温柔一点。
    第一章
    第一章
    白慕坐在珠宝店的高椅上，看柜姐带着丝绒手套的手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拿出来，上面是一套珍珠首饰，珠子圆润饱满，在托盘上莹莹生光。
    柜姐微笑着推荐，“这套是本季的新款，珠子是Akoya花珠，直径均在8毫米到8.5毫米之间，母珠直径在9毫米之上，您皮肤细腻，又是冷白皮，很适合带花珠呢。您看一看，如果不喜欢，我们还有其他款式。”
    她对珠宝是一窍不通，平日里也最不喜欢带这些累赘的东西，只不过上次陪顾明川去隔壁市参加了一个酒会，因为那天她刚刚下班，临时接到小赵的电话才匆忙赶回去，为了赶时间也没来得及细细收拾，所以穿的简单了一点。
    等到小赵开车将她送到地方，顾明川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待到她下了车，顾明川眼神一瞥，她就知道他生了气。
    她连忙赔笑着上去挽了他的胳膊，他还是不冷不淡的，两个人进了酒会应付了一会儿，顾明川带着她就借口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也是不发一言，白慕还以为是今天来晚了点惹他不高兴，待车子到了别墅，顾明川才终于开口说道，“平日里给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怎么整日里穿的都这么素净！”
    白慕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今天她穿的太过于寒酸，丢了他的脸面，他才不高兴。
    确实，顾明川平时对她十分大方，除了每个月都会给她一笔生活费之外，还喜欢给她买各种衣服包包珠宝首饰，只不过她一直俭省惯了，就是骤然乍富，也还是这样穷酸的本性，给了钱就老老实实的赞起来，绝不乱花，一时间改不了。
    她也明白顾明川恼气的点，其实不在于想看她如何的披金带玉，而是介意于她始终不愿意花他的钱。
    花钱嘛，就图个痛痛快快，像她这种上赶着贴上来然后还半推半就的，任谁看了都不会高兴。
    所以今天趁着休息，白慕特意来商场里买套首饰，好趁着顾明川下次过来带给他看。
    她也懒得再看其他样式，于是冲着柜姐点点头，“不用了，就这套吧。”
    一锤定音。
    柜姐霎时笑起来，眼睛就像含了一对熠熠生辉的珍珠，而白慕刷卡时，只想化作一尾人鱼，泣泪成珠。
    攒的钱瞬间少了这么大一笔，想想都让白慕心就痛得无以复加，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
    等东西打包好，她就拎着袋子马不停蹄的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然而白慕做梦也没有想到，只是在车库找车的当口，竟然能遇到旧相识。
    说是旧相识，其实也不太熟。
    所以当那人第一声试探的喊她的名字的时候，白慕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那声音又锲而不舍的响起了第二声，更加坚定似的，让白慕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远处真的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白色身影。
    虽然换了发型，化了妆，穿了一套OL风的套裙，但这个身影还是渐渐地和她脑海中的一个影子重合了起来。
    白慕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迟疑的回应了一句，“程苏？”
    那个叫程苏的女人霎时笑了起来，走过来说道，“果然是你，没想到能在这里能遇到你，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的是太巧了。
    八年了，她竟然能在这儿遇到根本不会联系的大学同学。
    连上学那会儿，程苏和自己都不可能这样站在这里客套的打招呼。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时候两个人怎么说也算是情敌。
    虽然快三十了，可是程苏依然保养得宜，脸上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妆画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利落。
    她打量着程苏的时候，程苏也迅速打量着她，最后笑了笑，说道，“你看起来过的很不错，怎么，毕业以后和肖城东来这里发展了么？”
    白慕张了张口，半天没想到该怎么回应，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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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等着她回答的程苏，她想了想，斟酌着回道，“我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程苏的脸一下子精彩了起来，白慕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迫切想要寻根问底的欲望，而程苏最后竟然忍住了，面色奇怪，半晌问道，“你们分开了？没有在一起？”
    白慕不想和她多说，只“嗯”了一声。
    “真是没想到……”也许是太过于震惊，程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白慕的手指被袋子勒的发疼，她低下头，换了只手，又“嗯”了一声。
    毕竟没有多熟悉，这样生疏的客套着两个人都觉得别扭，程苏从包里掏出了名片，递给白慕，“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常联系。”
    白慕接了过来，却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程苏也不以为意，看了看她手里拎的袋子说道，“来这里买东西？现在是要走了么？”
    白慕意会，马上接到，“是啊，马上就要走了。”
    程苏点了点头，“那以后再见。”
    白慕笑了笑也说道，“再见。”
    两个人都没有多少诚意，所以笑起来都有些勉强。
    她开车匆匆回到了住处，惠嫂正在厨房里包饺子，因为前几天顾明川来的时候带了几条刀鱼，说是包饺子好吃，所以惠嫂专门学了怎么做刀鱼饺子，好等着顾明川下次来做给他吃。
    见到白慕进门，惠嫂从厨房出来，笑着问道，“回来了，要吃饭么？”
    白慕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把东西全部扔到沙发上，转身上楼去了。
    惠嫂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叹了口气，回厨房准备熬点红糖水。
    她上了楼，随便洗了把脸，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她竟遇到了肖城东，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帅气，在她们经常去的的图书馆里埋头看书，她也在看书，一侧脸，就看到肖城东也正侧过脸，看着她笑了起来。
    她也笑了起来，然后恶狠狠的撕碎了手中的书，冲他张牙舞爪的扑过去，还没抓到他，梦就醒了。
    此刻外面已经黑了，方才睡着的时候没有拉上窗帘，现在能看到窗外繁星点点，夜色迷人，她一转头，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顾明川，正坐在床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夜色沉沉，屋里也没有开灯，她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的开口，“你来了？”
    顾明川“嗯”了一声说道，“惠嫂说你不舒服。”
    她连忙说，“睡了一觉，已经不要紧了。”
    顾明川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她则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顾明川比她小很多，但是岁月带给她的，并不是与之增长的阅历和气度，反而让她更添了几分怯懦，让她在顾明川面前，一向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其实起初白慕并不怎么怕他，两个人也过了那么一段和和气气的日子，只不过后来时间长了，大约是觉得她性子太闷，不识趣，又或许是终于意识到她这把狗尾巴草再怎么养也始终养不成菟丝花，顾明川也就渐渐对她失去了耐心，再后来连她这里也不怎么来了。
    她想，也许不等她攒够钱，他就要开始厌烦她了。
    但在这之前，她还是得耐心的应着顾明川。
    她好歹跟了顾明川两年多了，脾气到底是能摸到一点，比如现在，顾明川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俯身吻过来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他不开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毫不犹豫的伸手揽上他的脖颈，温柔的慢慢回应着他。
    她的举动似乎取悦了顾明川，他一只手揽在她腰下，一只手抚着她的脸，将她慢慢的抱紧，片刻后，顾明川抬起头，微微喘息着，把额头抵在白慕的额头上，闭上了眼。
    “怎么了？”白慕轻声问道。
    顾明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那就不能再问了。
    白慕就这么一点好处，从不刨根问底，顾明川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张口她绝不再问，相当省心。
    顾明川在她房里呆了一会儿就下了楼，等到白慕穿戴好下去却没看到他的人，一问惠嫂，才知道人已经走了。
    “怎么走了？”白慕有些奇怪，“不是刚来吗？”
    惠嫂的反应更奇怪，“不是的，您刚睡下先生就回来了，一来就到了楼上，我还以为那时候您就醒了。”
    所以顾明川看她睡觉看了快两个小时？
    白慕愣了一下，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
    惠嫂看她那样子，还以为她身子难受，连忙说道，“我熬了些红糖姜母茶，您要不要喝一点？”
    她被惠嫂拉倒餐厅，按在凳子上，结结实实给灌了两大碗姜茶。
    白慕被灌得晕晕乎乎，晚饭也没胃口吃，又上楼躺着休息去了。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想，今天才刚买了一条珍珠项链呢，也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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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及带出来让他瞧上一眼，还怪可惜的。
    第二天早起，她收拾好拎着包下楼，才走到楼梯角，远远地就看到餐厅里顾明川正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看报纸喝咖啡，她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第二章
    第二章
    顾明川五官俊逸，气质出众，眉眼尤其漂亮，坐在那里看报纸的时候文质彬彬，一点也不像在商场中杀伐决断的市侩商人，反倒像一个搞研究的读书人，可只要他眼神一瞥，那凌厉的眼锋就瞬间压住了温和的气质，叫人不寒而栗。
    “傻站着做什么？下来吃饭。”顾明川头也不抬，“你不是还要去上班？”
    白慕快步走下台阶，在餐桌旁坐好，扬起脸微笑着朝他打招呼，“早！”
    顾明川翻过一页报纸，眼皮都没抬一下。
    白慕也不管他到底听进去没有，拿起一旁的杯子喝起了牛奶。
    惠嫂将厨房里备好的饭端了出来，细腻匀白的盘子上，是散落着的晶莹剔透的饺子。
    饺子？
    大早上的吃这个？
    白慕疑惑的看了一眼惠嫂，惠嫂也没有端第二盘出来给顾明川的意思，可这不是包给顾明川的么？
    “先生吃过早饭了，这是先生上次回来专门吩咐给您做的。”仿佛明白白慕的疑问，惠嫂笑着说，还贴心的从内厨端出来一碟醋，“本来刀鱼饺子我也不大会做，还是打电话回老家问了问才知道怎么弄呢。”
    惠嫂是大连人，性子十分直爽，似乎与顾明川渊源颇深，自从她搬到了这栋别墅，惠嫂也被带过来一并照顾她。
    白慕其实不大爱吃饺子，可既然惠嫂这么说，那这肯定就是顾明川的意思，她冲惠嫂笑了一下，说道，“谢谢惠嫂。”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送入口中。
    确实好吃，饺子香嫩弹牙，肉质甜美，馅儿里还混了四季豆和香菇，中和和过于鲜香的味道，吃起来一点也不腻，咬下去的第一口，有点像鲜虾饺子。
    白慕猛然想起来，不久前顾明川曾带她去吃日料，日料么，吃的就是一个讲究，讲究食材稀有而新鲜，讲究食物可口而精致，大快朵颐食前方丈就有点太俗气且上不来台面了，白慕很不习惯，既不能放开了吃，也不能不吃，只能学着顾明川摆架子。
    流水似的盘子端上来又撤下去，一顿饭吃完白慕还是觉得饿，不过她也没敢说，心道忍一忍，回去再让惠嫂准备点吃的就行。
    可顾明川是谁，商场里的人精，豪门的贵公子，从小打交道的权贵们，哪个心里不是藏着九曲十八弯，还看不出她这一点小九九？
    等两人吃完了，顾明川才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叫来服务生，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服务生端上来了一盘饺子，顾明川不吃，推给了白慕。
    那饺子确实好吃，是海鲜馅儿的，白慕也贪嘴，全部吃完了，当时还以为是鲜虾馅儿的饺子。
    原来是刀鱼馅儿饺子么？
    白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时是饿的，所以饺子才没剩下，这两天白慕身体不舒服，胃口不好，本来吃不下，但顾明川如今闲坐在一旁，正慢悠悠的看着报纸喝咖啡，也不催，大有不把饺子吃完就不走的架势。
    幸好惠嫂知道她最近身体不舒服，并没有盛很多，饶是如此，白慕最后也是撑得不能行，顾明川等她吃完，合上了报纸，瞅了一眼盘子才说道，“走吧。”
    小赵早就开了车在院子里等着，顾明川的助理很多，但她只见过小赵，第一次见小赵，是因为有一次她半夜里睡不着，想吃馄饨，恰好惠嫂家中有事，走了一两天，冰箱里也没有存馄饨，本来她想算了的，可顾明川看她翻来覆去的也不睡，很是烦人，于是起床打了通电话，不到两个小时，小赵就拎着馄饨气喘吁吁的站在了门口。
    大半夜的两三点，外面的店铺早就关门了，也不知道小赵是用的什么办法买来的馄饨。
    看着小赵满头大汗，白慕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她没想到顾明川会叫人去买馄饨，也没想到顾明川能这么折腾人。
    不过顾明川仿佛是已经习惯了似的，接过馄饨眼皮都没抬一下，“啪”的一声就锁上了门。
    当然顾大少爷肯定是不会亲自下厨给她煮馄饨，她还没这么大脸面，他只转身把一包馄饨扔给了白慕，打着哈欠上楼睡觉去了。
    小赵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顾明川的私人特助，至少白慕刚开始并没有见过他，只听顾明川后来说了一嘴，说小赵这个人机灵，懂事，他特意从下面提拔上来的。
    如今小赵站在车旁，先是拉开后车门让顾明川上车，然后跟白慕打了一声招呼，转到另一侧守着车门等待着她，妥帖的着实让人心生好感。
    白慕走了过去，笑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上了车。
    小赵关上车门，进了驾驶室，车子从前庭花园里慢慢驶了出去。
    白慕住的这栋别墅在戊州市郊，开发商在这里建了一连片的别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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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挖了人工湖，周边种了郁郁葱葱的林木，一栋栋别墅错落其间，从里面绕出来要好几分钟，再从小区进到市区又要十几分钟，等到了市区，果然遇到了早高峰，任是再好的车，也得老老实实堵在路上。
    车内漂浮着淡淡的青柠香气，清爽醒神，白慕坐在那儿翻着手机看新闻，翻着翻着就翻到一条娱乐花边新闻，说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流量小花凌雪儿突然被拍到在某家高级餐厅外与一神秘男子亲密交谈。
    这个凌雪儿是南广新毕业的科班生，一出道就又是上综艺，又是拍名导电影，可谓是风头无量，这条新闻一出来就迅速上了热搜，许多八卦媒体娱记小报纷纷猜测这个神秘男子是谁。
    照片其实拍的不是很清楚，昏暗的夜色下，凌雪儿正对着镜头，探着身子朝面前的男子满面笑容的说着什么，而那男子却背对着镜头，身子还被一旁的林肯领航员挡了一大半，只露出了一侧的身影。
    她扒拉着手机上的图片，放大了数倍，图片瞬间被她拉成了斑驳的色块儿，正想拉回去，手中的手机却被顾明川抽走了。
    他将她的手机按灭，扔到了一边，说道，“那天是参加朋友的一个饭局，很多人，并不是只有我和她。”
    她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是顾明川正在跟她解释这条新闻。
    好家伙，她只是觉得那个侧影十分的熟悉，没想到正主直接承认了。
    不过顾明川根本没必要跟她解释，她又管不到他。
    于是她笑了笑，说道，“听说那家餐厅的三葱爆龙虾特别有名，有空的话能不能带我去啊。”
    顾明川冷着脸，似乎在隐忍什么怒气。
    她笑容不改，用手攀着他的胳膊，继续撒娇道，“那你今晚有没有空，我昨天才买了一条珍珠项链，好不好的我也不懂，想让你掌掌眼。”
    他脸上的冷意这才消下去几分，“今晚不行，改天吧。”
    白慕“哦”了一声，心里想，他这么行色匆匆的赶到戊州，又急急忙忙要走，难道是戊州这边的公司出了什么事儿吗？
    正胡思乱想着，往外一瞥竟然快到公司了，于是连忙让小赵在路边停车，她可不敢堂而皇之的在公司门口从顾明川的车里下来。
    下了车后又穿过了两条街，白慕终于赶在打卡点之前进到了办公大楼。
    刚坐到工位上，一旁的同事孙铃就小声跟她说道，“部长刚才通知让我们整理好仪容，打扫好卫生，说是总部董事会来人了，指不定要下来视察。”
    白慕刚应了一声，孙铃就再接再厉的跟她科普，“你知道这次来的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一跳！”
    这她知道，顾明川来了嘛。
    果然孙铃说道，“是董事长的大公子，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三年，早前在林城分公司应职的时候大刀阔斧换了那儿一半儿的员工，现在不知道来咱们戊州分部做什么，哎，我记得你就是从林城那儿调过来的，你知道那件事吗？”
    白慕将手中的资料往桌面上一磕，笑道，“做什么都跟咱们没关系，咱们社畜还是好好工作吧。”
    孙铃听她这么说，一撇嘴，将头缩了回去。
    白慕看着坐回工位的孙铃，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早些年，她确实在林城公司里呆过，那个时候她大学毕业才两年，也在安替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林城分公司里呆了两年，彼时领导欣赏，工作顺利，恋人优秀，正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的时候。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就已物是人非。
    当时直管她的上司吴茵曾对她说过，“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在那么多毕业生里选了你进来吗？”
    白慕当然不知道，安替在业界内可是行业标杆，纵使她的成绩也不错，可当时比她学历经历更好的毕业生也不是没有，在茫茫应聘者当中，吴茵作为最后一环的面试官，直接敲定了她进公司，让她当时也倍感意外，于是她摇了摇头。
    吴茵笑了起来，“因为你简单，那么多毕业生，自信满满，侃侃而谈的不在少数，可只有你一板一眼的坐在那里回答问题，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答什么，也不耍花头，我呀，就喜欢简单点的人。”
    可没想到，就为了这份简单，她最后竟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
    第三章
    第三章
    白慕猜的果然没错，因为前段时间接连死了两个案子，导致风投企划组的人开始人人自危，后来风投部急功近利，竟然接了一个新能源的投资项目，他们部长也是能耐，去了一趟总部竟然将案子签了下来，等到钱投进去了才发现这个项目早就被政府叫停了，只是文件一直没有批下来而已。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众人都搞不懂为什么风投部部长会在这种小细节上翻了车。
    此事也是惊动了安替总部，所以顾明川才会现身戊州，这两天少不了要刮一些血雨腥风。
    尽管公司高层们脸上都是愁云惨淡，但这种事影响不到像白慕这样的基层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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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只不过是每天拿着固定工资搬砖的贫苦“农民工”而已，顶头上的领导换了谁当，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
    中午的时候顾明川按照惯例在员工餐厅吃了饭，公司里大大小小各部门的领导前呼后拥，往日里热热闹闹的偌大餐厅此刻鸦雀无声，这阵仗，整的跟皇帝出巡似的。
    白慕端着盘子，远远的看了一眼乌泱泱人群中的那个身影，一瞥，然后转身跟着同事往后排角落里走去。
    孙铃刚放下盘子就压低了声音跟他们说道，“咱们这个董事，模样是真的好，我刚刚偷拍了一张，这身材气质，绝了，都能去当明星了。”
    一旁的周颖“嗐”了一声，表情震惊，“你还敢偷拍？”
    孙铃中指放在唇上，声音更低了，“嘘，欣赏而已……这怎么能叫偷拍呢，这是咱们公司的董事，这叫资源合理利用。”
    “咱们”两个字孙铃刻意咬重了音，仿佛在强调自己行为的合理性。
    白慕轻轻笑了笑，看向孙铃的手机，照片上，顾明川正站在人群中央偏了头听旁边的人汇报情况，孙铃的角度拿捏的好，只照了一个侧脸，顾明川挺拔的鼻梁和紧绷的下颌线就像铅笔画上两道笔锋干练的线条，将逆光中的脸勾勒成一幅让人心驰神漾的画面。
    孙铃“啧啧”两声，说道，“今年才24岁，剑桥大学毕业，年轻有为的钻石王老五，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白慕吃饭的手顿了一下，周颖打趣道，“你就别想了，有没有都轮不到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开了，话题说着说着，就转到了公司大大小小的桃色八卦上，白慕在一旁一边听一边扒拉着饭菜，孙铃突然问她，“白慕，你有男朋友吗？”
    白慕愣了一下，抬头笑了笑，“没有。”
    周颖笑着说，“你看她每天自己一个人来来回回，也没见过谁来接过她，怎么可能是有男朋友的状态。”
    孙铃有些不信，“你都28了，模样也不错，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模样不错是恭维的话，白慕虽然五官秀气，皮肤白皙，但也仅此而已，真算不上什么明艳动人的大美女。
    她只好说道，“可能我性子比较闷，交际面也不广，所以一直交不到吧。”
    孙铃又问道，“可我怎么以前听你提起过，你有过一个男朋友啊。”
    白慕沉默了半晌，问道，“我以前提起过？”
    孙铃想了想，确定的点了点头，“对啊，你忘了，你刚来的时候，有一次你要把一只全新的阿玛尼口红扔掉，我说这多可惜啊，问你为什么要扔，你说这是你曾经的男朋友送的，现在不想要了，我又说分了就分了，东西留着用呗，你说……”
    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白慕的回答，孙玲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白慕面无表情的接口道，“我说前男友已经死了，拿着这东西晦气。”
    餐桌上顿时一片寂静，周颖和孙玲互相望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闭起了嘴巴。
    白慕忽的一笑，仿佛十分轻松，“死了很多年，我早就看开了。”
    看着白慕冰冷的似乎不带一点温度的笑容，两人只能配合着白慕干干笑了两声，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开始扒饭。
    吃过午饭过了休息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好的天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开始这雨势还淅淅沥沥的，有一阵没一阵，没过多久反倒越下越大，最后竟没玩没了的下了一个下午。
    白慕今天刚好加了会儿班，等到下班公司的人几乎都走完了，到了楼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雨伞，没办法只好打开手机叫车。
    谁知道雨天约车这么难约，好半晌都没叫到一辆，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奔向最近的地铁站，耳旁突然听到“嘀”的一声，雨幕中一辆黑色英菲尼迪在不远处静静的呆着。
    然后“嘭”的一声，车子上打伞下来了一个人，跑到近处才发现原来是小赵。
    白慕惊奇道，“你们还没走吗？”
    小赵来到跟前跟她解释，“今天这里的事情多，顾总也是刚忙完，白小姐，顾总说雨太大，要我先把你送回住处再走。”
    白慕下意识的想要推辞，但看外面雨幕遮天，公司此刻也四下无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钻进了小赵的伞底。
    两人连忙往车边赶，饶是小赵尽量将雨伞往她那里打，也挡不住斜刮进来的漏雨，还没到车上，白慕浑身上下都湿了一大片。
    她连忙上了车，顾明川果然在车里，小赵也赶忙进了驾驶座，然后将车内暖气开到最大。
    白慕拿纸巾擦拭着身上的雨滴，突然头上一暗，一股冷冽的沉香扑鼻而来，接着身上一暖，是顾明川将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肩上。
    “哎，我还没擦干呢，”白慕抓着外套小声嘀咕，这么贵的定制西装，这下全被她弄湿了。
    顾明川按住了她往下拉扯外套的手，嘴角含笑，“披着吧，别着凉了。”
    她还抓着他西装的外缘，刚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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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了一颗纽扣，突兀的磨砺着指尖，手背上却是温暖干燥的温度，顾明川垂下眸子，将她的手从外套上拿来下，笼在掌心。
    小赵默默的发动起车子，穿梭在漫天大雨之中。
    白慕浑身不自在，试着抽了两下手，顾明川也不强求，由着她将手抽了回去。
    车内静的有些尴尬，小赵目不斜视，将车载音乐打开，是石进的《夜的钢琴曲》，琴音配合着雨声，颇有些孤独的萧瑟感。
    虽然他们之间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白慕面对顾明川时，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尽管她跟着他两年多了，但他们之间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
    起初顾明川对她还有点兴趣的时候，只要有空，总会过来看看她，后来渐渐淡了，十天半个月都不过来也是常有的。
    这过程非常短暂，在白慕还没有从惊慌失措中反应过来应该要怎么应对顾明川的时候，顾明川已经开始慢慢冷淡了她。
    以至于白慕每次都不太能拿捏得准面对他时的情绪。
    不过顾明川对她一直很温和，几乎没有发过脾气，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多冷淡的瞥她一眼，不说话。
    也许正因为这样，白慕一直都觉得他就像罩在玻璃窗里漂亮华丽的珠宝，而她则是贴在窗外的人，虽然能看到，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但真正想去摸一下，却只能摸到隔着的玻璃。
    她突然意识到，顾明川身上少的，是一些烟火气。
    他愤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开心、惊喜、紧张到语无伦次又会是什么样子？她都想象不出来。
    顾明川在她面前几乎没有大喜大悲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情绪不太高，可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所求所想都应是唾手可得，还有什么不能开心的呢？
    车载音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停顿了几秒，又转向下一首歌曲。
    她主动攀上他的胳膊，轻声问道，“今晚就要走吗？”
    顾明川会错了意，拍了拍她的手背，像在安抚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情人，说道，“最近忙，等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想解释却又不好开口。
    说什么。
    说她只是单纯的想问问他今夜在这里不在，并不是抱怨他很久没来了。
    这话说出来未免矫情。
    话又说回来，顾明川距离上次来这里，好像确实也有小半个月了……
    见她低着头在那里不说话，顾明川又加了一句，“你放心，下个月5号，我一定过来。”
    等到了别墅白慕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顾明川下个月5号一定要来。
    外面的雨势渐渐停了，小赵把车子开到院内，惠嫂早就撑着伞等着，见白慕下车，连忙过去迎。
    白慕接过伞，冲惠嫂笑道，“谢谢。”
    顾明川没有下车，她站在车旁听惠嫂和小赵寒暄几句，最后车内传来淡淡的一声，“走吧。”
    小赵止住了话头，将车慢慢开了出去。
    一直看到车灯由光柱晕成一片，最后成了一点，然后消失在夜色中，白慕才转身上了台阶，忽听惠嫂在身后说了一句，“哎呀，下个月就是立夏了，忘了让小赵下次来把老宅的新茶拿过来了。”
    她脚步一顿，才想起来，哦，原来下个月5号是她自己的生日。
    第四章
    第四章
    惠嫂今年四十多岁了，在过来照顾白慕之前，一直都待在顾家的老宅子里。
    自顾家老爷子出国养病以后，老宅子已经很久没人去了，只留了两三个老人看家，老人守旧，总有些固守的风俗习惯。
    四月四禁火寒食，重阳日烹菊花酒蒸花糕，大寒时要炖些萝卜羊肉，立夏则是需要煮点新茶拜四邻。
    两年多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又快到了惠嫂需煮新茶的时节了。
    白慕生在立夏。
    立夏。
    万物常青，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但白慕自从十六岁以后就不怎么过自己的生日了，所以她常常记不住日子。
    不过有人记得。
    顾明川十分热衷于给她过生日。
    第一年的时候，他送了她一大罐子糖果，用玻璃瓶装着，糖衣五彩斑斓，是小时候吃的那种酸酸甜甜的硬糖，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十分好看，在玻璃瓶子里一晃，流光溢彩，像烟花一般。
    第二年的时候顾明川送了好多布娃娃，清一色的泰迪熊，大大小小，满满的塞了一屋子，白慕打开房间门，看着汹涌而出的玩具吓了一大跳，还差点崴到脚。
    虽然她最后还是冲顾明川笑着说了很喜欢，不过此后那段时间，她对泰迪熊都有了心理阴影，甚至后来一段时间里，她在梦里都会梦见泰迪熊踩着棕色的短腿追着她跑。
    今年是第三年了，不知道他又预备送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其实送什么都好，有人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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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生日，总是好的。
    惠嫂第二天就给小赵去了电话，叮嘱下次再来戊州，一定要把老宅每年新采的茶叶带过来。
    “可是顾总估计只有当天才能到戊州，怕是等不及您煮新茶了，要不我让人把茶叶邮过去吧。”
    小赵知道惠嫂有些旧式习惯，于是提议道。
    惠嫂想了想，到下个月立夏还有十几天呢，不用太过于着急，于是同意了。
    最近公司事情多，虽然不至于加班，但白慕依旧是忙到了七八点才能回来。
    这一天白慕刚到家，一进门她就觉得不对劲，才将鞋子从脚上踢了下来，换上了室内拖鞋，就看到惠嫂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厅处，看着她不安的笑了笑，“您回来了？”
    白慕有些困惑，“惠嫂，怎么了？”
    惠嫂瞥了一眼会客厅，笑容尴尬，却没有再说话。
    难道是顾明川来了？
    不对，顾明川来，惠嫂绝不是这个态度，白慕看着惠嫂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放下包从门厅走到客厅，看到客厅中那个背影，仿佛被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整个人僵在了当地。
    客厅中的人正坐在沙发上，侧身对着门厅，身子有些佝偻，不过就算只瞥了一眼，就算长时间未见，白慕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
    他头发微白，身上还穿着浆洗的有些发毛的老式衬衣，裤子是最普通的毛料工装裤，脚上穿了一双样式普通的老人鞋。
    这种老人鞋是那些电视购物频道特别爱推销的款式，天花乱坠的吹几句保健功能，就能忽悠着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花了冤枉钱去买。
    不过眼前之人脚上的鞋子也许是穿的久了，边缘都有些脱胶，露出了一丝缝隙。
    地上的毯子厚重，白慕穿着拖鞋从门厅走过来，静悄悄的，那人也没有察觉，他此刻正在沙发上坐着，抬着头打量着这个会客厅。
    会客厅装修豪华，白慕刚搬来的时候也不适应，太大了，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儿，即便是将灯全部打开，那亮光也是冷冷清清没有温度。
    厅堂的中央，顶上还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像个钟鼎一般，繁复的玻璃灯罩从中央层层叠叠堆到外面去，上面是造型精致的玻璃琼花，远远看过去，像一堆碎瓦琉璃，亦或是被海浪狠狠拍过来的细碎的浪花。
    这个水晶灯从白慕住进来，每周都要请人擦拭，保洁们回回都要搬了梯子过来，认真细致的擦上两三个钟头，因为这种灯很容易落灰，而一旦落了灰，时间久了，灯罩就会发雾，灯光照出来就会迷迷蒙蒙的不亮眼。
    其实屋子里这么多灯，一盏灯亮不亮眼的谁会在乎，她不在乎，顾明川更不会去在乎。
    除了好看，这套水晶灯一无是处。
    她低下头，仿佛被这灯光刺痛了眼，她鼓起勇气，酸涩不清的喊了一句，“爸。”
    这声音惊动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他缓缓按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背有些伛偻，仿佛直不起来，又仿佛被这屋内奢华的装饰压弯了一样，单薄的可怜。
    他慢慢转过身，沧桑的脸上满是褶皱，眉眼与白慕有三分相似，正是白慕的父亲，白良轩。
    白良轩虽然此刻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看着白慕，可白慕此刻却不敢直视过去，只低着头。
    两个人都不开口，白良轩站在沙发那里一动不动，还是惠嫂进来打破了沉默，小心的说了一句，“白小姐，这位先生说是您的父亲，非要闯进来，我也拦不住，所以就请他暂时到这里等您了。”
    白慕这才吸了口气，抬起头强自镇静的对着白良轩说道，“爸，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白良轩半晌“哼”了一声，脸色十分不好看，语气也带着嘲弄的味道，“你活出息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来看看你，不应该么？”
    白慕听父亲这么说话，知道他或许是猜到了什么，胸中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又疼又凉。
    她实在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父亲能找来这里，脑中一时间杂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张了张口，苍白无力的又喊了一句，“……爸。”
    白良轩看着面前衣着光鲜的女儿，说道，“去年过年的时候你来电话，说工作忙，就不回家了，我还想着回头劝劝你，成年成年的不见人，就算是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白慕站在那里，这些话仿佛冰冷的锥子一般生生往她身上扎，她想解释这一切，却茫茫然无从开口，唇角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抿住了。
    从她十六岁开始，他们父女俩之间就有了一层隔阂，即便是像小时候那样相处，也都觉得别扭，这道坎跨不过去，再多的真情实意到最后都会被当做虚情假意。
    白良轩见她抿着嘴不说话，火气直窜上来，“我真没想到我的女儿如今这么有出息，能住进这样的房子里，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这话说的就难听了，白慕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她忍住眼泪，说道，“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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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良轩点了点头，胸中压着一股子怒气，“好，事情是什么样子，你给我解释，我听着。”
    白慕吸了口气，却又低头咬住了牙，白良轩看她欲言又止，唯唯诺诺，那股子怒气终于蹿了上来，不禁提了腔调高声道，“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说你在私企工作，工作忙，到底是怎么个忙法？前几年你还带着城东回来看一看，这两年你一次都没回过家，到底是为什么？肖城东呢？他人在哪里，你为什么又住在这里？！”
    白慕听到父亲问肖城东，不禁抖了一下，白良轩看到更是来气，“你不是要解释么？现在怎么不说话！”
    惠嫂在一旁看的心惊，忍不住出声劝了一句，“您不要发火，要不先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哪有解不开的结呢。”
    然而两个人对她的劝解都是充耳不闻，惠嫂看白慕站在那里实在可怜，过去扶了一下，说道，“白小姐，楼上有会客室，那里讲话方便些。”
    惠嫂本意是想让白慕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和自己父亲聊一聊，毕竟待会儿还有每日固定的外送送食材过来，被撞见了难免尴尬。
    可这话听到白良轩耳朵里却不是个滋味，他冷笑一声，说道，“白小姐？你好大的排场啊。”
    白慕终于抬起了头，努力平静着声音问他，“爸，您这是从哪儿听到了什么，怎么会找到这里？”
    白良轩却不回答，他看白慕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眼底虽然有泪却强忍着不肯哭出来，这个倔强劲儿像极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他为了生计，拼了命的工作，所以整日里的不在家。
    他一个大男人，没有办法看顾孩子，工作忙起来，只好备了饭食将白慕锁在屋里，一锁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大半夜他回家了，白慕还没有睡。
    空荡荡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家电也少得可怜，白慕懂事，虽然害怕，却也不肯开那么多灯浪费电，只留了客厅头顶上的那么一盏昏黄的灯泡。
    白良轩下了班，一进门就看到白慕抱着腿缩在沙发里等自己，看到门开了，一双眼睛巴巴的看过来，也是这种强忍着泪的可怜模样。
    说起来白良轩年轻时确实是愧对了白慕，他看着白慕泛红的眼眶，一时心底发软，往前走了一步，放轻了语气，说道，“你从小就听话，我也知道你本性不坏，不是这种贪慕虚荣低三下四的人，今天你只要跟我走，咱们回家，我就还认你这个女儿。”
    白慕看着父亲真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差一点动容，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道，“不，爸，我不走。”
    第五章
    第五章
    白良轩看她这个样子，怒急攻心，扬起手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上，直打的白慕一下子掀到了地上去，他指着白慕，气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话也因为激动而不能成声，“你……你怎么跟你妈一样不知廉耻！”
    他吼完这一句，气的上了头，站立不住，扶住了一旁的座椅。
    白慕被打翻在地，惠嫂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扶，但白慕似乎被打蒙了，挣扎了好半晌才爬了起来。
    她脸颊红肿，嘴角已然出了血，惠嫂看着心疼，“哎呀”一声，想去拿医药箱给她擦拭，却被她一把甩开，只拿手背擦了擦嘴角。
    嘴角上仿佛有个电泵，一跳一跳的生疼。
    她的头发也被打散了，乱七八糟在脸前横着，目光透过这散乱的发丝看过去，竟然将白良轩看得一愣。
    白良轩被她的眼神盯的不自在，不由说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你还有理了不是？！”
    伤口已经开始发麻，肿胀，白慕动了动嘴，刺痛立刻传来，“爸，要骂就骂我，别提我妈。”
    白良轩今天先是被保安挡在门外，又在这里枯坐了半天，现在白慕还当着外人的面儿顶撞他，心中火气更盛，“提你妈怎么了？你妈比你强，她当年一走了之，是因为还知道丢人！”
    “爸!”白慕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连带着音调也不太正常，“当年你说我妈和别人私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现在我想问问你，这是真的么？”
    白良轩登时提高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白慕的呼吸开始发颤，她定了定神，终于将多年的疑问说了出来，“爸，我想问问你，后来我妈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当时跪在那里求你让她见见我，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妈当年离家出走不到两个月，赵姨就来我们家照顾我，我就想问问……我就想问问当年到底是我妈抛弃的你，还是你抛弃了我妈！”
    她将多年的疑问一股脑的全部抛出来，像个困兽一般毫不顾忌，就算是今天和自己父亲彻底闹翻了，她也要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
    白良轩颤着手指向白慕，眼睛因为气愤而充了血，他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囫囵话来，一转眼看到茶几上的一套骨瓷杯，抓起一个就往白慕那里砸过去。
    惠嫂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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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惊，连忙拉着白慕闪了一下躲开了杯子，嘴上说道，“白先生，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您要是再动手，我就要喊人了。”
    白慕被惠嫂护在身后，看了一眼被摔碎的杯子，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哽在喉间，她吸口气，将那东西咽了下去盯着他继续说道，“我妈最后病死在医院里，临终前您都没让我见上一面，后来您收了骨灰，也不告诉我安放在了哪儿……您到底是对我妈心怀怨恨，还是心里有愧！”
    白良轩心里一惊，看白慕梗着身板站在那里，眼神仿佛像箭矢一样射过来，不可置信的问，“你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白慕抿着嘴唇，没有答话。
    白良轩鼻子里发出一声嗤，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攀上了权贵，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声“好”，仿佛叹息似的感慨，“你真是出息了，无所不能了，还要我这个当爹的做什么？从今天起，我们父女就断绝关系，你去当你的白小姐，享你的清福，我白良轩，高攀不起你！”
    说完这句，白良轩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白慕一眼，从正厅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大门被狠狠摔上的一刹那，白慕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惠嫂想去拉她，发现拉不动，只能担忧的问，“白小姐，您还好么。”
    她脸颊发肿，听到惠嫂喊她，怔怔的抬头看了惠嫂一眼，又慢慢的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上楼去了。
    惠嫂见她神情不对，也跟着上了楼，白慕转身走进主卧，主卧在别墅的正北方，从这里，能看到别墅外面笔直的路，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孤独又瘦弱的背影，在道路上渐行渐远，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曾回头，快速的走进黑暗中，最后看不见了。
    惠嫂在一旁宽慰道，“白小姐，你不要伤心，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
    她本想劝一劝，但她对白慕实在了解不多，临了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白慕努力的笑了笑，“惠嫂，你别担心，我就是想上来打个电话，你先出去吧。”
    说完真的往座机那里去，抬起电话还打出去了一个。
    惠嫂见白慕虽然神情怔怔的，但行为举止还算正常，她也说不上话，就只能掩了门下了楼。
    白慕抬起电话，循着记忆里的号码拨了过去，短暂的“嘟嘟”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头先“喂”了一声，然后问道，“你好？”
    白慕压抑着胸潮起伏，好半晌才发出声音说道，“赵姨，是我。”
    赵姨一听是白慕的声音，连忙问，“小慕，你……是不是你爸去找你了？”
    电话是复古的铜制电话，虽然冰冰凉的，但贴着脸颊还是疼，此刻白慕却顾不上疼，将话筒拿近了，仔仔细细的问，“赵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白良轩原来是江城市的一名高中物理老师，为人恭谨严苛，甚至有些古板，一生之中最不喜欢的就是钻营弄巧、趋炎附势的人，因为性子耿直，也得罪过很多领导同事，不过与他接触久了就会知道，他就是这么个固执的脾性。
    前一段时间，白慕同父异母的弟弟白默奇要中考了。
    白默奇平时学习一般，算不上特别优秀的学生，考本市的重点高中有些吃力，赵梅原本是想让白良轩走走关系，想办法把白默奇塞进市重点，谁知道被白良轩一口回绝了。
    说，要是凤凰，在哪儿都能飞得起来，其他高中也不差，每年也会出好几十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
    赵梅知道白良轩的脾气，最不肯低头求人，劝了几天没动静，也就不劝了。
    谁知道这件事过了没几天，市重点高中的校长突然打过来电话，那天白良轩没有在家，是赵梅接的电话，那头说高中里头还有两个特殊名额，可以给白默奇留一个。
    赵梅十分高兴，以为白良轩虽然脾气拗，但是遇到自家孩子的学业大事，还是肯低了一回头，连忙答应了下午拿了东西去填报资料。
    晚上赵梅拉着白默奇高高兴兴的回来，见到白良轩一问，才知道这事儿根本就不是白良轩走的关系。
    细细回想起来，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去报道的时候财务跟赵梅说了两句，说有了这个名额，白默奇不但可以降分录取，还可以减免学杂费。
    白良轩是个不肯随便受人恩惠的脾气，一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找到了市重点高中的校长询问情况。
    原来白默奇占的是安替集团资助生的名额。
    安替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在江城的子公司作为政府招商引资的大头，不但投资了许多本地的政府扶植项目，同时也给了当地重点学校许多教育资助，所以学校专门对口给他们开了两个资助生名额，本意是以他们公司的名义资助两名家庭困难、学习成绩还算优异的学生，一来资助生成材以后可以到他们公司就业，二来也算是给他们公司在社会上做了慈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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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全其美的事情。
    而且资助生不但学杂费低，每个学期还能拿到不少补助款。
    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了白默奇的头上，白良轩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况且他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远远算不上贫困的标准。
    白良轩虽然和这个校长有些私交，也还不到对方为自己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程度，他有些奇怪，遂问了缘由。
    这校长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对方公司提供的名额，他也做不了主。
    这就更奇怪了，这样的大公司，和白良轩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怎么会突然资助白默奇？
    白良轩不死心，隔天亲自去了这家公司询问情况。
    对方一听是白良轩过来，连公司的高层都下来迎接了，客客气气的将他请了上去。
    白良轩说明了来由，对方却为难了，“不是我不跟您交底，只是这件事也是上面交代下来的，我们也不敢随便乱问。”
    可是白良轩非要把事情问清楚，对方总经理看他如此固执，只好说道，“那好吧，我去打个电话问一问。”
    一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对方出来以后直接跟白良轩说道，“这件事情，上头说是白小姐托人交代的，要不您回家问一问，估计就明白了。”
    白小姐？
    他们家只有白慕一个女孩儿，这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能耐？
    女儿一直在外地上班，具体做什么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自从白慕上了大学，她就很少关心家里的事儿了，后来女儿毕了业，跟着男朋友肖城东去外地工作，更是鲜少回家。
    肖城东虽然在创业，可也是小打小闹。
    难道这次是她知道弟弟中考在即，托了别的关系来帮忙？
    这也说不通啊，既然帮了忙，怎么会不跟家里知会一声。
    这件事情到底在白良轩心底起了疑。
    第六章
    第六章
    白慕最近这两年，确实有些奇怪，除了过年打个电话，平时几乎可以说是音讯全无。
    虽说女儿因为她母亲的事情跟他有隔阂，但她那个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就算是猜到了些什么，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白默奇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契机，让白良轩又是一连好几天的睡不着觉，眼看着白默奇开了学，他找了赵梅过来，问，“前一段儿时间白慕给你寄过东西，单子呢？”
    那都是早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家里有一个上锁的柜子打不开，那间房本来是白慕的房间，白慕上大学以后，房间空出来给白默奇当了书房，后来家里东西越来越多，赵梅想用柜子放东西，就问白慕有没有钥匙。
    钥匙确实在白慕手里，没过两天，就用快递邮了回来，可是快递单顺手丢掉了，现在哪里还有？
    赵姨疑惑不解，“你要那个干嘛？早就扔了。”
    白良轩没有回答，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想，可是细想了一下又觉得荒谬，但是终究还是不死心，第二天拿了赵梅的身份证去快递公司查单号。
    好在快递信息还没有被覆盖，还真的查出了一个地址。
    只是这个地址和白慕以前上班的地方相差甚远，根本不是一个城市。
    白良轩马不停蹄，立刻就买了火车票赶过去，按着地址找到了这个别墅区。
    本来别墅区的安保是不让他进的，可他当时越想越急，忍不住和安保纠缠了起来，物业听闻这件事，没有办法，打电话到里面，问是否认识一个叫白良轩的人。
    当时白慕没在家，是惠嫂接的电话，惠嫂一听对方自称是白慕的父亲，也不敢拒之门外，就叫人进来等着了。
    白良轩被物业安排用电瓶车送了进去，他下了车进了屋内，忍不住心惊，屋内装修华丽，陈设考究，偌大的房子富丽堂皇，纤尘不染，恍如杂志画报上鼎铛玉石的豪宅，他忍住心底的疑影，问一旁的惠嫂，“我女儿白慕呢？”
    惠嫂看对方虽神情严肃，但语气还算平和，也不像是不讲理或者来闹事的人，便回答说，“白小姐要晚一些才能回来，您可以在客厅里等一等。”
    白良轩按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了下来，又问，“这家主人呢？”
    惠嫂愣了一下，“您说顾先生么？他最近忙，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您要是有什么事，等会儿白小姐回来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白良轩听惠嫂说这里的主人姓“顾”不姓“肖”，心里越发惊怒，可他平时也是讲究脸面的人，在惠嫂面前终究不好发作，所以只得坐在那里，慢慢等着白慕回来。
    好不容易白慕回来了，白良轩不过几句，就看到女儿这个反应，心底那七八分猜疑仿佛落了实，他盛不住怒火，父女俩你来我往吵了一通，最后竟成了那样的结局。
    白慕在电话这头听赵梅絮絮叨叨的说，“前两天你爸拿我的身份证我就觉得不对劲，今天发现他竟然买了火车票去了外地了，我猜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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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找你，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询问，白慕却没了说话的勇气，她将电话按在座机上，耳边顿时清净了。
    她知道自己父亲一向古板，所以她将这件事情瞒的滴水不露——她和顾明川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所以何必再让家里人知道。
    她丢掉了电话，顺着墙壁慢慢滑下去。
    惠嫂在楼下还是担心，她准备了点红枣汤，借着送汤的名义上了楼，先是站在门外轻轻问了一句，“白小姐？”然后说道，“我给你熬了点红枣汤，你要不喝一点吧。”
    凑到门板处一听，里面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动静。
    惠嫂有些不安，敲了敲门，又喊了一声，“白小姐？”
    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惠嫂下意识的握着门把手拧了一下，谁知道门竟然被人从里面锁死了！
    惠嫂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拍着门，“白小姐，你在里面么？白小姐……”
    但门内的人就是没有应声，她连忙下楼，拿着电话拨出了小赵的手机号码，电话被迅速的接了起来，小赵在电话那头问道，“怎么了惠嫂，别墅那边有事么？”
    惠嫂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赵只听她反反复复重复，不好了，白小姐不好了，快叫顾先生回来。
    小赵一听事关白慕，连忙挂了电话拨通了顾明川的私人手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背景嘈杂，仿佛在宴会上，顾明川才“喂”了一声，小赵就连忙说道，“顾总，白小姐出事了。”
    顾明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小赵说的什么意思，他站在窗边，风从外面吹过来，明明是暖风拂面，他却觉得有一股寒意迎面扑来。
    仿佛是没听清，又仿佛是不相信，他回问了一句，“什么？”
    小赵还在电话那头说着，“我刚才接到惠嫂的电话，惠嫂说白小姐情况不好。”
    “叫司机把车开过来！”顾明川挂掉电话迅速转身，没有片刻犹豫，往门厅出口处走去。
    旁边有熟识的人刚好看到顾明川，笑着拿了酒杯过来寒暄，远远的喊着，“顾大公子，好久不见……”
    顾明川一拧眉，将过来挡路的人一把推开，那人来不及防备，被推的一个趔趄，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来人身上也被酒水洒了半身，他抬起头刚想理论，就看到顾明川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出口处。
    顾明川快速下了楼，疾步走出宴会厅，司机的车还没在转台停稳，他就一把拉开驾驶室，猛地将司机拽了出来，什么都没说，拉上车门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发动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车子在旁人惊愕的眼光中，疾驰而去。
    戊州离这里不算远，走高速也就一个小时左右，此刻顾明川咬牙发了狠，将油门踩到底，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觉得周围的景色快速的闪过，他攥着方向盘，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别墅楼下。
    惠嫂早就开了门在门厅里等着，顾明川进了房内，来不及跟惠嫂说话，三两步先上了楼，来到卧房门口，狠狠的拍了拍门，“白慕，快开门。”
    里面果然没有动静，又拍了两下还是没有应声。
    惠嫂在一旁焦急的说，“今天下午白小姐的父亲突然来了，两个人吵了一架，人走后白小姐就不太对劲……房间钥匙在屋里，刚才我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顾明川来不及多想，咬牙一脚将外门踹开。
    他一步跨进房内，卧室是里进两间，外间摆了一套沙发斗柜，静悄悄的没有人影，里面是卧室，两间联通的槅门紧闭着，他又将槅门一把掼开，卧室内一片哗啦啦的水流声，那是里面盥洗室发出的声音。
    床上空空荡荡的，飘窗上的纱帘被风吹得飞舞张扬，他来不及细看，正准备往盥洗室去，却突然瞥见床脚处窝着一个人影。
    看到人影的一瞬间，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刚才一路行来，周围的声音仿佛全部消失，直到此刻，他才听到了自己从胸腔中重重吐出的喘息声。
    提着的劲儿一松，额头就开始冒出了虚汗，再被外面吹进来的冷风一扑，他顿时觉得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凉意。
    盥洗室里面的水还在流着，惠嫂去看了一眼，是水龙头没有关，她将开关关上，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顾明川慢慢走近白慕，只见白慕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膝盖，背靠墙发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她都充耳不闻，整个人也木木的没什么反应。
    刚才松过的一口气仿佛又慢慢堵了回来，顾明川吞咽了一下自己发紧的喉咙，尽量平静的喊道，“白慕？”
    白慕还是没反应。
    顾明川又喊了两声，白慕才仿佛找到了声源，转过头往顾明川这里看了一下。
    顾明川伸出手，缓缓握上了她的手臂，那手臂像是一截白玉，握在手里冰凉凉的，“你怎么坐在这里，夜里冷，怎么不去床上睡觉？”
    白慕的焦点终于对准了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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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川，她仔细的端详了他半晌，才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睡不着。”
    顾明川干笑了一下，“惠嫂说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开门，怎么了，再有什么事也要和惠嫂交代一声，不要让人平白担心。”
    白慕似乎有些疑惑，歪着头问道，“担心什么？”
    顾明川笑了笑没说话。
    半晌，她“哦”了一声，说道，“担心我会出事？”
    白慕忽的笑了，“惠嫂多虑了，我只是心情不好，刚才门关着，外面的声音我听不到。”
    门关着，飘窗大开，加上盥洗室的水流声，一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也正常。
    惠嫂站在门口，看到门内白慕安好，没有什么不妥，只是精神不佳，听白慕这么说，连忙接口道，“是我太紧张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白慕听后又笑了笑，对着惠嫂说道，“惠嫂，你先下去吧，我还有点饿了，等会儿想吃点东西。”
    惠嫂踟蹰了一下，看顾明川回过头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下了楼。
    白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慢慢从床边站了起来，因为一个姿势坐的久了，四肢有些僵硬，不过好歹是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似乎是觉得腿还是不舒服，又慢慢坐到了床边上。
    顾明川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恨的牙痒痒，问道，“你这到底又是怎么了。”
    第七章
    第七章
    白慕低着头不说话，被父亲打的那一巴掌在脸颊上格外清晰，红彤彤一大片，还肿了。
    顾明川盯了她半晌，转身出了房间，片刻后，拿着冰袋和纱布进来，在她面前蹲下，将冰袋贴到她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刺激的她皱了眉头，发觉是他拿着冰袋，默默将手抚在脸颊一侧，将那冰袋接了过来。
    他收回了手，两个人之间就这么沉默着。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卷着纱帘，飘然而起。
    “是你安排的白默奇进市重点吗？”也许是方才情绪过于激动，这才一开口，白慕的声音竟然有些干涩沙哑。
    顾明川看着依旧不敢看他的白慕，“嗯”了一声，说道，“听小赵提了一句，所以简单跟下面交代了一下。”
    那大约就是那一次她打电话恰巧被接她去宴会的小赵听到了。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她在电话里也对跟她抱怨的赵姨说，她也没办法劝动脾气执拗的父亲。
    但她没想到小赵会上心，更没想到顾明川会在意。
    结果事情竟变成了这样不可收场的局面。
    她那已经消退的眼泪似乎又开始慢慢涌了上来，下午跟父亲争执的时候她没有哭，刚才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也没有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顾明川的面前，她却好似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
    可她有什么好委屈的，顾明川原本也只是想帮她而已，父亲也只是不知情且脾气执拗而已，他们原本都没有错，错的是她自己。
    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终于将眼眶中的潮湿逼退，“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我……”
    仿佛实在积攒勇气，她咬着牙，将那后半句话挤了出来，“我很感激你，但是你真的没有必要为我这么费心。”
    顾明川站了起来，她不敢抬头，只觉得他的目光压在她身上让她愈发局促。
    冷风带着他的话飘然而至，“是么，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慌乱之中她解释道，“我……我从来没有跟家里人提起过自己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还一直以为我跟……肖城东在一起，所以才闹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顾明川面色不虞，“所以你为什么不跟家里人提？”
    她愣住了，“提什么？”
    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果然看到顾明川脸色阴沉，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她应该追出去的，她从来没见过顾明川发这么大脾气，连外间的门都被他摔的震天响，可她的脚就跟生了根一样，根本挪不动。
    听着那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处，她想，就这样吧，或许他们之间就该到此结束，反正一开始他们就算不得什么正式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开始那样荒诞，他也从未许诺过她什么，就连甜言蜜语都不曾说过几句，以至于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和他交往——没有人的交往会是这样的状态。
    所以她才不敢跟周围人、家里人说起。
    要是真以顾明川的女友自居，到时候惹了他不快，那又是多么尴尬的境地。
    顾明川怒气冲冲的下了楼，惠嫂正在厨房里准备宵夜，听到楼上的动静，连忙擦了手出来，正看到顾明川沉着脸往外走，心中吃了一惊，连忙走过去问道，“先生，这是要走吗？”
    顾明川恍若未闻，穿过廊厅，刚开了大门，就看到小花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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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自动门“嘀”的一声打开了。
    这门是感应门，只要在一公里内感应到系统内录入的车辆信息，就会自动打开大门。
    果然片刻后，小赵开着车进了别墅花园。
    因为顾明川今晚要参加酒会，小赵安排好司机送顾明川到了地方就回家去了，哪知道晚上会接到惠嫂的电话，等听闻顾明川自己一个人将车开走，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也开了车过来。
    车子刚停到空地，他就看到自己的老板顾明川沉着脸下了台阶，走到车子旁，他连忙下车问道，“顾总，白小姐没事吧？”
    就见他家老板站在车门旁一声不吭，低垂的眉眼中盈满了怒气，吓得他再不敢问下去。
    看老板这架势，像是要上车，他眼疾手快打开后车门，却看到老板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顾总？”小赵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顾明川像是猛然回神，他瞥了一眼小赵，“你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儿去江城。”
    说罢，转身又……回去了？
    小赵:“？？！”
    江城？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
    现在？！
    江城不是……
    小赵快疯了。
    *
    白慕正坐在床上发呆，听到脚步声去而复返，有些愣怔，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下一秒，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拉起来。
    她惊讶的抬起头，看到顾明川眸色沉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手中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她有些害怕，不由出声，“明川……”
    顾明川极轻微的抿了一下唇，转身拉着她往外而去，“跟我走。”
    她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被拉扯着下了楼，来到院中，一看惠嫂和小赵也在，小赵还扶着车门站在那里打电话，远远的只能听到他不停地说，“是、是，明天上午的会议取消，对，下午的访谈也挪到后天……”
    看到顾明川过来，小赵的语气罕见的有些急躁，“总之明天一切行程延后，我不管那些，你快去通知市场部和企划部！”
    等顾明川拉着她走到车旁，小赵将将收了电话。
    惠嫂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想往车后备箱里塞，边塞边说着，“头一次去，总不好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应付，这是前两天老宅那边给捎过来的三头鲍和特产，一块儿带过去吧。”
    白慕反应不过来，“去哪儿？”
    顾明川不回答，小赵适时接了话，“去江城。”
    江城？
    那不是自己的家乡吗？
    她惊讶的看向顾明川——他要去她的家里？
    他怎么知道她的家在江城。
    她从未提起过。
    白慕迟疑着问，“要去……我家？”
    小赵一点头，“对，白小姐快上车吧，开车也要十个小时左右呢。”
    她在完全懵了的状态中被塞上车，晕晕乎乎看着惠嫂放好东西关上后备箱，小赵绕过车身上了驾驶座，车子缓缓发动，慢慢开出了别墅花园。
    一旁的顾明川还是冷着脸坐在那里，瞅也不瞅她一眼，让她想问的话难以说出口。
    或许是被她看的有些烦，他转过脸冲她说道，“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地方还早。”
    她本想说自己不困，可是小赵开车四平八稳，座椅早就调好了角度，她躺了没多久，就渐渐睡着了。
    从下午到现在，因为情绪过分起伏，精神疲惫，这一觉竟然睡的沉得很。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年幼时，母亲出走的那一天。
    那一天母亲带她去游乐场，带她玩儿了许多游戏，终于在最后蹲下身，往她手里塞了吃的，跟她说，“你在这儿等着妈妈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母亲的脸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在梦里面模糊一团，根本看不明白，她只记得头顶上的太阳那么亮，那么刺眼，烫的人皮肤都像着了火，可她一动也不敢动，捧着吃的乖乖等着。
    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她脑仁儿疼，她受不了，眨了下眼，天就一下子黑了。
    四周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前面不远处，是自己父亲的身影。
    明明那么熟悉的身影，可她莫名的有些害怕，她哆哆嗦嗦的捧着吃的，问自己爸爸，“爸爸，妈妈呢？”
    周围的场景一下子扭曲了起来，父亲的脸从夜色中凸显出来，露出一双红的发亮的眼。
    她感到身子猛地一晃，然后惊醒过来，睁开眼，车外的天色已经朦胧透亮，远处的云呈乌青色晕染在天边。
    小赵开的是商务车，后面非常宽敞，现在车正停在服务区，她面前一侧的车门大开着，清凉的晨风透过来，驱散了车里的沉闷气息，而顾明川站在车外，也正抬头看着天色。
    “……明川？”
    她出声喊了他一下，顾明川闻声回头，或许是因为笼着薄暮微光，让她觉得此刻顾明川的眉眼异常温和。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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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坐起身，往外瞅了一眼服务区的名字，意识到这是临近江城的一个服务站，过了这个站点，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到江城了。
    她摇了摇头，“我不饿。”
    小赵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进服务站买东西。
    她身上盖了一个毯子，随着她的起身，毯子滑到了腰际，她索性将毯子拿开，在看到车内某一处的时候，顿了一下，问他，“你们没有休息吗？”
    商务车里有随车的便携办公设备，此时正开着被扔到了一边。
    顾明川从她看的地方收回视线，“中间停过两次，你没有醒。”
    她睡的这么沉吗？
    正纳罕着，小赵从远处走来，手中拎着东西，看到白慕醒了，说道，“这里只有包子、粥、鸡蛋、牛奶，我都买了点，先勉强垫下肚子吧。”
    说着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包子，顾总、白小姐，趁热吃。”
    顾明川却没有接，先问，“什么馅儿的？”
    小赵回答，“香菇木耳。”
    顾明川刚皱了下眉头，小赵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哦，我忘了白小姐不喜欢吃香菇，我再去买别的。”
    白慕赶忙说，“没关系，我喝点粥就行了，我还不饿。”
    小赵踟蹰着看向顾明川，见他没有其它表示，才将手中的粥递给白慕。
    三个人草草的在服务区吃了早饭，小赵重新驱车，在日头刚刚于天际喷涌而出的时候，来到了江城。
    清晨中的江城尚未完全苏醒，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道上的车辆也不多。
    路旁蒸腾着雾气的早点铺子将整个街道慢慢晕染上颜色，白慕坐在车里出神的望着街边，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三四年都没有回来了。
    记忆里的街道和眼前似乎一样，又似乎有些微差别。
    临街的商铺已经悄悄换了几个，路两旁的桐树也渐渐枝繁叶茂，道路好像是修整过了，以前路中央坑坑洼洼的地方被填平，就连毫不起眼的井盖也都被刷上了可爱的图案。
    她又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地方，小赵按照导航将车一拐，进了一个不大的小区。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职工大院儿，两排直溜溜的砖混房，不高，只六层，她家住在第三层。
    两排房中间还有一排矮小的红砖房，是那时候用来堆煤球的煤球房，现在早已弃之不用，被一些杂物填满。
    小赵开着车子，艰难的在略微狭窄的院房中穿梭，最终在靠后一排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白慕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刚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拎着菜篮子往回走。
    她愣了一下，轻声喊道，“赵姨。”
    极轻的一声，散在薄薄晨光里，却让那身影顿住了，然后猛地转过身，一个头发略微发白的妇人神情难掩激动，冲她说道，“小慕？你……你回来了！”
    第八章
    第八章
    是的，她回来了。
    与赵梅那略微激动的反应相反，白慕的神色近乎于平静，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问道，“赵姨，我爸呢，他到家了吗？”
    白良轩昨天夜里怒气冲冲的从别墅区走出来，又走了许久，才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直奔火车站，幸亏现在不是出行旺季，高铁票还有很多，他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火车票，连夜坐车回了家，到家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赵梅拿着菜篮子出来买菜的时候，他才合眼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早上四点多才回来，”赵梅往她身后一望，看从车上下来的顾明川和去后备箱里拿东西的小赵，眼神微顿了一下，然后转过眼，冲白慕热切的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回来就好，跟你爸好好坐下谈谈，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
    她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小赵搬着东西走过来，嘴甜的喊了一声，“阿姨好。”
    顾明川则来到她身旁，她感觉自己手被抓住了，然后听到身旁的男人低低的说了一句，“您好。”
    赵梅一连声应着，“好、好，别在这儿站着了，上楼吧，吃早饭没？我火上还热着米粥……”
    四个人上了楼，赵梅拿着钥匙开了门，门一打开，就对着正在吃早饭的白良轩和白默奇。
    赵梅每天早上赶早去买的，其实是中午要做的菜，因为早上菜市场的菜新鲜，为了节省时间，她每天出门前，都会把早饭温在锅里，好让家里两个男人起床后能吃上热饭。
    正在吃热饭的两个男人捧着碗对着大门愣住了，白默奇嘴角边还叼着一根咸菜丝，眼看着他妈把菜篮子放到一旁，招呼身后的人进了门。
    然后他惊奇的叫了一声，“哦？白慕回来了？”
    接着头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赵梅佯怒道，“没大没小，叫什么呢？那是你姐！赶快吃饭，吃完赶紧去上课。”
    白默奇老老实实低下头扒饭，不到一分钟就将饭菜扒完，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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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瞬间降下来的温度，连忙拿起一旁的书包说道，“我吃好了，我出门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背着书包跑了出去。
    白良轩早就放下了筷子，冷着脸将头往旁边一撇。
    赵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嗔怪他，“女儿回来了，你还摆你那臭脾气做什么，小心扭着脖子！”
    白良轩听闻瞪了她一眼，又将脖子扭了回来，面色冷硬的瞅了两眼白慕，没好气的说，“你回来干什么？”
    还未等白慕开口，一旁顾明川就上前温和道，“伯父，昨天的事情是误会，我们连夜赶过来，就是想向您解释一下。”
    顾明川彬彬有礼，言谈举止进退有度，白良轩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语气也缓了下来，问道，“你是谁？”
    顾明川笑了笑，“伯父，我叫顾明川，是白慕的男朋友。”
    白慕虽然知道顾明川是因为要帮她才这么说，但听到这话她还是不免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往他那里看去。
    他微微笑着，神态自如，脸上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每次他莅临公司时身处人群时的泰然自若。
    白良轩一听他姓“顾”，和别墅的主人对上了号，张口还想再问什么，被从厨房出来的赵梅打断，“你呀你，就让人这么站着说话，像什么样子！”
    说着招呼三人入座。
    有了赵姨，屋内的气氛才真正开始活络起来。
    赵梅昨天从电话中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知道白慕和白良轩一个脾性，看起来是一副老实样子，性子温温吞吞，实际骨子里执拗的很，就算心里已经让步，但软话却是轻易不肯说出口，于是先一步说道，“小慕你也是，交了男朋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平白让你爸爸误会。”
    其实赵梅更想问的是，怎么突然换了男朋友，而且这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样子，你们真的是在交往吗？
    不过她再想问，也知道分寸，所以就起了那么一个头。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在座几位都巧妙的没有提“前男友”这个话题。
    顾明川握着白慕的手，冲赵梅笑着解释，“是我不好，平时的事情太杂，总抽不到空前来拜访，白慕也是不忍心打扰我，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她低着头任由顾明川抓着手，心底不免有些发虚，这样的谎话也只能在此刻听到了。
    其实她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顾明川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就像她从来都没明白，顾明川一开始把她从泥淖里拉出来，是真的对她感兴趣，还是只是他偶然突发了一次善心。
    两年多以前的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一场噩梦。
    因为她从未想到肖城东会在那样的情境中抛弃她。
    她和肖城东在一起了五年，五年的感情，竟然无法让两人共患难，想想多么的可笑。
    或许从肖城东在毕业时跟她提分手的时候她就该察觉了，只不过她一直看不破，或是心底不肯承认罢了。
    不肯承认肖城东从来没有认真喜欢过她。
    所以还没到毕业，肖城东就对她说出了分手两个字，那么轻松随意，以至于白慕还以为当时他在开玩笑。
    她当时那样卑微的恳求过他，求他不要走，肖城东最后对她说，“我不会留在这里，我要去林城，和合伙人一起去那里创业，白慕，你受不了那种苦的，再说了，我们的学历在那里一点优势也没有，前期我根本照顾不了你，我不想耽误你，你放弃吧。”
    一字一句全都是为她着想，说出来足够让人心碎。
    也因为这些话，她义无反顾的跟着肖城东来到了林城。
    刚到林城的那几年，确实非常辛苦。
    肖城东的公司才刚刚起步，每天起早贪黑，非常忙碌，而白慕，亦辗转在不同的公司里煎熬着。
    这样熬过了四个年头，她终于跳槽到了安替旗下分公司中的财务部。
    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连肖城东都对她的工作十分的满意，不单单是薪水比之前好上太多，还有发展前景，人脉资源，以后或许还能够帮到他。
    但两个人之间的平静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肖城东的公司就开始出现了问题。
    起初只是公司的投资出了一点状况，他们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路子广，肖城东的合伙人最近拿到了一个小地产项目，小是小了点，但标的就在市中心繁华地段，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不过前期需要的资金流太大了，他们不得不把公司所有的可用资金都抽调出来投到这个项目中去，其他的生意也随之停摆。
    虽然孤注一掷，但只要项目一开始运转，一切都会按部就班，渐渐好起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这个项目的审批出了一些问题。
    手续上的事情一旦卡起来就看不到头儿，肖城东和合伙人动用了一切关系，都没办法快速拿到审批，拖的时间越长，公司就越难以为继。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最先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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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住的不是公司，而是合伙人老刘。
    他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偷偷转移了公司的所有流动资金，消失的无影无踪，留给他们一个空壳子。
    肖城东来不及反应，就被闻风而来的供应商、担保人、投资人、公司职工堵在了门口。
    铺天盖地的合同和账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有的人甚至追到了他们的住处。
    肖城东肉眼可见的迅速萎靡下去，整个人都不复往日的风光，那平日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睛，也失去了色彩。
    白慕平日里工作忙，只能每天下班以后回来陪陪他。
    那天夜里，白慕刚进屋子，就闻到了满屋的酒气，她皱着眉头进门，看到一地的酒瓶和烂醉如泥的肖城东。
    肖城东抬起头迷茫的看了白慕一眼，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白慕捡起地上的酒瓶子，“你要我去哪里？”
    肖城东拿起身旁还没有喝完的那瓶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嘲的“哼”了一声，接着又灌起了酒。
    白慕将他手中的酒瓶夺过来，“别喝了。”
    肖城东看着白慕微忿的脸，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仰着头，因为笑得太大声，呛了一下，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
    白慕连忙过去拍打着他的后背，却被他狠狠的甩开了，他将头埋在双臂间，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她第一次见他这么弱小、无助，心中凄凉肆起，不禁走过去，用力的握住他的手。
    肖城东哭了一会儿，从手臂中抬起头愣愣的与她对视半晌，突然伸出手，抱住她，有些神经质的问道，“小慕，你爱我么？”
    白慕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肖城东怪笑一声，“你爱我？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将手臂收紧，将她死死拥在怀里。
    白慕被他抱的有些喘不上来气，不知怎么的，心底竟然起了一层害怕。
    而这层害怕，在第二天下班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慢慢演化成了恐惧。
    第九章
    第九章
    她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哭着一遍又一遍的打那通早已惗熟的号码，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物业要求调取监控，她只记得当她看到黑白画面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拎着行李戴着帽子，神色慌张的从小区中消失时，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旁边物业上的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扶，一边拉着她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一边问她，“您怎么了，需要帮忙报警吗？”
    她手脚冰凉，片刻后才如梦初醒，呆滞的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不用了，一切都晚了。
    当初为了公司发展，肖城东将法人变更成了她的名字，而他和合伙人老刘则变更成了股东。
    如今两个人都干脆利落的消失，剩下的一切只能全部冲着她来。
    她苦笑一声。
    同意做公司的挂名股东，这件事说出去，任谁都要说她一声傻。
    确实傻，当时她自认为能和肖城东一生长久，哪里会料到此刻人心易变。
    其实她也曾想过有这个可能，只不过这念头只在心头闪了一瞬，就被她压了下去，不敢细思。
    但没想到心底隐约的顾忌竟然成了真，没想到肖城东真的能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不过几天时间，那群人就闹到了她任职的地方，楼下乌泱泱的人群扯着白底横幅声势浩大，安替是有头有脸的公司，一面派安保将场面控制住，一面找人将她请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那是她第一次上公司顶楼，也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位传闻中的新任总经理——顾明川。
    也许是印象过于深刻，就算是今天，白慕依然可以清晰的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她被顾明川的助理李凡清带上顶楼，站在那扇沉甸甸的对开松木门前面，思绪旁芜。
    一瞬间无数念头从脑中飞快闪过。
    她想到原来顶层是这个样子，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四周空荡荡静悄悄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站在这里，让人平白有些心慌 。
    她想到如今叫她上来，一定是因为她给公司造成了不良的影响，所以总经理才要亲自出面劝退她。
    她想到公司关于这扇门里面的BOSS的所有传言……
    从他来的第一天起，公司里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说这位总经理是董事会嫡系，选择林城这个小地方直接空降任职，只是为了应承安替一贯的传统。
    自安替创始人顾镇山起，所有直管公司的高层，几乎都要从基层分公司做起。
    换言之，这位总经理只是来这里镀个金，走一下过场，所以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怎么把他当回事。
    直到一个星期内，这位传闻中的总经理大刀阔斧的砍掉了几个部门，合并整合，又提拔了一批新人，行事手段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来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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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的意思，众人才从这雷霆手段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想到他来公司开的第一场大会，所有人都到齐了，她坐在礼堂后半部分，隔着远远的人群望着台上的身影，和众人一起囫囵听着讲话，跟风鼓掌，眼睛都没眨几下。其实那么远，她根本看不清楚台上的人的长相，只是觉得那人举止从容、气度不凡……
    突然“咚咚”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是一旁的总经理助理敲了门。
    里面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进。”
    助理推开门，却没有进去的意思，只侧了身让开道，对身后的白慕说，“白会计，请。”
    她看着半开的门，举步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啪”的一声关上了，她站在门口处，看着偌大的办公间里远远一张长桌，有个人正坐在桌后审批文件。
    大片的落地窗干净通透，没有一丝遮挡，室外的阳光无比灿烂的照进来，让这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那人手中翻过一沓资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吩咐道，“先坐。”
    她走到办公桌旁的一组真皮沙发前，静静坐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室内只余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这声音就像是狠狠挠在她心上的没有收回指甲的猫爪，又痒又痛，让人坐立不安。
    终于，他将手中的资料看完了，拿起一旁的签字笔，在上面稳稳当当写了个名字，然后合上来，放到一旁，又拿起了身旁的一份档案翻起来细细查看。
    片刻后，他念道，“财务部银行口会计，白慕。”
    低沉的声音砸过来，让她瞬间回过神，“……是。”
    他抬起头，表情温和，“你是江城人？”
    她张了张嘴，从喉间又挤出一个字，“是。”
    他扫着资料，好似闲谈，“江城……我小的时候，也去过江城。”
    她受不了这般彬彬有礼的谈话，这位总经理手段一向了得且不留情面，何必在此刻惺惺作态，她攥了一下手掌，仰起脸咬牙说道，“总经理，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这两天影响到了公司，我不会给公司添麻烦，明天我就把辞职报告递交上来……”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安替不是这种没有人性的公司。”
    这话说得她一愣，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我不是。”
    她惊讶的看着他，闹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只是笑着，一双眉眼黑白分明，眸光如一点月芒，压了过来。
    看得她脑子空白了一瞬，喃喃出口，“总经理……”
    他垂下眼，合上手中的档案，“你在安替工作几年了？”
    “……快两年。”
    “我听说今天外面的人是因为公司纠纷来这里闹事，既然你开的了公司，怎么当初会想到要出来上班？”
    她被问住了，一时间思绪万千，但万般头绪却无从说起，片刻后才说道，“我只是挂名。”
    他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建议道，“如果你有需要，安替公司的法务部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些帮助。”
    她知道安替的法务部十分厉害，尤其在处理公司纠纷这一块儿，可她同时也明白，自己这桩事已无翻身的可能，白纸黑字，就算是能请到最优秀的律师团队，也还是一个结果。
    赔钱。
    可她哪里能赔得出那么多的钱。
    她万念俱灰，摇了摇头，轻声道，“没用的，谢谢您的好意。”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绝望，温言道，“那么，你接下来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
    她还没能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乱中恍过神来，没能从肖城东决然离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良久，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直叹到她心头上去，接着一双手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手中拿着一方帕子，递了过来。
    “别哭了。”
    她愣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已然泪水磅礴，连忙接过手帕低下了头，又道了一声谢。
    他靠在办公桌旁看她一点点擦拭掉泪水，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后，他张口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她本来控制的很好，即便是再绝望无助，她在别人面前也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连哭都是静悄悄的，因为她讨厌歇斯底里的怨恨和后悔，这会让她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可是这一刻她破防了。
    刚才因为哭泣而酸涩的眼眶此时更像是被什么堵着，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方帕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涌了上来，根本抑制不住。
    她一股脑的将这连日的愤恨和委屈倾诉出来，完全没有章法和逻辑。
    洪堤一旦决了口，那便是非要倾泻干净才肯罢休。
    连日压在胸口的阴郁在这一刻迫不及待的汹涌而出，伴随着呜咽和啜泣，更显得可怜。
    而他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倾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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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由她宣泄着自己的难过。
    良久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像是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些羞赧的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我、我不该向您说这些。”
    而他只是淡淡的回道，“没关系，如果只是这些的话，没必要那么担心。”
    她苦笑一声，以为他只是在说安慰话。
    可第二天，当他的特别助理李凡清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没有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帮她。
    他给她请了业内有名的律师和财会事务所，全权接手了那个挂在她名下的公司，应诉、清算……不到半个月时间，所有的问题一扫而空。
    当律师最后将文件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似乎还如坠梦中。
    律师微笑着对她说，“白小姐，您核对一下，如果没有问题，请您在下面签字，签完字，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也是做财务的，看得懂清算清单，可正是因为看得懂，她才被后面那个数字给吓到了。
    那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见她在看清算单发呆，律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您不用担心，账务部分顾先生已经处理过了。”
    听到这话，她长长的眼睫微微抖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最后拿起一旁的签字笔，慢慢的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写了上去。
    第十章
    第十章
    就这样凭空受了别人这么大的恩惠，说不心慌是假的。
    白慕不是那种能够心安理得接受别人馈赠的人，她思虑再三，终于打了顾明川的私人电话，说要请对方吃饭。
    电话是在清算公司账务期间她私下里存上的，刚打过去没几秒，对面就接通了。
    在说明了来意以后，对方沉吟了两秒，而后笑道，“好，今晚叫我安排一下。”
    还不等她说其它的，对面就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其实今天她本来想自己请客做东，但看这个架势，对方似乎并没有给她机会。
    果然当天下了班，他的助理李凡清就开着车将她送到了林城最有名的一家西餐厅里。
    她手中拎着红酒，跟着服务生的指引上了顶层。
    顶层宽大的餐厅此刻除了远处的那一桌以外空无一人，环景落地窗外夜幕已至，外面的霓虹灯火与天上繁星互相辉映，在远处连成一片，整个夜景如同一块闪烁的幕布映照在他身后。
    白慕一路走过去，高跟鞋陷在柔软的地毯里，让她觉得自己的脚也有些发软。
    等她来到餐桌前，顾明川才从窗外的景色中转过眼，微笑着望向她，在看到她手中拎着的红酒时微微一愣。
    她的脸有些发红，当她看到餐桌旁早已备好的、明显要比自己拿的这一瓶还要高档的红酒时，更是有些窘迫。
    原本她是想既然对方定了地方，自己总不能空手过去，于是中午趁着午休回去，翻箱倒柜的把曾经买的珍藏许久的红酒带上，也不至于太过于尴尬。
    可一进这里她就被嚇住了，顾明川竟然将整个餐厅包了下来。
    而对着餐桌旁的那瓶名贵的红酒，她手中的这瓶酒就更加寒酸的拿不出手了。
    还没等她想到要怎么搪塞过去，顾明川就微微偏了脸，询问她，“这是……”
    她只好笑了一下，如实说道，“这是我以前买的红酒，我觉得口感还不错，所以带过来想让您尝尝……”
    话虽这么说，可手却没有将红酒放下的意思。
    顾明川微笑着召来服务生，低头吩咐了几句，片刻后，服务生将餐桌旁的红酒推走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手中的酒轻轻接过去，看了一眼瓶贴，说道，“这家餐厅的红酒就只有那几样，无趣的很，刚好今晚可以换一下别的口味。”
    说完将酒放在桌子上，走到她身后把椅子拉出来，十分绅士的冲她说，“请坐。”
    这是头一次有人为她拉靠椅，白慕受宠若惊，连忙抚平衣裙入座。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她连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都给惊忘的差不多了，席间只能迎合着对方的话题闲聊，况且她本来就不善于言谈，这饭吃的就更显煎熬。
    偏偏西餐的流程冗长，顾明川包了场，餐厅主厨连甜品都给足了功夫，等到最后的茶饮上桌，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
    白慕呷了一口咖啡，只觉得浓郁的苦涩从唇间溢开，放下杯子，她努力的将想要说的话拼凑起来，“总经理，我很感谢您这次帮了我……”
    然而这句话却被顾明川打断了，他虽然皱了下眉，语气却仍旧温和，“既然我帮了你，那么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称呼，不应该这么客套。”
    叫“总经理”确实显得她有些生疏且不识抬举了，但叫对方名字，却又显得略微亲密，何况他还是自己的老板，直呼其名会不会太不尊重。
    于是她改了口，“顾总，您帮了我，我非常感激，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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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本来想今天请您吃顿饭，却也被您抢先了。”
    他安静的听完她说话，垂下了眼，淡淡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忙，你不必这样。”
    不知怎么了，白慕觉得他这话说的似乎有些冷淡，和之前的态度大不一样，一时有些诧异。
    但她仍旧说道，“对于您来说，这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我来说却不一样，我想、我想要不然我给您写张欠条……”
    他抬眸，勾了下唇角，“你想还钱？”
    想到那个天文数字，她不禁有些发虚，这想法虽然会让人觉得可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果然轻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的，我不缺钱。”
    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正踟蹰着，对面却突然站了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待会儿还有应酬，不能在这儿耽搁了。”
    她惊讶的抬头，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但看他已起身离去，无奈之下，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出了餐厅。
    两个人下到一楼，他的助理李凡清早就等在了外面，望着前面马上要出旋转门的身影，她仍旧不甘心——这顿饭吃完了，却什么东西都没说到。
    她觉得还是得将自己的建议重申一遍，好让对方再慎重考虑一下，于是往前疾走了两步，出声喊道，“顾总……啊！”
    为显郑重而穿的礼服和高跟鞋，在酒精上头的时候愈发笨重起来，她一步还没跨出去，就被曳地的长裙拌了一下，险些跌倒。
    眼前的身影迅速转身，一把揽过她的腰肢，稳住了她的身形。
    她惊魂未定，双眼都有些发虚，因为被捞了一把，两只手顺势就死死地抓在了他的西装上，原本熨帖的西装此刻被她揪得褶皱不堪。
    她微微抬头，视线所及是他的领带结，暗蓝色的条纹领带低调内敛，将白色的衬衣领口紧紧束起，给人以一种清冷禁欲之感，顺着衬衣领往上，是明显凸出的喉结，而原本应该安分的喉结，此刻却突然滚动了一下。
    她猛然回过神！
    揽在她腰间的臂膀像铁箍一般，纹丝不动，没有一丁点松开的意思。
    喷薄而出的热气呼在她耳边，引起了一阵战栗。
    她心中一惊，低声喊道，“顾总！”
    话音刚落，周身凉气忽至，他已经松开了她。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听他略微低哑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抱歉，我先走了。”
    等到她终于镇静下来，那离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厅。
    晚上回到住处，她还是思绪杂乱。
    一开始，她确实想过顾明川有这层意思，但后来细细思虑，又觉得不可能。
    其一是因为她算不得什么令人惊艳的美人，模样只能说清秀周正，性子也不算有趣，实在是没有能够吸引这位贵公子倾慕的地方；其二则是自他开始帮她，不管是举动还是言谈，一直温和有礼，从没有逾矩之处，除了今晚那一抱，顾明川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私下里也从不邀约，很难让人想偏。
    可晚上那一幕始终在她脑中挥散不去。
    万一……万一真有这种可能……
    又过了几天，她再次打了他的电话。
    这次的理由更加的冠冕堂皇，她说自己得了两张音乐剧的票，想要邀请他一起去观看。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没把握能够说服对方，但顾明川在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还是说了句“好”。
    林城因为城市规模不大，连带着剧院也是小小的，她买的是前排票，所以提早就到了地方。
    但顾明川比她来的更早，他今晚穿了一整套的西装，袋巾在左上方口袋中露出洁白的一角，对比着他，白慕今天为了方便而穿的休闲装似乎显得过于随意了。
    但现在她来不及回去再换衣服，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顾明川早已看到了她，两个人在剧场门口碰头，白慕往他身侧一望，有些诧异，“今天李助理没有来吗？”
    往常但凡顾明川出来，身后总是跟着几个助理，但今天顾明川身边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顾明川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扫过，解释道，“我今天自己开车过来的。”
    她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有多问。
    两人进了剧场，等了一会儿，音乐剧就开幕了。
    虽然剧场小，但台上的演员却十分热情投入，将一场经典的《猫》演的震撼动人。
    她知道顾明川是从海外留学回来的，所以猜想他应该会喜欢这些消遣，但原本是为了讨好他而来看的音乐剧，此刻她却被台上演员的表演所折服，看得有些入迷。
    到剧场散场时，她忍不住问他，“你觉得这场表演怎么样？”
    他回答，“这个剧目自我上公学开始就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她刚想通他的潜台词，就听他补充道，“不过这个剧团表演得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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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他话中的转圜，她忍俊不禁，偏过头弯起唇角笑了一下。
    身旁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了么？”她回过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夜风很轻，也衬得顾明川的声音有些轻，“这么长时间，我是第一次见到你能这么放松。”
    她的心不可抑制的跳了起来，指尖开始发热，连声音都有些不可察觉的轻颤，“是吗？大概是因为今天的表演太精彩了。”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又笑了起来，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那么顾总，我还有这个荣幸能请您吃顿饭吗？”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因为刚散场，四周人声嘈杂，他们两个站在剧院外，在拥挤的人流中默默看着对方。
    白慕心中紧张，她今天虽然穿着简单，但在妆发上下了十足的功夫。
    以前肖城东曾经对她说过，虽然你五官长得寡淡，但要是化起妆来，粉面朱唇，也真叫人惊艳。
    她不喜欢化浓妆，显得太张扬，但今天她特意挑了个正红色号的口红，红唇如砂，即便此刻天色昏暗，也让人无法忽略那一抹浓艳。
    顾明川站在那里，背对着路灯叫人看不大清神色，声音低沉，“这句话应该让我来说。”
    她猛地松了口气。
    他的车就停在附近的停车场里，没多久两人就找到了车子，白慕提前订过了餐厅，将地址念给他，两人顺着导航，片刻后到了一片巷子外。
    顾明川将车停在其中一个巷口处，幽深的巷道直通里面，他今天开的是一辆牧马人，车身宽大，开不进巷口，于是只能停在外面。
    下了车，白慕为他引路，两人顺着长长的巷子往里走。
    顾明川抬眼看了一下巷子的尽头，“我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餐馆。”
    她笑了笑，“是一家做私房菜的，非常有特色，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订到的位子。”
    又走了几步，一个大院门出现在眼前，院门外挂了一溜儿的红灯笼，门口立了一张迎宾台，一个应侍生打着领结站在外面，见到两人走过来，先问了一声“好”。
    白慕报了名字和房间号，对方核对了一下，而后用对讲机唤里面的服务生。
    片刻后，一个身穿旗袍的小美女从里面走出，满面笑容的对她说，“白小姐吗，里面请。”
    进得门内，正见着一面花鸟内照壁，绕过照壁，旗袍美女又引两人穿过右侧回廊，然后过了一扇月门，才来到侧边的一间房中。
    房内装饰古朴，除了一扇屏风和一旁的盥洗台，只余中间一张八仙桌椅。
    白慕向引路的旗袍女子道了声谢，旗袍女笑道，“您客气了。”伸手摇了摇屋内一边的铃铛，只听“叮铃铃”一阵响，待铃铛上方掉下来一块牌子，旗袍女才将门掩上离开。
    顾明川正在环视屋内，白慕向他解释，“顾总，先坐着等一等，这里的菜是我几天前就预约好的，稍等一会儿就上来。”
    他点了点头，选了一张椅子坐下。
    白慕也跟着坐了下来，跟他介绍，“这里的师傅家中以前是做清宫菜的，据说是流传下来的手法，做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有一道佛跳墙，传闻三个月才做一次，很难预约，我也是托了朋友才订到。”
    她想起孙玲跟她八卦过，眼前这位是打小就长在国外的，于是问道，“顾总吃过佛跳墙吗？”
    顾明川看了她一眼，“小时候吃过。”
    她大大的笑了起来，“那正好，您可以尝尝看这里的菜式到底正不正宗。”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白慕回道，“请进。”
    身穿旧式长袍的服务生们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顷刻间，八仙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待服务生走出去后，白慕将碗筷递了过去，“您尝一尝。”
    佛跳墙又叫满坛香，因其材料丰富，制作工艺繁琐，所以一般的餐馆鲜少有做这道菜的，白慕将桌子正中的盅盖掀开，果真是满屋飘香。
    顾明川尝了几口，又喝了汤，也赞道，“确实不错。”
    白慕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苏造肉，“您再尝尝这个。”
    她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很快就将他面前的食盘装满了。
    望着满满当当的食盘，顾明川眼中似是无奈，“你怎么不吃？”
    她将眉眼弯起，“今天是我做东，当然是您应该多吃些。”
    他嘴角也含着一丝笑意，“请客要讲究宾主尽欢，我自己一个人吃，怎么放得开？”
    听他如此讲，她略一低头，拿起了筷子。
    主厨的手艺果然不错，她夹了清蒸鲈鱼、山八珍两道菜，只觉得鱼肉鲜嫩、菇肉爽滑、汤汁浓郁，都是精品，即便是她来赴约之前提前垫过肚子，此刻也不禁多吃了两口。
    不消多时，满桌的菜式两人都动了一遍，白慕见顾明川停下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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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连忙端起一旁的三泡茶过去，“顾总，您今天既然开了车，就以茶代酒，润下口吧。”
    顾明川接过茶碗，慢慢呷了一口，一股清甜之意润过喉间，他稍抬眼，就看到她笑意盈盈的望过来，明眸剪水，甚是动人。
    他顿了一下，将茶碗放了下去。
    白慕见他放了茶碗也不再动筷子，于是说道，“顾总，附近有个园子夜间景色还不错，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消一下食。”
    他望着那如水的眸子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麻烦你带路了。”
    这片巷区大多是私宅，旁边依着林城的翁定河，夜里十分静谧，翁定河旁有个半开放式的园林，这会儿巷子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他们从私房菜馆宅里出来，顺着巷子一直往后走，天上的星河就像洒了一层银粉，波光粼粼的照在人身上，似乎也给身旁之人蒙上了一层雾纱。
    出了巷子，眼前一扇拱门，进门后就进了园区。
    园子里路石相间，亭台转环，林影重重，她陪着他走到了靠近翁定河的林子旁，只听墙外河水淙淙，衬得夜愈发幽静。
    白慕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这片巷子叫做定河巷，因为靠近翁定河才得了这个名字，旧时这里住的大多都是在翁定河上做苦力的船工，前面在远一点，还有一个早就废弃的码头……”
    两人走到一处花墙下，顾明川忽然停住了脚步，白慕下意识止住了话题，他低沉的嗓音响起，“你今天费了这么多心思请我出来，难道只是想跟我说这些吗？”
    她愣了一下，扯了一个笑出来，“是有些话想说，但是又怕顾总您听了心烦。”
    顾明川看到那个笑，转过眼，旁边花墙上半开了几朵蔷薇，零零散散在繁密的叶子里招摇着，“我说过了，这忙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不缺钱，你不必这样。”
    是吗？
    白慕也顺着他的目光向那些花草看去。
    她曾经跟肖城东出去应酬时接触过这类人——从年轻起就一帆风顺，从没有遭受过挫折，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日子太过于平顺，就会在某一天突发奇想，看到网上求助的帖子便毫无疑虑的给对方打钱，遇到生活困苦的人就一掷千金，或者遇到像她这样的，随便在他们面前哭一哭，就能让他们大发慈悲。
    这与善良无关，只是他们突然想尝试着去当造物主，当拯救者，去享受那种改变别人命运的乐趣。
    刚开始，她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她第一次请他吃饭，不欢而散后又再次邀请他，他都没有拒绝。
    如果只是简单的顺手相帮，他不该对她有求必应。
    他说过，他不缺钱。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一狠心将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捏在手中递了过去，强迫自己又笑了起来，“顾总，我知道您不需要我还钱，不过我也只是想尽我的绵薄之力来回报您……”
    不知道是哪里的夜枭叫了一声，打断了她逐渐弱小下去的声音。
    捏在手里的东西就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颤巍巍悬在那里，对面的人并没有接过去。
    她全身发烫，羞耻感让她从一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低下了头。她现在什么都不剩了，如果他想要的是这个……那就拿去吧。
    可等了半天，她的手依旧空在半空中，四周安静的似乎只剩下她不安的呼吸声。
    她没办法就这么等下去，抬头想看看他的反应。
    黑暗的树影中，顾明川静静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她手中的东西——一张漆黑的房卡。
    他的表情算不上有多愉快，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气息相去甚远，甚至有些阴鸷，她不明就里，还没想通他为什么这样，他却突然抬起眼，眸如两点寒芒，直戳过来，吓得她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他生气了？
    为什么。
    难道她误会了吗？
    莫非他真的只是简单的想要帮自己？
    她的念头还没转完，手腕就被冰冷的指尖握住了，激得她打了个寒战。
    她对上他的眼，里面的寒意已经褪去，只剩下平静无波的眸光，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明川一只手握住她拿着房卡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来，慢慢抽走了那张房卡，嗓音颇有些冷淡，“订的酒店不错。”
    后面的记忆混乱不堪，等到她真的到了自己早已订好的酒店时她才醒过神来，手腕上似乎还留着冰冷的酥酥麻麻的触觉。
    就在他们将要进房门的时候，顾明川的背影顿了顿，最后一次提醒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看着大开的房门，咬了咬牙，还是踏了进去。
    那一夜的感觉并不美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儿黏在粘板上濒死的鱼，被他反复揉搓鞭笞，想来顾明川也并不痛快，因为还不到天亮，他就走了，只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拥着酒店里厚重的被子回复情绪。
    再后来没过多久，顾明川结束了林城的任职，回到总部，她也从林城，调到了离总部不远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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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州。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小慕……小慕？”
    白慕猛地回过神，赵梅坐在白良轩身旁，望着她，“你这孩子，大家都在说话，你怎么发起呆来了。”
    她的手还被顾明川握着，两人一副亲密的样子，顾明川适时在旁解释道，“我们连夜赶过来，她怕是没休息好。”
    赵梅听到不免瞪了一眼身旁的白良轩，“你这牛脾气，也不问清楚就气冲冲的跑过去又跑回来，害得孩子还得跟着来回折腾。”
    白良轩听闻又将脸一扭，看了看屋内钉在墙上的钟表，突然“哎”了一声，“到时间了，我该去学校了。”
    他站起来，将餐桌旁斗柜上的书一卷，夹在腋下，看也没看屋内的人一眼，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摆手说道，“你们聊，我先去上课了。”
    话音刚落，大门“嘭”的一声，人就从家里出去了。
    白慕看着重新紧闭的大门，又低下了头。
    赵梅看了一眼白慕，“你爸他知道错怪了你，他要面子，不好跟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啊。”
    白慕抬起头来笑了笑，“我知道，赵姨。”
    其实也不算错怪，她和顾明川这个样子，怎么能算得上男女朋友。
    在朋友亲人面前，她将他瞒的滴水不露，他又何尝不是。
    赵梅盯着她脸上那个还未消退的红掌印，问道，“小慕，你要是不着急走，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窗外的日头已经完全升起，整个城市都在灿烂的阳光下鲜活起来，小赵开着车，往江城郊外驶去。
    白慕和赵梅坐在后排座，顾明川并不在车上。
    赵梅那句话一说出口，她就明白了赵姨是要跟她说一些“家事”，顾明川也听出来了，所以才主动提出自己要在附近转转，只让小赵开车带着她们到赵梅说的地方。
    不多时，车子就在江城城郊的墓园外停下。
    赵梅似乎对这里很惗熟，白慕和小赵跟着她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排墓碑侧，赵梅转身往里走去，白慕看了一眼小赵，小赵立刻道，“白小姐您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们。”
    她点了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走了几分钟，赵梅停在了一个墓碑旁，白慕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定睛看去，顿时浑身一震——那是自己母亲的墓碑。
    她用颤抖的手抚上墓碑，看那上面既熟悉又陌生的照片，问赵姨，“您今天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其实走到半路她就猜到赵姨来墓园是想要做什么了，只是这么长时间母亲一直是这个家里不可言说的话题，父亲不愿意提起，她也因为儿时的心结不肯多问，自从白默奇出生以后，她就跟家里人越发生疏，所以母亲到底葬在哪里，从来没有人告诉她。
    赵梅熟练的扫了扫墓碑旁的尘土，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来，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白慕走过去坐了下来，赵梅却没有看她，只盯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静静的说道，“你和你父亲为什么吵架，我大约知道一点，不过单为了那个顾先生，你爸他不会动手打你，多半是因为你妈的事儿。你知道，当年的事情，我也是知情的，所以为什么你想知道事情原委的时候，不来问问我？”
    白慕垂下眼并没有接话。
    赵梅看她这个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自从有了默奇以后，我对你是有些疏忽，你不信我，也是应当的。”
    白慕张开口，只发出了一个音，“我……”
    赵梅打断她，“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了，当年你母亲抛弃你们父女一走了之，我看你这么小，实在可怜，于是到你家中照顾你，你父亲虽然古板，但为人正直，在学校里颇有口碑，我当初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义无反顾不顾流言执意过来照顾你们父女，可我问心无愧，直到你母亲出走前，我对你父亲都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事儿。”
    “你父母是包办婚姻，你母亲一直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她以前谈过一个对象，听说十分相爱，可你母亲家里因为男方那边条件不好，一直不同意，后来你母亲就嫁给了你父亲，生下了你，但每天郁郁寡欢，再后来我听说是那个男人从外地回来找你母亲，你母亲一狠心，留下一封离婚声明抛下你和你父亲走了。”
    是的，那个时候母亲带她去她盼望已久的游乐场玩儿，她玩儿了好久，等玩儿累了才发现妈妈不见了，她就在游乐场等着，等到天快黑了，工作人员过来问她，她才知道妈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和梦里不同，那一天父亲也没有找到她，是游乐场里的人报了警，警察把她送回家的。
    “我知道你一直埋怨你父亲瞒着你母亲回来的事情。”赵梅的声音淡淡的。
    白慕一惊，抬眼看过去，看到赵姨脸色平静，没有别的情绪，“你父亲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你母亲出走这几年，在外面过的十分凄惨，她和那个男人在外地漂泊，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所以一直都在厂里打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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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那个男人染上了恶习，不但败光了所有的积蓄，还给你母亲传染上了病，你母亲走投无路，这才回来的。”
    “你以为你母亲想见你是真的想你？她是想问你爸要钱去救那个男人。”赵梅的声音十分平静，但白慕却非常震惊，脱口反驳道，“这不可能！”
    那天她午睡醒过来，就觉得屋外有些吵闹，她想出去看看究竟，却发现家里的大门被锁了，就在那个时候，她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不敢多想，搬了凳子踩在上面，透过玻璃看到自己母亲跪在地上，向自己的父亲恳求着。
    而父亲面色铁青，根本不为所动，她心急如焚，在家里到处找钥匙，等到最后终于找到钥匙打开了大门，却发现外面空空如也，母亲早就被父亲拖走了。
    “这不可能……如果是这样，我爸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那是因为他怕你知道你有个什么样的母亲。”赵梅处事一向圆滑，此刻说起话来却十分直接，“你爸怕你妈找到你拿你威胁他，就在那段时间把你送到了朋友那里，后来你母亲的病实在太严重，不得已住进了医院，还是你爸拿钱去治的，医生都说治不好了，可你爸还是不忍心，你以为我们家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贫如洗，当年你爸虽然工资不丰厚，但至少能让我们衣食无虞，只因为他那个时候为了给你妈治病，欠了许多外债，可到最后你妈在医院去世，到死都还是念着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到最后都没有露面，来看过她一眼！”
    白慕不敢置信的摇着头，墓碑上那个年轻的脸庞，与她七八分相似，笑容天真灿烂，仿若不谙世事。
    “你爸知道你一直念着你母亲，他怕你伤心，所以不敢告诉你，你母亲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宁愿你埋怨他不让你母亲看你。”赵姨似乎是想要把压在心中的东西一吐为快，“你爸他为人木讷，不善言表，或许没有其他人会说话，但他对你却是没有一丝半点坏心，你上大学后，长时间的不回来看他，他总要在节假日的时候催我打电话过去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他自己不敢，他怕你回绝他。”
    白慕心中大为震惊，她后来确实让小赵帮忙调查过，母亲最后死在了医院，后来骨灰的认领人是父亲，但她没想到这其中是这样的缘故。
    “我知道你心中有疙瘩，原以为等你大了，自然就明白你爸他的心思，到时候我再挑个时机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总不至于让你们父女最后生分了，可你自从毕业以后，就不怎么回来，你爸他是固执了些，可那也是因为担心你，怕你在外受委屈，所以这次的事情闹成了这样。”
    白慕思绪起伏，这样的事实真相如今在她面前铺陈开来，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两年前她让小赵查自己母亲的下落，得知早年已经在医院不治身亡后，心底里就开始对父亲有了怨恨，她以为是父亲憎恶母亲，所以对她瞒着这件事，可如今赵姨的话却推翻了自己的猜想，茫茫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慕，”赵梅突然声音一顿，“你实话告诉我，你和那位顾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愣怔的抬头，看到赵姨神情带了一丝严肃，对她说道，“你爸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你要是真心喜欢他，怎么会等到现在才将他带回来，况且……像他那样的人物……小慕，齐大非偶，你要是不愿意，还是趁早断了的好。”
    白慕看着赵姨眼中关切里带着一丝担忧，突然笑了笑，“赵姨，你别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赵梅见劝她不动，只能作罢，起身说道，“好罢，小慕，你自己考虑清楚，至于默奇的事情……我看还是回了顾先生吧，你爸性子是那样，况且我也不愿你以后为难。”
    白慕点点头，“嗯”了一声。
    赵梅摇了摇头，“我想你应该有些话想对你妈说，我先下去等你。”
    簌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还是呆坐在墓碑旁的石阶上，片刻后，她将头慢慢靠在墓碑上，望着远处发呆。
    天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太阳还浓烈的在空中燃烧着，可她的心此刻却像被曝晒在阳光下烹煮一般，被什么东西煎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白小姐，你还好吗？”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白慕回过神，才发现小赵拿着一捧花，来到了她的面前。
    是一捧百合花，花叶上还凝着露珠，小赵解释道，“我在园外花店买的，我想你应该用得到。”
    她将百合花接了过来，放在墓碑前，盯着黑白照片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轻声说，“谢谢。”
    小赵笑了笑，“白小姐，时间不早了，顾总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起身往下走去。
    小赵看白慕的身影转过这排墓碑不见了，这才蹲下身子，先是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放在了那束百合花旁，然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
    回到江城市中心时已近中午，中午白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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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白默奇都回不了家，只有赵梅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招呼三人。
    小赵刚开始还很拘谨，不愿意入座和顾明川同桌吃饭，直到顾明川说了一句，“在外不要这么讲究，坐吧。”
    这才捡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赵梅做都是一些本地简单的家常菜，江城这边的菜后味都偏一点点甜，起初白慕还担心顾明川吃不惯，直到她看到他端着饭碗将里面的米饭全部吃完。
    ……
    “不吃饭，你看我做什么？”顾明川淡淡的一瞥，白慕马上回过神。
    “没有，”白慕马上低头专心扒饭，“我是看你要不要加饭。”
    “我吃饱了。”顾明川放下空饭碗，“你等会儿吃完，陪我出去转转。”
    白慕看了看赵姨给顾明川准备的大如盆的饭碗，又看了看干干净净的碗底，连忙低头扒饭。
    她哪敢让他多等，没一会儿就撂下饭碗陪顾明川出门了。
    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她捡了小区里凉阴处走，顾明川慢慢跟在她后面，两个人走到小区旁一个小花园里。
    花园里有个老旧的秋千，是那种用木板子和铁链扎成的秋千，虽然刷了漆，但也掉的差不多了，坐上去“吱呀吱呀”一阵乱响。
    小区隔着这个小花园旁边，是一栋小洋楼，这栋洋楼连带着小花园原本是他们小区一家住户的，不过后来听说这家人突然发了财，但又不愿意搬到别处去，所以就在旁边买了块地，建了这个小洋楼。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他们家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钱财败尽，不得已变卖了资产，也卖了这栋房子，后来这块地被一家公司买走了，其后又辗转几手，到现在小洋楼做了一家事业单位的部门楼，而小花园因为一些原因跟小区物业牵扯不清，最后做了一个公共花园。
    白慕上高中那会儿，那户人家还没有搬走，花园旁扎了一道围栏，秋千就在围栏后面，因为这家人一般不用这个小花园，所以白慕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偷偷溜进去悄悄的坐一会儿，那时候这儿周围的树木还没有这么高，不过栽种的灌木却十分繁密，坐在里面就好像掉进了爱丽丝的仙境，恍如隔世。
    如今秋千旁林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投下了大片的林荫，白慕过去坐上秋千，吱呀呀晃着板子，抬头看微皱着眉头的顾明川，有些好笑，“既然吃不了那么多的饭，为什么非要吃光。”
    撑到拉着她出来消食。
    顾明川瞥了她一眼，“阿姨盛的饭，不吃完不礼貌。”
    行吧……
    白慕拉着秋千链子仰头去看林叶间漏过的阳光，突然眼前一片阴影，是顾明川突然走了过来。
    他伸手扶上一旁的链子，吱呀晃动的秋千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川，怎么了？”
    顾明川没有回答，只是半蹲下来，原本比她高出一截的他蹲下身后又比她矮了半截，她不得已微低着头，询问道，“到底怎么了？”
    而他只是伸出了右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微微一愣。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
    心底突然横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但她却什么都抓不到，这种空茫的无措感让她非常不舒服。
    顾明川双眸幽深，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刚想探究，却又被他压在眼底，归于平静。
    他收回手，起身垂下眼，“没什么，只是看你好像有点累了。”
    她连忙也站起身，“没有，咱们要往别的地方转转吗？”
    顾明川望了一眼远处的小洋楼，然后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不了，回去吧，下午我们还要赶回去。”
    白慕知道他的时间一向金贵的很，经不起在这里肆意浪费，于是跟着他回到了家中。
    赵梅早就收拾好了碗筷，正坐在沙发上和小赵聊天，见两个人回来，又招呼着让三个人吃水果。
    白慕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主动跟赵姨说要走。
    赵梅自然是挽留了几句，见三人确实不愿意再耽搁，也就作罢。
    临上车之前，赵梅拉住白慕，叮嘱了几句，“小慕，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城东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过去了就过去了，人往前看比较重要。”
    白慕虽然不知道赵姨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但还是勉强一笑，回道，“知道了，赵姨。”
    从江城回到戊州又要十多个小时，漫长的路程让人疲乏，刚开始白慕还能打起精神和顾明川聊天，后来实在撑不住，靠着座椅迷迷糊糊睡着了。
    顾明川见她已经睡熟，才看向驾驶室里的小赵，突然说，“你去看过了？”
    小赵目不斜视，只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嗯，谢谢顾总。”
    顾明川靠在软皮座椅中，整个人有些松散，“不用谢我，当初我找你回来，只是希望她以后不会有什么遗憾。”
    小赵刚想勾出一丝笑意，又猛然发觉这笑顾明川此刻看不到，于是只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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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点头，说道，“是。”
    车子到达戊州别墅已近半夜，惠嫂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车子转进别墅内，连忙迎了过去。
    小赵停好车子先一步下车，打开车门，然后顾明川从侧边下车，走到另一个，一探腰，将白慕从车里抱了出来。
    惠嫂见状，把本来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去将大门打开，顾明川底眸敛眉，盯着怀中之人，见她被抱出来，也只是不安分的将手抱上他的脖颈，然后找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继续睡着，这才起步将人抱上二楼卧室。
    二楼卧室灯没有打开，只有二道门处倾泻进来一丝光亮，顾明川把她放进柔软的被褥中，低头看了片刻，才轻轻掩门出去。
    楼下小赵还在等着，惠嫂见顾明川下楼，走过去问，“顾先生，昨日我打电话回老宅，听刘婶说，下个月鲁庆明似乎要回来。”
    顾明川脚步一顿，皱眉道，“明叔？是爷爷那边有事吗。”
    惠嫂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刘婶说他专门给宅子里的人留了信儿，让人把主屋的东西收拾出来。”
    顾明川略一思忖，“爷爷不会回来，应该是明叔回来有些事要办。”
    惠嫂有些迟疑，“下个月……是戴夫人……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顾明川听后冷笑一声，“爷爷这么多年都没在乎过，今年又怎么会例外。”
    惠嫂又问道，“要是鲁庆明回来的早，免不了要去找您，下个月初又是白小姐生日，万一赶上了……您到时候还回来吗？”
    室内安静了片刻，顾明川拈了一下食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大厅里的水晶灯光照下来，像是碎下来一地浮光，笼在人身上，虚虚实实看不清。
    惠嫂见他犹豫，正准备再说话，就听到他略微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回。”
    *
    第二天一早白慕是被闹铃声震醒的，她每个月有一天的假期，昨天已经用完了，所以今天必须按点赶到公司。
    等她下了楼，惠嫂早就把饭菜端上了桌，她看了一眼门口的鞋子，就知道顾明川果然又走了。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吃过早饭，拿了玄关处挂着的车钥匙，起身去上班。
    孙玲一见到白慕，就拉着她问东问西，“昨天你怎么了？怎么会请假，身体不舒服吗？”
    白慕笑着回她，“发烧了，实在起不来，所以请了一天假。”
    “你是不知道，昨天你不在，人事那边下了好几个通知，咱们有几个部门的领导都被遣走了！”孙玲兴致勃勃跟她八卦，“上次咱们董事突然来，我就猜到高层要动一批人，没想到这么快。”
    白慕愣了一下，才想起孙玲是说上次顾明川来戊州分部的事情。
    她笑了笑，“咱们部门动了吗？”
    孙玲点了点头，“听说要从别的地方调人过来，这两天就到。”
    白慕“哦”了一声，说道，“那这几天老实点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让火烧到咱们自己身上。”
    孙玲笑嘻嘻的说，“我可是模范打工人，我才不怕！”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办公室走去。
    白慕请了一天假，又刚好碰上月末，手头的账多到盘不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直到某天早晨，正吃着饭的她听到惠嫂突然说，“白小姐，明天您不加班吧？”
    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生日到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5号，刚巧是个周末，白慕休息。
    她提前得知顾明川要来，特意上楼换了套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满满当当让人眼花缭乱，她想找一套米白色的套装。顾明川曾经说过，她肌肤细腻，触手如脂，最适合穿米白色。
    其实哪里是她适合穿米白色呢，只是他喜欢看她穿米白色罢了。
    前几日顾明川又遣人来送了许多衣服，都被她塞到了柜子里，大部分都是浅色系，她在柜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套还算入眼的。
    换好衣服，白慕想了想，又把自己买的那套珍珠首饰拿了出来，只挑了耳坠和项链带上，在镜子前一照，又把项链去掉了。她面容清淡，带多了首饰会显得俗气，又怕只带耳坠显得不够重视，跑去换衣间把一个名牌包包拿了出来背上。
    等穿戴好下楼，顾明川已经来了，正坐在客厅喝咖啡。
    白慕拾级而下，顾明川抬头，看到她一身素白，整个人耀眼的像一颗会发光的白珠子，不禁觉得好笑。
    此刻白慕就如同一朵极尽所能绚丽绽放的花儿，又像一只努力的炫耀着自己美好皮毛的小动物，浑身上下都透着讨好的味道。
    毕竟有人专程回来为她过生日，她也应当识趣。
    不过这套衣服白慕穿着确实好看，熨帖的衣服和细腻的脸颊都清爽干净，不染纤尘，她微微一笑，耳旁的珍珠也圆润可爱，朝他看过来，一双眼里更是仿佛含了水一般，不知怎的让他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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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神儿。
    白慕走到顾明川身旁坐下，主动挽住他的手臂，说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上楼叫我？”
    顾明川收回目光，“刚来没一会儿。”
    往年顾明川的礼物总是比他的人先到，今年却有些不一样，到现在都没见他有送礼物的意思，白慕想了想，说，“惠嫂一大早煮了鸡蛋，要不要吃一点。”
    生日煮鸡蛋，旧时是要在寿星身上滚一圈的，意味着福气运气滚滚而来，不过现如今只剩下煮鸡蛋，没有人再滚鸡蛋了。
    顾明川大老远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来吃鸡蛋，他笑了笑，“鸡蛋留着，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白慕跟着顾明川出门，小赵早就泊好了车，等到两人都上了车，小赵先是跟她道了一句“白小姐，生日快乐”，然后才发动了车子。
    她住的别墅本来就在戊州城郊，小赵却没把车子往市区里开，反倒往外开去，让白慕不禁有些好奇，闹不懂顾明川到底是想要带自己去哪里。
    其实去的地方也不远，就是市郊一个山道上，这条山道刚刚修好，还没有开放，入口处摆了路障，不过此刻路障都被清理到了一边，有人开着吊车在路障旁边等着，吊车司机等小赵把车开进去，就又把路障用重新拖了回去。
    小赵开车一路向上，来到山腰处，刚转过一个弯儿，白慕就看到一辆崭新的跑车停在那里。
    亮红色的车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车身线条流畅，此刻两侧车门正向上开着，像一只蓄势待发正在张开羽翼的大鸟一般，显得气势恢宏，令人赏心悦目。
    白慕有些吃惊，虽然她对顾明川往日里送她的奇奇怪怪的生日礼物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再怎么奇怪都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可是像今年这样大手笔的送跑车，还是头一回。
    前些日子，顾明川似乎跟她提过要给她换车，她往日里开去上班的是一辆大众，是她到戊州时才买的，到现在也没两年，还轮不到换车的时候。
    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换车，也没必要换跑车，这车她可不敢开去上班。
    正胡思乱想着，车子停了下来，小赵在前头说，“顾总，到了。”
    顾明川拉开车门下了车，来到跑车旁，白慕见状也跟了下来。
    车子是一早就有人开上来停好了的，那人正站在车旁，白慕瞅了一眼，并不认识。
    小赵也从车里下来，走到顾明川面前递过一把车钥匙，说道，“顾总，车子已经磨合好了，上来前也检查过，没有问题。”
    顾明川“嗯”了一声，接过钥匙，“你们先回，不用等我。”
    “你们”指的是站在跑车旁的那个人和小赵。
    小赵点了点头，和那人一起上了他们来时的车，白慕看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嗡”的一声发动起来，调了个头，慢慢开了出去，最后转了个弯儿，消失在视线中。
    顾明川从背后拥住她，嗓音有部分透过胸腔传过来，仿佛在她心口震动，“喜欢吗？”
    白慕看了一眼车子，低声道，“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
    顾明川轻笑了下，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只是看车的时候觉得它适合你。”
    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大红色的跑车哪里适合她了。
    刚想说什么拒绝，顾明川却突然松开了她，坐上了副驾，摸了摸皮质座椅，刚买的车，还带着皮子味儿的腥檀，“今天是带你来试车，不要站在那儿发呆。”
    白慕只好先过去，上了车按下车门，坐上皮椅，“车是好，可惜我不能开着上班。”
    顾明川哪里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听罢也没有生气，只说道，“那就不开着上班，你到戊州快两年了，也该换地方了。”
    白慕大惑不解，为什么要换地方？
    什么叫“该”换地方了？
    顾明川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把车钥匙扔过去说道，“试一试。”
    她只好发动了车子。
    山道十分平整宽阔，她也没开太快，慢悠悠载着顾明川兜风。
    在山道上不紧不慢转悠了两趟，虽然还有些手生，但是白慕也渐渐适应起了新车，车速也开始慢慢快了起来。
    不得不说豪车就是不错，提速快，油门给力，转弯的时候车子稳稳当当，一点都不飘，驾驶感良好。
    再次开到山脚下的时候，白慕看到吊车司机在车上打了个哈欠，于是她转头冲顾明川道，“既然是提前给我庆生，那今天总得陪我吃顿饭吧。”
    其实她是想回去了，可是不敢明说，思忖着顾明川这个时候也应该饿了。
    果然顾明川点了点头，说道，“你想吃什么？”
    白慕微微一笑，“既然是庆生，那肯定是要吃面，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我带你去。”
    顾明川应了声“好”，白慕握紧了方向盘，驶过路障，一踩油门，从山脚下开了出来。
    白慕车速不快，二十多分钟才到市区，这会儿正是下午两点多，路上的车子说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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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少不少，白慕没有开顶棚，只降了玻璃窗让风透进来。
    亮红色的跑车实在扎眼，一开到主路上，就引得有些人好奇张望，甚至等红路灯的档口，还有人摇下车窗吹口哨。
    白慕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顾明川，只见他正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她悄悄松了口气，关上了车窗。
    白慕驶过路口，正是提速的时候，旁边突然横插进来一辆车，也没有打转向，吓了她一跳，她连忙踩了刹车，才堪堪拉开了点距离。
    但那辆车仿佛故意一般，见白慕降了速度，也在前面降了速度，白慕抿着嘴唇，打了转向想要向旁边并道，谁知道车子还没动，前面那辆车也跟着并了过来。
    这下白慕明白了，对方是看她开了豪车，故意过来逗弄。
    她连着换了两三次车道，前面的车子就是压着车速不肯让，开了一段路程，白慕渐渐有些烦躁，她找准时机，看了眼后视镜，准备趁前车不注意，冒险从右侧超车。
    那辆车也没有料到白慕会突然超车，正不紧不慢的跑着，白慕瞅准机会点了油门，从右侧开了过去，她心里正得意，突然却看到前面绿化带中，跑出来一个小孩子。
    这个地方刚过大路口，离下一个路口还很远，有时候行人为了省点事儿，就会从绿化带中横穿过去，中间有的绿化带甚至被踩平了。
    刚才白慕为了超车，注意力不在四周，而且因为前方有车挡着，这片绿化带就成了视觉盲区。
    小孩子的母亲还在绿化带里没出来，眼瞅着白慕的车快要驶过来，情急之下猛地出声大叫了一声。
    这一叫不当紧，这小孩子听到母亲的声音，竟然站住不动了，还回头瞅了一眼，挪动脚步想往回走。
    白慕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吓坏了，手和脚一时之间完全不听使唤，就在这时，一旁的顾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迅速从旁边伸出了手，猛地一拉方向盘，整个车身都被这一把方向盘拉的横了过去，虽然躲开了小孩子，却被后面急速驶来的车辆狠狠撞了上来。
    白慕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嘭”的一声，前方侧边的所有安全气囊一时间全部打开了，她被夹在中间不能动弹。
    顾明川那边更是糟糕，因为车子横了过来，后面的来车直接撞到了他那边的车腰上，侧门已经凹过来一部分。
    白慕被撞得头晕眼花，等回过神来，哆哆嗦嗦伸手，费力的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大叫着顾明川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一丝回应。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的思绪，在短暂的空白了两秒钟后，她咬牙伸手试着打开车门。
    幸好她这边的门变形不严重，一拉就被拉开了，等她爬出了车子，四周已经挤满了人。
    后方撞上来的车主也已经下车，他的车子也被撞得不轻，车头保险杠已经撞坏了，挡风玻璃也碎成了万花筒，所幸人没有大事儿，此时正煞白着一张脸打救护车电话，横穿马路的母子早就不见的踪影。
    白慕头昏脑涨，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脚下深一步浅一步的踩不实，踉踉跄跄扑到顾明川那一侧，好在虽然这边撞得厉害，车门却能打开，她米色的衣服上有斑驳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可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顾明川千万不要有事。
    可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她就懵了，顾明川被安全气囊夹在中间，已然失去了意识。
    他的额头被撞破了一个口子，正往下淌血，原本俊逸的面孔被血液染红了大半边，看得白慕胆战心惊。
    因为在市中心，救护车来的很及时，医护人员看了现场的状况，连忙把顾明川弄了出来，白慕起身想跟上去，才一动，就眼前一黑，往后栽去，幸好一旁的医护人员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了她。
    “我没事。”白慕急道，“快去医院！”
    去医院的途中顾明川在救护车上醒了一回，白慕扑过去，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慕，白慕明白似的，握住他的手说，“我很好，没有事。”
    然后顾明川就又昏了过去。
    他头上的伤口没什么大碍，护士在救护车上就给他消过毒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其他地方没什么外伤，到让白慕稍稍安心一些。
    拉到医院后检查的很快，是脾脏破裂，需要动手术，医院启用了紧急通道，白慕看着医护人员拉着顾明川进了手术室，终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有护士过来递给她纸巾，她茫然的抬了头，看了看纸巾，抬手摸了一下脸，才发觉脸上全是冰凉的泪水。
    “擦一擦吧，你也需要做个检查。”小护士满眼担忧，塞了纸巾给白慕，“你别担心，他的情况不是很糟糕，做了修补手术就没事儿了。”
    然而这并不能让白慕静下心来，她连呼吸都感觉不是很利索，拿着纸巾机械的擦了擦脸上的泪。
    相比之下，她的情况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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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起初的头晕目眩，浑身上下只是擦破了点皮，白慕不想去检查，只慢慢撑起身子，坐到了手术室外的座椅上。
    “那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去找医生。”小护士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看白慕确实没什么不适反应，叹了口气走了。
    守在手术室外的人她见得太多了，大多数都劝不动。
    白慕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眼神空洞而茫然，她米白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触目惊心，凌乱的血迹一团团在衣服上晕染开，远远看去，倒像冷冽的蔷薇花一般，无情绽放，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害怕极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完全不知道，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她终于想到要联系顾明川身边的人。
    可跟了顾明川这几年，他身边的人她只认识一个小赵，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才猛然发觉原来她对他知之甚少，少到甚至在这个时候都不到要该去联系谁。
    无奈之下，她只能拨通了小赵的电话。
    电话里她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赵那边已经将通话挂断，手机里只留下短促的忙音。
    白慕慢慢的放下手机，打了个寒颤。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自己脑中旋转，纷繁杂乱，可是到最后，所有的念头都只剩了一个，怕顾明川死。
    是的，她怕顾明川就这么死掉了，虽然护士说他没什么大碍，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安慰她的话，她怕顾明川有什么好歹。
    她想起出事前的那一瞬间，明明他将方向盘拉倒自己的方向更顺势，但偏偏那一刻他打了反方向，让自己那一侧迎向了撞击，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应该是她。
    阵阵冷意向她袭来，让她不禁抱紧了自己。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她要去开那辆车，明明是新车不顺手，为什么还勉强要开，如果她一早就跟他说她不想要这个生日礼物，是不是现在这个事情就不会发生，更甚者，如果顾明川不来为她过这个生日，今天的事或许就能避免？
    她从十六岁开始就不怎么过生日了，如今又有什么好过的……
    “白小姐？白小姐！”
    白慕茫然的抬头，看到小赵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
    往常小赵穿着打扮都是一丝不苟，因为健身的原因，时常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可此刻他的衣装却凌乱不堪，西服因为奔跑已经开始发皱，平日里服帖的头发也散落下来，晃动的目光更是显出了整个人的慌乱。
    整个人像是一个勉强被细线拉扯住的木偶，似乎稍稍一碰，就会散落下来。
    但这样也比瘫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的她好多了。
    小赵站在白慕面前，看着座椅上魂不附体的白慕，深深吸了口气，稳了一下气息，出声询问道，“白小姐，顾总情况怎么样了？”
    她摇了摇头，乱七八糟的回应道，“怎么办……他在手术室，我该怎么办，万一他出事……万一他……”
    “白小姐！”小赵蹲下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仿佛要把力量从那里传递过去，“顾总不会出事的，我现在去处理相关的手续，你就在这里呆着，如果手术结束了我还没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明白了吗？”
    白慕怔怔的望着小赵，小赵微微蹙眉，轻声问道，“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她好半天才听懂小赵在说什么，点了点头。
    小赵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还算镇静，才起身离去。
    等待的时候非常难熬，她心绪不定，最后只能盯着闪着红灯的手术室发呆，只期盼这场磨难能赶快过去。
    顾明川的手术很成功，刚做完手术，小赵就办了转院手续，将顾明川转到了一个私人医院去。
    医院的事儿，车祸的事儿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白慕只在第二天的时候配合交警做了一下笔录。
    顾明川转醒的时候白慕刚从交警队里出来，她不敢再开车了，是小赵把她送到了医院。
    顾明川住的是这家医院的单独套房，整个病房是一个大套间，里面除了放了一些基础医疗设备，还有独立的卫浴，并带了一个厨房，一间会客厅，甚至还有用于健身康复的训练室。
    上楼登记的手续也十分严格，病房区内不会出现什么闲杂人等，病房楼内的地上统一铺了一层厚厚地毯，即便是白慕穿了高跟鞋踩上去，也是悄无声息的。
    她进来的时候顾明川正躺在床上发呆，他身上还插着管子，显然不是很舒服。白慕走了过去，轻轻喊了一句，“明川？”
    顾明川也注意到了她，不过只是默默地瞧了她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一副疲乏不堪的样子。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咳，她转过身去，看到小赵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她，她明白过来，转身跟着小赵走了出去。
    小赵轻轻关上了房门，两人来到外间的会客室，他低声对白慕说道，“医生说顾总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醒过来后情绪可能会不稳定，不过您不用担心，他脑中的出血点并没有压迫到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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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位，等淤血被吸收，症状就会好了，我已经找了专门的护工过来帮忙，不过……还有一件事……”
    白慕看小赵犹豫不决，出声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小赵叹了口气，“这次顾总突然出事，公司那边瞒不过去，过两天，可能会有人过来这里。”
    白慕立刻说道，“我知道了，是要我回避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白慕笑了笑，“我明白，到时候我不过来就好了。”
    小赵无奈的说道，“您误会了白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瞒是瞒不住的，现在只看顾总是什么态度了，可这两天顾总没有恢复，睡着的时候比醒来的时候多，他精神不好，我也不好贸然去问他的意思。”
    白慕想了想，说道，“那现在还是以照顾明川为先，等过两天他状态好一点再说吧，我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就是了。”
    小赵没奈何，只好点了点头。
    但两人都没想到有人来的比他们意料的还要快。
    隔天下午白慕刚提了惠嫂特意顿好的乌鸡虫草汤来医院，进了病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低低的讲话声。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会在戊州出事，阿川，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明川低声说了什么，低低的消散在门内，白慕并没有听清楚。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此刻不太适合进去，于是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那个略微苍老的声音突然在门后响起，“谁在外面！”
    病房里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白慕被吓了一跳，霍然大开的门里站着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
    这人穿了一套藏青色的盘扣中山服，并不是正统的中山装样式，而是经过西式改良了，胸前口袋中别着一支签字笔。
    他目光如电，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回，直看得她脚底发汗，这才慢慢收了目光，面无表情，口气冷硬的问她道，“你是谁？”
    白慕顶着这目光勉强笑道，“我来给顾总送汤。”
    那人看了一眼她手上提的食盒，下巴一抬，“进来吧。”
    屋内顾明川半躺在床上，床的上半部分被升高，护工在他身后垫了两个靠垫，此时护工不在，白慕刚一进去，就看到顾明川的眼光望了过来，乌沉沉的一双眼，在她脸上一扫，又瞥了开去。
    她小心翼翼把汤倒出来，捧到顾明川面前，顾明川看都没看，“放到一边。”
    语气冰冷的让她有些害怕。
    屋里气氛实在不对，她把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立刻起身，冲顾明川低低说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马不停蹄向外走，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那位中年男人叫住了，那人肃声说道，“请留步。”
    只一声就让她乖乖的站在原地。
    她心跳如雷，竟然开始紧张起来，这太不可思议了，照理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理由会怕他。
    可这个人身上自带了一种威压，让她连对视都不敢，更遑论无视这人的话。
    方才她下意识的听话站住了，现在只能咬着牙转身。
    她往顾明川那里望了一眼，却看到顾明川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位女士怎么称呼？”那人突然开口问道。
    见顾明川并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她只好收回目光，轻声回道，“我叫白慕。”
    “白女士，”那人说道，“多谢你照顾阿川，我听说他出事那天，是一位女士送他到的医院，看来应该是你。”
    白慕愣了一下，微点了点头。
    “哦，原来如此，”声音似洪钟嗡鸣，不紧不慢，“那阿川为什么会在这里出事，想必你是知道内情的。”
    她站在那里不自觉抽紧了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那人瞅了她一眼，又说道，“那我换个问题问你，你和阿川，现在是什么关系？”
    “明叔！”
    顾明川终于出声，“这件事跟她无关，你不要告诉爷爷。”
    鲁庆明冷哼一声，“不想让老爷知道？我看你就连你爸那关都先过不了！”
    顾明川强撑着身子，唇色发白，眼中尽是不屑，“我的事，他管不着。”
    屋内有了片刻的安静。
    鲁庆明看他硬撑在那里，额角不住往外发虚汗，心中不忍，终于还是退了步，“罢了，我答应你不跟老爷主动提起。”
    顾明川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谢谢明叔。”
    他转眼看着呆站在那里的白慕，眸光一闪，“明叔，让她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说。”
    鲁庆明并没有接话，白慕正踟蹰着，就听顾明川冲她说了一句，“还不快走。”
    她这才如蒙大赦，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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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声彻底消失在外面，顾明川才往后靠去，依着背后的垫子，呼吸略有些杂乱。
    鲁庆明见此摇头道，“什么时候你这要强的性子才能改一改。”
    顾明川仰头看向天花板，刺目的灯光照下来，让人眼角发痛，他的声音好似飘在空中，“明叔，您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鲁庆明很小的时候就被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收养，长大后又一直跟着顾镇山做事，他比顾明川的父亲顾云礼还要大几岁，也算是看着顾明川从小长到大，对于顾明川来说，鲁庆明反倒比自己那个冷漠的父亲还要亲近些。
    不过自顾镇山移居国外养病后，鲁庆明也跟着去了国外，很少回来了。
    这次……
    鲁庆明沉声道，“老爷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你也知道，他如今年纪大了，心底有些事情放不下，总要处理妥当才能安心。”
    顾明川安静的听着，嘴角虽然噙着一丝笑，但那笑意却平白让人心底发冷。
    鲁庆明看他这幅表情，不禁皱了眉头，“当初你执意回国，老爷就非常不满意，你和你爸一直不合，他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你从小就受了委屈，所以早就安排着，要将国外的产业留给你，到时候你能得到的，并不比顾明玉差，你又何苦非要回来搅这趟混水。”
    顾明川将眉一敛，冷声道，“说来说去，还是爷爷偏心罢了。”
    鲁庆明叹了口气，劝道，“你和你爸，终究是一家人。”
    顾明川冷笑一声，“一家人？他什么时候拿我当做一家人，他只有和李敏华、顾明玉才是一家人。”
    鲁庆明还待说什么，顾明川靠在床上，将眼一闭，说道，“明叔，多说无益，我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该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回去。”
    鲁庆明被哽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瞪了一眼双目紧闭的顾明川，然后喟叹一声，转眼却冷不丁瞥见桌子上已经快要放凉的鸡汤，心念一转，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这个，那么我们来聊一聊方才那位白女士吧！”
    顾明川霍然睁开眼，片刻后张开口，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她有什么好聊的。”
    “没什么好聊的是最好，”鲁庆明忍不住提醒他，“你的婚事是老爷早就定下的，外面的女人玩玩儿也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当真。”
    顾明川眼中不悦之色更盛，“现在早就不讲你们从前那一套了，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做主，况且我从来没有答应过爷爷要应他那个婚约。”
    鲁庆明懒得跟他再缠，摆了摆手，“这话，你自己去跟老爷说吧！”
    *
    白慕从病房区出来，穿过医院的中央花园，往大门口走去。
    刚转过花坛，就看到一辆宝石蓝跑车从她身边风驰电掣的呼啸而过，片刻后又顺着车道倒了回来，按了两下喇叭。
    道上左右无人，白慕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往车内看去。
    一个长相颇为漂亮的年轻人放下车窗，扒下鼻梁上的墨镜，冲她一笑，问道，“你好，请问病房区怎么走？”
    这人五官生的精致，眉深目阔，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风情潋滟，本该是偏女气的长相，但却被他大大咧咧的笑容冲淡了娟秀的气息，生出了一种阳光灿烂的味道。
    白慕往身后其中一条道上一指，这年轻人顿时眉开眼笑，“多谢啦。”
    车子呼啸一声，又扬长而去。
    白慕不禁有些奇怪，这个私立医院外来车辆统一是不让入内的，有专门的车道和地下停车场，也不知道方才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就连小赵每次都得把车老老实实停在车库，正想着，小赵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她一接通，小赵就在那边说道，“白小姐，您现在在哪儿呢？”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门，“马上就到医院门口了。”
    “东门还是西门？”
    “东门。”
    因为这起事故，她这段时间都不再开车，回去一般是打车，东门是主街道，打车方便一些。
    小赵立刻说道，“我快到医院了白小姐，您能在东门稍等我一会儿吗？”
    白慕挂掉电话，往大门口走去。
    她在门口并没有等几分钟，小赵的车子就停在了她身旁，他将车子泊好，从车中下来，手里还拎着一沓文件。
    顾明川虽说是住了院，但有些工作是没办法往后推的，这两天全靠小赵来回奔波于两市，把一些重要文件拿过来给他签。
    白慕看了眼他手中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提醒道，“现在病房里有人，你等会儿再去吧。”
    小赵一愣，“公司的人？”说罢又立刻接口，“不对，公司现在不可能派人过来，顾总说了暂时不回去养病。”
    他又问道，“是顾总家里人？”
    白慕想了想方才那个明叔，看起来似乎和顾明川颇为熟悉，于是点了点头，“应该是吧，明川管他叫明叔。”
    这话一出，小赵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半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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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出来一句，“白小姐，您以后还是尽量避开他吧。”
    “好。”方才那情形就让白慕心生胆怯，她以后哪敢蒙着头再往上凑，不过她还好，倒是小赵此刻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奇怪的问道，“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小赵这才想起来让她等在这里的目的，“是的，白小姐，最近这段时间您尽量不要接陌生的电话，谁要约你出去，也最好先跟顾总和我说一声。”
    白慕不禁纳罕道，“这是怎么了？”
    小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支支吾吾半晌，方一顿，“您别管那么多，照着做就是了。”
    白慕一头雾水，但小赵的意思很多时候就是顾明川的意思，小赵是个及有分寸的人，不该说的话，从来不多说一句，比如现在。
    她只好说道，“我知道了。”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第二天白慕本没有打算再去看顾明川，她不确定昨天那位造访者是否还在，所以想先窝在别墅里等消息。
    公司那边她请了年休假，暂时不用去。
    于是日子就开始变得闲散起来，她早晨起了床，喝了点牛奶，本来打算将前段时间学了一半的国画捡起来继续，谁知道小赵突然打电话到别墅，问道，“白小姐，您今天不准备来了吗？”
    她手旁的画纸还没有铺开，诧异道，“要我过去吗？”
    昨天小赵刚对她说过要她避开明叔，今天就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过去，语气里还有些责问的味道，令她有些困惑。
    白慕偏头看向一旁的落地钟，时针已指向十点。
    小赵也可能想到了昨天的对话，于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说，“明叔已经走了白小姐，是我忙昏了，忘了跟你说这件事，顾总今早就没有吃早饭，以为你会过来，所以一直等着呢”
    她不禁大吃一惊。
    顾明川住的这家医院饭菜还可以，有专门的营养师配餐，而且如果不喜欢医院的餐食，他住的VIP包房还可以单独点餐，就算是她没有到，顾明川也不该饿到现在。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放下手中的画笔，对小赵说，“我马上到”，连忙下了楼。
    惠嫂见她着急忙慌的从楼上下来，问她怎了么，她将缘由跟惠嫂一说，惠嫂也很是吃惊，两人来不及多说，手忙脚乱，紧赶慢赶，终在半个小时以后将清粥和小菜盛了出来。
    白慕一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尽管这样，到医院的时候也已经十一点多了，早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她进了门，也不敢看顾明川，将粥和菜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到他面前的隔板上。
    小赵早就在她进门的时候出去了，此刻屋内只剩下她和顾明川两个人。
    顾明川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又看了一眼她，“这是惠嫂做的。”
    她点头，“惠嫂说你现在还是吃清淡点的好，所以没做荤菜。”
    其实是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她们来不及做其他的。
    顾明川拿起勺子，吃了两口，又将勺子原样放下。
    她以为是饭菜不可口，“不好吃吗？”
    不应该啊，听惠嫂说，她小时候照顾过顾明川，这些菜样都是照着以前他喜欢吃的样式做的，难道他的口味变了吗？
    可从前他来她这里，也没听他说过不喜欢惠嫂做的饭菜了……
    “不是。”
    顾明川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只是最近吃的都是惠嫂做的饭菜，稍微有点单调。”
    她望了望隔板上的清粥小菜，“那你想吃什么，我出去定。”
    顾明川微微皱了眉头，“外面的饭菜太油腻。”
    惠嫂做的太清淡，外面的又嫌油腻，她还没遇到顾明川这么难说话的时候，“那……”
    她觑了一眼顾明川的脸色，“那下次我给你做些饭菜吧。”
    顾明川靠坐在那里，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继续说道，“只是我会做的饭菜不多，菜也只会炒那么几个，酸辣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烩三鲜、烧茄子……”
    一溜儿说了几样菜，她又补充道，“还会做汤面和紫菜酸汤，有你想吃的吗？”
    听她说完，顾明川这才瞅了她一眼，“汤面吧。”
    汤面是她最不拿手的，白慕脸色一僵，开始头疼。
    中午她和顾明川先点了医院的餐食对付了一顿，下午回到别墅，她就连忙喊了惠嫂过来帮忙。
    惠嫂听说她要做汤面，把厨房的厨具一一搬了出来，白慕看得头大，连忙说，“算了惠嫂，我自己来吧。”
    既然是自己做，为显示诚意，她坚持不让惠嫂沾手，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最后倒也做了一碗汤面出来。
    只是……
    惠嫂望着碗里红绿交杂的食材，面容又一瞬间的扭曲，“白小姐，您都放了些什么？”
    白慕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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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尴尬，“大概是西红柿、青椒、肉丝、茄子、豆角……之类的吧。”
    惠嫂叹了口气，将冰箱里的食盒拿出来，递给她，“白小姐，这个你拿着，万一顾先生不想吃面条，您用那里的微波炉把这个热一热，也能凑合一下。”
    她接过来，窘迫的说，“好，谢谢惠嫂。”
    晚餐时分，她赶到医院将面条端给顾明川，相较于她和惠嫂，顾明川的脸色近乎于平静。
    她在一旁努力解释道，“其实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做法，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味道也还算可以……在我们那儿，这叫做……叫做……”
    “四蔬杂汤面。”顾明川说道。
    “嗯？”她愣了一下，“是，叫四蔬杂汤面……你怎么知道？”
    顾明川非常轻微的笑了一下，“以前吃过。”
    说罢拿起一旁的筷子，慢条斯理的竟将那满满一碗的汤面全部吃完了。
    白慕惊讶的瞪大了眼，犹疑的问道，“不……难吃吗？”
    “还可以。”
    白慕惊魂不定的收了碗筷，在自己做的饭到底好吃还是不好吃中间艰难挣扎，难道顾明川一直以来对吃饭如此挑剔，竟然是因为他味觉异于常人吗？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她把碗筷收到了外面小厨房的池子里，刚走进顾明川住的内间，突然门外传来了声响，只听“咚”的一声，外门被人一下推开了，然后有人在高声的喊，“明川，是我，我又过来看你了！”
    此刻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顾明川突然睁开了眼，反应却有些奇怪，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眼底反而映着不悦。
    白慕莫名其妙，来人似乎和顾明川非常熟悉，但为什么顾明川好像很嫌弃似的。
    接着又听“咚”的一声，内间门也被人一把推开了，力道之大，让厚重的房门都狠狠弹在了一旁的墙上，又反弹了回来。
    那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潋滟的桃花眼在看到白慕时突然一愣，然后“呦”了一声。
    白慕被吓了一跳，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面容十分俊俏，穿了一套烟灰色的西装，站在那里风度翩翩，竟然是昨天下午在医院里问她路的那个人。
    顾明川语气里全是不耐烦，“郭付生，你怎么还没走。”
    郭付生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双手插进裤袋里，弯下腰，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啧啧”两声，直起腰来，幸灾乐祸道，“明川啊明川，我说你这次出了事怎么也不联系我，原来是这里别有洞天啊。”
    他意有所指，显然是说站在那里的白慕。
    顾明川肃起一张脸，“你闭嘴。”
    但顾明川生着病，半躺在床上，连声音都比平日里要轻，显然没什么气势，所以这句话并没有让郭付生成功闭嘴。
    郭付生叽叽喳喳又说道，“我说呢，你前段日子突然找我，要我给你推荐一款跑车，我还想你平日里又不喜欢这玩意，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来是为了香车配美人。”
    说完转过头，冲白慕眨了眨眼，“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白慕看着顾明川被撩拨到忍无可忍却没办法发怒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冲他说道，“你好。”
    郭付生坐到顾明川病床沿，靠在床尾的隔栏上，摸了摸下巴，“明川，好歹我们俩也是自幼相识，认识了快二十年了，可自从咱们回来以后，你什么事都瞒着我，让我好伤心啊！”
    他嘴里说着伤心，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是伤心的样子，仍旧笑吟吟的，顾明川踹了他一脚，语气不快，“滚下去。”
    郭付生“啧”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转眼一瞅白慕，又笑道，“哎，美女，明川的脾气可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你是怎么受得住的？”
    顾明川终于火了，稍提了腔调，“郭付生！”
    郭付生终于抬起双手，“好好好，不用你赶，我本来今晚就要走了，我虽然是个闲人，但是也还有个花湖会所需要照看，我只不过是走之前再来瞧瞧你罢了，行了，我这就走。”
    他起身转出门去，白慕还没眨一下眼，就看到一个脑袋又从门后冒了出来，冲她说道，“美女，很高兴认识你，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估计是怕顾明川再发火，那颗脑袋迅速消失在门后，几秒后又听“嘭”的一声，是外门开合的声音，这人才终于走了。
    白慕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看到顾明川正在看自己，半收了笑容说道，“你的朋友挺有趣的。”
    顾明川面无表情，声音低沉，“有趣吗？”
    “……挺有意思的。”只是白瞎了那张精致的脸，被这性格生生糟蹋了。
    “是么。”顾明川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闭上眼，躺下身去，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白慕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脾气，又想到小赵前几天跟她交代过，顾明川因为脑中有淤血的原因，可能会情绪不稳定，于是软着声音哄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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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任她怎么哄，顾明川也没什么回应，过了几分钟，她就放弃了，只收拾了一下来时带的东西，跟顾明川说了一声，打车回去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不到一周的功夫，顾明川已经恢复了三四成，他年轻，底子好，只要不剧烈活动，虽然脸色差一些，但气度不减，站在那里，乍一瞅，还是能把不知情的人给糊弄过去。
    他出院的那一天白慕专门带了惠嫂过去接，她怕自己一个人难免不周到，谁知道到了医院，她们竟然扑了个空，原来顾明川早就已经坐车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有跟她打，等她和惠嫂又急急忙忙赶回去，正巧看到顾明川从商务车里下来。
    白慕一边过去迎着顾明川，一边让惠嫂进屋准备饭菜，却听到顾明川说道，“不忙了，一会儿我就走，现在回来拿些东西。”
    这才刚出院，这么快要走么？
    白慕有些惊讶，但顾明川没有理她，只身进门去了，她也只好先跟在顾明川身后上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白慕进去的时候，顾明川正从保险柜里拿了东西出来看，白慕在一旁轻轻问道，“这么急吗？惠嫂今天专门准备了饭菜，要不然明天走吧。”
    因为知道他今天要出院，惠嫂特意做了一大桌的饭菜，可惜顾明川一点也不领情，连头也不抬，“不用了，时间太紧，公司那边的事情拖太久，不能再耽搁了。”
    他拿好文件，转过身看到白慕怔怔的看着自己，想了想，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了过去，握住她的肩膀，似在安慰，“这段时间会很忙，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小赵说，让他去买。”
    她想要的？
    她愣了一下。
    可是她什么都不想要。
    她刚想低下头，顾明川却伸出了手，一边抚上了她的脸颊，一边扶着她的腰。
    那手掌上的热劲儿透过身上的衣服传过来，让白慕不由得有些发颤，她抬手扶上顾明川的胳膊，小声的问了一句，“明川，怎么了？”
    顾明川沉默不语，只是收紧了胳膊，带着她朝他更近了一步，抬了眼看着她，那眼神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味道，来来回回的，仿佛是头一次见到白慕一样，细致的打量起来。
    她就像是被拿捏在他掌心的东西，一寸一寸的被他掂量着。
    顾明川静静看着她，突然问道，“如果这次我真的出了意外，你会怎么办？”
    白慕心头一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有些诧异，亦有些心慌，“为什么这么说，你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顾明川动了动唇角，却没笑出来，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说，“是啊，我还好端端的。”
    下一秒，又听他问道，“那如果肖城东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指，直到顾明川皱了眉头，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笑了一下，问道，“你这是有他的消息了吗？”
    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托顾明川查过肖城东的行踪，肖城东当年那样骗了她，她心底总归是不甘心，只是她问了几次顾明川都说他查不到，到后来时间长了，她也就渐渐地不问了。
    顾明川依旧那么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没有一点温度，只听那清冷的声音说，“没有消息，只是问一问而已。”
    她刚松了口气，顾明川却突然发了疯，将她往后推去，抵在墙上，狠狠的吻了过来，力气之大，让白慕心底里都渐渐生出了害怕。
    他就像是一头野兽一般啃咬着她，不一会儿白慕的唇就被咬破了血，血腥味一旦逸开，就立刻充斥了整个口腔，白慕有些发憷，不由得伸出手推了推顾明川，却被他拥的更紧了。
    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怎么了，白慕此刻竟然觉得他现在是害怕的，却想不通顾明川会害怕什么，只是这个吻让她感觉太过绝望，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味道。
    她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腰被顾明川紧紧搂着，一只手抵在她和他中间，另一只手无助的去扶身边靠墙的三斗桌，桌子上本来摆着花瓶和仿古盒子，那是白慕偶尔逛家居的时候买来的。
    谁晓得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三斗桌上的盒子突然掉了下来，“啪嗒”一声，虽然地上的毯子十分绵软，但因为盒子没上锁，掉在地上立刻就翻了过来，里面的东西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顾明川仿佛被惊醒了一般，睁开眼睛，终于慢慢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脚边突然“嘎达”一声，是机括开合的声音，顾明川顺着声音望下去，原来是翻掉的盒子里摔出来一条项链，项链那是种普通的心形吊坠，看材质既不是铂金，也不是纯银，倒像是地边摊十块钱一个的黄铜镀银吊坠，表面已经开始斑驳脱色，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种吊坠合上盖子时外表是一个镶嵌了塑料水晶的坠子，旁边有个按钮，按开的时候盖子就会“嘎达”一声打开，吊坠内里，左右两侧都可以放上一张剪裁好的心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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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
    这坠子一看就十分廉价，在一同散落的各式小巧精致的玩意里格格不入。
    刚才也不知是顾明川踩到了哪里，竟然把吊坠给踩开了。
    两边的照片非常醒目，是一对男女的合照，白慕一看到照片，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她明明已经把以前和肖城东的所有东西都清理好扔掉了，怎么这个吊坠会出现在这个盒子里？
    白慕脑中一片乱麻，看到顾明川弯下腰，从众多精巧夺目的东西中把坠子挑拣出来，心中一紧，白着脸解释道，“这东西我以为早就扔掉了，怎么会漏了？”
    顾明川却突然笑了一声，望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白慕，说道，“没关系，我帮你处理掉。”
    卧室内因为有个放文件的书柜，是顾明川偶尔来临时放东西的地方，因此角落里也搁了一个粉碎机。
    他将手中那枚吊坠扔到粉碎机上，粉碎机立刻开始运作，严丝合缝的齿轮带着巨大的扭动力将吊坠拖进去，“轰隆隆”一阵响，所有东西慢慢化作了齑粉。
    顾明川一言不发的看着粉碎机停止了运作，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白慕，说道，“过段日子，我让小赵给你办手续，换个地方，公司那边你就不用再去了，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这只是一声通知，她没有反驳的权利。
    白慕一脸的茫然无措，似乎有些缓不过神。
    他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别墅外小赵还在等着，顾明川上了车，方坐下，就皱着眉头按住左肋下方。
    小赵看到后，连忙问道，“顾总，是伤口疼吗？”
    顾明川摇了摇头。
    小赵看他眉宇间一股郁色，不禁劝道，“顾总，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白小姐……”
    “开车吧。”
    顾明川闭着眼，直接打断了他。
    小赵在心底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车子行驶到高速上时，顾明川的脸色方才好看一些，他缓缓出了口气，问小赵，“最近有什么状况？”
    小赵目不斜视的开着车回答，“鲁庆明前几天已经回去了，没什么异常，董事长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本来应该是好消息，可顾明川却依然眉头紧锁——最近实在是平静的有些不正常。
    他又想起一件事，“你尽快安排一下台川这边的住处，让她尽快搬过来。”
    小赵知道他担心什么，点头道，“好的顾总，我不会拖太久的。”
    台川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金融贸易中心，因为靠近沿海，所以经济发展非常迅猛，许多公司，尤其是国内大型综合性公司的总部，都设立在了这里。
    安替集团的总部自然也在台川。
    顾明川一回到台川就忙的不可开交，连着几天都是到了深夜才能回到住处，往常他仗着身体好，还能硬撑，可是最近因为刚动了手术，身子本来就虚弱，这么一折腾，竟然生了病。
    这天他因为公事又忙到了很晚，回到住处已经是后半夜，他潦草的睡了几个小时，清晨还不到六点就醒了，随意收拾了一下，又去了公司。
    小赵最近也是跟着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一大早又有秘书室给他打电话，询问总经理后两天的行程事宜，他处理完这些问题，马上赶到了公司，刚从助理室搬了文件进到总经理办公室，竟然看到顾明川一个人坐在座椅上喝咖啡。
    他连忙走了过去，将文件放到桌子上，问道，“顾总，需要给您叫早餐么？”
    顾明川似乎精神不好，揉了揉眉头说，“不用了。”
    小赵又打开随身的掌上电脑，正准备开口，就被顾明川打断了，“行程等一会儿再报，你先去给我再倒杯咖啡。”
    小赵依言接过杯子，来到助理间沏咖啡。
    等小赵端着沏好的咖啡走进办公室，看到就这一会儿工夫，顾明川已经背靠着柔软的座椅，似乎睡着了。
    他轻轻走过去，刚把杯子放下，顾明川那边就睁开了眼，不过神情有些不对劲，整个人看起来还不怎么清醒。
    小赵问道，“顾总，您哪里不舒服么？”
    顾明川又闭了下眼睛，调整了一下状态，再睁开，“没事儿，昨晚没睡好。”
    小赵闻言止住了话头，接下来按照工作流程先作了汇报，顾明川一边看文件一边听，等小赵报完了行程，说道，“知道了，你去把今天下午会议的资料拿过来。”
    小赵应了声“是”，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却被顾明川突然叫住，“等一下。”
    他立刻回头，顾明川推开手中的文件，问道，“上次让你去调查的那件事情，你查的怎么样？”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小赵立刻回道，“已经查到当年办理领养手续的福利院，但是因为年代久远，那个时候档案是手写保存的，这个福利院又几经变迁，很多档案都已经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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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上面的记录也不太详尽，当年福利院的员工大多都四散各处，所以要找资料，有些困难。”
    顾明川沉默了半晌，说道，“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不过你一有新的消息，就要立刻通知我。”
    小赵点了点头，“是。”
    小赵将今天的文件搬过来，顾明川忙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也没什么胃口，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办公室后人就开始犯困，可他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为了提神，又去倒了咖啡，喝完咖啡当下是好了点，可没过几个小时，整个人却冒起了冷汗，他强撑到了下午，处理完最后的工作，勉强开着车回到了住处。
    因为太疲乏，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手臂也有些酸痛，他立刻给小赵打了电话，说，“我似乎生病了，叫我的家庭医生过来。”
    小赵领着人进门的时候顾明川已经开始犯迷糊了，他躺在床上唇色发白，小赵喊了几声，他也没有应，只费力的挣开了眼皮子，瞅了人一眼。
    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后惊讶的说道，“这是发烧了啊，烧的这么厉害，怎么都没有察觉？吃药了么？”
    顾明川听闻，将手背贴在额头，确实有些烫，才晓得原来是发烧了。
    这也不怪他，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爷爷接到了国外生活，虽然有明叔一直在一旁照顾，但因为爷爷跟他并不十分亲近，平日里明叔又很忙，家里的帮佣们虽然能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可到底是不怎么妥帖，他小时候脾气也倔，所以就算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也不愿意说，也从没觉得感冒是病，总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幸好医生带了些常用药，还带了退烧针，当下给他打了一针，叮嘱他要好好休息。
    医生和小赵观察了一会儿，见顾明川没什么大问题，也不便再打扰他休息，收拾了东西走了。
    顾明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他浑身难受，也睡不安稳，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那个声音，似远似近，说着，“哎呀，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紧闭着眼睛，虽然极其不舒服，但还是低低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那个声音又问，“你的家人呢？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
    顾明川想笑，却没有力气，于是嘴角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意，“那些不是我的家人。”
    听他这么说，那声音突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小弟弟，就算他们对你不好，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要不然你妈妈看了，会伤心的。”
    顾明川蹙着眉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我妈妈……”他口中喃喃自语，“我妈妈她……”
    他猛地惊醒过来，才意识到这又是一场梦。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小赵似乎中间回来过，给他留了夜灯，旁边床头柜上还放了水和一些药物。
    退烧针也起了作用，身上的燥意消退了不少，只不过出了一身汗，浑身上下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一看，是早上四点多钟，他觉得自己只是浅浅的睡了一会儿，没想到已经过了八个多小时。
    手机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片惨白，因为手中有汗，拿着手机的指头还在屏幕上还蕴出了一圈儿汗气。
    盈亮的屏幕上，显着整齐的通讯录信息，“白慕”两个字端端正正的挂在通讯录第一行。
    他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静静的看了这个名字半晌，似乎想要拨出去，但最后落下的手指却只是在这个名字上轻轻一摩挲，然后将页面退了出去。
    放下手机，他拿起旁边的水杯一饮而尽，起身去了洗澡间，洗完澡后整个人松散了不少，到底是底子好，只过了一晚就恢复了精神，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至少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疲态。
    顾明川懒得开车，起床后叫了司机过来接，到了公司开过了会，人刚坐到办公室，小赵就从外面进来了。
    他的神色有些焦急，快步走过来，对顾明川说道，“顾总，不好了，您快看一看新闻！”
    顾明川刚拿起手机打开惯常浏览的网页，就听小赵在旁说道，“顾总，不是财经新闻，是文娱版的新闻。”
    他愣了一下，小赵等不及，直接调了平板电脑的新闻界面出来递了过去。
    顾明川一眼就瞥见网页上的照片，脸色逐渐阴沉下去，“去查一查，是谁最先发的消息。”
    小赵刚一点头，顾明川突然问道，“白慕呢？为什么还没来台川。”
    这件事也不怪小赵。
    原本小赵在台川已经准备好的一切，只等着白慕那边方便了就可以动身过来。
    但前两天赵梅突然跟白慕打电话，说是白慕的父亲白良轩突发脑溢血住了院，情况危急，要她赶快回去。
    白慕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买了车票赶回家，幸好白良轩在经过紧急救治以后转危为安，不过还是需要在医院留院观察治疗一个多星期。
    赵梅每天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着实辛苦，白慕于心不忍，打电话给小赵说她要先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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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照顾父亲，过两天再回去。
    小赵哪有劝阻的道理。
    于是白慕每天和赵梅轮换着在医院守夜，一天晚上，赵梅拎着做好的饭菜来医院替换白慕，白慕刚走出医院，就觉得不太对劲。
    身后仿佛有人跟着她似的。
    可当她回头看时，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怀疑是自己连夜照顾父亲精神不济，便匆匆回家洗漱睡了一觉，但等到第二天早上，当她拎着食盒出门，刚下了楼，却突然有人冲了上来！
    当时白慕只觉得迎面亮光一闪，她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然后听到“咔嚓”一声响。
    她大大的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就看到一个人拎着摄影机跑了过来，来到白慕面前，按下胸前的录音笔，“你好，请问你是白慕白女士么？我是新潮文娱的记者，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白慕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和问题搞的摸不着北，呆了两秒后纳罕道，“记者？采访我？”
    对方根本不给她反问的机会，语速飞快的说道，“请问您和安替新进股东顾明川先生是情人关系么？上季度安替股东大会顾先生并没有准时参加请问是否和您有关，上周有记者在法国安纳西拍到顾先生的订婚对象郭沐子女士与一外国人当街拥吻，你们双方对彼此情况是否知情且默许？”
    白慕整个人宕机了，压根没听清他的问题，她在听到对方问她是否是顾明川的情人时就已经慌了，想要推开对方往前走，“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清楚，你弄错人了。”
    可对方根本不让开路，反而穷追不舍的挡在前方，用录音笔指着白慕继续问道，“我这里有私家资料可以证明您和顾明川先生的关系确实非常亲密，郭沐子女士目前并没有否认自己另有情人，您和顾先生的情人关系保持了多长时间了？如果顾先生结婚，婚后您还会和他继续保持这种关系么？”
    白慕左右绕不开记者，情急之下只好一转身，往楼内跑去。
    “哎，白女士，您别走，麻烦回答一下我的问题……”记者扛着相机，显然没有追上白慕。
    白慕一口气上了楼，紧紧锁上了大门，所幸那个记者并没有跟上来，但也没有走，而是一直守在白慕家的楼下，没过几分钟，楼下竟然还开过来一辆面包车，从车上还下来两个人，一副与那个记者惗熟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记者追到这里来？
    顾明川的家族和企业虽然在行业里举重若轻，但他本人却是十分低调，平日里他的名字只会偶尔上上一些财经新闻，连个照片都不会有，她往日也甚少跟他出席重大场合，几乎不会被人注意到，怎么这个时候会有记者守到她家门口？
    她还得去医院给赵姨和父亲送饭，可眼下她根本出不去，无奈之下只好赶紧打电话给赵姨，告诉她家里这边出了点状况，让她和父亲先在医院食堂凑合一顿。
    赵梅听白慕语气慌乱，不由得担心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白慕毫无头绪，“我也不太清楚，突然有记者堵在下面，赵姨，你这两天先不要回来了，我怕出什么状况。”
    赵姨温言劝她不要担心。
    可是到了第二天，楼下的情况更加糟糕，围着的记者们只增不减，连小区里路过的行人也纷纷围观，有好事儿的人还添油加醋的跟记者聊着邻里间的八卦。
    她透过猫眼看向外面，楼道里甚至偶尔还会有记者上来。
    他们住的是老式的小区，整栋楼一梯两户，既没有电梯，也没有安全通道，更不要说地下车库什么的，统共才六层，中间只有一个楼梯道，所有居民上上下下都要从楼梯口经过，堵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白慕进出不得，正六神无主，手机突然来了电话。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电话是小赵打来的，白慕连忙接起，只听小赵在那头说，“白小姐，你那里还好吗？”
    怎么可能还好？
    白慕苦笑一声，“我家楼下围了好多记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这件事原本和白慕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一周前，曾经的三料影帝项风在沉寂了三年后突然带着新作品横空出世，一上院线就备受各界好评，重新回归了大众的视野。
    电影大爆后，项风的热度也随之水涨船高，除了影帝在本次新作里的超高水平演绎外，各大平台对其私人八卦也是津津乐道。
    三年前，项风在事业顶峰期突然宣布无限期息影，震惊了整个娱乐圈，甚至项风还为此赔偿了高额的违约金，当时的粉丝“风信子”们还自发组织了在各大社交平台的真心留言活动，试图挽留项风。
    但项风仅仅在围脖留言平台里留下了一句话：感谢大家的厚爱，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一下自己的个人情绪，它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对不起，愧对了大家对我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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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
    从此销声匿迹。
    有知情人称，项风是因为感情受挫，所以才黯然离开了娱乐圈。
    于是大众将视野投向了这位影帝出道以来，唯一官宣的一位女朋友——大宇集团董事长的大千金，人称大宇长公主的女人，郭沐子。
    与项风的深情人设不同，郭沐子向来情人众多，历届男友多的让人都分不清前后，当初她的新闻能从经济财经版转到文娱八卦版，她的各位影视圈前男友们出过不少力。
    她本人也毫不在意娱记狗仔写她的花边绯闻，大多一笑了之，甚至在听闻项风息影后，笑对媒体说道，“哦，那怪可惜的，祝他今后生活愉快。”
    淡然的态度瞬间点爆了粉丝们的愤怒，当年网上对她的口诛笔伐可谓一大盛况。
    如今项风骤然回归，这段陈年八卦也再一次被翻出来鞭尸。
    尤其是最近有人拍到了郭沐子和法国的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甜蜜拥吻在安纳西的街头，那意气风发的笑容和影帝项风如今在镜头前忧郁憔悴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让粉丝们忍不住在网上对其又进行了新一轮的讨伐。
    粉丝们将郭沐子的情史扒了个底朝天，一个不知名的娱乐公众号突然放出了一个爆料，那就是郭沐子其实有一位将要订婚的对象，而这位订婚对象还是同样在商界举足轻重的安替集团董事长的大公子。
    这则消息，在最近的一次商业发布会上也被大宇的集团董事长郭怀安亲口承认。
    有了要商业联姻的对象，还不断的换男朋友，郭沐子的滥情让网友们十分的气愤。
    相比之下，与郭沐子这个海王联姻的安替大公子就让人有些同情了。
    但还没有同情几分钟，这个不知名的娱乐公众号又放出了一个爆料，将这个“让人同情”的安替大公子的背景全部扒了出来，同时放出了几张不甚清晰的照片，暗指他与郭沐子两人其实是各玩儿各的，这位商界贵公子私下里也有一位正在交往的“神秘女友”，而且还是位草根女友，这篇爆料刚出来就被一位娱乐八卦的大V转发，瞬间红遍网络。
    人们天生就有猎奇心理，除了郭沐子那令人咂舌的历任男友的八卦新闻，这位“平平无奇”的草根女人能在一夕之间就傍上安替大公子的大腿，更让人好奇。
    有些娱乐记者在郭沐子那里挖不倒什么新东西，于是就将目光转向了顾明川这边。
    这才有了记者跟踪白慕偷拍并强行采访的事情。
    顾明川将平板电脑往桌子上一摔，表情并不是太惬意，对小赵说道，“说吧。”
    小赵在一旁说道，“我已经跟公关部联系过，国内的几家大的娱乐公司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信息，那个刚开始爆料的公众号，是一个新注册的公众号，现在已经销号，查不到了，而转发的大V说他只是拿钱办事，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
    顾明川冷笑一声，“怪不得之前风平浪静，原来打的是这个心思。”
    小赵犹疑的问，“您是说……是那边？”
    顾明川慢慢道，“除了她，还会有谁，怕是不知道从哪里听闻我会和大宇联姻的消息，立刻坐不住了。”
    一想到会是谁在背后捣鬼，小赵不禁有些头疼，“顾总，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顾明川起身，熨帖的西装将他的身姿衬得修长挺拔，气势逼人，他回过头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说道，“走吧，她将戏台子都搭好了，我不去唱两嗓子，岂不是太可惜？”
    *
    白慕被那些小报记者堵在家里已经三天了，外面的记者十分敬业，丝毫没有走的架势，他们不慌不忙的在楼下蹲点，比上班打卡还认真。
    上次小赵来电话，她将这边的情况一说，小赵只说让她稍安勿躁。
    可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情况没有任何改变，她已经忍不住要给顾明川打电话了。
    似乎是有心电感应，她的电话此刻突然响起，正是顾明川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顾明川没有多说，还是那种平静冷淡的语调，“十分钟后下楼，带你离开这里。”
    她迅速收拾好东西，等了几分钟后，悄悄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她远远就看到小区里突然驶进来四辆罗伦士，车子整齐划一，缓缓堵在入口，停在白慕家楼下的通道口前方，接着，四辆车子外侧的两辆车上下来十几个保镖，保镖们分成两拨，迅速跑过来站在楼道两侧，将楼梯口围的严严实实。
    一旁的记者一看到这架势眼睛都亮了，打了鸡血一般拿着相机争相恐后的冲了过来，站在楼梯口的白慕看到这架势，也是吃了一惊。
    保镖们将楼梯口围好，中间的一辆车子才打开了门，小赵先从车上下来，然后快步走到另一辆车前，拉开了车门。
    顾明川稳稳当当坐在里面，小赵拉开车门的时候他侧了脸，看到白慕傻呆呆的站在楼梯口，突然笑了笑，接着长腿一迈，从车里下来，无视一旁被拦在保镖外的记者的喊问，直接向白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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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白慕怔怔的看着顾明川走到近前，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将那些嘈杂纷乱的声音挡在身后，看着他低下头做亲昵姿态，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温言说道，“听话，先跟我离开这儿。”
    她还没反应过来，顾明川的手就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肢，然后手臂一用力，就将她不由分说的带到了怀里。
    一旁的闪光灯顿时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情况？！
    她原本以为“带她离开”是小赵安排人偷偷将她带走，怎么顾明川还亲自来了？！
    不但来了，还兴师动众、堂而皇之的从一众记者的镜头下将她带走，她完全搞不懂顾明川在想什么！
    这样不会让现在的局势更加糟糕吗？
    如今有记者在旁，顾明川为什么丝毫都不避讳？
    然而不等她将头绪理出个所以然，就感觉腰间那沉稳有力的臂膀紧了紧，将她护在怀中，顾明川低沉和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别发呆。”
    他虽然跟她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望向前方，并没有看她，只是用另一只手和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侧边，一副并不想让人拍到她的样子。
    不过那虚虚笼着的手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记者们换个角度就能轻松拍到想要的照片，白慕就这样被他“护”在怀中，不容退却的走到车子旁。
    顾明川这才放下手，然后非常绅士的替她挡住车顶，揽着她腰肢的手沉了沉，暗示她上车。白慕不敢停留，顺从的矮下身子上了车，接着顾明川也跟着坐了上来。
    小赵立时关上车门，也上了自己的车子，保镖们眼明脚快，迅速归位，几秒种后，然后车子一齐发动，又缓缓驶出了小区。
    记者们跟在车后穷追不舍，将所有照片拍了个够，才心满意足的收了工。
    白慕坐在车上惊魂不定，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好半晌才捞回了一丝思绪，微弱的问，“我爸那边……”
    顾明川知道她想说什么，“医院那边已安排好，将你爸爸转到了私人医院，不会受记者们的骚扰，而且这群记者现在拍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她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半晌才想起来问他，“你今天怎么来了？”
    “怎么，”顾明川说道，“你不愿意我来吗？”
    从上回顾明川出院开始，他就一直不太对劲，白慕原以为是他生病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或许跟她有关系。
    她主动探过身握住他的手，“不是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有点害怕。”
    不光是前段时间的车祸事故，这段时间以来，她心底总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没有任何头绪，却像一股悄然收紧的绳子，无形中慢慢勒紧了她。
    顾明川盯着那握住自己的手，片刻后转开眼，看着车窗外淡淡的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小赵在台川原本是替白慕准备了一套处于市区中心繁华地段的住宅，一层一户的大平层，交通便利，出行方便，但眼下并不适合去。
    顾明川想了片刻，对小赵说，“去花湖会所。”
    花湖会所是台川有名的高级休闲会所，坐落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在市中心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花湖会所占地颇丰，不仅如此，花湖会所还在周围奢侈的建了百米多宽的林木防护带。
    所以虽然这城市日夜不停的喧嚣，但这吵闹的杂乱也只能止步于会所之外。
    会所之内的楼阁错落有致，在树木掩映间遥遥相望，中间用鹅卵石子铺就的小路曲折连接，既取了“曲径通幽”之意，又很好的保护了隐私，雅致又有格调。
    外围则修了一条环形马路，专供来往车辆行驶，道路旁每隔百米就设立一个哨岗亭，安保设施非常完善。
    所以花湖会所每年的会费格外昂贵。
    记得花湖会所开立之初顾明川曾对郭付生说过，“只不过是个玩乐的地方，你这么兴师动众，恐怕不会有人买单。”
    郭付生则哈哈大笑，“论公司经营之道我是不如你，但是论吃喝享乐之途你却是不如我，兴师动众又怎么样，要的就是这大动干戈，就是这独一份儿，不然怎么能显得出特别，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呢？”
    郭付生果然说的不错，所以即便花湖会所消费昂贵，还是会员制，每年的审核标准也格外严格，但就是有人趋之若鹜，以拿到会员卡为荣。
    花湖会开业的第一天，顾明川就亲自选了会所中央的“青杏斋”作为主楼，无他，只因为这里地势最高，风景独好，十分安静。
    郭付生也格外的给他面子，青杏斋除了他以外，从不对外人开放，所以他才放心将白慕安置在这里。
    会所内的人一听说顾明川要来，老早通知了门岗，将大门打开，小赵开着车子顺着外围弯道开进去，开到一处林荫口，则停了下来。
    再往里，就不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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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了，得坐电瓶车。
    里面的工作人员早就开了两辆电瓶车过来等着，一行人上了车后，电瓶车顺着曲曲折折的石板路开了二十几分钟，才到了青杏斋外头。
    虽然取了一个古风古意的名字，但青杏斋却是一栋偏欧式风格的三层小洋楼，里面有私人家庭影院，有豪华KTV包房，有麻将房，有微型游乐厅，甚至地下室还有一个小型酒窖。
    一楼进去是宽大的宴会厅，宴会厅两旁是扶梯，扶梯后则是餐厅和厨房。
    白慕跟着折腾了一天，此刻精神疲乏，听闻三楼有休息室，同顾明川说了一声，先上楼补眠去了。
    郭付生的消息也是灵通，顾明川还没在二楼的桌球室呆多久，他就已经找上门来，推开门时，顾明川刚打完最后一杆，正站在那里擦巧克。
    “你倒是悠闲，好像外面那些天翻地覆，跟你都没什么关系似的。”郭付生忍不住调侃起他。
    顾明川没有接话，又开了一局，将旁边另一根球杆递给郭付生。
    郭付生接了过来，顺着局势打了两杆，最终还是因为心浮气躁落了下风。
    这盘球局势已定，但顾明川还是俯下身准备打完最后一杆。
    “我的桌球是我爷爷教的，”他将准星对准母球，慢慢说道，“爷爷说过，玩儿桌球最韬养性子，需不急不躁，谋定而动，又要深思熟虑，鉴往知来，打这一杆子前，既要想到三杆后的场景，又要考虑到最坏的局面。”
    他勾起唇角，冷静的复述，“出杆要稳，要专心，切忌心有杂念，摇摆不定，杆头一出，便不可留恋。”
    后臂发力，杆子往前一送，母球就从台子的这一头，干脆利落的冲到另一头，轻轻磕在彩色球的边缘，彩色球应声落袋。
    他站起身，看着一旁有些呆愣的郭付生问道，“你急哄哄的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郭付生脸上全然没有先前嬉笑的神色，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担忧，“我来之前去找过我三叔，听他的意思，几天前确实是你爷爷亲自联系了他，重新提起了早年定下的这门亲事，虽然我三叔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我想你爷爷肯定不会只是单独提了两家联姻，我三叔一向稳重，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绝不会对外界透露，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爷爷势必要你和沐子结婚，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顾明川好像全然不在意，走到吧台处，拿起水来喝，“大不了和我爷爷闹翻，一走了之。”
    “你疯了？！”
    郭付生刚喊出来，顾明川眼锋立刻如刀一般扎过来，“小声点。”
    郭付生愣了一下，继而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瞥了一眼楼顶，“……你还把那个女人带过来了？”
    顾明川神色未动，解释道，“你知道的……那些记者……”
    郭付生却冷笑一声，“明川，你这话糊弄旁人还可以，糊弄我却不行，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顾明川垂下眼，室内漂浮着淡淡的兰花香气，是一旁盆植的吊兰开了，正幽幽的吐着芬芳。
    他突然问道，“Allen，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郭付生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顾明川刚到英国没几年，因为肤色和口音的问题常常受人排挤，虽然上的是四大公学之一的学校，不至于直接动用暴力，但是学院中的隐形分层十分明显，加上顾明川性子沉闷，不喜欢说话，以至于后来连学院中的国人也都不愿意和他来往。
    郭付生第一次接触顾明川，是在某年的圣诞节里，那时候学校放假，整个学院空空荡荡，几乎没有几个人在，国人们虽然不过圣诞节，但大多都会趁着假期回家和家人团聚，只有少数几个人会留在学校。
    郭付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没什么家人可以团聚，他是被郭家流放在外的“废品”，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家族争斗中被牺牲掉的工具，从小就被不着痕迹的送到了国外生活，从记事起，他的家人就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符号。
    连那个拿他当做上位工具的妈都不愿意来看他，除了平时照顾他的帮佣，他也没什么能够称之为“家人”的人。
    所以那个时候他以为顾明川和他一样，也有着见不得人的身份，得不到家里的承认，所以不得不在每个假期，独自一个人留在学院里。
    结果他只猜对了一半儿。
    后来两个人慢慢熟悉，郭付生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中文名字叫什么，顾明川沉默了片刻，还是慢慢回答了他的问题，“明川，我姓顾。”
    起初郭付生还没反应过来，但华人圈子太小了，能上得起四大公学的家庭本来就不多，国内有名望的人家数一数，再加上他这个姓，郭付生大吃一惊，“是安替集团那个顾家么？”
    顾明川似乎不愿意多提，只“嗯”了一声。
    郭付生还是不可置信，“真的是顾家……”
    再问顾明川就怎么也不肯说了。
    郭付生不好细纠，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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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你这个名正言顺的大公子，过得比我这个杂牌货还要惨。”
    没错，名正言顺的孩子却要被养在国外，甚至过年过节也不能回家，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古怪。
    但早年新闻媒体并不发达，再加上如果有人有心隐瞒，那么有些秘辛就怎么翻都无法被翻出来。
    郭付生只在后来了解到，安替集团董事长顾云礼的现任妻子，是他的第二任妻子，而他的第一任妻子似乎早些年出了事故，意外离世了。
    她离世时，顾明川才11岁，而顾明川的弟弟顾明玉，彼时也是11岁，只比顾明川，小整整两个月。
    “我爸当年也是因为联姻不得已娶了我妈妈，所以他厌恶我，甚至后来放任李敏华一步一步逼死了她，”顾明川脸上一片冰冷，“在外人面前他说一不二，风光无限，可实际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不敢反抗我爷爷，只敢把怒气怨恨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我和他不一样，”他的眼中是乌云密卷，浮浪滔天，“我不会让任何人摆布的我抉择，就算那个人是我的爷爷也不行。”
    郭付生被这段凄惨的往事惊得半晌不能言语，沉默了片刻，问道，“可是如今安替还是你爷爷当家，你想要为当年的事讨个公道，就不能公开忤逆你的爷爷，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顾明川微微一笑，“你忘了，除了我不想联姻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不想让我和大宇有牵连。”
    郭付生脑中一闪，“你是说李敏华？”
    “不然呢，”顾明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以为这次郭沐子的花边新闻到最后是怎么牵扯到我身上的。”
    “你是说……”郭付生讶异道，“可是你爷爷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娱记小报。”
    顾明川轻笑一声，“将事情闹大，那么就算是我爷爷不在乎，安替的那些股东们也不会不在乎。”
    郭付生看着他成竹于胸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原本来还想劝一劝你，沐子虽然和我三叔一样有些风流，但只要给够她足够多的利益，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盟友。”
    眼见顾明川心意已决，郭付生不由又叹了口气，“可惜了。”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不到一天，白慕和顾明川的新闻就登上了娱乐头条。
    照片中白慕脸色发白，眼神惊惶，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瑟缩在顾明川怀中，而顾明川则面色凝重，满身肃杀，一只手将她牢牢圈住，另一只手则尽力把她的脸遮挡起来，但这个动作却没有起到丝毫用处，记者们的长镜头还是将她的神情照的一清二楚。
    【安替新晋董事顾明川先生“神秘女友”曝光！】
    “据调查，这位神秘女友名叫白慕，江城人，近日因其父突发重病而回到江城探望，记者赶到时，安替董事顾明川先生正亲自前往江城接回女友，白女士因忧心亲人的病情，似乎显得精神欠佳，顾先生则主动下车迎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据知情人称，顾明川先生日前未能参加安替董事会会议，或与白女士有关……”
    小赵放下手中的平板，没有继续念下去，他有些迟疑，“顾总，还需要通知剩下那几家媒体发稿吗？”
    顾明川将新闻页面翻过去，眸光微顿，说道，“再等一下。”
    没等多久，顾明川就等来了明叔的电话。
    鲁庆明依旧是那严苛的语气，电话一通，就开门见山道，“阿川，国内的新闻老爷已经知道了，他很生气……这次你太过头了。”
    顾明川笑了笑，“明叔，您走之前答应过我，不会把这边的事情告诉爷爷，是您失言在先。”
    “我并没有告诉老爷。”
    鲁庆明的声音不似在说谎，“你要知道，老爷如果想知道你的动态，会有很多种办法。”
    顾明川沉默了片刻说道，“明叔，我没有办法，请您转告爷爷，让他打消了联姻这个念头，我不会像我爸一样那么听话。”
    鲁庆明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声，“明川！从你回国那天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老爷不愿意看到你和你爸最后闹得两败俱伤，他只是想让你表个态，只要你娶了郭沐子，只要你和安替的利益一致，其他的事，他不会管那么多，甚至那个女人，你就算养在外面，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顾明川冷笑着打断他，“就像我爸曾经那样？当年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鲁庆明的声音中似乎有些不满，“老爷也很后悔当年的事，他那时只是想成全你妈妈，可没想到她性子那么倔，后来竟然会想不开。”
    “明叔，”顾明川的声音轻轻地，却不带任何温度，“说到底你们心里在乎的，只有安替，我爸当年为了安替的股份可以违心娶了我妈，而爷爷为了安替，甚至可以对当年的事情不闻不问，连你说起这些，也都是这样偏颇的态度，只怪我妈她当年太过偏激……没有人在意她心里想些什么。”
    “阿川，事情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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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多年了……”
    他的唇角溢出冷笑，“是啊，因为过去了那么多年，所以大家就可以心安理得，毫不在意的享受着得来的这一切，当年我外公那么信任爷爷，将所有的股份和我妈妈交到他手上，可结果呢？我想知道，这些年来，他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极远的剧烈咳嗽声，鲁庆明似乎扔掉了电话，声音焦急的喊道，“老爷！”
    顾明川愣了一下，听着那头人仰马翻的声音，似乎没有人再顾及到这里还没有切断的电话。
    又等了片刻，那边渐渐安静下来，他在这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渐渐出了神，直到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Eric？”
    他回过神来，听电话里又一声询问，却没有做声，将电话挂掉了。
    *
    白慕一觉醒来还有些错乱，她盯着头顶那复古的莲花灯看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里既不是戊州，也不是江城，而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昨天她太累了，因为记者的围堵，她的精神连续紧绷了好几天，直到顾明川将她接来这里，她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
    屋内一片昏暗，整栋楼也静悄悄的，她起身才发现外头是半夜，因帘布将窗子挡得严丝合缝，四周没有一丝光亮，这才叫她不辩了昼日。
    床边摆了一双室内鞋，一看就是全新的，她趿上鞋，下了楼，发觉楼内除她之外空无一人。
    因这里的洋楼原本就是为了给会员们娱乐用，所以一楼的宴会厅建的格外的大，此刻也显得格外幽黑空旷。
    透过蒙蒙的光亮可以看到头顶上方那高高的穹顶，穹顶四周吊了一圈的玻璃球灯，她随便寻了个开关，刚按下去，整个厅堂就被照得如同白昼，唬了她一大跳，
    厅中靠近门口的地方，整齐的摆放了小山一般的行李，她挑开几件，发现都是她在戊州用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小赵送过来的。
    她又跑到后面的厨房去，厨房里竟然有备好的吃食，只不过都是些简单的东西，牛奶、吐司面包、甜甜圈、可丽饼之类的。
    这些就足够了，她太饿了，一面用微波炉温了牛奶，一面去切面包来烤。
    等面包烤好，她坐在那里才往嘴里送进去一口，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顾明川。
    他神色疲惫，像是整宿都没有睡，进来后看到坐在岛台边上的白慕，走过去，低头咬了一口她手中的面包，含糊不清的说道，“好饿。”
    她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然后跳下凳子，把微波炉里的牛奶拿出来，换了杯子端过去。
    顾明川也没跟她客气，就着牛奶慢慢吞手中的面包。
    趁着他吃东西的功夫，她又往旁边硕大的冰箱里翻了翻，竟然翻到了一些培根和鸡蛋，于是开了火，将培根鸡蛋煎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凑合了一个早饭，等白慕把盘子放进橱柜中嵌着的洗碗机里时，外面天色开始蒙蒙亮起来。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吗？
    洗碗机开始嗡嗡作响，她右肩膀一沉，顾明川的脑袋搭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惹起一片红雾。
    好在他看不到。
    她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温言道，“困的话，到楼上去睡。”
    他却摇了摇头，将脑袋往她颈窝里埋了埋，依旧是含混不清的语气，“我等下……还要去公司。”
    感觉到他情绪不高，她就没有再说话，时间静静的在无声的空气中流淌。
    厨房高处的菱格窗上，橘黄的光亮慢慢从底部晕染开来，向上攀升，然后渐渐发白，变亮，最后整个窗子变成了一块儿明亮的冰晶。
    她仰头盯着那格子窗上五彩斑斓的装饰小人儿图像，发起呆来，莫名想起小时候她的妈妈喜欢给她买水果硬糖，每次她磕着碰着，或者要打针了，妈妈总是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水果硬糖来哄她。
    那大约是小时候她吃过的最甜的东西了。
    因为是从妈妈手里拿出来的，所以觉得甜得不像话。
    小小的一块儿，含在嘴里，也舍不得咬，一直到含化了，才会意犹未尽的将最后一口糖水吞进肚子里。
    就连糖衣她都舍不得扔，彩色透明的塑料包装纸，先折皱后再摊开，举在眼前，太阳光从斑驳的折痕中透过来，就会发出五彩斑斓的光。
    就像是此刻透过菱格窗子上彩色小人儿的光一样。
    再后来妈妈走后，就再也没有人为她时时刻刻装着糖了。
    不过后来有次生日，顾明川送了她一罐子糖果，倒是和小时候她吃过的硬糖一模一样，这种糖近年来已经停产了，市面上几乎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更没想到他小时候，也吃过这样的糖。
    肩膀上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顾明川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一声喟叹，好似恬足的大型猫科动物。
    “最近你就先呆在这里，外面什么事情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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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理，你也不用担心你父亲那边，我已经找人安置妥当，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了，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有时候顾明川作为一名情人，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她似乎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不用去想，有他在，所有事情都是服帖顺意的。
    她还能说什么？
    只不过等顾明川走了以后，她才知道方才他说的“等风头过去”是什么意思。
    白慕在网上刷着娱乐新闻，新闻上的报导愈演愈烈，虽然热搜时点都被及时的撤掉了，但还是不断有人跟风爆料。
    她的成长经历、工作履历，都被扒的一干二净，许多她记得的或不记得的同事同学都纷纷站出来宣讲自己所知道的那点“私人历史”，差点没把她形容成手段高明的祸国妖姬。
    看着那些言论，她觉得万分滑稽——要是能有这手段，她还用得着躲在这儿？
    也不知道这些“知情人”都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冒出来的，也亏得网上还有人信。
    她索性关了手机和电脑，将外面的流言蜚语屏蔽起来，专心致志的在这里当一只缩头乌龟。
    但是这年头缩头乌龟也不好当，她还没有清净几天，就被人从这里给刨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顾明川自那日走后就非常的忙碌，几乎不怎么来花湖会所，一连好几天，她就像咸鱼一样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会所的服务倒是好，一日三餐有专人过来烹饪，房间也有人定时打扫。
    百无聊赖中她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做些蛋黄酥，这里别的不说，厨具是一应俱全，全是德国进口的牌子，食材也供应充足。
    她忙活了半天，刚把油酥揉开，就听到大门口的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日常来送东西的会所人员，洗了手就去开门，结果门一打开，竟见门外立了两个身穿西装的彪形大汉。
    其中一个看到她后审视了两秒，然后说道，“白小姐，冒昧打扰您了，我们夫人想要见您，您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她向后退了一步问，“你们夫人是谁？”
    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那人笑了一下，“您既然跟着小顾总，难道不知道现在安替董事长的夫人是谁吗？”
    白慕还真不知道。
    你要问她安替董事长是谁她到能说出来，毕竟作为安替的员工，每日进公司时都能看到文化墙上那频繁出现的名字，可你要问董事长的亲眷，那她敢保证，除了公司里喜好八卦的孙玲或许会知道一点，其他人比她也强不了多少。
    况且顾明川似乎对她很避讳这些，她也识趣，尽量不多问。
    不过现下算是知道找她的人是谁了。
    “她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一边问，一边瞅门旁的安全报警器。
    那人看到她的小动作，微微一笑，“您别害怕，夫人只是想跟您聊聊天，就在旁边的如意楼里，您不想去也可以，不过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小顾总最近在忙些什么吗？夫人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想继续留在小顾总身边，她愿意给您出出主意。”
    那人说的气定神闲，但白慕听得却是一头雾水，不过她也被成功地勾起了好奇心。
    如意楼不远，就在主楼青杏斋的西侧，隔了百米，由林木带隔开。
    “那你等一下。”她将室内鞋换掉，出了门，但并没有把门关上，跟着二人走了出去。
    这二人带着她并没有走铺好的石板路，而是转到林木间穿梭而行，她略感到奇怪，但也没多问，不到二十分钟，三人来到了如意楼旁。
    方才跟她说话的那人推开大门，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没有进门的意思。
    她只好上了台阶，走进门去。
    如意楼和青杏斋的构造截然不同，青杏斋一看就是给人做休闲娱乐用，而如意楼则似乎是专门供人来会面谈话。
    如意楼里面铺了厚厚的地毯，她的鞋跟刚踩到上面，就深深的陷了下去。
    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关上了，顿时楼内一片安静，连外面的虫鸣声都听不到了，隔音措施做的相当的好。
    门堂后面是三个房间，只有其中一间房门半开着，她停了片刻，走了过去推开门。
    门内原来是另一番景象。
    这个房间竟然比外面的门堂还要大上许多，正对着门的地方，放了一扇漆红色的巨大屏风，屏风上绣着花鸟虫鱼，色彩绚丽，耀人眼目，衬得屏风后一个身影影影绰绰，不甚分明，耳边有潺潺水流声，白慕绕过屏风，看到一个身穿旗袍的美人正坐在屏风后的一个宽阔的茶台上洗茶。
    美人身姿婉约，旗袍将她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她低垂着头，耐心且细致的将滚烫的热水浇在茶盏上，白慕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停下来，她仍旧不疾不徐的将茶叶中的第一道水过掉，然后打开盖子，再沏上第二道水。
    做完这么一套，美人才抬起头，盈盈一笑，惗熟的冲白慕说道，“你来的刚好，这曼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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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茶我刚醒好，你过来尝一尝吧。”
    白慕依言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对面的美人将泡好的一盏茶推了过来，白慕在她的盯视下，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顿时一股甘甜绵密的味道由口入腹，让人为之一振，四肢百骸都开始微微发热起来。
    美人浅浅一笑，“这贡茶我收了很多年，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喝，今天终于能借着见你的名头拿出来尝一尝了。”
    对方轻言慢语，仿佛是这世界上最温和的人，让她略有些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看着面前容貌迤逦的女人，白慕不由问道，“您……是明川的母亲？”
    美人明显的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你这么说也不错，我是他的继母。”
    看到白慕有些惊讶的表情，美人哑然失笑，“这可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你竟然对我一无所知。”
    白慕确实惊讶，面前女人的外貌实在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但细细打量起来，这人虽然保养得宜，看起来非常年轻，但举手投足从容不迫，言语之间进退有章，眼睛虽然含笑，但那目光却如电一般，冷静沉着，浑身上下也绝不是二三十岁的人能有的气度。
    她似乎是惹到了什么大麻烦。
    “看来这孩子是从来没跟你提起过我，”美人叹了口气，介绍起自己来，“我叫李敏华，是顾明川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不过我没有抚养过顾明川，这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跟着他爷爷到国外生活了，所以跟我不亲。”
    何止是不亲，如果这女人和顾明川之间风平浪静，她又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来见她。
    李敏华笑了笑，“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白慕也学她笑了笑，“是吗？”
    跟着顾明川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唬人的功夫倒是会一点，不过顾明川那是有的放矢，她这是色厉内荏。
    “你跟我认识的一个故人性子挺像，”她摇头叹道，“想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早前你在戊州的时候，我就想见见你了，可是那时顾明川将你护得紧，我一直没得机会，要不是最近他忙的焦头烂额，我估计也寻不到机会见你，本来还想要是你不愿意来，我还得找个由头登门拜访，不过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没有拒绝我的邀请。”
    白慕突然想起来小赵曾在戊州的医院跟她说过，让她不要随便接电话，也不要随便跟人出去，原来那个时候他们提防的，是这个女人。
    白慕假装不解，“您见我做什么？”
    李敏华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的神态，然后说道，“一是好奇，这孩子眼巴巴护在手心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二是想劝劝你，何苦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他，你若一味的迁就他，到时候委屈的，只能是你自己。”
    白慕“哦”了一声，说道，“看起来您好像知道不少事情。”
    李敏华垂下眼，看了一眼白慕手边的茶盏，微笑道，“这么好的茶浪费了实在可惜，不如你边品茶边听我讲。”
    白慕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盏，伸手端起来。
    李敏华慢条斯理的讲道，“这孩子不愿意跟你提起家里的事，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他从小就和他的父亲不对盘，所以打从他被老爷子接到国外以后，我就以为他不会再愿意回来，没想到几年前他刚毕业，就马不停蹄的回了国，这让我非常意外。”
    “你知道他回来是想做什么吗？”
    白慕抬头，看着李敏华眉眼含笑，仿佛一朵用冰晶雕成的花，美是美，但也泛着冷意。
    她摇了摇头。
    李敏华唇边笑意更大，“说起来，是我的原因，当年我是他父亲顾云礼的秘书，因为工作原因和云礼彼此渐渐互生了感情，我那个时候太天真了，以为感情这种东西，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但我忘了他不仅是我的爱人，更是安替的接班人，老爷子根本不容许像我这样出身的人呆在他身边，他更中意的是顾明川的母亲戴薇。”
    “你可能不知道，安替原本的创始人是两个，一个是老爷子，另一个就是顾明川的外公戴江定，顾明川的外公身体不好，早早离世了，并将所有股份留给了戴薇，这便是她绝好的嫁妆。她和云礼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云礼一直拿她当妹妹看，但她也因一直被家里人宠着，性子十分骄纵，想要的东西，从没有说得不到的，最后我和云礼迫于老爷子的压力，无奈分开了。”
    “但我们分开之后都十分的痛苦，我做不到对朝夕相伴的恋人无动于衷，云礼也忍受不了每天对戴薇虚与委蛇，终于，在他们结婚的第十一年，我们的事情还是被戴薇发现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然承受不了丈夫根本不爱自己的打击，一时精神恍惚，发生了意外，从那时起，顾明川这孩子心里怕是已经恨透了我，所以当年他执意要回国，你觉得他是想做什么？”
    白慕听的一头冷汗，喃喃道，“我不知道……”
    李敏华轻笑一声，“我不怪他记恨我，当年的事情不论谁对谁错，他都是受害者，可我不希望上一代人的恩怨牵扯到下一代人身上，现如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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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安替的位置越来越高，老爷子又想给他牵媒到大宇，如果将来安替是他当家做主，恐怕他上位后第一个要发难的就是我。”
    “我是不打紧，可我那可怜的孩子明玉太无辜，他对当年的事情毫不知情，还一直拿顾明川当做亲哥哥看待，他心思纯良，就算将来掌管安替，也会和顾明川相安无事，但顾明川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他继承了安替，你能保证他到时候不会为难明玉吗？”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白慕捏紧手中的茶盏，声音强自镇定，“我觉得他不会。”
    李敏华笑出了声，似乎觉得她分外滑稽，“你可太天真了，怪不得他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你。”
    这话听得白慕眉头不禁一皱。
    李敏华放轻了笑意，“说实话我其实很不喜欢他，非常不希望他能在安替站稳脚跟，所以我不愿意看到他和大宇联姻，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们算是盟友。”
    白慕垂下眼，“您错了，您不应该来找我，我帮不上您什么忙。”
    她和顾明川算什么关系？
    李敏华竟然以为她能左右顾明川的决定？
    她和顾明川，从来就不是对等的关系，就算撇开他那时相助，他们也只不过是各自孤冷人生中的互相慰藉，她在被肖城东背叛之后，就已经无法再全身心的爱上任何一个人了，而顾明川，他这种人，会将自己的心放在别人身上吗？
    凭什么？
    就凭她在他办公室的那一哭？
    这就太可笑了。
    “不要妄自菲薄，”李敏华眸光一瞥，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现在网上的新闻热度只增不减，我听说大宇那边已经准备联合这边发公告了，你说说看，到时候他会怎么选？”
    她的食指从茶盏杯口徐徐划过，声音也是悠悠转转，“他是会选你，还是选安替？”
    白慕几度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敏华微笑道，“不如我和你打个赌吧，我赌顾明川到最后，一定会选你。”
    白慕的心“咚”的一跳，心口处略微发麻，正愣怔着，一旁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
    是李敏华放到一旁的手机响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一旁洗茶台的流水声，竟然让她在此刻生了一丝安定。
    李敏华侧脸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却没有将电话接起来，而是挂断了，然后转头对她意味深长的笑着，“你看，现在就有人开始着急了呢。”
    白慕不明所以，就听李敏华继续说道，“我特意挑了会所里离你最近的会楼，还专门嘱咐了他们带你来时要避开路上的监控，还以为我们能够多聊点时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找到你。”
    她吃了一惊，原来来时挑林间小路走竟然是为了这个。
    李敏华轻轻往座椅后靠去，借着这个姿势远远的打量着她，“没见到你之前，我还不能肯定顾明川会为了你放弃安替，但现在似乎事情变得简单了，白小姐，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我衷心的劝你一句，不要走我的老路，我当年就是因为一时心软，才闹成了今天这幅局面……”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大力推开的门打断了。
    那门撞到墙上，发出恶狠狠的一声“嘭”，白慕被惊了一跳，看向门口。
    她从没有见过顾明川这么慌乱狼狈的样子，他似乎是经过了剧烈的奔跑，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一只手按着旁边的门，一只手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粗重的喘着气。
    他的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手背上青筋肆溢，那目光仿佛寒冰一般，直直的戳向李敏华。
    而李敏华只是微笑着坐在那里，淡然的回视着。
    两人对视不过几秒，顾明川眼神一瞥，又看向白慕，那锋锐的目光吓得白慕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
    接着顾明川大步走了过来，他紧紧的抿着唇角，不发一言，一把将她从座椅上捞起，然后不由分说的拽着她往门外走去。
    白慕被他拉拽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顾明川身高腿长，又走的极快，她只能勉强跟在后面，那抓在手腕上的手如同铁钳一般，大力地扣住她，让她根本挣脱不开。
    她踉踉跄跄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回到了青杏斋，顾明川将她拉进楼内，似乎还想往楼上走去。
    白慕忍无可忍，往后拽了一下手腕，却被他拉得更紧。
    她不由大声喊道，“顾明川！”
    这声喊叫终于让疯了似的他停了下来。
    只是他还是拿背背对着她，肩膀起伏着，手腕上的力度也丝毫不减。
    她刚想柔声劝他放开她，却被猛地一股力道拉扯过去，接着她跌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顾明川死死的抱住她，将头抵在她的颈窝，收紧双臂，仿佛想要把她勒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将手抵在他的胸口处，难受的皱着眉头，“明川，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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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川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抱着她，她只好温言细语的劝着，“明川，别紧张……明川，我在呢……明川……”
    许久之后，他才稍稍松开了力道，只是身体似乎在轻微的发抖。
    她愣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抱住了他。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宴会厅里许久，久到白慕以为时间都凝住了，顾明川才低低的在她耳边问道，“那个女人……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抚着他的后背，仿佛在安抚一只焦躁不安的雄狮，“只是讲了讲她自己的故事。”
    这句话并没有让他安心下来，他反而更用力的抱紧了她，“那个女人谎话连篇，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白慕在他怀里点点头，“嗯”了一声。
    顾明川闭上眼，心中的不安依旧还是那么浓烈，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情绪了。
    每次只要那个女人一出现，总能将他的生活瞬间搅得天翻地覆。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跟这世界上所有幸福的孩子一样，有着和睦的家庭——严厉却关心他的父亲，温柔而善解人意的母亲。
    可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女人的出现给打破了。
    那是他十一岁那年，这个女人带着和他一样大的孩子出现在了他们家里，他第一次见到母亲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开始崩裂出第一条缝隙。
    随着这个女人的到来，一向沉稳的父亲开始变得暴躁不已，他每日都在同母亲争吵不休，而平日里总是轻声细语的母亲，也开始渐渐变得歇斯底里。
    他害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母亲。
    随着他们不断地争吵，生活就像脆弱易碎的玻璃一般，瞬间崩坏的四分五裂，浓浓的黑雾从无数崩裂的缝隙中汹涌而来。
    父亲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家，母亲也像离开土壤的花朵一般，迅速萎靡起来。
    她每日都望着宅门，但眼中早已没有往日那温润和睦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涸和空洞。
    那时候他还小，不懂得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因为害怕，只能在凄冷的夜晚陪着如同木偶一般的母亲枯等。
    可即便是这样，母亲的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起来。
    某天夜里，老宅的大门终于在长久的孤寂中被打开了。
    他看到母亲眼中有光一闪而过，但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又迅速熄灭下去。
    是那个女人。
    身穿一袭旗袍，如同暗夜里妖娆的精怪一般，款款走到母亲面前。
    她明明在笑，但那笑容却在浓黑的夜色里显得突兀刺目。
    那天夜里，母亲和这个女人彻夜长谈，他守了很长时间，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最后被惠嫂哄着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未睁开眼，就听到母亲在床边轻柔的叫自己起床。
    接着是洗漱、吃早餐，母亲不假人手，帮他整理妥当，然后告诉他，“爸爸妈妈今晚要在宅子里谈些事情，你下午下课后，乖乖跟惠嫂去城西公寓住一晚好不好？”
    这么长时间，母亲难得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他心中高兴，连忙点了点头。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母亲就像从前一样，站在宅门口目送他上车，脸上久违的出现了一点笑意。
    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甩了保姆的手又跑了回去，来到母亲面前，仰起脸，喊了一声，“妈妈。”
    母亲蹲下身子，露出一个笑容，柔和的说，“怎么了？”
    他迟疑的伸出手，扑进母亲的怀里，“妈妈，我爱你。”
    母亲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下一秒，也把他牢牢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小川，妈妈也爱你。”
    那一刻他心中的开心，就像是看到夜幕空中瞬间绽起了无数绚丽的烟花，将他的世界又照亮了起来。
    他安心的坐上车去了学校。
    熬过了一天，等到下午放了学，校门口等待的车子却不是家里的，惠嫂也不在车上，但来接他的人他认识，是爸爸身边的私人秘书。
    那人见他出来，走到他跟前弯腰对他说道，“小川，你爸爸要我来接你，他今晚想和你与夫人一起，在老宅吃饭。”
    他也没有多想，坐上了车。
    车子是平时接爸爸上班的那一辆，他以前也坐过，只是最近不常出现在家里了。
    司机开的很平稳，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老宅门口。
    就在车子进院门的一瞬间，他看到有一抹白色的东西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司机紧急的刹住了车，因为惯性，他的身子猛地扑到了前排椅背上，他被吓的不轻，手指死死扣住背椅，然后听到车外有人大叫起来，司机的脸也瞬间变得惊恐万分。
    他刚想探出头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的私人秘书就飞扑过来，拼命的捂住了他的眼睛。
    可在前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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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瞥见了，挡风玻璃上溅到了一片腥红，如同盘在那里的蛇，正吐着芯子，慢慢蜿蜒下去。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自她和李敏华那日见过面以后，顾明川就开始有些不太对劲，比如虽然他最近非常的忙，但却偏要每晚都回来会所休息。
    可他来的时候往往已经是后半夜了，白慕睡眠浅，总是在他进门的时候就被惊醒。
    夜灯照在他的脸上，惨白一片，衬得他更加憔悴。
    就在她感觉顾明川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有天早晨，她刚起身，就接到了小赵的电话。
    小赵在电话那头说的非常简短，“白小姐，您准备一下，顾总要带您去个地方，我稍后过来接您。”
    她以为是顾明川要带她出去吃饭或者参加什么活动，于是仔细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但等到小赵坐着电瓶车进到青杏斋的前院，看到两手空空的白慕时却十分的诧异，问道，“白小姐，您的行李呢？”
    白慕非常奇怪，“什么行李？
    小赵顿了一下，顿感乏力，“没事儿，是我没说清楚，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到那边再买。”
    她就更加奇怪了，“那边？这是要去哪里？”
    小赵想了想说，“去外面游玩，白小姐，我们不在这儿耽搁时间了，到了机场再说吧。”
    到了机场，小赵先将她送到休息室区，然后才出去处理相关手续，接待她的服务员引着她进了单独的休息室，而顾明川竟然已经到了。
    但他似乎非常疲惫，正躺在柔软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她冲接引员点了点头，关上门轻轻走了过去，明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顾明川却睁开眼，他转眸看到是她，看了一下，又转过头重新闭上了眼。
    她踟蹰了两秒，还是轻声问道，“明川，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顾明川依旧闭着眼，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去希腊，你以前不是说过，一直想去那里玩儿吗？”
    她愣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但顾明川现在状态也不适合刨根问底，所以她索性坐到一旁的座椅上翻看杂志，给他留点安静的空间休息。
    杂刊亭里面的杂志五花八门，她挑挑拣拣，发现其中有一本刚好介绍的是地中海附近的景点。
    她将杂志拿起来翻看，数张色彩浓郁的照片从眼前滑过。
    地中海附近以各色丰富的岛屿闻名，有塞浦路斯，西西里岛，爱奥尼亚岛科浮岛，克里特岛等等等等，白慕翻照片的手指一顿，停在了一张蓝白对比鲜明的照片上。
    图片上蔚蓝色的海域和近处干净整洁的白色房子对比鲜明，呈现出一个浪漫悠闲的画面来，底下一行小字介绍着“希腊爱琴海”。
    爱琴海……
    白慕这才想起来，自己以前确实说过想去爱琴海的话。
    那是很早之前有一次，她和顾明川出去吃饭，晚餐，去的是一家偏休闲的西式餐厅，顾明川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她无聊，看到旁边有个钟表形状中间镂空的沙漏，觉得莫名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发了会儿呆。
    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以前肖城东的办公室里曾有个类似的摆件，她当时觉得造型奇特还把玩过。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瞬间不好了。
    正在愣神儿，顾明川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见她一动不动盯着一侧发呆，声音似乎十分不悦，“在看什么？”
    她回过神，发现顾明川正盯着她，心中一虚，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就往墙上的挂画看去，“看画。”
    顾明川听闻也往挂画上看去。
    那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风景画，里面有沙滩，椰子树，碧空蓝天和广袤的大海。
    白慕信口乱扯，“我还从来没去过海边呢。”
    顾明川看着挂画，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入座，白慕的话头没人接，气氛凝滞起来。
    她又看了那画两眼，转过头笑了一下，说道，“小时候班里有个女同学，人漂亮又聪明，家世也好，有次考了年级第一，她父母就带她去了爱琴海玩儿，回来的时候拍了好多漂亮的照片，可把我们羡慕坏了，我还记得她拿着照片跟我们炫耀的样子，高抬着下巴，眼睛里一闪闪的说，‘爱琴海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海了，你们知道从圣托里尼岛上看落日是什么感觉吗？’从那时起我就想，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爱琴海看一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说了什么，直到最后顾明川说了一句，“是么，那改天带你去好了。”
    她总算如释重负，笑道，“好啊。”
    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两个人又开始入座吃饭。
    这只是一件微末的小事，她转头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白慕轻轻放下手中的杂志，轻轻吐了口气，只觉得胸口中似乎堵了一团棉花。
    小赵这时推门进来，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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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证件交给白慕，白慕接过来一看，有些诧异，“你不去吗？”
    这是她第一次和顾明川出远门，通常顾明川身边总是人声环绕，出门很少有不带助理或者秘书的。
    小赵笑了笑，“国内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次只有您和顾总两个人去，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您和顾总只管好好玩就行了。”
    白慕虽然知道不该多问，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么，我们要出去几天？”
    小赵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个……顾总没有说。”
    她心里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种忐忑不安来。
    耳旁突然响起了登机的播报，顾明川睁开眼，看到白慕正在和小赵在一旁交谈，起身走了过去。
    小赵立刻道，“顾总。”
    顾明川点了点头，却看向白慕，“你怎么了？”
    白慕回过神，表情还有些愣怔，“没什么，就是在想到时候需要买些什么。”
    小赵在一旁说道，“顾总，该登机了。”
    说话间就有服务员敲门进来提醒他们登机。
    顾明川冲小赵点点头，拉着白慕走了出去。
    为了缩短时间，也为了行程不被人查到，小赵特意定了直飞航班，飞机要飞十几个小时，虽然长，但因为他们是下午出发，上了飞机以后就是晚餐时间，等吃过晚餐，空姐就会过来铺床，只要美美的睡一觉，隔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白慕和顾明川的位置离得不远，因为头等舱的客人寥寥无几，乘务组给他们各自开了大双人床，顾明川已经累极，简单的洗漱过后直接拉了隔板门去睡觉了。
    她睡不着，空姐过来询问她是否有其他的需要，并介绍机上自带了小型餐厅和吧台，可以提供酒水服务。
    白慕摇了摇头，谢过空姐关上门，窝在里面看电影。
    落地的时候是当地时间早上6点多，机场外已经有小赵专门安排的全陪导游和司机接机。在机场取过行李，导游和司机热情的帮他们把行李运上车，并介绍起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导游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自称Leah，脸上的洋溢着明亮的笑容，在车子前排将一本行程计划书递了过来，“这里有很多地方值得去呢，咱们时间充足，可以将很多景点都逛一遍。”
    白慕接过计划书，随意翻看了一下，上面基本上都是景点介绍。
    “您和您的爱人看一看，想先去哪里，附近的景色都很不错。”
    白慕微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看来这个导游把她和顾明川当做是热恋中的情侣或者新婚夫妇了。
    她偏头看向一旁的顾明川，他只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听到这话也没有出声反驳，于是白慕也就由着这导游误会去了。
    因为他们最后目的地是圣托里尼岛上的伊亚小镇，所以雅典作为中转站，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
    在简单的游览了宪法广场、帕特农神庙、伊瑞克提翁神庙等景点后，第二天下午，他们就坐上了到圣托里尼岛的轮渡。
    白慕是第一次坐轮船，并没有想象中的颠簸，她也没有晕船，安安稳稳过了八个多小时到了希腊。
    考虑到舟车劳顿，导游直接将他们送到酒店休息，并告诉他们如果还有精力，晚上也可以出来到伊亚小镇中心转一转，非常热闹。
    白慕谢过导游，拉着行李进了酒店。
    他们住的地方是有名的悬崖酒店。
    悬崖酒店并不是一个酒店的名字，而是指那些靠近爱琴海旁凸出的悬崖上建立的所有酒店，它们因能看到绝妙的风景和美丽的日出日落而出名。
    而他们住的这家酒店，则坐落在一个死火山山口的悬崖上，地势很高，能看到海岛下面星罗棋布的白色建筑和蓝色穹顶，高矮错落，像一堆散落在白沙滩上的蓝水晶。
    白慕推开窗子，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一眼看不到边，太阳有些西垂，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漂浮的粼面。
    远处似乎有白色的鸟儿悠闲的飞过去，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了眼。
    置身于如此美景，就算是满心的烦忧，也会顿时一扫而空。
    她回过头，看到顾明川进门后只扔了外套坐在沙发上休息，对外面的景色无动于衷，面无表情，这一路上，他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仿佛并不是来度假，而是来办公，真是浪费了这满窗的好风景。
    她走了过去，将行李整理出来，然后回头问他，“等一下就要吃晚饭了，你累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顾明川起身拿出一套换洗衣物，说道，“我去洗个澡，你去叫酒店准备晚餐。”
    白慕点了点头，将剩余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顾明川洗澡非常的快，出来的时候白慕正坐在窗边发呆，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回了头。
    但她有些意外，因为顾明川穿了一套非常休闲的运动服。
    在她的认知里，顾明川永远都是一副西装革履冷淡沉默的样子，这样的情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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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头一次。
    他的头发凌乱的散着，将光洁的额头掩盖起来，让整个人少了几分倨傲，额前散落的碎发，调皮的在眉峰处晃动，打乱了以往锋锐的目光，发梢上还挂着些许水珠，被他用毛巾乱七八糟的擦着，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某种毛茸茸的动物。
    身上的运动装舒适妥帖，让他看起来松散随意，身上没有了那种被线条分明的西装切割出来的气势，让白慕觉得，此刻的顾明川，似乎有种温和自然的感觉。
    他走到她面前，放下手中的毛巾，非常不满的眯着眼睛，“发什么呆。”
    可这在往日里看起来颇具威慑的动作，现在却莫名的有一丝孩子气，让白慕一点也怕不起来，于是她又拿起毛巾，站起来帮他继续擦着头发，“别动，不擦干会着凉的。”
    顾明川竟然真的没有再动，就这么站着，任由白慕拿着毛巾帮他轻轻擦拭着头发。
    这样的事情，白慕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以前为了讨好顾明川，她会故意撒娇拿乔哄他开心，她知道他吃这一套，可今天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明明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白慕竟然觉得此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
    太近了，连顾明川的呼吸都让她觉得有些灼热。
    连带着顾明川看向自己的视线，也让她焦躁难安。
    她的手不自觉的慢了下来，顾明川的呼吸也有些粗重，喷在她的脸上，似乎吹动了脸上的绒毛，带起了一片红霞。
    她下意识的低下头，感觉到那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叮咚”一声响，白慕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匆忙放下毛巾接起电话。
    原来是晚餐好了。
    酒店的服务台在电话里询问是否现在送餐。
    白慕将电话话筒掩上，慌乱的瞥了一眼顾明川，小声问道，“要吃晚餐么？”
    顾明川撇过脸，半晌才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这家悬崖酒店的老板以前曾经是日本东京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主厨，小赵将行程里的住宿点定在这里，多半是因为顾明川对吃的东西要求颇高。
    他们住的套房二楼外，有一片宽阔的室外阳台，正对着茫茫大海，风景独到，中间有一张用不知道什么石头做成的宽大桌子，桌面被处理的光滑平整，服务生进来后，先将一块儿漂亮的桌布铺在上面，然后再在四角压上了雕刻繁复精致的压脚石。
    餐盘也被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吃的是让白慕头疼的日料，因为这里海产丰富，其中也掺杂了一些本地特色的海鲜料理。
    主菜是一道蓝鳍金枪大腹刺身，为了保证口感，酒店老板亲自在现场片切，老板的刀工极好，片出来的鱼肉纹理清晰，薄厚适中，口感绝佳。
    一片片鱼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回味甘甜。
    白慕向来不懂这些，她一直觉得自己吃这种金贵的东西都是暴殄天物，再好吃再稀奇的食材，落在她口中，也只能得“好吃”两个字，像现在这道菜，她最多再多加一个字，说一句，“真好吃”。
    顾明川听了这话，猛然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白慕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郁结的瞪了他一眼，但顾明川仿佛更开心了，眼中笑意更深，他背对着阳光，那笑容模糊又轻快，还带了点少年气，看得她一愣。
    还是酒店老板操着一口略带口音的英语打了圆场，说道，“只有艺术和美食不分国界，如果Ms.白觉得这道料理给你带来了快乐，那么这就是我的成功。”
    处理完这道料理，老板也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跟两人介绍起当地的美景。
    “众所周知，伊亚小镇的落日非常美丽，每到傍晚，小镇北面总是挤满了人，有很多游客从五点钟开始就在那里抢位置了，要足足等三个钟头才能看到最佳的风景。”老板笑了起来，“不过如果两位不想去挤，也可以在酒店北侧的观景台看日落，当年我来到这里，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走遍了伊亚小镇的每个角落，最后发现这里的落日一点也不输那里的。”
    老板脸上的笑容洋溢着满足和自豪，“相信我，我对美景的鉴赏能力和对美食的一样的高。”
    这话不假，伊亚小镇北面之所能成为观景圣地，是因为北面地势最高。
    但他们所住的酒店同样地势很高，所谓登高望远，只有站的足够高，看到的景色才能足够美。
    顾明川显然不是喜欢和别人一起挤着看风景的主儿，白慕不禁在心里感叹，小赵真是了解顾明川的喜好，连这种微末的小细节都能照顾到。
    老板处理完最后的食材，也不便再打扰他们，领着服务生退了出去。
    桌案上，精致的美食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白慕又挑了几道菜尝了几口，然后放下了筷子。
    顾明川也停了筷子，仿佛也没有接续吃的打算，白慕轻轻的问，“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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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
    顾明川“嗯？”了一声。
    白慕解释道，“你要去看日落么？”
    因为顾明川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对景色兴致缺缺，再加上今天旅途疲乏，酒足饭饱后又让人困顿，她是挺想现在就去看看日落，但她不确定顾明川是否想去。
    远处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现在是下午六点多，老板说过，晚上八点的落日最美，顾明川从桌子那头深深看了白慕一眼，说道，“随你。”
    这就是去看的意思。
    白慕正想着要不要跟他商量一下，看完日落自己要出去一趟，毕竟她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想要出去买一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
    突然顾明川又说道，“你想在哪里看？”
    她吃惊的抬起头，看到顾明川认真的神色，有些诧异，难道他愿意跟她一起去小镇北面吗？
    白慕有些迟疑的说道，“我想如果去小镇北面看日落的话，等结束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在小镇中心转一转……”
    “好，那我们就出去看日落。”顾明川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道。
    这简直太不像顾明川了！
    白慕觉得身边这个人似乎被人掉包了，言行举止和以往一点都不一样，现在还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和她如同情侣一般，漫步在这小镇中。
    风吹过他的头发，发丝轻扬，他回过头，眉眼温和，对着白慕说道，“别发呆，我们快到了。”
    现在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但伊亚小镇一年四季游客都不少，此刻更是如此，北面不错的观景地全部被人提前占满了，他们只能到地势略低一些的地方。
    错落的房子间和曲折的道路上全都塞满了人，挤挤攘攘，顾明川护着白慕，挤到道路一旁的休息台上。
    天边已经被徐徐坠落的夕阳红透，白慕觉得此景已是绝佳，但此刻才七点多，她无法想象老板口中八点钟的日落是什么样子。
    台上台下很多摄影师早就支好了三脚架，正在调试镜头，游客们也都拿着手机拍照。
    白慕靠在路边的石头上，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打算当做手机屏幕用，她收了手机，眼神随意在人群中扫过，突然定住了，她指着人群中的一对情侣问顾明川，“你看那个女孩子，是不是……”
    她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了名字，“是不是林佳佳。”
    林佳佳是国内目前最火的流量小花，长相清纯可人，上过几次热门综艺节目，因为性格比较虎，所以很有观众缘。
    不怪白慕吃惊，实在是这个女孩儿长得太好，又是亚洲面孔，在一众游客里非常突出，顾明川随着白慕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答道，“不是。”
    白慕不太相信，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是那个女孩儿跟荧幕上的林佳佳真的很像。
    顾明川仿佛知道她不信似的，笑了一下，“虽然长得确实很像，但她不是林佳佳。”
    她知道顾明川因为要出席某些场合，所以经常会碰到一些明星，听他这么说，白慕也只好信了。
    “不过她虽然不是林佳佳，但她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许恒周。”
    白慕瞪大了眼，连忙把视线转向那女孩儿身旁的人，要知道许恒周可是国内近年来连冠三届金华影帝的实力派男明星啊。
    可那个男人带了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让白慕看不出半点端倪。
    “真的么？”她没有防备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笑，“以前见过两次，不会认错。”
    白慕有些不信，“你才见过两次，怎么就不会认错了。”
    顾明川的声音平静又自然，“只要是我想记住的人，就算只见过一次，我也绝不会认错。”
    白慕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顾明川，但顾明川只是淡淡的望着远处，似乎有些出神。
    正发着呆，耳旁突然传来众人的惊呼。
    白慕闻声望去，看到方才还被他们两个讨论过的那对情侣，此时被众人围城了一个圈，被顾明川指认的许恒周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枚戒指，向刚才被白慕错认的“林佳佳”求婚。
    女孩儿似乎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求婚的男人，一脸震惊。
    而跪在地上的男人似乎非常淡定，一直很有耐心的举着戒指。
    一旁的游客自动鼓起掌来，口中也跟着自发的喊起来，“Marry him！Marry him！Marry him……”
    女孩儿在众人的口号声中终于回过神来，含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跪在地上的男人立刻起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周围的人群立刻发出兴高采烈的祝贺声。
    白慕也被这热切的气氛感染，低下了头。
    可没过几秒，她的脸蓦的被顾明川双手捧着抬了起来。
    他仔仔细细端详着她的表情，掌心温热，白慕问道，“怎么了？”
    顾明川没有放开她，说道，“我怕你哭。”
    白慕心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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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下意识反驳道，“我怎么会……”
    “哭”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顾明川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
    她的心，突然跳的乱七八糟。
    身旁的游客立时吹起了口哨，白慕紧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敢张开。
    顾明川细致且温柔的吻着她，慢慢引导，非常有耐心，她浑身燥热，感觉连吹过来的海风似乎都是温热的。
    也不知道到底吻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顾明川放开她，等她睁开眼回过头，远处方才还红彤彤的夕阳，现在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完全隐匿了踪迹。
    周围的人开始三三两两散去，整个城镇，此刻都被笼上了一层黑色的轻纱，小镇上的灯光也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像是一个个萤着光亮的萤火虫，安静的栖息在夜色里。
    也幸好此刻光线暗，让人看不清她什么神情。
    她慌乱的看了一眼华灯初上的小镇，说道，“我们……你要去小镇里逛一逛么？”
    顾明川拉起她，说道，“走吧。”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在这个远离熟悉环境的欧洲小镇，异国他乡，他们手牵着手，像是一对儿恩爱情侣，穿梭在层层叠叠的小镇陌路间。
    这里真的是太美了，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不论你走到小镇的哪一处，满眼看到的，都是富有浪漫情调的景色。
    远近不同的橘黄灯光洒在人脸上，连表情都模糊温柔了几分。
    晚上的小镇依然热闹，街道上有许多卖着当地特色小商品的店铺，白慕随手买了几样，又到服装店买了几件换洗衣服，因为是旅游城镇，所以这里的衣服大多夸张而艳丽。
    她将一条红色的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比在身上，冲着顾明川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顾明川偏头看了两眼，微微一笑，“不错。”
    她甚少穿如此艳丽的衣服，大红色的裙摆如同鸢尾花绽开的花瓣，被风轻轻一吹，瞬间就张扬在空中，铺满整个眼际。
    虽然漂亮，但漫长的裙摆却十分拖沓，让人不敢轻易弯腰或者蹲下，第二天白慕穿这条裙子时有些后悔，因为今天他们要做环岛旅行，这裙子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
    导游Leah带着司机早早就等在了酒店门厅处，他们提前租了一条私人游艇，这附近的海域有很多私人游艇停靠，空闲的时候就租给来这里旅游的人来赚取租金，Leah租的是一条休闲型游艇，足有60英尺长，里面东西一应俱全。
    Leah一边介绍着四周有特色的地方，一边引着他们上了游艇，司机则开始起锚。
    游艇带着二人分别游览了附近的火山洞口，天然岩洞和几个零星的小岛后，转回来停在了离小镇不远处的近海区域。
    顾明川从船舱中拿出一瓶香槟，打开来回到甲板的躺椅上，闲闲的晒起了太阳。
    白慕无事可做，于是和Leah在甲板前方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起来。
    Leah很健谈，跟白慕聊起了一些当地趣事，又问白慕为什么会来希腊玩儿。
    白慕愣了一下，冲Leah眨了眨眼，“其实我们两个是来做分手旅行的。”
    Leah吃惊的张大了嘴。
    白慕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朝后看去——顾明川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回过头来，看着吃惊不已的Leah笑道，“我们的交往被双方父母反对，没有办法，于是就商量好给彼此留一个最美好的回忆。”
    Leah呆愣了好半晌后喃喃自语，“那你们岂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白慕很淡的笑了一下，开玩笑道，“我不是朱丽叶，我是一个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
    因为没有水晶鞋，也就没有十二点的魔法，也就没有神仙教母、南瓜车子和梦幻的仙女裙，所以她没办法遇到王子，王子更不会爱上灰头土脸的她。
    阳光洒在甲板上，炙烤着一切东西，他们四周停着数只游艇，都不远不近的飘着，随着海面的波浪起伏。她的耳边除了有浪花打在船腹上的声音，头顶海鸟的声音，还有Leah压低了声音的感叹，“可是我看顾先生十分的爱你，为什么彼此相爱的人最后却要分开？”
    爱吗？
    或许吧。
    也许顾明川对她确实很特别，但那一丁点的特别远远比不上他将要唾手可得的东西，从在机场时小赵的态度她能揣测到一二，是什么原因让顾明川急匆匆带着她暂时离开国内。
    其一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其二是公司的压力，其三么……
    是因为顾明川一贯的绅士风度，做不到毫不顾忌的将她抛开，这趟旅行，应该算是对她的最后弥补。
    他从来没有陪过她这么长的时间，长到让她心底发慌。
    有过最后的温柔，那么开口说分别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吧。
    深夜，顾明川躺到床上，沾枕即睡，白慕却久久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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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半夜的海风，已经带了凉意，他们没有关窗子，纱帘被吹得时起时落，夜太静了，能清晰的听到窗外大海起伏波动的声音和耳旁顾明川均匀的呼吸声。
    这两种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竟然有种莫名的和谐，让人觉得平静安宁。
    白慕透过月光，侧脸看着身旁的顾明川，那深刻的眉目没有往日的凌厉，眉宇间也透着一片平和。
    只有在此刻，他的脸近在眼前，她才能感到自己真正拥有了他。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片刻后，她迟疑着，将手伸了出去，探向他的眉宇，仿佛想要摸一摸眼前之人的真假，但她的指头才刚一触到他的眉峰，就见顾明川眉头微微一动，她刚想迅速回手，却被他捉住了。
    然而顾明川并没有醒，他只是在睡梦中下意识的抓住了某样东西，然后将它带到了自己怀中。
    白慕抽了两下胳膊，却发现被他抱的死死的，怎么也抽不出来。
    睡着的顾明川一脸恬适，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白慕怔怔了看了半晌，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滨海之地的早晨阳光格外刺目，白慕被投进来的阳光一照，慢悠悠的挣开了眼，她翻了个身，发现身旁空空如也，一瞬间清醒了。
    睡过头了，此刻钟表已经指向十一点。
    她连忙起身，收拾好走出房间抬头一看，发现顾明川正躺在二楼的大阳台上吹风。
    今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本该是出行的好时候，她来到二楼，顾明川双手枕在脑后，把草帽搭在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她轻轻掀开帽子，对上他毫无睡意的眼，笑了笑，“怎么早上不叫我起来？”
    顾明川坐了起来，将躺椅拉回来半坐着，“看你睡得熟。”
    白慕也在一旁坐下，有些懊恼的说道，“真可惜，这样子一天就泡汤了。”
    顾明川随意的说道，“反正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呆很长时间，就算想出去玩也不用急。”
    “是么，”她说道，“我只是觉得在这儿闲着太浪费时间。”
    顾明川斜睨了她一下，“休息也是度假的一种，这怎么能叫浪费时间。”
    说完又拿起一旁的草帽，稳稳搭在脸上。
    白慕被他这套说辞唬得一愣，最后哭笑不得的回到了房间。
    其后三天，她都早早定了表，跟Leah提前确定行程，将附近大大小小的景点逛了个遍。
    顾明川也十分配合，只要是她想出去玩儿，没有说不去的。
    等到了第四天，周围实在没什么可玩儿的了，两个人就闲散了下来，于是就轮到了白慕陪他。
    顾明川热衷于出海钓鱼，每次都要拉上白慕一起，再加上掌舵的司机、导游Leah，连着好几天，四个人都准时的出现在港口码头。
    因为要在海上飘一整天，白慕需要提前一天准备好第二天吃的东西，带上船只。
    游轮清早启航，先在附近的海域转一圈，再选个游船不多的近海停靠，到了傍晚顾明川收了杆，船上总能收获一些不知名的海鱼。
    钓到的鱼多时，他们会将这些海鱼交给酒店老板，老板则会在傍晚给他们准备一桌全鱼宴，钓到的鱼少时，白慕就干脆自己下厨，将鱼简单处理一下，或清蒸、或红烧，因为新鲜，吃起来味道也还不错。
    偶有那么几天天气不好，狂风大作，天空中下起大雨，出门不得，他们两个人就会窝在酒店里，哪儿也不去，挑一些怀旧的片子来看。
    酒店老板私藏了一些美酒，因为这两天和顾明川聊得熟了些，主动拿了几瓶出来，这时就刚好派上用处。
    呼啸的大雨，温暖的房间，黑白的电影，香醇的美酒，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变慢了。
    老板的藏酒后劲儿大，白慕不敢多喝，只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等到片子看完，她就有了困意，想要上楼睡觉，顾明川却精神尚好，刚巧昨天酒店后厨送来了两条真鲷，老板兴致好亲自做了道刺身，邀请他们去品尝，白慕倦意上涌，没有应邀，顾明川倒是欣然前往。
    她留了门，简单洗漱后躺在了床上，很快睡熟了。
    白慕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到了一个花园中，绿荫隐映下，小小的秋千在空地上一晃一晃吱呀呀的响，她走了过去，想要坐上秋千，却发现非常吃力，茫然的低下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这样小，秋千板也高过了腰，还在发呆，身子突然一轻，有人将她抱上了秋千。
    她不安的抓紧了绳索，抬头看眼前那高大的身影，觉得这个身影十分熟悉，但她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这个人看起来也非常伤心，似乎对她眼中的陌生感到异常痛苦，“你怎么能忘了我？”那个人哀伤的说着，“你怎么能忘了我？”
    她越是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长相，这个人的相貌就越模糊，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这个人垂着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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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悲痛越发浓重，她也不由得感到一丝伤心，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但她的手刚刚伸出去，他的身子就颓靡了下去。
    她被吓了一大跳，眼前一晃，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了她的面前，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空洞而冰凉，说出来的话也是没有温度，“姐姐，你没有信守承诺。”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白慕惊醒了。
    她觉得胸口沉闷，喘不上起来，难受的很，等到猛地一睁眼，才发现竟然是顾明川正在她上方，一只手撑在她身侧，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不禁皱了眉头，“明川？”
    但顾明川仿佛没听到似的，神色迷惘，长长的睫羽覆盖住幽深难测的眼睛。
    她略微挣了一下，说道，“你喝醉了。”
    顾明川虽然摇了摇头，可语气中却带了一丝迟钝，慢声说道，“嘘……我没喝醉。”
    醉鬼通常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她在心底略叹了口气，将手臂格在两人中间，推了推他的胸膛，“我去给你弄些醒酒的汤。”
    顾明川却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揽紧了她，在她耳边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别走……别离开我……”
    她深知和醉鬼没什么道理可讲，于是先柔声哄着，“我不走，你看，我不就在这儿吗？”然后准备悄悄起身。
    就在快要挣脱他的时候，他却不知怎么的反应了过来，一把将她又拉回了床上，把她压在底下，双目中带着些怒气，奋力的指控道，“你骗我！”
    他微忿的瞪圆了眼睛，因为酒精的缘故，眼里水雾蒙蒙，但脸上的神色却很认真，还带了一丝委屈，看起来孩子气十足。
    白慕顿时啼笑皆非，“我怎么骗你了？”
    顾明川眉宇间却突然涌出一股愁郁，眼神也空茫起来，嘴里喃喃道，“你骗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忘不掉他对不对？”
    白慕刚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心尖犹如被木棍狠狠的敲了一下，整个人都麻了，而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却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突然笑了笑，声如梦呓，似乎了然一切，“你果然忘不掉他……白慕，你心里……心里是不是很恨我？”
    恨他？
    她怎么会恨他？
    白慕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吐出，再睁开，轻轻说道，“我不恨你。”
    “你又骗我，”他垂下眼睫，挡住那一片空郁，声音里似乎有些颓唐，“你要是……不恨我……为什么你的心我暖不热？”
    白慕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胸口里一股沉闷的气息堵在那里，让她喘不上气来。
    顾明川闭上眼，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我听见了，我们第一次……你迷迷糊糊中还是叫的他的名字……就算他抛弃了你，就算他对你不管不顾，你还是忘不掉他是吗？你是不是心底恨我，你觉得是我逼迫了你，所以我做的再多，你也看不到，一点都看不到……”
    她在不知不觉中咬住了唇，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可即便是这样，眼角也似乎有些发酸。
    顾明川俯身抱紧了她，将头埋在她劲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沉闷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情愿……我知道……”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白慕抱着他，半晌过后，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眉眼紧闭，睫毛如同一扇小刷子，覆在眼上，眉宇间微微蹙着，似乎并没有睡多安稳。
    她将他收拾妥当，拉好被子，自己出了房间，到外间寻了一张毯子盖在身上，躺在躺椅里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醒来时，顾明川还没有醒，外面的天已经放晴了，碧空无云，天长海阔，海风顺着窗子飘进来，带着一丝咸味。
    她下楼温了一点牛奶，又简单的做了一个三明治，用盘子装了端上去，一开门，就看到顾明川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一只手手背轻轻搁在额头上，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听见她推门进来，动也没动，待到她走近了才问道，“昨天我怎么回来的？”
    声音因为不太清醒，还带了点沙哑。
    她将盘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笑了笑，“还能怎么回来，你自己回来的，大半夜将门一推，吓了我一跳。”
    她垂眸一看，发现他还在发呆，眼睛空茫茫望向虚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过了片刻，他说道，“是吗？”
    白慕摇头叹气，“你昨天是喝了多少酒，一回来就栽到床上睡着了，我拉都拉不动，只能勉强给你擦一擦，胃里现在还难受吗，先吃点东西垫一下吧。”
    顾明川却不搭理她了，微睁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回过神。
    她俯下身去，蜻蜓点水般的吻了吻他的唇角，柔声说道，“先起来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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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站起来，准备出去给他拿换洗衣物，然而还没有等她走出一步，她的手臂突然被他紧紧拽住了。
    白慕回头，却看到顾明川半撑着身子，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脸，似乎急切的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探寻到什么。
    她讶然道，“明川？”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就被拉了过去，一时间天旋地转，顾明川压在她身上，吻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她惊呼一声，趁着喘息的空档说道，“……早餐还没吃呢。”
    顾明川低低笑了起来，“待会儿再吃。”
    *
    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当空，外面的风都开始变热了。
    到了晌午，白慕才得以脱身去洗澡，身上的衣服本来是早上刚换的，现在变得皱巴巴的又要换一件。
    不得已，她翻出了来这里买的那件大红长裙套在身上，等她收拾妥当下了楼，顾明川已经坐在餐厅里吃饭了。
    她现下也是饿得不行，走过去一看，顾明川替她点了一份海鲜面。
    虾仔干贝配上当地少有的蔬菜，看得她食指大动。
    顾明川则斯斯文文的切着一块儿牛排，一刀下去，半生的牛肉显露出红色的切面，鲜嫩多汁。
    两个人吃完饭，她收拾起碗筷放进洗碗机，回头问他，“下午做什么？你还要去钓鱼吗。”
    因为他们没有提前通知Leah，不知道她给他们提前准备了游艇没有，现在已经是中午，再联系Leah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顾明川的声音从餐厅外传来，“不去了。”
    她转出餐厅，发现顾明川正在将鱼竿一一收回去，她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把鱼竿收起来了？”
    顾明川的手一顿，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下午去小镇里转一转吧，难得天气好。”
    天气好，所以小镇里面的游客也格外的多，虽然小镇高矮错落的房屋和曲折的小路给人以一种静谧的错觉，但时不时从拐角处出现的三三两两的游客也在不断的提醒着你，风景如画的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
    他们绕过人群，刚走到小镇教堂的后面，就听到熟悉的国语在前方激烈的争吵着。
    一个清丽的女音尖锐的说着，“许恒周！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你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向我求婚？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说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教堂前跑出来，绕过他们，刚想下台阶，就被身后赶来的男人拉住了。
    “青许，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女孩儿愤恨的回过头，丝毫不顾及旁边有人，用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男人的脸上。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顾明川眼明手快将她往一旁带了一下，躲过了这对男女。
    男人尴尬的瞥了一眼一旁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青许，我们先回去，回去我就给你解释。”
    女孩儿却直视着他，冷着一张脸拒绝道，“不用了。”
    她挣脱桎梏，摘下手指上的求婚戒指，嘲讽的笑了一下，当着男人的面，狠狠抛向身后的大海。
    “柴青许！”
    这声大吼并没有阻止什么，戒指在空中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消失的，是女孩儿的身影，她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然后一拐，闪进了交错的房屋间。
    男人立刻追了过去。
    白慕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问一旁的顾明川，“这……刚才的不是那天求婚的那对男女吗？”
    顾明川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他们竟然也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可是为什么他们会闹成这样？”
    顾明川分明告诉过她那个男人是许恒周，那可是国内连冠三届金华影帝的明星，不论是演技还是背景都无可挑剔，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被人拒绝。
    顾明川看着远处若有所思，“谁知道呢，感情这东西，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白慕微微怔了下，然后笑了起来，“也是，说不定第二天就又和好了。”
    天边渐渐显露出一片红霞，她拉着顾明川，在小镇中来来回回穿梭着，有时候记不得路，一个地方绕了好几遍，顾明川却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她兴冲冲的买了许多纪念品，由顾明川帮她拎着，一直转到了夕阳西下，到了空中的风带了一缕凉意，吹在她身上，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望着街道上渐次亮起的灯光，才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我累了，回去吧。”
    顾明川静静的望着她，片刻后说了一句，“好。”
    好。
    从昨晚开始顾明川就有些反常，先是醉酒，后又对着她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今天对她又异常的宽从，她大概已经能猜到些什么了。
    其实这趟旅行已经够完美了，就让她亲手画上最后的句点吧。
    悬崖酒店的大厅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卡座里，手里拿着公文包，还在耐心的等待着他们回去。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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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白慕一进酒店正门，就看到了小赵，他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看手中的平板，似乎还在处理什么东西。
    顾明川见到他，并没有多意外，显然是知道他要来的。
    小赵看到两个人进门，立刻站了起来，先是跟白慕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冲顾明川问候道，“顾总。”
    顾明川点了点头，侧头冲她说，“你先上去，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她点了点头，穿过门廊上了楼。
    小赵看那个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后，这才回过头拎着公文包走过去，说道，“顾总，事情已经办妥了。”
    顾明川“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我们换个地方说。”
    酒店有一个很大的临海露台，现在露台上并没有什么人，顾明川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接过小赵递过来的资料，随意翻看了几页，然后问道，“人找到了吗？”
    小赵点了点头，“已经录过影像资料了。”
    顾明川合上手中的东西，望向远处沉入海平面的金轮，橘色的光为他罩了一层暖色，却挡不住眼中，随着日光逐渐消失而变淡的神采。
    “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顾总，明天我们就可以起程了。”
    *
    顾明川又去酒店的吧台喝了些酒，今天老板不在，服务员没有动酒窖里的酒的权利，所以只给他开了一瓶龙舌兰。
    回到住处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以为白慕早就睡下了，谁知道屋内竟然有一片昏黄的夜灯亮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发现白慕坐在靠近窗边的一个藤椅中，双腿蜷缩着，下巴枕在手背上，正望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怎么还没睡？”
    白慕闻声回过头，看是他进来，笑了笑，“睡不着。”
    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夜色幽幽道，“这里的夜空真干净，星星像是海滩上的白砂石，能看的清清楚楚的，回去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顾明川看着她，“回去也能看得到，小时候我去外公的家乡时，也看到过这么干净的夜空。”
    他拿起一旁的毯子，走过去皮在她身上，然后蹲下身，握住她微凉的手，“别在这儿吹冷风，明早还要早起。”
    她的手一颤，回过头，望着身前的男人，说道，“明川，这几天我在这里，玩儿的挺开心的。”
    顾明川抬眸看去，听她认认真真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开口，那我来说，回去以后，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们分手后，我会自己向公司请辞，关于网上的新闻，你想对外用什么口径，我都可以配合你……”
    “谁说我要和你分手，”顾明川微皱了下眉头，“你在想些什么？”
    ？
    白慕疑惑道，“我们不是明天要回国吗？”
    顾明川笑了一下，“不回国。”
    “不回国，那我们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很轻，像清晨里的薄雾，慢慢笼罩过来，“去英国……见我爷爷。”
    *
    白慕第二天坐上飞机的时候脑袋还在发蒙，她一时之间还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本以为是分手旅行的行程结束后会转场到英国去？
    顾明川的爷爷？
    他要带她去见他的爷爷吗？
    但她对目前的状况丝毫理不出头绪来，航程又短，两个多小时后，她和顾明川与小赵一起，在当地下午四点多钟落了地。
    刚出了机场，白慕就看到了明叔，他竟然亲自开车过来接他们了。
    白慕对明叔的印象颇深，心底还是有些怕的，不由得往顾明川身后躲了躲。
    今天明叔依旧穿着一套中山装，肃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气势迫人。
    顾明川见到明叔倒是十分亲切的上前问候，“明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明叔先是看了白慕一眼，直看的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才转了视线，投向顾明川时眼神已经带了三分柔和，语气里也多了一丝无奈，“老爷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叫我来接你。”
    顾明川却笑了笑，“爷爷也真是，这种小事还劳动您过来。”
    明叔听他这话，终于面色缓和了些，“走吧，不要让老爷等急了，你已经有很久都没回来了。”
    三人跟明叔上了车，车子又平又稳，一路开到了伦敦市郊外的一处小型庄园里。
    庄园虽然小，但前面还是有一片宽阔的草坪，且带了一个布置整齐的花园，花园旁是一个偌大的玻璃花房，看样子占地不少，而花房后方，则坐落着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建筑，约莫六层楼高，年头不少了，尽管一直尽心维护，但楼宇外的墙壁上还是留下了岁月斑驳的痕迹，可这并不会让人觉得这里破败而阴森，相反，倒是有一种岁月沉淀过后的韵味，阳光从西面洒过来的时候，还显得十分恬淡幽静。
    车子缓缓驶入待停区，里面的佣人早就出来等着了，顾明川先下了车，回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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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将白慕扶出车子，向一旁的人问道，“我爷爷呢？”
    旁边的人立刻回答说在书房。
    书房在主楼的一楼东侧，他们进了门厅，绕过偌大的宴会厅，又穿过了一道长长的走廊，才来到书房门前。
    书房的大门是用一大块梨花木雕刻成的，直通到顶，门面颜色暗沉，但并不陈旧，用腊小心的腻了一遍，微微带了点腊香味，大门半掩着，里面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明叔早在进门的时候就离开了，而小赵则跟着庄园里的人去收拾行李，现下只有她和顾明川两个人。
    白慕心中忐忑，站在门外十分紧张，顾明川瞧了她一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进了门，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然后这一声并没有回应，白慕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了门，门内正中央是一个宽阔的下沉式阅读区，四周的墙壁都做成了通顶的开放式书架，右侧有一个年轻人正爬在长长的滑梯上面，在最顶层翻找着书籍。
    梯子下面，一个老人坐着轮椅车仰头看着，那年轻人刚拿出了一本书，还没有将书抽出来，梯子下方的老人就用手边的手杖用力的敲着梯子，“咚咚”两声，沉闷的就像老人声音，叫人生畏，“No！It’s wrong！”
    顾明川恰巧走到梯子下方，于是仰头冲上面的年轻人说道，“Mike，你下来吧，我来找。”
    年轻人Mike似乎能听懂中文，将书籍插了回去，慢慢攀着梯子下来了。
    然而还没站稳，他就笑容亲切的冲着顾明川用一口标准的国语问候道，“您回来了！”
    说罢又半蹲下身子，仰起头冲老人轻声说，“首版的奥赛罗我记得在A区一层14列啊，难道我记错了么？”
    这个年轻人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瞳孔是少见的湛蓝色，当他张着双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中有一种罕见的纯净和天真，让人根本没办法同他发脾气。
    但老人似乎对这种近乎于孩子气的天真免疫，他顿了一下手杖，仍旧用那种低沉苍老的声音说道，“下次如果再记错，以后就不用跟我来这里了。”
    Mike马上低下了头，露出了可怜巴巴的委屈表情。
    他年轻漂亮，五官深刻而俊秀，有一种东西方交杂的美丽，这幅可怜巴巴的表情也十分让人爱怜，可老人依旧是无动于衷。
    好在Mike的低落情绪没有持续太久，还没等顾明川找到书从梯子上下来，他就注意到了安安静静站在后面的白慕。
    当他看到白慕时，眼神眼神猛地一亮，虽然对着她，却是用欢快轻巧的语调冲顾明川说道，“Eric，我头一次见你带女士回家，这就是你的那个纽斯么？”
    顾明川拿着书下了梯子，用手中的书在他头上轻轻一敲，“少说话。”
    Mike撇了撇嘴，顾明川将手中的书递给老人说道，“爷爷，是这本么？”
    老人接过书籍，满意的“嗯”了一声，将书放在膝头盖毯上面，Mike熟练的推着轮椅，将老人推到了中央阅读区。
    这时白慕才看到老人的全貌。
    和预想的不同，顾明川的爷爷一点也不吓人，并没有可怖的三头六臂，他头发花白着，脸上皱纹横生，脖子上挂着一幅老花镜，和普通的老年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缓慢和迟钝。
    他将膝盖上的书放在桌子上，带上老花镜，翻开陈旧古朴的书页，慢慢翻看了起来。
    白慕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她求助似的看向顾明川，然而顾明川并没有看她，只是站在老人的身旁轻轻喊了一句，“爷爷。”
    老人不为所动。
    顾明川抿了一下唇角，Mike适时的插话，“先生，Eric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书我们下次再看好不好？”
    老人翻书的手终于顿了顿，片刻后松开了，他缓缓的往后靠去，低下头，眼神从老花镜上方看向白慕，将站在远处的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才收回目光，他什么都没说，Mike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马上推着轮椅，将他推了出去。
    路过白慕的时候，白慕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打颤，顾明川跟在后面，轻轻扶住她的腰，低声说道，“跟我来。”
    白慕顺从的跟在后面，Mike推着顾镇山一直往前，一旁长廊边上的玻璃窗将廊道切割的忽明忽暗，窗户旁厚重的天鹅绒帘子和地上厚厚的地毯让整个气氛显得厚重压抑。
    一行人来到会客厅，桌子上早就准备了丰盛的茶点，Mike将沏好的红茶端过来，放在了老人的桌旁，然后走到轮椅后方站定，一点也没有坐下喝茶的意思。
    其他人仿佛见怪不怪，顾明川直接坐到了顾镇山的对面，白慕略一迟疑，顾明川敲了敲自己身旁的座位说道，“愣着做什么，坐。”
    她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下了。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顾明川看着爷爷顾镇山慢腾腾喝了口茶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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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道，“爷爷，您的身体好些了么？”
    顾镇山放下茶盏，嗓音略带了些嘶哑，“好不好的，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区别。”
    顾明川吃了个软钉子，垂下眼，片刻后又道，“我知道您这次很生气，也知道您不想让我和我爸起冲突，可公司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业务核心，我爸他一直防着我，如今事情闹成这个局面，他大约正在想办法联合其他股东，准备将我踢出董事会去。”
    顾镇山冷哼一声，说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当年你执意回国时我就说过，公司的事情我不会再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回来找我，当初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顾明川说道，“我知道您不想管公司的事情，可现在不是公司的事，是我的婚事。”
    “你的婚事，就是公司的事，也是我们顾家的事。”顾镇山说道。
    “爷爷，”顾明川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他的眉宇间带了一丝抗拒，“我不想把自己的婚姻当成一场交易，也不想通过结婚来向您证明什么，如果您一定要让我跟大宇联姻，那么我只能像当年的外公一样，放弃所有安替的股份，净身出局。”
    “咚”的一声，是顾镇山的手杖狠狠杵在地上的声音，他似乎气急了，声音徒然洪大起来，“你是不是还想和顾家脱离关系，就因为一个女人？！”
    “爷爷！”
    顾明川的声音也跟着抬高，“这跟她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顾明玉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人，我就不可以，难道我和他，真的不一样吗？”
    顾镇山突然沉默了下来。
    顾明川胸口起伏，闭上眼，压住心中的情绪，再睁开，声音轻轻的、和缓的，带了一丝哀求道，“爷爷，如果我外公还在世，他会喜欢白慕的。”
    顾镇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长时间，白慕都要以为他睡着了，可突然什么东西一闪，她晃了一下神，才发觉是原来是顾镇山挂在鼻头上的眼镜闪了一下。
    这一下不当紧，白慕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一直都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只不过眼睛被老花镜挡了一多半儿，又隔得远，先前没有察觉罢了。
    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仿佛自己是被秃鹫狠狠盯住的猎物，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滞住了。
    顾明川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爷爷？”
    顾镇山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身后的Mike马上俯身拍着他的后背，将茶碗端近了，他就着茶碗喝了口，将这阵咳嗽压了下去，一边挥了挥手。
    他什么都没说，但Mike却明白他的意思，起身走到白慕身亲切的对她说道，“这位女士，外面有一座非常漂亮的玻璃花房，里面的花都十分漂亮，我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去参观么？”
    白慕早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了，有了这个借口，连忙点头答应，“好的，谢谢。”
    说罢起身跟在了Mike后面，在走出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来，看到顾明川紧绷的脊背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然后轻轻靠在了沙发背上。
    房门缓缓被关上，顾镇山收回目光，冲一旁的顾明川问道，“你想娶她？”
    顾明川答道，“是。”
    顾镇山又问道，“你真心想娶她？”
    顾明川唇角刚动，顾镇山又说道，“你可想好再回答。”
    顾明川眸色渐深，半晌后说道，“是。”
    顾镇山缓缓叹了口气，“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小川，那个女人不适合顾家，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想娶她，你能将事事都瞒着她吗？”
    顾明川将眼一抬，语气不容辩驳，“她什么都不用知道，我不会让她跟他们接触。”
    顾镇山看他的神色，冷笑连连，直接说道，“我是说你做的那些事，你真以为你能瞒的天衣无缝？”
    顾明川脸色微变，看向顾镇山，“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应该问问自己，都做了什么，”顾镇山塌扁的眼睛里似乎埋着漆黑的光亮，正通过浑浊的玻璃体发散出来，“想要操控整个林城的投资圈，并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办到的，没有我的默许，你觉得李凡清会那么乖乖的听话，容你差遣？”
    此话一出，顾明川的脸色更加差了。
    “如果这件事让方才那个女人知道了，她心里会怎么想，还会这么毫无龃龉的跟你在一起吗？”顾镇山极慢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嘲讽，“小川，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吗？”
    顾明川没有回答。
    顾镇山了然的笑了，脸上纵横的皱纹一瞬间鲜活起来，拼凑出一个高高在上的表情，“小川，你还太年轻，不明白两个人之间，并不是单靠感情就能紧紧维系在一起的，感情是过于脆弱的一种东西，你要是真有信心她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为什么要小心翼翼瞒着她，不就是在害怕吗？”
    “爷爷……”
    “你和明玉当然不一样，你是我的孙子，也是你外公唯一的孙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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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偏向你的，但是安替是我和你外公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因为当年的事情毁掉它，也不能眼睁睁看你走了错路，明玉怎么样我不管，但你不行，我没有照顾好你的母亲，已经是失言于你的外公了，我不允许你再出差错。”
    *
    此时已近下午六点，阳光依旧大的绕眼，明晃晃直刺下来，让人生厌，不过这光亮遇到花房那厚重的隔温钢化玻璃，却似乎瞬间被削去了气势，再加上花房中有恒温通风系统，白慕在里面并不觉得闷晒。
    要建造并养护这样大的一个花房，一定十分耗费财力物力，但花房里却并没有栽种什么名贵花种，而是种了一大片的马蹄莲。
    白慕刚进花房的时候，被眼前白色的一望无边的花海给震撼到了，洁白美丽的马蹄莲就像是冬日里下的初雪，皑皑一片，似万琼碎玉。
    “漂亮么？”Mike冲她笑了笑，用剪子轻轻剪下一朵绽开的花递过来，“送给你。”
    白慕接过马蹄莲，那叶片上还带了珠水，更显得清雅动人，她微微一笑，“谢谢。”
    Mike放下剪子，拿起一旁的滴管，不知道再往根茎处滴什么东西，他一边摆弄着花草一边说，“你不用太担心，Eric会说服先生的，他想办到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
    白慕问道，“你和他认识很长时间了么？”
    Mike仰头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第一次见到Eric，是在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被先生资助去学校上学，假期的时候会来庄园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当时Eric的状况很不好，很孤僻，不怎么愿意同我们说话。”
    白慕愣了一下，“状况不好？”
    Mike的手顿住了，他用湛蓝色的眼珠子看了白慕一眼，然后放下滴管，“嗯”了一声说道，“似乎是生病了。”
    然而这个话题Mike并不愿意接下去，马上岔开了，“你看到的这个花房，Eric小时候很喜欢来，往往一呆就是一整天，这片花海是Eric的外公当年种下的，后来先生为了保护这些花，费了大力气让人建了这个花房。”
    白慕看着眼前洁白无瑕的花朵，说道，“我听说明川的外公很早就离世了。”
    Mike点点头，“Eric是个可怜的人，他的外公和母亲都早早离开了他。”
    白慕顿了顿，“那他的母亲……”
    Mike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出了事故意外离世的，后来Eric就被先生接了过来，那个时候他才十一岁。”
    “生了什么事？”
    Mike深深的看了白慕一眼，突然说道，“其实这片庄园和产业都是Eric外公的东西，先生只是代为看管，早晚都要交给Eric的。”
    白慕愣了一下。
    “Eric和他父亲关系并不好，我想你肯定知道，当初他执意回国，先生非常不高兴，我也很不理解，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么？”Mike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他说Mike，你信仰上帝，因为他能给你救赎，但我不同，上帝早就抛弃了我，所以我必须回去，因为我的救赎在那里等我。”
    白慕浑身一震，Mike的目光就像是一道刺目的光亮直戳过来，让她竟然产生了心虚的情绪，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Mike突然叹气道，“你在犹豫什么？Eric能带你回来，一定非常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他么？”
    他湛蓝色的眼睛望过来，里面一览无余，干净澄澈，别无其他，初见Mike，白慕以为他简单纯净，不知世事，但现在才发现，Mike比谁都看的清楚明白，为人也非常洒脱，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出来。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总是能让人放下防备，白慕垂下眼，说道，“喜欢一个人和跟一个人在一起，是两码事。”
    Mike困惑道，“你难道感受不到么？我从来没见过Eric能为了谁来求先生的，即便是小时候在学院里受了欺负，他回来也不肯说什么，也不肯向先生求助，让他这样的人低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他既然肯为你低头，你还在担心什么？”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担心什么？
    或许是担心顾明川有一天会像肖城东一样突然离开吧。
    她曾经和肖城东海誓山盟，在一起时也是情真意切，不曾想过会分开，但结果呢？
    喜欢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弃她于不顾。
    如果真的不管不顾跟顾明川在一起，或许将来某一天，她就会再次陷入同样被抛弃的境地，那就太可悲了。
    但这些话她并没有跟Mike说，她只是笑了笑，然后避开了这个话题。
    自这天开始，白慕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顾明川的爷爷了，这位老人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而顾明川则开始忙碌起来，忙到每天几乎见不到人影，和小赵一起，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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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在做些什么。
    所以白慕在这里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早晨醒来，餐桌上会有烤好的新鲜面包放在餐盘里，配上新鲜的柳橙汁和煎蛋，美味十足，吃过早饭，她可以在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一楼的影音室里有许多片子可供挑选，书房里也有成堆成堆的书籍。
    要是不想待在房间里，庄园外看护林园的大叔还养了四条猎犬，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人一靠近就会低吼嘶吠，不过一旦熟悉了你，那么牵着它们在庄园里转上一圈也不是难事。
    落日余晖下，精心驯养的猎犬四肢强壮，皮毛在光影下泛着粼粼的光，忠诚的在前面开路，她牵着绳子走在后面，倒有些像雄赳赳，气昂昂前来巡山的女霸王。
    白慕没有人陪，慢慢的就和Mike熟悉了起来。
    Mike除了每天早晨都会去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那里之外，很多时间都花费在了花房里，他似乎非常喜欢这些花，即便是单调无聊的培育工作也做的异常认真。
    某一天，白慕在花房里又碰到Mike，他正在把一些病恹恹的花株栽植到其它盆子里，等忙完了事情，抬起头看到白慕走进来，突然笑了笑，说道，“我这是第三次在这里见到你了，Eric最近很忙吗？”
    白慕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Mike摘下手套，突然提议道，“我今天刚好有空，你想不想去看看Eric小时候住的房间？”
    嗯？
    白慕看到Mike湛蓝的瞳孔里闪着光亮，好像对带她去参观顾明川的房间这件事非常有兴致，于是应承道，“好啊。”
    Mike收拾妥当，领着她出了花房。
    据Mike说，顾明川的卧室自从他上了寄宿学校以后就不怎么用了，但一直都安排人固定时间打扫，陈设都没怎么动。
    房间位于庄园二楼西侧，说是房间，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套间，里里外外三层隔间，最里面的是起居室，中间了则摆了一个书桌、一张茶几、两排书柜和一些小柜子，应该是学习的地方，外间看起来像是游戏室，因为放了许多模型和玩具。
    Mike拿着钥匙打开房门，白慕一眼就看到中间高高迭起的微型赛车道，上面还有一比一还原的赛车模型，占地颇大，光是外间游戏室的面积，估计都有百来平，而这个缩小版的赛车场，就占了快一半儿，旁边零零散散放了游戏机、乐高、旋转梯等东西。
    “这些都是顾明川小时候先生给他定制的玩具，但是他玩儿了一段时间，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Mike绕过模型，往里面走去，“他还是喜欢看书，所以里面做成了一间小书库。”
    中间的房间两面都嵌入了一排排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
    “喜欢藏书的爱好倒是和先生一样，这里收了一些绝版书籍和手稿，很有意思，但是书柜钥匙在Eric那里，我们都打不开。”
    他走到一个小柜子旁，打开挑出了一张录影碟片，冲白慕摇了摇，“这是Eric小时候的录像，想不想看？”
    虽然是问白慕，但也没管她同意不同意，直接将其放入一旁的放映机中。
    此时正对着一排书架的墙上，缓缓落下一个白色帷幕，接着一束光打过来，幕布上先是灰白色一闪，然后开始播放起了画面。
    画面中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儿穿着背带裤，在宽阔的草坪上，张着两只手冲镜头走过来，虽然步伐有些笨拙不稳，但他还是努力的向前迈着双脚。
    Mike将四周的灯光关掉，打开了音频设备。
    一个轻柔和缓的女声顿时响了起来，“小川，来这里啊，来妈妈这里。”
    小顾明川似乎还不怎么会说话，一边努力往前走，一边双手向前探去，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喊着，“姆妈、妈妈……”
    银铃似的嗓音笑了起来，看到顾明川快要挨到镜头前，画面又迅速往后撤去，然后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声笑了一阵，又鼓励道，“来这里，妈妈在这里等着你啊。”
    顾明川奋力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方向一转，往一旁走了过去，口中又喊道，“唔、爷爷！”
    画面也跟着一转，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突然出现在画面中，这个时候的顾镇山没有坐轮椅，脸上的皱纹也不像现在这么多，穿了一套绸布衣服，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正板着一张脸，但在看到顾明川后，绽出一丝笑容，浑身上下的肃杀之气跟着一扫而空，他走过去，伸手将地上的顾明川抱了起来，顾明川“呜呜呀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伸出小手就去拽顾镇山脸上的胡子。
    镜头后拿着录影机的女人又笑了起来，铃铛一般，说道，“小川，快松手。”
    顾镇山手中稳稳抱着顾明川，脸却往后仰着，但就算是这样，脸上的胡子还是遭了殃，被一双小胖手揪得乱七八糟，顾镇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哎呀，”女人轻轻喊了一声，画面迅速放大，迅速靠近爷孙两人，然后突然定格，最后变成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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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
    后面的视频都是很短的片段，非常琐碎，像是人随手录的，有时候是逗顾明川吃饭，有时候是教他说话，还有的仅仅是几秒钟他睡着的画面，但背景音中总有一个温柔的女声不断地说着话。
    Mike解释道，“这些都是戴夫人生前拍的，到Eric十岁左右，拍了很多。”
    她往架子上看去，那上面确实摆满了一张张的碟片，都被小心的用盒子包着。
    柜子下面则密密麻麻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相册，不过看样子已经很久都没有被打开了。
    白慕陪着Mike看了快半个小时的视频，都没看完一张碟片，外面日头已经西下，马上就到了吃晚餐的时间了，不一会儿，Mike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过电话简短的冲对面说了两句，然后合上电话走过来，将钥匙一把塞给白慕，冲她笑道，“钥匙给你，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参观，不过……”他的眼睛蓝如碧空，冲她调皮的炸了眨眼，“可别让Eric知道。”
    Mike压低的嗓音带了一种严肃，搞的她也紧张兮兮的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嗯”了一声。
    这天晚上顾明川回来的很晚，白慕那个时候已经睡着了，结果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感到周身一凉，她睁开眼，看到顾明川低垂着眉眼将她揽过去。
    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的眉梢还带着些许湿气，她愣了一下，才瞥到窗外有雨滴滑落。
    顾明川将头埋进她的劲间，疲倦的声音传过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白慕将被子拉上来，低声回答，“挺好的。”
    感觉腰侧的手紧了紧，顾明川又问，“那我们就呆在这儿好不好？”
    她顿了顿，笑道，“好啊，不过要呆多长时间呢？我爸身体最近才好转，赵姨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是国内的新闻舆论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一片沉默在两人之间传开。
    “明川？”她问道。
    顾明川松开她，侧过身去，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她旁边早就没人了。
    餐桌上照例是焦香的烤面包和温热的牛奶，吃过早饭又挨到中午，她看时间差不多，就想去花房找Mike，结果走到花房里，Mike今天竟然不在。
    没办法，她只好往回走，竟然在半路意外的遇到了小赵。
    小赵行色匆匆，手里拎着一沓资料，看到她也是愣住了，接着稔熟的打了声招呼，“白小姐。”
    白慕点点头，“你要出去吗？”
    小赵说了声“是”，然后又问道，“白小姐，您昨晚跟顾总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今早看起来情绪很不好？”
    白慕看了一眼小赵，踟蹰了片刻，才老实说道，“我只是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小赵听闻这话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好半晌才说，“白小姐，顾总最近压力很大，您就不要再逼他了。”
    说完这句话，小赵冲她点了点头，拿着东西擦肩而过，白慕立在那里，等人走的都没影了才知道要生气。
    什么叫逼顾明川？
    她怎么逼他了？
    怎么说的好像她做了什么十分过分的事情一样。
    凭什么小赵的语气里还带了一丝埋怨的味道。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她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又无处发泄，踢踢踏踏往回走着，走到一半，突然转了方向，来到庄园二楼，拿着Mike给她的钥匙，重新打开了顾明川小时候住的房间。
    推开门时，些微尘在射进来的耀眼光辉中浮浮沉沉，她穿过一地的模型，走过书桌，来到里间的卧室。
    这是一间非常宽大的卧室，正中是造型夸张的实木床，四周环绕着摆放了许多嵌着透明玻璃的柜子，里面放了一些证书、奖杯和一些私人物品。
    她走过去，突然瞧见其中一层柜子中间，摆了一个长方形的大木匣子，造型古朴，用一把广锁锁住，有趣的是，钥匙就放在旁边。
    这种老式的横锁白慕是第一次见，一时有些好奇，拿起旁边的钥匙试着打开。
    摆弄了半天，才听到“嘎达”一声，锁头一松，箱子弹开了一丝缝隙。
    她推开盖子，发现里面零散的放了几样东西。
    一个棕色的泰迪小熊，旁边放了一罐子糖果，而盒子角落里，还静静躺着一枚五角星形状的吊坠。
    她愣住了。
    那枚吊坠看起来莫名的有些熟悉，等她拿起来看到背后刻着一个“慕”字时，脑中似乎突然闪过什么东西。
    “铛”的一声，吊坠重新跌在盒子里，白慕瞪大眼睛，脑子里的记忆突然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记忆的大门訇然中开，所有碎片纷至沓来。
    原来如此。
    她终于想了起来。

 分卷阅读60

    白慕还记得那是升高一的那个夏天，她没有考上心仪的高中，要去离家很远的一所高中上学，虽然父亲没说什么，但她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白慕也很沮丧，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拼命学习，可为什么怎么都学不好呢？
    白默奇那时候不到四岁，家里经济压力很大，父亲有时候会出去给熟人的孩子讲课贴补家用，很少在家，赵姨每天也只顾着看顾白默奇，白慕就成了家里闲散的一个人，她朋友不多，所以暑假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无聊。
    有时候白慕在家里做了晚饭吃完饭，就会一个人出来到小区旁边那栋别墅楼外面的小花园呆着。
    小花园只在外面扎了一圈低矮的篱笆，平时少有人去，所以那里仿佛就是自己的秘密基地，是独立于世的世外桃源，直到有一天，她的秘密基地突然闯进了一个陌生的孩子。
    那天白慕翻围栏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虽然四周静悄悄的，也看不到什么人，但她就是觉得有什么视线正黏在自己身上。
    等她跳下围栏站稳转身，余光一瞥，顿时吓一大跳，原来树荫隐映下，秋千上静静的端坐着一个小男孩儿，男孩儿背了个样式新潮的黑色皮质小书包，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远远看着她。
    她见过住在这栋小别墅的一家人，这个孩子不是他们家的，白慕不认识，难道也是翻进来玩儿秋千的？
    两人隔空对视了许久，白慕终于反应过来，冲他笑了笑，轻声道，“小朋友，来这里玩儿秋千么？”
    小男孩儿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模样，眼神却极为冷漠，双手抓着纤绳，虎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慕，却不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白慕有些尴尬，一时间也没了呆在这儿的心情，只是好心温言提醒这个男孩儿，“这个秋千是旁边这栋房子里人家扎的，玩儿的时候要悄悄地呀，千万别被人逮到了。”
    她刚想转身走，谁知道这个男孩儿比她更快一步，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白慕不明所以，就见这个男孩儿站在那里，冷冷的瞥了一眼她，然后转身往小别墅方向走去。
    “哎……”白慕刚想说你走错方向了，但那小小的身影往旁边一闪，顿时看不到了。
    小区里的孩子白慕见得不少，这个孩子长得这么好，自己如果见过，一定会有印象，所以这孩子不是她们小区的，难道这孩子是这小别墅里住的这家人的？或者是这家人的亲戚？
    这个疑问在第二天的饭桌上被白父解答了，因为吃饭的时候赵姨随口问了一句，“往常这个时候，小院儿那户人家总要请你去给他们孩子讲课，今年怎么了，难道是请了别人了？”
    小院儿是小区里的人对那栋小别墅的称呼，白父扒拉着饭菜说道，“别瞎想，前天就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这两天一家子人出去玩儿，等半个月后回来再补。”
    “哦。”赵姨放下心来，因为这家人平时出手十分大方，补课费给的也多，家里现在正困难，要是丢了这么大一个活儿，就太可惜了，所以赵姨方才才忍不住问了那么一嘴。
    一说起这家人，赵姨又忍不住跟白父多说了两句，“我听隔壁刘姐说，他们家最近来了个小孩子，她几天前买菜的时候遇到过，约莫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还怪好看，难道是在外面偷偷养的二胎？”
    白父瞪了赵姨一眼，“那是人家亲戚的孩子，说是生了病，送来这儿养病的。”
    送这儿养什么病，他们家又没有医生，赵姨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白慕听爸爸这么说，插了句嘴，“我知道，昨天我还见过呢。”
    原来这个孩子真是这家人的亲戚，怪不得会往别墅那里走，那么自己偷偷去人家花园的事儿会不会被这孩子说出去？以后小花园看来是不能去了。
    白父听了白慕的话，却反斥道，“胡说八道！那孩子也跟着去旅游去了，人家说了，就是为了给这孩子散心才报的旅游团，他们家连做饭阿姨都暂时请走了，现在屋里一个人没有，你去哪儿看见的？”
    “就……”昨天下午小花园里看见的，白慕顿了一下，“就可能是我看错了。”
    也不是他们小区的，也不是那家人的，估计是偶然路过翻进来的吧。
    所以白慕第二天去小花园的时候，本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个小男孩了，她安安心心的翻过栅栏，落地后一抬头，就看到那双乌灵灵的眼睛望着她，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还是那个孩子，还是背着那个黑色的小书包，正站在昨天消失的那片灌木丛旁，悄无声息的看着她。
    看到白慕看到了他，他转身又想走，却被白慕一步上前拉住了，“哎呀，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白慕非常吃惊，昨天这孩子在秋千上，树荫里，她没有细看，今天站在灌木丛那儿，被大太阳一照，让白慕十分愕然——这孩子虽然穿戴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领扣也规规矩矩的扣着，但浑身上下却脏兮兮的没有一处干净。
    虽然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做工精良，熨帖合体，但抵不住那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侵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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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也是灰蒙蒙的斑驳不净，手指间、指缝处更是脏污纳垢，只有手腕处还干净些，能看出原本白皙的肤色。
    离近点，还能隐约闻到一股子酸味儿，像是好几天不洗澡汗液闷在衣服里被捂出来的味道。
    这孩子被白慕抓着，并没有挣扎，还顺从的转过身，只是还是用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她，没有一丝温度。
    白慕不晓得这孩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才能弄成这个样子，接连两天都在这个小花园遇到他，实在是奇怪。
    见他并不怕她，白慕轻声问道，“你住在哪儿？是这里么？”
    他先是看了白慕一会儿，似乎是在估量白慕的目的，半晌，才回过头看了那小别墅一眼，然后回头冲白慕很轻微的一点。
    白慕想起昨天爸爸的话，微微蹙起眉头又问道，“你的家人呢？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这孩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垂下了脑袋。
    白慕已经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昨天爸爸说，别墅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这家人怎么会丢下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这里不管不顾。
    她伸出手，轻柔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感觉他身子轻轻一震，却并没有抗拒，白慕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遇到什么了可以跟姐姐说一说，要不，用写的也行。”
    这孩子背着书包，里面装的肯定是课本之类的东西，要是不会说话，写下来也行。
    谁知道他听到这句话，突然挣脱了白慕，往身后的小别墅走去。
    白慕愣了一下，看着那小小的背影，觉得还是不放心，起身跟了上去。
    她在他身后走着，他似乎也不在乎身后跟了这么一个人，径自七拐八拐的带着她走到别墅前，门没有锁，他伸手一推，大门“吱呀呀”的开了。
    白慕往里一瞅，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孩子还是没有理白慕，直接走进门，白慕紧跟着，也随着他也走了进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厨房，他搬起一旁的板凳，踩在上面，伸手打开橱柜去够上层的东西，白慕仔细一看，原来里面放了几包压缩饼干。
    他身高约莫一米三多一点，即便垫了凳子，够到橱柜的上层还是非常吃力，白慕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那些压缩饼干全部拿了出来，递到了他手里。
    男孩儿接了过去，将饼干放在餐桌上，然后在橱柜里拿出一个碗，去水管那儿灌满了凉水，最后坐在餐桌旁，撕开一包饼干，就着水把饼干往下吞。
    即便是这样，这孩子吃东西时也是慢条斯理静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等吃完了，才将东西都收拾好，把剩下的压缩饼干放在自己够得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看了白慕一眼，走出了餐厅。
    白慕仿佛是懂这个眼神的含义，很自觉的跟在后面，随着他来到了客厅。
    他在客厅的一个电话机前站定，眼神盯着电话机，片刻后又看向白慕。
    白慕试着猜他的意思，“你要打电话？”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这个电话机明明他碰得到。
    这孩子摇了摇头，示意白慕看电话线。
    白慕顺着眼光看过去，竟然看到电话线被齐齐的掐断了。
    她不能理解面前的情况，想了想又问，“你……你想打电话？”
    虽然只换了一个字，但这孩子听了以后眼神一亮，冲白慕轻轻点了头。
    但是白慕今年才升高一，也没有手机，她想了想，于是蹲下身问道，“你怎么只吃饼干，家里的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到他轻轻的抿了一下嘴唇，仍旧是一声不吭。
    白慕走回厨房，打开所有的橱柜和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连厨房垃圾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简直就像是有意为之。
    到这里，她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想，回头看到那孩子站在厨房门口，安静的看着她翻东找西，漠然的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突然心头不忍，她走到他身前，又摸了摸他的头顶，问道，“这家人是故意将你留在这里的么？”
    他抬起眼皮，盯了白慕几秒钟，轻轻的“嗯”了一声。
    白慕心头一震——原来这孩子会说话！
    她再接再厉，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可任凭白慕怎么问，这孩子就是再也不肯开口了。
    白慕叹了口气，看着这孩子如今的模样，乖巧可怜，惹人心疼，总不能放着不管。
    好在这家里热水没有停，她带着他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灰蒙蒙的脸终于显出了白净的光泽，她拿着毛巾一边帮他擦手，一边问，“你有换洗衣服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白慕已经开始习惯了，她擦完收了毛巾，蹲下身跟他说道，“那你跟姐姐回家好么，姐姐家里有好吃的，还可以打电话。”
    白慕原本想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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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他至少不会饿肚子，但这孩子一听她说这话，马上警惕的闪到了一旁，拿眼神打量着她，一脸防备的样子。
    不过也没跑开，只离白慕几步远。
    这是明显的拒绝了，直到最后白慕离开，男孩儿也没再吭声，白慕翻过围栏的时候，总觉得那个孩子一直在背后看着自己，但是回过头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第二天她带了一些吃的东西过去，秋千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她顺着昨天他带的小路往小别墅方向走，没当心脚下一滑，侧身摔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都是草坪，摔的不怎么疼。
    她也没在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过去了。
    进门前白慕先敲了敲大门，里面没有一丝回应，但当她走到客厅，却发现那个孩子正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眼神里满满的审视味道，白慕假装不在意，扬了扬手中的吃的，笑道，“饿了么？光吃饼干怎么行，下来吃点别的东西吧。”
    原本以为这孩子会犹豫，没想到他片刻都没有停留，听到有吃的，直接下了楼。
    白慕带的都是些快餐，她从小卖铺买的面包、香肠和泡面，泡面拿屋里的热水泡开，然后将香肠掰进去，几分钟后香味四溢。
    男孩儿规规矩矩坐在餐厅的餐桌上，一直盯着面前压着碟子的泡面盒子，表情十分严肃，甚至带了点探究。
    ……有什么好探究的，白慕莫名好笑，“你难道没有吃过泡面么？”
    他闻言抬起头，看着白慕摇了摇头，嘴里却“嗯”了一声。
    白慕非常诧异，这孩子长这么大竟然没吃过泡面！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弯着腰跟他解释，“就是一种速食，用开水一泡就可以吃了，你尝尝。”
    白慕打开泡面盖子，将里面带的塑料叉子递给他，他接了过去，却没有吃，而是伸出了手，用手摸了摸白慕的脸。
    准确的说是耳朵下方的颌骨位置，这一摸不当紧，白慕顿时觉得那里蜇痛起来，她自己下意识的也摸过去，指尖处一片火辣辣的痛感。
    这孩子收回手，怔怔望着手指头，可他手指上什么都没有，白慕脸上的伤口早就结痂了，但他却突然开口说道，“流血了。”
    他的声音还是没变声的少年音，虽然稚嫩沙哑，但听起来还挺可爱。
    脸上的伤估计是摔了一跤的缘故，白慕那个时候只顾着手里拿的东西，也没在意其他的地方，应该是被一旁的树枝什么的划破了。
    白慕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关系，不疼。”
    他皱了皱眉，小小年纪学的这么少年老成，眼神里竟然写的不满，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起叉子吃起泡面来了。
    应该是饿极了，他将泡面吃了个底儿朝天，什么都没剩下，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
    白慕目瞪口呆，“你被他们扔在这里几天了？”
    他又开始不说话了。
    白慕想了想，爸爸昨天说过这家人大前天给他打过电话，那应该是已经离开快三天了。
    这是有多大的恶意，才会把一个还不会自理的小孩子丢在一个空荡荡连吃的都没有的房子里？
    他吃过泡面，跳下椅子，走出了餐厅，等白慕收拾好垃圾出去，发现他站在电话机旁，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白慕知道他的意思，挠了挠头，“我不会修电话，也没有工具，不过我昨天回家查了查电脑，应该是不难，等改天我看懂了，再找些工具过来帮你修怎么样？”
    虽然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是白慕还是觉得他此刻心里有些沮丧，于是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抱了抱他说道，“别担心，我明天还带吃的来看你。”
    她感觉他的身体从开始的抗拒，慢慢软了下来，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还想吃泡面么？”
    怀中的人轻轻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
    但是隔天她却并没有带泡面过来，而是用保温盒装了一碗面，因为父亲管得严，家里不允许孩子经常吃泡面，所以她也不敢频繁的把泡面往外拿。
    这碗面是她自己煮的，面条是赵姨早上买的鲜面条，她还不怎么会做饭，于是就把冰箱有的的菜全部塞到了锅里，西红柿、青椒、茄子、豆角……翻出来切成细丁，炒一炒调味后加水，煮开下了面条。
    她不确定好不好吃，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心里虽这么想，但当她当着这孩子的面把食盒打开的时候，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由于闷得太久，面条都已经泡烂了，配菜也煮的乱七八糟，红白紫乱成一团，酱油也放的太多，汤汁黑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入口的样子。
    她只好尴尬的解释道，“这是……嗯，我们这儿的家常饭，叫、叫四蔬杂汤面！”
    幸亏她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个名字，开始信口胡诌，“你看，里面有四种蔬菜，很有营养的，昨天吃的那个泡面虽然好吃，味道足，但是那是、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尝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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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这孩子只是盯着碗里的东西沉默片刻，就拿起一旁的勺子往下吞饭。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抓住他的手，“别急，慢慢吃。”
    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抿了一下唇，垂下眼，等她松开手，才又从碗里舀出一勺，慢慢咽下去。
    看来是饿坏了，这家人也真心狠，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家里，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样一连几天，白慕每天都会过来给他捎带点吃的，这孩子每次都乖乖在小花园里等她，等到了第五天，白慕终于弄懂了怎么修电话，同时也慢慢的搞懂了一些情况。
    原来这孩子真的是这家人的亲戚，被家里人送来这里静养散心，至于为什么这家人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白慕就问不出了，只知道这家人出去旅游一个星期，再有两天就回来。
    白慕拿着剪子剪开电话线外面的一层绝缘皮，拨出里面的铜丝，然后两端拧在一起，再用胶布重新缠好，起身拿起电话试了试，竟然通了！
    没想到她竟然一次就修成功了。
    手中的电话在耳旁嘟嘟的响，身旁的孩子安安静静等着，一点也没有催促的意思，白慕回过神，将电话按断，然后把话筒递给他说道，“可以用了，打电话吧。”
    他拿过话筒，按着按键拨出了一个号码，短暂的停顿后，电话接通了，他先叫了一声，“明叔。”
    白慕听不到电话里面说什么，只听到他“嗯”了一声，又说了两句话，不久就把电话挂断了。
    “是给家里人打电话么？”白慕问道。
    他站在那里，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没有出声说话，就当白慕以为他不会再有其他表示的时候，突然他开了口说道，“后天，有人会来接我。”
    白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是后天家里有人过来接他。
    她笑了笑说，“那就好。”
    他又张口问道，“明天你还来吗？”
    她今天带的吃的东西多，其实就算她明天不来，这些东西也是够吃的，可是看着他眼中微亮的光，她还是不忍心拒绝，说道，“来，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带一点。”
    然而他只是微微抿了一下唇，不愿意再说了。
    隔了一天白慕再过来，刚翻过围栏就看到他坐在秋千上等着她，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她。
    白慕走过去，将吃的东西放在秋千下，笑着说，“明天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点点头，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她愣了一下，然后微笑道，“我叫白慕，白色的白，仰慕的慕。”
    他动了动唇角，似乎想要念一念这个名字，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白慕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头顶，却被他挣开了。
    他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但没走，只是把身上一直背着的黑皮书包脱了下来，放在了秋千上。
    白慕不明所以，看到他将书包打开，然后从侧边拉出一个拉链，里面竟然有夹层，夹层外还带了一个密码锁的锁扣。
    这书包有两层？还带了一把密码锁？
    为什么一个小孩子的书包要带密码锁？
    下一秒白慕就知道了。
    她眼见着他将密码拨动好，按下按钮，打开锁扣，将拉链拉开，露出了书包里码放整齐的一摞摞百元大钞！
    白慕震惊不已，一时间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竟然看到了这么一大摞百元大钞！
    她才十六岁，以前见过的最多的钱，就是过年亲戚们给她发的压岁钱，但那顶多才几百块，卷在手心里，也才薄薄的一卷，而现在可是厚如砖块的钱明晃晃的摞在一起，她的脑子早就已经宕机了，嘴里磕磕巴巴的问着，“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多的钱……”
    他却一脸平静，仿佛包里装的不是钱，而是一文不值的纸，“是刘姨帮我装的，她说我把这些东西给他们，他们就会对我好。”
    白慕不知道他口中的“刘姨”是谁，但是她明白他说的“他们”一定是指住在这里的这家人。
    突然，他一向漠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情绪，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们以为我小，什么都不懂，想要哄我给他们拿钱，我知道他们想要钱，所以我偏偏就是不给他们。”
    他将书包往白慕这里一推，说道，“这些给你。”
    白慕被虎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我不要……”
    她看他的表情，一脸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孩子估计压根就不会开玩笑，这几天和他接触下来，白慕也算是摸清了点这孩子的脾性，但是越是了解越是心惊，到底是怎样的家庭和环境，才能养出这样性格的孩子呢？
    身上没有一点天真烂漫，反倒深沉世故的让人害怕，说话表情冷冰冰的，仿佛都不会笑。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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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就算他们对你不好，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要不然你妈妈看了，会伤心的。”
    他听了这话，突然垂下了头，好半晌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白慕心里顿时难受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一时间同病相怜，让她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拍着背安抚着，“那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过了半晌，白慕松开他，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问道，“你家里人为什么会把你送来这里？”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谁知道他竟然开了口，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说，“这里住的是我继母的亲戚。”
    现在是暑假，没有人家会把自己的孩子往亲戚那里送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白慕只稍稍一想，就能脑补出一出伦理大剧，不禁担忧道，“明天你家里人真的会来接你么？”
    他点了点头，同时把书包又一推。
    白慕心“咯噔”的一跳，连忙把书包拉链拉好，重新让他背上去，“你自己拿好，别让别人随便看到。”
    小小年纪背这么多钱，这得多危险啊。
    他任由她摆弄着，等背好了书包，又问她，“你不要钱，你想要什么？”
    她被问的愣住了，然后笑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要，况且……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啊。”
    他还是固执的问，“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白慕又记起了妈妈，顿时觉得有些难过，恹恹的说，“有很多东西不是我想要了就能有的，也有很多东西是钱换不来的，比如……比如爱！”
    她想起了亦舒写的《喜宝》，于是说道，“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你能给我吗？”
    说完就沮丧起来，她说这个做什么呀，他什么都不懂。
    可没想到他听过后，思索了片刻，突然认认真真的说，“我现在不能，不过你等着我，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能把你想要的给你。”
    白慕被他的一脸严肃和一本正经给逗笑了，随口说道，“好吧，我等着。”
    转天她再去小院儿，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听小区的人说，早上来了一排车停在外面，阵仗极大，一行人直接闯进了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小别墅，片刻后竟然带出来一个孩子，送到车上就开走了。
    有热心的小区住户看到后忐忑不安，害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因为牵扯到小院儿，于是连忙给住在别墅里的这家人打电话，谁知道对面的人知道这个情况后，竟然慌慌张张的告诉他们不要报警，弄得小区里的人一头雾水。
    但这毕竟也算是人家的家事，人家都说没事儿了，外人总不好插手去管。
    再过了两天，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一家人总算回来了，不过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这家人总是语焉不详，搪塞敷衍的扯开话题，小区里的人虽然觉得怪异，但私下里议论了几天，也就慢慢将其抛之脑后。
    她虽然知道一些内情，但是即便她此刻说出来，也不过是化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况且那孩子应该已经没事了，所以这件事也就被她压在了心底。
    其后十几年里，她学习，考试，上大学，工作和肖城东相恋……在这漫长的记忆里，这件事不过是纷繁杂乱的人生浮沉中的微小的一粒，根本占据不了她那么多的心神，以至于要不是今天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她压根不会想起年少时还曾有过这么一个奇遇。
    这只泰迪小熊原本是她七岁时妈妈给她买的，她怕他一个人呆在大房子里害怕，有天过去特意捎给了他，以期这东西能陪着他度过漫漫长夜，还有这罐糖果，也是妈妈曾经喜欢给她买的东西，就因为当时他提过自己的母亲，她心中不忍，就把糖果也带给了他。
    至于这个吊坠，则是她幼时去旅游时在景区买的刻字吊坠，很便宜，随手就挂在了钥匙链上，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发觉东西不见了，也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弄丢的。
    原来是丢在了他这里。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认出了她吗？
    那么期间帮她处理突如其来的债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怪不得她刚跟着他的头两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会觉得那么怪异。
    原来这些礼物都是她从前送过他的。
    原来如此。
    身后突然有丝响动，像是鞋底摩挲着地毯发出的声音，也像是羽毛，轻轻挠过心头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繁忙多日的顾明川竟然站在门口处，脸上神色莫名，一双睫羽低垂着，像掩藏波涛的湖面，幽深平静。
    白慕抓起箱底的吊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然后抬头问道，“我们曾经见过，对吗？”
    顾明川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吊坠，用手抚摸着，仿佛抚摸着一个极尽眷恋的情人，开口说道，“对。”
    她不解，“那么一开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他瞥开了眼，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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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接告诉你，又有什么意思，对你来说有区别么。”
    对于她而言，他不过是那时帮过的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不会痴痴惦念这么长时间。
    多年后再相见，她果然是把他忘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要怪，只能怪他们相遇的太早，又相逢的太迟。
    那时他母亲刚去世不到半年，李敏华就堂而皇之的入住到了顾家，而爷爷早年因为外公的原因，已经很少回国了，他被家里人看管着，根本联系不到明叔他们。
    母亲意外离世，家中有没有可以说话的人，父亲又不愿意搭理自己，他就开始日渐沉默下去。
    那年夏天，李敏华借着将他送到江城亲戚家疗养身子的名义将他送了出去，父亲本来不同意，但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早就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从小就照顾他的刘姨怕他受委屈，将母亲留给他的私房钱取出来塞到包里，叮嘱他，“到了那儿你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他们见到这个，就不会太为难你了。”
    他怎么会不明白刘姨的用意，李敏华在江城的远房亲戚，是靠着她才发的家，如今她把自己讨厌的孩子送到他们那里“休养”，他们当然要好好“招待”一下自己。
    见钱眼开的东西，就像是闻到肉香味的狗，只有把手里的肉包子丢出去，它才会摇着尾巴跑走。
    可他偏偏不。
    这群人越想要钱，越唯利是图，他就越不让他们如意。
    明叔曾经说过，他的性子太像自己的母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懂变通，终究是要吃亏的。
    但明叔又怎么能明白，变通的后果就是只能看着这群跗骨之蛆对你的血肉侵吞蚕食，与其如此，他宁愿受些委屈。
    这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身上带着钱，一直阴奉阳违的哄他说出钱在哪儿，但他早有准备，在第一天他们搜过行李后，夜里偷偷把藏在楼外的盒子里的钱又悄悄塞到书包的夹层里。
    就这么周旋了几天，这家人终于坐不住了，一气之下将他丢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饿么也不至于让他饿死，水不断，丢了些压缩饼干，算着日子，准备回来看他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
    可惜他们失算了。
    他们算不到，会有一个女孩儿，像一个精灵一般，穿过隐秘的花园，突如其来的闯入他的世界。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十一岁之前，他的世界绚丽斑斓，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
    但那个叫李敏华的女人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模样，就像是小丑突然卸下伪装，露出面具之后那狰狞可怖的脸一样，他突然发现，似乎父亲不怎么喜欢自己，爷爷也不怎么喜欢自己，就连一直对他关爱有加的明叔，好像也不怎么喜欢自己。
    他们所有人，爱的都是安替。
    在权势面前，一切都可以让步，甚至可以与爱人分离，甚至可以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甚至可以背叛至亲。
    这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他们脸上的笑容，到底是不是透露着真正的笑意。
    而周围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似乎不那么真心实意。
    他们对自己的关怀和爱护，轻蔑和敌意，都是出于他只是安替未来可能的接班人而已。
    谁能想到他那时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他的世界中或许并不能承载过多的东西。
    直到遇到她，那是他真切的感受到来自一个人的毫无防备的关心和暖意，那短暂的时光将他从不真实的假象中拉扯出来，让他从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得到片刻喘息。
    被明叔从房子里抱出来的那一刻，明叔问他怕不怕，他摇了摇头。
    怕？
    他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心中只有失望——明叔来得太快了，他今天没能等到她。
    花园里的秋千上空空荡荡，风一吹开始轻微的晃动起来，发出阵阵吱呀之声，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
    “阿川，在看什么？”明叔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而他瞬间收了眼神，摇了摇头，“走吧，明叔。”
    明叔将他抱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然后说，“阿川，老爷让我带你出国，你愿意以后都跟着你爷爷在国外生活吗？”
    他那个时候盯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出神，等到明叔说完，才问了一句，“以后我可以回来吗？”
    明叔笑了笑，哄孩子似的说，“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你长大了才行。”
    等着等着，十年过去了，他才有机会从国外回来。
    十年，他从来没有觉得原来长大也是一件难熬的事情，当他再次踏上故土，斗转星移，一切都物是人非，但他站在那里眨了眨眼，又好似一切从眼前划过，世间万物只消弭于一夕。
    回国的当天没有任何人来接他，他和爷爷因为回来的事情起了争执，爷爷不愿意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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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父亲这边似乎也并不乐于见他回来。
    但他心中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他马不停蹄的查了她的下落，迫不及待，近乎于急切。
    这并不难，只要他愿意，他能记得许多事情——曾经呆过的小区，到过的地方，还有，她的名字。
    后来查到她在林城，他便立刻赶了过去，其实她不知道，再一次见到她，是在她租住的社区楼下。
    他坐在熄了火的车里，远远看到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一脸幸福的走上楼去。
    那是她的大学同学，初恋男友，一个叫肖城东的男人，十年时间，每个人都向前走着，没有人会为了谁在原地踏步。
    他想起她最后说过，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他想了想她方才脸上的笑容，想，看来如今她是得到了。
    那一刻他颓坐在车椅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不断告诉自己，你当初回来，不就是想看一看曾经给予自己帮助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既然看到了，了却了一桩心事，就该放下了。
    该放下了，原本也该如此。
    他来林城，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在分公司挂职应卯而已，但却不知怎么的，公司的事务突然变得繁杂起来，他在林城的行程也就一拖再拖，拖到她的世界横生突变，拖到他眼睁睁看着她曾经满面笑容逐渐消失。
    拖到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是时候了。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一切，几乎没有犹豫，甚至不在乎外头的误会和流言蜚语，直接出手相助，帮她解决了所有问题。
    可别人没有误会，她却误会了，一次又一次的约他出来，又一次又一次绞尽心机的补偿暗示，他心中好笑，笑她也笑自己，这么拙劣的手段，明明自己可以拒绝，却每次都忍不住答应。
    直到那天她冲他递出那张房卡，他心中猛地一惊，逐渐清醒过来，才猛然发现，原来她拿他当趁火打劫的金客。
    他心中失望，甚至有些温怒，想要狠狠把那张刺眼的房卡甩开，但他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竟然犹豫了。
    那房卡仿佛是极具诱惑力的毒品一般，他明知道不能接过来，明知道必须拒绝，但他还是犹豫了。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结果，就看到她尴尬的缩回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掌心中的腕骨纤细柔弱，仿佛是一缕蒲丝，让人忍不住收紧了手指。
    而她似乎也被他惊到了一般，忐忑不安的抬头看他。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有埋怨，埋怨她竟然不懂他，有愤怒，愤怒于她竟然将他想的如此不堪，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窃喜。
    为了掩饰那一丝丝的窃喜，他听见自己刻意冷淡的嘲讽着，“订的酒店不错。”
    果然看到她瞬间苍白了脸色。
    那一刻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开始并不美好，甚至她也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甚至他不愿意去想以后他们会怎么样，他只贪恋这一刻的欢愉。
    原本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是想要看曾经帮助的自己的人过得好不好，现在事情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后来某一天晚上，他难得有空，自己驱车去了戊州，惠嫂看到他进门，就告诉他她已经睡下了，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上了楼去。
    推开门时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漏进来的光惊扰到了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到了床边，看到她熟睡的面庞，突然觉得此刻的心无比踏实，就像是漂浮了半生的人突然有了着落，就像是飘散的蒲公英最后找到了土壤，就像是身处于长久黑暗中的人，突然面前飘过一缕清风，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抓……伸出手，他情不自禁的抚摸着熟睡中的她的头发，只觉得手心里绒绒一片，隔着皮肤瘙挠着他的心。
    他突然想起幼时他曾住在老宅里，那个时候父亲也不来了，整个宅子空空荡荡的，只有刘姨和惠嫂还有一些没有被遣退的工人还待在那里，他没有玩伴，也没人说话，便养了一只猫。
    小猫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是他在院子里逮到的一只流浪的狸花猫，在下雨的时候瑟缩在墙脚，听到靠近的脚步时求救似的喵喵叫，琥珀色的竖瞳毫无防备的看着他。
    他于是就养了起来，每天都会记得拿东西喂它。
    刘姨嫌弃小猫是野猫，怕它难以驯养，伤到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劝他换只听话乖巧的品种猫来养，他一直没有答应。
    连惠嫂在看到他手背上偶尔出现的抓痕时都开始心疼，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带着那只并不名贵的狸花猫。
    只有他知道。
    在他抓住她瑟缩回去的那只手腕的一瞬间，掌心的触感，就像是曾经被那狸花猫伸出的舌头舔舐过的手心，酥酥麻麻的，让他的心都为之一颤。
    那是他幼年灰暗时光里抓过的，唯一柔软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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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慕低着头，那枚吊坠还被顾明川捏在手中，铜制的边缘已经被摩挲的退了色，她低声说，“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不会……”
    不会怎么样？她顿住了。
    不会一开始那么抗拒，不会一直拿他当一个过客？
    顾明川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你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都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
    也许是他骨子里的矜傲，他就是想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他，而不是对他有着愧疚或者感恩之类的情绪，他不需要。
    他将吊坠塞到她的手中，指尖轻轻触过她的手背，稍一停留，然后离开，说道，“这些原本都应该是你的东西，现在全部还给你。”
    白慕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恍惚的想，她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久都发现不了端倪，这些东西都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怎么才过了几年，就给忘了呢？
    “白慕！”顾明川的手扶上她的肩膀，把她从茫茫思绪中拉扯回来，“我说了，以前的事情跟现在不相干，不要胡思乱想。”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半晌后才强自笑道，“怎么不相干，如果不是因为以前的事，你会来找我吗？”
    顾明川抿着唇，脸色铁青，似乎下一秒手指尖就要把她捏碎。
    她突然轻松了，长久的疑惑和负累仿佛一瞬间都卸的干干净净，“如果你是想要报答我，其实你已经做到了，没必要因为我与你爷爷闹僵。”
    “我不是在报答你，”顾明川死死地盯住她，眼角微红，仿佛接下来的话要拼尽全力才能说出口，“我……”
    他的咬紧牙关，“我是真心想要娶你。”
    白慕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口中喃喃道，“你爷爷不会同意的……”
    “他同意了，”顾明川说道，“他答应我不再干涉我的婚事，白慕，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他？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应该说自从被肖城东背叛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想有关结婚的事情的，她对未来没有憧憬，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难以承受的痛楚。
    可顾明川根本不让她退缩，他掣紧她的双肩，逼她直视着他，问道，“难道你对我一丝感情都没有吗？”
    白慕不敢看他的眼睛，慌乱地说，“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顾明川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你在害怕什么？！”
    她心神大乱，只好胡乱找借口，“我没有准备好，这样太仓促了。”
    “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顾明川似乎早有预料，“现在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立刻到附近的教堂登记结婚，回国以后我就开新闻发布会，宣告我们的婚事，剩下的一切事情你都不需要理，甚至你不喜欢我太忙，我都可以退出公司，找其他的事情做，只陪着你……”
    他明明清醒着，为什么会说醉话？
    白慕刚想摇头，顾明川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白慕，别拒绝我。”
    他的吻重重的落下来，仿佛一股将要把它吞噬的浪涛，携着万钧之势，不容抗拒的压过来。
    她呼吸困难，双手无助的抓着他的衣料，想要退缩喘息，他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有人说吻是最能表达爱情浓稠的方式。
    性的产生只需要欲望，而爱的释放却须要吻。
    在这铺天盖地的亲吻啃噬当中，她想。
    面前这个男人，他或许真的爱我。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在国外注册结婚确实有些麻烦，他们需要去大使馆开证明、登记，还要登报声明，然后预定教堂……林林总总下来，小半个月就过去了。
    结婚戒指是找的当地一家百年老店定制的，为了赶工期，顾明川加了一倍的价钱请人连夜制作，白慕其实对钻石不感兴趣，也并不觉得结婚必须由那一枚结婚戒指。
    但是当某天下午，顾明川双手捧着盒子，将那硕大如鸽子蛋一般的钻石递过来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黑丝绒盒子里，钻戒被分割出了无数切面，稍微一转，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动的亮光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般，似乎要把人的眼都给照花了。
    她接过盒子，低下了头，却被顾明川用手指抬了起来，语气带了丝无可奈何的叹息，“怎么又哭了？”
    温润的指尖轻轻抹过她的眼角，她才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吸了口气笑道，“戒指太大了，眼睛被闪的疼。”
    这话让一旁站着的小赵也跟着笑了起来，“白小姐，这还不是最大的，最大的那颗那家店怎么都不肯卖，说是镇店之宝，已经放在店里一百三十多年啦。”
    故意夸张的语气让白慕也忍俊不禁。
    她手捧着盒子，微微发酸的心口似乎正溢出一点甜蜜，就像甘泉一般，沁润着胸口，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胸口里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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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婚礼办得极为简单，因为她的亲朋是由小赵代替的，而顾明川的长辈位则由明叔鲁庆明出席。
    顾明川嘴上说着已经说服了爷爷，但顾镇山的态度却明明白白的从这场简单的婚礼就能看得出来。
    教堂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大部分是Mike的朋友，还有一些婚礼的陪同人和教堂里的工作人员，场面确实有些单薄了。
    但该有的仪式却一点都没有少，她由小赵牵引着，从门口踏上红毯，随着礼乐一步一步走向尽头的牧师和顾明川。
    阳光正好，灿烂的光从教堂高处的彩色玻璃里透过来，晕染了一地，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举着彩色塑料糖纸看太阳的时候，连空气里都让她觉得隐隐有些甜味儿。
    她不禁勾起嘴角，来到顾明川身旁，由着小赵，将她的手慢慢递进他的手中。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声，一旁的礼乐也停了，牧师看着两位新人，温和的说了祷告词，然后问道，“顾明川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身旁的白慕女士作为你的妻子，即使你可能会为此一贫如洗，即使她多年之后会变得又胖又丑，即使她冲你没耐心的大吼大叫，你还是能够包容她、呵护她、理解她，并且对她忠贞不渝，陪伴她到生命的最后一秒，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这略带幽默的话让现场的人低低笑了出声，白慕与顾明川对视，顾明川的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待到四周的声音落静，他低醇的嗓音响了起来，“当然，我愿意。”
    牧师转头又问她，“白慕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旁边的顾明川先生作为你的丈夫，即使他以后可能掏不出一个便士给你买东西，即使他的脑袋可能会秃顶，即使他在你心烦意乱的时候在旁边呼呼大睡，你还是愿意守护他、安慰他、帮助他，并且对他不离不弃，陪伴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在顾明川灼灼目光之下，白慕轻启红唇，说道，“我愿意。”
    牧师点了点头，抖动着花白的大胡子大声说道，“哦，在上帝的面前，我郑重的宣布他们正式结为了夫妻！”
    坐席里掌声响起，教堂外彩炮声也响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祝福声和喝彩声向她袭来，她微笑着，被顾明川拥在怀里，慢慢从教堂走了出去。
    婚宴一直闹到很晚，原本Mike还给他们包了一艘游船，可以让他们在泰晤士河上游玩，但是白慕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头晕目眩，状况很不好，大家就放弃了这个计划，将场地改到了郊外顾家另一处庄园内。
    这个庄园占地并不大，但它前面有一片宽阔的草坪，很适合夜晚举行篝火晚会。
    白慕早上因为起得早，没吃多少东西，所以犯了低血糖的毛病，耽误了流程，因此心中很过意不去，等到夜晚晚会开始，她换了另一身礼裙，决定下楼和众人一起跳舞。
    顾明川原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众人围着篝火转圈，见白慕走过来，起身接过她的手，将她拉近，低声问道，“怎么不在楼上休息？”
    白慕躲掉突然靠近的温热气息，回答道，“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这好歹是最后的舞会，我不想缺席。”
    顾明川看她侧脸如月，皎洁的面庞外侧被勾染上一圈温暖的光晕，睫毛微垂，被火光照得一颤一颤，突然想凑过去，轻轻吹一吹，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藏了蝴蝶，一吹就能飞起来。
    然而下一秒就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手臂一紧，拉过她问道，“想不想去跳舞？”
    白慕终于肯拿正脸瞧他了，但还是垂着眼，犹豫道，“……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他笑着将他拉倒篝火旁，“跟着我，什么也别想。”
    跟着他的步伐跳动起来确实不难，顾明川格外照顾她生涩的舞步，不管是移步还是转圈，他都极有耐心的引领着。
    跳动的火焰在他的脸上映出闪动的明暗光影，也照的他的眼睛犹如深邃无垠的海，仿佛能包裹住一切，但那双眼睛里明明就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四周的音乐和人群的欢呼似乎都离她远去，抛却脑后，只剩下面前这个人，身体也像一尾蒲草只跟着这个人舞动。
    就在他们转过篝火的一角时，他却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在空中大大的转了一个圈，她艳丽的裙摆像划过天边的红霞一般绽开，她被吓得惊呼一声，落地后下意识的死死抱住了他，接着就听到他胸腔中沉闷低缓的笑声。
    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瞪了他一眼，在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故意的。”
    周围人早在她惊呼的时候就已经看过来了，但顾明川却丝毫不在乎周旁的注视，低头笑道，“对，是故意的，谁让你在跳舞的时候发呆。”
    想到自己为什么发呆，白慕不禁脸红了一下，但看到顾明川一脸的促狭，还是伸出拳头锤了他胸口一下，然而对方依旧笑意不减，还伸出手，将她的拳头扯了下来，握在手中，她崩了半天没崩住，也跟着他笑开了。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随着篝火越燃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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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的困劲儿就都蹿了出来，小赵早就熬不住了，上楼捡了一间客房睡觉，其后众人也是零零散散的回房休息，只有Mike陪着他们坐在微小的火焰旁。
    篝火架中的木柴早就散的七零八落，Mike拿起一旁的木杵拨动了几下，火焰登时又明亮了几分，他放下木杵，对着顾明川说道，“离日出还有两个多小时，你们真的要坐在这里一直等吗？”
    顾明川替白慕拢了拢厚重的毯子，说道，“你先去休息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们。”
    Mike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也不困。”
    顾明川抬头微微一笑，“你特意等到最后，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吧。”
    Mike湛蓝的眼弯了起来，也笑道，“果然瞒不过你”，他侧脸看了一下顾明川身旁的白慕，似乎有些犹豫。
    顾明川淡淡道，“不要紧，说吧。”
    Mike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以为是先生不愿意来参加你的婚礼，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是你没有邀请先生。”
    他口中的“先生”说的是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
    白慕吃了一惊，连她都以为是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还在生气，不愿意来参加自己孙子的婚礼，原来竟然是顾明川没有通知他的爷爷吗？
    可是……为什么？
    顾明川的声音很平静，“在他没有做出决定之前，我想他没办法平心静气的祝福我。”
    Mike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认同的表情，眼中也有一丝的失望，“Eric，先生一直很重视你，你这次真的伤了他的心，他已经愿意让你自己选择自己的婚姻了，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他如今年纪已经大了……”
    “Mike，”顾明川轻轻打断他，“你现在是爷爷的说客吗？”
    Mike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先生弄得分崩离析，先生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最后的时光不应该一直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
    “痛苦？悔恨？”顾明川轻轻笑了笑，“这些是什么，毫无用处的情绪罢了，它既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它只是犯错误人的一剂安慰药，好让他对自己说，看，我已经后悔了，你还要我怎么办呢？”
    听着顾明川略带嘲讽的话，Mike沉默片刻，“那么你是不会原谅先生了？”
    顾明川颇有些冷淡的说道，“能原谅他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Mike见顾明川不为所动，也不打算再劝，只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天你和先生在房里，到底谈了什么？为什么之后先生就一直闭门不出，状态越来越差？”
    那天？
    顾明川反应过来，Mike说的是他带白慕回来的那一天。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那天爷爷顾镇山坐在那里，口口声声说不允许他出差错。
    什么是差错？
    只有按照他的意愿，娶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老老实实呆在国外，然后和父亲顾云礼井水不犯河水，接受他一切的安排才叫不出差错吗？
    人在高位呆久了，附和之声听得太多，从来没有人反驳，就会误以为自己总是对的。
    他的爷爷顾镇山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他如今独居国外，与自己的儿孙亦不亲近，他也仍旧没有改变过自己的作风和想法。
    连安替都不肯轻易放权，给父亲顾云礼的也只是少部分的股权和表决代理权，还有鲁庆明这个外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可怜他父亲听话了几十年，到头来也只是个为安替忙前忙后的傀儡。
    这就是他将来要走的不出差错的人生吗？
    那么他宁愿不要。
    那天他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毫不意外的看到爷爷顾镇山皱起了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顾明川语气平淡，“福利院的领养手续。”
    顾镇山盯着那一叠文档，仿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爷爷？”
    顾镇山抬起塌陷的眼，看了一下顾明川，而后迟缓的说道，“你拿这个来是想说什么？”
    “您已经猜到了不是吗？”顾明川依旧抬着递资料的手，“我当年执意回国，为的就是这个，我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才查到的东西，您不想看看吗？”
    微尘在空气中浮荡，顾镇山仿佛一座枯朽的木雕，毫无生机。
    顾镇山终于说话了，那声音仿佛是从残破的喉管里挤出来的，撕裂而刺耳，“拿开！”
    但顾明川却把东西放在了两个人之间的桌面上，“您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我母亲并不是我外公的孩子，我外公当年远走他乡……”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面前面色难看的顾镇山，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题一转，“当年我母亲出了意外，你们都怪她性子倔，想不开，可是爷爷，您有没有想过这是别人设好的圈套，您难道就不奇怪吗，我母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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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要强，怎么会想用那种惨烈的方式惩罚父亲。”
    戴薇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顾镇山都大为震惊，并因此对自己的儿子顾云礼大动干戈，顾云礼年轻气盛，与顾镇山大吵一架，父子俩险些闹崩，但最终却因为各种因素，两人在事发过后，都默契的低调处理了后续的一切事务。
    此后顾镇山移居国外，常年不回来，直到顾明川十一岁那年给他打电话后，将他接出了国。
    顾明川垂眸看着档案袋，里面厚厚一沓物品，仿佛在向外界宣告着什么，“我找到了当年在老宅做工的人，其中有一个，叫做常钿的女工，是当年照顾我母亲饮食起居的人，她告诉我在事情发生之前，我母亲已经吃了很久的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了。”
    “这是一种早期的抗抑郁的药物，副作用很大，当年给她开这种药的医师，多年前已经去世，但我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您想听听看吗？”
    顾明川听着爷爷顾镇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轻轻勾起唇角，“听闻这位家庭医生离开顾家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了横财，下海经商去了，但是因为经营不善，赔的血本无归，最后妻离子散……自杀了。”
    “爷爷，这个故事，是不是听起来很熟悉？有点像……像我十一岁那年去到的江城的那户人家，他们后面发生的故事。”
    顾镇山似是一座石墩子，只留一双不算灵活的眼睛在那里转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衰败的味道，连声音都拖着沉重的腔调，让人听到后觉得生闷，“查到这些事……你真是费心了。”
    顾明川笑了笑，语气依旧冷淡，“远不如当年做这些事的人费心，当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也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人好手段，她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是给别人提建议，提供帮助，但这些建议和帮助却操控了整个事情的发展，一切都能向着她想要的方向走去，真是算无遗策，好心机，我母亲当年被逼得那样狼狈，也在情理之中。”
    顾镇山垂着眼睛，所有情绪都被挡在满脸的褶皱之外，他片刻后说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是的，”顾明川淡淡的瞥开眼，“单单只是这些资料并不能定一个人的罪，但是爷爷，你我心中都很清楚，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顾家做女主人的人，可不是什么心思单纯能够任人拿捏的人物，您放心您和外公一手创建的安替以后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吗？”
    四下无声，唯有顾镇山手中的手杖在地板上压出了细微的簌簌声，暗示着持杖之人此刻的心绪并不平静。
    阳光从顾镇山身后的窗子里漏过来，洒在室内，被窗格分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
    顾明川出神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爷爷，我要娶白慕，和安替和家事无关 ，您之后的决定，我也绝不干涉，只是……如果您看过这些资料后还是选择我父亲，那么我会和外公当年一样，放弃一切，离开安替和这个家，不再给你们添麻烦。”
    *
    篝火里最后的火苗还在苟延残喘，火焰里时不时地发出噼啪之声，衬得万籁俱寂。
    白慕在一旁昏昏欲睡，她听不懂身旁的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加之今天很早就起床准备，所以此刻眼皮子恨不得立刻就黏在一起。
    顾明川将毯子披在她身上，冲她说道，“你先眯一会儿，等日出了我再叫你。”
    白慕看了将熄欲熄的火苗一眼，点点头，窝在躺椅里，立刻进入了梦乡。
    顾明川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冲着Mike低声说道，“我们去走走？”
    Mike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人，点了点头。
    林间清冽的空气将冷意浸透进毛孔中，远处天边隐隐有黛青色，也不知是市区的灯火，还是将要升起的金乌染成。
    顾明川压着步子，陪Mike走了几分钟，才停了下来，望了一眼庄园楼，对Mike说道，“这个地方小时候我们曾经来过。”
    Mike微微笑了笑，“是啊，有一年你的生日派对就是在这里举办的，只不过你那时性子孤僻，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玩乐。”
    似乎是想起了往事，顾明川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我只是觉得你们吵而已。”
    “你和我们不一样，”Mike认同道，“你像先生，一直都很沉稳。”
    顾明川垂下眼，“Mike，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去公司工作呢，你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一个，一直陪在我爷爷身边，不觉得委屈吗？”
    Mike轻轻一笑，“不，我和他们的追求不同，没有先生，我如今可能还在贫民窟中活得像一滩烂泥，我知道你们认为呆在公司是对先生最好的回报，但是我觉得没什么能比陪在先生身边，更能让我安心了，你不会懂，即便某一天你可能富有四海，即便你能拥有更美好的人生，但你心中渴望的，始终不过是曾经自己接触到的第一缕阳光而已。”
    微凉的晨曦终于从极远处漏出一点端倪，他和Mike一起望着天边的那丝金线，都有些出神，他微微笑了起来，声音轻的快要散开，连身旁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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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ke都差点听不到，那声音近乎于发自内心的喃呢，“不，不……我懂。”
    *
    白慕迷迷糊糊的躺在躺椅上，突然觉得椅子轻轻一歪，她微微睁开眼，看到顾明川坐在躺椅下侧，偏过头看她，正对上她的眼睛，“你醒了？”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缩在盖毯中，含糊不清的问，“太阳出来了吗？”
    “快了。”
    白慕在躺椅上侧过脸，看到远处暖金色的天边，怔怔盯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问，“Mike呢？”
    顾明川轻描淡写的说，“他困了，先回去睡了。”
    怎么听都不像是实话。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将困意驱赶走，然后拥着盖毯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膝，说道，“其实这次婚礼，多亏了Mike，他忙前忙后的，操了不少心。”
    顾明川笑了笑，“我知道。”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明川打断，“看，太阳出来了。”
    一轮红日从城市边线处升起，勾带着一条橘色的腰带，将大地染上颜色。
    有了阳光，四下的一切仿佛才有了生机，林间的鸟鸣声一阵阵响起，远处也传来了某些机器开合的声音，阳光就像是注入城市里的一股动力，让整个世界鲜活了起来。
    顾明川从背后拥着她，将下巴搁在她一侧的肩上，问道，“好看吗？”
    她和他曾经在伊亚小镇看过绝美的落日，眼前的日出远不及那里的落日来的美丽绝伦，平淡的似乎过于乏味，但她还是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对他说，“好看。”
    好看，不在于眼前的景色，而在于看景色的心情。
    就像此刻我爱你，我便爱与你所看到的一切，所以任是一缕清风也动人。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又过了几天，顾明川在英国的事情似乎是办得差不多了，决定与白慕于近日回国。
    国内新闻八卦日新月异，前段时间有关他们的爆料早就淹没于茫茫网络之中，被人忘于脑后，他们从机场航站楼出来，上了车，回到台川市中心，路上连半个狗仔的影子都看不到。
    “前两天郭沐子从法国回来，一落地就开了新闻发布会，澄清了和您之间的婚约，所以网上关于此的新闻很快就压下来了。”小赵在车上跟顾明川解释，同时又十分的疑惑，“不过……听闻郭沐子在商界手段强硬，从来不给对手留情面，她怎么会突然帮我们说话？”
    顾明川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花湖会所中，郭付生半倚在吧台上，晃着手中的红酒，抱怨道，“被我那堂妹狠狠地敲了一竹竿，我把鹿市和天佑的合作项目交给她做了，她才肯点头同意帮你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你倒好……”
    郭付生闷闷不乐的瞥了一眼顾明川，“我在这里上蹿下跳的帮你处理问题，你却跑出去逍遥快活，这可真是……”
    他本来想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但转念一想不对劲，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代替，所幸闭嘴什么都不说了，狠狠灌了一口红酒泄愤。
    顾明川挑了挑眉毛，“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找她帮忙。”
    郭付生一听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明川！你还有良心吗，我们俩多年的交情，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活脱脱一副怨妇模样，让在一旁的白慕忍不住笑了出来。
    郭付生立刻看了过去，白慕止住笑，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
    “跟他道什么歉，”顾明川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拉过白慕往外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怪就怪自己有个精明能干的堂妹吧，只是可惜了鹿市的那桩案子。”
    鹿市和天佑的合作案有什么可惜的？
    郭付生听得不明不白，不过两天后的晚上，他终于是知道为什么了。
    两天后，顾明川带白慕参加了回国后的第一个晚宴。这个晚宴是一个慈善拍卖宴会，由当地的一个大型公益组织牵头，为了资助儿童癌症患者家庭举办，邀请了台川不少有名望的名流富商出席，因为此次活动的发起人来头不小，且新闻媒体也邀请了不少，所以前来参加的人颇多。
    白慕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出席这样的场合了，收拾了半天总觉得不妥帖，但镜子中的自己盛装而立，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她左看右看，一会儿觉得妆画得太淡，一会儿又觉得首饰似乎带少了，直到小赵在楼下喊了一声，她索性将头发一撸，把挽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这么下了楼。
    顾明川早在楼下等着了，看她今天明显装扮过，满意的笑了，两个人坐上车子，半个小时后到了会场。
    因为是慈善拍卖，所以这次拍卖会的拍品大多是不知名的字画，名家之作甚少，珠宝首饰更是少的可怜，懂行的都知道，字画这种东西，讲究的是对品，价格和拍品倒是其次的。
    白慕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略微有些紧张，跟着顾明川来到会场内后，随意选了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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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前面是冗长的开场礼和节目，拍卖环节在最后。
    白慕拿着手中的册子看介绍，仍旧是一头雾水，她是看不懂字画的，册子一溜烟儿的翻过去，都觉得差不多。
    顾明川的心思显然也不在拍卖会上，他先是跟熟识的一些人打了招呼，然后坐在她身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翻册子。
    不一会儿拍卖会正式开始了，刚开始抬上来的一些拍品报价并不高，在场的人零零散散的举牌，竞争倒是不激烈，不过也没叫一件拍品落了空。
    白慕被看台上的流程饶的眼花缭乱，正瞅着礼仪人员捧着一幅睡莲图下台，一旁的顾明川突然拍了拍她的手背，她侧过身去，听顾明川低声温言，“既然来了，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总不能一件都不拍，会后的拍品单报纸会刊登的。”
    白慕心中了然，慈善拍卖会嘛，来参加的人都是为了博个名声。
    于是她又翻开册子，先把前面众多水墨山水画翻过去，终于翻到了一两张有点写实风格的水粉画和素描，其中有一幅画叫她的手顿了一下。
    这是一幅女子侧脸素描，画作上的女人长长的头发被挽在脑后，双目紧闭，在身后喷涌而出的朝阳映衬下，正低头嗅着手中捧着的的雏菊花。
    主色调是黑红，用以勾勒女子的侧脸和身后怒发的朝阳，那画面上沉静内敛的面容与身后色彩浓郁的红日形成鲜明对比，再仔细一看，这画中女子手中捧着的雏菊上，还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也不知是这女子刚刚落下的眼泪，还是清晨未蒸发掉的，花瓣上的最后一滴露水。
    白慕看了看作品介绍，寥寥几句敷衍的描述，底下标注的画家名字显然是化名，不过这幅画的名字有些别致，叫《林夕》。
    林夕，灵犀，这要是人名，叫起来都能让人心头发颤。
    “喜欢这东西？”许是看折页介绍时间有些久，顾明川以为她想要这幅画。
    白慕扫了一眼报价单，看到底价确实不高，笑了笑，“这幅画的名字有些特别。”
    正说着这画已经被工作人员摆上了台，主持人简单的介绍以后，顾明川理所当然的举起了竞价牌。
    刚开始还有几个人跟着报价，但顾明川不待别人落牌，手中的竞价牌就复又举起，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因这画实在不是什么名贵东西，竞价没几次，也就没有人再跟他争了。
    拍卖师在台上叫价，第一次、第二次……
    正要喊第三次，旁边一个角落里，突然举起了一个牌子。
    拍卖师眼明手快，马上重新叫价。
    顾明川复又抬起手，可不知怎的，那人就仿佛是偏偏要和他作对，他的牌子还没落，那人的牌子就又起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眼看着竞拍价格已经朝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而去，她连忙按住顾明川，“别拍了，我不要了。”
    可顾明川抿着嘴唇不发一言，沉着脸只管和那个人较劲。
    场内已经鸦雀无声，连会场上闲散的记者们都开始卯足了精神盯着这次拍卖，而最后的的价格，在顾明川又一次举起牌子时尘埃落定，对方迟迟没有再跟，拍卖师喊价三声，终于敲槌拍定。
    片刻沉静后，场内突然掌声雷动，连主持人都跟着鼓起了掌，激动地满面红光，“感谢顾先生拍下这幅拍品，本次的拍卖所得的善款，我们将全部捐赠到宁宇公益基金当中，也十分感谢顾先生此次善举。”主持人看向一旁接连闪起的闪光灯，突然高声道，“让我们再次恭贺顾先生竞拍得胜！”
    众人皆跟着主持人的引导向他们看来，白慕被这阵仗弄得举足无措，不由得看向顾明川，而顾明川安抚的冲她一笑，然后站起身来跟众人点头谢过，掌声落后，他突然遥遥的往方才竞价的角落望去。
    白慕也朝那个地方看过去，现在场内所有的人目光全部都落在顾明川身上，只有角落里的那个人没有回头，只冲着台上的画发呆，似乎是在为方才的失手而懊悔。
    看背影，那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衣饰精巧的女人，正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在说什么，似在安慰。
    白慕又看了两眼，只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
    待顾明川坐下后，白慕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你认识的人？”
    顾明川突然勾起唇角，“刚才举牌的人叫做沐云，是大宇集团的特级助理。”
    大宇集团！
    白慕终于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让她觉得熟悉——她在新闻报道上见过她的照片，那照片她翻来覆去的看过，照片上的女人笑如春风，目中含情，正是之前传闻和顾明川联姻的大宇集团董事长的千金，郭沐子。
    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后知后觉的发现，可能今天这场宴会，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们那点新闻又因为这次拍卖会被炒了起来，网上开始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一场巧合，不过是曾经有过渊源的两个人恰巧看上了同一幅画而已，有人却不认为事情会有这么简单，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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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郭沐子前段时间特意开了新闻发布会，声称大宇和安替的联姻只是长辈们之间口头的玩笑，并不像网上传闻中那么复杂，但看看爆出来的天价拍卖价格就知道，要是两人之间没点儿什么纠葛，怎么会同一副画较劲。
    有的甚至说是她为了向郭沐子炫耀她的胜利，故意怂恿顾明川竞拍，将她描述成一个颇有心机的绿茶婊。
    那分析头头是道，白慕往下翻了翻，内容很长，都不是些什么好话。
    她有些气结，她不在乎网上对她含沙射影的污蔑，但她在乎顾明川故意将她带去拍卖会，搞出这些新闻。
    是的，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次拍卖会的新闻是顾明川故意为之。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新闻一出，不单是白慕有些气结，还有一个人更加郁闷。
    郭付生几乎是连夜就找到顾明川发飙，这边白慕刚睡下，那头郭付生就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顾明川的住处。
    “你到底想做什么？早知道你要把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我当初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去讨好沐子来帮你压新闻。”郭付生在会客室里瞪着顾明川，一双桃花眼里挤着不悦，“我那鹿市的合作案可是费了点功夫才拿到手的，这下好了，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明川被郭付生连夜叫起，身上还穿着睡衣，他用手捏着眉心，一副被打扰到的不悦，听郭付生抱怨了一大通还不见停，只好张口打断他，“好了，你亏了多少，改天我补给你。”
    郭付生闭上嘴巴，将眼一翻，“我是为了钱吗？我是闹不懂你在想什么！”
    顾明川放下手，沉默片刻，说道，“我想给白慕一个名分。”
    早就得知两人在国外登记结婚的郭付生顿时皱起眉头，“你们不已经在英国……”
    一想起这件事，郭付生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你连我都没邀请！”
    顾明川无奈的笑了笑，“事情太突然……”
    他好不容易让白慕吐口要嫁给他，哪里敢再等，于是急急忙忙准备手续和婚礼将事情办妥，才能放心回来。
    “我想让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以女主人的身份住进平山的老宅里去。”
    此话一出，郭付生更是大惑不解，“不过是一个老房子而已，用得着你这么大费周章吗？”
    顾明川眸色渐暗，“不一样，那栋房子对我来说意义不同。”
    郭付生只知道顾家老宅如今实在顾明川的父亲顾云礼名下，就凭父子两人现在的关系，想要拿回来，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你闹这么一出……”
    郭付生顿时明白过来，“你是想用舆论压力逼你父亲表态？”
    顾明川笑了一下，“他最好面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演，他也要演出来一个父慈子孝。”
    当初母亲去世，父亲为了低调处理，连亲友都没请几个，就连李敏华，为了避嫌都是丧事过后两年多才娶了进来。
    不过做的再好，有心人只要一看顾明川和顾明玉的年龄，就能猜到其中的猫腻，只不过那时候媒体不发达，爷爷和父亲也一直对此避而不谈，年月久了，这桩事就渐渐被人淡忘了，后来不知情的人见到顾明川和顾明玉，都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她既然嫁给我，我就该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我顾明川明媒正娶的妻子。”
    所以新闻发酵还没几天，顾明川就特意接受了一个独家专访。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商业采访，记者在问过几个常规问题后，见时间还剩几分钟，就随意又聊了几个私人问题，顾明川也没有一点不耐烦，都态度温和的一一回答了。
    几番下来，话题就不可避免的聊到了近日里吵得正热的新闻上去。
    “听闻您前几天在慈善拍卖会上以高价拍得一副作品，您能讲讲为什么会对这幅作品情有独钟吗？”记者举着录音话筒冲端坐的顾明川问道。
    顾明川笑了笑，回答的十分随意，“那幅画，倒不是我情有独钟，是我太太看中的，说是挺喜欢，所以我就拍下来了。”
    记者立刻抓到了这句话中的特殊字眼，“您的太太？据我所知，您似乎还是单身状态，并没有结婚。”
    “哦，”顾明川依旧唇角含笑，“那你的背调看来做的有些失误，我确实已经结婚了。”
    记者朝这位年轻的董事手上望去，她其实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位总裁手上带了一枚结婚戒指，但出于职业素养，她并没有在前面的采访中问这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不过看到对方一直态度谦逊，言语温和，对她多出来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反感，所以她便顺着此刻的话题聊了下去，“那么冒昧的问一下，您的太太是……”
    这位年轻的总裁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慢慢说道，“我的太太，想必你们在新闻上也曾看到过，她叫做白慕。”
    此消息一出，网络上的风向立刻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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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被内涵是后来者居上的心机女友，现在突然变成了为爱情忍辱负重，隐忍不发的正牌妻子。
    而之前的种种，也被众多网友添油加醋，脑补成了一出“贵公子与贫穷女友对抗家族联姻”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尤其是顾明川在其后的商业活动中，频繁带白慕出席，两个人犹如一对儿恩爱眷侣，时刻携着双手，频频对视，被记者拍到后，又大方微笑，丝毫不拘泥，赚足了一众人的好感。
    顾明川更是在公开场合表示，他与自己的太太白慕相恋多年，最近才修成正果，在国外完婚。
    然而相对于顾明川这边大大方方承认已婚，记者们趁热在某些访谈中询问安替现任董事长顾云礼对其儿子的婚姻态度时，顾董却始终闭口不谈，让人着实有些意外。
    相较之下，这样的态度就更坐实了他原来用“家长权威”强迫自己儿子豪门联姻的“事实”。
    而顾明川和白慕竟然顶住这样的压力结婚了，这就让他们的感情看起来更加难能可贵起来，尤其是现在大家都倡导婚恋自由，不管是豪门夫妇还是平凡夫妻，谁不想要一份发自真心的感情呢。
    【这真的是王子与灰姑娘的真人版啊！】
    【呜呜呜，年轻的总裁，剑桥毕业，还长得这幅样子，还这么专情，救命！现实比小说好磕！】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联姻那一套，大清早就亡了好吗。】
    【说实话我觉得郭沐子配不上任何人好吧，前男友那么多，该消停消停了，请别去霍霍其他人。】
    ……
    网上的新闻越传越乱，更有甚至开始扒起了安替早些年的旧闻，安替的公关部也连夜发了声明，说是其董事的婚姻状况是私人问题，请不要过多猜疑，然后严正声明其董事长与儿子的关系并不像网上传闻的那样，请各位网友谨慎言辞。
    然而网络上的反应并不乐观。
    “混账东西！”顾云礼看着手中平板上的新闻，怒气冲冲道，“他结婚的时候没有知会我们一声，现在搞出这些新闻来败坏我的名声，他是想干什么？！”
    私人助理站在身后不敢吱声，只小心的看着方才自己递出去的平板，生怕董事长气急了摔出去。
    李敏华瞥了一眼顾云礼的脸色，藏起了唇角的笑意，从一旁温言劝慰道，“这么生气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堵住外头的流言蜚语，下个星期刚好有个公开的酒会，到时候你让他带着那女人一同出席不就行了，不过……这孩子从小就执拗，恐怕不会像明玉那样听话。”
    “他敢！”顾云礼的眉毛差点都要飞到天上去了，“早在他回国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专程回来跟我作对的！
    李敏华上前拍着顾云礼的背，叹了口气，“他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难免跟我们不亲，既然他都娶了那个女人，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何况老爷子那边都没说什么呢。”
    一提到顾镇山，顾云礼的气焰立刻下去了，虽然面色不虞，但半晌过后，还是吩咐一旁的助理去通知自己儿子顾明川下个星期的酒会要出席。
    助理战战兢兢给秘书室打电话交代了这件事，生怕对面不应，又惹董事长发火，不过好在没过多久，李秘书就打了电话回来，说是已经沟通过了，小顾总那边说没有问题。
    顾云礼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李敏华听到助理的汇报，想了想，说道，“他倒是识大体，不过还是少了点东西。”
    隔天，顾云礼的私人助理就捧着首饰盒子来到顾明川的住处登门拜访。
    助理当着白慕的面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套红宝石首饰。
    鲜红的宝石如血一般耀人眼球，顾明川在看到那套首饰的一瞬间微闪了一下眼，白慕向他望去，他顿了顿，问前来送首饰的助理，“这是什么意思？”
    助理拘谨的站在那里，“夫人说您结婚也没机会送什么贺礼，这套首饰权当她送给白女士的新婚礼物，希望她下周参加酒会时能带上。”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压莫名有些低。
    白慕忐忑不安的问了一句，“明川？”
    顾明川勾起唇角，“既然她这么说，那我再推辞就不合适了。”
    助理连忙擦了擦汗，起身告辞，生怕走的慢了再招惹什么是非。
    等那位助理走出门，顾明川才拿起桌子上的首饰盒子端详。
    红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白慕看了看顾明川的神色，低声说，“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带了。”
    顾明川忽的笑了笑，说道，“为什么不带，这套首饰本来就是我母亲生前的东西，它原本就该属于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入夜，长彬楼外豪车云集，各界名流纷纷前来。
    白慕一只脚刚踩下车，顾明川就在车边将手递了过来。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搭上，身子探出了车外。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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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的酒会是为了庆祝一家互联网公司成功上市举办的，这家互联网公司在业内其实算不得太有分量的公司，只是开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业内大亨张廷锷的儿子，所以今天前来祝贺的人就特别多。
    白慕胸前挂着一串光彩夺目的红宝石项链，很快就吸引了候在场外的记者们的注意。
    有懂行的马上就认出了，这件首饰正是前段时间安提董事长夫人李敏华出席公司晚宴时脖子上带的那一串。
    如今出现在了顾明川的夫人白慕的脖子上，其暗示意味不明而喻。
    有个记者放下手中的相机查看照片时，盯着那昂贵的宝石感叹道，“你们说说这安替，反应还真是快啊，前几天刚出的新闻，今天这家传珠宝就挂在了儿媳的脖子上，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欲盖弥彰。”
    旁边的摄影师拿胳膊肘子拐了他一下，“瞎感慨啥，后面来人了。”
    从后面卡宴车中下来的，是安替董事长顾云礼和其夫人李敏华。
    记者们镜头一转，发现之前早就下车的顾明川和白慕正在前方与周围人打招呼，在后车的人来到跟前时，亦转身微笑交谈，四个人在门口停留了足足有五分多钟，场面和谐的有些不像话。
    “像做戏一样。”方才的记者嘟哝了一句，又被他身旁的摄影师拐了一家伙才罢休。
    宴会持续到夜里十点多钟，宾客纷纷散去，顾云礼刚走出大门，就听到后面一声，“父亲。”
    他脚步顿了一下，停了下来，跟一旁的李敏华一起转身，看到顾明川正携着白慕慢慢走来。
    顾云礼瞥了一眼四散的宾客，朝顾明川说，“换个地方说话。”说罢往外走去。
    四个人来到长彬楼一处偏僻的隔墙外，顾云礼才开口，“你想说什么？”
    顾明川看着父亲那肃板的脸，突然一笑，“父亲，好久不见，我结婚的时候太匆忙，又怕打扰到您，所以才没有跟您说，您别怪我。”
    顾云礼瞥了一眼站在顾明川身旁的白慕，沉住脾气，说道，“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顾明川又笑了笑，“这是当然，不过今天我来这里，是想找您商量一件事。”
    顾云礼皱起眉头，“什么事？”
    “平山的老宅，您已经很多年都不回去了，我想要过来。”顾明川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很清晰，缓缓飘过众人的耳朵。
    除了白慕之外，在场剩下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顾云礼心头登时火起，“你来一趟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要房子？！”
    这一声音量颇高，李敏华望了一眼远处的人群，压了下顾云礼的手臂，轻柔的接口道，“明川，平山的宅子去年刚转到明玉的名下，你可能不知道。”
    她瞥了一眼顾云礼，然后又说，“你们父子俩也好长时间没见过面了，咱们找个地方，先叙叙旧吧，外面风凉，不太适合说话。”
    顾明川的脸隐在树影里，莫名有些阴暗，“既然宅子现在不在父亲手上，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你！”顾云礼的手刚扬起来，顾明川就慢悠悠退后一步，仿佛料到这巴掌打不下来一般，不慌不忙。
    这一巴掌果然落不下来，顾云礼咬牙切齿，改为用手指着他，“你给我滚！”
    “父亲，”顾明川戏谑的声音响起，“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您还能这么精神十足。”
    从晚宴上回来之后，顾明川就将自己关在休息室里，白慕等到了快十二点，见他还没出来，于是推开门查看。
    扑面而来的，竟然是略有些浓郁的烟草味道。
    她皱了皱眉，顾明川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今天的一切都那么的反常。
    内里的隔间门处，透过一丝淡光，她走进门去，看到顾明川正坐在沙发座里发呆，一旁的烟灰缸内，果然有散落的烟头，不过屋内的排风系统已经开了，烟气消散了不少。
    她走过去，顾明川抬头看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去睡觉？”
    白慕蹲下身，抬头望着他，“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顾明川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半晌说道，“我这样子，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她垂下眼，摇了摇头，将头伏在他膝上，“我是心疼你。”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顾明川的手覆在她的后颈处，他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明明离得很近，却又仿佛很远，“白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你会……离开我吗？”
    她又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神色莫名，心里突然隐约生出了一丝不安，“怎么突然这样说？明川，我都已经嫁给你了，你忘记我们婚礼上的誓词了吗？”
    他突然笑了笑，很淡，“嗯”了一声，“不离不弃，陪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可这声音也跟着笑容一样很淡，仿佛这室内中未飘散的烟味，被排风系统瞬间抽的干干净净。
    自那次晚宴过后，顾明川突然忙碌起来，白慕整日整日的都见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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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时候她早上起来，发觉身旁的被褥被动过，才晓得原来他昨夜回来了。
    这天她出门买东西，大包小包的塞满了车子的后备箱，到了快中午才回到住处，刚下车打开后备箱，就看到不远处的郭付生。
    他似乎是专程过来的，在看到她以后眼睛突然亮了，连忙过来说道，“你可回来了。”
    说罢走了过来，在看到后备箱的东西后，说道，“我帮你搬上去。”
    两个人来回两趟，终于将东西搬上楼，白慕进厨房给他拿了水，说道，“明川不在这里。”
    郭付生擦了擦汗，说道，“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她有些纳闷，其实她和郭付生不算熟，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来找她的？
    郭付生将手中的水灌下去，出了口气，冲她笑了笑，桃花眼中写满了讨好，“我们能去客厅里坐着说吗？”
    两个人又来到了客厅。
    郭付生坐在客厅一侧的沙发上，白慕进去泡了一壶茶出来，替他倒了一杯，然后坐在另一侧，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方桌。
    醇郁的茶香飘出来，让本来没打算喝茶的郭付生也忍不住呷了一口。
    白慕见他放下茶杯，才问道，“郭先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郭付生放下杯子，盯着白慕几秒钟，白慕略有些不自在，刚想再问，就听郭付生叹了口气，“我这几日联系不上明川，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白慕点点头，说道，“最近他确实挺忙的。”
    “你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吗？”郭付生问她。
    白慕摇了摇头。
    “他在忙一个并购案，”郭付生接下来的话，让白慕大惊失色，“可这个并购案，实际是一个圈套！”
    郭付生神色凝重，“这些话本来我不该跟你说，但是最近明川一直躲着我，我思来想去，只能来求你帮忙。”
    白慕震惊之余，连忙道，“郭先生，你先把事情的原委讲一讲，你这么说，我不太明白。”
    郭付生整理好思绪，同她说道，“你既然已经跟明川结婚了，就该知道，当初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爷爷就给他定了一门婚事，这婚事其实长辈们之间都知道，在你们的新闻闹出来之前，他爷爷还专门给我三叔——哦，也就是我堂妹郭沐子的父亲打过电话，希望小辈们能够尽快完婚，我三叔当时也很乐意结亲，于是就应下了。”
    他苦笑一声，“可没想到明川这么倔，为了娶你，不惜将新闻闹大，甚至带你出国，在国外完婚了。沐子这边倒也罢了，她本来就不在乎自己的婚姻，可我三叔那边情况实在不妙，他被人下了面子，明川的爷爷最近身体不好又称病不接他电话，我三叔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通知了旗下的公司准备全面停止与安替的合作，加上上次你们在拍卖会上又触了沐子的霉头，让他面上更不好看，所以最近明川日子很不好过。”
    白慕听的云里雾里，好半晌才问道，“你是说明川应付不了现在的局面？”
    郭付生摇了摇头，“只是我三叔的的话，事情不至于如此，你忘了安替还有一个李敏华，她明里暗里给明川使了多少绊子，现在明川是内外交困，最近他签的那份企划案，真是大失水准，他真是昏了头了，那分明就是个圈套，一旦合同开始运作，他马上就要赔的血本无归。我劝他放下身段跟沐子讨个好，冰释前嫌，我可以从中牵线，熬过这一段儿时间就行，可他偏偏不听，前两天我们说的急了，他一气之下将我赶出门外，现在连面都不肯见我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这……”白慕绞着自己的手指，“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郭付生郑重道，“你见到明川，一定要告诫他最近要小心，尤其是手头的那个案子，千万别签！”
    当天晚上，顾明川又是后半夜才回来，白慕特意等着没有睡觉，等到顾明川推门进来看到她时，明显的一愣，问，“你怎么还没有睡？”
    她下床踩着拖鞋走过去，嗅到他身上一股子烟酒气，皱着眉头转开脸，“你要是真忙，何必天天跑老远回来，也休息不了几个小时。”
    安替总部离这里的住处要横跨整个市区，就算是不堵车，回来也要一个多小时，一来一回要浪费不少时间。
    顾明川笑了笑，伸手将她拉过去，声音低沉悦耳，“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醋味。”
    白慕恼羞成怒，推了他一把，“没有醋味，只有你一身的酒臭味，快去洗澡，不然不许进卧室。”
    顾明川“哈哈”一笑，将胳膊上挂着的外套扔到一边，打横将她抱起，“我哪里臭了，我怎么闻不到，要不等会儿我们仔细闻闻？”
    白慕被扔到床上，眼看顾明川要吻过来，便用手抵着，恼怒道，“你到底洗还是不洗！”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洗。”顾明川撑起身子，侧身下床，临走前忍不住在她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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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了一口，见她又要发作，一边笑着一边闪进了浴室。
    片刻后洗漱出来，白慕正侧卧在床头翻看手机，一盏昏黄的夜灯照在她头顶上方，柔和的光纤在她身上笼罩出温柔的光晕，他忍不住悄悄走过去，却还是打扰到了她，她微微抬头，目光如湖水沉沉，望过来，一同飘过来的，还有一股馨香，淡淡的花草香味道，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往她身边靠去。
    她却仍旧将他一推，正色道，“我有话要说。”
    他也不着恼，“有什么不能明早说吗？”
    她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明早你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你最近这么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顾明川笑了笑，“原来你是嫌我没时间陪你？你放心，等过了这阵子，我们就出去旅游，你想去哪儿都行，我们出去玩儿个痛快。”
    话题眼见被绕过去，白慕懒得再找其他由头，只好挑明了，说道，“今天郭先生来找我了。”
    顾明川笑容一顿，“郭付生？”他渐渐直起身子，“……他来找你干什么。”
    白慕想了想，说道，“他说你们最近吵了一架，你不肯见他。”
    见顾明川坐在那里不应声，她继续说，“还说你最近手上的案子有问题，要我劝你不要签。”
    半晌，顾明川勾了勾唇角，“他倒是会找人。”
    白慕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劝道，“明川，我看他说的信誓旦旦，心里也有些发慌，不如你和郭先生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他总不会害你。”
    顾明川侧过脸来瞥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你怕我有一天会一无所有，身无分文？”
    白慕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顿时心头火起，一把甩开他的手臂，背过身去。
    顾明川顿了顿，笑着探身过去长臂一揽，将她搂过来，也不管她挣扎，细细收紧了手臂，说道，“我开玩笑，怎么又生气了……况且我除了安替，又不是没有其他资产，你就别操心了，大半夜的生气，就不怕长皱纹吗？”
    白慕回头瞪了他一眼，顾明川仍旧是笑，手上慢慢用力，白慕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天她醒过来时，顾明川意外的竟没有走。
    厨房内飘过来一阵香气，她的脚还没踏进餐厅，顾明川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起来的正好，过来吃饭。”
    餐桌上有温过的牛奶、烤好的土司、煎蛋、沙拉，顾明川正在锅里热酱豆，餐盘摆在一边，他头也不回地说，“黄油在冰箱里，恒温层。”
    她走到冰箱处拿出黄油，打开来在餐桌上晾一晾，片刻后顾明川端着餐盘出来，将其中一个盘子放到她面前的餐布上。
    白慕有些纳闷，“你怎么没去公司？”
    顾明川回答的理所当然，“谁规定老板就不能迟到？”
    她啼笑皆非，只好低头去吃早饭。
    顾明川嘴上说着“迟到”，但也没有太过分，八点钟的时候还是出门了，白慕等他一出门，就给郭付生打了个电话，将情况跟他一说，郭付生直在那头叹气，哀声连连，“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其实白慕觉得郭付生有些小题大做，她一直觉得顾明川不会受什么挫折，因为在他身上，她总能看到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倒他。
    所以她转瞬之间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在新闻上看到了一则安替的公告。
    公告上说，顾明川因为决策失误，投资失利，给安替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董事会紧急召开临时会议，认为他能力有限，票决免去了他在安替的所有职务。
    起初看到报道她还不敢信，等到她又仔仔细细的将新闻看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她当即给顾明川打了电话，但顾明川的手机此刻竟然一直占线，根本打不进去。
    她又打电话给小赵，也是打不通。
    没办法，她只好给顾明川的秘书室打电话，电话那头是一板一眼的语调，“您好，这里是顾明川董事办公室，请问您有预约吗？”
    “是我！”
    白慕的话刚一出，那头的秘书立刻就听出来了是谁，“顾太太，您找顾董吗？”
    “是，麻烦你把我的电话转进去”，白慕回答道。
    电话停了几秒，却是被小赵捡了起来，“白小姐……”
    她开门见山道，“小赵，明川呢？新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赵的声音略微有些底气不足，“您看到报道了？”
    白慕心急如焚，“前两天你们不是还说去外地了，明川现在他人呢？”
    小赵连忙说道，“您别急，事情并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董事会只不过是让顾总回去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见小赵仍旧顾左右而言他，白慕终于忍不住道，“赵宽！”
    那头一瞬间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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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几秒钟后，顾明川的声音从里边传来，“刚才我有事情要处理，才让小赵接的电话，你怎么打到公司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回的台川？”
    顾明川语气随意，“前两天，我是不想让你担心，才说没有回来。”
    她一下子沉默了起来，顾明川等了片刻，又说道，“我今晚就回去，你别多想。”
    顾明川已经很久没有在太阳落地之前回来了，外面天边的霞光红灿灿一片，像火一样烧在天际，这栋房子的阳台上有大大的落地窗，她习惯把窗帘全部拉开，让晚霞和月色一同进来。
    她正坐在客厅里望着天边发呆，身后的大门“咔哒”一声，智能锁开了。
    顾明川一身西装，外套搭在一只手上，进门看到她的身影，轻声问道，“吃晚饭了吗？”
    她抬眼看过去，顾明川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衣，领口扣子解了两颗，状态轻松自然，精神也不错，身上没有丝毫颓靡的气息，看来是她白担心了。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没有，我不饿。”
    顾明川放外套的手顿住了，“就算不饿，也不能不吃，我们好久没有出去吃过了，我知道城东有一家店和牛做的不错，我们一起去试试？”他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补充一句，“就当是陪我。”
    她最终还是跟他出门了，天边的彤霞已经褪去，只留了一线金色的光边，嵌在夜幕与山峦之际，顾明川开着车，车内放着轻柔的音乐，将人的思绪不断地打散。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餐厅门口，这里的老板似乎跟顾明川是熟识，前台接待一听名字，立刻将两人引到了包间内。
    宽阔的日式包间，里面浮动着淡淡香草气息，解人乏困，两人没等多长时间，餐点就被端了上来。
    淋上酱汁的牛肉，馨香诱人，一口咬下去肉质滑嫩，入口即化，汁水充足。美妙的食物确实能够抚平人心头的烦闷。
    顾明川一边切牛肉一边告诉她，“我确实被公司解职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我早就想离开公司，这也算一个契机。”
    看他一脸轻松，白慕才放下心，原本她就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大受打击，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顾明川又道，“我不是之前说过，等有空了，我们就出去旅游，你想去哪里？这两天准备准备。”
    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她听了顾明川的提议，真的开始着手准备出去游玩的事宜，然而她的旅行计划还没有开始，一件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打破了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突然去世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在台川商界和安替内部都炸开了锅。
    顾镇山的身体原本就不好，移居国外，除了有当年顾明川的母亲突然出了意外的因素，还有急需保养身体的缘故。
    都说顾镇山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但就白慕看来，虽然她和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只有一面之缘，但那次会面时的顾镇山，并不像是沉疴难愈的样子，反倒精神尚佳，怎么会突然就去世了。
    据Mike说，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顾先生吃过午饭，就泡在了书房，Mike因为要照顾花草，所以下午总是有一段时间需要待在花房里，而那天下午他也惯例去了花房，等到四点多钟才想起来隔天就是医生前来上门检查的日子，他必须提前提醒一下先生做好准备，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又进了书房里。
    高大如堂厅的书房里，顾镇山的轮椅背对着大门，停在一扇窗户旁。
    大片的阳光洒在老人的身上，老人盖着盖毯，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头颅微垂，仿佛是睡着了。
    Mike轻轻走过去，小声喊了一下，老人并没有应声。
    他等了片刻，走过去将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又喊了一声，但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大概过了几分钟，Mike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蹲下身子，大声喊着老人的名字，却发现面前的人似乎是永远也不会回答他了。
    阳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也落在老人膝盖前摊着的那本书上面。
    那是一本经过多次修复的书籍，枯黄的页面本来不可以放在阳光下直射，但此刻常年被呵护精良的书籍大咧咧在炫目的阳光下敞开，墨黑的字迹在日光下仿佛凝刻在枯叶上的发黑的脉络，清晰异常。
    那是莎士比亚的著名剧本《第十二夜》。
    摊开的页面上用红笔描着一句话。
    “爱比杀人重罪更难以隐藏。”
    *
    安替的讣告已经发出去了，顾镇山很早就立下了遗嘱，要在英国举办葬礼并且下葬。
    一时之间，台川所有商界名流齐聚英国那个略带古朴的庄园内。
    顾明川和白慕早就来了英国，Mike去机场亲自接了他们回来，明叔则在庄园内操持葬礼的相关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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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仪式在大后天举行，”Mike满脸的疲惫与憔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消沉，连声音都是低闷的，“遵从先生的遗愿，我们将会把他葬在后面的墓地里。”
    顾明川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用手拍了拍Mike的肩膀，安慰道，“别太伤心了。”
    作为顾镇山的亲眷，他反倒比Mike更像个局外人。
    Mike勾了勾唇角，终究没有笑出来。
    顾明川的父亲顾云礼和继母李敏华是在他们落地的当天下午到的，白慕跟着顾明川一起，见到了那个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明玉。
    那是一个眉眼温润的年轻人，跟顾明川有三分相像，非常腼腆和内向，在见到白慕之后，先打了声招呼喊，“嫂嫂。”
    白慕微笑着点头，顾明川却突然走到她跟前。
    顾明玉见到他之后，又叫了一声，“哥。”
    顾明川没有回答，只跟白慕说道，“Mike那边有点忙，你去看一下。”
    她明白顾明川是不愿意她和这些人接触的，于是点头离开了。
    庄园很大，大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并没有再见到顾云礼一行人，直到葬礼开始的那天。
    这里的葬礼仪式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在教堂，后半部分在墓地。
    教堂是用来邀请宾客哀悼死者的，教堂宽阔的礼堂中座无虚席，外面也挤了乌泱泱的媒体人。
    仪式并不复杂，很快就结束了，棺木随着圣歌被抬了出来，一旁的记者们见状纷纷涌向前，他们只有在众人前往墓地的途中才有机会进行拍照。
    白慕被顾明川护在怀中，上了路旁等候的汽车里，车子一路开回了庄园。
    后半程的在墓地的仪式，只允许亲属参加，牧师在墓碑旁念着悼词，他们站在墓碑前低头肃目。
    棺木下入墓地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啜泣，白慕侧目看过去，竟然是顾明玉。
    他神情难掩悲痛，双目噙着泪水，被一旁的李敏华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她下意识的侧脸去看顾明川，顾明川并没有被这哭泣声打扰，而是凝着双眼，眺望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面无表情，只有眉眼低垂，仿佛黑海苍穹，深不见底。
    遗嘱是在葬礼过后的第三天宣读的。
    所有人都围在会客厅那张巨幅条桌前，屋内静的吓人，公证人在短暂的寒暄后开始公读遗嘱。
    众人脸色不一，而顾云礼的脸，在听到遗嘱内容后渐渐黑了下去。
    当公证人宣读完最后一个词时，顾云礼猛地拍桌而起，大声喝道，“不可能！我父亲绝对不会立下这样的遗嘱！”
    李敏华的脸色则更加难看，因为遗嘱的内容是将顾镇山名下几乎所有的遗产全部留给了顾明川，只有将少数的不动产、基金、古董字画留给了其他人，而不论是她或者顾云礼，在遗嘱中都没有提及半分。
    “这不可能！”
    不仅是顾云礼不敢相信，在座的一众人也不太敢相信，因为顾镇山其实在几年前做过一次公证遗嘱，遗嘱上的内容其实大家都知道一些，并不是今天这么极端的样子。
    顾云礼霍然看向顾明川，“你做了什么手脚？！”
    然而根本不用顾明川回答，一旁的公证人就立刻说道，“顾云礼先生，这份遗嘱是顾镇山先生半个月前联系我们立下的，当时有医生在场，我们确保遗嘱的内容是在顾镇山先生意识清醒、独立自主的情况下的表达，并且在场的公证人员、律师、记录员加上翻译一共有六个人，我们还保留了全程的文字、音频和视频资料，如果您有异议，我们可以现在就放出来给你们看。”
    顾云礼顿时跌坐回椅子中。
    他怎么会不明白公证人口中话语的意思，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承认罢了。
    前些日子他纠集股东们踢出董事会的人，转眼间就成了安替最大的股东，而他，现在已经分文不值。
    “你这个逆子……”顾云礼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恶狠狠的扎向顾明川。
    顾明川淡然起身，拉起白慕，“既然遗嘱已经宣读完毕，我没有异议，就先告辞了。”
    白慕就在这静的吓人的气氛中走出了会客厅，只不过在出门的那一刻，身后的厅堂内似乎有什么砰然倒地，接着就是一片惊呼。
    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看一看发生了什么状况，却被顾明川固执的拉着往前走，根本无法回头。
    夜晚Mike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顾明川的父亲顾云礼连夜回了国，顾明川听到后只是轻轻一笑，“他当然要着急回国，他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应付。”
    白慕不愿意打扰他们谈话，决定去外间呆着，在掩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听到顾明川对Mike说，“这次多谢你帮忙，你想要的东西，我会按照约定给你。”
    *
    办完丧礼后，整个庄园就又空了下来，鲁庆明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连头发上的白发都开始变得格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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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没了主心骨，顾明川邀请他回国，但被拒绝了。
    “既然老爷不打算让我管理公司，我想我应该遵从他的意愿。”鲁庆明叹了口气，语气难掩沧桑，“我已经跟着老爷大半辈子了，接下来的时间，我要用来好好想想自己该干什么。”
    顾明川垂下眼，“您可以继续呆在这里，Mike应该会很乐意跟您一起生活。”
    这片庄园顾明川打算赠与Mike，故有此一说。
    鲁庆明摇了摇头，“我已经被绑在这里太久了，我想换个地方试试。”
    “好吧，”顾明川见他说不动，也不打算再劝，“如果您找到了喜欢的地方，请您给我寄张明信片。”
    鲁庆明望着面前的青年，感慨道，“阿川，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可千万别纠结在不值得的事情上，你父亲……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顾明川只是淡淡回答，“我知道明叔，我有分寸。”
    青年面容俊美，五官出众，眉眼很像故去的戴夫人，深邃、张扬，但青年的目光和戴夫人不同，戴夫人那双如湖泊般的眸子里常常含着秋水，而青年眼中则是一片冷漠的汪洋。
    鲁庆明深知面前之人的脾性，在内心扼腕叹气，却无可奈何。
    又过了几日，等一切手续处理完毕，顾明川和白慕就回国了，依旧是Mike送他们去的机场，登机前，她问顾明川，“你曾说的Mike想要的东西，是那个庄园吗？”
    顾明川微微摇头，“他只是想要一直住在庄园里，他舍不得那片马蹄莲，是我想把庄园留给他的。”
    世间的一切就是这么有趣不是吗，有些人穷尽心血，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有的人明明要的很少，最后却得到了很多。
    时间轮回，不一而足，千般念万般痴，最后全都化为了“求不得，舍不掉”。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国内首屈一指的综合性金融公司安替（RT）一夜之间风云变幻，高层换血的速度不比今年的秋雨来得慢。
    随着掌权人的更迭，台川商界也产生了剧烈的动荡。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旧屋载新主，难免会磕磕碰碰，不尽如人意。
    不过虽然顾明川这边状况频出，但也比他父亲顾云礼那里好得多了。
    人走茶凉，昔日董事会会长在卸任职务没有多久后，就被曾经的下属实名举报，说是其在任期间滥用职权，操纵股市，隐瞒外汇收入，引渡国内资金……条条件件触目惊心，一时间引起舆论的一片哗然。
    安替新任董事长顾明川先生当即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愿意配合相关部门的一切调查。
    然而就在新闻发布会召开的第二天，曾经风光一时的安替前任董事长顾云礼，深夜竟从三层高的私家住宅顶层跳了下去！
    警方立刻在当夜封锁了现场，顾云礼被紧急送往了医院进行抢救，因为送医及时，在医护人员的努力下，十六个小时后，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虽然命保下了，但人却仍旧处在昏迷当中。
    这场突然的变故猛地将一切推向了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有人说顾云礼这是畏罪自杀，也有的人猜测这是有人蓄意陷害……
    不久之后，警方对这起案件进行了通报，初步排除了谋杀及其他可能性。
    白慕看着这则通报不敢置信……自杀？简直天方夜谭！
    顾云礼虽然近日接连受挫，但他应该不是那种会万念俱灰一时之间想不开自寻短见的人。
    但不论她相不相信，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顾明川为了最近的舆论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她呆在房子内，看着新闻报道上的消息越来越坏，心急如焚，可她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她此刻都不能打电话打扰他，那是在给他添麻烦……
    没多久，就有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白慕望着门外似曾相识的两个人，问道，“是你家夫人要见我吗？”
    她认得这两个人，她在花湖会所住的时候，李敏华曾经找机会见了她一面，那个时候就是这两个人带的路。
    果然门外的人点点头，客气的说道，“如果白女士您方便，请跟我们走一趟。”
    她犹豫了片刻，“我需要跟我先生说一下。”
    那人立刻用恳求的语气说道，“白女士，我们夫人一直都想和小顾总通上话，但是小顾总始终不愿意应承她，她没有办法才想到请您帮忙，您如果不愿意去，我们不勉强您，但请您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小顾总。”
    白慕想到最近的新闻，一时间心中不忍，还是跟两人出了门。
    车子一路将她带到了城区的一栋私宅内，三层楼高的宅子有着一方宽阔的庭院，白慕穿过庭院，有人从里面迎出来，将她请了进去。
    这人带着她绕过客厅，来到后面的一间梨花木门前，敲了敲紧锁的大门。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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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慕迟疑着进到门内，被里面的景象惊到了，里面的空间被一面透明玻璃一分为二，玻璃后面，顾云礼浑身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身旁摆满了检测仪器，有个护士在里面照看，而李敏华则坐在玻璃后面，听到白慕进门，连头也没回，只是低声说道，“谢谢你能来，你稍等一会儿，我们去隔壁说话。”
    她等了片刻，看里面的护士小心的看管着周围闪着红光的各种仪器，慢慢将药物推进躺在床上一无所知的人身体中后，李敏华才缓缓站了起来。
    昔日曼妙的身材如今在这偌大的室内看起来有些单薄了，李敏华依旧穿着一袭旗袍，将头发高高挽起，却不知有些许发丝漏了出来，散乱的飘在脑后。
    白慕看着她转身，往她脸上一瞅，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多日不见，曾经瞧不出年龄的脸上不知道何时多了几道皱纹，挂在眼尾，生生将眼睛里的生机拖成了混沌的死气。
    李敏华淡淡一笑，难掩疲惫，“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白慕神情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敏华却不在意，“我本来就上了年纪，往常有功夫细细保养，才能维持体面，如今心力交瘁，一不注意，就尽显疲态，也是狼狈。”
    她推门出去，“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隔壁房间是一个茶室，李敏华坐在茶桌后，给她泡了一杯乌龙茶，递过来说，“先润润口。”
    白慕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放在唇边呷了一口。
    李敏华嘴角噙着一丝淡笑，说道，“我今天叫你来，是想通过你向顾明川传个话，我认输，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只求他能放过明玉。”
    白慕放下茶盏，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什么叫“满意的结果”？
    李敏华却不解释，只是说，“你只管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带给他，他自然会明白。”
    白慕垂下眼，片刻后说道，“好，我答应你会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他。”
    李敏华像是松了口气，叹息一声，说道，“白小姐，我没想还会有和你这样坐着说话的一天，自从那次顾明川将你带走以后，我以为你们会就此待在国外，不再回来。”
    白慕心中一跳，想起他们在庄园的时候，顾明川确实问过她愿不愿意一直陪他待在那里，但她拒绝了。
    “他能这么快娶你，我更是没有想到，不过也能理解，”李敏华忽的一笑，“他和他妈妈一样，都是个痴情种，想要的东西都要攥到手里才肯罢休。”
    “我也没料到会和明川这么快结婚，”白慕轻声说，“不过这世上的事哪能全都尽如人意，有失有得才是常态，不是么？”
    “说得好！”李敏华赞道，“说真的，我有时候很羡慕你这样的人，虽然想法天真，但也真的单纯，没有坏心。”
    这话并不友好，白慕皱起了眉头，“您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和戴薇有个共同点吗？”李敏华勾起唇角，“那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永远都以为周围的人是善良的，别人说什么都深信不疑，就算是被捅了一刀也愿意相信那人是无心之失，甚至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受伤了，因为这样就可以为对方开脱，维持表面的和平……”
    白慕听出她话里有话，但又想不通她到底在讲什么，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飘着没有着落，终于忍不住逼问道，“既然您将我找来，想让我帮忙，那就不如就把话说明白，别这么跟我兜圈子了，实在没有意思。”
    李敏华听到后“哈哈”笑起来，摇头道，“你的反应跟当年的戴薇一模一样，像极了，都怪我不把话说清楚，可是我把话说清楚了，她又受不了……”
    白慕霍的起身，提高了声音，“要是您没有别的话要讲，那我就告辞了！”
    “你啊！”李敏华收起笑容，嗔怪道，“我不过多讲了两句，你怎么脾气就这么急。”
    她愣住了。
    是啊，她如今的脾气怎么这么急，她原来并不是这样急躁的人，跟顾明川结婚后的这段日子里，她竟然将脾气养坏了。
    李敏华往桌上一瞥，惋惜道，“茶都凉了。”
    白慕又慢慢坐下来，握着那杯凉茶，缓了一阵子才说道，“您是想提醒我，留心身边的人。”
    可她身边的人，不就是顾明川吗？
    李敏华赞许的点点头，“不错。”
    白慕握着茶盏的手指慢慢收紧，跟着发紧的是她的声音，“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就这么直视着李敏华，迫切的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面前的女人始终是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好似贴在脸上了一张面具，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依旧是这幅面容。
    即便如今她的处境并不算好，可她依旧有这个本事，能够保持最大程度的从容优雅。
    不得不说就这份冷静自持，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白慕刚转完心思，就听到李敏华突然一哂，说道，“白小姐，一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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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门深似海，顾家虽然比不得郭家、林家那些的家大业大，但你要知道，就算平常家庭都有说不清的恩怨烦恼，更何况在这里，感情太虚无缥缈了，朝夕易变，唯有抓在手里的利益才是真实的，所以有时候就算是对枕边人，你也做不到毫无保留的坦诚和忠诚。”
    “因为有时候，无所顾忌的坦诚，可能更加伤人。”
    白慕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李敏华的话虽然绕，但其中意思她也不是不能猜到几分，可她不想再顺着问下去，她怕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事一旦关乎顾明川，她似乎连思考都被冻住了，根本不想究根结底。
    可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微微笑着问道，“我听说白小姐之前曾经有个恋人，是大学同学，你们毕业后去了林城，在那里呆了两年多，可是为什么后来分开了？”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白慕浑身紧绷，仿佛被拉紧的弦一般，“因为出了些变故，所以就分开了。”
    李敏华“哦”了一声，又问道，“出了什么变故？”
    她紧紧扣着手中的茶杯，没有说话。
    看她一直沉默，李敏华笑道，“你不说也就算了，我也能猜到几分，不过我挺好奇的，你后来跟你那个男朋友还联系过吗？”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好似从喉咙口挤出来一样，“我为什么要联系他？”
    李敏华疑惑道，“这就奇怪了，明明我的人查到后来顾明川还和这个人接触过，怎么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她一惊之下，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直接喊了出来。
    李敏华讶然道，“你真的不知道？顾明川后来找到过这个人，不但替他还清了所有债务，还给了一些人脉资源，如今这人也算混的风生水起，丝毫不比当年差。”
    白慕脑子里“轰”的一声，脸上的血色仿佛被瞬间抽走，她立刻反驳道，“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李敏华淡淡回道。
    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一味的在那里重复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她当年刚跟着顾明川的时候，虽然也对肖城东弃她于不顾的事耿耿于怀，甚至要让顾明川查一查他的下落，但却始终都没有查到，后来……后来时间长了，她也就渐渐将此事放下了，不再过问，可顾明川竟然在之后找到了他吗？
    为什么他从来没说过？
    就算他不说，那又为什么还要出手替肖城东还清债务，还要帮他……她实在无法理解，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心中更是慌乱不堪，只能下意识的否认着李敏华的话。
    李敏华突然露出了一种怜悯的神色，仿佛是在可怜她，“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慕慌乱如麻，茫然间无数念头涌了上来，她什么都抓不到，突然看到李敏华的神色，咬了咬牙，说道，“我不信！”
    她不相信，明明顾明川之前从来都没有跟肖城东接触过，就是帮她，那也是在她出事了之后，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恨肖城东，怎么可能会在后来再跟他接触，还帮他？
    顾明川曾经说过，她谎话连篇，这女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仿佛早有预料，李敏华勾起唇角，“信不信的，你找当事人问问不就清楚了。”
    她说了一个地址，然后说道，“现在你那前男友就在这里，你只要去看一看，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白慕仍旧摇头道，“我不信，明川不可能会帮他，这真是个笑话！”
    “是啊，”李敏华慢悠悠说道，“确实奇怪，他为什么要帮他。”
    白慕死死抿着唇角，面无表情，但捏的发白的指尖和紧绷的下颌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李敏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她的痛苦给了她极大的快乐，笑得几乎失态，而白慕的脸色，在她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越发难堪。
    “太有趣了，”李敏华渐渐收住那肆意的笑声，说道，“看你这一听到前男友的消息就方寸大乱的样子，我要是顾明川，我也不愿意把他的消息告诉你。”
    白慕霍的起身，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说道，“谢谢您的茶，既然我答应过您会把话带到，就不在这儿叨扰您了。”
    她转身出门，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听这女人再讲一句话，可在跨出房门的一瞬间，李敏华的声音还是穿过半掩着的门传了过来。
    “白小姐，我要是你，我一定回去见见我那前男友，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她几乎是夺门而出，穿过堂厅时撞到了一个人，是方才在玻璃房里的护工，那护工看她脸色惨白，以为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连忙上前询问。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说不出口，护工只好将她扶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下。
    请她前来的那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冲她说道，“夫人叫我们送您回去，白小姐，请。”
    她浑浑噩噩的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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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上了车，车子越开越远，车内回荡着皮革的味道，夹杂在柠檬香气中，慢慢腐蚀着她的嗅觉，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叫停了车子。
    开车的司机连忙把车停在路边，她一把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车上坐着送她的那个彪形大汉慌忙跟着下车，“白小姐，您好些了吗？”
    她呼吸着新鲜空气，面色狼狈，“你们走吧，我自己回去。”
    “这……”那人面露难色，“这里离您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我还是送您回去吧。”
    又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她咬紧牙，将那感觉生生压下去，哑着嗓子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走累了我会打车，你们走吧。”
    那人见她坚持，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好吧，白小姐，那我们就送您到这儿了。”
    她点点头，看车门在她面前关上，然后车子停顿片刻，最后缓缓开走。
    这里离住的地方确实不近，如果走回去，需要一个多小时，可她并没有往住的方向走，而是换了个方向。
    她临时下车，只是现在不想回去罢了，现在回去，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她害怕自己胡思乱想，所以索性下车，在这附近胡乱走走，免得心慌。
    只不过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下起了雨。
    初时还是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等到人们反应过来下雨了，大片的雨滴从云头里纷纷砸落，噼里啪啦，一瞬间就成了瓢泼大雨。
    白慕躲雨不及，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她苦笑一声，连四处走走都不让，老天真是不想让她如意。
    她只好打车回去，车内空调开的足，一上车冷风就将她穿了个透心凉，她本想打车回去也不过十几分钟，忍忍就算了，没曾想又遇上了堵车，生生在冷气里熬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等到下了车，她只觉得手脚冰的已经发木，伸展不开了。
    回到住处她勉强冲了个澡，头发头没吹多干，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仿佛被透支掉了全身力气一般，她一瞬间就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个声音传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仿佛是从云头上传过来的，带着点让她心安的味道，却飘忽的不似真实，她挣扎着想要回应，可嗓子就像是干裂的土地一般，半丝音都发不出，后来又有谁过来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她只觉得那手冰凉冰凉的，想要往上凑，身子却没有力气。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四周乱糟糟的，有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高烧，”那个声音冷静的说道，“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让她自己在这里这么烧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等到她真正有了意识，费力的挣开眼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是后半夜，外头一片漆黑。
    顾明川不知道是何时回来的，正在一旁的榻椅上休息，她额头上被放了一个凉凉的冰袋，右手上扎了针，正在输液。
    她口渴，想要说话，一张口却先咳出了声，声音惊醒了顾明川，他从榻椅上起来，来到床前问，“怎么样了，要水么？”
    白慕点点头，看顾明川从一旁端来水，递给她，她抬了两次手都觉得无力，没办法，只好就着他的手慢慢喝了起来。
    “怎么会得这么严重的感冒？”顾明川在一旁皱着眉头看她慢慢喝掉水杯中的水，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放到一旁，“我去端些白粥。”
    她本来不觉得饿，可一听到顾明川说白粥这两个字，她的肚子仿佛是一瞬间有了知觉，开始骨碌碌作响。
    白粥虽然没多少味道，但对于饿久了的人来说，米香味也许在此刻才能尝得更真切些，甘甜的白粥不仅仅是用来饱腹，还给她饿得有些发虚的身体注入了一股子力气，让她终于感觉自己有精神了。
    顾明川等她吃完，才问道，“浴室里还有你前天脱掉的衣服，你那天去了哪里？怎么会淋着雨回来，为什么不开车？”
    白慕又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消化完顾明川的问题，她似乎是刚修复好的机器一般，不论做什么都带着点吃力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也是迟钝、木讷的，“我前天……去见了李敏华……”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顾明川的脸色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你去见她做什么？”
    夜晚十分安静，说什么话都格外清晰，尽管她此刻气若游丝。
    “我……是她来找我的，她想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白慕等了片刻，顾明川没说任何话，既没有问她李敏华来找她干什么，也没问她李敏华说了什么。
    她只好接下去，将李敏华那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顾明川。
    可顾明川依旧是没有声响。
    她歪过脸去，看到他神色莫名，有些奇怪，“明川，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顾明川像是才从自己的意识里抽离出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启唇说道，“李敏华，她死了。”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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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李敏华死了，就死在白慕离开的当天晚上。
    据住家的阿姨们交代，当天晚上李敏华像往常一样用过晚餐上楼休息，家政们也照常做完了一天的活计退出了主屋，只有安排照顾顾云礼的两个小护工还在监护室里看护。
    夜里两点多钟的时候，女主人李敏华突然从楼上下到监护室内，说要看看顾云礼。
    小护工陪在一旁，看李敏华站在病床前，伸手抚摸着床上之人的脸颊，目光无限眷恋，缱绻无比。
    护工站在一旁想，都说这家主人与妻子十分恩爱，传言果然不假，可惜造化弄人，男主人竟然想不开跳楼了，半生不死的躺在这儿，真是可怜。
    念头还没转完，就见李敏华突然伸出手，猛地拔掉了顾云礼身上的维生系统！
    小护工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李敏华突然笑了笑，伸出右手，小护工只看到她手上闪过什么，一瞬间，李敏华也倒了下去。
    小护工尖叫出声，惊动了休息室内的另一名护工。
    另一位护工见此情形也呆住了，急忙查看倒在地上的李敏华的状态，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就连忙报了警。
    警察连夜赶来，封锁了现场，最后检测出李敏华是氰丨化物中毒，人当时就没了。
    躺在病床上的顾云礼，因为机器被切断后没有及时重启，也在两分钟后彻底停止了呼吸。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两名护工惊魂未定，又被带到警察局审问情况。
    二人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当时的情形，因为监护室内一直有四个无死角监控，又经过警方勘查现场，事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李敏华在蓄意切断顾云礼的维生系统造人死亡后，服毒自杀。
    在楼上，警方还发现了她亲笔写的遗书。
    遗书中，林敏华承认了近日里被实名举报的所有罪名，声称一直以来都是其夫妻二人操控了公司，所有事情与公司内其他人员无关。
    这则消息立刻在台川引起了轩然大波，谁都没有想到曾经在台川商界叱咤风云的夫妻二人，会倒下的这么快。
    但这篇遗书并没有成功打消检方的疑虑，这两天，检方已经派人入驻安替，准备彻查所有相关问题。
    顾明川是前天晚上回来拿资料时发现白慕不太正常，那时她躺在床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喊也喊不应，他立刻意识到她的状况不太好，连忙叫了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很快赶到，发现白慕发着高烧，先想办法降了温，然后回去开了药过来。
    期间白慕一直浑浑噩噩，旁人说话也应几声，就是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窗外浓稠的夜色绞缠不开，屋内只有暗黄的壁灯默默亮着，白慕被李敏华已经死了的消息震得瞬时失去了反应，呆坐着，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离开时……她状况还好，怎么会……”
    她猛地一惊，想起了李敏华要她带过来的那句话。
    满意的结果，这就是她给顾明川的满意的结果？
    她转头看向床边的男人，幽暗的灯光下，他的脸晦暗不明，阴影将那俊逸出尘的五官分割的更加明显，犹如高低错落的山峦，他那双深邃的眼此刻看起来也如山间浓郁的雾霭，似乎能将一切吞噬。
    “明川……”
    如墨般的眸子望过来，定在她身上，让她心中一颤，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怎么了？”顾明川却恍然未觉，伸出一只手贴上她的脸颊，她却像是被惊到了一般，往后略避了一下。
    顾明川顿时僵住，眸光一闪，她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又靠了回去，伸手按住他的手掌，低声说，“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害怕……”
    大病之时的声音也是虚弱无力的，颤巍巍透着些微可怜的味道。
    顾明川抚着她的脸，沉默不语，片刻后将额头抵了过来，将她拉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外面的一切你都不要去管，只养好身子就是。”
    她“嗯”了一声，紧紧闭上眼，就着他掌心的温度，努力将心底的疑窦全部压下去。
    第二天，这里突然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慕看到推门而入的身影，惊讶的喊了出来，“惠嫂！”
    熟悉的妇人端着刚做好的清粥小菜过来，连忙让她不要乱动，“先生说你病了，我今早赶忙从老宅赶过来，白小姐，你本来身子就虚，可不能不注意，哎呦，不对，我该改口叫你夫人了……”
    惠嫂絮絮叨叨的，还是惯常的腔调，白慕不由心头一暖，说道，“没事儿的惠嫂，我只是感冒了，很快就好了。”
    白慕恢复了一晚，虽然身体发虚，但精神却好了不少，惠嫂拉着她左看看又看看，忍不住感慨，“可比之前瘦多了，原本身子骨就弱，现在更清瘦了。”
    当初惠嫂在别墅时，总是变着法的给她做吃食，除了一日三餐，还有自制的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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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点、宵夜、汤食，惠嫂手巧，做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就吃多了，所以那段时间白慕着实丰腴不少。
    现下她病着，精神不济，脸色也不如从前，看着叫人心疼。
    白慕与惠嫂又说了一会儿话，惠嫂直催着她吃早饭，她没办法，在惠嫂的注视下，将端过来的饭菜吃了七七八八。
    如今虽然顾明川平日里忙，但现在有了惠嫂，这里就不似以往那么冷清了，有人陪着，白慕的状态果然比之前要好很多。
    这里不比之前别墅，有上下两层，白慕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惠嫂忙碌的身影，惠嫂也是对她十分上心，除了日常饭菜，天寒天暖都要提醒她一句，就连她出门，也都要仔仔细细的问一问去哪里。
    又这么过了十几日，终于有一天，惠嫂家中有事，接了电话后为难不已，仿佛下不定决心要不要回去。
    白慕知道惠嫂早年守寡，只有一个独子在安替旗下的一家工厂里做技术工，平日里能让惠嫂来回奔波的，也就只有这个独子了。
    她热心的问道，“惠嫂，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惠嫂为难道，“厂子里的人打电话说阿华从机床上掉了下来，虽然不太严重，不过我有点担心，想去看看。”
    她大方的笑着，“那你赶紧去吧。”
    “可是……”惠嫂还是犹豫不定，望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早上十点不到。
    “你放心，我约了SPA，要到十二点多，中午就在外面吃了，下午你要回来的早，就给我打电话。”
    “是东川所那家吗？”惠嫂握着手机问道。
    “是啊，”白慕笑着答道，“之前办的会员卡，一直没空去，催了我好几次呢。”
    惠嫂这才点点头，“好吧，夫人，我去看一看，很快就回。”
    白慕看着惠嫂收拾好东西，在门边望了她一望，转身而出，又等了片刻，来到窗前，看到楼下熟悉的身影离这里越来越远，这才转身去门边拿车钥匙，她将车库中的车开出来，把记忆中的那个位置输入进导航里，看了看时间，发动了车子。
    她要去的地方，是李敏华半个多月前见她那一次时跟她说的地址。
    有些东西，不弄清楚，她终究是不死心。
    车子上了高速，导航上显示着整个行程有三个多小时，终点是一个离台川两百多公里的陌生城市。
    这个城市她从未听闻过，也什么经济发达的地区，它处在两省边界处，在地图上看起来只是一个漆黑的小点，只有在拉大比例时，才会显出名字。
    车子在高速上飞速的疾驰着，眼前是单调乏味的景色，像幻灯片一般飞速闪过，看久了疲乏之感就会慢慢堆积上来，她顺着导航，终于在下午快两点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周围竖立着高矮错落的商业楼，这里估计是这个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方了，人流量都比别处的大很多。她泊好了车子，望着不远处的一栋大楼深深吸了口气。
    这栋大楼分为AB两区，里面挤挤攘攘塞了许多公司，A区直面前面的广场，租金应是比B区要高。有的小公司规模不大，只能租楼上几间零散的办公室，而有的公司却十分阔绰，能够包下一整层办公区。
    于是在这其中，城东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就颇为显眼，因为这家公司占了整整两层商业楼。
    连前台接待都十分敬业，客气的将她请到休息室里，倒了茶过来双手递到她面前，然后颇为为难的告诉她，她们老板现在不在公司，也不确定今天会不会来，如果她要一直在这儿等下去，能见她们老板的几率不大。
    白慕虽然很久没有跟职场的人打交道，但潜台词还是能听出来几分，她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慢慢等，谢谢你的茶。”
    前台劝说无果，只好将她放到休息室里走了出去。
    白慕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手中的茶水早就凉了，外面的天色也开始渐渐擦黑，公司里面的员工零零散散的往外走，前台又进到休息室，看着她委婉的说他们等会儿就要下班了。
    她不愿意让前台为难，正想说自己就要走了，一抬眼，一个大脑深处记忆中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了公司门口。
    她在那一瞬间近乎失去了呼吸。
    周围一切仿佛都抽离了颜色，只留下灯光中高挺俊朗的身影。
    她绝不会认错，那真的是肖城东！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白慕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挪眼的看着玻璃门后的那个身影，猛地扑过去破门而出，吓得一旁的前台顿时花容失色，一边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玻璃门，一边口中喊着，“这位女士，您怎么了？”
    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在清清楚楚的看到肖城东那张脸的时候就呆站在那里，脚跟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再挪不动半分。
    多年不见，肖城东依旧是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西装革履，眉目张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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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见到他此刻的样子都想不到，这人从前曾那么狼狈过。
    而肖城东也几乎是在白慕踏出休息室的门时就发现了她。
    他的脸色狠狠一变，休息室里的前台就从白慕身后追了出来，一看是BOSS回来了，还面露不虞之色，连忙解释，“老板，这位女士说她是您的朋友，来找您有些事，因为您今天有重要的合作要谈，我就没跟您打电话。”
    前台再抬眼，肖城东已经神色如常，冲她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你回去吧。”
    反倒是身旁的这位女士脸色煞白，一双眼死死盯着他们老板，咬牙切齿，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前台不敢多呆，眼明脚快的闪走了。
    白慕站在那里，胸口起伏，千言万语汇在喉间搅成一团，最后咕哝一声，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的指尖攥在掌中，将掌心扣得生疼。
    一阵阵的疼痛告诉她，她来对了，她来对了……
    肖城东气定神闲的走了过来，语气平淡，“去我办公室谈？”说罢看了一眼四周。
    四周正往外走的公司员工们虽然不敢在门口稍作停留，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的目光，变着法的偷偷瞄过来，躲躲藏藏，瞥一下就走。
    即便白慕再恨肖城东，也做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仪态尽失，她终于移开盯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四下的人群，在纷纷绕绕的视线中回笼了一丝理智，咽了咽胸口的那股气，哑着嗓子说，“好。”
    她跟着肖城东转进到他的公司，一直走到内部，来到一扇木门前，肖城东按下一旁的指纹锁，打开了这扇门。
    里面是一个颇大的空间，分为左右两个区域，左边是办公区，右边明显是休息区，后面还带了一个小套间。
    肖城东将她让进门后，仔细将门关上，然后才走了过去。
    望着那纤细的身影，他勾起唇角，说道，“好久不——”
    话音未落，白慕直接扬起手掌，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力道大到将他的脸狠狠掀到了一边。
    她的手指上还带着婚戒，坚硬的铂金戒圈在肖城东脸上留下一道漫长的红痕，从耳后到嘴角，丝丝血珠从那道红痕中渗了出来，本来完璧无瑕的脸此刻犹如被一刀割裂，状如修罗，让人不忍直视。
    肖城东动了动唇角，牵扯住开始发胀的伤口，疼得皱起了眉头，却轻笑出声，将头偏过来，看着白慕，细细打量片刻，然后从胸口袋处抽出方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扔到一边，仍旧把话说全了，“好久不见，你来这里，顾明川知道吗？”
    白慕垂下的手臂被那一巴掌震得发麻，还没缓过神就听到肖城东的问话，顿时心中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顿住了，看着肖城东似笑非笑的脸，心念电转间，慢慢改了口，“你认识明川？”
    肖城东顿时大笑起来，仿佛感觉她十分有趣，“白慕，你可真是有意思，大老远的从台川赶过来，就为了打这么一巴掌，不累吗？”
    她所有怒气仿佛砸到了棉花上，被人不痛不痒的弹回来，心中憋闷，却又不明白肖城东出口嘲讽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刻薄道，“累倒是不累，就是觉得脏，不该动手。”
    肖城东闻言更是乐不可支，走到一旁的立柜前，从里面一个格子中抽出一瓶酒，晃了晃，问道，“要喝吗？”
    白慕捏紧手指不做声。
    肖城东也不以为意，兀自取出酒杯倒出来，品了几口，轻轻“嘶”了口气，感慨道，“你下手可真重，看样子心里是恨死我了。”
    她望着他混不在意的表情，除了愤怒，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好似她揪着不放的，是不值一提的一件事情，好像她长久以来的痛苦，都是自找苦吃。
    “你怎么能……”她本想大声斥责他，但话说出口，不自觉的就带了哽咽，她又要强，不肯此刻在肖城东面前露怯，只能咬牙将话又咽了回去。
    “我怎么能恬不知耻的站在这里？”肖城东讥讽道，“白慕，你现在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
    她霍然抬头，肖城东不闪不避的看过来，毫不顾忌的眼神让她一怔，她渐渐冷静下来，想到来这里的目的，问道，“肖城东，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城东眉毛一挑，颇有些意外，“难不成我还要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你遇到了贵人，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来理我这个旧相识做什么。”
    他摇晃着酒杯，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痛快的发出喟叹，“前段日子的新闻可真是精彩啊，我前女友竟然有本事让安替的新董事长和家里大动干戈，真是令我佩服。”
    白慕脸色铁青，喝止道，“你闭嘴！”
    “怎么，”肖城东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我还不能说一说了？”
    “是你！”白慕忍无可忍，大声责问道，“当年是你抛弃我，你将百万的债务和一个烂公司扔给我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多投资人、那么多供应商，他们气势汹汹的拿我问罪，你知道我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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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吗？！你如今怎么还能这样挖苦我，肖城东，你有良心吗？！”
    “够了！”
    随着一声暴喝，肖城东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向一旁，杯子撞上墙壁，“呯”的一声四碎开来，像冰矢一样炸开。
    白慕的腿上好像被划开了一道，热辣辣的疼痛感从小腿肚子上迅速蔓延开，但她顾不得腿上的伤口，她被肖城东的举动吓到了，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她从没见过，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变了，变得异常陌生可怕。
    肖城东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扭曲，他的眼神如一把利刃，直刺过来，恶狠狠的带着恨意，“白慕，我弄成如今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为你！”
    她只觉得滑稽可笑，“因为我？肖城东，难不成你临阵脱逃，背信弃义也是因为我？”
    肖城东冷冷笑了一声，“当初我的公司运转不开，可不就是因为你。”
    当初他的公司并不是抗不下去，虽然资金流出了问题，但只要项目一批下来，合同运转起来，公司的财务状况马上就能好转。
    可审批拖了许久，就是不见动静，公司其他业务也跟着受到了影响，他不得不四处求人，希望能拉拢些资金。
    但不论他如何恳求，曾经在商场中推杯换盏的“朋友”们现在却都作壁上观，敬而远之，起初他以为，是别人不想蹚这趟浑水，直到业内一位曾经熟识的前辈实在看不下去，私下里偷偷提醒了他一句，问他，“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这才恍然大悟，就连他自己都能瞧得出，他手头的项目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那些浸淫商道的老油条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一个个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怕不是不愿意蹚浑水，而是不愿意惹麻烦。
    可他又得罪过什么人呢？
    他虽然初办公司，是个商场中的毛头小子，但自认为手段情商都不差，要不然公司也不会越做越大，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商场中更是如此，万事都要留人一手，免得最后给自己找麻烦，他从来都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他会得罪什么人？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他的合伙人老刘竟然卷钱跑了，他惊慌之下，一时糊涂，也跟着做了错事。
    其实跑又能跑多远呢，他惶惶不可终日，却始终没有人前来找他，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等到他悄悄回了林城，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公司早就清算完毕，之前的烂账也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而白慕也早就离开了林城。
    他不傻，冷静下来稍做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原来人家兜了这么一大圈子，为的是这个，红颜祸水，果然不假。
    后来他也离开了林城，一边准备东山再起，一边留心外界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安替新晋董事顾明川出了车祸的消息，小报上照片里一个纤细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毕竟在一起五年，这背影即便夹杂在人群里，他稍稍一望就能找到。
    呵，他们果然在一起。
    于是他推掉了一切手头上的工作，抽身去了戊州，找机会在一家私人医院里见到了那个让自己颠簸了两年多的人，顾明川。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不用多，顾明川这种人，怎么会猜不到他找来的用意。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顾明川的态度。
    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脸色虽然苍白，但说出来的话却清晰有力，“你可以去见她，如果她愿意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跟别人纠缠不清？
    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肖城东了，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重蹈覆辙，于是他提议道，“我如今一介无名小卒，再去找她是委屈了她，我今天来见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交个朋友，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生意场上要是没有朋友帮忙，怎么能蒸蒸日上，你说是吗？”
    顾明川垂下眼，沉默半晌，只说要考虑考虑。
    他其实心里并没有把握顾明川会受他掣肘，不过好在顾明川考虑的时间并不长，转天他出了院，就立刻就找人前来通知他，让他回去等消息。
    他害怕顾明川变卦，就一直盯着戊州，没想到在他去找顾明川没多久，白慕就被安排离开了戊州，他心中暗笑，原来那个男人表面从容淡定，心底还是怕的，不过顾明川到底是没有食言。
    此后他的事业有了这个助力和后台，就是平步青云、一跃而起，他完全打消了要去找白慕的念头，他是疯了才放弃手中的一切去纠缠一个女人，五年感情又怎么了，他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五年。
    *
    白慕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肖城东唇边的讥笑更加明显，“所以你何苦跑大老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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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我，回去过你现在的舒坦日子不好吗，他虽然用尽了手段，但他对你却不坏，你该知足了。”
    她的心像是被荆条来回鞭搓，密密麻麻的痛感从胸口传出来，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顾明川。
    原来她所经受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肖城东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愈发痛快，“其实他何必这么大费周折，我要是早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会跟他作对，可怜我这几年平白遭了这么多的罪，哦，我倒是忘了，他要是不唱个红脸，你怎么会愿意跟着他，毕竟——你那个时候还爱着我呢。”
    白慕盯着他洋洋得意的嘴脸，只恨不得再打一巴掌上去。
    她当年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除了皮相好看一点，剩下的简直烂到了骨子里。
    门口突然传来“嘀”的一声，办公室的木门被打开了，门外传来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城东，怎么还不下班，我等了你好久了。”
    室内两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僵在那里。
    白慕看着那个精致利落的女人，叫出了她的名字，“……程苏。”
    程苏脸上也全是震惊，“白慕？！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站起身，突然笑了起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程苏都可以在得知他们分开以后轻而易举的找到肖城东，她是有多傻，会相信顾明川的话。
    “哈哈……”她不禁笑出了声，在程苏惊恐的目光中推门而出。
    再开车回到台川，夜已经深了，因为入了秋，夜晚上的路人并不多，灯光也是冷冷清清，她将车开到一半，忍不住停了下来，拉开车门，蹲在路边嚎啕大哭。
    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好奇的侧目，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谁会平白无故的劝慰一个莫名其妙在路边哭泣的女人呢，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深夜。
    她哭了许久，脸上的泪干了又淌，淌了又干，直到她觉得双颊紧绷，口干舌燥，几欲作呕，再也哭不出什么了，才慢慢坐回到车内。
    原来她曾经的痛苦挣扎，所谓的苦痛磨难，那些在丢掉自尊心后忍着羞耻向顾明川求欢的一切，如今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他蓄谋已久，用那些伎俩一步步逼她就范，让她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爱上他。
    怪不得李敏华说要留心枕边人。
    她现在才明白她的话，无所顾忌的坦诚，赤丨裸丨裸的真相，确实很伤人。
    她还是回了住处，将车好好停在车库里上了楼，惠嫂还没回来，顾明川也没回来，整个房子里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她没有开灯，随手丢掉手中的东西，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就这么枯坐了几个小时，直到头顶灯光大亮，双目被光线刺痛，她下意识的一闭眼，一个身影带着熟悉的气息悄然靠近。
    “怎么在这里坐着，你的腿怎么了？”
    顾明川蹲下身子，皱着眉头看她的小腿，那里有一道红痕，是被肖城东砸碎的酒杯划出来的，非常细小的一长道，早就结痂干涸，隐在长裙里，并不明显，却被他一眼发现。
    她看着身旁的人，有气无力的说道，“明川。”
    顾明川闻声抬头，在看到她的脸时面色一沉，“你哭了？”
    温热的手指触了过来，她躲了过去，哑着嗓子说，“你先坐，我有话要说。”
    他这才发现她的异样，沉默着收回了手，看了看她侧偏过去的脸，没有说话，起身坐到一旁，语气平静，“你想说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脸，静静看了他半晌，轻轻问道，“明川，你爱我吗？”
    顾明川眉心一动，“为什么这么问？”
    她笑了笑，声如梦呓，“我在想，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忍心看她痛苦挣扎还无动于衷。”
    顾明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气若游丝的说，“明川，我都知道了。”
    室内一片安静。
    她眼神空洞，不知飘到了何处，“我今天下午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见到了肖城东，我原本以为他会活在愧疚自责当中，见到我时一定会痛苦懊悔，我错了，他不仅活的好好的，满面风光，提起以前的事，还丝毫不难过，我就在想，他过爱我吗？”她眼神一转，看向他，“你爱过我吗？”
    她笑了起来，才发觉眼前之人从来没说过“我爱你”这句话。
    她又问了一边，“明川，你爱我吗？”
    顾明川动了动唇角，却没说话。
    “你们怎么能、怎么忍心……你们还是人吗？”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委屈愤恨，声音徒然激动起来，“是我错了吗？为什么你们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顾明川抓住她的手臂，“你别激动，听我说。”
    她摇着头，“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她挥开他的紧紧抓住她的手，却猛地觉得眼前发黑，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嗡鸣，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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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失去意识之前，耳边是顾明川惊慌失措的大吼，“白慕！”
    *
    白慕从病床上醒了过来，耳边是监测仪器稳定而有规律的“嘀嘀”声，不紧不慢的，在这发白刺眼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单调冰冷。
    天花板上的灯年头有些长了，看起来有些发昏，白慕被晃了一下，视线才终于清明过来——原来并不是灯太昏，而是自己方才眼花了。
    她抽动着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感觉浑身都绵软无力，胳膊似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微微侧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她的床边，胳膊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中，怪不得她抬不起来。
    方才的动静惊动了床边的人，他抬起头愣了一下，对上白慕的目光，眸间闪过一丝欣喜，然而被他迅速压了下去，只有握着她手臂的手微微发紧，透露出主人的紧张。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顾明川的声音非常干涩，听起来暗哑低沉，断断续续。
    白慕看向顾明川，诧异于他此刻的状态一一眼底乌青，脸色灰白，显然是没有休息好，脸上竟然有新冒出来的胡茬，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形容狼狈，连衣服都有些发皱，与他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样子相去甚远，难道他一直都待在这里等待着她醒来没有离开么？
    刚醒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意识错乱，然而此刻已经完全回过了神，想起了昏倒前与顾明川的争吵，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医院”，顾明川简短的回答道，“你的情况不太稳定，需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白慕不觉得自己已经虚弱到了需要住院的地步，虽然现在她还是浑身无力，但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要出院。”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我不想呆在这里。”
    顾明川抓住她乱动的身子，口气是异常的耐心和温柔，“我知道呆在这里不舒服，等过几天你情况稳定了，我就带你回去。”
    这反常的语气让白慕心中突然起了不好的预感，她顿时安静下来，端睨着顾明川的脸色，沉静的问了一句，“我怎么了，我……生病了么？很严重？”
    顾明川的脸色一下子古怪了起来，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但语气还是温柔和缓的，“不是，你不要瞎想，医生说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需要调养。”
    他越是这样忍而不发，白慕就越觉得诡异，她突然吵闹起来，“我不管，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
    “白慕！”顾明川声音刚一提，在看到她明显被吓了一跳的神色后，又迅速压了下去，语调放轻，“你听话，只要你的情况好起来，我马上带你走。”
    可他越这样她就越害怕，“明川，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可顾明川依旧还是抿唇不言。
    她心中一“咯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语气也开始惊慌起来，“我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我是不是病的很严重，还有多少时间……”
    “你怀孕了。”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她的泪水还酝酿在眼眶中，眼角还没来得及红上一红，就被顾明川这句话生生吓了回去，“你说什么？”
    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句话一般，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我……我怀孕了？”
    顾明川眉宇间尽是疲惫，闭了下眼睛，温柔且耐心的对她说，“医生说你之前情绪波动太大，情况不稳定，需要安静休养一段时间。”
    “休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那里平平坦坦，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思绪，甚至忘了自己要生气，连顾明川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时都没有抗拒。
    “你安心在这里调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跟医生或者护士说……”
    她将视线转到他脸上，怔怔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把他的手从脸颊上拂下去。
    顾明川愣了一下，似乎想抬手，却生生钉在半空，最后又落了回去，片刻后说道，“我从没强迫过任何人，当年我也给过他选择，是他没有珍惜。”
    她冷冷一笑，“你是不需要强迫任何人，因为你只给别人一条活路。”
    从肖城东到她，再到李敏华，她们有过其他选择吗？
    顾明川垂下眼，“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尽量不来烦你，但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说完这话，他起身走了出去。
    白慕颓然坐在那里，脑子里空茫茫的，只觉得胸口又酸又涩，也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外面的人耐心的敲了三次，见里面没有人回应，擅自推门进来了。
    是惠嫂，进门一看白慕呆坐着，脸上神情不对，叹了口气，劝说道，“怎么突然和先生吵架了，您也知道的，先生虽然性子冷，但心里是很在乎您的。”
    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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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慕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惠嫂连忙走了过来，“好啦好啦，你现在身子弱，可不能乱哭了，我得想法子给你补补，不然身子受不住啦。”
    也不知怎么的，她现在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只一味哭着，惠嫂没有办法，只能过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她在医院住了一周多，顾明川没来过一次，只有惠嫂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住的是医院的私人套房，里面东西一应俱全，惠嫂像是要卯足了劲儿给她补身子，各种名贵物品流水似的端过来，吃完这顿马上有下一顿，吃的她只想吐。
    到了出院的日子，也只有小赵一个人开了车过来接她。
    车子并没有载她回原先的住处，而是开到了郊外的一处宅子里。
    “这是顾家的老宅，”惠嫂解释道，“前段时间先生刚收回来，原想着收拾一番再住进来，没想到……”
    惠嫂顿了顿，“其实里面收拾的也差不多了，这儿景色不错，也清净，最适合调养了。”
    白慕坐在车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看着车窗外发呆。
    宅子分为两个部分，前边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是主屋，后面跟了两排平房，那是以前帮工们住的地方。
    宅院旁郁郁葱葱，挺立着一片参天大树，确实幽静。
    惠嫂是片刻也不肯闲着的脾气，一进屋就开始收拾起来，等觉得收拾差不多了，又跑到厨房找食材去做饭。
    白慕早就上楼睡觉去了，在医院住，她总觉得不痛快，睡觉也不怎么安稳。
    惠嫂照顾她时间长，知道她的脾气，也不上来打扰她，一直到晚上她下了楼，才端过来一碗熬好的汤说道，“中午就没有吃饭，晚上好歹喝点东西吧。”
    虽然汤里的浮沫和油脂都被惠嫂细心的撇干净了，但白慕乍一闻到这个味道，还是控制不住的冲进厕所里吐了起来。
    这一吐就是昏天暗地的不舒服，惠嫂用土办法按住她的内关穴也不管用，等她吐完，整个人就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绵软无力，惠嫂只敢去倒了些清水过来让她喝。
    白慕勉强顺了顺口，一脸憔悴的摇头，再也不肯喝了，惠嫂这才小心的把她又扶上了楼。
    她浑浑噩噩睡过去，也没睡多安稳，总觉得自己在似梦非梦间，后来突然觉得眼皮一亮，她睁开眼睛，是月光照了进来，洒了一室的清辉，她便再也睡不着了。
    房间里太闷了，她走了出去，来到二楼廊道的尽头，推开侧门，外面是一个小小的半圆形拱台，斜凸了出去，将够容纳一个人站立，拱台外是一片树林，质押粗壮，茂盛繁密，临近的一棵树的枝丫甚至都探到了拱台之上，风一吹过，沙沙之声响在耳畔，更衬的此刻静谧非常。
    她望了望头顶的月色，深深吸了口气，低头时似乎看到两个不甚清晰的人影，隔着繁茂的枝叶影影绰绰，定睛一看，果然是两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说着话。
    因为她站的地方在林荫一角，又在高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她。
    “就是这个样子啦，闻到什么都想吐，我已经试过很多东西了，都说吃不下去，没有胃口。”说这话的是惠嫂，带了点大连的口音，很好辨认。
    另一个人被枝丫挡着，白慕看不清楚，却听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不行，总得想办法让她吃点东西。”
    她心中一震，听出这是顾明川的声音
    可今天小赵在车上提起过，说他在外地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惠嫂还在那头说着，“先生不用太担心，怀了孕就是这样，刚开始就是什么都吃不下的，后面就好了。”
    顾明川“嗯”了一声，“改天让刘医生过来再瞧瞧，看有什么法子让她好受一些。”
    惠嫂啼笑皆非道，“先生，刘医生又不是妇产科医生，这种事情，医生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顾明川闹了个笑话，没再吭声，惠嫂说道，“怀着孕最重要的是要心情好，您常回来看看就好了。”
    却听顾明川苦笑一声，轻叹道，“就是我回来了她才会心情不好。”
    话音还没落，一阵风吹过来，忽听得头顶“啪”的一声响，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头顶看去，原来是风吹的树枝打在了顶楼的玻璃上。
    月光穿过斑驳的枝叶漏过来，洒在顾明川的脸上也是明暗交错，他低下头，又冲惠嫂交代道，“有什么事都跟我打电话，万一她想出去了，不要拦着，你先跟着她，然后找机会再联系我。”
    惠嫂点头道，“知道的，您放心吧。”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顾明川才匆匆离开。
    白慕躲在玻璃后面，一直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才出来，楼下惠嫂已经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进来了，白慕又望了一眼窗外，默默走进房间，片刻后，惠嫂上了楼，悄悄打开房门，看到白慕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休息，只留了一旁的落地灯还开着，橘黄色的灯光柔和的洒了一地，她走了过去，将落地灯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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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将窗帘拉起才离开。
    第二天起早，惠嫂看白慕还是吃不下，就提议陪她在四周走走。
    老宅外植被覆盖率高，空气格外清新，白慕绕着主屋走了几圈，胃里面的那种灼烧感竟然渐渐小了下去。
    回到主屋内，惠嫂见她精神好了一些，连忙将做好的吃食端了上来。
    但她试了几样，还是难以入口，惠嫂一边断了清水让她漱口，一边扶她起来，省的又问道什么怪味道，开始反胃。
    白慕刚站起身，突然停住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其中一盘菜里的东西。
    惠嫂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询问道，“你想吃萝卜炖羊肉？”
    白慕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却点了点头，愣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惠嫂被她弄得更加糊涂了，盯着那盘菜，“到底想吃什么？羊肉？萝卜？”
    白慕蠕动了嘴唇，“有生萝卜吗？”
    惠嫂一愣，连忙喜道，“有有有，厨房里就有，你等着！”
    为了给白慕补充营养，厨房储物柜里、冰箱里多放的滋补品多，萝卜一般都当做配菜，惠嫂往冰箱一搜，只搜到了六根白萝卜。
    她将萝卜皮削干净，萝卜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装进盘子里端了出去，用牙签插着，白慕虽然捏着签字小口小口的吃，但她吃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一盘子生萝卜就见了底。
    惠嫂又进去切了第二盘出来，她仍旧吃光了。
    等到第三盘端出来，白慕刚想伸手去拿，惠嫂就在一旁劝道，“夫人，悠着点，当心积食。”
    白慕手一顿，吃萝卜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胃口一开，旁的东西多多少少就能跟着吃一点了，惠嫂这下喜笑颜开，跟在白慕后面时不时问上一句要吃什么。
    怀孕以后口味果然会变得古怪，往日里白慕吃饭都是极为清淡的，现在竟然觉得以往爱吃的那些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往嘴里送的东西不放点辣椒或者醋根本吃不出来滋味。
    于是惠嫂又特意上锅炒了两大罐辣椒出来，让她吃饭时好配着吃。
    当天晚上，她正尝试着用辣椒陪白萝卜吃，突然听到门口“嘀”的一声，有汽车转了进来。
    接着就是“轰隆隆”一阵响，外面一片嘈杂，她疑惑的起身到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指挥着偏屋的帮工们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来的人是小赵，他看到白慕后，立刻打了招呼过来，说道，“您去屋里坐着吧，外面没什么事，就是顾总让我送些东西过来。”
    她眼神往车上一瞥，见到数个大纸盒子，上面帖着标签，整齐的摆在后备箱中，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白玉春。”
    对上白慕疑惑的眼神，小赵连忙解释道，“是白萝卜的一个品种，顾总听说您最近喜欢吃生萝卜，特意让人弄来的，这萝卜是无土化栽培出来的东西，水分足，口感好……”
    还没说完，白慕就转身进了屋。
    小赵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回去招呼帮工们将东西搬进后厨。
    晚上惠嫂一边端着水萝卜出来，一边状似闲聊的跟白慕说道，“其实家里的萝卜够吃几天了，我老早跟先生说过，不急着买，但先生非巴巴的让小赵连夜来送新的，说是这批萝卜是刚从棚里摘下来的，新鲜!我刚才忍不住也尝了一口，哎呦确实好吃，咬到嘴里啊嘎嘣的响……”
    “惠嫂！”白慕忍不住打断了她。
    惠嫂停下手中的活计，一双眼睛张的溜儿圆，“怎么了夫人，你要吃什么吗？”
    “……没事。”
    她放下盘子，“我上去休息了。”
    其实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顾明川的心思，但目前她还没办法做到毫无芥蒂的面对他。
    入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来回折腾了半晌，肚子突然“咕噜噜”响了起来。
    又饿了……
    她不想吵醒惠嫂，自己下楼准备到厨房冰箱里拿点吃的。
    刚到一楼，还没转过楼梯口，却看到厨房口那儿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惠嫂？”
    难道惠嫂还没有睡吗？
    但为什么她叫惠嫂却没人应声？
    主宅楼宇宽阔，夜里太静的话，总有一种空旷的幽寂感，所以每到夜晚，楼里的过道中总会亮着一盏盏壁灯。
    她顺着灯光走过去，来到厨房门口，往里一望，里面空无一人。
    兴许是看错了。
    肚子又开始叫嚷起来，催促着她赶紧去找吃的。
    她走过去拉开冰箱，里面除了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萝卜，还有冻笋、豆干之类的小零嘴，她随便拿了点出来，刚合上冰箱门，门后突然出现一个人！
    她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东西也掉落在地，下意识的想喊叫，一股刺鼻的气味却猛地扑了过来，她顿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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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慕是在清晨醒来的，她脑袋发沉，浑身上下如同被拆了一遍又重新组装起来一样，说不出的难受，等过了几秒她的意识完全清醒后，这才发现周围的状况不对劲。
    她正瘫坐在一栋废弃大楼里，耳边有汩汩的流水声，分不清是周围有溪流还是长久失修的水管一直在淌水。
    地上石渣泥土到处都是，她的脚被一根大铁链子拴在地上凸起的钢筋中。
    除了脚，她浑身上下倒没有别的束缚，可脚上粗丨大的铁链子锁得死死的，沉重不堪，也不是她一时半会儿能挣脱开的。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似乎是在郊外，因为周围并没有嘈杂的鸣笛和喧嚣声，只有偶尔响起的不知名的鸟叫和虫鸣。
    自己是被人故意绑来这里的。
    这个想法清晰的印在她的脑中，联想到昨夜看到的黑影和那股刺鼻气味，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有什么人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到老宅里面不被发觉还能偷偷将她带出来呢？
    她还没想出答案，就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嫂嫂。”
    她猛地一惊，脑中似乎有什么“嘭”的一下炸开。
    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绕过她身后的石柱走了过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是顾明玉！
    面前的人衣衫整洁，面容平静，一副与顾明川三分相似的脸上没多少情绪，只走过来将提着的袋子放在她一边，说道，“早饭，吃吧，别饿着。”
    他的声音很干净，不似顾明川那样的低沉，透着点稚嫩的少年气。
    脚旁的袋子里有装好的肉饼、豆浆和菜包，正发出诱人的香气。
    “你吃过了吗？”她突然问道。
    顾明玉一愣，半晌才知道要回答，“……已经吃过了。”
    “那好。”她拿起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咬上去。
    她现在因为怀孕，特别容易发饿，根本扛不住，一饿就有气无力眼前发昏，不管怎么样，得先吃饱再说。
    菜包和肉饼并不油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豆浆看起来是现磨的，没有放糖，略带了点生豆子味儿。
    等她吃完，顾明玉又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接过来，道了声谢。
    顾明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椅子，顺势坐在她一旁，看她将吃过的残渣整理好，装进袋子里束好口，放在一旁。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因为我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就证明顾明玉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你把我绑来这里的，是因为明川吗？”她问道。
    顾明玉闻言冷笑道，“我那个好哥哥想把我遣到国外去，他恐怕还以为我现在正老老实实坐在飞机上呢。”
    白慕叹了口气，“你忘了老宅里到处都是监控吗？”
    “无所谓了，”顾明玉垂下眼，“刚才我已经放了消息，说不定不到中午，我们就都能见到他了。”
    虽然顾明玉和顾明川面容上并不十分相似，但他垂下眼这一瞬的神态，倒是有点像顾明川。
    白慕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明玉，你放了我，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你哥哥好好谈谈，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顾明玉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抬起手对着日光仔细端详着，说道，“我和他已经没办法好好谈谈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妈她打电话给我哥后没多久就自杀了，我哥他不愿意告诉我原因，我就只能把你绑来这里逼他说。”
    “这个警方已经调查过了，那个电话并没有被接通……”
    顾明玉笑了一下，将手掌心中的东西递过来，突然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白慕转了视线，想他手中望去，那是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旁边有个凸起的按钮。
    “这里面装着我妈那晚吞进去的东西，是不是很不起眼？”顾明玉的声音冷冷冰冰，让她打了个寒战。
    “别害怕，现在这个东西只是一个空壳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白慕突然意识到，顾明玉是不打算伤害她，但他同样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哥哥，”顾明玉将那个圆球收起来，淡淡说道，“那个时候我跟我妈住在外面，虽然锦衣玉食，但是我心里明白，我和我妈是什么处境，所以我从来不抱怨，也不埋怨，一直很乖，怕我妈心里难受。”
    “后来十一岁那年，我哥的妈妈出事了，不久后我妈带着我住进了那个大房子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哥，我知道他妈妈出事了他心里难受，整日里躲在房间里，也不说话，我心里也难受，那情形让我觉得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幸福，所以我那个时候拼了命的想补偿他。”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我从来不抢，也从来不在他面前跟父母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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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只要是他想要的，只要眼神一瞥，我都会想发设法帮他弄来，我妈对他虽不能说像对我一样，但总是没有亏待他，平日里也尽量不接触不刺激他，甚至还劝我爸多跟他相处开解一下他，直到他被爷爷接出国……”
    他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虽然我知道我哥他讨厌我妈妈，但我妈她罪不至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逼着她去死！”
    他的眼睛像毒矢一样射来，“你告诉我为什么！”
    顾明玉的胸口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剧烈的起伏着，他恶狠狠的瞪着白慕，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仇恨的敌人一般。
    白慕不自觉的往后瑟缩了一下，害怕他下一秒就扑过来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后，顾明玉渐渐平复了呼吸，梗着的颈子也放松下来，发泄过情绪后的他显露出一种疲惫的厌倦。
    他闭上眼，“嫂嫂，你别怪我，要怪就怪我哥，他拿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那么我就只好礼尚往来了。”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这废弃的大楼里也开始慢慢盈满了亮光，连空气都开始变得温热，耳旁的水流声不紧不慢的，听的人愈发急躁。
    顾明玉再发了一顿脾气后就不知道又去哪里了，留白慕一个人锁在这里。
    铁链子不长，但要想活动开却很难，甚至她都无法转到水泥柱后面去，无法看到这里的全貌，她现在浑身上下空无一物，既不能打开链子，也无法联系上顾明川，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底的不安越扯越大。
    就在她正想办法找些坚硬的东西尝试着撬开铁链时，顾明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白慕！”
    她猛地抬头，看到顾明川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正焦急的看着自己。
    “明川！”她心中刚涌出一丝喜悦，就被顾明玉的声音打断了。
    “哥，”顾明玉突然从后面走过来，“你来的可真慢。”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过来，顾明玉缓步走到白慕身前，挡住了顾明川的目光。
    “也对，公司刚到手，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吧，能这个点来，也很不错了。”
    顾明川沉声说道，“明玉，你先放开她。”
    “不行，”顾明玉摇了摇头，“钥匙被我扔到来的路上了，恐怕还得委屈嫂嫂忍一会儿。”
    顾明川咬紧牙关，“我们家的家事，我们自己解决，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别伤害她，这些都跟她无关……”
    顾明玉“咦”了一声，“既然是我们的家事，那当然就跟嫂嫂有关系了，哥，难道你不拿嫂嫂当自家人吗？”
    顾明川面色铁青，紧紧盯着顾明玉。
    顾明玉笑了笑，“应该是哥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把我们当做一家人吧，所以现在料理起我们就一点不会心慈手软。”
    顾明川突然一哂，故意露出嘲讽的表情，“明玉，我劝你趁现在我还拿你当我的弟弟，还给你留了几分颜面及早收手，你以为你自己真能下得去手吗？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从小你就是个胆小鬼，只会躲在你妈妈身后寻求庇护，连想要什么都不敢说出口，什么都得你妈妈来，一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蠢得可怜，你该庆幸你一直活在顾家的羽翼下。”
    顾明玉果然被激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指顾明川，“你住口！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吗？”
    顾明川却丝毫不畏惧，一步一步走过来，竟逼得顾明玉连连后退，“今天闹这么一出，你想知道什么？你觉得你母亲无辜？那么我告诉你，我母亲当年的事跟她脱不了关系，公司的事也是她的手笔，她早就回不了头了，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你要再这么闹下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话音刚落，顾明川就欺身过来，猛地一把抓住顾明玉的手腕，企图扯开他手中的匕首。
    顾明玉立刻反应了过来，不顾一切的往前一扑，两个人扭打着跌落在地，顾明玉死死抓住匕首，顾明川顺手一顿，想要把将顾明玉手上的腕劲儿卸下去。
    顾明玉虽然吃痛，但也明白自己手上的匕首是最大的武器，就是不肯松手，突然一翻，直起身双手握住匕首就像往身下的顾明川插去！
    顾明川果断的踹出一脚，将他踢开，但脸颊还是挂了彩。
    两个人犹如困兽一般，低喘着盯着对方，似乎在找对方的破绽，只要一发现，就会立即撕咬过去。
    就在这急促的插喘息中，顾明玉突然笑了一下，说道，“哥，你会不会后悔？”
    顾明川脸色巨变，看着顾明玉的匕首冲白慕而去，立刻扑了过去。
    白慕身前被扑过来顾明川护得严严实实，看他脸色变得煞白，眉头紧皱，她低颤着声音喊道，“明川！”
    顾明川反身将身后的顾明玉打倒在地，扭着他的脖颈，将他暂时打昏了过去。
    这一下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再也坚持不住，跌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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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慕被锁链锁着，够不到顾明川，只能堪堪握住他的手，而顾明川趴在地上，后背被血染红，也只能勉力撑着往前凑了一段距离而已。
    她泪眼婆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助的握着他的手。
    顾明川努力笑了一下，“别哭。”
    她点点头，却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他抽紧了手指，将她的手死死握住，感觉背后一片冰凉、麻木，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下来，声音开始断断续续，“白慕，我……我爱你。”
    我爱你，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再也不敢说出这三个字。
    因为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咒语，一旦我念出来，转眼就会失去那个人。
    我曾经极度害怕你离我而去，但今天我不怕了，因为我更怕没机会告诉你。
    我爱你。
    他闭上眼睛，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
    白慕坐在手术室的外面，这是她第二次坐在手术室的外面了，上一次顾明川也是为了救她而受伤。
    明明每次他都奋不顾身的护住自己，为什么她还会怀疑他的心，她太傻了，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起情绪。
    小赵在一旁递过来纸巾，轻声说道，“别哭了，顾总会没事的。”
    她接过纸巾，低声问，“为什么不提前报警？”
    小赵的声音中有不可抑制的叹息，“顾总还是想给顾明玉一个机会，他告诉我如果半个小时之内他没有给我打电话，再让我报警。”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泪水又流了下来。
    她想起和他的争吵，上一次她说的话那么重，她说他逼得他们没有活路可走，可真的是这样吗，走哪条路，下什么决定，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可每个人到最后都反过来怪罪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自己犯下的愚蠢错误。
    小赵在一旁看她流泪不止，除了叹息，也不好再劝，只能陪着她在一旁干等。
    手术一共进行了将近十个小时，白慕从天亮等到天黑，直到护士们推着病床车出来，主刀医生一边擦汗，一边略带疲惫的说，“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只要48小时内没有并发症，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她终于觉得自己被勒成一缕的呼吸顺畅了一点。
    小赵处理好相关手续，回头见白慕一直呆在病房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说道，“现在还不能探视，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熬着，你现在还怀着孕，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等顾总情况好些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白慕只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赵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给惠嫂打电话。
    没过多久，惠嫂就赶到了，惠嫂人麻利，很快就张罗好一切，三个人潦草的在医院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因为公司有事，小赵不得离开了。
    惠嫂来不及回去做饭，便让家中的帮工将之前做好的东西稍热一热带过来。
    那么多她之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看着竟然一丁点都吃不下去。
    “再怎么样也要吃一些，就为着肚子里的那个，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惠嫂忍不住将话说重了点。
    她实在没有胃口，但惠嫂目光灼灼，她不忍拒绝，于是强忍着恶心，食不知味的咽了几口下去。
    晚上小赵又赶了过来，跟她说，“今天郭先生想要过来探视，我跟他说顾总还在监护室，现在不方便过来。”
    小赵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只看到她缓慢的点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想了想，掏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白慕的眼神是空茫的，起初没有焦点，看到那个东西也没什么反应，不过没过几秒，她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抬起头，神色凝重，“这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那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刻着四个字，只不过因为放的太久，四角都有些磨损，印章也似乎被磕过，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印章上方雕刻着一个小小的龙头，做工粗糙，一点都不精致，一看就是非常廉价的东西。
    但白慕显然是认识这个的，她伸手接过来，抚摸着印章，“这是……”
    “是我们母亲的遗物，当年她走后，我在她房间里找到的，”小赵语气平淡，“白小姐，我或许应该叫你一声姐姐。”
    她震惊的看着小赵。
    赵宽、赵宽……她这才想起来，母亲当年为了恋人离家出走，那个人似乎是姓赵。
    “你是……我的弟弟？”她盯着小赵的脸，这张平日里经常看到的普通的脸，现在看起来是有些不同，仔细看起来，他的脸型和眉眼，和母亲确实有些相像。
    “你是我的弟弟……”
    她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弟弟，当年母亲离开后，并不是一直杳无音信，她期间收到过母亲寄过来的信件，里面提到过这个弟弟，但之后父亲发现了母亲还在给她寄信，一怒之下没收了全部信件，她就再也联系不上母亲了。
    工作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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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试图找过他，但一直没有线索，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了。
    “我父亲去世后，母亲不久也不在了，一开始，我被寄养在父亲那边的亲戚家里，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先勤工俭学，后又参加工作，替父母还清了所有债务，终于和亲戚脱离了关系。”
    单单这简短的几句话，听着就让人感到十分心酸，但小赵却说的很平静，“几年前，我还在一家小公司里上班，有一天顾总突然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去安替工作。”
    “我询问起原因，他告诉我是因为你跟他提起过我，说是希望我能过得好一些。那个时候我心里其实并不在乎这个，我和你素未谋面，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只知道安替是一家好公司，薪水或许会很不错，于是便答应了，我以为他后来会直接告诉你我的身份，但他却没有，我当时很不理解，曾问他为什么，顾总却说这些事情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他不想干涉我的决定。”
    “我更加疑惑，如果他找到我，给了我好的工作只是因为你，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将做过的这些事情告诉你？后来我明白了，”小赵看着她，说道，“他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感激他，更不想你对他抱着愧疚的心理。”
    白慕的身子轻轻一震，小赵几乎以为她又要哭了，但她抬起头，只是眼眶有些发红而已，她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肯说了？”
    小赵抬起眼，望了一下监护室，“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可怜人，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应该知道。”
    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谢谢你告诉我。”
    *
    顾明川转到普通病房没多久，就转院了，郭家入股的私人医院，环境不错，设备一流，私密性也好，白慕每日里都陪在医院里，她照顾顾明川，惠嫂照顾她，几个来回下来，惠嫂几乎要把家中的厨房整个搬来。
    她现在已经不爱吃生萝卜了，改吃鲜核桃，所以之前囤的萝卜没了用处，惠嫂就变着花样的开始消耗萝卜，萝卜汤、腌萝卜、萝卜丝饼、素萝卜丸子、萝卜糕……
    吃的顾明川直头疼，“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萝卜了。”
    她将萝卜糕塞进他嘴里，“谁让你之前买了这么多，惠嫂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不能浪费。”
    顾明川嚼了嚼嘴里的糕点，叹气道，“其实医院的简餐也挺不错的……”
    被白慕瞪了一眼，顿时声音小了下去。
    白慕一边收拾吃过的餐具，一边将隔板抽离，刚将东西收拾好，惠嫂就从外面回来了，“夫人，检查结果出来的，你要看吗？”
    顾明川一听，立刻说道，“先拿过来。”
    这是白慕孕检的资料，她怀孕7周，B超单子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但顾明川却对那个片子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白慕忍不住将单子抽过来，“什么都看不清楚，有什么好看的。”
    顾明川却煞有其事的说，“怎么看不清楚，上面分明都有鼻子有眼睛了。”
    说着伸手又要将单子拿过来。
    白慕没松手劲儿，被这么一抽，重心不稳，歪倒在病床上。
    顾明川下意识的揽住她，却闷哼一声，她一惊，怕压倒他的刀口，连忙撑起身子准备起来，顾明川却不松手，还是将她牢牢拦在怀里，说，“没事儿，只是你最近有些重了，我一时吃不消。”
    她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他却“哈哈”笑了起来。
    惠嫂见到这种情状，早就掩门离开了。
    日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她将头靠近他的胸膛，听着里面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老婆……”
    她抬起头，嗔了他一眼，“喊什么呢。”
    看着她羞红的脸，他又紧了紧手臂，“怎么了，这称呼我不能喊吗，老婆？”
    她干脆将头转到一边不理他，可嘴角却止不住的扬了起来。
    听起来明明那么肉麻的称呼，但此刻被他喊出来，竟然觉得如此贴心。
    （全文完）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