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死于刘家寺》 分卷阅读1 【古言】《那一年,我死于刘家寺》作者:西夏晚来客 文案: 我的一生很短,终年不过十六岁。片刻光景,须臾而逝,像刚吐芽的新枝,甚至没能成为枝头上的一抹红。可是回想起我的人生,竟觉得上天给我这十六年的光阴都是浪费。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他应该在我出生那日就收回我的生命,那样也省的白白赔上我母亲的性命。 内容标签: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保福帝姬赵仙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帝不受宠女儿的艰难求生之路 立意:为了活着斩尽良善 第1章 前夜 星河暗淡,骀荡的暖春却在此刻散发着森森寒意,如同零落成泥的凄怆凛冬,空气中裹挟着沁入肌骨的冰冷,将人击溃。雕梁画栋的宫室中一改往日的歌舞升平,热闹喧嚣,到处一片死寂,只隐隐有低低的啜泣声,其中还夹杂着听不懂的蛮荒之语,言语野蛮粗俗,不用猜,那必定是金人的叱骂。 我抱膝蜷缩在宫殿角落,偌大的宫室中值钱物品早被洗劫一空,金人连一床薄衾也没给我留下,只有被风吹起的帷幔飘荡,让这儿更像一座冷宫。我抬眼看着眼前的黑暗,原来这偷来的几年荣华,不过过眼云烟,一吹即散。明日我就要随着父皇和一众宫人一起,在金人的押送下离开东京,去往千里之外的大漠,迎接未知的命运。 阴风吹开窗户,明月照进房中,帷幔的魅影像是被我勒死的佛缘的魂魄,在空中不停飘荡,只是我向来不信鬼神,若真的有神佛存在,那佛缘与我,或许有另一种结局。 我叫赵仙郎,父亲叫赵佶,几天前他还是拥有无上尊位的一国之君,可享世间一切荣华富贵,但此时他已成为亡国之君和阶下囚,地位甚至不如一介平民。而母亲只是短暂地拥有过荣宠的地位,繁华短暂,转瞬即逝翻开史书,也不过勉为其难留了个名字,叫做席珠珠。 我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父亲给所有女儿取名都很随意,看见什么就叫什么,比如大姐德庆公主叫做赵玉盘,据说是她出生那日月亮极圆,父皇便赐她玉盘一名。又比如我的二姐永庆公主,叫做赵金奴,父皇应该是极度爱钱,给许多公主取名都喜欢用金字,比如赵金罗,赵福金。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日后会跟金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而二姐赵金奴这个名字,更是从她出生起便映衬了她后来成为金人奴隶的命运。如此看来,我的名字虽怪,倒是比那些金光闪闪的名字秀气得多。之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大概是父皇得知母亲怀孕的喜讯时,他正听着台上的戏文唱着李白的“仙郎久为别,客舍问何如。”只是这仙郎是指男子,他本以为又得一位皇儿,谁知是最后生下的是一位公主,便连名字都懒得改了。有人说生而为皇子不如为公主,无需经过皇位争夺,逃得过腥风血雨,只是那人大概不知,这后宫中女人的战争从来都不比男人之间平静。 我的母亲最初不过是个美人,因为容貌娇好,性情温顺,后又封为充媛,位列九嫔,权利在宰相之下,尚书之上。一时平步青云,风光无二。只是这后宫之中,得宠从来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得宠就意味着旁人的失宠,成为众矢之的的她很快就怀上了我。父皇大喜,在我出生之月,请了慈恩寺最德高望重的僧人佛缘为我祈福。只是他担了这佛家的名头,竟也做残害生灵的事。我出生那日,他被几位妃子收买,同父皇说,我是个不祥的人,今日我若不死,日后父皇的王朝会比我先亡,何其歹毒的预言。 这预言之事,若不信便是笑谈,可若信了,便是无法摆脱的诅咒。偏偏我那父皇自诩教主道君皇帝,却对他这个僧人的话深信不疑,当场便要将我处死。可怜我那娘亲刚刚生产完,虚弱至极,又听得此噩耗,怎忍我命丧于此,只能苦苦哀求父皇。他自是不听,对他来说,王朝比得上任何人,那是他能享尽世间荣华富贵的本钱,虽然他平日里吟诗作画,喝酒赏花,没干过什么于国于民有益的事。 最后的最后,娘亲用她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的存活,她将父皇赐予她表同心的美玉吞下了肚,并用步摇划破了我的脸,以免我日后的容貌会成为祸害。她就那样死在我父皇,我,和一众宫人的眼前。也许是被娘亲的死震撼,父皇竟然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我。那些个害人如家常便饭的妃子们也没再不依不饶,本来她们要害的对象就是娘亲,对于我这个刚出生的婴儿便不再在意了。 有人会说,当时我不过刚出生,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只能轻笑,这世上是没有用钱打听不到的事的,我会知道,不过是因为我日后查证的时候,佛缘还没死,而彼时我有钱有权,即使他不愿承认,我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他招供。他虽是佛家子弟,平日里竟没积半分善念,招摇撞骗得了高僧的名头,建寺圈地,拐骗香火,害人的事没少干,只要给钱,便是连他自己都能卖。他这样的人,竟也活到知天命之年,不知道他所信奉的佛整天受着凡人的香火供奉,怎么能容忍他的子弟如此胡作非为,残害生命。 他 分卷阅读2 直言自己是受了威胁,都是那些妃子让他这么做,哭着哀求我饶他一命,我告诉他不用担心,因为那些妃子很快就会一个不剩地去陪他,然后我让人将他勒死在他供奉的佛前,那份死相真是令人作呕。 回想起这些,房中显得更加阴寒,我起身去寻找能抵御严寒的衣物,有几身被金人撕破的破烂宫服静静躺在地上,像被遗弃的我日后的躯体。月光照在一件曾经华美的衣服上,尽管过了几年,它还是一样的光彩夺目,即使被撕扯践踏,也挡不住它的光彩,然而少有人知道,这件衣服上沾着我至亲姐妹的血。 母亲死后,我就在娘不在,爹不爱的环境下长大,最后像个玩偶一样归到了懿肃贵妃那里,成为了她名义上的女儿,当然也只限于名义上,她甚至未好好看过我一眼。这后宫中多的是抬高踩低之人,没有人愿意与我交好,就连那些下人也都敢踩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赵娱娱,懿肃贵妃的女儿。 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比我稍长些,只有她不嫌弃我被毁的容貌,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帮我,送我遮掩的面纱,送我华丽的衣服,教我识字作画,旁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十分要好的姐妹。只是这些都是在让旁人看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没人的时候她会揪我的头发骂我是没娘养的,让我用面纱遮住这令她作呕的容貌,没收我所有的俸禄,将我的衣服剪成碎片,甚至将我养过的一只鹦鹉折断腿丢到池塘里淹死。从那之后,我便再也不饲养任何动物,因为我亲眼看着那只断了腿的鹦鹉挣扎着沉入了水里而无能为力,那种无力令我绝望。 我默默忍受着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从不向外人声张,她以为我是逆来顺受,没人可以倾诉。其实我只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等待一个时机,因为我坚信,她所给我的,我都会十倍百倍地还到她身上。比起做样子,她可远不如我。 老天有眼,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真实存在,情节纯属虚构。 第2章 诛亲 我靠着平日里私藏和偷拿来的钱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华丽衣服,这衣服不但用料珍贵,更独特的是在月色照耀下流光溢彩,夺人目光。 我把其中的一套送给了赵娱娱,而在这之前的几天,我偷偷地在她的饮食里掺了荨麻草,如我所愿,很快她就全身起满了红肿,脸上更是惨不忍睹。宫人被她乱发脾气训了一通,连宫门也不肯再出了。 我同她说,我在看闲书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偏方,就在是月圆之夜的子时,穿着华美的衣服,遮住身体有疹子的地方,孤身一人去僻静的湖边对月祈祷,但是不能被人撞见,否则就不灵了。 她听了很是激动,这般爱美的女孩每天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人前炫耀,怎么容忍得了一脸的红疹,无法见人。太医院的药久不见效,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有我在,太医院的药怎么可能见效,我费了不少功夫,就是为了等待月圆之夜。 她高兴之余也不忘问我怎么会有钱买衣服,我知道她的脾性,早就留了一手,装作被她撞破,遮遮掩掩地说是自己偷偷存的,买了衣服之后已经剩得不多了。因给她提供了方子,她倒是没有打骂我,只是没收了剩下的银两,而那些银两本就是为了让她相信而准备的。 月圆之夜她果然穿了那件衣服,孤身去了寒覃院,那里荒废多时,荒无人迹,却有一处池塘,倒映着无边月色明亮喜人,是她祈福的绝佳之地。 而我则穿了同她那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去了显德居住的院子,说起显德,她本名赵巧云,平日里也以欺负我为乐,只是和赵娱娱不同的是,她欺负我从不避讳旁人,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厌恶我,所以说要论起在人前做人,她可比赵娱娱差远了。至少,赵娱娱在人前的形象从来都是清纯无害的。 赵巧云养了只猫,和她一样的飞扬跋扈,见到我便竖起身上的毛扑过来抓挠我,我身上已经不知留下了多少抓痕。日复一日,新痕覆旧痕。 不过今晚我在那只猫的吃食里放了些慢性的耗子药,估计现在是跋扈不起来了,赵巧云的晚宴里则被我掺了龙脑香,这味草药不像荨麻草那样普遍,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医药局那里偷出来。龙脑香有提神的功效,今晚显德注定无眠。 我在显德的院子里找到了那只猫,此时它果然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张牙舞爪。我便一把抓起它,将它丢到了显德的房间,然后故意稍大声地说“显德,让你平日欺负我,看你明天看到这猫,还高不高兴地起来。”厢房里的显德听见立即起身来看,月光将那只死猫的身影照的发白,也照亮了我的华丽衣衫,看她出来,我便立刻跑了出去,然后向着寒覃院的方向跑去,在挨近池塘,也就是赵娱娱祈祷的地方藏了起来。 显德气呼呼地跑来,一眼便看见赵娱娱被月光照耀的华美衣衫,只是她脸上蒙着面纱,那衣裙又熠熠生光,早夺了她眼眸的注意。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后,一把将赵娱娱推下了水。赵娱娱惊呼着在水中挣扎 分卷阅读3 ,狂喊着救命,听声音显德才知道推错了人,却看了一眼逐渐沉入水中的赵娱娱一眼,然后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她没救,也没找人来救,她的性子我了解得一清二楚,平日张狂惯了,遇到点事便手足无措,而我也自然不会去救,我就将自己隐藏在石头后面的黑暗中,看着赵娱娱在水中扑腾,然后没了力气,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就像当初被她丢进池塘的鹦鹉,最终被水吞噬。等到水中一点痕迹都没有,我才施施然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去睡觉了。 梦里,我看见那只鹦鹉被折断的腿长了回来,从水中扑腾着飞了起来,在我头顶盘旋了几圈,高鸣着飞向一片五彩的光圈,然后消失不见了。那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见外面乱糟糟的,隐约还能听见有女人声嘶力竭的哭骂声,依我的猜测,那女人不是赵娱娱的母妃就是赵巧云的母亲。果然如我所料,尸体今早便被发现了,而发现之人不是他人,正是此时已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赵娱娱的父亲,大宋的皇帝,巧的是,他不但发现了尸体,还发现了企图将尸体打捞上来毁尸灭迹的人。 原来显德失手推了赵娱娱之后,内心惶恐不已,几经挣扎之后便跑到她母妃那里,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母妃当即拿定主意,趁着尸体还没被发现,先将尸首藏起来,若日后被人发觉,再装无辜,将所有责任推退给我,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晚皇上歇在寒覃院,本想趁着天还没亮就离开,谁知正好碰到了前来打捞尸首的一行人。 显德和她母亲一定恨死了我,也恨死了这个巧合,只是巧合之后必有注定。我会选择月圆之夜,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晚月光明亮,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会花了人眼,还因为我不止一次碰见父皇在每月的十五去寒覃院休息,对外他谎称自己已经睡下,却是悄悄去了那里。而池塘离歇息的寝宫较远,子时他早已经睡下,自然也听不见落水的呼救声。 要说这寒覃院原本不叫寒覃院,而是叫做流芙宫,是我母妃生前住的地方,她死后父皇便派人将院子封了,自那以后便荒废了,因为同冷宫无二,最后便连名字都改了。我不知道父皇每月来此,是不是还惦念着母妃,我也不知道,我所做的这些勾当,母妃看见了会不会觉得心寒,可是我没有选择。 见我过来,显德便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对父皇说,是我杀了赵娱娱,是她亲眼看见我将赵娱娱推下水,一切都与她无关,说我不但杀了赵娱娱,还杀了她的猫。她说得太快,以至于她母妃未能拦住她。 我在心里冷笑,都这个时候了,她也一点长进都没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死。 但我表面平静,反而装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跪下对父皇说,“儿臣昨日同娱娱一起用膳时,她说因这几日身上出了些疹子,子时要出去祈福,儿臣本想同她一起,但她说要自己一个人去,这样才有效,叫儿臣不要去添乱,儿臣便回去休息了,从那以后儿臣便没见过她,谁知那竟是最后一面了。” 我刚一说完,显德便急着反驳,“你说谎,你说你回去休息了,可我明明听见你杀了我的猫,现在猫的尸体还在我殿里。” 我连忙将头伏低,看起来是更惶恐的样子,声音颤抖着说,“儿臣不敢说谎,儿臣昨晚的确,的确是去了巧云那里,药了她的猫,可不小心被她发现,便赶紧溜了,最后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找了很久才找到回去的路。” 父皇看了我们一眼,然后问我:“为何你穿着与娱娱一样的衣服?” “前几日儿臣见这布料好看,便叫人做了一件,又见这几日娱娱因为疹子闷闷不乐,便想着送她一件讨她开心,想必是昨晚巧云追我的时候正碰见祈福的娱娱,看见这衣服以为是我,便……”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旁人已经能够听明白了,显德将湖边的赵娱娱当成了我,她想害的本来是我,我也有错,但我不过是杀了一只猫,显德她却是杀了一个人,父皇的亲生女儿,也是懿肃贵妃的亲生女儿。 懿肃贵妃是个狠辣的角色,就算父皇这次原谅显德,她也绝对不会饶过显德,所以显德日后的结局用不着我操心了。 最后父皇果然只是对显德小有处置,罚她禁闭一月,吃斋念佛为赵娱娱超度,只是听说有天晚上,她看见了被她害死的赵娱娱的鬼魂来向她索命,之后便神经失常了。 那年,我不过十三岁,便目睹了这世间的丑恶,也亲手造就了丑恶。 第3章 变本加厉 此后在这宫中我再没有任何的依靠,除了钱没有什么能信得过。除掉了眼中钉虽然可喜,但懿肃贵妃这边也不容得半点掉以轻心。现在她恨我入骨,若不是因为我,赵娱娱也不用死,她收养我,教赵娱娱在人前与我为善,却没想到最后竟搭上了她女儿的性命。 我当然知道赵娱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作风都是她教的,本来她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并不想对她动手,可她如今已容不下我,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其 分卷阅读4 实想要她的命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有很多人愿意代劳,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杀人的利刃。 懿肃贵妃当然也恨我,若不是因为我,赵娱娱也不用死,她收养我,教赵娱娱在人前与我为善,却没想到最后竟搭上了她女儿的性命。我当然知道赵娱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作风都是她教的,本来她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并不想对她动手,可她如今已容不下我,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其实要拉她下马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有很多人愿意代劳,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杀人的利刃。 我去太医院偷草药时,曾无意间撞见太医院的李太医与懿肃贵妃的贴身婢女偷偷见面,彼时才知道懿肃贵妃天生有隐疾,每隔十天便需服用李太医配好的草药。 这个李太医是她娘家人安排进宫的,这事除了懿肃贵妃信赖的几个人,旁人一概不知,一是怕皇上知道会嫌弃她,二则是怕被有心人利用借机整出什么事端。但偏偏她运气不好,最后还是叫我这个有心人撞见了,也许是上天在偷偷帮我吧。 我打听到李太医是蜀地人,便在宫里找到他的一位同乡,叫他转告李太医,说他前一阵子回乡探亲,意外得知李太医的母亲病重,平日也没个体己人照料,日子很是凄惨。李太医这个孝子,听闻之后便立刻告假回乡,走之前将配药一事交给了自己的爱徒,也顾不得向懿肃贵妃请命便匆匆出宫了,蜀地离汴梁遥远,回去一趟少则半月,多则几月,而这些时间足够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个人了。 宫里从来都没有秘密,八卦之事向来传的远,比如李太医的那位爱徒与显德母妃的贴身婢女绿云互相爱慕,则是大家看破不说破的秘密了。我便写信模仿李太医徒弟的口吻邀绿云在他配药的时候到太医院相见,如此一来,绿云撞见他瞒着众人偷偷配置草药,必会一探究竟,女人的好奇心向来重,尤其是在多掌握一份消息就多一份荣华的宫里。就算那徒弟一时找理由搪塞过去,也总有被绿云弄清的一天。 身为宫女,自然以主子为重,更何况这等献宝的机会,绿云怎会放过,显德的母妃知道后,只需找机会趁懿肃贵妃那边不注意悄悄将药换掉,便可杀人于无形了。 而等李太医回到宫中,懿肃贵妃早已成了这皇宫里的一缕孤魂。显德的母妃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毒药,竟然没被查出,想来是那绿云再三请求,不要祸及她的相好,她也不想引火烧身,便以此来了结懿肃贵妃的性命。旁人都当她是患了隐疾,突然去世。 而整个过程,除了那封不知是谁写给绿云的信,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我将自己伪装成局外人,却是真正下棋的那个人。 我一时之间没了姐妹,又没了母亲,且是个容貌不健全之人,父皇竟有些心疼我,对我得态度也改善了许多。但我知道,我在宫中无依无靠,想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得到父皇重视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需要寻找一位靠山。 但这后宫中人的把戏我见多了,她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我从没想过要依靠她们,最好的选择就是从宫外物色一位佳人,将她捧到至尊的地位。因此,我一直将自己攒下的钱偷偷给给那些能够出宫办事的宫人,让他们在宫外的时候多物色一些有相貌有才情的女子。 我的那位父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一般的女子纵使有美貌也难入他的眼,虽说后宫佳丽有才情的也不少,但千篇一律,性子沉闷,他早便觉得厌烦。 而刚好,那些宫人同我提到坊间都在传一位歌妓,相貌堪比西施,舞技不输赵飞燕,而论起才情学识更可比谢道蕴,我想她会是个合适的人选。这人就是汴京名妓李师师,我让人收集她作的词曲,待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之后,寻找机会在父皇去御花园的时候弹奏,再装作被他无意听见。 果然父皇向我询问这词曲是何人所作,我说是坊间一位才情绝艳的女子,儿臣也被她的曲子打动,便收集了一些,然后将她的词作呈给了父皇。他对着这些词作连连赞赏,不出几日,便悄悄溜出宫去会见这位佳人了。 回来后,他同我说那位女子果然才情惊艳,相貌更是倾国倾城,深得他心,他第一眼见过,便觉半生白活。当即便赏赐我许多钱财,还将我的封号提了一级。 可惜那女子心性极高,不愿入宫侍君,乃一大遗憾,不然便可天天与他作曲吟诗,弹琴作画了。我同父皇说,她不愿宫也好,这宫中都是些庸脂俗粉,与她恐不能相融。父皇想见她时,便可出宫与之一会,宫外无庸人打扰,弹琴作画的心情也能更好些,父皇听了也觉得甚好,便开始了他的出宫私会之路。 父皇从来都无心朝政,在他眼里,每天处理政事,怎比得上每日风花雪月来得惬意?一段时间的寻欢作乐之后,父皇却同我说,他遇到了一位情敌,原来李师师本有中意之人,乃是大才子周邦彦,本来他身为一国之君,想处置一个周邦彦易如反掌,可他怕以身份压迫,对周邦彦动手脚,会使得李师师对他反感,输了美人的芳心,问我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让周邦彦在他们之间碍事。 我在心里轻笑父 分卷阅读5 皇的顾虑,身为君主,却偏偏有着文人的清高,本来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却偏偏要复杂化。我同父皇说,当然可以,既然父皇不愿动用自己的权势处置他,那便让他主动离开。 父皇问到:“周邦彦自恃才子,比一般文人不知道要高傲多少,用权势地位和金钱,根本不能收买他,他厌恶还来不及,又怎会主动离开呢?” “正是因为他的高傲,才容忍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侍奉他人,而这人又是他无法撼动的君主,他的尊严容不得他低头,更容不得他与您二人和平共处,所以他会离开。您只需提前打听李姑娘与周邦彦相见之日,然后在那天去与李姑娘相会,周邦彦自然要躲藏回避,您便让他看见您与李姑娘私会的场景,相信之后要不了多久,他便会主动离开了。” 父皇按照我所说的做了,后来周邦彦果然自动请辞,据说李师师在送他的时候,梨花带雨地为他吟了一首送别诗,场面感人至深,只可惜他们情深缘浅,中间隔着君王这个身份地位至高无上的人,便注定他们没有结果。是谁说,这世间最毒的仇恨是有缘却无份。 如果李师师知道皇上看上她是因为我,知道周邦彦的离开是我使的计策,估计会恨死我,她那般有才情,有诗意,本该恣意人生,与心上人相守江湖,却因我的私心,搭上她的一生。 可我不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从父皇那里得到重视,得到地位,得到我以前所失去的一切。 因为李师师的得宠,我在宫里的地位也愈发尊贵,那些被夺了恩宠的后妃,虽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们知道,恩宠的源头并不是我,我不过是个牵线的人,李师师才是重头戏,而她远在宫外,更有父皇派亲近之人保护,那些后妃也只能同自己生闷气了,这种场面,我自然是乐于见到的。 我要将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欺负我的,统统踩在脚下,让她们也尝尝落魄的滋味。 我曾以为,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一辈子在黑暗中做着黑暗的事情,像一只暗夜里的魔鬼,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找到存活的意义。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人。那人踏着清风晨露而来,搅乱平静春水,本是微澜的湖心却荡漾起层层涟漪,这涟漪成了病,成了痛,直到很久之后才慢慢平息。 第4章 弑爱 那天是宫里举办宴会的日子,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应邀入席,丝竹声声,律吕调和。 我不喜热闹,也不想让自己被毁的容貌成为众人的谈资,便没有参加,一个人在御花园里乱逛,最后走到了瑶心亭,那是父皇平日听琴赏曲的地方,为省每次运送的麻烦,乐器便直接安置在这里。我闲来无事,随意乱抚了一首曲子,谁知一曲终了,却听见有人评论到:“琴音杂乱无章,曲调节奏错乱,姑娘若不是不懂曲之人,便是有心事之人。”听见声音,我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一身素色长衫,眉目清秀,腰间系着一块美玉,衬得他也温润如玉。他的声音如珠玉掷地,明明是调笑的话语,却有种说不出的缱绻味道。 “那公子不妨猜猜我有什么心事。若猜中了,便证明公子也是懂曲之人,我自愿献上一曲,以示嘉奖,若猜不中,说明公子不过是信口开河,要自罚一曲当作赔罪。” “山月不知心底事,这姑娘家的心事我又如何猜的中?在下认输,甘愿自罚一曲,当作随意猜测的赔礼,还请姑娘不要嫌弃。”说完,便自顾地抚了起来,我听他的曲子,平缓中带着肃杀之意,虽调子平平,却有铿锵的气势,看来此人也是胸藏大志者,只是不知他是谁家的公子,不去赴宴,却在这里瞎转悠。 曲子结束,他同我说,宴会人太多,自己本想出来透透气,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问我可否为他引路?我本懒得管此闲事,却见四下无人,并没有可为他引路的宫人,便决定送他一送,谁知路过池塘边时,我踩到一块青苔,脚下打滑,整个人便失去重心一头栽到了水里,在水里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那晚在水中挣扎着的赵娱娱,我突然感到窒息,无力挣扎。 但随后便见水中多了一个身影,一眨眼的功夫,我便被人抱出了水面,原来是那人跳水救了我,我躺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竟感到自己的心也在跳动,曾经我以为,那颗心早已沉溺在这人比烟花寂的宫墙之内,永远不会再有动静。 有宫人听到动静赶过来,我很快便被护走了,而他竟在我走时,悄悄将他腰间的玉佩解下塞到我的手中。走时,我在人群之中看了他一眼,虽浑身湿透仍不减风采,有人上前询问他可安好,他答着话,眼睛仍看向我这里。那一刻,我确定,我动心了。 像一颗种子破土而出,即使没有雨露阳光,也仍甘之如饴。 后来我们有了机会再见,便约定他进宫时在瑶心亭相见,我们在一起时便切磋琴技,作词作曲,他也回同我讲讲朝堂上的事,我若有想法,便帮他出出主意。 对了,他是向大人的儿子,叫做 分卷阅读6 向子扆。只是我一直没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只是让他叫我的小名,把我当作普通宫女对待。他也时常问我,为何整日戴着面纱,不肯让他看见我的容貌,我只同他说时候未到,其实是因为我对自己自卑,我知道女子的容貌向来重要,而我无法想象他看到我的样子会做何反应,摘掉面纱的后果我承担不起,归根结底是我没有安全感,我不敢寄希望于别人身上,哪怕是他。 又到了我们相约会面的时候,我却突然生了场重病,出不得门,只好爽约了一次,谁知后来我到瑶心亭等他时,他却再也没有来过,我去举办宴会的地方寻他,也未曾寻到。 我以为他是因为也爽约生了气,却在宫中听到宫人们讨论说,向大人在朝堂之上,替他的儿子向子扆同顺德帝姬求婚,而父皇在询问了赵璎珞之后当场答应。 有人说是顺德帝姬好福气,能够嫁给一表人才又有能力的才子,有人说是向子扆占了便宜,能让帝姬下嫁,从此成为皇亲国戚。 而我只觉如同遭了雷击,那些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立下的海誓山盟像泡沫一样碎在眼前,我的心也随之一同碎了。 在那之后我写过很多信,托人送到向府,却都同石沉大海一样,未曾收到半点回音,他二人成婚的吉日却马上就要到了。不得已,我只好亲自去找赵璎珞,希望她推掉这门亲事。 她却说这是圣意并非儿戏,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答应了婚事,若现在反悔,既是公然违抗圣旨,更是对父皇的大不敬,让父皇的颜面扫地,所以她不愿意,我无奈,只好离开。 后来我折回去想再同她说说,却听见她与婢女之间的对话,才明白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她搞的鬼。原来她早已心属向子扆,却看见我与他常常相会,自己只能做个旁观者。每次我们相见之时,她都会躲在暗处看着,她听得见我们的谈话,知道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接近子扆。 终于被她等来,就在我生病未能赴约那日,她冒充我与子扆见面,向子扆从没见过我的容貌,而顺德则装作在他面前摘下了面纱,她本就生得美貌,自然不是我所能比的,子扆便以为这些日子与他相会的是赵璎珞。后来她便约子扆在别的地方相见,以避免被我撞到,时机成熟后,她便让子扆向皇上求亲,才有了后来朝堂上的那一幕。而我寄予希望的信,则都被她悄悄拦下了,所以没有一封送到子扆的手中。 像我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被她耍了这么一招,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但就在我思索着怎么扭转局面的时候,赵璎珞居然先将此事告知了父皇,父皇怕我惹出什么事端,便将我软禁在宫中,责令我在他们成亲之前,不许踏出宫门一步,饶是我想尽办法,也未能收买那些木头守卫,所以我只能另寻他法。他们大婚的日子很快到了,届时宫中必定忙碌,在我宫外看守的人也会疏于防范,那将是我唯一的机会。 那日,我打晕看守偷偷溜进了仓库,将自己藏进父皇赏给顺德的嫁妆中,一路上听着外面的喜乐震天,在人声鼎沸进了向府,直到子时,我才有机会出来,宴席仍未结束,我看见子扆一身喜袍,眉目间都是笑意,站在人群中如珍珠一般璀璨,而我站在黑暗里看着这颗明珠心中作痛,我们就像黑白分明的楚河汉界,他前途光明,我满手鲜血,等太阳出来,属于黑暗的游魂便要消散了。 我不知怀着何种心情隐没在暗夜中,鼓乐声、恭贺声不断传入耳中,我的心也一寸凉过一寸。 已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寻到他落单的机会,我将他拉到一旁,将全部事情托盘。起初他并不信我,但当我告知一切,又将那块他送我的玉佩拿出时,他的脸上才终于露出纠结的神色,接着是无尽的沉默。 我们谁都没说话,我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他也一定知道了我就是那位容貌尽毁的帝姬,知道了这个面纱遮掩下藏着的到底是怎样的面容,所以我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可能会令我害怕的答案。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对不起芙儿(我的小名),让你受委屈了,起初我们情投意合,互相爱慕,我不知道后来是璎珞冒充了你,可我想,在之后我同她的相处中,我是真的爱上她了,如今我们已奉皇命成亲,所以芙儿,你就成全我们吧,就当我负了你,忘了我们之间的那段过往,好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许诺我一生一世的人,如今穿着大红喜袍站在我面前让我成全他与别人,外面的锣鼓喧天似乎也在嘲笑着我的可悲。他急切地看着我,希望得到我的答案,可他不知道,我已经等来了我的答案。 我答应了他,同他说我愿意成全他们,愿意把一切过往都忘掉。然后我把那块玉放到他手心,说到就当我们从未见过。我越过他向外走去,不到五步,他便一头栽倒在地,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精通音律,胸藏大志的温润公子从此后不会在我心中了。 因为我在递给他玉时,用银针刺破了他的手,而针上被我淬了剧毒,此时已然毒发,但他不会死,我本想用致命的剧毒,但后来还是换成了绝子的毒药。丧夫之痛总会经 分卷阅读7 过时间的沉淀慢慢消散,说不定父皇后来还会为赵璎珞另指他人,怎比得上无后之痛,她在丈夫家将会受尽冷眼,这种无尽的痛苦会伴随她终身。这个负心人也会终生被苦难缠绕,爱她,我倒要看看你爱她到何种地步。 我转身回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一滴泪自我眼角滑落,落到他猩红的衣衫上,瞬间没了踪影,我将玉拿走,扔到了我们最初遇到的那个池子里,从此我再无心。 第二天一早,我解除了封禁。当时我在宫里正梳着妆,没人知道我那天夜里曾出去过,更没人知道那天夜里我亲手毁掉了生命中最后一点光亮。 或许是父皇觉得亏欠于我,对我愈发宽容,不断给我赏赐,提升我的地位。之后,我便使计策相继除掉了害过我母妃的人和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时间转眼便到了我十六岁那年。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只是过场,活在黑暗里的人是无法拥有爱情的 第5章 终章 我的一生很短,终年不过十六岁。片刻光景,须臾而逝,像刚吐芽的新枝,甚至没能成为枝头上的一抹红。可是回想起我的人生,竟觉得上天给我这十六年的光阴都是浪费。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他应该在我出生那日就收回我的生命,那样也省的白白赔上我母亲的性命。 这几年,大宋和辽金频繁开战,国力早已大不如从前,我劝过父皇很多次,让他对边关战事多加留意,我虽狠毒,却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更何况,私人恩怨和家国大义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可父皇不知哪来的自信,坚信大宋兵强马壮,那些蛮夷之人根本不足为惧,结果就是他的盲目自信,导致了汴梁城门付之一炬。长期交战,大宋兵败,金人一路过关斩将攻陷了东京,父皇和他的妃子公主们都沦为了金人的奴隶,当然也包括我。 两国私怨已久,如今一国之君成为阶下囚,自然是受尽侮辱,更何况亡国之君,有何尊严可言?我看着父皇遭受到金人的折磨而无能为力,身边之人也一个个倒下。这份绝望不知比我当初看着鹦鹉被折断腿,活活淹死要强烈多少倍。如今想来,佛缘当时对我的预言竟应验了,大宋果然在我之前先亡,也许我早就该死在出生那日,这样能免去我一生苦痛,也能使大宋免遭无妄之灾。 金人将我们押往营地,一路上不断有人死去,相貌好些的宫人更是遭到士兵的侮辱,所幸我容貌丑陋,逃过一劫,可看着那些无辜之人遭受磨难,我仍觉难受,有想将那些金人碎尸万段的冲动。以前我所除掉的,哪个不是背负罪孽之人?可笑我这个满手血腥的人竟还懂得悲悯。 大军行至刘家寺,停下整顿。我们这些女眷便进了寺中休息,谁知却突然有个金人士兵进来,要欺辱我身边抱膝而坐的仁福,仁福比我小些,一路上遭受了不少磨难,此时竟要被一个士兵欺辱。 我未曾多想,拔下头上的簪子便朝那人脖子上狠狠刺去,一股鲜血澎涌而出,是难闻的恶臭味,随即那人便倒下了,外面的金人听见动静冲进来,看见眼前景象,拔出刀向我刺来,刀落在我身上,我趁自己还有些意识,又用簪子划破了他的手,之后他便不再留情,骂咧着将刀狠狠刺进我的身体。 我闭上眼之前,听见仁福抱着我喊“保福姐姐”,我想那大概是出生之后除了娘亲那天对我说的一声“乖”之外,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洗白,只是对未伤害过自己的人还存有一丝良善,另一个原因是知道命不久矣,无惧一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