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火山》 第1页 [现代情感] 《休眠火山》作者:周晚欲【完结】 文案(c6k6.com) 他的爱就像休眠火山, 一旦喷发,就会献上所有热情。 一个把自己暗恋多年的人追到手, 又把欺负过自己的人欺负回去的故事。 *妩媚女X淡漠男 *HE|双处双初|甜文 *大学校园|双向救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枝,李京州 ┃ 配角:下本:晚风 ┃ 其它:周晚欲 一句话简介:画地为牢,逃不出你的京州 立意:一起走到灯火通明处 第1章 对视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消失的时候,秦枝叫的网约车才赶到。 刚坐进去,韩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快到了吗?” 秦枝从包里掏出一个鲨鱼夹,边拢头发边说:“十分钟。” “半小时前就说十分钟,这都几个十分钟了?”那边很吵,看来那群人已经玩了一阵子了。 “这次真的十分钟。” 秦枝手上动作没停,熟练地将一头玫瑰金的长发夹起来,又将两鬓的几绺碎发抽出来,原本死板的发型平添了几丝慵懒。 韩玫啧啧两声:“都是女的,谁不知道谁啊?”她显然不信秦枝那一套,警告道,“给你半小时,飞也得给我飞过来!” 挂上电话之后,秦枝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快一点。” 结果路上遇塞车,一个小时后,秦枝才终于在欢乐岛酒吧门口下车。 那会儿也不过七点多钟,酒吧还没上人,秦枝打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韩玫他们所在的卡座。 韩玫也眼尖的看到了她,蹦起来挥手:“秦枝!这儿!” 秦枝把卡座里的人扫视了一遍,才朝韩玫走过去。 刚到他们跟前,沙发里正抽烟的几个男的就笑侃道:“遗棠妲己来了。” “遗棠妲己”是这帮人给秦枝起的外号。 当初军训,学校评选最美军训照,摄影部几个人整天在操场乱拍。 结果那天中午军训结束,秦枝热得发晕,又觉得反正穿了保守款的运动内衣,就把迷彩短袖脱了。 一水儿迷彩绿的人堆里,只有她不规矩的穿着白色内搭,再保守也是露沟露腰的款式,偏偏她身材极好,长得也够媚,又染了一头扎眼的玫瑰金,长发扫着细腰,走起路来袅袅娜娜。 这样的人,哪怕藏在人堆里,镜头也会自己找过去。 而将她那一刻的美定格的人,正好就是宋煜,韩玫的男朋友。 韩玫是秦枝大二的学姐,秦枝还在军训的时候,发现自己住不惯四人间,就添了几千块的住宿费调到两人间,被分到和韩玫同寝。 韩玫一见她,眼睛就亮了:“我操,小狐狸精?” 秦枝当时还没放行李呢,就被韩玫一句脏话给骂晕了,后来韩玫给她解释了一通,她才明白这外号的由来。 韩玫热络,秦枝虽然不自来熟,但是性格并不冷淡,相处下来,意外地合得来,就这么成为了朋友。 后来秦枝得知,她的照片并没有被挂在学校官网上评比。 最美军训照,需要的是蓬勃向上或阳光大方的美感,秦枝那组照片显然不合适,但是却俘获了摄影部一群男生的芳心。 昨晚韩玫给秦枝买了车厘子,过季的水果,七十八块钱一斤。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秦枝把那堆车厘子吃了一小半的时候,韩女士发话了:“我和宋煜那帮兄弟承诺好几次了,要带你出去和他们认识,你就去呗……”说完又怕她不答应,还补充,“我保证,你就是过去一坐,我们还好吃好喝伺候你。” 秦枝不是不知道吃人嘴软的道理,早就想到韩玫心里打着算盘呢,可面上不显露,故意逗她,说:“没兴趣。” “拜托,你忍心看我失信于宋煜的兄弟们吗?” “忍心。” 韩玫瞬间抓狂,在宿舍暴走,最后灵机一动,问:“那帮男的你不想见,帅哥你感兴趣吗?” 秦枝捏着车厘子吃,闻言眼都不眨:“有多帅?” “李京州!”韩玫喊出一个名字,特别郑重其事,“我给你提过的,他也去,你要不要见见?” 秦枝咀嚼的动作慢了慢。 李京州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不仅常听韩玫提到,她班上的王之娚也老是说起他。 这人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长得帅倒是次要,为主是新闻学院的才子,大一的时候开办了一个公众号,深耕内容领域,篇篇十万加爆款,去年成立工作室,开始做视频,第一个节目聚焦留守儿童,全网播放量破亿,被主流媒体转发,还荣获一个权威榜单上的年度商业价值自媒体奖项。 宋煜就是李京州工作室的一员。 “想不想知道他现实中什么样?”韩玫拿这个诱惑她。 秦枝本来就打算松口了,就没再推辞:“我是看在车厘子的份上。” 今天下课之后,她回宿舍对着美妆博主的教程,化了一个多小时的妆。 有时候做美女比不做美女,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够漂亮。 然而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这妆化得纯属多余。 李京州并不在这。 这个判断,甚至不用仔细看清卡座里每一个人的脸。 第2页 “妲己坐这。”有人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她过去坐,“来我这,找大王啊。”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 “王坤你找死是吗?”韩玫把男生臭骂了一顿,拉过秦枝的手,就近坐在沙发上,说,“除了他不着调,其他人还是靠谱的。” 秦枝对他们都没兴趣,谁靠谱谁不靠谱她自然也不在意。 她跟着韩玫坐下来,韩玫按照从近到远的顺序,把人挨个介绍了一遍,一共十个人,其中宋煜秦枝是认识的,还有那个戴眼镜长得很乖的男生叫褚唤,据说是李京州工作室的后期大神,她在食堂见过一次。 至于剩下的人,她没打算去记名字。 秦枝等韩玫介绍完,才开口:“那位不在?” 有点明知故问了。 韩玫挠了挠头,支吾了一阵问:“你想不想跳舞?我们去跳舞吧。” 看这反应,他是不会来了。 秦枝也不想干坐在这,像什么展览品似的,被这帮男生盯着瞧,于是点了点头:“走吧,跳会儿。” 韩玫看秦枝并没生气,也就很乐意的挽上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去舞池了。 DJ切换到一首很嗨的舞曲,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扭的忘乎所以。 往远看,台子上那帮男生们排排站,正拿手机对着舞池录影。 尽管光线很暗人很多,秦枝还是很轻易就被一眼看到,舞曲很燥,她却扭的很慵懒,跳着跳着忽然把头发松开,手抚摸着身体在扭。 韩玫也很能跳,举着手在晃动。 两个人在舞池里扭了半个多小时都不带停的。 后来宋煜看有男生往不知道是韩玫还是秦枝身边凑,才下去把两个人薅上来。 不跳了正好,秦枝蹦掉了一只耳环,这会儿正累得够呛。 她把鲨鱼夹放在桌子,又顺手开了罐啤酒喝。 褚唤就坐她旁边,问她:“秦枝你学过跳舞吗,跳得真好。” “没有。” “真的吗,可你跳得很好诶。”褚唤很真诚在笑。 “真的。” “……” 她有点累了,但凡对社交过敏的人,大概都能明白她什么感受。 她只想回宿舍卸个妆,敷个面膜,躺床上看剧。 有这个想法之后,她立刻拿出手机给池雪发消息。 没一会儿池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室内音乐声很响,秦枝故意开了免提。 池雪问:“你现在在哪呢?” “和朋友聚会呢,怎么了。” “聚什么聚,赶紧过来,程浩在外边有人了!”池雪带着哭腔,“妈的,我非得撕了这对狗男女!” “……” 一通电话打了近两分钟。 坐秦枝旁边的男男女女听得津津有味。 秦枝挂了电话,离开的顺理成章。 她出门之后给池雪打了个电话:“行啊你,不愧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 “哼,那是。”秦枝能想象池雪说这话时肯定噘嘴了,特可爱。 秦枝笑笑,装模作样夸了她几句,哄她开心了,才把电话挂了。 酒吧就在这条街的街尾,秦枝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大路上,她原本要过路,红灯变绿了,她跟着人群走到斑马线上,已经走了一半,她又转身折回去,走到巷子口。 巷子里,一个胖女生以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两个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女生摁住她的肩膀,另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在后面踩着她的腿,拽着她的马尾辫,让胖女生昂起头,对着对面的女生。 前面那女生穿着校服,黑长直,看侧脸很乖。 秦枝刚有这个念头,女生就扬起手,朝胖女生的脸扇了下去。 啪啪两个巴掌,在寂静的巷子里发出两道脆响,大概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打完人,女生嫌弃的甩了甩手,对跪在地上那女生说了些什么。 “喂。” 秦枝喊了一声。 几个女生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秦枝在对她们说话。 为首的黑长直女生转过脸,问:“有事吗?” 语气特无辜。 秦枝不急着回答她,从兜里掏了根烟,倒放在烟盒上磕了磕,点上抽了一口,才说:“我妹妹怎么惹到你了?” 女生们明显愣了一下。 黑长直回头看了姐妹们一眼,又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女生,才笑:“姐姐?别开玩笑了,我们都和她同学两年了,有没有姐姐我们不知道吗?” 秦枝拧眉,从她的话里找出了关键点:“也就是说你们欺负人家两年了?” 黑长直女生走近秦枝,好像一点都不忌惮:“这位路人,你少管闲事,会抽烟了不起啊?”她上下扫了一下秦枝,甜甜笑了笑,又招呼后头的女生,“燕姐,你抽个给她看看,比比谁社会……” “啪”的一记耳光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长直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扳过肩膀,甩了一巴掌。 秦枝打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手掌被震的有点麻,她漫不经心甩了甩手。 那女生先是愣了,反应过来后脸腾一下红了,扬手就要打秦枝,秦枝朝她大腿根踹了一脚,女生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秦枝立刻走过去,拿膝盖顶住她的腿,一把薅过她的头发,把烟往她脸上一凑。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剩下几个女生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上来帮忙了。 第3页 秦枝不慌不忙的:“听你说话挺硬气的,看来是背后有什么了不起的干哥哥吧?” 这种混混女要是不认识几个人,不至于对一个陌生人也这么横。 “那我告诉你,我敢这么打你,就说明我的后台比你硬,我现在心情不算太差,只要求你们一件事,给她道歉然后滚蛋,如果你们现在不走,等会我保证让你们进局子。” 秦枝说着话,那根冒着猩红的光的烟就往黑长直女生脸上凑,黑长直女生越是躲,秦枝越是把烟凑得近。 烟灰掉了一截落在女生下巴上。 女生崩溃了,大哭,吼说:“对不起!” 秦枝没动弹,只是问:“你们呢?” 那几个女生也都先后各说了一声:“对不起。” 秦枝满意了,随后又教训了她们几句,赶她们滚了。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 不良少女都跑了,那个被打的胖女生还蜷缩在角落。 秦枝走过去。 那女生抬起脸,眼睫毛在发颤,稳了稳才说:“我明天就要转学离开这了,本来想忍过这一次就好了。” 秦枝微愣。 她原本想把自己联系方式给女生,然后把这事儿管到底,因为不难推断,那群人以后肯定会找麻烦。 可谁知这女生原来要转学。 女生扶着墙站起来,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很难看的扯出一个笑:“今天谢谢你。” 秦枝没说什么,女生随后往巷子外面走。 “喂。”秦枝想了又想,喊住了她,“她们是未成年,你也是未成年。” 女生顿了顿,没说什么,一瘸一拐往外走。 最后只剩秦枝自己。 她靠在墙上,刚刚闭上眼睛想平复一下。 忽然有道很清晰的脚步声传来。 她警惕的睁开眼,朝出声的方向看过去。 有个男人从巷子最深处走出来。 他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看不清长相,第一眼只注意到他看人是用眼尾淡淡扫的,很不近人情。 而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他穿的衣服,莫奈灰,不阴柔,却也没什么阳刚气,满满的沉郁逼人。 准确来说,他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 秦枝盯着他,他也盯着秦枝。 但对视的时间很短,两三秒后,两个人都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开。 作者有话说: 「他的爱就像休眠火山,一旦喷发,便会献上所有热情。」写完这本书,我感觉我就像和李京州谈了一次恋爱似的。 本文写完于三月八号,依旧是二十万字。 *介意有雷的,可以等全文更完之后看反馈,觉得好看的帮小周宣传一下叭~ *接档文《晚风》,暗恋,BE。 *隔壁《野性逢良》,《桃气泡泡》,《等风》都签了实体书出版,没看过的小伙伴可以去瞅瞅。 大家方便的话收藏一下专栏哦~ 微博@周晚欲,携枝枝京哥给大家鞠躬,陪你从春到夏~ 第2章 下雨 秦枝眼看着男人走出巷子,也接着走了出去。 她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走到巷口的时候恰好看到他进了欢乐岛的大门。 她想到什么,也跟着过去了。 秦枝折回来的时候,韩玫他们正在玩骰子喝酒,她叫了声:“韩玫。” 韩玫当时正和宋煜腻歪,看见她惊讶了一下,从宋煜怀里探出头:“诶?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鲨鱼夹没拿。” “我当什么事儿呢,你给我打电话说声,我给你捎回去不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枝总觉得有若有似无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她的鲨鱼夹就放在桌子上,她俯身拿了起来,顺手去拢头发:“我急用。” 头发全被夹起来,她整个人都利索不少,头小脸小长得漂亮的人就该露全脸。 韩玫问:“你就为了夹个头发?” 秦枝不置可否:“我朋友那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 “诶诶,等会儿。”韩玫突然喊住秦枝。 “忘了给你介绍了……”她走到一个男人旁边,对秦枝使眼色,“你说巧不巧,你才走京哥就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哈,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京州。” 秦枝的目光这才朝李京州扫过去。 李京州恰好也抬眸看过来。 这个对视在几分钟前的巷子里也曾发生过。 韩玫又反过来向李京州介绍秦枝:“京哥,这是秦枝,我……” “妲己妹妹。”话音还没落呢,就有人插了一嘴。 惹其他人笑出了声。 李京州没太大反应,一直瘫在沙发里,夹着烟的那只手也握着酒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杯身,朝秦枝说了声:“你好。” 秦枝比他还淡定,只向他点了点头,又对韩玫说:“不说了,我先走了。” 韩玫一脸问号:“你俩这么淡定的吗?” 秦枝一副“不然我该怎么做”的表情。 韩玫摇了摇头:“得了,你有事就赶紧去吧。” 秦枝笑笑,丢下一句“拜拜”离开。 她走出欢乐岛大门之后,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靠在路边抽完了才去坐地铁。 坐上地铁的时候,秦枝才看到蔡茹的微信消息:「你吃饭了吗?」 第4页 秦枝摁开输入键,26键输入法弹出来,她切换成九键,回:「吃了。」 退出微信,她点开音乐软件找了首歌听。 随后闭起眼睛假寐。 地铁的风灌满了车厢,列车好像被风推着往前赶。 五十分钟过后,秦枝才下了地铁。 掏出手机扫码出站的时候,才发现微信又有新消息未读。 又是蔡茹。 秦枝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给蔡茹回了个电。 “喂,枝枝啊。”接电话的却是男声。 秦枝叫了声:“叔叔。”又问,“我妈呢?” 秦风华说:“你妈在浴室呢,我把手机给她。” 听筒里传来一阵摩擦声,秦风华对蔡茹说“闺女打来的”,两秒后蔡茹的声音在耳膜中放大:“喂,慧慧。” 秦枝一口气没提上来:“别叫我慧慧,我说几遍了?” “就你事儿多。”蔡茹说话张不开嘴,看样子是在敷面膜,“我就叫慧慧怎么了,哪那么多事…” “……” 要什么理解和尊重?这两样东西有时候连你的父母都给不了你。 秦枝不知道该怎么和蔡茹再次强调她讨厌“慧慧”这个小名这件事。可蔡茹好像压根没当回事,很快进入另一个话题,问她晚上吃了什么。 秦枝没什么聊天的心情,找了个借口要挂。 这时候恰好秦响回家了,秦枝和他聊了几句,主要是问他的学习情况,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秦枝现在的家庭是一个重组家庭。 她记事起父母就离婚了,初三那年,母亲再婚,她随母亲改嫁到烟城,改姓为秦。 秦枝和秦风华相处的还不错,秦风华学中医出身,性格沉稳,处事周到,对秦枝很爱护。但她和秦响相处的就一般,秦响比她小三岁,是个生得很漂亮的男生,学习中等,痴迷动漫,内向腼腆,对谁都不热情。 秦枝打这通电话的功夫,就到了学校。 她回宿舍先卸妆护肤,上床之后掏出平板看剧,不知不觉看到了十二点,那时候韩玫还没回来。 秦枝给她打了个电话。 接通之后,一股强烈的音乐声瞬间充斥耳膜。 看样子他们还在酒吧没走。 秦枝拿护手霜搓手:“你今天不回来了吗?” “不回了。” 秦枝故意打趣她:“你可真任性。” 韩玫是学校生活部的,这个部门也没别的事,主要是查寝,所以知法犯法特方便,人家想夜不归宿,就可以夜不归宿。 旁边大概是有人问“谁打得电话”,韩玫回了一句“秦枝”。 那边音乐声太大,韩玫又说了些什么,秦枝还没听清,她就把电话挂了。 秦枝第二天上早八的课。 她早早起了床,冲了杯玫瑰蜂蜜水,吃了片全麦面包才去教室。 这节课上摄影史,代课的是位退休之后被返聘回校的老教授,最喜欢提问。秦枝进班的时候,发现后排都被占满了,前排几乎没人。 她直接到第一排坐下。 没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女生,在门口张望了几秒,也来了第一排。 走在前面那女生给秦枝打招呼:“来这么早啊。” 秦枝说:“我刚到。” “王之娚。”后边有男生喊,“过来坐啊。” “喊什么喊?神经病啊!” 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女生扭过脸,朝后边的男生吼了一嗓子。 王之娚性格开朗,和班里男生关系都不错。 她和男生们互怼了几句,转身问:“殷晴你有纸吗,擦擦桌子吧。” 殷晴掏出纸巾擦桌子。 王之娚抱着书在旁边站着发微信。 「所以李京州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语言是外放的,她可真是不避讳。 秦枝把背挺直,翻书来看。 “他后妈的生日宴,他哪吃得下去。”王之娚回了句语音过去。 殷晴擦好了面前的桌椅,对王之娚说:“小娚,你先坐下吧。” 王之娚看了秦枝一眼,才和殷晴调换了个位置来到里面,挨着秦枝坐了下来。 殷晴又接着擦靠外面的那张桌椅。 王之娚手机又嗡嗡了两声,她拿起手机,不一会儿语音又响起来:「那他还不如不去呢。」 王之娚哼了一声,笑着回:“哥哥的性格你不知道?他自己不吃饭行,但是得让他们吃一肚子气。” 秦枝翻了一页。 旁边的语音很快发来: 「是是是。」 「所以你快点把他拿下吧,我还真想看看他谈恋爱之后是什么样儿。」 播放两条语音的功夫,教授就到了。 王之娚匆匆回那人一句:“你放心,是我的,跑不了。” 秦枝翻页的手顿了顿。 教授已经开始讲课了,她翻页翻过了,往前倒找了几十页,把书翻到要学的内容。 王之娚也摊开课本,拿了根笔准备听课。 老教师不习惯用多媒体,每讲到重点都要板书,秦枝高中留下了习惯,黑板上的每个字她都抄到书本上。 课上到一半,王之娚忽然给秦枝说话:“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秦枝正有一搭没一搭抠着笔帽,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吧。” 第5页 “总感觉你长得眼熟。”王之娚笑笑,又瞥了眼她书本上的字,“字迹也眼熟。” 秦枝手上的动作停了,坐直了,又看王之娚一眼:“以前也见过我这么漂亮的?” 王之娚一愣。 秦枝目光又转向黑板,笑笑:“开玩笑呢。听课吧。” 王之娚明显想说什么,又好像被秦枝堵得一句话说不出。 最后也就闭嘴了。 一上午的课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等到放学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学生们都挤在教学楼大厅,外头雨淅淅沥沥,里边人嘈嘈杂杂。 秦枝抬头看了眼天,估计还得下好一会儿,她没打算继续在这耗着,下了台阶要走。 “秦枝,我这有伞。”班里的男同学喊她。 “你自己用吧。”无功不受禄。 秦枝没想到这雨下得还挺紧,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薄纱质地的休闲装,淋雨之后里边的内衣一览无余。 她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 路上也有像她一样淋雨走的人,只是很少,大多数人都打着伞,不时有车从身边开过,留下一地水辙。 她走到超市附近的时候,身后有一阵不同于其他车的引擎声传来,走前边的两个女生回头看了一眼,眼前一亮说了句,“嚯,李京州”。 秦枝原本脸转了一半,闻言又转回来了,和刚才一样往前走。 引擎声越来越近,当她感觉那声音就响在耳膜里的时候,一滩水溅了过来。 她被这滩水直接泼得愣在那。 那辆显眼的黑色跑车却在眼前停下。 窗户开了一条缝,韩玫的脸露出来:“老远就瞧着你了美女。” 秦枝把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幽怨的说:“看见我了还不躲着点,你看看我这一身。” 她摊开手,让韩玫看清楚她的杰作。 韩玫举手投降:“这事儿可不赖我,谁开车找谁去。” “李京州,说句话啊。”后座窗户也被打开了,宋煜的脸也露出来。 这情侣俩一唱一和。 秦枝把眼瞟过去。 李京州正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刚转过脸,还是从刚才就在看她了,嘴上噙着一抹笑,说:“替我的车给你道歉。” 不出意料,挺敷衍的。 “那你还不如替老天给我道歉,问问他没事下什么雨。” 秦枝有样学样,和他的口气如出一辙。 韩玫和宋煜都愣了一下。 李京州没什么反应,还是和刚才一样看她。 她以为他会有什么表示,谁知跑车忽然轰隆隆一响,接着就开走了。 轮胎轧在水面上。 一滩水猛地又溅到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 晚九继续~ 第3章 主动 秦枝都不知道她最后怎么回得宿舍。 到寝室的时候韩玫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镜子前绑头发。 看见秦枝,忙不迭站起来:“好家伙,你成落汤鸡了。” 秦枝叹了声气:“反正我这一身水,有一半是那个京哥开车溅的。” 她浑身湿的难受,赶紧放下书本和手机,去柜子里找睡衣。 韩玫解释:“我本来想喊你上车呢,谁知道京哥嗡一声把车开走了。” 秦枝去浴室放水,韩玫在一旁喋喋不休:“不过你也是够猛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京哥被怼,我和宋煜都蒙了。” 秦枝到架子上拿盆和洗衣粉,话赶话问出来:“对了,你们为什么喊他京哥,不是州哥?” “京哥的规矩。”韩玫提起这事儿就想笑,“他说,喊州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姓周,他嫌土。” “姓周的招他惹他了?”秦枝开始脱衣服,把脏衣服放盆里。 韩玫站在洗漱间门口说话:“不是,这个事儿相当于你喊李京州‘李哥’,是不是一下子就变味儿了?” 秦枝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点,不由笑了笑。 她把裤子也脱下放盆里,全身只剩下内衣内裤,扭脸一看,韩玫还在那倚着没动。 “您看够没有?” 韩玫挑挑眉,目光在她身体上流连,又看回她的脸:“美女,搞姬吗?” 秦枝“嘭”一声把门关上。 韩玫在外面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她开了水龙头,什么都没听清。 洗完澡出来,韩玫正换衣服。 秦枝看她穿得是运动装,便问:“下雨还上体育课?” “我选修的羽毛球,在室内体育馆上课。”韩玫打了个哈欠,“我困都要困死了,烦,不想上课……” “你这回怎么玩这么疯啊,中午才回来。” 秦枝刚才忘记卸妆了,出来拿了卸妆液和卸妆油又进了洗漱间,她开了水龙头,韩玫的声音在外面忽大忽小。 “别提了,京哥和家里吵架了,心情不好,昨天喝大了,宋煜陪他喝也喝大了,最后还是我和褚唤一人扛了一个,到对面酒店开了间房,结果褚唤早晨有课,先回来了,我就等着那俩人酒醒才回校。” 秦枝把水龙头关上,想问什么。 有人敲了敲门,隔壁宿舍的女生来喊韩玫去上课,话题就这么断了。 秦枝重新打开水龙头,洗完脸又吹了头发。 她出来敷面膜,把头发全都往右散下来,边给头发上精油边看手机。 第6页 池雪发了个视频过来,点开看,是她之前在一个剧组客串的录像。 这是池雪第一次进组,哪怕只有一句台词,她也练习了很久,因为这是她真正热爱的事情。 和池雪一样,秦枝也早早就明确了什么是自己喜欢的。 秦枝从小就喜欢拍照,以前蔡茹并不支持她,总觉得她净喜欢一些没用的东西。来到烟城之后,秦风华得知她还有这么一个爱好,就送了她一台尼康D7200。 后来秦枝就是用这台相机,给池雪拍了一组日系校服写真,没想到火了,池雪微博增了几万粉,连带着秦枝也有了点知名度。 两个人原本是同桌,比普通同学关系好一点,拍照之后有了点互相成就的意思,后来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秦枝从小就独来独往,没想到来烟城之后,她有了爸爸,还多了个朋友。 高三走艺体,她们一个学表演,一个学摄影。 最开始她们都打算考遗棠电影学院来着,但后来填志愿的时候,秦枝改了主意,报了专业课没那么强的遗棠大学。 池雪倒是没说什么,但秦枝总觉得有点抱歉,这会儿看了池雪的视频,赶紧回了一个语言:“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女主角。” 等她梳好头发,擦了脸,池雪才回消息:「呕。」 把秦枝笑得不行。 秦枝打理好自己,觉得有点饿,她刚才被淋得太厉害就没去食堂,这会准备换身衣服出门买饭。 她懒得化妆,只涂了层唇釉,又套了件带胸垫的黑色长裙,连内衣也懒得穿了。 收拾好刚想出门,一阵铃声响了起来。 顺着那声音的方向一看——韩玫的手机正在桌子上放着。 韩玫忘了带手机。 秦枝买饭之后,顺便给她把手机送过去。 羽毛球馆就在操场北侧,很好找,只是通往球馆的小路被雨冲的全是泥,秦枝只好走操场里边过去。 操场上有人在踢球。 雨从上午就一直没停,密密绵绵下着,少年们在雨中奔走如风。 看着他们,总会让人心生感慨:有时候不管不顾淋一场雨,和轰轰烈烈爱一个人,是同样重要的。 秦枝看了他们几眼,才撑着伞往羽毛球馆走,给韩玫送了手机之后,她要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同学!” 好像是喊她的。 她扭脸看了一眼。 有人指着地上的球说:“麻烦踢过来。” 足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她这边滚过来了。 她没多想,朝着他们的方向踢了一脚球。 可是足球比她想象中重,加上下雨她怕水溅到裙子上,就没怎么用力,这球踢了像没踢似的,没动弹几米。 她只好小跑过去又踢了一脚,离得还是远,她接着又踢了一脚。 然后她顿住了。 刚才离得远,隔着氤氲的雨雾,她没看清他们的脸。可这会儿离近了,她看清了每一个男生的样子。 站得离她最远的那个人,穿黑色的运动服,露出精瘦的小腿和手臂,和其他男生相比,他没有那么夸张的肌肉,可是不难看出他很有力量。她看向他的时候,他也遥遥望过来,眼神里全然没有昨晚在酒吧里的沉郁劲儿,只是戾气很重。 他有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可这和他散发的气质相比,是那么的不显眼。 他们对视了两三秒。 最后秦枝先挪了眼。 离她最近的男生跑过来,拿脚一勾,踩住了足球,对她说:“谢谢你啊。” 秦枝说没事,随后转身,怎么来的,怎么走了。 她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 素颜,但好在她皮肤好,还看得过去。 她没想太多,买来的饭再不吃要凉了,她掏出平板边看剧边吃饭。 原本打算睡会儿觉的,谁知道一追剧就忘了时间,感觉没一会儿韩玫就下课回来了,她还寻思这是提前下课了?结果一看表,都快五点了。 韩玫从进门就在打电话: “我不去了,羽毛球我还行,台球我也不会啊。” “昨天玩太晚,我困死了,再说了成天这么玩,我有负罪感。” “你别回太晚,我查岗的。” “……”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问韩玫:“宋煜又喊你出去?” “是李京州又喊宋煜出去。”韩玫叹气,“他每次心情不好就这样,堕落的不行,不眠不休的玩。” 秦枝“哦”了一声,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韩玫也没打算多说李京州的私事儿,随后拿了睡衣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坐镜子前抹面霜乳液的时候。 秦枝忽然问:“对了,我刚想起来,我有个朋友下午还喊我去打台球呢,但我俩对遗棠又不熟,不知道哪有好玩的台球厅。” 韩玫不疑有他,抹面霜的动作都没停:“这我也不太清楚。” 秦枝咬了咬唇。 “不过吧……”韩玫说话大喘气,“宋煜他们去的梧桐街……好像是梧桐西,那边应该有好玩的厅。” “这样啊。”秦枝点点头,“那行,我给她说一声吧。” 她掏手机给池雪发消息:「好久没见了,我请你打台球吧。」 …… 第7页 一小时后,秦枝和池雪在梧桐西街红绿灯路口碰面。 池雪是被男友程浩开车送来的。 程浩也是玩摄影的,和秦枝这种刚冒尖的新人不一样,他在圈内很出名,他主拍风景摄影,是艺术家的级别,办过几次个人摄影展都大获成功。 高考之后,秦枝拉着池雪去看程浩的摄影展,没想到那天程浩就在现场,池雪是社交能手,长得又可爱无害,没到十分钟就加了人微信,一个月之后,她就告诉秦枝,她和程浩谈了。 程浩比她们大十岁,虽然是个成熟又成功的男人,但平时很闷,趋向于无趣。 秦枝问池雪喜欢程浩什么? 池雪说,她就喜欢他这种闷罐子被她逗得没办法,却又说不过她,只好把她抱在怀里亲一顿的样子。 …… 秦枝现在想想都还满脑子省略号。 程浩一下车就递给秦枝一杯奶茶。 池雪手里也端了一杯,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秦枝把奶茶接过来,看了看程浩说:“你把他带来了,那今天我是不是不用请客了?” 池雪总是笑嘻嘻的:“行啊,反正花他的钱。” “……”程浩没说什么,闻声只是掐了掐池雪后脖颈,池雪痒的缩成一团。 秦枝无语:“你们俩少在我面前秀。”又对程浩说,“浩哥,你开车带我们把梧桐西绕一圈吧。” 池雪问:“干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秦枝没多解释。 程浩开车从红绿灯路口进到梧桐西街里面,开了大概五百米的样子,秦枝在路边看到了李京州的黑色跑车。 她忙喊停:“浩哥,从前边拐过去,把车停那辆兰博基尼旁边。” 池雪被她搞得云里雾里的,问:“你不是打台球这么简单吧?” 秦枝给了她一个“少打听”的眼神。 程浩停好车,秦枝和池雪一前一后下来。 露天停车场西侧就有一家台球厅。 台球厅有两层,老板说二楼被人包了,秦枝他们只好在一楼玩。 选台之后,池雪迫不及待去开球了。 一楼除了秦枝他们,没有别的客人,二楼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不时传来几声说话声。 池雪弯腰打了一杆,对秦枝说:“到你了。” 秦枝拿着杆子,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弯腰碰了一杆。 池雪“呀”了一声,像只炸毛的兔子:“你打我的球干嘛?你是花色!花色!” 程浩捏了捏池雪的肩膀,示意她别生气。 秦枝有点抱歉:“要不重打?” 池雪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秦枝举手发誓:“这次我保证好好打。” …… 接下来秦枝打的还行,为了哄小可爱开心还让她赢了一把。 随后她去上厕所,让程浩陪池雪接着玩下一局。 等她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远远就见一楼吧台处,站着两个男生。 她步子顿在那,心跳加快。 池雪打完一杆球转身看秦枝站那不动,喊了一声:“秦枝,过来啊。” 两个男生应声转脸。 秦枝立即不动声色移开眼,装没看见他们,朝池雪走过去。 却有人喊住她:“秦枝。” 秦枝很自然的看过去,目光定在男生们身上的时候表情茫然了一秒。 “好巧啊,你也来这玩?”说话的是褚唤,那个戴眼镜的乖乖男,他陪另一个男生下来买饮料和烟。 “你们也在啊。” “是啊是啊,真巧。” 褚唤见到秦枝很开心,秦枝也笑:“我们刚才还说呢,就我们仨在这打,怪冷清的。” 褚唤想了想:“要不你们上去玩?我们上边人多,热闹,京哥宋煜都在。” “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不会。”一直在褚唤后边的男生说话了,“谁能拒绝美女呢。” 秦枝想了想:“那你们先上去,我们随后就到。” “好,那你一定上去啊。” “好。” “……” 池雪和程浩始终一句话没说。 等褚唤他们上去了,池雪抱胸盯着秦枝,冷哼一声挤出一句话:“好你个秦枝,一晚上就在这等着了吧?” 秦枝从包里掏出粉盒检查妆容,抽出空来回答池雪:“你记不记得我提过一个叫李京州的人?” “不就是你以前暗恋的那个男生吗?” “嗯。” 秦枝“啪”一声合上散粉盖子,撩起眼皮,深深盯了池雪一眼。 “等会带你见见。” 作者有话说: 周晚欲:姓周的招你惹你了? 就喊李哥,气死你,李哥李哥李哥…… 明天双更,早九晚九!收到请扣666[狗头] 第4章 勾引 楼上大概有十来个男生在,几乎人人烟不离手,秦枝上去的时候,他们正玩得起劲儿。 褚唤见秦枝上来了,特别热情朝她挥了挥手:“这呢。” 他在最后那个台子旁。 秦枝走过去,宋煜远远跟她说话:“来多久了?” “刚到。” “那一会儿好好打两局。” 秦枝没忸怩,说好啊,又瞥向宋煜旁边那人。 李京州穿古驰经典款的黑色短袖,衣摆塞进长裤里,更显腰窄腿长,他站在灯下面,正专心擦球杆,对她的到来好像一无所知。 第8页 秦枝只看他一眼,也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只向褚唤和宋煜介绍了池雪和程浩。 灯光下烟雾袅袅,烟熏着头,尼古丁蔓延。 男生们先打第一局,池雪把秦枝拉到一边,小声说话:“不得不说,他长了张会让人暗恋的脸。” 秦枝明白池雪的意思。 太惊艳的人,连告白都得反复思量,最后下了决心,也只敢暗恋而已。 秦枝笑笑:“我都没跟你介绍谁是李京州。” “拜托……”池雪翻了个白眼,“他显不显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秦枝:“……” 池雪问:“所以你今天就是为他来的?” 完了还没等秦枝回话,忽然倒抽一口气:“我靠!”她提高音量,又猛然惊觉,看了眼对面打台球的男生,不由捂嘴把声音放到最低,“你考遗大不会也是因为他吧?” 秦枝把那杯池雪带给她的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太甜,她把奶茶杯放到一边:“这倒不是。” 她不想说太多,眼看池雪还想问什么,就起了身,问男生们:“你们这局打得怎么样了?” 褚唤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问:“你想来一杆吗?” “我就看看,我太菜了。” “那没事,让小处教你。”宋煜一笑。 褚唤瞪了宋煜一眼:“你他妈当着女生的面瞎说什么。” “呦呵,少见啊。”宋煜乐了,转脸看李京州,“京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处发脾气了。” 李京州也笑,叼了根烟,懒懒散散调侃:“处儿好凶,我好怕。” 褚唤更气:“京哥,你怎么也和宋煜一块欺负我?”又赶紧给秦枝解释,“秦枝你别听他们乱说。” “乱说?怎么乱说了。”宋煜就想逗他,“你不是处啊?” 褚唤脸红了,拿起台子上的球杆就要打宋煜,宋煜也拿杆子,作势要和褚唤干一架。 李京州边点烟,边叫停他们:“行了宋煜,他不经逗。” 秦枝想了想,也给褚唤解围:“宋煜你别欺负人,现在纯情男很吃香的,褚唤就是妥妥的小奶狗。” “哎呦呦。”宋煜停下吹了个口哨,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抬手捶了褚唤一下,“兄弟,秦枝替你说话了,今天这气没白生。” 褚唤脸更红,又把球杆举起来对准宋煜:“你再说。” “我去上个厕所。”李京州起身出去了。 褚唤和宋煜还在斗嘴。 秦枝想了想,到沙发上拿了口红:“我去补个妆。” 下楼之后的大厅空无一人,老板为了省电甚至熄了两盏灯。 从楼梯下去往厕所走,光线越来越暗,人从光明渡向黑暗中。 秦枝走到男女共用的盥洗台,洗手台上樱花味道的洗手液味道盖过一切,这香气很冲,秦枝把它拿到台子最边上。 厕所传来一阵抽水声,接着是腰带碰撞的铁片声。 秦枝拿掉口红盖,凑近镜子,不慌不忙给嘴巴涂红。 她唇形很美。 不知道听谁提起过,嘴唇好看的人,不一定性感,但性感的女人,嘴唇多半是好看的,她貌似两样都占了。 涂第二下的时候李京州从男厕出来。 她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脸,他侧光站着,灯光照出了他的骨相之美。 以往对视,她总是只停留一两秒就很快移开目光。 可这次她没有移开眼。 她拿指腹轻轻摩挲嘴唇,要把口红晕染开,而眼睛则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他却和之前一样,看她一眼,随后该干嘛干嘛。 就像现在,他走过来洗手,男生洗手都快,他也不例外,只听水龙头哗哗响了几声,他就洗完了。 洗完之后,很自然就离开了。 完全当她是空气…… 秦枝耳尖红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反而更像一个小丑,连每一寸粉底都显得别有用心。 就像电视剧里赌上全部自尊,脱光了站在男人面前,最后还是被冷冷推开的女人。 秦枝自嘲一笑,把口红收起来,确认自己的表情没有很差,才回楼上。 刚走到楼梯,要踏上台阶的时候,一道影子投射下来,将她整个覆盖住。 李京州正往楼下来。 秦枝内心深处响起一声土拨鼠叫! 但好在她有一个优点就是特能装,刚被无视完,知道这会儿没脸没皮了,也不看他,低头上台阶。 步子不慢,但也不快。 使出浑身的劲儿装自然。 他们一个往上走,一个往下来。 错身的瞬间,李京州忽然攥住她的胳膊。 她一激灵,颤了一下。 可还要装模作样转过脸,问:“怎么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秦枝脑补了李京州的一千种回答。 比如,他早就洞悉了她的小动作,并且没耐心的一语道破——一天碰见三回,巧克力都没你巧,故意的吧? 当然,现实中的李京州大概不会给她说冷笑话。 他只会很冷的看她一眼:“你鞋带开了。” 秦枝回过神。 低下头,两只脚鞋带都开了。 她再抬头想说“谢”,他抢她一步,说了声:“不客气。” 第9页 是坏男生在调戏女孩的时候会出现的对话。 可李京州的语气里并没有一丁点儿捉弄的意思,好像就是单纯做了回好人而已。 当然,秦枝不觉得他有多纯粹。 说完话李京州松开了秦枝,下了台阶去吧台买烟。 他走了,他身上的薄荷香还留在原地,掩盖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儿。 她今天喷的香水也是特意选的,叫柏林少女。 秦枝踢了踢脚,鞋带乱飞,她没打算去系,踢踏踢踏把地板踩得很响,上了楼。 秦枝刚上来,池雪就凑过来,一幅八卦脸,问:“你俩干嘛去了?” “什么也没干。”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问这个干嘛?” “那不然你费劲心思和他偶遇是为了什么?” “……”秦枝沉默了。 李京州很快就买完烟回来。 秦枝看着他在一片烟雾缭绕里向她靠近,眉眼淡淡敛着,燥郁感很重,不太好惹的样子。 可她偏偏不知死活刚刚招惹过他。 秦枝侧过脸,对池雪轻轻说了句:“我只是想追他。” “我就知道你喜欢他!”池雪小声惊呼了一声,浑身上下冒粉红泡泡。 她完全没体会到秦枝的回答,和她的提问完全是两码事。 秦枝也不解释。 起来拿了球杆,说要和大家打上一局。 后来不知不觉就玩到宿舍快关门。 还是韩玫一个警告电话打过来,宋煜才张罗大家散了。 乌泱泱一群人聚在楼下。 这些人里有几个是李京州工作室的人,他们都已经毕业了,回出租屋睡就行。 剩下有三个人是学生,他们先打车回了。 程浩的车和李京州的车挨着,他要先把车挪出来,李京州的车才能出去。 那会儿已经九点快半,程浩去开车,其他人在路边等。 褚唤问:“秦枝,你怎么回啊?” “枝枝,要不你和他们一起走吧。”池雪眨眨眼睛,很无辜,“如果程浩先去送你,我就迟到了,如果他先送我,你肯定就迟到了。” 这丫头的心思昭然若揭。 秦枝看了眼李京州,人家在旁边认认真真拿手机打字,好像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似的。 秦枝说:“我打车吧,挺方便的。” “别了吧。”宋煜说,“你跟我们一起吧。” “好啊好啊。”池雪一听,就先替秦枝答应了。 秦枝:“……” 这边路窄,程浩倒车费了点劲,又过了五分钟,他才把车开出来。 池雪朝秦枝挤了下眼才上了程浩的副驾驶。 她完全不知道,两分钟后,李京州开着他那辆黑跑,朝她离开的方向绝尘而去。 李京州只是单纯在等程浩挪车,压根也没打算送谁一程。 后来秦枝是和宋煜褚唤一起打车走的。 上车之后两个男生在聊天。 秦枝在一边沉默,想起这一晚,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宋煜聊了没几句就说起李京州,秦枝这才出声问:“李京州怎么先走了?” 褚唤说:“他不住校,和我们不顺路。” “工作室偶尔要加班,他住学校不方便。”宋煜补充。 秦枝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不想显得太刻意。 后面韩玫给宋煜打电话,褚唤想和她聊天,她不太想说话,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晕车,把窗户开了条缝,闭眼假寐。 从市区到学校花了四十分钟车程,最后秦枝卡着宿管关门的点进了宿舍。 推门进寝室的时候,韩玫正窝在床上和宋煜打电话。 小情侣就是怎么腻歪都不够。 这么想着,秦枝忽然想起白天上课时,王之娚的朋友发语音说,还真想看看李京州谈恋爱之后是什么样儿。 秦枝想象了一下,想象不出来。索性不想了,去卸妆,洗澡,泡脚,修眉…… 当女生真累,当美女更累。 第二天又是早八的大课,上摄影基础。 班里提前分了组,每节课都要有一组去借设备,这次恰好轮到秦枝这组了,所以她比平时早半小时起床。 实在是太困了,她没怎么收拾自己,涂了层隔离霜和口红就出门了。 和她一组的还有两女两男,她到设备间的时候,就殷晴一个人在门口站着,她走过去,问:“就你一个人吗?” 殷晴正吃早饭,煎得金黄的土豆饼,隔老远都闻着香,她吃得也香,咽下一口饭才说:“肖强和程玉磊去借钥匙了,小娚还没来。” “没来?” 殷晴宠溺笑笑:“她啊,起不来。” 殷晴和王之娚是舍友,关系很好。 秦枝想说什么,但没说。 没一会儿男生们借钥匙回来了,班里一共八个组,一组两台单反,他们四个人拿,平均一个人拿四台,两个男生还算有眼力,一人多拿了两台。 最后王之娚是在老师点名的前几秒到的教室。 这节课前半段讲专业知识,后半段实操,老师给大家布置了作业,每个人在下课之前都要交两张景深照片。 秦枝这组选择去学校西侧的小树林拍松鼠。 设备一直是两个男生扛着的,到了目的地,王之娚接过程玉磊手里的相机,笑嘻嘻说了声“谢啦磊哥”。 第10页 王之娚是纯真挂的,眼睛又圆又大,笑起来有酒窝,男生心都化了,连说几个“不客气”,就让王之娚先去拍了。 这边还剩一台相机,大家面面相觑,都想先拍,但都不好意思张口。 秦枝觉得这样忸怩才是在浪费时间,自作主张说:“别愣着了,猜拳吧。” 这是最公平的方法,没人反对。 秦枝运气好,第一局就赢了。 她没客气,拿了设备就进林子了。 对摄影有一点基础的对拍摄景深照片都不陌生,秦枝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小松鼠,最后干脆拍了麻雀。 等她拍好之后,王之娚这边才刚结束。 把相机给了男生,王之娚嚷嚷着自己还没吃早饭,就先去了食堂。 秦枝早晨也没吃饭,这会儿有点低血糖,但懒得去食堂了,就去超市买了包软糖,先回了教室。 后来她趴在桌子上缓解低血压带来的眩晕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殷晴:“要交作业了,肖强问你要SD卡。” 秦枝这才发现班里同学都陆续到齐了。 老师要大家按照小组顺序上来交作业,交完作业,把相机放到第一排,就可以下课了。 秦枝这组把SD卡都给了组长肖强。 肖强上去给老师拷作业的时候,王之娚问殷晴:“走吗?” 殷晴提醒:“你忘了,等肖强交完作业我们这组还要去还设备。” 王之娚鼓鼓嘴:“不行,密探来报,李京州来学校了,我怕我去得晚他就跑啦。” 说完话,她更是加速收拾东西,从教室一侧绕讲台离开。 就在她走到讲台的时候,秦枝忽然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暗恋比例很小,只是有这个设定。然后我突然意识到,塔喵的,这篇居然是双处双洁…… 晚九继续来看 第5章 天台 “王之娚,你去哪?” 秦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是全班都可以听到的程度。 整个教室的人都看向王之娚。 王之娚无措了两秒,很快就挺直腰板,昂着下巴,摆出一副并不心虚的样子:“你有事吗?” 秦枝面无表情,眼睑淡淡向下看着她:“今天我们组还设备,你忘了吗?” 王之娚干站着,并不回话。 摄影老师依稀看出点什么,也不好让气氛僵持着,就说:“这样吧,王之娚你先帮肖强检查一下设备,这边还差两个人的作业就拷好了。” 王之娚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秦枝,随后去第一排清点设备。 秦枝从容坐下,继续玩手机。 她知道她得罪人了。 但她向来不会多管闲事。 有些事确实小到可以用斤斤计较来形容。 但是那又怎样,总不能指责吃亏的那一方锱铢必较。 大家是一个组的,一个人偷懒,其他人就得平摊本该属于她的辛苦。 都是同龄人,谁也没必要惯着谁。 肖强很快从讲台上下来领大家去还设备。 他们一行人走到学校喷泉广场的时候,王之娚忽然说:“晴晴,你帮我把相机还回去吧。” 殷晴看了眼秦枝,才把王之娚的相机接过去。 王之娚把相机给了殷晴之后,走到秦枝面前,拦住了她。 忽然一笑:“你故意的?” 王之娚是个爱笑的人。 可秦枝天生就不爱笑,她不咸不淡反问:“我故意什么了?” 王之娚愣了愣,笑容有几秒钟是凝滞的,可很快又生动起来,眨眨眼:“秦枝,看来你很有原则,我喜欢!” 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 秦枝在原地站了几秒,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还完设备之后,秦枝去食堂吃饭。 在一楼绕了一圈都没什么想吃的,她走去二楼,正好蔡茹给她打来电话:“前两天有人给家里送了点内蒙古的牛肉干,我给你寄了一点,你记得取。” 秦枝答应着,出了楼梯口,刚拐到大厅,就看到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有一群熟悉的人。 李京州恰好坐在面对着秦枝的位置,王之娚坐他旁边,正对他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他们对面有三男一女,秦枝认出紧挨着的那对男女是宋煜和韩玫。 她很快移开了眼。 最后买了份炒菜,拿着餐盒到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吃一顿饭花了半小时。 期间那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后来她都吃完了,他们还没离开的迹象。 她离开食堂,到超市买水果。 超市旁边有个理发店,门口放了一首十年前汪苏泷的歌,一般很少有学生在里面剪发。 秦枝过来的时候,就从门玻璃看理发师正躺沙发上玩手机,等她买完水果之后,再往里边瞅,理发师连姿势都没换,还在那刷手机。 她想了想,推门进去。 在理发店一呆就是两个多小时。 等她回宿舍的时候,韩玫已经回去很久了。 秦枝推门而入的瞬间,韩玫愣了一下:“我去!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舍得染回来了?” “我就是高考之后放纵一下,放纵完了,就染回来呗。”秦枝去照镜子,“当时我本来想纹身的,但怕疼,就没纹。” 第11页 韩玫点头:“那确实还是染发代价小。”她走过去抓起一把秦枝的头发看,“别说,你染黑色感觉完全变了个人。” “哪变了?” “气质上,感觉纯了不少。” 秦枝把头发夹了起来,说:“我本来就纯。” “你可拉倒吧。”韩玫飙了句东北话,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干什么事了?” 秦枝想都没想:“没有啊。” “我们今天去吃饭,你们班那个据说追李京州好几年那女的,闻着味儿就找来了,坐下之后就开始聊你。” “怎么说的?” “就是说她本来早就能到,结果被你铁面无私拦住了……” 秦枝笑笑:“哦。” “京哥还笑呢。” 秦枝转脸对上韩玫的眼:“他笑什么?” “谁知道他笑什么。” 秦枝顿了顿,随手拎起旁边的水果袋子。 “总不能是因为你笑的吧。”韩玫想了想,“可能是被那女孩逗笑的,不是我说,那女孩可真机灵,一口一个哥哥叫着,也就李京州扛得住,换个男人没准就被甜化了……” 秦枝拿苹果去洗,进了洗漱间,回了句:“和我没关系。” 水龙头哗哗开着,一颗苹果被搓的吱吱作响。 秦枝三点多有课要上,回宿舍没待几分钟就走了。 傍晚五点多下课,秦枝去手机袋拿手机,才看到褚唤给她发的消息:「要不要来打台球。」 她走出教室才考虑好:「一会见。」 一小时后,秦枝在昨天的那家台球馆门口下车。 进去之后才发现就褚唤一个人。 男生见她来了很高兴,夸她黑发好看,又给她买了奶茶,但可能是没什么约女孩子的经验,连和她说话都透着颤音。 秦枝本来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李京州。既然李京州不在,她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待,打了半小时球就说累了,想回学校。 褚唤说他也累了,就打了车和秦枝一起回校。 路上秦枝还是以晕车为由,一路上都闭着眼听音乐,没有讲话。 下车之后,秦枝说:“打车费咱们AA吧,上次我就白蹭的你们车。” “不用,就几十块钱,显得我多小气。” “不行,我微信转你,如果你不收,下次我不和你出来了。” 褚唤支吾了一阵,没找到话回秦枝,就说:“那行吧。” 回校之后,褚唤说要送秦枝,秦枝说:“不用了。”又说,“我正好想自己走走。” 褚唤也不好强人所难:“那你回宿舍给我说一声。” 秦枝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说行。 她不明白,怎么这个年代,还有这么纯的人,从学校大门到宿舍能有什么危险? 她半路掏了根烟抽。 包里这盒烟还是开学前买的,这都快一个月了,她没抽一半。 她烟龄只有半年,高三最后的冲刺期压力太大才抽的,并不上瘾,只为解乏。 她夹着烟懒懒往宿舍走,路两旁的灌木丛白天刚修剪过,一股浓郁的草木气铺天盖地的涌来,混合着秋夜的晚风凉气,让人心莫名静了下来。 当晚秦枝没有见到李京州,多少有点沮丧,但转念一想,也好,上次在台球馆想和他搭讪没成功,见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拿捏这个劲儿。 可她没想到,后来连续几天,她都没有再见过李京州。 旁敲侧击打听过,韩玫说他工作室很忙,忙到没法来上课。 她再见到他,是在一个平常的傍晚。 那天秦枝下午有课,去教室的路上,路过新闻学院,看到了李京州的车,等她再下课回来,那辆车还没开走。 她原地顿了顿,随后进了新闻学院的门。 说来也巧,她才刚进去,左侧的走廊上就出现一个人影,她定睛一看,发现那人身形熟悉,就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那人上了楼梯,秦枝仰头看了看,一层接着一层的阶梯在眼前铺开,爬上去想想都觉得累,她没多想,一路追随。 轻步爬到顶楼,天台的门半开着。 她从包里掏出一管香水,暗红色的液体,馥郁勾人的味道,偏偏起了个少女的名字。 她朝颈窝和手腕处喷了喷,随后把香水又放进包里。 做完这个动作,她有点想笑,只是追求一个男生,她怎么拿出了女特工色.诱敌人的劲儿。 夸张的仪式感。 她从包里又掏出一根烟,夹在指尖上,走去天台。 她故意把门弄出了动静。 站在天台边抽烟的男人闻声转了头。 这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天空是一碧如洗的蓝,一丝浮云也没有,风鼓鼓吹着,把墙面上的空调外机的扇叶都吹动了。 他们两个人在晴空烈风下对视。 李京州看到她,没什么太大反应,把烟放嘴里又转过身,背对着她吐了口烟。 烟雾随着风吹的方向消散。 秦枝走上前,一直走到李京州旁边。 她半天没说话,眼见李京州已经抽完一根烟又点上一根,她才举起夹着烟的右手,问他:“有火吗?” 李京州扭头看她一眼:“会抽?”有股子明知故问的意思。 第12页 秦枝反问:“你觉得呢?” 他侧了侧身,把手搭在天台围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好的原因,他没有前几次见面看着阴沉。 他从兜里把打火机掏出来,随手放在围台上,好像连递都懒得递给她。 秦枝扫了一眼那只打火机,两块钱一个的塑料款,他还真是不讲究。 她笑笑,伸手去拿打火机,手眼看着快碰到打火机了,她又缩回手,歪歪头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李京州又看她一眼。 秦枝就是在他转过头的这一刹那,忽然举起手,将她指间上的烟对准他嘴上那根。 两根烟碰到一起,像接了个吻。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见,宝们记得收藏一下专栏哦~下一本写《晚风》 第6章 拒绝 不过三秒左右,秦枝那根烟就点燃了。 她把烟放进嘴里,抽了口,对李京州笑:“你看,这叫薪火相传。” 李京州把他嘴上的烟拿下来,放到水泥墙上捻灭,问:“语文烂成这样怎么上的遗大?” 秦枝努努嘴,改口说:“那……烟火相传喽。”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想走。 秦枝叫住他:“喂,李京州,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李京州还真的停下了,转身看她:“你叫什么?” 秦枝拧眉,有点嗔怪的意思:“你真不记得?” “你觉得呢?”他学她刚才的语气反问她。 秦枝不说话了。 第一回合,她没占上风。 可她没气馁,想了想,抬脚往他那去。 走到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仰脸去看他的眼睛:“我叫秦枝。” 风是从她这边往他那边吹的,这会儿风力小了点,她身上的香气若有似无,她不知道他闻到没有。 太阳光把他照得眼睛微眯,他看着她,似乎知道她不可能只是自我介绍那么简单。 秦枝的心跳得厉害。 她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但她很清楚,她来了不能白来,他们之间不该继续毫无进展下去了。 她紧接着补充:“你未来女朋友的名字,秦枝。” 秦枝拍过太多的人像,知道什么眼神最吸引人,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模特,而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镜头。 她没有刻意做什么表情,而是很认真在盯着他。 他的睫毛微微扯动了一下。 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反应。 看她好像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他伸手过来,捏住了她的脸蛋。 她心一紧,眼睛闪躲了一下。 他气定神闲,把她的脸往左一带,又往右一偏,仔仔细细端详了她几秒,问她:“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漂亮?” 秦枝怔住了。 他的话就像一场恐怖袭击,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尊严,被他不费吹灰之力轰.炸了个干净。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泪意逼上眼眶的滋味,可这一刻,李京州让她哭了。 但好在,她的眼泪掉在李京州离开之后。 秦枝在天台站了很久很久,以一个罚站的姿势。 她想起也是这样一个晴天,那群女生把她堵在巷子里,为首的女生抓着她的头发,逼她把脸凑近一面镜子。 女生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起起落落的拳头砸在她的身上。 “你看看你这张脸,你觉得李京州会喜欢你吗?” “别说美女了,你先沾上普通行吗?”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拿什么和我争?” “……” 她们羞辱尽兴,然后把镜子挂在巷子口的树枝上,让她面对镜子罚站,好好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后来秦枝转了学,她把以前的照片该撕得撕,该删得删,没有留存半张。 可她还是忘不掉她那时候的样子。 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五官本来就没长开,她那会儿刚进入青春期,没长个子光长肉,整个人都很臃肿,偏偏她还长痘,又留了一头像枯草一样营养不良的短发。 直到现在她都想不通,她怎么被蔡茹养成了那样,连头发都是难看的。 又怎么允许自己长成那副样子,别的女孩花儿朵儿一样,只有她像枯草,还没半点春风吹又生的勇气。 那天以后,秦枝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走出那个巷子。 可今天她发现,她好像永远都走不出那个巷子了。 永远。 秦枝回宿舍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一觉睡到韩玫下课。 她醒来的时候,隔壁宿舍的女生正和韩玫在屋里试穿衣服。 她好像是有什么约会,所以问韩玫借了一条波点裙。 秦枝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韩玫把她同学拉到秦枝面前,问:“她穿这个好看吗?” “好看。” “显胖吗?” “不显。” 一件衣服只要有这两个评价,就算实现它的价值了,那女生开开心心的走了。 秦枝有点饿了,起床从抽屉里拿了包坚果吃。 韩玫的同学才走五分钟她就闲不住,一个劲儿说无聊,问秦枝要不要去逛操场。 秦枝问:“你怎么不喊宋煜?” “这不是最近京哥工作室忙吗?” 第13页 听到“京哥”,秦枝心里别扭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忙什么?” “哎呀,去操场,边走边聊?” “行吧……” 秦枝换了身衣服,才和韩玫去操场。 韩玫没等秦枝问,就给秦枝说起了李京州的事情:“京哥的公众号你读过吗?” 秦枝点头:“我看过,‘人世’嘛,人生在世,众生百态。” 李京州工作室旗下有十余个账号,公众号主要有三个号,一个写娱乐电影,一个写女性情感,还有一个主号,写人间事。 “人世”这个公众号输出的内容大部分都算得上优质。 选题直切要点,既有大众关心的热点内容,也有小人物小地方的事迹,笔力也够深刻,新媒体写作的爽点和事件关键的痛点都能兼顾。 “去年京哥不是入驻了视频平台么,做了一期关于留守儿童的节目,挺成功的,最近正好后续节目上线,大家都加班加点呢。” “后续节目?” “他们暑假去拍的,留守儿童一年之后的生活。” 秦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就走到操场,有吉他社在唱歌,一群人围了个圈坐那听,韩玫拉着秦枝到圆圈最外围坐下。 秦枝问:“让我猜猜,那些小孩子一年之后还是留守儿童吧?” “差不多,去年拍了五个人,今年四个还是留守儿童。”韩玫苦笑,“有一个男孩最惨,他跟着爷爷生活,谁知道今年六月,他爷爷早起帮人家去收麦子,路上被拖拉机撞死了。” 秦枝心一紧。 韩玫叹气:“要不怎么说生活真他妈操蛋呢?宋煜跟我说,他爷爷收麦子,一早晨只能挣二十五块钱,一杯星巴克都比这个贵……” 吉他社在唱小甜歌,女生的歌声和韩玫的叹气声同时钻进秦枝的耳朵里。 “那男孩现在怎么办?” “妈跑了,爸死了,只能自己过,不过京哥他们会救助他的。” 秦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尽管男孩会受到物质援助,可他的感情世界,永远都有一片废墟而不可重建。 当然,她也清楚,男孩是幸运的,因为年幼的他并不具备活下去的能力,却遇上了一个有能力让他活下去的人。 想到这,秦枝出神了。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在欢呼。 韩玫和大家一起拍手大叫:“答应她!答应她!” 秦枝这才注意到吉他社已经不唱了,人堆中央,正有女生向男生表白。 秦枝在人们疯狂往前挤的时候,默默退到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们欢呼。 最后结果却并没有大家期待的那样圆满。 男生拒绝了女生。 女生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看客见状,就都散了。 韩玫走出人群,不住摇头说:“真没劲啊。” 秦枝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可能是白天受刺激了,这一晚上,她的心反而是沉的。 韩玫拉着秦枝到看台上坐下,问她:“你说这姑娘会放弃吗?” 秦枝摇头:“不知道。” “那要是你呢,你放弃吗。” 秦枝想都没想:“我不放弃。” “这么果断?”韩玫吃了一惊,说完又自己回过味来了,“嘁,说到底,谁舍得让你追啊?” 秦枝笑了:“瞧你说的,我就没有意难平的时候了?” “你就说凭你这长相,追不上谁吧?” 秦枝一顿,抿抿唇:“还真有。” “谁啊?” “……”秦枝在犹豫。 韩玫冷笑:“你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把他眼珠抠出来当弹珠玩,让他这么不长眼……” “李京州。” 作者有话说: 快速进入正题,接下来看枝枝撩京哥。 第7章 醋味 秦枝第二天下午要上体育课。 大一必修课统一学篮球,这让她这个运动细胞为负数的人十分头大。 下午上课之前,池雪给她打电话约片,说是找到一好地儿,可以拍港风复古写真。 秦枝提了一嘴,港风拍胶片应该会很好看,池雪一听,激动得要命,一分钟都等不及了,说什么择日不如撞日,约她下午就拍。 那边体委喊大家列队了,秦枝说:“我上体育呢。” 池雪问:“你学什么?” “篮球。” “救命,我好羡慕你。”池雪叹了声气,“你猜我们学什么?” “快说,我马上要集合了。” “太极……” 秦枝简直要当场昏厥。 她宁愿学太极! 篮球课已经上了两节了,这节课体育老师没有讲太多,主要还是练习上节课学得运球和定点投篮。 做完准备活动之后,体育老师就撤了,要大家分小组练习。 一个小组八个人,两个球,秦枝这组五男三女,男生玩篮球比玩相机还顺手,把篮球留给女生练习就去自由活动了。 剩下三个女生两个球。 王之娚偏偏又和秦枝同组,她拿起地上的篮球拍了两下,对准面前的篮球框,脚一踮,手一勾,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完了拍拍手,说:“多大事啊,不练了。” 第14页 …… 有聪明人,就有笨蛋。 秦枝就练得很烂。 烂到每节课都要被体育老师抓典型给同学们做错误范例。 王之娚走了,秦枝正好和另外一个女生一人一个篮球。 女生练投篮,秦枝就先练运球。 没拍几下,手就疼得发麻。 体育老师说过,她不会发力,篮球不能用手掌直接拍,可她死活找不到发力方式,一节课下来手掌总是拍得又红又肿。 她打了没十分钟,有人看不下去了,小跑过来。 “秦枝,篮球不能这么打。” 秦枝抬头看到褚唤,他的眼镜片被太阳照得反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她顿了一秒,接着往他跑过来的方向看。 前面乌泱泱一堆打球的人,场地都被占满了,他们在球场上奔跑,人影交错之间,只有李京州是静态的。 他正在篮筐下等着队友传球。 而球场外,正有女生等着给他递水。 是王之娚。 她今天穿了身红色运动装,再好认不过。 秦枝移开目光。 褚唤拿起她手上的篮球,炫技似的把它顶在手指上转了个圈,对秦枝说:“我教你吧。” 秦枝看着褚唤,她知道眼前的男生对自己不一般,或许利用一下他也不错。 可是…… 算了吧,纯情男的心伤不得。 她拒绝了他:“手疼,不想打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秦枝摊开手。 女孩子皮肤本来就嫩,秦枝又白,只见她白嫩的手心已经被拍得红肿了,还沾着灰,别提多可怜。 褚唤眉心紧皱:“疼得厉害吗?” 秦枝说:“没事,我去洗个手,等会再打。” 她没等褚唤再说什么,就往篮球场围栏外面的水龙头那去了。 凉水冲到手上,手心那股又麻又胀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只是手掌心也显得更红了。 洗完手之后秦枝再回篮球场,李京州那队已经打完一场了。 她去找自己的篮球,把它踢到球场一角,然后也不管脏不脏就坐了上去。 褚唤就在这时候又跑过来。 他递给秦枝一瓶水:“京哥请客。” 秦枝看了眼那瓶水,又朝李京州那瞥了一眼,看他正在擦汗,笑了笑:“请你的,又没请我。” 褚唤帮她把水瓶拧开:“都是同学怕什么?” 秦枝想了想,伸手把那瓶水接过来,仰头喝了几口。 李京州擦完汗,就见褚唤跑没影了,踢了踢旁边男生的脚,问:“处儿呢?” “找美女去了。”男生指着一个方向猛摇头,“臭小子,见色忘友。” 李京州往那一看,一男一女就待在整个篮球场最僻静的角落,一个正喝水,一个正站那看人喝水。 喝水有什么好看的? 李京州走过去,朝褚唤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站这干嘛呢?” 说完又去瞥秦枝,看她坐在篮球上,仰着脸小口啜着水,悠闲的仿佛在自家院子里。 再看她那手,掌心红红的,打两下篮球就成这样,真是娇气过头了。 他只打量了她两秒,她立刻注意到,眼珠一滚,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喝了。 问他:“喝水没见过?” 李京州想都没想,呛她:“没见过你喝水。” 秦枝闻言仰脸笑了笑,阳光照在脸上,灿烂倾泻而下。 李京州很不明显的愣了一下。 转身朝褚唤一踹:“滚过来打球。” 褚唤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对秦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跟李京州走了。 秦枝目光紧跟着他们,等她要移开眼的时候,瞥见一个人,抱胸看着她,眼里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秦枝没在意,起身拿起篮球,去练习定点投篮。 上体育课的人很多,每个篮筐都被占了,班里同学知道她练得差,热心的喊她过去先练着。 秦枝走到篮球架前面,抱着球,两脚用地蹬地,腰肢伸展,抬肘,手臂一伸,把篮球投了出去。 她用了全力,可看起来很轻盈,不像投篮,倒像是跳舞,也像一只飞跃山谷的小鹿,整个人都是舒展的。 可惜没投中。 球砸到篮筐一侧,打了个旋儿又弹出去,在地上“扑通扑通”弹跳着。 秦枝想去把球追回来,一转脸,看到王之娚拿手一勾,把篮球掌控住,边拍着球边朝她这来。 她在离秦枝两米远的地方停住。 盯着她,先是面无表情,几秒后忽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轻松问:“你认识李京州?” 秦枝没有立刻回答。 她不避讳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她知道,王之娚远不如表面纯真。 可她很爱惜自己的面具,不会轻易摘下来。 秦枝动动唇:“认识。” “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 王之娚“哦”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拍着球,悠哉悠哉的样子:“可他是我男朋友诶,你离他远一点。” 秦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一怔。 王之娚仍然在笑,很友好的在等秦枝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可惜,嘴巴扬起的弧度再真诚,也耐不住眼睛里的冷漠出卖了她。 第15页 她这副样子让秦枝心里一刺。 有些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秦枝觉得自己有种缺氧的感觉,一颗心跳得很快。 是了,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容。 早在四年前就刻进了秦枝的脑海里,像一个隐形图腾,超越了某种信仰的力量,驱使她走到了现在。 她舔了舔唇,平复了一下自己,才说: “那你管好你男朋友,让他少缠着我。” 秦枝声音不大,但确保面前的人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楚。 她面上没有表情,整个人比风平,比浪静。 说完之后,她不欲和王之娚纠缠,打算离开球场。 刚转过身,只听“嘭”一声,同时肩膀传来一阵闷痛。 她被球砸得往前趔趄了几步,没站稳摔在地上。 秦枝耳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呼,接着就有同学往她这跑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其他班打球的人看到这边有动静,也都不约而同停下往这边看过来。 秦枝转过身,看王之娚无措的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对不起,球偏了,我不是故意的。” 秦枝还没有说什么,就有同学走过去安慰王之娚:“你也别太自责了,下次注意啊。” 王之娚擦着眼泪,走过来朝秦枝伸出一只手:“秦枝,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秦枝对王之娚的举动很吃惊,但不意外。 她刚才那句话,本来就是为了激怒王之娚。 果然,原形毕露了,王之娚还是以前那个王之娚。 狡猾,冷漠,睚眦必报。 却习惯用笑容伪装,装成一个纯粹无害的人。 周围同学的说话声嘈杂纷乱,秦枝脑海里也涌入各种声音,有一句话尤其刺耳,像循环播放一样不断回响。 巷子深处,女生们把她怼到镜子前的时候,王之娚居高临下问她: “你拿什么和我争?” 秦枝顿了顿,忽然粲然一笑,抬手握住王之娚伸下来的手站了起来。 王之娚微愣。 秦枝挺直腰板,肩膀上的疼痛让她更加冷静,她看着王之娚,却什么也没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让王之娚去琢磨。 她转过身,路过班里看热闹的同学,路过穿球服的男生们,最后路过李京州,目不斜视,步履未停。 回到宿舍,秦枝才看到褚唤微信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她没有回,赶紧先把衣服脱下来,她穿的白色运动服,摔这一下沾了不少灰。 她拿着脏衣服进了洗漱间,把衣服放盆里倒了点洗衣粉。 懒得洗澡了,她拿毛巾把自己肩膀擦了擦,挺疼的,她扭着身子去照镜子,肩膀那一道紫红色的淤青。 她力道没减,又擦了几下,到屋里拿了件肥大的短袖套身上,才去洗衣服。 外头的天变得很快,就在她洗衣服的功夫,就由晴转阴。 她晾好衣服,恰好手机上有菜鸟驿站发来的取件短信,她这节课没上完,这会儿不过三点钟,她也没别的事情做,就拿了烟和火机,披了件外套出门。 取快递是假,想抽烟是真。 她不知道她这次是不是输了,但她知道,她不能急于赢在一时。 在她心里,忍是分时候的。 她从不为一时的风平浪静退缩,却情愿为今后的海阔天空忍耐。 但她也是个普通人,忍是忍下来了,心里还是有点憋屈。 索性学成年人的方式,抽根烟,解愁。 她走出宿舍才发现外边下雨了。 毛毛细雨,下得不急不密,她把外套的帽子套在头上,直接下了台阶。 她图方便,踩着人字拖就出来了,还没穿裤子,好在上衣够长,能盖过大腿根。 她夹着烟,怎么看怎么不修边幅,晃荡到菜鸟驿站。 念了取件码,老板把包裹给她取过来。 她一看,傻眼了。 一个小行李箱那么大的盒子摊在眼前。 她看了眼盒子上的快递单,是蔡茹给她寄的东西,想了想才记起之前蔡茹给她打电话,说要寄牛肉干过来。 她看是寄了头牛。 秦枝费了老劲儿才抱起盒子,刚走没几步盒子就掉了。她把头发扎了个马尾,才弯腰把盒子拾起来,这个盒子没有能抓的地方,只能靠她托着或抱着,特别费力,走了没几步又掉了,她再捡,这下还没走就掉了…… 她气得直接把盒子一踹。 今天什么日子,她点儿怎么就这么背。 她又点了根烟抽,要是不缓一缓,她怕她气得直接厥在这。 她丝毫不知道,她从出菜鸟驿站之后的糗态,都被两双眼睛尽收眼底。 “喜欢她?” 李京州把目光从秦枝身上挪开,看了眼褚唤。 褚唤抓了把头发,说:“我去帮她一把。” 刚走没两步,只见有男生捷足先登,帮秦枝把盒子抱了起来。 褚唤顿住了。 李京州走过来,朝秦枝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人家不缺你一个。” 褚唤眼睛就没离开过秦枝,像崇拜明星似的,对李京州的话恍若未闻,自顾自问:“你觉不觉得她很特别,酒吧里性感,操场上阳光,现在慵懒……” 第16页 “她喜欢你吗?” 李京州打断了褚唤的话,丢给他一个问题。 褚唤答不上来。 李京州掏了根烟叼嘴上,哼笑一声,眼神特凉薄:“兔子单方面爱上狐狸,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 “等着被吃干抹净。” 第8章 危险 秦枝回宿舍之后第一时间去拆快递,她倒是要看看,蔡茹是给她寄炸弹了吗,怎么能沉成这样。 找剪刀打开盒子,她把东西一包一包往外捡。 牛肉干各种口味一共四袋,芒果干草莓干各两袋,自制辣椒酱两瓶,风味鱼干四袋,鱿鱼丝两包…… 内蒙古什么时候有海了? 秦枝又把这些袋子一股脑都装进盒子里,再把盒子踢桌子底下。 淋了雨,她浑身都湿了,本来半小时前刚洗完一身衣服,这下还要再洗一身。 这一天过得还真是丰富…… 后来洗完衣服,秦枝为了尽快结束这一言难尽的一天,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她被池雪的来电吵醒。 秦枝和池雪约了下午的拍摄。 从上大学之后,她就没有给人拍过写真,恨不得把所有设备都带上。 池雪说得可以拍出港风的好地方在西城,学校在城市东边,去那路远不说,还没有直达的公交和地铁。 秦枝最后打车过去,花了五十多块钱。 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这边已经接近城市边缘,之所以有港风的味道,是因为街上开得基本都是老店,大都十年二十年没有换过装修,店面也比较杂,网吧挨着书店,书店临着寿衣店,寿衣店旁边更离谱,有一家小旅馆。 秦枝把手搭在眉上,远远看了一眼,广告牌高低错落,五颜六色,要是晚上来拍,肯定更好看。 秦枝在路口转悠着等池雪,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池雪才姗姗来迟。 “半路遇车祸,堵了好久,最后改走高架桥过来的。” 没等秦枝问,池雪就默契的先解释了一番。 “我又没怪你。”秦枝把一个相机包从肩上取下来,递给池雪,“我妈给我寄了点吃的,我给你拿了一份。” 池雪星星眼说“妈耶你真好”。 秦枝说“你少来”,赶在她肉麻之前打断她。 池雪努努嘴,问:“你想好怎么拍了吗?” 秦枝说:“你长得比较可爱,不适合拍那种很有女人味的港风,我们可以利用一下道具,前面有家卖金鱼的小店,试试先拍一组金鱼胶片。” 池雪听得眼前一亮:“那我先去公厕换身衣服,等会儿你帮我改改妆。” “好。” 两个人一拍即合。 她们相处多年,既是互相了解的朋友,也是合作最久的搭档。池雪完全按照秦枝拍摄的节奏走,大小事情都按照秦枝的指示来,而秦枝也最懂池雪的美,并且尽力把这种美放到最大。 因此整个拍摄过程很顺利。 她们一共拍了三个场景,第一个场景在金鱼店里进行,第二组拍花店,往里面逛,发现这一片儿街区很多,池雪在路边买了件波点衬衫,换上又拍了组街拍。 这三套照片一共拍了四个多小时。 下午五点来钟,她们两个人都还没吃饭。 正好这边小饭馆多,她们就随便挑了一家进去。 这里的饭馆店面都不大,这间屋里只有三张桌子。 每张桌子都很旧,上面还有一层褐色的痕迹,秦枝知道,这里的桌子每天都擦,只是上面的痕迹是用旧了擦不掉的。 秦枝就近把相机包放在离门口的桌子上,随后池雪去点餐,她从桌底抽了个马扎坐下收反光板。 池雪点完餐过来,看秦枝还没把反光板收回去,想搭把手,怔住了。 “你刮痧了?” 秦枝一愣,意识到池雪问得是她,不由反问回去:“什么刮痧?” 池雪去掀秦枝的领口,看了一眼说:“不对啊,不像刮痧,这儿还有青色痕迹呢。” 秦枝把池雪的手拍了下去,把领子往上扯了扯。 怪她出门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肩膀上有伤,穿得一件大领口的紧身针织衫,胳膊一动后肩就露出来。 池雪到秦枝对面坐下,一本正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枝:“我……” “不许骗我!”在秦枝开口之前,池雪强调,“别忘了咱俩之间的规矩,不说可以,但开口必须是真话。” 秦枝抿抿唇,把收了一半的反光板放到桌子上,想说什么,可不知道从何开口,于是又把反光板拿起来了。 池雪急了,气鼓鼓的:“你怎么还虚晃一招啊?” 秦枝把反光板收好,想了想,看向池雪:“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初三的时候被人欺负的事吗?” 池雪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为首的女生,叫王之娚,她现在是我的同班同学。”秦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们闹了一点矛盾,她拿球砸了我一下。” “什么矛盾都动上手了?”池雪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秦枝笑笑:“你放心,伤得不重。” 点的餐上来了,老板一声吆喝,打断了秦枝的话。 池雪点了馄饨和米线,米线一看就是池雪的,满碗都是辣椒油,秦枝之前因为减肥胃不好,从不敢这么吃辣。 第17页 秦枝从塑料筷子筒里,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把筷子掰开,上下摩擦了三下,把会划手的木屑弄掉,才递给池雪。 池雪没接。 秦枝问:“怎么了?” 池雪一幅洞悉模样:“秦枝,我不傻,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来遗大了。” 秦枝捏紧了筷子。 “是因为王之娚对吧?”池雪替她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秦枝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头说是。 秦枝是在去遗大艺考那天遇见王之娚的。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震惊、茫然、复杂……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当时考生都聚在门口等着进场,王之娚和朋友一直在聊天,秦枝听到她说,她只考了遗大这一个学校,非进遗大不可。 后来在填写志愿的那个时候,王之娚的话在秦枝脑海里不断回响。 那一刻她才知道,过去的种种,她从没放下过。 所以她也到遗大来了。 可谁知到了遗大,她才发现,王之娚之所以对遗大这么执念,是因为遗大有李京州。 再次见到李京州的那天很热。 一阵风吹过来,也并不感到凉快,空气反而像水忽然被烧开了,泛起沸腾滚烫的热浪。 当时军训结束,大家都赶去食堂吃饭,秦枝热得根本吃不下什么,就先回宿舍了。 谁知道刚走到篮球场,就看见王之娚拿着矿泉水,目不转睛盯着球场里一个人。 她顺着王之娚的目光,看到了李京州的脸。 再次见到李京州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秦枝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当晚她是失了眠的。 后来,她又在学校里偶遇了李京州几次,看到他身边常出现一个女生,而那女生恰好是查寝的,秦枝刻意向同学打听过她,得知她是李京州兄弟的女朋友,自己住楼上二人间。 所以后来,秦枝也搬去了二人间。 “那你靠近李京州,到底是为了报复王之娚,还是真的还对他念念不忘?”池雪警告,“如实说啊!” 秦枝视线落在别处:“反正都是要追他。” “但是前后区别可大了!” 秦枝怔了怔,无声笑了一下:“我想上个厕所。” “……” 池雪想说什么,可秦枝已经起身出去了。 池雪最后那个问题把秦枝问住了。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最后也是有答案的,可这个答案是:不知道。 秦枝胡乱抓了抓头发,把一头乱绪拂乱。 公厕就在这条街的路口,她往那边望去,因为天色趋黑,许多店铺门头上的招牌灯已经亮起来了。 “修脚按摩,住店20元一晚,二楼网吧……”红的绿的字牌在暮色下发着光。 秦枝往公厕那边走,在想要不要等会再给池雪拍一组,不由打量起街道两边的门店。 在市区生活惯了,常会忘记世界上还会有这种颓乱的角落,地上随处可见烟头,墙边停靠着旧摩托,偶然和某个染着黄毛的男青年对视,就会让人想起罪恶,但也仅限于小偷小摸。 她这么想着,走到了大排档旁边。 这家店生意异常火热,地上酒瓶子一堆,厨子炒菜时锅底噌噌冒火,客人说话声等同吆喝。 这里烟气火气都很重,可就是没有烟火气。 秦枝加快了步子。 忽然有一条手臂横过来,拦住了她的道:“妹妹,自己一个人啊?” 秦枝心一慌,头皮发麻了。 她朝拦住她的那男人看了一眼,这人大概二十多岁,留着光头,胳膊上纹了个“仇”字。再看他身后的男青年,一半都光着膀子,身上纹着龙画着虎,像极了黒社会。 这还没入夜,他们已经喝得七七八八。 秦枝不知道,刚才她从饭馆一出来他们就盯着她了。 她强装镇定:“不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 “男朋友?”有个人把酒瓶子往桌上一嗑,站了起来,“哥,我刚才明明见她和一个女的进的饭馆。诶?好像那女的也是个漂亮妹子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秦枝忍不住感到恶心。 “我男朋友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秦枝知道不能和这帮人纠缠,说完话就要走。 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扯,她踉跄了两步,被人抱进怀里:“美女,你怎么走平地还能摔跤呢。” 那个光头死死抱着秦枝,脏手在她身上摩挲,像一条蚯蚓在她身上蠕动,秦枝浑身发麻,拼命挣扎,越是这样那帮人就越是笑得猖狂。 “龙哥英雄救美了!” “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 一群流氓! 秦枝想喊救命,但是又想到这群人能这么放肆,肯定是在这一块混熟了的,连大排档老板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她叫人没用,反而把池雪招呼过来,可就麻烦了。 她想了想,用了最大的力气,抓住男人的胳膊,一口咬下去,一股咸腥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她听到光头的一声痛呼,接着她就被狠狠丢了出去。 她趔趄了几步,扶了路口停着的电动车一把,车子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她顾不得站稳,踉跄往前跑。 头皮一阵刺痛,她被人薅住头发拖了回去。 第18页 她的心蓦地一沉。 原来女性在这种事上智取的可能性是那么低,而武力对抗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忽然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枝。”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让枝枝上遗棠传媒的,但是缩写就成了遗传…… 下一章看经典烂梗英雄救美~ 第9章 相救 凌乱的街道上,灯光昏暗,七七八八的社会青年抽着烟,喝着酒,咒骂声和调侃声此起彼伏。 一声“秦枝”,让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光头男侧了个身,秦枝从他怀里挣扎着扭脸,看到了路口的李京州。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远远看着,像极了夜暮之中的一个白色剪影。嘴上叼了根抽了半截的烟,双手插兜里,松松垮垮站着,看样子挺悠闲的。 秦枝却紧张的浑身发抖,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李京州!!!” 平地一声吼。 这一声使出了秦枝所有力气,她胸口一起一伏激动地喘着气,咬牙对光头说:“我都说了,我男朋友在等我!你现在信了吗?!” 光头朝李京州那看了一眼,秦枝感觉到他明显僵了一下,随后他胳膊便松了松,把她放开了。 秦枝重获自由,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朝李京州奔去。 李京州只感觉有个人影“倏”地就飞过来了,接着自己的衣摆就被人攥住。 某人紧紧挨在他身后,抖成了筛子。 还以为她多大胆。 李京州在心里冷笑一声,把嘴上的烟拿了下来,丢在地上,又走上前一步,在脚底踩灭,然后抬头看光头。 “上次没蹲够?这么快又出来惹事?” 光头皮笑肉不笑叫了声:“京哥,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光头这么说,他身后的小兄弟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李京州轻嗤:“嫌我过来坏你好事了?” “没……没有的事。”光头结结巴巴,眼睛乱转,一看就不老实,“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嫂子道歉。” 他说着就走到秦枝面前,二话不说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对不住了嫂子,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呗。” 秦枝一怔,忍不住朝李京州身后又缩了一下。 李京州肩膀一抖,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看着她:“就这个胆儿?” 秦枝嘴巴倔强的抿着,嘴角紧绷,眼里有害怕,还有厌恶、恼怒、憎恨……她自知已经安全了,所以并不掩饰那些东西。 李京州因为她这表情多看了她一秒,接着眼神一黯,看到她肩膀上的淤青。 这道伤怎么来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李京州慢条斯理又掏出一根烟咬嘴上,也不点燃,咬了咬,像在想事儿。 过了那么一分钟,他才对秦枝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怎么处理随你。” 说完,真就往路边一站,把剩下的烂摊子留给她解决。 她看了看光头那群人,又看了看李京州。 他们认识,甚至渊源颇深。 可他和他们,不一样。 秦枝很确定。 所以她很快有了决定。 她看着光头,眼神很淡:“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话,她走到桌前抄起一个空酒瓶,转身就要往光头脑袋上砸。 李京州手一抬把她拦了下来。 秦枝的眼睛亮得吓人,在苍暮下如同两簇烈火,噼里啪啦燃烧着:“你不是让我看着办吗?” 李京州微微皱眉:“你怎么那么会给我惹事儿?” “反正你不来,我该砸也得砸他。” 秦枝飞快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李京州听没听清。 他朝光头勾了勾下巴,示意光头过来。 光头哈腰走过来,脸上赔着笑,待他走近,李京州眼神一变,拿起秦枝手上的酒瓶就朝他头上砸了下去。 绿色的酒瓶支离破碎,两道血迹顺着光头的眉毛流到下巴上,又一滴滴砸到地上。 秦枝呼吸一滞。 身后的众人也都懵了。 李京州懒散地甩了甩手,对光头说:“再有下次,就不是一酒瓶这么简单了。” 光头捂着脑袋,连连说“知道了”,随后被几个兄弟七手八脚扶走了。 人都散了。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大排档顿时冷清下来。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你砸他干嘛?” 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对视,眼里没有火光,也没有内容。 最后还是秦枝先回答:“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京州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照这么说,他想上你,你是不是该上回去?” “李京州!”秦枝瞪他,“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说了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救她已经是好心。 如果不是看在她肩上的伤,和他有点关系的份儿上,他不会帮她出气。 秦枝被他怼的词穷了。 吵不过,她只好瞪了他几秒,随后扭头就走。 “喂。” 李京州喊她一声。 秦枝挣扎了几秒才顿住脚,转过脸,语气并不太好:“干什么?” 第19页 “你妈没告诉过你做人要讲礼貌吗。” 李京州的道理很简单,帮她出气是一方面,可要道得谢也不能少。 秦枝太阳穴“突突”地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李京州听到想听的了,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喂!” 秦枝也喊住他。 可李京州没和她一样停下脚步。 秦枝大喊:“你妈妈没教过你别人说‘谢谢’,你要回‘不客气’吗?” 李京州急刹车顿住。 秦枝一怔,猛然想起什么,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可李京州没有转脸,只停顿了几秒,随后就继续离开了。 秦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惊慌和气愤顿时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惆怅。 她在原地一直站到他身影消失。 回到小饭馆的时候,池雪正和程浩打电话。 秦枝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半小时过去了,这丫头只顾着煲电话粥,居然一点找她的念头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担心了。 回到宿舍已经八点钟。 秦枝放下设备,接着去卸妆洗澡,吹好头发出来的时候,听到手机正在响。 蔡茹打的电话。 “吃饭了没有啊?”每次都是这一句。 “吃了。”她也每次都这么答。 秦枝开了免提,蔡茹那边正在看电视,某综艺节目的常驻主持人声音和蔡茹的话一起飘进耳朵:“给你寄的东西收到没有,怎么也不说一声。” “收到了。”秦枝往脸上抹水乳,想了想才说,“但是下次你提前给我说一下,我不需要的东西你就不要寄了。” “什么意思?”蔡茹就是炮仗性格,一点就着,“给你寄东西,你还不高兴了?” 秦枝只觉得无力:“我不是那意思。” “你们这代孩子就是太娇惯了,这不行那不行的,我就不明白了,上赶着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 秦枝就知道是这样。 她和蔡茹不联系的时候最母女情深,一说话就不对付。 “我错了妈,对不起。”秦枝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和蔡茹之间的沟壑不是用一通电话可以填满的。 她赶紧找了个话题翻篇:“秦响呢?他最近学习怎么样。” “你们一个两个都没让我省心的。”蔡茹深呼吸一口,叹气说,“这孩子本来就是个闷葫芦……” 蔡茹说了这话,顿了几秒,再开口把声音压低了:“他最近更闷,除了吃饭出来一下,平时都把自己关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游戏。” 秦枝想了想:“他现在青春期,你和叔叔平时多注意一点。” “当亲妈就够难的了,当后妈更难……” 最后在蔡茹的一片唉声叹气里把电话挂了。 秦枝放下手机之后,开始拿精油抹头发。抹了一半,又把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点开一个动漫头像,发了句:「高中生活还习惯吗?」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秦枝护理好头发,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你有什么事随时问我,别不好意思,姐姐也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 发完消息之后,秦枝就去做别的事情了,睡前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第二天周日,秦枝难得没睡懒觉,早早起床把池雪的照片修了修。 临近中午的时候,韩玫起床,问秦枝:“去逛街吗?” 秦枝从上大学之后就没逛过街,心想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出门。 她们俩特意穿了同色系的衣服。 韩玫一条暗橘色长裙,很有初秋氛围。秦枝穿橘色露腰长袖上衣,配黑色紧身长裤和马丁靴,本来是最简单的款式,可她条儿顺,衣服穿她身上,只有显得身材好和显得身材更好的区别。 本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是一件挺开心的事。 然而坐地铁的时候,车厢拥挤,不时有男人往秦枝身上贴。 丑会遭人嫌弃,美会遭人惦记。 这个世界从来如此。 秦枝想起昨晚在西城的经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最后她拉着韩玫在半路下车,打车到的商场。 十一假期就在下周二,韩玫打算和同学去迪士尼玩,想买一件拍照容易出片儿的衣服。 秦枝陪她在商场挑了很久,两个多小时之后,才在三楼逛到一身两个人都觉得满意的格子裙。 随后她们商量去附近吃冰淇淋。 这边是遗棠最繁华的地区之一,一条路的两端全是名牌店。她们吃完冰淇淋之后,恰好路过一家普拉达的成衣店。 秦枝暑假的时候接了几个网红的约拍,赚了点钱,早就有给自己买一件奢侈品的打算,想了想就喊韩玫进去了。 奢侈品店的店员都受过很专业的训练,服务态度相当好,但秦枝不习惯走一步被人跟一步,只说自己随便看看。 打发走店员之后,韩玫才敢问她:“你不会是富二代吧?” 秦枝懒得跟韩玫解释,就说:“试试又不犯法,谁说一定要买了?” 话说完,她眼前一亮。 有一件连衣裙,恰好就挂在前面,秦枝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试穿。 她喊店员把那条裙子拿下来。 第20页 店员边取裙子边介绍:“女士您眼光真好,这条裙子是我们店的新款,仿水晶刺绣网眼款式,迷你款,我看您腿长,穿上绝对漂亮。” 秦枝礼貌说“谢谢”,拿了衣服进了试衣间。 韩玫则在外面沙发坐下,随手拿了份时尚杂志看,上面全是英文,她读不懂,可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因为杂志上的模特都很美,一张照片能让她欣赏很久。 秦枝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韩玫正给杂志翻页,听到动静,下意识抬了下眼,很快又把视线落回去了,然后她一顿,两秒后猛然抬头。 “绝了!” 有时候女人比男人还会欣赏女人,韩玫两个字的评价已经代表一切。 秦枝也很喜欢这条裙子。 她站在镜子前,把自己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变瘦之后,每次试衣服她都很享受。 秦枝能看出这件衣服的好,她穿着挺性感的,但不俗。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最后还是韩玫一本正经评价:“挺有性吸引力的。” 这句话让秦枝瞬间脑补出一个场景——在某个霓虹点点的街道,她和李京州狭路相逢,他们四目相对,他眼前一亮,不动声色,却在与她擦肩而过之后,忍不住扭脸朝她看去。 啧啧。 这场面太刺激人了。 秦枝很快决定,她一定要把这条裙子买下来。 …… …… 十分钟后,秦枝和韩玫并肩从店里离开。 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尤其是韩玫:“早知道这么贵,试都不试!现在可倒好,肉都在嘴里嚼完了,咽不下去还得吐出来!” 看韩玫咬牙切齿,秦枝只能一笑。 那件裙子四万三千五。 她消费不起。 本来她给自己的预算是两万,看到那条裙子之后,她把心理价码提高到了三万,再高她就拿不出了。 可显然,在现实面前,人的期待就是给老天爷揉捏着玩的。 秦枝衣服没买成,也就没心情再逛了。 她问韩玫:“回校吗?” 韩玫说:“不急。”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心情瞬间就变好了,一把揽住秦枝的肩膀,“陪我去给宋煜送个晚饭吧?” “去哪?”秦枝隐隐约约生出一股预感。 “还能去哪,李京州工作室呗。” 作者有话说: 笑死,你们有没有像秦枝一样脑补过一些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画面? 明天不更,后天晚上准时见 第10章 战书 李京州工作室在香樟路的一家写字楼里,共两层,比秦枝想象中规模要大。 秦枝和韩玫在十五楼下电梯,电梯门一打开,一面印有“李京州工作室”LOGO的墙便映入眼帘。 秦枝拿手肘碰了碰韩玫:“他工作室就叫李京州工作室啊?” 韩玫点点头:“我第一次来也这么问,你知道京哥怎么说的吗?” 秦枝想了想,才说:“他肯定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室,叫李京州工作室有什么不对吗’。” “答对了!”韩玫笑,“京哥这人有时候还是挺幽默的。” 秦枝干笑了一声没说话。 毒舌和幽默还是有区别的。 秦枝跟着韩玫进到办公区,韩玫应该是来过几次,熟门熟路地和各个工位上的人打招呼。 这群人在看向韩玫的同时,也把视线落在了秦枝身上。 但他们都没有问秦枝是谁,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了。 韩玫一直往里走,往右拐走过一道走廊,这边还有一片办公区域,宋煜就坐最右侧朝里的位置,韩玫蹑手蹑脚过去,把买来的牛腩煲放在宋煜桌子上,喊:“宋先生,您的饿了么订单已送达!” 宋煜愣了一下,转脸一看韩玫来了,高兴地不行,把她抱进怀里一顿亲。 秦枝站在走廊上默默看他们亲热了片刻,随后不动声色转身,去往走廊另一端。 她刚才从外间往里间走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李京州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 秦枝走的很快,没几步就来到了李京州办公室门口。 抬起手敲门的前一秒,她迟疑了。 她怕她太草率。 犹豫了几秒,李京州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拉开。 秦枝和里面的人都下意识抬脸。 四目相撞。 两个人都很明显一惊。 这真是一个太戏剧化的场面。 八点档肥皂剧最爱这样拍,女主和女二都来找男主,偏偏撞见了,然后暗中较劲,谁也不肯败下阵来。 王之娚虽然噙着笑,可眼里满是审视:“你……怎么来啦?” 秦枝稳了稳心神,目光从王之娚的脸上,移到她的衣服上,最后看着她衣服上的网眼说:“陪韩玫来找宋煜。” “找到李京州办公室来了?” “我随便参观,转悠来的。” 秦枝语调平平。 没有什么暗中较劲。 她此刻的战斗欲为零。 在李京州办公室前这样拉扯不太体面,她满脑子就只想赶紧离开:“既然来错地方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秦枝说完话就转了身,也没等王之娚回复。 结果刚走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两个字:“秦枝。” 第21页 秦枝心颤了一下,她没转身,只听身后脚步声渐重,紧接着有道人影罩住她。 “你来干嘛。” 一道可以用“严厉”来形容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秦枝转脸,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李京州声音沉的吓人,整个人都没有表情,就这么直直盯着她。 他穿着白衣服,周身却在冒黑气。 秦枝心里有一丝慌,可面上是镇定的:“我说过了,我随便转悠过来的。” “也太巧了吧。”王之娚努努嘴,“今天能来办公室,明天会不会堵家门口啊。” 李京州眉头紧皱。 王之娚余光看了他一眼,吐吐舌头:“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她一脸歉意,“秦枝,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秦枝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直到听见这句话,她的眼眸才忽然亮了亮。 王之娚一直警惕着秦枝,视线从头到尾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当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变化。 秦枝的变化分明只在眉眼之间,却又不止于眉眼。 王之娚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昼伏夜出,化成人形的妖精。 原本看着无害,一旦要吃人了,就暴露了本性,身后恍然有九只像火焰的尾巴摇动着舒展开来。 只凭一个女生本能的直觉。 王之娚就断定,眼前的女生,有着四两拨千斤的能力。 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枝并不知道王之娚脑海里的念头。 她只是单纯被王之娚的话恶心到了,这年头什么白莲花都能成精? 秦枝心底冷笑,嘴角一勾,笑着反问:“怎么,他的门只有姓王的可以进,姓秦的不行吗?” 王之娚一愣,脸上的笑意没了。 “行了,你俩都给我滚。”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李京州终于开了口。 “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的。”秦枝想都没想就回了这么一句。 她指着他办公室大门,很平静的告诉他:“你的门,姓王的想进,姓秦的不稀罕。” 这句话一落,她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刚转过脸,就看到走廊那头不知道往这边看了多久的韩玫。 与此同时,身后“嘭”一声摔门声,把人震得一颤。 秦枝回头,看到李京州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王之娚在门口脸色很差。 她叫住了秦枝:“聊聊?” 秦枝耸耸肩,懒得奉陪。 她转身欲走。 王之娚却忽然上前,笑盈盈说:“别走啊。” 秦枝只觉后面脚步声渐重,紧接着后背一疼,下一秒撞到了墙上。 撞的正是之前被球砸的那半边身子。 秦枝拧了下眉,但不是因为疼。 再抬起脸,她面无表情,问:“你想说什么?” 王之娚眨巴眨巴眼:“你好瘦啊,我感觉我就是轻轻拍了你一下,你就差点倒了。” 秦枝盯着王之娚。 女生长相纯真,一双大眼睛装满了喜怒嗔痴,这很好的伪装了她性格里恶的部分,使坏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她只是在耍性子。 这样在走廊上拉扯,不时有员工路过,而这些人在看向王之娚的时候,神色总是多了一两分同情。 也是,秦枝长得妖,王之娚长得纯,谁欺负谁还不好判断吗? 人们容易被表象迷惑,常常忘记天真却有邪的人往往更可怕,因为这种人通常辨不清是非。 秦枝深吸了一口气。 王之娚想让她在这丢人,她不想奉陪。 她摆出很明显的厌烦表情。 王之娚看着她,脑海里莫名其妙浮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但很快,她就忽略了。 这个世界上讨厌的人总是会有相似之处的。 但她知道,秦枝只能是秦枝。 和以往任何一个令她厌恶的人都不同,因为所有人里,也就只有她还稍微配和她争一争。 “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争?” 王之娚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秦枝微愣,只觉得她好像一瞬间就变不一样了——装模作样的东西少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打个赌吧?” 王之娚的第二句话,让秦枝确定她现在的确不是单纯在找她麻烦。 想了想,秦枝才问:“赌什么?” “就赌李京州。”王之娚眼睛里放出光彩,她声音很小,但每个字咬字都很重,“今年之前,看谁能追到他。” 这话让秦枝心里掀起了巨浪。 王之娚看着秦枝,依旧甜津津笑着,只是那双大眼睛里藏满了不服。 看来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没准从一开始就是在铺垫。 秦枝犹豫了两秒。 但是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别人都把战书递到门口了,她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她很努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回了个“好”字。 声音很轻,但不轻飘。 王之娚挑了一只眉,笑:“你可千万别手软。” 秦枝回:“你也别心慈。” 针尖对麦芒。 诚实的野心,比遮遮掩掩的算计,来的痛快多了。 把想说得话说完,她们俩就没有了继续交流下去的必要。王之娚转身离开,走出了气昂昂的气势。 第22页 好像赢得人一定是她。 没人比秦枝更清楚王之娚为什么这么自信。 那会儿刚上初三,学校开秋季运动会,王之娚当着全班的面,疯狂给高中部的李京州喊加油。 李京州一直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班里男生以为王之娚也是李京州迷妹,就在后边小声吐槽她花痴,谁知遭王之娚的小姐妹一通乱怼。 那女生的语气秦枝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人家可是青梅竹马,小娚的妈妈和李京州的妈妈可是闺蜜呢。” 女生特别骄傲,仿佛和李京州扯上关系人是她。 青梅竹马。 一个过分亲密的词了。 它代表着一段剪不断的缘分。 王之娚参与了李京州的过去,这一点是任凭秦枝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 可秦枝并不沮丧。 因为秦枝发现,王之娚似乎并不明白,近水楼台,却没有先得到月亮,就已经证明月亮不是为她而来。 作者有话说: 秦枝,只有你能征服月亮。 另:王之娚的片段不多,内容基本都在男女主身上。话说我今天突然感冒了,嗓子那个疼啊,你们都照顾好自己。 第11章 不输 王之娚离开之后,秦枝去宋煜办公室找韩玫。 那会儿褚唤恰好也回工位上了,见到秦枝,他很开心,还拿了抽屉里的小零食招待她。 但秦枝只想离开这里,最后匆匆告别,没说几句话。 从电梯下来,走出写字楼,那会儿华灯初上,天边唯有几丝青蓝色的云,漂浮在高大的建筑物之后,强撑着不肯趋于黑暗。 这边地势高,远远望去,一条大路上车水马龙,汽车尾灯构成了暮色间最美的霓虹。 韩玫伸出手,拦住了一辆车,率先坐了进去。 秦枝顿了顿,随后也弯腰坐了进去。 直到司机发动车子,韩玫才问:“你刚才在李京州办公室闹了不小的动静。” 气氛有点冷。 秦枝没什么可辩解的,于是坦诚说:“我就不该往那边去。” “这么说,那天你在操场不是开玩笑的,你真喜欢李京州?” 秦枝话音刚落,韩玫紧接着就接上话。 这句才是韩玫真正想问的。 秦枝抿抿唇,点了下头。 “我天,你真喜欢他?”韩玫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 秦枝看着她,不说话,眼神代表了一切。 韩玫默了几秒,目光少有的沉:“我总觉得你和那些女孩不一样。” 秦枝怔了一秒,很快就问:“哪里不一样了?” “你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没有光。”韩玫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秦枝靠近车门的那只手,不自觉攥住了车椅上的罩布,顿了顿她笑:“切,我又不是奥特曼。” 她笑着转过脸,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高楼树木行车在眼前飞速闪过,像有什么流逝了一样。 韩玫喊住她:“秦枝,作为你的学姐兼舍友兼朋友。”她顿了顿,“我不得不提醒你,李京州不是谁都爱得起的。” 韩玫一向爽朗,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是笑,可此时此刻,她特别正经,甚至严肃。 秦枝想了想,才说:“我们打个赌吧。” 韩玫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 秦枝没绕弯子:“我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秦枝笑得很淡,声音也淡,韩玫却听得发怔。 好一会儿之后,韩玫才深深呼了口气:“秦枝,你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带这么泼人冷水的。”秦枝好像没把所谓的南墙放在眼里,“你就这么看衰我?” “怎么说呢。”韩玫叹了声气,“我只是李京州朋友的女朋友,如果没有宋煜这层关系在,和他也没什么交集,所以他的事情我不便多嘴。总之,秦枝,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想做什么选择我不拦你。” 秦枝默了默,小声说了句“谢谢”。 随后她们没再说话,两个人都插上耳机听歌,没一会儿就到了学校。 回宿舍的路上,韩玫忽然想起了什么,走着走着路,一把抓住了秦枝的手:“卧槽!” 秦枝被她吓得一咯噔,忙问:“怎么了?” “妈的,真没想到那裙子让王之娚买到了!” 秦枝低了低眸。 想起今天第一眼看到王之娚的感觉。 那一秒钟的酸涩是那么明显,哪怕只短暂一瞬,但这种情绪既然存在过就无法被忽视。 是的,她喜欢但没钱买的裙子,刚刚就穿在王之娚的身上。 有时候一件裙子,不仅仅代表一块布料,它能和美丽,自信,甚至和自尊扯上关系。 比如,你穿不进去的衣服,最看不起你的那个人偏偏刚好合身。你的捉襟见肘,恰恰是对方的绰绰有余…… 这种落差感,无关与他人的较量。 而是对自己的失望。 “你比她穿好看多了!”韩玫是这么说的。 秦枝对此笑而不语。 她有情绪是真的。 如果在三年前。 她至少会难受一个下午。 但她现在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 一件裙子,最大的意义应该是取悦自己,唯一的意义也应该是。 它不该承载人类过多的欲望,比如拿它去勾引谁,拿它去打败谁。 第23页 它也承担不起这些欲望。 所以秦枝的情绪只存在于那一秒钟而已。 她根本没把这件事拿起,也无所谓放下。 可韩玫还在忿忿难平:“我倒不是对那姑娘有意见,如果没见过你穿那条裙子的样子,我或许会接受她。” 秦枝笑笑。 任由韩玫在耳边聒噪。 回宿舍之后,秦枝先去洗脸。 她把脸上的泡沫洗掉,习惯性凑近镜子去看自己的皮肤。然后她忽然想起韩玫的话,顿了顿,站直了,对着镜子变了好几个表情。 “眼里有光”该是什么样子? 秦枝恍惚了片刻。 然后她想到什么,呼吸猛一滞。 难道问题就出在这上头? 秦枝垂下手臂,感到一丝疲惫。 有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却一直在被她刻意忽略——真心才能换真心。 她做了那么多,貌似对李京州一点作用都没有,是不是因为,他也看出了她眼里没有光? 秦枝不敢往下想了。 她不能骗自己,这段时间她对他,全是算计。 可这不是因为她没有真心。 只是有,和给,是两码事。 第二天秦枝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去上厕所,刚推开洗漱间的门,韩玫就从里面窜出来,把她冷不丁吓了一跳。 顿时清醒了很多。 她这才想起韩玫今天也是早八。 随后秦枝和韩玫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一进食堂乌泱泱全是人,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队。 秦枝搞不懂,这帮人怎么赶早课还有闲心排队。 她是没有那样的闲工夫,在人堆里穿梭了一阵,最后在人最少的窗口买了碗豆浆。 吃饭的时候韩玫一直在打电话,一听话音就是和宋煜在聊,俩人没怎么腻歪,但却很温情,像在唠家常似的。 等到吃完饭,回收餐具的时候,这通电话才打完。 韩玫刚按挂断就对秦枝说:“我听宋煜说,昨天李京州给前台打了招呼,说是以后王之娚再来,不让她进了。” 这么狠。 秦枝眼皮一跳:“那我呢?” “你还别说,当时京哥给前台交代这事儿的时候,办公室还有别人在场,那人好像是看见你和王之娚拉扯了吧,当时也问了一句,那那个长得特漂亮的小姐姐呢?结果你猜京哥说什么?” “别卖关子,快说。” “京哥说,她不会再来了。” 秦枝一愣。 她不知道李京州是猜得准,还是看得透。 她的确不会再去了。 一来,她不会把自己再置于难堪的境地,二来,她知道难堪也没有用。 那么王之娚不清楚吗? 未必。 但她还是会去碰第二次壁。 因为爱会让人变成赌徒。 有人拿贞操赌,有人拿勇气赌,有人拿真心赌。 小输一把,运气不好。 明天再来。 下次肯定能翻本。 一次次。 人就是这样在爱情里输掉的。 秦枝不想输,所以她不会轻易下注。 秦枝和韩玫从侧门进,从正门出,教学楼在一个方向,手挽着结伴而行。 池雪之外,秦枝没再和人这么亲密了。 她们走到食堂门口的小花坛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玫姐,早啊。” 韩玫边走路边拧着身子转脸。 秦枝没有动,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老祖宗发明“冤家路窄”这个词是有一定道理的。 王之娚很快走到秦枝身边,顿了步子,扭头看她一眼:“你也在啊。” 王之娚给秦枝打了个招呼,但不是问好。 秦枝扭脸看她,发现她穿的还是昨天那条普拉达连衣裙。 她身后还跟着殷晴。 女生手里拎着早餐,两份。 秦枝收回目光,随便回了句“早上好”,就和韩玫先一步从另一条路上走了。 仇人相见,不眼红就不错了,哪有闲心寒暄。 一路朝东,迎着初阳。 走远了一点儿,韩玫用胳膊肘戳了戳秦枝的腰窝:“喂,看在你失去一条裙子的份儿上,我补偿你?” 韩玫一直在观察秦枝的脸色:“明天晚上他们那帮人要聚,你也过来吧?” 秦枝没反应过来:“啊?” 韩玫勾上秦枝的肩,别有深意的压低了声音:“记得打扮漂亮点,李京州也在。” 最后一句话带着会心的笑意。 就像打东边吹来的一阵清风,带着初阳的灿烂,和蒙蒙亮的希望。 “我就不去了吧。” 可秦枝拒绝了韩玫。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她连续两天在李京州那碰了壁,未免犯怵了,不敢再“进攻”,怕引起他的反感。 可她这点心思,韩玫是不会明白的。 秦枝没想到,一件衣服,没勾起她的胜负欲,倒是让韩玫意难平了。最后韩玫数落了她一路,可惜她浪费了这么好一次机会。 和池雪一样,韩玫也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弯弯绕绕。 人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流,可却会被同一类人吸引。 秦枝一直觉得,只有直爽又干净的女孩,才能让她倾盖如故。 第24页 秦枝这天有一整天的课。 但她脑子里装满了各种事,心思并不在课堂上。 好在第二天就是十一小长假,所以大家都不怎么专注,连老师都有种迫切想下班的感觉。 最后一节课老师感觉大家心都野了,干脆不讲课了,让大家自习。 教室里乱糟糟的,一半的同学都在聊天。 秦枝有社恐,和她们不怎么聊得来,正琢磨要不要提前开溜,就收到池雪的微信:「梧桐街这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程浩说请客,你来吗?」 秦枝问:「程浩愿意请我过去当电灯泡?」 池雪秒回:「有你在,他才是电灯泡。」 秦枝笑了,发了个省略号,还在考虑去还是不去,池雪就已经把定位发了过来。 秦枝想了想,回:「好,那晚上见。」 既然有约了,她就不再犹豫,拿了书本提前溜了。 她先是去菜鸟驿站拿了快递,随后回宿舍补了妆,想着吃火锅气味大,就把昨天没洗的抹胸紧身针织小黑裙换上了,把头发随手一绾,抽出几缕碎发,温柔又妩媚,她照照镜子很满意,拿了包就出门了。 池雪所说的地点,在梧桐东街的十字路口上。 秦枝还没下车,隔着路口就看到那家火锅店门口的气球拱门和横幅,排场搞得挺大,秦枝进了门才发现,生意对得起排场,整个大厅都座无虚席。 秦枝边四下张望,边给池雪打电话:“我到门口了,你们在哪一桌?” “外面人都满了,我们定的包厢。”池雪正在点菜,问了句“我怎么没看见竹荪”,又接着说,“二楼渔家傲,你直接过来就行。” “嗯嗯好。”这边很吵,秦枝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直奔二楼。 这里的包厢名全是词牌名,二楼正对着的包厢叫“蝶恋花”,旁边是“满江红”,再往里就是“渔家傲”了。 秦枝步子顿都没顿,径直走到“渔家傲”门口,想都没想便推门而入。 呼吸一滞。 本来热热闹闹的包厢,在秦枝推开门的那瞬间,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秦枝僵在那,视线扫过屋里所有人,一颗心一寸寸往下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贪心 “秦枝?” 韩玫一头雾水站了起来。 秦枝强迫自己定住了神,她没空感慨这该死的缘分,对韩玫干巴巴一笑:“我走错包厢了。” 秦枝并不想多呆,说着就要退出去,关门前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李京州,他正低头点烟,没在看她。 她暗自吐了口气,很快出去了。 褚唤原本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她关门的动作给拦了下来。 秦枝刚走,就有人问:“操,这美女谁啊?” “你不知道?咱学校小妲己啊。” “妈的,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带劲的了。”有人接话,“玫姐,有微信吗推一下。” “……” 男人就他妈没有不好色的。 “你们能不能收敛点?”褚唤闷闷说了一句。 韩玫盯着秦枝的背影若有所思摇摇头:“你们别想了,人家看不上你们。” 她说完,不动声色看了眼李京州。 男人靠在椅子上喷云吐雾,没夹烟的那只手正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烟雾缭绕之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吧,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看不上?” 韩玫虽然替秦枝放了狠话,可这帮男生就跟没见过女的似的,还是一个劲儿打听秦枝的事情。 要不是看在有人过生日的份儿上,韩玫早飙脏话了。 宋煜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韩玫:“秦枝有喜欢的人了?” 韩玫猛然转脸,审视地问:“干嘛?” 宋煜小声说:“我看褚唤对她不一般。” 韩玫看了眼褚唤,男生正极力推辞别人递给他的烟。 韩玫笑:“褚唤那段位,拿不下秦枝的。”她给宋煜捞了片牛肉,又说,“何况秦枝心里有人了。” 宋煜问:“谁啊?” 韩玫想了想,又偷瞥了一眼李京州,卖了个关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枝刚出“渔家傲”手机就响了。 她刚点接通,池雪就从隔壁“满江红”走了出来。 “哎呀,我记错名儿了。”池雪过来抱住秦枝,撒娇说,“都怪这俩牌子挨着。” 秦枝看了眼包厢门口的牌子,心里的气顺不下去:“左右你不分吗?” 池雪耸耸肩:“还好你没进,不然就出糗了。” 秦枝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把池雪的胳膊扒了下来,沉着脸进了“满江红”。 吃饭的时候秦枝一直在想李京州的事儿。 手机“嗡”地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是韩玫的信息。 不出所料,她问:「刚才真是偶遇?」 秦枝感到无力:「千真万确。」 回完这句话,秦枝关掉了手机,脑子很乱,她不愿再想这件事。 对面程浩一直在给池雪剥虾,秦枝看的郁闷,借口上厕所,起身出去了。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秦枝过去洗手,刚把水龙头打开,身后有人咳了一声。 二楼只有这一个洗手间,门口排队的人乌泱泱一大堆,都在闹哄哄说话。这声咳藏在嘈杂的人声中,并不明显,可秦枝还是背一僵,倏然抬了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第25页 她在镜子里张望,看了两秒,才发现在一角抽烟的李京州。 他在盯着她看,见她也望过来,嘴唇一张一合,对她说: “过来。” 秦枝确定了,刚才那声咳嗽,是李京州给她的信号。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几乎没有思考,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走得不急不缓,路过包厢,并没停顿,转身下了楼梯。 秦枝也一步未顿。 走出火锅店,李京州来到他那辆黑色跑车旁边,停下,靠在车身上,看向秦枝。 秦枝觉得自己真像是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木偶。 她走到他旁边,想找回点主动权,率先解释:“我刚才真的走错包厢了,我还没那么笨,昨天刚惹你生气,今天就在你面前转悠。” 李京州并不说话。 静悄悄之间,秦枝耳朵红了,她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京州挠了挠眉毛,不急不缓的:“其实你用不着处心积虑。” 秦枝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反驳,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李京州抢先:“我最近正好缺女人。” “……”秦枝没反应过来。 李京州微微直起了身子,伸手抓住了秦枝的手腕,稍微一用劲儿,把她拉了过来。 秦枝半点准备也没有,突然撞进他怀里,不轻不重的一碰,口红噌到了他的衣领。 心跳声骤然放大。 李京州近在咫尺。 他今天穿得是一件黑色的V领薄衫,风吹过,衣摆向后飘荡,布料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瘦而有型的身形。他的衣领也被风吹偏到一边,露出大片锁骨,头发是凌乱的,发梢蹭着长睫毛,浪荡而风流。 秦枝早说过,他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少年意气和成熟魅力的碰撞,叛逆和深沉的对垒,让人想起纳斯马图黑色烟草香水味。 在秦枝出神的这一秒,李京州微微低头,看到了秦枝若有似无的沟。 她穿得是抹胸紧身裙,脖子、锁骨和肩膀上都被她洒了亮晶晶的粉,霓虹点点照在身上,似有浮光流动。 此刻夜色浓浓,他们都穿黑色,原本应该融进夜色里,可太显眼的人,往往在黑夜中也无处遁形。 见秦枝不说话,李京州又靠近几寸,压了压她。 哪有人能做到时时刻刻都保持冷静,秦枝到底还是小女孩,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有点慌,脱口而出:“你缺女人,可我不缺男人。” 李京州一顿,哼笑了一声。 秦枝真是看不懂他。 她心跳乱了,呼吸也乱了,仓皇中起了身,可他一直在抓着她,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往后退,他不松手,她退到最远好像都没逃出他怀里,反而被他一用力,又轻而易举拽了回去。 这次她差点没站稳,打着绊儿扑过来。 他虚揽了她一下,手不小心碰到她腰上。 隔着布料,手心还是一软。 李京州过电一样,很快把手拿开。 秦枝先是一颤,见他松了手,一颗心刚要放下来,他忽然转身,把她往身下一带,压车上了。 秦枝又浑身紧绷。 离得这么近,可以闻见他身上火锅的味道,也许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烟火气缠绕在一起,就分不清楚了。 李京州做了个太暧昧的动作。 可他身上并没有太多暧昧的痕迹,只是一如既往的阴郁和疏离。 秦枝脸在发烫,可心里却在发冷。 她的手就抵在李京州胸口上,他皮肤的温度穿透布料传到了掌心。 他的温度渡给了她,同时也把心脏跳动的频率暴露给她。 他太平静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枝也平静了下来。 再抬脸,她眼里的内容变了。 “要在这里吗?” 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了几分。 可李京州却像没听到似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秦枝大脑飞速运转,决定赌一把。 她忽然伸出手,去解他的裤腰带,就像他刚才把她压在身下一样,出其不意,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留。 她默默数秒,数到第三的时候,她感到手腕一紧。 下一秒就被人甩了出去。 秦枝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旁边的车。 那车顿时响起了“嘀嘀嘀——”的警报声。 秦枝再转身,就见李京州正扣腰带。 她想了想,走过去,问:“你不喜欢吗?” 李京州扫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 秦枝皱起眉,一副搞不懂的样子:“我顺着你的意,你不高兴吗?” 她接连抛了问句出来,声音又轻又柔,语气一句比一句无辜。 李京州听着她的话,眉头蹙得也越来越深。 就当秦枝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居然抬脚就要走。 秦枝哪会让他这么离开,她往前跨了一大步,直挺挺挡在他身前,把他拦了下来。 “李京州,来的是你,走的也是你,你拿我当什么。”她直勾勾盯着他。 李京州居高临下看着她,等着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他大多数时候戾气都很重,整个人的底色都是暗的,没见过比他还不近人情的人。 秦枝有一点心慌。 第26页 可她很快就把情绪藏起来了。 都到这份上了,她干脆豁出去了:“我知道,你刚才要么是在试探我,要么是在逗我。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又不害你。” 她一双眼亮晶晶的,像蒙了层水光。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他神情上的破绽,哪怕一点点。 他偏偏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秦枝心在乱跳,她努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离他又近了一步:“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误会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看向你时,和那些女孩是一样的。” 她感觉她最后那几个字的话音都变颤了。 而他仅有的动作,也不过是摸了根烟咬在嘴上,打上火,懒懒抽了一口。 秦枝定了三秒。 忽然伸手把他的烟拿掉。 李京州一愣,刚掀起眼皮,就看到她把烟轻飘飘丢在地上了。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秦枝说出这句话不假思索,下一秒,她就被人往后一推,再一次压在了车上。 李京州的脸近在咫尺,每一个毛孔都在发怒,吼她:“老子要是不尊重你,你还能在我面前废这么多话?” 秦枝被骂得下意识往后缩。 李京州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猛地把她丢开,又要离开。 秦枝反应快,心一横,又拦住了他。 如果被他骂几句就受不了,那她当初连遗大的大门都不必进。 何况他有闲心把她叫出来,又能被她激得发那么大火,就说明他有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秦枝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涌。 她胸口一起一伏的,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又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抬起头,眼神很倔,语气很柔:“那天在天台,有些话我想说,但没说,今天我想告诉你。” 他不看她,冷冷的:“我他妈没心情听。” “我要追你。”秦枝被他一逼,干脆挑明了,“可我不是为了和你上床。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孩,我想要的是爱,如果你现在给不了我,没关系,我等你。” “就你?” 他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秦枝想起之前韩玫说她眼里无光。 这次,她大着胆子,把藏着掖着的那些真心掏了一点出来,给他看。 “对,我可以等你,如果你不会爱,我甚至可以教你。” “就你还普通?” 李京州说的,显然和秦枝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秦枝抿着唇,不说话了。 李京州嘴角一扬,笑得戏谑:“你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孩。” 后半句话李京州不打算说透。 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她是个贪心的女孩。 想要爱,还不贪心? 李京州眼角眉梢都是不屑。 秦枝看在眼里,却只能沉默。 她无法和刚才一样,昂着头颅,勇敢的拦住他。 也无法再出声辩解,因为有些话注定只能说出口一次。 枪和玫瑰。 她都拿不动了。 李京州走了。 没回头的那种。 这次明明是他来招惹她的,可最后还是她被落在原地。 秦枝觉得不公平。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抛弃。 看着他离开,有个念头涌进脑海。 回校的时间比想象中早,吃完饭之后,池雪和程浩还要风花雪月一阵儿,秦枝不是没有眼力的人,赶着先回来了。 等她洗漱完,躺床上和蔡茹通电话的时候,韩玫才回宿舍。 带着一股酒气。 秦枝匆匆挂断了电话,问韩玫:“怎么喝酒了?” “不是我,是宋煜。”韩玫急着脱衣服,一脸烦躁,“喝得太多了,来得路上吐我一身。” 韩玫穿的裙子,脱掉很方便。 她脱完之后,又两根手指头捏着裙边,皱着眉凑近闻了一下,又干呕拿远:“先不说了,我必须马上洗澡。” 一小时后,韩玫晾好衣服,吹好头发,清清爽爽从洗漱间出来。 秦枝那会正躺床上看女排比赛。 见韩玫出来,打了个滚,面朝外,托腮看她,笑:“洗完啦,这下舒服了吧。” 韩玫把椅子“呲”的一拉,一屁股坐上去,哼了一声:“狗屁。”她拿起水乳,咣当一声砸桌子上,“我心里还烦呢,都怪李京州,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拉着人喝酒,谁他妈能喝得过他。” 秦枝眼皮一跳。 接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靠着墙,抱着枕头,歪头看韩玫打开精华水拍脸,心思绕了一晚上,女排赛点局她都看不进去。 “说起李京州,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秦枝说出口深思熟虑。 韩玫却没怎么当回事,随口一问:“什么事啊。” 秦枝试探着问:“你知道李京州在哪住吗?” 韩玫猛转头,一个眼神扫过来:“你问这个干吗?” 秦枝把枕头放到一边,下了床,把自己的椅子拉到韩玫面前,提了提裤角坐下。 韩玫连连往后仰:“你干什么,别太正经啊我告诉你……” “姐。”秦枝打断她,“我需要李京州的地址,具体到门牌号。” 韩玫眨了眨眼:“然后呢?” 第27页 既然给韩玫开了这个口,秦枝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她抿了抿唇:“我打算搬到校外住。” 韩玫沉默了。 她好半天都没说话。 涂了一半的乳液还挂在脸颊上,也忘记抹开。 很安静。 在夜里,在密闭的宿舍里,太安静反而给人一种压迫感。 正当秦枝以为没戏了的时候,韩玫突然“啪”一声拍了下桌子:“那好吧!” 秦枝一怔。 韩玫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俗话说得好,爱情这杯酒,谁喝了都得醉。”她狡黠一笑,“他不是能喝吗,秦枝,把他搞到手,让他醉一回。” 秦枝盯了她几秒,反应过来之后“扑哧”笑出了声。 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容易。 拿到李京州地址之后,秦枝第一时间联系了程浩。 程浩是摄影圈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在遗棠又混了这么多年,是熟人里最有钱有人脉的了,秦枝办不到的事情,也只能托他试试。 她想让他帮忙找房子。 李京州住温莎公寓,这地方秦枝想住进去并不算难,只是她有个很刁钻的要求。 她想做李京州的邻居。 程浩听完之后,只说了两个字。 很难。 秦枝哑然。 还好程浩很快又说,但是看在小雪的面子上,我会尽力。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忽然有一种想抽烟的冲动。 她把自己关在洗漱间里,靠在墙上仰头看灯。 一只蛾子正扑向灯芯。 飞蛾是分不清勇敢和莽撞的。 秦枝对着它发了会儿呆。 她看了它多久,它就扑棱着翅膀往灯芯撞了多久。 挺滑稽的。 或许在它决定飞扑过去的那一刻,勇敢就是莽撞,莽撞就是勇敢,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你发什么火啊,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这几章比较适合连一起看,所以明后两天不更,大后天12点双更!! 第13章 搭讪 李京州是被阳光叫醒的。 昨晚喝了不少酒,难得酒精对他起了作用,回家之后没吞安眠药就倒在沙发上睡了。 客厅的窗帘都是打开的,清晨太阳初升,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很刺眼,他皱着眉头醒过来。 一看墙上的挂钟,十点多了。 他动了动,从沙发跌到地上,胡乱揉了把头发,也没等自己彻底醒神,半睁着眼走到卫生间撒尿。 腰带解开,发出一声金属扣碰撞声。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画面——她伸手到他腰上…… 操。 李京州一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甩了下脑袋,上完厕所穿好裤子出门,路过盥洗台随意瞥了眼镜子,耙了把头发。 整个人都走出镜子,他步子一顿,又退回一步。 看到了什么,他不由眯眼。 左肩上有道红痕。 他第一眼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记起是口红印。 怪他昏了头了。 她推开包厢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在忍。 后来在厕所门口看到她,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下去了。 他讨厌她频频闯入他的生活,捧着野心来,却想换走他的真心。 外头手机忽然响了。 他回神,推门出去接电话,边走边把上衣脱掉,随手丢垃圾桶里。 看到来电显示,他想都没想,点了挂断。 另一通电话紧接着打进来,这次他指尖向绿色的那一端滑动。 “我今天必须在医院见到你。如果你不来,我就到你家找你。” 女人连个招呼都没打,一句话直切要点,李京州一句话噎嘴里没来得及说,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真要乐了。 真该去天桥底下找个算命的算算,他最近是不是和女人犯克。 十一假期就这么到了。 楼道里到处是“轰隆隆”拉行李箱的声音。 秦枝是被硬生生吵醒的。 她醒来很饿,昨晚被李京州搅得饭都没好好吃,这会儿有点低血糖,她起床喝了杯蜂蜜水,紧接着去了食堂。 结果整个食堂只有三家在营业,其余的窗口都放假了。 她根本不用逛,也知道没什么可买的,干脆去了隔壁便利店,拿了两个饭团,挑了些关东煮,打包到宿舍。 她推门进屋才发现韩玫已经醒了,正在洗漱间刷牙。 韩玫要和同学一起去迪士尼玩,不到十点就去赶高铁了,留秦枝一个人在宿舍,水房连热水都没有,她中午也是将就着吃的。 下午秦枝打开电脑,把前两天给池雪拍的照片全都修了出来,打了个包发给她。 池雪似乎是二十四小时都住手机里,照片刚显示发送成功,她的语音通话就打过来。 “枝枝,你不仅拍得好,修图也越来越厉害了,你把我修得漂亮的都不像我了。” “你本来就好看啊,我都没怎么修脸。” “我不管,我得谢谢你。”池雪问,“你现在有空吗,有一家新开的烤鱼店,我请你吃?” 秦枝看这丫头道谢是假,想让人陪她吃烤鱼才是真的。 她闲着没事,哪怕是有事,也基本不会拒绝池雪,就让她把定位发过来,约七点钟店里碰面。 第28页 她换好衣服,化好妆,出校门天已经擦黑了,风还是很大,并且有来雨的趋向。 这个点正是晚高峰,堵车是一定的,她选择乘地铁到市区。 池雪所说的店很好找,叫“柳飘飘烤鱼店”,就在恒隆广场五楼正对电梯口的位置。 秦枝刚出电梯,服务员就热情的围上来,边递给她菜单,边问:“您好,请问您几位?” 好像她一定会光顾这家店似的。 秦枝告诉她:“我朋友在里面等我。” 服务员一听更开心了:“您朋友在几号桌,我带您过去吧。” 秦枝说了桌号,任由服务员带她进店。 池雪选的位置很靠里。 池雪坐在面朝外的那一边,远远看秦枝过来了,托着腮对她笑:“你今天好辣哦。” 秦枝穿了件白色的连衣短裙,露肩的款式。 清新飘逸,又不失性感。 池雪叹气:“我知道为什么你照片拍得那么好了。” 秦枝拿起水壶倒水,没接话。 池雪忍不住了:“哎呀,你每次都不配合,你快问我为什么呀!” 秦枝一笑:“为什么?” 池雪瘪嘴:“我不说了。” 秦枝把倒好水的杯子放她面前,故意说:“哦。” “……” 池雪愣了愣,准备好的话硬憋在肚子里,像硬生生憋回一个喷嚏,难受的要命。 秦枝给自己倒完水,看了眼池雪,姑娘一双眼幽怨的不行。 她忍不住笑深了:“开玩笑的,你快说吧,我想听。” 池雪“切”了一声,才说:“因为你审美好呗!”她语气还气冲冲的,“所以你啊,懂得捕捉美。” 秦枝想了想,点头说:“嗯,有道理。” 池雪愣了愣,又“切”了一声:“不带自己夸自己的。” 秦枝拿起菜单丢给池雪:“点你的菜吧。” 池雪在这边点餐。 秦枝去自助区拿水果,这边出餐速度很快,她拿了水果,又上了趟厕所,再回来烤鱼已经上桌了。 池雪率先夹了一块,边吃边问:“对了,你让程浩帮你找房子干嘛?” 这个话题说得突兀。 秦枝这才明白过来,答谢和解馋都不是池雪此行的目的,问出的这句话才是。 秦枝隔着热气腾腾白烟看向池雪。 那个当初看她不吃晚饭,以为她是家里穷,刻意省下一半的饭钱给她买面包吃的天真的小女孩,如今也长大了,懂得弯弯绕绕了。 这让秦枝感到一点陌生。 但没有不适。 因为她知道她的朋友会对她用心眼,但不会耍心机。 秦枝直白告诉池雪:“为了李京州。” “啊?”池雪张大了嘴,“害,我以为你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事情呢,我刚才都没好意思直接问。” 秦枝笑笑:“昨天太晚了,就没和你说,本来打算等会就告诉你的。”她没有拖泥带水,紧接着解释道,“我想搬李京州隔壁住,这事比较棘手,我只能托程浩。” 池雪连连摇头:“你还真是豁出去了啊。” “对他那种狠人,就得下狠招。” 池雪想了想,重重点了下头:“说得也是,那我得让程浩把这事给你办好了。” 秦枝笑笑,端起果汁往池雪放桌子上的杯子上一碰:“那我得喝一个。” “切……”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秦枝饭量小,吃到一半就差不多了,想去自助区拿水果,问池雪:“我再去拿点水果吧,你吃什么。” 池雪很艰难咽了口鱼肉下去:“那就多拿两块西瓜吧。” “好。” 秦枝起身去自助区。 这边比刚才人多,乱糟糟的,她挤到人群最里面拿了个碟子,随后到一旁默默排队。 她旁边的女人速度快,很快用完了夹子,她刚想去接,一只手忽然插了进来,把那个夹子截胡了。 她把脸侧了侧,看到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那女孩和她对视,瞳孔倏然放大,然后下意识就把夹子放了回去。 秦枝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夹子夹了几块西瓜,又夹了几块橙子。 等她装满碟,再回身发现人不见了。 她挤出人群回餐位,走到一个拐角处,只见有一桌人,也不吃饭,就这么盯着她看。 那一桌子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全是学生,四男三女。刚才插队的小姑娘就在其中,她是三个女生里长得最好看的,坐她旁边的男生也是男生里长得最帅的,就是打扮的像个二流子,留一头锡纸烫,穿嘻哈范儿的乞丐装,一手夹烟,一手搂着女生的肩。 秦枝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好像只是无意间瞥了那么一下而已。 她的餐位离他们这桌隔了一条过道,她走过去,这帮人的视线就跟过去。 池雪坐面朝外的位置,早看见那帮人不对劲了,这边秦枝没坐下,她就说:“有一桌人一直在看你。” “我知道。” “他们谁啊?” “那个黑长直,看见没?” 池雪偏头,看了一眼才说:“嗯。” “前几天我扇了她一巴掌。” “……” 池雪一口气没提上来。 第29页 再看秦枝,微垂着头,正专心挑西瓜上的籽,睫毛被吊灯照出一片扇形弧影,像温柔良夜里暖黄灯光下的一枝树影。 池雪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打人这样的事,说得如此岁月静好。 她有时候觉得秦枝就像一个迷,却有着不同的谜底。 她们关系亲近,所以她有一两个正确答案,但剩下的谜底,秦枝不肯给。 池雪也拿了块西瓜吃,问:“所以那女生犯了什么错。” “她打人了。”秦枝说。 哦。 那池雪懂了。 正义。 就是秦枝给她的谜底之一。 这是个看起来和秦枝很不搭的词。 但池雪知道秦枝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有正义感。 就像高二刚开学没多久,数学老师体罚一个女生,当时全班都没人敢吱声,只有她一本书扔过去,砸到了数学老师的脸上。 这个场景池雪现在想起来都还会一激灵。 “怎么呆了?” 秦枝看池雪出神,喊了她一声。 “人是我打的,你还吓得说不出话啦?” 池雪回神,说:“我怕他们等会找你事。” “没事,我敢管,就不怕报复。”秦枝安慰道。 “……”池雪抿抿唇,没说什么。 等她再抬头,心一颤,明显紧张了:“妈呀,那男的过来了。” 秦枝一顿。 一个人影忽然罩下来。 秦枝抬脸,看到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锡纸烫小帅哥。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黑长直小太妹和她的朋友们正看向秦枝,一个比一个目光灼灼,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眼里则带着报复的光。 男生盯着秦枝,模样不凶,刚想说话:“你……” “微信还是Q.Q?”秦枝提前打断了他。 “……” 懵了懵了。 池雪作为一个纯粹的局外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秦枝歪歪脑袋,特无害的盯着那男生,又说一句:“Q.Q我不怎么玩了,微信倒是可以给你。” 男生显然也懵了,眼神闪了闪,怔在那。 池雪本来还很紧张,看到这瞬间松了口气。 很明显,眼前这男的不是秦枝的对手。 只看秦枝的眼神就知道,她其实并没流露出什么暧昧气息,但眼角眉梢却都是暧昧。 这叫四两拨千斤。 气氛的开关完全掌握在秦枝手里。 见男生不讲话,秦枝皱了皱眉:“不好意思,你不是来问我要联系方式的么?” “……”男生顿了几秒之后,忽然流里流气笑了:“姐姐,单身?” 秦枝低首笑了笑,故意拿腔拿调:“只要弟弟是单身,姐姐就是单身。” 池雪真是没脸看了。 秦枝这又当又立的绿茶劲儿,简直无师自通。 远处的黑长直和她朋友们还在往这边瞅。 男生早就忘记来的目的,一双眼珠子黏秦枝身上就没下来过,他舔了舔牙,笑:“弟弟当然单身了。” 池雪低下了头,想了想,喝了口手边的饮料。 她怕自己笑出来,借假动作掩饰过去。 秦枝想了想:“那要不改天约?” “改天?” “我俩有事!”池雪抢话说,“那个…那个……我等会有点事需要她帮我。” 池雪说的磕磕巴巴,秦枝补充:“你来得这么突然,总不能让我们把今天的安排全部推了吧。” 秦枝讲这句话的时候,收起温言软语,有一点点的冷。 男生想了想,秦枝看起来的确不是那种一认识就能带出去开房的女生,怕如果进度太快,反而吃不到肉,就没再犹豫,更没怀疑:“怎么,我扫你?” 秦枝默了默。 不出她所料,男生果然是那种没什么内涵的不良少年。 他以为手底下有几个人,混得开了,就什么事儿都要管管,看着是讲义气,实际上不过是喜欢被人叫哥,爱充面子罢了。 这种人看着威风,可一旦有更厉害的人出现,就成了舔着脸哈着腰的小弟,一个屁都不敢放。 秦枝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口红,又抽了张餐巾纸,在上面写了一串微信号,递给了男生。 男生接过来,暧昧的看了眼秦枝:“你多大了?” “十八。” “我问的不是这个。”男生意味深长,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直到胸前停下。 秦枝微愣,秒懂了他的意思。 秦枝没想到他能这么乱来,一心只想打发他,笑说:“下次见面你就知道了。” 男生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小年纪一副色迷心窍的样,看得人直作呕。 池雪出了恒隆的门还在犯恶心:“你说他小小年纪,长得也还行,怎么那么油腻呢。” 秦枝摇头:“快走吧,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悔追过来。” 池雪瞪大了眼:“也是,那快跑吧!” 她拉着秦枝的手就狂奔出去,看路边正好停着几辆公交车,想也没想拉着秦枝就登了上去。 等车开走了,池雪才松了口气。 秦枝其实也不是完全镇定的。她的手段并不高明,男生但凡再多那么一丁点的阅历就会识破她。 她从车窗看向恒隆的大楼,也松了口气。 第30页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过渡,也算是串联故事的一个章节。这次也周锁锁了。 第14章 邻居 车过五站她们才安心下车,那一站是人民医院,临着地铁口。 她们要往不同的方向去。 池雪问秦枝怎么走,秦枝坐地铁更方便,但她知道如果她说坐地铁池雪肯定不放心,就说滴滴走。正巧路边有一辆出租车刚送完客人,秦枝就让池雪先上车离开了,骗她说自己的司机五分钟就到。 送走池雪,秦枝打算去坐地铁。 有人喊住她:“姑娘,买一只气球吧。” 秦枝转脸看,那是一位很年迈的老人,很瘦,衣服很旧,还瞎了一只眼,嘴里大概是没有几颗牙了,嘴唇深深地瘪了进去,口齿也并不清晰:“八块钱一个,很便宜。” 秦枝说:“那我来一个吧。” 老人笑起来,下巴高高地翘起:“好好好,你随便挑。” 一大把氢气球,秦枝有点挑花眼,大耳朵图图的,熊出没的,奥特曼的……都挺萌。 她边挑,老人边高兴地小声嘟囔:“又卖出一个,今天看来能早回家了。” 秦枝想了想问:“这些全包了多少钱。” “啊?”老人懵了。 “我挑不出来,这些气球都很好看,我想全都买下来。”秦枝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黏在气球上。 老人很激动,但很快顿了顿,又问:“你买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姑娘你不用照顾我。” “没有。”秦枝说,“我家开幼儿园的,我买回去送给小朋友,您给我算便宜一点哦。” 老人也倔,尽管秦枝解释了,老人还是又问了几句,确定秦枝不是看他可怜,才把气球卖给她。 一大把一共二十一个,老人收她一百五。 秦枝乐呵呵的买了下来。 她携着一大把氢气球在路口等红绿灯,不时有各种目光投过来,还有人拿手机拍她。 她的长发和裙摆随着风的方向飞扬,气球也朝身后飞舞着。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拥有多么肆意的美。 红灯转绿的时候,秦枝看到老人坐上了公交。 她笑笑,迈步去对面,这么一大束拿着是挺高兴的,尤其是看有小朋友羡慕的目光,让她特飘飘然。 但拿着这个坐地铁很不方便。 她想了想,解开绳扣,把气球一根一根放飞。 路口的洗化店正好在放歌,“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秦枝听见之后一愣,莫名就被戳中笑点了,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李京州开车一出医院,就看到对面有个女的,抓着一大把气球,边放飞边傻乐,和神经病没什么差别。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前边正好红灯,车都堵在门口动不了,他闲着没事,就往那边瞥。 见她陆续把气球放飞,只剩最后一只奥特曼的,她送给了路过的一个小男孩。 “看什么呢?” 一句话打断了李京州的思绪。 他回神,看到旁边刚走出医院的女人,没什么语调问:“白医生下班了?” 白灵侧目看了李京州一眼:“你的药落我办公室了,要是知道你没走远,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李京州抿抿唇,没说话。 白灵顿了顿。 想起刚才的心理治疗,他并不配合。 但他现在能被她逼着到医院来,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白灵垂下眼睫,嘱咐:“等下次有空,我给你送过去吧。” 李京州点头说“好”,一个字而已,不敷衍也不认真,说完话加了油门,随着车流驶进主路,疾驰而去了。 秦枝坐上地铁,才看到有好友验证信息。 男孩网名就一个字:爷。 够中二的。 她想都没想就点了拉黑,听了一路的歌回校。 回宿舍之后也没有闲着,紧接着开始收拾行李。 她这次之所以没有回家,也没出去玩,是因为接了几个约拍,要分别飞重庆和杭州一趟。 国庆七天假,她一共外出五天。等她再回遗棠的时候,程浩那边有消息了。 程浩是在电话里给她说的:“房子给你找好了,就住李京州对门。” 言简意赅。 秦枝反倒有点吃惊:“这么迅速?” 程浩解释:“小雪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把这件事办好,所以我托了熟人,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秦枝默了半天,才说:“浩哥,池雪不嫁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程浩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说:“收拾收拾搬过来吧,这是装修好的房子,找物业录个指纹就能住。” 秦枝说好,又问:“房租是多少?” “一万一个月。”程浩直言不讳。 不算便宜。 但是好在这价格在她的心理范围之内。 秦枝顿了好几秒,才说:“那我先把第一个月房租给你。” 程浩说:“好。” 程浩和秦枝平时交流不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这个钱秦枝一定会给,所以没有浪费时间拒绝。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秦枝从宿舍搬到了温莎公寓。 她没打算退宿,所以很多东西都还留在寝室,只带了衣服过去。 第31页 入住第一晚,秦枝点了个薰衣草香薰,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小长假后第一天上课,老师要查出勤率,必点名。 她早早起床化妆,出门前往李京州家看了一眼。 从这边没有直达学校的地铁和公交,秦枝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一直走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公交站,上车六站之后下车,换乘地铁,到学校已是四十分钟之后。 看来以后每天都要早起一小时二十分钟。 放了这么久的假,乍一开学挺不适应,秦枝好几次犯困,最后是硬捱下去的。 好不容易才熬到放学,中午饭她和韩玫约好了一起吃。 韩玫一见秦枝,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问:“搬过去之后见他了吗?” 秦枝摇摇头。 韩玫别有深意一笑:“呦,欲擒故纵啊?” 秦枝笑着推了她一把,说:“不是。” 不是欲擒故纵。 沉得住气而已。 只是秦枝没想到,她住进公寓快半个月了,都没碰见过李京州一次。 原本还以为总归是邻居,怎么着在上下学的时候都能遇见一次吧,谁知成了不得拜的街坊。 人就不能太相信缘分这回事。 靠月老施舍,不如靠自己。 周五这天,秦枝沉不住气了。 晚上九点多,她精心化了个素颜妆,花了好久才扎了一个看起来很随意的低丸子头,扯了几绺碎发垂在鬓前。 临出门前,又故意露出了一根肩带,喷了点香水。 确认自己够楚楚动人了,她深呼了一口气,走到李京州门口。 比她想象中顺利,只摁了一声门铃,就有人来开门了。 门打开的瞬间,秦枝怔在那,有一秒钟世界是静止的。 接待她的是一个女人。 穿着驼色风衣,长发及腰,气质江南,温婉而斯文的女人。 有种包容的美。 她温和的笑着,语气就像这家的女主人:“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秦枝在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却没想到李京州直接给她整了个女人出来。 她在原地缄默半晌,终于开口:“你是?” 这句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对面的女人神色微变,可还没等她回答,屋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秦枝再一次瞳孔放大。 李京州浑身湿透,米白色的居家服紧贴在皮肤上,胸肌的轮廓隐约可见,额前的碎发也结成几绺,不断往下滴着水。 好一个湿.身.诱.惑。 秦枝忍不住多想,她是不是坏某人好事了? 李京州走来门口,越向秦枝靠近,他眉间攒起的燥意就越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京州眼峰带刃,秦枝心里也不痛快。 她把自己捯饬了半天,收拾的这么漂亮过来,可不是为了欣赏他和别的女人暧昧的。 “我都多久没见你了?”秦枝睨他,“想你了,真的。” 这话够令人作呕的,说出口秦枝都想咬自己舌头。 李京州很明显被她气到了,他想说什么,可又按捺住了,扭脸对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女人说:“像她这种情况,你们医院收吗?” 女人一愣,旋即失笑:“你又开玩笑了。” 李京州瞥了秦枝一眼,一嗤:“有病就去治。” 随后二话不说就进屋了。 女人看了一眼秦枝,目露歉意的点了点头,也跟着进屋了。 秦枝在原地一阵阵发蒙。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那女生是你同学吗?” 李京州进了屋,到浴室随手扯了条毛巾擦头发,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京州边擦头发边转身,一开口就没什么人情味:“白医生,药送到了,医嘱你也说了,你有事可以先走了。” 白灵微顿,随即浅浅一笑:“好,那你记得按时吃。”她走去玄关拿包,又问,“淋浴还漏水吗?” 李京州:“没大事儿。” 白灵点了点头,转身开了门,顿了一下,又转头:“那女孩,挺漂亮的。” 李京州明显恍惚了一下,才笑:“和我无关。”挑眉看她,“和您也无关。” 他脾气挺烂的。 白灵作为他的心理医生对此再清楚不过,无奈笑了笑,开门离开了。 门口早就空无一人。 秦枝进屋之后,越想越气。 她当着外人发嗲,脸都不要了,他却骂她有病? 秦枝冷着脸,怒气上头了什么也顾不上了,推门而去,又来到李京州门前,啪嗒啪嗒连摁了好几下门铃。 李京州再来开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短袖短裤,趿着拖鞋,夹着烟散散慢慢,一见是她,二话不说要关门。 秦枝一急,什么都忘了,拳头一握,脱口而出:“我……就是问你借瓶酱油。” 什么蹩脚的鬼话? 这算不算急中生愚。 李京州门关到一半,冷声问:“我像是家里有酱油的人?” 秦枝强忍着,淡定说:“不像。” 这话说完她已是红透了脸。 她早就把原本打算说的话忘光了,事情已经被她搞砸了。 她嘴唇翕动,朝屋里瞥了一眼,问:“她走了?” 第32页 李京州实在是没有打算回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嘭一声把门关上。 力道大到,关门风把她鬓边的发丝都吹乱了。 秦枝握紧了拳头。 她想了想,朝着他的门砰砰砸下去,喊:“李京州!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只喊了一声,门还真的突然被打开了。 秦枝没反应过来,拳头落进李京州手里。 “借酱油?”他眼中的阴沉似浓雾翻滚。 只三个字,但问的是什么,秦枝再明白不过。 “我搬过来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听到她这么说,他的手掌一分分收紧。 他的手掌温热,指尖却微凉。 攥得她好疼。 秦枝扬起脸,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弄疼我了。” 娇声娇气的。 仗着自己长得风情万种,跟他在这玩勾引呢。 李京州俯首盯着秦枝,眼里压着几分阴沉:“不管你想干嘛,老子没工夫陪你玩。”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又要离开。 秦枝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身形一晃,走他前面挡着门:“我还没说完呢。” “……” 李京州眸子沉得不能再沉,眼看下一秒就要把她拎起来甩出去了,秦枝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本正经掏出手机:“我要正式开始追你了,所以,能加个微信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后天入V,四更。 十二点两更,晚八点两更。 宝们记得收藏一下专栏,下本写《晚风》。 还有,请多多评论呀,我发现我只要连着更你们就不评论了我真的……蓝过啊! 第15章 撒糖 [V] 李京州这几年从事新媒体行业,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 从那晚在巷子里和秦枝第一眼对视,他就知道她不是善茬。 交集渐多,这种想法就渐深。 这事儿甚至不用找出什么证据,直觉就够了。 她说喜欢他。 可她和那些真正喜欢他的女生都不一样。 那些女生喜欢在他面前表现,可她只是要在他面前出现。 仅仅是让他看到她,其余什么也不做。 但最近她估计是觉得这种法子对他不管用了。 反而小动作一堆。 李京州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或许她只是不习惯有人不喜欢她。 就像她之前说的,他缺女人,她都不可能缺男人。 想到这李京州摸了摸下巴,笑了。 那晚在火锅城,可能是酒精怂恿,他本来有念头试试她,但她的反应太刻意了。 他不喜欢。 说到底,身边这群妞,也就只有她敢这么跟他狂。 因为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资本。 她以为长得漂亮点,就没有她勾不到的人? 可惜他是李京州。 他没兴趣陪她玩。 微信他也当然不会给她。 秦枝就看着李京州在面前盯着她一言不发,几秒后丢下一句“神经病”就转身回了屋。 这种反应秦枝倒是料到了。 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挫败的,以致于她回屋之后一晚上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到快天亮,她干脆不睡了,拿了相机出门。 刚出公寓楼,一阵凉津津的风顿时拂了过来。 彼时天才刚刚破晓,太阳还没出来,几颗残星稀稀疏疏挂在淡青色的天空,天地之间朦朦胧胧,让人忍不住放松。 秦枝直奔学校附近的南林公园。 秋日的公园略显萧条,可有许多终年青翠的植物,散发着浓郁的植物香。 她去爬南林山,拾级而上,走到观景台上,一股风吹过来,她才发现身上早已沾满了草木之气。 她把相机放在台子上,看霞光万丈,一点点染红天空,随后太阳初升,光芒像一条大河,从东方静静流淌过来。 秦枝把这一幕给录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看一场日出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有多重要。 就像没有人知道,有一道光正从她身体里生长出来,穿透了层层云翳,照亮了心底那片混沌的深海。 从南林公园出来,秦枝觉得被李京州拒绝和无视后丢失的勇气又回来了,心思也清朗了很多。 她往学校去。 在食堂门口,遇见了班里的殷晴。 殷晴先给秦枝打招呼:“来买早饭啊?” 秦枝看到她手里拎了两份豆浆,笑说:“你来好早啊?” 殷晴一笑:“小娚喜欢喝温的,我这个点买完,等她到教室正好喝。” 秦枝不咸不淡回了句:“真是公主啊。” 殷晴半天没说话,过了十来秒,才说:“害,没事,反正也是举手之劳。” 秦枝点点头,说:“也是。” 既然当事人都觉得没关系,外人又何必多嘴。 与人相处,从来都要讲究分寸感。 秦枝笑笑:“不说了,我再不进去排不上队了。” 殷晴说:“好,你快去吧。” 假热情,真客套。 一来一往,人情世故。 早晨上摄影史,秦枝也不知道怎么得罪教授了,一上午被提问了三次。搞得她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紧张兮兮捱到了下课。 第33页 她早晨饭没吃完就上课了,这会儿饿的有点低血糖,一下课她就赶去超市买糖。 她的低血糖是早年减肥留下的后遗症。 她最胖的时候一百四十七斤,转学去烟城之后,她就开始减肥,刚开始抠吐,生酮减肥法,二十一天减肥法她都试过,经过失败,她才知道减肥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迈开腿”,而前者尤为重要。 中考之前,她节食减了二十斤。中考之后,别的同学要么在补习高中.功课,要么去旅行,只有她在泡在健身房,节食加锻炼,没日没夜的减,高中开学的时候她已经减到一百零五斤了。 秦枝的美丽,是被恨意滋养起来的。 买衣服刚进店,销售员就说没有你穿的号。 吃饭明明只吃了几口,别人就会说你吃那么多干嘛别吃了。 冬天穿得多被骂是熊,穿得少要么挖苦你穿得再少也不显瘦,要么说胖子都皮厚不怕冷。 胖会增加一个人被校园欺凌的概率。 猪头,丑逼,死肥婆……这些外号,甚至是最轻的伤害。 你试过像畜生一样被人骑在身上爬着走吗? 反抗? 换来一个巴掌响。 告诉大人? 当黑白颠倒,大人只会相信人多的一方,而你,最后还要反过来向她们道歉。 没人想做个懦夫。 但最后跪下的人比比皆是。 秦枝曾经就是那个跪下的人。 可是她的痛苦是屈膝吗? 她痛苦在已经跪了下去,可脊梁还是不会弯曲。 麻木就像精神上的止痛剂。 可她偏偏痛到骨子里却依旧清醒着。 跪下了。 但始终没有弯腰。 秦枝从没有忘记这些歧视和奚落。 她是赌上命在减肥,铅笔盒上、床头上别人都贴励志警句,她从来都是贴“要么瘦要么死”。 那时候瘦真的比命重要。 她意志力强大,半年瘦了将近四十斤。 这期间又是低血糖,又是胃疼,牙齿也不太好,到后来月经也不来了。 但她还是没停下,一直瘦到九十五斤。 结果后来调理身体就花了将近两年时间,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吃太刺激性的食物,会常常低血糖。 如果不是因为秦风华是个中医,帮她精心调养过,她现在的身体会更糟糕。 秦枝急急走去超市。 却看到一群人堵在超市门口。 她步子放慢。 “秦枝!” 人群中有人向她招手。 秦枝目光沉沉,再抬脚,挺了挺背。 走近了,才听见有人调侃:“褚唤,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另一个人问出来。 “像一个检测秦枝的雷达。” “我操哈哈哈……” 爆发一阵哄笑。 “笑什么呢?”韩玫从另一边过来,离老远就问。 带头笑的男生忙说:“我们笑褚唤情窦初……” “咳咳!”褚唤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男生的话,红着耳朵,看都不敢看秦枝。 “褚唤喜欢秦枝吗?” 冷不丁插进一句话。 空气凝固了,一片安静。 大家虽然在调侃,但不过是闹褚唤玩罢了,能这么没眼力直接问出来的,要么是神经大条,要么是情商低。 总之挺讨人厌的。 可王之娚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语气里,装满了小孩子般的真挚。 连秦枝都恍惚了一秒,她是真懵懂,还是装无辜? 秦枝挂上笑:“他也喜欢你呀,大家都是朋友,相亲相爱嘛。” 她这话说得深。 既解了王之娚的刁难,也撇清了和褚唤的关系。 结果王之娚和褚唤都尴尬了。 冷场了。 最后还是韩玫扯了话题,问李京州:“京哥,一会儿去哪吃啊?” 是了,李京州也在。 他站台阶上抽烟,瞥了眼韩玫,说:“二楼食堂管饱。” “我还以为你请我们下馆子。”韩玫笑嘻嘻的。 李京州呼出个烟圈,夹烟的那只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想吃好的,让你男人请。” “……”韩玫的笑僵在脸上。 李京州一向气压低,但对外沉默居多,带刺儿的时候少。 他这会儿明显心情差,烟雾之后,他眉头微锁好似在忍,可不知道在忍什么。 秦枝不着痕迹看了他两秒,又看了眼韩玫:“我有点低血糖,去买点糖吃,你陪我一起吗?” 韩玫正愁干站着尴尬呢,闻言立刻挽上秦枝手臂,逃之夭夭。 她到收银台挑糖,随手拿了几根棒棒糖,阿姨验货的时候,她又拿了几块巧克力放桌子上。 韩玫问:“还真是来买糖的。” 秦枝答非所问:“宋煜呢?” “老师拖堂了。”韩玫说,“我现在没心情管宋煜,倒是你,和李京州怎么样了?” 秦枝敛了敛眸,没回话。 “不是我说,一般人,还真降不住他。”韩玫叹气补充,“看他刚才呛我那句就知道了。” 秦枝看了韩玫一眼,想说什么,又发觉无话可说,最后依旧沉默。 韩玫摇摇头:“但是吧,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你问我要地址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直觉。” 第34页 韩玫忽然转了话锋,气氛正经起来。 秦枝屏息听她讲,神情认真。 韩玫笑笑:“反正……就是感觉没准你能把李京州制住。” 她从没有怀疑过秦枝的魅力。 秦枝是很美,但总有一种人,她的气质会盖过容貌。 显然秦枝就是这种人。 她总给人一股看不透的感觉,一双狐狸眼,最常流露出的神色是媚,其次就是冷。 孤清却炙热,像火山上铺满了皑皑白雪。 这种反差感实在太大,但韩玫知道她没有看错。 就像现在。 秦枝面无表情,就显得很冷,好像是在盘算什么。 而李京州恰好也是气质盖过长相的人。 阴郁,冷漠,孤僻。 常年游走在黯色系,最明媚也是灰,而最低沉可以是黑。 越迷人的越危险。 皮囊带来注目,可灵魂能让人瞩目。 李京州从来都是后者。 难道只有这样的两个人,才会彼此吸引吗? 韩玫不止一次这么问过自己。 ……… 见秦枝始终沉默,韩玫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多嘴,进超市里面买零食了。 收银阿姨很快验完码。 秦枝付完钱,独自拎着一袋子糖出来。 大家都还站在门口说话。 秦枝想了想,走到那几个男生面前,挨个给他们发了一根真知棒。 男生们边说“谢谢”,边开玩笑:“褚唤,看来咱们待遇一样啊。” 遭褚唤一拳打在胸口上。 “……” 几个人又胡侃起来。 秦枝给他们分完糖,转身,又掏了一根给王之娚。 王之娚有一秒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才接了过来,笑得眼睛弯弯:“谢谢呀。” 秦枝懒得理她的装模作样。 又拿了根糖,剥开糖纸。 把糖塞进嘴里,接着走向李京州。 李京州看她走过来,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很快把视线移开。 秦枝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到他跟前也没停,路过他,走到垃圾桶前,把糖纸扔进去,随后对大家说:“我先走了。” “别啊,一起呗。”褚唤喊她。 有人接话:“对啊,一起。” “宋煜应该马上就到了。”褚唤又说。 秦枝摇了摇头:“抱歉,今天我有约了。” 她转身离开,想了想,又转回来:“对了,这些糖我吃不完,你们分了吧。” 她伸手到袋子里抓了把棒棒糖出来,朝那几个男生撒过去。 撒完糖她扭头就走,再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在原地站着的几个男生,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傻了。 秦枝手一挥,像是一个施魔法的手势。 一把糖的分量,不亚于一把星。 “妈呀,我说你们一个个能不能有点出息?” 王之娚和这帮男生玩得还不错,笑着调侃,“秦枝是给你们下迷魂药了吗?” “大小姐,别气啊。”男人笑嘻嘻回,“你要是拿一把糖撒我们,那我们也看呆了呀。” 王之娚嗔笑:“我看我就该找一把石头砸醒你们。” “……” 几个人拌起嘴来。 这时李京州熄灭了一支烟,下了台阶。 褚唤眼尖,喊住他:“哥,你去哪,不吃饭了吗?” 李京州走得头也不回:“不吃了。” 王之娚喊:“我们要不出去吃吧?” 李京州没说话,只留一个渐行渐远地背影给她,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作者有话说: 加粗划重点:不要过度减肥,那些什么减肥法都不可取!!! 写这段时,一直在想一首DISS,“学不会弯腰,你只学会了怎么下跪”,和毛不易的《呓语》,“可是我现在依然不太会转弯”。 第16章 阿澄 [V] 李京州离开超市,耳根子清净多了。 他的车就停在行政楼前面,李京州往那走,路上手机“嗡嗡”接连振动了四五下,他点开一看,全是同一个人的消息。 烦。 他摁灭屏幕,有一搭没一搭转着手机,大步走到男生宿舍前。 这条道上就停了他那一辆车,他走过去刚想开门,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觉得不对劲…… 一扭脸,好家伙。 几分钟前说自己有约的那女的,此时此刻正在马路牙子上坐着吃棒棒糖呢。 他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她悠悠看过来。 然后她仰起脸,冲他粲然一笑。 李京州没迟疑,二话不说拉门上车。 秦枝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他驾驶室旁边敲了敲车窗。 “咚咚咚……” 没人应。 反倒是突然“嗡”一声,引擎声响起来了,秦枝心一凛,接着走他车前,一屁股坐他车盖上。 “你他妈有病吧!” 李京州打开了车敞篷,冲秦枝一吼。 秦枝扭过脸看他:“你要是肯开窗户,我至于这样吗?” 她恰好是鼓着糖的那半边脸对准他,他冷声问:“开窗户干嘛?看你表演吃糖?” 秦枝一顿,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看着他笑:“没给你,你生气了?” 李京州目光很深,里边的内容一眼望不尽。 第35页 可秦枝知道他在生气。 很气的那种。 秦枝故作轻松:“我本来想回宿舍来着,但想起你还没有糖,我就过来了。” 她手撑在他车上,一直维持扭着身子的姿势,头发被风吹得乱飞,她并不去管,任由一股野生的张狂的美在晴天烈日下摇摇曳曳。 她说话也挺放飞自我:“说实话,我故意没给你的。” “……” “因为我看见你和王之娚在一起吃醋了。” “你有完没完?” 李京州真服了。 刚才在超市见她没有作妖,还以为她昨天吃了闭门羹之后变乖了。 原来真性情只能被收敛,不能被改变。 她人前不拿他当回事,人后恨不得贴上来献殷勤。 别提多刻意。 “他们开我和褚唤的玩笑,你就不生气啊?”秦枝只顾着按自己的流程走,根本不管李京州什么态度。 李京州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垂着头,掀起眼皮看她。 风呼哧哧乱吹着,枯黄的树叶簌簌作响,秦枝在动态中取静,任凭长发乱飞,她只一动不动看着李京州,等着他的下文。 沉静却坚定的眼神,却并不温良,好似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只有伺机而动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 李京州不想理会她这些小把戏,把车挂挡,下最后通牒:“你想赶着投胎我不拦你。” 说着真的踩了踩油门,“嗡”一声,秦枝尖叫着从他车上跳下来,喊:“李京州!你个疯子!” “彼此彼此。”李京州见她失态,浅笑了一下。 秦枝刚才真被他吓到了,胸口一起一伏的,可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她强撑着,手伸袋子里,抓了把糖,往他车里一撒。 更吹落,星如雨。 李京州方向盘转到一半,定住了。 世界安静了,来不及反应,他被砸蒙了。 等他再回过神,只见秦枝笑得正欢:“给他们真知棒,给你巧克力。” 李京州紧抿着唇,眼底一片阴沉。 他习惯了把这种并不善意的表情挂在脸上。 李京州这种反应,秦枝料到了。 他不说话,她只好一直说一直说,像是在给他洗脑。 “你看,只有你是特别的。” “他们都喜欢我,可我心里只有你,这下高兴了吧。” “……” 一阵轮胎碾轧水泥地的摩擦声。 李京州并没等她说出第三句,猛打了一把方向盘,秦枝下意识往后躲,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把车轰地开走了。 “李京州,总有一天你求我上这辆车!” 开远之前,还听见夹杂在引擎声中的女生的怒吼。 李京州单手打了把方向盘,转过一道弯,余光瞥见了周围落的七七八八的巧克力。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李京州好像知道那帮男生的心情了。 但也只有一瞬间。 客观来说,她的确是个很有风情的小妞。 但因为年纪还小,性感的还不彻底,正因如此,她的娇媚并不风尘俗气,甚至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纯。 这种又纯又欲的感觉,很吸引男人,可对李京州来说,不管用。 没有爱过人,却见过别人相爱,知道爱人是什么样的。 总之不是她那样。 她口口声声想和他谈风月,眼里却只有野望,没有星光。 她把他当什么? 一次挑战,一个证明,还是一只猎物? 李京州甩了甩头,不愿再想下去。 无论她把他当什么。 他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变。 甲乙丙丁罢了。 车子在大道上疾驰,背着太阳,一路朝北。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来电。 李京州想了想,接了起来。 “阿澄,今晚奶奶生日,你都不回来吗?” 李京州顿了一秒。 这才想起老太太的寿宴就在今晚,想必刚才那些电话也都是叫他回家给老太太过寿的。 他对那个家早就没有一丁点眷恋了,上次继母生日宴之后,他更是放话再也不踏进李家半步。 但凭心而论,老太太对他还算可以。 念及此,李京州打了个弯,朝老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枝去操场跑了四圈。 她速度不快,但从迈步开始,就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减速。 跑完之后浑身是汗,她大口喘气,酣畅淋漓,烦躁感随着汗液被蒸发了小半,心里好受多了。 以往每次体测她都要装肚子疼,被李京州一气,倒把运动潜能激发了。 秦枝只能自嘲一笑。 走出操场,她点了根烟抽,原本打算吃个饭再回家。 结果在去食堂的路上看见王之娚了。 她胃口全无,干脆晃荡着到学校南门坐地铁。 其实她刚才去堵李京州,是忽然幼稚起来,想给王之娚一个出其不意的大招,但没想到李京州落单了,没和那群人一起吃。 她刚才有点失控,因为想起很多从前的小事。 她的低血糖,提醒着她曾经因为肥胖所遭受的折辱,而这份屈辱大部分还都是王之娚给的。 一开始王之娚看不上她,只是因为她的外表,后来李京州出现了,王之娚更是找到了合理欺凌她的借口。 第36页 王之娚这个人太复杂。 从少女时期起,她的坏,就有太多成人的影子。那么圆滑,那么世故,不像是一个孩子身上会出现的。 秦枝不止一次想过,王之娚的原生家庭是怎样的? 从初中开始,她的吃穿用度都是班里最好的,在很多人送礼物还送卡片的年纪,王之娚就开始送香奈儿一整个系列所有色号的口红了。 这样的人应该是被富养长大的吧。 但不一定受宠爱。 因为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孩子,又能有多少心机呢? 王之娚不一样。 她擅长看人眼色,小心思很多,做什么都带有目的。 一个把笑容当工具的人,是真的幸福吗? 秦枝不愿再想了。 巴掌捱在脸上,她难道还要考虑打的人是不是有苦衷吗? 回到家之后,她先泡了个澡。 之前十一小长假出去拍的照片,她还剩一部分没有修,这都拖到月底了,趁着有空,她打开电脑把那些照片修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直到暮色苍茫,天色灰蓝,一轮弯月挂在对面建筑物的腰侧。 秦枝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她到楼下超市买了些菜,花了一个小时,给自己炒了两个菜,又炖了一锅鱼汤。 正吃得起劲,听到有人拍门。 她走到门口显示器一看,居然是李京州。 她打开门,他忽然倒在她身上。 一股酒气。 这才几点?他就喝的烂醉如泥? 秦枝费了好大的劲儿把他从身上推开那么一点点:“喂,你喝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这话刚落,他倏地猛抬头,警惕看着她。 秦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咯噔。 他就一味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搞得秦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就当她迟疑的时候。 他忽然往前扑来,又倒在她身上了。 秦枝往后绊了一跤,蝴蝶骨磕在了门框上,疼得她后背一紧。 她喊了他几声。 他大概是真喝大了,聋了似的,连哼一声都不会。 她无奈,只好去摸他的房卡。 她的左手刚碰上他裤子口袋,动还没动一下呢,人家这次反应倒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掰。 啊!疼疼疼! 秦枝忍不住尖叫! 秦枝疼得身子都往左边躬了起来,咬牙骂他:“你混蛋!我就是拿房卡!” 喝醉了都要防着她。 不是混蛋是什么? 或许是秦枝叫得太过惨烈。 李京州反应了过来,很快把她丢开。 秦枝揉着手腕,疼得鼻尖冒汗。 面前的男人却甩了甩头,转身到自己门口,把手放在门上摁了一下,指纹识别,门响了一声,便打开了。 秦枝一头问号。 敢情把她使唤了一遍,到头来自己进家睡大觉去了? 她朝李京州走过去:“喂,你……啊!!” 秦枝尖叫着后退了一步。 在李京州突然摔在地上的那一刻。 刚才看他走那几步,还以为他挺稳健。 可惜,醉鬼就是醉鬼。 秦枝借机报复,朝他大腿那踹了两脚,才把他拖进屋里。 李京州身高足有一八七,秦枝比他矮了二十公分,又瘦又缺乏运动,把他拖进客厅之后,累得直喘气。 他这一户比秦枝住得那户要大很多。 光房间就有好几间,秦枝不知道哪间房是他的,只好先让他歇在客厅毯子上,随后去找他的卧室。 这屋子的装修风格和秦枝想象的差不多,大理石地板,黑灰色家具,冷感很重,虽然沉暗但却很有格调。 然而当秦枝推开李京州的卧室房门,却小小的惊诧了一下。 这房子的卧室不止一间,但秦枝还是瞬间判断出李京州住得是哪一间。 因为只有那一间屋的装修不一样,从地板到家具,全都是木质铺设,整体风格暖色系为主,偏温馨。 秦枝默了默,莫名其妙就叹了一口气。 她打算把李京州拖到床上来。 走到客厅,步子一顿——这人正抱着垃圾桶狂吐呢。 秦枝摇摇头走到他面前:“我说你心里还挺有数的,没吐地毯上。” 李京州仰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又弯腰呕吐起来。 秦枝打算到冰箱里给他拿瓶水。 他家的冰箱是双开门的内嵌式冰箱,容量很大,本来以为打开会是满满当当的食物,结果里面除了酒还是酒。 秦枝无奈,只好接了杯自来水给他。 李京州漱了口,秦枝连哄带骗,连拉带拽,把他拖到床边。 又用力把他扶起来,他站不直,她和他一起颤颤巍巍左晃右晃,尝试站了几次,最后硌在了床沿,她往里一用力,让他摔在了床上。 她紧接着也摔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心跳声很快很重,响在耳边,混着酒气,有一种荷尔蒙满满的凌乱感。她粗喘着从他身上起来的那刻,不由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刚和他做了什么荒唐事。 秦枝站起来,离他远远的。 靠在墙上平复心跳。 没一会,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折腾了这么久,他仰头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37页 秦枝打算离开。 却无意间注意到他床头矮柜上的合照。 照片里,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和一个男孩对着镜头大笑,女人浅浅的皱纹和男孩露出的豁牙,让画面平添了几分温馨生动。 秦枝到矮柜前,蹲下细看,才发现照片最下面还有字,写着“阿澄七周岁生日快乐”。 而当她拿起相框的那刻,看到了原本放在相框后面的药盒。 帕罗西汀,艾地苯醌片,曲唑酮片…… 秦枝打开手机搜索这些名称。 外面夜深了。 有人睡熟了,可有人才刚刚开始失眠。 作者有话说: “更吹落,星如雨”——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真性情只能被收敛,不能被改变。——出自网络。 李京州:无论她把他当什么,他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变。 几章之后:唉呀妈呀,真香。 第17章 伤痕 [V] 第二天李京州十点多才醒。 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床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拿勺子搅拌着,慢慢悠悠的吹凉。 阳光斜着从阳台倾洒过来,她被阳光裹着,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绒光。 他目光久久不移。 秦枝转过脸,就看到他正盯着她。 搅汤的动作没停,却冲他明媚一笑:“醒了?” “你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声音嘶哑得厉害。 李京州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大醉之后他整个人略显颓废,原本线条感很强的脸庞也睡肿了几分,这让他身上的凌厉之气减了大半。 秦枝莫名想逗他。 眨眨眼,暧昧地问:“昨晚的事,你都忘了?” 李京州沉着声:“好好说话。” 秦枝狡黠一笑:“嗯……”她想了想,“那直白说吧,咱俩睡了。” 李京州张口就骂:“你他妈再说?” “咱俩的衣服都换了。”秦枝提醒他。 李京州这才低下头,看到了身上的睡衣。 然后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秦枝恍若未觉,还委屈上了:“我的衣服都被你撕烂了,昨晚还说赔我件新的呢。” “操!” 李京州耐心没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下来,手指着门:“你滚不滚。” 秦枝手里还端着汤,她想了想,把碗放在他床头。 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先是面无表情,李京州以为他话说重了,面容缓和了一点点,想说些什么,谁知她忽然咧嘴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三分钟就完事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 李京州面色一沉,扯住秦枝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拉。 秦枝踉踉跄跄往外走。 到李京州卧室门口,肩膀猛地撞到了门框,疼得她一缩,李京州以为她要挣扎,猛地一拽,她脚底打了个绊儿,灵机一动,顺势让自己假磕在地上。 李京州脚步一顿。 秦枝垂首坐在地上,像个可怜的小孩。 李京州居高临下看着她:“别装死。” 秦枝猛抬脸,一双媚眼里氤氲着水雾:“弄疼我了!”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他妈是不是连狼狈都是设计好的。” 他不信她。 她摊手给他看,她皮肤嫩,胳膊上都是他的扯出的红痕,又把肩膀一扯,一道红印子触目惊心的长在白皙的皮肤上。 李京州沉默了。 可秦枝知道他绝对不会心疼她。 她在地上蹲了好半天他都没反应,她不由在心里骂他冷血,脾气也上来了,不再扮可怜求他心疼,而是艰难地站起来,也不看他,一瘸一拐往外走。 到他面前,依旧垂着首,闷声说:“麻烦让让,不然滚不出去。” 李京州没说话,忽然弯腰把她抱起来。 秦枝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就撞进了某人怀里,鼻尖撞得生疼,她起开一点点,嗔怪看他。 他懒得瞥她一眼,面色依旧冷冷的。 却很帅。 秦枝在一个新奇的角度把他欣赏了一番——一个很帅的混蛋。 当然,混蛋是干不出什么大善事的。 她忽然觉得身子一沉,门一出,就被他放了下来。 她下意识扶墙踩地,还没抬头,门“嘭”地一响。 她又被他丢在楼道里了。 李京州关上门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开了门口的监控。 显示屏里,女孩孤零零站在楼道,身上还套着他肥大的卫衣。 她不老实。 有时间给他做饭,没时间换衣服? 这件卫衣她穿上刚遮住大腿根,一双腿邀宠似的在他面前晃,什么用意再明显不过。 可惜这一切都被他看穿了。 此刻她没有一丁点风情,卸下光鲜的伪装,剩下的就只有狼狈。 她头发凌乱的披散着,眼眶红,膝盖也红。 可她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撒泼。 只是站了那么一会儿,随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偌大的屋子这才彻底归于安静。 李京州转身回卧室,听到厨房里发出“叮”地一声,走过去一看才发现烤箱里还蒸着一碗鸡蛋羹。 一股浓郁的蛋花香飘满厨房。 可惜他没胃口。 第38页 他甚至没把碗从烤箱里拿出来,就转身去冰箱拿酒喝。 打开冰箱门,呼吸一滞。 原本只有酒瓶子的冰箱,此刻装满了时蔬,瓜果,牛奶,罐头,零食…… 好丰富的颜色。 李京州伸手到冰箱里。 很快又缩回手。 橙色的冰箱灯照在那些食物上面,让他差点忘记冰箱不是暖的,而是冷的。 就像冬天零下几十度的大晴天。 阳光只是装饰,不能取暖。 他走出厨房。 莫名觉得烦,到桌上拿了根烟抽。 不经意一瞥,看到阳台上她洗好的衣服,正在微风中摇摇晃晃,飘飘荡荡。 他坐在沙发上很久没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流逝,热烈的光影从西墙移到东地。 他把那盒烟里剩下的烟都抽完,走去阳台把那些衣服全都扯下来扔进垃圾桶。 秦枝回家之后拿药喷了肩膀,又隔着毛巾热敷了很久,还好,那一下撞得没有想象中厉害。 就是心里挺气的。 俗话说得好,对男人心软的女人没有好下场。 她昨晚就不该动恻隐之心,本来刚想离开,结果他又吐了,她好心帮他脱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还打扫了卫生,帮他买了吃的,煮了饭…… 除了和他上床,他老婆能干的事,她全包了。 结果人家一点都看不上。 秦枝去换衣服。 把他的迪奥卫衣脱掉,揉成一团甩在地上。 昨晚她拿水给他漱口,他不识好歹,全都倒她衣服上,她才会换下他的卫衣。 要不是当时太狼狈,她又走不开,她才不稀罕穿他的呢。 秦枝下午有课要去学校,临走之前,把他这件卫衣挂在了他的门把手上。 一下午心情都不是很好。 下了课之后,她去南门坐地铁,却在门口的小吃摊上遇见了韩玫和宋煜。 是韩玫先看到秦枝:“秦枝!秦枝!” 秦枝走过去,扫了一眼他们点的路边摊,炒方便面配炸串,典型的高热量食物,看来韩玫是真不怕胖。 韩玫拿了根烤肠给秦枝:“下课了?” “嗯。”秦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吃,又问,“你们怎么这个点出来吃东西?” “陪他呗,人家今天第一顿。”韩玫有点阴阳怪气。 “啊?” “就是某人昨天和京哥喝酒喝大了,睡到下午才醒……” “……”宋煜瘪了瘪嘴,不大好意思。 秦枝心思一晃,问:“他又怎么了?” 韩玫一顿。 想了想,才说:“宋煜,你帮我到自动贩卖机拿瓶青梅绿茶吧。” 自动贩卖机在学校篮球场外面,来去十分钟。 支开了宋煜,韩玫才敞开了说:“我听宋煜说,京哥昨天本来回家参加他奶奶的寿宴,结果和他后妈还是他继弟又起争执了,刚进家门没俩小时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就拉着那帮兄弟喝酒,什么啤酒啊,红酒啊,烧酒啊,白酒啊,都他妈让他喝遍了。你说说,他自己难受,他那哥几个胃就遭殃。” “不过他也挺折腾自己的,喝那么多,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 韩玫一句接一句,秦枝始终沉默。 等韩玫说累了,她才问一句:“他爸不问吗?” 韩玫苦笑着直摇头:“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后妈就有后爸。” 秦枝抿抿唇,对此不置可否。 韩玫想起什么,忽然变了语气,愤慨的说:“如果他爸爸能做个人,京哥的妈妈也不会死。” 秦枝问:“怎么回事?” 韩玫叹了口气:“反正话都给你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怕多说几句。是这样的,京哥现在的后妈是他爸爸以前养的情妇,当年京哥的妈妈怀孕七个多月,却意外撞见了这桩丑事,受了刺激,加上大龄产妇,最后孩子没活下来,她心灰意冷,得了产后抑郁。” 说到这,韩玫情绪有些激动:“偏偏这时候那女人找上门来,告诉她,她和京哥爸爸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只比京哥小三岁。” “后来呢?” 后来李京州的妈妈跳楼自杀。 秦枝不知道,她是无法忍受丧子之痛,还是太恨那个早就变了心的男人,亦或是对欺骗了她半辈子的婚姻感到失望透顶。 或许都有吧。 总之,当至暗时刻来临,生而为人,至少还能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行使死亡的权力。 如果快乐是假的,那么痛苦将变得不可承受。 她纵身一跃。 抛却身前身后事,走得干干净净。 可她似乎忘了,这世上还有人需要她。 韩玫说,李京州丧母那年,只有十六岁。 他母亲死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葬礼上给了他爸一拳。 讲起这件事,韩玫无比惋惜,她说,秦枝啊,你不知道,他们都说京哥以前是个根正苗红的人,从那以后就变了。 秦枝怎么会不知道。 当年让她心动的不就是十六岁的李京州吗。 那天运动会结束,乌泱泱一群人杂乱无序往教学楼走。 在拥挤之间,他的手背,碰到了她的手背。 他侧脸笑着对她说抱歉。 第39页 就是那一刻,她第一次为一个人脸红。 后来,她被迫帮班里的女生干值日。 拖着有她半个人高的垃圾桶从五楼爬下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从车棚走来,帮她把垃圾桶拿到垃圾中转站倒了。 她自进入青春期就开始受欺负,剩下的人要么冷着眼旁观,要么沉默着同情,那是第一次有人帮助她。 所以她决定喜欢上他。 年少时的心动就是这么的肤浅和纯粹。 然而今天再回头看,当初的时光已经太遥远。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在日复一日的欺凌中,痛感代替了一切,成为了她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 那时候的李京州。 和那时候喜欢着李京州的她。 她都有点记不清了。 也许在那一年,他们都经历过他人难以想象的生长痛,后来都长成了与原本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样子。 一个冲破厚土,带着满身荆棘摇曳在风中。 一个向下延伸,把一身软肋掩埋在地下。 他们能在平坦的地面相见吗? 或许吧。 当她不再介意曾经的黯败,他不再抵触失去的温暖。 或许他们,会愿意重新回到地面。 作者有话说: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柳永《玉蝴蝶》 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来说,世界上有多少事能抵得过对父亲的失望呢?是父亲的背叛,让李京州变成了一个不再相信爱,尤其是爱情的人。 第18章 斗气 [V] 秦枝从学校回到公寓,李京州门把手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那会儿七点左右,夜晚刚刚开始,她兀自走进万籁俱寂的空房子里,有点怀念和韩玫在宿舍说笑的时光。 独居多少有点孤单。 厨房里还有昨晚剩下的汤和菜。 她把菜放进微波炉加热,鱼汤今天早晨给李京州盛了半锅,剩下的一半她一个人也喝不完,打算倒出一碗在冰箱里做鱼冻吃。 简单吃完了饭,也才七点过半。 她实在无聊,干脆拿了泳衣到公寓的游泳馆游泳。 她的游泳是池雪教的,池雪家附近就有个游泳馆,夏天太热,她们经常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下午,既凉快又减肥。 秦枝到更衣室里换衣服,这边的更衣室都是单间,但淋浴区却是开放的,一时搞不懂设计这个场馆的人到底注不注重隐私。 秦枝换完衣服之后先去淋浴,出来之后径直走向深水区。 她体力一向不好,什么运动都不擅长,游了一个来回就有点累了。 她上岸喝水。 紧接着就有男人过来搭讪:“美女一个人啊?” 很像酒吧里会出现的开场白。 秦枝只回了一句话:“我老公一会就到。” 男人听罢,悻悻离场。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套路和默契,万变不离其宗罢了。 当然,也有不要脸的男人,黏上就不走了,她说她有老公,人家直接问一句,你住哪户啊,改天串串门。 她表面的礼貌都不想给了,正色道:“如果你再骚扰我,我叫人了。” 她说完这句话,男人敛起了笑,眯眼上下打量她:“妹妹,穿这样,不就是让人骚扰的么?” 穿哪样? 她来游泳难不成还要穿长衣长裤? 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秦枝不惹事,也不怕事,打算和这男人理论,忽然右胳膊一紧,后背撞上一道人墙,扭头,看到了李京州的脸。 他昂起下巴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想干嘛?” 男人怔了怔,问:“你是?” “老公。”秦枝屏息,急急喊了一声,“这个人一直缠着我。” 手腕处明显传来一阵疼痛,这一声“老公”让李京州攥得更紧。 他在惩罚她。 可另一只手腕却忽然放松下来。 男人把秦枝放开,后退了两步。 看来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赔笑说:“误会,误会。”又对秦枝鞠了一躬,“抱歉啊妹妹,是我一时糊涂。” 说完话就离开了。 秦枝也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也就没再追究。 她扭了扭头:“能放开我了吗?” 李京州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才把她放开。 随后一言不发往淋浴处走。 李京州要去冲澡,秦枝不好再跟。 等她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他刚进更衣室,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大着胆子跟他进去了。 李京州刚要关门,秦枝恰好一只手臂插进门缝,把李京州的动作叫停了。 她冲李京州粲然一笑:“一会儿一起走吗?”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眼睛漆黑一片:“谁让你进来的?” 秦枝耸耸肩:“我只是……”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有人要进来。 秦枝脑子一懵,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躲,便猛地被人一拽,她头撞到李京州胸口的那刻,身后传来门“嘭”地一响,紧接着落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秦枝好一会儿没敢动。 直到李京州把她从身上扒拉开。 他胸口一起一伏,在隐忍着什么:“你胆子挺大,什么地方都敢钻。” 秦枝刚才被撞到了鼻子,疼得她差点流泪,现在眼里湿漉漉的。 第40页 她仰脸看他,轻轻说:“富贵险中求嘛。” 李京州下颚收紧,绷成一条锋利的线。 这是他发怒的表现。 外头的人说话声很大,这让秦枝很有安全感,她知道,他再气,这会儿也得忍着。 她得寸进尺,问:“刚才那男人骚扰我,你有没有吃醋?” 他想都没想:“你脑子有问题?” 秦枝手一抬,去摸他的心:“你心跳这么快,我还说你心脏有问题呢。” 他甩开她的胳膊:“你去游个三千米,再来说心跳快不快。” 她吐舌头:“那我可能就没心跳了,需要你人工呼吸。” “……” 李京州无话可说了。 这种人就不能理,多说一个字就蹬鼻子上脸。 秦枝依旧直勾勾看着他:“昨晚的事,我们还没聊完呢。” 李京州拿毛巾擦头发,并不理她。 秦枝自顾自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之前那么讨厌我搬过来,可最后还不是我把你送回家?” “还有,晚上你把我折腾的够呛。” 她别有深意,可李京州不为所动,拿了上衣开始往身上套。 秦枝可真讨厌他这种忽视人的习惯。 心一横,故意说:“其实你不是三分钟,你三十分钟都没完事。” 李京州冷不丁瞥她一眼:“你可以再大点声,隔壁都听见了。” 秦枝一顿,这才发现,外面的说话声没了。 她脸烧了起来,就这么卡在这,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两个人都在沉默,逼仄的空间内,别的东西就悄然被放大了。 呼吸声,沐浴露的气味儿,他滚动的喉结,她从脖子上往下滑的汗珠…… 当暧昧浓到要变质为更危险的东西时,李京州说话了。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一下昨晚什么情况。”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 “我……” “你最好别再提上床的事。” 刚从泳池上来,李京州身上的沉郁之气减了大半,他这会儿并不戾气,也没有锋芒之感,只是依旧很冷。 像一把冷兵器。 钝刀子也是刀子。 秦枝知道,她不该再继续牙尖嘴利了,就老老实实从他敲门讲起。 可李京州没耐心听,她刚讲到把他拖进屋,他就打断了她:“衣服怎么回事?” 秦枝愣了一秒,才说:“你穿着内裤呢,我可没看你。” 李京州皱着眉:“我是说你。” “你泼我一身水,还不许我换一件?” “出去买饭也穿得我那件?” “……” 秦枝被噎的一句话没有。 昨晚她忙里忙外,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心在照顾他,只有那百分之一,她动了邪念,想利用这次机会和他再进一步,所以才在他醒之前又换上了他的衣服。 偏偏他眼里就只有那百分之一。 李京州不冷不热的开腔:“没话说了还不走?” “……”秦枝没动弹。 李京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柜子里把裤子拿下来,接着把浴巾一扯。 猛吸一口气。 秦枝慌慌张张捂住双眼。 “我走还不行吗?” “怎么不看了?” “你不是让我走吗?” “你不是不想走吗?” …… 李京州有长进了。 学会用她的方法来对付她了。 秦枝捂着脸背过身,手放在锁扣上,开门之前丢下一句话:“你欠我一件衣服,一句对不起,和一句谢谢!” 她夺门而去。 李京州靠墙站着,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这段时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撩他撩的起劲,恨不得直接往他身上扑。 可刚才他装作要来真的,她反倒怕了。 太装,太虚情假意了。 这他妈不是玩他是什么。 李京州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大垃圾袋,把冰箱里的东西都丢了,鸡蛋羹也倒了,还有小半锅鱼汤,他连汤带锅一起扔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把秦枝穿过的那件卫衣找了出来。 到秦枝家门口,“叮叮”摁了几声门铃,把卫衣挂在门把手上,就转身回了家。 她不是说他欠她一件衣服吗? 他还。 门铃响的那一刻,秦枝正和蔡茹通电话。 秦响月考成绩很差,数学仅考了三十分,蔡茹愁的长吁短叹,秦枝原本打算和秦响聊聊。 门铃一响。 她先挂了电话。 出去一看。 一件黑色卫衣孤孤零零挂在门把上,随着她开门的动作,还一荡一荡的。 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人。 秦枝干脆把衣服晾在那。 让李京州出来进去都能看见。 看看最后是谁气谁。 李京州收拾好一切,拎着一大袋子垃圾下楼。 刚打开门,就见到对门门把手上的卫衣。 他淡淡的,没停没顿,走去电梯。 等他扔完垃圾再上楼,却发现那件衣服还在那挂着。 难道没听见门铃声? 李京州不自觉朝秦枝门口走了过去,手举起来,眼看碰到门铃,想了想又放下了。 她爱要不要。 第41页 秦枝当时正给秦响打视频。 秦响下晚自习没多久,回家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 他生得比女孩还漂亮,狭长的丹凤眼,小巧玲珑的鼻子,皮肤在荧光灯下白的熠熠生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相信这个世上还真有程蝶衣式的男子。 秦响是那种很内秀的漂亮,不张扬,就像他的性格,不爱表达,习惯沉默。 “我听妈妈说你成绩下降了。” “嗯。” “跟不上吗?” “嗯。” “高中的内容确实很难。” “嗯。” …… 从头到尾都不配合。 秦枝和秦响当了三年姐弟,亲密度始终为零,陌生感却与日俱增。 她觉得这场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想了想说:“秦响,如果你有事情不方便告诉爸妈,可以对我说,我刚从你那时候过来,也许能理解你。” 秦响盯着镜头,沉默了一会。 秦枝也看着他,耐心等他回应。 等来的,又是一个“嗯”字。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揉了揉太阳穴。 她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 冷不丁想起了什么。 又出去把那件衣服拿进了屋。 接下来一周秦枝都没见过李京州,据韩玫说,他出去参加什么MCN座谈会,外加谈个合作。 他回来那天是已经十一月了,周日,秦枝当天正在外面拍作业,韩玫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收工到家,正盯着电脑选片。 “李京州正在操场打球呢,我看他兴致挺高,一时半会走不了,你来吗?” “嗯……”秦枝在考虑。 韩玫补充:“王之娚也在。” …… 一小时后,秦枝出现在学校篮球馆里。 韩玫离老远就冲她招手,离近了又给她一个劲儿递眼色。 秦枝这才看到王之娚正在人群最前面给李京州喊加油。 秦枝走到韩玫旁边,刚坐下,现场响起了吹哨声。 一局结束,运动员们下场。 王之娚小跑着走到李京州面前,给他递了一瓶水。 李京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接了褚唤手里那瓶。 韩玫挑眉问秦枝:“已经有一个阵亡的了,你还上不上?” 秦枝没回答。 韩玫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台阶。 她可不是兴冲冲杀过来,却安静坐在一边,默默祈求老天让他往她这边看过来的那种女孩。 她舍不得把一半的可能性.交给老天,她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用行动代表一切。 韩玫一愣,看好戏的心情压都压不住,也跟着秦枝出了观看席。 秦枝走到李京州身后,伸手碰了碰他的肩。 李京州转过脸,对上秦枝明媚的笑颜。 她晃了晃手里的水,农夫山泉。 有点甜。 周围的人商量好似的,顿时安静了下来,都看着他们俩。 连王之娚都安静下来,好像在等李京州的反应。 李京州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 眼里没有恼怒,没有无奈,没有烦躁,当然也不会有惊喜和温柔。 此时此刻,他让人读不出任何内容。 只有秦枝。 只有她明白李京州的沉默。 因为她身上穿得是他的卫衣。 第19章 真撩 [V] 衣服的事情,只有他和她知道。 相当于偷偷摸摸当众调情。 每一寸空气都在暗潮涌动。 偌大的篮球场,安静了十几秒。 这期间李京州和秦枝始终对视着。 像是一场较量。 秦枝差点没撑下去。 还好在她心理濒临崩溃的时候,有人问了一句:“什么情况啊?” 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也开始提问。 “京哥,你不会瞒着我们干了什么大事吧?” “你俩到哪一步了,在一起没?” “秦枝,你为什么给京哥递水?” “……” “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他。” 七嘴八舌的问题抛出来,只有秦枝给了一个回应。 仅此一句,已经足够。 人群中瞬间爆发哄声。 在一片嘈杂中,李京州拿了自己的东西,一声不吭离开。 不知道是谁问:“京哥,你还害羞啊?” “操啊哈哈哈……”惹得大家又是一阵调侃。 秦枝小跑过去追李京州,将所有议论和评价都抛之脑后。 李京州似乎是知道她会追出来。 并没走远,就坐在篮球馆门口抽烟。 李京州的确在等她。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对他献殷勤。 他想看看她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一片烟雾缭绕中,她向他慢慢靠近。 一股醇厚的玫瑰香掩盖了烟草的气味。 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她似乎很钟爱,身上一直是这个味道。 秦枝再次把手里那瓶水递给他:“昨天见到你很高兴。” 他没接,淡淡瞥她:“昨天什么时候见面了?” 秦枝一愣,张张嘴惊慌了两秒。正当他以为她哑然的时候,她忽然一扬眉:“哦,想起来了,是我在梦里见的。” 第42页 秦枝说完,抿着唇憋笑。 可李京州不为所动,他正色看她,问:“你喜欢我哪点?” 本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 结果却是很平静的一个问句。 秦枝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李京州是一个平和的人吗? 很显然不是。 他如果还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李京州就好了,可是命运这把刻刀,早就将他重塑成另外一副面孔。他回不去了,再摆出这副姿态,只会让人觉得落寞。 她不习惯面对这样的他。 她睫毛蜷了蜷,再抬眼,笑盈盈的:“因为你是李京州啊。” 一句既正经又不正经的话。 李京州呼了个烟圈,都喷在她脸上。 她呛了一声,挥手把云雾拨开。 看他恹恹一笑,骂她:“无聊。” 秦枝抿了抿唇,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你是秦枝!”他没好气说。 秦枝发现这人还真会有样学样。 她又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门口的一抹身影。 她今天想做的事儿都已经做了,想了想,弯腰把手里那瓶水,放在李京州旁边,小声说了句,“早晚有一天你折秦枝手上”,就离开了。 她想走,李京州没拦她。 只见黄昏的暮色打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颀长,高马尾扫在后背,像柳条拂水,看着弱,轻易却折不断,藏着柔却韧的力量。 李京州收回视线,又点了根烟。 他不知道,身后有个女孩正静静看着他,她离他很近很近,只要他稍微偏一偏脸就能看到,可他却始终盯着另一个女孩的背影。 王之娚忽然感觉眼眶有点酸。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看过一个人。 偏偏那个人还是秦枝。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知道秦枝讨厌她。 这是一种直觉,她很强烈的感受到了,却找不到原因。 刚开始她没当回事。 因为从小到大,她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她有能力让别人喜欢她,也有能力让自己讨厌的人被其他人讨厌。 秦枝比她想象中难搞,一次次触碰她的底线。 刚才听大家七嘴八舌聊八卦,她才知道,原来秦枝已经搬到李京州对门去住了。 那一刻,耻辱,愤怒,不甘……各种情绪交织着涌入脑海。 她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一开始,她只不过想给秦枝一点颜色看看。 可现在,她想让秦枝输。 狼狈的输。 李京州从学校离开之后,到医院去了。 白灵当时正想下班,门被人不耐烦敲了几声,她喊“进”,还以为是同事找她有事,结果来得人却是李京州。 这两年,但凡他主动到医院来,都是情绪已经糟糕到没办法更糟了。 白灵看着他,没有开场白过渡,直接问:“是家里的事吗?” 李京州坐到沙发上,仰躺在靠背上,眼神空洞看着天花板:“是,也不全是。” 白灵顿了顿,走到他面前:“那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天出差回来,在机场遇见李明城了。” 他们谁都没理谁,拿了各自的东西,各回各家了。 可哪怕没吵架,就这么打了个照面,李京州心里也不痛快。 所以下午他又去借运动发泄。 他们父子关系恶化在奶奶寿宴那天。 李京州那天回了老宅,却意外发现继母搬进了他母亲以前的房间,而自己的房间也被继弟占用为储藏室,摆满了手办和模玩。 他忍着要发作的怒意,心平气和问李明城为什么不管? 李明城的大道理讲得很好,人都死了,没必要摆样子搞纪念,还是要用在活着的人身上,才有价值。 不愧是商人。 价值比感情重要。 何况他对母亲最多的感情,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李京州知道和他无话可说,于是摔门而去。 谁知继母一在门口听墙角,看到他慌了几秒,很勉强扯出了一个笑。 李京州顿了顿,也回以一笑。 随后他到母亲的房间呆了很久,出来后又到自己那屋,从进门就开始砸,佣人听到动静,不敢制止他,只能在门口惊叫。 家里人和宾客们先后闻声赶来,看到了李京州发狂的一幕。 继弟大叫着上前和他撕打,却被他一脚踢开,李明城上前阻拦,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他拿舌头顶顶脸颊,二话不说,拿起柜子上的雕塑,干脆把柜台玻璃都砸碎。 几分钟后,他在一片狼藉中被人推搡着离开。 走在旋转的楼梯上,听到楼上刚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空气中有一股焦味儿,浓烟滚滚而来,不时还有爆破声响起,像炸鞭炮一样。 他转头,看见曾经属于母亲的那间房里充斥着浓烟与火光,一股股火焰,不停往外窜。 几分钟前,他亲手点燃了那把火,又故意去砸东西转移注意力。 前人栽的树,后人要乘凉,也得问问前人愿不愿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既然他守护不了属于母亲的东西。 那就毁掉。 第43页 李明城在身后咆哮:“你个不孝子!最好死外边,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李京州看着李明城的脸,很清楚他这句话说得有多真挚。 他早在李明城出轨的那一刻起,就被遗弃了,后来的美好就像一个沙漏,直到母亲自杀的那一刻,沙子全部流逝殆尽。 他这几年过得乌烟瘴气,全拜这个男人所赐。 火在失去控制的燃烧,正如李京州的理智,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回击的时候,余光瞥见在大厅攥着手绢,捂着嘴痛哭的奶奶。 李京州有一秒钟的歉意。 他急急下了楼梯,走到奶奶面前,“对不起”三个字就滚在喉头。 忽然一个巴掌打过来。 老人家力气不重,李京州脸偏都没偏一下。 可他还是被打懵了。 一把火,把老人家的怒气也烧起来了:“那间房是我让雅萍住的!你有本事把我这把老骨头也烧了!” “文晴是我的儿媳妇,雅萍也是我的儿媳妇,你是我的孙子,京炜也是我的孙子,我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反倒是亏欠京炜太多太多……你一个不高兴就要打人,烧房子,我看这个家你是真不想待了,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李京州紧咬着牙,下颌线紧收,拼命抑制住从四肢百骸处蔓延开来的寒冷。 说来可笑。 他这样的人,竟还以为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爱他。 他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停住了。 转身,跪地,朝奶奶磕了一个头。 以此为界,再不欠任何人。 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孤儿。 从此以后,各处山海任他奔赴,却再也不能回家。 …… 这些事,就哽在喉头。 可李京州即便面对心理医生,也无法将情绪泄露一二。 “我把家里房子烧了,那帮人恨透我了,挺爽的。” 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白灵却全都明白了。 李京州是白灵工作之后的第一个病人。 三年了,她接触的病人越来越多,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痛苦,可最关注的却始终是他。 倒不是因为他是她的首个病人,也并非是因为他的经历最惨,病情最重。 只因她是眼睁睁看着他从最初的沉默,一点点变得冷硬,戾气,阴郁的。 她用尽了所学的知识,想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他却越陷越深,带着一去不复返的悲情。 他像一个困兽。 被别人强行赶进笼子里,却被自己锁了起来。 其他笼子里的动物都在挣扎。 只有他不哭不闹,谁试图解救他,他反而会怒吼撕咬把人劝退,偶尔呜咽两声,却也很快又恢复死气沉沉。 离开光明太久,他把黑暗当成了避风港。 白灵试图引导他多说一点,不敢妄想他能说多少心里话,却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烧了房子之后,你干什么去了。” “喝酒。” “然后呢?” “回家。” “回家之后呢?” “……” 李京州沉默了。 他靠在沙发上,白炽灯下,他皮肤苍白,整个人显得莫名羸弱。 顿了顿,他掏出一根烟,咬在嘴上点燃了。 烟雾萦绕,颓靡至极。 聊不下去了,白灵心里想。 以往别的病人沉默,是在酝酿情绪,准备告诉她内心最深处的感受。可李京州每次沉默,都是在把心里话压下去,等到平静了,就走人。 “我最近挺烦的。” 白灵一怔。 原本靠着桌子,闻言不由自主站直了,有点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李京州还愿意开口。 而且还不止一句:“有个人天天缠着我。” 他这么说,白灵的心更沉了沉。 她几乎瞬间想起了一个女生的脸。 “就是上次在你家遇见的女孩吗?” 李京州闷闷吐了口烟,嗯了一声。 白灵再看他,眼里多了分意味深长。 李京州目光一闪,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空气逐渐凝固。 大概三秒钟的样子,李京州把烟一捻,接着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白灵喊住他:“李京州。” 李京州顿了一下,但没停,再抬脚反而加快了步伐。 白灵追出办公室,看他大步流星穿过长廊,在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忽然转了弯,从楼梯间下去了。 这是二十五楼。 他怕成这样。 几乎是逃着离开。 白灵只觉得,她身为一个心理医生,居然看不懂她的病人了。 却又仿佛是第一次读懂了他。 作者有话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资治通鉴》 我很喜欢柏林少女,我总觉得这款香水最妙在于那一点涩(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就像玫瑰花汁,香而不甜,你含进嘴里是涩涩的。 宝们收藏一下专栏~ 第20章 怀里 [V] 秦枝的SD卡坏了。 上节摄影课,老师给大家布置了一个作业,拍一组具有故事性的镜头,要真实连续有情节。 尽管之前老师也要求过上交作业,但那些只不过是很简单的随堂练习,只能看出你拍得对不对,但看不出你拍得好不好。 第44页 这个作业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作业,老师明确说了,优秀作品会被挂在学校的微博和官网。 其实无论有没有奖励,秦枝都会好好拍。 她特意找来池雪当模特,在马路上蹲了整整两天,利用一个街景,拍了六张照片,分别表现了女生从表白到分手,再到释然的过程。 其中一张她想拍出下雨的效果,还买了打农药的喷雾机,装满水让程浩背到树上帮忙“人工降雨”。 下了那么大功夫,结果坏在刀刃上。 秦枝的备份在家里的电脑里,她选片的时候正巧接到李京州在学校打球的消息,拷完照片没往手机里导,急匆匆换了李京州的卫衣就去学校了。 早知道就导完再走的。 反正也不过三五分钟的事。 ……不想了。 虽然有点影响心情,但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老师也没追究,说她下次补交就可以了。 继续上课,老师在投影仪上展示下一个同学的作业。 老师打开磁盘的那瞬间,秦枝的脑子“嗡”了一声。 “这是殷晴同学的作业,大家看,这组照片拍得怎么样?” 下面异口同声回:“好。” “对吧,好照片就是一眼可以看出来的,根本不用分析技术。”老师非常满意,“大家先给殷晴同学鼓个掌。” “……” 教室里响起一阵整齐的掌声。 每一声都像是一个耳光,稳准狠的扇在秦枝脸上。 殷晴的照片从主题到画面,甚至是运用的光线,都和秦枝拍的一模一样,完全是一比一照抄。 看来SD卡不是偶然坏的。 秦枝看着殷晴。 女生就坐在秦枝左前方,被表扬了,低着头笑得很羞涩。 看着很单纯的样子。 但秦枝不敢信她。 皮囊之下,是人是鬼,没人分得清。 就在她紧紧盯着殷晴的时候。 殷晴旁边的王之娚忽然回头,扬眉冲她一笑。 秦枝心一凛。 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警告。 一节课是怎么捱到结束的,秦枝完全不记得。 下课之后秦枝没有动弹。 王之娚也没。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王之娚转过脸,问秦枝:“生气吗?” 秦枝握紧了拳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SD卡,两指捏着在秦枝面前晃了晃:“你的卡在这呢。” 秦枝整个人都紧绷着。 照片是统一交给组长肖凯的。 人要是想做坏事,总能找到时机。 秦枝忽然想起来,在收作业那天,殷晴因为家里有事离校了几天没有拍完,要求延迟两天上交。这么一来时间线对得上。 秦枝的个人风格是很浓的。 别人交的是作业,她交的是作品。 可惜这是大家第一次展示彼此的水平,没有对比,看不出什么个人风格,自然也看不出抄袭的痕迹。 何况王之娚没有直接出马。 估计是看了她的照片之后,把她的创意告诉了殷晴,哪怕东窗事发,这事也能都推到殷晴头上。 秦枝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人的性格,会指引着那个人,朝一个既定的方向走去。 小时候偷针,长大了能偷金。 秦枝压住心底多余的情绪,微抬着下巴,目光倨傲:“你以为我会生气吗?”她笑,“殷晴得了全班最高分,她是抄我的,你觉得是谁赢了?” 王之娚一顿,目光明显闪躲了几下。 秦枝气定神闲,问:“输得开心吗。” 王之娚目光一凛,被秦枝的表情狠狠的刺到了。 上次这么看她的人,还是在初中。 后来那个人为她的鲁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说来也巧,她已经很久不再想起那个人,可秦枝偶尔流露出的某个神态,却会提醒她,曾有那样一个人存在过。 那人存在感未免太低。 追究原因,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秦枝一半的美丽,更没有秦枝十分之一的心机。 王之娚知道,秦枝不过是在激怒她。 从小妈妈就告诉她,要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笑到最后才算真正的胜利。 她还没输。 她也不可能输给她,绝不可能。 王之娚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是不服的比重大,还是害怕的比重大。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秦枝是个很能激起人挑战欲的对手。 “我们之间,还没完。” 最后,她留下这句话率先离开。 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 秦枝盯了她几秒。 突然发现事态变了。 秦枝和王之娚因为李京州而挑起烽烟。 秦枝是这样打算的:败,就和他继续做路人;胜,她则捡了个大便宜。 无论怎样都不吃亏。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开火的借口,她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他而战,她只为自己而拔剑。 可王之娚不同。 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李京州而战。 输,她一定会失去他。 胜,却不一定能拥有他。 第45页 怎么看,秦枝都占上风。 可是现在变了。 王之娚临走前那句话明显藏着劲儿。 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和李京州有关,只有刚才那句话,她是为自己说的。 戏越来越好看了。 …… 秦枝离开教室,到超市买了瓶RIO,用钥匙打开咕咚咚灌了几口。 池雪给她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最近程浩出国工作了,池雪闲得无聊,几乎每天都要喊秦枝出来聚聚。 秦枝正愁没地儿发泄呢,干脆约池雪去蹦迪。 几小时后,秦枝在欢乐岛酒吧和池雪碰面。 池雪一见秦枝,忍不住直摇头。 秦枝脱下单薄的外套,里面穿了件粉色抹胸,露肩露腰的款式,下半身一件及踝的牛仔直筒裤,踩匡威。 青春洋溢,又不失性感。 可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池雪问:“你不嫌冷吗?” 秦枝一本正经:“I039;m so hot.(我很辣)” 池雪瘪瘪嘴,挺了挺自己那没有二两肉的胸脯,搔首弄姿去舞池了。 秦枝也不甘落后,也晃着进了舞池。 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疯狂扭动,大家都很嗨,没一会儿秦枝就感到有人从身后挨了上来,紧贴着她在扭。 她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 没一会儿那人又贴上来,这次更过分,手直接摸在她腰上。 秦枝打算先出舞池,再报警调监控。 结果刚走一步,胳膊就被人捉住了。 秦枝转身看清了骚扰她的人,呼吸一滞。 “姐姐,好久不见啊。” 男孩还是留着一头锡纸烫,眼睛微眯盯着她笑,阴森森的,一脸痞气。 和之前在烤鱼店不同,这次他显得更阴森。 也是,上次被她耍得团团转,这次她自投罗网,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秦枝面对这样的情况,依旧不能硬碰硬,她安抚他:“我们出去说,行吗?” 话落,男孩忽然用力一拽,把秦枝带进了怀里。 秦枝脑子一轰,挣扎着想起开,却被牢牢箍住。 他说:“听不清。” 声音的确嘈杂,可她刚才那句话,不至于让他听不清。 秦枝咬咬牙,很大声喊了一句:“我说,坐下来喝杯酒,好好聊聊行吗?” 男孩眯起眼,并不相信秦枝。 秦枝本来想加把火,再说点什么。 可是又忽然听到,聒噪的音乐声中依稀有人大喊:“秦枝!秦枝!” 秦枝心一沉,原本在心里祈祷池雪千万别发现这边的动静,结果她还是看到了。 池雪急死了。 走过来就拽住秦枝另一条胳膊,问男孩:“你要干嘛?” 男孩不耐烦一瞥,笑说:“又来一个姐姐啊。” 池雪被他的眼神看的一哆嗦,更加牢牢抓住秦枝不放:“你再不松手我们喊人了!” 音乐声太大,只有少数人发现这边的异样,而这些人也大都没有挺身而出的意思。 秦枝原本想着,男孩既然来玩,身边肯定跟着朋友,要是真闹出什么来,她吃亏的概率比较大,不如先稳住对方,再伺机离开。 可是池雪只想护着秦枝,没想那么多。 既然矛盾闹起来了,秦枝不得不改变计划。 在男孩要动手推搡池雪的那瞬间,秦枝忽然抬腿,用膝盖顶了一下男孩的裆部。男孩痛的下意识把腰躬了起来,手松开了秦枝,捂住了裤.裆。 秦枝对池雪大喊:“走!” 刚跑没两步,她忽然感觉头皮一紧。 “臭表子,你他妈又玩老子!” 秦枝被人薅住了头发往后扯,直到撞上身后的人墙。 男孩气急败坏,恨不得弄死她。 秦枝的心一沉再沉。 就当她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来到身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松开!” 秦枝愣住了。 来人气势太强,带着一种强大的震慑力,可眼前的男孩却不为所动,他冷哼:“李京州,冤家路窄啊。” 李京州默了默,直接上手把男孩扯开,他力气大,男孩刚才被秦枝踢了一脚还没缓过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李京州轻轻松松把秦枝带进自己怀里。 是怀里。 秦枝知道,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不该注意这些细节。 可是当她撞上李京州胸口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人是下意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算温柔。 却缓解了她头皮的胀痛。 秦枝的心比刚才跳得还快。 李京州和那男孩又说了几句什么,秦枝没注意听,只知道她再回神,就听男孩嘲讽了一句:“你不就是一条没人要的丧家犬吗?” 秦枝感觉李京州一僵。 然后下一秒,她被甩了出去。 李京州发了狂,冲上前对着男孩的面门就是一拳,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他疯了,怒吼着,连掐带揍往死里打。 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不管不顾的撕咬着猎物。 …… 一场混乱。 作者有话说: 好啦,齐刘海女生的线补齐了。 然后…这事儿之后京哥要沦陷喽~~ 第46页 隔壁《晚风》第4章 15开文,be暗恋,十一二万字吧,感兴趣的宝收藏一下。 第21章 维护 [V] 做完笔录已经过了凌晨。 派出所门口围满了人,这些人大都是等李京州的,等秦枝的只有池雪一个。 秦枝率先走出派出所,让他们都先离开。 最后门口只剩下她一个人。 降温了,天气很冷。 月亮斜斜挂在那边的树梢上,阴晴圆缺,它现在是最后一种。 秦枝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很久,她想抽烟了,可无奈身边没有火。 越到后半夜天越冷,一如她的心。 从刚才在派出所了解的情况得知,那男孩叫李京炜,是李京州同父异母的弟弟。 李京州把他打得不轻,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种情况警察当然不会轻易让李京州离开。 秦枝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正在发愁,路边忽然有一道强光照过来。 秦枝挡住眼睛站了起来,车离近了,她才看到车标。 那是一辆价格不菲的宾利。 想必是李京州家里人过来了。 宾利停在派出所门口,车上走下两个中年男人。 为首的那人略矮一些,西装笔挺,带着金框眼镜,很是严谨。他身后那人,穿一身休闲装,身材高大,紧绷着脸,带着威严的怒气。 他们急匆匆走到派出所里面。 秦枝一路跟上去。 他们要找的果然是李京州。 值班男警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有两个警察出来,把那两个男人带了进去。 走在后面的女警看到了秦枝,朝她招了招手:“你还没走啊?” “嗯。” “那坐那等会儿吧,有需要叫你。” 秦枝求之不得,连说好几声谢谢。 她在大厅焦灼的等待着,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论混蛋谁比得上你!”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里面忽然传来争吵声。 那会已经是凌晨,派出所除了她就剩值班民警,这里又是个非常严肃的地方,一丁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秦枝站了起来,刚想往里去。 刚才那个女警走出来了,喊她:“小姑娘,你跟我进来!” 女警面色急切,秦枝忙跟上去,走到调解室,刚到门口,秦枝停住了。 他们在吵架。 准确来说,是失去理智的破口大骂。 “如果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亲手宰了你!”李明城怒不可遏。 李京州连连点头:“老子就在你面前,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老子早晚有一天先宰了那个小畜生!” “你反了天了!”李明城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两边警察都在拉架,不时夹杂几句严肃的警告,但在两个失去理智的人面前,说什么都收效甚微。 “好!李京州你不是硬吗?我告诉你,你牢饭吃定了!我管不了你,自有人管你!”李明城满脸涨红,又对那个同他一起来的男人说,“王律,我要立刻起诉他。” 这话让秦枝眼皮一跳。 再看李京州,他从头发到衣服都是凌乱的,脸上伤口不少,手上戴着手铐,脸和衣服上还溅着血星子,阴森的像刚从地狱里爬上来。 可那双眼却亮的可怕,仿佛燃了熊熊大火,而戾气就像迸射的火星。 李明城的话让李京州不说话了。 他侧了侧身子,头发挡着,秦枝看不到他的眼神,只看到他背抖动了几下。 紧接着一阵笑声响起。 李京州发了狂似的,笑得癫狂。 这样戏剧化的场面,想必警察已经有经验了,一个个都没有太大反应。 可秦枝不一样,她在发抖。 站在那,她仿佛看到无数个画面。 最后停留在那年盛夏晚晴,少年在温柔绮丽的黄昏下奔走如风的模样。 那一年,李京州十六岁。 后来他一定经历了无数个夜里无星的夜晚,才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哪怕秦枝没有参与,也知道那段时光一定伴随着惨烈的羞辱,冷眼和抛弃。 听他和他父亲吵架,她感觉他好像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凌迟。 彻彻底底的断绝。 刨腹断臂还于母,剜肠剔骨还于父。 再不欠任何人。 原来少年就是这样长大的。 秦枝没有沉默太久,她走到李明城面前,郑重的说:“你不可以告他。” 这句话像一针镇定剂,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李明城吊着眼梢瞥了秦枝一眼,那神情和李京州不拿正眼看人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秦枝抬手,指着警徽:“我们站在警徽之下,说的每一句话讲的不仅是良心,更是道义。” 她保证每句话都讲得很清晰:“叔叔,我说句既讲良心又讲道义的话,你小儿子就是个混蛋。” 李明城这才开始正儿八经打量起秦枝。 秦枝不怕他看,直视着他:“我直说了吧,如果你敢告李京州,你小儿子也会立刻接到我的律师函,监控画面我已经备份了,实在不行我就发到微博上,利用一下舆论让你小儿子出名。” 说到这秦枝浅浅一笑:“哦对了,到时候顺便在李京炜三个字前面加上您公司的头衔,到时候更吸引媒体注意,希望贵公司在准备好律师团的同时,公关部也做好应对。” 第47页 这是谈判。 也是威胁。 李明城饶有深意的打量着秦枝,顿了好一会。 后面的事情,比秦枝想象中顺利。 李明城和律师很快离开了。 李明城久经商场,倒也不是被秦枝三言两语唬住。 其实这一切还都是民警们从中协助的原因。 调查的那么清楚,是李京炜性骚扰在先,而受害者秦枝又力证李京州是见义勇为,因此警察也希望通过调解解决这件事,不想让事情上升到另一个层面。 李明城不是蠢人,父爱让他盲目,但现实让他清醒。 他看到证据,就知道纠缠没意义,他不是摆不平,他权衡的是,在有更简单的处理方法的情况下,是不是有必要把事情搞复杂。 斟酌之下,最后干脆配合了警察。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凌晨三点了。 李京州做的第一件事,是点了一根烟。 烟头攒火,像一根火柴。 这世间的可怜人大多用同一种方式取暖。 最后冻毙于风雪的人比比皆是。 死去的人,有可能成为童话,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 而活下来的人,世界却一直都在飘雪,比如李京州。 雪花簌簌而落,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就在这时,有把伞撑在了头顶上。 “回家吗?” 秦枝拉了拉李京州的袖子。 李京州转头就看到女孩憔悴的脸。 折腾了这么久,她的妆都花的差不多了,但晕妆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好看。 李京州呼了最后一口烟,随手把烟头往路边垃圾桶一扔。 紧接着伸手往秦枝脸上一抹。 用力之大,仿佛是在检查她有没有整过容…… “你干什么?”秦枝瞪眼问。 李京州嘴一撇,特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把那手举给她瞧:“脏死了,你涂了二斤化妆品吧?” 容是没整,秦枝人倒是被他整蒙了。 她妆很浓吗? 浓到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正当她想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一眼的时候,李京州忽然问:“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话题转得还挺快。 “多管闲事的是你。”秦枝水蒙蒙的眼睨了他一下。 李京州眉一皱,又伸手把她脸抹了一把:“你再说?” 秦枝往后退了一步,拧眉想说什么,却忽然打了个喷嚏。 “冷?” “废话…阿嚏……”又连打了两个。 “看你穿那么少,以为你热呢。”他故意讽她。 “……” 秦枝不想和他说话了。 李京州似乎也没打算继续“关心”她。 路边恰好驶来一辆出租车。 大城市就是这点好,哪怕凌晨三点都能叫到车。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一起回到公寓。 李京州一下车就钻进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秦枝没等他,先上去了。 电梯是镜面的,秦枝进去之后心一颤。 妈呀,这满脸的晕妆像乱七八糟的颜料一样堆砌在脸上,灰头土脸的乞丐都比她好看。 她等他到半夜,就换来这个? 罢了,不想了。 想也没有用。 还不如赶紧回家冲个澡,驱驱寒。 她是在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听到门铃响的。 其实想想也知道这个点叫门的人是谁。 秦枝还在气头上,没打算开门,就这么晾着他。 等她把澡洗完,门口已经没动静了。 他果然没什么耐心。 秦枝打算冲一包感冒冲剂,喝完了就睡觉。 找药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创可贴。 李京州虽然把李京炜揍进了医院,但他自己并非一点都没受伤,刚才在派出所她就看到他脸上挂彩了。 想到他的伤,就想起他和他爸面红耳赤的争吵。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支药膏,又撕了几个创可贴。 打算给他送过去。 门才刚开了一条缝,一道闷雷似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那么久没动静,还以为你死了。” 秦枝头都没来得及抬,就听见这么一声诅咒。 李京州没走? 秦枝开门的手一顿,接着把门板一推。 门敞开了。 李京州板板正正站在她门口。 还是那身凌乱的打扮,脸上依旧有血渍和淤青,周身的寒气很明显在往外冒。 秦枝眨巴眨巴眼:“你来干嘛?” 李京州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什么也没说,把一袋子东西扔给她,转身就走。 秦枝差点没接住,打眼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热饭团,热牛奶,板蓝根和感冒冲剂。 “喂。” 秦枝叫住他:“给我的?” 李京州已经摁上指纹准备推门进屋,闻言侧了侧头:“你少明知故问。” 秦枝抿了抿唇,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干嘛急着走啊,不好意思了?” 李京州转脸睨她,一副让她别多想的样子:“我不喜欢欠谁。” 秦枝扬扬脸:“那我还就想让你欠我。” 她摊开手心,把药膏和创可贴给他看:“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李京州怔住了。 他转过身来看她,舌尖顶了顶有伤的那半边嘴角,默了默,笑了。 第48页 你以为李京州会感激吗? 笑话。 人家下一秒就挥起胳膊,把她的手一抡。 秦枝手里的东西瞬间撒了一地。 那些东西太轻,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好像她的关心。 被他那么丢弃,都没发出什么有价值的回响。 他逼近她,把她抵在墙上,讽笑:“你他妈也把我当丧家犬了?” 这三个字一出,秦枝瞬间想起酒吧里他暴怒的一幕。 如果奚落能让他发狂? 那么同情呢。 他以为她在可怜他。 或许吧。 但这一刻,她自认所有的做法都是出于真心。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秦枝敛去了所有表情,很晚了,楼道挺冷的,她想回被窝睡觉。 可李京州似乎更恼了,又往前一步,整个身体都压住她,噙着笑问她:“你不是爱装好人吗,继续装啊。” 秦枝的后背被冰冷的墙磨得很疼,她试图挣开他,动了一下,却被钳制的更紧。 很局促。 她刚洗完澡,没穿内衣。 丝质吊带睡衣,又薄又滑。 加上他的薄衫,他们之间就隔这么点布料,挺荒唐的。 可她现在没心情多想。 她只觉得又气又累。 上课难免会走个神,上班偶尔还能摸摸鱼,那么和一个人纠缠久了,是不是可以偷会儿懒。 “就当我装好人吧,现在我不想装了,行了吗?” 她没什么语调,边说话,边把手里的塑料袋扬了扬:“你的东西,我也不要了。” 她话音一落,就把塑料袋扔了出去。 里面的牛奶滚了出来,最后落在一片创可贴上。 李京州背光站着,一直在沉默。 秦枝只想速战速决:“这段时间我自己追得起劲,没考虑你愿不愿意,我的确有问题。” 秦枝盯着李京州,眼神那么浓,声音却是那么轻,那么轻。 她说:“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作者有话说: 刨腹断臂还于母,剜肠剔骨还于父。——哪吒。 言情小说男主职业操守:原生家庭不好。 明天不更。 第22章 初吻 [V] 十一月下了几场雨。 每次雨后,树上的叶子就秃一大片,等到十一月末,路两旁的行道树就基本只剩树干了。 派出所那晚之后,秦枝一直没有和李京州再见面。 她不知道究竟是他来学校了只是她没见着,还是他又在到处出差,又或者是直接逃课了也不一定。 她不停猜想,但没打听过。 直到那天上体育课。 秦枝一进篮球场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天冷了,大家都穿得很厚,可那帮打篮球的男生,穿短袖的比比皆是,个个奔走如风,都特别有活力。 可能热情能驱寒吧。 他穿得也很少,白色的薄卫衣,和很不适合打球的破洞牛仔裤。 可这不影响他发挥球技,秦枝瞥过去的时候,见他冲过了两层防线,来到篮筐下面,忽然一个跳跃,手腕一压,球完美进网。 场外爆发出惊人的喝彩声,男生女生的呼声夹杂在一起,一声比一声大。 和秦枝同行的女生激动地拿手肘连撞了好几下:“我靠,看他挺瘦的,衣服掀起来全是腹肌啊,又瘦又有劲儿。” 秦枝也注意到了。 李京州抬手投球的时候,衣摆上移,露出了一截腰,和一道内裤的字母腰边。 荷尔蒙挺足的。 和他平时阴阴沉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秦枝随口回了一句:“嗯。” “王之娚可真有艳福。”女生羡慕的说。 秦枝微愣。 想起什么,抿了抿唇,把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冷缩缩的往前走。 这节课还是先做热身运动,随后体委领着大家围着篮球场跑了两圈,体育老师讲了讲动作要领,大家就开始自由练习了。 秦枝和几个女生共用一个篮筐,练习三步上篮。 她几节课学下来,有进步,但总体还是很一般。 练了几次下来,身上暖和多了,秦枝退场休息,发现隔壁男生也中场休息。 她找到一块太阳地坐下。 没一会儿褚唤跑了过来:“喝水吗?” 秦枝很久没和褚唤单独接触了,自从他知道她在追李京州之后,就有意在躲着她。 秦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给她水,笑问:“这次是你请的?” 褚唤顿了一下,才说:“对,我请的。” 秦枝想了想,接了过来,拧了一下,没拧动。 褚唤说:“我帮你开吧。” 秦枝说:“不用。” 说着用牙一咬,把盖子咬松了,再用手一拧,很轻松就打开了。 褚唤摸摸头说:“你可真豪迈。” 秦枝正喝水,闻言差点呛了一口,伸出一个大拇指,给他一个表扬:“你这形容,不错。” 褚唤又摸了摸头。 一时有点冷场。 “那个,之前的事,你没放在心上吧。” 这段谈话这才进入主题。 可秦枝没懂:“什么事?” “就是我……”他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没说出口,耳朵先红了。 第49页 秦枝看他这样也就明白了,笑笑:“我喝了你的水,你吃了我的糖,咱俩就是朋友了,什么事都不算事。” 朋友这两个字,秦枝有意加重了语气。 用意再明显不过。 褚唤扶了扶眼镜,想说什么,忽然一个球砸了过来。 就砸在秦枝和褚唤中间,褚唤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两步,那个球在地上嘭嘭砸了几下,滚远了。 “褚唤,归队。” 李京州这冻死人的语气,比大冬天的西北风都冷。 秦枝悠悠看他一眼。 他也恰好瞥过来。 俩人都不咸不淡的,像不认识似的。 王之娚拿着李京州的外套跑了过来:“前天晚上听你有点咳嗽,还是穿上吧。” 哦? 秦枝一挑眉,看了王之娚一眼。 信息量挺满。 摆明了就是让人多想的。 秦枝竟然还挺期待李京州什么反应。 结果李京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当王之娚不存在似的,径直走到秦枝面前。 秦枝的心那叫一个狂跳。 男主对恶毒女二的爱答不理,却当着女二的面对女主纠缠不清,偶像剧都这么演,她就爱看这个。 李京州走到秦枝跟前,抬了抬下巴,命令道:“起来,我教你打球。” 这话一出,周围明显静了。 和李京州闹绯闻的不是王之娚吗,怎么秦枝又掺和到一起了? 上课的人也不上了,打球的人也不打了,都在看热闹。 秦枝也没明白李京州整得是哪一出。 她试图从李京州的眼神里读出什么,却在把目光移过去的时候,先看见王之娚紧绷的嘴角。 秦枝拍拍屁股站起来,笑笑:“小娚,要不你教我打吧。” 好装。 好故意喔。 秦枝摆明了就是在模仿王之娚,所以王之娚很明白秦枝的用意。 两个人视线一对,火花暗溅。 李京州上前一步,很有压迫感:“我说了我教你。” 秦枝看着他的嘴角,轻嗤:“还有上赶着的买卖?” “……” “学长,我怕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诶,你干嘛?” 秦枝忘了,她在和全世界最没耐心的人交流。 所以惹怒这种人的后果就是,她在众人的错愕之下,被他强行拽离球场。 李京州一直走到一条没有人的小路上才把她放开。 秦枝揉着胳膊,骂他:“你有病吧。” “你少和我兄弟不清不楚的。”李京州目光冷淡,“褚唤单纯,上不起你的当。” 把她大老远拉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秦枝气笑了。 “你聪明,我也没见你上钩啊。” 秦枝白他一眼,想走了。 他拉住她:“你少给我耍性子。” “你也少给我耍性子。” 秦枝撩起眼皮,眼波在他脸上流转,顿了顿说:“上次的事,我还没原谅你呢。” 秦枝挣开了李京州的钳制,甩了甩胳膊,作势要回篮球场。 李京州这次没拦她。 秦枝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你也亲我了。” 秦枝步子刹车般的停住了。 有一道雷无形劈中了她。 把时间的走钟拨回他把她抵在墙上的那个夜晚。 他们很少真正的纠缠,大多是她在胡闹,他不搭理。 而那晚不同。 折腾了一整晚,他们俩心里都不太好受,所以彼此讲话都没有太客气。 当秦枝告诉李京州,她以后不会再缠着他了的时候,他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等了那么十秒,他一直没说话,她就去推他的手臂。 刚挣扎第一下。 他对准她的嘴巴,撞了上来。 这是难以置信的。 秦枝现在想想都还是觉得,怎么可能。 他没理由亲她。 偏偏,那是一个悠长的湿吻。 他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对着她的嘴又咬又吮,很色气,很激烈,随着亲吻的动作,又不断把她往墙上压,一层布料的丝质吊带睡衣,有比没有更让人血脉喷张,他的身体就摩挲着她的身体,她的呼吸和呻.吟若有似无往外溢,他的鼻尖就撞在她鼻尖上。 秦枝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掠夺。 她完全被他钳制,他不允许她反抗,不允许她思考,甚至不允许她回应。 他只想揉碎她,先是把她的呼吸打乱,然后心跳,最后她整个人都软了,他就满意了。 这个人连接吻都有黑暗色彩。 秦枝好歹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虽然装得像个海后,但男女之间的事,她真没接触过。 她幻想的初吻都是特别清新浪漫的。 比如在樱花飞舞的季节,花瓣扑簌簌而落,他们牵着手,顺理成章的在樱花树下,接个浅尝辄止的吻,或在一个能看到星星的晴朗的夜晚,他拍她的左肩,最后却是在右边窜出来,等她偏脸,就吻上她的脸颊。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初吻是这样完成的。 她有点委屈,却又在缺氧的瞬间,晕乎的想,李京州这算失控了吗。 哪怕不是喜欢她。 可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他也算是记住她了吧。 第50页 后来他把她放开。 有那么一会,两个人都安静的没说话,也没人动弹。 走廊里的温度很低,他们之间的暧昧在飙升之后瞬间降到比温度还低。 默了默,他说:“亲就亲了,你少摆出……” 秦枝没等他说完,抱住他的头,踮起脚尖往他嘴巴上吻了下去。 她不会亲,舌头舔了一圈也没把他牙关撬开。 两个人边接吻边互相瞪着,好像在做谁先眨眼谁就输的小游戏。 秦枝亲了几秒就心虚了,她能感受到她耳根慢慢烧了起来,干脆心一横,换亲为咬。 那个夜晚太魔幻了。 有那么多糟心事挤压在一起,折磨着他们的神经,累积到一定程度,情绪泄洪,他们以对方为堤坝,堵住那倾泻万里的恨与痛。 秦枝直到嘴里有血腥味才停下。 李京州嘴角鲜红的一道口子,可他一声不吭,任她咬完,没任何回应。 最后是秦枝先回屋。 她不知道后来他在走廊待了多久。 她只知道回屋之后,她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后来两三天都在失眠。 她在给自己亲他找理由,可最后的答案,她并不太喜欢。 诚恳点说,他吻她这件事,尽管她因为他的浪荡和野蛮而有点委屈。 可是当他吻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撩了他这么久,他终于也给她回应了。 所以她一开始没有反抗。 可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应该扇他一巴掌,或者回吻过去。 二者选其一,她的决定是可笑的回吻过去。 掩耳盗铃,大概就是这样了。 时间再拉回到今天。 秦枝面对李京州的话,竟有点恍惚。 “你把我嘴咬破了,论下来,你还欠我一点。” 李京州声音响在头顶。 秦枝这才意识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来她旁边。 看他一脸性冷淡,说出的话倒是一点不收敛。 秦枝故意气他:“你亲的时间长,你欠我的。” 李京州眉眼疏狂:“你要想亲回来也行,我帮你计时。” “……” 秦枝瞬间说不出话来。 很好。 他第二次用她的招数对付她了。 沉默了几秒,李京州又问:“刚才我说的你记住没?” 秦枝挑眉:“您说的太多了,哪一句?” 李京州提醒:“别和褚唤走得太近。” “凭什么?” “……” 李京州顿了一下:“不喜欢他,就别对他笑。” 秦枝怔了怔。 她转身去看李京州的眼睛。 他直视她,一脸漠然,没有波动。 秦枝很快把眼睛移开。 却很快又和他对视上:“谁规定我喜欢你就不能对别人笑?” 李京州深深看了她一眼。 秦枝忽然咧嘴一笑:“要是不想让我对别人笑很简单呐,那你也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周晚欲:老脸一红。 周纯洁:就这? 明天不更,从后天开始就日更了哈!!! 第23章 香气 [V] 秦枝的话,李京州当然不会有回应。 安静了一会,他率先回篮球场了。 秦枝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这让她莫名想起几年前的某天。 升旗仪式,她迟到了,他也是。 她走到高中部的时候,看到他从博学楼上下来,悄然跟上去,装作不经意,却一直在踩着他的影子走。 最后到操场,列队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浑身是汗。 仅仅是跟在他身后,她就紧张的大汗淋漓了。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有过那样的时刻。 没有一场暗恋能得到真正的好结局。 未来即便真的在一起了,也不过是后来的她,替过去的自己,完成了梦想。 转学之后,秦枝有一段时间很少想起李京州。 那时候年纪小,她的喜欢太真挚,但并不深刻。 高中之后,她极力摆脱过去的阴影,强迫自己不要想以前的事,她想借新生活重塑内心,可那比改变外貌更难。 内心的改变,外人很难看得出来,而外表的变化,却能轻易得到别人的回应。 有越来越多的男孩追求她,他们之中不乏有全校女生追捧的对象,可是那些人都没有获得她的青睐。 也只有那些男生绕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想到他。 拿来比较。 居然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 那时候他真是太厉害的一个人了。 他厉害在,并非是笼统的长得好,学习好,运动好,而是样样都拔尖,比优秀的人更优秀。 除此以外参加的辩论赛,摄影大赛,都能拿到全国性的第一名……但这些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他总给人一种耀眼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他获得的成绩无关,而是他由内向外散发的清隽与明朗。 远远看他一眼,就觉得如沐春风。 翩翩少年郎,拳拳赤子心。 见过那时的李京州,现在这个李京州也会黯然失色。 现在的他是很夺目,但并不耀眼了。 …… 第51页 想远了。 秦枝回神,和李京州一前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篮球场。 秦枝拿了篮球练三步上篮。 一直练到汗如雨下,都没有停下来过。 直到一个球从她身后抛过来,稳稳落入篮筐,又砸到地上,一下一下滚远了。 投球的是班里一个女生。 秦枝某次上课和她坐到了一起,说过几句话,但不熟。 她明显有话要对秦枝说。 “某人哭哭啼啼离开了,同情分赚了一大波,刚才班里女生聊天,都觉得你过分呢。” 秦枝一愣,这才注意到王之娚并不在球场里。 她垂了垂眼,说了声谢谢,又继续练习。 女生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小,问:“你不在乎吗?” 秦枝投了个三分球,没投进,拍了拍手上的灰,说:“没什么好在意的。” 女生一怔,一肚子话都被噎了回去。 她本来是看不惯,才来提醒秦枝一句。 谁知道是瞎操心。 算了,女生甩了甩马尾转身走了。 眼看女生离开,秦枝也不想打了。 拿了外套,去自动贩卖机买水。 快到吃饭的点儿了,球场上打球的男生一波接着一波离开,秦枝扫码付款的时候,又有一堆人从里面出来。 秦枝看到李京州走在中间,边往外走边穿外套。 她想起刚才女生的话,把头往羽绒服里缩了缩,把水取出来,躲似的转了身,快步离开。 偏偏有个不长眼的在后面叫她:“秦枝,你跑什么?” 秦枝差点脚底一绊,来了个平地摔。 “别再是看见了什么人,害羞吧。” 这话一出,惹得在场的几个人都别有深意的笑起来。 秦枝懒得搭理他们,三步并两步往前走。 却被人揪住帽子拽了回来。 秦枝一转脸,就看到不远处几个男生看热闹的脸,而褚唤夹在其中,强颜欢笑,样子挺心酸的。 秦枝往后看,李京州也扭了下脸。 他以为她是害羞了,冲那帮人一喝:“滚。” 几个男孩子又调侃了两句,离开之前还不忘朝秦枝挤挤眼。 “你能不能把我放开。”秦枝拧眉,“你一拽我,风都从我衣服下面钻肚子里了,冷。” “哪就那么娇气了。”李京州笑容讽刺。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很快把她放开了。 秦枝拽了拽衣服,问:“你找我干嘛?” 李京州反问:“谁找你了?” 秦枝一顿,仰脸睨他,换上了别有深意的表情:“哦?” 李京州被她这抹笑冷不丁刺到了。 嘴巴动了动,才说:“浑身是汗臭烘烘的,离我远点。” 他这个脾气…… 用“差”形容,秦枝都觉得有点委屈“差”这个字。 “你懂什么啊,薄汗才有风情。”秦枝别有深意一笑,“像刚做过似的。” 李京州眉头一皱:“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别总那么下流。” 秦枝举手投降:“得,我不说了,我走还不行吗,怕熏着您。” “你喷的什么香水。”李京州冷不丁问。 “什么?” “难闻。” “……” 秦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再看李京州,似笑非笑,好像真是有点嫌弃她的样子。 搞什么? 可以侮辱她的人格,不能侮辱她的品味。 “玫瑰是我偷的,你爱的人是我杀的,不爱你是假的,想忘了你是真的。 我有枪的话,可以保护你,也能杀了你。 可最后我还是会偷偷的扔了它,踉踉跄跄的跑向你,说我好怕。” 秦枝念出这段文案(c6k6.com),告诉李京州:“这款香,叫柏林少女。” 李京州眉眼淡淡。 像他这种强烈的人,情绪最浓的地方就在眼睛里。 可李京州很会藏。 要么是沉郁逼人,要么是疏离淡漠,让人接近不了,也就探寻不来。 李京州对她不是很客气:“这种香水,挺适合你这种处心积虑的女人。” 秦枝:“……” 他真是一刻不拿话刺她就难受。 她抿了抿唇,想反驳。 但又一个字说不出来。 这款香,本来就是她的工具。 之前在网上搜怎么勾引男人,一半的帖子都说,要找一款专属于你的香味,接触的时候,香气若有似无萦绕着,会增加暧昧氛围,也能让男人一闻到那个味道就想起你。 于是秦枝选了很久,才选中这一款。 可是李京州竟然一直都不喜欢? 秦枝简直遭受暴击。 她努努嘴:“不喜欢闻,以后我不在你面前喷了。” “随便。” “我喷给别的男人闻,那么贵一瓶,也不能浪费了吧?” “……”李京州明显顿了顿,又说了句,“随便。” 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就走了。 秦枝明明和他走同一个方向,却转了身,从另一道路绕远了离开。 李京州的车停在新闻系楼前。 他走到车旁,刚想开门进去,就见车尾后的路边石上坐着一个人。 李京州想起那天烈日晴空之下的某个身影,她飞扬的头发,砸过来的糖,嚣张的表白……有那么一瞬间,他失神了。 第52页 即便知道那边坐着的人不是她,他还是不自觉走了过去。 王之娚看到李京州走了过来。 见到是她,他目光沉了下去。 她捕捉到了这个变化,目光一痛,却不着痕迹掩盖住了,笑着问:“打完球了?” 李京州转身去开车门。 王之娚忙不迭起身,走过去拦住他:“妈妈说,想请你吃个饭,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李京州开车门的手一顿,他想起什么,转头看她:“挺没意思的。” 五个字。 说完就走。 车子轰隆而去,扬起一地尘烟。 王之娚觉得讽刺,同时又感觉到可怖,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蹲了下来。 以前他虽然不搭理她,但她从没有过害怕的感觉。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和异性纠缠不清。 而那个人偏偏还是秦枝。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 男生们的调侃和羡慕,女生们的惊讶和感叹,全都是围绕着他们在讲。 那她呢? 她算什么? 她那个赌约,忽然就变得可笑。 秦枝回家的路上下雨了。 冬天的雨就像冰碴一样,北风一刮全打在脸上,满是刺痛。 秦枝下了地铁之后,要走好一段路,冷的整个人都缩进衣服里。 快到公寓门口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她嫌冷,一开始没接,结果电话挂断之后,几乎立刻又响了起来。 她怕有什么事,才掏出手机,划开点接通。 “你奶奶出车祸了,你现在买最快的车票赶回来吧,看看能不能见最后一面。” 网上总是说,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当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句话不过就是一句让人略有感受的文案(c6k6.com),总觉得这句文案(c6k6.com)就像意外一样,离生活很遥远。 但当意外真正发生的时候,人们才会感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秦枝和奶奶相处得很好,她买了当晚的高铁票回家,一路上都在祈祷。 但很遗憾,她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奶奶是在她刚下高铁那会咽气的。 接下来的五天,秦枝一直在烟城待着。 原本打算葬礼过后就回校,但是大伯通知说要开个家庭会议,所有人都得到场。 开这个会,其实也没别的目的,主要就是分遗产。 秦风华兄弟三个,按理说直接分三份就行了。 但是另外两家大概早在葬礼那两天就商量好了,秦枝归根结底是个外姓人,算上她,叔叔伯伯都觉得吃亏。 蔡茹一向霸道,秦枝本来以为她会和他们争论不休。 可最后蔡茹没争没闹,说这个钱,我们不要了。 回家之后,蔡茹直接就进卧室了。 很快秦风华也进了卧室。 秦枝路过门口恰好听蔡茹说:“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图你的钱。” 这几年,婶婶没少说蔡茹是为了钱才嫁过来的。 连蔡茹这样直性子的人,也难免在婚姻与家庭中让步,这多少令秦枝有些唏嘘。 “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 秦响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一瓶给了秦枝。 秦枝接过来,说:“不知道。” 秦响沉默了几秒,抿抿唇,问她:“人是不是总得忍耐?” 秦枝没想到秦响会问她这些。 显然,这个问题并不随意。 因此她需要深思熟虑才能给他回答。 忍耐。 这两个字倒让她想起另一个词,活着。 她很喜欢的作家,曾在他的畅销小说自序里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秦枝第一次看到这个自序的时候深受校园欺凌的伤害,只觉得这话,有着慈悲却淡漠的力量。 直到现在,她回头再看,仍然这么认为。 秦枝不想说谎,尽管残忍,但她给了秦响一个确切的答案:“是的。” 人总得忍耐。 生而为人,谁没有经历磋磨,受过委屈的时候? 有人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一座山。 可是当灰落下的时候,没人觉得它会变成山。 灾难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一粒灰就只是一粒灰而已。 每个人的承受力不同。 有人一块石头就能把他压死,可有人背负着一整座山峦,却仍然在咬牙赶路。 人,无论是走上坡路,还是走下坡路,终归是要往前走。 有些人甚至就是因为强大的忍受力,才能活下来。 就像几年前她反抗不了,就只能接受的那些屈辱,后来离开那个环境,那些记忆仍然如洪水猛兽,不断淹没她,撕咬她。 她很久都活在地狱里,心理一度难以重建。 可她忍过来了。 所以现在她活着。 秦枝这个回答,让秦响沉默了。 最后还是秦枝打破宁静:“你问这个干嘛?” 秦响拧开水瓶喝了口水,才说:“没什么,就是看阿姨今天忍得挺苦的。” 秦枝笑笑:“有你爸安慰她呢。” 第53页 秦响眼神闪了闪,说:“嗯。” 秦枝觉得不对劲,朝秦响身边走近了,盯着他眼睛,问:“真没事?” 秦响把头低了下来。 就当秦枝想和他深入聊聊的时候,一阵铃声响了起来。 是秦枝的手机。 秦响正好借口离开。 秦枝看着秦响的背影,若有所思了几秒,才去接电话。 “喂。” “……” 她刚“喂”了一声,对面就挂断了。 秦枝再打过去,传来一阵机械化的女声。 她被拉黑了。 秦枝想了想,好像琢磨出什么来了。 就把那串手机号复制了下来,打开微信,点击添加朋友。 手机号粘贴上,果然搜索出一个微信号。 漆黑的头像最右上角有一轮很小的弯月,网名就是一个点。 秦枝选择添加好友,备注写:李京州,你猜我是谁。 几分钟后,对方同意了好友申请。 作者有话说: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一座山。”出自方方。 其实文中的引用基本也能看出是引用。 时代的一粒灰之前我看有个段子说,落在人头上都是马赛克。还有人说,是一座山,但无数人跨不过去。更有人说,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座山,堆成了时代的山。 总之这句话网友们的扩写真的太有意思了,大家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 写到这我忽然想到一个电影,叫做《地久天长》,这片子简直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里面的每一个空镜头都那么有情绪。 当灰落下的时候,没人觉得它会变成山。灾难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一粒灰就只是一粒灰而已。 废话好多,看了下榜单,感觉全天下的作者都开新文了。 卷死了卷死了…… 以后都是日更了宝们,大家每晚八点准时追更哦~ 第24章 嘤咛 [V] 好友申请通过之后,秦枝回屋把自己锁了起来。 她把自己摔到柔软的床上,趴着,翘着腿儿,给他发消息。 连发了十几条,他都没回复。 这反而让秦枝更加确定,对面这人就是李京州。 秦枝给韩玫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就听出她旁边有人。 “在哪呢。” “打保龄球。”韩玫边答着秦枝的话,边说“你偏一点,不然碰不上”。 “和谁一起打的?” “还能是谁,宋煜,褚唤……”韩玫念叨了一大堆人名,最后说,“还有京哥。” 怪不得没回消息。 秦枝打开扩音,边说话,边去看李京州的朋友圈。 前面铺垫的足够了,她才问:“你是不是把我手机号给李京州了?” “啊?” 韩玫猛叫了一声,秦枝听到有人问“你干嘛呢大惊小怪的”,韩玫回了句“关你屁事”,又对秦枝说:“我靠,怪不得。” 李京州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秦枝退出来,又问:“怎么?” “刚才京哥突然问我要手机,我问他干嘛他也没说,借来看了几眼就给我了。” 秦枝听着听着,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 “我还以为他看出我换新手机了呢,还给他解释了一下型号。”韩玫叹气,“合着我就是一傻逼。” 秦枝笑笑,问:“他现在干嘛呢?” “我看他坐沙发上看手机老半天了,是不是和你聊着呢?”韩玫别有深意,“你是不是离追到手不远了?” 秦枝抿抿唇。 低头看到没有回应的聊天界面,笑不出来了。 韩玫还在小声感慨:“前两天喊他,他都不出来,我说他今天怎么突然请大家打球呢……” 秦枝并没因为韩玫几句话就沾沾自喜,忙说:“我先不和你说了。” “切,重色轻友。”韩玫以为她真和李京州聊着呢。 秦枝没解释,挂断了电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头发顺着她的动作全都糊在脸上。 她现在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他主动要她的联系方式,又不搭理她,这是犯什么病,抽什么风。 秦枝想了想,她不能傻等着坐以待毙。 她去拿手机,打开百度搜:如何利用微信引起男生注意。 所有回答,几乎都有个共同套路:发朋友圈。 秦枝退出百度,到相册找照片。 好不容易才找到两张逛街照,一张她单独比耶的,一张她挽着秦响手臂的,发一个仅他可见,配一个大红心的小表情。 之后秦枝就去收拾东西了。 她今晚回遗棠,七点的飞机票,秦风华在外面敲门,问她收拾好没有。 秦枝答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包,离开却拎了一个行李箱,有些冬天穿的衣服,蔡茹非让秦枝拿走不行,哪怕秦枝已经不想再穿了,却也推辞不掉。 秦风华开车送秦枝到机场。 一个小时的路程,她拿着手机,摁开摁灭好几次。 秦风华看到她的小动作了,问:“心不在焉啊?” 秦枝笑笑说:“没有。” 秦风华又问:“谈男朋友了吗?” 秦枝又回一句:“没有。” 第54页 秦枝不太想聊天,秦风华也看出来了,后半程就没和她说话。 车载电台里在放齐秦的《夜夜夜夜》。 音乐有时候能偷走时间。 听着歌,一小时缩减了一半,感觉没多久就到目的地了。 随后秦枝按部就班的登机,飞机起飞之后,她拍了一张机翼,发了朋友圈。然后戴眼罩,睡觉。 她觉得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他给点甜头,她就当真了。 而他一旦恢复之前对她的态度,她就很不适应。 秦枝想东想西渐渐睡着,一个多小时之后,飞机落地,她被空姐叫醒。 夜已深,遗棠是个大风天气,空气中又冷又潮。 秦枝从机场打了出租车回去。 进电梯之后,秦枝还打开微信又看了两眼,某人还是没动静。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走廊黑漆漆一片,除了逃生通道提示牌发出荧绿的光外,再没有任何光亮。 秦枝有那么几秒没敢出去。 想了想,把手机自带手电筒打开,往左右照了照,没什么异样,这才拎着箱子出来。 走廊里摆着大盆的绿植,秦枝走到一树龟背竹那,忽然窜出个人影,朝她扑过来。 行李箱“咣”地倒地,她尖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反应,就被人抵在了墙上。 “知道回来了?” 听到这道声音,秦枝的心才放下来。 可很快,她心又提起来。 李京州浑身滚烫,一呼一吸之间都带有酒气,黑暗之中,唯有他的眼眸亮如烈火。 秦枝强自镇定,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回来?” 李京州眼眸闪了闪,哧了一声:“谁说我在等你。” 秦枝登机之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李京州看到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刚和大家从保龄球馆转场到饭店,菜还没有上齐,他就拿了外套离开。 半句解释都没有,走得又急急慌慌的。 有人问:“他这是怎么了?” 韩玫当时恰好也刷到秦枝的朋友圈,半开玩笑:“可能,被狐狸精勾魂了吧。” 李京州一路狂飙回家。 直到进了公寓,随着车速降下来,他也渐渐平静下来。 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 他去买了几罐酒,在车上大口大口的喝。 这样一来,很多事就变得顺理成章。 都是因为酒。 然后他进了公寓楼,关了灯。 黑一点好。 黑一点,她就看不清他的眼神。 …… 李京州这话还真让秦枝有点拉不下脸。 她故作轻松,悠悠说:“这还没在一起呢,就开始查岗了?” 他盯了她几秒,忽然伸手使劲捏了捏她的脸颊。 秦枝“嗷”了一声,反正黑漆漆一片,也顾不上什么表情管理,疼得龇牙咧嘴:“你干嘛啊!” “我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你放开我。”秦枝生气了。 李京州顿了顿,把她放开了。 秦枝揉着脸颊,语气很冷:“您能离我远点吗。” 李京州这次没动。 秦枝抬起头,用一双水波涟漪的眼睛看着他:“我说,别压着我,离我远……诶,你……” 话说到一半,被人往墙上一撞。 整个人被压的更紧。 李京州故意挑衅她,凑近了说:“就不离远点,怎么着。” 秦枝简直咬牙切齿:“你不是不理我吗?”她拼命往外推他,“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现在又来找我算什么?” 这几句话,虽然责怪,却有点亲昵。 秦枝没察觉。 可李京州听出来了。 但是他仍然不会纵容她的小脾气。 他把她胳膊攥起来,压到她头上去。 这个姿势让她被迫挺起胸,两个人贴得更近。 “那男的是谁。” “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问。” 这话是在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说完之后秦枝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张仅他可见的照片。 然后心里莫名涌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 再看李京州,他不说话了。 这是他这晚第一次沉默。 秦枝也沉了下来。 她看不清他,无论是脸,还是心。 以前他们之间隔着一重山,现在隔着一道墙。 她劈不开山,也推不倒墙。 所以,哪怕距离再近,他们之间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触碰不到他。 “嗡………” 一声振动打破了宁静。 李京州手机响了,就在他左边口袋。 秦枝眼看着他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手机号。 秦枝吊起眉峰,一笑:“呦,大半夜还有人查岗啊。” 李京州本来没打算接。 秦枝这话一出,他忽然反悔了,划开了绿色的接听键。 “哥哥。” 第一句话,就是腻歪的。 秦枝和李京州都是一愣,他俩都没想到是王之娚。 李京州盯着秦枝,也不回话,任由通话计时一秒秒增加。 王之娚却好像习惯了,自顾自说起来:“就是我妈想请你吃饭……” 第55页 王之娚的语气特别自如,秦枝听她讲家常,就脑补出他俩无数次通电话的场景。 “啊。” 突如其来这么一喘。 空气陡然安静了。 听筒那边的人一句话没说完,硬生生停下。 秦枝挤出一个受惊的表情,咬着牙嘤咛:“你好坏……嗯,别顶。” 声音极小。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忍耐着极致的欢愉。 李京州明显僵硬了一下。 下一秒,他把电话挂断,一把捏住了秦枝的下巴:“你个……” “骚.货?” 秦枝褪去艳色,看着他,目光如水凉。 李京州拧眉:“我最近是不是太给你好脸了。” “为什么那天王之娚说她晚上听见你咳嗽了。” 秦枝答非所问。 李京州嗤了嗤:“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问。” 他把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秦枝忽然觉得很难过。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双标,同样一句话,自己说别人没事,但别人说自己,就完全接受不了。 不过他说得对,她没资格问。 她该摆清自己的位置了。 真心可以给,但要把真心当手段,当诱饵,当陷阱,而不是真的当感情。 人们总是因为想要回报,而不断付出。 可最后只有少数人的勇敢能得到回报,大多数人,都是提前透支了自己。 秦枝不觉得李京州会让她成为少数人。 而她也不想成为大多数人。 她只怔了两秒,就做出了反应:“我吃醋了。” 她这么说,又拉住他的手,甩了甩:“怎么办,我好像很容易吃醋。” 李京州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秦枝哪里变了。 不用开灯,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有多么虚情假意。 他宁愿她像刚才一样,叫他离她远一点,起码那会儿她是真实的。 秦枝明显感觉李京州冷了下来。 然后她忽然想起上次他把她抵在楼道里的情景,不由心慌,真怕惹怒他,他再荒唐一次。 想了想,又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本意是想让春水化河冰。 可这个动作让李京州过电一样,猛然把她的手甩开。 秦枝心一坠。 看他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他要是块冰块,她还有信心捂化了。 一座冰山,她拿什么让他融化。 李京州在黑暗中大步向前,每一步都踏的很确定。 秦枝目送他打开门,他屋里也是黑的,走了那么远,也不过是由黑暗走向黑暗。 秦枝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站了好久,最后也转身进家。 她房间的玄关处是声控灯,听到门响自动就亮了。 她和他不一样,她是一定要朝着光明的地方去的。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过,她知道陷入黑暗,孤立无援是多么的恐怖。 他待得住,她待不住。 那就逃吧。 石子把脚底硌伤,也要向前跑。 鲜血渗入泥土中,来路必定红花遍野。 上帝会恩赐每个人一朵红花,而勇敢的人,可以拥有一片花海。 作者有话说: 假海后的恋爱技巧:百度。 不得不说,秦枝是有些气人(娇喘)的功夫在身上的。 第25章 照顾 [V] 秦枝第二天起晚了。 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卡着教授点名的时间进的教室。 中午放学,池雪和程浩给她发消息,说是自从她搬了家,还没有去坐坐,就想中午一起回家吃个火锅。 秦枝本想一下课就跑,结果导员过来突然说要开个班会。 眼看要到十二月份了,学校喜迎双旦,年年都要办晚会。 今年恰逢学校建校四十周年,除了每个系的学生会要选送节目之外,校领导鼓励每个班都参与进来。 有同学问秦枝:“你报吗?” 秦枝摇摇头,说:“我就不上去丢人现眼了。” 秦枝艺术细胞全贡献在摄影上了,既不会唱也不会跳。 导员在上面侃侃而谈,班级群里大家也没闲着,讨论的还挺热烈,秦枝毫无参与的欲望,自动把自己隐形。 回家之后程浩和池雪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程浩充当免费苦力,一只手拎着两大包东西,每一包都用超市里大号购物袋装的满满当当。 他们俩还怕秦枝没有鸳鸯锅,竟然还买了个锅回来。 进屋之后,程浩和秦枝一起在厨房忙活,池雪洗了个西红柿啃,在一边坐着看。 池雪问秦枝奶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秦枝和她简单说了几句,又问池雪在学校的琐事,聊着天把饭做了。 火锅比较简单方便,怎么做都不会难吃。 秦枝吃清汤锅底,程浩和池雪都是无辣不欢的类型,吃的辣锅底。 吃着饭的时候,秦枝看到窗外依稀有雪在飘。 这是初雪,秦枝指给池雪看:“下雪了。” 池雪几乎是从椅子里弹出来,又叫又跳的往窗外扑,兴奋的嚷嚷个没完。 去年初雪的时候,池雪也是这么发疯,秦枝无奈,静静看着她笑。今年却是程浩和秦枝两个人一起看着她笑,他们的眼神是一样宠溺的。 第56页 下午程浩还要去处理工作,池雪也有晚课要上,吃完饭,赏完雪,两个人就要走了。 一起来,一起走。 很像来串门的夫妻。 秦枝把蔡茹塞行李箱里的鱿鱼丝和小鱼干给池雪拿上,又把他们俩送到楼下。 出了楼才发现外面雪已经积得很厚,秦枝叮嘱:“你们路上慢点。” 再上楼,电梯门一打开,门口有人,是褚唤。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错愕。 秦枝走出电梯,朝李京州那瞥了瞥,问:“你来找他玩啊。” 褚唤摇头:“他喝多了,我给送回来。” 秦枝一听就皱起眉头:“大白天的又出去喝酒。” 褚唤苦笑:“害,谁愿意把自己生活过得一团糟,他要不是心里难受,也不会借酒消愁了。” 这句话从褚唤口中说出来,多少有点惹人难受。 褚唤一向是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虽然比她大,但总感觉还是个孩子,没长大,没烦恼。 秦枝问:“他和家里又有事?” 褚唤想了几秒,才决定告诉秦枝:“今天上午他爸把他叫家里了,然后所有亲戚都在场,断了父子关系。” 秦枝呼吸一窒。 尽管不意外,但免不了深深震惊。 “他家里其他亲人就都眼睁睁看着吗?” “亲人?”褚唤第一次在秦枝面前冷笑,“外人同情也好,冷漠也好,都改变不了什么,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是京哥的亲奶奶,以往她还会维护几句,但现在京哥把李京炜打得都进ICU了,她老人家现在也冷眼旁观了。” 秦枝听完,又朝李京州房门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褚唤顺着秦枝目光也看过去,缓了缓说:“秦枝,如果那个人是京哥,我很愿意祝福。” 秦枝一愣。 褚唤笑得腼腆:“京哥,很好。” 秦枝又愣了愣,缓了缓才说:“我看你暗恋的是李京州吧。” 褚唤讶异了一秒,摸摸脑袋说:“不是。” 秦枝看他还真这么正经解释了一句,不由失语,无奈的摇了摇头,问:“你和李京州是大学才认识的吧?” “我比宋煜他们认识的晚,我是去年到工作室应聘才认识的京哥。” “才和他认识一年,感情就这么好啊。” 褚唤笑出白牙:“他对我也好啊。” 秦枝一怔,这人真实诚。 聊着天的功夫,电梯上来下去两趟了,等电梯再上来,出来的人却是程浩。 “车钥匙落你家了。” “……”秦枝无奈,“你临走之前我是不是说了好几遍别落东西?” “哎呀!”程浩和秦枝这么聊着,褚唤一拍脑门,想起来,“我手机好像没拿。” 秦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和程浩进家找钥匙。 等她和程浩再出门的时候,恰好李京州也推门送褚唤出来。 秦枝在听到门响的时候眼睛就瞥过去 ,可李京州没有看她,而是在盯程浩。 程浩目光不移,也在盯着李京州。 火光电石之间,两个人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秦枝把程浩送进电梯,很快褚唤也跑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之前,程浩鲜少的冲秦枝笑了笑:“或许我要提前恭喜你了。” 秦枝微愣。 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 谁知道呢。 随着电梯门关上,秦枝看到电梯上倒映着她的影子。一张艳丽的脸。 再转头,见李京州还扶着门,站在那。 离那么远都闻得见酒气,不是醉了吗。 还能站得起来? 秦枝朝他走过去,问:“喝了多少?” 李京州也闻到了她身上的火锅味。 其乐融融的烟火气和死气沉沉的酒气就是不同。 李京州没说什么,退后了两步,把门关上,动作不轻不重。 却给人一种闹脾气的错觉。 秦枝也转身回家。 她把桌子收了收,又下了一趟楼,再上来,却没回家,而是去敲了李京州的门。 李京州过了三四分钟,才来把门打开。 秦枝拎着一袋子东西,埋怨:“快让我进去,冷死了。” 一时分不清是虚情还是假意。 李京州侧了侧身,放秦枝进屋了。 秦枝不是第一次到家里来,丝毫不拘谨,熟门熟路的走到厨房,把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从碗柜里拿了锅和碗。 她买了粥。 倒了一碗出来,又把剩下的倒进锅里,很麻利的把饭盒收进垃圾桶。 李京州看她忙活,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等她喊他:“吃饭。” 李京州走到餐桌边,拉椅子坐下。 中午只喝了酒,没吃饭,这会儿胃里确实很空。 秦枝又拿了勺子给他:“烫啊。” 他没要,端起碗喝了一口,确实很烫,他脸色很差,想咽咽不下去,可又不好直接吐出来。最后咽了下去,眉头蹙得很紧。 秦枝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我都说了烫吧。” 幸灾乐祸的。 李京州今天虽然没醉,但喝得不少,头多少有点晕,懒得理她,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又哑巴了。 第57页 秦枝摇摇头,随他去吧。 左右看了看,他家可真乱,按理说不是该请阿姨一周来打扫两次的吗,还是说这一片狼藉是他短短一两天造的? 秦枝看李京州正安安分分吃粥,趁着这个功夫,她又撸起袖子去收拾屋。 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地上烟蒂,烟灰到处都是……她先打开扫地机器人,把地板打扫了,又找了个垃圾袋,去收空酒瓶。 “你怎么不把自己喝死呢?” 秦枝边收拾边吐槽。 她当不来温温顺顺的免费保姆,只感慨这人不懂节制,又想起上次过来在冰箱里看到各种各样满满当当的酒,手里动作一顿,走去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装满了酒。 人家都说,借酒消愁,他是有多愁,泡酒缸子里了? 一个念头没闪过,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喷薄的酒气都糊在她耳畔。 秦枝浑身发软,忍不住战栗。 李京州的下巴就抵在她肩窝处,嗓音略沙哑,问她:“为什么是我。” 这话好轻。 给她一种失重的感觉。 秦枝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他短硬的头发摩挲在她颈窝,故意惩罚她似的,话却说得平静:“我知道你懂。” 秦枝想去看他的眼。 她好奇是不是他眼神也像声音那么清冷。 这个念头刚出,他忽然掐着她的腰把她转过来了,就像读懂她心思似的,让她面对着他。 可真面对面了,秦枝却没有看他。 旁边就是料理台,李京州顿了一秒,忽然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台子上。 落窗外大雪簌簌降落人间,屋内温度一节一节撒着欢往上攀。 秦枝的长发全都垂在李京州手臂上,她推了推他,问:“干什么呀。” 他靠她很近,两臂扣着她的腰背,把她圈起来,第一次仰脸和她说话:“今天话不说清楚,别说出这门,台子你也别想下来。” “我好心来给你送饭,你还这样对我,你这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 “所以。”李京州打断她,探寻着盯紧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同情我。” 秦枝抿了抿唇,有什么话本来脱口而出,又被她很明显的咽下去了。 或许吧,她对他是带有同情的。 但七情六欲本就是一种复杂的物质,里面装满了各种杂质,有同情又怎么了。 同情他又不是可怜他。 “是。”秦枝回答他。 李京州目光一沉,下颌线紧收,瞬间冷硬起来。 可秦枝很快又笑:“也不是。” 李京州皱眉:“少给我打哑谜。” 秦枝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你不要老是皱眉,老得快。” 李京州把她的手打开,不领情,没耐心问:“快说。” 秦枝叹了口气,看着他,正色道:“我不想告诉你。” 按理说,秦枝该说些听起来真挚感人的话。 可她没有。 她知道,这个时候李京州很脆弱,也知道什么是他此刻最需要的,甚至不用语言,一个拥抱就能把野兽驯服成小绵羊。 她更明白,谎言的高级用法是十句话里要有九句是真的,只一句是假的。 从进门到现在,她这么真心实意照顾他,现在只要骗他一句没有同情只有爱,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 因为这一刻他需要爱,太需要了。 可他仰着脸那么看着她,像只小巴狗似的,又凶又可怜。 她忽然就改主意了。 她不想骗他一句,哪怕那句欺骗是他愿意接受的。 这一刻她忽然懂了《色戒》里王佳芝那功亏一篑的一句“快走”。 秦枝这么说,李京州就不再问了。 他知道再怎么问,她今天都只会有这一个答案。 他把她从台子上温柔地抱了下来,但开口又没什么好话:“你可以滚了。” 秦枝点点头,真往外走,几步之后停了下来,转身看他,表情认真:“李京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 她垂了垂首,静默谦顺:“还有,不要再喝那么多的酒了。” “你知道的,这世界上不是就你自己苦,我不想说什么如果你妈在天有灵之类的假设,你妈已经没了,过去的日子回不去了,未来的日子也没人敢说是有希望的,可现在既然我们还没死,就好好活……” 李京州站在那,听秦枝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他脑袋昏沉,刚才逼问她已经用光了劲儿,并没多余精力去体会她字里行间的深意。只有最后一句,他后来一直记得。 她说:“李京州,大雪压不垮松枝。” 作者有话说: 初雪时分,她告诉他,大雪压不垮松枝。 下雪了,把树枝摇乱。 李京州,大雪压不垮松枝。 你听明白了吗? 第26章 好宠 [V] 雪很快就停了。 秦枝第二天下楼去上学,发现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她仰头看了看公寓楼的某个窗户,很快转了身,去赶地铁了。 秦枝这天有一整天的课,大课间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双旦晚会的事。 有女生邀请秦枝和她们一起跳群舞,秦枝拒绝了,有男生想表演变魔术,想找秦枝当托,也被她拒绝了。 第58页 她把自己排除在热闹之外,乐得清静。 但是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系里的晚会初筛名单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月份,通知是在班级群里下的,当天是周日,秦枝刚醒,和往常一样懒得起,窝在床上刷手机。 打开微信一看,班级群里有人艾特她。 点进去一看,才知道昨晚上节目单就出来了,而她睡得早,错过了讨论。 她被恶意报了节目。 古典舞,《女儿情》。 谁都知道,对于一点舞蹈基础都没有,且肢体僵硬的人来说,翻跳一段女团舞,最快也得小半个月才能练熟。 何况对于舞蹈基本功要求很高的古典舞。 秦枝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是王之娚干的。 群里上百条讨论消息,不乏有同学给秦枝的鼓励和期待。王之娚夹在其中,不时附和几句,发几张表情包。 秦枝看得出她这是在煽风点火,也不找她对峙,心劲儿上来了,跳就跳。 她到和池雪的聊天记录里,找了张池雪发给她的可爱的表情包,转发到班级群里,附字:咱们一起加油。 后来的几天,秦枝一直在痛苦中度过。 歌还好,就唱嘛,哪怕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到时候也能假唱。 舞是真的不行。 班长借来临时当练习室的教室里,经常溢出一片难以自抑的笑声。 这笑没有恶意,但属实伤人。 秦枝汗和泪一起往地上滴。 听见有人问:“秦枝,你到底会不会跳啊?” “反正报都报了,大不了初选被刷下来。”秦枝假装随意,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大家一听,也就不替她瞎操心了,纷纷转移阵地去看王之娚。 王之娚也报了独舞。 她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从小学习芭蕾,一招一式都足见功底,既美又舒展。 那些担忧秦枝会不会跳的同学,对王之娚的赞美就没停下来过。 哪怕再不喜欢王之娚,可她也有她的长处,这一点没什么好矫情的,该承认就得承认。 秦枝并非是妄自菲薄的人。 不必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 但要正视自己的短处。 一连几天,秦枝都是练习到最后一个才走。 天很冷,每呵一口气都会生成一道白烟。 小时候姥姥说,人啊,就是仰仗着这口气活着。 姥姥那代人,不是很懂生活,但却很懂人生。儿时听过的很多道理,现在再想想,才依稀能体会一二。 练舞的这段时间,秦枝早出晚归,几乎没再见过李京州。 他工作室最近在跟进一则社会新闻,涉及孤儿院性侵。 秦枝是在他工作室“人世”公众号上看到的相关文章。 秦枝只觉得那些文章写得字字珠玑,既切中要害,讲明了事件关键,又不乏发人深省的感悟,通篇读完,只觉得惆怅又愤懑。 文章的署名是李京州。 听韩玫说,他们跟进这件事已经好几个月,现在曝光,热搜不断,已经得到上面的重视。 秦枝听完,在朋友圈里转发了那篇文章。 转发完之后还觉得不够,秦枝又用微博大号转发了相关报道。 没有炬火,你我就是星星之火。 等秦枝再见到李京州,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 其实这期间,只要她去敲个门,或者跟韩玫蹭个饭,就能见到他,但是自从初雪那天,她在他家里说了那么多真心话之后,就没办法再面对他。 系里初选的前一天,韩玫帮秦枝找了舞蹈系的学姐纠正动作。 学姐给秦枝一个评价:“跳得很差劲,但不丑。” 秦枝对此无言以对。 学姐又问:“你的身体还能再软一点,之前应该是怕疼,拉筋没拉开吧?” “也没有,我每天都拉筋……” 学姐一看秦枝这样就知道她心虚。 于是接下来,她二话不说先给秦枝压腿压背。 几分钟后—— “操操操……” “不行不行不行,疼疼疼……” “轻点轻点……” 一声接一声的哀嚎响彻练习室。 秦枝很少喷脏,除非忍不住。 她样子滑稽,眼泪鼻涕汗都糊在脸上,大家看得既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她本身就是不服输的性格,即便知道自己在出丑也没喊停,最后拉完筋,秦枝捂着眼睛哭得一抽一抽的。 这完全是生理性泪水,太疼了,她忍不住。 学姐踢了踢她的腿:“起来擦擦汗,晾汗容易感冒。” 秦枝摇头,她又累又晕,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了,每个字都说得很痛苦:“我起不来,你把毛巾给我。” 她一只手仍在捂着眼睛,另只手高高伸出去。 等了几秒。 她的手掌忽然被人握住。 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却并不单薄,带着几分干燥的温凉。 秦枝怔了一秒,眼睛从指缝里睁开,一看—— “我靠!” 李京州什么时候来的?! 秦枝简直要发疯。 她第一反应就是别开脸,手拼命往外挣,他把她的手骨都要捏碎了,就是不放过她。 第59页 “你放开我,别看我!” 她躲不开,就拿脚踢他,像个泼妇。 李京州动都不动弹一下,任她撒泼。 旁边的人早就噤了声,一个个都看傻了。 她们没见过这样发疯的秦枝。 更没见过这样的李京州,噙着笑,眼睛黏在秦枝身上就没下来过。 秦枝挣了一会儿,渐渐没力气了。 她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过是越挣扎越狼狈,突然就不动了,喘着气坐在地上,像一只鼓着腮呼吸困难的鱼。 李京州这才说:“起来。” 秦枝垂着脑袋,瓮声问:“谁能帮我把毛巾拿来?” “自己起来拿。”李京州一句话,让想帮秦枝的人都打消了主意。 秦枝不傻,她知道他就是要看她的丑态。 气急之下,干脆扑过去,空着的那只手扯了他的衣摆,往脸上一抹。 眼泪鼻涕汗都擦他身上。 大家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瞪大了眼,用表情互相交流,示意这出戏的精彩。 秦枝擦完脸,顺势扶着李京州的身体站了起来。 原本以为李京州会生气,可他只是随意睨了她一眼,问:“这叫起不来?” 秦枝丑态已经被他看过了,这会儿没什么顾忌,说话并不客气:“你来干嘛?” “我喊他来的。” 王之娚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秦枝偏了偏脸,才看到王之娚正站在门口。 秦枝对一切都了然了。 王之娚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李京州来看她出丑。 原本以为,这次表演节目,王之娚是自己想赢她,谁知道到头来绕了个圈,还是回到了李京州身上。 那好,秦枝陪她玩。 秦枝往李京州身上贴了贴,捏着撒娇的嗓子,特别刻意说:“李京州,我想吃糖,你带我去买吧。” 李京州用眼尾淡淡扫她一眼,不给面子:“你三岁小孩吗?” “……” 秦枝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噤声了。 李京州掀起眼皮盯了她两眼,没说什么,拽她离开。 她没反应过来,打了个绊儿差点磕地上。 走到门口,大家自动让路,只有王之娚,站在那里没动。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把视线落在王之娚身上。 可王之娚只是笑着提醒了一句:“记得把她外套拿上,外面冷。” 倒像是主人的语气,在送来家做客的客人。 秦枝也不干站着任由她阴阳怪气,揽着李京州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甜甜一笑:“谢谢。” 气氛变得奇怪。 李京州瞥了眼王之娚,又瞥了眼秦枝,最后伸手在秦枝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站好。” 王之娚心底一刺。 这语气太宠了,摆明了就是在帮秦枝气她。 但秦枝显然没体会出来。 李京州帮她拿了外套,她还瞪了瞪李京州,才跟着他的步伐出了门。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出去,原本寂静的教室顿时爆发出讨论声。 殷晴忍不住来问王之娚:“小娚,他们这是……” 王之娚并没回答。 她往李京州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恨意很浓,可很快就被她藏起来。 她换上舞鞋走到教室中央,播放音乐。 外面下雪了,她随着风雪翩翩起舞,原本轻柔的动作,被她跳出了力量感。 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揉进身体的律动里。 李京州今天为什么过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喊他来看自己练习,他一点反应没有,如果不是她主动提及秦枝也在排练,他不会过来。 原本今天,她想引李京州来看秦枝的笑话,没想到最后她自己才是笑话。 想起和秦枝的赌约,王之娚忽然有一股泪意逼上眼眶。 其实她不只是在和秦枝赌,也是和自己赌。 李京州和李家关系很差,爸爸早就不许她再和他来往,是她放不下执念,和爸爸保证,如果今年和他还是没结果,就放弃。 李京州这几年几乎是个行尸走肉,没有爱恨嗔痴。 她以为哪怕自己和他没结果,秦枝也一定追不到他,而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如爸爸期望的那样放弃他,和秦枝打个平手。 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了。 她真的就要输了。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我也要吃糖,喂我。(不是) 晚会结束就在一起了,耐心点,给李京州一点挣扎的时间 第27章 甜姐 [V] 拐到楼梯口,李京州就把秦枝放开了。 他疾步下楼,秦枝边穿外套边小步跟上。 有个同班的男同学恰好与秦枝错身而过,他给秦枝打了个招呼。 秦枝见他身上都是雪,问:“下雪了?” 男生说:“下得还不小。”又想起什么,特激动说,“对了,你能站这让我拍张照吗?” 秦枝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问:“拍照干嘛?” “实不相瞒,我舍友夸你漂亮呢,我拍你一张照片,估计能卖五十块钱。” 秦枝一听,忍不住笑了,刚“哈”了一个字,就看到楼梯下面某人阴沉着一张脸。 她本来想拒绝,突然就改主意了,大大方方说:“你拍吧,卖完记得分我二十。” 第60页 话刚落,李京州就头也不回走了。 秦枝忙去追。 身后男同学喊:“我还没按快门呢!” “……” 秦枝追到楼下,差点被雪滑了一跤,吓得“啊”了一声。 李京州肩膀一抖,转过身,看她没事,烦躁劲又上来了:“你属土拨鼠的?” 秦枝瘪瘪嘴:“你一句话不怼我就浑身难受?” “想听好听的,你找别人去。”李京州步子没停。 秦枝追上去,扯住他的胳膊,揶揄道:“吃醋了?” 她典型的怎么惹他不开心就怎么来。 李京州甩开她,刚想说什么,秦枝抢先打断他:“我请你吃饭赔罪吧。” 雪花在他们之间卷着飞,有一朵雪花吹到了眼皮上,李京州等它化了,才问:“吃什么。” 秦枝抿抿唇:“但我要先买颗糖吃。” 李京州顿了顿,让她站着别动。 随后他往他车那边去了。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打开车门,拿了什么东西。 再转脸,他就看到秦枝像站军姿似的,板板正正站在原地等他。 很少这么听话。 李京州却不满意了:“我让你站那,你就不动?” 她反应了一下,才说:“夫唱妇随啊,我当然听你的。” 李京州:“……” 他朝她勾勾手。 她走过来:“不是让我等着呢吗。” 李京州把两颗巧克力递给她,说:“改主意了。” 秦枝看到他手里的巧克力,怔了一秒,笑了:“这不是我给你的吗?” 她还以为他早就扔了。 李京州懒懒看她一眼,答非所问:“很疼?” 秦枝意识到他在说拉筋,又想起刚才那令她尴尬的一幕,缩了缩脑袋,说:“刚才要是知道你在,打死我都不叫这么大声。” 李京州却笑了:“不叫也看得出来,你跟他妈刚做过似的,腿都合不拢了。” 秦枝被噎了一下。 怔了一秒之后,却忽然仰脸一笑:“别看我筋硬,在床上软着呢,什么姿势都可以,以后我们都试一遍好不好?” 李京州目光一沉。 秦枝也不怵他,一脸挑衅的盯着他。 怎么黄段子就他能说,她不能还击回去? 她以为李京州多少得教训她两句。 谁知下一秒他却笑了。 然后忽然从车顶上抓了把雪,一抬手“啪”一把全砸她脸上。 秦枝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抓狂的把雪从脸上扫开,满脸愠怒:“李京州你混蛋!” 他抬抬下巴,一本正经说:“大雪压不垮秦枝。” 秦枝怔住了。 就是那一刻,她感觉她的眼睛好像被风迷了一下,又好像没有,总之睫毛颤抖了,狠狠地一下。 一呼一吸之间,她恍然想起上次见面她告诉他的话。 当晚他一个字都没回应。 可现在他告诉她:“回去吧,饭不要你请了,继续练舞,到时候省得丢人现眼。” 然后他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几秒就驱车离开了。 秦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踏着雪,一步步又回到教学楼。 当晚练到深夜,第二天初选,她状态还行。 系里算上学生会一共报了十几个节目,最后只选了三个,而她竟然过了,秦枝很难不怀疑那些评委是看中她长得好,而不是跳得好。 后来几天,她在校外联系了一个老师,每天除了练舞就是练舞。 平安夜很快到了,这晚秦枝到演出厅进行联排,结束之后已经快十点。 韩玫拉着她的几个好朋友一起来给秦枝加油,结束之后,很有仪式感的给她送了一束花,一大捧狐尾百合。 韩玫说:“这花里有你的名儿。” 秦枝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她也没有白白收礼,从包里拿了一个礼盒送给韩玫。 一副耳钉,平安夜礼物。 韩玫夸张的接过来,一口一个“哇塞”,连说回去之后要洗手沐浴之后再拆开。 又忽然话锋一转,问:“给京哥准备了吗?” 秦枝:“……” 韩玫提醒:“再给你说件京哥的事吧,他每年到跨年这段时间,都很丧。” 秦枝问:“为什么?” 韩玫没有答案,只是叹气:“唉……他这个人太复杂。很多事宋煜也只是给我提了几句,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和你讲……” 秦枝想了想,说:“我懂。” 韩玫笑笑:“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些事京哥会亲口告诉你。” 秦枝点了点头,几句话下来,气氛莫名其妙就变得有点小伤感,她不想这样,于是佯装要赶最后一班地铁,急急慌慌走了。 秦枝回家之后已经快十一点。 她和往常一样走到公寓大楼,恰好有一台电梯停在一楼,眼看着要关闭,她大喊“等等”,跑过去,一愣,里面的人是李京州。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李京州浑身冒着酒气,不知道从哪浪完回来。 两个人视线一对,他先移开,看了看她怀里的花。 秦枝走进电梯,解释:“韩玫送的。” 李京州去摁电梯,没说什么。 第61页 电梯一路往上,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凝固,短短十几秒,秦枝甚至想,来一次电梯故障也比这样干站着好。 电梯很快到达他们那个楼层,李京州率先出来,走去他家。 秦枝从后面叫住他:“要不要请我去你家坐坐。” 李京州停住了,转头看她。 秦枝耸耸肩:“平安夜快乐。” …… 一分钟后,秦枝被李京州压在了门板上。 她的花掉在脚下,接着是包,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则埋在她颈窝处,滚烫的呼吸,湿热的酒气全都染到她身上。 他抱她很紧很紧,挣扎不来的那种。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那么好说话,真就开了门,站在一旁,等她进去。 合着是一出请君入瓮。 秦枝砸了砸他的肩膀,提醒:“你少耍酒疯啊。” 李京州没说话,肩膀动了动,把她放开了。 他转身走到沙发上,点了根烟。 秦枝在门口站了一会,也跟着过去了。 李京州眼皮耷拉着,陷在沙发里像没骨头似的,要多颓废就有多颓废,听见她的脚步声靠近,弹烟灰的手顿了顿,问她:“不走留着过夜吗?” 秦枝抿了抿唇,到茶几上也拿了根烟。 挤出一个笑,故作轻松问:“李京州,见过甜姐儿抽烟吗?” 李京州瞥了她一眼,把打火机拿在手上啪嗒啪嗒的摁。 秦枝指尖夹着烟要去够他的打火机,他勾手抓过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拽到身上。 她还没直起身子,他就对着她的脸喷了个烟圈。 她呛了一声:“干什么?” 他挑眉,冷如刀锋:“把烟给我戒了。” 秦枝轻轻“呸”了一声:“我干嘛听你的。” 他目光紧收,点点头笑了,下一秒忽然把她翻了个身,压到身下。 秦枝一下子乱了,忙说:“你别想装醉趁人之危。” “我想干你,不需要装醉。” “……” 秦枝没话说了,硬找出一个词,骂他:“混蛋。” 李京州叼着烟睨她:“是啊,混蛋。” 他说完又把烟拿开,再偏脸,目光又是冰冷一片:“你为什么看上一个混蛋。” 秦枝从进门就察觉到李京州的异常。 他太脆弱,脆弱到秦枝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想表现的太关心他,但刚才又似乎太随意了。 想了想,她什么也没说,抱紧了他。 李京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浑身紧绷。 他从她身上起开了一点点,却又被她摁着脑袋摔了回去。 鼻息间萦绕着她的香味,百合混着柏林少女,味道说不出的奇怪,像一股迷香,让他再也没力气反抗了。 下午的时候,他去了趟医院。 他问白灵一个问题:“很讨厌一个女生该怎么办。” 白灵给他解释了一个概念:“心理学里有个概念叫反向行为。反向行为是一种压抑过程。这种行为通常是无意识的,反向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知觉,它属于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 白灵说,他这不是讨厌,只是不敢接受。 他问白灵,他该怎么办。 白灵反问他,你怕什么。 你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还怕什么? …… 他不知道。 可他就是怕。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我的双手会轻轻摇着你……” 她忽然唱起儿歌。 哄孩子睡觉的歌。 李京州双肩微抖,过了一会,他侧了侧身,让她睡在沙发里侧,从外面环着她。 这是第一次,他没拒绝她的给予。 第二天早晨,秦枝在李京州的床上醒来。 她听到淋浴声。 记忆拉回到昨晚,她只记得他们抱着彼此,她觉得她要做点什么,就给他唱了首儿歌,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不会是她没把他哄睡着,自己先睡了吧。 秦枝挠挠头发,有点尴尬。 李京州恰好推门出来。 清晨,美男,出浴…… 秦枝呼吸一滞,移开了眼,抓紧了被,有点脸红。 “既然醒了,该回哪回哪。” 李京州突如其来的一句轻嗤,让秦枝回了神。 她“哦”了一声,从床上下来,问:“我怎么跑你床上去了?” 李京州瞥她一眼:“你睡觉太老实。” 秦枝瘪瘪嘴,一猜就是她昨晚睡觉不老实他把她抱床上的。 秦枝看李京州要换衣服了,就一声不吭出去了。 她到玄关拿了包,包里有一个车载挂件,是她亲手做给李京州的圣诞节礼物,她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韩玫昨天送给她的那束百合花在混乱中已经被踩烂。有点可惜了,她把它捡起来,出门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给李京州发微信:“你会来看我演出吗?” 作者有话说: 你告诉他“李京州,大雪压不垮松枝”。 他告诉你,大雪压不垮秦枝。 池雪:那我走??? 第28章 舞裙 [V] 双旦晚会很快就到了。 由于十二月的三十一号就要开始放元旦假,学校把演出的日期定在三十号这天。 第62页 演出前一晚,秦枝失眠了。 上一次登台表演还是在幼儿园,她缺乏经验,也不够有实力,连做梦都是自己在台上出糗的场景,而台下偏偏还坐着李京州。于是她冒着冷汗惊醒,就再也睡不着。 结果没想到,真正的问题并没出在台上,而在台下。 晚上吃饭之前,秦枝检查了一下服装,结果检查出了大乱子。 她的演出服破了。 不是简单破了个口子。 而是被剪成了一根一根的长布条。 那会六点多了,后台正是最乱的时候,她这边忽然出现突发状况,大家虽然惊讶,但并不能帮她。 秦枝去找了负责晚会的老师,让他帮忙把她的节目往后排,急匆匆就出了学校演播厅。 她一出门就碰见了给她带饭过来的韩玫,见她行色匆匆,韩玫问:“怎么了。” 秦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韩玫当即就骂了句脏话:“这肯定有人捣鬼吧!” 秦枝不傻,她当然知道事有蹊跷,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怎么能找到合适的演出服。 秦枝说:“我想打车去市区现租一套。” “那得抓紧时间了,这会儿堵车。” “好,我先不说了。” 秦枝撒腿就要跑。 韩玫喊住她:“等等。”她跑上去,抓住秦枝的手,“傻不傻?还打车干什么,让李京州送你去。” 秦枝一愣:“他……” “我见着他车了。” “可是……” “靠,别可是了。”韩玫拉住她就往新闻系跑,“男人嘛,不使唤白不使唤。” “……” 韩玫不会懂,秦枝不是忸怩于要不要求李京州帮忙,而是不确定他会不会愿意帮她。 可眼看火烧眉毛了,她没再瞎想,跟着韩玫狂奔去找李京州。 短短一条路,秦枝的心情很复杂。 她感觉韩玫就像是为她开疆破土的战士,她看着韩玫马尾摆动的弧度,可以感受到她的着急。 秦枝只觉得有什么要从眼眶逼出来,她喊住了韩玫:“你别跑了,我自己去吧。” 韩玫问:“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秦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可眼神是静的,“其实一开始我是因为李京州才搬得宿舍,一开始我接近你,是为了李京州。” 韩玫一愣,一动不动被定在了原地。 秦枝眼里依稀有泪,过去她并不坦荡,但今后不会了:“对不起。” 静了几秒。 韩玫深呼了一口气,问秦枝:“那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有。”秦枝眼神急切,“当然有。” 韩玫沉沉看着秦枝:“这样吧。”她想了想说,“你要是想让我原谅你,就把今晚的舞跳完,如果跳得不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秦枝微愣,然后她转身大步朝新闻大楼跑去。 风吹过,扯动了眼睫。 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太过幸福,也会让人想要流泪。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无论是对韩玫还是对李京州,她一开始都不纯粹,今天韩玫能原谅她,可日后李京州会原谅她吗。 即便李京州能原谅她,她自己能原谅自己吗。 如果说刚开始筹划这一切时,还没付出过感情,那么现在呢?为了一个自己厌恶的人,而利用自己在乎的人,真的值得吗。 她向前奔跑着,冬风刮着脸颊,嗓子里像吞了刀片那么疼。 她跑到新闻系的时候,李京州正好从楼里出来,她想说什么,但他好像一切都懂。 他跑下台阶,提着她的胳膊,把她塞进车里。 她问:“韩玫给你打电话了?” “知道还问。”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说话风格。 秦枝乖乖闭嘴了。 一路上,李京州都是压着限速最高车速在开,这个点是下班的晚高峰,但好在没有堵车。 两个人相顾无言,秦枝注意到他的车里很干净,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她送的挂件或许早已被他丢掉。 开着开着,秦枝觉得不对劲。 “这是去西城的路。” “嗯。” “西城有卖演出服的店?” 秦枝对西城最大的记忆就是那一条条的巷子,老旧的广告牌和门店,以及随处可见的小混混。 李京州并没给秦枝回答,而是猛踩油门提速,一路狂奔至一个很老的小区里。 这个小区的房子全是现在很少见的老式筒子楼。 秦枝跟着李京州上楼,见楼里的墙体裂缝不少,都不敢使劲踩地,恐怕动静大点这楼就倒了。 李京州爬到三楼停下,领她走过一道走廊,来到第三个门,从门口的一株仙人掌盆底下拿了钥匙,打开门让秦枝进去。 这屋里比想象中干净,家具一应齐全,只是很旧了,摆件和家具都是很多年前流行的那种,桌椅都掉了漆。 秦枝问:“这是你的房子?” 李京州往里屋走:“不然呢?我私闯民宅还是入室抢劫?” 秦枝被他噎的一句话没有。 “快过来挑一件。”李京州打开衣橱,没耐心说,“限你两分钟挑完。” 秦枝走过去,看到衣柜,眼睛一亮。 第63页 满满当当的演出服,打眼一看,各种民族舞的都有,颜色各不一,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 这些衣服全都用塑料袋套起来,可见保存它们的人有多爱惜。 秦枝猜出了几分:“这是你妈妈的衣服?” 李京州“嗯”了一声,说:“我去抽根烟。” 秦枝看着他走出去,没有磨蹭,很快挑选了一件大红色的舞服。 广袖襦裙,系带收腰。 等她换完,再出来的时候,发现李京州并不在家。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表,她动作挺快的,不过五分钟而已,但他向来没耐性,不知道是不是等急了。 “好了没……”门忽然被打开。 李京州手里拿了两个头盔站在门口,看到她,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 心明显越跳越快。 据说她跳《女儿情》。 可她浑身上下哪有国色天香的影子。 不像雍容尔雅的女国王,倒像是千娇百媚的女妖精。 “怎么啊,着迷了?” 再回神,就看秦枝一脸欠揍的看着他。 “就你?比我妈差远了。”李京州把头盔丢给她一个,转过身命令道,“把门锁好下来。” 这锁很旧了,沾了秦枝一手锈,秦枝鼓捣了一会儿才把门锁好,又把钥匙放在那株仙人掌底下。 转身往楼下一看,李京州正坐在一辆摩托上,引擎声轰鸣,车前灯大开,满院子都是刺目的光,别提多声势浩大。 秦枝提着裙子,踮着脚跑到楼下。 走近才看清这摩托很旧了,是那种农民工常骑的红色摩托,跟狂拽帅不沾边。但他骑上就是有种赛车手那味。 “我们坐这个?” “导航上显示堵车,如果不骑摩托回不去。” 原来他一早查完了路线。 她在换衣服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赶不过去,她今晚也一定要把那支舞跳了。 就跳给他一个人看。 但这会她突然安心了,因为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 秦枝把裙摆收拢,裹上羽绒服,戴上头盔,跨腿上车。 主动抱紧他。 李京州疾驰而去,并没给她适应的时间。 这是秦枝第一次坐摩托,没有想象中害怕,但心仍然跳的很快。 “哪弄的?” “上次调戏你那光头借的。” 话都是喊着说。 前半句话是秦枝问的,而后半句话,被风吹碎,秦枝没听清,也无暇多问。 北风烈烈。 秦枝有一截披帛没有收好,随着风动,红色的飘带,随风飘扬一路。 而沿途的汽车尾灯全是火红的,像一路蜿蜒的大火,他们在火海中穿梭,像是举着不灭的火把,在举行某种仪式。 晚会七点开始,他们在八点之前到了学校。 一切顺利。 秦枝下了车,把头盔交给李京州,问他:“你要来吗?” 他没回答。 秦枝笑笑:“不来也好,反正我跳得也不好。” 她转身离开,飞奔至演播大楼。 李京州把车停好,坐在路边,点了根烟抽。 秦枝一进后台,老师顿时拍手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他问秦枝,“现在王之娚正表演呢,她后边那个节目临时也出问题了,正好你回来了,下一个你上行不行?” 秦枝的节目早就过了,要不是老师帮她往后排,她没有上场的机会。 她没让老师为难,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她把裤子和外套脱掉,简单补了个妆,就去候场。 王之娚跳《天鹅之死》,很经典的芭蕾独舞。 芭蕾并非是雅俗共赏的舞种,可她表现力很强,让全场都静了下来。 秦枝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同为跳舞类节目,紧挨在一起,很容易被比较。 但比起紧张,她更多的是信念感。 折腾了这么久不能白折腾,她一定要好好享受舞台。 最后随着音乐戛然而止,王之娚从舞台另一侧退场。 主持人报幕,秦枝登场。 她的这曲《女儿情》,是老版《西游记》的插曲,大多数人应该都不陌生。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这首歌的歌词含蓄古典又含情脉脉,作曲又是缠绵之处见情致。站在台上的这一刻,秦枝努力让自己融进舞曲深处,柔情似水,用情至深。 一曲而终,秦枝被满堂喝彩拉回神。 说实话,她跳得不算好,动作记错不少,但还算镇定,没让观众看出来。 她转身退堂,还没下台,就看到了在幕后怔然的王之娚。 王之娚大概是要失望了。 她或许不懂,她想让秦枝输,但秦枝压根不想和她比。 秦枝只和自己比。 今天的自己战胜了昨天的自己,勇敢的自己战胜了软弱的自己,前进的自己战胜了退缩的自己。 我们终将为自己起舞,而不是为了任何人,无论那个人是你爱的,还是你恨的。 就像秦枝转学之后,她每一天的改变,都是在用生命起舞,自己战胜自己。 和自己的体重作斗争,和心理的阴霾作斗争,一直到现在,她都在不遗余力战胜过去那个秦枝,可过去的痛太痛了,没有药到病除一说,她仍然存在着过去的痛症。 第64页 可好在,那些痛症,已经不影响她的胜利。 最后秦枝得到怎样的奖赏,王之娚根本就想象不到。 …… 舞已经跳完了,账也该算一算了。 秦枝下台第一件事,就是攥住王之娚的手腕,把她拖了出去。 王之娚一路都在挣扎。 终于走出演播厅,外面天寒地冻,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用再装可怜了,呵斥:“你放开……” 话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女孩们,记住,我们终将为自己起舞,而不是为了任何人。 网上最近霸凌事件很多,后面的一些回忆部分还没更新。 但我想说:拒绝一切形式的校园霸凌。 第29章 解气 [V] 有人说,你要感谢那些杀不死你的人,因为是那些人让你变得更强大。 秦枝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纯傻逼。 当你伤痕满满,从地狱里厮杀回来,成为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战神,可却永远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那么再多的荣耀,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之娚被秦枝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 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挤出一句:“你疯了?” 话刚落,另一边脸,也被秦枝甩了一巴掌。 紧接着,秦枝攥住王之娚的手,冷冷一笑:“反正都被你算计了,我也不能把你衣服剪碎了,扇你几巴掌解解气,好歹不怎么吃亏。” 王之娚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挺了挺背,高傲的看着秦枝。 剪秦枝衣服并非是她的本意,她也知道那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但就是那一念之差。 她当时想到了初赛选拔上秦枝的表现,心头一刺,等她再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拿修眉剪刀把秦枝的舞服弄坏了。 本来她是有一点自责的,可是看着秦枝完成了演出,甚至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架势,王之娚心里的那一丝愧疚也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她不会承认。 她不能让秦枝这么高高在上。 她咬着牙:“我没有动你的衣服。” “我发光阻止你发光了吗?”秦枝这样问她。 王之娚握紧了拳头。 秦枝冷冷一瞥:“你跳得是高贵的芭蕾,做事却像个低贱的小人,为了一个破男人,脸都不要了,净使一些下三滥手段,也不嫌丢人。” 王之娚瞪着秦枝,她眼里怒火中烧,额上青筋暴起,被她这话惹毛了:“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学校,不是你乱来的地方!” “学校?”秦枝笑了,“你在学校里没做过恶事吗?” 王之娚一顿,秦枝这抹笑让她觉得熟悉,就像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嘲讽过她似的,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可很快这丝复杂就变为激烈的对抗。 她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秦枝认真思考了两秒这个问题。 自从追随王之娚考进这个大学开始,她就一直在问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原本她只是想来一次单纯的报复,她在乎什么,她就拿走什么。 可这半年发生的种种,让她心里改变了答案。 秦枝把王之娚松开了。 她退后半步,和王之娚以平等的姿态对视着。 然后一字一字说:“我想让你记住,秦枝这两个字永远是你的阴影。” 王之娚一动不动,拳头握的很紧,她掐着掌心,忍住想流泪的冲动。 秦枝淡淡看着她,更多的话,秦枝没有说完,但她知道王之娚一定懂。 无论你以后去了哪,做了什么,成为了什么样的人,拥有多么光鲜的人生。 你都要记得,你曾经输给了一个叫秦枝的人。 你将永远在她之下。 她是你此生跨不过的山脉,渡不过的大洋。 你的高傲,心机和执著。 于她而言,都不值一提。 秦枝在王之娚心上扎了根刺。 王之娚静静站在空地上,心如死灰,任由自欺欺人的信念一寸寸崩塌。 秦枝转身而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从刚才那一刻起,她对王之娚,不再有复仇之心。 她并非不再恨她,更没有原谅了她,但是这一刻,她不再执著于简单的报复。 这太幼稚,也太不值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在报复的时候,何尝不是把自己拉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人不能凝视深渊太久。 而最重要的是,从此刻开始,她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去喜欢李京州了。 那天池雪问她,靠近李京州,到底是为了报复王之娚,还是还对他念念不忘? 她当时没回答上来。 但其实答案一直在她心里。 她喜欢过他,但她很明白,那时候年纪小,她的喜欢并不深刻,后来转学离开,自然也就慢慢放下了。 直到那天她又见到他。 她失眠了。 哲学家说,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但是秦枝,却在李京州这条河上,翻了两次船。 所以报复王之娚是真的。 对李京州念念不忘也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这两件事并不相悖,于是她从一开始就把这两件事当成一件事去做。 第65页 追到李京州,自然就报复了王之娚。 而假如没追到,她也可以自我欺骗说她从没动过心,一切都是为了报复王之娚而已。 在追逐李京州的过程中,秦枝一直都很矛盾。 她和大多数敏感而胆怯的女孩子一样,当喜欢上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时,会因为怕受伤,而保留一部分真心,打算等对方也喜欢上自己之后,再付出感情。 于是一开始,她对他就是算计着来的。 可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再起什么一举两得的念头。 从付出真心的那一刻起,她想和李京州好,就是单纯为了她自己。 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秦枝走到演播厅的楼梯口,撞见了李京州。 她走过去,他把外套脱掉披在她身上,淡淡说:“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在扇人巴掌。” 秦枝微愣,然后低下了头:“你都看到了?” “你刚才动静不小,如果不是我在门口守着,估计出去看热闹的不少。” “那我还得谢谢你?” “你谢我的可不止这一件。” 静了几秒,秦枝敛了敛眸:“我打她,你不心疼啊。” “她轮不到我心疼。”李京州没有感情。 秦枝努努嘴,很想问:“你和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妈是我妈的闺蜜。” “仅此而已?” “不然你还想让我和她有什么?” “……” 秦枝抿抿唇,小声嘟囔:“那你还总让她跟着你。” 李京州一怔,脸色一沉。 “啊!” 秦枝又土拨鼠叫了。 因为她突然被李京州这个混蛋薅着领子提溜起来。 李京州用那种教训人的语气说:“几年前就拒绝过了,后来就一直拿她当空气,可腿长她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秦枝被他吼的颤了颤,小声问:“你这是在跟我解释吗?” 李京州有些愣神,反应了一秒,把她丢开了。 秦枝理了理衣服,想了想,说:“一会一起回家吧?” 李京州从兜里摸了根烟,夹在手上,但没点燃,懒懒瞥她一眼,没好气说:“那你还不快去换衣服。” …… 秦枝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小跑回后台。 李京州拿着烟走到大厅外面。 王之娚以一个落寞的姿态在门口任人观览。 她还穿着表演时的舞服,脸被冻的惨白,李京州走过去,看也没有看她。 王之娚叫了声:“哥哥。” 李京州停下:“我说过了,你别这样叫我。” 王之娚眼泪刷一下倾泻而下。 刚才被秦枝那么羞辱她都没哭,可现在她哭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李京州:“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李京州把烟点上火,没抽,眉眼清冷:“讨厌。” 王之娚只觉心口闷闷被堵住了,她攥紧拳头,指甲全都嵌进掌心,可她感觉不到疼,身体和心都被冻麻了。 这两个字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也是一个冬天,十二月末,他把她叫到走廊外,对她说“我什么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不过就是班里那些同学欺负一个大家都讨厌的人。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动手的,她已经够仁慈了,但仅仅因为她站在边上,他就觉得她无恶不赦吗。 可他说,打人的一定是施暴者,可施暴者不一定动手打人。 她是主导者,在背后拱火的那个人,虽然没动手,但性质更恶劣,那个女生以后最恨的绝对是她。 如果恨那就恨啊,她不在乎。 可是他为什么要因此讨厌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从这次谈话之后开始发生巨变的。 谈话之后没几天,他妈妈就跳楼自杀了。 他忽然就变了个人。 无暇顾及自己,自然也无暇注意她。 他们青梅竹马长大,他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不至于冷眼相待。可是后来,他开始拒绝她的接近,对她大吼大叫,她厚着脸皮黏上去,他干脆把她当空气。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和阿姨是朋友,她连给他通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都是因为那次可笑的欺凌事件。 可是至于吗? “李京州,多少年了。”王之娚不明白,“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都过去了。” 李京州一直在抽烟。 听到王之娚颤着音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知道这样的对话以后都不必再有了。 当年的事,只是一个矛盾累积之后的爆发点而已。 他已经不止一次得知,她在背地里会欺负一些喜欢他的女生。 彼时他们两家交好,他还是那个站在光明里的李京州,看到有人犯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惩罚,而是帮助。 他私下安慰过被她伤害的女孩们,还把事情告诉过她妈妈,希望家人能给她一定的帮助,自己也和她谈过,甚至给她介绍过心理医生,希望能让她改正。 但她毫不悔改,习惯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对自己做过的恶事,永远有一套漂亮的说辞,并且固执的把对别人的伤害当做闹着玩。 第66页 可她似乎忽略了,哪怕是一个玩笑,也只有被开玩笑的那个人觉得好笑,才能算作玩笑,否则那不过是一种诡辩的语言霸凌罢了。 何况是真正的欺负? 有些东西长在本性里,是改不掉的。 对待这样的人,他没义务继续管着她。 母亲死后,他连自己都差点放弃了,哪还有时间去做别人的救世主。 而这几年他冷落她,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察觉到她在无形之间道德绑架他。 她总是能和他身边不少人打成一片,这些人多半是些傻小子,他们觉得她性格好,家世好,又痴情,一见他对她爱答不理,就忍不住替她出头,说好话,甚至有那么一两个人甚至愿意给她当眼线汇报他的行踪。 王之娚这一招,足够对付这世上大多数男人。 可李京州这种人只能统治,绝不服从。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吃这一套。 “或许连那个女生都已经忘了,她可能早就过上了崭新的生活。”王之娚还在不断假设。 李京州没心情听。 他走了。 连句好自为之都懒得说。 …… 秦枝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就见李京州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一出门就看到正抱膝蹲在地上的王之娚。 她叹了一声,但没有丝毫的同情。 电话很快接通,秦枝边往外走,边问:“人呢?” 李京州说:“喷泉广场。” 秦枝小跑赶过去。 远远就见李京州坐在台子上抽烟,她停了停脚,才走过去。 离得近了,他抬脸看了她一眼。 “衣服我洗好还给你。” 他“嗯”了一声,问:“然后呢?” 然后? 秦枝认真想了想:“我请你吃饭?” 李京州瞥她一眼,冷冷清清。 显然是不满意。 秦枝无奈:“那你说怎么办吧。” “把你元旦假期给我。” 李京州这么说,秦枝属实没想到。 她元旦有个约拍,头一次接到小明星的商单,一张图四位数起,还不算其他杂七杂八的。 可是很显然,还是李京州诱惑力大一点。 秦枝缱绻一笑:“好啊。”她吐气如兰,悠悠说,“把我给你都行。” 李京州直直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转了身往校外走。 秦枝追上去:“摩托车停哪了?” “市区不能骑摩托。”他步子未顿,“打车走。” 秦枝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就像只小狗:“那我请你吧。” “随便。” “对了,我跳舞你看了吧。” “没有。” “骗人,韩玫刚打电话说,你眼睛都看直了。” “……没有。” “我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 “我身段挺好的吧,尤其是腰,特别软,哦对了,我有个动作跳错了,你看出来没?” “……” 夜色清静,天空深不见底,几缕灰色的云浮在其中,不时掩盖月亮,又被狂风揉乱。 苍穹之下,有两道背影,踩着明月的清辉,正慢慢并肩走远。 作者有话说: 王之娚这种无形之间的道德绑架,大家在现实中有遇到过吗,反正以前我是有遇到过,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对你特别好,还和你朋友玩得很好,让别人都觉得他对你可好了,加上对方条件不错,所以你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你应该答应他,不然都有点不识好歹。反正这种情况,我只会更烦他…… 第30章 游玩 [V] 秦枝觉得自己被骗了。 昨晚回家的路上,她问李京州要她的假期干嘛,当时还在出租车上,李京州破天荒凑近她,对着她耳朵呵气,来了句,玩点刺激的。 耳根痒痒的,她第一次知道骨头都酥了是什么感觉。 她回去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把她最辣的衣服都找了出来,一件件试到半夜。 第二天上午,她换上长靴,长筒网袜,短款小皮裙,黑色蕾丝上衣。再卷个大波浪,涂正红色大红唇,喷点香水。 简直香艳。 临出门前,又拿了一件黑色大衣,挂在胳膊上,装作没来得及穿,急匆匆去叫李京州的门。 他看了她一眼,表情很奇怪。 她当时还以为美人计奏效了。 结果一小时后,他领她来到郊区,指着远处的高台问:“你是想先蹦极,还是先攀岩?” 秦枝脑袋里好像被人丢了一颗炸弹。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从昨晚到早晨都是在故意暧昧,为的就是欣赏这一刻她脸上错愕的表情。 简单总结就是,他在玩她! 秦枝气得转脸就走,她就是今天一步一个脚印走回公寓,也绝不会再和李京州多待一秒。 “我把我妈的遗物都借你了,你就这样报答我?” 李京州一句话让秦枝步子像黏了胶似的,动不了了。 他点了根烟,这是他今天第一根,打上火之后慢慢悠悠抽,不急不慌的。 秦枝没有叛逆太久,几秒之后,她忿忿转身,瞪着李京州:“算你狠。” 李京州好心情的笑笑:“想好先玩哪个了吗?” 第67页 秦枝眼睛闪躲了一下,噘着嘴走到他面前,一仰脸都要哭了:“我不能蹦极,我有心脏病。” “……” 李京州掸了掸烟灰没说话。 秦枝看他这样以为能耍赖,又朝他挪了挪小碎步,试探着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别蹦极了,玩别的不行吗?” 明明两句话之前还恨不得吃了他。 这会就扮起小绵羊了,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屈能伸。 李京州掀起眼皮,看她:“害怕?” “不是,就是单纯心脏不好。”她嘴硬,“不信你摸摸,我心跳的可快了。” 又爱说谎,又爱赚小便宜。 李京州挠了挠眉毛,看着她装,并不拆穿。 她又磨了他一会儿,顿了顿,他才松口:“那好,不蹦极了。” 她眼睛一亮:“李京州,你可真……” “跳伞。” 溢美之词还没来得及讲。 秦枝浑身一僵。 看李京州眼里藏笑,她懂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与他划清界限,抬了抬下巴,又恢复愤懑。 姿态已经说明一切,跳就跳,她再也不求他。 这个结果李京州很满意。 他领她去买票,填表,量体重。 他对一切流程都熟门熟路的,不知道来过多少次,难道是把这种极限运动当健身了吗? 连工作人员都给他打招呼,问“又来了”,看到她之后,又意味深长补充“这次带人来的啊”。 秦枝对此没有回应。 她决心拿李京州当空气。 哪怕已经坐电梯直达跳台,都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一眼。PanPan 天气很冷,几十米之上的跳台大风更刺骨。 工作人员免费给每个蹦极的人发了一件冲锋衣挡风。可那件衣服很肥,从袖口和下摆往肚子里窜风,秦枝还是冻得哆嗦。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情侣,女生哭了好几次,磨磨蹭蹭不敢跳。 等了又等,秦枝已经冻麻了,那对情侣终于跳了下去。 现场顿时掌声一片。 跳下去之后,那女生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他们还在空中接了个吻。 秦枝看得血液上涌。 等她站在台子上准备跳的时候,害怕的感觉竟没那么强烈了。 可是工作人员看她脸色很差,又哆哆嗦嗦的,以为她怕的厉害。 开玩笑说:“害怕就抱紧你男朋友,没事的。” 秦枝其实是冷的,生理反应,控制不了。 她吸吸鼻子,没说话,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 整个人都被牢牢抱住。 他的声音就响在头顶,淡淡的:“我们准备好了。” 然后秦枝没搞懂,是李京州用劲儿带着她跳了下去,还是被工作人员推了下去,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飞了。 刚跳下去的那几秒失重感尤为强烈,秦枝努力张大了嘴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出窍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几秒过后,秦枝渐渐有了意识。 第一个感受到的,竟还是她腰上那双紧紧揽着她的手臂。 他很有力量,让她生出了是他把她托举起飞的错觉。 弹力绳带着他们上升下坠,这种感觉就好像攀着他的肩膀,随着他天上地下两处流浪。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终于愿意看他一眼。 “李京州。”她喊他。 他问:“什么?” 她听成了“爽吗”,顿了顿,大喊:“爽!” 李京州闻声,忽然仰着脖子对天空大叫了一声。 他的喉结和脖子线条都很漂亮,她敢打赌没有人见过他这一面,自由不羁,狂野恣意。 如果能再加一点意气风发就更好了。 “还生气吗?”降落到皮划艇的时候,他又问她一句。 “生气!”她吼回去。 还真是不假思索。 李京州心情不错,笑了笑没说什么。 冬天空气稀薄,蹦完一次极,就像体验了一次濒临死亡的快感。 结束之后,工作人员把拍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李京州仍然帅的没边,秦枝一开始却龇牙咧嘴,像只猴。好在适应了之后拍得还不错,秦枝把她的丑照全都装进包里,把拍得好看的那几张递给李京州。 李京州却没接,强盗一样把她的包抢过来,抽出那几张丑的,往裤兜里一塞。 秦枝心里闪过一串省略号。 但是懒得跟他吵架了,反正这几张照片再丑,也不会有她那天练舞练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丑。 玩完蹦极,天色还早。 秦枝提议到旅游区去玩其他项目。 路边有卖小吃的。 什么冰糖葫芦,炸年糕,烤肠,棉花糖,烤地瓜,竹筒粽子……闻着就想吃。 但她嫌吃东西还要把手伸外面挨冻,吃烤地瓜又有点不雅观,就还是作罢了。 秦枝穿得少,尽管拼命挺胸抬头,但耐不住哆嗦,李京州看她那样就想笑。 转了一圈,看到一家咖啡店,李京州问:“喝咖啡吗?” 秦枝摇摇头说:“不喝。” 李京州看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没说,一脸无语,最后抬脚往咖啡店去了。 第68页 秦枝只能跟上。 咖啡店里暖气开的很足,秦枝一进门,就知道来对了。 李京州先去点了杯什么,秦枝站他后面,说:“我喝热美式。” 但他就像没听见,竟然没给她点,害得秦枝又排了两个号。 店里人太多了,像赶大集似的,根本没有座位,李京州点完咖啡之后,就站在玻璃墙边看手机。 秦枝取完号转身,就见一个美女往李京州那边去了,好像是问他要微信,但他没给。 秦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站到离李京州很远的一角,也拿手机看。 大概过了两分钟,有个男生走到秦枝旁边,红着脸小心翼翼问:“你好,请问你是一个人吗?” 秦枝礼貌笑笑:“不是,我和朋友一起。” 男生又问:“方便加个微信吗?” “不太方便,不好意思。” 秦枝说完话,往李京州那瞥了一眼,见他取了杯推门走了。 这边男生还在说什么,秦枝回了句抱歉,也顾不得取杯了,忙追出门。 一出门一阵凉风吹得秦枝打了个抖,她裹紧大衣,跑到李京州旁边,生气问:“你为什么不等我?” 李京州不看她:“不敢打扰你。” 这话阴阳怪气。 秦枝愣了一秒,就什么都懂了。 她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见她没动静,李京州低头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咖啡杯递给她:“太烫了不想喝,帮我扔了。” 秦枝了然,接过来喝了一口。 暖暖的。 他们沿着街走,因为放假,来这边玩的人很多,基本每个游乐设施都需要排队。逛了一圈,秦枝都没有想玩的项目,但又不想就这么离开了,就拉着李京州去一个恐龙主题的场馆看恐龙。 里面简直人山人海,小孩子又多,要么上蹿下跳,要么鬼哭狼嚎,最后李京州是阴沉着脸出来的。 天色将晚,冬天总是五点多就天黑,而这会儿已经四点过半。 李京州说:“走吧。” 秦枝明显没尽兴,她看到了什么,指着远处问:“坐完摩天轮再走吧。” 李京州没拒绝。 摩天轮离恐龙馆很远,路上有卖发箍的,秦枝想了想,走过去,拿了只兔子的戴上,问李京州:“好看吗?” 李京州“嗯”了声,很敷衍。 秦枝努努嘴,又挑了只恶魔的,两只犄角还会发光:“这个配我这身衣服诶。” 李京州走过去扫了码,问多少钱,大妈说二十块钱,他付了款,朝秦枝抬抬下巴说,走。 他今天不怎么对劲,具体来说,是从蹦极之后才不对劲。 尽管依旧霸道,毒舌,冷淡,但总给人一种恹恹的乏力感,这种感觉从他身体的深处散发出来,被他压抑着,只流露出那么浅浅的一点,但秦枝感觉得到。 他没有能量。 很丧很丧。 秦枝抿抿唇跟上了他,想试探着牵他的手。 刚碰上去,他冷冷瞥过来,吓得她赶紧把手收回来了。 摩天轮这边排队的人也不少,但好在轿舱多,足有二十四个,他们运气好,卡着最后一位进去的。 随着摩天轮转动,他们一点点被带到高处。 黄昏了,太阳更像是一轮染红了的月亮,孤单一个挂在天际,周围流云如烟,霞光万丈,建筑物被勾勒出金边,楼体的玻璃反射出天空的颜色。 光和城市缠绵在一起,浪漫至极。 秦枝习惯性的拿手机,拍了一张黄昏照。 摩天轮即将升到最高点,她想起什么,转脸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李京州静静坐在旁边,漫天霞光也没有引起他的兴致,他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有话就说。 秦枝轻轻地:“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如果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李京州安静听她把话说完。 顿了一秒,把脸移开,又去看窗外。 没有回应。 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吧。 秦枝想,这样看一看夕阳,也挺好的。 他们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同时做了最疯狂和最安静的事情。 原本可以在最激烈的心跳和最温柔的呼吸中接吻。 无奈天时地利人不和。 摩天轮一点点转动,终于升至最高点,又很快转了下去。 秦枝原本还有一丝期待的心,就像窗外的夕阳,缓缓地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晨九点更新!!! 收藏一下专栏叭~隔壁《晚风》、《梦特别娇》即将开文。 第31章 独处 [V] 从摩天轮下来之后,就真的要离开了。 秦枝和李京州被人流涌着往前走,一路没停,走到游乐园门口,还要再往外走十分钟,才能走出旅游区。 路两道全都是小吃车,暮色四合,比白天更有烟火气。 秦枝饿了。 她本来没打算吃晚饭,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在走出这条小吃街之后,喊停了李京州,又折回去,在路口买了个煎饼果子。 李京州站不远处的空地上抽烟等她。 秦枝拿完煎饼转身,看到一辆小吃车在倒车,眼看着就要撞上李京州了。 第69页 秦枝喊了句“小心”! 这边人声鼎沸,李京州没有察觉,秦枝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把李京州扑了出去。 李京州往前趔趄了几步,同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再转脸,就见秦枝正躺在地上。 他懵了,愣了好几秒才走过去。 钻心的疼,从身体各处传来。 秦枝倒地之后有好几秒,疼得不能动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反应了好久,等身上那股疼劲儿过了之后,她才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京州阴云密布的脸,他眉头皱的比哪次都深,吼她:“谁让你过来的!” 秦枝垂了垂首,没说话。 下一秒就被拦腰抱起。 旅游区周边都设有卫生室。 李京州紧绷着脸,一路抱她跑到卫生室里。 医生给秦枝检查了一下,说没有大碍,只是胳膊和腿上的擦伤比较严重,加上脚被车轮碾肿了,都需要上药。 她上完药之后,医生又给她开了一些药,然后就让她走了。 从她上药开始,就没见李京州人影。 她从医生门诊室出来,才在走廊里看到了李京州。 他坐在长椅上,脚下是一地烟头。 那么多,不像是一个人抽的。 秦枝走过去,还没走近,他就发觉了她的动静,抬头,他们对视上。 她以为她看错了。 短短半小时,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像熬了好几个大夜似的。 她顺了口气,抬抬下巴:“把你脚底下的烟头给我捡起来扔了。” 李京州顿了一秒,照做了。 一个一个捡起来,全部扔垃圾桶里。 然后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她手里的单子:“医生开的药吗?” 她“嗯”了一声。 他没吭声,又把她抱起来。 下了楼,拿了药,小吃车车主才赶到卫生室。 当时没注意,原来开车的人竟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估计是趁着放假,被大人叫来帮忙的。这边秦枝受了伤,大人劈头盖脸就把小孩凶了一顿,小孩想哭又不敢哭,嘴角向下撇,嘴唇委屈的发抖。 秦枝看不得这种场面,但她不是圣母心,还是让对方赔了医药费。 又多管闲事的说,尽量别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摆摊。 之后离开卫生室,李京州仍然把秦枝一路抱上车。 秦枝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喊他:“不用抱了,我又没残废。” 他问她:“你不是脸皮挺厚吗,还害羞?” 秦枝干脆闭嘴,却还是在想自己会不会太重。 爱人的能力很重要,但是被爱的能力也很重要。 大多数人都懂得如何对别人好,但是却不敢心安理得拥有别人对自己的好,懂得怎么去付出,却学不会如何去索取。 很显然,李京州爱与被爱的能力都很稀缺,而秦枝却丧失了那么一点被爱的能力。 秦枝外表看着妖媚横生,散发着天生就需要别人迁就和服从的气场。 可其实,那场欺凌给她带来了难以根除的后遗症,她内心深处仍然自卑,敏感,患得患失,很对不起她那张妖孽的脸。 就拿和池雪之间的相处来说。 和池雪成为朋友之后,她总是惯着池雪,拿她当妹妹宠,有时候池雪明明是很正常的回应,她都会感动的不得了,继而回报更多。 和秦风华的相处也是,刚开始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凡事都说谢谢,有时候又习惯性的讨秦风华欢心。 后来秦风华找她谈心,告诉她,女儿接受爸爸的关爱不需要不踏实。 有时候秦枝很感谢秦风华。 在某种意义上,是秦风华重建了她坍塌的某部分自我,并教给她如何被爱。 但她悟性不高,只完成了及格分。 她多么希望最后是李京州带她考过优秀线。 想远了。 相顾无言的时刻,很容易走神。 李京州把车开出了旅游区。 回程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今天天气好,在郊区的公路上可以看清楚星星。 远处还有人放烟花,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没有多余的样式,全是最常见的那种烟花,美得始终如一。 在市区很难见到烟花,秦枝扒着车窗看,后来烟花已经不放了,她还是没有移开眼。 李京州车子快没油了,他就近带她去了西城。 随后他去给车子加油。 西城离市区远,这边放烟花的不少,小区里也有不少小孩围在一起又跳又笑的放呲花。 秦枝扒着阳台窗户往外看,有点羡慕。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那么笑是几岁。 李京州很快回来。 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秦枝一瘸一拐走过去,看他买了菜,还有烟火棒,他把烟火棒丢给她,拎着菜走进厨房里。 秦枝明知故问:“你给我买的?” 李京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给傻子买的。” 秦枝语噎了,悠悠“切”了一声,不跟他一般见识。 李京州买的都是现成的菜,有地三鲜,炒腰花,香菇油菜和炖排骨。 秦枝问:“你怎么不买点菜咱们自己做呀,今天跨年多有氛围。” 第70页 “我怕你饿死我还得替你收尸。”李京州把那些菜倒盘子里端上桌,瞥了她一眼。 秦枝听明白了。 不就是看出她饿了,觉得做饭慢,才买得现成的么。 秦枝耸耸肩:“可惜这没卖煎饼果子的。”她想了想,“下次你补我一顿大餐吧?” 李京州拿了两双筷子和两只碗出来:“什么大餐?” “法餐怎么样?”秦枝星星眼,“我就吃过一回,太贵了。” 李京州悠悠盯着她,半晌挤出一抹笑:“煎饼果子换法餐,你他妈当我二百五?” “……”秦枝偃旗息鼓,不说话了。 还是吃饭吧。 秦枝拿起筷子,决定第一口要吃排骨。 胳膊一抬,疼得她手抖了一下,筷子落在地上。 她忘记她右胳膊摔伤了。 李京州看她一眼,说了句“真麻烦”,把椅子朝她那拉了拉,夹起一块排骨就往她嘴里塞。 秦枝抿嘴躲过去,埋怨:“你太粗鲁了吧!” “吃不吃?” “不吃。” “你再说。” “不吃!” 秦枝把脸一偏。 李京州目光一沉,想说什么,但忍了下去,再开口语气好了很多:“转过来,我这次好好喂你。” 秦枝先把眼睛转过去,瞥了他一眼,看他神色认真,才把脸转过去。 李京州一手端碗,一手夹排骨,伸手把排骨喂她,拿碗的手就在下面接着油。 秦枝静静吃完了一块肉,他又夹了一口青菜给她,然后是炒腰花,再然后又是一块排骨……秦枝吃的不急不慌,屋外烟花炸开的声音远远传来,屋里只有嚼饭的声音。 这是一次练习。 考到优秀线的练习作业。 秦枝努力让自己心安理得一点,再心安理得一点。 吃了几口,她问他:“有水吗?” 李京州没说话,放下筷子和碗进了厨房,再出来却是端着一碗粥。 原来他刚才还买了粥,放在液化气上热好了,才端过来。 秦枝说:“粥我自己喝吧,我左手没事。” 李京州没搭理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喂她,秦枝没再忸怩,后来吃了小半碗,就说好了。 可李京州不满意:“不能浪费。” 有点严厉,像在批评她。 可她晚餐一向吃得少,摇摇头说:“真吃饱了。” 李京州眉头皱着,他真的很爱皱眉,可最后他没强迫她,把碗搁下,到卧室给她找了身干净的衣服。 “你衣服上都是土,换一身吧。” 秦枝早就想换衣服了。 她这身虽然性感,但是太紧了,箍的人难受,而且她丝袜也被摔破了,显得滑稽。 她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一看,是女款。 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妈妈的衣服。 秦枝进卧室把衣服换好了。 紧身针织衫和居家长裤,色系是米白色的,很温柔。 等她再出来,却见李京州正仰脸喝粥。 她剩下的那半碗粥。 秦枝淡淡看着他,他喉结一滚一滚的,很快把粥喝完。 放下碗,他看见了她。 静默了一秒,问:“出来帮忙刷碗的?” 她摇摇头:“我穿这衣服很合适,看来你妈身材很好嘛。” 又开始不正经。 李京州没理她,开始收拾桌子。 秦枝拿起烟火棒,又从李京州挂在沙发上的外套里摸出了打火机。 外面那么多盛大的烟火,屋里只有一小簇火光。 烟火棒噼里啪啦的炸。 有时候绚烂不在于盛大,而在于内心深处的绚烂。 这才是真正的烟花,不止是看见和听见,能闻得到的,才是真正的烟花。 秦枝在窗户边一口气点了四五根,如果隔壁楼的小男孩不再盯着电视机,转脸就能看到她。 李京州很快从厨房出来。 他到茶几底下拿了盒没拆封的烟,拆完取出一根,走到窗户边,问秦枝:“火呢?” 秦枝思索了一番,手一伸将他指尖的香烟拿过来,对准她手里的烟火棒,呲的一声,香烟被点燃了。 她抽了一口,才递给他。 懒懒呼了个烟圈。 勾引成分很重。 李京州顿了一下,接过烟吸了一口,没有说话,走到沙发上坐着。 他这反应秦枝料到了。 想了想,她说:“把灯关了。” “你要干嘛?” “开着灯烟花不亮。” 李京州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才起身走去门边把灯全都关掉。 屋里很暗但并不漆黑,外面的路灯和明月的清辉还照顾着这间屋子。 秦枝站在窗户口,李京州陷在沙发里,两个人手里都攥着一把火。 一时间没人说话。 秦枝最后把所有烟火棒都点燃了。 她说不上自己是真的有兴致,还是无事可做。 她走到他那边,把打火机给他放桌上,又去开了灯,然后拿了药,走到卧室。 刚坐下,他推门进来了:“放那别动,我给你换。” 秦枝摇头:“我想先洗脸。” 李京州嘴上还叼着烟,闻声点了下头出去了。 再回来,嘴上的烟没了,手里却多了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第71页 秦枝接过来走到浴室,李京州也走过去,他的东西就在架子上,只有一个牙缸和一支牙刷,连洗面奶都没有。 她在这边刷牙,他在另一边刷牙。 空间本就狭小,这样一来更显得逼仄。 秦枝问:“你刷牙干嘛?” 李京州说:“你刷牙干嘛我就刷牙干嘛。” 敢情是她多问。 大概五分钟,他们就都洗漱完毕了。 这是秦枝第一次素颜见李京州,但是没想象中不自在。 他从餐厅搬了个椅子,坐上面把她的一只腿放到自己腿上。 先是拆纱布,纱布沾上肉了,一揭开疼得秦枝一缩,腿猛地从他腿上拿下来了。 李京州被她这动作搞得怔了几秒,顿了顿,把她的腿放到床上。 他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声音淡淡的:“我轻点。” 这次是真的轻了很多。 纱布顺利揭下来,露出一大片蹭伤。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那一大片的皮肉都红肿着,又因为抹了碘伏,一片褐色,显得渗人。 李京州面色微沉,眉宇之间攒着寒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枝凝视着他,说:“没那么疼。” 李京州紧抿着唇没说话。 他拿棉棒沾了沾碘伏,一点一点给她上药。 有些较深的口子还在流油,秦枝很疼,但咬紧了牙没叫,可是耐不住棉签一沾上去,她的腿就紧绷一下。 李京州压着手劲儿,眉头锁的越来越深。 在她忍不住小声倒抽了一口凉气的时候,他忽然把棉签和碘伏往地上一摔,猛地站了起来。 秦枝被他吓了一跳。 就在她抬起脸的时候,他顺势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和他对视。 他喘着粗气,红着眼,一字一字告诉她。 你赢了秦枝。 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 但如果你敢不珍惜,老子一定弄死你! 作者有话说: 我鞭炮呢,给小两口放一挂,下一章继续甜甜甜 第32章 亲昵 [V] 接下来,他俯身给了她一个吻。 李京州是个浓墨重彩的人,自然只会接浓墨重彩的吻。 他紧紧抱住了她,微微托着她的头,咬得她骨缝里都颤软。秦枝并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可还是感到李京州在发抖。 然后她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个有关欲望的亲吻。 他只是想抓住什么,就像茫茫大海里抓住一根浮木那样。 他把一个热吻,演绎成一个绝唱。 像没有明天那样爱她。 太痛了。 秦枝觉得这样的李京州太痛了。 她抱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李京州动作一滞,身子僵了一僵。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刻他们脑海里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时光又回到那个,她给他唱摇篮曲的夜晚。 李京州从她身上起开了一点。 额头抵着额头,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 之后秦枝感到肩窝一沉,他埋在她身上不再动弹,双手紧紧拥住了她。 秦枝心慢慢跳得很快,快到仿佛有一万只小鹿在打架。 刚才那样激烈的纠缠也没能让她激动成这样。 因为此时此刻,他对她做了件比接吻更亲密的事。 秦枝一直觉得,李京州的名字就像个地名。 而就是这一刻,她画地为牢,再也逃不出他的京州。 …… 过了好一会儿,李京州才从秦枝身上起来。 他翻了个身,头挨着头,肩挨着肩,睡在她旁边。 空气中万籁俱寂,呼吸的变化尤为清晰,大概过了将近十分钟,他们的呼吸才变得平缓。 “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最后是秦枝打破这份宁静,她觉得她应该问清楚。 李京州没说话,却起身,去拿了药。 秦枝等他把剩下的药全都给她抹完,不催促,不打扰。 等他忙活完,把那些瓶瓶罐罐收好,放进塑料袋里,又出去了一趟,再进来,拿了盒烟。 他坐椅子上,叼了一根烟,边说话边点燃:“我们聊聊吧。” 秦枝伸手:“给我一根。” 李京州想了一秒,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给她,凑上去点火之前又提醒:“就一根。” 她点头说:“行。” 他才肯把火给她点上。 烟也抽了,姿态也摆上了,接下来就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真到了这一步,李京州没让女孩子先开口。 他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然后呢?”秦枝问。 李京州吸了口烟,两颊微陷:“你想问什么,问吧。” 秦枝还真想了想,才说:“想问的有很多,比如,你不会是因为我帮你挡了一下你才……”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他打断她,声音很沉,“也太小看你以前对我使得美人计了。” 秦枝怔了怔,笑了:“我就是因为看得起你,才知道你看上我不可能是因为我这张脸。” 李京州淡淡看着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秦枝呼了个烟圈,想到床头柜上抽两张纸接住烟灰,李京州把手掌摊开,“弹吧。” 第72页 秦枝犹豫了一秒,随后把烟灰弹他手里。 李京州看着她弹烟灰的动作,缓了缓又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 “我不是那种谁的好都愿意接受的人。”他扇了扇眼前的烟雾,不耐烦道,“不然现在在我面前的就不是你,而是王之娚了。” 说起王之娚,李京州又想起什么,解释说:“之前她说夜里听见我咳嗽,是因为她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咳了一声,她听到了。” “和我在一起,别的不敢保证,但有一点,我绝对不可能和任何女孩有暧昧,这个你可以放心。” 秦枝莫名心跳加快,他认真起来,挺要命的。 可是因为他太坦诚了,她反倒紧张起来。 静了一会儿,她才又问:“嗯……为什么问我要这个假期。” 李京州神色明显变了变,大概有那么十秒钟沉默,他说:“今天是我妈祭日。” 秦枝惊住了。 这一刻她一定没有控制好表情。 他为什么要去蹦极,又为什么在蹦极之后情绪低迷……她瞬间都明白了。 她记得他母亲是跳楼自杀。 怪不得韩玫说,他一到元旦前后就不正常。 秦枝沉默了,可是李京州这会儿没有想太多别的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和秦枝的谈话上。 “你还有要问的吗?” 秦枝摇了摇头:“你问我吧。” 他只问她一个问题:“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秦枝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 她安静两秒,伸手像在摸大狗一样摸摸他的脑袋,莞尔一笑:“很喜欢。” 李京州点点头:“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秦枝心里有一丝复杂,她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李京州一根烟抽完了,他抽了几张抽纸把手里的烟灰擦干净,又团成球把烟蒂摁上面捻灭。秦枝把她的烟头也给他,都由他拿客厅扔了。 秦枝又去刷了一次牙。 等她再出来,李京州给她倒了杯水在床头:“吃一片消炎药再睡。” 秦枝说:“知道了。” 她去吃药,李京州去浴室洗澡。 里面的水哗哗的响,秦枝心里特别亮堂,她想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分享给池雪和韩玫。 拿起手机才看到有未读微信。 竟是王之娚。 「还有两个小时到十二点。」 秦枝心头一刺,那原本被压下的复杂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王之娚在提醒她,那个赌约。 可昨晚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她不打算再和她共沉沦。 她想了想,回:「这个赌约,我们之间没有赢家。」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秦枝把王之娚删除了。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秦枝把手机收好,看着他围着浴巾走出来。 她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这么干净漂亮一个男孩,就归她了? 李京州只见秦枝呆愣呆愣的看他,走过去捏了下她的脸:“少犯花痴。” 秦枝摸摸脸颊,嗔他:“少动手动脚!”又补充,“混蛋。” 李京州一顿,似笑非笑说:“混蛋?这种情况你该骂流氓。” “……” 斗了几句嘴,随后李京州去吹了头发,才上床睡觉。 他们两个人没有等跨年,没有数倒计时,甚至没再多说什么话。 外面风雨琳琅,屋里静谧安然,他在被子下牵住她的手。 十二月的三十一号,他母亲的祭日,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痛苦和快乐的分割与统一,竟然都发生在这一天。 秦枝知道,爱不能填补爱。 亲情和爱情永远都无法混为一谈。 但是这一晚,她入睡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如果他在亲情上注定抱憾,那么在爱情上,她一定要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李京州听着身畔的呼吸声渐匀。 转了转头,看了眼她的睡颜。 她素颜很好看,比起带妆要显得沉静。 李京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昨晚的演出。 她站在聚光灯下,吸引所有目光,而他藏在黑暗的台下,在人群之中,和许多人一样,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来看她。 偌大的舞台只有她一个人,她动作并不算标准,但一招一式都是美的。 可他满脑子却都是那个顶着一头粉发,化着浓妆,在巷子里抽烟教训人的疯婆娘,那个在人声鼎沸的路边把气球放飞,还傻乐个没完的神经病,还有穿着他的卫衣招摇过市的厚脸皮,以及给他送粥帮他收拾家的小女人。 那才是她最漂亮的样子。 这会儿,再加一个不施粉黛的睡颜。 她最漂亮的样子,他们都没见过。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京州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人情复杂,他年少时在原生家庭里就窥见一斑,长大后披着媒体人的皮窥探众生之相,更是见多了人间百态。 真心? 他不会说这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东西。 只是满怀真心的人太少。 这少部分人下场又多半惨淡。 有些人真心给尽了,生命也就到头了,正如他的母亲。 而剩下的人苟活于世,有人还在小心翼翼去爱,有人则成了肆意玩弄真心的对象,还有一种人,他们寻求一种安全的平衡。 第73页 不爱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爱。 李京州就是最后这种人。 他不愿意成为自己所厌弃的那类人,却也再不能活成自己爱的样子。 他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活下去。 直到她出现。 他本可以在黑暗中苟活,可偏偏有一束光照到了身上。 第二天是李京州先起。 秦枝出客厅的时候,恰好看到李京州正在摆早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尴尬,站卧室门口迟迟没动弹。 李京州也没看她,边摆盘边问:“又没做什么让你尴尬的事,你就不敢过来了,等以后做了,你怎么办?” “谁尴尬了?”秦枝不愿被他看成胆小鬼,脸一扬,“腿疼,要你抱。” 李京州脸一沉:“你蹬鼻子上脸?” 秦枝撇嘴:“那我不吃了。” “爱吃不吃。” “……” 好啊这个李京州,昨晚还说要对她好,十二小时都没到就忘干净了。 不吃了,真不吃了。 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 秦枝转身进屋,这边门没关上,李京州就黑着脸走过来了,把门板一推,弯腰把她抱起。 …… 秦枝是发现了,男人都贱,都喜欢做打脸的事。 李京州买的是包子和豆浆,她喝了一口豆浆,是红枣味的。 吃着吃着,李京州忽然说:“我没谈过恋爱。” 秦枝差点呛死。 紧接着,他又跟一句:“你教我?” 秦枝看着他试探而又闪躲的小眼神,琢磨了一两秒也就懂了。 咧嘴笑笑:“行,我教你。” 李京州很明显冷了下去。 秦枝问:“怎么了?” 李京州夹了根咸菜,放到包子里:“没事。” 秦枝“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嚼着饭,渐渐地肩膀开始抖,没几秒就绷不住了,弯腰笑出了声。 李京州问:“抽风?” 秦枝媚眼一挑:“我逗你呢。”她清清嗓子,“我也没谈过。” 李京州看她一眼,很快把脸别回去,咬了口包子说:“谈过也没事。” “嗯。”秦枝点头,“就是多少有点吃醋,是吧?” “我没说。” “我说的。”秦枝笑笑,“你舍得让其他臭小子抱我,亲我,还有可能……” “吃你的饭。”李京州提高音量,吼了她一声。 秦枝被他吓得一愣,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火了,也就闭嘴了。 吃完饭之后,李京州去收拾碗筷,仍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秦枝想了想,走到厨房,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电视上都那么演。 李京州的反应也并不例外,他把她的手从腰上拿掉,转过身,眼看就要吻上来了,秦枝闭了眼睛。 脸倏地一凉。 他总能在最后一步给她来个出其不意。 她惊诧的睁开眼,见他憋着笑睨她。 她摸摸脸,一手的洗洁精泡沫。 秦枝要发火了:“李京州!你…唔……” 话没说出口,就被人欺身吻了上来。 秦枝挣了两下,他放开她,噙着坏笑问:“想什么呢。” 秦枝:“没……” 李京州低低沉沉笑,眼睛在她嘴角流连。 秦枝看着他,阳光从窗外照到他的眼睛上,他瞳仁是黑色的,但却不黯然,她可以看到他眼里亮晶晶的星光,而星光深处,倒映出她的脸庞。 ——终于住进,他的眼睛。 秦枝想了想,对准他的嘴角,吻了下去。 他或许不知。 她看来没心没肺,心机深沉,却也曾虔诚如信女,夜夜祝祷——祈愿获得真爱,如若不可,那就永不生悔。 在许多祈盼的孤独深夜。 她攒够所有星辰,才够和他接一次吻。 他越抱越紧。 她终于知道,原来原来星辰闪烁时是这样唯美。 作者有话说: 请不要过度脑补。 第33章 赌约 [V] 元旦假期之后,离放寒假就不远了。 早晨秦枝刚出门,就见李京州在等电梯。 她问:“你今早也有课吗?” 他说:“嗯。” 秦枝眼睛一亮:“太好了,可以蹭车吗?” 李京州说:“油钱你出。” 秦枝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走过去揽住他的胳膊,哼哼唧唧发嗲,又被他教训说“站有站样”,她才站直。 正好是一路迎着朝阳走,李京州车里却放着梁博的《日落大道》。 秦枝忽然想起不久前的午后,她和他赌气,一屁股坐到他车盖上,偏偏什么招对他都不管用,人家压根不管她死活,开车就走。 那时候她想,以后她一定让他求着她上这辆车。 现在也几乎差不多了。 因为秦枝知道,李京州早晨根本没课,作为一个合格的追求者,她早把他的课程表倒背如流。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沉默也是一种交流。 他放得歌都很好听,但她昨晚熬夜修照片,困得睁不开眼,最后干脆由着自己睡着了。 最后是李京州把她喊醒。 “你睡可以,去教室点完名再睡。” 秦枝睡眼朦胧,抵着车窗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把车停她教学楼附近的人工湖边了。 第74页 秦枝揉揉眼,揉了两下想起早晨化妆了,又停下来:“那我走了。” 她推门下车,李京州也跟着她下来。 秦枝问:“你还下来送我?” 李京州嗤了一声:“谁送你,我也上课。” 秦枝一愣。 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还在这演着呢。 她没拆穿,又打了个哈欠:“好,那中午见。” “还困?” “嗯。” “再困就把你扔池子里。” “嗯?” “醒花。” 刚买来的鲜花都需要放水里醒那么四五个小时。 他在说她是鲜花。 秦枝无语:“你这土味情话很烂诶。” “知道顶嘴了。”李京州说话间又咬上一根烟,“说明有精神了。” “……”秦枝无话可说,给他摆摆手,“我去上课了。” 秦枝刚拐到教学楼台阶上,就听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扭脸找了两秒,才看到在隔壁教学楼的韩玫。 韩玫跑过来:“我说,李京州送你来的?” 秦枝笑笑,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韩玫揽上秦枝的肩膀:“不错啊妞,我早就知道我的直觉是对的。” “什么直觉?” “如果有一天李京州身边真的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你,我想不到会是谁。”韩玫摊手笑笑,“结果,真的是你。” 秦枝愣了愣,笑了:“谢谢。” “害,我也没帮你什么。”韩玫看了眼手机,“不说了快迟到了。” “好,你快走吧。” 秦枝催韩玫去上课,自己也往楼上赶,在进教室之前,她收到一条微信:「日久见人心,我的朋友。」 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小表情。 秦枝想起晚会那天匆匆忙忙的对话,忽然觉得无比感激。 她感激韩玫大大咧咧,却并非不谙世事。 秦枝给她回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收回手机,小跑着赶到教室,才发现老师已经开始点名了。 她在门口扫了一圈,最后走到第三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几秒后,王之娚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她也把整间教室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秦枝那儿,二话不说走了过去。 秦枝那会儿正在擦桌子。 一个人影罩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是王之娚,也没什么表示,又低下头自顾自擦桌子。 “刚来的同学赶紧坐好!”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桌子,“咱们马上开始讲课了,别耽误时间。” 这话一听就是说王之娚的。 王之娚看着秦枝不说话。 老师往这边瞅了一眼:“秦枝,别擦了,先让王之娚过去。” 同学都在往这边看,她们俩和全校最红的名人李京州扯到一起,哪怕最老实的同学也起了八卦之心。 老师都发话了,秦枝擦桌子的手顿了顿。 她站了起来,也不看王之娚,跨步到走廊一侧。 秦枝很沉静。 眼看王之娚走到第二个座位,把折叠椅放下来,坐了上去。她拿起自己的书,转身走到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对付王之娚这样的人,你不用还击她,只要忽视她,就足够了。 可她低估了王之娚的执拗劲儿。 上着上着课,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个添加好友的申请。 添加理由是:聊聊? 秦枝忽略了过去。 刚退出来,手机又亮了一下。 秦枝想了想,趁着教授转身板书,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是殷晴发来的微信,但是发信者显然不是她本人:「如果李京州知道我们那个赌约会怎么想。」 秦枝心一沉,转脸往王之娚那里看了一眼。 王之娚察觉到了,回望过来。 她们都面无表情。 但目光中都有更深的东西。 秦枝压住心里的波澜,最终很平静的转过头。 没有回复她。 下了课之后,秦枝和李京州一起回家。 路上秦枝闭着眼,装作没有睡够的样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她听到他接了两个工作电话,每一个都长达十分钟,他全程压着嗓子在说,连发火都很小声。 装睡并不难,难的是装作睡醒的那瞬间,秦枝明显感觉车子停了,她缓缓睁开眼。 李京州问:“醒了?” 她嗯了一声,嗓子有点哑,但眼里一片清明,没有睡态。 他说:“你猪吗,就知道睡。” 秦枝笑笑:“我有事要给你说。” 李京州转脸过来,他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也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那么的平和安然。 秦枝看着李京州的眼睛,眼里一片清澈:“我和王之娚打过一个赌。” 李京州的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赌谁元旦之前能追上你。” 李京州看着她,眸光一分一分变暗,嘴角一分一分绷紧。 秦枝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心底是沉静的,声音也几乎轻的听不见:“或许你也感觉到了,我一开始对你并不坦诚,对不起。但是相处下来,我都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你。” 从来都不是不喜欢,就因为太喜欢才要掩饰,权衡,推拉。 李京州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没那么紧绷了。 第75页 他在等秦枝接着讲。 但是秦枝似乎已经把话说完。 她淡淡看着他,没找借口,没利用他的心软,没用对自己更有利的语言解释,更没把责任全都推在别人头上。 她不做一切可能会影响他判断力的事情。 坦坦荡荡,接受一切后果。 李京州却迟迟没说话。 就像陷入了一种自我毁灭前的宁静。 过了一会,他咬上一根烟,说:“下车。” 有那么几秒,秦枝一动未动。 但是很快,她把安全带解开,下车之前,她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他点上了火,一口烟呼出来,遮掩了神色。 秦枝又说了句“对不起”。 下车,关门,转身,走远。 他没有追上来。 也没必要追上来。 后来的几天,秦枝和李京州都没有再碰过面。 元旦过后,就进入了复习周,刚开始还上了几天的课,临近考试那几天基本都是上自习,秦枝没在学校窝着,出去跑了一个拍摄。 工作地点还要往北,从一个冷的地方来到更冷的地方,秦枝几乎是一下高铁就感冒了。 她这次的工作,是微博上认识的一个老朋友介绍的,要给某经济公司旗下的艺人拍年历和画报,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拍艺人,工作量不小,但薪酬够高。 第一天拍摄通常是最混乱的,上午光整理服装就整理到十一点,中午饭没有吃,一直拍到下午四点,有个资历较深的女艺人撑不住了,说要歇歇,大家才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秦枝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个面包,坐到一角吃。 看手机才发现秦响给她发消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枝想了想,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 秦枝问:“你今天没上课?” “发烧了。”秦响说,“听你也感冒了?” 秦枝“嗯”了一声,回答他最初的问题:“我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就到家了。” “哦。”秦响答应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话讲了。 姐弟俩一年打不了一个电话,还不到一分钟就挂了。 退出和秦响的聊天界面,她点进置顶的那个人的微信里。 上次发消息还是在元旦假期的时候,她发好几条,他才会回一条,要么是“嗯”,要么是“哦”。 秦枝再退出,点进朋友圈发了条动态:感冒了。 加个了定位,洛城高新区解放路38号。 微信提示“谁可以看”那栏,显示的「上次分组」还是李京州。 如果点开她那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看一看,就会发现有那么七八条动态都是如此。 忙起来并不能忘记很多事情。 但是不忙,一定会被那些事情绑架。 秦枝第一天就工作到深夜。 这次住宿是甲方安排的酒店,双人间,她和另一个摄影师一起住。那女生大概刚热恋,还没进门就在打电话,连上厕所都没挂。 秦枝烦得很,拿了手机和烟出去。 坐到酒店楼梯间,点上一根,嗓子疼得冒烟,但是缓解了某部分烦躁。 可是烟总有抽完的时候。 一根燃尽,有些更浓烈的情绪就涌了上来,她再抽第二根,压不下去了。 秦枝摁灭了烟,终于给李京州打了个电话。 听筒里刚传来接通的嘟声,那完整的一声甚至没有响完,电话就被接通了。 秦枝捏紧手机。 他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秦枝故作轻松:“接那么快,是不是一直守着手机等着我找你呢?” “自作多情是刻你DNA了吗。” 一开口,还是那个李京州。 秦枝心里升起了难以名状的感觉。 她咬紧了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起码不要再发抖。 默了默,李京州打破平静:“感冒了?” “你听出来了。” “活该。”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秦枝怔了怔,她裹紧了衣服,有点想哭,可摸摸脸,干燥一片。 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或许没有放弃她,同样也没原谅她。 作者有话说: “她和大多数敏感而胆怯的女孩子一样,当喜欢上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时,会因为怕受伤,而保留一部分真心,打算等对方也喜欢上自己之后,再付出感情。一开始的算计,但后来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第34章 奔赴 [V] 第二天一早,秦枝被来电的声音吵醒。 她醒来的那瞬间立刻就意识到感冒严重了。 从喉咙到牙根,再到耳根子都疼得像吞了刀片,脑袋沉得像灌了铅,鼻子也不通气。 她身体一向弱,最近没少折腾,病成这样已经算老天开恩了。 秦枝挣扎着去床头柜上拿手机,一看清来电显示,直接愣神了。 她右划绿色接听键,迟疑喊了声:“李京州?” “你住哪?” “什么? “我问你住哪。” 秦枝没明白他意思,却还是回答了:“我发定位给你。” “嗯。” 他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通话结束之后,秦枝呆了那么一会儿,才把定位发给他,消息发送成功的时间是六点五十二分。 第76页 那么早。 他想干什么? 秦枝紧紧握着手机,又睡回被窝。 没一会又一阵铃声响起来了。 这次是与秦枝同住那女生的,她迷迷糊糊接了电话,说了两句什么,门口有人敲门,她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女生赤着脚跑到门口,开了门,再回来拎回一份早餐。 “老公!爱你!你对我真好……” 挂电话之前大概就是这几句吧,总之挺腻歪的。 秦枝问:“你男朋友给你订的餐?” “对啊。”女生迫不及待拆开袋子,声音里藏不住的喜悦,“他知道我减肥不吃晚饭,担心我早晨贪睡再不吃早饭,就给我订了外卖。” “他对你真好。”秦枝有礼貌的点评了一句。 女生觉得秦枝是羡慕她,心里窝着甜,回了句:“我也觉得。” 秦枝又看了眼手机,七点十二分了。 难道李京州也给她买了东西? 秦枝隐隐期待,再次摁亮手机,七点十三分。 女生问秦枝:“他买了挺多的,一起吃吧。” 秦枝笑笑:“谢谢,我不饿。” 刚说完话,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来6106。」 李京州发的。 …… 有什么呼之欲出。 秦枝呼吸一窒,紧接着也学刚才那女生那样从床上弹了下来。 那女生正对准早餐咔嚓咔嚓拍照,余光只见一个人影从床上蹦了下来,闪电一样跑出了房间。 她吓得手机差点掉粥里。 电梯还要等,秦枝跑楼梯上的六楼。 “咚咚咚。” 敲门声和心跳声频率一致,她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扣响门板。 只三下,门被打开。 李京州出现在眼前。 秦枝看着他,足足愣了半分钟。 李京州就眼睁睁看着她傻愣,直到无意间低了低头,看到她脚上没穿鞋,才用食指点了下她额头:“不进来就滚。” 他转身进屋,门敞着。 秦枝顿了顿,走进去,把门关上。 却只站在门边,问他:“你来干嘛。” 这个问题让李京州眉头蹙了蹙。 “干嘛?”他气笑了,语气里都是对这个白痴问题的鄙视,可很快就自问自答,“干你。” 他睨着她,淡漠懒散:“你让干吗?” 秦枝呆呆愣愣,摇摇头:“我感冒了。” “感冒怎么了?” “不能传染你。” “……” 李京州彻底无语了。 他开了一夜的车过来,可不是为了听她说这个。 他喊她:“你过来。” 秦枝走了过去。 他指了指桌子:“上边有药,还有早点,先吃哪个随你,但都得给我吃了。” 秦枝走到桌边,打开袋子,蒸气水珠抖了下来,里面的豆浆和包子都还热乎着。 “还是先吃饭吧。”李京州想了想又说,“空腹吃药伤胃。” 秦枝抿抿唇笑了。 她照他说的,先吃了饭。 李京州眼看着她吃完,紧接着命令道:“找双拖鞋穿上。” 秦枝乖乖照做。 穿好鞋,又按照药盒上的说明,把药一粒一粒抠下来,一口气吃下去,喝了两口水送了送。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李京州也不和她搭话,她想了想,到浴室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捂了把脸,深呼吸了一口。 再出来,看到他在低头看手机。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试探着拉住他空着的那只手。 他转头,一脸冷淡,用表情在问她想干嘛。 秦枝欲言又止。 李京州只等了她两秒又把脸偏了回去。 秦枝想了想,握了握他的掌心,问:“可不可以抱抱我。” 李京州又把头转回来,他眼尾轻轻扫她,紧抿着唇,无比淡漠。 秦枝垂了垂眸。 他这样真的让她心里很没底,可是很快,她又抬眼:“或者让我抱抱你。” 李京州始终沉默。 秦枝盯着他,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她把头低了下去,以一个略显羞愧的姿势。 可就是这时,他忽然问:“光抱够吗?” 她恍然抬脸。 他就在这时低下头。 每次接吻都是这么猝不及防,像一场忽然兜头而下的暴雨,带着电闪雷鸣,狂风阵阵,如此激烈,令人如此无措,却又如此酣畅淋漓。 李京州的吻不可能不强势。 秦枝乱了,笨拙却激烈的回应着。 …… 李京州觉得自己要被秦枝搞死了,他抓着她的后颈让她扬脸,低头用嘴唇蹭着她的额头,秦枝反应了一秒,对他说了句什么,李京州忽然停住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停住,还在隔着衣服摸他。 李京州猛然把她推开,腾地站起来,胸口一起一伏:“秦枝,求我原谅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他眼里欲望未褪,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嗓音又哑又沉。 秦枝有点局促,但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她对上他的眼睛:“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身体本能,和其他事有什么相干?” 李京州顿了顿,他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更深的东西。 第77页 但显然,她如此坦荡,像一望无垠的茂密草原,一览无余,却又一眼望不尽。 秦枝站起来,环腰抱住了他,仰着素白的一张脸眼巴巴看着他:“看你刚才亲我那架势,我还以为你打算让我下不来床。” 李京州目光沉了又沉,这丫头讲话一向大胆,这会儿也不例外。 他心里的火想发却发不出,而身上的火想泄又泄不掉。 默了默,把她推开,钻进浴室了。 淋浴声响起,秦枝站在玻璃门外,迟疑了片刻,问他:“你洗冷水澡不怕感冒么。” “我有病?大冬天洗冷水澡?”他的呼吸带着些微难以捕捉的急促。 “不冲冷水澡怎么泄火?”秦枝不解,电视上不都那么演吗。 “操……”李京州低吼了一声,“你他妈再说话就给我滚!” 秦枝听他的声音觉得不太对劲,再想想也就恍然大悟了,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走到床上坐下。 为了避免尴尬,秦枝又找了别的话题聊:“李京州,你是怎么过来的。” “开车。” “开车?” 秦枝如果没记错,两个城市之间六小时车程。 水声很快停了,李京州神清气爽走出来,问她:“耳朵不好使?” 秦枝摇摇头,又问:“那你是原谅我了。” 李京州远远瞥着她。 他知道她是真害怕了,他不忍看她这样,但又隐隐高兴,因为他知道害怕代表着在乎。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所以即便后来她对他掏心窝子,他仍然不敢相信她,反而不敢喜欢她,不敢承认自己喜欢她。 和她在一起,是挣扎过后的选择。 既然做出选择,他的答案就已经给了,赌约的事,他不能说一点不在意,但他很清楚那没有那么重要。 那天她下车之后,但凡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一直在目送她。 他在等她回头。 没有理由,但就是想要她先回头。 她只要回头就行,剩下的一百步,他来走。 “我开了一夜的车过来找你,你还不知道答案么。” 李京州停顿了好久才给秦枝回了一句。 秦枝凝视着他。 她知道他不喜欢煽情,她也不喜欢。 默了默,她说:“我都懂了。” 李京州轻笑:“懂什么了?” “说出来怕你不好意思。”秦枝嗔了他一句,抿着笑拿手机看,已经八点了,而她九点开工。 “开了一夜的车,肯定很累吧,你先睡一会儿,醒了之后就走吧,不用等我。”秦枝走上前摸了摸他的眉毛,“路上开累了就到服务区休息休息。” “那你呢?” “我还要工作。”她叹气,“估计下午五点多才能收工,我这边一结束就去坐高铁,今晚我们遗棠见。” 李京州没说什么,桌上还有她没吃完的早点,他过去拿了个包子几口吃完了。 两个人又待了一会,秦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秦枝走后李京州真的在酒店又睡了一会儿,难得不依靠药物和酒精就睡着,可能是太累了吧,不过也就睡了两个小时,他就被一通工作电话吵醒。 解决完一些小事,他又视频通话给大家开了个选题会。 一来二去就到中午了。 秦枝打电话来,问他:“走了吗?” 李京州当时正要出门去吃点东西,边穿裤子边说:“嗯…” “下雪了,记得路上慢点。” “知道了。” 挂了电话,李京州拿了手机和烟出门。 雪下得不大,盐粒子一样。 他到楼下吃了快餐,吃完之后迟迟没有离开,看着玻璃窗外的行人,脑袋里一片空白,可能这就是等待一个人的感觉吧,他想到这,烟瘾犯了。 他起身离开。 在路口抽烟的时候,看着车流和人群,他忽然生出想法,掏出手机在街上录影。 他虽然不是摄影专业的,但从初中就玩单反,玩大炮,对拍图摄影都不陌生。 因为他母亲生前就是一名媒体工作者,在台里有自己专门的节目,有时候周末他会到电视台找她,台里的叔叔们都很乐意教他鼓捣这些东西。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拍发传单的学生,拍来去匆匆的上班族,拍热吻的中年情侣,拍天桥底下的流浪汉…… 这些素材可以做一期选题,他已经有了一点想法,至于具体的策划,他还要回去和大家商量。 等他收回手机,才发现走远了。 右手边的店在搞活动,音乐声很大,他下意识看过去,注意力却被旁边的纹身店吸引。 这家店的名字就叫“刺青”,有点意思,李京州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被32章搞怕了,怒删二百多字。 宝们收藏一下专栏叭~隔壁《晚风》即将开文。 第35章 陪伴 [V] 秦枝提前收工了。 经过第一天的磨合,第二天大家配合的显然更好,中午休息了半小时的情况下,还提前了一小时收工。 秦枝背着她的设备到酒店收拾东西,和她同住的女生问她要不要一起打车去高铁站,这样车费便宜一点。 秦枝想了想同意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酒店门口,给李京州打了个电话。 第78页 有辆白色的宝马鸣了声笛。 秦枝看了一眼,没在意。 听筒那忽然传来一句:“上车。” 电话冷不丁被接通,秦枝吓了一跳,反应了一秒才问:“那是你的车?” “……”李京州挂了电话,把车窗摇了下来,“这下信了吗?” 秦枝瞪着眼,提箱子下了台阶,露天地面上有雪,她还差点滑了一下。 “秦枝,这是……”和秦枝同行的女生问。 秦枝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我男朋友来接我。” “哦。”女生恍然大悟,“这样啊。” 女生早晨才刚刚秀完恩爱,她以为秦枝会很羡慕她来着,没想到人家有个更恩爱的在后面等着,一想到这,脸色有点不好。 秦枝以为女生是因为被放鸽子心里不舒服了,想了想说:“我还是把车钱给你吧。” “没事。”女生干巴巴笑笑,“我回头找男朋友报销。” “总之还是抱歉啦……” 这边正聊着,那边李京州摔车门下了车,把秦枝的行李箱一把夺过去,面朝她用口型说:“上车。” 他不耐烦了。 秦枝眨眨眼,对女生笑笑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嘞,再见。” “再见。” 秦枝上了车,李京州挂挡,车子驱动后他吐槽:“真是一次和睦的告别。” 秦枝没理他,盯着他方向盘上的车标问:“这车?” “也就三十来万。” “……”秦枝瘪瘪嘴,“哦。” 李京州瞥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惩罚她的阴阳怪气。 秦枝把他的手打掉:“你等了我一天啊?” “没有。”他直视着前路,“睡过头了。” “我还不如不问。” “车后面有零食,你要是觉得嘴巴闲就吃两口。” 意思是让她少说话。 秦枝懒得吃东西,也不再和他斗嘴,怕把他路怒症逼出来。 她玩了会手机,再抬眼,看李京州还是维持着刚才的样子开车,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认真起来的样子都是很迷人的。 秦枝挪不开眼,像个花痴,最后被他骂“再看我就把你扔下去”她才转眼。 然后秦枝阖上眼睡了一会。 等她醒来,却是在高铁站路口。 “我们怎么来这了?”秦枝咳了一声,重感冒刚醒,喉咙是很难受的,她有点后悔眯这一会了。 “坐高铁快。”他声音没什么温度,“时候不早了,你尽早回家。” 秦枝坐那半天没动。 她不理解,他待了一天,只是为了把她送到高铁站么。 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不要。”秦枝很快做出决定,“我和你一起走。” 他拧眉:“开夜路,你以为搞浪漫呢?” 秦枝当然知道在车上坐好几个小时会累,但是开车的人更累,他都能开一夜过来,她怎么不能坐一夜回去。 她点开手机:“我把票退了。” 他抢过来:“我生气了。” “李京州。”她喊他的全名,这是一个亲昵的信号,“带我走吧。” 李京州看着她。 她敛起风华时,拥有这世上最淡的眼。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静不是面无表情,而是笃定而安然。 心里有一个声音问他,你想带她走吗? 想,可是…… 她还在生病,长途漫漫,这不是正确的答案。 但是,你知道,这却是唯一的答案。 …… 李京州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挂挡,转动方向盘,掉头,车子挤入宽阔的大道,义无反顾的扎进茫茫车海里。 这是一场不伤害任何人的私奔。 在一个并不晴朗的夜晚,从一座陌生的城市出发,目的地是他的故乡。 李京州攥紧了方向盘。 越往城市边缘开,人烟越稀少,渐渐地他们开始路过满是迷雾的路。 秦枝刚开始还会念一些微博上的热搜给李京州听,过了两个服务站,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京州捏了捏她的脸颊,有点哭笑不得。 周围全是雾与黑暗,他不太明白,她怎么会安心睡着。 他放了首陈粒的《光》,音量只调到两个格。 朝着灰色走去,住进混沌深海,开始无望等待。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这样生活的。 但是现在他明白,雾会散,光明会降临。 就算害怕,慢慢往前开就好。 秦枝再醒来,是在高速的休息区。 李京州给车子开了一条窗缝,跑到不远处抽烟,在刺眼的车灯照耀下,秦枝清晰看到尼古丁升腾的烟雾和他呵出的白气混在一起。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抽完了两根烟。 过了一会儿,他上车来。 见她醒着,问她:“醒了?” 秦枝没回答,反问:“你困了?” “没有。” 他没撒谎,他睡眠一向不好,出去抽烟只是单纯烟瘾犯了。 秦枝点点头,却忽然解了安全带,起身凑近他,同时揪住他的领子,让他昂起头。 她吻了他。 她的吻技是他□□出来的,只有野性,没有温柔,只有攻城掠地,没有浅尝辄止。 第79页 亲了没几秒,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秦枝感受到了,果断从他身上起开。 理理衣服,挑着媚眼:“来精神了吧?来精神就走吧。” 李京州还没从温柔乡里走出来,看着她,胸口一起一伏,目光中似有无数要说的话,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车子没有熄火,挂上档就能走,他打开车前灯,慢慢把车开到公路上。 后半程雾散了,夜里十二点,他们下了高速。 再过一小时,也就到公寓了。 已经很晚了,李京州说:“回去好好休息。” 秦枝说:“你也是。” 两个人在电梯口分开,各自进了各自的家。 回家之后,秦枝把设备放好,澡也没洗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订了外卖,到浴室洗了个澡,收拾好自己之后没多久,有人敲门。是外卖小哥。 秦枝接了外卖,又从厨房里拿了些水果,才去敲李京州的门。 他很快把门开开,见是她,似乎有点没意料到。 秦枝扬扬手里的东西:“我订了外卖,一起吃吧。” 刚说完话,身后电梯“叮”了一声,有个外卖小哥跑来:“你好,李先生,尾号0712。” …… 李京州也点了餐。 两人份的。 这下看来午饭也有着落了。 秦枝心情不错,和李京州一前一后进了家。 进来才发现李京州家里真是乱得够呛,餐桌上的啤酒罐五六个,烟灰缸都满了,还有茶几上也都是酒瓶子,外卖盒。 秦枝边啃着李京州买的煎饼果子,边给他收拾屋子。 等走到茶几边上,才看到原来桌上还有他抗抑郁的药。 她就是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分开这几天,他过得很不好,甚至比她还煎熬。 秦枝一时无言,很快又弯起腰继续收拾。 她不想说什么,那样太刻意了,心里明白就好。 李京州就看着秦枝在那收拾,大爷似的,他很久没体会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心情有点好,早饭胃口不错,吃得很多。 后来秦枝收拾完,说要去复习功课,李京州也有事要忙,就没留她,只说中午别忘了过来吃饭。 秦枝本来打算回校的,既然李京州这么说了,她干脆改在家里复习。 期末考就在三天后。 大学考试远没有中学时期那么紧张,主要是考完试之后接着就能放假了,对假期的喜悦能冲刷对挂科的大半恐惧。 考完试之后,秦枝就要回烟城了。 临走之前,她去逛了趟超市,这时候离过年还早,年货和春联都还没开始卖,她弯弯绕绕找了很久,才在西城一家小店里买到去年卖剩下的旧春联和过年小挂件。 买完这些东西之后,她又去学校拿了个快递。 她是刚刚好卡在菜鸟驿站关门之前到的,人家卷帘门都落下一半了,硬是让她赶巧了,否则这件包裹怕是要留在学校过年。 买完春联,拿完快递,回公寓之前,秦枝又去了花店一趟,最后回到公寓天已经擦黑了。 她出电梯之后,直接到李京州家里去。 李京州那会也才刚回来,给她开门的时候鞋只换了一只,见她大包小包拿那么多东西,问她:“你抢劫去了?” 秦枝心情不错,笑呵呵说:“对,所以你现在窝藏罪犯了。” “买的什么?”李京州显然心情也还行,话音里有笑意。 秦枝把拿来的快递给李京州,自己拿轻的进屋。 李京州把快递放在餐桌上,他家里没有剪刀,秦枝去厨房拿了菜刀把快递箱划开。 一股扑鼻的药香味幽幽飘过来。 “中药?” “对,这个药是我找我叔叔……也就是我继父拿的。”秦枝把药包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是很厉害的中医。” 李京州拿起一包闻了闻。 秦枝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都是壮阳补肾的,对症下药。” “你说谁?”李京州抬眼,阴恻恻看她。 “……”说谁谁心里清楚。 李京州冷笑了一声:“我行不行你试过?” 秦枝秒怂:“没。” “想试试?”李京州把药包放下,走到秦枝面前来。 “我错了我错了……”秦枝怂的没边了,一直往后缩。 李京州攥住她胳膊往前轻轻一带,她就撞他怀里了。 然后李京州揪着她的衣领子,荡了荡,往里看了一眼。 “孔雀蓝。” ……她内衣的颜色。 “够白。”声音喑哑,目光浓稠,“就是还能再大点。” 这几个字就像几枚导.弹,秦枝脑子轰一下炸了。 疯了疯了疯了! 狗男人耍起流氓来一套一套的。 秦枝捂着胸往后退,把她那可怜的低领毛衣往上拉了拉,解释:“是治失眠的。” 李京州静了下来。 秦枝委屈死了:“我知道你睡眠不好,专门让叔叔给你配的安神药。” 李京州依旧沉默。 他眼里的欲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 可李京州向来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很快他就把多余的情绪收好了,指了指快递旁边的塑料袋,问:“这是什么?” 第80页 “自己看。”秦枝没好气儿。 李京州失笑,把那袋子勾过来,打开一看,全是红的。 他低低笑了笑,胸腔微微震动:“土死了。” 他把那些春联福字都拿了出来,撇着嘴看了又看:“土,真土啊。” 秦枝摇摇头:“李京州你说句实话会死?” “老子从来不说假话。”他呛她一句,又胡乱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掏出烟盒,坐椅子上,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 李京州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点火没点上,他又摁了摁打火机:“几点?” “问这个干嘛?”秦枝问,“你要送我吗?” 火点上了,烟雾一片,他抬起眼,冷笑:“你是什么贵宾吗,我还要送你。” 秦枝不说话了。 但她没有闹情绪,只是把春联拿到他客厅的抽屉里,又把中药拿到厨房,最后打开冰箱看了看,挺空的,但好在没那么多酒了。 她问:“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吧。” “……” 李京州顿了足有十秒,才说:“不去。” 秦枝问:“为什么。” 李京州说:“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不想,不愿意。” “……好吧。” 秦枝不想强迫他。 她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于是没再和他说什么,也没再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秦枝拎着箱子出门。 临走之前,她到李京州家敲门,敲了很久,他都没应,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好吧。 这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秦枝想,压根也没必要告别。 她拎着箱子走了。 出了公寓楼,越往外走,她心里就越空旷,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步子挪不动了,停了下来,转头朝某个窗户看去。 迎面而来的风,吹开了长发,吹迷了眼睛。 大风刮过,她看清了—— 他就站在窗户口那看她。 秦枝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三声之后,他才接听。 秦枝笑笑:“怎么着,舍不得啊?” “嗯。”他应了一声。 秦枝呼吸慢了一拍,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她。 更不知道怎么回。 懵了两秒,他却把电话挂了。 窗户口的人影不见了。 再给他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作者有话说: 他给她买的早饭是煎饼果子。 她会安心睡着,是因为身边有他。 微博:周晚欲。来找我玩~ 第36章 争吵 [V] 遗棠距烟城在地图上看并不算远,秦枝一路往南,走了很久,可是外面光秃秃的树木和山头显示她并没有离开北方。 在高铁上,她给李京州发了几条微信,他没有回。 秦枝知道,他舍不得她走,在耍小孩脾气,可即便知道心里也多少没底,她没有恋爱经验,因此她很依赖星座和网上的情感贴。 网上提到一个概念: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意思就是,男人要吊着。 于是接下来,秦枝不再频繁联系李京州。 那时候的秦枝并不知道,爱情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克制自己的行为,或许能得到短暂的甜头,但绝非长久之计。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他能多喜欢自己一点而已。 秦枝和李京州这么不咸不淡了大半个月。 很快就临近年关了。 春节之前,要送节礼,走亲戚,秦枝对这种社交一向抗拒,于是蔡茹又一次看不惯她了。 “这么大孩子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你一年到头能见这些亲戚们几回?” “越长大越没礼貌了,你这样的以后结婚,你婆婆得说我没教育好你……” 总之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吧。 刚开始放假那三天,秦枝在家里待得还行,到第四天蔡茹就不满意了,又是嫌她起得晚,又是嫌她不知道做家务,又是拿她和邻居家的姐姐比,说人家怎么怎么样,你应该怎么怎么样。 这大概是每个学生都会经历的事情,秦枝倒也习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生活方式,个体独立,哪怕是父母也无法干涉太多,这个道理秦枝懂,可蔡茹不会理解。 家要常回,不能常待。 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秦枝对付蔡茹的唯一办法,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和她吵,但也不改变自己。 蔡茹在这边唠叨,秦枝就去客厅和秦响一起看电视。 她数落了一会,发现秦枝不吱声,更来气了,问她:“你什么态度?咱现在没脸没皮了是吗,我说你,你都觉不着了?” 秦枝这次有反应了。 她转过脸,认真说:“妈,我只是不想和你吵架。” 这样的秦枝让蔡茹哑口无言。 她憋得脸通红,余光看到秦响,问他:“你做完作业了吗?” 秦响说:“做完了。” “什么是个完,做完了你会了吗?”蔡茹总有话在这等着,“你成绩下降成什么样了,还不回屋学习,你以为你和她能一样吗,她已经高考完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行吗。” “……” 第81页 秦响最后被蔡茹轰进屋。 秦枝知道,蔡茹是个实心眼,她真把秦响当自己儿子才会这么骂。 但是,显然,秦响和秦枝一样,都是细腻的人,他们不能接受这样“我为你好,你就必须接受”的教育。 秦响走了。 秦枝一个人坐客厅,更碍眼了,蔡茹接着数落她:“你说你都放假多久了,也没辅导过他学习,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 秦枝只好也从客厅离开。 她敲响了秦响的门。 进去之后,才发现秦响正在看漫画。 秦响屋里窗帘全都拉上了,只留一盏台灯,秦响坐在灯旁,皮肤被照的莹白,人家说泼了牛奶的皮肤,就是形容他这样的。 秦枝没忍住说:“秦响,你长得真漂亮。” 秦响肩膀僵一了下,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秦枝知道,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少喜欢被人用漂亮形容,于是掀开话题不说了,又问:“把你各科的试卷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秦响摇头:“姐,你就别学大人那么对我了吧。” “……”秦枝愣了愣,但很快她就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她打算出去,这时秦响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枝恰好站在他桌前,清楚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去死】。 她心猛地一颤。 而秦响像是吓着了似的,飞快把手机拿起来,慌乱的挂断,紧紧捂在胸口上,警惕的问:“你不出去吗?” 秦枝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岁弟弟,他们并不亲近,但不至于陌生,因此秦枝感觉的到,他有心事。 而这个感觉,早在上一次碰面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出现了。 秦响继续看着漫画,秦枝坐在他房间里沉默了一会。 终于打算问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秦响翻书的动作停了,他合上书,转脸问:“为什么这么问。” 秦枝淡淡的:“直觉。” 秦响愣了愣,笑了:“可惜你的直觉不对。” 秦枝停了一会,她知道交流不在于说话,而在于怎么去说。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直言不讳:“秦响,我直说了吧,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务必告诉家里人,起码告诉我。你如果不能自救,又不打算求救,那么没人能帮你。” 沉默的时间很长。 秦响半天没有再翻页,但也没有敞开心扉,就像一堆棉花,一个拳头打过来,白使劲儿。 最后这次交谈以沉默告终。 从秦响屋里出去之后,秦枝突然很想李京州。 她忽然意识到,李京州和秦响是完全不同的男性。 秦响是那种像花像树的男孩子,清爽而美好。 李京州却像一块石头,甚至一座山,嶙峋的怪石组成了他的筋骨,捂不热,晒不化,吹不倒。 他身上没有蓬勃生长的力量,也几乎看不到生命力的痕迹,可他就是存在着,你就是征服不了他。 看着他的眼睛,秦枝常常会想到一句话: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他就是风暴。 遭受过那么多的变故,依然屹立不倒,依旧仰天呼啸。 他很强,很有力量,可是突然之间,她眼前浮现出她离开遗棠那天他的身影。 冰凉的建筑物里渺小的一个点。 秦枝无法平静了。 她很想听听他的声音,而这个念头一出,她就已经拨通了他的电话。 距离上次联系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 他接的很快:“喂。” 倒让秦枝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抿抿唇,走到自己房间把门锁好,才问:“想我了没?” “……”他沉默了。 秦枝说:“我想你了,很想。” 她总是这样,可以一直不联系,但一旦联系上,就无法克制自己。 李京州默了默,“嗯”了一声。 他这态度,成功的让秦枝忘记了打电话的目的,作劲儿上来了,又问:“到底想不想我?” “……我在开会。” 他的确不方便讲电话,这天是春节前最后一天上班,会议室里有人正讲年度总结PPT,可底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他控制住自己从心底隐隐泛起来的愉悦表情,用眼神警告他们好好听。 “那想我就说一,不想就说二。” “三。” “三啊,三是非常非常想。” “……”李京州显然拿她没有办法,无奈摇摇头。 他不知道,他的眼角眉梢是带着笑的,充满宠溺的那种,惹得正在做报告的员工都忍不住停下。 会议室没声儿了,他很快察觉到,干咳了一声,站了起来,在一片八卦的眼神中,走出了会议室。 这时秦枝这边,蔡茹忽然叫了一声:“慧慧!过来搭把手!” 秦枝只觉无力,却只能答应“来了”,她对李京州说:“我妈喊我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李京州愣了愣,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两眼,确认通话的确已经结束,微微发愣了几秒,才摁灭屏幕,回会议室。 蔡茹找秦枝没有别的事,不过是要缝一件衣服,想让她引线,秦枝一秒钟就把那个线头穿进去了。 第82页 有点后悔挂断了李京州的电话。 不过很快蔡茹又使唤秦枝去干别的活,整天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儿而忙前忙后,无论干得好还是不好总得挨一顿骂。 秦枝总觉得撑不到过年,她就得和蔡茹吵一架。 然而她没想到这次争吵来的这么突然。 除夕之前,她和蔡茹一起去做美甲。 美甲桌很长,一排能坐十个人,也是赶巧了,秦枝和蔡茹到的时候,刚有两个人做完,于是她们补上空位,没排队。 只是她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秦枝挑款式的时候,只听中间那人喊了声:“阿姨。” 叫得正是蔡茹。 秦枝当时心里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可显然她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的能力,那女生很快和蔡茹交谈起来。 “你是……” “我是曲柔,以前和朱慧是同桌。” “哦,小柔啊……” “阿姨,真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朱慧现在怎么样了。” “慧慧?慧慧就在你旁边呢。” 蔡茹偏偏身子,喊秦枝:“慧慧,你同学,快给打个招呼。” 这段对话甚至不到一分钟。 秦枝扭脸和曲柔对视上。 秦枝她很平静,可曲柔眼里的震惊没有藏住,秦枝想,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场她一定会捂嘴做出更夸张的姿态。 “朱慧?”曲柔难以置信,“天呐,你变化好大,我都认不出你了。” 秦枝不冷不热:“你变化也很大。” “我?”曲柔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瞥了眼美甲师,轻声说,“我都是整的。” 的确是整过的。 否则秦枝也不至于没认出来她,如果早认出她,秦枝一定转头就走,不可能还坐在这。 曲柔说完,还盯着秦枝看。 似乎在期待秦枝也给她什么回应。 秦枝没给面子:“你看我干嘛,我又没整。” “……”曲柔尴尬了,笑笑,“害,我没那个意思。” 秦枝没接话。 很显然,她讨厌曲柔,讨厌到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她不会忘记,当年刚被王之娚那伙人欺负的时候,曲柔做过什么。 美甲师正给秦枝卸甲,这边曲柔烤完封层就做完了。 老同学久别重逢,曲柔显然有很多话想和秦枝说,想了想,问她:“方便加个微信吗?” 秦枝说:“不方便。” “你什么态度?”蔡茹听到了,很不满意秦枝的表现,对曲柔笑笑,“她卸指甲不方便,你加阿姨的微信吧,回头我把她推给你。” 秦枝想说什么,然而那边已经在交换微信了,她不好在公众场合跟蔡茹挣,就没再吱声。 等曲柔一走,蔡茹就埋怨起秦枝:“你刚才什么态度啊,都是同学,人家要加你微信你不加,临走了也不给人道别。” “妈,如果我没记错,我初中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和她关系并不好,甚至很糟。” “以前是以前,都多少年过去了,面子上起码要过得去吧。” “……” 秦枝后来做完美甲没有回家。 她去池雪家住了一夜,如果她不出去透口气,恐怕是会疯掉。 要是平时,秦枝还能在池雪家多住几天,然而第二天就是除夕,秦枝没理由在别人家过年,一早起床抽了根烟,也就回家了。 刚回来的时候,蔡茹正在调馅子,看到她,并没说什么。 秦风华在阳台上浇花,秦枝走过去给他问了声好。 秦风华问她:“心情不好?” 这太直白了,秦枝只能下意识摇头:“没有。” 秦风华从鼻间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呀。”他笑笑,“我昨晚一听说你去池雪家住,就什么都知道了,放心吧,我说你妈了 ,她不会再凶你的。” 秦枝吸了一口气:“谢谢叔叔。” 秦风华眼睛还落在他那些花花草草上,叹了声气,语重心长说:“你去帮你妈妈包饺子吧。”说到这他转过脸,看了秦枝一眼,“她需要你。” 秦枝抿抿唇,走了出去,到厨房洗了洗手,去揉面。 接下来的气氛还行,起码没有争吵。 晚上的时候,全家坐在一起看春晚,气氛比白天还要融洽几分。 大概是九点多的时候,秦枝微信响了。 有个人申请添加她为好友:你好朱慧,我是曲柔。 秦枝的火瞬间又被拱上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才对蔡茹说:“妈,下次别和曲柔聊了,也别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 蔡茹不以为然:“她是你同学啊,不是别人。” 秦枝握手机的手紧了几分,指尖泛白,有一些回忆涌上心头。 当初她被王之娚那伙人欺负的时候,曲柔不仅没有帮助过她,反而在老师了解情况的时候,帮那些女生做伪证。 如果说曲柔当时是害怕惹火上身,秦枝尚且能理解一个初三孩子的胆怯。可后来是曲柔把她的日记本拿给王之娚看,王之娚才知道了她喜欢李京州这件事,后来发生了什么,秦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秦枝看着蔡茹,觉得再也不能忍受。 她使出全身力气压住心底的波涛,很认真说:“妈,我是不是给你说过,我上学的时候被欺负过,她就是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我记得我都跟你提起过的,你为什么还……” 第83页 “不喜欢不加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蔡茹看小品正看到兴头上,敷衍的说,“以前的事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巴着不放,你意志软弱,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小事?你眼里的小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事,你为什么总要和外人共情,不能理解理解你自己的孩子?” 秦枝想不通,为什么有些家长在出现矛盾的时候,总是习惯让自己的孩子先认错。可是这能给孩子带来什么,知错就改的勇气,还是自我意识的衰退? 又或者是一种难以改变的习惯,比如,学会了道歉,却一辈子都学不会如何接受道歉。 “秦枝,大过年的,你非要找事是吗?”蔡茹放下手里的瓜子,站了起来,“我问问你,我哪句话招你了?” “蔡茹,你不要再说了,孩子以前发生过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干嘛还揭她伤疤呢。” 秦风华这才找到插话的时间,可已经晚了,蔡茹的火上来了谁都压不住。 “我揭她伤疤?”蔡茹气笑了,“加个好友,就是揭伤疤了?” 蔡茹看着秦枝,气的头发丝都在发颤:“以前觉得你年纪小,有些话不好说,但现在你也大了,问题越来越严重,我看是不说不行了。” 秦枝眼眶通红:“你说。”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几个朋友?是不是就池雪一个。”蔡茹喘了口气,“从小到大,同学聚会你从来没去过,人家为什么不喊你?如果说一次两次还情有可原,你上了十几年学了,都是这样,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反思反思自己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秦枝难以置信的看着蔡茹,浑身颤抖,可一个字说不出来。 “我就纳闷了,为什么那么多同学,就你受欺负?人家为什么不去欺负别人,你当时是胖,可你班里也有别的胖子,人家怎么就安安稳稳的呢,你总是自以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秦枝,你不小了,遇到事情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秦枝安安静静听着蔡茹说完这篇精彩的受害者有罪论。 她眼眶红得像害了病一样,可就是没掉一滴眼泪。 静了静,她颤抖着从桌上拿了秦风华的烟,在全家错愕的眼神中点燃,抽了一口,扬唇冲蔡茹笑了:“很好,蔡女士,我一直认为那场霸凌并没结束,现在看来你是那场霸凌的最后的一根稻草,迟来了四年,但还是来了。” 蔡茹瞪着她没说话。 秦枝吐了口烟圈:“蔡茹,你也是施暴者。” 全家没一个人知道她会抽烟,更没见过她抽烟的样子,蔡茹已经气疯了。 秦枝指尖微颤,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是锋利的,冰锥一样:“蔡茹,你问我为什么没朋友,为什么性格孤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都是你害得!”她冷笑,“你给过我正常的成长环境吗,你给过我快乐的童年吗?我以前跟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哦,我体谅你辛苦,一句怨言没有,你还真就心安理得了?” 我体谅你辛苦,你体谅过我乖巧吗,我体谅你逛商场只试衣服从来舍不得买,你体谅我路过面包店巴着橱窗馋的要命都不敢吱一声吗? 蔡茹眼白一翻,几乎要晕:“我一个人拉扯你,没让你缺吃少穿……” “没少吃少穿我就该感恩戴德了,那我的幸福标准和乞丐有什么区别?”秦枝在气头上,讲话也十分尖锐,“我告诉你,我就是性格有问题,被你养的性格有问题,你赶紧反思反思自己。” 她抽了口烟,不紧不慢的吐:“你说为什么别人只欺负我,不欺负别人?那是因为别人的妈不会像我妈一样把错都认在自己孩子头上,一个人连自己妈都不帮自己,那别人不欺负她,欺负谁啊?要是我,我也忍不住朝她脸上吐几口唾沫!所以都是因为你,蔡茹女士听明白了吗?” “枝枝,你这话就有点过了啊。”秦风华沉声提醒。 秦枝浑身扔在发颤,越是这样脸上的讽笑越甚:“别人家小孩为什么不和自己妈这么吵?蔡茹,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反思反思自己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她用蔡茹的话反问蔡茹。 遭受过校园欺凌是她最大的痛,哪怕对方是自己妈,她也没办法不为自己说道说道,何况就因为她是亲妈,所以伤她更痛。 “哦对了,您是妈,当妈的哪有反思的?诶您说,是不是我当初被人欺负死了,您才会反思啊?不对不对,您只会觉得我懦弱……”她阴阳怪气,“您会觉得我怎么这么点小挫折都受不了,我估计您在我灵前墓前给我烧纸的时候,哭得也不是‘我苦命的孩子’,而是痛哭问我‘你为什么不坚强’?” “滚!”蔡茹早就被秦枝气得要晕了,她随手抄起桌上一个花瓶,就要砸秦枝。 秦枝见她这样,心里更气,把烟往地上一摔,抬手把花瓶夺过来,二话不说砸地上:“生气啊?那我走,给你腾地儿,你慢慢砸,最好把家都砸了。” 说完话,她站起来,飞快地往门外走。 这边蔡茹忽然大哭,秦风华一时不知道该拉住女儿还是拉住妻子。 想了想,他死死抱住蔡茹,大声问:“秦枝,这么晚了你去哪!” “不用管她。”蔡茹满脸是泪,咬着牙说,“让她死外边。” 秦枝在玄关处回眸,笑得灿烂:“明天记得去大街上给我收尸,蔡女士。” 第84页 见秦枝要走,秦风华箭步跑过去,狠狠拉住她,秦枝大吼“松开”,秦风华问“你能去哪”,秦枝还是吼“松开”! “让她走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响站了起来,他脸上不悲不喜,却带着一种与他平日里不符的沉重与成熟。 秦风华怔了怔。 秦枝就是在这时挣开了秦风华,夺门而去。 作者有话说: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这句因为陈滢对羽生结弦的解说而出圈,但具体出处我看有人说是杰克雷明顿所说,但具体我也没查到,有知道的小朋友吗? 我笔下的妈妈好像都是大嗓门,不怎么温柔,因为我妈就是这样。这章的很多对话也都是我和我妈吵过的,但是血缘就是这么神奇,都已经说出这么不能回头,伤害极大的话了,现在我们依旧安好,且没有过大的嫌隙。 【新增了一些枝枝的反驳,毕竟霸凌是她最痛的点,她应该反驳】 话一说就多,朋友们,明天晚上八点务必准时来看哦~~ 微博:周晚欲 第37章 纹身 [V] 街道上空荡荡的。 除夕夜是个团圆的日子,大家都在阖家欢乐,秦枝这个无家可依的人显得很另类。 秦枝在这种时候,难以避免的想起李京州。 掏出手机,他们两个人上次联系,还是昨晚这个时候,她问他除夕怎么过,他说怎么过不是过。 秦枝看着记录,能想象出他说那句话的语气,不由笑了笑。 她看着时间,九点半了。 按理说,他该联系她的。 因为她在回烟城之前给他订了花,就在除夕夜送到,她知道过年送花有点蠢,但是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比鲜花更适合抵抗孤单。 可是李京州从来不会主动找她,哪怕收了鲜花。 秦枝想到这,忽然觉得有点累,在这段关系里,总归是她低于他。 秦枝漫无目的在街上晃荡,被蔡茹伤害和被李京州冷落的双重感受积压在心里,她哭不出来,又憋不下去,第一次懂得什么叫煎熬。 她家住闹市,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商业区。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除了便利店,没有别的店开门。 她打算去便利店吃个泡面,因为太冷了,她出来的时候没拿外套,没换鞋子。 然而当她想过路去那家便利店的时候,却顿住了。 玻璃窗里,有个人,正趴在长桌上大口吃着泡面。 秦枝傻眼了。 她木愣愣走过去,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一动不动盯着那人吃饭。 离得这么近,他把头从泡面盒里抬起来,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李京州明显愣了愣。 但他反应很快,接着就走了出来,出了门,吊儿郎当晃荡着走她面前去,弹了她脑袋一下,问:“傻了?” 秦枝被他这两个字叫回神,吸吸鼻子,才发现自己哭了。 李京州皱眉:“你哭得跟甄嬛第一次死孩子似的。” “……”秦枝想起他工作室的娱乐号最近在做《甄嬛传》主题,想必他每篇稿子都是审过的,很多梗自然也熟悉。 她知道他在逗她,她想笑,可一咧嘴还是哭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今天有多委屈多绝望,更不会理解,此时此刻他出现在她眼前,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李京州看秦枝是当真事儿哭起来了,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 想了想,他把“哭得可真丑”换成了:“不来抱抱我?” 话刚落,胸口一紧。 她扑进他怀里。 后来秦枝抱着李京州在街头站了好久。 眼泪全都蹭在了他的大衣上。 再后来,李京州带秦枝去了他订的酒店。 进屋之后,秦枝的情绪明显好多了。 或许是觉得刚才哭得有点丢人,她又恢复了那幅不正经的样子,问他:“李京州,你有病吧?” “你再说一遍?”李京州没成想她给他来这么一句。 秦枝不是真的想骂他。 她就是想到这是春节,他却没有家人可以团聚,还孤零零的来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不告诉她,仿佛只是为了离她近一点。 她想说些好听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脏话。 “神经病吧,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以为你拍偶像剧呢?”秦枝嗤笑,“青春疼痛爱情片男主角?” 李京州不说话。 秦枝拿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肩膀:“你说你是不是闲的,嗯?” 李京州靠着桌边,任由她戳,停了几秒才说:“秦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欠操。” 秦枝脸色僵凝了一下。 李京州点上了一根烟,看她吃瘪,于是扯开话题,问她:“来一根吗?” 秦枝摇头,低声说:“我想去洗澡。” “一起?”他咬着烟问。 “?”秦枝懵懵的抬脸,见他笑意促狭,忽然明白过来他有意捉弄。 “好了,不闹了,你洗澡还要向我报备吗?”他扇了扇眼前的烟雾,似笑非笑,“还是说你要我帮你洗?” 秦枝:“……” 她最终在他直勾勾的目光里,尴尬的进了浴室。 他订的套房,浴室是单向玻璃的,秦枝能看清楚李京州,但是李京州看不见她。 第85页 但她仍然觉得难为情,问他:“李京州,这玻璃……我不习惯。” 李京州低头看着手机,脸都没抬:“不习惯咱俩换一下,我进去,你出来。” 秦枝又一次:“……” 算了。 她决定背过身脱衣服。 看不到他的脸,心里好受多了,很快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边?” 李京州瞥过脸去,摸了根烟夹手上点燃:“你朋友圈有定位。” 秦枝那些仅他可见的圈,的确都发了定位。 “你住套房,人家不提供晚餐吗,你干嘛出去吃。”她开始开淋浴试水温了。 李京州正在微信群里给大家发红包,有个陌生电话进来了,他回秦枝“在屋里呆了两天,烦了,出去走走”,才接:“喂。” 秦枝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问:“你呆了两天?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他回。 他这么说,秦枝也就都明白了。 还记得上次因为赌约的事情冷战,他表面冷冷淡淡,却开了一夜车来找她。这次也是,看似忙的根本没时间理她,实际上早就眼巴巴赶到她的城市。 秦枝叹气:“李京州,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很难讨到老婆的,要不是你长得帅,我也不愿意和你好。做得再多也不说一句,嘴巴又不甜,还经常气死人,我和你好,你赚大便宜了……” “……”没人应。 秦枝又问:“怎么,被我说的无地自容了。” “好,谢谢。”李京州对着听筒淡淡回了这么一句。 挂断电话,他朝浴室走近。 等了一分钟,李京州还没回话,秦枝转过身,想看他一眼,冷不丁隔着浴室玻璃墙和他直挺挺对上,吓得捂着胸后退到墙边:“啊!李京州你个变态!” 此时此刻,李京州正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不禁怀疑这墙面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阻挡视线。 毕竟这对她的视觉冲击太大了,她用上帝视角想了想,都觉得难为情了。 “我又没进去,怎么就变态了。”他开口了,却没转身,没后退。 秦枝并没有洗头,只是冲冲澡,只差打沐浴露就洗完了,可她没法继续洗了,匆匆披了浴袍出来。 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往后推了一把。 “臭流氓。” 李京州眼眸一深,下一秒抱住她的腰揽她过来:“是时候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流氓了。” 秦枝忽然觉得目光一眩,接着就被人扛到了身上,秦枝下意识攀住他紧实的肩膀。 他把她扔到了床上,然后压了上来。 ……他把她越搂越紧,对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呼吸有些重。 他们俩的都是。 她脑子并不清醒,直到她看到他的纹身。 在他胸左侧大约第五根肋骨的位置,写着“秦枝”这两个字。 《圣经》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男人疼爱女人就是疼爱他自己,爱自己的骨头。 而第五根肋骨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秦枝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为什么她不找他,他就不会找她,明白他为什么不会秒回,也不会连着发消息给她,更不会发大段大段的话给她…… 因为他冷太久了,一时还无法适应温暖。 流浪的人在寒天雪地里生存,刚开始还需要火堆取暖,到后来,一根火柴就够了。 秦枝给了李京州一根火柴,他还了她一束火炬。 这就是李京州的爱,要么不给,给了就不留。 秦枝摸上他那块皮肤,细细描绘:“楷书吗?什么体?” “我写的。”他在欲望里挣扎着昂起头。 李京州虽然现在是个混蛋,他的字却依旧保留着他阳光向上时的气质,形体方正,有君子之风。 “什么时候纹的?”秦枝只觉得失神,“不会早就暗恋我了吧。” 李京州从她身上抬起脸,不满意她分神,捏了她一把:“去洛城找你那天。” 原来如此。 秦枝本来就不信他是睡过头了才没走,只是没想到他竟出去纹了个身。 秦枝笑了笑,挑了眉问:“李京州,你知道太喜欢一个人是很危险的吗?” 他反问:“你觉得我怕危险吗?” 她失笑:“你当然不怕。”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你不知道,被我喜欢上也是很危险的吗?” 秦枝的心越跳越快,她抱着他的头,把手指插进他短硬的头发里,问他:“怎么个危险法?” 他眼眸一沉,低声道:“比如这样——” 外面忽然开始放烟花。 这边离广场很近,而刚刚李京州打开了一点窗户散烟味,因此外面的声音在屋里也听得异常清晰。 在他讲出这句话的同时,一朵粉色的烟花“嘭”地升空,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在床头绽开。 就在这一刹那,烟花也在彼此对望的瞳仁中绽放。 …… 到后半夜,他们俩都累了。 李京州去摸了根烟抽,秦枝见他抽,也有点想抽了,伸伸手问他也要了一根。 他丢了根给她,却没给火,又咬着烟上了床,摆明了就是要她去他嘴上够火。 狗男人骚得没边了,秦枝想。 第86页 可又万分受用。 她把烟咬在嘴上,爬起来去够他嘴上的火。 很快点燃。 她托腮看着他,呼了个烟圈,他摊开手,她往他手心里掸了掸烟灰。 然后气氛又变了…… 秦枝得意笑笑:“原来我魅力这么大。” 李京州看她一眼,下一秒把手心里的烟灰一把抹她脸上。 秦枝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愣在那。 李京州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了:“对你的自大略施小惩。” 秦枝欲言又止,一肚子骂人的话想说说不出口,最后咬牙骂了句:“混蛋!” 她起身去浴室洗脸,完了躺到床上,盖上被,打算跟他冷战。 李京州两根烟抽完,再去看她,她已经睡着了。 他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他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看她的眼皮肿肿的,看来哭得太厉害了,他不自觉摸了摸她的眼皮,看她睫毛随着他指腹摩挲的动作而轻颤,只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喃喃说:“小屁孩,不许哭。” 说完这话,他笑了笑,笑自己傻逼。 赶紧起身去洗澡。 进了浴室他才发现,单向玻璃原来真的能给人很大的冲击力。 洗完澡之后,他没留在卧室,倒了杯红酒坐在客厅。 他看到手机收了一条彩信,图片上显示一束向日葵摆在家门口。 秦枝洗澡那会,他接到的就是花店的电话,对方说这是秦枝大半个月之前给他订的。 可他没在家。 就让对方把花放门口了。 李京州想着想着心就软了下去。 他一口喝光高脚杯里的红酒,砸吧砸吧嘴算是品过了,又回了卧室,她还面朝外睡着,姿势未变。 他忽然意识到,某些时刻,他们太相像了,孤独的形状都一样,连缺口都一样。 李京州关灯上床,把她肩膀扳过来,搂着她睡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以为他不在意你,实际上他很在意。 就像他知道她离开,想挽留却抹不开面子,他说不出让她别走的话,那就独自跑来她的城市。 第38章 无解 [V] 秦枝第二天被李京州晃醒。 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他一张睡得略肿的脸,头发翘起一角,眼睛半眯着,嫩乎乎的像个高中生似的。 他显然也是被什么东西吵醒的。 果不其然,他在她睁开眼的那瞬间,把一块冷冰冰的东西砸她怀里。 她的手机。 正振动的手机。 打电话来的是蔡茹。 秦枝顿时清醒了,想了又想,在电话即将被挂断的时候,她才点了接通。 “你不在池雪家?” “怎么,打电话确定我到底死没死外边?” 秦枝下了床,脚一沾地,她哆嗦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李京州悠悠说了句:“看来你昨晚爽到了。” 秦枝吓得立刻捂住了听筒,瞪他,小声说:“是你爽到了!” 他笑:“这倒不假。” “……” 秦枝朝他比了比拳头,转身走到阳台上。 冷风灌过来,她打了个抖抱住手臂。 “怎么不说话了,你现在到底在哪。” “酒店。” “大过年的,你住酒店?”蔡茹压着火问。 “不然呢,真让我死大街上?”秦枝偏偏挑起她的火。 蔡茹明显深呼吸了一口:“你现在立刻回家,不然等你下次回来,就是给我奔丧的!” “我……” 电话被挂断了。 秦枝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捂了捂脸,从阳台退出来,看见李京州正坐床头抽烟。 她干巴巴笑笑:“我得回家一趟。”回家收拾东西。 当然,后半句话她故意没说,想看他得知她要离开的表情。 他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很闷,胸腔里闷出一句:“嗯。” “那你会给我打电话吗?”秦枝继续观察他的脸色。 李京州想了想,朝她伸出手。 秦枝走过去,他一把揽过她的腰,问:“你想让我给你打吗?” “想。”她诚实说。 李京州点点头:“好,那我给你打。” “真的吗?” “真的。”李京州摸着她的长发,“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可以吗?” 秦枝想了想:“不行。”她撒娇,“一个小时。” 李京州鼻间哧了一笑:“粘人精。”话虽如此却还是点头,“那我订好闹钟。” 秦枝闻言心里暖暖的,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强迫他拉了个勾,又用大拇指盖了一章。 李京州被她这动作弄得莫名发笑,舔了舔唇,嗤笑:“用这么麻烦?” 说着他低头在她嘴巴上咬了一口。 盖章要这样盖。 他说。 她顿了顿,骂他一句不要脸。 他没接话,又点上一根烟抽。 然后她去换衣服。 等她换完,就见他还在床头抽烟,双腿.交叠着,姿势都没变。 她知道他低落,才告诉他:“好啦,其实我就是回去收拾行李,我在那个家是待不下去了,我收完行李就回来找你。” 李京州微怔:“那我还给你打……” “打啊!你敢不打我就不来找你了,我去池雪家住。” 第87页 李京州愣了愣,微不可见的笑笑:“嗯。” 秦枝也笑了笑,没再和他多说,就离开了。 李京州没送她。 秦枝走出酒店,再回头,看到他在阳台上。 她跳起来给他摆手,穿着拖鞋,上衣只一件白色的薄打底,也不嫌冷。 李京州没忍住,给她打电话,骂:“你二百五?” 秦枝回骂他:“你三百六。” “……”李京州气笑了,“你……” “你四百八!七百二!”秦枝哼了一声,“挂了。” 她第一次挂他的电话。 潇潇洒洒转了身,她的嘴角瞬间紧绷了下来,她不会知道,他也是这样。 短暂的分离已经让人难受成这样,大概这就是热恋的魅力。 很快匿入下一道街区。 再走不到十分钟,就进小区了。 回家之前,秦枝很想抽根烟,但她知道,尼古丁能消散的愁太少了。 于是她没怎么迟疑,很自然进了家。 秦风华一个人坐在客厅。 听到动静,他转过脸,一见是她,一口气松了下来。 他摁了摁太阳穴,站了起来:“我们聊聊?” “我和你之间没有矛盾,所以没有可聊的。”秦枝走到客厅,问,“蔡茹呢?” 秦风华看着她,很久都没说话,但最后还是朝卧室指了指。 秦枝点点头,她往主卧走,走到一半,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你为什么喜欢她?”秦枝听见自己把一个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问出来。 秦风华愣了愣,才回答:“漂亮,爽快,活得敞亮。” “是,这些的确是她的优点。”秦枝顿了一秒,嗤笑,“可她也无知,庸俗,自以为是。” 秦风华明显沉默了一会,在秦枝即将转身的时候,他忽然说:“但她成为你妈之前不是这样的,她最开始也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小女孩而已。” “所以,是我的错吗?”秦枝对秦风华说得每一个字都理解但抵触。 “不是你的错,但也不是她的错,亲子关系是永远无解的难题,就像我和响响,我们之间也有隔阂。” “……” 秦枝知道,蔡茹凶悍,市侩,庸俗,很多不好的品质就像她身体里的血液,是她无法抽离的一部分。 但那是因为她尝遍了生活的苦。 娇娇女变成母夜叉,只需要一次错误的选择。 蔡茹为了补贴家用,很早就辍学打工,二十岁那年她未婚先孕,早早结了婚,但破裂的感情却远在幸福之前到来,秦枝的生父嫌秦枝是女孩,没有要她,后来蔡茹开始独身生活,养家,养孩子,一过就是十三年。 蔡茹做过菜贩子,卖过保险,也做过按摩师……遗棠虽然是大都市,但也没有对一个单亲妈妈包容太多。 秦枝初二那年,蔡茹到烟城贩海鲜,认识了秦风华,开启了第二人生。 秦枝知道,以前那么多年,蔡茹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她是爱自己的。 可这和所有的矛盾都不冲突,甚至正因如此,秦枝才会更痛苦,被爱的人以爱之名伤害,以为你好的名义绑架,你反抗对不起对方,不反抗却说服不了自己。 蔡茹很苦。 但是至亲的苦,是否应该让孩子铭记,且偿还?秦枝觉得大可不必。 “枝枝,我知道我心里有点偏心我老婆,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心里有多苦。你妈她无法理解,是因为她横冲直撞惯了,她一直以来都是和这个世界对着干的,连老天爷欺负她,她也敢朝老天撒泼。” 秦枝当然记得。 那时候她十岁,被房东偷看洗澡,她年纪小不懂事,无意间说给蔡茹听,蔡茹当即拿了菜刀要去给房东拼命。 蔡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不会考虑法律,也不会考虑自己真的把人砍伤之后,幼小的秦枝该怎么办。她总是直来直去,认死理,不会转弯。 还是因为穷的原因。 只有物质条件充足了,人才能花时间去涵养自己,否则想的都是怎么赚钱的事儿。 蔡茹从小苦到大,她没有时间去完善自己的性格,去丰富自己的素质,就像很多落后地区的女人,她们粗鲁,会骂世界上最脏的脏话,但不代表她们坏。 秦枝沉默了。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她不能不怨,尤其是蔡茹问出“你是不是性格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她怨恨死了。 秦枝没有和秦风华继续说下去,他的话都是真诚的,但解决不了什么,何况,如他所说,他心里总归是偏向自己老婆的。 秦枝推开了主卧的门,蔡茹睡在床上,听到门响,起了起身,然后坐了起来。 蔡茹捋捋头发,问:“你还知道回来。” 秦枝吊儿郎当,到她梳妆台上坐下,用手撑着桌子,淡淡反问:“你不是叫我回家给你收尸吗。” 蔡茹大概是被秦风华劝过,听秦枝这么说之后并没有发很大火,而是连连点头:“好,你总说我不理解你,今天你说,我听着。” 秦枝听完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笑:“你要我说什么?把伤疤一次次揭给你看,你哪次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你……”蔡茹想发火,可压抑住了,“如果你不愿意和我沟通,那就不要怨我不理解你!” 第88页 秦枝皱起眉头,无语一笑:“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之前给你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再重复一遍。” “六年级的时候,我因为过敏,打了激素,开始发胖,后来到了初中,青春期发育,整个人就像吹了气球一样胖起来,渐渐地也开始长痘。但你很满意,你从不让我减肥,因为你那会儿忙着赚钱。”秦枝声音很冷。 “我年纪越来越大,姥姥姥爷越来越老,你两头都要养着,手头的钱越来越不够用,所以你越来越顾不上我。你说丑点好,丑点的女孩安全,这样你就不用成天担心了,也不会再有人偷看我洗澡了。” 秦枝说到这狠狠吸了口气:“但是你想过吗,我从那以后就变得很不自信,因为单亲家庭,我本来就比别人细腻,青春期之后就更敏感。我想减肥也减不下来,因为脸上起痘,要喝你不知道从哪买来的中药,你说胖了还能再减肥,可脸上留痘坑了就没那么好消了。” “因为我胖,慢慢就开始有人欺负我。那些长得矮的男孩,长得过分漂亮的女孩,胖子……总是更容易被欺负,而那些学习好的,家里有钱的,长得凶的,一般都没人敢惹。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从小到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秦枝说到这,蔡茹明显动容了,因为没人比她懂得恃强凌弱的道理,不然她凶巴巴的给谁看?当然是给所有想欺负她的人看。 “昨天你问我为什么别人就没事,就我被欺负,你不知道我以前也总这么问我自己,然后我就感觉很痛苦,我有段时间疯狂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越来越自卑,我觉得我缺点很多,实在是太糟糕了……但离开了那个环境我才明白,我完全没必要反思,这个世界没有完人,我再糟糕也轮不到别人教训,她们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恶人,而我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欺负的?” 这是蔡茹第一次问秦枝这个问题。 “你到现在还在问我这个问题?”秦枝觉得自己差点就要哭了,她攥紧拳头压住心里的气恼和委屈,“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蔡茹动动嘴,没说什么。 “被孤立从小到大都有,但是实打实的霸凌,是在初三之后。” 蔡茹默了默,她叹了口气:“那些人一定是不对的,你当初跟我说那些事的时候,我到你学校找过老师了解情况的,但是当时你老师说,你不合群,还一直暗地里说你同学坏话,而且有不止一个人看到是你偷了钱。” “那是因为我告老师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统一了口供!”秦枝急了。 “好,秦枝,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你初三那年我只顾着和你叔谈婚论嫁,忽略了你,这一点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让秦枝鼻头一酸。 蔡茹又叹了口气,她抿抿唇说:“但是秦枝,哪怕你恨我,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说,你不该这么多年了还揪着那事儿不放。” 秦枝心一沉,怔住了。 “小孩子之间,今天你不给我玩,明天我不给你玩,不是很正常吗?你小小年纪,恨意就这么大,有必要吗?” “你觉得我忘得掉吗?”秦枝“腾”地站起来,问,“我之前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细节,你要听细节吗?” 蔡茹摆摆手:“我说过了,我知道那些是她们的错,但是你也说了,那时候你比较敏感孤僻,有可能把事情想复杂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啪。”秦枝伸手甩了自己一巴掌,她大声吼,“一个巴掌响了吗?” 蔡茹一下子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秦枝能刚硬成这样。 她难以置信:“秦枝,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和和气气的对不对?可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在干嘛?” “我居然因为你一句‘对不起’,差点哭了?”秦枝简直想再扇自己一巴掌,她每句话都是嘶吼出来的,“你没挨过我挨得巴掌,没法劝我原谅!我死也不会原谅。” 秦枝要出门。 蔡茹猛然站起来,跟着秦枝走到她的房间门口:“你总说我不理解你,不和你交流,我现在和你交流有结果吗?你什么态度?” 秦枝已经不想要理解了。 一小时之前,她还想过,只要尊重就行。 可现在她连尊重都不想要了。 她把门“嘭”一声关掉,然后开始收拾衣服,蔡茹在外面砰砰砸门,她不为所动。 等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的时候,一开锁,发现转不动了。 蔡茹把她锁了起来。 蔡茹在外面上了保险栓,秦枝哪怕是转开了锁,也无法打开门。 这下换成秦枝砰砰砸门了:“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让你反思!”蔡茹在生气,“我说了,我知道之前那些事,她们有错,也知道你委屈,但是我们遇到挫折是不是也要稍微反思一下自己,你一点错误没有吗?你气性这么大,以后步入社会也这样吗,你觉得自己有理了就要闹翻天,可这个社会有的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时候,你是需要忍耐的呀,你这样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你自尊心用错地方了秦枝!” “我只知道有些事能忍,有些事要了我命我也忍不了!”秦枝猛踹门。 “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要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天吗?你昨天跑出去,我和你叔一晚上没睡,他想给你打电话,我没让打,我看看你是不是有心给家里报个平安,好嘛,结果你还真放心大胆走了?你昨晚睡得很香吧?你有没有心啊你秦枝……” 第89页 “嘭——”秦枝把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狠狠砸到门上。 “……” 忽然,秦枝的手机也响了,是李京州打来的。 她不想再和蔡茹吵闹,因为她知道压根没有用,她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她深深呼了几口气,把气顺下去,接起电话。 一开始,她并没有说话。 他也没说。 各自沉默了一会,他问:“想我了没?” 作者有话说: 至亲的苦,是否应该让孩子铭记,且偿还? 隔壁《晚风》开文了,感兴趣的宝可以瞅一眼~ 第39章 夜奔 [V] 秦枝怔了怔:“李京州,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李京州被噎了一下,轻哼了一声,回她:“不想听我挂了。” “不要不要!”秦枝忙说,“想想想想想……” 李京州随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秦枝问:“你在干嘛?” 李京州想了想说:“喝酒,抽烟,写东西。” 秦枝起了床,刚才闹了一通,她现在疲惫至极,嗓子也痛,她去卧卫洗了洗脸,捧了把自来水喝:“写什么东西?” “公众号放假不停更。”李京州听到她那边忽远忽近的水声,说,“我写主号,其他的号同事放假之前就弄完了。” 他很少给秦枝分享那么多细节,这让秦枝心情好了很多。 她把声音开了免提,边洗脸边问:“李京州,我们别挂断好不好。” “什么叫别挂断?” “就是一直打,睡觉也不挂,行么。”秦枝擦擦脸,走到梳妆台擦水乳,拿起精华水,迟迟不动,叹气说,“因为我可能暂时不能去找你,可我又很需要你。” “好。”李京州似乎察觉到什么,答应她,“咱不挂。” 没有语调。 秦枝不自觉笑了,问他:“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换个语气说会特别撩啊?” “你示范一下。” 秦枝清清嗓子:“好~咱不挂。” “操。”李京州笑骂,“要吐了。” “呸。”秦枝恨不得给他来一拳,如果他就在面前的话。 秦枝开始擦乳液。 李京州那静了一会儿,忽然说:“好~咱不挂。” 秦枝一怔,嘴巴差点咧后脑勺去:“李京州,我录音了,以后拿这个当起床铃声。” “你他妈……” “秦枝。”门口秦风华小声叫了句秦枝的名字。 “你妈去厕所了,我把你放出来。” “秦风华!”秦枝听着保险栓被打开了一半,结果蔡茹突然一声吼,“你也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再怎么样你不能锁着她。”秦风华说,“万一她想不开出个好歹怎么办。” “那我陪她一起死,到地下我去问问地藏王菩萨,看看这都是谁的业障!”蔡茹一定浑身都在抖,因为她讲话的时候在咬着后牙根,“秦枝,我告诉你,你要是因为和我吵两句就寻短见,那你死了算了,活着也是个懦弱鬼,不如死了!” “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干嘛……” 蔡茹和秦风华在门口拉扯。 秦枝随手拿起她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朝门上砸过去:“滚!都给我滚!” “……” 外头又骂了什么,她不愿去听。 她看着手机里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变换,压住火,问:“李京州,你妈妈是不是特别温柔。” “嗯。”李京州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外头没了动静,想必蔡茹是被秦风华拉走了。 秦枝拿手机坐在床上:“可以给我说说她吗?” 那头响起了打火机点火的声音,秦枝听见李京州抿烟的声音。 “她以前是电视台的访谈主持人,你可能不知道她,因为她是做民生和社会新闻的,她平时自己也做制片人,策划节目。我现在做自媒体多半是受她影响,她在事业上很成功,很多人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她婚姻的失败。” “婚姻的经营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有一方貌合神离,那么即使另一个人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段感情里,也长久不了。”秦枝这么接话。 李京州讥笑了两声:“显然说这种话的人心智还未开,我不想和这群傻逼论长短。” “李明城在我三岁那年就出轨了,还一直瞒着我妈,他打算和我妈离婚那年,我妈却意外怀孕了,有一天我妈去公司找李明城,秘书支支吾吾,她心想不对劲,闯进去一看,捉奸捉个正着,她那会是七个月还是八个月来着,总之月份很大了,加上她怀二胎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一激动孩子没保住,她身体也变得特别不好,还得了产后抑郁。” 秦枝记起,韩玫曾提起过,李京州的妈妈是个很体面的人,她从小就学舞蹈,气质很好,人至中年仍然过得很优雅。 但是一个优秀独立的女人,并不代表她没有脆弱的时候,相反,这种人一旦崩溃反而更加惨烈。 “后来呢?”秦枝问。 “后来是我妈主动要求见那个女人的,也是因为见了那一面,她才知道原来那女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给李明城生了孩子,一时心灰意冷,冲动之下跳了楼。” 李京州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不咸不淡,不悲不喜,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第90页 秦枝知道,这并不容易,甚至难于世界上的大多数事。 秦枝把听筒拿远了一点,重重叹了口气才又拿了回来,问:“那个女人很厉害吗?” “不。”李京州竟笑了笑,“她不是个厉害的女人,她是个男人很需要的女人。” “她心里一直有块裹脚布,她对我奶奶恭恭敬敬,对儿子百般溺爱,对李明城又过分依赖,是个典型的以家里的男人为天的女人。” “她就像凌霄花一样,而你妈是一株木棉。”秦枝说。 李京州讥笑:“她这种女人,完全遵守男权规则,相夫教子,温声软语,没有主见,是李明城需要的女人。” “那她对你怎么样?” “一个正常的后妈。”李京州想了想,给了她这么一个评价,“她向着自己儿子,有时候会使些一眼就让人识破的小手段,仅限于此。” “那李京炜呢。” “你不是见过?” “……我就是在想,你爸……嗯,李明城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为什么不管他?” “一种弥补。”李京州说,“呵,全家都觉得对不起他。” 他们觉得李京炜从小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没有得到过太多的关爱和陪伴,所以总会不自觉偏心他,而他身上的某些坏习惯,恰恰让他们更加痛心,他们自责于自己没有教育好他,尤其是奶奶。 李明城倒是偶尔会训斥李京炜几句,但那些责备远没有给李京州的多。 李明城的圈子里大多是些有权有钱的人,这些人的子女上精英学校,学贵族教育,要么非常优秀要么非常纨绔,而李京州一开始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李明城脸上有光,就自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可是李京州在丧母之后,几乎没有过渡,就完全成为了一个纨绔的人,叛逆者里的叛逆者。 李明城对此完全接受不了。 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最严重的一次,李京炜在家抽□□,最后却把剩的烟草灰倒进李京州卧室垃圾桶里,李明城不分青红皂白,扯了腰带把李京州打的皮开肉绽。 李京州没吭声,捱完所有的指责和谩骂,相当于剔骨削肉了一次,经历了一次哪吒重生。 那次挨打之后,李京州搬出去住。 市中心的公寓只是为了方便,而西城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因为那有母亲的童年。 西城的房子是姥姥姥爷的,后来二位老人死后,把房子给了李京州,筒子楼,是一个大城市里最落后的地方,但是人情冷暖都很浓。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稍稍把他托起,不至于彻底掉入深渊。 “李京州。” 回忆戛然而止,李京州听到秦枝在叫他。 “嗯?”他问。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她说。 李京州顿了顿,点点头:“嗯。” “就嗯?”秦枝堆起被子,把自己埋进去,“不说点好听的吗?” 李京州认真想了想,说:“我也是。” …… 这天的电话真的没有挂断。 秦枝被关着,一天都没有吃饭,李京州陪着她也没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缠着给他讲睡前故事。 李京州失笑,悠悠说了一句:“妈的,你真是一套一套的。” 秦枝反驳:“这叫情趣,和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无聊。” 其实对别人,秦枝是个冷淡的人,至少算不上热情,但是对他,她心里的另一面完全被开发出来。 李京州嘴上嫌弃,可是她讲着讲着,他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听着听着,也就跟着睡着了。 她完全不知道,其实李京州在听到她睡熟之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睡眠一直都是个大问题,除了昨晚抱着她睡的那一觉之外,他已经将近一周都没有睡过超过三个小时的觉。 他不能让她陪着他熬。 秦枝睡了之后,李京州找了本书看,酒店用来做装饰的英文版的《巴黎圣母院》,他英文是正常水平,不过是磕磕巴巴在看。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秦枝那边有动静。 是秦响进来了。 “姐,姐……”秦响把秦枝摇醒。 秦枝先是半睁着眼迷糊了一会儿,几秒后猛地清醒了,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秦响的瞳孔里隐隐有光:“我给阿姨水里加了半片安眠药,你放心的走吧。” 秦枝想了两秒,才下床收拾东西:“你给她说,我回学校了,让她不用担心。” 秦响点头:“好。” 秦枝最快速度把一些衣服和化妆品装进行李箱里,秦响替她把箱子扛出去,一路送到电梯口。 秦枝坐进电梯,在门即将关上前,对秦响说:“响响,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 秦枝摇摇头:“我是说你有事,记得一定打电话给我。” 秦响愣了愣,勾出一个浅浅的笑:“行。” 电梯关闭了,秦枝忽然想起什么。 “喂?” “嗯。” “把你吵醒了。” “没有。” 秦枝想了想,问他:“李京州,你来接我好不好,就按照上次我离开的方向来找我,我想立刻见到你。” 第91页 李京州停顿了一秒,然后秦枝听见他说: “早就在路上了。” 凌晨四点钟,市区安静的就像是在郊外。 秦枝出了小区,远远就见到在前面十字路口徘徊的李京州。 他在抽烟。 他吐烟圈特别好看,喉结,下颌线,侧脸轮廓,线条像是工笔画勾勒出的一样,撩人而不自知。 她笑笑,喊:“往后看啊李京州!” 李京州转脸过来。 秦枝拖着轰隆隆响的箱子飞奔过去。 秦枝越跑越快,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这感觉就像是私奔一样。 而他等在原地,张开了双臂。 终于,她来到他面前,把箱子一扔,扑进他怀里。 李京州双手掐着她的腋下把她抱起来,她双脚离地,下意识用双腿勾住他的大腿,他抱着她转了一圈,她的头发全都披散了下来,像一匹绸缎,把俯身亲他的动作遮掩了起来。 她给了他一个很长很深的吻。 在凌晨四点钟的街头。 他则紧紧抱着她,好像天塌了也绝不撒手。 天气很冷,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后来李京州左手拉着秦枝,右手拉着她的箱子,一路走回酒店。 进门之后是一场激战。 一路从外厅吻到卧室。 他掐着她的腰,吮着她的脖子,感受她的脉搏越跳越快。 秦枝痒得到处躲,求饶喊了他一声:“阿澄。” 李京州忽然怔住,停下了所有动作。 “为什么叫阿澄?” “因为妈妈喜欢吃橙子,爸爸的名字里有个字发音是cheng。” “最重要的是,我们希望你成为一个澄澈的人,所以给你取名阿澄。” 火光电石之间,李京州想到这个名字的由来。 她又叫了一声:“阿澄。” 卡着话音,有些感情再难自抑。 她的呢喃是最好的催情剂。 他无法再控制自己,正如他无法再遮掩住眼里逐渐翻涌的风云。 ……一直折腾到天亮。 李京州最后从秦枝身上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件事。 那次在天台上,她问他,你记住我叫什么了吗。 后来在西城,他喊她一声秦枝,救她于危难。 当时的他并不敢承认,他其实清楚,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他们之间的羁绊开始了。 爱情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终归是他允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作者有话说: 我最喜欢的古代神话人物就是哪吒,哪吒是反抗父权的代表人物。 第40章 酥了 [V] 秦枝睡到中午才醒。 她动一下,感觉身上仿佛是从骨头缝里开始发酸,哪哪都难受。 李京州没在屋里。 秦枝坐起来大喊:“李京州!李京州!李京州!” 李京州悠哉悠哉从客厅走进来,问:“你鬼嚎什么?” 秦枝朝他丢了个枕头。 手臂太软,一抬手,枕头只落在床尾。 算了,她放弃挣扎,幽怨看着他:“饿了。” “……” 后来他们决定出去吃。 今天外面阳光灿烂,但是气温极低。 烟城是个海滨城市,不比遗棠的干冷,这里的冬天总是湿冷的,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秦枝搬来几年了也没适应。 她找了个厚羽绒服穿上,李京州也穿了羽绒服,临出门之前,秦枝帮李京州把卫衣帽子翻过来整理好。 李京州问秦枝要不要去游乐场,他说下高铁的时候,看到这边新开了一个方特游乐场。 秦枝本来也不想在本区逛,就答应了。 到了那个区之后,他们没先去方特,而是找了家商场吃饭。 商场一楼的珠宝店有砸金蛋的活动,秦枝多看了两眼。 李京州问:“你看能看出花来?想去就去。” 秦枝撇撇嘴:“太土了,算了吧。” 她还是比较想吃饭。 五楼有海底捞,因为早过了饭点,所以不用排队,他们很顺利的就进去吃完了。 再出来,发现金蛋已经砸到第三波,台上有个胖女孩,抽到了一个二等奖,她的伙伴们在台下高兴地都跳起来拍手。 秦枝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点湿润了。 她赶在情绪失控前转身离开。 李京州在出门之后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拽进怀里,低头看了看她,问:“抽风?” 秦枝瞥他一眼,拿胳膊肘把他撞开,边走边说:“我就是忽然想到我之前有个同学,她很胖,可是却没什么朋友,就觉得她挺可怜的。” 李京州心神一晃,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也浮现出一个胖女孩的身影。 可是很快,秦枝喊他:“我要坐过山车!” 他回过神,追上去,问:“你不是容易晕吗,能不能坐的?” “怎么,你看不起人啊?” “我只看不起你。” “李京州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女朋友……” 一路吵吵闹闹走到方特门口。 秦枝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第一站就去坐了过山车。 然后她就后悔了。 下来之后,秦枝抱着塑料袋狂吐,把胃都快呕出来了。 第92页 李京州就站一边笑得直不起腰:“妈的,叫你别逞能你不信……” 秦枝苦着脸,一本正经说:“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话刚落,她又转脸呕了一下。 李京州从她包里拆了张湿纸巾,蹲下来给她擦嘴,她躲了一下:“我自己来,太恶心了,你离我远点。” 李京州压根没理会她的话,挑起她的下巴,手劲儿很大,起码她动弹不得,然而给她擦拭嘴角的动作却很轻,他认真地把她的嘴角擦干净,刚才笑话她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淡淡的温柔。 秦枝见他这样也就不挣扎了。 给她擦干净嘴巴,他又去路边买了瓶水给她,她接过来漱口,他把她手上的袋子拿了过来。 秦枝心里的忸怩感又起来了,张牙舞爪要去抢:“脏死了,我自己扔。” 李京州朝她脑袋上弹了一下:“老子没工夫跟你矫情。” 李京州走去旁边垃圾桶扔袋子。 秦枝亦步亦趋跟过去,柔声说:“我不是拿你当外人,只是我不习惯。” 李京州捏了捏她的脸颊:“走吧。” “去哪?” “回酒店。”他说,“你该休息休息了。” “……”秦枝看了看远处,“我还想坐摩天轮。” 李京州扭脸朝后面看了一眼:“上面没有人,估计还没开放运营。” 秦枝坚持:“去看看。” “不用去了,摩天轮那边的设施都还没建好,还没开放。”旁边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说。 李京州朝秦枝耸了耸肩。 秦枝顿了顿,仰头又吞了一口水,漱漱口吐到了另一只袋子里,李京州自然的递给她一张纸巾,又接过矿泉水瓶和袋子,替她扔了。 她一言不发往园外走。 回酒店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进屋之后就上床了。 李京州站门口问她:“你是不是还惦记摩天轮那个传说?” 秦枝从床上坐起来:“你原来知道?” “你他妈和我谈对象,又不是和老天爷谈。”李京州皱起眉头。 秦枝本来就觉得遗憾,听他这么说,有点冒火:“你凶个屁啊!” “你想要一生一世求我比求什么都有用,懂吗?”李京州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考虑考虑,让你梦想成真。” 李京州眼尾淡淡扫她,想看她反应。 秦枝顿了几秒,然后忽然朝他丢枕头:“我让你再拽!” 她知道他是傲娇怪,心里气已经消了大半,可就是不想轻易就放过他。 “好了好了。”他轻喝一声。 她停下。 他很快改了口气:“我答应你,以后带你去坐摩天轮,行了吧。”他瞥她的样子依旧冷冷的,“我把摩天轮给你包下来,管他二十四还是三十六个箱,我都让你坐个遍,行了吧?” “你……” “对了,您想什么时候让我亲您,我乖乖坐着等您吩咐,您让我伸舌头我就伸舌头,您让我亲出声我就亲出声……” “神经病!” 秦枝听不下去了,敢情在这逗她呢!她没等他说完,转身倒头就睡。 李京州心想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啊,他哄她还不行?真是恨不得把她扒光了教训一顿,看她闭着眼安安静静的,又没怎么下得去手。 干脆出去抽烟。 秦枝躺着躺着就真的睡着了,一直睡到半夜才醒。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两点多了。 外厅有光。 秦枝赤脚走出去。 见李京州正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播放着没有声音的春晚,而他正用电脑打字。 秦枝走过去,在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肩膀:“还没睡?” “醒了?”他往后仰了仰身子。 “嗯,你在写什么?” “今年的视频策划。”他站了起来,到台子上拿水杯,给她倒了杯水,“喝点热水。” 秦枝接过来,吹了吹喝了一口。 “你失眠还是没改善?”秦枝问,“那我给你拿的药你吃了吗?” “吃了。”李京州坐回沙发上,“吃了一半。” 秦枝点点头,有点失望:“那种药顶多安神,肯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李京州看她一眼,朝她勾勾手。 秦枝坐到他身边去,他伸手揉她的头发:“你丧什么丧,不睡觉可以做更多的事,我乐意。” 秦枝把他的手拿开。 她头发全乱了,她捋了捋,边说:“你就嘴硬吧。” 李京州不置可否,想去拿烟,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秦枝板起脸:“李京州,我命令你以后早睡,戒烟,戒酒。” 李京州吊起眉峰,斜斜瞥她,不表态,也不反驳。 秦枝放下茶杯,扶着李京州的膝,蹲在他旁边,仰脸眼巴巴看着他,像一只小狗狗。 “算我求你啦,好不好。” 李京州懒懒掀起眼皮睨她:“秦枝你欠操是不是。” 秦枝撒娇晃了晃他的腿,他不搭理,她想了想扶住他的腿躬身站起来,坐到他身上,揽住他脖子,强迫他把耳朵靠过来。 她说了句话。 李京州脸色大变。 她开得条件太诱人了。 是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 第93页 可李京州先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几秒后冷冷吐出一句:“起开。” 秦枝怔了。 李京州干脆把她从身上薅下来。 秦枝头皮一麻,有点尴尬,只好装作无所谓去端水喝。 手一抖,水忽然全倒衣领子里面。 李京州眼色一黯。 秦枝看看湿衣服,又看看水杯,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李京州脸上,无辜说:“我保证不是故意的。” 李京州沉着脸,拿纸给她擦衣服上的水渍。 这哪是擦水,分明是擦火。 李京州擦着擦着忽然把纸巾一扔,推倒她:“算你狠。” 毕竟夜还长,他很清楚,他熬得过今夜,也熬不过明晚。 第二天秦枝睡醒的时候,李京州正在淋浴。 听着水声,秦枝起床穿衣。 手机里有未接电话,是池雪的,秦枝给她回了过去。 “你和家里怎么回事?” 果然是问这件事的,秦枝一想起这些心情就很差,敷衍说:“就是吵架了。” “你住在哪?”池雪问,“昨天阿姨给我打电话从头哭到尾。” 秦枝更烦:“她哭了,所以错全在我?因为她是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妈,所以我反抗就是不孝?因为她难过了,我就要先低头吗?” 池雪也叹气:“枝枝,我没有这么说。” “抱歉。”秦枝拍了拍脑门,“是我乱发脾气了。” 池雪很担心:“我给阿姨说了,你住在我家,她旁敲侧击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你过几天要去拍一些东西,可能暂时没法回家了。” “谢谢。”秦枝说,“我现在不回家对她对我都好。” 池雪叹气:“要不你真去拍点东西?”她并不知道秦枝在李京州这边,以为她自己孤零零住在酒店,想了想说,“程浩的摄影助理辞职了,他现在要出差,如果你愿意我跟他说一声,你去帮忙,就当散心。” 秦枝想了想,看了眼浴室,说:“再说吧,我一会儿打给你。” 挂了电话,又等了一会,李京州才从浴室出来。 他刮了胡子,吹了头发,那叫一个帅,秦枝舍不得他走,但是她确实需要时间去整理一下自己。 她走上前抱住他的腰。 李京州浑身一僵:“我可真没粮了。” 秦枝瞬间明白过来,朝他胳膊拧了一下:“混不混蛋啊你,我要给你说正事。” “说。” “你先回去吧,我有个工作需要出去几天。”秦枝想了想,又交代,“你知道池雪男朋友吧,就是之前你见过的那个大摄影师,我跟他出去。” “几天?” “不清楚,等回头我问问再告诉你。”秦枝笑笑,“你先回去,我这边完事之后,直接就回遗棠了。” “好。”李京州抿紧了唇,“那我下午走。” “那我去洗漱,等会一起去吃海鲜吧,顺便带你看看烟城的海。” 秦枝走去浴室。 李京州刚洗完没多久,里面还冒着混合沐浴露味道的热气,她打开花洒,热水冲在身上特别舒服。 几分钟后,门忽然被打开。 秦枝退到墙角:“你不是没粮了吗?!” “你不是要走好几天吗。”某人沉声说,“提前预支一点也不要紧。” “……” 第41章 哄她 [V] 秦枝和李京州在下午一起去了高铁站。 海没有看成。 李京州说,还有下次的。 有时候留下一点遗憾,就是留下一个念想。很多时候,人就为了那一个念想,而故意留下那么一点点遗憾,这样一来下次再见就有了理由,更有了憧憬。 票是李京州买的。 他往北去,秦枝往南去,坐不同的列车,但发车时间相近,他们一起检票进站,最后隔着一条车轨相望。 感情最浓的时候,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分开。 但他俩都不是腻腻歪歪的人,最后连手都没摆就各自上车了,上车之后,秦枝立即就给李京州打电话。 李京州吐槽她:“你还真是缠的够紧。” 秦枝笑:“那你挂断呗。” “……” 他没挂。 这通电话打了一个小时,中间秦枝由高铁转乘飞机,才不得不挂断了。 秦枝此行的目的地是海南。 北国万里雪飘的时候,南方绿树成荫。 这里的海和烟城的很不一样。 北方的海颜色是深蓝色的,更深沉,更激昂,给人一种不管不顾的猛烈感,南方的海更清澈透亮,也更悠远,给人一种千帆过尽终归平静的感受。 程浩在这边有朋友。 因此秦枝来这边的第一顿饭,是在人家家里吃的,对方忙活了一上午,给他们做最有名的海南鸡吃。 秦枝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海南鸡配得饭一定是用香茅和鸡汤煮出来的黄米饭,像一些传统的海南人,当迎接远客的时候,在吃鸡之前,是要先烧纸拜神的。 这是在把鸡的“精神”敬献给神。 尊重食物,就是热爱生活。 秦枝听到这些,就忍不住给李京州拍了照发过去。 谁说得来着?爱是分享欲。 后来秦枝要跟着程浩进行为期五天的拍摄。 出海,拍珊瑚,逛雨林,拍日出日落…… 第94页 她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里,没有让自己去想太多。 一直到最后这天,她拿了瓶啤酒,独自去看日落。 沿途有骑着自行车卖金鱼的商贩,那些金鱼被装在一个个塑料袋里,每个塑料袋上都起了名字,最后秦枝买了只叫“燕子”的鱼,带它一起到沙滩上。 她静静去捋自己的思绪。 她在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她和蔡茹之间的关系。 千头万绪,像一千根风筝线缠绕在一起。 旁边有个小男孩,也买了和她一样的金鱼,嚷嚷着要把它放到海里。他妈妈制止了他,说了一句让秦枝回味无穷的道理——不是所有的鱼都能够生存在海里。 只这一句话,酒不用喝了,落日也不用看了,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秦枝知道,她和蔡茹之间的心结,哪怕她今天在这边坐到海枯石烂,她也还是解不开。 因为这一切的关键点都在于蔡茹的想法上。 秦枝是只海水鱼。 可是蔡茹不会去想海和湖的区别,因为在她心里,这些都是水。 蔡茹在湖里生活的很好,就认为秦枝在湖里也能生活的很好。所以她把秦枝的不适,当做装腔作势和无病呻吟,从未怀疑过自己是错的。 秦枝对此毫无办法。 但她深深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妥协,但有些事,就像她赖以生存的水,她无法妥协。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回归大海,然后等着蔡茹自己来发现这世上还有海洋的存在。 秦枝在正月十一这天回到遗棠。 早晨出发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程浩和他身边两个工作人员都生病了。 程浩重感冒,他身边的另两个人一个发低烧,一个发高烧,秦枝吓得都要拨120了。 还好最后还是顺利回到了遗棠,之后那两个发烧的哥们没扛住,直接打车去医院了。 程浩还好,艺术家有时候较起真来,比数学家还烦人,他病的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还是坚持先把设备送回工作室,秦枝想帮他送,他还不放心。 不过最后秦枝还是跟着他一起回了工作室,帮他把设备整理好,又给池雪打了个电话,让她监督程浩吃药。 忙完一切,她恨不得一路跑回温莎公寓。 她没给李京州说自己哪天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谁知道刚出电梯,就见李京州站在她门口。 听到箱子拖地的声音,李京州回头。 “你怎么回来了?” “你站这干嘛?” 几乎是同时问出来。 静了两三秒,李京州又问:“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惊喜呗。”秦枝叹气,“现在惊喜好像泡汤了……” 李京州没有语调:“还行吧,勉勉强强。” 秦枝走过去,一副洞悉模样:“我怎么感觉某人正在想我呢?不然干嘛赖我家门口不走?” 李京州淡淡的,没反驳,却也没承认,事实上他原本要去工作室上班,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她门口。 秦枝不依不饶:“有没有想我啊?” 李京州淡淡蹙眉:“秦枝,你有时候真的很烦。” 秦枝也学李京州那样蹙起眉头:“李京州,你有时候真的很闷。” 秦枝走过去,勾着李京州的脖子,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罚你的口是心非。” “……”李京州疼得拧眉,再睁开眼,目光沉沉,没说什么。 秦枝走去门口,掏卡开了门,进屋后,学礼仪小姐那样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先生,欢迎光临。” 李京州神色如常的扫了她一眼,慢慢走进屋。 秦枝把门关上:“我给你买了……” “嘭”一声,她被人推到门板上,后边的话全被一个吻堵住。 什么叫衣冠禽兽? 某人明明前一秒还是清贵疏离的禁欲样子,眨眼间就兽性大发。 李京州好多天没吃荤了。 平时就喂不饱似的,今天只会更饥饿。 …… 秦枝见他越来越过火,拿拳头捶他:“李京州你混蛋!” “接着骂。” 他好像还挺兴奋? 秦枝努力往后躲:“你就不能再等等,话都没说两句呢。” 他呼吸不稳,眼睛亮亮的,一干这种事,他整个人就像变了似的,焕发着生动的光彩。 …… 秦枝的火很快就被他给撩起来了。 男人在□□上大多无师自通,他知道她哪儿敏感,而她自知无法拒绝,就只好享受。 但是事情一过,秦枝还是要闹脾气。 三小时后,她把他的内裤扔到他脸上,指着门:“你给我滚!” 李京州也不生气,反正他吃饱喝足了,慢慢悠悠把衣服穿好,临走之前,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弯腰飞快亲了她一口。 她瞪大眼睛,气得要冒烟。 他拿眼尾若有似无扫视了她一眼,噙着浅浅的坏笑,感觉整了她别提多舒坦。 后来一连几天秦枝都没出门,天天蹲家里吃外卖,既不见他,也不接他电话。 他倒是每天照旧出门前和回来之后都敲敲她的门,却也只是敲门,什么好听的都不会说,秦枝一度觉得他简直就是故意在逗她玩。 第95页 ……就这么一直到开学。 这天早晨,秦枝一出门,就被李京州堵在门口逮个正着。 她其实早就在门口的显示屏里看到他的身影,觉得也闹了这么几天了,不能再作下去了,只是出门前还是板起脸,决定先冷他一会儿。 结果门一开,他来了句:“媳妇儿。” 秦枝简直当场昏厥。 李京州叫得一点都不腻,特别特别自然,自然地就像他已经这么叫了她好几年。 秦枝感觉,她闹这一场等于没闹。 在秦枝失神的这几秒里,李京州凑过来,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头发和额头,那叫一个温声软语:“我错了,媳妇儿。” 这混蛋学会化骨绵掌了,真行。 秦枝心早化了,可她依旧问了个大多数女人都会问的问题:“你错哪了?” “……” 然后李京州不出所料,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没答上来。 相处这么久,最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秦枝对李京州多少有一点了解。 他不会哄人,不会说甜甜的情话,不会轻易对所有人包括她服软。 他所有的温柔都是沉默的,不炫耀,不邀宠,甚至懒得表露。 这也意味着,他明着来的温柔大多都是陷阱。 现在他就在给她设陷阱。 但是这个坑里,没有捕兽夹,只有玫瑰花。 秦枝都懂。 可是理智告诉她,得骄矜一点儿,哪能一被哄就投降? 看他无言以对,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先走吧,不然迟到了。” 李京州的脸冷了下去。 都是宋煜说女人都吃这一套,他才这么干的。 可她不给面子。 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出了电梯,李京州大步越过秦枝,走得头也不回。 秦枝出了公寓楼,却见李京州的车子还停那等她。 她上车,他板着脸发动车子,低声骂:“老子真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秦枝乐死了。 原来狮子动情是这样的可爱。 衔着一朵花,走出赖以生存的山洞,低头趴下来,变成一只装凶的大猫。 作者有话说: 海南鸡这段是在网上看的,有木有海南的小伙伴说一下这方面。 今天双更,我昨天作话忘记说了,晚上八点还有一章。 第42章 她恨 [V] 开学第一节 课,上广告摄影创作,教学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他的课很有意思,不点名,课堂氛围比较自由。 然后秦枝发现,王之娚不在。 学校的摄影班一共两个,一个班才二十个人,女的加起来才九个,谁没来上课一目了然。 秦枝总觉得不对劲,多嘴问了句殷晴:“王之娚呢?” “好像有个老同学来找她玩。”殷晴小声说,“你说人家学校怎么开学都那么晚啊,真羡慕。” 秦枝笑笑:“可能暑假放得也晚吧。” 殷晴点头:“但愿。” 匆匆聊了两句,眼看老师的目光瞥过来了,秦枝恢复到认真听课的模式。 下了课之后,秦枝约李京州去食堂吃午饭。 她到他们系教学楼底下等他,这天天气不怎么样,阴沉沉的,还刮北风。 还好李京州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随着人流出来了。 他朝她抬抬下巴:“走吧。” 秦枝走过去,自动与他并肩。 前面的男生在抽烟,烟雾荡过来,全都涌进鼻腔,秦枝看了眼李京州:“你不抽?” 李京州懒懒看她一眼:“不是你用美色逼我戒的么。” “……”秦枝想了想,“那我以后也一口不抽了。” “朱慧?” 秦枝猛地刹住脚。 她和李京州边说话,边拐到另一条路上,没想到迎面和两个熟悉的女生碰上。 是曲柔和王之娚。 秦枝停下,愣了一秒后快速转过身。 她心跳得很快,浑身都在发抖。 她听到王之娚吃惊地问:“什么?秦枝?你说秦枝是朱慧?” “秦枝?”曲柔不理解,“你是说朱慧改名了?” 秦枝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很蠢,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而成了那个不坦荡的人? 稳了稳自己,秦枝转过头。 王之娚死死盯着她,忽然之间搞懂了一切:“所以你这么针对我,是因为报复?”她看了眼李京州,问:“李京州,你知道她是朱慧吗?” 秦枝恍然抬头,对上李京州的眼。 他眼里一片漆黑,沉沉望着她不说话。 王之娚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都是假的啊,李京州,你就把心交给这样一个人?她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假的,或许现在也是在虚情假意……哦不对,哪怕她是真的喜欢你,又怎么样呢,那也改变不了你是被利用的事实,并且直到这一刻你都在被她利用……” “你给我闭嘴!”秦枝吼了一声,上去一巴掌扇在王之娚脸上。 曲柔大惊失色,抱住王之娚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打人?” 王之娚对李京州说的那番话,已经让秦枝气疯了,她对准王之娚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吊起眉梢,对曲柔讥诮一笑:“不服你替她挨着?” 第96页 王之娚捂着脸,质问李京州:“你就任由她撒泼吗?” 李京州什么话都没说,冷冷瞥了王之娚一眼,拉着秦枝转身而去。 他把她塞进了车里,一路压着限速最高速度在路上疾驰。 秦枝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去哪里,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去哪,总之开了很久很久,他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公路上猛踩刹车停下。 “为什么瞒我。” 停了那么一会,李京州先开口。 秦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往事,就像一个发臭的垃圾堆,她不想靠近,也不想他靠近。 李京州见秦枝迟迟不解释,冷笑了一声:“所以是我想简单了,之前那个赌约不是你们女孩赌气,而是彻彻底底的报复。”这样一来性质全变了。 “我对你是真的。”秦枝也很乱,语气也并不太好。 李京州很努力在忍着:“如果今天没碰见她们,你是不是打算能瞒多久是多久,不到东窗事发绝对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秦枝。” “但是朱慧是你的过去。”李京州很快就反驳了她,“没有人能抹杀掉自己的过去。” “但是我不是以前的我了,就像你也不是以前的你。” “……”李京州下巴紧绷。 秦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次绝对不会和上次赌约那件事一样这么轻飘飘就完事了。 因为她本该在告诉他赌约那件事的时候,就把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可她做不到,哪怕她提前知道今天会有这个局面,她也做不到。 没有人能轻易跨过自己的心理障碍。 这一次没等李京州表态,秦枝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李京州看着她欲言又止,但很快就作出决定,猛踩油门,疾驰而去。 秦枝在他扬起的一地尘烟中蹲了下来。 就像个被丢弃的小猫小狗。 她抱膝在原地很久很久,没一会儿手机进了个电话。 来电显示备注的是“班长”二字。 秦枝忽然想起下午还有课,还是导员的课,没人敢逃。 好,很好。 秦枝连连点头,她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土,打开手机软件叫车。 最近的车,也要等二十分钟。 她不急。 她等得起。 可没想到几分钟后,有一辆车缓缓朝她驶过来,秦枝搭眼一看,认出是程浩的车。 那车在秦枝面前停下。 池雪先从车上跑了下来,边奔过来边喊:“天呐秦枝,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秦枝整个人都在发抖,浑身都是虚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而她眼神里的东西,更令池雪害怕。 她带着那么强烈的恨:“有时候我真想杀了她们,一命抵一命。” 那一刻池雪真的觉得秦枝会杀人。 她问:“怎么回事啊,李京州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吵架了,让我来接你,可我怎么看着没那么简单?” 池雪胆子小,她没往好地方想:“李京州到底怎么着你了?” “他的事以后再说。”秦枝恨恨的说,“快送我回学校。” 池雪又想问什么,被程浩制止住了,他把秦枝拖上车,池雪忍住想哭的冲动,握紧秦枝的双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她。 秦枝一路上一动不动,连坐姿都没有换一下。 到学校门口之后,她独自下车,疾步走去教室,一路杀气腾腾。 走到阶梯教室门口,见门虚掩着,她“嘭”一声把门踹开,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导员讲了一半的课也下意识停住。 这节课两个班一起上,教室前排都坐满了人,她冷冷扫视了一圈,才在中间那一列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看到了王之娚。 然后她走过去。 王之娚目光闪躲,手捏紧了桌角:“这是教室,你想干……” 话都没说完,就被秦枝抓着头发从座位里薅了起来,她想反抗,秦枝空着的那只手顺手抄起她桌子上的中性笔,往她胳膊上狠狠扎了几下,她疼得大叫,没了反抗的力气,秦枝趁机把她揪出座位,狠狠朝地上一摔。 全班都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导员更是大喊着从讲台走过来,试图制止这一切:“秦枝你要干什么?” 秦枝谁得话都听不进去。 她见王之娚桌上有一杯拿铁,抓起来就砸在王之娚身上,王之娚穿白衣,浑身都被咖啡渍染脏了,头发上一绺一绺在滴水。 “王之娚,这一杯咖啡,是还之前你往我身上泼的脏水!” 王之娚哭了,表面上像是很委屈,忽然被吓哭的,但一听她说的话:“秦枝,大家都是同学,我做错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我?” 秦枝明白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想耍心眼,装无辜。 以前秦枝见招拆招,还愿意陪她玩玩心眼,可现在她不奉陪了,哪怕所有人都心疼王之娚而骂她是个坏人,她也不在意了。 她现在只想出气。 什么名声都不如这会儿扇她一巴掌来得痛快。 导员一直在拉秦枝,秦枝则狠狠甩开她,朝王之娚身边走过去,一脚踩在王之娚小腿上。 王之娚本意就是在装可怜,没怎么反抗,只是大喊大叫杀猪一样,就为了让被人看出她多疼。 第97页 秦枝满足她,使足了力气碾她,想了想,又拿起刚才扎过她胳膊的那根笔,朝她羽绒服狠狠划了下去,一下一下,也不管能不能刮破,反正一秒没停下,像在对她插刀子似的。 导员大喊:“你们都是木头人吗,赶紧过来把她俩给我拉开。” 王之娚不断挣扎,没几秒就有男同学过来把秦枝拉开。 秦枝拗不过男生的力气,被狼狈拖开,可嘴里还在念叨:“这几下,还你上次晚会划破我衣服!” 秦枝这么说,大家都很震惊。 外人不知道,一个班的最清楚,当时秦枝衣服破得很蹊跷,只是后台是女生们换衣服的私密地,没有监控,自然就没证据知道是谁干的。 这么一说,大家好像都明白为什么秦枝会这么生气了。 敢情儿是秦枝忽然找到真凶了?所以才杀过来。 可王之娚图什么呀,她明明跳的比秦枝好啊。这么一想,大家在底下就开始讨论了,三言两语一说,很快也就明白了——为了争李京州啊。 王之娚颤颤巍巍大吼:“你做事要讲证据!” “我就是之前太讲证据了,太想用明招还击你了,所以才一直吃亏!”秦枝杀疯了,她被人拉到讲台边,还不忘抄起黑板擦朝王之娚砸过去,“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我就明着打你了,你能翻出什么花!” 导员快被气出高血压,用她那尖嗓子大喊:“你们几个男的怎么那么没用,把她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又指着王之娚说:“把她也带我办公室去。” …… 半小时后,王之娚和秦枝分别站在导员办公桌前。 她们俩都很狼狈,一个头发衣服都乱了,一个除了浑身凌乱身上还都是咖啡渍。 导员气得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才缓缓平复过来。 一个摄影班就那么几个女生,眼前这俩还都是成绩拔尖的学生,她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大打出手。 “秦枝,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闹,我完全可以喊保安室的来抓你,再把你送警察局去。” 秦枝不在乎:“随便。” 导员气急了,猛拍桌子:“那行,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她!” 秦枝早在心里想好了要说什么:“我们是中学同学,那时候她经常欺负我,上次表演节目,她划破了我的衣服。” “我没有!”王之娚哭出声,“老师,我从小到大都是人缘很好的人,现在在班里和同学们关系也都不错,我为什么要欺负她,她有证据吗?” “因为她喜欢李京州,而李京州喜欢我,她就怀恨在心。”不就是婊么,秦枝也会,“老师您设身处地想一想,换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像我今天这么闹的,我被气疯了才会这样。” 老师顿了顿,问秦枝:“王之娚说的也对,你有证据吗?” 秦枝握紧了拳头。 有证据的话她早就整死王之娚了,何必留到现在? “老师,我的舞裙在损坏之前,是特意去烫了一遍的,拿回来之后我怕皱了,就没有动过,也就是说那上面除了我和熨衣店老板娘的指纹,是没有别的指纹的。”秦枝停顿了一下,看了王之娚一眼,表面上是为了营造一些悬念,实际上她在编词儿,“那天我和我男朋友,也就是李京州说起这件事,他说有人剪坏了我的裙子,那裙子上肯定会有她的指纹,所以我就送去检验了,中午检验机构打电话来,裙子上面检验出了王之娚的指纹。” 秦枝看到王之娚揪住了衣摆。 她更气定神闲:“等我把化验单取出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老师到时候我打王之娚该受的处罚我认,王之娚欠我的,也要还,我会把化验单打印出来,贴在学校布告栏,再往王家公司楼下贴几张。” 王之娚死死揪住衣服,憋了半天也不过说出一句:“你真的疯了!” 导员看了看王之娚,又看了看秦枝,她在学校安闲日子过惯了,乍一处理事情真有点头大,想了想,她说:“你们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我也没法贸然断案,这样吧…我继续去上课,你们俩好好聊聊,看这事儿怎么办,如果在我下班之前还没结果,我就把你们交给学校,到时候请家长,去警局,我说了就不算了。” 导员倒是会省事。 秦枝笑了。 她目送导员离开。 然后就近找了个椅子坐,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不紧不慢的抽。 而王之娚在一旁站着。 “秦枝……哦不,朱慧,你的确变了很多,刚才我一直在回忆,你的字迹,有时候忽然出现的某个表情,对我的态度……原来都有迹可循啊……” 王之娚挂着甜甜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很契合她纯真的长相。秦枝发完火了,现在没力气了,看她这样竟然不觉得讽刺,不觉得厌恶,她没有任何感觉,面对王之娚,她只把她当异类。 秦枝冷冷说:“有空废话,不如考虑一下指纹的事。” “你真验出指纹了?” 秦枝抽烟的手一顿,果然,面对她的指控,王之娚没耐心了。 “你说呢?你以为我凭什么敢这么对你?”秦枝继续编。 实际上那衣服上指纹多了,当时衣服坏了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摸过,她还去验指纹?她验什么也验不出来。可王之娚当时不在现场,她对此一无所知。要打听也是出了这道门之后的事,再说,她也不能去打听,打听就意味心虚,心虚就意味有猫腻。 第98页 王之娚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脑子转得倒快。 秦枝好整以暇看着她,悠悠吐出个烟圈:“说。” “衣服的事儿你忘了,今天你打我的事儿,我忘了。” 秦枝笑:“我要是忘不了呢?” 王之娚静了好一会,才说:“说到底,你还是在意当年的事?”她不明白,“但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况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 “孩子?”秦枝笑了,“你们打人的时候把自己当孩子,打别人的时候有把别人当孩子吗?” 王之娚盯着秦枝,看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恨意,就知道很多事都还没结束。 可她家风严谨,尤其是今年以来,她答应爸爸和李京州断了联系,现在家里正给她物色男朋友,如果这时候她出丑闻,后果难以想象。 默了默,王之娚问:“我再给你加两百万,算是我为我年少不懂事补偿,我们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销?”秦枝把烟朝地上狠狠一摔,起身走到王之娚面前,把烟头碾在脚下,“王之娚,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说什么一笔勾销? 不可能。 永远不可能和解,永远也不会原谅。 有很多人都想得到一句对不起,可秦枝早就明白,如果一直纠结那句对不起,反而是没有放下。 得到公平了吗,得到正义了吗,会得到公平吗,会得到正义吗…… 秦枝只想冷笑。 就算得到还有意义吗。 她不要对不起,她要那些人遭报应。 “我告诉你,今天下午我敢打你就把后果想清楚了,你敢动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李京州。”秦枝说到这笑了笑,一种故意炫耀的笑。 “你弄坏我衣服的证据,我不会销毁。”秦枝继续糊弄她,“如果以后你不找事儿我还能放你一马,你要是还不安分,我们看看光脚的怕不怕穿鞋的。” 秦枝这是拿鸡毛当令箭了。 反正证据是假的,也不可能真让她吃官司,不如吓唬吓唬她。 “我累了,先走了,你去找老师说一下解决结果吧。”秦枝轻飘飘丢下这句话离开。 王之娚看着秦枝的背影,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她心里很复杂,她恨自己被秦枝拿捏,可又毫无办法! 尤其是秦枝那句“你敢动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李京州”,她简直恨死了! 其实早在双旦晚会之后,她就已经接受她不会和李京州有什么结果了。 可即便李京州不是她的,又怎么可以是秦枝的呢。 王之娚真的无法接受以前那个丑陋不堪的朱慧,竟然和她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在一起,她不能忍受她曾经的失败者,现在炫耀着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可她又深深知道,她做不了什么了。 她喜欢李京州,但爸爸早就说过,她的婚事需要建立在家族利益上,以前的李京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可现在的李京州不行。 其实这几年下来,她的爱意也被李京州的冷漠耗光了。 她这两天一直在想,她真的有那么爱他吗,真的非他不可吗。 好像也不是。 她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而已…… 她从记事起就知道,她的人生很多事情是不由自己掌控的,因此这两年,她把追求李京州这回事当做人生最后的叛逆。 她早就接受了李京州不是她的事实。 现实并非演戏,没有那么多的手段可以使,而即便有,也是非常愚蠢的,她既然注定不能和李京州在一起,做再多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王之娚摁了摁鼻梁,缓解了一点疲惫。 她想,或许她曾经对秦枝的施暴和羞辱,就是在抵消今天秦枝对她报复的一切吧。 一切都扯平了。 作者有话说: 王之娚:一切都扯平了。 秦枝:还不知悔改,扯平你妈。 第43章 往事 [V] 秦枝终究还是和李京州陷入冷战了。 他们两个人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联系,时间按秒计算,秦枝每一秒都像热锅上的蚂蚁,煎熬异常。 这天上午,秦枝上体育课,新学期学排球,秦枝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到李京州一群人靠在铁网外面正抽烟。 那帮人也都知道他俩吵架了,见她过来,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秦枝在一片沉默而异样的眼神中走过去。 她浑身僵硬,却不得不装自然。这种心理高度紧张的感觉久久未散,直接影响到她接下来上课时的注意力。 于是她在刚拿到排球,颠第二个球的时候就把脚扭了。 她摔在地上。 第一反应却不是站起来,而是用余光去寻找另一个场地的他。 然后她看到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却冷眼看着这一切,压根没打算管她。 同班的男生很快过来扶她。 她在一片热情的帮助中站起来,体委想送她去医务室,她有点自暴自弃,拒绝了体委,自己一瘸一拐要离开。 或许是她实在太可怜了吧。 没走多远,体委还是追了上来:“秦枝,你这样不行,我背你过去!” 秦枝就站在篮球场门口,最外面的这队人正在中场休息,李京州咬着烟坐在一边,大佬似的,有人自动拿了火机帮李京州点上。 第99页 秦枝朝体委摆手:“不用,谢谢啊。” “都是同学客气啥。”体委很真诚。 “我是觉得医务室也不远。” “对啊,不远的,我背你几分钟到了哈哈……” 体委说着就弯了腰,拍拍背:“上来吧。” 秦枝还是摆手:“我真不用。” 体委想了想,站起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扶你……操……” 话没说完,他被一个突然飞过来的篮球狠狠砸到身上。 李京州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这可比挑衅的姿态更让人觉得拽。 体委被砸到背上,运动服上一个球印,秦枝下意识扶了他一下,问:“你没事吧。” 体委没回答,转身就骂:“你长不长眼?” “你再说一遍。”李京州问。 体委火噌噌往上冒:“我问你眉毛下那俩窟窿是干什么使的?!” 李京州定定看了体委一眼,下一秒忽然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眼看一拳头要砸下来,还好被及时赶到的褚唤拉住了。 体委没想到李京州这么不讲理,他原本就受了委屈,在女生面前更不好丢面子,二话不说反打回去。 李京州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拳头,把体委胳膊一拧:“你他妈贴谁不行,你贴她?” 体委发出一声痛呼。 李京州冷声问:“你当我是死的?” “你个疯子,李京州你把人放开!”秦枝急得一直在打李京州的手,越是这样李京州越不放手。 但很快宋煜也过来了。 他没拉架,而是悠悠笑一句:“京哥,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李京州顿了顿,接着就把拳头松开了。 宋煜是这帮人里和李京州最熟的,他知道这时候劝是没用的,用激将法才能让李京州恢复理智。 李京州冷冷瞥了一眼宋煜,好像在说“谁说是为了她了”。 秦枝赶快扶住体委那只可怜的胳膊,问:“你还好吧。” 体委身上并无大碍,只是心里很郁闷很憋屈:“我做好事也惹他了?” 秦枝安慰:“今天对不起,你之前不是想借设备吗,正好我这段时间不用,我借给你一个月吧。” 那套设备很贵。 “没事,又不是你的错……” 体委口气松了,秦枝笑笑,又说了几句软话,体委就回班了。 等体委离开,秦枝才把目光落在李京州身上。 他冷嘲热讽:“你让他走了,我拳头还痒呢,怎么办?” “那我让你打。”她很淡很淡,“你打我吧。” 李京州只怔了一秒,下一秒就怒气滔天,秦枝以为他会揪住她的头发,狠狠逼问“你觉得我不敢”? 结果他只是气哄哄转身,走得头也不回。 他被她气到了。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宋煜看着李京州的背影问秦枝:“你俩怎么回事,这才好几天,就整这么多破事。” 秦枝抿抿唇,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褚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京哥这样,我才算明白为什么京哥说,我拿不下你。” 秦枝和宋煜都很疑惑。 褚唤干咳了一声:“兔子爱上狐狸,只能被吃干抹净。”他耸耸肩,“京哥说的。” 秦枝:“……” 宋煜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别说兔子了,李京州这头猛兽也遭殃了。”宋煜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秦枝和李京州目前的情况,反而笑得舒坦,“秦枝,你降服了他,可得对他负责。” 一句高明的玩笑话。 秦枝懂,宋煜在点她。 他们并不知道她曾经的事情,以为她只是在闹小脾气,所以都在撺掇她去哄李京州。 可是她也有她的委屈。 “好了,我去医务室。”秦枝径直离开。 褚唤问:“我扶你去吧。” 宋煜把褚唤拦住,等秦枝走远了,宋煜才说:“她不会让你扶的,你去了也没用。” 褚唤问:“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正难受呢。”宋煜笑,“妈的,恋爱中的人都有这毛病,不吵不舒坦。” “就像你和韩玫?” “滚吧。”宋煜点了根烟,笑着呼出一串烟圈,又问,“你觉得他俩什么时候能和好?” 褚唤想了想:“……一星期?” “我赌十天。”宋煜说,“李京州这人别扭,没那么快回过神。” “……赌输了你给我一千块钱。” “哥给你两千……” 早春的天空依旧保有冬天的阴霾,灰蒙蒙的,两个人的声音被球场的塑胶鞋底磨地声以及拍球声,吆喝声掩埋。 这世界总是嘈杂的,嘈杂到李京州想逃离。 秦枝久久没回来。 李京州更烦躁,他早退离开篮球场,驱车去医院。 路上下雨了。 缠缠绵绵的细雨。 李京州在学校第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人,也没有打伞,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在路上走,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蹲下来。 行人匆匆,她蹲在那里特别的怪异,也特别的可怜。 红灯转绿,李京州迟迟未动,身后的车都朝他狂摁喇叭。 她听到动静,转脸过来。 第100页 李京州想了想,把车开到一边,下了车,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捞了起来。 她眼神迷茫,闷闷叫了声:“李京州……” 拖着颤抖的尾音。 李京州觉得脑袋像要炸了一样:“不要做可怜兮兮的事,没人心疼你。” 秦枝明显怔了几秒,又忽然一笑,没心没肺的:“是啊,谁心疼我谁不是人。” “我……”李京州一僵,薄唇抿成一条线,很快转了身,开车扬长而去。 车轮猛地启动,溅了秦枝一身水。 秦枝仰脸深呼了口气,她手机响了,韩玫问她:“我已经到了,你不会怕了吧。” “怎么可能。”秦枝收拾好情绪,如常说,“在路上了。” 雨还在下。 秦枝在雨里彷徨。 李京州亦在雨里迷失。 距离上次和白灵碰面,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白灵对他的到来颇为意外,她猜测了好几种他主动来找她的原因,看着他的眼睛,最终她确定,他是在为情所困。 李京州在白灵的办公室抽了好几根烟,却始终没有说话。 白灵想了想问出来:“什么事愁成这样?” 李京州半晌没回话,默了默他熄灭了烟,让自己陷进沙发里,才闷闷说:“她有事瞒着我,而且还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我明白谁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但我还是生气了。” “谁?”白灵问,“你喜欢的女孩吗?” “因为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我妈,她把她人生的阴暗面和痛苦都瞒得太好,直到最后她崩溃、消失了,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让我恐惧……” 白灵顿了顿,安慰他:“我明白你这种感受,别难过,我相信她也会明白的。” “她会吗?”李京州把腿也放在沙发上,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或许吧,但她现在没准以为我不理她是因为信了王之娚的鬼话……妈的,她把我想成傻逼了。” “王之娚?”白灵问,“这又是谁?” “她是谁不重要。”李京州把自己缩得更紧,“重要的是我的秦枝……” 白灵叹了一叹,她看着李京州闭目躺在沙发上,柔软又脆弱。 别的病人,哪怕再强硬,在心理医生面前也愿意展露那一点脆弱,可李京州不是。认识这么多年,只有他母亲去世三周年祭日那天,和后来他被父亲拿皮带抽之后,他在她面前流露过那一点点的脆弱。 白灵很想帮他,可这次不同往日,她忽然意识到,她帮不上他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 李京州没有在白灵办公室待太久。 很快到饭点了,白灵后面还有病人,他就没有再逗留。 他开着车想回公寓,却在这时接到池雪的微信电话。 池雪的微信是在和秦枝确定关系之后,他请客吃饭的时候大家互相加的。 他点击接通。 池雪没有拖泥带水,而是开门见山说:“我们见一面吧,我想和你聊聊秦枝的事。” 李京州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颤了一下,他稳了稳才说:“去哪?” “嗯,要不你办公室?” “可以。” 半小时后,李京州抵达公司。 前台说池雪在招待室等他,他大步走过去,敲了敲招待室玻璃门,喊池雪进了办公室。 李京州没有给池雪倒水,一进屋就把自己摔进转椅里,点了根烟问:“你说吧。” 池雪有点慌,但好在,在决定来见他之前,她就已经给自己打过气加过油了,所以她很快稳了下来:“别急,故事很长,我要慢慢讲。” “故事?” “朱慧的故事。” 李京州定了定,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并不空洞,但奇怪的读不出任何内容。 池雪攥紧了斜挎包的带子,清清嗓子,干脆直接说:“或许你也知道了,朱慧是一个遭受过校园欺凌的人。” 十四岁的朱慧具备太多被欺负的元素。 她没有父亲,家贫,脸上起痘,身材发福,成绩也不亮眼,又没有一技之长……这一切都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默默无闻而又孤僻自卑。 但最关键的还是她的肥胖。 大多数讨人喜欢的胖子都有两个共同点——要么性格特别好,扮得了丑,也开得起玩笑,要么老实憨厚,能主动分担很多体力活,任劳任怨。 朱慧偏偏两种都不是。 这一点就是一个大前提——她不是一个好人缘的人。 可王之娚偏偏和朱慧相反。 有一种人,擅长用憨态可掬的笑容伪装自己,把“真性情”当成武器,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潜移默化成为学生圈的中心。然后再利用自己的好人缘,去获得更多的好处。 王之娚就是这种人。 和人缘太好的人有矛盾是很可怕的。 人缘好的那个人说出的话,大家会更愿意相信,闹了矛盾,大家也都愿意偏向她。 最开始王之娚就是利用这一点欺负朱慧。 矛盾的源头在哪儿,朱慧一开始并不清楚。 可能是那次大课间,王之娚问她借卫生巾,但是当时朱慧也来了月经,没借给她,而导致她经血弄到了衣服上开始的。 也可能是因为那次征文比赛,成绩一向不如王之娚的朱慧,却得了市里的一等奖,而王之娚仅仅得了三等奖。 第101页 你知道,孩子的嫉妒心是最直接的。 成绩的排名,一件好看的衣服,更漂亮的脸蛋,更贵的文具……这些都可能滋生矛盾。 有些事或许朱慧都没意识到,但是王之娚偏偏就记进心里了,年纪越小,越容易较真,于是王之娚很快就开始讨厌朱慧。 王之娚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不会把自己的喜恶轻易表露出来,但却有办法让别人孤立朱慧。 一个班里五十个人,只要有五个人同时讨厌一个人就已经是很可怕的事了,王之娚深谙此道,她到处拱火,朱慧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会在一些比较激进的同学面前,说出诸如“我刚才听朱慧说呢,你说这件衣服不好看,可我觉得挺好看的呀”这之类的话。 现实中的手段不需要太高明,因为人们没有上帝视角,只会相信自己听到的。 渐渐地,有人开始明面上嫌弃朱慧,当着她的面说一些会让她尴尬的话,集体活动的时候,朱慧总是落单的那个,上课老师提问,有人故意告诉她错误答案,还有人偷偷撕掉她的作业,在她的铅笔盒里放蟑螂…… 很幼稚对吗,有时候让人感受到伤害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做出这件事的动作。 冷暴力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一个巴掌甩过来你还能打回去,可别人讨厌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朱慧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误会,但她明白,讨厌一个人,她就做什么都是错的。 忍不下去的时候,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蔡茹。直到后来再回忆,她才发现她这个做法有多愚蠢,因为大大咧咧的蔡茹,不仅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批评她无病呻吟。 朱慧心里难过,连自己亲妈都这么想,其他大人呢? 于是她忍耐冷暴力半年之久,直到初二毕业,她都没敢告诉老师。 初三开学之前,秦枝祈祷过千万不要再和以前欺负她的那群人一班。 报到那天,她去公告栏看分班表,好在初二只有三个人和她同班,而那三个人里,只有王之娚一个女生,她松了口气,直到那时候她都不知道王之娚才是一切的主导者。 于是她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在新班级待了一个月,就又开始有女生讨厌她。 朱慧那时候都怀疑人生了,她半夜睡不着,总在想,是不是自己真有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别人都讨厌她呢? 这个疑惑困扰她很久。 直到她遇见李京州。 李京州是全校都有名的人,她以前就频繁听说过他,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听到过他的声音,只是从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直到国庆假前两天的那个运动会…… 运动会结束之后,全体解散,乌泱泱一群人搬着椅子往教学楼走,在拥挤之间,她碰到了一个人的手背。 池雪讲到这顿了顿,她笑笑,对李京州说:“碰她的那个人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修了修,请大家不要带着看原版的目光来看这章,而是接上一章继续看这章。 如果更喜欢原版,那也没办法,不会再改动了,越改会越乱。 第44章 刻骨 [V] 李京州喉结滚了滚,他目光比刚才要深,只是依旧沉默。 池雪理解他的表现,她叹了叹:“枝枝告诉我,当时碰到她之后,你冲她笑了一下,你知道她怎么形容那个笑吗?” 李京州看着池雪,在等她讲下去。 池雪笑得悠远:“她说,刻骨铭心。” 有人说,心里太苦的人,只需要一点甜就能满足了,没人比那时的朱慧更能理解这句话。 哪怕被所有人抛弃,也一定有人愿意给她微笑,这个认知对那会儿的她来说万分重要。 朱慧第二次面对面见到李京州,是在一个狼狈的早晨。 她那时候被迫帮班里的女生干值日。 说是被迫,其实也不全是,她多多少少还是出于自愿的。因为那时候她正处于自我厌弃的阶段,她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糟糕别人才讨厌她,她想做些让大家满意的事情,于是默认了某些欺负。 当然,今天再看,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但当时的她的确并不能体会到这些。 当她拖着有半个人高的垃圾桶从五楼爬下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李京州从车棚走来,帮她把垃圾桶拿到垃圾中转站倒了。 如果说那个阶段的糊涂,有为她带来什么好事,可能就是李京州的帮助吧。 就是从那以后,她决定喜欢上他。 她开始慢慢留意他的动态。 他比她大两岁,清逸翛然,有君子之风。他成绩很好,家境殷实,是上流社会的佼佼者。他会摄影,爱踢足球,偏文科,打过几场全国性的辩论,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生命一开始就不公平,有人是绚烂的火花,有人只不过是一粒火山灰。 那时候的朱慧自卑,懦弱,不漂亮,就像一粒小小的微尘,而李京州,骄傲,挺拔,有意气,像一颗耀眼的太阳。 比起男女之情,在她心里,他更像是一个指引,像一个精神图腾,甚至是《桃花源记》里的山口微光。 他们没有交集,正因如此,对她来说,他是一个理想化的人。 她想朝着他的方向走。 因为在她心里,他的世界就像桃花源一样完美,而她的世界战火纷飞。 第102页 可很快,她就因为这个想法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班里有个女生叫徐春,一个典型的不良少女,某一天,她丢了二百块钱,王之娚说是朱慧拿的。 那是王之娚第一次真正袒露对朱慧的厌恶之情。 朱慧后来才知道王之娚这么做,是因为看到了李京州帮她倒垃圾。不过什么原因都好,秦枝早已经习惯了,习惯说服自己去接受大家都不喜欢她的事实。 可徐春不是以前那些只会过过嘴瘾的女生。 她这种人不喜欢讲道理,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因此朱慧还没有解释,就被连甩了四个耳光。 这件事发生在晚自习放学之后。 在学校僻静的楼梯间,监控被人死死挡住,不难看出,一切都是预谋。 朱慧虽然不喜欢与人交往,可她到底是蔡茹养大的孩子,蔡茹凶悍,她也不会白白受欺负。 她立刻回打了过去,四个巴掌,一个不少,每一下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徐春被扇懵了。 她想不到朱慧敢还击。 在她心里,朱慧这样的人就该求着她,害怕她。 可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朱慧只知道,蔡茹从小就教育她,要互帮互助,不要骂人打人,她做到了,可她们呢? 当然,她反抗的时候,并没想过以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当晚徐春没再动她。 第二天晨读,朱慧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办公室里四个女生,其中还有和她关系还可以的同桌曲柔,她们全都咬定是朱慧拿了徐春的钱。 串供很容易,至少对王之娚这么聪明的人来说,并不难。 所以老师相信了她们,并且在班会上让朱慧给徐春道歉。 朱慧不肯,她叫蔡茹来学校解决。 当然,这是她做的又一件蠢事,蔡茹听了那些人的口供和班主任的偏袒之后,当着班里同学的面把朱慧骂哭了,还要求朱慧道歉。 朱慧就是朱慧,她不是秦枝,面对这样的压力,她没力量反抗,只能妥协。 她给徐春鞠躬道歉。 徐春装模作样的原谅了她。 然后呢?她们开始了真正的恶作剧。 她们给她起了个“猪头”的外号,逼她学猪叫,让她帮忙干值日写作业跑腿,不高兴就找个理由把她堵在没人的角落巴掌伺候…… 偏偏朱慧是个很不识时务的人,被打那么多次,她依旧会反抗。哪怕是被人摁在地上没办法还击,她也会拼命挣扎,以此宣告自己的不屈。 这自然换来更多的羞辱。 这期间她不是没有再次向老师和家长寻求帮助,但是,一切的呼喊换来的都是一次比一次不耐烦的无视。 长大之后,她去找了许多关于校园欺凌的采访看,她发现至少七成的欺凌事件背后,大人都是神隐的角色。 如果作为一个旁观者,这实在是很令人费解,但亲身经历过,她才觉得感同身受——青春期的世界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大人们是进不去的。 朱慧的日记本被曲柔找到,是在十一月下旬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一群女生把朱慧堵在巷子里,那是王之娚第一次亲自下场,她自始至终没有动手,只是逼她把脸凑近一面镜子,问:“你拿什么和我争?” 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哪怕被扒光衣服,都没有那一刻让人绝望,因为王之娚抓住了朱慧最柔软和最珍视的东西。 她们羞辱完她,然后把镜子挂在巷子口的树枝上,让她面对镜子罚站,好好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后来她们走了没多久,有警车从路上驶过,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孩子正在经历欺凌。 那次,是朱慧唯一一次没有反抗。 她就真的站在那,想了很多很多,比如,她必须改变,必须最快速度离开这里。 十二月,蔡茹结婚。 朱慧做了一件自救的事,她没有和蔡茹商量,去找了秦风华,把自己的情况说明,希望他帮她办理转学。 她是这么告诉秦风华的:“叔叔,如果你不带我走,我会死。” 于是秦风华真的带她离开了。 她那一个月都借口生病没去学校上课,直到后来办理转学,她知道自己要彻底离开这个令人痛苦的地方,才最后去学校上了一天课。 那天是平安夜。 她在大家都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借口上厕所溜了出来。 她原本打算去李京州教室远远看他一眼,但出了教室门,她才发现她连这个都不敢。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学校广场上,那里摆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彩灯和铃铛。 她双手合十许愿,希望能最后再见李京州一面,哪怕远远一瞥。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她太可怜吧,她再睁开眼,真的看到了李京州。 她吓了一跳,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 他的脸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面尤其好看,他又一次朝她笑笑:“真巧啊,我也来许愿。” 是的,那时候的李京州还是个相信愿望的少年,他笑得赤诚,对她说:“圣诞快乐啊,同学。” 朱慧静了静,回了他一句:“圣诞快乐,同学。” 然后她目送他出了校门。 从那一刻起,朱慧变成了秦枝。 第103页 她转学之后果断和遗棠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她把李京州当成一个遗憾来看,遗憾都是美的,尤其是在青春里的遗憾。 然后她带着痛恨与遗憾,开始自己的破茧之路。 秦枝贪心,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回到过去,她知道回不去,所以她希望她比过去活得精彩。 此后的每一天秦枝都在动心忍性。挨饿,锻炼,学习,找到一技之长……她花时间重塑自己的内心,外表的变化并不能让一个人获得重生,心理上的重建,才能让她走出阴霾。 遭受过欺凌的女孩子,往往痛苦到极点才会触底反弹,往后的蜕变都是抽筋扒皮,脱胎换骨。 可她再努力,也不过是成为了一个过得好的人,却无法再是一个没受过伤的人。 池雪讲到这里,又不可避免的叹了口气,她对李京州说:“我和枝枝是高一认识的,那时候她还微胖,但已经很漂亮了,但她很高冷,我这个人自来熟,但是却总是被她拒之千里。”说到这池雪笑了笑,“那会儿我还以为她讨厌我,但我偏偏还对她莫名亲切,所以还拼命讨好她……” “后来我们熟了,她才告诉我,她警惕一切人缘太好的人,当时我什么都不懂,还骂她神经病,当然,当她完全接纳我之后,告诉我之前的事,,我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京州听着,起身去酒柜拿了瓶威士忌,又从冰箱取了些冰块,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池雪接着说:“其实我挺佩服枝枝的,因为她经历这么多,却还是对这个世界存有一丝期冀,不然她不可能允许我成为她的朋友,更不可能依然喜欢你。” 最开始的时候池雪会给秦枝带早饭,会要求班上一些意淫秦枝的男生道歉,体侧秦枝跑不下来,池雪明明也跑不动,却还是会在外圈带着她跑…… 能成为朋友,其实都是因为一件件小事,一个个细节。 然后渐渐地,秦枝打开了心防。 而接纳一个人成为朋友的最直接表现,就是吐露秘密。 当你敢放心的在另一个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秘密,而不担心她会分享出去,就说明,你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最初是池雪先给秦枝说自己某次考试作弊了,又说和某某同学达成了抄作业的协议……秦枝通常没有回应,直到某次池雪告诉她自己老爸年轻的时候差点出轨的时候,秦枝跟着说了句,我是重组家庭。 就是那一刻,秦枝接纳了池雪。 “你还不知道吧,枝枝真的很勇敢。”池雪回忆到什么,笑了笑,“她要是放学见到有人被围在巷子里,绝对会冲进去帮忙。之前我们有个老师体罚同学,当时全班都没人敢吱声,只有她一本书扔过去,砸到了我们老师的脸上……” 池雪讲起秦枝来,脸上都是温柔的笑。 李京州知道,爱是相互的,秦枝一定对她很好,否则她不会这么真心实意。 他更清楚池雪为什么要来找他。 她想让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情感,叫有苦难言,而秦枝就在经历这种苦。 李京州舔了舔唇,又倒了一杯酒,他说:“你走吧。” 池雪不明白:“那你……” “走吧。”他又重复一遍。 池雪顿了顿,随后拿着包起身,走到他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才开门离开。 池雪也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 她没有阅历,也不够深刻,但她向来不缺共情心,她知道,秦枝不是不想告诉他这些,只是无从开口。 那么就让她来吧。 池雪走后,李京州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喝了小半瓶的威士忌。 他一直都记得她,那个叫朱慧的女生。 有次放学,他在车上远远看到王之娚一群人围着一个女生,但那天母亲情况很差,吞药被送到医院,生死未卜,他急着赶去医院,没有下车,而是给王之娚打了个电话,让她不要做坏事。怕她不听劝,他甚至还报了警。 第二天他找王之娚谈话,她答应不再做坏事,而后来他留意到女生一直没来学校,也就放心不少。 后来那个平安夜遇见,他认出她就是被王之娚施暴的女生,所以才会给她一点善意。 他完全不知道那晚之后她就会转学离开。 而她也不会知道,他之所以在圣诞树下许愿,是因为当晚母亲割腕自杀未遂,他祈求平安。 再后来她到另一个城市生活,拥有一个家,而几天后的元旦母亲一跃而下,他从此成为孤儿。 他们的人生都在那时候发生了巨变—— 死去的人在腐烂里灿烂,活着的人在灿烂中腐烂。 作者有话说: 她再努力,也不过是成为了一个过得好的人,却无法再是一个没受过伤的人。 死去的人在腐烂里灿烂说的是秦枝。 活着的人在灿烂中腐烂说的是京哥。 永远拒绝校园欺凌!!! 明天双更,早九晚八 第45章 彻悟 [V] 秦枝和韩玫去了纹身店,之后韩玫又去染了个头发。 染得是秦枝曾经染过的玫瑰金,那颜色时髦又温柔,白皮染尤其好看,可只有一点,纯素颜的时候,就像个老奶奶。 秦枝对韩玫说:“以后你要每天都画眉涂口红了。” 第104页 韩玫不在意:“我周末过生日,这是我给自己的礼物!” “你不是说纹身是你的礼物吗?” “呃……”韩玫被噎了一下,“谁规定礼物只能送一个?” “……” 秦枝懒得掰扯,正好程浩发消息过来,她点开看,他说摄影助理还没有招到,问她肯不肯再跟他出去一次。 以前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人像上,目标是成为国内一线杂志的掌镜者。自从上次去海南之后,秦枝对风景摄影也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加上秦枝最近经历这么多,心里挺乱的,很需要找个地方安静安静。 于是秦枝一口答应了程浩的请求。 秦枝要去的地方是长白山。 长白山在祖国很靠北的地方。 素有“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景区拥有“神山、圣水、奇林、仙果”。 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座休眠火山。 这里的山顶上有白色或灰白色玻璃质浮石堆积,皑皑白雪一连九个多月不化,远远望去一片长白。 那么清冷孤傲的山,内里却蕴含着满腔热情。 这样一座圣地,程浩选择拍摄它也就不奇怪了。 秦枝在这边一连呆了五天。 西南北三个坡风景各不一,身涉银色世界,总以为误入仙境。 天池群峰环抱,蔚为壮观,正处冬末,冰还未化,却仍然令秦枝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洗涤了一番。 瀑布远摄时好似锦缎从天抖落,离近了,才发现它竟是一条咆哮而下的银龙,声势浩大,程浩从不同角度拍摄很久,秦枝冷的站不住,程浩就给她讲,他曾经在卡瓦格博拍星空,一张照片要拍半小时,一晚上可能只有那一次机会,而一个月或许才能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 这经历当然是鼓励秦枝向他学习,但是秦枝还是冷。 当然,拍树的时候,秦枝的冷感稍微减少了那么一点点。 山中最不缺的就是树,这边风景太美,以致于大家都忽略了这里的树木,沙冷杉、长白落叶松、红皮云杉、红松、大青杨,白桦树……它们给秦枝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而雾凇又惹大家驻足流连,感叹不断,因为它们实在太壮美,可这种壮美和盛大,在秦枝眼里是无限的孤独。 到这边的第三天晚上,大家都很疲惫。 晚上程浩请大家去泡温泉。 聚龙温泉周围的岩石色彩绮丽,嫩黄、碧绿、紫蓝、殷红,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沙砾……让秦枝有种割裂的感受。 火山沉默时如此清冷,它不愿意喷发,却遗留下地热,让温泉潺潺而流。 秦枝觉得这座休眠火山可以被比喻成生活里的大多数事情。 就像她和蔡茹之间的关系,表面再平静,可有些矛盾,就像山体深处的岩浆,等时机到了也就喷发了。 秦枝和往事之间也像休眠火山。 一部分人觉得她过去了,剩下的人觉得她应该过去。 可她过不去。 表面上风平浪静,不代表她愿意签订永久停火的合约,只要受刺激,就一定会再爆发。 而蔡茹并不理解秦枝身体里的能量,或者说她理解,但她认为秦枝应该长成一座秀丽连绵的山峦,而不是随时会爆发的休眠火山。 蔡茹已经按自己的那套规矩生活太久了,想把秦枝也往那一套模子里刻,她觉得那样才稳妥,才正派,才体面。 秦枝在最开始是接受这一切的。 《项塔兰》里卡拉问林,世上最难得的东西是什么?林说,是自由,说“不”的自由。 很长一段时间里,秦枝因为体谅蔡茹的辛苦,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这种自由。 她在成长过程中丢掉了自己的性格。 这是一种覆水难收的失去,而覆水不是一下倒倾的,它被装进了一个无法修复的,命名为青春的容器里,淅淅沥沥的落下,像下了一场雨似的,后来忽然是晴天了,她才发现她失去的不是一场雨,而是源泉。 秦枝记得,蔡茹嫁给秦风华那天,两个中年人浪漫了一把,在台上给对方读信表白。蔡茹说,遇见秦风华之后,她才重新活过来。 其实这也是秦枝想说的。 蔡茹嫁给秦风华之后,她也开始了她的第二人生。 她离开出生地,改名换姓,脱胎换骨。 重新活了一回。 她无法再是那个听话的女儿,无法成为别人期待中的人,她只能成为她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找到水源,继续活下去。 秦枝想了很多很多,温泉泡去了疲惫,让人的神思也更加明朗。 她知道,最像休眠火山的,终究还是她和李京州之间的矛盾。 她若有似无隐瞒了下来的一切,就像山中的火种,终有岩浆喷发的一天。 可是她也相信,无论怎么冷战,矛盾哪怕堆积成山顶的白雪,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地热,终会温暖汩汩的温泉。 只是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阻挡火势蔓延。 最后这天,秦枝去了正觉寺,拜金鼎大佛。 她无信仰,可蔡茹信佛,因此她从小就习惯路过山寺要向神明问安。 而这次不止问安,更多是有事相求。 她不贪心,不求神佛赐她和李京州之间能有一个好结果,但求她能拥有追求好结果的勇气。 第105页 后来燃了香,拜了三拜,秦枝转身而去。 山寺之间一片梵音,寺中门槛,跨出去就是万丈红尘。 寺外有老妇人提着篮子在卖手串。 琥珀木,松明子,红豆杉……她给秦枝介绍这些手链的各种木材。 秦枝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很精致的东西。 秦枝问:“这些木材都是真的吗?” 大婶说:“当然是真的,我每天天不亮就爬上来,四点钟再爬下去,在这边多少年了,不会骗人的。” 秦枝笑笑:“这些手串都有不同的寓意吗?” “这个是保平安的,这个是保健康的,这个是给情侣的……”大婶一一介绍。 秦枝很快喊停:“我要红豆杉的这对情侣手串。” “红豆杉好,红豆杉还能治癌症呢。”大婶拿给她,“一串二十五元,一共五十。” 秦枝有点吃惊,就这才二十五块钱? 她摩挲着红豆杉串珠,一时犹豫,但很快就下定决心买了,也不贵,哪怕是假的,买来戴戴也能图个高兴。 秦枝问:“它对情侣有什么好处?” 大婶说:“你送给你男朋友的时候,他会高兴。” “就这个好处吗?”秦枝哭笑不得。 “这个好处已经很难得啦。”大婶眯眼笑起来,高原红的苹果肌向上堆着,牙齿黄黄的,却不令人反感。 秦枝失笑:“就没有别的功效,比如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她没有许“甜甜蜜蜜”,“一直幸福下去”这样的愿望,而是“重修旧好”。 大婶怔了怔,淡淡一笑,对秦枝说:“你回头。” 秦枝愣了愣。 大婶神色笃定,又重复一遍:“回头看看。” 秦枝照话回头,却不明所以。 “都说回头是岸,可你看回头有岸吗?” “没有。” “是啊。”大婶叹,“回头是悬崖。” 秦枝好像悟出什么来:“没有岸,所以得往前走。” “有人是从悬崖峭壁爬上来的,有人是从平坦大道走到悬崖边的,苦海也好,谷底也罢,第二种人可以回头,第一种人不能回。” 大婶笑着,她的笑让秦枝感受到一种穿透岁月的沧桑和智慧。 她问:“姑娘,你是哪一种?他又是哪一种?” 秦枝忽然觉得心里像被人撞了闷钟。 远处青山连绵,近处山寺古刹,她没有被佛祖渡厄,却被红尘万丈里的一个凡夫俗子点醒。 下山之后,秦枝发了一条微博:如果你觉得迷茫,就让大自然改造你,如果你觉得纠结,就去向长者求教。 秦枝是赶在韩玫生日宴之前回来的。 出去一趟,再回来很多事都想明白了。 她打算打扮得漂亮一点。 烫个大卷,戴上闪闪的耳饰,化春日气息的妆。 春寒料峭,她要做第一个穿裙子的人,妆容很媚,裙子就要穿清冷点的,嫩绿色的开背连衣裙,踩白色的高跟鞋。 周末很快就到。 秦枝打扮好,故意迟到了半小时才赶到KTV包厢。 一进门,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来,但最先挪开眼的是李京州。 韩玫举着话筒,大骂:“秦枝你个没良心的,知道谁才是今天的主角吗?” 秦枝奔着男人来的,自然就不得不做喧宾夺主的事儿。 她吐吐舌头:“抱歉,都怪我太漂亮了。” 惹大家都笑起来。 韩玫问:“你还穿高跟鞋,脚好了吗?” 秦枝把一个礼物袋给韩玫,笑说:“美比较重要。” 韩玫迫不及待去拆礼物,问:“你送的什么好东西?” 秦枝说:“反正你很喜欢。” 韩玫小心翼翼把丝带解开,拿出礼物,发出“哇”地一声。 其他女生率先认了出来:“柏林少女,我特别爱这款香水。” 秦枝看了眼李京州,他和几个男生在研究一只打火机,好像并不在意这边的动静。 这边韩玫已经打开盖子喷了两下:“行啊你秦枝,姐姐没白疼你。” 韩玫很喜欢这款香水。 之前秦枝还住校的时候,韩玫就喜欢拿她的香水闻,秦枝更偏爱男香,女性香水也只有这一款而已,偏偏韩玫最喜欢的就是这款。 其实香水是比较私密的事情,秦枝不喜欢身边的人和她的味道一致,一般不愿意分享,但是韩玫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和池雪一样的例外。 既然寿星高兴了,秦枝也就高兴了。 接下来到了切蛋糕的环节,再然后宋煜给韩玫唱了首王菲的《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秦枝又看了眼李京州,但他依旧不为所动。 秦枝拿了罐酒喝。 啤酒不知道被谁晃过了,刚打开易拉环就呲出一股酒花,她赶紧凑上去舔了一口。 她这个动作太色气,对面的男生们看得眼睛发直,当然对这一切她一无所知。 很快就有人提议玩点游戏。 酒桌游戏,玩来玩去还是那几个。 规则是什么秦枝没有心情去听,只知道输的人,要从喝酒和被泼中选一个被惩罚。 游戏之初,李京州就明确表示他不参与,这样一来,秦枝也没了兴致。 第106页 可她不能一直这样被动。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参与游戏,并且故意连输了两局。 扎啤杯是那种大号的,一杯抵得上一瓶半啤酒,秦枝愿赌服输,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两大杯。 男生们夸她豪爽,女生们说她厉害,她一笑置之,第三局她没有输,到第四局,她还是让自己输了。 她依旧选择喝酒,今晚一个三番两次给秦枝献殷勤的学长,又起身去给她倒酒,刚倒好,李京州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抓过杯子往那学长的脸上一泼。 作者有话说: 注:长白山的一些地理特征和美誉来自于百度。 微博:周晚欲。 另外,大家收藏一下专栏吧!小周很勤快的~隔壁《晚风》正在连载,感兴趣的可以瞅瞅 第46章 和好 [V] 全场噤声。 学长的头发到裤子全部浸湿,尤其明显被摩丝定型过的发型,此刻贴着头皮,无比狼狈又无比滑稽。 宋煜小声说了声“该”,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知道,刚才数这家伙倒酒最勤快。 话说这是韩玫班上的哪个人?他不知道秦枝名花有主? 这边大家都开始手忙脚乱找毛巾,宋煜旁观着,只见学长忽然站起来,猛地揪住李京州领子,怒问:“你他妈疯了?” 宋煜心一紧。 李京州却不咸不淡,眼尾淡淡扫他:“抱歉啊。” 丝毫没有诚意。 学长一听,恨不得要揍他。 大家都过来七手八脚的拉架,一片混乱。 最不该当旁观者的秦枝,却在一旁怔怔站着,表面看着像是吓傻了,韩玫原本想过去揽住她,拍拍她的肩。 就在这时,她忽然端起桌上一杯酒,二话不说往自己头上浇了下去。 韩玫本就在留意她,自然而然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动作的,顿时大叫:“啊!你疯了!” 秦枝浑身湿透,没比学长好多少。 她把自己可怜的几绺湿发从眼帘拨开,冲学长一笑:“学长,夫债妻还,他欠你的,我还你啊。” 说完话,她没理会学长什么反应。韩玫给她抽了几张纸,她也没要,而是转身直直看着李京州,一点表情也没有。 李京州就坐那让她瞧。 秦枝不是乖乖女长相,一双媚眼,艳丽至极,可她板起脸来偏偏有股子疏离感。当然,她这种疏离,并非是清纯长相的清冷气,而是有点傲,让人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李京州则是又冷又沉,带着不可置疑的气场。 于是现场没人敢说话。 秦枝从沙发里挤了出去,到李京州面前停下:“李京州,你带我去清理清理。” 有点委屈,有点撒娇,还带着一点点命令。 这个语气令在场大部分人都隐隐吃了一惊。 李京州不给面子:“你爱去不去。” 秦枝想了想,说:“好吧。”她喃喃一声,很低很低,“要是遇见色狼,就算我倒霉。” 说完她轻轻叹了声气,转身往外走,高跟鞋踏地声一下一下像往心上凿洞。 她虽然往外走,可一直竖起耳朵注意身后的动静。直到她走到盥洗台了,才从镜子里,看到跟上来的李京州。 她在这边收拾自己,他就倚在墙角。 想了想,秦枝转身笑问:“离那么远怎么欣赏我的落魄啊。” 李京州顿了顿,真就走过来,靠近了,她身上的酒气铺天盖地涌过来,他没有语调,评价说:“比你破香水味好闻。” 秦枝还是笑:“我知道你是怕我喝醉。” “你想多了。”李京州顿了顿,这么说。 “……” 秦枝抿抿唇,从再次站到李京州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在刀尖取蜜,这会儿她已然在刀尖摇摇欲坠,都说酒壮怂人胆,推拉了一晚上,她干脆直说了:“我们和好吧。” 李京州没说话。 秦枝走近他,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阿澄,我好困。” 彼此紧贴着,她感觉得到李京州的变化。 他身子很僵,很快就把她从他身上扒拉下来,严厉说:“你站好。” 秦枝心凉了半截。 李京州看着她,多俏丽的一张脸,看一眼就让人受不了,可爱情不止有性,他不想让她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秦枝却丢面子了。 她咬咬唇,故意放狠话说:“李京州,咱可说好了,我这个人一向不能吃苦,我得提前告诉你,要是哪天我受不了了,我可就不理你了。” 秦枝这个人很奇怪,看着满肚子诡计,却又让人感觉她很坦荡。 李京州还没意识到,他就吃她这一点。 他板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段时间我还有力气,但是等我累了,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奉陪了。” 她又恢复清清淡淡的样子,说完话就走。 李京州哪受得了她这一热一冷,不由分说拉住她胳膊,她想都没想就把他甩开,他紧接着又拉了她一下。 她人没动弹,倒是衣领被他扯开,露出一大片肩膀,外加胸前一小块纹身。 “李京州”。 这三个字,她也是手写的。 也纹在最靠近心脏的肋骨处。 有人用爱情伤害爱情,有人用爱情来回应爱情。 第107页 她是后者,一直都是。 她相信他也一样。 李京州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 秦枝怔了一秒,很快把衣服拉上去,又挣了挣,他没再阻拦,把手放开了。 秦枝回到包厢之后,没有再参与游戏,她拿了桌上最烈的酒来喝。 褚唤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跑到宋煜跟前问:“煜哥,明天就第七天了,我看我是输了。” 宋煜看了眼秦枝,挑了挑眉笑:“未必。” “赢不赢的无所谓了,他俩能不能和好才是关键。”褚唤又朝门口看了两眼,“秦枝一直喝闷酒,京哥一直没回来,这怎么办啊。” “处儿啊你真嫩呐。”宋煜吐槽,“他俩现在越纠缠就说明爱得越深,他俩现在这样,没准明天两千块钱就是你的了。” 褚唤不信:“真的假的。” 韩玫凑过来:“你们说什么呢?” 宋煜朝秦枝抬抬下巴:“聊你的好妹妹。” 韩玫一听也就懂了,不由叹气:“我早说了,李京州这人一般人降不住。” “是么。”宋煜笑,“我倒觉得秦枝也是。” 韩玫又想说什么,却被其他人叫走去唱歌。 宋煜想到了什么,朝褚唤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你出去找李京州,把秦枝的情况说得夸张点,就说她被好多男生灌酒,然后……” 褚唤听完,懵懵的点了点头:“煜哥,你真是老狐狸,以后我找媳妇你得教我。” “没问题。”宋煜踹了褚唤一脚,“快去吧。” 褚唤兴奋的跑出去,就像小时候抢着帮大人去买盐的小孩儿。 两三分钟后,褚唤回来了,他朝宋煜眨了下眼。 宋煜再往后看,李京州进了门,板着脸径直走到秦枝那,把她抱出了屋。 那会儿秦枝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做了个梦。 梦见她被人欺负,而他就像一个骑士一样从天而降,帮助了她,还把她送回家。 她拉着他的手,问:“你说我怎么谢谢你啊。” 他把她挣开,讥笑说:“干嘛,这又不是旧社会,你还想以身相许?” 秦枝看他那样子忽然觉得好委屈,她问他:“你觉得我秦枝是这种人吗。” 他反问:“那你是什么人?”带着特别深的不屑。 秦枝心好疼,她呛声说:“如果我心里没你,哪怕你今天一命换一命,给我挡了刀子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没想到却换来他更嘲弄的笑:“秦枝,漂亮话说的可真动听,但我给你真心的时候你不珍惜,你今天把心掏出来,也得考虑我愿不愿意看一眼。” 秦枝哭着醒来。 他太冷漠了,冷漠到秦枝就算明白那是做梦,却还是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没一会儿,外边传来动静。 秦枝擦干了泪,左右看了看,意识到自己在家里。 李京州忽然推开卧室门,看到她醒了,淡淡说:“出来吃饭吧。” 秦枝掀开被子,手臂一动,就发现她浑身都没有力气。 手都抬不起来,更何况站起来。 秦枝看向李京州:“我没力气。”她小声说,“你能抱我吗。” 李京州想了两秒,然后走过来抱她。 秦枝真没力气。 她软乎乎靠在他怀里,安静等他把她抱到餐厅,乖巧的坐在那,等他喂饭。 李京州没有不耐烦,但也不亲切,搬了椅子坐过来,端起粥一勺一勺喂她。 秦枝全都喝光了。 她吃好喝好,他去收碗碟。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开了免提——公司有事需要他去处理。 她想让他别走,却又觉得已经麻烦他很多了,最终没有出声。 他把碗碟泡在池子里就出门了。 连个招呼都没打。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他忘了把她抱回卧室了。 于是又原路返回。 刚打开门,就见她坐那,正默默流眼泪。 “你哭什么?”李京州皱起眉头。 “你走什么?”她反问。 “你三岁小孩吗,我走你就哭?” “……” 秦枝抽噎着不说话,狠狠瞪他,样子很凶。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越看她越是眼泪止不住。 沉默了那么一会儿,他去拿纸巾给她擦脸。 他给她擦完眼泪鼻涕,又问:“还没力气?” “没有。”秦枝骗他。 他又拦腰把她抱起,把她送到床上。 她刚躺下来,他又要走。 秦枝一急,拦腰抱住了他。 “又有劲儿了?”李京州微微转头。 秦枝赶忙松开他:“没……” “别骗我了秦枝。”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说,“我不经骗。” 他把她的手从腰上拿开,随后就要离开。 秦枝停了几秒,又跑去拦他,跑了几步嗑在地上,闷响一声。 李京州转脸。 见她扯住他的腿,死死攥住他的裤脚,可怜兮兮说:“我没骗你,只有手有劲儿。” 李京州没办法,又一次为她弯下腰,把她抱上了床。 这次秦枝学聪明了。 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把她放下的时候,她用力压了压胳膊,迫他靠近。 第108页 近到睫毛可以碰到睫毛。 秦枝问:“李京州,我漂亮吗?” 李京州不说话。 秦枝笑笑:“你好漂亮,漂亮的我想亲一口。” 说完话,她真的亲了他一口,轻轻地。 李京州彻底绷不住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里有爱怜。 秦枝看着他的眼睛:“我真的想和你和好。” 李京州撑在她上面,沉沉看着她:“再说一遍。” “我想和你和好。”秦枝愣了一秒,乖乖照做。 李京州默了默,从她身上下来,坐到了床头上,秦枝怕他走,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背上。 静了一会儿,她听到李京州说:“对不起。” 秦枝从他背上起开。 “那天我确实很生气,但我没想让你下车。我当时突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我脾气本来就大,我生气,我不和你吵两句心里不痛快,但是我没气糊涂,结果你就这么推门走了……” 秦枝这么听着,很快明白过来,他在告诉她,在得知她是朱慧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他心疼她的过去。 哪怕知道自己被她骗了,他还是心疼。 “昨天晚上,我其实想找个机会给你聊聊的,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能和人面对面认认真真说话的人,我也很烦我这一点。” 李京州转过来看着她,伸手把她脸颊上的碎发拂开,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嘴唇:“池雪来找过我一次,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秦枝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离开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聊一聊,我不知道有些话怎么说才不尴尬,不肉麻……” 秦枝静静看着李京州,他很少说这么多话,简直在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她知道,他们都是在心理上有一些残缺的人,她有她的脆弱,李京州也有他的狭隘,可彼此相爱,就是在修补这部分裂痕,他们必须对自己坦诚,才能更好的去爱彼此。 他声音自始至终淡的像呼吸:“你以前的遭遇,我都明白,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李京州带着冷冷淡淡的温柔:“其他肉麻的话我也不说了,秦枝,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他冷傲惯了,就为她一个人低过头,除了她,也没人有能耐让他臣服。 她不知道,这几天他有多想她,他每天都会在她门口守株待兔,就和之前一样,关掉走廊的灯,藏在绿植后面,希望电梯打开她能走出来,然后他出其不意的抱住她,再说几句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话…… 这些她都不知道,但他都不会告诉她。 秦枝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默了默,点了点头。 她以前一直很怕,如果他知道他在和一个曾经那么难看的人谈恋爱,会不会反感?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想起她以前的样子,那他还能接受她吗? 这也是她迟迟不肯和他聊起从前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一刻看着他的眼睛,她明白她的李京州,不是那样的人。 “之前追你,是为了朱慧,现在是为了秦枝。”秦枝想了想,告诉李京州这句话。 朱慧喜欢那个光芒万丈的李京州,可是耀眼的李京州也回不来了。 命运对人的雕刻,是无法逆转的。 李京州仍然强大,瞩目,有力量,可他不再耀眼了。 可秦枝喜欢的就是这个李京州。 李京州又摸摸秦枝的头,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他又站了起来。 秦枝下意识拦腰抱住他:“你还是要走吗?” “不,我留下陪你。”李京州说,“但我要先出去一趟。” 秦枝点点头,抱他的手臂又紧了紧:“那你早点回来。” “好。” 秦枝抱着他不撒手。 李京州瞥她一眼:“你倒是先放开我。” “哦。”秦枝腼腆笑了笑,没有再留他。 等他走了之后,她在床上怔怔坐了好一会儿,她从未感谢过苦难,可这一刻,她相信了那句毒鸡汤——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每一次在泥泞赶路,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走在光明大道。 与他并肩,昂首阔步。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仍然强大,瞩目,有力量,可他不再耀眼了。 哭了,没申榜,连载期间最后一期榜单结果没申榜,更没曝光没流量了,再见这个世界。 明天双更,早九晚八 第47章 沉溺 [V] 李京州在一小时之后回来。 他好像没有拿她的房卡,摁了好一会儿门铃,秦枝才去开门。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捧红色郁金香。 秦枝一瞬间心空了:“你就是为了给我买束花?” “这叫仪式感。”李京州偏偏头,让自己的脸出现在这一大捧花的后面,他抬抬下巴,示意秦枝把花接过去。 秦枝张大了两只手臂把花抱过来:“多少朵?” “六十六朵。”李京州垂眼看着花也看着她,“想买九十九朵,但花店没那么多。” 秦枝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在春天,没有人能拒绝一束郁金香。 秦枝看着从进门起就站那盯着她的男人,一时觉得心静了下来。 第109页 按理说,她该眼冒星光的谢谢他的,可她今天已经卖过太多次乖了,而他也实在是拉下脸来肉麻太多回了。 她把花放在桌子上,歪歪头看着他,故作轻松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李京州眼眸闪烁了一下。 他微垂着脑袋,可却抬了眼瞥她,目光里的东西,很深很浓。 “还不傻,可算想到这一层了。” 秦枝愣了愣:“所以你想干嘛?” “干嘛?”李京州嗤笑了一声,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啪”一声扔在桌子上,“你说我想干嘛?” 秦枝只瞟了一眼,杜蕾斯三个字,瞬间让她明白了什么。 李京州凑过来,很自然抱紧她:“乖宝贝儿,你也很漂亮,漂亮的我也想亲一口。” 说着话,他的嘴巴就贴了上来。 他第一次说这种话,秦枝骨头都软了。 他不知道,见面时的淡定是她装的,回家后不联系他是故意的,朋友圈那张逛街照是旧的,仅他可见是真的,听不懂黄段子是假的,领口露的那根肩带是设计好的。 昨夜的酒并不能让她醉倒,可昨夜的脸是为他红的。 下一次她还是会多喝几杯,然后再无辜的蹭着他的脖子,说阿澄我好困。 爱绝不是毫无手段,但出发点一定要是为了爱,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目的。 她骄矜,勾引,万种风情,不为让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只为夺走他的眼中热忱。 秦枝很快回应上去。 太久没有在一起,一旦触碰上,就分不开了。 这吻所到之处撩起了野火,吹不尽,吹又生。 你知道,星星之火,不仅可以燎原,还可以撩人。 ………… 比想象中难,也比想象中容易,她是说和他相爱这回事。 第二天秦枝又坐上李京州的车来上学。 一下车宋煜和韩玫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眼巴巴就凑上来了。 “哎呦呦,和好了?”韩玫故意拿话刺激秦枝。 秦枝反问:“我们吵过吗?” 李京州笑笑:“你们聊吧,我走了。” “去哪?”宋煜问。 “我回工作室。”李京州说着话,就已经坐进车里了。 宋煜凑近车窗喊:“神经病,来都来了说走就走。” 韩玫拉了拉宋煜的胳膊:“人家这是乐意当司机,多甜啊,学着点。” 李京州驱动车子离开。 宋煜对着那车的车屁股连连摇头,又对秦枝说:“枝啊,瞧瞧,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像你这么拿捏李京州的人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们枝枝都没要李京州的小命,对他够仁慈了。”韩玫朝秦枝眨了一下右眼。 秦枝淡淡笑笑,说:“你俩别一唱一和了……我先上课去了。” 秦枝就是这样,对大多数人都很淡。 妩媚挂的女生,冷淡起来并没有清冷感,只显得不敢让人接近。任谁也想不到她在李京州面前是怎样的撒娇卖俏,妖媚横生。 宋煜没再和她开玩笑,和韩玫一起朝她摆摆手说再见。 等秦枝走了,宋煜扯扯韩玫的衣服:“老婆……” “干嘛?”韩玫瞟他。 宋煜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我和褚唤打赌输了,这个月的饭钱,你能不能……” “打什么赌?” “就赌……京哥和秦枝啥时候和好的事儿……” 韩玫提了一口气:“输了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就……两千。” “什么?”韩玫提高音量,“宋煜你找死是吗?” 宋煜忙说:“别生气。” “我不气,你这个月喝西北风去吧!” “老婆……” 宋煜搂住韩玫,不要脸的凑过去一顿亲。 秦枝回头一看,就看到这一幕。 她不由失笑。 …… …… 安安静静上完了一上午的课。 放学之后,秦枝到程浩的工作室去,喊了池雪一起。 自从池雪去找过李京州之后,她们俩还没见过,当了这么久朋友了,知根知底,有一套默契的相处模式,再见面还是和平常一样说话,没人多提什么。 池雪带了饭来。 秦枝之前听她抱怨过,说是程浩工作起来常常忘记吃东西,长此以往肠胃变得越来越差,于是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监督他吃饭。 秦枝主要是和程浩聊上两天在长白山拍摄的事,她也拍了很多照片,想让程浩指导指导。但是看到池雪眼巴巴在一边等着,她没忍心打扰他们小情侣恩爱,紧接着就离开了。 走出程浩办公室的大门,秦枝就想李京州了。 她有个东西忘记给他。 她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几乎从来都是秒接:“喂。” “我想你了。”她向来不喜欢什么“喂”,“在干嘛”之类的废话。 那边过了两秒才回:“那我去找你。” 秦枝笑:“我去找你吧。” 李京州又沉默了一阵,才说:“公司楼下如家见。” “你坏不坏?我还没吃午饭呢。” “哦。”李京州的语气似轻笑,“给你点一份李京州吃。” 第110页 “……” 话虽如此,饥饿的貌似是某个男人。 李京州一进屋就把她亲的喘不上气,后来她迷迷糊糊记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了那串红豆杉的手串,在李京州正意乱情迷的时候,戴到了他手上。 然后用她戴着手串的那只手和他十指紧扣。 他呼吸很重,她的也是。 一样沉重的气息,要是混在一起,就分不清了。 看着他的眼睛,秦枝想到火山。 休眠火山。 以前的李京州是个什么样的人,所有人都清楚。 他沉默,阴郁,孤僻,就像一座缄口不语的山,看似这辈子都不会喷发了,直到遇到她…… 秦枝知道,是她让他爆发了。 他的爱就像休眠火山,一旦爆发,便会献上所有热情。 …… …… 纵欲过度的代价就是,第二天的八百米体测,秦枝歇菜了。 当然,做美女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哪怕跑倒数第一也会是全场的焦点。 那么多班同一时间上体育课,秦枝跑步的时候,不少其他系的男生在拍她,跑完之后,甚至有一个男生过来给她递水。 但她没要,摆摆手走出体育场,到露天篮球场外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坐到路沿石上喝。 正巧体委从超市刚回来,拎着一大袋子雪糕要请全班吃,看见秦枝了,就给了她一根。 秦枝挑了根奶味儿的,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有只狸猫从灌木丛里走出来,学校的流浪猫很多,但都被学生们喂得白白胖胖的。 秦枝伸手,那只狸花猫就伸出脑袋要来舔她的手心。 这一幕被学校新媒体中心的学生拍了下来,秦枝看到了,很配合的举起了剪刀手。 等人走了,一道声音冷不丁在后面响起:“秦枝,你太欺负人了。” 秦枝扭头往后看了两眼,最后在一辆小白车的后面看见的李京州,他和她一样坐在马路牙子上,就是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竟然一点没察觉。 秦枝把手肘撑在腿上,托腮看他:“怎么欺负你了?” 李京州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她跟前,问:“这些都是什么歪瓜裂枣你都让他们往你身上贴?”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友善。”秦枝舔了舔雪糕,“人家哪惹你了。” 李京州脸一沉,坐在她旁边,忽然扳过她的头,对准她的嘴舔了一下。 酥麻感引起颤栗。 他舔她嘴角的感觉,就像刚才猫咪舔她手心一样。 秦枝闷哼一声。 李京州放开她:“疼?” “不疼。”秦枝举举手里的雪糕,“甜着呢。” 话音刚落,李京州就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上去。 奶味在口腔蔓延,她嘴巴冰冰的,在温度的交换中,他很快就把她暖热了。 在外面这样接吻还是头一次。 亲完之后,秦枝有点局促,她生气说:“又占我便宜。” 李京州乐了:“怎么你没亲我是吗,刚才你那舌头往哪钻呢?” 秦枝对他的厚脸皮大为震惊,让他赶紧闭嘴,伸手去捂他的嘴时,才意识到雪糕化了。 她摊开手,手上还全是雪糕黏黏糊糊的难受。 他刚想说什么,她手机响了。 秦枝为难的噘了噘嘴,很显然,她不方便接。 李京州说了句“麻烦”,把她的手拿起来往自己衣服上抹干净:“接吧。” 打电话的是秦响。 秦枝“喂”了一声。 秦响迟迟不说话。 秦枝莫名紧张,问:“是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春节离家之后,秦枝和蔡茹一直还处于冷战状态。 秦响还是不说话。 秦枝想了想,又问:“有人欺负你吗?” 这话一出,秦响就把电话挂断了。 那时候的秦枝还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秦响,此刻正坐在学校的天台上,他想往下跳,可紧接着,他收到了秦枝给他发来的一长段微信: 「有一段时间,我恨所有。 恨自己,恨我妈,恨这个社会。 但是后来我发现,成长就是这么回事儿,有些人运气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小风小浪也是得经历的。 因为所谓长大,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里的一汪清泉,慢慢地被污水填满,再也清澈不起来。 响响,不要害怕这一切,污水也好清水也罢,只要不是死水,我们一样有奔涌到海的能力。 我本来想轻松一点,但是此时此刻,我想你笑不出来,那么希望这些大道理,可以让你至少沉思一会儿。 我想,道理不一定能改变人生,但人生一定需要它。」 这个消息发出去之后,秦响收回了脚。 而秦枝给秦风华打了个电话,让他多注意秦响一些。 李京州问:“你弟弟怎么了?” 秦枝太阳穴上一根筋忍不住狂跳:“我打算周末回家一趟。” “要不要我陪你。” “到时候再说吧。”秦枝揉了揉眼睛,“如果到时候我需要你,我会告诉你。” 李京州点点头:“好。” 秦枝看了眼他衣服上的雪糕渍:“赶紧回家换衣服吧。” 李京州问:“那晚上一起吃饭?” “好。” 第111页 “……” 作者有话说: “见面时的淡定是她装的,回家后不联系他是故意的……”改自我几年前写过的一个句子,灵感就是柏林少女文案(c6k6.com),与前面相对应了。意思是小心机是真的,但是爱你也是真的。 虽然是双更,还是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啊~ 第48章 恩爱 [V] 李京州回家换完衣服之后去了工作室。 这两年视频运营也逐渐提上日程,可今年的选题还没定,选题是所有工作的基本,一个会议是讨论不出最终结果的。开完会之后,李京州还是没放话定下最终方案。 已经四点多了,他还要去接秦枝吃晚饭,就让大家散了。 结果一出会议室,就见白灵站在他办公室门口。 白灵是给李京州送药来的。 她知道李京州主动拿药的可能性很低,所以经常会给他送过来。 然而李京州却说:“暂时不用吃了。” 白灵知道他的意思,可她却不赞同:“感情能治病吗?今天和好了病就好了,明天再闹一次,你怎么办?” 李京州闷闷的喝水,一时也无法回答。 正巧这时候秦枝打电话过来了,李京州看了白灵一眼才接起来:“我下课了。” “我一小时之后到。” “这么久?”秦枝耍无赖,“李京州,饿死我,你就没老婆了。” 李京州又看了眼白灵,小声说:“你先去食堂吃一点。” “不,我到门口等你。”秦枝说,“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现在多可怜。” “你不要闹小孩脾气……” 话没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李京州的话被她硬生生憋回去,带着气挂了电话,再看白灵,却笑得别有深意。 “小姑娘娇滴滴的,一撒娇,我看你心都快化了。” “她那不是撒娇,是任性。” 白灵微愣。 这是一句不怎么动听的评价,他却说得有点炫耀,怎么都愿意宠着她的意思。 白灵最终决定把药拿走。 李京州也开车离开。 他赶到学校,远远就看到秦枝在校门口等他。 于是他越开越慢,这种被等待的滋味让他心里翻涌,可又莫名安静。 她很快看到他的车,飞奔过来找他。 离得近了,他把车窗摇下来,风把眼里的雾气吹散了,他把她看的更清楚。 “李京州,你蜗牛吗?” “傻站着干嘛,还要我下来给你开车门?” 两个人都没什么好话。 秦枝绕车走到副驾驶,没系安全带,先拉住他的手,放在她的肚皮上:“你摸摸,你摸摸,多瘪。” 李京州神色淡淡的,甚至带有一丝疏离,但很快,他的手捏了她一下。 秦枝顿时弓着腰尖叫了一声。 他只是想吓吓她,很快收回手:“好了,系好安全带。” 秦枝恶狠狠瞪他一眼。 李京州启动车子,问她:“想吃什么?” 秦枝翻包找东西,拿出一个薄荷糖盒子,晃了晃,又打开,显然里面一粒糖都没有。 李京州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打开车座中间的储物盖子:“这有糖。” 秦枝一看,果然是,什么软糖牛轧糖巧克力……每样都有那么一小盒,不由问:“你怎么买这么多糖?” “你不是低血糖吗?”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秦枝一愣。 顿了顿,她拿出一颗牛轧糖,慢吞吞撕开糖纸吃进嘴里,含糊着说:“李京州,你给的糖都比别的糖甜。” 李京州无语,鄙弃的看了她一眼说:“没你的嘴甜。” 秦枝愣了一秒,笑了:“嗯,这事儿你有发言权,你尝过。” 李京州:“……” 秦枝看他那样,挑了挑眉:“还不好意思了?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刚才耍流氓的行为。” “我开着车呢。” 她坚持:“反正你得亲一口。” 李京州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严厉,挣扎了两秒,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掌心。 于是秦枝真就安安静静坐好了。 李京州开车带她去吃一家有名的农家乐。 在西城还要往西的公路旁,有一条大河,河边有一家夫妻店,丈夫租赁垂钓工具,烧烤架,木船和救生衣,妻子打理饭馆和旅馆。 店开得很大,足有四五间房子。 李京州说这儿是母亲曾经带他来过的,现在他带秦枝来。 这里的小院被打理的特别好,用竹子做墙,里面是青石板和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每个座位旁边都长着花花草草,座与座之间被小廊桥隔开,桥下水声潺潺,有金鱼游动。 这里惬意的让秦枝想到大理或丽江。 然而刚坐下还没点菜,门外就进来两个人。 秦枝面朝外坐,因此先看到李明城走进来,而他身后跟着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李京州的继母吴雅萍。 李明城很快也看到秦枝。 她实在不是一个能够藏在人群里的女生,就算她是,可她对面的人,仅看背影也仍然想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明城和吴雅萍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就又走了过来。 秦枝想了想,对李京州说:“李明城在你后面。” 第112页 李京州明显一僵,却没转头,而这时李明城却已然走到旁边的桌位坐下。 秦枝担忧的问:“李京州,你还好吗。” 李京州整个人都很紧绷,静了一会,他问秦枝:“吃什么?” 秦枝顿了顿,叫来服务员:“我们不挑了,你上一些特色菜吧,四菜一汤就好,菜要两荤两素。” 服务员离开之后,秦枝冲李京州一笑:“这叫吃‘盲盒’,多有意思。” 李京州很明显笑不出来,但还是笑了笑。 很快服务员上了饭前点心上来,竹筒粽子,山楂糕,栗子糕,杏仁豆腐,用四个青花瓷的碟子装着,秦枝四个都尝了一口,然后说:“我最喜欢的是杏仁豆腐,口齿留香。” 李京州说:“我妈也最喜欢吃这个。” 提起这个,李京州脸色变沉,顿了顿,他招手叫来服务员,对服务员小声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李明城那桌上了一道菜。 秦枝低眉顺眼吃着东西,眼睛却不时往李明城那边瞟,看到李明城看到菜品,往李京州这看了过来,皱着眉脸色很差劲,秦枝觉得他皱眉的样子简直和李京州一模一样,看他的脸色,还以为等会儿会出什么事。 结果李明城只是顿了顿,很快就起身离开了。 秦枝心里纳闷儿,想了想问:“你做什么了?” 李京州讳莫如深,不答她的话。 他冷眼看着李明城的背影,他知道,如果李明城不走,他一定会忍不住揍他。 带小三到与原配定情的餐厅吃饭,无异于在结婚纪念日领着小三登堂入室,并当着妻子儿子的面亲热。 这种羞辱,哪怕李京州已经和李明城断绝了关系,也绝对不能容忍。 “阿澄!” 秦枝不知道喊了李京州多少声,他都发呆没理她,想了想,她叫了一声他的小名。 李京州这才回过神,问:“干嘛?” “你给他送的什么菜?”秦枝纳闷儿得要死。 李京州冷冷淡淡一笑:“‘雨过天晴’,其实就是青菜和豆腐配一起的家常菜。” 秦枝眼皮一跳,却恍然明白了。 李京州的妈妈叫文晴,这道菜里有一个字,和他妈妈的名字是一样的。 李京州在提醒李明城。 “我不明白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一个是败类,一个却那么善良……可能是妈不同吧。”秦枝耸耸肩,又舀了一勺杏仁豆腐吃。 李京州听她这么说,眼神不由温柔下来。 秦枝吃着吃着,又问:“我想打包两份杏仁豆腐带走,这里让不让打包啊?” 小姑娘语气闲适,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京州明白她在刻意转移话题,避开他的伤心事,就没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一地鸡毛里。 他倚在椅背上,别有深意看着她,答非所问:“我发现你越来越贪吃了。” 秦枝嘴一咧:“你会喂。” “……”李京州舌头顶顶腮笑了,“有的是东西喂你,还想不想吃别的。” 秦枝瞪他一眼,白灵说的没错,小姑娘娇滴滴的,她眼波流转,带着不自知的风情。 把李京州撩的心一颤。 这时候服务员上菜来了,秦枝忽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他闷哼一声,攥紧了桌角,脸色骤变。可又不得不在服务员关心的眼神里,强忍着恢复正常。 秦枝收回脚,很惊喜地笑:“干煸辣子鸡,我的最爱。” 李京州咬牙笑说:“你好好吃。” 一个半小时之后,秦枝被李京州压在车里。 …… …… 摇摇晃晃的人间。 春风沉醉。 又过了一小时,李京州回到驾驶座上,驱动了车子。 这边离西城近,李京州直接开车去西城。 路上秦枝想起什么:“我送你的车载挂件你怎么不用?” “什么挂件?” ??? 他好像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 秦枝深呼了一口气,压着火解释道:“我给你的圣诞礼物。” “哦。”李京州这才想起来,“丑不拉几的,不知道放哪儿了。” “……”秦枝想了想,“你该不会是珍藏起来了吧?” 李京州瞥她一眼:“你想象力挺丰富。” 秦枝偏过脸:“我要下车。” “干嘛?又闹脾气?”李京州去捏她的脸蛋,想说什么,她手机响了。 “秦枝,赶快请假回家,你弟弟出事了。” 第49章 欺凌 [V] 秦响还是走了这一步。 秦枝买了最早的车票回烟城。 李京州陪她一起。 到了医院,李京州在门口等她,她独自上去。 秦响住在ICU,走廊上的长椅上分别坐着抹眼泪的陌生人,蔡茹和秦风华坐在最后那个椅子上。 她走过去之前,护士拉住她说:“快劝劝你妈妈吧,她哭了一夜。” 秦枝走过去,没有先安慰蔡茹,而是问:“秦响怎么样了?” 蔡茹看到秦枝,哭得更凶,秦风华边拍她的背边说:“吞了二百多片药,什么感冒药,发烧药,安眠药……家里医药箱那一盒子他能吃的都吃了,又在床上割腕,我进去半夜起来上厕所,感觉脚底一黏,一看他那个血都从门缝里流出来了。” 第113页 “你说他小小年纪能有什么事是想不开的呀。”蔡茹捶着胸,说话断断续续。 秦枝自始至终都很冷静:“他醒了吗。” “还没。” “那好,我陪着你们一起等他醒过来。”她坐在蔡茹旁边,“别害怕,秦响既然还活着,我们就得有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而让秦响有勇气,身为他的家人,就必须先勇敢起来。 秦枝不知道蔡茹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很快,蔡茹就止住了眼泪。 秦响最终在下午四点多彻底清醒过来,这期间他醒来数次,但都伴随着无意识的大笑大哭和大小便失禁。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很容易变得没有尊严。 等他彻底平静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见秦枝。 于是秦枝穿了防护服到病房里见他。 秦枝坐在秦响的病房,和他对视着。 她很严肃,但没有批评的意思:“秦响,事到如今了,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秦响眼睛茫然而没有焦点,静了那么一会儿,他才说:“你猜得没错,我被欺负了。” “那些人说我娘,骂我娘娘腔。”秦响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整个人很淡,“还有个男生,他非说我这样的人就该喜欢男生,一直对我动手动脚……” 秦响说不下去了。 秦枝却不得不问下去:“是你备注“去死”的那个人吗?” “嗯。” 秦枝握了握拳,让自己镇定下来:“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 “上午课间操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他刚接好的水打翻了,弄湿了他的书……我太害怕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惩罚我,所以我去了天台,我很想跳下去。” “然后你给我打了电话对吗?” “嗯。”秦响很虚弱,“你发的短信我看了,所以我没有跳。” “那下午又发生了什么?” “他把我堵在厕所,想欺负我……我实在忍不了了,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我跑回家,吞了药。” 秦枝听完,只觉得喉咙里像卡了根鱼刺,上不来,下不去。 这个社会,推崇白幼瘦的审美,但是白瘦幼放在男生身上,就成了错误。 他们骂他是同性恋,性骚扰他,笑话他,侮辱他。 因为在他们眼里男人就必须有阳刚之气,稍微文弱一点,秀气一点,就是让整个群体蒙羞。 对此秦枝除了气愤,还觉得深深无力。 她静了静才问:“有几个人欺负你。” “如果说开我玩笑,给我起外号,喂我吃肥皂的……有四个男生,但动手动脚的就那一个。” 秦枝听明白了。 她又问了那几个人的名字。 临走之前,她帮他掖好被子,又问:“响响,这件事你愿不愿意让爸妈知道?” “……”秦响犹豫了。 秦枝不想他为难:“不愿意也没关系……” “好。”秦响打断她,“他们不能一直不知道。” 秦枝笑了笑:“你放心,姐姐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出了ICU之后,秦枝郑重的和父母聊起弟弟被欺凌的事情。 她简单的转述了秦响的话,然后静静地等他们表态。 蔡茹难以置信,问:“会不会是他太脆弱了?” 一个人固有的思维方式是很难被改变的。 秦枝不想和蔡茹沟通,而是问秦风华:“你也和她想的一样吗?” 秦风华摇头,问秦枝:“孩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枝说:“我们去学校。我问过响响了,知道那些人是谁。” 秦风华在悲痛中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重重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去。”又对蔡茹说,“这里你守着,记得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软弱不软弱的话。” 蔡茹看秦风华也这样,不由点点头:“好,你们快去快回。” 秦风华开车,卡着上晚自习的时间,带着秦枝到学校去了。 秦枝先去找老师说明情况,她提议:“先别质问,把那几个人的手机收上来,核实一下聊天记录,然后再问话。” 秦响的班主任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对校园欺凌的危害认知很深,得知秦响出了这样的事情,十分气愤,非常配合秦枝。 按照秦枝的要求,他先是收了几个人的手机,又和秦枝一起查看了记录。 秦枝猜得没错,聊天记录里果然有很多关于秦响的事情,那五个施暴者在一个群聊里,前天还在商量,要在放学之后堵秦响。 秦枝拍了照。 班主任想叫那几个人问话,秦枝没有同意:“今天太晚了,明天吧,问完话之后叫家长的叫家长,报警的报警,大家快速解决。” 随后秦枝就和秦风华一起去查监控了。 她先把证据都整齐了,这样等真正和那帮孩子和家长对峙的时候,就省事多了。 秦枝不仅在学校的保安室查看了监控,也去学校附近的商铺以丢失东西为名查了一遍监控。 雁过尚且留痕。 活生生把一个人逼死,怎么能不留痕迹呢。 秦枝这一趟收获不小,至少拍到了那群人绝对没法反驳的证据。 而这也代表着,秦枝和秦风华要一秒不落的把秦响所遭受的伤害看一遍。 秦枝早就知道,她将面对怎样残忍的画面。 第114页 可是秦风华却对一切毫无所知。 于是查完监控之后,秦风华坐在车上,沉默了很久,最终对秦枝说:“闺女,我现在没法开车。”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扶住方向盘痛哭起来。 秦风华学中医出身,向来儒雅随和,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秦枝从没见他情绪有过大的起伏,更别提见他哭泣。 最后秦枝下了车,买了一包烟,自己取出一根,又给了秦风华一根。 抽完一根烟,秦风华平复了很多,然后他开车把秦枝送回家,自己又回到医院。 在小区门口下车之后,秦枝才想到李京州。 她给他打了电话,他秒接。 “喂。” 他这一个字,让她的眼泪倾泻而下。 秦风华不敢在蔡茹面前哭,秦枝不敢在秦风华面前哭,可这一会儿,她终于可以对着李京州哭出来。 她哭着,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制止。 等她哭完了,他问:“你不回头看我一眼吗?” 秦枝诧异回头,看到在一株樱花树下的李京州。 她擦擦眼泪走过去:“你一直跟着我啊?” “嗯,从医院到学校,再到你家。”李京州微垂着眼看她,“我没敢打扰你,我在想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可你一直没找我。” 秦枝看着他,顿了顿,扑哧一声笑了。 “我一直都很需要你。”秦枝说。 李京州点点头:“我们别在这干站着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你说你是跟我回上次的酒店,还是带我去你家。” 他很明白,她现在离不开他。 秦枝最后跟他去了上次的酒店。 然而秦枝没有困意,她抱着他,窝在床上,思绪飞到很遥远的地方。 然后她开始讲述她的过去,那些被欺负的往事,以及她偷偷的报复。 她曾经往王之娚的杯子里吐过口水,弄坏了徐春的新买的口红,而这一切她们永远不会知道。 李京州静静听着她说。 秦枝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活下来的孩子,要怎么坚持下去?” 灾后重建,只能复原建筑物,可是缺胳膊少腿的人呢? 一生的缺憾,谁能弥补? 李京州对此也没有答案。 第二天一早,秦枝带了早饭去医院。 蔡茹知道等会秦风华还要和秦枝去学校,就让他先吃,自己则守在秦响床头。 秦枝想到什么,拍拍她的肩把她叫了出来。 她把蔡茹叫到楼道里,然后把秦响被欺凌的视频找了出来,拿给蔡茹看。 “你的孩子被人欺负的毫无尊严,你竟然说只是小事?”秦枝眼睛猩红,“别让我继续恨你,也别让秦响心寒。” 蔡茹震惊的看着那个视频。 她第一次直面她口中的“小孩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第一次见识到“同学之间开个玩笑”,第一次了解到她所谓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放不下”……她讶异的久久没合上嘴。 十几秒后,她嚎啕大哭。 她崩溃了。 一个人的认知被摧毁,是很绝望的。 秦枝看着蔡茹痛苦,脸上无悲无喜。 这一刻本该早就到来。 如果当初那些人也在监控区打她的话,这些本该早就被蔡茹看到。 静了一会儿,她淡淡说:“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叔叔吃完没有。” 她离开楼道。 在走廊上依旧听得到蔡茹崩溃的哭声。 她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才去叫秦风华和她去学校。 这次她把那些欺负过秦响的人都叫到了老师办公室,在证据面前,那些人还死不认账。 秦枝不急,她对班主任说:“可以叫家长了。”与此同时告诉秦风华:“报警吧。” 这话是当着那些人的面说的。 他们毕竟还是没有踏入社会的孩子,仅有的阅历也不过是在街头巷尾吹牛逼的日子,家长和警察是权威的象征,他们都怕了。 到最后,没怎么费力气,就全都招了。 办公室里,家长的哀叹声和责骂声此起彼伏。 面对这一切,秦枝和秦风华都很冷漠。 他们是一定要让这群孩子被退学,并且在警局的档案里留底的。 结果次日清早,这群人的家长就领着他们来医院道歉。 几个孩子耷拉着脑袋,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有个孩子甚至因为太害怕,在给秦响道歉的时候,甚至小声啜泣出来。 那个孩子就是性骚扰过秦响的孙天宇。 他是这群人里家境最好的一个,父亲是高官,最注重家风,而他母亲似乎是没把这件事告诉丈夫,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很怕事情闹大。 道歉是一定要道的。 但这不代表对不起就是事情的句号。 秦枝以秦响需要休息为由,把这群人请了出去。 然后她问秦响:“你什么看法?” 秦响很丧:“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逼我原谅。” 秦枝想了想,笑了:“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无非是想道德绑架你。” “我该怎么办?” “没人说道歉了就一定要接受,何况,大家都清楚,如果不是搞得家长都知道了,这帮小混蛋也不会道歉。” 秦响垂眸想了想,再抬眼,眼里多了分坚毅的东西:“姐,你去告诉他们,我不接受。” 第115页 秦枝说:“好。姐姐支持你。” 秦枝走出病房,那群家长还没走。 秦枝凑近秦风华耳边说了句什么,秦风华跟她走到一边。 “响响说他无法原谅。” “……”秦风华陷入沉默。 秦枝又说:“叔叔,我也从来都不想要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太廉价了,我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风华什么话也没有说,顿了顿,他告诉秦枝:“你在这站着别动。” 说完话之后,秦风华走到那五个孩子身边,一拳一拳揍过去。 秦枝看呆了。 事情刚发生的那瞬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等反应过来去拉架,秦风华已然红了眼。 家长们七嘴八舌喊:“你怎么动手啊,我们报警了!” “来!”秦风华吼,“我打人了,你报警抓我啊!” 在一片混乱中,素来温文的秦风华变成了一个愤怒的人。 老实人要是发怒了,是很恐怖的。 秦风华面目狰狞,眼中怒火滚滚,咬着牙发出嘶吼,癫狂的朝那些施暴者拳打脚踢。 最后被人生生拉开,扣压在地上。 警察很快就到。 家长们统一口径,怒斥着秦风华的暴行。 警察铁面无私,问秦风华:“是你打的吗?” 秦风华虚脱的抬起头,暴怒之后的他很平稳,很文明,甚至很正义。 他说出了一句很不悔的话: “对,我打人了,你来抓我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想必也发现了,这篇文我更多的是把欺凌聚焦在完成时,当一个人遭受过欺凌之后,他自己如何复建,他的家长,朋友会给他带来什么。活下来的孩子,要怎么坚持下去? 虽然很浅显,表达的也不全面,但多多少少我想提出这一点。 第50章 帮助 [V] 秦风华被警察带走了。 秦响腿脚发软,还不能下床,但他在病房里面听到了一切。 出事这么久,他第一次落泪,喃喃自责:“都怪我。” 秦枝抱着他:“怎么能怪你呢。有错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 可是秦响听不进去这些话,他直摇头:“我是不是真的不够男子汉,太懦弱。” 秦枝听他这么说,很痛心,也很生气,她语气严厉了几分:“秦响,如果连你都这么看自己,那些人就得逞了。” 秦枝很郑重的捧起秦响的脸,强迫他对准她的眼睛:“响响,你只是太温柔,这个世界更愿意去伤害温柔的人,这是不对的。为什么要苛责柔软的人?有些人看着强壮,可却把拳头用在自己老婆身上,有些人看着弱小,却能见义勇为,顶天立地,这么浅显的道理也需要我告诉你吗?” “可是……” “不要可是,没有可是!”秦枝说,“你书白读了吗,鲁迅都说过,从来如此便对吗?男生长得秀气就是娘娘腔,女生壮一点就是男人婆,什么道理?” “……” 秦响垂下了头,不说话了。 秦枝懊恼的回过神,她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不是你的错。”秦响叹了叹,“姐,我想休息一会。” 秦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从病房出来,给蔡茹打了个电话。 蔡茹本来回家给秦响做饭,还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秦枝简单给她说明了前因后果,告诉她:“如果有人对你说,只要你不追究他们的孩子,他们就不追究叔叔打人,你不要答应。” 蔡茹说她知道了。 然后秦枝下楼去找李京州。 李京州一直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等她。 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貌似更复杂了。 他问:“怎么样了?” 秦枝很无力:“我弟弟现在变成了惊弓之鸟。他会下意识否定自己,觉得自己的确太娘了,太弱了,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就像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够漂亮。” 李京州看着秦枝,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在校园欺凌里活下来的孩子,并不是受害者,而是幸存者。 他并不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问:“以前这么苦,想过自杀吗?” “从来没有。”她说。 秦枝讲到这里露出一个微笑,目光里有对自己的赞赏:“我和我弟最大的区别是,他是一只扑火的蛾,而我是蝴蝶,破茧的蝴蝶。” 李京州淡笑一声:“妈的,自恋。” 秦枝努努嘴,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阿澄,你知道吗,我叔叔打人了,被警察带走了。” 李京州低声问:“为什么打人?” “临走之前那些警察也是这么问的。” “嗯,他怎么说。” “他说,因为不能让一个孩子对这个世界失望。” 法律有法律的惩罚,父亲有父亲的还击。 李京州明白秦风华是什么意思。 秦枝把李京州抱得更紧,像在寻找依靠:“我爸举起拳头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就要哭了,你不知道那有多热血!我真的太感动了,因为以前我很想有人能这样为我出头,但是一直都没有。” “……” “我不明白,卑鄙者在世间畅通无阻,高尚者只能一头碰死吗?然后墓志铭上刻上‘好人’两个字。多可笑。” 第116页 “不会的。”李京州很肯定告诉她,“我还没出马,你不要悲观。” 秦枝从他怀里起开,问:“你说什么?” 李京州亲了亲她的头顶:“你上去照顾你弟弟吧,我去警局,帮你处理一下。” “这是在烟城,你可以吗?”秦枝问。 李京州勾勾唇,不屑的笑了笑:“你对我能力的认知太浅了。” “切……”秦枝笑了笑。 “切?”李京州冷笑,“秦枝,你信不信,我给你一个灿烂光明的结局。” 秦枝静了静,目光对上他:“李京州。” “嗯?” “你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帅哦。” 李京州:“……” 秦枝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 和秦枝分开,李京州打车到警察局去。 那几个家长和蔡茹都在调解室坐着。 秦风华打了人,家长们显得更理直气壮了,合起伙来劝蔡茹答应和解。 李京州到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一个孩子的父亲说:“我儿子打了您儿子,您丈夫打了我儿子,咱这不是扯平了吗。” 大概是秦枝有事先交代过,所以蔡茹很强硬,她素来性格强硬,嗓门又大,闻言叉腰就骂:“一码归一码,今天就算我丈夫蹲监狱了,我也得让你那小王八羔子付出代价!” 李京州笑了笑推门进去。 所有人都往他这边看过来。 他不慌不忙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自我介绍:“我是秦枝的男朋友,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解决这件事情。” 蔡茹一惊:“你是谁?” 李京州看她一眼:“阿姨好。” 并不热情,他向来如此。 有人问:“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我们大人说话,这里没你插嘴的份儿。” “就是啊。” “对啊,有他什么事?” “……” 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旁边的警察呵斥了一声:“你们还想不想解决问题?这里是让你们对话的地方,如果不愿意调解,现在就可以出去。” 在真正的威严面前,所有的高傲都将甘拜下风。 这群人安静了,李京州开始讲话:“首先我想阐明一下立场,秦响的事我们绝不和解。其次,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京州,是个媒体人,我的个人信息警察都有,这一点你们无需质疑。如果你们不想让这件事被曝光闹大,最好打消起诉秦风华的念头,现在是信息化的时代,事情可以扩到无限大,你们很清楚我有没有夸大这一点。” 现场一个说话的人没有。 默了默,一个很干练的家长率先提问:“那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李京州挠了挠眉毛,笑得很嘲弄,“你们没有权利要求这个。” “所以我们的孩子要白白挨打吗?” “他们为什么挨打,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家长被噎了一下。 李京州不留情面:“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两条路,第一,让你们的孩子得到惩罚,第二,你们全家陪着孩子遭受惩罚。当然,如果要是打官司,我们也奉陪到底。” 说到这李京州顿了顿,目光一个一个的从这些家长脸上扫过:“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之中有吃国家饭的,有开公司的,还有的在做电商搞直播……孩子的恶行被披露,会不会殃及池鱼?你们心中有数。” 李京州讲完话之后就出去了。 警察跟着他出来,对他说:“这种事儿涉及未成年人,我们比较重视,你能压下那些家长的情绪当然最好,不然的话,家长那边揪着秦风华打人的事不放,我们也会秉公办理。” 李京州说:“好的,辛苦。” 正巧蔡茹也出门来了,她瞄了眼他手上的手串,认出这样式和自己女儿手上的是一对儿,顿了顿,她叫住他:“是秦枝叫你来的?” “嗯。”李京州点头,“嗯,您不用担心,这种单刀直入的谈话只是第一步,如果他们不允许,我们还可以推翻重谈。叔叔不会有事的。” “好好……”蔡茹连连点头,又问,“你叫什么来着?” “李京州。” “好,李京州,谢谢你啊。”蔡茹叹气,“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有把握吗?” 蔡茹看李京州年轻,总是不放心的。李京州深知这一点,气定神闲笑了笑:“做了错事就得付出代价,他们没把孩子教育好,就让校规和法律教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天经地义的事谈不上把握,而是绝对可以。” 蔡茹听完,放心不少,不由又打量了李京州几眼:“你说说秦枝这丫头,什么时候谈的,居然也没告诉我们。” 李京州手机响了,他边掏手机,边笑说:“她说了,早晚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知道都不晚。” 蔡茹愣了愣,她哪能不知道这话秦枝是说不出口的,但也没拆穿,抿抿唇笑了笑说:“好,你先接电话吧。” 李京州颔了颔首,出去接电话。 这通电话是他在烟城的一个哥们儿打来的。 李京州原本在烟城并没什么认识的人,只是他从大一就开始在新媒体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三年,人脉还算广,找人办事,对他来说很容易。 第117页 早在昨天,他就让这哥们帮他查了这些家长的底细,联系好了律师。这人会办事,今早又上下打点了一下,整件事更加清晰明朗。 李京州把他在警局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顺便又让他帮忙办了一件事。 挂了电话没多久,调解室就有家长代表出来。 看那家长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但是家长还有一个附加条件:“虽然你擅长搞舆论,但是我们也未必请不起水军,我们今天之所以答应你的请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必须保证,我们的孩子受到惩罚之后,你不再用这件事去威胁我们。” 这是自然的,是李京州这边先提出的“遵守规则”,那么他们就要贯彻到底。 即便知道秦响往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乃至永远走不出这个阴影,他们这边也不可以再报复下去。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是注定无法弥补的。 人们追根究底,也只能追求理性的公道,而不是失控的公平。 李京州答应了这个要求。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这件事就协商完成,李京州帮秦风华办好手续,走出警察局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秦风华整个人都很沧桑,下巴上的胡茬和眼里的红血丝,暴露了他的心力交瘁。 李京州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叔叔,你回家洗个澡吃个饭睡一觉再回医院吧,阿姨,你先去医院守着。” 秦风华点了点头,他也不想邋里邋遢的去见秦响。 “谢谢你啊孩子。”秦风华说。 蔡茹附和:“就是啊,多亏你了孩子。” 李京州说:“一家人,应该的。” 秦风华和蔡茹对视一眼,抿抿唇都笑了。 李京州没注意到他们这个表情,他微信进来一则消息,他看完之后,对秦风华和蔡茹说:“叔叔阿姨,我还有事,等会再去医院。” “好,你忙你的……” 三个人客客气气的互道了再见。 之后李京州去接了个人,带着她一起到医院去。 秦枝路上给他打了个电话,第一句话就说:“不错啊,她夸你来着。” 李京州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秦枝口中的“她”是谁,他淡笑:“说什么了。” “说你稳重,有气场,口条清晰,年轻有为。” “就这些?”李京州低低一笑。 “这些还不够?”秦枝一个白眼翻上天,“她可从来不夸人的。” “最重要的漏了。” “什么……”秦枝话说到一半,自己回过味儿来了,“哦,你是想说你长得帅啊?” “不明显么。” 秦枝无声笑了:“她不喜欢你这款,她喜欢正经的,像我叔那种。” “我不正经吗?”李京州说着话已经下了车。 “你对自己有误解吗?” “如果你说在床上,那我没有异议。” “……李京州!”秦枝好像跺脚了,“你坏死了。” 李京州沉沉笑了笑,还有外人在场,他没有太过火,咳了一声说:“不说了,一会我领个人上去。” “谁啊。” “你等会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你信不信,我给你一个灿烂光明的结局。 我信。 第51章 温情 [V] 李京州领了个心理医生来。 这确实是现阶段秦响最需要的,秦枝对此感激又感动,出了病房,她把他拉到消防通道,踮起脚尖,搂着脖子亲了一口。 李京州冷笑:“你感谢我的方式还真是没新意。” 秦枝黏他黏的要命,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听他这么说又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谁说这是我的感谢方法了,我以后要天天亲你。” “操。”李京州皱着眉,“这他妈是在医院,你少玩火。” 秦枝又要说什么,有人推门:“那个……” 是蔡茹。 秦枝过电一样猛地从李京州身上下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强制镇定:“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你们晚上吃什么?”蔡茹干巴巴笑笑,刚才秦枝动作是快,可她该看见的还是都看见了,不免尴尬,“你叔叔马上到医院,想炒俩菜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 “我们都行。”秦枝淡淡的,对蔡茹的心结尚未解开。 蔡茹连连点头:“好嘞好嘞,那我去给你叔回话啊。” “……” 蔡茹推门出去了。 秦枝懊恼的皱起了脸,喊了声“救命啊”,面朝墙捂脸蹲了下去。 李京州在旁边笑得不近人情:“活该。” 秦枝从膝盖里抬起红的像只西红柿的脸:“李京州!” “叫什么都没用,快起来。”李京州朝她伸出手,“再不出去你妈更乱想。” 秦枝狠狠瞪他一眼,“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开,自己站起来,率先走出楼道。 关门之前还听到李京州低低沉沉的笑。 …… 心理医生在和秦响聊天,蔡茹不敢打扰,就坐在门口等。 远远看秦枝从楼道出来,她想了想,喊:“慧……秦枝,我有话问你。” 秦枝到她旁边坐下,故作镇定:“你可别问我和李京州的事儿啊。” 蔡茹一肚子话,还没开始讲,就被秦枝堵住了,可她搁不住话,纠结了几秒还是问了出来:“你俩进行到哪步了?” 第118页 秦枝如临大敌:“别问这些私密事好不好。” “……”蔡茹瞪了秦枝一眼,“好好好,你长大了,你自由了,所以你妈我再也参与不了你的人生了。” 秦枝问:“你这又是说得哪儿的话?” 蔡茹站起来:“反正你要是和他进展太快,记得做好措施……”说到这她停住了,点到为止,不再多语,“好了,我去上厕所。” 秦枝看着她离开,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因为秦响这件事,蔡茹变了不少。 父母子女之间,没仇恨,但有隔阂,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互相面对。 没多久李京州就从楼道出来了。 他身上带着烟味,秦枝拧眉:“好啊你李京州,又抽烟?” “今天第一根。” “之前怎么说来着,我帮你那个什么了,你就不抽了。” “哪个什么?”李京州装不懂,“我不记得了,你说清楚点。” 秦枝气得牙痒痒,早知道这个臭男人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她就不该当真。 李京州坐过去捏捏秦枝的脸,秦枝想起什么,对他说:“对了,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得搬回宿舍了。” 李京州愣了愣:“为什么?” “白天你去警局的时候,我接到房东消息,她要把房子给儿子当婚房,不租了。”秦枝耸肩,“不过正好,之前本来就是为了追你才租的,房租那么贵,我早就不想租了。” “有你这样的吗,到手了就冷落我?” “谁冷落你了?”秦枝往外坐了坐,离他更远,“我只是不想和说话不算话的人在一起。” 李京州眉头一拧,伸手要收拾她。 这时候蔡茹从厕所出来了,他只好作罢,用口型说了句“你等着”。 秦枝装看不见。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心理医生从秦响病房出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们:“他还算配合,我以后会长期帮助他的。” 蔡茹问:“医生,你这边怎么付费?” 医生愣了愣:“不是都已经交过了吗?” “啊?” “嗯,您女婿给的。”医生冲李京州笑笑,“好了,今天就先到这,等过两天我再来。” 李京州要送她下去。 她摇摇头说:“不必了。” 李京州就没客气,让医生自己先走了。 蔡茹接着问:“小李,一共多少钱啊,我转你。” “不用。”李京州说。 秦枝说:“刚才医生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去网上搜了搜她,她是专门针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专家,据说收费挺高的,一年至少七八万,还是把钱转给你吧。” 李京州想了想:“好。” …… 这一天过得特别混乱,他们所有人的心境都变了又变。 时间更晚一点的时候,秦风华也来了医院,他们就在病房里吃了顿饭。 后来过了很多年,秦风华再回忆这一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李京州说抱歉:“你第一趟过来,我们都没招待好你。” 每当如此,李京州总要看一眼秦枝。 秦枝知道他什么意思,因为几天之后回到遗棠,秦枝把他弥补了个够本,成宿成宿的招待他。 这晚吃完饭之后,秦风华和秦枝提起回校的事:“你俩都还是学生,这都在这儿这么久了,不回去不行。” 蔡茹也说:“对啊,这有我和你叔呢,你们回去上学吧。” 秦枝和李京州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中午返校。 而第二天上午,再到医院来的时候,却看到一堆人站在病房外。 来人是性骚扰秦响的那个孙天宇,和他的爸妈。 但秦响不想见到他们,所以秦风华把他们拦在了房门口。 孙天宇的父亲是一个很严肃的中年男人,噌亮的脑门,下撇的嘴角,威严的眼神,很有领导派头,而且还是个说一不二,雷霆之势的领导。 但很显然,他对教育儿子一窍不通。 因为他和秦风华交流了没有十分钟,就给孙天宇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孙天宇微微发抖,紧咬着牙,敢怒不敢言,孙天宇的妈妈一脸担忧,却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看到他们父子相处,秦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疼。 她想起李京州和李明城的关系。 默了默,她朝李京州靠了靠,牵住了他的手。 李京州怔了一秒,很快更用力的把她握紧。 后来还是秦风华把这一切叫停。 秦风华没有功夫去看一场“恨铁不成钢”的父子大戏,他严肃的要求这一家人离开,并且以后都不要再来。 孙天宇一家离开之后,秦枝他们才进病房。 秦响静静躺在病床上看着大家一个一个走进屋,目光很沉静,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忍和他对视。 他吞药之后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每每头痛,身体发软,但好在一开始的呕吐和失禁到今天已经被控制住了。 秦枝看着孱弱而苍白的秦响,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她握了握他的手:“姐姐先走了,放假再来看你。” 秦响说:“好。”又看了眼李京州,“姐夫再见。” 这个称呼,让李京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多么自然的一种接纳。 第119页 这种关乎亲情的善意,李京州虽然久违,但并不陌生。 但他没有表现的很热情,只是声音轻了几分,对秦响说:“养好病,暑假我带你去玩。” 秦响摇头:“我才不想当电灯泡。” 李京州想都没想:“谁说带你姐了?不带她玩,就咱俩去。” 秦响瞟了眼秦枝,看秦枝瞪了李京州一眼,不由笑了笑。 “……” 聊了一会儿,正巧池雪打视频电话过来,她一直很担心秦响的情况,想和秦响说话。 等池雪和秦响说完话,秦风华已经非常着急了:“你们赶紧走吧,赶车宁愿早一点,也别晚了。” 秦枝点了点头,对秦风华说:“那我们走了爸。” 秦风华一怔。 蔡茹原本正倒水,也怔住了。 这是秦枝第一次叫秦风华爸爸。 从那天秦风华不管不顾去打人的那一刻开始,秦枝就想改口了,一直酝酿这么久,才终于以一个自然而又不煽情的方式叫出口。 秦枝和李京州打车去高铁站,路上他们没怎么交流。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司机,一路音响开得很大,从橘子海放到盘尼西林,再放到崔健和郑钧。 他们路过商场,古驰普拉达香奈儿各种广告牌高高的挂在大楼墙面上,有不少穿着潮牌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路过动物园,门口有卖烤肠的老人,和躺在小推车上拉着音箱卖唱的残疾人…… 最后路过学校,中午刚放学,有许多穿着校服的年轻男女,哪怕眼睛被厚厚的镜片挡住,他们也依旧青春洋溢。 当然,路口依旧有染着红毛绿毛,七七八八站一起抽烟的人。 秦枝一直不明白,人生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做一个混混,一个流氓。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后排的那些男孩子,整天把兄弟两个字挂在嘴上,但做得都是一些看似豪迈,但实际上非常幼稚的事情。 混得好的想当大哥,混得差的比混得好的还牛逼,一口一句“你认识那谁吗,那是我朋友”。 他们那群人打群架的时候最义气,犯下错误,他们理直气壮:我兄弟,我姐妹儿有事了我能不帮吗? 看惯了大人的那一套虚伪,竟然无法直视坦坦荡荡的坏人。 你竟无法反驳他们的“义气”和“真挚”。 可是秦枝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这些人。 你的江湖在哪里? 在学校吗。 在网吧,酒吧,歌舞厅里吗。 江湖有侠义。 可你的道是什么道? 连劫匪都说自己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可是恶就是恶,它不应该和善良纠缠在一起,更不该因为它有苦衷就被原谅。 它不配。 作者有话说: 注:连劫匪都说自己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是在小破站评论区看到的一句话“连劫道的都说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快完结了,养肥的可以看了。 第52章 撒娇 [V] 回遗棠的第一个周末,秦响出院了。 秦枝在电话里得知这件事,很为秦响开心。 但是秦风华说,秦响现在还很排斥上学,秦枝对此的建议是,如果秦响对原来的学校太抗拒,可以考虑一下转学。 有时候逃避和面对一样,都是帮助人们走出阴霾的好办法。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开始收拾屋子,她要搬回学校住。 她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加一个蛇皮袋就装完了。原本想让李京州开车送她回学校,但人家说自己有事,一整天都没见人影。 秦枝给他发微信,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李京州没回。 秦枝过了一会儿又问:「要不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啊。」 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大概几秒后,他回了条消息:「要交房租。」 秦枝忍不住在出租车上痴痴笑起来:「李京州啊李京州,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搬走吗。」 李京州好久没回。 秦枝又问:「生气了?」 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弹了出来。 他把她删除了! 秦枝瞠目结舌,震惊的半天没合上嘴,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臭男人。 她恨不得立刻打电话去骂他。 但是再琢磨,可能他就是想要他主动去找他,她才不顺他的意,就干脆晾着他。 秦枝回学校之后,晾被子,擦桌子,摆衣服,收拾了一下午,晚上和韩玫一起去食堂吃了个饭,又到操场逛了两圈。 十个小时过去了。 李京州还是没找她。 就在秦枝洗完澡吹完头发的时候,李京州发了消息过来:「出来。」 他又把她加回来了。 秦枝装模作样:「睡下了。」 「想让我等一夜?」 秦枝眼皮狂跳起来,默了默她回:「随便。」 他不再回复了。 秦枝对着镜子刮眉毛,心绪不安的,刮几下看一眼手机。 门口有人敲门,韩玫喊:“进!” 一个陌生的女生,躲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秦枝在吗?” 秦枝边刮眉毛边说:“怎么了?” “你男朋友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在门口等你。” 第120页 “……”秦枝手一抖,差点刮了个断眉出来。 想问什么,那女生说完话就走了。 韩玫耐人寻味的“哎呦”了一声:“才搬来多大会儿啊,就想你了?” 秦枝笑:“你少刺激我。” 她又拿手机看了一眼,李京州最后给她发的消息还是「想让我等一夜」。 她甩甩头,把剩下的眉毛刮完,刚想披上外套出去,又有一个人敲门。 这次是韩玫隔壁班的同学,但还是来找秦枝的:“学妹,李京州让我给你传话,他在外边等你。” 韩玫:“啧啧,李京州这人蔫坏蔫坏的,打算隔两分钟叫一个人来找你吧。” 话刚落,又有个人过来,念念有词:“2502,对就是这,我找秦枝……” “……” 秦枝想了想,干脆把外套放下,看看有没有第四个人来。 等了又等,并没有第四个人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韩玫说:“你出去瞅瞅吧,宿舍马上关门了,天儿也不暖和,他要是还在外面等你呢?” 默了默,秦枝趿着拖鞋,晃晃悠悠出门。 宿舍门口全是腻腻歪歪不肯分别的小情侣。 李京州就靠着车,站在那棵海棠树下等她。 她知道,如果她不出来,他真的会等她一夜。 秦枝顿了顿,和他对视了几秒,才走过去,越靠近他,心里就越觉得甜。 这大概就是校园恋爱吧。 “你还理我干什么。”秦枝远远就说,“删都删了,干脆永远别理我。” 李京州手一伸,勾着她的腰把他揽进怀里,二话没说,先亲了一口。 秦枝手撑在他身上,推了他一把:“这么多人呢。” “他们不都是在亲热。” “……”这倒是大实话,但秦枝不习惯,扯开话题说,“少来,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删我好友删的挺爽?” “没有。”他摩挲着她的腰线。 秦枝痒的躲了一下:“为什么要叫别人来喊我?” “撒娇。” 秦枝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李京州会说出来的话。 “那你就只叫三个人?” “娇不能老是撒。” 他只是意识到他可能在道德绑架她,所以才打算默默等她。 他以前的性格不会考虑这些,但他现在偏偏就是会想这么多。 可是秦枝看他现在就是在撒娇。 李京州看秦枝瞪着眼,脸上一秒能换好几个表情,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秦枝把他的手打掉:“李京州,我告诉你,平时我可以哄你,但你要是把我删除,或者跟我提分手,我绝对不会理你了。” 李京州脸色微沉。 顿了顿,他说:“那我明晚请你吃饭赔罪吧。” “快进来了,关门了关门了。”宿管在催大家进宿舍。 李京州黑漆漆的眼睛期待的盯着秦枝。 秦枝故意装作思考了那么一会,才说:“那我要吃法国菜。” “好。” 旁边的小情侣都在宿管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散了,秦枝也要走了。 李京州拉着她的手,问:“你弟弟怎么样了?” “今天正好出院。”秦枝看了眼宿舍门,“好了,先不说了,我要走了。” 李京州顿了顿,松开了她的手:“去吧。” 秦枝转身跑向宿舍,要上台阶的时候,她又忽然转过身,朝李京州跑过来。 李京州张开手臂,任她扑进怀里。 秦枝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阿澄,我爱你。” 说完没有看他的反应,转身撒丫子往宿舍楼跑,总算赶在宿管上锁之前,进了宿舍。 李京州烟瘾犯了。 妈的,可她不让抽。 他摸了摸她刚才亲过的脸,静静站了那么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秦枝回宿舍之后,靠在门上心跳得很快。 韩玫正敷面膜,问:“干什么气喘吁吁的?” 秦枝失神说:“跑得太快了。” 她走到床上坐下,想了想,忽然捂住脸,一会两脚乱蹬,一会在床上打滚。 韩玫看傻子一样看她。 过了一会,她平静了,给李京州打电话过去:“怕你开车寂寞,给你说会儿话。” 李京州低骂了声什么,说:“刚才差点没出去,大爷关上门了,死活不给开。” 秦枝一听,笑得很猖狂:“那你最后怎么说服大爷的?” “我把车上两盒黄鹤楼给他。”李京州说,“反正我现在戒烟。” 秦枝笑:“真乖。” 韩玫正给宋煜打字,闻言,瞥了眼秦枝,脸皱到一起,写满了对爱情的酸臭味的不屑。 秦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想到什么,又说:“我感觉我搬来是对的。” “嗯?” “刚才被宿管赶,我才体会到什么是校园恋爱。” “……” 一直聊到睡着。 第二天下午的课上完,秦枝就回宿舍梳妆打扮。 她穿了件很淑女的黑色连衣裙,外面搭一件白色的小西装。恰好韩玫也有约要出去,就和她一起到门口等车。 春日的傍晚气温微凉,远处的晚霞很美很美。 秦枝看着霞光漫天,觉得虽然天色将晚,却有种昂扬的心态。 第121页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秦响。 韩玫撞撞她的胳膊:“你男人来了。” 秦枝远远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跑车向这边靠近,他没有开引擎声,所以车声很小,秦枝刚才都没有发觉。 韩玫揽着秦枝的肩膀:“我说,昨晚宋煜还和我聊了聊李京州。” “聊什么?” “他说李京州完全变了个人。” “……”秦枝笑而不语。 李京州来到她们身边,摁下了车窗。 韩玫给李京州打了个招呼,李京州回以一笑。 韩玫凑近秦枝耳边:“你看看京哥这个人,多心平气和,以前不敢想这样的词也能来形容他。枝枝,京哥奔向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动呀,亲情伤害了他,友情拯救不了他,爱情才是他的归属。” 秦枝听完,敛了敛眸,再抬眼,目光里有坚定。 但她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看法,微笑对韩玫说:“我们先走了。” 上了车,李京州问:“她跟你说什么?” 秦枝笑意促狭:“她说要我好好宰你一顿。” 李京州愣了愣,笑了,用不握方向盘的手捏了捏她的脸:“小样。” 秦枝只是笑,也不躲。 心情很好。 他带她去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吃饭,一共点了十三道菜,从冻开胃头盘到甜品,满满当当一桌子,但每一种菜品的分量都极小。 秦枝并不知道这种吃法正不正宗,她只知道很贵。 在吃到甜点的时候,餐厅里来了一位熟人。 王之娚揽着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见秦枝他们,但是秦枝看到了她。 “王之娚有新男朋友了?”秦枝忍不住问。 李京州往那桌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事。” 秦枝来了兴趣:“怎么?” “她家的企业这段时间亟需资金周转,联姻是化解危机的方法之一,她的大姐就是这么嫁掉的,她也不例外。”李京州没有语调。 秦枝吃了口烩土豆,又问:“王之娚不像是会接受家里安排的人。” 不然她怎么会轰轰烈烈的追求李京州这么久。 “她出生在旧式豪门,富了好几代了,当然,老企业观念守旧,一代不如一代,到她爸爸这一辈基本上是在吃老本。但这种家族,通常都有很多封建的家风,比如重男轻女,比如联姻。” 李京州说起这些毫无波澜:“不过她旁边那男的可不是什么好鸟。” “怎么说。” “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还有暴力倾向,前年把女朋友骨盆都踹裂了,这事儿当时在圈里传疯了,他爸也没脸,把他丢国外两年,现在可能是为了和王之娚结亲才回国的。” 秦枝朝王之娚那桌看了一眼,再回头,她啜了口白葡萄酒:“你都说了圈子里都知道那男的不是好东西,那王之娚应该也知道。” 王之娚既然已经有了选择,是福是祸自己担着。 “她妈和我妈关系还不错,所以我对她家的事多少知道一点。”李京州吃了口龙利鱼,“阿姨本来是文工团的,嫁人之后一直在生孩子,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儿,第四胎才拼了个儿子。” 秦枝第一次听王之娚的故事,不免沉默了下来。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别管王之娚怎样,阿姨人还是很好的,就是太软弱,观念太传统。”说到这他停了停,“你知道王之娚姐妹几个叫什么吗?” “什么?” “之娣,之娚,之好。” “这么重男轻女?” 李京州点头:“王之娚排行老二,小时候是家里最不受宠的一个,长大之后,渐渐知道怎么讨大人欢心了,在家里的地位就越来越高。” “怪不得她总能和人打成一片。” “她其实很在意她爸爸和爷爷对她的看法。”李京州说,“不是有一种人吗,一生都在寻求家人的肯定。” 秦枝点头:“那我就知道她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了。” 在此处压抑的人,总要在别处爆发,一个人越是虚伪,越是压抑,就越容易扭曲和冷漠。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奔向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动呀,亲情伤害了他,友情拯救不了他,爱情才是他的归属。而秦枝是他的爱情。 第53章 好甜 [V] “怎么,听完这些什么看法?” 李京州盯着秦枝的眼睛,像是想看出一些什么。 她能有什么看法。 每个人都无法抗拒命运带给我们的苦难,但却可以选择怎么面对它们,就像有人再穷,哪怕要饭也不会去偷去抢。 谁不苦?往前数个七八载,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不容易。 再说了,王之娚的苦难又不是她造成的,可是她的苦难却实实在在拜王之娚所赐。 秦枝扬起脸,目光坦荡:“我还是讨厌她。” 李京州愣了愣,很快举起酒杯:“敬你的讨厌。” 李京州喝的是气泡水,秦枝喝的是白葡萄酒,李京州一口喝掉小半杯,而秦枝只啜了一小口。 这时候瞥见什么,秦枝提醒李京州:“那个男的看你了。” “哪个?” “王之娚那个新男朋友。” 李京州切牛排的手微顿,偏脸朝那边望过去,淡淡一扫,很快又把脸转回来。 第122页 秦枝问:“他会不会过来和你打招呼?” 李京州笑笑:“他们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又不耽误你吃饭。” “来了。”秦枝看似不经意又朝那边瞥了一眼,“他和王之娚一起过来的。” 李京州想了想,放下刀叉,喝了口气泡水。 两个动作做完,那人和王之娚就到了眼前。 “李京州啊,还真是你。”那人笑得虚假,“好几年没见了吧,都认不出了,越来越帅了。” 李京州淡淡颔首:“好久不见。” 那人又瞥了眼秦枝,问:“这位是……” “我女朋友,秦枝。”李京州介绍道。 秦枝一笑:“你好。” 那人又做了自我介绍,接着把王之娚介绍过来。 王之娚干巴巴一笑:“我们认识,我们是同学。”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很巧,你和这位秦小姐是同学,和李京州又是青梅竹马,不如改天我们约一下。” 李京州淡淡一笑,没回话,而是旁若无人,接着吃饭。 秦枝夫唱妇随,也不热情。 一时间有些赶客的意味。 王之娚忙说:“那个,我们回去接着吃吧。” 语气里有请求的意思。 那人看李京州态度不咸不淡的,也就同意了。 等他们走后,秦枝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王之娚回头,眼里的内容很复杂,交织着深深的嫉妒,不甘,无奈和怅惘…… 秦枝晃着酒杯,悠悠闲闲回望她,几分惬意,几分平和。 比挑衅和炫耀的力量更重。 很快,王之娚先崩不住转了身。 秦枝懒懒一笑,垂眸看着桌上的菜,想到什么,再瞟李京州,还在专注于他盘中那二两餐,不由轻咳一声,悠悠说:“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哦。” 李京州微愣,很快抬眼看过来,顺着她的话说:“可不是,我俩从出生就认识。” 秦枝瘪瘪嘴:“她见过你五岁什么样,十岁什么样,我都没见过。” “嗯。”李京州憋笑,“我从小帅到大。” “……” 秦枝不接话了,眼波一转,瞪了他一下。 等出了餐厅,她走得头也不回。 他拉住她:“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她挣开他:“你去找你的青梅竹马吧。” 他看着她的背影无奈说:“你过来我给你买糖吃。” 旁边恰好有一个糖果超市,满满当当全是糖,按斤卖。 秦枝忸怩走了几步,听他这么说,又折身回来,努努嘴:“刚刚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店,衣服可漂亮了。” 刚才路过的全是名牌店。 李京州微微蹙眉,拿手指点她的额头:“你的人生座右铭是不是“得寸进尺”?” 她把他的眉毛捋顺:“我这叫懂得被爱。” 是他教会她的。 “李京州你知道吗,本来我想,我一定要给你幸福。可没想到,你给了我更多幸福。”秦枝仰脸看他,很认真说。 李京州顿了顿没说话,几秒后嫌弃一瞥:“衣服给你买,少叽叽歪歪。” 说完话他往电梯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秦枝跟上来,也笑:“喂,我这么真情实感呢……” …… 李京州带秦枝去血拼了一番,在试衣服的时候,李京州就坐在一旁看时尚杂志。 店员端着兑了桂花的温水放到他旁边,他抬脸,恰好秦枝换完衣服从帘后走出来。 他敛了敛眸。 秦枝问:“好看吗?” 李京州说:“好看。” 秦枝见他回答的快,认为他在敷衍,想也没想就和他吵架:“李京州你敷衍我是吧,你都没仔细看。” 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呼吸一滞,还用仔细看? 李京州不由为她的坏脾气失笑,他想了想说:“这一件比较符合你的气质,性感又高级,比上一件好看,上一件稍微显成熟了。” “女士,我说的不错吧,这件拉西米尔绸连衣裙您穿真的好看。”店员满脸堆笑,“您男朋友眼光真好,一看就是对你很上心的,很少有帮女朋友分析的。” 秦枝神色稍霁。 店员趁热打铁:“而且这件衣服属于比较暴露的款式,显身材,很多大男子主义的男生还不允许女朋友穿呢。其实您男朋友只是在做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我见多了那种对女朋友有各种要求的男生,真的觉得他很难得。” 秦枝和李京州对视。 他们都知道,店员的话并不只是为夸奖李京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种夸奖容易让男人满足女人甜蜜,从而加快成单。 秦枝明白,但依旧高兴,想了想说:“那好吧,我要了。” 她回试衣间把衣服换回来,等她出来,只见李京州坐在那,不修边幅,懒懒散散,既清贵又纨绔。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词偏偏和他很契合。 秦枝抬抬下巴,命令道:“去交钱。” 李京州口嫌体正直,说着:“没钱。” ……最后却还是走到柜台处刷了卡。 之前没买得起的普拉达,现在他给买了。 她真的有在好好被爱,也有在好好学习接受被爱。 在回去的路上,秦枝忽然生出一种感受,她把这个感受告诉他。 第123页 “你觉不觉得像这样吃吃饭,逛逛街,才像是真正的恋爱?” 李京州难得配合她:“嗯。” 秦枝看着车后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又看看李京州的侧脸,对面的车灯打过来,他的脸庞亮了一下,好看的不成样子。 秦枝拉了拉安全带,起身亲了他一口。 李京州批评她:“坐好。” 秦枝笑嘻嘻坐好。 快到学校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秦风华打来的,主要是告诉她秦响那件事的处理结果。 挂了电话,秦枝告诉李京州:“那几个孩子都被退学了,律师说了,他们这五个人,有三个未满十六周岁,不会被判刑,但会留案底,污点跟着他们一辈子。另两个年满十六岁的,估计会被判一年到三年的有期徒刑。” 李京州想了想才说:“嗯,律师之间会有博弈,但结果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秦枝点点头:“谢谢你啊。” “那么生分?”李京州斜眼看她。 秦枝笑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嘛。” 李京州把车子开进学校,他从南门进,把车停在了操场附近的花坛边。 歌里唱过,早春不过一棵树。 路边的树木已经抽芽,空气里弥漫着清爽的草木气。 他不知道摁了哪里,车座慢慢折叠起来,车里的空间一下子变大了。 秦枝了然,也不忸怩,到他身上去坐。 他喜欢她在上面,头发全都散下来的样子。 他手卷着她的头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没有过分的举动,他只是亲亲她的嘴角:“刚才你说起秦响,我想起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们今年的视频选题,定了校园欺凌,过两天我就要忙了。” 秦枝半晌没动,缓了缓,她笑:“真的很有意义。” 他哼一声:“没意义有些事该做也得做。” 秦枝不自觉搂住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阿澄。” 讨好的这么叫了一声。 他好整以暇看她。 她今晚上一直笑嘻嘻的,这会儿也是,一双妩媚的眼睛泛着盈盈水光,直看到人心里去:“今晚不想回宿舍了。” 李京州眉峰一挑,装不明白:“你想睡路上?” 秦枝狠狠地捶他,又躲进他怀里蹭了蹭。 李京州受不了她这样,发狠掐了下她的腰:“坐好,我开车。” 秦枝哼哼唧唧从他身上下来,没骨头似的瘫进副驾里,什么都没干就娇气的不行。 这一晚,秦枝的世界下起了雨。 他的汗液从发梢掉在她的脸上,她忍不住在他身下躲雨。 于是大雨来得更加凶猛。 …… 第二天秦枝和李京州都有课,因为李京州昨晚带秦枝来了西城,今早就带她去早集上吃早点。 西城的落后,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情味更浓。 李京州告诉秦枝,大集上的各个商贩都是四点多就过来抢位置摆摊的,而摆摊的九成都是中老年人,在市中心,老年人早晨四点起床,基本是锻炼身体的。 各人有各命。 秦枝想吃水煎包,很油的东西,她偶尔吃一次,不怕长胖。 李京州还推荐她喝胡辣汤,里面太多生姜了,秦枝吃不惯,只喝了两口,剩下的都被李京州喝了。 后来又要了一份丸子汤,秦枝倒是喝了大半碗,剩下的小部分,实在是吃不下了,李京州这下忍不了了,摆出肃冷的样子:“你欠揍呢,又浪费。” 秦枝想端起来喝,李京州却先她一秒,把剩汤端起来喝了。 秦枝问:“李京州,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李京州想了想:“芫荽。” “哦,香菜啊,我也不爱吃。”秦枝问,“还有吗?” 李京州说:“茄子。” “那好,下次我给你做茄子吃。”秦枝笑,别有深意,“这样我就可以吃你的剩饭了。” 李京州微愣,反应过来,轻笑:“秦枝,你想让我酸你一下吗?” 秦枝兴奋了:“快!快来酸我!使劲儿酸我!” “你做的,再不喜欢我都会吃光。”李京州一本正经说。 秦枝怔了怔,这哪儿是酸她,甜她还差不多。 “既然这样,这顿饭我请了。”秦枝豪情的拍了下桌子站起来。 李京州跟着她站起来,听她问:“老板多少钱呀。” 老板问:“哪个桌啊?” “这个。”秦枝指了指。 “给完了给完了。”老板瞥见李京州,顿时记起来,“这小伙长得帅,我记得他付完了,八块钱。” 秦枝转脸,见李京州一脸憋笑,不由撇嘴:“你个大骗子。” “好了,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点名了。”李京州笑说。 秦枝看了眼时间,果然不能再耽误了。李京州的车停在路口,她跟着他挤出人群,看到他的车旁站着一个人,显然是在等他。 视线对上的那刻,她心头一颤,那人也是一脸惊讶。 那人朝李京州挥了挥手,李京州看见了,让秦枝先等等。 秦枝点点头,就站在一边等李京州。 李京州和那人说了些话,又拿手机给那人扫了码,最后说了几句什么,那人连连点头,最后离开之前,还朝秦枝连连哈腰打招呼。 第124页 等上车之后,秦枝才问:“那不是之前欺负我的光头吗?” “嗯。” “你刚才给他转钱了?” 李京州往后倒车:“这帮人都是附近工地上打工的,别看他长得显老,实际上和我一样大,家里穷,吃不起饭,上不起学,十四五就出来混,出苦力。” “所以你给他钱?” “秦枝,我不是慈善家。”李京州看了她一眼,“有人对妻子好,不一定孝顺父母,有人孝顺父母,不一定对朋友道义,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没有人在道德上能一点瑕疵没有。” “他以前进去过一次,因为偷了我的钱,一万块,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话,他已经把车开了出去,驶入主道。 “因为他爸死了,却没有钱安葬。” 秦枝忍不住唏嘘。 李京州却已然看惯了这一切:“落后意味着野蛮,他身上的确有很多糟糕的品质,但打压和报复只能让人暂时害怕,只有教育和改造才能真正帮助一个人。” 秦枝问:“你怎么教育的他?” “他求我不要让他坐牢,但我拒绝了,不过在他进去之后,我出钱安葬了他爸。” 李京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打在方向盘上,袖子撩上去一截,露出瘦而有力的一截手腕,上面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红豆杉手串。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只在你面前老实,可对外依旧死性不改?毕竟他上次还是差点欺负我了。” “他本性不坏。”李京州淡淡说,“但是近墨者黑,一个混混会把耍流氓当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吗,这是认知性的问题,需要时间改变。” 秦枝了然,可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那你刚才为什么又给他钱?” “他年初查出胃癌,时日不多了。” “……” “他知道自己治不好了,想提前给自己料理后事,可还差一点买墓地的钱,无论如何都凑不齐,才向我开口。我没那么慈悲,但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 秦枝哑然。 有些人的生命是一本厚厚的书,而有些人只不过是一页传单,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回烟城一趟,秦枝更加理解李京州的公众号“人世”的意思。 人生在世,众生百态。 不过是各有各的风流与平庸。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秦枝,你想让我酸你一下吗? 秦枝:甜还差不多。 我:酸的是我!!! 有人因为有钱而变坏,有人因为变坏而有钱。有人混了那么几年,到头来却买不起一块墓地。 最后:所谓的欺凌,永远没有公平可言,伤口永远都在,哪怕对方付出任何代价都是无法消除的。 第54章 活着 [V] 李京州没有骗人,他真的开始忙了。 李京州除了在公众号,微博,百家号,头条号等平台上持续运营之外,前年开始,也入驻了抖音和B站。 他旗下有娱乐号,时尚号,乐活号,新闻号等十余个账号,今年春招又新招了三十多个人,把楼上的办公层也都租了下来。 新员工入职的事就占据了李京州一半的精力,而这次的拍摄,他更是要全程参与。 本次拍摄一共有七个主人公,往北有在漠河的,往南有在贵州的,李京州全程跟拍,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 现在是一个短视频的时代,人们已经很少有耐心去看完一部电影,一本书,甚至是听完一首歌了。 连秦枝都不免浮躁。 那些火爆网络的歌,她听了几年都还是只会唱那十五秒,步入大学之后,看过的书还没有十页多。 在焦躁的当下,李京州却坚持每年产出一档,总时长加起来接近六个小时的节目,没有流量明星,更没有帅哥美女撑场,只拍小人物的事迹。 秦枝对此感到很骄傲。 李京州出去这段时间,秦枝发现他的睡眠质量好像更差了。 拍东西需要动脑子,秦枝这天给他打电话,开玩笑说:“幸亏你没秃头。” 他回:“你秃我都不可能秃。” “这么多天没见,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秦枝让他赶紧“呸呸呸”。 李京州当然不配合,秦枝并没坚持。 她虽然生气,但还是舍不得挂他电话,最后打到很晚了,她撒娇问:“我们别挂断了好不好?” 他问:“为什么?” “我记得上次在烟城,我们打电话没挂断,你睡得很好,要不试一试和我打电话睡。” 李京州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听着她的呼吸声,坐在沙发上,一知半解的看了上百页英文版的《巴黎圣母院》。 想了想,他答应了她:“好。” 她总说他不哄她,可他哪次不是在哄着她,宠着她。 日子倏忽而过。 清明节的时候秦枝回了烟城一趟,除了看秦响之外,她也和律师聊了聊,得知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不由放心许多。 秦响吞药之后的后遗症依旧存在,暂时还不能上学,他这段时间除了接受身体上的治疗外,也一直和心理医生保持联系。 秦风华和他认真聊了一次,他对未来并没太大的规划,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想转学。 第125页 家里人对秦响的决定都没有异议。 你无权强迫别人面对,只能鼓励别人坚强。 秦响经历的事,大人都不一定能够承受,何况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蔡茹说,等清明假之后就去帮秦响联络学校。 秦响回了句,谢谢妈。 以此刻为界,他们一家人才真正变得完整。 而这三个字让蔡茹先是怔然,随后大哭。 谁都劝不住。 等她哭完了,她向秦枝郑重的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话来得太迟了。 秦枝最想听到的时候没有听到,可不论怎么说,终究还是等到了。 但她没有回应。 因为过去被伤的太深了,此刻竟然无法接受这一句道歉。 只是从这以后,她愿意重新叫蔡茹妈了。 秦枝再回遗棠的时候,李京州也恰好从贵州回来。 他们俩飞机落地时间相近,最后搭了同一辆出租车回他的温莎公寓。 结果他们刚上车不久,就听车载电台里在播一则经济新闻——李明城的公司涉嫌偷税漏税被有关部门调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悄然看了眼李京州,看他没什么反应,她问:“真的假的?” 李京州无波无澜:“真的。” 因为相关证据,就是他搜集举报的。 秦枝到网上搜了搜,果然是真消息。 她关了手机,心里很快就没什么波澜。 事实上秦枝更明白,哪怕今天李明城的事业没什么问题,由李京炜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继承家产,败家是迟早的。 她问李京州:“你现在什么感觉?” 李京州想了想:“父子一场,等他公司倒闭,我会给他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的。” 秦枝微怔,随即前仰后合大笑了起来。 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爽。 有时候就得这么过日子,不要温良恭俭让,要睚眦必报。 车子在路上颠簸。 又过了一会儿,秦枝问起李京州拍摄的事儿。 贵州的这个主人公,是李京州第一个拍摄的人物,主要素材早在上个月拍完,他这次过去是为了补拍,没准回头还要补拍几回。 很快到达公寓。 李京州风尘仆仆,先去洗澡,秦枝很自然走到厨房,去做饭。 男生洗澡都很快,不过十分钟,秦枝面还没煮好,李京州就从从后面拥住了她:“要不先吃你吧。” 他发梢上的水全滴在她身上。 秦枝胳膊肘朝后顶了他一下:“少耍混。” 她把蔬菜放进锅里,问“给我讲讲贵州这个主人公的故事吧。” “累了。”李京州说。 提起这事儿就累了。 刚才还撩她撩的腿软。 秦枝叹气:“那好吧,先不说。” “不是。”他却摇摇头,“我是觉得她的故事让我心累。” 没想到李京州真是流氓到正经一秒切换。 “连你都受不了了?那我更想听了。”秦枝往锅里磕了个鸡蛋。 李京州手撑在料理台上,看着她忙,不急不忙的说:“其实故事倒不稀奇,就是一个堕落的故事。” “她是一个生活在小城镇的女孩,长得漂亮,早熟早恋,然后因为老套的三角恋,被人施暴,先是侮辱清白,遭受了很多不属于她的流言蜚语,再被孤立,再被欺凌……” 秦枝拿筷子搅拌面条,不由失笑:“果然很老套。” “可她没有一直被欺负,后来她谈了个黑设会老大当男朋友,把欺负过她的人一个个欺负了回去,从被施暴的人变成施暴者。” 秦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呢?” “她那个男朋友不是什么人品好的人,后来带她下海,早两年她一直在做皮肉生意,后来让抓了,出来之后嫁给了一个大她三十岁的男人,现在过得倒也平淡。” “……” 秦枝久久不语。 锅盖被沸腾的水泡顶了上来,秦枝回过神,赶紧关火。 她去拿碗,给李京州和她各盛了一碗面。 李京州把面端去餐桌上,又去冰箱拿了罐老干妈,秦枝没想到他家里还有这种东西,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啊京哥,知道过日子了。” 李京州瞥她:“吃你的饭。” 秦枝笑呵呵的,吃了几口饭,话题又转了回来:“李京州,你这个片子有名字吗?” 如果她没记错,之前那个留守儿童的片子,取名为:孤。 如果这个片子没有主题名,她倒是有个想法。 “你有想法吗?”李京州恰好问她。 秦枝点点头:“就叫《活着》吧。” 多么平凡而又悲悯的两个字,蕴含着朴实的力量。 李京州说:“好。” 吃了几口面,他停了下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下个要拍的人,是徐春。” 秦枝没注意,筷子掉了,脸上久久都没表情,很是怔愣。 李京州替她把筷子拾起来,又到柜台上拿了双新的给她:“我们这次的主人公是在网上征集的,最终选了七位。徐春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她初中的时候欺负你,高中没考上,最后上的卫校,在卫校里她遇到了比她还狠的人,之后一直被别人欺负。” 第126页 “……”顿了顿,秦枝才问,“她现在干什么?” 李京州抬眸,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你猜。” “我猜不到。”秦枝如实说。 李京州看她着急,干脆直白告诉她:“她在一家关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公益组织工作。” 秦枝默了默,竟笑了:“你看,知道疼了,人才知道改正。” “不过想起来也是真讽刺,她现在做公益事业是因为有人欺负过她,而不是因为她深知她也欺负过别人。”秦枝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她真的认错了吗,如果有,她给我道歉了吗?我是她的话,在被人霸凌过之后,我就该立刻去找以前被我霸凌过的人,给她们磕头认罪。” 李京州笑笑,表示赞同她说的话。 秦枝拿起筷子,夹了两根面条吃,吃着吃着,她又放下:“李京州,你说我现在算怎么回事呢,说是放下了,可还是恨,说是没放下,但明明又已经进入新生活了。” 李京州想了想说:“你吃完饭我告诉你。” 秦枝愣了愣,很乖的拿起筷子,大口大口把一整碗面都吃光了。 吃完饭之后李京州去刷碗,秦枝像只尾巴似的跟在李京州后边。 他知道她在等他给她一个回答。 他不紧不慢,洗完碗之后,把手擦了擦,接着把她拦腰抱起,冲进了卧室,甩在了床上,压了下来。 这一切一气呵成。 秦枝趁着可以喘气的间隙,问:“你怎么成天不想正事?” 他凑上来找她的唇:“这不是正事儿?” 她推他不让他亲:“我的答案呢。” “等会给你说。” “我才不信你……” 后来的话被李京州吃进肚子里。 …… 几小时之后,秦枝枕在李京州身上,李京州则有一搭没一搭缠着她的头发玩。 “李京州,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想抽烟了。” 他又答非所问。 秦枝狠狠掐他的肉:“你再说!” 他疼得颤了颤,才说:“好了,我说。” 秦枝静静等他开口。 李京州摸着她的头发:“没人能完全放下自己的过去,只要过去不成为你的负担,那么背着它又怎么了?” “哦。”秦枝想了想,“你在说一件我知道的事儿。” 李京州“嗯”了一声:“这个道理傻逼都知道。” “你这人……”秦枝又打了他一下。 话没说全。 因为他忽然说:“我在想一件事情。”他沉沉望她,“你想见徐春吗?”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是完不成霸凌的。 而年纪越大,受教育程度越高,拉帮结派的人就越少。 关注一下微博呀:周晚欲。 话说有没有人是因为这篇文才知道我,或者关注我的?(没有就当我没说) 第55章 情结 [V] “什么?” 听他这么说,她立刻收了心。 “拍摄之前我们照例都会和嘉宾沟通一下,我和徐春通过电话,因为知道她和你的过去有关,所以话里藏话问出了一些东西。”他看着她,表情认真,“徐春手上或许有一些欺凌过你的证据。” 秦枝半天没动。 李京州说的每个字都像一个空投的炸.弹,她耳朵里一阵阵轰鸣而过,她静静坐着,直到那股轰鸣声彻底消失,她才说:“我见她。” “那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她。”李京州揉她头发,“如果她不愿意见你,就说明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现在从事公益事业只是因为她受过欺凌,而并不是欺凌过别人。” 秦枝想了想说:“如果她不愿意见我,那等节目播出之后我要趁着你们节目有热度,在网上控诉她。”她眼神里闪烁着坚毅的光彩,“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她们得到什么报应了?就说王之娚,我虽然解了几次气,可她现在还不是每天正常上课下课,谈恋爱交朋友……”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秦枝觉得王之娚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她不显山露水,却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她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明白用小恩惠,来换取更大利益的道理。 她从来都不是一呼百应的大姐大,也不喜欢做哗众取宠的出头鸟,但她很懂怎么不着痕迹的拉帮结派。 但当她以秦枝的面貌重新认识她,她才发现不是的。 当她美丽,嚣张,豁得出去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很多事真的就是比谁更无所畏惧而已。 王之娚聪明吗?或许聪明,但绝没有大智慧。 “经过响响这件事之后,我更不甘心。”秦枝看着李京州,恨恨的说,“哪怕她以后生活的不如意,她家剥削压榨她,她那个男朋友家暴她,她过得比任何人都不幸福,那也不是我向她讨回来的,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她欠我的可都没还呢,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故事的结局应该是放下吗? 应该是看透一切,无论那个人是春风得意,还是向隅而泣,她都不悲不喜吗。 应该是明白冤冤相报不会了,所以就把目光从深渊中移开吗? 又想起他说:没人能完全放下自己的过去,只要过去不成为你的负担,那么背着它又怎么了? 是啊,背着它又怎么了? 第127页 背着千万斤重的包袱走上十万八千里,心里的真经也是不会变的,她照样向佛不向鬼,照样要走出个通天大道。 “我知道你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人。” 李京州听完她说的话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无波无澜。 秦枝明白,他是支持她的。因为他懂她。 秦枝目光坚定:“我们都得为自己负责。” 李京州听见了,没好气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他顿了两秒,瞥她,“律师,钱,还有肩膀和爱……我都会给你。” 秦枝捕捉到某个字眼,不由温和的笑了。 笑着笑着她愣住了。 她偏过头看他,就看到了他墙头上的东西。 秦枝上次进李京州的卧室,还是在去年那次他喝醉酒那时候,而刚刚她只顾着在那滔滔不绝的讲话,什么都没注意。 因此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做的车载挂件,被他完好无损的挂在他床头的墙上。 秦枝轻轻拧他:“不是骗我说不知道放在哪了吗?” 李京州半闭着眼,刚才太激烈了他还在回味:“捕梦网不是应该放在墙头吗?” “啊?”秦枝大吃一惊,“我那是捕梦网?我那是同心结。” 在古典文学中,“结”象征着青年男女的缠绵情思,而“同心结”则是男女间表示海誓山盟的爱情信物。 李京州刚做完,性格温吞了很多,听她这么说,俯身亲亲她。 他一直把这玩意当成一个守护符,挂在墙头,睡眠就会好很多。 太幼稚了,打死他都不会告诉她。 而她一直逼问,他只好又把她摁在身底下。 有的是办法让她闭嘴。 …… 秦枝见到徐春是在五月份之后了。 五一假期,在李京州的牵引下,她们两个人在曾经共同的母校碰面,具体地点是学校后门的甜品店,时间定在下午的五点钟。 秦枝提前五分钟到,却没想到隔着橱窗就看到徐春早已坐在店里。 她顿了顿走过去。 推门而入,风铃响动,徐春转脸过来,看到她,表情明显变了变。 惊艳又惊讶,以及更深的东西,秦枝读不懂,也不想费心读懂。 徐春早已不是老样子,脸型长开了反而有点发腮,没有那时候漂亮了,身上也没有太妹气息了。 唯一没变的,是她手臂上那些洗不掉的纹身——初恋的名字,庸俗的非主流符号,六芒星。 秦枝先给她打招呼:“你好。” 徐春笑笑:“你好,秦枝。” 被她这么称呼,倒是让秦枝一愣。 秦枝没有笑,自始至终都没有。 她把椅子拉开一点,坐了下来。 徐春紧接着说:“说实话,刚才第一眼看到你,我头皮发麻了一下。” “怎么说?”秦枝手机扫码,想给自己点杯喝的,看似是漫不经心一问。 “他说的没错,你现在很漂亮,也很有气场。”徐春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而我却不一样,我被那些人伤害之后,我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徐春看秦枝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对她的话并不上心,忍不住接着说:“她们问我要钱,要不到就打我,还拿烟头烫过我,她们……”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秦枝打断了她。 这样做或许有些残忍。 但是她今天过来,不是想听这个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诉苦的。 徐春诉苦,那么她呢?她是给予安慰?还是和她一畅谈曾经被欺负的经历,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感同身受? 她都做不到。 徐春尴尬一笑:“是,我知道,我只是想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你成了现在的你,而我成了现在的我。” “你错了,举头三尺如果真的有神明,你可以是现在的你。”秦枝点好单了,把手机放下,在桌子上轻轻磕了一声响,她淡淡抬眸,“而我,我应该还是朱慧才对,那个或许其貌不扬,沉默寡言,但是没被伤害过的朱慧。” 徐春被秦枝这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秦枝看着她:“再说了,这是对你最好的改造不是吗。”她目光很淡很淡,“你变得安分,我变得强大,这是青春期时的风暴,对嚣张的你和弱小的我最好的改造。” 徐春看着秦枝,秦枝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很学生气的打扮,但是眼底的东西却不是一个学生会有的。 徐春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直视那双眼睛,很快就低下了头。 秦枝见她沉默,忽然之间觉得很消极,就是那种原本想象了很多个见面的场景,提前预演了很多种情况,可见了面才发现没什么可说的,一切都没意思的消极。 秦枝不想废话:“我男朋友告诉过你我来的目的了吧。” 徐春点点头,她掏出一个U盘给秦枝。 默了默,抬眼盯着秦枝的下巴:“朱慧,对不起。”她又忽然改了称呼,“本来我是没敢见你的,不是我不觉得对你抱歉,而是我感觉见了你之后,我就不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 她深深的叹气:“我在脑子里脑补了很多,我在想,别人知道我曾经欺负过别人之后,会不会觉得我曾经欺负过你,那以后经历过什么都是活该……我怕我受的伤害,那些实打实压在我身上的大山会变得轻如鸿毛……”讲到这徐春隐隐抽泣,“所以你男朋友当时找我参加节目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第128页 “等等……你不是自己主动报名的?”秦枝捕捉到什么。 “嗯,我在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公益组织工作,他们另一个嘉宾在我们机构做疏导,然后那次备采,我们碰过面。”徐春说,“当时他有意无意打听过我的情况,当然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是听见我名字之后,想到了你的事情,才打听的。后来听说我的事情之后,才来邀请的我。怎么,你不知道这些吗?” 秦枝久久不言。 正好她点的拿铁上桌了,她端起来喝了一口,被烫的皱了下眉。 徐春说:“你慢点。” 秦枝摇头:“你接着说。” “总之就是你男朋友很厉害,他把很多事情的利弊都给我分析透了。他说,如果我怕别人不理解我受的伤,那只有把之前的罪恶还清,才能成为一个相对清白的受害者,就像犯罪进监狱服过刑,才能出来继续做一个普通人一样。” 秦枝一动不动,听她继续说。 徐春的目光在秦枝下巴上流连了很久之后,忽然又上移盯上她的眼:“我觉得李京州说得对,所以我今天过来了,U盘你任意处置,报警也好在网上曝光也罢,我都可以。” 秦枝想了想,问:“你没有别的条件?” 徐春一笑:“当然有。”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几秒才说,“我要求李京州把采访我的内容清除,我不想上节目了。” “……”秦枝呼吸一滞。 “我当时答应上节目,本来是有私心,想趁机网暴那几个伤害过我的人。但是我知道,也一定会有人骂我活该什么的,以前我认为我可以接受一点私刑审判。但是现在我既然决定向你道歉,就代表会有别的方式赎罪,再说了,校园霸凌维权困难,如果因为时间原因取证困难,万一你想曝光这些来给自己讨回公道,那我上节目,就更是个笑话了。” 秦枝逐字逐句的消化着徐春话里的内容。 默了默,她点点头:“好,我明白。” 徐春深呼吸了一口:“说出来放松多了。”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我知道,你没办法平心静气坐下来和我喝咖啡,我也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既然话说完了,那就再见吧。” 秦枝想了想,终于愿意对她一笑:“走出这扇门,我们都会轻松很多。” 徐春怔了怔,用力点了点头:“嗯。” 然后她起身离开。 秦枝目送她出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下课铃响,到下午放学的时间了。 秦枝看这徐春走过橱窗,穿过马路,走到学校围墙那道路上。 这条路就是当初秦枝被王之娚和徐春为难,让她对着镜子羞辱她的地方。 秦枝看呆了,直到徐春消失在路口,而放学出来吃饭的孩子们,穿着校服三三两两站在路口时,她才回过神。 然后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拿铁,视线扫到U盘。 她放下杯子,把U盘拿起,握在手里。 如果不出所料,这里面会是一些她曾经被欺凌的画面。 她会好好利用这些得来不易的证据。 王之娚也好,徐春也罢,多的她不讨,但欠她的都要还。 想到这,她立刻给李京州打了个电话。 李京州依旧是秒接,他先开口问:“聊完了?” 秦枝笑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满足:“京哥,我给你说三个字,你可别觉得我见外。” 他隐隐在笑:“哪那么多废话,有话就说。” “谢谢你。”她轻声说。 李京州那边很久没声音,过了大概十几秒,忽然有一声闷笑传来,秦枝一顿,接着也笑了,然后两个人一点不克制的笑了一会。 秦枝笑是因为她明白李京州为她做了什么。 他先是帮她找到徐春,后又帮她劝说徐春,一声不吭帮她把麻烦事都基本解决完了,最后却没有邀功,只是捧着成果让她过目。 而拍摄节目需要付出很多时间精力和钱,拍完一个主人公却弃用,要受的损失不会少。他是老大,其他人的损失他会想尽办法,用各种方式去补偿,而他的损失没人可补。这样一来,所有的损失都是他一个人背。 可他为了她,一声不吭,同意这样做了。 这份心意,秦枝都懂。 而李京州笑,正是因为秦枝懂。 …… 最后在很融洽的氛围里挂断了电话。 56. [V] 结局 一起走到灯火通明处 时间就是这样流逝的。 在缱绻的温存中, 在斗嘴打闹时,随着天气一度一度的升温,日子像炙烤的汗液悄然蒸发。 很快就到七月份,要期末考试了。 这半年李京州几乎都在全国各地乱跑, 也不怕挂科, 反倒是秦枝这个节节课不落的学生, 在考试前几天, 因为担心考得不好而失眠了。 不过考完试之后, 秦枝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她有件大事, 已经筹谋了大半个月。 七月十二号这天, 是李京州的生日。 学校在七月十号放暑假, 秦枝佯装回烟城去了,实则还留在遗棠没走。 她包了西郊农家乐的天台,一大早就去现场布置。 她借来程浩的胶片机, 准备放几首爵士, 买了一大堆的丝带和彩灯,把墙上、楼梯、围栏都挂上了装饰品。 还有气球,都是她和池雪一个个拿打气筒打出来的, 各种颜色都有, 挂起来显得特别热闹。 第129页 最后当然少不了月亮灯。 因为巨蟹座的守护星是月亮, 所以秦枝订做了一只圆月。 做完这一切,秦枝接着去蛋糕房。 她亲手给李京州做了个蛋糕,当然,她做的并不好看,甚至因为在裱花的时候忽然想到,她现在竟然会做这么庸俗的事情?于是手一抖,一个不注意就把蛋糕做砸了。 最后那块被她裱错了的花, 被一朵真正的玫瑰代替。 很快夜幕降临。 宋煜他们把李京州骗到农家乐来。 他上楼之后,有人忽然拧开彩珠筒,“砰砰”几声,彩带全都喷发出来,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唱起生日快乐歌。 而秦枝站在人群中间,穿着他给她买的那件普拉达连衣裙,捧着蛋糕等着他。 李京州对一切毫不知情。 他静静站在楼梯口,沉沉看着秦枝。 秦枝先走向他:“再愣一会儿蜡烛就该熄灭了。” 李京州这才反应过来,“呼”一下把蜡烛吹灭了。 秦枝大叫:“你就这么吹了?许愿啊!没许愿呢!” 比起秦枝肉眼可见的激动和紧张,李京州整个人很安静:“已经实现了。” 她不知道。 有些人一路朝着太阳奔跑,为了追寻光,哪怕路途坎坷,脚底踏出鲜血,虽九死其犹未悔。 可有些人,一根蜡烛就够了。 就像她有一片花海,他只需要一朵小红花就够了。 “李京州,你真的很没情趣。” 池雪在后面吐槽:“这个蛋糕是枝枝亲手做的,蜡烛是枝枝亲自点的,你看都不看就吹灭。” 李京州仔仔细细打量起这个蛋糕。 蔚蓝色星球上的一朵玫瑰花,借用了小王子的典故,玫瑰是真正的花,小王子是姜饼做的,丑得没眼看。 “一看就知道是你亲手做的。”李京州评价说。 秦枝失笑:“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损我。” “还是媳妇儿了解我。”李京州藏着坏笑,一句话里既有巴掌也有甜枣。 秦枝白他一眼,看在他是寿星的份儿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她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又抱了一大捧鲜花。 黑玫瑰。 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李京州想起这个花语,冷冷一笑:“秦枝,小心思不少啊。” 秦枝会意,反问:“你不是恶魔吗。” 李京州没回答,而是接过她那一大捧玫瑰,低首闻了闻。 “还有礼物!”秦枝又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 一个捕梦网。 粉的,小女孩的东西。 宋煜乐了:“就这?”他凑上前看看,“还没你一朵玫瑰花值钱呢。” 李京州眼都没抬:“滚蛋。” 宋煜瘪瘪嘴离开,韩玫用口型骂了他一句:“该。” 李京州接过那个捕梦网:“挺好看的,回头挂车上。” 秦枝哭笑不得:“什么呀,给你的车载挂件你挂床头,给你挂床头的,你又挂车里。” “老子乐意。”李京州把东西揣兜里。 旁边的朋友们见李京州花也接了,礼物也收了,就嚷嚷着切蛋糕。 李京州没有好脸色:“这个蛋糕是我的,你们吃别的。” “什么意思?” “还舍不得给我们吃啊?” “你抠不抠?” “……” 七嘴八舌的抱怨。 李京州根本不理会,一句“再说饭也不给吃了你们看着办”,让大家都闭嘴了。 秦枝帮李京州说话:“这儿啥都有,甜甜的气泡水,精致的甜点,零食,果盘……等会儿还上菜呢,你们不吃蛋糕怎么了?” 宋煜直摇头,问褚唤:“看见了吗?” “什么?” “这两口子真行……” 褚唤愣了愣,大笑起来。 这边大家吃东西的吃东西,放呲花的放呲花,唱歌的唱歌。 李京州和秦枝安静坐在角落,把蛋糕切了,一人一小块端着吃。 秦枝问李京州:“你开心吗?” “嗯。”李京州抿了口蛋糕,“我妈去世之后我再也没过过生日,五年了。” 秦枝轻声说:“以后我都帮你过。” 李京州笑笑:“好。”又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十一月十一号。” “光棍节啊。” “嗯……”秦枝垂首沉吟,“现在也是购物节了。” “我到时候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啊!” 最后那个字秦枝是尖叫出来的,因为李京州把他手上的蛋糕全砸她脸上了。 秦枝顿了一秒,紧接着也把自己手上的蛋糕往李京州脸上一拍。 不是相爱相杀吗? 她奉陪到底。 可李京州却丝毫没有波澜。 他扳过她的肩膀,扣住她的头:“我尝尝你的什么味儿。” 他飞速舔了下她嘴角的奶油。 还有那么多熟人在场,秦枝羞的耳朵冒火:“你疯了?” 他挂着清清冷冷的笑,却说了个暧昧至极的字:“甜。” 秦枝骂:“滚蛋,臭流氓。” 他崩不住了,刚才清冷的样子全都不见,胸腔里闷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别提多坏:“骂大声点,让他们都听见。” 第130页 秦枝狠狠捶他。 这时池雪拿着拍立得跑过来:“给你们拍张照吧。” 说完话,还没等秦枝和李京州反应过来,就摁了快门。 没一会儿照片洗出来,池雪一看,捂着肚子笑起来:“你的表情太逗了。” 秦枝拿过来一看,也扑哧一声笑出来。 照片拍得太突然,她对着镜头微张着嘴,目光无神,有点痴呆,反观李京州,虽然一脸蛋糕,但表情放松,还是很帅。 秦枝让池雪再给他们照一张。 这次等池雪要摁快门的时候,秦枝伸手捏住了李京州的下巴,给他凹了个小鸡嘴的表情。 照片一出来,池雪和秦枝笑得更过分。 因为李京州竟然还挺配合的做了个斗鸡眼。 秦枝笑得肚子疼,把这张照片收了起来,把第一张给了李京州,她说:“这样我就有你的黑照了,以后对我好点,否则给你曝光了。” 他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看着她笑,听她这么讲,他放荡一笑:“床照比较能威胁我。” 秦枝就知道他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来。 她站起来,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他拉住她的手:“就在这唱。” “你让我清唱?” “他们不配听。”他笑得不正经。 这个人真是小心眼。 他是恶魔,却让她为他所有。 秦枝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清清嗓子,唱《女儿情》。 她曾经跳过这支舞,现在又唱这首歌,当时她跳得就一般,现在唱得也并不算好,勉勉强强在调上。 可是李京州当时看得认真,现在听得也很认真。 当她唱到最后一句“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的时候,他倦懒一笑,说,美。 秦枝微愣,眼睫狠狠被风扯了一下。 她知道,他在告诉她,你不要再担心自己不够漂亮。 秦枝吸吸鼻子:“阿澄,暑假我都不想回家了。” “我忙完去找你。” “好。”秦枝笑,“那我带你去看海。” “这次我不用住酒店了吧。” “我妈肯定会给你留一间客房的。” “客房?”李京州轻嗤,“不公平吧,我的床你都睡过了,你的我也睡睡……” “李京州!”秦枝羞臊的看了眼其他人,咬牙威胁。 他眼眸流转,在她身上扫视,流里流气说:“其实那天那个店员说得不全对。” “什么?” “什么长篇大论的大道理……老子只知道布料少的好脱,今晚上就给你撕了。” 秦枝提了口气,开始骂:“李京州你流氓混蛋变态不要脸……” 韩玫在唱歌: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角落里的说话声被很好的掩盖。 夏日的晚风粘稠又轻盈,薄荷糖和梅子酒清冽又酣畅,仙女棒的火花代替了明亮的晚星,一切都那么浪漫而具体。 他们在一个平凡日子相爱,长歌纵酒,青春作伴。 七岁那年没能抓住那只蝉,十七岁那年没能吻过他的脸。 然而在这样一个夜晚,迟到的夏天和永远一起来了。 …… 李京州说,等秦枝生日的时候,要给她一份礼物。 秦枝为此从盛夏期待到深秋,又从深秋盼望至初冬。 终于在十一月十一号这天收到了她的礼物。 十一月十一号是一个热闹的日子,在全网掀起购物浪潮,交易额以亿为单位开始不断刷新记录的时候,一个叫“活着”的节目悄然上线。 李京州罕见的发了朋友圈,他转发那则视频,并配文:献给我亲爱的女孩。 秦枝很少哭。 但这次视频播到一半她的眼眶就红了。 一直哭到第一期结束。 因为里面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旁白,都包含着李京州的温柔。 他一个这么冷冽的人,受过伤,流过血,至今一身伤疤,却仍旧不服输的直视着这世间的疼痛和卑劣。 他看到了那些大家都看得到的东西,却无法和大多数人一样沉默,所以他呐喊,记录,把遮羞布撕碎给人们看,把这一切当成事业来做。 他不是要人们哭泣,而是要人们记得。 忘不掉,才放不下,放不下,才能去改变。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藏污纳垢的事情,可一定要有人来洗涤。 李京州给秦枝打电话,问她:“看了吗?” 秦枝说:“看完了。” “什么感觉。” “很有意义的礼物,我很喜欢。”秦枝如实说,“阿澄,意义并不在于我遭受过校园欺凌,而是感谢你,能看到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并把它记录下来。” 这很重要。 李京州默了默笑了:“快出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枝问:“哪里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枝换上一件温暖的大红色毛衣出门,天气初冷,空气凉凉的,并不令人不适。 李京州把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接她。 她上车,他照例先亲了她一会,在情.欲即将盖过理智的时候,他放开她,启动车子。 他们驶过沥青路,一路上静悄悄的。 当汽车拐到另一个路口的时候,秦枝看到一面墙上的标语: 第131页 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 秦枝潸然泪下。 她在这一刻更加理解了李京州正在做的事。 我们的生活里不仅仅有焰火,音符与花海,还有飓风,雷鸣和废墟。 或许你我都曾经遭受过苦难,或许你我正在经受,或许未来有可能遭受苦难。生活有可能压垮你的脊梁,剥夺你的快乐,消磨你的幸福。 但人还是要往前走。 往前走,哪怕荆棘丛生,哪怕因为选择的路而吃苦受罪,但只要迈出这一步,却也一定是踏上了希望之路。 原来李京州带她来的地方是城郊的旅游区。 秦枝不明白:“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李京州告诉她:“这边今晚有烟花秀。” “真的吗?”秦枝惊讶,“可是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周末。” 李京州握住她的手:“但今天是你生日。” 秦枝愣了愣:“所以,烟花是你专门买的吗?”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钱?” 他一脸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秦枝抿抿唇笑了,她任他牵着往园区走,旅游区外黑漆漆一片,而园内却灯火通明。 他一直把她带到摩天轮下面。 秦枝又惊讶了,她对他哄女孩子的手段一无所知,他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意外而惊喜。 “所以,我们会在摩天轮上看烟花对吗。” “你不是遗憾吗。”他说,“我补给你。” 秦枝紧紧拥住他:“等以后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帮我放好多好多的烟花好不好。” “好。” 他这么回答她。 秦枝因为这一个答案,已经想到很久很久以后。 她许了一个很长的生日愿望: “几十年后,当激情和热烈被烟火气熏染,我希望,在生活的磨砺下,在工作的压榨下,在诱惑的刺激下,在不可逆的争吵后,在人情世故的冷眼与推搡中,在金钱得失的衡量中……我们仍然紧紧相拥,忠诚信任,互相支撑支持。 我们会因生活的一地鸡毛,而一次一次的做选择,而我们的答案,将会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彼此。 我希望我们会一直像现在这样,有彼此认同或相同的爱好,依然有在琐事中抽出空来,去看一场烟花的浪漫。 希望我们,心怀感激,做忙碌于柴米油盐中,相爱着的平凡夫妻。” 摩天轮静静转动,即将来到最高处。 秦枝偏过脸,看着李京州:“你猜猜我许的什么愿?” “和我有关?” 秦枝笑笑:“嗯。” 李京州笑:“那很容易实现。” “是吗?”秦枝噘起嘴巴,“我的愿望很长,需要你用一辈子来帮我实现。” 摩天轮升至最高处,无数的烟花从地面腾空“嘭嘭嘭”在天空中绽放开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好。 紧接着吻下来。 当我们遇到黄沙和洪流的时候,也一定能等来绿林和木舟。 当我们被人潮冲散的时候,也一定能因下一场人潮遇到。 一路上,只要经历,只要感受。 总能遇到想见的人,总能得到想要的吻。 我们约定好,一起朝前走吧。 人生再难我不害怕,因为和你手挽着手,总能一步步走到灯火通明处。 ——2022.03.0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