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的娘子掉了》 分卷阅读1 《师叔,你的娘子掉了》洛小夜 【文案】 作为代理掌门的慕延一直都是同门师兄弟妹的歪歪对象。 一日,又一次被掌门骂得屁滚尿流的好奇宝宝爬到了他窗边。 “师叔,平时除了我们一起的时间,你在私下是怎么练功的?” “边养猪边练功,效果奇佳。” 这是一个姑娘被当成猪十三年还不自知的血泪史。 这是一篇万能男主就是喜欢逗比女的的歪歪文。 一句话:掏心掏肺养了十三年的猪自然是自己吃掉! 第1章 序章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后明朝与瞿国长达一月的战役,最终以瞿国被一句吞并为后明的附属小国并列入王侯封地结束。 此战点滴不大,连知天谙命的国师府都没有玄龟点数,瞿国一役的战火只祸及到了周边三四个贫穷落魄的小村庄。 后明几乎完胜。 后明朝百姓普遍富裕,几乎眉四户人家中就有一家出行配有马驾。 但也正因如此,马驾引来的财产问题与生命安全问题日渐增多,直到现在许多马驾不合格的车夫在过沟时不甚溺水、马车陷入沼泽无计可施等事例屡见不鲜。 最近更新出现了好几例车夫被栓绳的马踹死的事件。 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无一例外地叹气摇头。然后说上一句:这就是命。 信命的秦依然一直认为:这种能被绳子拴住的马反脚踢死的人,是绝对活不过明天的,是挺着要死的。 就像后明对抗瞿国完胜那场仗。 在全国百姓欢呼雀跃、几十万张嘴称赞国家无敌的时候,秦依然从污棕色的大缸里、满身腌菜味地爬出来,双唇发白地走到两具染着殷红血迹、至死手还牵着的尸体边。 那是她的父亲与母亲。 白桦村,就是那四个被毁村庄的其中之一。 四岁的小女孩尚且懵懂,她不知为何昔日静谧又温馨的小村庄会血流成河,也想不通骨子里明明是一个种族一个模样的人为什么要互相厮杀;但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她的至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周遭树叶哗哗簌簌,似凶猛野兽,又若梦蝶精灵。 而她只身一人跪倒在一屋烧了一半的房屋前,蓬头垢面,仿若孤魂野鬼。 跪坐着整整三天三夜,泪水几欲流干。 空气中硝烟的味道久久驱散不开。 一只雪白的小东西缩着尾巴滚到秦依然面前,细细嗷叫了一声,又跳远了些。 她双眼无神,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又继续发呆。 鲜红的血液早已干涸凝成了褐色。她坐在自家院门口,院里院外满地狼藉依旧,唯独屋门前多了两个小土堆。 这回白狐狸怯怯懦懦地朝她走了两步,她又低下头重新望它。 小狐狸没在看她,湛蓝的眸子只盯着她血肉模糊又夹杂着很多泥浆的十指,它低低地“呜呜”一声,走过去轻轻蹭着她的腿蜷成一圈躺下。那模样,似乎是在表示,它能感染到她的悲伤。 秦依然默默斜了它一眼,继续抬头望天。又隔了半晌,才讪讪道:“原来你也是母的啊。” 快要入梦的小狐狸顿时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她终于是对它来了兴趣。 秦依然将白狐狸抱到自己腿上,掸去它毛发间的泥土,握着它自己修理得美美的小爪子,捏了捏。 “我葬我爹娘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草丛里偷窥我,是不是?”她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毛,另一只小手轻拍着它的后半段身体,就像娘亲在世时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时一样,“你也是找不到爹娘了是吗?我们这个村里连只小兔子都寻不到,更别说长得这么漂亮的小狐狸了。” 小狐狸舔了舔她的手,湿湿濡濡又黏黏的感觉。 不管是人是狐,赞美总是受用。 一人一狐又呆了一阵,天空忽有几朵祥云快速掠过,小狐狸不知为何慌忙窜起惊叫了一声,叠入了房屋旮旯里,再也没影了。 就像刚抓住的救命稻草又没了一般,秦依然几欲崩溃地想起身寻觅那抹白影。孰料身体因为前日刨了整整两天的坟,三日间只喝了两壶露水,又未曾合眼,膝盖与腰间根本酸痛难耐,身心俱疲。只能略显滑稽地僵硬在那里,根本动不了。 秦依然只以为自己这是终于要死了。 爹死了,娘死了。那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和你们去团聚了? 既然活着是一个世界,那么死后又何尝不是另一个世界? 忽然间 分卷阅读2 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岩古带着小徒儿慕延正外出办事回来,顿感下界灵气非凡,探身一看,却只捕捉到了那一抹逃窜的白。 “师叔,这下界村庄已成废墟。” “九尾一族为何会在此停驻?”岩古面露异色,“慕延,随我下去一探。” 慕延只说了一个“还”字。岩古则是话语声还未落下剑柄已随心意而动,刹那间停在废墟半空。 还……还是算了吧。 算了也不行了。 慕延甚至找不到形容词来表达他内心的震惊与形容这个昏倒在地的小女孩。 他今年十五岁,不是没有下山历练过,但这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 所教所学命令着他上前为她探气救命,可自尊心与洁癖干扰着他止步不前。 “应该是只还未修成人形的,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岩古踏剑而来,自顾喃喃。抬眼欲唤师侄,即见跪躺在地上的幼女。 他什么都没说,上前探了还有气,往口中塞了粒血凝精,脱了外衣裹着回了门派。 途中还折返回来烧得不成样子的屋里,恰巧寻得了只绣上了名字的巾帕。 慕延比起岩古来总是慢了几拍,待前者重新直飞天际,才恼恼抓了抓头,运气御剑跟上。 秦依然顺其自然地被收入岩古门下,作为关门弟子。 岩古与掌门同辈,但收的徒弟数量只有掌门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昆仑山腰的沧苒派作为依附于上仙倍出的琼清派的势力,每三年一次派门大开,一般都收些被琼清派刷下来的弟子。 饶是这样,沧苒派的每一代的生源数还是十分可观的。 几乎与掌门平起平坐的岩古已经两代没有收过弟子了。 秦依然好巧不巧地撞上了最后一班车。 换句话说,这就是缘分。 半年后 “这孩子好像得了自闭症。问不响喊不回的,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一直这样下去不行。”一次长老开会总结上,岩古叹气。 “把她放几个师兄师姐一起?” 岩古双手叉腰,鼻孔出气如老牛,“言玉你这话说的……我的徒弟都多大了,成家的成家留在派里的也都有了一官半职——连最小的也比慕延大了两年,个个都能当她小师父了!” 一年半后 “唉,依然这个丫头我实在受不住了啊。整天跟着言玉的几个女弟子上蹿下跳,尽捣鼓些有的没的!被我发现了还有那几个师姐自动认罚,我这把老骨头哟……这都是什么事!” 妙法长老言玉手中的茶杯“哐”地往木桌上一搁,横眉冷对:“你这个老头子别仗着辈分高就小看人!什么自动认罚,我徒弟们那是尊老!待人礼仪十打十的足那都是我手把手教的!” 岩古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好哇,你徒弟尊老,你怎么不尊老?你倒是说说你这身本事是谁教的?” 叹气的掌门:“你们老夫妻俩能别一月三小架半年一大架吗?” 而关于秦依然在一年半内性格疾转这件事,那个名叫苗苗的少年伙伴,无论是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是静谧美好的日子里;苗苗这个名字在她往后亢长的岁月里,如友人相伴,亦如恋人相知。 同时,这也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许多年后某个阴险狡诈不思进取的腹黑君不断不断不断就是不断蚕食她肉体与精神的真·无赖理由。 第2章 寻觅 这日,正值仲夏的七月底,葱绿的昆仑山又添了一抹白。 连山顶琼清派都来祝贺、去年刚过百年大典的岩古道长这月却传出了仙逝的消息。 凡胎肉体,终是躲不过生命的流逝。 逝者已矣,在者节哀。 妙法长老操着一柱木质拐杖,站在碑铭前,一手捂着脸,慢慢弯下腰。 一世夫妻,几十年岁月恍然而过;求仙问道几十年,却还是哭成了泪人。 只羡鸳鸯不羡仙。 然而作为其关门弟子的秦依然,却趁着师父尸骨未寒,派中上下气氛沉重、门禁宽松的当儿,偷跑下山,不知所踪。 “你是姑娘,大老爷们谁敢打你?当然你也不能像个泼妇一样成天追着男人打……为师就传授你御剑飞行和其他一点点基本功吧!要是你练得炉火纯青,以后万一不小心被盯上了、也能飞得神不知鬼不觉,说难听点,连掌门都寻不到你!” 这要怪还是得怪岩古本人——若不是他从小就鼓励女儿家秦依然精习得这一身御剑轻功,眼下小妮子自然也不会 分卷阅读3 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掌门苍余唤来门中徒儿,吩咐:“怀方,怀正。秦依然私自下山一事,飞书给怀准。其他人统统留在昆仑山,一个都不许下去。” 而司法长老苍梧挨着掌门也对三千众徒下发最后通牒:“岩古门下秦依然一事,抓住了人,掌门与众长老自会定夺。若我沧苒派中再出如此逆徒——寻都不会寻你,当即逐出师门,无一可怠!” 众人散了。 刚刚严肃过门派纪检的司法长老凑上前,低声询问:“师兄,为何要将此事安给怀准?” 苍余淡淡望了他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派派中弟子出去寻觅,定然有许多假公济私——若是寻上了又能如何,就真的能顺顺利利地带回来?” 一听这的确在理……司法长老捋着胡须,大叹了然。 ** 夜半子时天。 偶有毛头小贼房梁胫走,振翅蝙蝠刺耳嘹叫。 打更人提着一盏恍惚的罩灯,穿着单薄的素衣,嚷嚷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无聊且无趣地从这一条街信步到另一条街。 一幢鲜有烛光的客栈,一扇左右开张的木窗,一间漆黑无底的房间。 瞧着底下打更人小贼细长着眼“嘿嘿”一笑,一个翻身滚进了屋内,顺便带上了窗户。 孰料,一柄长剑直搁小贼喉头。心中一惊,不待小手摸向腰间的毒粉,对方已冷冷开口。 “人,妖?” 皎白的月光蒙着木窗,但搁在面前的银白长剑竟细细地镀上了一层淡光。 小贼惊奇地“哎”了一声。 嗜月如命的长刃,世间除了师叔的皎月还有哪把! 喜悦一下冲上心头,她不顾长剑及喉,扒了面巾与头上黑帽就冲对方叫唤:“师叔是我!是我呀。” 长刃应着声音微微一动摇,语气却完全不为所动,“你是谁?我门下哪有做偷儿的弟子?” “师叔快些亮灯,便可知我!” 慕延心中嗤笑这小贼的无知,可这声音也的确熟悉……不疑有他,宽袖一拂即四方亮堂。 他居高临下地瞧着面前这张小脸,还未开口,对方却抢先一把抱住他的腿:“师叔!我寻你好苦!” 她在他下摆蹭了蹭风大流出的鼻水,“我下山来便一路用巡隐蜂引路。四下访了这千乘县前后三家客栈,终是找到你了!” 还真的是你。 慕延瞅那邋邋遢遢的小丫头一眼,暗暗松了口气。收起长剑入鞘摆正,长袍下摆一震,坐到了椅子上。 小丫头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他跟前。 与十几年前的第一次相遇比起,秦依然的双眸中不知多了多少灵动与明媚。 “你不在守墓,怎么偷跑出山?” “来找你。” “找我干嘛?” 秦依然双眼冒星,两拳紧握,脸上表情似兴奋又急切:“师叔,我真是一番好意,她们都说怀准师兄总有一天会对你霸王硬上弓。” …… 没有再多说话,慕延伸手就把她拎了出去。 半刻钟后,慕延将她重新塞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御剑从窗口“嗖”一下就飞走了。 = = 因为夜太深,连楼下小二和掌柜都睡下了。 没有多余的空房,慕延自发将房间让出来给她的小师侄。 小师侄裹着半身疲惫甜甜睡下,师叔黑着脸踏着剑伴满目苍穹。 ** 已经在楼下点完早点的怀准瞧着慕延还不下来,胡乱猜疑后者是不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决定还是上去看看才好。 慕延就在这时候从客栈门口走入。 他不看满堂前打尖的人,顾自朝上楼楼梯那儿走。 “师兄,慕延师兄!”怀准急急忙忙冲他招手,慕延刚踏上楼梯的右脚止步。 怀准急急跑上前,自是满目崇拜地望着眉宇无法掩饰疲惫的师兄,感叹道:“原来师兄不凡的功力都是源自刻苦自觉!师弟与师兄一对比,简直是自愧不如!日后师弟还是得更加刻苦勤奋才是啊!” 估摸着这小子是补脑以为我像在山上一样一早上就去做晨练了……慕延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是没地儿睡觉看了一夜千乘县的风景好吧。 早晨他本打算从窗口探入,却在抬脚间惊觉对方是个姑娘……有些不太好吧。 想到了楼上的丫头,慕延带着怀准坐回了一桌肉包子前,捏起一只包子一掰为二,轻声问他:“怀准师弟,掌门有未给你发来信件?” “有啊有啊!”怀准急切地从怀中摸出那封信件,狗腿得连连赞叹:“师兄你真的是料事如神啊啊啊!”这个早晨的惊喜太多,怀准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激荡的心情了! 慕延打开信件一瞧,哟呵,果然是小师侄出走一事。 分卷阅读4 这下连他也不禁在肚子里叹了一句:唉,我真是料事如神。 怀准咽下一口肉包,喝了杯清茶道,“慕师兄,这秦小师妹当年虽是满村遭屠,刚来派中时闷声不响,半年后才渐渐与人有交流。但眼下她出落得楚楚动人,她的轻功更是许多同门望尘莫及的。除去她有些古怪的性格,可怎么就做出此等糊涂事来,忘了岩古道长的养育之恩了呢?” “秦小师侄道骨清奇,天资聪慧,十多年前来到昆仑时候,许多长老都抢着要。岩古道长收这关门弟子的时候已是年迈,且也只主要教了她御剑轻功一类,舞刀弄枪基本不太涉及。若非岩古道长有所打算,那他就真的有些耽误她了。” 这…… 虽然这样的话说出来的确有些大不敬,但……慕师兄说的情况他也听掌门模模糊糊地提起过…… 怀准点点头,但不继续这个话题,“眼下还是寻到秦师妹最为重要。” “不过掌门要我们寻人带回,天下之大,小师妹该往何处寻?小师妹行动敏捷,就算有幸抓住了,只怕也是条灵活的泥鳅……” 慕延抿了口茶,眼神定定望向别处。 第3章 柳沛柔 二人走到怀准房门外,秦依然恰巧这时候抹了把脸开门出来。 三人一照面,怀准看慕延的表情已经顺利从“哇师兄你好刻苦”到了“师兄你是额滴神”了…… 慕延谦虚了一把:“掌门大抵是猜到了她会来找我,所以才飞书于你。师弟,料事如神的人其实是掌门。” 原来如此!回去我一定要和掌门师父好好参悟参悟!怀准捏拳。 怀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脸色呆滞的秦依然,说道:“师兄,师妹。青蜀门路途还遥远,我们先带师妹回去给掌门复命?” 秦依然抬脚猛踹怀准一脚不说,抓着怀准的手指,拧捏着就往反方向转,又急又恨道:“你你你……不会出主意就别给我乱讲话!” 拧得怀准简直欲哭无泪…… 慕延表示很无奈。 默叹了口气,慕延拍拍怀准抽噎颤抖的肩膀,“怀准,你先发信给掌门,就说人已经找到了,待到青蜀门送完信后,一道回去。” 怀准龇牙咧嘴,捅到慕延背后挨着他的耳朵哑然道:“师兄不可,万一被她逃了怎么办?” 慕延打量了几眼进房去收拾的秦依然,摇摇头。 “应该不会的吧……她既然主动找到我这里来,必定是不会再逃的。” “不会的不会的!”秦依然甩上青墨色小包袱,满是笑意的脸上露出两颗尖尖虎牙,“慕延在这里,我是不会乱跑的!” 怀准一时语塞,看看慕延再看看秦依然,脑门上画卷般展开四个大字:左右逢源。 慕延叹了口气:“叫师叔。” 自秦依然来到沧苒派,至今已有十三年。 怯怯懦懦的少女如今已然娉娉婷婷。 不过觉得她娉娉婷婷的师兄弟很多,拒她于千里之外、嗤之以鼻的师兄弟也很多。 因为她在派里基本只听慕延的话,当然掌门一类的长辈另当别论。 而苗苗也是不为人知的。 三人同行,偶有交谈。 原先计划的行程并未因为多出了个小师妹而有所拖延。 待到五日之后的逍遥客栈,秦依然莫名地拉紧了慕延的衣襟。 逍遥客栈位于青蜀门山脚的清远镇,其远近闻名,占地百亩,且童叟无欺。 客栈内几乎天天傍晚打尖住店的爆满,正巧这日慕延三人有幸赶上了最后两间房,三人各有心事地跟着店小二去后堂房间放包袱。 不巧,却被某个女声叫住。 秦依然终于知道自己的第六感有多么强大了。 “慕延?这是慕延龙师兄吗?” 回头,是一湛蓝色清秀女子,手执长剑,酒窝浅浅。 秦依然顿生警惕,依靠优势。连身子都直往慕延那儿歪。 “不是慕延,不认识慕延,这位姐姐,你找错人了!” 慕延面无表情地将她的身子扶正。 怀准一头黑线就不说了,慕延有些歉意地对对方拱拱手,“师侄顽劣,在下正是沧苒派大弟子慕延。姑娘这身服饰有些眼熟?是青蜀门人?” 闻言,那姑娘终于舒心一笑,“哈哈,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在下柳沛柔,是青蜀掌门门下的大师姐。去年和掌门一同去过沧苒派,道贵派岩古道长百年大寿的呀。”柳沛柔人很随性温和,慢慢走到三人面前,拱拱手行了个江湖之礼。 “原来是柳师妹,我记得了。一年不见,倒是有些忘却了,见谅。”秦依然一点也不觉得慕延的神情像是认识人家的。 “无碍无碍。” 分卷阅读5 怀准今年也不过弱冠,心思纯良天真。一见这个师姐就比那个秦师妹靠谱亲近百倍,心生好感,也开口自报家门、熟络了几句。 “这儿正是青蜀门山脚,师姐为何不直接上山、挤着拥杂之地?” “夜幕沉沉、星际寥寥,便也无心赶路了。正好也没什么事急着回去,就打算寻地歇下,明日再回师门。” 这时候,自一开始便没说话只在慕延身后竖耳偷听的秦依然顿生笑脸,两颗虎牙明晃晃的。她拉拉慕延的衣袖,慕延惯性地附耳过来,她轻声说:“原来这个师姐也是和我一样,不愿回门的。” 慕延只回了她俩字:胡闹。 小二已经离开先去招呼打尖的客人了,秦依然寻思着对方的真实目的……她又一次抢先开口,欲快刀斩乱麻:“说来师姐来得可真不巧,这逍遥客栈内的住房都已定完。趁着天色还未黯全,师姐你还是另寻他好吧!” 另、另寻他好什么的……怀准差点咬着舌头。 柳沛柔望望慕延又看看秦依然,有些欲言又止。 似乎怕她再多说什么,小师妹继续抢言:“你,呃,我们实在没有可以让你睡的地方……我是和师叔一个房间的。怀准虽然一个人住双人房,可是他打呼很响,况且师姐还是女儿身……” “依然,休得胡闹!”慕延脸色顿时一凛,饶是他原本心是向着她的,此刻也不得不治治她。他眼角扫着被他喝低了头的秦依然道,“柳师妹若是不嫌弃,可与安陵师侄同住一间。不过她比较顽劣,还是需要多多包容。” 此话一出,柳沛柔脸色大放异彩,“真的可以吗!秦师妹同意吗?” “慕延……师叔……” “休得胡闹。” QAQ “那沛柔就先谢过慕师兄了!” ** 晚上,刚被慕延第三次赶出房门的秦依然兜着单薄的衣裳往回缩。偶有回房或者出门的人经过神色总是异样的。 怎么乍一看还有些披星戴月的味道。她凛然且豪气地抹了把鼻涕。 刚步到房门外,柳沛柔开了门拿被子一把将她裹住。 她惊得跳脚:“哎哟妈呀吓死我……”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去了啊,会着凉的啊。” 秦依然小师妹的双眼成了QAQ这个样子。 “都怪你,师叔都不要看见我了……” 柳沛柔面色尴尬:你穿这么少大晚上的哪个正经男人敢见你啊。 柳沛柔招呼她到自个儿床榻上,给她倒了杯热茶捂着暖手。 半晌,“师姐,你还是放弃吧。和你比起来,师叔肯定是对我更好。” 对方这话说得异常坚定,恍惚油灯映照的面容坚定而骄傲……也侧身窝入被窝中的柳沛柔不禁抿嘴失笑。 她问她:“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呢?你还这么年轻,为何似乎就是这辈子都认定了他?” “师叔从小就顺着我!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从来没说过半滴不字!他待我比师父和掌门都要好!”秦依然笑得憨憨,配套着两颗尖尖的虎牙活像只幸福的小兽。 原来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也怪不得之前那样强烈的反应。 柳沛柔浅浅地“哦~”了一声,“因为如此,你就打定主意一辈子跟他?” 闻言,秦依然忽然有些紧张,她瞪眼,“跟他?是……怎么个跟法?” “对呀。爱他护他,做你师叔的娘子,为他生儿育女,一心一意。十年如一日……” 这么说着,柳沛柔慢慢发现对方神色有些异样。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这孩子怎么这副表情呢?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哎? 半晌秦依然都没有再开口。 柳沛柔只能呐呐地把话题转向这儿的吃食小玩物。 秦依然很快就又被吸引了过去,小女孩就是喜欢这些吃的玩儿的打扮的。 二人聊到很晚,关于那个话题,秦依然只是以一句“其实不是那样的”一笔带过。 ** 经过这一夜,柳沛柔算是成功收获了傲娇小兽一头。 不过她天刚蒙蒙亮就赶着回门,秦依然迷迷糊糊间与之道了个迷迷糊糊的别,起来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而逍遥客栈二楼雅间内,一双玉公子已经接下小二送过来的第七盏茶。 ** 怀准隐忍敲桌:“小师妹怎么还不醒?” 慕延倒是风轻云淡地瞧着窗外的天色:“再等等吧。” 以上这段对话重复了不下数十次。归结成两个动作,那就是这样的。 怀准:巴拉巴拉巴拉(╯’ ‘)╯︵┻━┻ 慕延:…… 怀准:┬─┬ノ( ‘ ‘ノ) …… 第十盏茶的时候, 分卷阅读6 秦依然终于在小二哥的引导下进入了雅间。 无视怀准凌迟处死一百遍的目光,秦依然依偎到慕延边上,对他憨笑,“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我和柳师姐聊到很晚……我不是存心晚起的!师叔!” 遭到无视的怀准“咳咳”咳了两声。 慕延:“无碍。” 秦依然扭扭腰搓搓手,双目发亮,巴着桌子笑得更甜:“师叔,我们干脆吃完午饭再出发吧!” 怀准:0 0……!@#¥% 慕延掏出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敲,“小二,招牌各上一遍。速度快些。” 小二哥系在腰间的白麻擦桌布往肩上潇洒一甩,露出一排白牙,“好嘞!客官慢等!稍后送来!” 怀准:#我神马都不说了…… ** 人族,妖族,神族,仙族,还有魔族,存活于天地人三界。 如果说人族继承推翻靠的是世袭、武力与智慧,妖族与神族靠的是天赐异秉,仙族是修炼历劫,那么魔族是魔的血统与始魔和一柄上古魔剑剑气的绝对纯正吻合。 换句话来说,魔族的魔主,基本可以是任何一条魔族的新生命。 当人界的人族与妖族并存,天界的神族与仙族养生,殊不知,深埋地底的魔族正勾心斗角得不亦乐乎。 古有魔君遭魄散,今有少主被囚。魔族百年来倚靠着七位长老才苟延残喘,如今其中一位长老却频频传出欲反的事情来。 而地界与人界往来的主要通道,神魔之井百年前被前任魔君自毁,外族无法入侵,更无法探测到魔族间的乱斗。 自然,若没有诡谲的空间法术支持、神魔之井的破败,魔族之人亦无法穿过结界到达其他二界。 简而言之,这尚且只是一切的始端。 一座暗黑无边的监狱,以最上边的法器引入了泊泊不绝的阴冥之力,阴冥之力又由自上而下三处互相影响产生结界圈困着一个白衣男子。 男子双手双脚都被无形的锁链捆绑,见着地上之人周遭冥火顿时腾起,他更是杀心四起,满目憎色却隐瞒不住他的困苦与隐忍。 “整整五百年了。五百年,那场血流成河、冤魂漫天,老夫还觉得恍若昨日。” “你这个不知所谓的老东西……不知所谓……你竟还有脸提!魔君之位如何能让你这种污乱血统的魔来担当?还妄欲争天,真是可笑!” 虽是老者,那层层暗黑色铠甲下,阴鹜又嘶哑的声线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吐出来的字眼,皆是不屑。 “哼,老夫血统不纯不假,可你这只小魔怪,你以为你血统多纯正?你比得过那杀魔如麻的岚席?事已至此,老夫也不怕你知道——被老夫牢牢捏在掌心里的,才是最具有威胁力的!哼,不过是流着与龙渊半相似的血,走了狗屎运沾染上点滴龙渊剑气,你以为有多大本事了?不知所谓的犊子!” 第4章 回师门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了爬上了青蜀门山腰,却被守山的小弟子掌心贴脸地给回绝了个十打二十。 秦依然被墨迹得满身火燎,食指无礼地直指对方鼻尖,“看门弟子干什么啊你!送封信而已至于吗你!” “师父有令,恕不通行。”弟子不卑不亢,上下打量了三人几眼,面色古怪,“更何况,这女子凶神恶煞,面色很是不善,真的是沧苒派中教出的吗?就算有证明又能怎么样,谁知是不是又是哪路妖魔假扮的……” 秦依然闻言面色一横,果断祭出了长鞭缠狐。 守门弟子紧捏佩剑,右眼皮跳了几跳。 一鞭出手,清幽泛起,对方没料到她竟真的动手,躲避不及,肩膀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记,摔颓在地。 “你!果然是妖女!寻常大派如何用软鞭做武器?!” 秦依然上前一步,面露狠色,软鞭在地狠狠一甩,“我是妖女又怎么样?你这只弱鸡!” “我上次来青蜀门,可并非是漫山遍野的巡逻弟子。”慕延一手抓着秦依然右手使力制止她,锐鹰般的双眸摄得地上那弟子心底一凉。 山上巡逻的几个弟子闻见打斗皆往这边赶来,看到摔倒在地的同门,立刻扶他起来,脸上是清一色的不善。 “沧苒派来我青蜀门,就是来动手的吗?”开口的是个络腮胡男人,瞧着服饰,该是已入门好几,是这群人为首的。 秦依然被慕延摁在身后,挥鞭,“你们出口就骂人,就是待客之道吗?” 那被打的守山弟子蓦然有些惊慌,但口风不松,一副人艰不拆的样子,艰难地拱了拱手说道:“小辈只是一介守山弟子,掌门吩咐之事尽管做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请师兄师姐莫要为难。” 这话说得,把事情都一向倒 分卷阅读7 地推给慕延三人。 慕延闻言也不再多说,问怀准拿来掌门手谕递给那络腮胡,“既然贵派不予上山,那晚辈多有打扰了。请务必将此信交与掌门,万万不得有误。” 络腮胡点头,面色认真,“好。” 挨着慕延怀准面色有些急,近身轻道:“师兄,这……掌门可是要我们亲手交给闫真掌门的……” “无碍。” 慕延居高临下,拍拍她的脑袋,祭出皎月。秦依然嗔笑着顺势攀上皎月,搂着慕延的腰。 慕延推她不下,也就只好由着她了。 怀准搔搔后脑勺,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紧随师兄的剑痕青天直上。 后来,怀准问了慕延,这样做是否妥当?若是那络腮胡不可信怎么办? 慕延抬眼挑眉,“否则能怎么办?”他安慰般拍拍怀准的肩膀。 再后来,秦依然在他身后轻呢:“其实,掌门师父信上写的东西,已经发生了是不是?” 师叔一直是个做事严谨为人不苟的人。 慕延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三人回到沧苒派已经是四天后的事了。 秦依然有些怯怯,慕延想了想,还是先打发她去见一面岩古。 岩古已入土立碑,墓碑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但脸上光滑细纹不多的老妇,老妇身后跟着站着两个童子。 以前秦依然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逃避了许久,而当这一天就在自己面前时,不是泪如雨下,也不是悔恨当初,而是整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未来像是被无际的黑洞吞噬了一般。 父母走得早,那时候,尚还无知的她心中有的大多是对未来的恐慌与对生命的不解。 而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的师父,在她十七岁这一年,没了。 他没能等到她的顽劣改正,没能好好教育她为人处事该如何圆滑,没能帮她的未来丈夫把关,他也没能亲眼看着她披上火红嫁衣。 “你回来了。” “师娘……” 言玉面容与十年前无大差别,只是白发徒增了几根,双眼微肿泛红,“你都没见上你师父最后一面就私逃下山去了,快过来给你师父磕个头。” “是……” 秦依然压根不敢去瞧言玉,她面色黯然,跪在蒲团上给岩古磕了三个头。 言玉没再说话,她也就这么一直低着头,跪在那儿。 “依然,其实我很羡慕你。”言玉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的双目又渐渐湿润起来。她眼睛瞧着某个地方,似在发呆,又似回忆,“最后一面……谁要见他最后一面……怎么忍心!我若不是他的妻子,我也能躲得远远的,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藏起来,了却余生。” “可是我不行。我还要接受世人的目光,我还要边听别人说着‘这是喜葬’,边强颜欢笑……依然,活了一百零一岁的人去世,为什么就成了喜葬呢?没有我,他明明可以活得更久更久……” 秦依然静静听着,没再说话,她也不知能再说什么话。 言玉静了半晌,哽咽着,继续道:“我的大半生都是他伴我走的。他当年是最有望继承掌门位子的人,是派中最有根骨能修成散仙的人。可是因为同我结了连理,牵挂太多……” 言玉已然泣不成声,秦依然只得上前轻轻保住她,两行清泪也是实在忍不住了落下。“师娘,事情已成事实,您伤心一阵……就过去吧。师父也不愿看到你身心受伤的……” “依然……幸亏你没有,没有见到……你师傅走的时候,他,我……呜……我真的不忍心……” 听说师父是安心去世的。没有病痛的折磨,也没有震天的杀伐。 只是阳寿已尽,不得不走。 师父即将去世之前,他是知道已经所剩无几了的。那天他卧榻在床,喊了秦依然过去,让她接下去的几年里,好好做事,好好做人,好好陪陪言玉长老…… 那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些异样与预感,翻滚再三才被她压抑下来。 岩古那边喊她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屋里给师娘穿针。 言玉年纪大了,眼光不似小青年们,这事被秦依然偶然发现了,就自发给她穿起了针线来。反正闲来无事,也找不到慕延。 言玉想给岩古做个小荷包,三年前送他的那个已经有些陈旧了。 没想到……第二天,师父就走了。 荷包刚收了最后一根线,却永远也送不出去了。 “长辈过世,一面不见;打伤同门,私逃下山。秦依然,你可知错?” “弟子听凭掌门处置。” 哎,看来掌门还不知 分卷阅读8 道我出手伤了青蜀弟子的事…… 秦依然被罚去给岩古守墓三年。 站在苍余旁边的慕延面露惊色,秦依然听罚无声退下。 “这依然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苍余都忍不住了,扭头询问慕延,“三年,她三个时辰恐怕都呆不住。” 慕延垂眸,“师父明智。” “信送到了吧。” “晚了一步,”慕延顿了顿,“弟子去的时候,青蜀门戒备非常森严,不仅不给外人进派,里边连防魔塔都启了出来。” 苍余若有所思。 半晌,“此番她随你下山,可否闯下什么祸端?” “……大祸没有。”慕延咬了咬自己舌头。 见惯了生生死死的苍余忍不住感慨:“此次下山,我自是知道怪不得她。只是木已成舟,躲避不是什么能事。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那么多……你看言玉,还不是挺过来了。” 慕延说:“依然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这些年过得如意,岩古道长的事情对她打击颇大。” “你总是为她说话,我这也只是吓吓她,”苍余笑笑,“你去休息吧。” “弟子告退。” 最后一面没忍心见,自家师父的后事秦依然倒是做得很乖很好。 陪师父,陪师娘,勤练功。 这日,睡到日上三竿还未醒的她,在六个时辰后,暗云翻吐,她给师父换上晚烛,回到自己住处的院子外,挥起长鞭开始练功。 修仙派中,关于软鞭的功夫鲜有。前阵子言玉给秦依然找了本精编金蛇鞭法(= =!),似乎是她之前学的入门篇的延伸与精进。 这日闲来无事,她就试试看看。 五月底的天气,晚风已然不寒。秦依然没舞多久额头已冒出细密汗珠,拿来巾帕擦拭,仰天瞧着满目苍穹,竟愕然发现西边的天际有细密的剑光不迭闪过。 “那是慕延练剑的地方吧?”她喃喃。 没思忖多久,打定注意想要过去来一发“偶遇”,天际却顿时红光一闪。 再反应过来时,身后门前的砖地上,已然躺了个人。 第5章 重逢 男子一身银白,背对秦依然昏躺在地。 光看着那背影,秦依然双手不自觉握拳,下唇微抖,只觉一股热气由丹田直冲头顶。 许久未收拾的指甲嵌入掌心,十指连心,刺痛让她缓过了神。 她没有上前去扶,甚至只看了那一眼,即刻御剑直上云霄。 几年了? -- 为什么当初要赶他走?两败俱伤都要赶他走? 为什么五年前把他赶走,现在又踹到我屋前来? 她以为这个人是慕延踹下来的。 慕延练剑的地方是昆仑山上一块断崖边,地势比派中其他地方都要高上好几许,上边温度低,常年狂风呼啸。 为了防止派中偶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上去迎寒风舞刀弄剑,强迫症频发的掌门特地沿着断崖一圈设立了三焱结界,并不知从哪捧来了三个神兽石像镇守,完了还不够,他还将之设立为普通弟子的禁区。 于是这块巴掌大的断崖被一众弟子们戏称为“焱城”。 慕延自然不是普通弟子。 不仅如此,三焱结界正与他自身的属性吻合。 总而言之,慕延能在未及而立之年就成为沧苒派的顶梁柱,很多原因之一便是这“焱城”的修炼功效。 这边,介绍完毕慕延此时此刻的处境……好的,这边我们愤怒掺杂着不解的秦依然……一头往结界上撞了过去! 漂亮!完美的三百六十度后空翻! 不省人事。 -- 秦依然往这边撞来时,慕延其实已经发觉,但他不知对方竟真的如此鲁莽……幸亏他眼疾手快、御剑能力一等一,接住了下落的她。 “哎,要今天在这的是璟妤,这丫头肯定就枉死了……” 念及往事,慕延蓦地脸色一凛。 原来想忘,是真的能忘记的。 秦依然醒来时候,慕延刚下了佩剑抱着她往晴碧小院走。 “师叔。”她勾着他的脖子的手紧了紧,嘴上喊了一声。 慕延低头,望着她浅笑,“有多急的事,直接冲上来,拿脸贴结界……要不是我反应快,你早就摔死了。” “我早就吓死了……啊!”被他一提醒,秦依然想起自己院子里还躺着个人,再扭头看看和住所的距离……她立刻扭捏着跳下地,挡在慕延面前,双手挥舞着做再见的手势,腆着脸对慕延笑,“师叔,男女有别,况且夜 分卷阅读9 这么深了!” 慕延心里嘀咕着“原来你也知道男女有别”还是停下了步子。 “那我就站在这里看你走吧。” 秦依然步履那叫一个迅捷猛健。 -- 慕延没站多久就御剑离开了。 西边也没再出现凌厉剑气。 秦依然默叹安全,飞奔至房门前。 原先的人已经不见了。 也是。要是人还在,师叔抱着她的时候怎么可能没先发现。 -- “什么嘛!”秦依然忿忿跺脚,鼻翼都忍不住酸楚。大喜过望之后心中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空虚与失望。 师叔发现警告,掌门长老们严肃批评讲理,昆仑山脚至山腰全面搜查,他都不曾离开……瞒天过海,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时,他却不见了。 虽说缘分不可强求,可也不能失去得不明不白啊。 后来她才重视起轻功御剑术来。 满目惆怅地推开房门,本就微弱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然熄灭。 北风呼呼过耳,没重新点上灯,先转身去关窗户。 谁知霎那间,双肩就这么被紧紧箍住。他轻蹭着她的脖颈,淡淡青草香味掺杂着难忍的血腥……回忆翻江倒海,满腔心酸苦楚。 他使劲撑起眼皮,只道了四个字,终于昏死过去。 暗哑的男声杂着些许时日的沧桑。他说:“对不起,事出有因。” 往事如昨日般清晰。 -- 接下去的几日里,除了每日三次去给师父换烛点烛,保证烛火不灭,其余时间秦依然几乎都在自己屋子和药库里来回跑。 晴碧小院很久之前是岩古门下大弟子住的,依山傍水好风景,后来大弟子也不知是下山还俗了还是留任了长老,反正这院子师父是收拾了下给了她住。 新晋童子宏和疑惑:“秦师姐这是怎么了?又是扶摇仙草又是晗灵果的,这些可都是大补的药材啊。” “嗨,能有什么事儿!”嘉言很是释然,“三天半个月的,秦师妹总要折腾几次,被骂了才罢休。习惯就好。” 正在给灵药挑筋的嘉善跟着点头,“我们派里生大病的几乎没有,这几年过得很是润足。这些药材虽然珍贵,但光放着也是浪费。换个角度来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宏和恍然大悟,缩缩脖子,小眼珠子转得提溜:“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多亏师姐让我涨姿势了!” 嘉言睨他,轻笑道:“不过宏和,你可别学她知道不?” “啊?”被一语戳中心事的宏和猛地抬头,尴尬一笑。他摸摸后脑勺,“不能么……” “虽然之前话是那样说没错,但是寻常弟子自是不行的啊!”嘉善拧着根茎叶指着他道,“秦师妹自幼就被慕延慕师兄护得很好,来这讨要些药草,我们必定是要给这个面子的……但是换成其他人,可就要长老和慕延师叔等的批准啦。” “哎,你说,”嘉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把宏和搡开,身子往嘉言那儿凑过去,手里摇着茎叶,笑容很是猥琐,耳语道:“你说……是不是秦师妹把大师兄……所以才要……” 嘉言不等嘉善说整话就抬手去打她,又确认了下四下无闲人,也憋着嗓子道:“傻样,这事我早就想到啦!不过碍于小孩子在没和你说……瞧你还和我邀功似的……” 二人默契地同时闭嘴,顿了一会,不约而同地“哇哈哈”大笑起来。 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的宏和,识相地默默蹲到了墙角…… -- “来啦来啦!我肥来啦!”秦依然左手拎着三层的红木食盒,右手揣着个塞得鼓鼓的蓝色布兜,冲着屋门大喊。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打开二楼的窗户,双肘靠在窗沿边,安静地直对她笑。 “苗苗,苗苗!”秦依然叫得起劲。 苗苗却被她一声比一声大的嗓音给震得微微汗颜。 这是沧苒派的地头,你叫得这么响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吗? 秦依然心头满满都是兴奋,她连连摆手,竖起了个大拇指,露出的两颗尖尖虎牙白光一闪:“不会的不会的。我是我师父空了两代才收下的唯一的关门弟子,我这可是独栋!” 还真是独栋,方圆百里可见的几乎都是竹林小湖泊,只有西面一片有些空旷,过去是高耸的断崖。 炫耀帝嘿嘿地笑。 “……好吧。” “苗苗,好吃吗好吃吗?” “……还行。” “那你的‘……’是什么意思?” “……” “啊?啊啊啊?” 苗苗抚额:“你能叫我名字吗?” “苗苗啊!”一脸的理所 分卷阅读10 当然。 苗苗搁下筷子,面色是无奈,“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都二十三,不,二十四了……” “哦,我十七。你比我大七岁,慕延比我大十一岁。” 苗苗不得不用筷子敲桌子让她安静下来,“我叫禹文睿。” “原来你叫禹文睿。” 禹文睿这才了然,连筷子都来不及丢,“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原来你和我迂回了那么久,原来你是不记得我名字了啊!” >.< “对不起对不起!” -- 晚上是苗苗,哦不,是禹文睿的养身时间。 他来的那晚一身的伤,都昏死过去、被一路扛着到了二楼空房里了,他愣是大脑充血,直着腰杆子死站在烛台前不让秦依然点灯不让她看。 甚至还抽着对方转身气鼓鼓出房间的空当儿把她拍晕了就地……不不不,与她换了个屋子睡。 虽然心有不甘,秦依然还是心疼与恼怒掺半地给他找来了所有他需要的药材来。 而每晚上,他都要以与生俱来的技能汲取那些药物的汁水精华,据说那比熬药或者制成药丸都要有效十倍不止。 看着禹文睿的精神在一天天地好转,皮肤也慢慢缓回了寻日的红润,秦依然的心情也是很不错。 就连慕延拉她去给师父坟边方圆百里锄草,她也是点头就应。 -- 慕延早就瞧出了些端倪,他就着地蹭过去,“最近怎么心情很不错?” 秦依然一手揪草,一手执着镰刀,“嘿嘿嘿嘿……” 慕延继续迂回:“遇见什么好事了?” 秦依然同上状态,“嘿嘿嘿嘿……” 不远处跑来几个娇羞的炊事的女弟子,推推搡搡着好一会儿,才有一人上前开口:“见过慕师叔。不知今日,素菜主菜,师叔是想吃番茄,还是黄瓜?” 慕延一笑,如春光和煦:“番茄吧,开开胃。” 竟然和大师兄搭上了话……啊~多么美妙的一天呐!炊事班的师妹们扭捏着走开了。 慕延继续锄草。 反应过来的秦依然:“啊?什么?吃番茄?我要吃黄瓜啊黄瓜!嫩口鲜爽、脆生生的黄瓜犊子!” 慕延闻言立马脸一横,一记爆栗上头,喝她:“什么黄瓜犊子?都哪里学来的,嫩黄瓜就嫩黄瓜……” 话痨师叔碎碎念,勤劳的小师妹埋头锄草。 一抹纤白由远及近,秦依然虽再没抬起头,但心如鼓槌。 苍余板着脸,手里捏着封皱巴巴的信件。 “秦依然,你给我过来!” 第6章 似是故人归 因青蜀门千里迢迢来信告状,掌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青蜀门真是奇葩。明明派中上下紧张非常,连防魔塔都启了出来……怎么还有心来替区区一个小弟子出头?” “可能他们的门训就是‘以弟子为本’吧……真倒霉。”秦依然皱着张脸哀声叹气。 晴碧小院里,秦依然一脸委屈地坐在圆胖石凳上,手背靠着玉桌,双手掌心向上摊着,手心嫣红一片不说,根根藤条痕迹尚且清晰。 慕延就张着腿坐在她对面,轻轻捏着她的手埋头给她上着药草,嘴里不时地碎碎念,“幸亏师父有意饶过你,让言玉长老代替行刑。要是你真栽到了司法长老手里……我看你这双手还是斩了重新养吧。” 闻言,秦依然瞪眼,被捏着的那只手稍稍一抽,“喂!” 慕延闭嘴不言。 上完了药,纱布最后打了个帅气的结子,慕延坐在那自顾东张张西望望,秦依然嘴上不语,心头却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师叔,卖萌可耻。” “……” 蓦然,慕延脑袋停止打转,乌黑的眸子死瞧着秦依然屋子的上层好一阵,吓得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半晌,他终于起身。 “好好修养,你这事可能还没完。” “啊?!” 都动手了还想怎么样啊。 泪流满面。 晴碧小院地方偏僻,十几年来基本都是秦依然走出去,很少有人会走进来。 每日慕延睡到巳时上断崖练功,到了未时下来给他的师侄上药。然后要继续练剑练功基本到子时为止。 慕延没什么想法,倒是秦依然,她只觉得自己的私生活完全暴露并且被人一一窥探着。 对于她这种近似于自我精神折磨的想法,慕延挑眉直问她是否还做了什么亏心事。后者闪避不答或死命蒙混。“寄居”养伤的苗苗搡了搡对方带来的、饭量菜量 分卷阅读11 都不小的食盒则淡定表示:“慕延的底子和功夫,搭到清琼派都能挤进前五十。发现我是应该的,就看他到底想不想了。” 我师叔的确很无敌这是事实啦,可是苗苗你这种咬文嚼字的人生真的真的快乐吗? 因为是用的特级金创药,秦依然的伤好得很快。 这天中午,慕延捏着她恢复如初的小嫩手连连赞叹金创药的奇效,末了他终于干了件不错的事。 他从衣服暗扣里掏出了块红色石头,乍一看平淡无奇,但仔细瞧瞧,石头里边似有红色的雾气水汽缭绕,飘忽不定,仿若天上白云一般。 秦依然一把将之握在手心,一股股源源不断的温婉暖意洋溢于心,那感觉奇妙无比,就若温泉迷雾,全身上下有种难以言喻的舒畅。 “别看那天你只是被三焱火烫着了。三焱火本属阴间冥火,那可是清琼派前任掌门从不周山采集来的火种,属极阴极冥,对活人的魂魄有很大杀伤力。你那天摸了一下就被弹出老远,威力可见一斑。” “这暖魄主要是滋暖修复魂魄的,你拿去带在身边,人会舒服很多。” “好宝贝!”秦依然双手捧着暖魄放在胸前,笑盈盈的。“师叔你真慷慨!” 慕延很不客气地点头,“饭在这里,我先去掌门那儿了。你伤好了明天起又可以和师兄弟们一起吃饭了,我就不给你送来了。” “噢噢。” 慕延祭出皎月,秦依然笑嘻嘻地与他挥手告别,慕延轻轻一跃掌握方位,眼神却没来由地透过秦依然,望向屋子上层。 秦依然顿时一张赔笑脸连带着挥手侧头姿势僵在原地。 她不知道的,此时一阵阴风暗袭上层,负手立在窗前的禹文睿蓦地“嘶”了一声,眼角稍下竟忽然裂了道口子。 这般都能伤他……果真又是一个身世复杂的人。他蹭了蹭脸上溢出的血痕,眯起的双眼表情古怪。 禹文睿推说脸上的伤是被书架上掉落的书籍被划到的,秦依然很是怀疑。 “难道你就没有过,书翻页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弄破皮的吗?” 有嘛有嘛? 哎,这么无厘头的事……“好像有的……”她搓搓手。 “苗苗,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啦。”饭后,秦依然打开四面的窗户,两个人一人一只藤木云母摇椅,外头灿烂阳光照进来,泻下一室温暖。 “嗯。” “接下来你要干嘛去?”她探了探头。 “你不欢迎我了?” “怎么可能!” “那可真遗憾,明天我就得走。”禹文睿双臂枕着头,侧过脸看她,却望不见对方的表情,但那想也想得到是怎样的。 缓了口气,他冒险报出了行踪,“你这我再待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多呆无益。过几天我会去趟青蜀门,你看着,这门派弄到最后不是满门覆灭也是苟延残喘……哎,你别这副表情啊,慕延那要债鬼会照顾好你的。” =。。= 禹文睿摸摸秦依然的脑袋。 “那你什么时候回青邱?” “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去。” “我被禁足了。没事就来看看我。” “我会的。” 二人于是就这么躺在摇椅上悠闲且惬意地度过了整个下午。 时光荏苒,静谧美好。 暮色沉沉,秦依然醒过来时候,身上盖了条毛毯,旁边早就没了禹文睿的影子。 似是故人归,犹如故人归。 似是;犹如。 屋里有些沉闷。 秦依然推开南边的窗,璀璨的银河星空忽明忽暗,稀薄的云层拂过圆月,朦胧而氤氲。西边偶有零星剑气划破夜空,皎月应着圆月,光芒大盛。 一招对上,互退三步,二人都有些喘息。 禹文睿故作潇洒地端端肩膀,掸去一身月色,掀掀嘴皮子道:“魔族诡计多端,修仙门派将遭大秧。” 慕延轻笑,稍带鄙夷:“难道你们九尾族,已经堕落到要和人结盟了不成?” 禹文睿望着慕延,双眸刹那间宝蓝阴狠。 他转过身,面对着空谷断崖,晚风将他脑后的青丝凌乱吹起,他的声音冰凉,“反正也瞒不了你们几个长老掌门多时,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第一,九尾族目前的确出现了极大的分歧,但入侵青蜀门的绝对不是我们;第二,你该守好秦依然。” “这关依然什么事?”秦依然这孩子虽然筋骨仙缘很不错,但凡是都是半吊子的个性,御剑之术也是在岩古垂暮才有所精进。法术之类的就更别提了——连她的师父教她的都是半吊子功夫,她不至于吊车尾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没有人生来就是被埋汰的。” 抓之不及,禹文睿说完就化成天边一束暗光走了。 分卷阅读12 苍余对于禹文睿一事十分淡定,通篇只道了句“走了便好”。 一直说到秦依然这个丫头的身上来,苍余的话才多了一些。 “这个丫头自幼鲜有人管教,你也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她诸般忍让。十几年过去了,到现在还一直宠着,这是会出事的。你看这次,对方是同道中人,出手本就不该,还用武器,还下手这么重!” 十三年前,白桦村,作为掌门亲传弟子,犹犹豫豫,他不敢施手去拉她。 这亏得是对方性命无忧。若是场景是那悬崖峭壁,他也不敢伸手去救助,那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他总觉得心里愧疚,想要弥补。不都是对她的,多半是对他自己。 “师父息怒。岩古道长生前收她为徒的时候年事已高,门中弟子既单薄又多男性,有些方面……的确是会照料不周的。” “哼,还有你,我还没说你呢。什么叫‘大祸没有’?出手伤人不是大祸,那得把人家打死了抬着尸体到沧苒大门前来吊丧才算大祸?!”苍余稍一震袖,面色一横。“你要贴着她我也没办法,但是总得分分好坏吧?到底是害了她还是对她好,你也老大不小了。” 慕延几乎是立马屈膝。 “好了好了,你也别跪了,”苍余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更何况面前这个几乎是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门生。慕延膝头都没着地就又被拖了起来,“青蜀门这次颇有关门打狗的意思,家丑不外扬,我们干脆也先袖手旁观。趁这几个日子里,你给我去好好端正一下秦依然这丫头的品性。我们沧苒虽然不是数一数二,但好在门中弟子品行人缘很是正直不错。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这事,万万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弟子遵命!” 慕延披着一身月光出了烜容殿。 “今日是四月二十四。” 毫无睡意。 十二年前,也就是秦依然进沧苒派的第一个年头,也就是慕延十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轰动了整个沧苒派的事件,即是派中出现了真假两个慕延。 他们模样一样,穿着一样,声音一样,就连生平遭遇都是如出一辙。 不是易容,根本揪不下来。 那么非妖即魔。 全派有弟子二千,到最后,仅有岩古道长和一位与慕延同时进派的师姐一眼就认了出来。 十二个长老连带掌门共十三个人还是留不住那只魔。 那天,花好月圆夜,镜湖垂柳畔。美人兮,嫣然在侧。 “慕师兄,喊我璟妤就好。”这是同他青梅竹马,却一直被他忽略的师妹。 寒风料峭,一地绿草。天际隐隐翻出了鱼肚白,饶是仲春,黎明的山风还是刮得人脸颊生疼。 “十一年了。”慕延立在一块石碑前,轻声喃喃,“你过得好吗?是立刻就转入轮回了,还是守在轮回井边呢。” “十一年了。你呢?是另有佳人在怀,还是打算继承掌门衣钵呢。” 恍然转身,徒然幽香。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日更我要日更我要干榜单 第7章 一定不能留 “十一年了。你呢?是另有佳人在怀,还是打算继承掌门衣钵呢。” 慕延蓦然转身,冷风呼呼。 他不信死而复生,但他相信阴阳之分;他不信错觉,他相信鬼怪乱弹。 所以,他路过沧苒派南边山口的时候,饶是对方一口一个师兄别来无恙,慕延时钟端的是一口流利的派训。 “钟严,速去请掌门来。” 刚替上班的守山弟子钟严正精神抖擞,唯命是从。生怕被蛊惑,他根本不敢多看那貌美得简直能嫩出水来的女子几眼,跑开几步御剑直上烜容殿。 派里派外,只是一座仙鹤石雕的距离。 来的自然是一位女子。十八左右的外表,穿着与十几年前的相差无几的缀石芍药暗纹锦衣,头插淡绯璎珞。 饶是对方一副完全不认识你的做法与表情,璟妤还是淡淡一笑,嘴边泛起点滴可爱梨涡,“十一年,不长也不短。师兄,你明明没有忘记我。” 她的声音不似秦依然清脆如铃,但别有一种让人无可抗拒的力量。如果说秦依然是会让人甜腻无奈,那么璟妤的声音即知心平静。 明明一切都和当年一样,明明当下与他记忆中的人完完全全重叠…… 可是慕延右手死死捏着剑柄背过身,决绝闭眼,“可你已经死了。” 璟妤的眼眶就刹那泛红,“可是我现在回来了啊。师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些 分卷阅读13 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住在哪吃在哪,过得好不好?既然没死,为什么我十几年来都不再出现?” 璟妤一派委屈,她话还没说完,慕延直接抓起她的手腕。 清晨绿草清香幽幽,梨花落花尽落彼岸。 时光荏苒,回眸鸿雁去,音书断。 十一年前,魔族几个长老以精血生生催动神魔之井造成了人间与魔界通道的几丝缝隙。 他们由空间法术与魔族秘法操纵某神兽以及三千鬼兵将之送到人界大肆屠杀,一时间生灵涂炭。 这正是几众修仙门派大展宏图拯救世界的奇妙历史性时刻。 魔不似妖,每一只魔体内都有强烈的魔气和煞气。 斩妖有诀窍,弑魔须小心。 好在这波魔族派出的鬼兵实力不强,能力强点的二代弟子尚且能全身而退,三代以上弟子基本能单独斩杀。 而当时作为沧苒派掌门首席大弟子的慕延和两个同辈和苍余等其他门派高层一起参与了封印神兽的行动。 璟妤作为二师姐就是两个同辈的其中之一。 苍余听到钟严来报没有立刻动身,他正在给跪在地上的秦依然点出注意事项和接下去一月的主要任务。 一,好好做人。二,两耳不闻窗外事。 秦依然总是服服帖帖的。但转过身背地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就不得而知了。 苍余的心态,简而言之,就是问心无愧。 这时,慕延拉着璟妤直接来到烜容殿口。钟严正退守其外,见到来人默然退下回去守山。 刚出门的秦依然见二人拉拉扯扯,面容姣好、柔情四溢的璟妤更是一口一个“师兄,慢点……师兄,其实我每年都会暗暗来山上看看……师兄,我真的很想你……”心中有些恼,她清了清嗓子,慕延却顾不得她。 “师叔……哎?” 风一样的男子无声通过传报得到应允进了烜容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慕延抓着的手因为内心的种种震撼有些颤抖,力道也无法掌握得好,总之就是璟妤白瓷般的手腕上箍出了一圈浅红的痕迹。 璟妤蹙眉,默然叹气。 十一年了。十一年前,苍余尚且年轻,两鬓并未生出如此之多的白发。饶是容颜常驻,但也凡胎肉体,并非不死之身。 再见养师,璟妤心中戚戚,泫然若泣,跪下磕头点地,声线不住打颤,行了个大礼,“不肖弟子璟妤,参见掌门。” 苍余深吸,吐出一口沉重。 “璟妤……”他先是冥想喃喃,转而挽袖弯下腰,轻轻扶她,璟妤抬脸但目光根本不敢和苍余对上……苍余饱经风霜的大手轻轻抚着璟妤的额头,轻拍几下,无尽感慨。 慕延站在一边,凝着璟妤的背影,熟悉又陌生。 当时冰封在阁楼的尸体被盗,疑似内鬼,举派上下人心惶惶。 只有慕延和慕华还有派中高层明朗,那一定是魔族的人动用空间法术劫走了尸体。 这种重逢,真的是重逢吗? 他已不敢再深情。 苍余终于带她起来,不问缘由,不问过去,“回来就好……回家了就好。” 璟妤睫毛微颤,脸色不堪痛苦。 慕延无言,往事在眼前一一浮现。本来清晰的背影几乎是一瞬间被模糊了。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那也是他服了十一年的毒药。 原来不是想忘就真的能忘的。曾被记在心里的人,是用刀削也削不掉的执着与情深。 神兽之所以被称为神兽,名如其身,根本杀不掉,只能用霸道的阵法等封印起来。 封印一般是在神兽处于绝对弱势的时候才会触发行动,其余时间只能周旋找机会。 那只原来名叫白矖,原身是蛇,而且是跟随女娲的蛇神。为何会被魔族利用尚且不知,但当时偶有几个长老不慎被白矖摸到一下,立刻惶然坠地。 “最后还是清琼派掌门祭出圣灵珠,以诀裁阵法发力并成功请来了九天玄女,才彻底镇住了白矖,就压在万兽山的最大洞窟里。我还记得,诀裁阵法里,师父让我顶替的是玄一长老的位子,璟妤是白泉道长的,慕华忘记了……”璟妤这个名字,从慕延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刻意压低声音和不自在。 哎? 秦依然揪起鼻子满脸疑问。 “你们不是成功镇住那叫白矖的怪物了么?那为什么……” “傻丫头,白矖其实只是障眼法,魔族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璟妤。”慕延敲敲桌子,眉头紧蹙。 “……” 对方思索了好一阵子,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依然摸不透慕延的心思,不知该不该问,慕延也有些不舍得 分卷阅读14 吊秦依然的胃口,舔了舔唇,凑过去压低声音,解释道:“唉,我就和你说实话吧。其实当时的诀裁阵法根本没有起作用,因为就在九天玄女下凡现身的前一刻,璟妤就已经被空中凭空出现的黑洞里边的男人一刀刺下……”言止于此,慕延面色有些难看。 他顿了顿,道:“当时我早就顾不得完善阵法,师父的厉唤、白矖的吼声,我什么都听不到了……我只觉得我的整片天都塌了……纵身去接,可她已经被那玄铁大刀刺穿了胸口……” 刺穿了胸口,鲜血直流,甚至渐飞到了他半张脸。 不可能活。 “如果是真的死而复生,那也一定是魔族的人施的法。” 慕延面色发白,心情糟糕,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秦依然听着想象着也有了一丝动容……蛇神,蛇身,暗银色大片鳞甲黏腻不堪……我的天,简直就是光是想着那神兽的模样就可怕啊! 当时还未成年的弟子被门派保护得很好,她这种从未行过早课的小朋友,更是埋在竹林深处,完全不问世事。 要说有哀怨,那也只是那天师父师娘很晚才归,她感觉很孤独。 秦依然早就顾不得吵闹,虽然此刻她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想要给慕延轻松一下,她搬来一只躺椅让他躺下,慕延心里不舒服,摆手佯装笑脸,起身想往外走,却感觉步伐僵硬得出奇。 “师叔,在我面前你还是别逞强了。”秦依然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脸,慕延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这孩子还是懂点事故的。 仰面朝上躺下的确有助于舒展身心。深呼吸几下,慕延忽然觉得好累且……心酸。 曾经心爱的青梅不幸去世,在那血气方刚的年龄,能成功走出阴影已然不易。可十一年后,青梅再度出现在面前不说,她还问你:“想不想知道我这几年过得怎样?” 我想知道你大爷啊! 几百个日夜的辗转难眠,换来的只是一个你还活着的笑话……不,看来我本身就是个笑话。 说出去会很可笑吧。 “慕延。”这时候秦依然也躺到了躺椅上,轻轻摇晃着,她别过头望他紧闭的双目,“相比喜欢的人忽然不见,如果是喜欢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更加不能接受吧。” “……”没有回答。 失去后留下的伤口随着时间渐渐愈合,当它结疤、近乎疤落时候,却又被当事人用刀狠狠划开,鲜血泊泊直流,甚至微笑撒盐。 如果说失去是一种遗憾,那么虚伪的重新拥有即成了恐惧。 悲伤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就像慕延现在面无表情,不疯狂也不哭泣,但不代表他心中真的就波澜无起。也许他痛不欲生,也许他心口在滴血。 但这些除了自己,根本无人能有同样感受。 所以禹文睿,你这次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真的很高兴。 就算你来去匆匆,身份神秘,我还是当你是我最真挚的人。 可是……你也会是虚假的吗? “禹文睿。禹文睿?嗯?”不知何时,慕延已经睁开双眼,侧身躺着支着手臂,一脸“你的心事我了然”的表情。 秦依然大脑一顿。 像是被赤裸裸地窥探了心事,秦依然心脏陡然一跳,干巴巴地张了张嘴。 花季少女的心思玲珑剔透。即便没有海誓山盟的热烈,但那一腔真情与勇往无畏的韧性是最珍贵的。 以前的秦依然就是凭着这种信念过完了一个又一个春夏。 等你重新回来,等我长大,等你笑着伸出手说这次要带我一起走……如果可以,她愿意等,她还那么年轻,她有的是时间等。 五年前,禹文睿从沧苒派后山潜入。他并未深入,反而一直逗留于后山竹林间,与一绿裳小姑娘做伴。 那时候禹文睿也不过十多岁的小少年,他们好像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悄悄地变样了?可歌可泣苦命鸳鸯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今早见到的那个美丽精致的女子和从小把她捧在手掌心的师叔身上…… 她一点也不想被慕延知晓心事,关于禹文睿的事情,饶是这是她在心中藏了好几年的秘密。 秦依然并不想让他知道。 甚至,慕延做出这个决定……她竟还浅浅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一下 第8章 物是人非 慕延每日必到晴碧小院报道。 那天的他满目悲伤,在躺椅上一觉醒来之后竟然恢复了原样,仿若璟妤从未出现一般,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他这样对初恋情人撒手不管的行为遭到了小师侄每日饭后的鄙视与 分卷阅读15 挖苦。 不要逼我,秦依然你真的不要逼我。 慕延的心分分钟在颤抖。握在手上的筷子小频率抖动。 “师叔,你真的不去理理璟妤师姐吗?怪可怜的……”秦依然还记得中午去饭堂的时候慕延和璟妤擦肩而过。 帮她秦依然端着饭碗的人默然无视,跟在掌门身后的人我见犹怜。 慕延正专心致志地帮秦依然擦拭佩剑:“师父只让我来管教你。” 秦依然掏出腰间的软鞭,往桌子上随意一丢,甩头做了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动作,“是嘛,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很完美了。” “噗~” = =“喂!” -- 后来秦依然又换位思考了一下,简直觉得天天蹲在她这逃避世事的慕延太绝情。 可那毕竟是师叔,秦依然只能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慕延,你看璟妤师姐,她的身影真的好寂寞啊……你就出去和她聊聊呗?只是聊聊也不行吗?唉,总归是情分呐……” 慕延双手叉腰,摸摸她的脑袋,“一句话的事!” “哇,你终于肯去安……” “我办不到。” (╯’ ‘)╯︵┻━┻ -- 终于有一天,雨雾蒙蒙,细细密密的雨丝柔棉又满布,秦依然关窗时候发现璟妤竟撑着把十八骨伞幽幽地站在竹林入口处远眺张望。 她探头探脑地关上窗子,拍完桌直指慕延的鼻子,正气凌然:“师叔,俗话说得好:糟糠之妻不可抛!而且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没有隐情呢?璟妤师姐在的这些日子里,派里不正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吗?你怎么就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呢!是你教我的,做人不能太绝情!万事要留有余地!” 一口气通到底的秦依然的气势完全没有唬到正在研习茶道的慕师叔,对方一连贯的动作只在她说话的空当儿顿上了一顿,接着继续若无其事地花样泡茶,鼻孔恶意张得老大。 秦依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非人的冲击与忽视,走过去硬是将慕延的身子整个扳过来与她对视。慕延很配合,搁下了手中的紫砂壶正半轴负六十度望着她——款款一笑。 慕延直起身子,二人贴得极近,简直就是脸贴脸,鼻翼呼出的热气让秦依然大脑一怔,慕延蹭着她的鼻尖,特意压低声音轻轻呢喃:“你真的要我去?嗯?” “呃……”秦依然面如残阳滴血。 也不知为何,往事在脑海像山下的皮影戏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八岁时候,悉心指导她掌握精神力让佩剑浮在空中的慕延;九岁时,每日山上山下来回跑为她带油焖童子鸡的慕延;十岁时,亲自为她下十米长度的长寿面的慕延;十一岁时师门大赛上替她挨了一刀的慕延……还有,十七岁的尾巴这天,俯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慕延…… 慕延慕延慕延……就在她眼前,温柔浅浅地堵住她的唇。 双眼睁开,瞳孔收缩后陡然放大——然后,秦依然很没骨气地倒地晕了过去。 慕延尚且站在原地愣了几下,看着地上昏过去的人儿,微叹了一口气,弯腰把她抱到了屏风后的玉床上。 给她脱了鞋,盖了层薄毯,摘掉了头上大部分的发饰。最后慢悠悠地走出屏风,璟妤不知何时已然坐在圆桌前,手里执着的正是适才慕延一直在把玩的紫砂壶。 璟妤见他出来,皱着眉,胸膛依然挺起,但面色颓然苍白,狐狸眼尾细而飞扬。 她起身走过去,一头埋进他胸口。她抱得很紧,他没有回复。 布了血丝的双瞳这一刻终于能安然闭眼,两行清泪刹那落下。 -- “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慕延任她抱着,没来由地这么说了句。 璟妤有些诧异,心里一个咯噔。 她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如果想要看到他此刻的面色,那就一定要离开他的胸膛放开她环着他腰的双手。 她还是没舍得。 “慕延你……”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亦如北极天地,冰冷刺骨,“我全部都知道。” 生怕再失去什么,璟妤环着慕延的双臂紧得可怕,紧张得全身都在颤抖,双手更是神经性般慌乱地抓着他腰杆上的金丝软带,眼泪止不住,“你知道了什么?” 他看着她,轻轻掰开了她的手。 食指轻抬起她的下巴,她已哭得像个泪人。 他拇指拭着她的泪,她的眼泪却更加汹涌。 “所有。” 心如刀割。无可奈何。 -- 慕延把她带出了竹林。二人站在十多年前、她同他正式说话的第一个夜晚的镜湖边。 杨柳垂垂依旧。 分卷阅读16 只是物是人非。 想着当年无忧无虑的日子,璟妤终于缓和了下情绪,沉闷的胸口和气氛总算被打破。 “师兄……全派的弟子都知道,你很疼秦师侄。” 璟妤这么说,他又忆起了当年那个悲凉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都没到他腰部高的小少女。 慕延点头,双手负到身后,若有所思,但不紧张,“她曾经是我的心魔。现在……她有些娇蛮,但其实我想着,就这么保护她下去也挺好。” 璟妤有心多问一句,“秦师侄……志在修仙还是,回归俗尘?” “璟妤,”慕延正视她,顿了顿,瞧见对方的脸上正挂着浅笑,他抿了抿唇。“我和依然之间的事情,时间还长得很。你……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 一阵风吹过,璟妤抚抚手臂,脸别向他处,闪烁其词,“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慕延眼睛也望向他处。 一排野鹤轻掠湖面,碧绿的水纹涟漪一圈圈扩大。 当年,他和她也是站在这里,憧憬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朴素美好。 可时光流逝,杨柳几代更新;名声响及一时的岩古道长已安然入土,五十年不移骄傲冷艳的言玉道长黯然神伤。而现在,他也只能问她一句,“还剩几天?” “……”璟妤绝望闭眼,“原来……你真的都知道。” 慕延浅浅“嗯”了一声。顿了顿,他继续说:“我要对秦依然好,这是我刚才决定了的。璟妤,过去的……如果不执着于现在,不仇视人生,我们还是会相处得很融洽。” 璟妤抬手轻轻折了一根垂柳下来,没过多久,枝条上原本葱绿的嫩叶竟冒起了凡人瞧不见的黑红煞气,整条柳枝直直地迅速地枯萎发黄了下去。 最后只剩枯枝残骸,风中凌乱。 她的嘴角是残笑,慕延默然垂首。 “我是魔,你是人。魔族善妒妖艳,这是我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闭上眼,眼皮是酸涩的。 “说吧,到什么时候。” 璟妤垂下双手,失魂落魄。“所以……师父也知道了。” “他老人家……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回忆总算让人欲罢不能,不是吗。师父是个念旧的人,我,也要对自己残忍。”言止于此,慕延忽然笑了,是那种万般无奈。 他望着她,他就在她身边,可二人心中都很清楚,两人之间,已然隔着条银河般遥远。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我不明白,璟妤,魔族的人为什么像是在针对我一样?十一年前夺我所爱,十一年后,又将你送到我面前,让我亲眼看着你消失……” “璟妤,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璟妤脸色更加不好了,她后退一步,手压着震惊的心口,她说:“当时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罢了。你想这么多,只是庸人自扰……” “是吗?这么巧?”他清楚回忆着那日的人魔大战,摇头,“在阵法初成时候打落一人,其实只要剩下的人全力输出还是能维持阵法稳定的。就算魔族的人不知道,可他为何要挑就站在师父和清琼派掌门中间的你,而不是功力最弱的我和青蜀门长老旁边的慕华?” “其实这一切都不足以引起我十打十的怀疑。”他没想要她开口,只是看向她,一双眼睛眼角微红,但乌黑的眸子却透着无比坚定,“我看到了那个人,袭击我的那只魔。他……” “师兄!慕延师兄!不好啦不好啦!秦师妹又不见啦!”远处桥架下一个体态圆滚的弟子举着大剑冲他挥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璟妤擦擦脸,紧跟慕延,“怀录,怎么回事?” 怀录是和怀准同辈的,掌门手下的三代弟子。 “璟师姐,慕师兄,适才掌门师父派我和怀准师弟去晴碧小院请秦师妹过去说话,没想到我俩把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都不见秦小师妹的身影!师兄,你可知小师妹会去哪?” 慕延蹙眉,“这死丫头跟偷油老鼠一样哪里都敢钻……禀报掌门了没有?” 怀录:“怀准师弟让我暂时别惊动掌门,分头先来找你,否则小师妹必定严惩。” “嗯。”慕延这头点得煞是凌厉,“我们先回晴碧小院,这丫头一般来说都会给我留些字条告诉我去了哪里。” 怀录很急,“可是我和怀准都找过了呀,根本没有书信,也没有传话纸鹤!” 慕延定定地思忖。 半晌,眉目颇自然地落到了璟妤身上。 璟妤别开了脸。 “是不是你?” “……” “说。”慕延的眼神直逼着她。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甚至还带些磁性与沙哑暗沉的,可她知道,他绝对气坏了。 “我刚才,没有控制她入眠。只是像定 分卷阅读17 身一样,让她不能睁眼,不能动弹而已……” “慕延!” “慕延……” 柳枝漫漫,物是人非。 我知道,从此你心中再无璟妤。 第9章 隐情之后另有隐情 秦依然只是没来由的全身麻痹不能自已,并没有昏迷。 慕延轻手轻脚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宽大温暖的手掌按了按额头,她心如鼓槌。 她知道慕延出了屏风,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啜泣声,心中一悸,就听见慕延心痛地说“别这样,你受的痛苦我全都知道”,然后对方被感动,泪如雨下、抽抽搭搭,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真是要人命。 故事的最后,一对相恋相念了十多年的大龄苦命鸳鸯终于推开了重重命运的阻碍,奔着春暖花开的仲春初夏美好而快乐地生活着。 而秦依然这个被遗忘的小师侄,不堪重负地病倒了。无人问津,被慕延遗忘,被禹文睿遗忘,人生漫漫,自我修复。 好了,故事讲完了。洗洗睡吧。 -- 以上就是秦依然脑海中构想出的两幅处处成反比的未来三十年人生轨迹图。 一幅鸟语花香,一幅骤雨雷霆。 一直到她慢慢能睁开眼了,手脚能活动了,她微麻的脊背还是僵着的。她望着悬梁一动不动地发呆,表情复杂。 刚才全身忽然麻痹、头昏脑胀、手脚冰凉不听使唤……是几个意思? 莫不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只是一种障眼法?其实目的是为了麻痹她的感官? 越想越觉得奇怪,屋里又没别人……一个想法凭空冒了出来,秦依然心跳急剧加快。慕延,你这是想做什么?! 前阵子爱理不理,今天刚碰上面就搂搂抱抱……你这算什么啊!你前一刻可是还在亲我啊!难道你根本就没有忘记璟妤,而是两者难以取舍其一,借着掌门要你看管我为由思量着到底要我还是她? 然后她不放弃,日复一日,你终于缴械投降,是不是? 等等,等等……有什么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 秦依然的大脑在迟钝了半刻后飞速地运转起来。 简直越想越可气,越想越觉得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鄙视与冲击。 毛线!什么要我还是她!这算什么话! 秦依然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有没有羞耻心! 慕延你这条白尾巴狼!简直太气人了! 可是慕延……你不是最疼我的吗…… …… 秦依然蓦地颓然躺在床上,两眼黯淡无光。一双手忽的紧紧抓住两侧薄被,然后又慢慢撤力松开。 循环反复。 就连窗口无端窸窣滚进来一个白袍男人,她都没有惊到半毫。 “你怎么还在睡觉?”往日就算再贪睡,这个午后的点肯定是已经起来了。禹文睿惊讶地骂了句脏,随即非礼勿视,捂着眼睛走出了屏风开外两丈。 我可是君子啊君子。 秦依然只是有些无力地掀掀薄被,轻声问他:“苗苗?你不是去青蜀门了么?” “去过了,稍稍交接了一下,又回来了。”忽略她话语间的无力,禹文睿咬文嚼字。 他这么个说法,肚子里其实一边希望她能注意到过来追问,一边又打定主意还不能告诉她。 “哦。” 你大爷,= =我就不该想那么多。 -- 窸窸窣窣了一阵,秦依然终于脚踩地离了床。 她甚至还能记得刚才慕延轻手轻脚扶着她的小腿帮她脱鞋……纤手抚上粉粉的唇瓣,心跳又敢尬地无脑加快。 那真的是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即便只是那一瞬间。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想不到,只有扑鼻的清香和慕延的味道——曾经她连呼吸都会小心翼翼的味道,几年前连脖子都不敢弯下去依靠的肩膀……而现在,他就在她嘴边,湿濡而温润。 明明在心里确定的爱人不是他,但为什么那一刻间,直感觉心底里涌出的、美妙而满溢的甜蜜,是因为怀抱着她的这个人呢…… 十七岁的少女好像慢慢地在开窍。酸意上头,脾气暴躁。 -- 这时候,禹文睿伸手提了提桌上尚且温热的紫砂茶壶,俊脸蒙上一丝费解。 秦依然稍稍整理了衣物,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禹文睿手指着紫砂茶壶,探头问她:“你最近在研究茶道?” 她眼皮抬也不抬,“杀千刀的才研究它。” “慕延怎么说也是你师叔,是长辈,这么说他不好吧?”禹文睿笑了,手贱捏了捏茶壶耳朵,脸上一点也不惊讶。 “什么?”b 分卷阅读18 r 禹文睿倒了杯茶水浅尝,捧着茶杯的手还在秦依然面前晃了晃,连带着吐出来的字也都是四个四个的,“镜湖边上,佳人在怀;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求你个大头鬼!”秦依然呼起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招呼。 机智的禹文睿终于发现,有些地方已经不对了。 她的虎牙已经不再对他明晃晃了,不对,他今天连她的虎牙都没看到。 -- 禹文睿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秦依然二话不问点头就走。 禹文睿会腾云驾雾,秦依然御剑在他身后跟着,二人速度保持基本一致。 二人飞得很高很快不说,禹文睿自有办法隐瞒不必要被发现的行踪。 “你确定不给你师叔留个口信?”万一紧张时刻被发现找来了怎么办? 留什么口信。旧情人在怀,恨不得扑上去才是,怎么还会想到她?秦依然忿忿地想。 最好以后都不要想到她,一辈子就这么把她忘了。 否则……被冷落了三日后又牵着小手来你面前赔罪道歉,“我们请你吃饭吧!”这得多没面子……不,这根本就不是面子的问题! 她会掀桌!真的会掀桌! 何止会掀桌!心还会抽…… 秦依然正胡思乱想着,心思就像刚抓着正题后又被狠狠揉乱一通;剪不断,理还乱。一直没开口的禹文睿忽然抓住她的手,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冰凉的手背,二人六十度急剧下滑落地。 下落的速度有些快,但秦依然的修为尚且把持得住。 “到了。” 秦依然收起佩剑,松开了和禹文睿拉着的手。 对方眼神溜溜地打量了她上下。 “头发都白梳了。簪子都白戴了。”她偷望了他几眼,胡乱整理着乱成一团的发梢。 禹文睿不开口,只是这么干巴巴地站着,干巴巴地等她整理好发冠。然后问了句“好了没?”,秦依然点头之后又干巴巴地抓起她的手。 秦依然避之不及,还是随了他去。 二人并肩沿着石子往里走,秦依然这才有功夫环视起四周来。 参天大树峰峦重叠,一眼望不到天;机灵矫健的松鼠和猿猴偶尔探头,踏的是漫过脚踝的墨绿针草。 秦依然咦了一声,“怎么来万兽谷?” 禹文睿笑着应答:“自然是有事物。” -- 万兽谷存于昆仑山南,二者之间隔了一条汹涌大川。万兽谷是一个小型山峦且依山傍水,海拔不高但连绵千里不绝,其中树木年代古老久远,各种动物普通与变异的物种基本一应俱全,平常都无凡人驻足。 也有传说,百千年前有位谪仙带着几波被世俗所不容的百姓创了丽谷打了屏障隐居于此,世代与百兽为伴,闲云野鹤,也逍遥自在。 禹文睿一派轻松模样,牵着秦依然慢慢往前走。 这个季节,阳光普照,高耸的树尖上的小小叶片都呈现出透明又均匀的嫩绿色。而没被阳光直射或者反射到的,则是厚实凝重的墨绿橄榄。一只松鼠抱着松果合着另一只小松鼠躲在层层叠叠晃眼的树叶间张望,秦依然一眼对去,两个小家伙机灵地躲开,一闪就没影了。 秦依然的心情总算是好上了一些。 禹文睿指指那两只松树消失的地方,浅笑着问她:“想不想养只宠物?” 秦依然连连摆手,快步往前走,“算了吧。我怕接下去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活了。” 她本就是慕延养着的,现在慕延有了新欢,日后还会成亲生子……唉,我为什么要这么自虐啊,望天QAQ。 禹文睿毫不在乎,跟上去一手挽着她的肩,和她说:“没事,咱们一起养。” 本来是句很高兴的话,秦依然眉头一皱。 她停住脚步,禹文睿呼吸了口混杂着鲜草和泥土清香的空气,全身放松、舒畅地伸了个懒腰。 “我想回去了。”秦依然忽然闷声说了句,打断了禹文睿的惬意。她低头看着葱郁的草地,脚尖在地上打着圈圈。 禹文睿靠近她,探她,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今天兴致一直不高,心情不好?怎么,因为慕延有了新欢?” “我们回去好不好?”她蓦然抬头,双目通红。 她很慌张。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 禹文睿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脑袋与后背,把她往怀里揽。可小丫头却硬生生推开他,两只小手作球状揉搓着双目。 要是换做往日,她这副样子,禹文睿肯定是她要干什么都点头说好的。可是今天…… 时间好不容易是中午。 好不容易掐到正值南门口的守山弟子轮替换班。 好不容易慕延不在她身边候着。 分卷阅读19 ……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能见她一面。 回去? 不,还不能回。 闲事都还没有做完,正事都还没开始!有些话语都没能说出,连夕阳都还没有欣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哭了呢? 为什么你哭了,我就不敢下手了呢…… 禹文睿抓过秦依然的手放在自己手里,不小的力道箍得她很不舒服。 他逼她和他对视,秦依然只觉得整颗被伤的心都暴露在了禹文睿眼中,这让她很想逃离,很想立刻就离开。 委屈而心痛的眼泪溢出眼眶,秦依然小幅度挣扎着,微不可闻地说着“放手”。 “是因为慕延和莲魅。”禹文睿自言自语,只觉对方身形微微一怔,禹文睿一脸笃定。 秦依然被抓得生痛的手腕脉搏“突突”地狂跳。而他紧紧抓着手腕,端在胸口,任她挣扎,就是不放。 他也生气了。 听到对方点滴喃喃,她稍稍放了力气,重复:“慕延……莲,什么?” 禹文睿这时候简直就像是着魔了一样,饶是穿着一身云锦白袍,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诡谲气息直直惊煞了秦依然。 她连挣扎都是停下了。 “苗苗,苗苗你干嘛?你放开我苗苗!禹文睿!” 昔日温婉腼腆的男孩轻轻伸出粉白小手,“谢谢你救了我妹妹,没让道士发现她。” 今日的阴沉冷酷的少年生出两颗将指节分明的食指指腹塞入口中,尖牙撕咬,绯红漫地。 刺耳的鸣叫,混沌的图腾;洪荒的历史,翻腾的血液。 “我们青璃一代与女娲一族世代天敌。所以,九尾一族的鲜血,能引发女娲为忠诚的仆人的狂暴因子。” “依然,没有办法,你是最适合的。” “依然,要怪就只能怪,慕延视你如宝。” “秦依然,对不起。” 第10章 无主神兽 人间大抵供奉女娲为神。在幽暗无边的地界,有些未被魔域染指的地方也虔诚信奉着女娲氏。 同样的,青璃作为远古洪荒的圣女、每一场战役的指路明灯,是魔族千百年来万万不敢怠慢轻视的魔灵。 作为连通人界与魔界的神魔之井正藏匿于西南璃国境内。在这一方从来都争议颇多的地方,十分自然地分成了两个教派——白族信奉女娲,巫族视青璃为首。 传说巫族的原始首领正是获救于青璃手下,而白族的人自然不能认同一个魔族的领袖。 巫族与白族以天堑为界,世代怨恨,不相往来。 但璃国之所以能称为一个国家,自有其巧妙领导之处。巫族与白族虽然在平日里水火不容,但双方又同时听承于璃国的大祭司。忤逆不敬者将会成为二族都不容的遗弃者。 只是谁能想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知天命安人事的大祭司,是听命于毗邻山丘,青邱九尾一族差遣的呢? 凭空出现,嘶吼不止的远古巨兽人面蛇身,与女娲氏如出一辙。 它的耳朵是浅青色闪着磷光如孔雀羽毛的形状,面色端庄,眉心一点莲花法印,墨黑色双眸疾扫之处生灵万物无所遁形。三千青丝在狂风中缭乱跋扈,双臂肩肘生着两只暗青色翅膀,下身整条青蓝色、遍布鳞甲的长尾横扫方圆十里古木。 她双臂张开,眼色狠戾,双目定格于白袍冠身的俊朗青年,嘴边是忍耐了百年后终于释放的嗜血诡谲。 狂风呼啸,乌云密布,暗云如巨兽吞噬天空。随着巨兽的出现,万兽谷中的古树与精灵竟在以星星燎原之势递减。而随着万兽谷中空,巨兽的身形越来越实化。 秦依然早就腿软了,对方振翅挥臂,她顿失力气,呆愣着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连土坡此刻都已龟裂。 与之对比,禹文睿脸色稍显淡定,但也很是不自然。他自是没料到这只上古神兽的身与魂竟与万兽谷融为一体。 他看见秦依然瘫软在地,心念一紧,握拳的双手一把拉过她的肩带她站起。他冲她喊:“秦依然,站起来!慕延不会来救你!” 秦依然猛摇头,缩着身子往后撤,声音带着十足的胆怯与哭腔。 “我,我要死……” “秦依然!现在这是最好的机会!你听我说!” 秦依然忽然一股火气腾地冲上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力甩开他的手,“什么最好的机会?你告诉我这头东西到底是什么?!”巨兽尖锐而沙哑的吼声使她全身都在颤抖,连嘴唇都在打哆嗦的同时心中的怨念与疑惑让她整个人挤在崩溃边缘,她指着巨兽,脸色苍白,“禹文睿!你知道你在干嘛吗?!要死你自己去死,你们妖魔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参与!” 分卷阅读20 人面蛇身,青鳞雀耳。 这只巨兽原名叫白矖,是女娲氏的护法之一。 而后被魔族施法利用,在魔族覆灭后遭到神界制压,肉身灵气散尽。 她在经堂中看见过白矖的介绍,之前慕延也给她说过。 只是没想到,竟就这么巧,白矖就被禁锢在万兽谷之中。 它的身体化为山谷百草古木,它的灵魂精魄化为成千上万的生灵动物。它给了这个光秃土坡一个奇迹,所以饶是荒山野岭,清琼派还是将之放在心上。 自然,九尾一族也将它放在心上。 白矖带着嗜血的笑容俯身朝二人冲来,秦依然抖身一记软鞭出手,一头祭起佩剑,另一手新淬了火魂的软鞭出手。禹文睿自然也不会闲着,怀中一连几个幽蓝泛白冰球抛出,正中在白矖身上却不痛不痒。 常年的渴望被激发,面前又是种族的死敌……对杀戮的渴望简直馋红了双目,青色的皮肤在爆发的这一刻隐隐肿胀泛起黑气……它轻松躲过禹文睿的攻击直逼刚踩上剑身准备逃窜的秦依然。 被搁在一旁的禹文睿啐了句“这只畜生”,翻起身腰间软剑直逼白矖蛇身七寸处。 刚欲上飞的秦依然被白矖旋然一扑直接坠机倒地,禹文睿不想她会忽然腾空而起,措手不及之下却也刺破了白矖的皮肉。 他气喘吁吁,宝蓝粘稠的鲜血飞溅了一脸。 谁知对方根本不在乎,振翅往秦依然身上直扑而去。 血盆大口在即,秦依然绝望闭眼。 落在后头的禹文睿爬起来,怔怔地望着前方,动作静止了的白矖。 “啊,这个气味……” 白矖呆愣的一瞬,禹文睿身形一变即站在了早已昏死过去秦依然边上。 他抱起她后退数步,眼中竟出现了一丝柔情。 在抬头的瞬间,一切的柔情皆化为了然与淡淡的嘲讽。 他嗤嗤一笑,“白矖是吗?神兽是吗?远古女娲氏的得力主将是吗?因为悔恨才化身山野精灵……可是,要怎么说呢?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你心中的主人,其实早就不是那高高在上、悬壶济世的女娲大人了吧。” 禹文睿步步紧逼,“难道不是吗?女娲氏放弃了你,随着地界百姓埋入了永无止境的暗黑银河。她徒留你千百万年于人世,白矖,千百万年以来,到底是谁给与了你温暖?到底是谁遗弃了你?” 月牙白袍在这风尘漫天的一方土丘显得渺小却又醒目。禹文睿脊背笔直挺拔如松,面色冷然如千年寒霜。 “青……青璃……女娲大人……”呆愣了半晌的白矖狰狞尽收,双臂有些无主颤抖地挥了挥。此刻的她,仿若一个找不到了母亲的小孩。 她的表情既有等待千年的无望,也有……竟也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 “她有青璃的味道,但你我都知道,青璃没有轮回。这个女孩,很有可能,前世是跟随青璃的,或者是青璃的内家族人。” 第11章 10。 人有轮回,走过一盏孟婆又是一条崭新的生命。但是所有的轮回都不是无止境的。 人有三魂六魄,命魂是命之根本,其余的二魂七魄都由命魂衍生凝聚。然而命魂随着轮回的蹉跎磨砺,亦有其寿限。 在这百年甚至几近千年的轮回寿限里,若是遇上贵人、积多了善事,很有可能被提拔成仙,永驻青春;若是转世成了动植生物,天时地利且日夜苦修,亦能长寿。若是蹉跎人生,来去潇洒,待到寿限即至,无法/轮回,魂魄成荒,油尽灯枯之时,只得魂飞魄散。 血濡阵法,逆天而行。 它将两个人的魂魄各分一半,其中那个魂魄寿限将至之人,即可得到并与另一个人共用他剩下的轮回。 而相对于血濡阵法而言,炭灵之阵更加险恶。它是直接吞噬了活人的魂魄,用以滋补自己的灵魂。当然,阵法成型的前提,是必须有三千个活体同葬。 璃国毗邻的青邱九尾一族始于地界,后其首领暗投了魔族长老,得到空间法术并苦修,终于重见天日。 禹文睿整个身体都一件大袍里边,头点着地面,摁下最后一个机关,面前的水幕帘帐陡然张开,透出一个仅一人可行的小过道,里头隐约泛着光亮。 他忽的眼皮一重,一个踉跄,双手撑在石门前以防摔倒,手上满是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他想迈出一步,好歹也进入安全地带。可是谁知脚下一软,整个人已然瘫倒在地。 倒下的姿势也不正确,眼角擦破了一大块皮。 喉头一个腥甜,禹文睿狠狠地吐出一口黑血。 这个慕延,出手还真是狠戾……还有那头畜生! 翻翻白眼,狠狠啐了一口,摸了一嘴的红,他咬着牙摁着地勉强 分卷阅读21 支起身子。在这躺下可不怎么好,随时随地都有眼馋的妖物过来舔你一口。 妖物……妖魔…… “禹文睿!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你们妖魔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参与!” 我是妖魔,怎么办?我是妖魔……禹文睿的嘴角,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扯出一抹自嘲。 这也许是她的口不择言,可是……这也是束缚他的理由啊。 九尾一族,曾经是睥睨一切的天神,如今是藏匿于人间的、披着天神外衣的魔物。 这曾是他睥睨众生的倚仗,可如今,却成了她拒绝他的理由。 明明是我最引以为傲的血统,却成了你说不可能的理由。 禹文睿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服上的血迹,思绪有些虚弱紊乱,很不是滋味。 幸亏,幸亏我的血还是红色的……和你们一样的……和慕延,是一样的。 这时候,那窄小的通道里竟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万一是……这可不好! 禹文睿咬了牙平躺在地上双手合十准备用绳命实施空间法术……一口血喷了出来,紧接着又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还是昏了过去,只是不甘闭眼。 视线模糊得要命,他还是喘着最后一口粗气……步履在眼前,隐约是双翘头苗鞋。 好在不是死得不明不白,在昏死过去之前,他明朗朗地听见了一句带着哭腔的“大哥”…… 模糊的灯光,依稀的人影。 秦依然再醒过来已经入夜十分,五月的尾巴步入潮湿闷热的初夏。 听觉最先恢复的双耳听到了脚步声和开门声音,然后是十分低微的私语。再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动了动脖子,感觉那个人坐回了床沿边。 璟妤的手上正拿着刚从温水里捞起来挤干净的白巾帕,她轻轻地给秦依然脸上擦拭了一圈,又拾起她的手给擦了一遍。 歪脑筋早就动了几百个的秦依然本身自是不乐意的,可是……她完全没有力气反抗啊。 任由了璟妤摆布之后,她听到了对方挤水的声音。 秦依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昏暗的灯光终于也不再那么刺眼。她双肘往床上使了力气靠了靠,确定还有用,她慢慢地弓起膝盖,慢慢地将身体向上挪,慢慢地双肘撑着床板用力,最终成功坐了起来。 哗,累死老娘了! 璟妤一回头,看到秦依然半个身体都离了床被,整个人立马冲了过去,神经兮兮的,嘴里劝着,“秦师妹,你感觉怎么样?我还是扶你躺下去吧,要是再回温了师兄可得骂我了。” 师兄骂你?快点来凌虐我吧哈哈哈!最好当场抓包,可得骂你个狗血淋头才好哇哈哈!秦依然内心的小剧场简直丧心病狂。 可她现在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刚才坐起的动作抽了个干,哪还有什么心思鸡蛋缝里挑骨头……只能尽量虚弱、能少带动一块肌肉就少带动一块的做法,仰头轻声道:“璟师叔,你和,我慕师叔,是同,一辈的。你该,喊我,秦,师侄……师侄……” 璟妤扭头,一声不吭地给去后院换热水去了。 =..= 屋里走进来两个童子帮衬掌着灯,秦依然感觉手臂有些微凉,又经历了一番剥筋换骨重新躺回了被窝里。呆望着房梁半晌,眼皮又沉又酸涩,又挣扎了小半刻,总算是又睡了过去。 美妙的梦境亢长而缠绵。 短胳膊短腿的秦依然举着红彤彤的拨浪鼓轻轻晃,一个同她一样细胳膊细腿的小男孩穿着粗布衣裳,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身后狂奔疾呼。 跑了好一阵子,她才答应给他玩一刻钟的拨浪鼓,她抱着膝盖坐了下来,他心满意足地坐在她身边。 那是一个山坡头,斜阳映红,晚霞烧遍半边天的时候,慕延才迟迟地悠悠走过来喊她吃饭。 他看着他与她,她终于读懂了他深邃的双眸。眼中流露的,原来是羡慕与怀念。 秦依然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耳边瓷碗不时发出碰撞的响声,让她睡得很不舒服。 她掀了掀被子,眯起眼伸了个懒腰,伸懒腰的感脚实在太过美好,她直直地呻/吟了一声……只听屏风外的撞击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男声,“总算醒过来了?” “师……师叔?” 慕延笑着巴着屏风探了个头出来,手里还捏了根银木筷子。 秦依然瞪圆了眼立马将斜在被子外头乘风凉的小脚丫子缩了进去,惊讶过后是嘿嘿一笑。 接着,眼白一翻别过了头。 慕延缩回了脑袋,将碗筷摆正,催促她,“掌门今早来给你把过脉了,应该没事了。你能自己起来吗?” 秦依然双臂枕着后脑勺,贼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身影映在屏风上的人,吐出两个字,“不能。” 似乎早有料到她 分卷阅读22 会这么说,慕延对着空气点了点头,走了几步,“那我去喊璟妤来帮你。” “别!”秦依然猛地坐了起来,两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声音……也是清脆无比。 感到对方似乎是被自己吆喝住了,秦依然放软了音调,呵呵一笑,对他说,“师叔,我觉得没事了。我能自己起来的。” 慕延低低地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像中了毒一样。哦,不,是中了蛊。痒痒蛊、白蚁蚀心的那种蛊,你能懂吗?听着那声音就不自觉地幻想着她的样子,她眼睛滴溜溜转在哪里、她浅浅的虎牙落在哪里……哦,对了,还有她的眼睛,晶晶亮亮的,平时总是一脸欢快地看着自己的眼睛……想得骨头都酥了,想得什么都干不下去了,想得浑身就像被羽毛逗着痒着,但是又怎么挠也挠不对地方…… 太激动了,想得都语无伦次了。 里面躺着的人儿软着有些沙哑还带些故意卖萌的声线,轻晃着脑袋,问他,“中饭吃什么?” “粥。”慕延的白粥盛得哗哗的,不稀也不稠,熬得刚刚好。 里边的秦依然望着天花板的双目腾地炯炯有神,带着隐隐的兴奋,“你煮的?” 慕延听着那声音,心头都快痒得抓心挠肝了,可他还是故意吊她胃口,“不是。璟妤特地给你熬了一上午的。” 那不吃了。 秦依然果然非常失望地“哦”了一声。 慕延心头痒得实在忍不住,慕延绕过屏风探出身子,刚想再啐她几句把她从床上气起来,却料不得对方……春光乍泄。 当时,慕延第一个赶到光秃秃的万兽谷的时候,罪魁祸首禹文睿似乎正在和白矖做周旋。躺在白矖抓下的秦依然并没有什么伤损,慕延早已管不得其他,一把冲进去往身前身后两个地方狂放二掌、紧接着就将她捞出来御剑往天上冲。不料这个举动瞬间让禹文睿大喊“不要”,那一身琉璃青的白矖也顿时狂性大发。 他早已管不得其他,直接是将秦依然抱回了沧苒派,头也不回。 后来听怀准汇报,幸亏当时清琼派的执剑长老紧随他后,亲自祭出炼妖壶出面收服镇压,也幸亏这神兽曾经与魔族勾当,体内煞气魔气残存,否则凭着这一身女娲补天时候遗落下来的七彩琉璃石之体,连炼妖壶也得被它震碎了去。 只是亏了这往日四季长青的万兽谷,眼下俨然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黄土坡,还是贫瘠龟裂的。 就像一个十八岁活泼开朗健康丰满的小美女,几刻之间成了年逾八十满面皱纹与岁月沧桑的老太太……任谁都会黯然神伤你说是吧。 虽然慕延只一眼,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故作镇定地扭头出了屏风……可是!可、是! 怎么忘得掉!啊!怎、么、能! 你造吗?你造那小姑娘的胸口多么白花花吗?你造那若隐若现的浑圆雪白敲敲磨蹭着半透的蚕丝亵衣是多么恼人吗? 禁欲了二十八年的慕延唯一和女子的肌肤之亲便是前日的浅浅一啄…… 慕延一张老脸暗暗沉沉。 待到秦依然穿戴洗漱完毕,意兴阑珊地坐到玉桌边……唉,毕竟是璟妤师叔熬的,还是……喝一口吧。 嗯,那就喝一口好了。就喝一口,喝完就走。 唉,怎么这个白粥长得这么难看。好像还很稠啊,哎呀,怎么煮得这么稠啊! 这让我怎么喝呀。 哎,还是喝一口吧。就一口哦。这样也好给慕延交代……我千万不是小心眼……让他刮目相看! 对!真机智! 秦依然刚颤颤悠悠特别嫌弃地挖起一口白粥放在嘴下轻吹。 璟妤这时候过来敲门,“依然,起来了吗?” 秦依然动作顿了顿,抿了抿唇,放下碗筷给她开门。 秦依然之前的衣服都破了,不能穿了,现在身上的是一身穿了三年的黄绿色裙装。璟妤拿了包新衣裳过来,是套稳重的三重衣,白色带些浅蓝坠珠,很有小家碧玉的感觉。 她朝里望了望,莞尔一笑,说道:“已经在喝粥啦,师兄呢,他怎么没在陪你?” 说到这个……秦依然刚消下去的红晕又腾地冒了上来。她尴尬地低头抓抓额头,呵呵一笑,语速有些微快,“他忽然跑出去了了,我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哦……呵呵,好歹是他亲手熬了一上午的粥,怎么就自己不尝一口呢。依然你可得好好尝尝师兄的心意呀。” “额……啊?” “嗯?” “好吃!”秦依然竖起两根大拇指,疯狂点赞,“这粥实在是太棒啦!再棒没有了!扇巴掌都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_(:з」∠)_上了大学就 分卷阅读23 没感冒过。。一感冒就直接倒下了。。QAQ 还有……百年的新娘简直不能再赞!!! 第12章 安逸与变故 慕延兜兜转转到厨房去给秦依然拿了几样开胃小菜来。 知道这是慕延给熬的,秦依然当时只觉面前整锅白粥都是山珍,光闻着味道就觉得此生足矣,哪里还想得到别的。 师叔硬着头皮敲门,小师侄紧了紧衣领,红着脸给他也盛了满满一碗。 “禹文睿?”慕延呼了几口白粥,合着一颗咸蛋黄,津津有味,“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哪还注意得到他。” “哦……” 慕延拍拍她的肩,煞有介事地安慰说,“九尾一族在洪荒可是神族,就算现在衰败了,那根还是在的,不会有事的。” 而事实上,禹文睿与白矖搏斗时只是几处皮外伤,而慕延赶到时候,他的前后两击好巧不巧正中了白矖与禹文睿,戏剧性地把两个触霉头的人拍到了一起;神兽暴怒,禹文睿一掌在胸口,面色涨红之下,又被白矖追赶打落了几个跟头,受了重伤。 随后沧苒与清琼派高位赶到,被视为魔族党羽的禹文睿更不敢多留,咬着牙使用空间法术,已经算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 实话来说,慕延那两掌拍到了一人一兽他是知道的,不过禹文睿的伤到底有多重,他也不得而知。毕竟当时他捞了妮子就走,心思都不在上面。 纵使千帆过尽,我的眼中只有你。 大抵就是这个一个心境让他内心顺理成章地推脱了对禹文睿的一点愧疚。 九尾哪有那么容易死,何况,谁让他欲对你不利……慕延冷哼,一想到前些日子对方还想着禹文睿这么名字发花痴,脸色就拉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但是当时白矖攻击我时,他还是喊着护着我的。”秦依然撩了撩粥水,最后补充说。 慕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若有似无。 接下去,两人都呼啦呼啦地一门心思喝粥。秦依然心里美滋滋的,很捧场地一口气两碗下肚也不打一个饱嗝。 慕延抹了抹嘴,讪笑,“璟妤熬的粥味道好吧?” 切,还璟妤呢,喊这么亲切……不过看在你口不对心、如此少男般腼腆的样子上,本大仙还是决定不戳穿你啦。 “嗯嗯嗯,一闻就是带着心思熬的。”秦依然对着见底的锅子胡乱点头,狂乱地表达着爱意。末了,她还添上一句,“如果能天天早晨都喝到这么美好的粥……光是想想我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啊!” 瞅着她那夹着尾巴左右摇晃的贱模样,慕延心中像是敞开了一角,春风和煦,积雪全化,仿佛所有的疑团与阻碍顿时全都不见了;他冲她朗朗一笑。 秦依然……秦依然鼓着脸憋着气、瞪大着斗鸡眼紧紧捂住微红的小鼻子…… 掌门苍余携几位长老被上头清琼派喊去了,派中虽然依旧严谨,但查岗的没了,弟子们多少还是有些松懈的。 秦依然受的本都是轻微擦伤,好生修养两三天、再加上沧苒派秘制的金创药杜绝留疤,天天又有“璟妤特制早餐”奉上,小生活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冒油。 慕延手下出来的东西个个色香味俱全,轻轻往那桌上一摆,赖床大户都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天天按时爬起床。 只是这天,秦依然似乎有些不太对。 慕延像往常一样给端来好吃的,今天的是桂花枣糕、金丝檀香饼、咸蛋黄肉粽和一小锅地瓜甜粥。 某个骚包的人还在餐盘上生了只龙涎香的袖珍香炉。 骚包只敲了一声便轻快地推开闺门,强迫症般地将那几道精致的佳肴往玉桌上摆放规整,稍稍灭了暗红色香炉嘴里像往常一样柔声喊着“菜来啦”! 他屏息凝神,感觉床上裹紧被子的人轻轻翻了个身,哼哼了一声,呼吸平稳。 “依然,吃饭啦。” “秦依然,太阳照屁股啦。” 他又多喊了几声,只是床上动静还是不大。 怎么搞的?昨天还在谄媚地笑着说现在每日最大的期待就是早晨被他喊醒的时刻……更别提前几天都是他只喊了一声她就立马踹了被子从床上跳起来了的那种兴奋…… 难道……是自己魅力不足了吗?! 慕延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棱角分明的俊脸……眼角有点抽搐:想太多了吧,怎么可能! 慕延终于按捺不住,就着屏风伸长了脖子朝里头一探:床上的人脸蒙着被子,身子是蜷曲缩着的,这么瞧过去,活像只着陆的大虾米。 因为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异常,保险起见,也是慕延坚持要求,秦依然还是盖了条冬日盖的大 分卷阅读24 棉被。 “怎么了?”他见过秦依然的睡相,在她小的时候;她不惯蒙头睡,会喘不过气不说,脸上还会湿热一片。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简直不能忍! 慕延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生怕吵醒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啥的,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弓着背的模样从后面看来稍显猥琐,但一转正、配上这幅面孔……别误导我们呀,明明就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好么! 他寻思了一下,在表里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慕延准备深入一步研究。 接下去慕延的动作就正经流畅了许多,因为他“秦依然有问题”这个初步假设已经被他坚定。 大虾米有些微微发颤。 大虾米裹得实在紧实。 慕延伸手去扒,里面的人把被口摁得紧紧的。 慕延用力一扯,却发现里头的人……汗水打湿了她的脸与发,她里边的身体想都不用想一定也都是汗。秦依然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眉头紧拧在一块儿,全身果然都在打寒颤,嘴里还不住地喃喃着“好冷”。 面色发青……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呀。 “冷?”慕延透过掀了一半的窗户看了看外头晒得高涨的太阳,探了探她湿湿的额头,心中一紧。 没发烧啊。 怎么回事?难道昨夜派中有魔物入侵而无人知? 没可能吧,掌门走时将门各处派防御系统都开启到了最强。且因为东窗事发,清琼派还特地派弟子前来沧苒派援助、检查的。 因为魔族好战,又不自顾修养,现在的魔同百年前的那种魔相比,魔气与煞气被削弱不止一点半点。 沧苒派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大门派,但各方防御支柱做得都算不错。况且上头有第一大派清琼派镇守,魔族的入侵核心自然不会瞄准他们——最多只是闹个连坐,因为对于沧苒这片地而言,说白点,你挖空心思摸到的宝贝都不及清琼半分。 而当年乃至今日,九尾一族的觊觎徘徊,原因尚不知晓;那年被魔族人针对的慕延,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被针对。 如果真的是魔物入侵,那恐怕起码得是像当年那个突袭璟妤的魔一样厉害的魔、把九尾一族遥遥甩于身后的魔。 几率很小吧。 “冷……好冷……唔……”秦依然抱着小腿,抖着脸想把冒出的脑袋缩进去,慕延伸手过去,一把按住她。 他的眉心同她一样拧成了个“川”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无为的往事历历在目,璟妤被刺穿的一幕如在眼前。 璟妤!对,璟妤! 璟妤该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转身御剑冲出,手在抖,他好慌。 第13章 一万年都那么温柔 璟妤从出现到现在,虽然才短短几日,但沧苒派里里外外、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她当年与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的青涩往事。 如今的沧苒派大多是三代四代的弟子。辈分摆在那,弟子们对她很是尊敬,抬眼低头都做足了礼貌。这不仅仅是把她看成了一个前辈,绝大多数人的意思是“哇哈哈这下终于有人能治住竹林里那小家伙了”和“准大嫂你好”! 亏得这段日子秦依然没怎么出过自己住的院子…… 慕延那一辈以及小一辈的,因为经历过生死之战,对人生的看发和心境、未来有了更成熟的认识。消灭了魔军后,无论小有所成还是碌碌无为,父母亲人健在的弟子们大抵都请命下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有小部分无牵无挂的人和在派中找到目标的人才依旧留在昆仑山上。 毕竟心有所挂,命有执念,是无法成正果的。 与其年少轻狂、在上面继续耗费时光也换不得一个永生,倒不如使着一身本领去做些有意义的事,伴着家人山珍野味也是潇洒。 而璟妤的事,外人不知道,起码掌门和慕延心里很清楚。 一个心脏被刺穿了的人,不跑地府,就算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悲伤过后,苍余合着十来个掌门把慕延围在中间,苦思了良久,一天一夜,得出来的结论却是:慕延,你再再再再再仔细想想——到底在什么时候和魔族结了仇? 慕延绝望地摊手。 璟妤正在修剪一株海棠盆景的花叶。摆着剪刀的细手一直稳稳的,“咔嚓咔嚓”地残叶落了一窗台,只有在听完了来人对秦师侄病情的描述后,她的手才忽的一抖。 不似他面上毫不掩饰的慌张,璟妤的表情相对平静了很多。她停下手头动作,还握着剪刀的手滞在空中。心里何止是千言万语想 分卷阅读25 对你说,可惜…… “慕延,你为什么连个怀念的机会都不给我?甚至也不给你自己?” 他的声音一霎间转冷,又阴又刺,“时过境迁,没有必要。” 四个字:没、有、必、要。摊手。 慕延站在她左侧,她胸口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快跳到嗓子眼——竟不敢扭过头。 适才阳光灿烂的骄日被一卷厚云吞没,她就站在窗口,阵风凉凉扑面,明明是颇为舒适正好的风,璟妤却觉得身处极地冰窖。 而面前的一切,都让她无端恐惧。 以前,我很好奇你对待别人的样子。 可如今,我就成了别人。 我曾以为你一万年都那么温柔,原来你还会喜怒无常神色慌张。 这真是讽刺。 “不,这是现实。” 璟妤不是那种袖手旁观的人。既然她听了他的阐述毫不惊慌,那她心中必然有了算计与定数。 她不言,慕延就索性压着性子陪她等。况且,他们之间必须该有个清清楚楚的了断。 看着她越来越沉的眼色,慕延叹了口气,身体稍稍前倾,掂了掂冒了花骨朵的粉色小海棠。他隐晦曲折,声音压得很低,他说:“我知道,这些天,我的作为很现实。故意疏远你,不搭理你,你很伤心。就算隐约猜到了你日后会……我还是这么现实。也许你刚开始会觉得我很不可理喻,与之前判若两人,也许你早已在猜测我当初是否真心……可是璟妤,你知道我这十一年来,是怎么度过的吗?” 劝她放手是吗,劝她别傻等了是吗? 为了明确立场,为了让她死心。 为了给他们的过去写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也为了……不让那个她受委屈。 只是她固执,只是她一门心思地等他。在她继续存在的时光该用十只手指掰算的日子里,她还是选择了等他。 在这些年里,因为我,除了等你,就没有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了啊。 红色剪子安静地躺在窗沿缝里,窗台上一搓搓粉粉蜷蜷的,是璟妤手抖不小心剪下的花骨朵。 “她很好,依然是个很好的姑娘,”璟妤忽然浅浅地笑了。她伸出食指点点他的胸口,水汪汪的眼中满溢着欣赏与柔情:“我的离开,是这个小姑娘的命运。慕延,我希望你们长久。这次是绝对真心的。” 男人看狂怒的心上人都是赏心悦目的,但男人看总是湿答答软趴趴的旧情人就不是那么个滋味了。这话璟妤终是明白了。 叠叠密密的云层终于被艳阳拨开,金黄一圈打在她墨黑的长发上,高挺的鼻子和修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出了好看的阴影,淡粉的眼眶和粉嫩饱满的嘴唇如清晨的第一滴露珠。璟妤的笑意从未像此刻那么明晃闪耀。那一刻,慕延终于看到了昔日初恋重生般的样貌。 那样真实,那样倾城。 这才该是原本他倾心的璟妤的美好模样。 慕延,我真的看开了:算算日子,那一天的到来也不远了。 你我之间,该有个了断……与,告别。 往晴碧小院赶的路上,璟妤给慕延说了她对秦依然病情大致的猜想。 “是白矖。”慕延发觉她的声音也比之前清脆好听了好多,心中一柔,眼中和动作也跟着柔和起来,甚至亲自给她将风中缭乱的鬓发给撸到耳后。这下反倒惹得璟妤有些尴尬了,她六神无主地清了清嗓子,说道:“面色发青,周遭感应到了黑煞之气,这肯定和魔物有关无疑。白矖曾经被魔族蛊惑而堕入魔道,虽然沉睡了百年,但清琼派的炼妖壶能收了它,那就说明即使旷日经久,它身上还是有魔气未消。魔气属极阴,对女子很不好的。” “秦师妹只是一个普通小弟子,被那孽障摸一下就有可能染上,潜伏了几日再复发,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慕延适才耳朵竖得挺挺的,此刻又把嘴巴张得大大的,问她:“这怎么治?” 璟妤没看他,自然没被他呆萌的模样逗笑。她眼神悠着地面,指了指,“到了。”她疾速下滑成功着陆。 慕延紧跟而上,璟妤刚落地却神色紧张。 没过半刻,慕延眉心一皱。 他又来了。 怎么又来了! 慕延很不高兴。 周身温度骤降十度不止。 大概是和璟妤莫名解除了芥蒂的关系,生气还要顾忌身边的人什么的实在是太撒比啦,慕延这次不高兴得很直接。 他对着二楼的窗户:抿唇、冷面、白眼。 慕延忽然觉得上面这句很能体现他男子汉的气魄(?!)与能力(!)。 璟妤短暂的“人”生第一次发现 分卷阅读26 ,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中的男人是多么地可怕——哦,漏了一个形容词,禁欲了二十八年的。 璟妤是不知道禹文睿的。 她在外头,对一切与魔族有染的东西都非常忌惮,生怕牵扯些不必要的麻烦来。更不要说基地摆在人界的九尾一族了。 对于禹文睿,慕延只给璟妤做了非常简短的介绍:狐狸精,公的。 慕延一脚踹开楼底下的大门,正前方的桌上还躺着早已发凉冷凝掉的精致早点。慕延掀了下摆蹬蹬蹬直接冲进秦依然房间。 两只雄性对望:一只清冷,一只愤怒。 慕延闯进去的时候,禹文睿刚托着迷迷糊糊的秦依然的脖颈让她躺下,盖上被子;顺带替她整理了下衣襟。 忽然闯进来的男性远远就瞧见他的手在她精致裸露的锁骨处流连,有些惊诧地抬头的瞬间,眼中还是没能掩饰掉的情深与朦胧——就如他往日望着她的那般。 门口的男人脸是炭黑炭黑的,要不是身边有个年轻又软绵绵的女孩子揪着他,慕延早就把夸张的深呼吸改成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禹文睿相对倒淡然得许多,但脸色不掩疲惫苍白。他直起身子,一身月牙锦袍俊秀不凡。 “我刚还说几日不见你,没想到这会就送上门了。” 禹文睿不语,低头瞧了床上的人儿一眼,脸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心中暗叹走运。 对方不搭理自己,慕延冲他走了几步,神色防备,“你在干嘛?” 他们二人其实关系很微妙。从小对对方的名字如雷贯耳,可基本上就没说过几句话。秦依然是觉得熟不熟没什么必要啦,反正都是对自己好的,也没怎么多想。 现在看来……是该好好认识一下了? 可禹文睿比较别扭,压根不理他。眼前这个男人眼神中写满了愤怒与愤怒,大有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之势。狸惜还在山脚等他,他还身受重伤着呢,可不要客死他乡。 他大手万般温柔地摸了摸秦依然的额头,床上的人儿蹭了蹭他的手哼哼几声,禹文睿给她肩膀两边压了压被子以免漏风,确认无事了,说了句“好好照顾她”欲走。 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你当我是你么? 我死也不会带她涉险。也不会把她当作筹码物品。 慕延没开口堵,没问他当日为何要那样做,自然也没留他。璟妤倒是一进屋、眼珠子就在禹文睿身上转。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从上神堕入魔道的九尾啊…… 待到听不到他的下楼的脚步声了,璟妤脸色有些古怪,指着空空的房门有些回不过神,问他,“他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嗯,是九尾一族的。”慕延有意瞧了瞧她。 璟妤讪讪,倒没再问下去。二人来到床前,皆是眼睛一亮。 秦依然的身体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太多了。周身的青暗煞气仿佛都流到空气中跑掉了,身体也不抖了,面色虽然不是红红润润的,但也没有很苍白了……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似乎发起了低烧。 低烧总比魔气盘踞好吧。 慕延神探蓦地望向空空如也的门口:莫不是……这只死狐狸良心发现回头来救她? 换句话说,就是:那只动物都有办法救她,而他不行?! 慕延这种人就总喜欢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添堵。 这时候,身后璟妤正经一句话,让慕延备受打击、简直堵得不行:“九尾一族千万年前之所以能位列神族,这多亏他们世代居住的青邱一带有得天独厚的‘安宁泉’,那是九尾一族的圣水,所有新生的族人小时候都会接受圣水的浸泡,这让他们的血成了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璟妤顿了顿,面无表情继续说:“如果是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跟着九尾应该就根本不用担心性命。有事没事来两口,还能补血养身。” “我以为秦师妹的病非要花上十天半个月不可,只是没想到,会有九尾一族的亲自送上门给她解好毒……呃。”言止于此,璟妤很适当地没有说下去,没有说,这毒该怎么解。 慕延自然没功夫瞧璟妤脸色,他很不上心地撇嘴,“那要是感冒了,就抓狐狸吃?”他坐到秦依然床口,看着她挨在眼皮底下上下不停蠕动的眼珠,嘴一咧,伸出食指背轻轻刮着她的小脸蛋,动作轻柔又撩人:“还是亲自跑一趟去青邱,抓一只种狐狸给好生养着。逢年过节就给秦依然杀一只煮血汤,只有这样她才能强身健体一点……” 秦依然终于醒了。 然后……她脸一白、嘴一鼓、手一捂、直起身子腰一弯,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依然的下场告诉我们:装睡偷听是件很不厚道的事。【正经脸】 终于有妹纸跳出来留言 分卷阅读27 了激动了好久QAQ人生好不容易。 第14章 下山啦 秦依然被煞气所伤,虽然算不得是小事,但好在来去匆匆,慕延还是打算没上报给掌门。璟妤一般都呆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户的,也不是会到处去找人说的,这件事很快就被几个人抛之脑后。 慕延解开心结,冰山融化,偶尔自己下厨时也会给璟妤那捎带一份。二人相敬如宾,点到即止。 这日,秦依然搬了圆凳临着半掩的木窗坐着,手里捧着茶,脸色有些怏怏地自我埋怨,期期艾艾的:“师叔这是跑哪去了?怎么好几天都没见到人……”她放下手里半凉的茶杯,白白的小手有些急躁地习惯性地往脸上摸了摸。 慕延这些天很忙,自然是很忙,都快忙翻啦——青蜀门那边时隔近一月终于再度传来消息:别看戏了,快来支援!老子撑不下去了! 修仙门派同气连枝,不管多大困难,只要开口了、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 苍余在沉寂了一晚之后,隔日摇响了古老的大沽钟。终于放出将任命慕延为代理掌门的话之后,慕延即刻就着青蜀门一事安排起来。 因为青蜀门是有魔物入侵,其如影随形、恼人不已但无型无状态,就连防魔塔都是没个辙,由此一定不是一般的魔物。在没有援助的情况下憋了一月多,青蜀门也算是很有“骨气”和底子的了。 青蜀门现在的状态慕延基本能掌握,他抓住了几个要点。首先:一代到三代弟子必跟,一代弟子混得好的已经能上长老,再低也是个导师,三代弟子就是秦依然这代,大多及了笄策了冠,是个成年人了,也都下过山历练过,这次实战是绝对有必要的。而保险起见,再小一辈的弟子里他只挑了五名出色的,但又非绝对出色的,万事总要给自己留个底线。 再者,苍余指出:在沧苒派后山禁地,供养着八位常年闭关修行的开山老者。他们大多常年不问世事,只是埋头闭关,可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甚至在顶上清琼派都排得上号。 生怕魔族声东击西,守家是必须的。慕延硬着头皮闯进去,花了好几个昼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换来了三个太上长老的睁眼应答与点头应允。 最后,便是说服璟妤。 慕延来敲璟妤门时,隔了很久对方才有应答。 对望半晌,两个人脸色都不好。 心烦意乱。 明眼人根本不用打马虎眼,慕延直接切入主题,他盯着她的眼睛说,“璟妤,青蜀门,你这次要跟我去。” 果然,璟妤想也没想就说了“不要”。 虽然璟妤此刻的态度与秦依然大多时候耍性子的时候一式一样,可他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你我都心知肚明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开口? 慕延上前揪住她的手腕,硬逼着她望着他,声音都带了些哑,“非去不可。缘由你都知道。” 房门外,刚收起佩剑没走几步的小少女蓦地停下脚步,隔着一条不细的门缝望着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小嘴微张、睫毛闪烁,她呆愣在原地。 璟妤垂下了头,抽回了手,头耷拉得低低的,声音戚戚:“不要……我不想。”终我一生,沧苒是养育我长大的地方,所以……就算走到生命终结的时候,我也想呆在这里。 慕延手盖住了眼,深吸口气,声线低低,他竭力劝她,“这会是你新的开始……璟妤,十几年过去了,你该勇敢一次了。一直作为一个傀儡一般地生活着,你难道不觉得辛酸难过?” 什么是勇敢?事到如今,我该如何勇敢? “慕延,我只是想,在哪里生活,就该在哪里死去。慕延,我不想客死他乡。” 璟妤这番发自内心的话说得非常沉重。沉重得就连慕延也沉默。 秦依然这时候推门而入。 僵局已破,她对她盈盈一笑,闪着虎牙绕过来解释说:“是怀准师兄说的,你们在谈事情。我已经很久不见师叔了……” 璟妤莞尔,慕延诧异。 表明心迹,秦依然一把朝慕延扑了上去。她的脸磨蹭着他脸上没有刮得干净的小胡渣,咧着嘴嘻嘻嘻地笑;慕延……慕延自然是弯着眼接得稳稳当当。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听不懂。但是师叔,你可不要难为璟妤师姐。”像八爪鱼一样缠了慕延好一会儿的秦依然终于放开师叔,绕到璟妤身后友好地拍拍她的肩。 慕延皱眉,欲开口让她别扰事,看着那张好几天不见了的小脸,他张了张嘴却只说了两个字:“别闹。” 因为秦依然的搅合,慕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分卷阅读28 璟妤的脾气更像是老黄牛一样犟。 最后慕延只得妥协:好吧,不走就不走吧。 璟妤就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羡慕,但并不再嫉妒。 她就这么站着,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直到那两个身影从模糊到最后不见,璟妤怀抱着自己的双臂,从心底里舒了口气。 把你亲自交给别人,怎么会不遗憾? 看着原本是我的位置现在硬是换成了别人,怎么会一点不在乎? 在回来之前,我设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可我自欺欺人地将最有可能的一幕否定,执意地否定了你最凡人的一面。 七情六欲,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而现在的我,走投无路的我,终于相信了缘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于是我衷心地祝愿:有缘无份这个词,希望这个词,只到我为止。 出发那天,百人背着包袱,脸色也是不相同的几百种。 慕延站在苍余身边例行并有条不紊地讲着注意事项。毕竟都是老话,再多么好听苍劲有磁性的声音……站在太阳底下一听就是一个时辰人心不免松散,可……可小师妹秦依然排在第三代弟子中后些,爪子相互揪着放在胸前,满脸的兴奋。 她家师叔真是帅气呀。 例行事项一直到巳时才完毕。各路人马分别从沧苒派东、南、西三个门口同时下山,然后昆仑山脚统一汇合。 秦依然的队伍是往南门边去的。她紧了紧包袱一回首,却发现……她看见慕延跟在掌门后头下了高台,祭、祭了皎月直接疾速往东面飞…… = =秦依然很不服气。为毛他就能直接飞下去而我要用走的! 可是,这个年纪的她也稍稍懂得了面子问题。 她还记得临出发前夜,璟妤之前点着眉心同她讲的:你看派里德高望重、容颜不老的草古长老,还有由师弟们一众叫好的清冷师姐,可和你比起来容貌来,总是差了一些的。可是,派中的男弟子们还是对她们为首是瞻呀。 依然呀,大吼大叫,实在不是淑女所为呀。 又意犹未尽地瞅了瞅慕延祭起剑的方向,师叔现在不一样了,身份那么高,都能站在掌门身边了。她可不能再给他向以前那样丢人了。 脆弱的内心黯黯地叹了口气,她第一次选择夹紧尾巴做人。 慕延有几众长老跟着,趁着一众弟子下山的脚程,早就一个来回探遍了前头百里的路程。前头就着昆仑山脉自然都是山路,崎岖不平,有些山峰怪石嶙峋、高耸入云。 “下头都是山路,御剑得有一定高度,但又不能太高,毕竟是耐力飞行。这几个点都是断崖山峰,呆会一定要提醒他们绕开。”慕延摊开羊皮纸做的路程图,在几个地方画了红圈圈,给慕华讲解。 慕华抱着厚厚的羊皮纸去给下面的领头师兄师姐提点了。苍余盘坐在一尘不染的半空中,眯着眼捋着胡须,浑浊而精明的双眼望着慕延笔挺的背影,淡淡地点点头。 和得了同门、打得过妖魔,能说会道心思缜密、做事不苟还收得了秦依然。 他这个大弟子,可真是不错呀。 一队人正或盘腿或倚着树堆坐在昆仑山脚茅草堆砌的简陋茶铺边。茶铺老板一看这群山上下来的女弟子个个姿色上乘举世无双、又瞅了瞅男弟子们各个舞刀弄剑不在话下,他只是个老老实实的、只为糊口饭吃的小人家,甚至一天下来都赚不了几个铜板。今儿个竟然见着了传说中的修仙人?这心里别提有多乐呵啦! 于是,他就对自发坐到茶坊长条凳上的秦依然印象很好——不嫌脏不嫌臭!嗯,山上的仙女果然不如尘世女子! 老板笑眯眯地频频给她上茶,秦依然盛情不却,就照着他的速度狂饮不止。 大麦粒是自己炒熟的,麦渣也是自行碾压成的。虽然是很简单的大麦茶,但是茶水祛暑清凉,简单朴素,就算豪饮下肚也是麦香阵阵。 秦依然的豪饮很快就得到了许多师兄弟们的发觉,于是整个茶棚很快就坐满了人。 秦依然抹了嘴乐呵呵地给了淳朴老板些零头,老板自发地给她找了个喝水的能随身携带的竹制水壶。杯子是密封的,里头灌上了满满清凉的大麦茶,喝一口下去,还有淡淡的竹香。最有意思的是杯子两头还拴着条长而有弹力的黑色皮筋,可以挂在脖子上也可以垮在腰部,非常实用。 这本是老板妻子闲来给自己丈夫做的几个,便于携带,也不会有普通水袋喝水时候有股怪怪的感觉。 这么新奇的水壶,秦依然脖子里串着它别提多高兴啦!一蹦一跳地到慕延那儿摇晃着炫耀,慕延却只是拉了拉嘴笑笑,脸色无端有些沉。 “回去再休息一下,节省些体力吧。一会得赶一下午的路。” 分卷阅读29 秦依然不知从哪抱了个垫子倚着慕延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蹭了蹭他:“我在这里休息就好啦!” 慕延神色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边上的秦依然万分体贴地伸手给他捏捏有些酸胀的膀子。 慕延闭上的眼睛又睁开,疲惫稍稍驱散了些,他弯了弯眼调侃她,“嗯,这个近侍童子手法还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水壶的原型……是海贼王里比比的宠物卡鲁我会瞎说? 第15章 老娘想不出名了 因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于是兵分两路。 三代弟子与一代弟子和掌门一起,二代弟子伙同大部分出门长老。 嗯,秦依然被骂了。 因为她老是咋呼咋呼的,不爱搭理人,有时还会对师兄师姐出口不逊……但对着慕延却像块牛皮糖一样,推也推不开叽叽喳喳得像只小麻雀……于是,苍余把她拎出来点名批评。 一众人唏嘘不已。小姑娘十分郁闷。 慕延飞在最前带路,秦依然御剑姿势也不好好摆,稍稍比了个大概脸上不知喜怒。 第一晚的落脚点是一个叫卢城的小城镇,主要是以制贡香为生。虽然弟子们都在城外三里就下了剑徒步进城,但这么一群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经过,总免不了被百姓指点围观。 这里基本无甚旅客驻足,苍余一出手就包下了当地唯一的客栈,捧着大锭金子老板笑得眼屎都快挤到上睫毛去了,吩咐面黄肌瘦的小二把上了层灰的楼上楼下里里外外都撒上了水,给打扫了个遍。 因为之前的失礼,秦依然被慕延吼了一声,而后的路上都兴致怏怏面无表情地低头看风景。 你在剑上看风景,而人家也把你当风景。 秦依然一咧嘴就虎牙亮亮的小丫头,全然不似高贵冷艳的秦师妹。就光这副皮相来看,只要她想与人接近,还是挺让人亲近的。 人越不理你,你就越想贴上去。许多师兄师弟也都是这么个想法。 人不就是这么贱么。 所以秦依然虽然被亲爱的掌门师父呵斥了,可她咧咧嘴,师兄们慈爱的殷勤还是不断的。 就比如现在,她随便挑了一桌背对着慕延的坐下,一圈围着的有三女五男,都是有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对方似乎都非常友好亲切,身边的师姐给她夹菜,对过的师兄问她还要不要添饭。 她什么都说好,一反常态乖顺得不得了。以至于闷头吃了两碗白米饭师兄们都关切地说:“饿坏了吧?给你要壶茶水来吧?” 其实秦依然心里都是知道点的。 师姐嘛,大都是冲她来打听慕延的,师兄嘛,呃……师兄们,似乎也是来打听慕延的?! 就这样,一桌子原本不是很熟的人慢慢聊得非常投机,许多桌已经用完餐的弟子们都散了上楼整理休息了,秦依然聊得眼睛弯弯,爽朗咯咯的笑声简直快间接勒死后头埋头吃菜不吭一声的慕延。 看吧,她只要拿出对付慕延那般心境与样貌对待同门,那她可是块宝。 苍余和几个核心长老是不喜用五谷的,更别说大损修为的大鱼大肉了。慕延平日里也是吃素为主,只有和秦依然一桌的时候才会搭上些许荤腥。但基本也止于鸡鸭等家禽。鱼是从来不碰的。鱼的灵性很足,吃一条鱼,业障不知会多上多少层。 秦依然是很喜欢糖醋鱼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如她十七岁的年纪一般,青涩却灵动。 慕延捣了捣半碗白米饭,咂了砸嘴,视线在秦依然后背一滞,后者打了个机灵。 他环视了自己餐桌的桌边,很好,手边和对面各走了一个,剩下的也快吃完了。 “老板,”秦依然听到她家不开心了的师叔这样说,“有糖醋鱼吗?来一条。” “好勒!客官您真有口福,糖醋鱼正是小店的招牌!今早刚抓起来的。” 慕延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盯着已经僵硬的脊背,敲敲桌子,“有鸡吗?” “有有有,”店家点头哈腰,“有刚出锅的童子鸡,肉质鲜嫩有弹性!” “也上吧。” “可,哎,你看我这脑袋糊涂得,那童子鸡是对桌姑娘点的……” 慕延忽然阴恻恻地笑了,“我们是同门,要吃的坐过来不就行了。” 秦依然听到慕延的话,有些猥琐地扭头与他对视顷刻,她搬起小板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慕延旁边的椅子不客气地踹掉,小身板挨到慕延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好,右手还举着自己没舔干净残留的筷子。 慕延没有顾忌她的眼神。 一直到上菜了,慕延眼睛注视着秦依然嘴角的深红色汤汁,冲她努努嘴,意思是替她点的,“吃吧。 分卷阅读30 ” 秦依然早就猜到了,心下欢喜得不得了。什么被吼失宠,她脑袋上飘忽了一整天的乌云只被他一句话就都打散了。 秦依然有夹鱼肉不碎的本事。况且糖醋鱼烧得肉质比一般鱼硬些,更是一大块一大块地往嘴里送。 她实在是吃得太香了,被吸引而围过来的弟子们都忍不住纷纷动筷尝尝鲜,慕延就坐在她身边……下地狱就下地狱吧! 慕延在秦依然目瞪口呆之下起筷夹了口草鱼鱼腹,他欣然下肚,点头,“嗯,味道确实不错。” “业障深重啊师叔。”秦依然用小筷子把盆子往自己那儿勾了勾。 小丫头的心思他哪里不知,真是个宠坏的小孩子,他笑着说:“光是遇上你,我觉得我就已经折寿好几年了。吃口鱼最多损几月修为,这对比之下,吃鱼显得一点也不打紧了,哦?” 慕延的“哦?”是语气词,不过搭配上他如沐春风般……贱贱的笑脸,秦依然差一点就放下筷子去挠他了。 一夜安稳无眠。 第二天辰时不到的天就要启程赶路。 秦依然这日格外亢奋,早早就洗漱完毕在楼下用早点,都比慕延起得早了。 看到师叔走过来,秦依然左右两边的小弟子非常识相地端着碗让开——师兄,您爱坐哪坐哪,两头都坐都没问题。 秦依然笑眯眯地瞅着一脸惺忪的他,她知道,慕延的起床时间一般也是不早的。 秦依然往面前的大盆粥里盛了碗白米粥给他,又撕了几瓣掌柜自制的爽口腌菜粘哒哒地盖在上面。 慕延坐下没有立刻去接,反而把头凑到她脸颊前,鼻子都快蹭到她白里透红的脸。 秦依然瞬间涨红的本事又涨了一段,慕延轻笑之余曲着食指在她嘴边咬肌那儿刮了刮。 他终于离开了她,起身,食指往她手心捏着的白色手绢上揩了揩,满含笑意地说:“都是出嫁的年纪了,怎么粥还能喝到脸上去。” “白粥润肤啊,师叔。”说话的是药库炼丸子的嘉言,她恰巧坐在秦依然对过。嘉言是和秦依然一个辈分的,说话也和秦依然一样毫不忌惮。“师叔,你大清早的就靠吃豆腐暖胃呀?够有福的呀~”她抿嘴笑。 慕延看了眼坐着的秦依然,哪有什么野蛮小老虎的样子,她耳朵都快滴出血来了。 什么厚脸皮嘴硬,都是装的都是装的。 第16章 15。 接下去的两天行程,路非常赶。 第二晚在路过安宁村时候,慕华还接收到了青蜀门派来的加急信:快点来啊磨蹭什么!老子挺得腰杆都快断了,实在撑不下去了! 苍余一行商讨了一番后还是准备连夜赶路,小的一大批留了慕华和怀准留驻保护。慕延现在作为沧苒的门面,是一定要第一时间出现的。 安静睡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客栈掌柜的都还未起身,只是两个小二眯着眼招呼。 怀准召集余下弟子集合赶路时,却独独发现,秦依然不见了。 “这丫头,准是跟着师兄走了。”怀准望着收拾得空荡荡的屋子,抠了抠鼻孔抓了抓屁股。 小分队就差了秦依然一个,慕华问有什么线索,怀准“如实”禀报。 慕华执意要在安宁村找一遍再做打算,可弟子们对秦依然“跟屁虫”的实力简直觉得毋庸置疑。 “秦师妹铁定是跟着慕延师叔一起先走啦,慕华师叔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人多力量大。虽然慕华就这么被半推半就了,但他还是坚持要先写个口信让云鹤捎给掌门。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那慕延师兄可是要发疯的。 想着想着,慕华竟然浑身打了个机灵。连带着手上正在写的“然”字最后一顿的落笔,竟落得个回旋钩。 小分队浩浩荡荡地走出村子,又向前走了三里,确认四下无人,纷纷朝青蜀门方向祭起佩剑。 半个时辰后,东边刚刚吐出鱼肚白,一个小土堆后静静趴着两个人。一双眼紧紧盯着出村口两颗大松柏处,另一双眼则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人的脸。 就连秦依然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女孩子都忍不下去了。 她无奈扭头与他对视:“禹文睿,你不是说这村里有魔气吗?” 禹文睿很认真地点头,说:“你怎么不叫我苗苗了?” 你说这对话该怎么进行下去…… 昨天晚上慕延走后,禹文睿又做了偷鸡摸狗的事,爬进秦依然的小屋子。幸亏那时候她已经沐浴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否则肯定得吐血。 现在回想起来……禹文睿到底是真的恰巧这个时候进来的呢,还是其实 分卷阅读31 是一直在偷窥她、从她洗澡到洗完澡躺床上了才假装恰巧进来呢…… ==这话绕来绕去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呀。 照禹文睿的话说,他前些天也是去了青蜀门,做了什么坏事反正不知道,只是路遇这里的时候,整个村子连带着村长都站在一家门口挂着两串火红辣椒的院子前面,揪着一个九岁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开批斗大会。 说他小孩子不懂事的有,说他是心智有问题的有,说他是妖魔鬼怪的更有。 禹文睿仔细一探,这个小孩果然不同寻常。 于是他干脆窝在就近的茂密树枝上,听着村民们你一言我一眼地揣测。 “这个孩子肯定是个妖物啊!哪家孩子会天天捧着盆黄花朵儿晚上在路上走啊?” “徐娘你别慌啊,大家伙的孩子们不是就喜欢玩拿石头小花造房子的游戏吗?这不奇怪呀!” “有什么不奇怪啊?哪里不奇怪了?那小眼神儿哟,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慎得慌!” …… “魔化的花妖?” “嗯。”禹文睿望着秦依然的眉眼温柔四射,简直快赶上慕延了……不过秦依然总觉得被他这么看着,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内分泌都要失调了。他顿了顿就继续说:“我有意在村里多逗留了几日,石头捧着盆黄花晚上出来走动的事情的确不假,也确实吓坏了好几个晚上起来去茅厕的村民。不过现在,我发现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什么进展?”白眼,就不能一口气全部说完? “石头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也就是,越来越接近五更天。”委屈,作者有病你怎么能怪我?! “这是什么意思?” “快被魔气同化了。” “所以……”秦依然双手撑着脑袋比成一朵花状,艰难地说,“石头也会变成一朵黄色的花吗?”呃,我马上去吃药…… 再候了一会,秦依然手麻脚酸,显然没有耐性了。捏着面前的小草又揉又晃又剔叶子又剥表皮的,手段惨不忍睹,幸亏她没狠心到拔根。 禹文睿侧目瞅着她的百般,嗯,怎么看都好看。还是活蹦乱跳的时候最漂亮。 秦依然本来是觉得禹文睿面冷心热,这样的闷骚男人谁不喜欢,心中本来有些小悸动。 现在嘛……啧啧啧,从万兽谷回来的这几天,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呀……脑残中药渣吃太多了吗?被师叔教育了吗? 想到师叔……她不是没有偷偷把二人放在心里比较过。 慕延是一个红脸小人,禹文睿是个白脸小人。 以前年少,白脸小人总是压着红脸小人噗哧噗哧打的,红脸小人嗷嗷嗷叫个不停。她心里那个爽呀……因为大她快一轮的慕延总是横着张脸教育她,苗苗则给她舔伤口。 现在嘛……你懂得。 还有什么能比禁欲二十八年的俊朗男人更有诱惑力?当慕延的笑意逐渐演化成一只活灵活现的烧鸡……秦依然下意识舔了舔唇。 “来了来了!”当一个一身素色粗布衣的小男孩双目空洞无神,双腿无力机械,捧着盆快要枯萎凋谢了的小黄花缓步走来时,秦依然瞧着,指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嗯。”相对于石头的出现,禹文睿还是比较注意秦依然的表情。他拍下小姑娘撒在土堆外头的爪子,一手拢上她的腰,“注意看,进来点,别出声!” 灵物百年得以修炼成妖,而妖修炼成魔的阻碍与艰难,不知比凡人修成散仙困难了多少重。 魔族基本都靠自我繁衍。也因此,魔族一向对孱弱的妖族视若无物。 秦依然凑了过去,耳廓轻轻在他脸颊上刮过。她忽然哑着嗓子问他:“为什么你们魔族那么强?” 她知道现在的状况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这实在盘旋在她心头太久太久了。 禹文睿听到她的话,眉头旋然紧皱。 什么叫“你们魔族”……那种“不是同类”的自卑忽然窜上心头……禹文睿顿时心中好堵。 当年三界大战,九尾几乎奄奄一息,只有一方圣水疗体,才得以保全族根。百年之后,神族败落,觊觎青邱圣水。为与神族、仙族争夺并保护圣水,九尾一族长老宁可选择堕入地界魔族得到强大的后台支持。 这场狗咬狗的争夺,目的到底是逼九尾一族退出神族族史,或是真的对圣水渴求巨大,现在自然已经无迹可寻。 但做了就是做了,九尾一族,虽背负多方嚼舌根,但因魔族撑腰,作为唯一几个盘踞在人界的魔族,其今日的壮大与实力,任是三界都无法小觑。 “你不说就算了,等青蜀门事情过了,我问师叔去。”秦依然表现得很释然,只要提到关于“慕延”或者“师叔”等字眼,她都表现得很活泼积极……蓦地,她瞳 分卷阅读32 孔放大,漆黑的眸子紧紧粘着对过不远处的男孩子—— “他要干嘛?他是不是要摔盆子?!” 被秦依然这么低声一喝,禹文睿心口更紧了,远远望去,只见石头高举花盆过头顶,大有下一刻就往下狠摔的模样!仔细看那盆中花朵,已然枯萎! “不妙!魔气长成,它要附身!”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的真是。。 第17章 16。 慕延这一路心事重重。仔细推敲起来,却又无迹可寻。 更深露重,高空寒风飒飒。清冷的月光照透了他半边脸,迅捷的皎月在月下迅驰地更快。 早已不知在深厚湿濡的云层中穿梭了多久,一直到天际开始吐雾发白,白鹤飞掠,低空炊烟袅袅,一直紧闭双目的苍余这才开了口,吩咐一伙人下去找地方填填肚。 作为门派里的中流砥柱,大家都是修为不浅的、盼着有朝一日能有大作为的人。几天不吃饭、几日不睡觉算什么?升仙必渡的雷劫远远不止这些。就算真的扛不住,一粒灵丹妙药就能恢复生龙活虎。 所以啊,说是填肚子,不如说是问路。 正当怀木忧心忡忡地站在慕延身边,身子前倾、试探性地向一个老者问路时,慕延在侧抱着臂,余光扫过里桌,脸色淡然地纠正道:“师弟别担心啊,修仙又没规定说一定不能是路痴。” “这……师兄说得是。师弟也是替师父担忧呀。” 替师父的呆萌指数随着年龄增大而升高而担忧? 慕延的双眉展出一个释然的括弧。“没什么可担忧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个年轻的小书生背着书袋经过,终是指明了青蜀门的方向与路程。怀木与慕延满足地道了谢,怀木却拉住他,指了指不远处刚摆出来的一个卖捏唐人的摊位。 “这个买糖人的老汉捏的唐人又像又好吃,我之前下山历练时候路过这就顺手买了两个。”说到这里,怀木颇为不好意思地捎了捎头。 “嗯。”慕延浅浅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怀木心中一慌,下意识后退几步,硬着头皮说:“秦,秦师妹也喜欢吃。”他顿了顿,快速推敲了一下慕延的脸色,继续说,“师兄这次早走,按照秦师妹的个性……我,我是说,也不知秦师妹会不会不开心,发些小脾气什么的。接踵而至的还不知有多危险,秦师妹性格多变,但最贴师兄,不过要是闹得厉害也难免出什么意外来……师兄你用这个哄哄女孩子,总归是个办法。” 慕延自是听出了些许端倪。虽然怀木前言不搭后语地胡讲一通,可他一言两语间硬是将二人之间不错的关系划了道不可跨越的大海沟出来,而他慕延,就是那个两只脚跨着大海沟两头的人。 嗯,原来这个怀木,对秦依然有肖想过。不过幸好,他总归还是有所觉悟的。 慕延轻点头,没再多问,迈开步子朝唐人小铺走过去。身后的怀木一口悬在半空的心终是舒了下去。 糖人小铺是个流动的很小的铺子,一个木架上生了许多小孔,插着十来种颜色各异的成型的糖人,价格也从一文到三文钱不等。铺子右角边放了个带着指针可以打转的圆盘,上头分格画了各种花鸟兽虫吸引小孩子驻足。 铺子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长得一副老实憨相。 “这位客官要什么?”他搓搓手,笑眯眯地看着慕延。 慕延打量了一下木架上的糖人,从左至右颜色从单一到丰富。他指着一个三文钱的,也就是制作最精美的糖人。 “给我捏两个这样子的。”他从腰带间摸出六文钱放在铺子上。 铺子老板笑着说了句好,“客官想照什么捏?” 一般这个年纪的青年人,都喜欢捏一对的。他们有的不舍得吃,把糖人留做纪念藏起来,有的则是互相啃咬,大街上一路欢声笑语。 这时候,慕延变戏法般从腰间乾坤袋里掏出一副画像,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 “就捏我和她的。” 铺子老板连连点头,在展开画卷时,不由得为这幅画的作者的功底与女子的貌美感叹了一句。 不仅是他,慕延心里也是感叹啊。 画中的女子与几年前那张小小一捧的脸蛋慢慢重叠起来,那感觉,虚幻又真实。 从小带在身边的孩子,现在终于长大了。 从前百般的恩宠只是为了赎自己幼时内心可笑的不可一世。可当越长越大的小姑娘莺莺燕燕地绕在自己左右时,慕延真的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习惯地、发自内心的想对她好。 不为别的,就因她单纯如一的人生。 这幅画是一 分卷阅读33 夜,想念她的时候即兴画出来的。他开始只是凭着脑海中的印象拼凑勾勒,没想到两个时辰匆匆而过,画中的女子不仅栩栩如生,还楚楚动人。 我记得你的样子,喜怒哀乐,我记得你的每一个样子。因为……你住在我心里。 嗯,我还是挺有天赋的嘛。 那天天不亮他就想带着画去给她看,顺便变相邀邀功……没想到青蜀门就来信了,事情就此一拖再拖。 如果,把这幅画像和糖人一同交到她手上……小丫头肯定会高兴坏了的吧? 慕延就这么站着想着,他负手而立掩饰不了眼中满满的笑意。他瞅着老板捏唐人娴熟的技巧森森而笑,蓦地,他忽然又摆了六个铜板在铺子上,“照这个样子捏两对吧。” 吃光了挺可惜的。他可以把一对送给秦依然吃,一对自己收着瞧。 禹文睿当下便是从小土堆里冲出,手臂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凌厉的空气波动生生划开了石头与捧着的花盆的距离。 花盆被弹到空中,晃出一个危险的弧度,转悠一百八十度后,闷然“哐”地一声,在开裂的泥地上被摔得粉碎。 石头早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禹文睿顾不得四散的花盆中腾然冒起的浊气,抱起石头往远处一丢,柔风拂过他周身,倒是落了个稳稳当当。 禹文睿被拍开落地,秦依然惊叫一声也爬了起来。 妖风四起,狂沙漫天。往日这个时辰已然起身下田或打猎散步的人此刻一个都没有。 空旷的野间,只有一男一女,与一只在狂风中逐渐成型的妖魔。 秦依然瞧着那团黑气早已看傻了眼。对头的禹文睿满目焦急地从地上爬起,想要绕到秦依然那边,黑气却不作美,狂轰乱炸的疾风好似把他们俩从一个世界撕裂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那团黑气在污浊的尘土中成型,不是泥浆周身的巨人,也不是暗黑涌动的黑煞,而是……而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与一身华贵的落地长裙。 “莲、莲魅?!”漫天尘土飞扬,秦依然被污浊的空气扰得根本睁不开眼。倒是眼光锐利的禹文睿眯着眼,顶着劲风错愕地看着她。 “九尾少主,许久不见。”莲魅张狂而沧桑的笑声在这片天地肆虐,暗红狠戾的双目直射瘦弱的白衣少年。 她一笑,风声更起,他们在说什么早就不是重点,在狂风的笼罩下秦依然只觉头晕目眩,蜷着整个身子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抵着膝盖的双颊。 被称作莲魅的、周身一圈都冒着黑气的女子有着姣好的容貌——没错,是和璟妤一模一样的容貌。 她浅浅一笑,脸上露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笑容。她走动几步,周身森然黑气诡异缭绕:“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在这里?呵呵——自然,是有援手来了。” 还派了援军?岚席这么有把握、手头的人确定足够与七长老对抗? 禹文睿垂眸,几个思来想去,很快镇定下来。他迎着风走过去,把神志不清的秦依然捞起来,让她抱着自己,尽量用外衣盖着她的身体,把她拢在自己怀中。 莲魅盯着他,浅笑一记,竟然就这么停了狂风。 禹文睿忍不住揶揄道:“没想到你对自己的情敌,这么照顾?” 莲魅面色一凛,给了他一个“再乱放屁就砍死你”的眼神。 禹文睿紧紧牵着秦依然的手,他许久不接触魔族之事,只是草草听狸惜提起过一些。底子虽然不足,但他的声音恢复了厉然,他装作什么都不知,试探性地开口问:“魔族现在还不够乱吗?长老以下犯上,群龙无首……竟然还有心,有心来人间折腾别人?” 莲魅盯着他,一字一顿:“狱罔不会长久。龙渊会选出最合适的魔君。” 禹文睿温暖的大手覆在秦依然通红的双耳,嘴上却冷笑连连:“这难道还由得你们?狱罔谋夺篡位不知几百年了,好不容易觅到了一个杀人机器,哼,竟然还是留着龙渊血脉的魔。他既然为他所用,那必然也将被他所弑。” 莲魅歪头,嘴角也终于划出一道嘲讽:“为何你九尾族就这么听从狱罔?此次来人界闹事的,可不是狱罔——狱罔根本不知道。” “莲魅。”顿了半晌,禹文睿忽然抬起头正色她:苍白几近透明的皮肤,大而深邃的双眸,细而上翘的眼角,丰匀饱满的艳唇……就这么来看,虽然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无法掩盖的嗜血魔气,可从魔的欣赏角度而言,她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貌美的魔女。 禹文睿嘴角含了片若有似无的笑,他不再试探,脸对脸瞧着她,言语低沉而摄人:“岚席是杀人机器,杀人机器就是杀人机器。没有感情,也不会感动。” 他换了个角度与她说话,短短两句话锋利得直射莲魅心脏。 禹文睿一语双关,埋没在内心最深 分卷阅读34 处的秘密被毫无保留地窥探……那张与璟妤毫无分差的脸色与紧握成拳的指节刹那煞白。 杀人机器,无血无肉无心;不会痛,也不会感动。 嗜血成性的魔族人本就很难有感情,兄弟至亲之情还算普遍,男女之情却惨淡至极。 禹文睿已然恢复了原样,挑眉一记,继续说:“我知道你另一半元神——璟妤是你偷偷放出来的,我也知道岚席为何会默许你做这一切。”也许是出于自身种族血脉,禹文睿从来就与魔界的人不对头,他笑了笑,面色假意惆怅实际阴狠,细长的眼睛如鹰鹫双目,吐出的一字一句如利刃般刀刺在她心口:“你嫉妒她,她却活得更好;你爱他,他却让你去死。莲魅,你一直都是他的工具——你元神一分为二的时候,你为他在狱罔脚下跌打滚爬的时候,你把璟妤放回人界的时候……还有你现在、你即将被那些人消灭的时候。” 我感动天,感动地,怎么我就是感动不了你。 痴情的女子,再怎么样,总是可怜人。 你付出了这短暂一生所能付出的所有。可在你即将灰飞烟灭的时候,他不过是意料之中、冷眼旁观罢了。 你倾尽所有飞蛾扑火,可你所做的,其实只是他毫无意义的复仇罢了——准确而言,连复仇都不算,顶多算个憎恨。 禹文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莲魅却在他没说多久的时候就隐匿了身际。 可他还是一口气把话说了个完。她就在附近,她一定在听。 他底气足得可怕,所有的话都一语挑破。也许这会扎得人很疼很疼,可是秦依然,这是唯一消彼长我,让你安全的办法。 几乎被全身包裹在怀的女孩子终于动了动,禹文睿轻轻放开她,秦依然抬起头,一脸疑惑。 “你不必懂。”就像你之前对我所作所为、所有的哑口一样。 秦依然果真又低下了头埋了进去。她头还有些晕。 对外再怎么头头是道,这时候的禹文睿心里就像被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眼一样,喘息都不敢大口,呼吸都困难。 我知道啊,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所以你不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太颓废了,受不了自己了。争取日更了啊开始。 第18章 心窄体瘦 门桓残破,十里如烟。 众人心中对青蜀门早早有设想,可其实派里远没有这么糟糕==。 只是以往满山头蹿的弟子们不见了,肉眼可见的剑舞坪眼下也空空如也。整个门派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防魔塔作为一方巨擎悬浮在半空中,四方隐约闪烁着浊气。 青蜀掌门玄青子亲自出门,拱手相迎。以往多方交流时候的不可一世终是被现实消磨得干干净净。 “魔族嗜杀残忍,数月来我派弟子屡遭不测。此间我们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青蜀门自创派以来一向自命清高,却也守身如玉得紧。当年魔族针对慕延的事他当然有所耳闻,他虽然面上迫切地将局势一一亮牌,但私下小心思不是没有的。 沧苒倚着清琼派“上位”,渐渐于世闻名,而他青蜀门总是平庸。多少个日夜,玄青子负手而立,望着灵堂已仙去的前几代掌门,他暗暗紧拳: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如今,他却还是要依靠他们来翻盘! 如果说沧苒派是二流,那青蜀门顶多算是个三流小门派。这几年,沧苒忽然出了慕延这个全能怪胎。师门大赛上虽未夺冠,但虽败犹荣,饶是上仙门派倍出的清琼派的许多亲传弟子都被他比了下去,沧苒一时间更是名声大噪,削尖了脑袋都快挤上一流大派了。 怀字辈弟子中,数怀准最心直口快、年龄也最小。众师兄弟一向都看不惯这家门都快被踏烂还瞪眼逞强的掌门,纷纷低头使眼色怂恿他。嗯,童言无忌嘛。 怀准身姿纤瘦挺拔,肚子不大,是个实实在在的、心窄体瘦的小人。这么多人明里暗里推推搡搡,怀准哪有不上的道理? 心里一倔,他把年纪轻当仪仗,开口也不先作揖行礼,低着脑袋直接挨着苍余屁股后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玄青子虽然白发苍苍胡须老长,但一有人嚼舌根他就算在十里开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他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铁青得都能磨杵了。 他假作随意扫了几眼,就透过苍余脖颈盯住了身后的怀准。 这么一瞪,怀准嘴一瘪,头皮有些发凉。 苍余眯着眼没说话,玄青子咽了咽,挣扎再三,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冲着怀准挤眉弄眼、冷言冷语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有过落魄的时候。仓掌门这次出门,派里人手可别抽空啊,我们青蜀这儿 分卷阅读35 自然是感激不尽,可万一敌方忽然来个声东击西,那可折煞老夫了,得赔惨了。” 他皮笑肉不笑,对往事意有所指。 璟妤一事是苍余心中永远的痛。 苍余当下气上心头,可他面上一点不露色。他微笑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了句“玄师弟多虑了”。 玄青子是前代掌门的二代弟子,前代掌门称唤苍余师兄。他直接喊苍余苍掌门,其实是逾了规矩的。 苍余就是来教他这么个规矩的。 短短六个字,他算是彻彻底底地把玄青子的满腔傲气给压到了鞋垫底下去去。怀准在后头贼溜溜地歪眼:嗯,师父果然也是个瘦子呀。 沧苒弟子们见玄青子吃到屎的表情,纷纷垂首作没看见。怀字辈为首的怀越只得作为代表站出来安慰玄青子:“俗话说得好:老鼠托木楔——大头在后面。玄青子掌门的好心提点,我们会多加注意的。” 怀越出落得大大方方的,阳刚而正气,他身前足后能都给沧苒派撑满场面,笑容如技艺傍身,是个十打十的阳光暖男。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极其护短。 没得改,因为他也是个瘦子。 玄青子的脸不出意料的,更不能看了…… ** 两个童子引苍余一行进入一言堂。 撇开初时的不愉快,玄青子已经把青蜀门当下的情势全部给他们说了一遍。 苍余捻着白胡须思索了一阵,心里的大石算是沉了底:什么呀,事情并不是很糟嘛。 怀准小孩子心思重,他放眼四周,瞬间觉得自己门派高大上起来:嗯,这什么堂装饰是挺好看的,可与四年前沧苒新布置的大殿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玄青子正在问苍余关于慕延的事,怀准朝前走扯起怀越的袖子,指着一处不轻不响地说道:“师兄你看那个!” “南海珊瑚?”怀越顺着怀准的食指瞧去,看着东西眼熟,顺口就喊了出来。 南海珊瑚算得上是南海珍品,色泽亮丽,美轮美奂,常作为女生的首饰与武器配饰。南海珊瑚常呈白色粉色,这种泛着幽幽深海蓝光的珊瑚的确挺少见的。 玄青子余光瞥到怀准张大的嘴,心里瞬间荡漾得不像话。 不过……怀越觉得他这样垂涎的模样盯着南海珊瑚真的很丢自己门派的脸,他大掌拍上怀准的后脑勺,严肃地教育说:“怀准,别拿食指乱指,很没没礼貌的。不就是南海珊瑚么,你没开过眼,秦师妹的小金库里可是一捧一大把。你真想要回去我让她送你一麻袋,别在外头给我丢人现眼。” “她肯定不肯给我。” “哪那么多话呢你?难不成你还想玄青子掌门送给你?” …… 玄青子已经由苍余小声安慰着弯进了小偏殿。 ** 慕延一听到有人来报说秦依然又不见了,他第一次强烈感觉到自己的肺快气炸了。没和苍余打一声招呼直接调转剑头,苍余知道拦不住便索性一句没问。 怀越是领教过青蜀门几十年不改的尿性的,知道师父虽然不说一句但心中绝对不好受,便举着好脾气的脸一路地劝。 苍余心中本想:青蜀门作风大门小派几乎都有意见,但大家一般都会把礼数做足不落人口舌便好,不用去和人家计较。可慕延这一走,话柄就直接落到了青蜀门。 这下可好,他们一向刁钻,要鸡蛋里挑骨头也是分分钟的事了。 于是,怀越这么劝他:“青蜀门掌门玄青子说起来称您师兄,实际辈分上来说,呵呵,喊您一声师叔也不为过。青蜀门的作风大家都看在眼里,就算被落了话柄,那慕延师兄也是为了同门师妹,难道为了别人连师妹都不认了?何况我们也没有亏待他们呀。再说了,我们沧苒到哪行事都低调,素质也是没得说,不会被青蜀门这种有心的污蔑给污得抬不起头的。最后,慕延师兄和我们门派长老和您的的实力摆在那里,打狗看主人,青蜀门当下正值危急,有没有闲心思注意到慕师兄还未知,就算注意到了,那又能怎样?” 那又能怎样? 是啊,那又能怎样呢? 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就这么“嗡”一声地绷断了,苍余豁然开朗,眼际一派清明。 打我吗?打我呀,你打得过我吗?呵呵!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惹瘦子,联手的瘦子真的可怕! ** 慕延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便是:预感这么准,我插!这死狐狸又出来捣乱了!秦依然跟着他的危险次数还不够多吗! 怒气冲冲地原路返回,却没任何消息。 这小姑娘也真是,自我反省能力就这么差?快二十岁人了脑子从十岁开始都没长过吗? 分卷阅读36 还是吃小黄鱼吃多了,成黄鱼脑子了?! 慕延在整个安宁村转悠了一圈,眼里那叫一个滔天怒火。他勉强压了压,冷静地算了算行程。如果今早出发,那么这个时间也该到他早晨的落脚处了。 这是一种直觉,并且他决定听从这一直觉。 秦依然只是稍稍晕了一下就说要赶路,想快些见到师叔。就算禹文睿有心带她见再多的“世面”,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要听的,我说不出,更问不出。 他每一次的侥幸其实都只是掩耳盗铃般的可笑,他不甘,他纠结,禹文睿除了说好还能怎样? 顶着身体的不适,她在云层中快快地穿梭着。轻盈的云朵搬运着厚重的水汽打湿了她的身。禹文睿腾云驾雾,冷着脸负手跟在她身后。 禹文睿认得这个村子。这个小村子高产李子,就叫李子村。 “不仅李子有名,里头的糖人师父也很有名。”禹文睿指着客栈对过的糖人铺子胡诌道。 秦依然被劝着推着,百般不情愿地入了客栈随意点了几口饭菜。 李子村向来信奉神魔得紧,客栈老板一看她身上穿的是早晨那一伙人的同款,而且出手阔绰,便对她爽朗地拍拍胸脯,说了句“这位小姐,一看您就肯定是修仙大派里出来的,这顿饭,就算我孙某请你的啦”。 禹文睿脑瓜子多机灵,胡乱猜测一番就理顺了。秦依然也是好样的,一句推脱的话都没说:白给你便宜占你还闪东闪西的你是白痴吗? 本来打算随意吃几口就跟上大部队的秦依然不好推脱也根本不想推脱,一顿午饭吃得跟试菜一样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没吃几口的品相还算不错的她都打包让小二拿到贫民窟去了。顺便再运过去三大桶新鲜的白米饭。平日里被媳妇勒紧裤腰带的客栈老板也就当难得积次德,殷勤得不得了,人家说什么他自己也就顺着做了。 禹文睿有意讨好指了指糖人铺子,秦依然肚子涨涨的,那几个鲜艳的小玩意儿还真是一下子就虏获了小姑娘的注意。她微微笑着走过去仔细瞧,瞧那穿着红衣服带着发箍的猴子,还真是精致。 禹文睿探头:“要一个?” 她掏出三文钱,指指那个猴子:“老板,我要一个这个样子的。” 糖人老板却没应她。秦依然奇怪抬头,只见那老板眼睛紧紧黏在她的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老板?” 老板被唤回了魂:“好,好。” 秦依然手里捏着三枚铜钱,满怀期待地在旁等着。 她环顾四周:紧临着糖人小铺的便是一方湖泊,垂柳及面,依依扬扬。对头是大面积茂密挺拔的竹林,里头还隐约能闻见莺莺燕燕啼叫,右手边往前是个十字岔路,两边都装满了摆着各种吃穿用具的小铺子。视线再往前看,客栈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脸色很不好的男人。 一对上眼,秦依然面色一白,肩膀一缩,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就想躲。她像偷油老鼠般“蹭”地钻到了禹文睿身后,小小的身子有他挡着,还果真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藏了个人。 慕延气得都快晕过去了!他动动唇,咬牙切齿。 这时候,埋首捣鼓的糖人老板却笑眯眯地瞧着禹文睿后头的脑袋,“小姑娘,怎么见着如意郎君,还想着躲人家呀?” 禹文睿自然是有意掩着她,听了老人家的话,她还是忍不住自个儿探出了头。 秦依然从未见过慕延这样的表情与口气:比千年寒冰还冷,比三千尺上的风雪还刺人。 他狠着声冲她嚎:“秦依然你别装,你给我过来!” 第19章 18。 慕延是真的气急了。 尽管秦依然一路搂着他的腰踏着他的剑,贴得紧紧的跟连体婴孩似的,她还是感受到了对方源源不断的怒气。 慕延其实不是生气她和禹文睿在一起,而是她见到他时下意识的反应。 那个不过瞬间的画面,他想想就糟糕,简直是烦躁。 她在躲他。 于是他开口问得直接:“秦依然。” “啊?” “你干什么躲我?”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怕……怕你呗……” 慕延适当放缓了行路速度,头往后扭了扭,眉头皱得更紧了:“怕我?”怕我骂?我对你还凶? 秦依然额头抵着他的后背,高空的寒风都吹散不了脸颊的红晕。“怕……怕你……”怕你讨厌我呗…… “你变了。” 没有得到标准答案的慕延竟也似她,冷冷地甩出三个字就默了。 心里又痒又堵,堵得慌,痒得烦。 分卷阅读37 慕延这种反应,她是始料未及的。可仔细想来……他说的没错啊,她是变了呀。从前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可是现在她有了——会担忧,会心急,会故意扰他,会想时刻都受到他的注意……秦依然的小手在他腰间无意识地打着圈圈,出卖着七上八下凌乱的小心思。 她三两个挠他竟就缴械投降。他抓过她两只手握紧,暖洋洋的,秦依然脑袋靠着后背,窝在后头偷笑,慕延只当是这样能舒缓一下抓心挠肝的心情…… 慕延拢了拢她的双臂,提醒道:“抓紧了啊,我们得赶快。” 决定暂时还是抛却那些扰人心思的慕延加速前进,劲风吹鼓,金色同二人并肩,一柄皎月很快就化成光点消失在天际。 二人与原本秦依然一伙的小弟子们到达的时辰差不多,进了青蜀门慕延扯着秦依然就往一言堂。 刚惹了慕延的秦依然等于是少了块免罪金牌,跟着他请安问候喊人面面俱到,一丝不苟。青蜀门几位年前见识过她的长老只觉这姑娘简直脱胎换骨,另外几位则是觉得道听途说实在不是能人所为之事。 苍余是很护短的,当着几十个长老的面一句不问,也不解释慕延带小弟子来见他的原因,只瞟了一眼让她在身后候着,秦依然就乖乖垂手站着。 秦依然路上把之前遭遇的事情同他简单一说,大概是真的挺怕的,当时回想的时候还很紧张,她说得断断续续,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但重点抓得挺准:首先,魔族有个同璟妤长得一样的魔叫莲魅,她是此次捣乱青蜀门的罪魁祸首;另外,魔族还派了其他人来;最后,魔族起了内讧。 别看她当时慌得眼耳口鼻都被禹文睿有心无意地一股脑儿全闷在大袍里,人真要自强不息起来还是能咸鱼大翻身的! 一位长老把慕延拉到一边,简单讲述了眼下的情势:“已经查清了,那只魔是梦魇,以吸噬与祸害人类的梦境为快。因为无形游走,很容易躲掉甚至无视防魔塔的攻击。现在魔族的动向与根本目的还未掌握,但说来也巧,沧苒派的一本能净化透彻心灵高级心决,能让那魔无处可逃。” 当着青蜀门的面儿,这位长老说的话已然是很客气的了。其实这些语句由秦依然梳理再翻译过来即是:宝贝师侄啊,青蜀门这地儿没啥镇派宝贝,我们一本心法就可以解决的东西可以灭了丫满门! 她虔诚地挨着苍余后头暗爽。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小肚鸡肠,对几月前上青蜀门来的那逼急了挥鞭一幕念念不忘。 慕延也就顺着长老的说法,就着秦依然告诉他的那些也斟酌着向众长老与两位掌门大致交代了一下。比如像璟妤的事情他没说,自家事最好还是关上门来自己解决;魔族内讧这件事他也没说,因为说了也是白说,魔族改朝换代关你什么事? 慕延一个时辰不到的出现带来的是重要的并且青蜀门还未料到的消息,显然是又给沧苒长脸了。青蜀门的人闻言都捋着胡须面面相觑,小声交流;苍余则拍拍慕延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靠谱”的眼神。 玄青子脸上挂着的是真疑惑。与其说是疑惑不如再进一步说是古怪:“敢问慕师侄,魔族又援兵的消息你如何得知?” 这疑问是情理之中的。同秦依然对视一眼,慕延心里早已想好对策,他尊敬地拱拱手道:“回掌门,晚辈本是与掌门一道率先赶来青蜀门中的,但其间有弟子来报,晚辈的某师侄下落不明,晚辈忧心,便又追回去调查。好在赶来的及时,当时秦师侄正被一只魔缠着。”他顿了顿,与苍余对了一眼,继续道:“晚辈的碧瑶心法正巧能破那妖魔的诡术,这才有幸逃脱。” 说什么“有幸逃脱”……魑魅魍魉没了那迷离诡异的无影身形在人界基本便再使不出多大能力。换句话说,慕延当时已然捏住了那妖魔的致命一点。 一语刚毕,自尊心作怪的玄青子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你小师妹为何会被魔缠上。但好在慕延面色淡然诚恳,礼数周到,他也就着安慰安慰自己,与长老附耳了几句。 玄青子皮笑肉不笑,冲苍余浅浅开口:“仓掌门可真是有幸,能培养出慕师侄如此优秀的徒弟来。” 抿了好几口清茶的苍余此时乐呵一笑,轻轻放下茶杯摆摆手,“慕延作为师门大师兄,现在又是准掌门人,这只是他应尽的责任罢了。”话音刚落,苍余扭头又冲着慕延左右摆了摆食指,说:“慕延啊,接下去也要多辛苦你啦。这次权当是历练吧,要好好表现啊。师弟师妹们自然也要顾好,头可破血可流,沧苒的名声不可丢。” 语不惊人死不休。 玄青子有意无意地一震袖,带起一阵幽风将秦依然两鬓拂起。 夜幕的降临基本上是青蜀门现下弟子们最紧张的时间。每一颗心都惴惴不安地惶恐着今晚能不能安然度过。b 分卷阅读38 r 蚕食、掠夺、吞噬……轻者疲倦思绪混乱,重者身形甚至会随着梦境的被破坏而紧跟着消失。 那可不是在闹着玩儿的,书上详解过,幽冥一类在人界只有通过吞食梦境才能维持生存。若想寻得肉身寄存,那得将人的精血也一并吞噬掉。 残忍而无情。 青蜀门的客房一处,小半座山的屋子灯火通明。 沧苒大部分弟子都接触过碧瑶心法,不会的也被几个长老特别抓去严加看管照料了,此时人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儿:有下棋的,有聊天的,缝衣服的,埋头练功的,小厨房研习烹调的,甚至还有炼丹的……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掌门在外非常护短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成了每个侥幸的人心中的免死金牌。明明是命悬一线的事情,这时候却三五成群玩得不亦乐乎。这往日常年冷清之地竟被沧苒堆得热热闹闹的。 西蜀门守山勘察的不是没看在眼里,简直嫉妒又羡慕。只是……能怎么办? 怪只怪自家那人品差到爆的掌门太会触霉头了。 秦依然这时候倒没和师兄姐们在一起。慕延拉着她离了一言堂,三五个绕就到一处别院前。打扫的童子已经离开了,不过这里环境幽静,一尘不染,屋里还上了淡淡的熏香,显然是给上客搭的。 慕延一声不吭的模样可怕极了。他高兴的时候就像春日暖烘烘的太阳,那么到了他不快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冬日里满地积雪融化的天气,美妙意境,却冰寒刺骨。 他这幅模样,秦依然哪里还敢为非作歹,老老实实双手放在两侧,低着头一路紧跟他的步子。 慕延扭头就见着她那怂样,心里简直一阵气急。这丫头,往日的机灵劲都跑哪里去了?! 她觉得他凶,那好吧,他就继续凶下去吧。 慕延喊她一句,秦依然抬头看他,他双手负腰后,朝金丝楠门努努嘴说:“进去看看。” 秦依然一时有些惊奇与惊喜。 嗯?卖什么官子呢,有宝贝? 小姑娘从来都是这么的好骗。才一句话,她又恢复了笑嘻嘻模样,两颗尖尖的虎牙晃着他的眼,就像两根羽毛落在他心坎里……怎么这样,怎么心头又开始痒痒了? 慕延反复紧了紧拳头。 秦依然不疑有他,快步向前双手合在木门上。慕延紧跟着她上前,挺拔如松的身板立在她身后。 秦依然有意忽视掉了身后如野狼般双目放射着绿幽幽光的师叔,轻轻推门而入——里头收拾得非常整洁,板枰、榻屏、衣橱、书柜、镜台,休息的床铺上还放了两叠新的浣洗的衣物,简直是应有尽有。 与其说是客房,不如说是女儿家的闺房更为贴切。 面对着这比自己的小独栋还完美温馨、瞧一眼就想住下的屋子,秦依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还未惊呼,其实只是才吸了口气准备惊呼,整个身子被拦腰抱起离了地紧接着一阵旋转,嫣红的唇就被霸道地堵上了…… 师叔……大敌当前,为何你总是想着吃豆腐呢…… 第20章 这夜 “禹文睿这样对过你吗?” “没……没有……” “嗯……” “唔……” 好一会之后二人才分开。 慕延目光有些邪邪地盯着她,舔了下充血又湿濡的唇。秦依然红着脸低着脑袋,胸口一阵起伏,嘴上却死憋着,大气也不敢喘。 嗯?这时候……应该指着他鼻子冲他大喊“你为什么非礼我!”,还是应该娇羞一点,捂着脸跺脚说“以后人家就是你的人了”? 慕延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的……你就不能开口说点什么嘛? 秦依然捏着衣裙下摆的手心汗涔涔的。就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刻,慕延长臂一环,将她牢牢箍在宽敞温暖的怀中。男人血气方刚又细腻风情,他轻拢着她鬓角的发丝,柔情蜜意:“之前真是急坏我了。以后别再乱跑了……不管做什么,我一定时刻把你呆在身边。” 秦依然没吱声,双手自然换上他的腰,找准了舒适的姿势乖顺地蹭了蹭,脸顺势也贴上他的胸膛。 她现在的模样真是乖极了。慕延本还要再教育她几句,可胸口都被她蹭得酥酥麻麻的,哪里还有骂得出来的道理? 他双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肩头轻轻拍。泄气又安抚。 秦依然此刻的内心自是雀跃不已。 她扭过头,把正脸对着他胸口紧紧贴上去,鼻子压在结实的胸膛上都快变形。她的语气闷闷的,软软的,就像桂花糕般入口即化,又像沧苒的清茶般入嘴苦涩,咽下时却丝丝甜甜。 她说:“我喜欢你。” 再也普通不过的四个字,实已穿越了十几年的相 分卷阅读39 伴相知。 我早就知道了。他没告诉她。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脸离开胸膛,急急添上,“这是真的!我不喜欢禹文睿的!” 慕延笑了,他想起了前阵子因璟妤一事向她倾诉,她却自我剖析说对禹文睿有浅情。他故意逗她,用十分怀疑的语气:“哦?是吗?” 秦依然急急地搂着他掂了掂脚,头顶软软的绒毛在他下巴上一蹭一蹭的。“当然是了!当初的不算!现在我是很认真的!”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我的吗? 难道你心里没有我吗? 我才不信呢…… 慕延低头瞧着那明晃晃的虎牙,被她搂得简直心都快化了。他强装镇定,抽出手点着她鼻尖道:“等青蜀门事情过去了,我带你下山玩。” 小姑娘闻言,竟惊喜得双目发出光来:“青蜀门的事情又不严重!”过不了几天你就能带我去玩了! “嗯,所以这几天你先想地点,你可以去问问怀准,他去过的地方多。到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 “师父肯放我吗?” 慕延笑得更欢了:“你的岁数放在平常人家早就能嫁人了,有什么不行的?” 这是什么意思? 秦依然瞧着慕延的双眸中闪闪烁烁的,期待而欢喜。 一直到日落西山,夜色渐渐沉沉,满目苍穹星空,秦依然巴着慕延爬在屋顶上晒月亮。 慕延这么副轻松的样子,玄青子见了嗤嗤,慕华见了呵呵。他在傍晚的时候就召集了几个长老和同辈师弟师妹,仗着代理掌门的头衔,简单布置下去分工,各就各位之后,自个儿又爬回了客房带着秦依然上了楼顶。 说是今儿晚上的星相很不错。 按道理来说,魔族盘踞地的气氛总算阴郁而又诡谲的。 慕延向她解释:心上人在身边,不论是暗无星月还是满天繁星,望出去的总是最美好的天空。 这句话,也不知他在指秦依然的心上人还是自己的。 秦依然纯洁的小思想哪里听过这样的甜言蜜语?人都快捧着心连着人一起交给他了。 顿了一会儿,慕延接着说:“今天晚上我陪着你,你别睡着好吗?” 这种时光真是太好了,秦依然哪里舍得再闭眼。 碧瑶心法有凝心定神的作用,练的人有了它不易走火入魔、气急攻心,亦能明神净目,修炼至七层境甚至还能看清寻常妖物的伪装。 而练它的人大抵都是内心坚定的弟子,沧苒派中说白了毕竟都是清琼派的后备弟子,没一点心性是不可能的。所以碧瑶心法才会在沧苒中作为主修心法广为流传。 可秦依然不是。 她性子急,喜形于色,说风就是雨,好吃懒做,人生根本经不起大风大浪……她的剑法一点也不突出,会的也只有小女孩家家的软鞭,她反而在法术上有一定的造诣。 岩古一早就识她,再怎么逼她也不一定成不了什么气候;什么铁杵磨成针,女孩子青春几十年,打扮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等你把铁杵磨成了针? 这番话在岩古道长与他妻子妙法长老那儿得到了共识,便也没让她学碧瑶心法,而是捡了个能让身子冬暖夏凉的养生心法学着。 后来大家也知道了,有慕延宝贝着,自然派中也没什么人舌根能嚼到她脸上去。 慕延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十几年前,魔族的目的是他,所以才把璟妤掳了去,那么这一次,如果目的也是想继续打垮他,那么他们最大的目标便是秦依然。 秦依然整夜不睡自是有些困难,但他守在她身边,一有异样便能觉察。至于其他弟子,四面八方没处都有沧苒弟子严守以待,最中心部分还有两派掌门驻守,这次定要将那魔人一举赶出青蜀门! 夜晚惹人慌张。 偶有咚咚当当的声响就能引起大片哗然。一直到过了子夜意识渐渐进入混沌,没轮到守夜守山的弟子总算是浅浅一眠。 先前还磨叽着这么好的相处机会一晚上的时间她都觉得少……秦依然还没到子夜呢一早就睡熟了。 慕延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下屋顶放到床上。夜晚的风已经不凉了,相反窝在被子里的她眉头皱紧,有些微热。慕延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她松了松领口,在锁骨上下游离片刻后他即刻扭过头起身开了两面窗,微风披着月光透了进来,正好一个巡视回来的慕华被轻声喊住了。 “师兄放心,暂时还未有异样。” 慕延拍他一下,叮嘱:“凡事小心。” 慕华点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心里一口怨气吐出,哀怨地又瞅了慕延一眼。 慕延一点即通,但还是张口问他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玄青子!他哪里有点掌门的样子?”慕华忿忿,心绪起伏一下很大, 分卷阅读40 他歪着嘴说:“也难怪魔族不入侵其他门派,就盯准这青蜀门——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掌门的做派小气吧啦,也难怪要遭受这灭门之灾。” 其实如果知道应付莲魅的办法是碧瑶心法,那么根本就不用带这么多弟子出来。说到底还是青蜀门小心眼,对一向无事的沧苒派眼红又嫉妒,才特意夸大了对方的仗势。 慕华冷着张脸咬牙切齿道:“沧苒派来的人越多,牺牲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沧苒派,还真是见不得人安生。” 慕延心中也是这么想,但他口气淡淡,秉着教育的口吻拐弯抹角:“唇亡齿寒。万一此事掉以轻心,处理不当,青蜀门吃了大亏,我们沧苒门面自然也会受连累。再说了,他青蜀门是什么样子的哪个门派不知晓?一切不过和气为贵罢了。真要是哪天我们沧苒派有事,还不至于求助他家。” 隔墙有耳,慕延这番话是以意念传话的,拐着弯的又损又鄙,慕华闻了真是一阵痛快。 他冲他贱贱地笑着竖了个大拇指,眼睛瞅瞅里头问起了秦依然。 璟妤死的时候,慕华是在场的。他深切地明白慕延对秦依然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说的话也都是让他小心些。 慕延笑着谢过,“小丫头睡得迷糊,但不迭有他,还是让二位长老多担待些。” 二人又寒暄一阵,慕华被凭空盘坐在一隐秘树荫下的老者给喊过去了。慕延就着半掩的窗坐到了秦依然面前。 她的小手搭在被子外面,他拾起那纤纤细手软软一握,十指葱葱,她被他养得太好了。 仅是捏着她的手这一动作就填得他心中满满的。这一坐即是一整夜。 待到五更天明,小丫头挨着棉被还睡意浓浓。慕延坐起,四处活动了下僵硬酸痛的腰肢脊椎,也没打算叫她起来,推窗瞧四下去往掌门那儿报告的弟子们,他也打开了门。 绿苗吻露,四周有些泥土的芬芳,一阵氤氲的薄雾迫不及待地迎面而来,净洁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嘴与鼻,一阵通透直达丹田。 慕延飞到掌门那儿,也就是一言堂门外的时候,玄青子脸上带着费解,苍余不动声色地挂着浅笑捋着白须。 “那些妖魔鬼怪定是看我两派结合,实力太强,纷纷不敢觊觎了!”这是三代弟子的声音。 “魔族毕竟只派了一两人前来捣乱,没准还是只丧家之魔……许是大家先前过于恐慌了。”这是二代弟子的声音。 “哎,慕延师兄来了!”这是慕华的声音。 慕延给苍余和玄青子分别扣了扣首,淡然道:“诸位师弟师妹那边昨夜有否异样?我照看的秦师妹睡得很是香甜。” 众人纷纷笑了。 玄青子不得不也面带笑意,他身后走出来一个灵动的女子,微微面熟,慕延思索了一下,“啪”一声敲定了。 柳沛柔还是一副江湖侠女的装扮,一头乌发高高抓起,英气逼人,腰间暗红剑鞘一如她热情的问候。 她抬手就是一个抱拳,那架势简直比几月前碰见她时更为豪气,她笑着道:“慕延师兄,这回可还记得我?” 慕延点头道:“自然是记得了。不过你们青蜀门的床垫细腻柔软,我那师妹睡到现在还不肯起来。” 慕延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行得正坐得稳,一本正经毫无造作,可……可周围这一双双小眼神儿,怎么就这么渗人呢? 柳沛柔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她作深切状点头,也不顾自家掌门在场,急急说道:“慕师兄一身才华,女人如水,对待秦小师妹时,还得多多怜惜呀。” 第21章 21。 秦依然入眠初始,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眼皮子自然也沉沉,以为是今日受了惊又赶了好大段路累着了,便放任自己倚着慕延,毫无戒备地睡了过去。 好在一夜无梦,间或微醒时候她还瞧见床头微弱的灯光、闻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慕延已不在屋里,左右半掩的窗户各泻下半室艳阳。她草草洗漱完毕就出了房,外头竟一个巡逻弟子也没有。她跑远些张望四周,心里一空,疑慌兼并,她开始往一言堂的方向奔跑。 应该是都集合去了吧?是不是抓到那扰乱的魔物了? 虽然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没瞧见,但秦依然就这么乐观地想着,脚下步伐也紧跟着加快。客房与一言堂与青蜀门前山不过一座架天短桥,跑过了桥、穿过两边的经库兵库等小楼小房,一言堂就在百级阶梯之后。 经过经库时候,她匆匆往那儿瞟的眼神一个恍惚,紧跟着身子僵在路上——哎?那经库与池塘边上的不就是慕延嘛? 笑意瞬间布满整张苍白的脸。 不过紧接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慕延站的边上,也就是在池塘上空,平白无故地冒出两团黑里冒红的诡谲黑气,似迷雾又似阴人瘴气,那黑气里头分别 分卷阅读41 隐约可见一个紫衣女子的倩影和一个漆黑戴帽男子。而慕延手握皎月,竟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 黑气渐渐消散,二人的身形开始实质化起来。而紧跟上的,是那女子猖獗狠戾的笑声,通天彻地。 秦依然抱着双臂,隐忍着她那可怖的小声激起来的、迟迟没退的鸡皮疙瘩,捡了根树枝就近挨着兵库藏身,躲在树底下窥探。 从这个视角来看,慕延侧身对着她,那漆黑的男子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了一个魁梧高大的形象。而二人交错间,那妖艳女子好巧不巧正对着秦依然,她衣裳暴露,浓妆艳抹,殷红饱满的双唇不知是天生如此的还是抹了唇脂。她与慕延对视着抿嘴浅笑,秦依然在侧看得面色发青,真恨不得立刻跑上前去挠他。 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呢?! 那个黑衣男子单膝下跪了,妖艳女子侧腰而立,款款而盈盈。这个笑声很熟悉,她记得,就是昨儿个在安宁村祸害石头的魔女!当时她早就吓傻了,风沙肆虐,都没看她容貌如何! 当时禹文睿管她叫什么来着?哦,莲魅!她听到了禹文睿喊她叫做“莲魅”,也闻见了莲魅喊他叫做“九尾少主”! 对了!是的!很久以前,禹文睿在很久之前是不是也说过这个名字?当时也是因为情况紧急,小命都快不保才忽略了。现在多方东西都聚集到了一起,回忆如放了闸的洪水般如猛兽汹涌澎湃而至。 秦依然皱着眉,摁着太阳穴轻轻揉。 她自顾手忙脚乱了一会,种种迹象的串联,前因后果……发掘窥探到了小秘密的她兀自神伤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慕延和璟妤在她湖畔叙旧,她在万兽谷黯然神伤,禹文睿原本似是要来讨她欢心,而她根本无心作乐,而他当时说:“你这样,是不是因为慕延和莲魅?” 慕延,和莲魅? 秦依然双目不由自主地黏上了对面那个妖艳的女人。 长得的确标志,身材也非常可观。可她们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气急地扒着书皮树叶,再三从头到脚地搭梁她:一副花魁相。 慕延同那漆黑的男人小声交流,妖艳女子时不时在旁插嘴轻笑,声线娇媚水灵,笑声是观众一直听见但也永远不知道怎么发出的“呵呵呵呵”…… 切,还不就是个酱油么。 秦依然三观实在不正,一个美女就让她很快就摈弃了正确的窥探目的。 比如,那莲魅说着话笑着脸,双手顺势搭上了慕延的手臂。 还好他抽出来得快。 比如,二人语毕,莲魅一脸真挚地凝视着慕延那小白脸,左手上提眼看着细长的指甲快要抚上那白嫩的脸颊,慕延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瞧见这一幕的秦依然面露喜色地点头:嗯,果然还是那个不近寻常女子身的正直好师叔呀! “那么将军,莲魅也告退。”莲魅脸色尴尬地欠身弯了弯膝,不低的语调自是入了秦依然的耳。 慕延点头,声线平平一如既往的温柔:“辛苦你了。不过——” “什么?”莲魅控制住了那团黑雾消失的速度。 慕延顿了顿,他说:“你还是,原来的容貌样子比较好。” 莲魅闻言却有些讽刺般地轻笑,她道:“原来的模样好?那你为什么不要?” 哎,将军? 为什么是将军呢?她为什么叫慕延将军?他们又没在下棋…… 秦依然这时候终于幡然醒悟,自刚才到现在她的注意点根本就错的离谱了呀啊! 怎么来就怎么去。莲魅和黑衣男子的身形被包裹在越来越浓郁的黑红色如烟烟雾内消失不见。 还是那偌大四层楼藏满历史典籍的端庄肃穆的经库,依旧是那个纯洁清澈、青树翠蔓、蒙络摇缀的小池塘。慕延静静地怵那站了一会儿,秦依然正扒开盖在脸上只剩了些许错杂小枝干的数条伸脖子张望,不想对方旋然转身,摆正姿态,正面对着她。 慕延只是一个眨眼,便负手立在了她面前。 举着的树枝犹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早不知去向,秦依然早就傻眼了。连惊都来不及惊。 “你好。”只见近在咫尺的“慕延”身子微微前倾,他伸出一只干洁好看的大手,四指并拢稍弯,放在她胸腹前。 慕延从一言堂出来后又在青蜀门四下转悠了半晌才收了剑,同慕华一起慢慢悠悠往客房走的时候还偷偷在演武堂门口瞟了几眼正在舞剑或学法术的小弟子。 由于沧苒派弟子的冲击,青蜀门的弟子自然不甘示弱,人家有心法护体,他们这些没有的,能强上一点是一点。 往前走了许久,慕华还不忘指指点点,一手端着手肘,忍不住调笑:“要是换个掌勺的,还真会是锅香气四溢的粥。” 青蜀门虽然偶尔争锋相对,但同道皆知底子里还是向善的。这也是 分卷阅读42 为何它一直没被有心人击垮的原因。 慕延心中明朗,嘴上没接话,反倒换了个话题,说:“今早收到门派的密语,那里一切都正常,似乎不是调虎离山。” 慕华先是眉头一拧,接着作沉思状:“哦?那就奇怪了啊。” 夜里不再出手,目标又不是沧苒派,那……魔界的内乱引发到人界来了? 慕延胡思乱想着走,给慕华安排的住所在慕延后面一幢,就前后隔了一层墙和一滩花圃。慕延闲来无事,见自己住处房门依旧紧闭,便起了玩心,硬要进慕华房里坐上一坐。 慕华昨夜整夜没闭眼,皱着眉扬着声把慕延揣进了客房自个儿一溜烟地回房睡觉,房门关得震天响。 秦依然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柜前捣弄头发。 慕延就看了一眼,坐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秦依然隔着铜镜看他,慕延心情很好,脸上还笑盈盈的。她脸色有些欣喜而无措,习惯性地碰了碰刚插上去的珠钗。铜镜中的她嘴角微微一扬,映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 她转身,发现慕延正对着她瞧。此时此刻,他一左一右两眼合起来的眼色叫讶异。 即便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瞧着她,慕延嘴上没有半滴迟钝反而问题很多:“今儿个是什么节日?你怎么上了粉画了眉,摸了胭脂还涂了唇脂?” 秦依然给了他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她慢慢走上前去,款款而盈盈,若有似无的笑意尚在嘴角,眸中早已媚眼如丝,让人不舍游离。往日她穿齐胸襦裙都宽宽松松的,今日换上了这少妇般的曲裾身材简直尽显。 她绕到他座椅后头,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搭上他的肩。也不知是衣裳熏的香还是少女本身的香气,美好无比的味道在他比翼萦绕徘徊。 说慕延毫无反应那才是不正常的。他凝着肩头的纤纤十指欲开口说些什么,秦依然的声音柔柔软软,却又期期艾艾,也是无比直接地堵住了他的话头。她说:“我一直都幻想着能有一日,像这样,穿着这样,站在你身侧。” “可是你一直都很忙,都没空理会我。” “厨房里有你最爱吃的糯米鸡。” “秦依然”抿嘴轻笑,声线轻柔中带些小女生的娇媚,“我最爱吃的是龙凤水晶糕。” 迅雷不及掩耳,慕延已然站在五丈开外,神色冷静而沉着,拔剑笔挺而立,锋利的剑芒直指对方咽喉。 “秦依然”就这么隔着椅子看他,坦坦荡荡,眼中戏谑而不惧。 慕延眼睛微眯,厉声道:“你就是那只叫莲魅的魔?” 莲魅浅然一笑,释然而又带些恨意的那种。她一直都盯着他漆黑深邃的双眸,脸上的表情叫做痴迷。 痴迷于他?怎么痴迷上的?疯了吧! 莲魅笑:“我当是你们男人能有多痴情,不想旧情人回来之时,你与璟妤的关系,竟同我想象中半滴不似。更可恶的是,你竟还和这个死丫头,订了情!” 慕延脸色动了动,但始终未说一词。 莲魅轻易步子绕出椅子,“我以为坚守自己的那一个和认为现状才是最好的我,我以为两个之中总有一个能得到你这张皮相。真是可惜……竟然敌不过一个黄毛小丫头!”莲魅扶着秦依然的脸,细长的指甲划过吹弹可破的皮肤,慕延这时候才感到心下惶惶。 第22章 22。 慕延向前迈了半步,神色凝重严厉道:“住手!不准碰她!” 莲魅抚着脸颊,眼中尽是嘲讽。秦依然又何曾用这种眼神瞧过他?慕延瞅着就心烦,情绪不稳且急躁,只想把那妖怪从这副身体里扯出来狠狠撕碎了她去。 她嗤嗤一笑,挑衅道:“我现在就在她身体里,你能拿我怎么样?杀了我?嗯?” 慕延收了剑,适才激进不已,这才陷入了沉默。他眼色沉沉地看了她半晌,暗中不停吞吐纳气,忽而望向窗外随风而落的树叶,心境这才稍稍有所平息,遂开始前思后想了一阵,他再看向她时,已经没了之前的锐气与失态。 那眼光太慑人,与那个人的如出一辙。莲魅忽而心下一缺,空了一拍。 “你是怎么进去她身体里的?” “魔气刁钻霸道,我自可销声匿迹,不引任何人发觉。”莲魅很不屑地说,“你本是成大业之人,如今却只能屈尊于此,真是令人唏嘘。不过——” “什么?” 她声音突然变得婉转温柔了些许,“不过,只要他的大业能成,你也算沾了光,也算没差了。” 他?他是谁?魔族眼下正在内战,这个他……也许大致该是一位领袖? 慕延默。 莲魅倒是很欣赏慕延这个沉着思忖的模样。那真是……真真像极了他啊。似十分相同,二人却又有百般不同。 一个心念伊人,一个无情 分卷阅读43 无牵挂。一个爱憎分明,一个心底压着滔天恨意。一个温软如玉,一个嗜血如命。 命运的齿轮无情辗转碾压,造就的竟真是相同而又矛盾的两个人。 慕延沉默良久,莲魅看着他,脚下却不自觉地走近。 她贪婪,她贪恋。二人的距离仅仅只剩半尺……满目柔情的她甚至已经伸起手臂,葱葱食指蜷着在他的小白脸前定格。 慕延快速仰起头冲她邪魅一笑,那两张重叠的脸瞬间冲击上莲魅内心最柔软的一块——说时迟,那时快!挨着对方错愕的劲儿迅速从腰间佩带里唤出了粉绿翠色宝葫芦形状的甘露珰、直直朝莲魅左边心脏处摁去! 莲魅闭眼捂着心脏处,刺耳的鸣叫让人的三魂七魄都晃了一晃!做完这个,他早就被莲魅身上散出的无形魔气给震飞了去,狠狠摔在后头书架上,头顶一根房梁都是被震了下来。 顿时,饶是慕延也是眼冒金心。好在那房梁横在慕延脑门前二尺,他心中大叹走运,啐了一口嘴边淡淡的腥味,迅速从书架底下抽剑爬起。 甘露珰汲取天地精华自成仙露灵草,后又被上神采摘培养释入灵力,经过长年累月的滋养,竟有了能抵御最霸道的魔气的灵物。这物实在是稀有,苍余早上偷偷给慕延防身的宝物就是这个,毕竟此次他几乎是独挑大梁。成,是众望所归;不成,则门人会大失所望。 他与慕华交谈时,慕华还让他好好收着,千万别给弄丢了,就算回去秦师妹讨要也别给她……谁知,他却用得果断。 能不果断么?机会只此一次啊! 他是不知对方为何会失态如此,他困惑,但他更顾不得其他。 莲魅捂着泊泊散着乌气的胸口,神色痛苦不堪,而那双瞳却摄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猩红色,诡谲而阴鹜。她颤抖地指着他,失声怒吼:“你!啊!你、你竟然——” 慕延笔直地站着,一言不发。整个人沉闷至极,犹如火山爆发前的安然前兆。 他声线平平,甚至可以说是淡淡,可他吐句一字一顿,如万年玄冰般透着寒意:“你就不该拿我最珍爱的人的性命开玩笑。” 莲魅眼角有泪,却也容不得甘露珰再肆意在她体内侵蚀下去,她撕心裂肺地仰天痛喊,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迅速在楼房间穿梭横行。 “抓住他!就是他!”玄青子遥遥即见那可疑黑影,一手指着那儿发出一桩冰柱,语气是终于解了恨的痛斥与果断。 怀准怀木同几位青蜀门的弟子很快就四面八方地涌去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那黑影却只是桀桀一笑,随即大袍一挥欲隐匿身际。这时怀准从正东方冲出,背对着金色光轮的瘦弱少年浑身散发着如太阳般神圣又威严的魄力。见他冲出,怀木嘴上喊着“师弟小心!”自也向前,而后几个青蜀门人也豁了命地向那黑影冲去。 怀准心中碧瑶心法念起,在他靠近他三丈之内身形早已形成一层透明的防罩,此刻的怀准耳清目明,外人看来正在隐去的身形在他眼中暴露无遗。 就在那斗篷里的人完全变得透明的刹那间,怀准与怀木眼神一个对视,几乎同一时间他们点头,默契地双双送出致命一掌。 可惜送出的两掌都未到致命位置,距离心口偏离了一寸,好在也是给黑袍人打出了一口恶气。魔族行动都听凭意念而动,他身形速遁,这次饶是怀准也跟是不上,只能忿忿锤拳。 怀准怀木行到苍余面前禀报,苍余好坏不说,只是捋着胡须淡淡说了句“退下吧”。 玄青子站在前面,挥挥手就让他们散了。定了半晌,他才转身,面色再不似先前的张狂反而有些动容,他给苍余和其身后的几位抱拳,轻声说道:“多谢沧苒小兄弟们出手相助。” 怀准从后站出,回敬一个礼:“分内之事,掌门言重了。” 苍余已经让慕华和柳沛柔先行过去慕延那里了,适才莲魅的动静太大,想让人不发觉都难。 慕华与柳沛柔路中没多交流,急急地赶着,正下了剑提起往屋子赶,不料凭空被一人一刃拦下。 来者一身白衣,高束起的长发炔炔。 柳沛柔是认识的,这不就是她那位朝思暮想的美男子? 当初的信誓旦旦,现今再三回味却如正宗刚开封的老坛酸菜般让人一舔舐就牙酸得要人命。 只怪当时太年轻。 她手心捏紧了锐利长剑,往常轩昂的眉宇间此时此刻添上了些许愁眉。 慕华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认识禹文睿,大师兄的情敌嘛。十几年前见过一面之后,这些年间他偶尔下山也见过两三次,不过也仅限于偶尔。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天赋异禀的外族人。 柳沛柔知道他的身份,她以为慕华不知,其实慕华也真的知道的不是很多。她便向前几步以防慕华走近他发现蹊跷。她冷声地问,喉间是不自觉的颤抖:“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苦涩,禹文睿甚至觉得她眼角含泪。 慕华瞧这二人多似有情人呐?自觉地 分卷阅读44 没出声打扰。甚至还后退了些许。 微风拂过,屋内隐约可以闻见桌子到底砰砰乓乓的细小声音,慕华心中有些急,柳沛柔自然也是急。 “你如果又来捣乱破坏,这次我定不会让你下得了山!”这话柳沛柔说得底气足足,十分中肯。 禹文睿负手而立,不置他否。 他的视线绕过柳沛柔直抵慕华。 他声色硬朗:“如果不想慕延和秦依然没命,现在就去开门。” “你怎么不去?”这是柳沛柔的声音,“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慕华师兄开门瞬间使阴招。” 禹文睿闻言嗤嗤一笑,戏谑地瞟她一眼,往日的情分荡然无存。他说:“沧苒派与西蜀门是全然不一样的。与我而言的情分,也是分孰轻孰重的。” 他这番绝情刺骨的话,柳沛柔颤抖的双手都快握不住剑柄,几欲落下泪来。 不过,也没待到慕华开门,那客房脆弱的小门直接被魔气冲开,一股冲天浊气自内咆哮窜出,慕华大喝一声小心,禹文睿半搂着柳沛柔、捂住她的眼鼻,疾速滚到一边。 而里头,秦依然软软趴趴地脸朝地卧在几根硕大房梁旁边,慕延斜着身子紧挨着卧在秦依然旁边,左手整块掌心压在她脑勺下头贴着地面,嘴角还残留着殷红的残血。 第23章 23。 禹文睿有心一助,柳沛柔信念这一刻永恒。奈何良人实在不解风情,沉声喊了秦依然的名字轻轻放开她后立刻狼狈地爬起身往屋里冲。 他又气又急地扒开慕延环在秦依然腹上的手,打横将不省人事的她抱到了外面。回过神来后这才发现,慕华适才与那团魔气撞了个正着,直接被撞射出几丈远,此刻正用剑支撑着身子的重量,单膝着地跪在大片被削去三分之一绿竹的竹林前头。 禹文睿看不远处苍余众人急急而来,直接冲他说:“慕延在里面,昏迷了。” 他轻轻把秦依然放下,后背依靠在慕华半跪着前边些的石凳边。他扶着她,颤抖的双手轻轻摇着,无济于事,他催动内力掌心紧紧贴着她的,一股股电流钻心的酥麻与暖意自掌心渐入心脉。 苍余玄青子一行自是也到了。 不过苍余倒没多注意禹文睿这边,匆匆瞥了眼禹文睿心中便有了计量,这小姑娘该是没什么大碍,也就暂且没多搭理。怀准平日里是最崇拜慕延的,就连他捧着碗吃面条的样子他都崇拜都要学,这时候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就像头发狂的小狮子般沉声吼叫着慕延的名字直直往屋里冲了进去,见到慕延平躺在那儿,也不探他气息几分,直接倒头,尚且稚嫩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哇——”的一声,撼天动地。 慕延其实在刚才怀准咋呼咋呼进来时候就恢复些意识了,只是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只想再装死休息一时半刻。只是……只是这谁家的孩子啊哪有这么熊的啊,怎么没探口气就开始给人上坟啊?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适才莲魅发狂之时冲撞到了他的胸膛,而后他滚落在地,几块下塌的房梁都有幸没砸到他,只是就这么直直砸在地上也震得他胸口一阵闷疼,吐了两口血。这不,昏死过去后终于恢复了意识,熊孩子就是脑袋大得有优势啊,他都觉得肋骨都快被这熊孩子的脑门磕断了…… 门外,怀木和几个青蜀门弟子站在禹文睿身边守着秦依然。禹文睿暂且回绝了他们要带她去别处先安顿检查的说法。小姑娘也算争气,受了些许暖意后指尖与眉眼均有了些动容。 禹文睿手掌枕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见她有了知觉,本紧紧悬着的心顿时有了着落,一阵空洞无助之感莫名袭来。颤抖之初,他竟几次眼红。 “唔……嗯?谁在哭?”连秦依然都被他哭醒了。 禹文睿将她歪歪扭扭快掉到地上的上半身扶扶正,刻意压低而想遮掩微颤的声音哑得厉害:“他以为你师叔死了,正在吊丧呢。” “啊?”秦依然心里猛然一空,整个人都愣住了。 禹文睿被她的样子也是一吓,随后拍拍她的背,又软了些声音,安慰她:“他胡来的,你师叔的命硬着呢,哪能这么容易死。” 禹文睿说了大段好话,可还是敌不过秦依然赖死赖活的一句“我、我要去看他!”。 他扶她起来的时候,在屋里兜了一圈的苍余也总算注意到了这边,他不动声色地给玄青子介绍:“那是一位隐世的少侠”。 禹文睿让怀木把秦依然轻轻扶起来,远远地、谦卑恭敬地给两位长老行了个礼。 玄青子眼下哪顾得上这些?吩咐了跟在身后一脸黯然的柳沛柔好生照顾秦依然,他与苍余便去问慕延适才发生的具体事宜。慕延此刻尚且心脉不顺,苍余非常果断地打断了他说的“掌门快追!那莲魅被直击心脉,魔力大退,恐是要有一段时日无法使用空间法术来往于人魔两界!”。 苍余瞧着那张憔悴的面孔,真是又惊喜又心疼。喜的是自 分卷阅读45 己一手培养长大的弟子终成大事,沧苒与他自己以后都会有个很好的未来,心疼的自然是这孩子做事虽然认真,但也实在拼命,就连面前站着个魔族人都关上门挽袖子自己闷声苦干半宿,这到底算是老实还是逞能?直到后来苍余问起,慕延那时候羞赧着解释是当时情况紧急并且事态严重、自己当时也忘了发出信号求救之后他才定下心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去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半分。”苍余细纹遍布的手掌轻轻按上他的胸口,慕延难得不顾形象地咬牙切齿,大呼好痛。 苍余起身睨他,负手恨恨地道:“肋骨断了好几条,我看你啊,活该独自逞能!接下去半年都别出门了!” 被怀准扶着半靠在他身上的慕延低头,默不作声。 柳沛柔这时候进来禀报,说是秦依然没有大碍,可否先带离此处,择地安顿? 玄青子自然不迭点头,吩咐得细腻:“就安顿在翠竹园内吧,那儿依山傍水风景好,卧房也有三四间。小姑娘出了这种事心中难免恐慌,你们给她去熬些定神的东西,周遭也不要吵闹。我和苍余掌门处理好此处的事情后会过去。”玄青子此举是念及了秦依然和慕延隐隐绰绰的情分,连带着还有屋外那位隐世少侠。 柳沛柔应着出了门。 苍余就着给慕延吃了颗护心丹先护住心脉,弯了弯腰与怀准一同将他搀扶起来走出了屋子。 玄青子处理后事。 大家都先不约而同地没提莲魅的事。 唇亡齿寒,两只重伤的魔在人间交互相依,此地又启了防魔塔,光靠着他俩现今的力道,空间法术放不了,这西蜀门也是出不去的。 除非有人来接? 怀准路上给苍余说了些许顾虑与假设,苍余却只是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不用:“怀准,莫非你已经忘了,我们来西蜀门的目的吗?被魔族入侵的是青蜀门,我们只是从旁援助些许。若是事情都让我们门派的给办了,有什么好处?青蜀门难不成会成为我们的支派?” 其实苍余想表达的是:事情主要还是出在青蜀门地盘上,若是让世人知道了这次驱赶魔物明里暗里其实都是沧苒在出力,青蜀门的人连妖魔长个什么样、有什么本事都不知,那也太囊了吧?沧苒是客,青蜀是主。从来就只有客随主,哪有主随客的道理?万一他们沧苒真要争这功名、出发多方弟子势力将那两只魔一网打尽,到头来也许恰恰会落得个吃力不讨好。 凡事还是点到即止吧。 怀准受教地点点头。他心里默想:到底是师父,一直闭眼没吱声的大师兄定然也是这么想的! 慕延此刻脸色愈加苍白,许是之前的伤痛现在跟着活动的筋骨连带着一起震痛了起来。苍余看他脸色苍白的模样不知多心痛,搀扶着他一边运气让他的脚步变得轻盈些,用治疗术为他稍微止点内血,可气他受的基本全是内伤,弄得一个不好会落下很深的后遗症。 慕延的屋子挨着秦依然在她隔壁。秦依然喝了宁神汤此刻早已安然入眠,慕延叮叮当当的一阵嘈杂脚步声都没惊醒她。 禹文睿搬了半躺的摇椅和她脑袋朝着一个方向闭目养神,柳沛柔已经走了,去向玄青子禀报情况。 二人在一起时闲话不多,只是柳沛柔看二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彼时的禹文睿一颗心都扑在秦依然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她? 现在细细再拾起想来,他扭头静静瞧着秦依然的睡颜,原本毫无遗憾愧疚的心,竟在此刻就这么隐隐作痛起来。 她于我,我于你,这微妙的感情是不是大相径庭? 我在最美的时光遇到了你,却没在最好的年华守住你。 人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禹文睿与柳沛柔,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第24章 24。 沧苒派自苍余祖师父那一代起,便有偃术流传下来。 偃术,通俗些就是古代的机械师,精通于创造、操纵甚至附灵各种成型的器械,为己所用。不过偃师在世俗人眼中都不太好,大多会被归为神魔鬼怪、奇门异术一类,故相对于修仙门道而言,偃师的数量稍显珍稀,且他们大都对偃术投入非常狂热的感情,居所一般都隐匿于市井或深山独居。 曾有短短数十年偃师数量到达过高峰,可由于当时门派中的人力物力十分有限,千年手记古迹非常难寻,并且偃师一门相较于修仙问道需要更多的天赋与创造力,所以一直到慕延长成为止,偃师一门渐渐败落。而如今派中剩下会偃术的,仅仅只局限于那几位闭关修行于竹林深处的年迈的长老们。连苍余也只会说,不怎么会做了。 门派守家的太上长老其一便是给那木头做的偃甲鸟附上灵符,嵌入传音石与寻路软玉,才给远在青蜀门的苍余捎上口信的。 传信这活,单独派上一个弟子总比一只信鸟来得不可预料得多。苍余当时让慕延去请动那几位太上长 分卷阅读46 老出山照料,其主要就是看上了他们这般出神入化的偃甲技巧。 刚给慕延去了淤血接了骨动了大手术的苍余这时候在慕延屋里坐着品茶,偃甲鸟扑腾着古铜色混金短翅破窗而入,飞落在苍余手臂上。小东西嘴巴尖尖的与一般飞鸟无异,体态还比一般飞鸟得大。就连它黑棕色的两颗绿豆般大小的眼珠子都会时不时地左顾右盼恍惚一下,当真是惟妙惟肖。 苍余起初还有些惊讶,心念一动说了句密语解了偃甲鸟里传音石的小封印,只有饱经沧桑又内力浑厚的垂暮老者才拥有的声音缓缓在这安静的房屋里传唤开来。 “苍余掌门,尔徒璟妤,就是受到魔剑避方剑灵侵体的那位女弟子,这些浑身剧痛抽搐,天天日夜不能寐,命数不久已。吾等见其实在可怜,就喂了龙涎露为其续命。门中一切太平,望苍余掌门放心。” 这短短两段话,看似简短实则非常的漫长。待到苍余听完,他本捋着胡须的左手忽的下坠,无精打采地落在腿上。 慕华也在场,他心中虽是一惊,手上挤毛巾的速度一缓。 见风使舵,他还是没胆量开口问。 师父的脸色太差了。 都说老人喜欢回忆,谁说不是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无心练功的时候,任是慕延、苍余这种修为与定力的人都不能对曾经的憾事完全抛却。更无用遑论对就在他身边服侍着走动着的爱徒璟妤了。 璟妤和慕延都是他一手带大的,二人感情深厚,悟性同高,在他眼中堪堪门当户对,金玉良缘。 说实话,苍余对慕延和秦依然的赞识度都没有对他们的十分之一。 可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吧。 谁能料到,魔族放怪物大肆入侵,甚至利用了上古神兽白矖之力,到头来,为的,却仅仅只是璟妤一条人命与慕延十年的消沉。 后来,璟妤归来,苍余虽说并未有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但还是上了头。即便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处处都念着她的好。 归根结底,他还是老了。没法像慕延一样有了寄托、只要对自己对别人够狠心便能转移目标。 他不行啊,真的不行啊,那可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慕延之前英勇无比:挡房梁、护师侄、只身一人巧用甘露珰大伤莲魅……其实在被抬到翠竹园后经过苍余一番外敷内养移花接木,其肉体上真的是十分痛苦的。 他有几次简直都痛晕过去了,接着过不了多久又再被痛醒。周而复始,半掩的窗户里溜进来的微风都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冒冷汗,房内房外偶尔的进出与慕华做事时刻意压到最低的动作与噪音在他耳朵里听来都是巨讨厌的杂音噪音,嗡嗡嗡嗡嗡。 慕延几乎就是瘫痪在床上,腿不能蹬脖不能动,更别提什么侧身睡觉了。他就一直这么熬着,实在脑袋涨得厉害就轻声哼哼几下,一口怨气全往自己肚子里咽,谁让他浪、他逞能呗! 不过虽然是两败俱伤,不过长远来看,他还是打出了风采打出了一定的优势的,给个赞! 他阿Q一般矛盾的情感一直持续到那偃甲鸟开口之前。 “师父。”慕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段时间以来,心里存放的疑虑实在太多,他虽自认在师父面前自己并没有大师兄那般恩宠,但他还是冒死问出了口。 苍余,苍余虽然面如菜色,但在他心中,其实每一个弟子都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我给你们同样的机会,同样的爱护,同样的本事,而只有能力,是你们自己的。 他从手边端了刚倒的一杯茶放在旁边的位子上。 慕华知其意,尊敬地坐下。 原来,十一年前璟妤被魔族人抓去,而后音信全无。魔族共有七柄上古魔剑,皆已形成剑灵,分散落手于魔族七位至高无上的长老手上。 避方剑即是其中一柄。古书中皆有记载:避方剑较其他几柄魔气微弱,煞气极强!而年过百岁的太上长老们与魔族多有接触,他们不大会认错。璟妤在深夜子时,身上有压抑不了的煞气溢出,直上云霄。虽然有蔽魔石替她掩盖,但毕竟没有逃过慕延和苍余的眼睛。 苍余的声音有些颤抖与悲怆:你不知道吧?璟妤的双手无法接触活物。触树皆枯,碰生则死。 话及于此,慕华已经忍不了了,他低声惊叹,情不自禁地羡慕道:“慕延师兄的造诣简直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呀,我只当是奇怪,却对此一丝一毫也没察觉,慕延师兄竟能与师父一道感受!” 苍余闻到他说的,声音顿了顿。他垂目三思,望向他的浑浊又清明的双目带着异样的“你懂个毛线!”的情绪。 第25章 我都跟他 魔族多半是将璟妤 分卷阅读47 的半魂用特殊阵法拖出,与那避方剑灵融为一体,二人分别化为两个性格迥异的身形。人有三魂七魄,故而融合又分离的两个人拥有着不同的性格而后渐渐发展成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过,若是那避方剑灵遭灭,那璟妤……恐也难以逃脱。 “关于慕延。”苍余眼角瞥了瞥眼床上脸朝上平躺着的男人,在心里苦叹一口气。慕华见其为难,哪里还敢要求再多?正当他欲开口说不,苍余知其所想,无碍地摆摆手。 “慕延今年也才二十七八,再往后过十几二十年,那时候的修为啊……别说你了,连他自己都会发觉异常。迟早的,这事瞒不住。”苍余这么给他解释道。 自己好像湖口问了个很不得了的问题……闻言的慕华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纠杂分错的片段散落在脑海中各个角落。 那就按照时间顺序说起吧。 慕延是……那一年我随前掌门受邀于璃国大祭司而前去璃国一古城池应约。璃国历史悠久,那里盛产青竹与参天古木,风土人情非常浓厚。当时我们暂居在城主府中,他们对待我们十分热情,大家的关系都很不错。 有一天,掌门同那叶姓城主一道去麓山大祭司府上了,我与两位师弟出门闲逛,经过下人屋时偶然间听到了他们在讨论说:城主府开外三里处的一只渠井口旁被闲弃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那孩子啊,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抛弃了,现下正嘤嘤啼哭着,真真是可怜。 “那就是大师兄?” “嗯。” 后来我和师弟们就把他带回来了。当时他的气息很古怪,锋利的剑气与黑色煞气浑然结合,交替在他面上出现。师弟们想要快去禀报掌门,我让他们缓缓。不过就过了一个晚上,那孩子就如常人一样了。 “那是谁将他放在那里的呢?” “没有头绪。不过慕华啊,那口渠井,绝对不同寻常。不过当时没来得及深究就和掌门一道回去了。后来忙于修炼与公务,慕延也健健康康,我也就将此事慢慢埋入了尘土。”苍余这时候的脸色略显苍老。 回忆催人老。 后来,掌门赐了他名,亲自收他做关门弟子。 之后,慕延反反复复的。不过前掌门当时已经无心教任了,很显然,如果有心掌教,必然会发觉并且允以处置,掌门师兄却只是选择了忽略。 过了三年掌门退位把位子让给了我,我便收了他做大弟子。本意愿其实是想着将他收在自己身边日夜教导,如此就算他身体上出了什么毛病问题我也能及时解决。不过,慕延当真是慧根清奇,剑术法术这方面,他的悟性与机缘也是很足的。 他无论是剑术还是行事,这些年里都是无往不利啊…… 苍余和慕华说了很多慕延的事情,从小到大,琐琐碎碎。十一年前的大战现在提起来还是有些让人心悸,苍余还说到了当时那个黑洞里冒出来杀了璟妤的人影。 他说:“那个人,在某一刹那间,和慕延幼时的气息很像。” “而且啊,”苍余紧接着说,“之前不是说璟妤身上有煞气吗?你想啊,慕延这才几岁啊,连那么点滴的煞气都能观察到,他靠的其实不是自身修为,而是本能啊……” 慕华眼皮一跳。 本能?! “什,什么……意思?”慕延终于睁开了眼。他装死不下去了。 苍余早知如此,面色淡定。反观慕华,那表情简直就像是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个正着的窘迫感…… 他偷偷瞧了师父一眼,把头转正后更加汗颜了…… 慕华讨好般笑着扶着慕延让他坐起,给他背后支了只长枕头让他靠着,坐在床头变戏法般摸出一只色泽亮丽的橙子自顾剥了起来。 手剥橙子总是会溅出许多酸酸气味的汁水来。一时间,整个半通风的屋子里蔓延开来满满的新鲜橙子味。 慕延叹了口气,瞪他:“怎么做事比秦依然还没脑子?剥的汁全落在被子上了。” 慕华更囧,快速跑到窗户边,脑袋与双手伸在了窗户外头,对着满目的绿色继续剥…… 苍余接替了慕华的位置。 “其实师父,你适才说了那么多,弟子全部都有听到。您的意思无非就是,我的身世同璟妤,大抵……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到最后,慕延口中苦涩。 他从小到大,也不是从未思索与询问过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不过一来,他自小接触的说法便是清心寡欲方能成就正道、修炼大成;二来,有关他身世之谜,果真也是毫无循迹可言。 疑虑四起的时候,曾经弱小的慕延常常这么安慰自己:也许,他就是璃国一位失足或者无法养育他的母亲所弃;也许,他是被人贩子偷偷从温暖的 分卷阅读48 家里偷出来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被抛弃在井口旁……很多很多借口与原因,他试图拿每一个猜测作为最后的结论,因为他实在是不想拿自己与妖族魔族作比。 慕延年幼时就喜爱看神仙鬼怪一类的书籍,他在某本上古古书中看过:璃国有个通往异界的通道,虽然里头支路主干纷繁错杂,妖魔鬼怪众多,能一路闯到底成功抵达异界的少之又少,但每年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修仙之人与崇尚成魔的妖族向往。 冒险,又充满奇遇。 那个地方,被称为神魔之井。而神魔之井,神魔之井,它真的是在一口井里的啊! 并且,那璃国,在几千年前的上古,是魔族入侵人界的始源地。往后几千年,每一次三界大战,也都是如此。这些倒是有迹可循的,也是派中长老都认同的一个说法。 “那口渠井,的确非同寻常。”言及于此,苍余只能这么告诉他。 慕华刚剥好一只光滑酸甜的鲜橙,苍余就让他一道出去,给慕延一个清静。 慕华当时站在窗口,虽然慕延没怎么朝他那边瞧,但敏感的他还是如坐针毡的。这事搞不好,大师兄可能会意志消沉甚至走火入魔也说不个准啊说不个准……再然后,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有木有…… 慕华像只巨型犬般跟在苍余身后逃也似的遁了。 慕华自然是去找秦依然请罪去了。 小姑娘这个时间刚吃好午饭,午后的天热热的,她套了身青蜀门的弟子服,搬了只摇椅翘着脚丫子坐在前院晒太阳。 慕华一反常态对这小师妹低头哈腰的,就差给捏肩敲腿了,秦依然倒还真被唬得一板一眼的,忧着心问他:“师兄,什么事啊这么严重?!” 慕华先是让秦依然象征性地发了个小毒誓说不能对外说,秦依然自然是答应啦。接着又婆婆妈妈要开口不开的,一直到小姑娘兴趣全失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我我我真说了啊!完了你真得给我想想办法!” 慕华全盘托出,相交于他的紧张与踌躇,秦依然表现出来的却相对稳定得多。 “说完了?” “额,说完了。” 秦依然毫不犹豫地鄙视他:“慕华师兄,掌门对你全盘拖出,你却这么随随便便地对他人告密,吃饭时用的碗那么大嘴巴也大,真是可耻!” 我、就、知、道、是、这、样! 慕华泪流满面。 他尴尬地搓着手:“秦师侄啊,我这也不是怕大师兄多想,所以才来找你商量么?” 秦依然继续鄙视他,反问道:“说都说了这如何能不多想?师叔你这不是强人所难?” 慕华正式宣告词穷,大狼狗般蹲在旁边默不作声。 秦依然本意不是为难他,组织了下词句便开口道:“掌门能容纳禹文睿的存在,其实是为慕延的事情做铺垫。其实关于师叔的身世,禹文睿对我有说漏嘴过。不过他往日也只是猜测,该是中了六七分。师叔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光靠猜测推理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只有深入地查,才会有出头天。” 秦依然难得一本正经地回答提议,只会捣蛋的小师妹终于也是开了窍脑袋精明了么!慕华蹲在一旁简直欣喜得老泪纵横。 慕华一阵点头后赔笑,指指后头的几间房屋道:“那师侄,你帮我去劝劝师兄?他现在心情一定差极了!” “没有用的,”劝说,理解,安慰什么的,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根本就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秦依然风轻云淡,但难得的表情凝重,她小手慢慢握拳合拢,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如此坚定的目光,慕华看得心中跟着一怔。 他听见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要去哪,他要查什么,他接不接受,以至于以后他是继续如现在般生活还是干脆隐世而居,我都跟他。” 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颐养天年,无论他是妖是魔是鬼是人,我都跟他。 秦依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墙角边的一朵野生小黄花,一眨也没眨。如此认真执着的样子,饶是她只是穿着青蜀门最普通弟子的衣裳,还是美极了。 慕延倚着转角口的楠木圆柱,远远瞧着那四分之三的面孔,这么想到。 禹文睿说过……我也不算常人。我的身上有那上古魔族圣女青璃的血脉,虽然轻微,但有就算有了,不容小觑。 慕延的身世虽然迷离,是人是魔是妖,总算也有了查清事情的方向。 可我呢? 这些是秦依然深埋在心底,没有说出的。 第26章 你走吧 慕华心仪的对象是妙法长老手底下的三师妹,清新脱俗,宜室宜家。掌门已默许二人,与他约好这次青蜀门事情一 分卷阅读49 结束回去,就给他个长老位子。泡妞也得讲点资格、底气足足是不是? 他曾经这么问过慕延:这整个昆仑山那么大,女弟子那么多,为何偏偏是秦师侄? 他的意思是,秦依然长得的确还行,但性格不行,太小家子气。 慕延毫不避讳地答:因为只有她不会离开我。 说实在的起来,慕华当时其实是像在听段子笑话那样一笑而过的。秦依然是个最善变不过的姑娘,早上说要吃鸡晚上又说要吃蛋,虽然的确是服帖你,你怎么知道过个几年后翅膀硬了不飞到别处去?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神出鬼没的禹文睿…… 不过这一次,倒真是让他大跌眼镜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慕延扶着房屋外走道里的回栏看着他们那边,也不知他闻见刚才那番话了没有。秦依然很快就跑了过去,适才一板一眼的正经面孔立刻换上了笑容可掬,她甜甜蜜蜜地搀着慕延往屋里走。 “和慕华说什么呢?” “说明天的天气也这么好。” …… 此时此刻,一言堂里,苍余与长老们应青蜀门的邀,对方带着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老对沧苒派正式给沧苒道谢。 “莲魅与梦魔眼下几无藏身之处,防魔塔会一直开启直到抓到他们为止。请苍余前辈放心。”看清了自身软硬实力的玄青子终于自认后生,派里原本几个不愿服软的老古董这次也终于是低下了眉。 苍余牙白口清,自是来者不拒。 双方难能心平气和,毫无负情绪地闲聊了半晌,话题由一开始的给青蜀门往后建设发展提提要求竟一路偏到了你们慕延慕小兄弟可有了婚配?那、那要是慕延小兄弟不行的话,慕华师侄也可以呀! 对方有心一问,苍余面上是谦恭着婉拒的,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夫就算真把一手培养起来的大弟子丢给秦依然祸害,也不乐意替他派做嫁裳。 想当初清琼派看中了慕延的天赋想要去给他深造机会,他恐怕慕延的出身身世会有些不不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抖着心思拒绝了,幸好人家大门大派也放得开。对内是这么解释,但谁又能说他那时候真是毫无私心的呢。 见到对方脸上浓得化不开的愁意,苍余只得真挚地解释说:“慕华同我派一女弟子交好,此行回去老夫正打算让他们共结连理。至于慕延这小子,他是我派掌门的不二人选,玄青子掌门所说,倒还真的不是老夫不成人之美呀。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还能拨弄什么算盘?玄青子自然是默了。后头几个老者闻见他说的倒是松了口气。夫唱妇随,慕延这个年纪就有了这般本领,万一他要真的和青蜀门结了亲家,倒时候到底是谁吞了谁还说不出个一定呢! 这次的感谢只是小的,慕延的伤势不容跋涉,于是整个青蜀门又包了沧苒派整三代弟子整整十天的饭……慕延可真是舍小我为大我的典范呀,一人养伤全派跟着吃香。 沧苒派走的那天,举派欢送。玄青子虽然无甚多说,但从他那袖管口里时不时地紧一紧的手掌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强烈挣扎。 这次请他们来援助,虽说如若不请便很有可能两败俱伤,甚至举派覆灭。可、可是……这么几百个人来来回回他真觉得连门派都被踏扁了许多好吗!十天,他们吃了门派整一个季度的口粮!你们不是以求仙问道为己任吗,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五谷杂粮的正派道人吗! 我插!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吗!这得是多少株药材的量啊……泪流满面。 沧苒大半个门派雄赳赳气昂昂地下山,掌门特殊优待,大部队实行散养制度,一路走走停停,这次回程倒是左顾右盼地浪费了好些时日。 时隔大半月,沧苒派中终于回复了往日的活力。本来跟着慕延的慕华一到山门递了腰牌赶着投胎似的飞也向西南方飞奔。 慕延说,他那是急着去见妙法长老的。 秦依然拉着慕延说:“我想去看看师父。” 慕延因为有师命在身,没有陪同,让她晚上在妙法长老那儿等好了,他也想去给岩古道长磕个头。 秦依然红着脸跑开了。 慕延去到苍余那儿,却被守门的童子拦了下来。 “弟子参见大师兄。大师兄,掌门正在和几位长老共议大事,特别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入内,大师兄还是晚些再来吧。” 慕延略一迟疑,还是半带微笑道:“好的,小师侄辛苦了。” 一点寒芒先至,随后剑出如蛟。 秦依然走到一半恍然听见从饭堂下来,路过的小童子们口中偶有呢喃着“璟妤师姐”的字眼,她心中忽的一抽。 再不做他想,她调转了方向往璟妤闺房跑。 在这个地方见到对方,二人心里都很惊讶 分卷阅读50 。 慕延有些顾忌,但心里急,眼光闪烁着说:“师父在和长老讨论要事,我不方便插嘴进去。” 秦依然其实早就已经不怎么在意了,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他们二人生疏起来,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她率先走过去,推开门,迎面扑来一室风尘。 秦依然的心里刹那间空落落的。 她回过头看他:“师叔,师父他们在说的,会不会就是璟妤师姐的事情?” 慕延尽管隐忍,但脸色也算不得好,“我猜……八九不离十。” 屋里的桌子椅子梳妆台上的东西一如既往的整洁,此刻稍稍染了灰尘但也只是几日没碰的样子。 故人犹在,故人已逝……故人,归期是何年? “师父对我说过,璟妤与莲魅的生命是一起的。她生,她便残喘;她死,她也解脱。虽说活着就能看到希望,但是也有句话说,死了也算一种救赎。” 生生死死,木已成舟。 秦依然同璟妤不过泛泛之交,至多再深那么一点点。当日得知师父去世,她对外不闻不问但关上门来却是心如刀绞。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个离她而去的人,并且是她的亲人。 如此说来,璟妤可以说是第二个?方桌上被摆在正中央十分整齐的茶具,忘了关上的梳妆盒最底下那一层,入幕处的珊瑚软羽左边有吊钩挂起,右边默然垂下……这个屋子,本来是那么生动。这屋里的一切,都压得秦依然心头闷闷的。 二人都没有说话。慕延站在尚且半掩的木窗前从里向外望,那一株她精心修剪的小海棠,在他出发之日尚且开得正旺,今日再见,已经快要枯萎了。 人生在世,抓不住的东西何止一株小海棠? 慕延来到烜容殿时候,殿中烛火通明,苍余只身站在偌大殿中,轻微伛偻的后背瞧得慕延鼻尖一酸。 苍余转过,扫视了他上下,他问:“去过璟妤那儿了?” “是的。” “璟妤……已经没了。” 慕延呼吸一滞。 苍余仿佛是块没血没肉的木头,板着脸朝他复述之前同几位长老说过的话:“就是在我们回门的第三日晚,青蜀门发来口信说妖魔抓到了,被摄进了五灵轮里,魂飞魄散。当晚,我就接到派中长老传来的偃甲鸟,璟妤,也没了。” 苍余小心地看着慕延的脸色,顿了半晌。确保他并未像十一年前那么糟糕,也就多说了几句劝。 “其实这个结果我们都是有预料的,这几日,我故意让你们放慢脚步,也是为了事先想好应对的对策。不过,你好象比我想象中要坚强。” “至少你还有依然。慕延,她是个好孩子。你和她的感情,为师的不疑有他。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往下过……你懂我的意思吗?” 苍余性子足,有一句没一句地劝着。慕延也是想到什么应什么。 “不过,师父,弟子先前从禹文睿那儿听到一个消息。”慕延把魔族今日正在动乱,恐统治者生变的消息说了出来。 “师父,你觉得这次魔族侵袭,而让我们这么轻而易举地打败,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小子长大了,说话也会绕圈子了。 苍余苦涩一笑,对他摊摊手说:“慕延,你是我徒弟,你想做的事情,只要是有意义的,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理由不帮你。” 慕延大惊:“师父……” “有关于你的事,我怎么会没有考虑过?”苍余看着他,只是和蔼地朝他挥了两挥,“慕延,你走吧。” 你走吧。离开沧苒派,离开昆仑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从哪里查起就从哪里查起。一个连自己生母生父是谁,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的人都不知道甚至不想去知道的人,也的确不配当我苍余的亲传弟子、不配做这个沧苒派的领率。 不管你查到的是什么,不管结果如何,“慕延啊,你是沧苒派的大师兄,不出意外也是本派命定的掌门,你可别逃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不出来了。” 慕延早已双膝跪地,男儿的珍珠泪滴在大理石上缓缓与他的心一同融进烜容殿,融进这个沧苒派里。 他三叩首,虔诚又激动:“弟子,领命。” 第27章 岚席 魔族圣城。 八千七长老亲信魔裔被鸦羽锁所扣,与之为伍的五、六长老皆已被生擒,夺取魔籍,关押在日夜有不尽天雷的幽冥边狱生不如死。 只有七长老暗遁隐逃,垂死挣扎。 作为叛乱魔军的最高首领,站在魔族最高统治阶层上的那个男人,与慕延长着一模 分卷阅读51 一样的面孔。 岚席生着一双暗红色的瞳。这便是他与他之间唯一的区别。 岚席手举幽紫色长枪唤灵,他的脚底下,叩拜着魔族最热血最忘我嗜杀的暗裔魔族。 “七长老大势已去,八千亲信部下马革裹尸!有异议者尽可站出,本座亲自与你较量!”他慷慨一句,暗藏杀心。 踌躇了一刻,果然有人从队伍中走出,应着群魔的面,一脚跨出踏在暗红阶梯上。那是岚席队伍里的人。 果不其然,鱼儿上钩。 他黝黑的面孔张扬着大义凛然,劲风吹鼓着他的隽袍吹鼓着他可笑的坚持:“岚席,你虽是将军,你只不过一只由七长老从小养大的狗!这些年来替他四处杀伐征战,惟命是从!如今你夺取军权调转枪头给七长老来个措手不及,篡位如此,竟还能获得众人追捧?明明骨子里在无甚卑微,一个近似于杀人如麻的蛊人,如何竟妄想称帝?简直可笑!” “放肆!”岚席身后一位碧眼白裳女子厉声喝道。生怕军心动摇,她竭力替他争辩:“我军中早有奸细,不想竟然是你!通风报信,你此刻竟还牙尖嘴利!一口一个七长老,你当真是忘了,我们魔族真正的领袖到底是谁?” 那男人发出一声不屑嗤笑,眼中尽是玩味:“小姑娘,你们此行,你们敢说不是为了魔君之位?你身边这位将军身上半身龙渊剑气,要不是今日我定力足够,挨到往日,就算他瞪我一眼,我这贱命身份也得被他威慑得膝盖软了下去!” 碧眼白裳的小姑娘也是伶牙俐齿,她恰到好处地瞥了他一眼,笑着道:“你都说了你是条贱命,自是频遭将军威慑抬不起头。” “好了!”那名不怕死的男子红着脸,还欲与她争些什么,高台之上那位一身暗黑盔甲的男人,“白裳,不必多理会。孰是孰非,本座自会交代清楚。” 他身后的女子退回了原处。一对碧眼扫视着下界三千举枪低着头的士兵。 他这一举措,那个替七长老感到不值憋屈的人只是一剂催化剂,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如此自然地将魔君的名义抬出,他们这一行才有理可跟,进而才能顺了民心。虽然魔族不若其他两界,有时候仅凭一人之力即可一手遮天,改朝换代不是难事,但那之后的孤寂实在是难以忍受,岚席一行都不愿意这么干。 他右手举着,凭空变出一颗巴掌大的水灵珠,珠子里头犹如是真波涛般涌动,碧波荡漾,偶间发出灵水流动声,实在是逼真。见着底下将士们纷纷抬头,他手掌一抚,那水灵珠中竟渐渐变换了场景:四处幽闭的场所,暗无天日的锁铐,硬冷苦涩的冥火……里头的人垂着脸,不见颜面。忽而有两盏飞镖掠过两处锁铐,发出清脆的“吭忼”两声。锁着双腕的手铐被击断裂,那人身子一虚,整个往下坠——幸亏被人及时接住。 画面止于此处,岚席轻松一笑,“魔君大人已由我部下解救而出,假以时日休养完毕后自将与诸位会见。”他似笑非笑的双眸睥睨众生,独独给那争辩之人一个怜悯眼神,“君权神授。七长老以下犯上,忤逆蚩尤大人尊选,理应当诛!” 下头兵将纷纷举戟应和:“理应当诛!理应当诛!” 他问他:“你可还有二话想说?” “没有!” 岚席的脸上终于露出今日的第一道嗜血光芒,“很好。本座说过,会让每一个人死得瞑目。” 这日,三千杀伐,血流成河,八千缚手亲信被尽斩于麾下。 至此,魔族战乱,以魔君为胜。 白裳问岚席:“将军,今日之后,您有何计划?” 岚席:“冤有头,债有主。先陪我去南海,寻那鲛人一战!” 闻知慕延即将下山的秦依然这几日以来简直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憔悴不堪。 她自个儿的小花园又大又空旷,住在里头的人又孤寂又沮丧。在璟妤的事情归结之后,感叹世事无常的小姑娘此次回门后,索性将东西大包待到师娘言玉那儿与她同住。 言玉自是欢喜,特地给她空了个大间儿亲自部置:白色的窗纸、手工绣成的百鸟争鸣的锦丝被套、开得正旺的茉莉插花,她还特地给她添置了好多姑娘家的首饰玉镯……一切都与原本那儿住处的简洁风格截然不同,这模样才是小姑娘的房子嘛。 可惜,她住进去的第二日,派里就传出慕延被掌门指派任务下山,择日启程,归期遥遥。 众人只知是个大任务,心中都暗叹慕延大师兄的本事非凡。 慕华自是第一时间知晓这件事的,为防派中弟子猜忌,他能说的仅仅是如此。毕竟慕延下山办事不是头一回,本事又权威,说得多了反而不好。 可秦依然也以为是这样呀。师叔这遥遥无归期算是怎么一回事?我呢我呢我呢我怎么办呀! 兴许是小姑 分卷阅读52 娘长大了脑子开窍了,也容易怕人嫌弃,她第一反应是先去寻妙法长老。可妙法长老一来对外事不多关心,这次她连青蜀门也没去;二来呢,就算猜到些许,她也不敢妄加断言。毕竟往日掌门要人出去办事,她都是知道些外头的紊乱的,这次平白无故,慕延退魔之后大病初愈,掌门即刻让人启程出行,这不合情也不于理。 不过她也不能和小姑娘这么说呀,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嘛。 她思索再三,只得打太极般把问题重新抛回给她:“依然呀,师娘这足不出户的哪里能知道外头的事情?你和慕延那小子不是很好吗,趁他未下山去,赶紧找他问问?” 哪知这话一说出口,秦依然忽然像吃了鳖一样默不作声了。 秦依然说了句客套就跑了开去,言玉那叫个有口不能言、又急又气呀。 秦依然不能释怀的,是那个梦。 那个梦里,有她,有和璟妤师姐长得一样的莲魅,还有……与师叔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可是,慕延的身世,为何连她都如此怀疑?遥想先前禹文睿每一次的点到即止,秦依然真的是……心中说不出的气愤与无奈。 心中如万蚁啃噬般煎熬爬痒,她“腾”地从床上坐起,决定往那经库去一遭。 第28章 谁要你帮我 经库是记载沧苒派所有历史和历代弟子名册的地方。上有天文,下载地理,更有许多公共放出的心经小法术一类。是整个门派的权威。 夜里看守经阁的是一位比秦依然辈分还小上一辈的师弟。因为还未到十六戴冠,他扎的是那最普通的童子髻,不过小子着衣梳发一丝不苟,长得也是规规矩矩的。知道晚上要值班,他白天已经睡得够了,晚上两只眼睛如猫头鹰的双目般睁得大大的。 照门规来讲,门派中寻常弟子过了子时天就不能外出走动了,不过这时间实在充裕宽松,派中寻常到了亥时就找不到人影出没了。经阁与兵库等素日多用于贮藏典籍兵器,路过会走进去的人本就鲜少,故而才会轮到一个连御剑都御不稳的小童子看守经阁。 不过小童子只觉自己小小年纪便可看管偌大经阁实在欣喜,自信满满,行事总是朝气蓬勃,只愿凭自己的力量保护经阁,来日得到师父和掌门的夸奖提携。 小童子一手提着腰腹间的剑柄,耳听八路,眼观四方,一草一木的颤动都逃不开他的眼。 不过认真归认真,子时三刻都过了,他也没想着这个时间点还真有不怕死的弟子误闯经库的。夜里蛐蛐儿鸣叫声不断,小童子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放松,小脑袋正左顾右盼着,天空忽而闪过一道白光,眨眼惊吓间,一位白裳女子正举着灯火对着他的脸瞧。 小童子眉头拧成了川字,不过反应倒蛮快,他握紧剑柄吓她:“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加我QQ,帮我种菜! 呸,当然不是这样的! 彩绘青釉灯里加入了妙法长老自制的术水,能保灯火不因风吹雨打而熄灭。 秦依然举着彩绘青釉灯往自己脸上照。她打量着他说:“看你不男不女的装束,刚入门的小童子是吧?” 小童子打得一手好官腔说:“我乃苍梧长老座下五代流字辈弟子刘玄,奉掌门师父之命看守我派经阁!” 秦依然“哦”了一声,提腿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好好努力,报效师父。” 刘玄急了,伸出双臂拦住她,大声喊道:“不行!你不能进去!你已经犯了子时不得出房的门规,又要犯子时后不得进入经库的门规!你这样是要被关门禁的!” 对方比自己都小所以不能动手,虽然心里很是烦躁,但秉着不手足自残的想法,秦依然抱着臂,难能地停下给他讲道理。 “我是岩古道长的关门弟子,岩古道长你知道吧?就是半年前去世的,几十年前还差些就拿了掌门位子的一位高人。”师父……我拿着你的名声坏门规,这不算败坏你吧? 童子的师父苍梧是派里的司法长老,极其注重礼仪尊卑,他教育出来的弟子都是敬老爱幼,同时也是对等级有许多大不同和小细分的概念的。 岩古道长的名誉当年可是响彻修真与江湖,有些能耐的谁能不知?秦依然这么一说,最好唬的就是刘玄这半窍不开的年纪。果不其然,将自己师父的名衔一搬出,小师弟的脸色即柔了一分。他们对老一辈的都是极为推崇,无敢忤逆的。 “可、可是师父,师父对我说……”刘玄一脸的纠结,他捶胸顿足,难以自控,“可是这是门规呀……师姐,你一定要现在进去吗?” “谁吃饱了撑着半夜来经库啊?再说了,真要干坏事的人,恐怕早就偷偷溜进去了。我这下进去也帮你瞧瞧,里头安不安全,我们里应外合,要是有人欲硬闯经库对 分卷阅读53 人不利,我们也好里应外合,共同迎敌,你说是吧?”对方气势一下去,秦依然立马叉腰摆出师姐的架子来。 小孩子就爱吹捧,一捧就飘上天。她这番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倒是很中刘玄的胃口。 共同迎敌,一击命中!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刘玄确定四下没人,约定了截止到他卯时换班前半刻钟要她提前出来,他即在对方多声催促下将人给放了进去。 生怕对方顿然想通,秦依然举着灯火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摆脱这个缠事精。孰料就在她转过通道上楼时,在门口巴着红木妆门的刘玄右手摆在嘴边作喇叭状。 秦依然心里一个咯噔,不过……哎?不过这闪着光亮满眼星星的眼睛是几个意思? “师姐!仔细些!别让坏人逃脱!我在外头给你守着!”经过激情强烈的自我意淫,刘玄已经跃跃欲试了。 秦依然冷声应他:“知道了,你门口好好呆着,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秦依然直接走到三楼,准备从门派从创立至今的历史开始查起。 一夜无眠,三楼传说中国宝级典籍被她翻得四处都是。天已蒙蒙亮,守阁的弟子是不准在守阁时候进去里边翻看的,刘玄深受其道,也不管当时是谁头昏脑胀把她放进去的,他心里更急。 和他对班的刘黄是个很上进的男孩子,常常一夜不睡来修炼巩固内经。这日也不例外,他早早的到,刘玄整颗心颤抖不已。 “辛苦了刘玄,你去整理一下,一会还有早课呢。” 刘玄依依不舍地离开,一步三回头。刘黄以为是刘玄太有责任心了,对他招招手表示你放心。 秦师姐……你你你可别捅出什么乱子来啊! 慕华是在这天早晨和慕延说了他把当日那番话告诉了秦依然的。当时他刚和意中人三师妹一道去妙法长老那儿请早安,当时妙法长老还询问他秦依然的去处,他才顿时想到他还未知会慕延一声,秦依然也知道了他扑朔迷离的身世。 慕华自当尚还沉浸在三师妹的莺莺燕燕恩恩爱爱之中,殊不知对面的男人已然面色发黑,双拳握紧。 一股不知哪儿腾起的羞耻感上头,慕延勃然大怒。 “你怎么告诉她了?谁让你告诉她的?你嘴巴这么快你怎么不骑着剑绕着整座昆仑山都嚷嚷一遍啊?啊!” 被粉红爱心冲昏了头脑的慕华被这一盆冷水浇的,面色发怵。偏偏又是他理亏在先,他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话来。倒是慕延,就像是满肚子怨气终于找着了个发泄口,拎着慕华牌出气筒直嚷嚷,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唉,明明想象中不是这样的……都是秦依然!不是说好的要替我安慰大师兄的吗?怎么办事的! 慕华被又抓又摇得直想自我了断,七八月的阳光孟浪而毒辣,饶是昆仑山上有修为之人还是有些燥热。忍到忍无可忍之处后慕华也恼羞成怒,大嚎一声双臂一挥挣脱了慕延的钳制,偏偏对方力气又大,慕延是直接将慕华外衣的双袖给扯了下来…… “啊,师兄!你、你们!”三师妹恰巧一招不会来寻情郎教习,谁知……一入眼就瞧见了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臂…… 天气这么热,我就爱穿单衣怎么着了我! 慕华见着来人捂嘴诧异的眼神,简直醉了……他整个身子轻飘飘地朝她走过去,脸上还洋溢着大战过后可疑的红晕……三师妹被对方瞧得紧张无措,掉头就跑…… “师妹你别跑啊!” “师兄你别过来!别过来!” 慕延独自风中凌乱。 一刻钟后。 秦依然紧张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手里紧紧捏着那本纸面泛黄的册子,递到慕延面前。 “师兄,你看这里。”她指着册子里的一行字,“你看,三十年前,派中有一对情侣私定终身,后男女趁派中混乱私逃下山……师兄你看!这也许就和你的身世有所关联!”秦依然脸上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若是这对私逃情侣当初逃到了璃国安家,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慕延的身世也说不定! “胡闹!”慕延拂袖,面色铁青。 洋洋得意间的秦依然被这一声“胡闹”有如当头棒喝般喝得浑身一怔,继而小女孩家的委屈上头,竟直接落下泪来。 她红着眼抓着他的手臂娇嗔:“你做什么?我就是想帮你!” 慕延也红了眼,倒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谁要你帮我?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帮我,就是你!” 慕延忿然离去,秦依然木然不知所归。 第29章 29。 秦依然捡起被摔在角落的载 分卷阅读54 册去找苍余打听,不料她话语刚说了一半,苍余已经怒不可遏。 掌门从她手中夺过载册,正在前殿一角打扫的刘玄眼角“突突突”地跳。 “你就这么,拿着本册子,跑去和他说了?” “对、对啊……” “依然,你真是越来越会胡闹了!”他猛地一摔册子,边上的刘玄压力倍感沉大,脑袋冒着金星缩着脖子溜到了后堂。 “师父!”我怎么了我! 苍余很少发脾气,老了,什么事都看淡了嘛。没想到这天,他却对秦依然大吼一声。小徒弟被他吼得浑身颤了好几颤。 苍余用失望而急切的眼神看着她,简直恨铁不成钢……他长舒了口气,硬生生地把满身怒气都给暂时压了下去。 他鼻翼间还是喘着粗气,但气氛稍稍和解了些。 他的得意大弟子已经身世清奇古怪,派中偶有捕风捉影的传闻,慕延与他如何能不知?但最后都迫于其强大的威慑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可…… 可你竟然不是去安慰,而是将他的伤疤尽数揭下,裸露在表层、肉眼可见的,只有血肉模糊。 “依然,到底是师父太放纵你,还是你师叔对你太过于宠溺,你怎么……说话如此不知轻重?” “师父!那到底是不是嘛!” 苍余简直快翻白眼了:“自然不是!若慕延的身世只是如此,我又如何这般纠结?” 秦依然缩缩脖子,“师父,您为何纠结?” 苍余怒斥,赶她出门。 秦依然如何也想是不通。 苍余下了逐客令,让她回去好好想想。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心思也没有? 秦依然越想越不解,越想越可气,幸亏她是觉得自己脑袋太破所以可气,她兜着随身带的小荷包,跑离了门派。 依旧是昆仑山脚那个茶水铺子,掌柜的认得她,很亲切地给她舀了大碗的大麦茶。 山脚人烟稀少,多是在沧苒和清琼派开山门收弟子的时候才有许多求仙问道的人家上山来。掌柜的闲来无事,瞧着姑娘面露愁容,倒坐下在她一边,兀自开导起来。 秦依然倒也不羞赧,观望了下四周,她瞧着老人家那深刻的抬头纹与小麦色的皮肤,心里有些戚戚。 “小姑娘这么水灵,是这仙山上的仙人吧?” “没有啦……我是战乱遗孤,师父捡的。”秦依然淡淡一笑。十几年前的那个白桦村,仿佛在记忆里全然没有存在过。 “这也是缘分呀。”老人以为牵扯到了她的伤心事,手上掂了掂竹子做的简易茶杯,说话小心。 “老人家,您在这里摆摊,有好几年了?” “是呀。风吹日晒,可有好几年哩!我在这里,天天见上头有人飞来飞去,那些年轻人啊,心里看着也是欢喜。”掌柜的大拇指轻点着指节粗糙地算着日子,脸上洋溢着平淡的笑容。忽然,他眼前一亮,整个人精神一抖擞,他挺着胸膛说:“昆仑山啊,是座仙山。说来也是骄傲,老朽唯一的儿子啊,给我在二十年前送上清琼派了!哈哈!” 秦依然“咦”了一声,“原来老人家你的儿子……也是个修仙之人啊,清琼派的,这么厉害!” “是啊,我儿子可厉害了!去年下山回来的时候,嘿嘿,还给我表演了徒手点蜡烛、凝水成冰这些技法呢!” 一说到自己的儿子,老人的话简直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老人本不是昆仑周遭人士,却为了能时刻应到儿子,带着妻子舍弃了江南还算不错的绸缎生意,亲自搭棚在山脚卖茶水。这一卖就是好几年,待到六年以后,孩子第一次学成下山历练,瞧见自己的父母亲身上的衣裳还是六年前那身、已然破烂的锦衣,简直泪如泉涌。 秦依然想到这里,心里忽的一刺。慕延同她虽不是亲情,但更胜亲情。这些年日,他的好她都看在眼里。隔壁丹房的小师姐他都不尽搭理,她却是应有尽有,不该有的也全有。 十一年的差岁,说是慕延带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 可是,自己好像干了……说了很伤他自尊的话?可是……我愿意陪着他的呀! 掌柜的说话豪爽又潇洒,这把年纪了,人情世故早已看透看淡。秦依然手中把玩着竹杯,口中支支吾吾的,老人家问了句“是为了情郎的事情而苦恼吧?”,她心头一热,将之前的一切或省略或详细地用第三人称的方式一并讲给他听了,让他给看看究竟。 “大户人家的小姐和落魄武生……呵呵,小姑娘,顺着你的话来说,武生,定是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那小姐了罢?” 嗯?好像照这个比喻来看,其中的桥段调理似乎就很清晰了呢。 “可是……其实那个 分卷阅读55 小姐,并非是真的小姐,而是从一个穷人家抱来的!这样,那武生也会不高兴吗?” 掌柜的一下就乐了:“姑娘,你这个问题就更简单了——那武生又不知道小姐的真实身份!” “小姑娘,万事皆有真相。只要人肯坦白、坦然面对,才不会走错路,做错事,结错人。”掌故的很有思想地给她洗脑。 坦白?是不是……要把禹文睿和我说的事情,都告诉师叔?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不开心了? 那师父……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是我随意打听太莽撞,伤了师叔的自尊吗?还是说我知道的这件事、关于师叔真正身份的这件事,其实真的很严重,是我想的太简单太天真了? 怎么说,都是我的错嘛…… 掌柜的瞧了瞧天,说着他的发妻要来给他送饭来了,就呢喃着走开捣鼓锅碗去了。 秦依然从荷包里拿出几粒碎银子扣在桌子上,很快就没了人影。 因为她被一个黑影给抓走了。 “禹文睿!你干嘛绑我……咦?你是个女的!”秦依然被反手捂着口鼻,第一反应便是这个神出鬼没的禹文睿。对方带她到了密林深处才放开她,她气喘吁吁,却发现对方著的根本就是女孩服饰。 银丝凤绒冠,镀银铜铃,皙白的肌肤诱人的蜜唇…… “你是璃国那儿的人?” 对方撤下蒙面的黑罩浅浅一笑,小小的两颗梨涡萌得和她的小虎牙有的一拼。 “你怎么知道呀?你去过璃国?” 秦依然摇头。 对方面露惜色,“自己的老家你都没回去看过?哎,你真该去一去,璃国较之几十年前,可是有了很大的改变呢!” 秦依然心里一个咯噔,她据理力争:“老家?什么老家!我出生在白桦村啊!” 对方掂量着蜜色指甲给她斜了个媚眼,腻腻地嗔道:“急什么急,我说的是你灵魂的老家,真是的。” “……” 秦依然蹲下身去拔歪歪扭扭的杂草,陷入沉沉的思考,对方似乎也没什么话说,二人顿时无言了一会。 竹林里传来一阵小声骚动,禹文睿那张俊脸顿时放大在眼前。 “啊啊啊啊!” “做什么啊!”他抱臂站了起来。 秦依然抚着胸口,“你有病!” “你才有病!和慕延一对,两个神经病……” 禹文睿这次出面,似乎心情大好? 禹文睿像是明白她想法似的,“心情,自然是好了。莲魅和璟妤,可以说是同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过她们都是空间法术的高手罢了。现在莲魅没了,我在人界的行踪又可以胆大妄为几层了。虎牙,你说,这是不是可喜可贺?” 虎牙你妹,可喜可乐你姐夫呀! 截她而来的那位女子跑了过去轻轻挽住他的臂膀,亲昵地喊了声“哥哥”! 禹文睿得瑟玩自己又拉着她的手到秦依然跟前介绍,“这是我妹妹,你们小时候就见过。” 美女指天卖萌:“我就是那只白狐狸!” 小时候,白桦村,横尸遍野,毛茸茸的白狐狸?秦依然已经不会惊讶了。太多的疑虑,太多的困惑,她几乎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又一个惊天打击:青邱九尾一族,还真特么的是狐狸巢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赶快收起来。这次找你,我是有正事。你不是想知道慕延的身份吗?” 第30章 30。 禹文睿十分精简地和秦依然介绍了一下青邱九尾一族。后者起初惊讶,不过再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早就知道他来历不凡,与神魔一族纷扰毕竟也是他九尾一族的事情,她只当听过算过。 “至于慕延来历嘛,空口无凭,我也不瞎说。你让他自己去南海之源找鲛人,一切自可水落石出。” “鲛人?”秦依然瞪大了眼,她竭力比划,“就是那种身上手上生着鱼鳞片,嘴巴这儿还有两条须须,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眼泪成珠的鲛人?” “嗯。” 秦依然一脸的向往,斩钉截铁道:“我也要去。” 禹文睿闻言一个踉跄,“你去做什么?南海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秦依然一脸茫然,但神采奕奕的,“可是不管是看鲛人还是陪师叔,我都要去的呀。看鲛人其实只是顺便啦。” 玉柯当场就笑了,她拦住脸色瞬间变差的兄长,调笑道:“这位师妹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说的出,什么事都肯去做。那南海汹涌无边,那里 分卷阅读56 妖界几方势力暗潮涌动,谁都想称王。我们九尾一族虽然之前与鲛人交手中惜败,可当时我们同妖狼族里应外合,令他们自恃清高的龙渊宝剑也受了重创。眼下,南海多方势力皆虎视眈眈地寻着下手的突破口。像你师叔这样体格的人过去,若是能被鲛人认可即好,若是不幸,那就只能葬在南海之源了。” 玉柯嘴里接二连三地蹦出秦依然往年都不曾听闻过的话语,她虽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貌似此次南海一行兹事体大。 小丫头的眼中划过一丝犹豫。她轻轻地问她:“那里,真的很危险吗?” 玉柯不置可否。 小丫头自顾喃喃:“哎,危险的动物世界啊……”这年头动物都这么有骨气! 原来你还挺会抓重点的啊! 秦依然离开后,玉柯问他:“为什么不把她的身世也一并告诉了她?她去南海之源,我看也并非不会一无所获。哥哥,儿女情长乱大谋啊。” “你说这些也没用,反正她一定会跟去就是了。” 嗯,秦依然可是和青璃有关的族人呀。岚席,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秦依然回到门派里的时候,各峰各地都张罗着晚饭。她御剑往慕延的屋子去,刚收了剑,那人屋子里的灯火非常恰到好处地也被灭了。 秦依然无语凝咽。 她猫着腰在他窗子口上戳了个洞往里探,光线太暗她看不太清楚,对方好像正盘腿坐在床上修炼心法。 切,我来就灭灯,也不怕黑,装得老像了! 她直了身子来到房门口,也不问一声,腿一抬直接往门上招呼,才刚踹了两脚,门口被她给轰开了。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里头的人像是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一样,面色波澜不惊,丝毫没受影响。 装,装得好,给我继续装!我可是来和解的! 秦依然关了门上了一盏朦朦胧胧的油灯,轻手轻脚爬到他床边坐下,一只手还撑在腿上拖着她的下巴,她十分郑重其事地瞧着他的侧脸,他的眉毛,他的鼻尖,他饱满而略薄的下唇……和他忽然睁开看向她的双目。 慕延有些嫌弃地把她的脸推开,说:“秦依然,你干嘛?”好了伤疤忘了疼,出去转悠了一圈又知道回来找他了。 秦依然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我来看你。” 慕延继续把她往外推,一脸嫌弃道:“你走开点,别靠过来,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一身狐臊味……” 秦依然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脸皮虽然比常人厚得多,但只要对方的言辞一涉及到攻击她的外貌与人身,她就会瞬间如小野猫一般反扑撕咬过去。 比如,一身狐臊味。 果不其然,被说了“一身狐臊味”的秦依然狠着双目伸手握着慕延的双肩用力摇晃推搡,谁知自己一个重心不稳,二人直直倒向床头。慕延的双腿本来是盘着的,这下一张开,还真是完美地容纳下了秦依然的小身体。 “唔……”兴许是紧绷的身体一个放松,慕延本用力的肌肉顿时松散开来,后脑勺磕着了硬巴巴的床板有些微痛,他闷哼一声。 秦依然惊呼一声,但相比之下就好很多了,她几乎是整个人都扑在慕延身上,这不,一双灵巧的小手还抓着慕延胸前的襟衣。 她很快定了惊,她稍微蠕动了几下去抓慕延的手,却很惊奇地发现,对方身体有些烫烫的,心跳也快快的。 “慕延……”你是不是生病了? 慕延自上而下看她,身上的人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撅着屁股压在他身上,可怜巴巴的。她落下的发丝同他的腰带缠绕在一起,他轻轻把她往上拉,身上的人还真是听话得不得了,膝盖蹭着床往他身上爬。 他忽然别开了脸,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秦依然,你干嘛?” 同刚开始说的话一样,可语气却不同。 秦依然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骑虎难下? 她鬓角落下的发丝耷拉在他脸上和锁骨那儿,痒痒麻麻的,慕延的双手非常不听使唤地执起她的双臂,定定地瞧着她。 三千青丝如瀑布垂下,身上的人儿腻腻地笑着面如粉黛。 放开她的手臂,他把她的头往下压。 慕延的吻掺杂着浓厚的侵略性的意味,大手在她滑腻而轻薄的锦衣流连,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霸道地占据了她的所有意识。 待到二人分开时,都是面红耳赤,喘息连连。 “我不该那么凶你。” “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服软,秦依然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也许是从未被吼过的委屈,也许是以为自己被抛弃的恐慌,她的抽泣声越来越大,还越来越挑衅…… 分卷阅读57 “秦依然!”慕延咬着牙关扣着往他袍子里伸的小手,咬牙切齿:“别再动了!” 肇事者一脸无辜,她还未经人事,但也曾在师兄姐们那听闻过,甚至前一阵子还被人询问过。明明感受到了腰间硬梆梆的存在,她还故意扭动了一下腰肢,“为什么?” 我快把持不住了! 慕延扬着脑袋睨她,轻飘飘不似方才:“你还这么小。” 他一语双关,身上的人直当当地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哪里小了……哪里都不小了好不好……你个禽兽。 慕延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与秦依然面对面坐在床沿上。 “我明天就出发了。” “哦。” “我想先去璃国神魔之井查看一番。” “会有线索吗?”毕竟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慕延摇头,“我不知道。打算先去问问看看。” 随意聊了一阵子,二人都未提上午的事情。慕延心随意动,室内瞬间亮堂起来。 “刚才下山,我碰见禹文睿了。” “我知道啊,不是说了你一身狐臊味么?”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呀!“你早就知道他了啊?” 慕延摊手,自认倒霉状:“认识了十几年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这种缺心眼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你才做得出了。” “他跟我说了你的事……”秦依然犹犹豫豫的,但还是说了,“他说,想要知道身世,去一次南海之源就能明了。” “南海之源……”慕延摩挲着下巴思索着这个地名。“南海有鲛人啊。” “啊啊?对。” 他继续摩挲:“据说很漂亮啊。” “对啊。”秦依然绞尽脑汁地思索,“他好像说,鲛人……守护着一柄剑。” 慕延本嬉笑的脸色瞬间一派正经。他漆黑的双瞳盯着她的,铮铮有声:“是魔剑,龙渊剑。” 第31章 31。 当天夜里,禹文睿闯入沧苒见掌门。 苍余散退了一概随路而来的弟子们。 “当年,我念你乃九尾天族遗孤,放你一条生路。谁知你竟自蛮年纪,与我徒儿结下不解之缘。当下夜闯,你又是何居心?” 苍余瞧着那张与昔日一般俊朗面孔,心里是带些气的。可惜这人举足轻重,万万不可冲动。如若随他的意,还真是得祭出派内的玄光法阵乱他心神,遭受蚀骨之痛,好好地搅他一搅。 反观禹文睿,一派风轻云淡。 “掌门莫慌。我们九尾一族本是上神,轮到本座父亲这辈,却不幸堕落。这件事,本座也很遗憾。” 他侃侃而谈,娓娓道来的是慕延的身世。 “当真?” “魔界的事情,我们比你清楚得多。他只有往那南海一探,才能知真假。” 苍余听了,顿时冷笑连连。他说:“南海之源何其凶险,鲛人一族何其排外!更有数不尽的小妖群魔虎视眈眈,你就这么想让他去送死?你就拿这个来敷衍一个老人家?” 禹文睿顿了顿,长睫毛盖了眼。“那该当如何?掌门,你已放他自我寻觅,此刻再多加干涉,反倒不好吧?” 苍余顿时就呵呵了:“你已经告诉他了?” 禹文睿笑而不答。 “很好。”苍余咬牙切齿。 禹文睿察言观色,瞧见对方已经心乱如麻,才说出自己心中真正所想。“掌门,本座知道你一向护短,爱徒深切。南海之源这种是非之地,我想……还是应该能少去几个,就少几个危险吧。” 苍余睨他。 他继续说:“秦依然日和慕延感情深厚,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苍余皮笑肉不笑地看他说:“禹文睿。你让我大徒弟去找死,忽然又话锋一转,让我保住秦依然,你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他们两个自小在一起,没那么容易分开。” 禹文睿借口找得非常官方做派:“你也知道,那种是非之地,秦依然去只是累赘。就算她以前身份不凡,但流离几世早已漂白,现如今凡人一个,她连南海之源的结界没准都跨不进,最后只得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掌门,这个画面想必大家都不愿意看到。” 苍余老归老,但还是从年轻一路走来的。禹文睿之前做的种种,并不难看出他对秦依然存了些肖想。 他摩挲了几下下巴,与他对了一眼,犀利精分的眸子瞧得禹文睿心中一凛。“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禹文睿怔了三秒,傲娇地扭头“哼”了一声。不过苍余这么反问,倒是更像听进去了他的话。 二人各自寻思。半晌,苍余问:“难道就没有折衷些的办法?” 禹文睿一本正经地点头:“魔界在人界通道发展甚少, 分卷阅读58 璃国是其一,南海之源是其二。但璃国是青邱边境,九尾一族天生傲骨,万万不行向龙渊宿主低头,碍于种族缘故又不得不低头。其中缘由说也蹊跷,追溯万年。现今,晚辈只盼掌门能做出一个比较不为难人的意见。” 比较不为难人的意见?说得好听,不就是放逐慕延、软禁秦依然?亏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苍余忍不住翻白眼:“我也没为难你吧,你怎么就来为难我?” 这……禹文睿不敢再造次,只好默了。 最后,苍余挥着手将他赶出,说是会好好想想。他也就顺着意思除了门派下了山。 来到一街边客栈小睡一宿,却在天际刚泛鱼肚白的时候,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的,惊闻对过那个门开了的嘎吱声。 他打开窗子,对着天际那个闪光点心心念念,还是决定跟上去瞧一瞧。 慕延起得很早,起床收拾都尽量不发出声音,直到甩上包袱出门都没弄醒秦依然。 苍余自然是一夜未睡,脑子里心里想的全都是自个儿徒儿的事。 慕延一大早自然是去了苍余那儿,准备告别。 苍余见他只身一人,面露惊讶。 他问他:“徒弟啊,你是用什么方法把她甩掉的?” 慕延有些黑线,如实以告:“起得早些。” 嗯,很实用的方法嘛! 慕延跪地,连磕三个响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师父,那我走了。” 苍余从童子那里接过一个金黄色荷包递给他,说:“为师会照顾好秦依然的。出门在外,你自己当心。” 前路遥遥,艰难而危险。他不打算让秦依然跟着他去冒险,如果他能回来,如果有缘份,一切还是能继续。 门派里也不能多呆,万一有什么闲言碎语泄露出去,万一他在将来有什么异变,万一禹文睿恼羞成怒,万一他真的是……他就会成为养在修仙人家里的一头魔兽。从大师兄到魔兽,他的心情无法言表。 当下,他只能力所能及地落叶归根。 为了避人耳目,慕延选择了西北边一树昆仑断崖离开。 此时此刻,禹文睿也正在断崖下头徘徊不断。由于青蜀门的事件,在苍余一帮不在门派的时间里,几个旷世长老闲着无聊,联手一起把沧苒的各处进出入口都牢牢巩固了一遍,特别是在没有弟子看守的地方,特意加了道结界,为了阻挠魔族妖物。 好巧不巧,禹文睿的妹妹玉柯着实擅长空间法术,简直就是无师自通。而他自己却半滴不会。 早晨是派里交接巡逻最严密的时刻,禹文睿不愿打草惊蛇,站在这儿抓耳挠腮,要不是晨风凉,他简直能急得汗如雨下。 玉柯是去找秦依然了。她以前有探过这个地方,但记忆颇远。她只能将就着一间一间查看,用嗅觉寻找。 最后实在无果,玉柯只能变出一身沧苒弟子服去打探。她一脚踹开慕延住处的时候——日上三竿,床上的人还呼呼大睡,而她满头大汗,简直不能忍! 她抓起她的脚踝直接往上提,本来还一派宁静的人一下子嗷嗷叫起来。 “自己男人都跑了,你还在这里睡大觉!到底该说你是蠢,还是缺心眼?” 秦依然昨晚和慕延嗑唠了好久,本来就睡的晚,今天一早慕延就吭吭敲敲的自我洗漱出门,屋里床头边的柜子“吱呀吱呀”的,想不吵醒她都难。带着治愈技能把委屈闷声全部吞下肚,好不容易又睡着了,这才多久呀,又有人来搅局了。 秦依然真是觉得太气人了。诚心跟她过不去是吧? 她从床上盘腿坐起来,紧着眉揪着鼻子,忿忿道:“我知道他一早就走了,没带上我,你才缺心眼呢,我心里敞亮着呢!” 玉柯何止大吃一惊,简直是大吃一斤:“那你怎么不跟?” 秦依然满目的恼怒,无力地扯着乱糟糟的头发,糯糯的语气尽是不甘:“这是大事,我哪里敢……之前我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与众不同了,这已经让他生气过一次了,这次要是我再跟上去,他又生气起来,万一、万一要和我断绝往来怎么办?” 玉柯不明因缘,秦依然大致说给她听。 “秦依然你情商怎么这么低,这根本就是两码事行不行?”玉柯边消化着她刚才说的边来气,指着她的鼻子一派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就真的甘心呆在山上干等着消息?我告诉你,南海之源可不是普通的地方,那里的妖怪真的吃人,魔族真的杀人不眨眼!” “我师叔的功夫好着呢……”秦依然轻声喃喃。 “而且那里的鲛人迷幻阵法厉害得紧,能让在幻境中欲仙欲死,那些个鲛人还长得特别好看,个个沉鱼落雁。鲛人本是神籍,却世代守护魔族圣物,他们通吃神魔两界,一言不合,你说,慕延拿什么和他们斗 分卷阅读59 !” 秦依然召唤护体的阿Q精神笼罩全身,玉柯伶牙俐齿针针见血,这一来二去,推东阻四,幸得最终,以玉柯略胜一筹。 “秦依然,你是真的相信慕延能活着回来,活着回到沧苒派继续当你的师叔,还是说,你们以前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感情都是吹嘘一派,毫无做法?” 秦依然拍桌:“够了,你说我胆小懦弱我随你,但你不能侮辱感情!” 玉柯冷笑几声,用一种天真且悲凉的眼眸望着她,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慕延的身世十有八九成真,他此次离开沧苒就根本不会回来。不管他是否承认,他与龙渊宝剑、与魔族,就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就算是死也抹杀不了!秦依然你懂不懂?你此刻不追上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追得上了!” 御剑而行,一瞬千里。时间像沙漏中的细沙,毫不留情、一声不吭地带走一切。而秦依然就这么盘着腿愣在床头,眼睛盯着床脚一只绣花鞋,没有焦距。 整个人毫无生气。 玉柯察言观色,欲言又止。 屋外,一滩天然玉石砌成的碧泉中游着七八条小鱼,灵动生气,活色生鲜;日光下澈,影布石上。竹影慢摇,蒙络摇缀,倒影在一腔碧池之中,时光匆匆而静谧流淌。 对门屋子大开,走出两个神色紧张匆匆的女子。 “师叔行事向来果断,不做无用功。既然璃国并不能代表什么,反而南海之源有着极大的秘密,他一定是直接前往那里。” 玉柯点头,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从里头倒出一个小瓷瓶。她递给秦依然,说:“这是凝气丸,到了那儿,若是不慎落水,能保你们不死。龙渊剑定然是被安在深海之中的,你们也可以服了凝气丸下水寻找。不过,万事保命要紧,千万别逞强。” 秦依然天生溺水,不识水性,她毫不娇作地接过道谢。 玉柯说:“慕延走之前肯定去见过掌门,掌门一定知道你还在派中,他默许你不能去南海。所以你别从正门走,以防万一他发现了软禁你。” 玉柯给秦依然指了西北边的断崖,事不宜迟,两个人就此分别。 秦依然掉头就往西北断崖方向跑,玉柯穿着沧苒的服饰,抬头瞧着那出双入对的野鹤,心里有些说不出所以然。 没有悲伤,也没有很快乐。她甚至有些觉得,她与秦依然其实是同病相怜的。 第32章 32。 禹文睿坐在崖边,叼着根狗尾巴草黯然踌躇,他甚至连如何和苍余打马虎眼都想好了……谁知适才还心心念念的人这一晃眼就出现在他眼前。 被嚼得半烂的狗尾巴草根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在这儿?”二人指着对方,不约而同。 “去找慕延吗?” “去找师叔呀。” 二人又同时说。 “不行!” “我走了。” 这……禹文睿不顾刀锋徒手将那已经祭起欲飞的宝剑扯下,秦依然重心不稳剑柄摇晃,禹文睿蹬脚朝上一跃稳稳接住了她,他周身散发隐约的怒气寒寒,竟将佩剑生生给震飞了掉落峡谷而去。 他的身体裹着秦依然掉在一地嶙峋上,佩剑被击飞,秦依然心里一沉,急急跑到悬崖边向下张望。 云气缭绕弥漫,那束寒光早已不知去向。 “我、我的剑!”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情不自禁地朝峡谷大喊一声,禹文睿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他拍拍身上的尘土与枯草,面无表情。 秦依然心中腾起一股恼意,她看着他,眼中仿佛也燃着森森烈火。禹文睿甚至能感觉到周遭的环境此刻也风云突变,暗沉沉的天仿佛压得很低。 秦依然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现在你满意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慕延去送死!他一个人去,他会死的!” 他只身一人去南海之源不一定会死,如若带着你,他才肯定会死! 禹文睿不能和她明说,只能无力地尽可能安抚她。他尝试着走近她,对方怒目圆睁,把他瞪得死死的。禹文睿心里一痛,摊着手无奈地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秦依然,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秦依然抱着臂冷笑连连,现在佩剑也没了,她不会腾云驾雾,绝望上头,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指着他横眉冷对道:“让慕延去死就是为了我好,禹文睿,你太自私了!” 禹文睿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你还这么年轻,你这个年纪懂什么是好?懂什么是两全?听话,现在就给我回去呆着!别让我惊动了掌门!” 闻言,秦依然竟不怒反笑,“我倒要看看,要是惊动了掌门,不讨好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分卷阅读60 ” “你不去是掌门默许的!如果万一你们两个都出了事,你让苍余怎么办!让他以后怎么活!说我自私,秦依然,你才是最自私的!你的心里只有慕延一个人,你怎么一点都不会替心疼你为你着急的人想想?人生在世,理性抓住该抓住的才是真正的成熟!你怎么就不会成熟一点!” 禹文睿到底是性子急,说到情急之处,他猛地朝前抓住秦依然的双臂轻摇。秦依然心中简直百味陈杂,怎么说也不好,又挣脱不开,心里简直恨得痒痒。 终于,“啪!”地一声,凌厉而响亮,一巴掌打断了所有嘶吼。 “我是很任性,我是很自我,很自私。你说的对,我还年轻,我这么年轻,不赌一次不是浪费?我才十七岁,我在我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慕延,禹文睿,我不想辜负自己。” 秦依然正眼看着禹文睿,声音不响,但异常坚定。 北风炔炔,衣裙拢络飘扬。 禹文睿从未看到过如此严肃的她。回想起当初在万兽谷里,被白矖追赶、死亡气息弥漫的荒芜之地,她嘤嘤流泪,慌张得仿若迷途的小鹿,她蜷在他身边,一只手无力抓着他的衣襟,说着“我要死”,浑身都簌簌发抖。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她,却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对生死未卜的未来毫不怯懦,愿意用自己的一生赌这一把。 当初簌簌发抖绝望的她,如今奋不顾身为了爱情往火坑里跳的她……他仿若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反差,只因不是他。他叫禹文睿,不是慕延。 “如果当时在万兽山受到袭击,如果当时你身边的人是慕延,你还会那么绝望吗?” 秦依然定定看他:“慕延不会让我涉入险境。” “我也不愿意!那是事出有因!” “可是你就是做了。”她瞧着懊恼的他,语气淡淡的。 禹文睿已经无话可说。 “可是你佩剑已经掉下峡谷了,你也别想跟上他了。他已经走了有一两个时辰,去往南海的路途分支多而遥远,你是追赶不上的。” 秦依然没听他的,眼神忽明忽暗,盯着天际一个黑色光点。 禹文睿已经看见秦依然背后不远处有个人影腾云驾雾而来,他顿时脑壳发胀,神兽推她:“回去吧。回去等消息吧。我会去南海一趟,他不会有事的。” 谁知这么一句好言相劝,秦依然却出乎意料地猛地抓住他的手,她邪邪一笑,奋力让在断崖里边一方的她同站在断崖口的禹文睿旋转调了个位,手劲也顺势一松。禹文睿心里一空想去捉她,秦依然却猛然后退,直直跌下了山谷! 咆哮极冷的劲风吹得她双耳发胀轮空,秦依然看着快速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山峰高处,心里恍惚与绝望奋力叫嚣,她听到了禹文睿在山口撕裂般的吼叫,她闭上了眼睛。 身子越来越下沉,她一颗心也越来越沉重。 如果你不能出现,如果你没来救我,如果我真的这么死了,那么你……也会记得我一生一世吧? 死去的爱人最完美。我真的很想很想永远存在你的记忆里,深深印刻在你心上,比烙印还深切,比胎记更永恒。你这么有良心,一定会念我一生一世的。 峡谷内的劲风实在猛辣,秦依然有纷纷扰扰的裙摆遮蔽身体与脸部,她的衣裳被厉风割成了好多块,额头眉脚处有一轻微血痕。而迅速追来的慕延就没这么幸运了,脸上手上共被划了七八道或深或浅的口子,白嫩的脸颊衬着殷红……秦依然你给我睁开眼看看啊! 快到谷底的时候,慕延总算是赶上了她,勉强稳当接住了她的身子,风劲太大秦依然还未反应过来闭着眼,慕延抱着她放了剑二人猛然压塌滚落进一处茅草堆砌的破旧屋子里,秦依然合着眼显然还在神游,二人的心都还“突突突”得狂跳着。 幸好,幸好早了这一步……冲击太大,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皎月横插在茅草屋外深深入土,他终是昏了过去。 第33章 跟着我吧 这山崖底下树荫遮蔽,鸟语花香,别有洞天。 慕延刚醒过来的时候,明月高挂,竹影摇曳,他感到胸口与身体各处有些疼辣,疼辣而渗着丝丝凉意。一只柔软绵绵的小手指覆轻点疼处,慢慢摩挲,那感觉,就如墨渍入清水般丝丝寥寥地晕染而开。 惊喜而缠绵之余,他只觉心头一凉,猛然睁眼。 室内灯光昏暗,他眼中的人影也是模模糊糊的。床沿边的人瞧他终于睁眼了,满目喜色,她用手背轻轻敲打他的脸颊,柔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依然,”慕延听到这声音就放下了心,酸痛的脖子重新搁回了硬梆梆的枕头上。 秦依然手里捣鼓着些许药剂,都是现磨的、几种草药混杂起来打碎了磨出来的汁水,她仔细挨个把汁水混着早已 分卷阅读61 磨软了的叶瓣轻轻敷在慕延身上。他的胸口似乎被东西砸中过,一片红殷殷的,幸亏没有血迹。 慕延借机环顾了下四周。不大不小,是一个很简朴的屋子。不过屋子倒不像是闲置许久的房子,虽然放桌上落了些灰,但起码房檐房角处尚未有蜘蛛结网。 他开口的时候胸口还有些疼,他问她:“你哪里找来的屋子?” 秦依然非常认真地给他上药,轻声说:“我才和你分开多久啊,你身上怎么落了这么多伤口?哎,是不是禹文睿故意为难你了啊?” “为了不让多舌的人通知到你,我故意往那断崖边走。不过当时禹文睿还不在那边,我倒是在一处拐角口看见了他和一名气息相当的女子赶往昆仑山方向。” “所以你后来想想不对,生怕支开你只是禹文睿的阴谋诡计、沧苒派落入危机,才义无反顾地想要回去?”秦依然找着伤痕一处上药,手劲不轻反重。这药水本就有些刺刺辣辣的,这下倒是连慕延都被刺激得眯起了眼。 他勉强举起手臂抓住她的手腕,用低低沉沉的声音说:“轻一点,你想弄死我?” 秦依然挣开推他,“你别想掩饰过去!”她起身收拾床头柜上的东西,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封闭的空气中唯一的响声,竟显得有些暧昧不清。秦依然背对着他,将一概东西全部放到一个竹篮子里。她感觉到了慕延这么一丝与往日的不相同,低着头红着脸说:“亏我还以为你怕禹文睿借机抢走我、是回来找我的呢!” “哈哈哈……”慕延非常煞风景地笑了。他捂着尚且半敞的衣襟,明明是很想笑开就是脸上的伤口扯得很疼,真是穷途末路,哭笑不得,只得以身体动作答意,蜷着双腿在床上小幅度来回翻滚。 没有办法啊,这里资源太有限了,纱布也是可遇不可求啊。 “慕延!”慕延从小在她身边半掩高大上的角色,她何时见过如此孩子气一面的他?她扭过脸看他时整张脸简直比那红布头还要红,小女生般羞愤不已地跺脚。“你干什么!伤口又裂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她走过去揪他的脸,却被他一手抓住双腕,躬下身子拉到他面前。 小姑娘的脸这下都快热得冒热气了,双目四下游离着,“哎呀,你干什么呀……”他身上药草鲜味钻入鼻翼,算不上好闻也算不上难受。 慕延这时候的声音真的沙哑朦胧,还带着淡淡的醺意。要不是身上的药草奋不顾身阻挡着他周身的魅力,秦依然真是要瞬间沦陷了。 “你、你干嘛。” 慕延会心一笑,“我应该带着你的。对不起。” 秦依然几乎同一时间就要落下泪来。 我本不懂等待的心烦,我本没料到分开一时一刻即是如此的煎熬……我本以为我一心为你而想,却不知你此生的愿望只是在我身旁。 “对不起,我早该想到,就算我丢下你,你也会义无反顾地跑出来找我……这次,要是我晚上那么一丝一毫,我就真的救不到你了。”慕延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说得两个人都红了眼眶,她双手支着床沿,他碰上她的面颊。 “依然,你真的不怕死吗?” “当然怕啊。”秦依然满蓄的眼泪终于落下,就掉在他适才涂上草药的地方。原本视线所及之处全然模糊,两滴泪水落下,她才重新看清慕延那对深色而神情凝望着她的双瞳。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看到你了……我想,应该只有我这样做,你才不会再忍心推开我。” 如果你不让我跟你,那就如同要我去死一样。 他叹气,认输,摸着她的头调笑她说:“姑娘,做事不能这么绝对啊。” 秦依然学着他的口吻回敬他:“师叔,你做事也不能这么绝对、抛下我一走了之啊。” 慕延也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咧得更开了,“那你喜欢做事绝对的人吗?” 这么露骨的话题还是第一次说!秦依然把脸都快埋进他的胳肢窝了,捂了一会,才闷闷的说:“喜、喜欢的!” 慕延好不容易把她的脑袋拱起来,“那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秦依然这个姿势本来是弓着身子弯着腰的,后来她和慕延凑得越来越近,前身也就越来越下去,为了舒适点,她也就索性双手巴着床沿,屁股还是撅着的。 谁知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好大一声骚动,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夹杂着踹门声和“轰隆”一记房门倒塌声吓得秦依然就这么僵直着这个姿势抬头回看她。 那婶婶捂眼狂嚎,简直是响喝行云:“小姑娘,我来收房租……啊啊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到底在干吗啊!哦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第34章 34。 分卷阅读62 能在这荒山野岭的找到一方客栈寄宿实属不易,一个谈吐不当就得被人四人蛮力给轰出屋去。秦依然自身没关系,可慕延此刻身上都是一个个伤口,虽说都是皮外伤,那也是浑身血淋淋。 所以借钱的是老子,欠钱的孙子。 掌柜的是个两鬓留着条细而长发丝的女人,名叫月蝉。年岁在二十五六上下,眼珠子里直透着鼓精明。她彼时正扒算着算盘珠子,声响清脆而玲珑。“姑娘,我看你给你那情郎药草也制好了,估摸着一刻的时间上药也上好了,这才推门而入的。刚才的尴尬事儿,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秦依然点头,一副小媳妇模样,眼中充满感激地说:“是,那是自然了。要不是有姐姐收留和几位大哥出力将我夫君抬回,兴许此刻我夫君早已命丧黄泉、回天乏力了。” 月蝉年纪不大,但无奈面容生来憔悴,显老得很。这穷山僻壤的又无甚胭脂水粉涂抹,常年累月地让人婶婶婶婶地喊了下来,不老的都被喊老了。秦依然这一声姐姐,真是犹如龟裂大地上第一泼雨水,浇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心旷神怡! 月蝉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离了柜台走到她面前,笑眯着眼翘着兰花指指着秦依然,嘴里直念叨“你个鬼灵精”。 月蝉双手叉腰,高昂着下巴,对她说道:“那你倒是给姐姐说说,你觉得姐姐我今年芳龄几许?哎,仔细想想再说噢,猜得准确,姐姐给你房租减半,水膳全免!” “二十一!”秦依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月蝉简直惊喜得快要叫破喉咙!她瞧着秦依然水汪汪的大眼睛喊着笑意对着自己,她连连拍手,“就是二十一!哈哈,姐姐看着你那大眼睛,就知道不是说谎话的主儿!这样吧,姐姐给你一天二十五文!三餐包吃!” 让月蝉更加惊喜的事,即是秦依然就地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半贯铜钱,递交到月蝉手上。 秦依然看了月蝉身后的四个壮汉几眼,笑说道:“妹妹哪里敢让姐姐吃亏?这半贯钱姐姐先拿着,你拿得心安理得,我也免得夜长梦多。何况适才将我夫君搬回时,这几位大哥也是出力不少,小女子还未一一谢过。” “哪里的事,我替你谢过他们就可以啦!”月蝉收了那半贯钱,与秦依然双手紧握,情深简直更胜亲生姐妹。 一大早惊魂未定,刚才四方奔走,秦依然早就不知已经出了几身汗。她问月蝉要了两大桶热水洗澡,月蝉立刻差人去办,顺便还捎了几样简单菜式到房里。 慕延这时候又已昏睡过去,衣襟还是半敞在那里,脸上胸口一片绿,简直就像个名副其实的植物人。这本来是个多么不可一世的人啊,秦依然现在远远看着就想笑。 秦依然已经事先盘查过这里一带,距离客栈十里远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世代农耕为生,自给自足,附属于昆仑。她打听下来,十几年前,似乎还出过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自然是被清琼派给收去了。 这幸亏是昆仑山下的小庄派,如若不然,那八成就是家黑店了。这么想着,秦依然拔了发间一根银簪挨个插入饭菜里去。 嗯,检阅无误!她满心欢喜地把簪子搁在一旁,清粥加上几样小菜,肚子倒也真是饿了,动作一大便是碗筷乒乒乓乓,刺耳得很,她看着床上躺尸的人心里一愧,小心翼翼起来。 热水很快就送到了。是由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女孩和一个壮汉送来的。 壮汉把两大桶热水抬入帘内,女孩和她介绍自己是月蝉的妹妹,家里主业种田经商,说这客栈是母亲娘家的基业,后来母家亲人一一离世,月蝉不忍看它就此荒废,便不顾父母反对就地当上掌柜的来。那几个壮汉即是月蝉娘家的表哥表弟们,家道衰败后,也帮衬着她一起支撑客栈。 月鹃这番话,无疑是担心对方认为自己家开的是黑店。秦依然当然说不出“没事我已经用银簪验过了你们家绝对不是黑店”,她只是附和着点头,应了小丫头几句。 壮汉安了水就从里头出来了,见月鹃话痨病又犯了,站在门外直吆喝着动作快些。 关上了门,顿时感觉一室清静。 秦依然走到屏风后面,撩了撩热水,又倒了半盆凉水进去。她手伸在腰间,想到床上还有个人,顿时脸色红红。 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慕延床边,轻轻推了他几下。见他并未有半点异常,她松了口气。 “我和你说啊,是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可以用的客房了,我才在这里洗澡的。你要是中途自己醒了,也不许偷看啊。”秦依然指着那张俊脸警告。 给自己下好定心丸,她解腰带的动作也行云流水起来:外衣、衬衣、里衣、亵衣……哗啦啦,好一副美人入浴图! 这里的洗浴自然是比在门派里简陋得多,但热水氤氲,雾气腾腾,谁能说不是一种享受呢。秦依然后脑勺搁着浴桶边沿,长舒了口气,仿若把这几天的心惊、彷徨、无措全部都给洗掉了。 肚子刚刚 分卷阅读63 已经填饱了,这回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可真是短暂的无忧无虑。秦依然没一会眼皮就重得可以,回头瞧着窗外落霞满天,时辰还早,她也就随着自己睡着了。 时间匆匆而过,原本在床上挺尸的男人闻了半刻里头也没动静,心里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纠结而痛苦地爬下了床。 遮蔽浴桶的屏风几乎与他的床平行成直线,中间只隙开一个人身的距离,慕延一下床、手扶着木床边沿就被那隐约的湿气给晃了神,他一个心理生理都正常的男人,身残志坚,脑补画面连连,真是连他都唾弃自己。 眼神忽而迷糊,又忽而清晰。他看见那一方氤氲内,秦依然正枕着木桶边沿闭着双眼。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蠢?她以为木桶里的水是永远常温的吗? 他只得慢慢走过去,慢慢从搀扶着床到搀扶屏风最后到倚靠浴桶……他一步步前进,少女玲珑雪白的酮体在颤颤巍巍的水纹下粼粼而生动。她好像睡得很沉,他这么一路磕磕绊绊都未能惊醒她半毫。 慕延鬼使神差地压下身子与她平视,小姑娘歪着脑袋倚在浴桶沿上,脸上还粉扑扑的,桶内的水尚且温着,她呼气吐气,半酣。 这是一副慕延永生都无法忘却的画面。即便在之后,那最最难熬犹如人间地狱的四十年里,偶尔想起眼前这个姑娘的睡颜,他疲惫不堪的身躯就如被她多庇佑包裹着,无畏无惧。 最后,慕延肯定是把秦依然弄醒了。可笑的是,小姑娘第一时间里捂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嘴,而是他的嘴和眼。 她乱了手脚,想起身又不能起,双腿盘在水里哗哗啦啦的,“你、你不要看啊啊啊……你不要说话,什么都不准说!不能说!” 捉弄她的快感,慕延一点都不感到知足。他嘴即便被她捂着,他也是断断续续地发出清楚的声音:“可是,我已经都看过了。” 语毕,他还挑衅意味十足地在她手心甜了一圈。本就在往下滴水珠的手臂,杂着湿湿濡濡的酥痒感让秦依然猛地缩回了手。 慕延就在她正对面,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小丫头走投无路,可怜至极,双手抱着胸口在水里缩成一团,眉头紧皱,眼神恍惚,脸颊一片绯红。 慕延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明明想很有自制力地走开,却忍不住想要多一秒,再多一秒。 “你看完了没啊!”秦依然腿蹬着水,激起一层浪花。慕延眼中入了水,倒是慌忙避开。秦依然趁着这个当儿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屏风上挂着的长大衣裹紧身子。 “慕延,你这个禽兽!”她几欲夺门而出。 穿成这样,屋外月蝉又拉着她几个堂兄表弟在挨个收今天的租子,慕延怎么舍得让她就这么跑出去给人看? 他浑身痛着追她不上,眼看着她的双手就要抓上门把,慕延双手依旧攀着木桶边缘,利用意念、双目死死盯牢了门板。这是一种很耗精神的活,和偃师注灵死物是大同迥异的。 不过其实秦依然并没有失心疯到那种程度,她双手刚触到门把手就听见月蝉在外头叽叽喳喳、毫不留情地叫喊着:“客官你再不开门我们就用强的了啊!” 她几乎是同一时间缩回了手。 慕延那哪里是惊呆了呀,简直就是气傻了。信念一碎,两眼一昏,索性整个人白带着绿又倒了下去。 第35章 大纲式结尾。 大纲式结尾。 文写到这里很纠结,情节太差也不到位,说到底就是阅历少文笔太差。而且没有存稿,又快期末了好几个大作品要上要想方案,快累感不爱了……太监也不好,我就大纲式走一下,也算个交代吧,坑品太差,下次开文肯定得先多点存稿,稳定再说。非常抱歉。 ** 慕延和秦依然休整几日出发去南海之源,路遇种种且被想带走秦依然的禹文睿正面打伤后,玉柯又及时赶到拖住禹文睿让他们逃走。玉柯对禹文睿表白心迹,禹文睿震惊之下不能接受。 二人寺庙休息一夜后恐节外生枝赶路很快,期间慕延多次梦见璃国与洪荒时期的杀伐。 南海之源天然屏障,秦依然走入后身体不适胸闷气喘,遇到鲛人相救险些没命。鲛人看到慕延有些诧异,惊动了族内长老前来查看。长老以为是变成岚席的脸来闹事的魔物启出南海鲛人阵准备诛杀,关键时刻龙渊血脉激活,海内异动,阵法动荡,慕延犹如被注入新生血液爆发。 鲛人族长持龙渊剑出海相见,龙渊剑灵觉醒,如老朋友般向慕延问好。 慕延震惊,岚席姗姗来迟,二兄弟第一次照面,岚席并不讶异反倒嗤之以鼻,没等慕延多问几句即刻销声匿迹。 龙渊剑灵道出真相,洪荒时期魔族利用璃国神魔之井进入人间大举杀伐,圣女青璃一方面得知了 分卷阅读64 七长老的勃勃野心,一方面又不愿见人间毁灭,伙合一些人出手阻止这些暴行。九尾一族作为璃国边境的神族与青璃和魔族多有接触,当时神界正欲夺取九尾一族圣水,九尾族长孤立无援又不忍遭灭族之灾,只能阳奉阴违为青璃办事得到救兵。 璃国是青璃第一个保护下来的国家,人们对她尊崇爱戴。而当时的慕延化名龙渊就是青璃麾下大将,主宰龙渊剑,剑灵是他亲生弟弟所殉。 七长老明白龙渊是最大威胁,也是打垮青璃的突破口,他强行运功秘法锁魂术逆天,让龙渊魂魄抽离魂飞魄散,龙渊剑灵生怜分魄生双生子,一个由剑灵以剑气抚养,成长后龙渊剑入南海之源长眠。另一个在世间轮回无度,就是投胎转世了数次的慕延。 得知真相的慕延不知该哭还是笑。这时九尾一族的几位长老们杀到南海之源,要秦依然交出禹文睿。这一方天地充满龙渊剑气,慕延隐匿的魔气大涨剑气锋利大开杀戒。秦依然求鲛人族长强行将慕延传送出去。慕延堕落,秦依然相随。 秦依然千里传音到苍余那里说明情况,苍余派人把慕延带回。慕延觉得派中弟子都视他如怪物,心理暴躁,一度中伤人。秦依然四处翻阅无法,禹文睿却跑来找苍余说有办法一试。 禹文睿提供九尾一族的圣水消除他体内的煞气并且封印龙渊剑气,经过劝说慕延答应。 等待慕延的时间秦依然四下奔波做了很多事。和师兄一起给青蜀门送信,看人算命,替龙渊完成心愿去璃国祭祀等。 六年后岚席大手一挥欲毁妖类,七长老也只剩忠心耿耿的三个。机缘巧合见到秦依然问起慕延,秦依然哭诉想要陪伴慕延,岚席施法让她化身缭烟守护。 禹文睿一步迟步步迟,他窥探了秦依然七生七世,在岁月轮回的漂白下她早就不是那个青璃豢养的小青蛇,她也终于能和喜欢了七生七世的人在一起。 整整四十年后,物换星移,慕延终于在青邱圣地觉醒。那时苍余、言玉早已仙逝,慕华当上掌门,派中了无牵挂,秦依然陪着他他去后明朝当了国师,改名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