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1v1 H］》 1·泪痣 于筱冰又换了份工作，这次的面试来自北京的一家国企单位。 家里生怕对方反悔，昨夜刚挂了电话今天就赶她过去，迫不及待想让她稳定下来，因为她上一份工作是在加油站里拿钥匙给车加油。 她觉得加油挺好的，至少她刚去就上手了，但父母说这样不好嫁人，村里人不怎么看得起，她哪怕跑去外面打工都比现在这样好。 北京那份工作其实是走当领导的亲戚的裙带关系弄来的，亲戚本人并不在那上班，电话里也没说十拿九稳，就让她准备着简历先去试试，谁都没底。 于筱冰这几年确实关注了中国基建，但大学时从未了解过土木工程，就这么脑子里一干二净的被赶去面试，她心里实在怵得慌。 窗外下很大的雨，狂风大作，能见度很低，不时就接上个打雷闪电。 雷暴天气飞机不能起飞，这会儿机场大范围晚点。 于筱冰下午叁点的飞机已经拖到了晚上七点，依然没有雨停的迹象，老天爷仿佛都在故意拉长时间折磨她，跟她说：进不了的，你不要去。 但不去的话，她爸妈恐怕就不会让她再回家了。 农村女孩，家里条件一般，都二十九了还没嫁人，自己没存款也没工作，真的很可怕。 想着明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的面试，于筱冰光是坐在椅子上，都觉得底下仿佛有针尖在不停扎她。 她实在受不了了，反复浏览起公众号那些心理咨询师的界面，指尖在是否进行咨询的按钮上停留了一下，随后还是按了确定，付了费。 联系到的心理咨询师很快就跟她交流了，对方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你好，最近是有什么让你感到不开心的事吗？ 于筱冰开始思考该从哪里说起，最后还是说了眼下最让她感到焦虑的事上。 就是……去年我把干了七年的本行工作给辞了，明天还要去面试一份我之前完全不了解的新工作，是走了亲戚的关系才争取到面试机会，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很紧张。 能电话聊吗？这样时间上利用的会更充分一些，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咱们也可以继续用文字聊。 于筱冰接受了她的提议，很快咨询师就打来了电话。 对方年龄与她相似，声音听起来有种很温柔的感觉，这让即将孤身一人成为北漂的于筱冰心里多少产生了一点安全感。 “所以你现在的问题，就是因为要去面试一份完全不了解的新工作，所以心里感到很不安，是吗？”咨询师轻柔地询问。 “嗯，他们说女孩子在国企好嫁人，我二十九了，村里人你知道吗，都喜欢说叁道四，还爱多管闲事，总说我家里没把我教好，他们家那些女儿叁胎都快添了。” “能冒昧问一下吗？你之前那份干了七年的工作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转行呢？转行前有没有考虑先换一家公司或换另一座城市？” 于筱冰的手指在衣服上揪了揪，开口慢慢说了起来。 “我之前在做电影，是那种二维动画电影，后来辞了就跑去加油站打工了……不想继续干是因为我很抗拒，一画画就会想起我前男友，我这几年在工作上跟他的接触非常多。” “前男友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对吗？” 被问到了这个后，于筱冰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跟他本来打算去年小年结婚，亲戚全都通知了，但是家里给我办发嫁酒的前两天，他跟来参加我婚礼的初中闺蜜上床了。” 咨询师抓到了重点，“所以现在最让你难受的不是新工作的面试，其实还是未婚夫和闺蜜对你的背叛，没错吧？” 候机厅里响起了广播声，像是有航班开始起飞了，人潮开始陆续往登机口涌动。 于筱冰找了个角落盯着，微微皱起了眉：“我不知道，我就是很累，其实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那个样子，他从来都不会跟我上床。” “这……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跟你发生关系？” “他长得很好看，家里也有钱，还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我身材不好还总长痘，条件太一般了，他大概看不上我吧。” 这回轮到咨询师沉默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他会选择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一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某个闪光点。” “嗯，我很听他话，他在外面可以正常去睡女人。” 于筱冰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但这明显不符合当下年轻人思想的婚恋观，还是给咨询师带来了一些冲击。 对方开口时都略微有些犹豫了。 “所以你能忍受他在外面乱搞，但是不能忍受他在快要结婚前睡了你的闺蜜，是这样吗？” 于筱冰双眼视线发散，最后还是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就是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走错路了。” 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她抬手摸了摸脸，指腹上触感温热。擦去再开口时，她说话声音变得哽咽而沙哑，可情绪上却还是很克制的。 “你不知道，当时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觉得他很像我高中的主人……不对，是初恋，他们眼角都有一颗很小的泪痣。” 而且他们还都是那种一旦站在人群里，便立刻就会很耀眼很出彩的人。 “……” 咨询师似乎还在想该怎么说，于筱冰终于留意到了自己乘坐的那趟航班即将起飞，广播里念到了她的名字，她急忙想挂电话过去了。 “抱歉，我刚听到航班呼叫，我得登机了，不能再继续聊了。” “一小时还没到，你加我微信吧，等之后你有空了咱们再把时间安排一下，可以吗？” “好……谢谢你。” 于筱冰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背上背包，走到前面通过最后一次登机检查，进入了廊桥。 其实时隔十一年，她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初恋长什么样，可过去了这么久，他当时说过的话居然至今都让她完全无力反抗。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属于我。” 他说那句话时语速很慢，声音也温柔。 所以临近结婚，她突然就开始茫然失措，好像自己整个人都仍然处于一个无形的束缚之下，就连结婚对象都找了一个跟他有几分相似的。 十一年了，从来都没有真正解脱过。 2·自慰 夜间，航班上开始发放飞机餐，于筱冰老老实实吃完，在飞机落地后，开始用手机导航地铁路线。 她拎着行李箱中转了两次，最后一站也到了，排队从地铁口出来后，她发现北京这会儿也在下着雨。 关键是这个体感温度，完全不像是南方四月时会有的万物复苏感，大风刮得人没走几步路就冷得抖腿。 出门的时候天气正常，就没拿伞，结果一出门这雨都没断过，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 于筱冰搓了搓薄衫里的手臂，想买把伞，可顶着风雨走了几百米路，硬是没看见超市，周围报刊亭也关了。 到达公司附近那家提前订好的连锁酒店后，她被淋得差不多也用不上伞了。 办入住的前台妹子见客人让雨给打得湿漉漉，接过她身份证后又抬手往里面指了下：“那边有台饮水机里头有热水，您可以去接杯喝着暖暖身子，小心注意烫。” “啊，好的，谢谢。”于筱冰闻言，去捧了杯热水回来，验证完面孔，妹子把房卡和身份证一起递给了她。 “给您开了一楼的房间，直走进去往左手边拐，里头水热着呢，赶紧洗洗吧，这天气别感冒了。” “嗯嗯，我知道了，真的谢谢你。” “客气了，应该的。” 于筱冰对这个前台妹子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就连不认识的人也对她这么好，连带着对北京的印象也好了起来。 她回到房间后拉上窗帘，打开空调，拿上换洗衣物就去洗澡了，吹完头发出来时头顶上还蒸着水汽。 只开了廊灯的房间里光线偏暗，于筱冰奔波了一整天，这下总算放松地躺倒在了床上。 她拿出手机，习惯性打开qq微信，可里面全是空荡荡一片，她这才记起自己为了断掉跟过去的联系，新注册了社交账号，就连电话号码都换了。 想起那天撞见的婚前偷情，于筱冰不由得垂下了眼睑。 那两个人，真的像吗？ 她总觉得自己没看清过实质，虽然那位时隔多年仍让她时不时想起来的主人，当时在学校也被女生众星捧月，可他跟她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看过其他人。 于筱冰不知道该对手机干嘛，屋里空调温度打的很高，不盖被子也很温暖，她的指尖慢慢松下来，睡意也逐渐上涌。 她半梦半醒的，像是开始做梦了。 很多事情她自己都已经忘了，可在记忆深处却仍能窥到一角。 好像是从那天下午放学，一起打扫公共区的女生在教学楼后面好久都没有出来开始的。 于筱冰拎着扫帚，想去看看她扫完了没有，需不需要帮忙，结果却先听到了女生发出动情的嘤咛声。 她站在拐角前，人都有点傻了。 就在不远处，拐角后的墙边站了两个人，漂亮的女生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手指正在他胸口摩挲着，而男生背靠着墙壁，洗净的校服松垮地搭在了他的腰身上。 于筱冰跟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拐角的距离，她眼前的红砖已经老旧，手指碰到的话会往下掉细小的砖渣，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完全没被人注意到。 男生一脸平静，可女生却贴他贴得越来越紧。 她用腰蹭着他的小腹，一只手给自己自慰，另一只手勾在了他校裤的裤头上，正想要往下拉，却被他出声问住了。 “做什么？” 他脸上无甚情绪，看不出他此刻对她到底是何种想法。 她被他给盯得脸上滚烫，耳后皮肤红了一大片，轻声细语问他道：“想要我帮你口交吗？” 男生微微侧了下头，目光中透着股懒劲，好像他压根不觉得这事值得让他来期待一般，“你想要那样？” “嗯。”女生平时在别人面前都不会像这么浪，可面对眼前这样根本捉摸不透的男人，她就像落了下风一般，想要被他为所欲为。 他抬起手，按住了她身上的校服，隔着柔软单薄的布料，他的体温大约也传递到了女生的胸口。 那两根干净的指尖朝上移动，碰到了她的脖颈，指甲在她肌肤上轻轻按了两下，女生的呼吸明显变重。 她嘴唇开始抿动，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脸红着喘起气来，放在自己内裤中揉阴蒂的手指动得更快了。 她的另一只手正想沿着他胯下那个隐隐约约的形状覆盖上去，手腕却被他的手指给抓住了。 女生有点懵，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时，却看见了他那古井无波的目光。 他眼里压根就连一点跟她那样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3.主人 女生身体翻涌的性欲莫名的被一盆凉水给浇熄了，她看着依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抽出手委屈了起来。 明知道他什么都不会给，却还是会对他无望的抱有期待。 “你怎么总这样，接吻不可以，上床也不可以，你还是我主人吗？” “我说过了，主人不是你男朋友。” “但你看着我自慰下面就连硬都没硬，裴译，你到底行不行？” 他甚至懒得跟她反驳几句，只是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完全拒她于千里之外，眼神里透着股他怎样都无所谓的感觉。 少年时的长相总是偏向于清隽的，明明是一身凌厉的气质，可他右眼角下方那颗性感的小泪痣却又莫名引人遐想，容易让人对他有欲望，想拉他上床。 那女生就爱他身上这股冷淡劲，而且他长得……单说帅都觉得委屈了他这张脸。 她又埋进了他高挺的身躯，一手将他给抱紧了，一手又忍不住放到自己早已湿透的私处上抚摸起来，小声跟他撒着娇。 “不让给你口交就算了，那你抱抱我吧，主人，我想高潮……” 他转过头看向别处，叹了口气，眼神有点难以描述，“你别再这样羞辱我了。” 一阵风从墙后吹拂而过，身后的树叶飒飒作响，有一片轻飘飘地掉到了于筱冰的鞋边。 傍晚的放学时分，她躲在墙后，偷偷看着上次到她家小书店里买过资料书还留了盒创口贴的那个人，在跟他女朋友暧昧调情。 明明耳边和脖颈刮起了清凉的微风，可她却只感觉后背像是开始出汗，皮肤上充满了闷和热。 在场的叁人里，她这个凑巧撞见的人才是最紧张的，后退想走时，脚下却正好踩到了那片干树叶。 “喀嚓”一声脆响，树叶彻底碎裂。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转过了头，毫无动荡的视线与她在半空中骤然碰撞上了。 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锋利，漠然，透着寒光，仿佛再走近一点，便能将她给伤到。 那是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危险预感…… 于筱冰浑身颤抖，像是被一股电流给击中在原地，她下腹有点麻麻的，双腿都在他的注视下收拢了。 她在他的眼神下体验到了一种超越过往所有体验的羞耻，明明他看起来那么安静，可这种羞耻感却因为他的目光正附着在她身上，开始在她的每寸皮肤上都变得意外清晰。 像正询问她，你在看什么？ 太阳已经快要落到地平线下，天边大片的火烧云正在被夜幕替换，四处都黯淡了下来，就连教室玻璃上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亮晶晶的折射来自夕阳的暖橙色光线。 于筱冰的脸烫得惊人，几乎无地自容，她怀疑自己脸上涨红的状态大概已经接近滑稽，什么都顾不上管了，只记得落荒而逃。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那瞬间被掀翻换了个面，开始变暗变冷。 强烈的失重感从浅眠当中传来，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浑身燥热。 摊开手看了眼，掌心里全是汗。 恍惚了好一会儿，于筱冰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到底在哪。 她擦了下额头，感觉自己到处都在冒汗，忍着干燥拿过遥控器将空调给关掉了。 她起身下床，走过去拉开窗帘，推了扇窗透气，大自然的清冷感觉瞬间沿着脖颈与领口传遍全身，凉得她直泛激灵。 一楼正好能看见后院里的绿化，路灯盈盈地亮着。 雨停了，不远处人说话的声音也能听清，小叶黄杨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沿着叶尖往下滴，在嗒嗒作响。 于筱冰站在窗边，探出头去让脸接触屋外的潮湿空气， 凉爽清新的夜风刮进屋里，顺便舔着她衣服底下汗湿的背，一阵阵地吹散了空调的干燥与闷热。 ……以前不小心看到过他身份证，她记得他是北京人。 她现在也在这里了，还能看到他吗？ 想到这，于筱冰将额头搭在了窗户上，对着玻璃哈了哈，蒙蒙的薄雾瞬间就笼了上去。 刚刚好像出现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被玻璃贴得冰凉的额头，反手关了窗，开了瓶水灌下去一半，躺平去继续睡觉了。 别再做梦了，现实里要真看到他了，她肯定要跑。 4·面试 公司离地铁口很近，走路大概六七分钟。 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后，于筱冰正打算去面试，路过大厅看到昨晚的那个前台妹子后，她没忍住跟她打了个招呼。 “早。” 妹子很阳光地笑道：“早，您上来北京来玩儿的吗？” 于筱冰摇摇头，说：“不是，我要去前面那栋写字楼面试。” “噢，是大学要毕业了吧？您看着跟我家妹妹差不多年龄，她最近也忙着到处投简历。” “不不不，我其实……”于筱冰傻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明年都快叁十岁了。 前台妹子突然冲她招招手，于筱冰过去后，看见对方从柜台后面的桌子上拎了一袋鸡蛋灌饼塞给她。 “今早正好买了两袋，这袋就送给您当早餐吧，祝您面试顺利。” “……” 于筱冰莫名被一个可能比自己小的女生给投喂了，而且还没能推让得了，最后是耳根发热嚼着鸡蛋灌饼离开酒店的。 吃过早餐，她跟上那些去上班的人的脚步，经过保安亭，走到了大厦楼下。 公司在B栋，面试地点是8楼的人事科。 于筱冰进去后，听到门口的保安在跟人打招呼。 “裴总，早。” “早。” 有人大概跟她前后脚进来，于筱冰听出是个男人的声线，但她压根就没去关注，因为前面的电梯眼见就要关上了。 那瞬间她浑身细胞都调动了，早餐的力量大概小小的爆发了一下，她总算在安全时间内跑到电梯前把自己推了进去。 而慢她一步的男人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他正不急不缓地站在一旁边喝咖啡边看手机，看样子是打算等下一趟。 电梯里摩肩接踵，于筱冰好不容易伸手按亮了8，在电梯门即将关闭前，她往外瞥一眼，看到了那个男人腕骨上的黑色表盘。 他骨节修长，拎着咖啡的手背筋骨绷直，手指每一根都生得很精致。 电梯门缓缓合上了，于筱冰的心突突跳了几下，感觉自己审美的点被彻底踩中了。 没想到一大早上还能看见这么修长又白净的手，她心情突然就变得有点微妙起来。 刚才在门卫那里，没能转身看一下这只手的主人。 不知道他脸长什么样子。 电梯上行的速度非常快，8楼到达后，于筱冰从电梯里面出来。她绕了小半圈，最后在右侧走廊看到了人事科的标牌。 这里与她之前那强调艺术创意与人文氛围的工作环境完全不一样，不光建筑结构看着利落开阔，就连装修都非常简洁与正式化。 到处都能看到二字与四字的企业精神文化标语，有面墙上还有核心价值观，党群方面的工作成果更是随处可见。 上下阶级浓度非常高。 她努力克服了心里那点走关系的羞耻，给上次联系的hr打了电话，对方确定了她的位置，于筱冰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蹬蹬”的高跟鞋声。 “嗨。” 于筱冰回头看去，来人是个肤白貌美的大美人，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盘在脑后，穿着正规的职业套装，胸前挂着工作牌。 对方似乎在打量她，于筱冰在美人的审视下，稍微有点不自在。 眼前的女性就算穿着职业装，身材也凹凸有致，性感苗条。 而于筱冰去年为了确保电影进度，待在制作组里疯狂画图，缓解压力全靠吃饱，根本没注意外形，离开时才发现自己体重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其实就算瘦下来，于筱冰也是这张娃娃脸，当时的同事都说她看着就跟正处青春期的高中女生一样，长相显小是一方面，经常长痘是另一方面。 她工作七年了，还是年年都有实习生喜欢跟她亲近，以为她跟她们一样都是新来的。 “你是于筱冰吗？过来面试对吧？” “嗯，是的。” hr推开了右侧房间的门，于筱冰看了眼里面，发现这里是间无人的会议室。 “请进吧。” 直到面试正式开始前，于筱冰都还没觉得紧张，可当她真的递出简历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等hr翻看时，整个人好像都开始发憷了。 对面的女人看得很认真，翻完之后，她又往前跳了两页，表情有点为难。 “美院毕业的……嗯，专业其实不是很对口，你简历看着不是很适合我们这一行。” 出现了……于筱冰忍不住想逃跑，她怕hr戳破她关系户的那层遮羞布。 hr抬头看了看她，问道：“你对自己的工作岗位有什么想法吗？我这边尽量帮你安排。” 她听出对方话里有通融的意思了，好不容易才稳住心慌，忙开口道：“我都行，哪里要我就去哪。” 她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去干财务，那个我真的做不来。” hr笑了出声，说道：“你刚好走反路，我们这边好多女生都羡慕财务那边的人。” “为什么？”于筱冰不解地询问。 “他们领导长得实在太养眼了。” “王薇薇——”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于筱冰看过去，发现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 她没有穿那么正式的套装，脚上踩了双矮跟鞋，里面还穿了肉色短袜，看起来特别像自己小学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过来后直接把手搭到了王薇薇的肩上，按着她前后直摇晃。 “我跟你说八百遍了，我们科缺！人！上次借调过来的人手被项目要回去了，我现在都把人一个掰成两个用。” “是是，黄科长，我知道的，可关键你们科室人员是满编的啊！” “满编？装配式那边的物设工作全是我们在做，你敢跟我提满编？” “不是，咱制度就是这样，物设科只能有这么多人……对了，您看今年马上就来新生了，要不到时候我请示一下领导，看能不能给你们留下一个帮忙，行吗？” “说什么马上，眼前这个不就是？” 黄科长说着拿起于筱冰的简历看了起来。 “学画画的耐心应该挺好，心也够细。”评价完后，黄科长又看向了于筱冰：“你刚说的话我听到了，你要是去哪都行的话，不如就来我们科室吧？” 于筱冰突然被这位女性给盯住了，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好，我去。” 她看着黄科长，而黄科长也在看着她，不同的是后者见她答应这么快稍微有点诧异。 王薇薇既怕自己没把关系户安排好，又担心黄科长要了个吃不了苦的人过去，像在提醒双方一样，开口问道： “黄科，你们最近还总加班干活吗？上次赵思静忙到好晚才回来，我感觉她都要扛不住了……” 黄科长犹豫了一下，回道：“其实也就月底和季末有点忙，不过有时候确实需要加点班。” “没关系，我可以加班的。” 于筱冰看着黄科长投过来的目光，说道：“我以前出图忙的时候都睡在组里，什么工作强度基本都能适应，新工作需要掌握的事，麻烦您教我。” 她现在只需要一份足够稳定的工作，吃点苦不重要，对眼下的她来说，反正不会比家里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催她结婚更苦了。 黄科长完全满意了，她又看向了王薇薇：“好了，那这边先暂时就这样，其他的事就麻烦你尽快给安排下来。” 王薇薇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都给您安排好，下回见面可别再催我了。” 5·签字 面试完之后，王薇薇就开始跟她谈起了福利待遇方面的问题。 这份工作是朝九晚五的，按法定节假日休息，试用期半年后根据上级推荐看是否转正。 至于工资的话就是普通水平，肯定比她在加油站要强很多，试用期间奖金和福利都照常发放，而且包吃住。 于筱冰刚来这边，生活用品都可以直接上综合办领，宿舍是单位以前的老楼，就在新大楼后面不远，里面有单人间也有双人间，但分给新员工的宿舍通常都会放好几张床。 而现在最尴尬的是，宿舍那边就算是挤也挤不下了。 其实目前空屋很多，但都是给领导留的，这些主在北京基本都有房，大多时候都回自己家住，但不排除他们事多要加班，宿舍可能也隔叁差五会来住一下。 而旧楼本身虽然很大，但改成公寓后，还租了一部分给其他公司，租期还没到，目前自己这边就已经塞不进人了。 这一直是件挺棘手的事，可因为涉及领导，而且公司也不是经常来新人，所以下面没人想先出头去处理。 王薇薇没办法，只能暂时让于筱冰先继续住外面那家酒店，住宿费到时候开张发票给签字报销，等办公室去协调看能不能找间稍微空点的房子，把她给安排进去。 于筱冰签了合同，明天开始正式上班，今天剩下的时间就先去休息。 拿到门禁卡后，她本想回酒店去跟前台妹子报个喜讯的，但对方大概是换班了，没见着人。 于筱冰在房间里给父母打电话说了一下面试通过的事，午睡之后，下午又一个人去看了场电影，买了些吃的回去，就没再出去过。 第二天去上班，于筱冰认识了自己的新同事，也大概了解了新工作。 她所在物设科全名是物资设备科，平时主要就是管理下面那些项目部施工所要用到的物资跟设备。 黄科长是副科，这边的正科长姓胡，是一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听说再干几年就要退休了。 他们科室里目前有六个人，黄科长带包括于筱冰在内的叁名女性，主要管理物资方面的事，而胡科就带着科室里的另一名男性，专管设备。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两位科长平时交代给他们的其他事情也都得完成。 介绍之后，黄科长就把于筱冰交给了昨天面试时王薇薇提到过的赵思静，由她来负责带她熟悉工作上的事。 赵思静是个北方姑娘，今年也有叁十一了，还没结婚，笑起来特别平易近人，身高足有一米七五，比于筱冰高了十厘米，再穿双高跟鞋，于筱冰看她的脸都得抬头。 第一次接触，于筱冰没太记熟人，她光拿小本子跟在赵思静旁边记事了。 一天结束的匆匆忙忙，第二天赵思静有事要忙，于是她一整天都在学物资的规章制度。 在酒店连着住了叁晚，第叁天去上班的时候，赵思静看起来更忙了，一上午就连屁股都没从椅子上面挪开过。 于筱冰知道人忙起来是什么状态，就没去打扰她，自己在那认真熟悉她之前发给她的文件。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赵思静突然拿着一份资料从胡科长办公室匆匆出来，走到了她的工位前。 “救急救急，筱冰，这份表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找领导签下字，上午下班前就得上报给局里，但我手上现在还有别的急事儿。” 于筱冰接过来看了一下，内容看不太明白，但下面一共有四个要签字的地方。 赵思静自己签了一个，胡科长签了，财务科的科长也签了，还差个总会计师的签字。 “是签这个地方吗？” “对，昨天领导都出去开会了，没找着人，但他今天应该在，我刚差点就忘了。” 赵思静弯腰跟她说了下面几页要签字的地方，都是差同一个人的签字。 “麻烦了，就这几张表，你上九楼，总会计师的办公室在会议室右手边，我昨天跟他说了这份资料，他知道是什么内容。” “好，我去找他签。”于筱冰拿了支笔，带上资料就起身出去了。 6·领导 这家国企单位里的组织机构跟她过去接触过的很不一样，执行董事和总经理下面是叁总师，总工程师，总经济师，总会计师，再加叁名副总，一名纪委书记。 这些人组成领导班子，接下来就是各科室的科长和副科长，科长下面是科员，再往下还有分布在全国各地的项目部。 这些项目部是完整而独立的组织机构，小规模二叁十人，大规模上百人，直接与现场工地对接，但各方面指标还都由他们公司总部这边把控管理。 其他领导于筱冰都不太眼熟，她以前工作从没接触过，但总会计师这职位却大概能猜到一点，这位领导应该是管资金方面的。 于筱冰跟数学一直相处不好，两位数以内的加减都恨不得摁计算器，所以从小就对财务人员有颗天然的敬畏心。 她从办公室出来直接爬楼梯到九楼，来到这里后首先感觉到的就是空间里的寂静，四周就连一点声都没有。 按赵思静的提示，于筱冰往右手边走了，一直到最里面，才看到门口标牌上的总会计师办公室，而再往里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了，挨得非常近。 看到大领导的办公室都在这边，于筱冰莫名有点紧张，久违的心跳加速感又回来了，她来到对方的办公室门口，伸手轻轻叩响了半虚掩的门。 没人应。 于筱冰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确实是有人在的，于是又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终于传出了一道简短的男性声音。 “进。” 得到答复，她这才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烟味，应该是开了窗在透风的缘故，这间空旷的屋子比楼下的温度要低许多，仿佛早晨的冰凉感觉还滞留在此处，让在楼下脱了外套的于筱冰稍微有点冷。 她瞥了一眼，发现办公桌后的人正靠在黑色皮椅上，侧对着她，手里拿着份文件在很专注地看。 有几道阴影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侧脸半逆着窗外的阳光。他的骨相里有着男性的极端美感，下颌线条宛如刀削斧凿，冷淡中还掺杂了点不近人情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件中的哪句话写得不对了，他眉头微微往下拧了些，扯了扯颈间的领带，呼吸沉重了起来。 于筱冰只瞥了一眼就匆匆把头给低下来了，她没敢仔细瞧，也侥幸自己没有因过度直视从而冒犯到他。 “你有什么事？” 他手头上又翻了一页，还在继续拿着文件看，开口说出的话就仿佛冰块碰撞到了玻璃杯壁，声线好听但却异常的冷感，让人倏地醒神。 屋内除此以外一切皆无声，寂静感与低室温彻底融合在一起，更显得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冷。 于筱冰手里捏着资料，想着要叫人，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他。 “领，领导……麻烦您给签下字。” 在这种莫名局促的环境里，于筱冰头皮发麻，豁出去般，叫了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称呼，然后将手中资料很小心地放到了他的桌面上。 面前的人似乎正在看着她，但是她不敢抬头。 “……” 他像是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良久，于筱冰敏锐地听到了拧开钢笔的磕碰，接着纸面上响起了签字与翻页的沙沙声。 在等他签字审阅时，她无意中看到这位年轻的领导斜搭在桌面上微弯的手指。 干净且修长，如玉般温润细腻，手背的指骨突起，皮肤轻微往下凹陷，形成了轮廓分明的窝，上面还压了几根淡蓝色的青筋。 这是只男人的手，很有力度。 但他具有压倒性的美感，以至于使人觉得不能让他去干那些粗鲁低俗的事……因为反差太大。没人想看到这种带有神性的高高在上冷淡感，沾染到世俗男女欢爱时的淫秽与情欲。 等他签好资料，于筱冰也回过神来，人直接就傻了……她怀疑自己是真有精神障碍了。 只是看着一只手，就突然间赋予了一个陌生领导很多压根不存在的东西，甚至还企图在他身上找到过去的人的影子。 说不定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谢谢领导。” 于筱冰后悔自己意淫了他，觉得自己会产生那种想法简直太恶心了。 她忙不迭从嘴里蹦出来一句带有赎罪想法的感谢，迅速抽出他手里刚签完字的资料，完全没看明白第一页上那鬼画符似的艺术签名，转身立马就走了。 ……比兔子溜得都快。 7·宿舍 中午下班，赵思静拉于筱冰一块去楼下餐厅吃饭，他们公司的员工餐做得很好，海鲜肉类蔬菜基本都有，主食都分好几类，饭后还有酸奶跟水果。 于筱冰吃完后拿着香蕉从餐厅出来，正准备去酒店午睡一会儿，在路上突然就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给叫住了。 “于筱冰，等一等。” 她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对方，来人感觉和她妈妈差不多岁数了，但她的皮肤却又有种不同的年轻感。 “我是办公室的鲁姐，你宿舍的事谈好了。” “我要搬了吗？” 于筱冰莫名有点紧张，毕竟之前也说过，宿舍里是很多人挤着住的，她不知道室友会不会嫌她挤到了她们。 鲁姐走到于筱冰身前，看起来挺兴奋，说话语速都快了一点。 “能搬啦，我跟你说，你到时候就自己低调点搬进去，也不要主动去跟公司其他人说你住在哪里。” “啊？”于筱冰有点懵，“我不是就住公司的宿舍里吗？” “是宿舍，但你比一般人住的都要好，就连科长都是双人间，你的是单人间！” 于筱冰人都傻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鲁姐一脸“你都有关系进公司了你还能不知道吗”的表情看着她，说道：“当然是有领导把自己屋腾出来让给你住了啊。” 于筱冰都要眩晕了，她是有个亲戚在国企当领导，但他根本就不在这家单位，只是跟这边的总经理是大学同学。 ……难道就靠这种裙带关系，也能让她在单位里头过的这么滋润吗？更何况她最近压根就没跟谁打电话提过宿舍的事。 鲁姐像是看出她有点忐忑了，马上又转移了话题。 “好了，你也不要想太多，咱们单位很多领导在北京都有家庭，下班是要回家的，宿舍放那空着也是空着。” “那我能问一下是哪位领导给我腾了宿舍吗？” 鲁姐笑了起来，说道：“哎呀，肯定是你认识的人啊，不然他怎么会给你腾房间。” 于筱冰只能尴尬地弯起嘴角。 ……我说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你敢信？ “你今晚过去说不定还能碰上他搬东西……虽然领导是说让你今晚就可以来，但我个人建议你还是明天再住进去，咱们给领导多留一点搬家的时间，别显得太着急了。” “嗯，鲁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件事。”于筱冰最后还是选了较为妥帖的话回复了她，鲁姐也很痛快，“没事，不用客气，你明天上班来综合办找我拿钥匙。” “好。”于筱冰点点头。 目前也只能默认是家里的那些关系起到作用了…… 毕竟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再那么想着她，照顾她。 下班回去后，家人又给于筱冰打来了电话。 当她聊到分宿舍的事时，他们比她还要吃惊，当场就让她赶紧给叔叔打个电话，就说感谢叔叔心肠好给她介绍这份工，她会争取今年就找个男朋友，不让叔叔替她操心。 总之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于筱冰赶紧结婚，别拖了，再拖明年就叁十了。还说她这情况要放在隔壁村，再过几年都是能当奶奶的年龄了。 于筱冰一阵窒息，好不容易才把电话给挂断，脑仁都在疼。 她真觉得应付家里比应付工作更累。 第二天，于筱冰去公司找鲁姐拿到了宿舍钥匙，领了生活用品，还在她的陪同下一块过去收拾了一下。 这是一间叁十多平的公寓式单间，家具齐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早上卫生阿姨提前来打扫过了，整理的非常干净。 于筱冰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从一家酒店搬到了另一家酒店，住宿条件特别好不说，还不用交房租，早晚通勤时间只要六七分钟，散个步就回家了，来北京之前她根本都不敢想。 从宿舍出来后，鲁姐回公司之前给她发了发票抬头，让她找酒店按这个要求给她开住宿费的发票。 于筱冰一个人去酒店办理退房手续，左看右看都没找到那天给她鸡蛋灌饼的女生。 直到她拿了发票准备走时，临行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还真在大厅里面找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于筱冰过去轻轻拉了一下她，“嗨。” 对方手里拎着东西，看见她后就笑了，“你还在呀。” “嗯。”于筱冰终于找到她了，对她点点头，“我面试通过了，今天准备搬到公司宿舍……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呢。” “我辞职啦。”妹子吐了一下舌头，“买了今天下午回重庆的高铁票，有点东西在这边忘记拿了，上午刚好回来取。” 于筱冰几乎能感觉得到她身上那股自由的气息，去年她刚从制作组跑路也是这样的，订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好像全世界都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她低头从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袋准备了好些天的柠檬味薄荷糖递了过去，“这个给你吃，谢谢你那天送给我的鸡蛋灌饼。” 妹子愣了几秒，随即笑开了，“也谢谢你啦，面试通过了，接下来要努力工作啊，争取在北京站稳脚跟。” “嗯，我们一起加油。” 8·群聊 两人分开后，于筱冰带着发票回了公司，坐了没一会儿，对面工位的赵思静就突然开口问她。 “筱冰，黄科长有没有让你加咱们物设人员的群呀？” 于筱冰来这里后就没加过任何群，于是探过电脑屏幕露出双眼睛看向她，说道：“没有加。” “我拉你进来。” 很快，赵思静就发来了群邀请，于筱冰点了确认，进来后才这个群里居然有一百七十多号人。 胡科长是群主，他们科室其他人全都是群管理。 于筱冰莫名有点紧张，她在群成员里滑了滑，发现都是项目名称姓名，每个项目人少的两叁人，多的话能有六七人。 还没等她滑到底，赵思静就又发来了好几个群邀请，有云电商群、财务共享群、局物设人员管理群，总承包公司群，甚至还有个OA系统维护报错群。 大大小小一共加了七八个，那些都是QQ群，加完之后赵思静就又开始拉她进微信群。 一开始于筱冰还会仔细看看群里的人，看到最后她都佛了，光是按照规定改备注她都改不过来，还要听赵思静介绍群用途。 给比较重要的领导都加了特别关注后，赵思静让她看了一条上午刚发的通知，局里让各公司统计一个大表，上报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也就是一上班就得交上去。 通知是局发给各家分公司的，公司还得从各项目收集原始数据。 赵思静直接靠到了于筱冰电脑面前，又开了最早给她加进去的那个群，教她道： “刚刚发任务的那个是局里的物设群，里面都是局手下分公司里的物设人员，消息要多关注。” 她又指了指这个群，说道： “这个是咱们公司的群，里面是项目部的物设人员，待会儿我让他们统计这套表，填完交到你这里，你根据他们上交的数据，再往局发的表里汇总。” 于筱冰点点头，“有不懂的我可能会问你。” “别怕，这个我会跟你一块做，其实就是耐心往里填初始数据，并不是每个都要自己算，很多地方Excel里都有套公式的。” “嗯嗯，好。” 两人谈话间，于筱冰的QQ突然接到了一条群通知。 总承包物设人员管理群将你设置为管理员，处理人，胡利鸿。 看到这条消息，赵思静用食指点了点下巴，说道：“筱冰，你今天刚进群，要不先发个自我介绍吧。” 于筱冰连忙低头噼里啪啦一阵敲键盘，打完之后，又询问赵思静这样可以吗？赵思静比了个OK的手势。 “我第一个欢迎你，我做好准备了。” 说着，她还摩拳擦掌准备了一下，可就在于筱冰自我介绍发出去的一秒之后，她们科室里的另一个女生邵婷就连着发了一串的烟花，后面坠着四个大字，欢迎欢迎。 赵思静慢了一步，只能赶在第二个人，忍不住说道：“邵婷，我还以为你没在听呢，不声不响就把我的沙发给抢了。” 邵婷笑了笑，说道：“谁说我没听，筱冰，再次欢迎你来我们科室。” 于筱冰忙跟她道谢，“真的谢谢。” 很快胡科和黄科也都发了欢迎，项目上的人估计都关注着公司群消息，回复速度极快，眨眼就刷新了二叁十条花式欢迎。 于筱冰没想到这么多人冒泡，只能又发了一条消息表示感谢，赵思静看到群里的活跃状态，哼笑一声，又回到自己工位上开始编辑群通知。 “这群人平时让他们填表，一个个都给我玩失踪，今天终于诈尸了，我要来炸个鱼。” 下一秒，通知随着表格附件一起发送出去，就在她往群里发了通知后，群里又接二连叁冒出了收到。 只不过这波收到的回复密度，跟刚刚的欢迎比起来要差远了。 “好啦，我先忙了，待会儿可能会有人来问你表里的细节怎么填，你叫我来看看就行了。”赵思静又开始回到了工作状态。 “好。”于筱冰点点头，打开那张表自己研究起来，没研究一会儿，公司主群的鲁姐就发了一条关于今晚组织全体聚餐的消息。 于筱冰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了，全心投入到了工作里，这是入职后安排给她的第一份正经工作，她一定要做好。 9·敬酒 消息发出去后，大概过了叁个多小时，开始陆续有项目往于筱冰这里发填好的文件，赵思静跟她一块整理了两个项目的资料，接下来于筱冰就开始独立填写。 这个活儿她已经清楚了，关键问题就在于有些项目比较大，材料使用方面也复杂，填写起来比较困难。 下午她在群里又催了一次，但快下班前表格也还是没收集齐。 赵思静跟她一块着急，按照平时的节奏来看，今晚是一定要加班的，但偏偏就在今天，还有个要命的公司聚餐。 黄科长拿着外套出来，路过她们两人时，在工位上停了一下，看着电脑问道： “是在做局里要求明天上报的表吧？进度怎么样了？” “还有六个项目没交。”于筱冰将手从鼠标上拿下来，揉了揉，掌心里都冒汗了。 “别急，你把那几个没交的项目报给我，我在群里再催一下，今天肯定让他们填完。” 黄科说着又看向赵思静，“你们先去吃饭吧，等吃完回来应该就交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加班汇总，辛苦了。” “不辛苦。”两人连忙回应，拿起外套跟在黄科长后面起身离开。 走出公司大门后，赵思静长吁了口气，拉着于筱冰蹭他们科室管机械的周启宇的车，一块去了聚餐的地方。 聚餐地点是家烤肉店，据说是总经理出门前特意看黄历来组的局，第二天还要上班，基本原则是大家都不喝酒，吃完就随时能走，还是以安全回家为主。 入座后，赵思静边烤肉边开始跟于筱冰忆苦思甜，说公司去年业绩好，总产值超过了杭州公司，在局集团都排第一。 但其实前两年他们公司都快倒了，能搞到现在这样，主要还是因为上面来了一次大换血。 新总经理姓韦，他自己带着班子去雄安和大兴那边搞市场开发，现在雄安马上就要成立装配式分公司，新机场那边也有临空经济区的项目，最近好像还又开始往其他城市扩展了。 上面这些人肯定分钱都分到手软了，因为去年就连她的绩效都比往年翻了几倍，看见奖金入账的那一刻，赵思静还以为公司打错了。 她进总承包都九年了，这两年苦是苦了点，但也是第一次拿那么多钱，真是全靠这些领导们有本事拿项目。 于筱冰听她在旁边跟她小声哔哔，时不时点点头，作为听众她一直都是相当合格的，她耐心好。 稍微垫了点肚子，黄科长抬眼往前面看了看，站起来朝于筱冰招了招手。 她一路小跑过去，黄科长在嘈杂声中靠近她说道：“走，你拿点酒，我带你去跟其他科室的人打下招呼，以后工作上可能要接触。” “好。” 于筱冰连忙准备好东西，跟着黄科长一块过去了，每桌聊上几句之后，都得跟两个科长喝一杯。 黄科长带她认识了一圈人，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喝了叁大罐，最后到财务那边，于筱冰看到他们科室暂时没有正科长，只有个副科长，心里还松了口气。 能少喝一点是一点，她酒量是真的不行。 副科看起来长得很干净，还挺帅，她敬酒的时候他站起来跟她碰杯了，但也就是这时露了短板，他个子很矮，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七。 把所有人都认识了一遍后，黄科长把她给放了，赵思静看她回来后一脸上头的模样，给她递了瓶矿泉水。 “没事吧？你是不是不太能喝酒啊？” “刚才可能有点喝急了，我缓会儿就好。” 两人吃了六七分饱后，胡科长又从外面进来，朝他们科室这边比了个都起来的手势。 “裴总刚刚到了，我看那边领导都来齐了，走，都满上，挨个找他们敬酒去。” 周启宇举了下手，“胡科，我开车来的。” 胡科摆摆手，“行行行，那你倒个雪碧去，咱们不开车的多少喝点，意思一下，敬完了再回来继续吃。” 这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于筱冰就跟提线木偶似的，又跟着众人一块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往领导那边走。 她刚站起来就有点想吐，但还是努力忍住了，到领导班子那边后，胡科逮着一个有空的就开始说场面话。 于筱冰又跟胡科长还有自己科室的同事一块，连着敬了领导好几杯，这次是真上头了，就连身边人说什么她都没听清，冒着汗只想去厕所吐。 “裴总，这是这周刚来我们科室的于筱冰，以后她工作上有不懂的事情还要麻烦您多指点。” “小于，这是裴总。” 她都没注意到他们说了些什么，直到胡科长在旁边推了她一把，于筱冰才意识到轮到她了，于是她朝他伸出了酒杯，硬找着隐约的记忆开口说道： “裴……裴总，以后麻烦您了。” 他听完她的话，只是垂下眼睛，看着她抖得几乎都有点拿不稳杯子的手。 于筱冰不知道领导为什么没有反应，还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了，于是又把音量拔高了点。 “裴总，我能不能敬您一杯？” 对方依然没跟她喝，而是看向了她身后的胡科长。 “胡科，别带人喝酒了，明天还得上班。” 这算是领导的要求，也算是一种正式的提醒，胡利鸿一看于筱冰，发现这丫头脸上两团酡红，人像是有点晕球了，视线发散，身子都在打飘。 “没多喝，也就跟你们几位领导碰了下，小于可能喝酒这方面不太行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下属杯子都已经举起来了，也不好就这样收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领导对她有意见。 于筱冰正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就看见眼前的人把她手里的杯子拿出来，给她换了杯水。 随后他跟她碰了一下，嗓音很温沉。 “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就来找我。” 于筱冰压根就没认出来眼前是谁，这个人的长相太好了，身材也很挺拔，任何一张脸和他同框都显得清汤寡水。 她嫌自己脸上长痘，都没怎么抬头跟他对视，所以只是机械性地应了声好。 两人都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后，于筱冰自觉站到旁边，等科室的其他人一块走。 当他开始和胡科长说话时，于筱冰才准确分辨出，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但他说话语气好像不是这样的……记得明明没这么温柔。 对了，这是那天在楼上办公室里看见的人。 他应该还要再冷一点。 于筱冰低头抿了抿嘴，尝出这位领导刚才换给她的水里好像有柠檬淡淡的酸涩味，这应该是他从桌上摆的水壶里倒出来的。 可他刚才并没有倒水。 ……等等，那自己敬酒那会用的是谁的杯子？ 于筱冰突然回过味来了，她抬眼朝那边望去，脑子里正在想着怎么回事，胡科长刚好就差不多聊完了。 他收了场面话，带上人就要离开包厢，周围突然没人说话了，于筱冰连忙打住了自己的发散思维，跟上同事一块走了，没敢多留。 人是已经走了，但她脑内的困惑却始终都没停下过。 她想不通。 在线求个珠珠！下章就是文案内容了~ 10·聚餐 其实别人都没怎么喝，这就不是个喝酒的局，像赵思静，她一轮下来才喝了一罐啤酒不到，就又开始烤肉吃了。 于筱冰是因为初来乍到，本来就只有几罐啤酒的酒量，还去认识了其他科室的人，所以这会儿才醉得比较厉害。 她什么都吃不下了，自己在桌前闭着眼睛缓着难受，突然感觉到一阵反胃，于是默默起身离席去跟服务员找厕所。 除了公司聚餐的同事，餐厅的其他区域其实还是有正常来进食的客人。 她拐过走廊，到厕所后扶着马桶忍不住吐了一通。 她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刚才在旁边桌看到的小男孩，他手上抓着糊了调料的肉，油腻腻的。 于是没忍住又是一通吐。 于筱冰几乎把今晚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了，最后实在没东西可吐了，这才感觉自己好受点。 她去外面洗了把脸，又稍微漱了下口，从洗手间里慢腾腾地出来了。 喝多了酒，她身上本来就热得不行，额头后背都在发汗，空调还一股股的在对着她吹热风。 于筱冰抬起下巴拎起衣领对着自己反复扇风，几乎算是在半闭着眼睛走路，走了没几步，她突然踢到了台阶，好在即将摔倒前伸手扶住了墙。 刚才那一个趔趄让她瞬间就清醒了，于筱冰浑身泛激灵，身上的热汗都变成了冷汗。 走廊里光线偏暗，远处能听到餐车推着盘子路过的声音，就在这里，于筱冰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烟味。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可很快脚步就停住了。 有个身形修长男人垂眸靠在前面过道，他夹了支烟，看着某处出神，像正在等人。 橙色火光在他的指尖忽明忽灭，香烟缓慢燃烧着，烟雾就丝丝缕缕缭绕在他的周围。 这张脸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毫无瑕疵，男人的肤色冷白，而眼尾下方那颗黑色的小泪痣依然很性感，与他冷淡的神情极不匹配。 于筱冰有那么一瞬间忘了眨眼。 可眼前这一幕似乎与很久以前的画面重合，她脑子一嗡，终于把他认出来了。 “……主人，不、不，裴总？” 裴译侧目看到她时，那双好看的眉眼似乎都放松了不少。 “喝多了吧，我送你回家。” 她手指不停地颤抖，真想找个什么洞钻进去，恨不得让自己消失在原地。 可往后退了几步，想往洗手间里躲时，她又想到躲里面他迟早都能等到她再出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眼眶竟然先红了起来，眼泪直接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掉。 于筱冰怀疑自己可能要死在这人手里了，以前她不懂事的时候，他当她主人还不够，现在居然又成了她的上司。 过道边上的灯照出来的光线黯淡，顶部的光源离他们两人都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几乎都处于阴影下。 见她不回应，裴译便开始动身朝她走来，也不知是想要做些什么。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于筱冰闻到了他变得陌生的气味，混杂着男人应酬时的烟酒味道，却挡不住他自身散发出来的干净的清冽感，唯独这点跟过去的他极为相似。 她的背脊在一阵阵的发麻，手脚同样酸软，几乎快要站不稳。 于筱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过去那种茫然无助的痛苦感情又迅速地回来了，这让她甚至抬起手挡住头想隔开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她低头强忍着从酸涩喉管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呜呜哭声，仿佛在猎人面前待宰的兔子。 “……你别、求你了。” 眼泪已经把眼前视野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她害怕极了，只想让他这次能放过她。 也就在这时，他们之间的对峙被人给突兀地打断了。 赵思静担心于筱冰身体不适，见她去洗手间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便想着过来找她。 结果刚转进拐角，就看到她醉得一塌糊涂，正在领导面前哭。 “筱冰。” 赵思静忙走过去伸手把于筱冰给抱到了自己怀里，边跟裴译陪着道歉，边伸手安抚着她的肩背。 “裴总，不好意思，她可能喝多了，刚刚黄科长还带她去给各科室的科长敬了一圈，她酒量不是太好。” 赵思静也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碰巧让裴总撞见了她们科室走不稳路的醉鬼。 裴译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从于筱冰身上收回了视线。 ……周围仿佛充斥着一种张牙舞爪的寂静，赵思静莫名感觉有点不太舒服，应付完之后就连忙扶着于筱冰匆匆离开了。 脚步声消失后，空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裴译挑动指尖，轻轻抖掉烟灰，又吸了口烟，随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身边都被烟雾笼罩，而此时的他与背后那张全程静默无声的人物肖像挂画，侧脸皆为晦暗。 11·小怪物 路灯早在黄昏时分就已经沿着道路亮了起来，远远看去，灯光纵横交错，仿佛坠落地面的星河。 出租车后座开了点窗，于筱冰伸手攀着车门，呆呆地看着窗外。 她的眼前不断闪过陌生的风景，可深植于她脑中的却是发生于过去那些更久远的画面。 过去很多年了，她好像已经不再留恋过去，早就脱离当初开始重新生活，可这一切全都在今晚毁了。 她觉得她配不上现在的裴译。 或者应该说一直都配不上他。 她身材不好还总长痘，又老又没钱，一无所有的去面对裴译，简直就像个滑稽的笑话。 因为肖想他、喜欢他，她让自己摊上了那样的前男友，当时反应过来后就已经觉得这是极限了。 可如今在真正的裴译面前，她发现前男友都已经不算什么要紧的事了。 于筱冰开始考虑辞职重新找份画画的工作。 ……她想逃跑了。 眼下还有份工作时间很紧迫，于筱冰没来得及难过，就被赵思静拉回去了。 赵思静要送她回宿舍睡觉，可于筱冰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那间宿舍是哪位领导腾给她的了，反复说自己酒已经醒了，没事了。 于是最后两人还是一块到公司加班，开始弄明天就要交到局里的那个表。 剩下的那几个项目也都陆陆续续把数据给交上来了，但越是后交的项目，他们填报的数据也就越多越复杂。 两人最后加班到深夜，才总算是把这个东西给弄完。 顶着醉意做完这种涉及大量数据的统计表格，于筱冰头都是痛的，而且晚上聚餐时吃的东西最后都吐出来了，她现在饿得不行。 楼下不远处就有家罗森，回宿舍前，赵思静跟她一块去那边转了一圈，最后她们买了两块金枪鱼饭团加热了，坐在店门外的桌椅上慢慢吃。 “你今晚怎么哭了呢？”赵思静咽下了饭团，说道：“别难过了，裴总都安慰你了，他长那么好看呢。” 于筱冰双手捏着被海苔包着的叁角饭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该怎么说自己是因为裴译所以才哭的？裴译今晚也没对她做什么坏事。 于筱冰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饭团，轻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去年过年本来打算跟男朋友结婚，但婚前他跟我闺蜜发生了关系，我想起那件事所以有点难过。” 赵思静没想到于筱冰还有段这样的恋情，人都惊到了，“他怎么这样？你跟他恋爱的时候发现过吗？” “我不想提他，你呢？你有对象吗？” 于筱冰直接切了话题，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 赵思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其实我去年就想辞职了，男朋友催我回老家结婚。” “黄科跟胡科也都知道？” “嗯，我年龄确实是不小了，但是这份工作我从大学毕业一直干到现在……两边都拉着我，公司现在处于上升期，特别忙，所以我真的很想早点把你培养出来，这样走得也比较放心。” 眼看于筱冰陷入沉默，赵思静怕她会因为自己刚说的话产生压力，忙又换了话题。 “给你看我男朋友照片吧，别人都说他脸长得特别有福气。” “我看看。”于筱冰很配合地接过赵思静的手机看了一眼，照片中的男性白白胖胖的，不做表情也天然带着笑，像尊弥勒佛。 “确实很有福气。” 赵思静低头滑动手机，叹道：“他就是长得丑了点，其实很细心，对我也很好。” 赵思静说着又看着于筱冰，“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是个很适合结婚的男人。” …… 于筱冰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清晰浮现出了她跟裴译的一次相遇，她之所以会开始留意他，其实只是因为那天他给她留下了一盒创口贴。 那是十叁年前的往事了，于筱冰到陌生的大城市读高中，长了很多痘，不光是脸上，就连背上跟腰上都长了。 可她生长的家庭很粗糙，小村子里没人会在意这几颗小痘痘，所以连带着她也觉得身上只是长几颗痘痘，没什么关系。 可直到那天去公共澡堂洗澡，洗着洗着，她在水花声中，依稀听见了背后有人在小声讨论。 “唉，你看那是不是我们班的于筱冰？她身上好多红点点啊。 “……有点恐怖，别看了。” …… 于筱冰莫名感觉自己很害怕，拿着香皂的手不受控制在颤抖，一个不小心就滑到了地上。 她没去捡，匆忙冲洗干净泡沫，关了水穿上衣服就低头离开了。 明明只是女生之间一段简单的对话，可这却让于筱冰浑身血液都开始往头顶上涌，脸颊和耳根都燥热。 她心里莫名的很慌，身上和脸上那些小红点好像多了其他意义。 她跟那些皮肤白净的女生不一样，她这副模样见不得人。 或许这些人才是绝大多数女孩该有的样子，而自己与她们格格不入。 12·创口贴 那时于筱冰家庭条件很差，妈妈总说家里还欠了别人几十万，爸爸在工地打工也赚不了多少，所以几乎没有给她零花钱。 她每天就只是能保证自己叁餐都不落下，家里买了半块西瓜都不敢多吃一口，还得想着留给弟弟和妈妈吃。 但是那次于筱冰回去，跟妈妈说了自己长痘痘被班里女生笑话的事之后，她妈妈还是给了她一百块钱，让她拿去医院看一看。 于筱冰叫了当时跟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女生陪她去中医院看皮肤，挂完号两人一起去楼上等，轮到于筱冰的时候，前面还有一个女生没有结束问诊。 她撸着袖子，满面愁容地跟对面的专家医生说，“我胳膊上面上周长了两颗痘痘，一直没好，昨天又长了颗新的，真的没问题吗？” 旁边的实习生都有点想打哈欠了，直到那个女生离开，换于筱冰上来。 她有点紧张，说自己也是身上长痘痘，然后掀起衣服，露出背给医生看了。 那老医生眼睛都睁大了，让周围的实习生都围上来看了，他们在一边讨论的话于筱冰都没怎么听明白，最后医生给她开了一张中药处方，让她结账拿药。 喝中药调理要花一千二百多块，于筱冰很怕家里不给她出钱，但她也希望自己不再长红点，所以还是过去打电话问了。 于筱冰打完电话回来后，陪她一起来的女孩正想跟她一块去拿药，可走了没几步，于筱冰就憋不住开始哭了。 “我妈说她没钱，不会给我买。” “……她还说别人青春期都会长痘，过了这个年龄就好了，就只有我要花这么多钱看病吃药，就我娇贵。” 她哭得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蹲在医院门口，感觉自己难受到就想一直哭下去，这种痛在她心里这一生都不会停下来了。 别人都有的她不可以有，她也想要就是她不懂事，可大家不喜欢的东西却全都在她身上。 到底怎么会这样啊…… 于筱冰被朋友安慰了好久才总算止了眼泪，坐公交回家后，妈妈急着去进货，见她在这，忙交代了一句“你待在家看店”，就拎着袋子匆匆出去了。 家里开了家小书店，就在于筱冰的高中外面，说是书店，其实更像文具店或玩具店。 因为自从对面拐角开了家规模更大的书店后，过来买东西的人也就只剩下一些小学生了。 于筱冰趴在柜台后面，一个人又哭了很久，但是她也知道没办法，家里的收银抽屉里都没放超过一千块钱。 爸爸在工地当厨子，妈妈做小本生意，妈妈每天都在这里守着，养着他们姐弟，没什么人来买她的东西，她心里也着急，其实也很可怜。 这么想着，于筱冰心里反而更难过了，她发现自己全家人这辈子好像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眼前又开始湿润，就连店里进了个人都没看见。 直到对方走到她前面，把参考书放到柜台上来结账时，她才抬头看见了人，忙用袖子擦了眼泪，开始看单子，跟他说了价格。 对方话很少，听完后，在口袋里掏了张整钞给她。 于筱冰接过钱后忙去抽屉里找零，可翻了好一会儿，还是少一张五块，用一块的也凑不齐。 她脑子里很乱，一方面想着这个人买的参考书是高二的，跟她是同学；一方面又想妈妈放在抽屉里的零钱怎么连一百块都找不开。 于筱冰怕他等急了，突然又想起自己去医院还剩了零钱，连忙伸手去掏口袋，可挥手时，她不小心在老旧的柜台玻璃上割破了手指。 等她找到五块钱递给他的时候，那个男生好看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他盯着于筱冰看，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 “有血。” 于筱冰有点茫然，直到看见给他的钱上沾了血，这才忙从柜台下面掏出纸扯了两节，把他手里的钱又拿了过来，按在柜台上细心擦拭了起来。 她哭了一下午，眼睛又红又肿的，里面还有红血丝，可她还是在专心干着家里交代给她的事情，就连一点抵抗情绪都没有。 “不好意思，只有一张五块的了，我擦干净了，你收下吧。” 她抬眼看着他恳求，那男生像是无可奈何了，伸手指了指她左手的食指关节处，“我是说你手受伤了，一点都不痛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生气，但于筱冰觉得他会这样来关心一个陌生人，性格应该还是挺好的。 “我用纸按一下就好了，没关系，不用管的。” 她把擦好的钱给他，又扯了点纸包在了手指上，坐到柜台后的凳子上，默默地等伤口上的血凝固。 那个男生也拿着书离开了，可过了没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塑料袋。 他把袋子放在她面前的柜台上，一个字没说，转身就走了。 于筱冰本来还以为他是因为书的质量有问题过来退货的，可翻开袋子一看，才发现里面原来就只有一盒创口贴。 …… 心脏在夏日微风吹过时，跳得格外快了一下，就像是被风拂动的，带起一片微妙的酸涩感。 她收好装创口贴的袋子，脸开始慢慢变得滚烫。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股劲到底有多猛烈。 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和他之间的拉扯会一直持续上十叁年。 13·提辞职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几乎看不见人，两人加完班后又吃完了从便利店里买的东西，准备回宿舍。 正当她们一块到楼下时，赵思静突然被于筱冰叫住了。 “我突然想到还有东西没买，你先上去吧。” 赵思静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嗯嗯，那晚安了。” “晚安。” 于筱冰跟赵思静道完别后，自己又漫无目的在街上转了一圈。 知道那里是裴译以前住的房间后，她就没法再回去住了。 可是去酒店的话又要花钱。 于筱冰在银行前面的台阶上抱着腿坐下了，隔了远远地，她看见街上有条流浪狗在拱地面。 过了一会儿，那条狗翘着尾巴跑到了她前面，哈哧哈哧喘着气，于筱冰伸手摸了摸它，觉得它这样大半夜的还出来觅食，有点可怜。 她去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几块水煮鸡胸肉，在外面都喂给狗子吃了。 看它吃东西的时候，她才总算知道这条无家可归的狗像谁。 像她。 她既没办法坦然面对裴译，也没办法去迎合家里对她的期望。 小狗吃完东西后，没过多久就走了。 于筱冰最后又回到了公司大楼，伏在自己的工位上闭上了眼睛，临睡前她想起赵思静说的想培养她接替她的工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耽误她回老家结婚了。 她早点走的话，黄姐就能早点招新人，她决定尽快辞职。 第二天，于筱冰在洗手间简单清洗了一下，开始继续工作。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她忙完了，于是拿起手机去人事科找了王薇薇，她把王薇薇单独叫到外面去，开口问道： “薇薇，我想问一下，就是我现在离职的话，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王薇薇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她转头看了看两旁确定周围没人，看着于筱冰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跟你们科长说呢？” 没等于筱冰回答，她又立刻接上了一句，“是不是物设科太忙了待着感觉不合适？要不要换个科室？” 于筱冰全都一一否认，表示自己只想走。 她昨晚没睡好，上午又有些忙，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也不佳，王薇薇看她这样很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刚好这时也手机响了，她只能先去接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王薇薇又回到了于筱冰身边，手搭在她胳膊上说道：“到吃饭的点了，你先去吃饭吧，这事咱们下午再说，好吗？” “嗯嗯。”于筱冰点点头，很自觉的不去耽误人家中午休息的时间，转身就往电梯口走了。 王薇薇看到于筱冰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走廊里，转身又打开手机，拨了个号，给人打了电话过去。 “喂……” 周围吃饭的人都已经排完队了，于筱冰打好菜，拿了餐具坐到一旁开始慢慢往嘴里扒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她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那个给她介绍工作的叔叔于海。 她忙接通了放到耳边，咽下嘴里的饭，开口道：“海叔叔。” 电话那头人声音很正常，不过他也没跟于筱冰说普通话，直接说他们家乡那边的方言了。 “筱冰，吃饭了吧？” “嗯，我正在吃。” “……筱冰，我怎么听说你要辞职？” 于筱冰闻言手里的筷子都捏紧了点，她沉默片刻后，垂眸看着碗里的饭，还是用上了之前敷衍王薇薇的那套说辞。 “就是不适应，以前的工作比较有创意性一点，现在这样按部就班的感觉不太适合我。” 于海沉吟片刻，继续道：“叔叔劝你再好好想想，这份工作很不错的，压力也并不大，单位里的人都很好，我之前也在总承包公司待过五六年，认识些人，可以帮到你。” “好，我知道了，谢谢海叔叔。” 于筱冰挂断电话后，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抿紧唇开始放空起来。 剩下的饭她不想吃了，起身端去倒掉，又回到了楼上办公室里坐着等午休时间过去，打算下午继续和人事谈离职的事。 可还没过多久，于筱冰就又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接听键，最后还是拿了手机走到外面楼梯间，接通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人，对方就直接劈头盖脸骂起来了。 “于筱冰，你以为自己还小吗？你居然敢辞职？你也不看看你以前打的都是些什么工！钱没赚到几个，未婚夫还看上别人了，你绝对不能辞职，我不同意！” 于筱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眼前莫名有点发涨，她过了一会儿才接话道：“我想辞职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 “还你自己的事，你要真这么有本事，那就赶紧去找个男朋友结婚啊！你再这样就嫁不出去了！” 她妈妈的声音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嗓门特别大，哪怕周围很安静她都会扯着喉咙喊，农村妇女很有力气，也很有威慑力，她从小就怕她骂她。 于筱冰侧目看向旁边，眼圈开始发红，她强忍住喉间那股酸涩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我想结婚就结婚，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嫁不嫁得出去你都管不着。” 电话那头久久的沉默了，半晌，声音突然低了些，像是念叨似地说道： “我管不着你，我当时给家里亲戚都挨个打电话过去了，说你要结婚了，我在家里给你操办发嫁酒，两叁天都没睡好觉，结果就闹了这么个笑话。” 她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发颤了，但语气还是强撑着犟，“你又不是个有本事的人，在外面也顾不好自己，你就在那里干下去，自己有份能长久的工作也是好的嘛，快叁十了还这样不懂事，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于筱冰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鼻翼抽动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只是咬着唇，蹲在地上，听着眼泪滴答砸落地面的声音。 “知道了……我在这待着就是了。” 她答应了，眼前一片模糊，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14·小狗眼 楼梯间里一片安静，讲电话的声音停下来后，就只剩下了她在抽泣。 于筱冰把下巴搭在膝盖上，盯着地面不断地掉着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心脏都像是快要炸掉了一样。 楼下有脚步声传上来，于筱冰把头给埋进了胳膊间，想稍微避开对方，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来人似乎在她身边停下来了。 于筱冰心里难以言说的紧张了起来，手指发抖，不知道来的是不是那个人…… 可现实总是不如电影那般巧合，对方开口说话了，于筱冰一听到声音就知道不是他。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下面抽烟，已经抽完了，但是你打电话在哭，我也不好上来。” 她在衣服上把自己的眼泪都擦干净，抬头看了过去，刚好见到那个男人向她伸出手，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巾。 是昨晚见过的人，财务科的副科长，郭义翔。 因为他们科室没有正科长，而且他模样也很干净帅气，就是个子矮了些，身上的记忆点很多，所以于筱冰对他印象格外深一点。 她接过纸巾擦了下眼睛，站起身来跟他低头道谢。 “谢谢你。” 郭义翔拧起眉，看着她问道：“你想辞职了吗？” 于筱冰点头，没说话。 郭义翔又说道：“其实我也总想辞职，昨晚听黄科说你以前是画画的我就在想呢，你能画画干嘛还跑来干这个，一入工地深似海啊。” 于筱冰被转移了注意力，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沙哑了。 她摇头道：“画画也不好，脖子肩膀脊椎骨，还有腰跟胳膊手腕，没一处是好的。” “你这哪里是打工，算是在卖命了吧。”他不由得笑出了声，于筱冰的表情也有所松动，她弯了下嘴角，又低头擦了擦眼睛。 “我能跟你买个设计吗？就是你帮我画个卡通头像，按照片简画的那种，我付你钱。” 于筱冰忙抬头看向他摆手，“不用了，画那个很快的。” “别，不能让你白忙了，我知道你们画画的经常被人找，说什么‘哎，你不是画画的吗？那你帮我设计个东西呗？’然后你问他要钱，他就说‘都是朋友你还收我钱？’这种人可烦了是不是？” 于筱冰这次是真被逗笑了。 她眼里的泪光还没干，那双眼尾向下垂的干净小狗眼看起来格外软乎，很有亲和力的娃娃脸本来就让她看起来像个邻家妹妹，这会儿更是整个人都带了点缓钝的感觉。 郭义翔突然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好像不比他前女友差。 于筱冰被郭义翔盯着看了几秒，不由将视线转移到别处，轻声说道：“我没关系的，不会烦。” “那你实在不收的话，我就请你吃顿饭，行吧？” 于筱冰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我都行，看你。” 下午才刚上班，郭义翔就加她微信了，于筱冰看见他的添加来源是公司的那个大群，心里莫名一动，手指不听话地移到了群成员列表上，点了展开。 她走马观花的往下看了一遍，随后很快又目的性很强地滑到了最上面。 公司群用的都是真名，于筱冰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裴译两个字。 她缓了会儿，点开了裴译的头像，进入到他的个人信息界面。 裴译的名字就是本名，他的头像是只成年萨摩耶，两只清亮的狗狗眼很招人疼，小狗的眼尾自然下垂着，却又不知为何仰头看向屏幕，感觉又憨又可爱。 这跟他本人那冷淡又强势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不知道他怎么会用这样的图片当头像。 于筱冰趴在桌上，低头用手指抠动着桌面，她想猜他心思，但她总是猜不中。 过了一会儿，微信传来了“叮咚”一声，于筱冰撑起身体打开窗口，发现是郭义翔给她发了张自己平时日常生活中的照片。 他戴着帽子穿着黑牛仔外套，光看脸的话真的还不错，五官长得都很端正。 郭：帮我画这张，可以吗？ 于筱冰马上给他回复了。 机器人小冰：嗯嗯可以的。 他回了个表情包，是当下年轻人流行的那种，于筱冰以前在项目组里经常看见大学刚毕业的新人们用。 大致知道他喜欢的类型后，于筱冰准备给他画稍微帅一点。 郭：刚才忘记跟你说了，你把路费的报销凭证都收好，还有酒店住宿的发票也一样，浪潮账号下来了拿过来贴一下报销。 于筱冰想了一下自己那些票，又打字问他。 机器人小冰：机票也可以报销吗？ 郭：可以，不过得按高铁二等座折价，另外你得找航空公司打印行程单，过来找财务写下说明。 于筱冰之前上班的地方从来都没有报销过路费，所以对这些东西不是很熟，她正想点开浏览器上网查一下，郭义翔就又发消息过来了。 郭：票据整理好之后你把手里的票都拿到财务，报销单我给你签字审核。 于筱冰忙回复了一句“嗯嗯好，谢谢你”，觉得这个副科长人好像还挺好的。 15·审核人 过了几天，给于筱冰申请的账号都下来了。 那天她后来是问了赵思静，在她的指导下在购票软件上花了二十的运费邮寄了行程单，手里的报销凭证这才算是齐了。 郭义翔给她汇总打了张单子签字审核，又让她去找领导签字，好在领导里面没有裴译，她签得还算顺利。 签完字还不能直接拿钱，需要在财务共享的浪潮软件上提报销单，提单的时候，于筱冰又不好意思地去问了赵思静，因为浪潮这个财务软件她以前都完全没有使用过。 赵思静也不太会，但她很热情，看了以前自己报销通过的单子，教她制单提交审核，结果下午就被财务初审退了单。 于筱冰当时正在给黄科长统计一个数据，微信突然被人加了好友，一看是财务科的班珍。 通过之后，对方叫她来她办公室。 于筱冰吞咽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上班，她弓着身站起来，尽量降低存在感，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财务科的门是虚掩着的，于筱冰抬手敲了敲，里面的人都在工位上工作，郭义翔不在，她看了一圈，问道：“不好意思，请问班珍是哪位？” 就在她前面，有个背对着她在台灯下按计算器的长发女性举了下手，嗓音清脆说道：“这里。” 于筱冰忙小跑过去，说道：“我是于筱冰。” 对方忙得头都没抬一下，冒出一句：“稍等啊。” 她嘴里念念有词的重复计算着表里的一串数据，然后又在微信上给一个人发了加了红框的浪潮单据截图。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在界面的一堆单据里找出于筱冰的单打开，看着她伸手指道：“你是高铁转飞机，高铁票这里的税是可以抵扣的，要价税分离，得列成两行来报销。” “嗯……” 于筱冰有点茫然，班珍也一脸耐心地转头又看向电脑。 “你这儿弄错了，我教你一遍，你都记住了，然后在那边的电脑上登陆你账号直接修改，这笔单我就先给你退回了，好吧？” “嗯嗯，好的。” 于筱冰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看，把几个重要的点都记住后，忙到旁边空置的电脑上登陆开始提单。 于筱冰提上去后，郭义翔这两天也正好请假不在，班珍打过招呼后就直接给她登陆郭义翔的账号通过审核了。 只见待审核人就从郭义翔变成了更上一级的裴译。 但于筱冰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听赵思静说过，提完单财务那边通过审核之后，就只要等着打钱到卡上来就好。 所以她直接就没再看过那些东西了，可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微信又开始闪动。 她点开桌面下角的提示，发现自己居然被裴译给加微信了。 那个头像她已经完全记熟了，一想到头像后面的人是裴译她就紧张，轻轻按在鼠标上的手指头都不受控制在上下颤抖。 于筱冰强忍住心跳紧促的感觉，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阻止它抖，然后点了同意添加。 他的微信名就是裴译，所以于筱冰也就没给他备注了。 成功添加后，裴译很快就联系她了，但他说的事却是于筱冰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她被告知再次退单了。 裴译：高铁票据税费那行的发票类型，选普通发票，你这个地方拉错了。 他给她发了一张截图，上面用红框选中了错误的地方，还用红箭头指了一下，她选了增值税专用发票。 裴译：谁教你填的？班珍？ 于筱冰头都大了，一下子什么暧昧缱绻的心思都没了，她啪嗒啪嗒开始在键盘上打字，手指还有点抖，但比刚刚要好多了。 这应该属于低级错误，于筱冰能感觉到裴译似乎有想要追责的意思。 班珍好像跟她提起过这个，但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她脑子里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所以估计就给填错了。 机器人小冰：她教了我，但肯定是我的问题，是我弄错了。 机器人小冰：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对话框静了一会儿，于筱冰感觉自己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了，她再次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那只手，努力让自己的心跳不那么猛烈。 裴译：单据过了初审和财务负责人的审核，到我这里还是出现了错误，这只能说明财务的审核还不够严谨。 裴译：我没有说你。 于筱冰怕裴译骂班珍审核不严后，自己待会儿再去找班珍弄单子会被带有情绪的班珍骂，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机器人小冰：裴总，这笔单我弄错两次了，她真的教过我了，所以可能审得比较快，是我没对得起她的信任。 机器人小冰：真的对不起。 你能不能别说她…… 这行字她硬是憋在手指尖打不出来。 她现在又能有什么权利去要求裴译呢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16·图什么 那两条消息发出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于筱冰正坐立不安，微信刚好就在这时又响起了。 于筱冰抬头看去，他发来了新消息。 裴译：你打开退回的那笔单据，点修改，把刚才我截图给你的那个地方改过来。 于筱冰在迷茫中得到了指引，连忙开始操作起来，她弄完之后，裴译的新信息刚好也发过来了。 裴译：改完了全部都截图过来给我看看。 于筱冰照做，他看完后又让她保存，一步步地开始教她在单据里点击生成打印，登陆影像系统删除之前的封面，拍照重新上传。 上传好后，裴译也没再跟她说别的事情，只是确认完了她的操作流程，然后让她再去找班珍审核。 于筱冰之前那完全不受控制的紧张感，也终于随着他的指令与行动结束一点点散去了。 当他的窗口完全陷入寂静后，于筱冰垂下眸子，盯着自己满是汗水的掌心纹路，感觉心也逐渐沉下去了。 这大概算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正式接触吧。 她有点失魂落魄地起身，又去找了班珍。 班珍的眼睛长得特别大，关键是人也长得非常好看，她瞪着她那两只玻璃球似的大号眼睛，看着她很严肃地问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过二十了吗？” “我二十九了。” 于筱冰觉得大概是因为裴译在她面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搞得她现在有点情绪不振，就连害怕的感觉都抓不住了。 “我去，二十九！”班珍抬手捂住嘴开始让自己冷静，但她很快就缓了过来，“我叁十叁了，还是比你要大，算了，看在你比我小的份上，这次就不说你了。” 于筱冰很上道的又乖乖叫了她一声，“谢谢姐姐。” 班珍被她给哄到了，耐下性子抻长脖子又开始对着电脑给她审核，没想到这次她边审核还边夸了她一声。 “不错啊，就连影像都自己重新又上传了，你是怎么知道删改的？” “裴总教我的。”于筱冰回答得很老实，可班珍听后却一脸“我的天”转过脸来，好像这件事情相当不可思议。 “你说他亲自教你来做这些？我去，我们领导他怎么了？” 于筱冰还没认识到这是件很神奇的事，被班珍抓着直接来了个叁千问，简直就像是她跟裴译之间存在着什么不可说的奸情。 最后于筱冰被问到脸都开始热了，只能憋出了一点他俩之间的过去。 “我跟他以前是高中同学。” 她只说了过去最边角的一点东西，还生怕被人误会自己跟他的关系，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就是在一个学校读过书，你帮我保密好吗？” 班珍一脸惊讶地说道：“这有什么好保密的，你俩不就是高中同学吗？” 于筱冰点头，又说道：“但是他现在过得很好，我就不去跟他去攀关系了。” 班珍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转头叹了一声：“这又没事，不过还是看你，以前不是很熟的话，现在不好意思过去找他也能理解，OK，我帮你保密。” 班珍说着又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 “不过裴总人很好的，他就是看着冷了点，其实很……怎么说呢，感觉他对人都很有耐心，也很包容，我平时弄错点什么事他都不会骂我，等你了解他就知道了，不用怕他的。” 于筱冰将目光虚虚投向了别处，避开了周围的景物。 她了解，不如说她其实比谁都要更清楚，那个人在以前就已经脾气很好了，他总是能包容她很多，稳重中充满了控制和占有。 就是这种从骨子里带了几分温柔的人，调教起来手段往往比谁都狠。 因为他生气的时候，会让人更想念他平时不生气时候的样子。 他用耐心营造出来的那股氛围是真的很好。 他会轻轻摸她的后颈，帮她理清有点乱了的头发，他手指的力度总是恰到好处，有时候甚至对她温柔到让她控制不住地偏过头，想要用自己的脸去轻轻蹭一蹭他的手指。 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会让她蹭到的，他的手感受起来总是凉凉的…… 还想继续被他好好对待，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他不高兴，也不想看见他因为小狗不听话所以就开始变得冷淡的眼神。 她那时最害怕他的冷淡了，哪怕只是对她少说几句话，给他发了消息他一下午没有回她，她都会觉得心里忐忑不已。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要她了，在想着怎么把她给丢掉。 哪怕到现在回忆起来胸腔都依然会有点紧张，发麻。 于筱冰不愿再想过去的那些事了，可她的脑子里偏偏就是总也停不下来，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资格去对他要求什么，更明白自己跟他之间的差距。 裴译从来就不欠她任何东西。 他们首先是两个各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那段关系中的两个角色。 他可以跟那些条件最好的女性恋爱结婚，几乎没有上限；而她的挑选范围却一直都被限制得明明白白，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她面对起来都会觉得心虚。 清楚看见过现实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去选，他到现在还能图她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17·领带 郭义翔跟她约的那张头像昨天晚上终于抽出空来画完了，于筱冰一早去上班就给他发了过去。 大概九点二十分左右，于筱冰再打开微信的时候，发现郭义翔的头像换了，用了她给他画的那张。 郭：谢谢，画得真好看。 郭：就这周六中午请你吃饭吧，你有时间吗？ 于筱冰在北京就没什么想做的事，她也不爱出去玩，于是就直接给郭义翔回了个“有时间的，谢谢你”。 微信这边刚说完，QQ上突然又有项目部的人找她，给她发来了一张限价采购的申请。 于筱冰前段时间刚开始接触这些，她根据之前的笔记检查了一下格式和必须要有的内容，打印出来后就起身离开了工位。 上午领导一般都在办公室，于筱冰拿着笔和文件去敲了他的门，胡科长正在一株绿植前打电话，抬手示意于筱冰稍等。 于是她又老实站在旁边看着，对方打完电话就坐到了办公椅上，接过她递来的申请看了起来，边签字边开口问道： “最近工作习不习惯啊？还想辞职吗？” 于筱冰当时想辞职就没跟胡科长提过，这会儿被他问到，不由得冒起了冷汗。 她有点拘束地说道：“最近习惯了，这边同事人也很好，我会做下去的。” 胡科长签完字把申请推过去给她，于筱冰接过来转身正要走时，胡科长突然又把她给叫住了。 “筱冰，你过来一下。” 于筱冰还没被领导这么叫过，之前一直都是叫她小于，她以为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她，脚步立马就停住了，“胡科您说。” “你叔叔跟我很熟的，他说让我多照顾着你点，工作上的事咱们有一说一，你好好干，不过生活上能顾的我还是可以顾一下的。” “啊？”于筱冰有点懵，不知道胡科到底想说什么。 小老头卖了会儿关子，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终于开口了。 “财务那边有个人还挺不错，也是所211大学毕业的，今年叁十一岁，比你大两岁，他是辽宁大连人，车跟房都在大连买好了，父母都有退休金，你要不要跟他去认识一下？” 于筱冰听到这里瞬间就懂了，胡科这是在给她相亲。 她不敢不给直属领导面子，点了点头。 “好的，我认识一下，谢谢胡科。” “嗯，你跟他接触一下，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他边说边拿起手机开始滑。 “嗯嗯，那胡科我先走了。” “忙去吧。” 于筱冰从办公室出来没忍住长吁了一口气，她把签完字的申请加盖公章，然后把扫描件给项目部反馈了过去。 她再次点开微信，又收到了几条信息，胡科给她推了个人名片。 是郭义翔。 …… 于筱冰当场就凌乱了。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谈恋爱的，前男友婚前跟她朋友上床这件事就不提了，关键是裴译也出现了。 对她来说，没有比现在更不适合开启一段新关系的时候了。 但同样的，她今年二十九岁了，马上就到叁十岁，这也是旁人看来最着急结婚的时候。 于筱冰看着电脑里郭义翔的微信头像，昨晚一笔笔画好的时候，她完全都没想过自己也许会跟他有婚姻关系。 ……但她总不能继续沉迷在裴译的影子里。 明知道跟他的差距有多大还要凑过去，哪怕在感情里受伤了，别人也只会笑她痴人说梦。 于筱冰关了窗口，冷静了一下，开始继续上班工作，等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她给胡科回复了一句收到。 答应这件事后，于筱冰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但后天就是周六，她不得不开始考虑如何应付当天的饭局。 回到宿舍后，她又开始面对那种无处不在的感觉，裴译在这里住过，她很想忽略，可越想忽略反而就越容易记起他来。 于筱冰去洗了个澡，出来后打开行李箱，开始在里面找有没有能在周六穿出去的衣服。 她希望能对郭义翔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哪怕是拒绝也该让对方感觉到她的尊重。 搭配了一会儿，于筱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看着行李箱叹了口气，她很多衣服根本就没带过来，现在让家里寄也来不及了。 算了……还是去买吧。 于筱冰把衣服全都迭好，也不打算继续堆在行李箱里了，打开木质的衣柜门开始慢慢往里放，该挂的都挂了起来。 可当她拉开抽屉，正要往里放贴身衣服时，目光里突然就出现了一条蓝色的斜条纹领带。 她看着这个东西，沉默了许久，脑中不由得浮现出那天清晨去找裴译签字时，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略有些不耐烦地拉扯了一下自己颈间的领带。 当时好像扯的就是这一条。 500珠加更来了，请查收~~ 18·捡垃圾 房间里的灯都关掉了，一片漆黑，于筱冰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觉得燥热一般，将一只手臂给伸出来了。 上面绕着那条蓝色的领带。 她抬起那条胳膊挡住了脸，闻着领带上传来的淡淡味道，脑子里却都是他那天在办公室里的模样。 被子里的那只手还在自己的腿间慢慢蹭动着，里面湿了一片。 他跟高中那会儿很不一样了，于筱冰觉得自己之所以没能认出来，大概跟他少年时身上并没有现在这种高深莫测的气质有关。 他当时反而更有种脆弱感。 明明是对她发号施令的人，可当他手指受伤觉得痛的时候，会自己去房间里翻出创口贴，然后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指，垂下眼睑等着她来给他贴。 这让她觉得他很像个小朋友。 于筱冰在被子里裹得有点热了，但她反而把头都埋到了被子里。 刚刚开始因为那盒创口贴关注他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 有时在某个地方偶然遇见了他，她会一连几天挑着同一时间出现在那里，想要等他，哪怕远远望上一面也好。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惹人讨厌，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偷偷了解他的事情。 有次于筱冰看见他路过学校某条路时，顺手往垃圾桶里扔了个喝完的瓶子，她犹豫了一会儿，有点胆怯地过去翻起了垃圾桶。 这样做对他实在太变态了，他上次明明都对她那么好。 但她真的太喜欢他了，忍不住想多接近他，她知道如果是她这样的人的话，跟他之间是绝对不会有更多的接触的。 她偷捡出了他扔进去的东西，看着瓶口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红着脸把瓶子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想要洗干净拿回去装水喝。 于筱冰拿到了他的东西，转身正要离开，结果却看见那个明明已经走掉的少年就漫不经心地站在她前面。 他略微歪着头，撩起薄薄的眼皮看着她，看不出正想着什么，但显然是将她刚才的举动都给收进了眼底。 她直接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于筱冰立刻就低下了头，脸热到要命，她伸手擦了擦脸颊，其实是想挡住脸，让他不要记住她的长相，怕他觉得她是个变态。 可这种沉默保持了一会儿后，她的眼眶还是开始变得滚烫，眼泪也逐渐追了上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他记住了，因为他一直都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动过。 即将入冬了，天气开始变凉，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落一地。 她有种自己的世界都跟着落叶变得支离破碎的错觉，沉默过后，她又慢慢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矿泉水瓶，走到他面前，把他喝过的空瓶子还给了他。 “对不起……” 尾音里能听出她带着哭腔的颤音，而裴译只是看着那个瓶子，并没有伸手去接。 从远处吹来的一股风卷起她脚边的白色塑料袋，紧贴地面被掀远了一段距离，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我最近总丢东西，昨天就丢了一支笔。” 于筱冰终于抬头看他了，她眼里全是泪光，很慌乱地摇头对他解释道：“不是我，我绝对没有偷拿你还要用的东西。” 他目光干净，声音也温温沉沉的，“嗯，知道不是你……今天在英语书里找到了，原来就夹在书里，我总乱放东西，自己又找不到，以为它丢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了头，感觉自己逃过一劫，还好他找到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解释。 瓶子还抓在她手里，于筱冰见他一直不要自己递过去的空瓶子，只能又收了回来，当他是嫌她恶心，不想再碰被她捡过的东西。 “对不起，我今天是第一次捡，瓶子我也会放回去，我以后不会再捡你扔掉的东西了。” 他突然又开口了。 “可是……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我上次嚼过扔掉的口香糖，你是不是也在垃圾桶里捡起来了。” 于筱冰经他提醒，立马就想起了那天放学后他打完篮球要走，顺手包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的口香糖。 维护自尊的谎言被他拆穿，她浑身一震，紧接着就开始打冷颤，都想给他跪下来道歉了。 这个居然也被他给看到了。 于筱冰觉得捡他嚼过的口香糖，比捡他用过的空瓶子要变态一百倍。 他的脚步声靠近了她，上半身稍微贴近了她一点，清冷里又掺杂了点颗粒质感的温柔嗓音在她身边响起， “别怕，不用紧张。”正说着，一只微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她捏着水瓶的手，用指腹亲昵地摩挲着她的指背。 他在她耳边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后，又低声问她道：“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我的东西，是想拿去做什么？” 他没有拿她偷偷捡起来的瓶子，只是伸出手牵住了她。 这一刻，于筱冰眼眶发热，一个致命的念头突然产生了，伴随着手背上仿佛被烈火灼烧的感觉，一同传到了她的大脑里。 ……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 19·骨架小 放在内裤里揉弄的那只手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了，回忆到这里后，她瞬间就高潮了。 于筱冰头皮都在发麻，那条领带就搭在她的眼睛上，遮挡她的视野。 她亲吻着它的尾端，脸色潮红，嘴唇翕张着喘息，整个人都快要不行了，身体颤颤巍巍像是要飘起来了一样，她极小声地叫了一声主人。 他只不过不小心留了一条拉扯过的领带在这就能让她对他发情，她对他那双手的敏感度就连一点都没有降低过。 于筱冰知道他的习惯，他总找不到自己的东西放在哪儿，可能不久后就会发现自己有条领带找不到了。 但唯独这个，她并不想还给他。 她抬起手，将那条领带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缝隙里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殆尽。 当两人独处在同一空间时，她好怕自己还会跪在他的西装裤下俯首称臣，会再为他发一次疯，余生都为他燃尽。 于筱冰侧过脸，滚烫的眼泪从领带下方滑落，渗透了枕头套的表面，晕开了一大片深色印记。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不想面对的相亲，反而成了她这个时候可以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 早上八点半，太阳已经升到了很高的位置，浓烈的金色阳光投在写字楼上，透过玻璃窗照射到了黑色的电脑屏幕上。 办公桌上的绿萝吸足了阳光，正悠闲地野蛮生长，与北京早高峰的快节奏格格不入却又异常相融。 于筱冰提前去把办公室给打扫了一遍，然后就坐在工位上开始学习起黄科长发给她的那些PPT资料。 二十多分钟过后，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人，赵思静看了看四周，拉开椅子放下包看着于筱冰说道：“冰啊，你又把办公室给扫了啊？” 他们科室里有重要合同文件以及账单资料，一直都是内部人员轮班，清洁人员只清理公共区域。 不过自从于筱冰来了后，其他人都发现办公室里干净了不少，拿着扫把都感觉自己没地方可扫。 当时还讨论过一波，后来才总算发现，哪里是办公室的脏乱速度变慢了，其实是于筱冰爱干净。 赵思静看着办公室里那些一尘不染的犄角旮旯，忍不住咂舌，“你真是太便宜我们这些人了，我们现在扫地都跟做样子似的。” 于筱冰从PPT上收回视线，伸手按了按自己有些发干的眼睛，转头看向了赵思静解释道：“我就是整理桌子的时候顺手收拾了。” 赵思静一脸感叹，伸手摸起了她的肩膀。 “真羡慕跟你住一块的人，太省心了，你能每天都把家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遇到的从来都是比我还不爱收拾的人，尤其是我现在的室友，东西多又特别爱乱堆。” 于筱冰也抬手摸了摸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那你把我带回家吧，给我口饭吃就行。” 赵思静被逗得直笑，差点抱着她的脸要啃她一口。 “对了，思静姐，你能不能帮我看下购物车？”于筱冰拿起手机打开递给赵思静，她想买点新衣服相亲的时候穿。 赵思静接过来滑动着看了看，嘴巴都扁起来了。 “怎么尽是些不显身材的啊？你买点修身的衣服穿呀！” 于筱冰有点尴尬，“我本来就没什么身材，身上一捏都是肉。” “肉多抱起来多舒服啊？你懂那种皮薄馅大的感觉吗？你主要是骨架小，看着其实就跟班珍的身型差不多，她穿着就很好看的。” 赵思静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班珍发了微信过去。 “刚好她今晚叫我出去吃饭，咱们一起去吧，吃完就去逛街，我让她给你参考。” 于筱冰刚好认识班珍，对她的印象也很好，没太多抗拒的感觉。 “她没意见的话就好。” “嗯，我问问她。” 赵思静发了消息过去，班珍那边没有马上回复，估计是没看微信，九点整准时开始上班，于筱冰又开启了新一天的工作。 赵思静今天开始教她审批结算，项目上采购的物资材料都需要按月在OA上走结算程序，只有等结算审批通过后才可以开始安排给供应商付款。 于筱冰的OA账号昨天刚给开了结算审批的权限，她现在算是公司的初审人和经办人。 每笔结算都会先走完项目的内部审批，再传公司，到她这里之后，项目就碰不着了，得由她再发给公司的相关领导进行审批，超过五百万的单笔结算还要发到局结算中心审批。 赵思静特别无奈，说好多项目老卡着关帐的点往公司传结算，关键一个个还都特别急。 但他们不敢自己去催公司的领导批结算，一是跟领导不熟，二是怕上传时间太晚被领导叼，所以就只能作死催你，让你来给他们想办法，所以要警惕项目部的人平时跟你套近乎。 于筱冰拿着小本本全记下了，把赵思静说到的不能出错的点、需要核对的数据、甚至是主办部门意见的填写话术都给抄得整整齐齐。 “你真的好像小学生。”教完她之后，赵思静感觉自己越看越觉得她像个孩子，做什么都认真地一丝不苟，就连字都一笔一划地写，不爱连笔。 “对，我打游戏的时候也经常被人问是不是小学生，说我操作特别烂。” 于筱冰没get到她的意思，还在认真地做着记录。 她批了一上午结算，中午匆匆吃了几口饭，下午又开始统计汇总领导需要的一个数据，在工作群和个个聊天窗口里切换。 五点整时，于筱冰手里的事堪堪做完，她有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实感觉。 不用加班，明天还能过双休，比之前那份忙到凌晨叁四点、吃过早餐睡到十点再匆匆起床去赶图的工作要轻松多了。 电影制作组就是那样的，没有法定节假日，忙得时候都是黑白颠倒不分晨昏昼夜。 但眼下突然轻松下来也是有后遗症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时间之后该干什么了。 20·挑鱼刺 班珍是临近下班才给赵思静回了信息，她说她那边没问题，最后叁人在楼下集合，一起去西单那边吃饭逛街。 五点的地铁虽然还是没有位置坐，但好歹她们都找到了能靠着的地方。 出地铁后，周围人潮汹涌，一股干净的都市气息扑面而来，路上随处可见穿着时尚步伐匆匆的年轻人，身边的大楼彩灯缤纷光线流转，顶上的LED屏在不停转换着广告与图案。 赵思静摸了摸肚子，开始念起了经：“好饿啊，去吃点什么吧？” “你们想吃什么啊。”班珍有点心不在焉，她一路上都在给人发微信，时不时还发几条语音，好像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于筱冰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她开始看赵思静，赵思静一脸无奈，又看向了班珍。 “珍珍，还是你推荐一下吧，我平时都不怎么来这边吃饭的。” 班珍这才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想了一下，说道：“这附近有家烤鱼，裴总以前领我去吃过，他还挺喜欢吃鱼的，说那家做得格外好吃。” “裴总这么爱吃鱼的人都说好吃？那咱们快走吧！” 赵思静关注的重点都在鱼好吃上面，可于筱冰却有点愣住了。 以前有一次她给裴译做了盘鱼，他基本都没吃，问他怎么不吃，他说刺多，不喜欢。 然后她就帮他把刺全都挑了，把鱼肉递给他，裴译不知为何沉默了好长时间。 于筱冰只记得自己当时很紧张，以为裴译不喜欢她这么给他当舔狗。 他都说了不喜欢吃了，有没有刺只是他随便找的一个借口，可她还在那里给他挑刺，让他吃鱼。 但他最后还是把那盘鱼都吃掉了……他身上一直都比同龄人要多一份懂得照顾他人感受的细腻。 这让于筱冰觉得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都很恶心，她当时每天反思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让他觉得勉强。 她心里装着事，跟班珍和赵思静一块去了那家烤鱼店，现在正是饭点，人有点多，需要排会儿队。 班珍总算处理完工作上的那堆事了，随意往玻璃窗口看了一眼，结果一眼就在上次的位置上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她直接把旁边两人叫上一块进去了，听见门口的服务员俯身问道：“您好，请问您是用餐还是找人？” “找人。”班珍匆匆说完就往里面那个位置走，等接近之后，于筱冰也看清那个独自一人在吃饭的是谁了。 “领导！这么巧，您也来这吃饭了。”班珍大大方方走到他桌边，笑道：“您这刚好四人桌，让我们叁个来蹭个桌呗？” “你自己……” 裴译今天的气压本来就有点低，他抬起薄薄的眼皮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结果眼角余光又瞥见了站在后面的于筱冰。 他收敛了自己目光中的锋利，即将出口的话像是又硬转过了几个弯。 “……找地方坐吧。” 他答应了。 坐桌的时候于筱冰因为拘谨所以第一时间坐在了赵思静身旁，结果一抬头就看见班珍坐在了裴译旁边。 脑子转过来后，她有点后悔。 班珍脱掉外套后，周围出现了一股很甜的淡香。 “谢谢领导，领导人帅心善，您人怎么这么好呢。” 班珍穿着一条棕色的糜皮绒长裙，外面套着件大衣，裙摆晃动间，长卷发也很有美感的搭在她雪白的肩颈和胸口，是个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很细致的女生。 于筱冰坐下后就低头拿着手机在玩，她看着自己购物车里那些没款没型的衣服，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它们都删掉了。 裴译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挽着衬衫袖口，夹了块鱼到碗里，骨节修长的手指就连拿筷子夹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你们想吃什么都自己点。” 班珍一下班就跟裴译没大没小，一脸兴奋地问道：“领导，您是不是要请客啊？” “嗯，我请。” 没想到周五下班出来玩还能蹭上一顿吃喝，赵思静连忙跟着对面的班珍一起连连鼓掌。 “好人有好报。”赵思静十分笃定地说道。 “裴总一生平安。”班珍跟着她附和。 于筱冰感觉自己好像也该对裴译说点什么，可当她抬头看着那两个一点包袱都没有的女生，嘴里又无论如何都来不了话。 只能很生硬地对他说了句：“谢谢裴总。” 21·占有欲 她们稍微点了些吃的，然后就开始聊起了天，说的大多都是工作上以前共事过的那些人。 提起一个名字总能有人接上一串事迹，但于筱冰一个都不认识，完全插不上嘴。 后来她们又开始聊考一建考注会的事情，于筱冰听到了熟悉的词，终于忍不住开口搭话了。 “一建很难考吗？我以前有个同事就是学土木的，他说他考了几年都没考过，后来就转行来画画了。” “难啊，我二建过了，但一建是真的考几年了都没考上。”赵思静悲愤哀嚎。 班珍这会儿乐了：“还好我们干财务的没有那个世俗的欲望，也理解不了那个痛苦，是吧裴总。” 裴译靠在椅背上，长腿没法伸展，感觉有点无处安放，他正散漫地听她们说话，被班珍问到后，勾起嘴角轻笑一声，眼神里带了点调笑的意味。 “确实不知道，我一年就过了四门的。” “我靠……”赵思静没忍住说了句脏话，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道歉。 “抱歉裴总，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您这学习能力也太让人想跪了，关键您平时工作还这么忙！您哪来的时间啊！” “没那么夸张。”裴译垂下眼皮，语气淡淡的，“我一个人住，下班后很闲，晚上只能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就多学了点东西。” 他侧脸轮廓的线条流畅干净，但那双眼睛不知道是在讥讽还是在自嘲，右侧眼尾下方的小泪痣让他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性感。 昨天晚上闻着他的领带，那股冷淡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息边。 于筱冰口干舌燥，忍不住想喝点水，她尽量降低存在感抿了几小口，又轻轻放下了。 “可是领导，真不考虑一下找个女朋友陪吗？您这么大一帅哥，结果晚上光用来考证了，不觉得很暴殄天物吗？” 班珍将胳膊搭在了桌面上，手掌支着自己的脸，看着裴译直眨眼。 她那双大眼睛看着很灵动，今天的妆容在餐厅的灯光下也正合适，怎么看都是个美女。 裴译拿起杯子，薄唇贴上去喝了口水，随着喉结滚动，他突然低头，弯起唇角笑了声。 咽下那口水后，他的嗓音听着都清冽了不少。 “赶我去找女朋友，自己每天晚上都在办公室里看书，卷到一两点才睡觉，班珍，你想篡我位是吧？” “对对对，我就是要卷死你，快去找女朋友，不然这么多女同事看着你都静不下心来好好上班。” 赵思静眉头都皱成八字来吐槽了，“珍珍你想篡位还敢当着面说出来啊？明天裴总就打电话找人把你调到海外事业部去了。” 裴译放下杯子，眉目深邃靠在椅子上笑，动作中颇有几分当领导的气定神闲。 “是吧，记得叫班珍从非洲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点当地特产。” 班珍眼见自己就要直接被打包丢非洲去了，连忙转身拍起裴译的肩膀想要安抚他。 “开玩笑开玩笑，裴总长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卷他，对吧裴总，裴总好像比我要小吧？我人道主义关心一下，咱们裴总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 “我叁十离异带俩娃，再问这顿饭我不请了，你自己结账去。” 单位里的年轻领导侧目看向一旁，很明显不想再参与这个话题，他出门应酬的时候被挨个问完了，没想到自己出来吃个饭也还是要被问。 赵思静在旁边笑得想死，于筱冰也一直都保持着笑。 可当她看见班珍笑到扶着他肩膀把额头抵上去时，那笑容慢慢就又没了。 “我去下洗手间。” 于筱冰直接起身去了拐角，到了完全隐私的空间后，才低头平复起了自己的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早十年前就已经跟裴译没有任何关系了，可现在看他跟同事聊天说笑，心里居然还会有这种发酸的感觉。 她不想看见过去的主人跟别的女人关系这么亲密，也不想让自己最想得到的人成为别人的。 她对裴译有占有欲。 这个想法虽然充满了卑劣，可理智上她又很清楚，她就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而且裴译和班珍说话时其实并没有那种恋爱的暧昧火花，是她这个旁听者的内心过于敏感。 她想和裴译有这样的健康关系也不是不行，她就只要再活泼开朗一点就行了，可她做不到。 想靠近却又过于自卑，想触碰又缩回手。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救了。 于筱冰就这样硬生生地把那股醋意给压了回去，低下头用手鞠了一捧水洗了洗脸。 她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了一下形象，感觉脸上好像没什么气色，想咬咬唇让嘴唇变红一点。 但反复试了几次后，她确定了这是个蠢想法。 上次聚餐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在外面的过道等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她当时太慌了，都没敢听…… 于筱冰心里反复叮嘱着自己：不要去想那种事，不要去想，就算他这次真的又来找你了，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 可等她真的走到外面去后，看到外面空无一人，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画面，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反而变得更强烈了。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跟班珍说话。 22·哄回家 裴译以前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有这么开过玩笑。 他没有像今晚一样笑过这么多次，没有表现自己头脑聪明的欲望，也没有跟她的朋友一块吃过饭。 于筱冰想着干脆回去算了，甚至都拿出手机开始纠结该怎么给赵思静发信息了，但她就这么一路思考着，双脚最后却还是诚实地走回去了。 她真的很不会应付他。 但平时在公司里也真的很少见他。 这次回去坐下后，于筱冰就不再说话了，低头默默吃着鱼。 她刚才去了趟洗手间，这边似乎也没有再聊什么别的话题，只有班珍和赵思静还在时不时说几句最近工作上遇到的事。 裴译早就吃完了，但他不知为何没有走。 等她们也吃得差不多之后，裴译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揉弄的纸巾，抬眼看过去，开口问道：“吃完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裴总，我们待会儿还要陪筱冰去买衣服，帮她改改风格。” 裴译闻言看了于筱冰一眼，于筱冰直接被呛到了，握着筷子整张脸都红了。 她被呛到了气管，很难受，但是怕惊动更多的人，所以竭力强忍着说“没事”，眼睛都湿了一圈。 裴译把手伸向了身边还装了半杯水的杯子，可在他的指尖碰到之前，班珍就已经开了瓶矿泉水放到了她的手里。 “喝点水。” “谢谢。”于筱冰捧着瓶子喝了好一会儿，这才感觉好点。 裴译看着她眼眶里的潮意逐渐消退，漆黑的眸子里多了些难言的东西。 他兀自看了一会儿，眼睫又扫下来，视线落入了浓长交错的阴影当中，泪痣就点缀在一边，看起来冷感又孤独。 “怎么突然想改风格？你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 于筱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说话，正在想着自己该怎么回他，班珍就也搭上话了。 “老实说我也觉得你这样很好了，不就相个亲吗？犯不着改什么，你是不知道那谁小毛病可多了，桌子上的东西要收拾整齐，不然他就会说你；单据上溅滴油拿去让他签字，他能当面给你撕了让你拿去重新打印，脾气特别大！在办公室里还不许我吃零食，说他有洁癖！” 班珍越说越愤慨，直接拍桌了：“我去，饿了不都得吃东西吗？结果他看见一次就讲我一次，以前梁姐还在我们科室当正科长的时候她从来都没说过我，甚至还买了跟我一块吃。” “你是说郭义翔？”裴译打断她，这么问了一句。 班珍连连点起了头。 “是啊，就他，我瞅着跟他相亲的还个个都是美女，都不知道美女怎么会看上他，性格龟毛的要死！筱冰，你刚进公司我必须得给你一句忠告，对咱们单位里这些臭男人就不能好哄着，你越哄他他还越上头。” 于筱冰当场焦虑，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为了相亲去买衣服改风格的事就这样曝光出来了，她浑身就像被泼了桶冰水又立刻又被浇了盆热水。 也不知道裴译会怎么看她，她才刚到公司不久就开始找男人，还搞得这么处心积虑的。 结果那边安静了片刻，根本就没有提这件事。 裴译的声音冷峻了不少，话出口时语气完全是严肃的。 “班珍，你有问题可以直接去找郭义翔反应，别拿到外面来说。” 眼见裴译情绪突然不对，班珍自知说错话了，立马道歉求饶，“裴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放心上！” 想到自己刚刚口嗨时，身边好像就有这么一名被她开了地图炮的裴姓男子，班珍连忙又义正言辞地补充道： “对还有一点我刚才说漏了，要是去见裴总这样的那怎么打扮都不为过，怎么哄能让他上头那就得怎么哄，他这样的男人要是能哄回家去当老公那就太妙了。” 班珍很怂地又说道：“毕竟你看裴总的基因这么完美，裴总有188呢……对吧，裴总值得，以后跟他生个小孩抱出去那必须是全小区最靓的崽，隔壁郭义翔估计都快羡慕死了。” 裴译：“……” “可以了，你闭嘴吧。” 23·想牵手 吃得差不多后，裴译去结账了，她们本来打算一起去逛街，但出门时确实没想到会在外面碰见领导，这顿饭吃得时间有点长了。 班珍倒是精神饱满，说歇会儿就去买衣服，可于筱冰今天的精力已经在这场饭局里被提前透支了，她没力气再去做任何事，只想洗洗睡下。 “我有点吃多了，现在试衣服应该不太准，要不还是算了吧。” 于筱冰说完借口之后，看着班珍，又说道：“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对，我这样挺好的，用不着去为谁改。”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于筱冰心里其实却只是觉得跨度太大了，她就算去改也不过改九牛一毛，跟真正的优质女孩还是差很远。 好看的女生尚且都不能光靠皮肤颜值和身材来获得喜欢的男性的青睐，她本来条件就一般，只会更艰难。 ……况且裴译也说她这样挺好的，虽然他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班珍一听于筱冰居然被她给说动了，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脸“就该这样”的表情。 “你能想明白就好，男人就别惯着，尤其是对郭义翔！他特别喜欢上纲上线，老爱揪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点不放，经常自己在那纠结。” 于筱冰有些尴尬，“他跟我没什么关系的，我们别说这些了。” 赵思静看出于筱冰不太能应付班珍说这些，于是低头看了眼手机，打断了她们，“那咱就撤吧，九点多了都。” “撤。” 几人收好了随身携带的东西，起身开始往门口的方向走。 裴译在外面抽烟，他挺直的背影仿佛被淹没在北京的夜色里，某个瞬间很像被光影剪裁过的电影画面，腕骨上黑色表盘很明显，指间夹了支燃烧过半的香烟。 于筱冰注意到他夹烟的那两根手指微微弯曲，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十分好看，是抚摸时不会让女生觉得疼的程度。 很适合用来在床上对他的伴侣做一些事情，而且这好像就是那天早上她在电梯里看见的那只手…… 莫名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她仓促地低头避开了，看向了旁边的小花坛，耳边都在嗡嗡的。 “裴总，您自己开车来的吗？”赵思静是老蹭车专业户了，一见裴译就开始疯狂眨眼睛，“方便的话要不您看把我们给一块捎回去吧。” “你们都走吗？”他问道。 “对啊，筱冰衣服不买了，就为了跟郭义翔出去吃个饭，哪有那必要？她出门前洗个头就行了。” 班珍说话就比赵思静要直接多了，但是她这大胆直爽的模样又让人讨厌不起来，周围人都知道她没存什么坏心。 “嗯。”裴译勾了下嘴角，很淡地应了声，他抬起手腕在门口垃圾桶的石子上灭掉了指间的烟，“我去把车开过来，等我一下。” “好嘞。”班珍连忙答应下来。 没等多久，一辆黑色朗逸开到了前面，赵思静认出这是裴译的车牌号，忙招呼她一块上车。 两人一起坐在了车后座，班珍上了副驾驶。 车内没什么特殊气味，也没有任何的挂件摆饰，班珍刚系好安全带，看着裴译就又开始叭叭叭。 “领导，单位给您公车配的是司机加帕萨特这我非常能理解，但您私车开朗逸也太低调了吧？这车能有家里一个车位贵吗？去年刚来财务的实习生都开保时捷卡宴上下班了。” 裴译的手指放在换挡杆上顺势挂了个档，然后又回到了方向盘上握住，语气松散。 “能开就行。” 他说着已经将车开到了停车场档杆前，抬手去缴了停车费。 于筱冰对国企内部领导班子的用车讲究其实并不太懂，她也没想过裴译主管财务上的事，很多地方都比别人要更敏感。 她只是看着裴译从窗口里伸出去的那只手，每根都骨节分明，在等待对方反应的过程中稍微往下垂落。 腕骨上面有青筋微凸，他的手看起来很细长又很斯文。 …… 她每次看到了，都会很想要和他牵手。 24·不合适 车上高架桥后风声开始变大，冰凉的夜风从空旷的城市倒灌进车里，耳边尽是两侧车辆疾驶而过的摩擦声。 于筱冰侧头看着夜景，被风吹得有点睁不开眼睛，正犹豫着要不要手动关个窗户，眼前的车玻璃突然就慢慢升了上去。 她下意识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班珍吐槽完小实习生开什么车后，又被赵思静给询问了。 “珍珍，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怎么我都没听说筱冰要跟郭科去相亲，你就已经知道了？公司里现在是有人在传这件事吗？” 班珍坐在前面副驾驶摇头说道：“没有啊，是我们科室里的小道消息啦，不过冰冰，我感觉郭义翔确实还挺喜欢你的，他亲自去找胡科打听你来着。” “不是吧！！！”赵思静嘴巴眼睛立马都张大了。 于筱冰头顶的气泡全部破掉，她一脸懵地看着正在激动摇晃她肩膀的赵思静，又看向坐在副驾驶的班珍，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那会儿听郭义翔说，原来你之前是在广州画了七年的动画电影，还是从广州美术学院毕业出来的，他说广美是八大美院之一，你水平应该很不错啊，干嘛还转来干这行啊？” 于筱冰吞咽了一下，垂头说道：“就是腻了，不想做了。” 班珍也没深究，她又说道：“我记得咱们局集采中心那个程贤的妹妹，以前是不是也想学画画来着？” 赵思静接话道：“对，她妹妹上次不是来咱们这边经营科实习嘛，那会儿就说过程贤以前不准她学画画，想让她去学造价，她虽然听话去学了造价，但现在画画也还是画可好。” “程贤真的烦人诶，管自己妹妹那么多就算了，还盯着我们领导不放。” 班珍伸手烦躁地勾了下细长的耳链，顺便将自己挂到上面去的头发也给弄了下来。 “我们财务就裴总这么一个大帅哥了好吗？就这都抢，她们局里是没男人了吗？能不能给我们干财务的留个念想啊。” 赵思静听她在那怨声载道，忍不住反驳道： “准确来说裴总不是你们财务的好吧，叁总师分管咱们公司所有科室，他是大家的，你们科室要是敢独占，我敢保证王薇薇第一个打车过来暗杀你。” 不过说着，赵思静也叹了口气，“程贤长得确实太美了，有人说她是小王祖贤。” “对对对！”班珍没忍住插了嘴，“而且她还是复旦毕业，真的是人生赢家，她要是再找个像裴总这样的老公，那这辈子真就完美了！” 班珍说着又开始八卦起了正在开车的裴译，“裴总，您对程贤真没感觉吗？大家好像都说你俩挺配的，就连大学都还刚好是上海双子星，一个交大一个复旦。” 上车后就始终在保持沉默的裴译总算开了口，他“嗯”了一声，从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不怎么合适。” “你们试过吗？”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像是凝固了一样，于筱冰沉默地坐在那儿，感受到了自己胸腔内的沉重心跳声，还有从喉管里传来的窒息感。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反复揉弄起来，上面还有常年画画留下来的茧。 裴译转动方向盘过了个急弯，车驶入匝道，远处塔楼顶端的明黄灯光被逐渐甩在了身后。 “也不算试过，但确实不合适。” …… 听他说完，于筱冰把嘴唇微抿起来，目光也垂了下去。 不算试过，那就是还差一点，就算试过了。 她依然反复揉着自己的手指，但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了。 这个话题在被当事人连续两次很肯定的否认之后，好像也就没了再继续八卦下去的必要。 安静了一会儿，班珍嘴巴歇不住，又开口了。 “说真的，最近算账真是算得我掉头发，老大你今年也叁十岁了吧，怎么还没见你掉头发啊？而且你算那么多账，你不比我更容易掉头发吗？” “醒醒，你老大本科上海交大，还是北大光华MPAcc，他算起账来思路能跟你这半路转行的一样吗？而且珍珍你明明才是全公司头发最浓密的吧？” 赵思静说着指了指自己濒危的发际线，叹了口气：“我都快秃成清朝阿哥了。” 25·一口烟 大概是想到赵思静额前确实濒危的发际线，班珍最后只是叹了一声，“其实我以前头发比这还密……” 她看了眼刚从头上薅下来的两根头发，又回头问道：“冰冰，你们学画画的帅哥多不多啊？有没有那种特别帅又特别有气质的，搞艺术的一般不都挺潮的吗？” 于筱冰刚才闭麦默默听了好一会儿，突然被班珍点到名，终于抬起了头。 她本来想说都是些宅男的，可话要出口时，她又莫名想到了前男友。 哪怕陈璟总是一副懒散没睡醒的样子，也没法说他的脸长得不好看。 虽然跟他已经完全分道扬镳了，但于筱冰还是坦白承认了这点。 “也有好看的……但不是都那么有个性，大多数都挺宅的，喜欢打游戏。” “那你有没有跟搞艺术的帅哥谈过恋爱啊？” 班珍猛地扔了这么个问题过来，于筱冰人都有点懵了，她兀自凌乱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陈璟没有碰过她。 他其实看不上她这样的，但却说要在那个电影项目结束后就和她结婚。 现在再看当时的场面，感觉就像笑话一样，他只是缺个能悉心照顾到他的保姆。 因为这么多年来，于筱冰其实是把无法用在裴译身上的那些耐心都给他了。 眼见于筱冰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了，知道她婚前被男朋友背叛的赵思静赶紧帮忙打起圆场，替她解释了起来。 “其实筱冰去年都快和她前男友结婚了，后来没结成，那男的婚前出轨，渣男，对她一点都不好。” “啊？”班珍自知失言，抿了抿嘴，还伸了只手过来想要碰她，“……冰啊，对不起，我是不是戳你痛处了。” “没关系。”她也捏住了班珍的手指揉了揉，接受了她的安慰。 班珍又开始聊起了感情方面的事，说起自己身边的一些朋友怎么遇见渣男，跟赵思静越聊就说得越多。 但于筱冰却再也没有开过口，她和裴译在车里安静得就像两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车内空调温度早就上来了，于筱冰脸上和后背都有些冒汗，一阵阵的觉得热。 她被闷在裴译的车里，手心里湿湿的，没忍住在裤子上面轻微擦了擦。 长得像王祖贤，那应该是真的很好看，还是从复旦毕业的大美人……他们为什么会没有走到一起？ 那个女生有试过他在床上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性癖好吗？ 也有可能他当年的那些癖好，现在说不定都不在了，毕竟他都已经叁十岁了，他成为了一个很成熟的男人。 等红绿灯的时候，裴译放下车窗，点了支烟。 终于有一丝夜晚凉风溜了进来，于筱冰身上的汗水被骤然吹冷了，又清凉又舒服，她感觉自己沉闷的胸口都变轻松了些。 她抬起了头，透过班珍身边的玻璃反射，看见了驾驶座的画面。 裴译把袖子挽到手臂上，一截干净结实的胳膊搭在车窗的位置，闪动着火光的烟头就随着夜风刮过，在他闲散夹住香烟的手指间明明灭灭。 即使是开了窗户，那股淡淡的烟味也还是散到了车里，于筱冰喉咙发痒，不适地捏住嗓子。 她忍住了想咳嗽的冲动，结果吞咽时却突然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班珍听到她的咳嗽声，不由得开口道：“老大，您照顾一下车里的女士吧，大家都吸着您友情赠送的二手烟呢。” 裴译低声说了句“抱歉”，抿了抿薄唇，直接用手指把烟给掐灭了，声音不知为何莫名有几分疲倦。 于筱冰想起刚才自己吸入的是从他嘴里呼出来的烟，甚至觉得紧张起来，她在后座垂着头，心跳速度都开始不断加快了。 也算是他口中的烟渡给了她一口吧。 她耳根发烫，手指放在裤子上面搓动着，莫名有点想要笑话自己一下。 连这样的想法都有，她真的好变态啊。 26·平底鞋 于筱冰其实很讨厌自己这样，但她总改不了。 她并不怪裴译丢了她，他没有对她做过坏事，他当年只是使用了她，然后和她分开，让她看清了自己是个多没底线的人。 只是有时候也会想，她家里好像也都是些这样的人，就像以前看见父亲专门花了一百多买了块有证书的假表，戴着在工地颠勺。 她想满足他的愿望，发工资后就给他买了一块真的。 也就五千多，结果他非逼她退掉，那态度强硬的就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在工地颠勺的人，怎么能跟当领导的人戴一样的手表？ 又胖又爱长痘的人，怎么能跟从复旦毕业长得像王祖贤的女生争取同一个男人的心？ 她也跟家里人一样，不敢用真的好东西，可心里又总念着，所以就找些假货来当替代品，以满足自己对美好事物的觊觎之心。 这段人生好像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 车里的烟味慢慢散掉了，于筱冰终于不再憋气了，她用力地大口呼吸起来。 她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彻底拒绝了他的味道，那缕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很潮湿地贴在她因为过度控制呼吸所以显得绯红的脸上。 她的前半生已经过掉了，如果后半生还是这么浑浑噩噩的，那她这一辈子就真的都要被毁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是好好去面对明天的相亲了吧 第二天于筱冰赶早起来，自己去商场里挑衣服了，她想着以前去参加一些交流会时的穿着，给自己买了一条及膝长裙，配了根腰带，穿着很合适。 跟郭义翔最后约在了一家意式餐厅吃饭，他穿得很休闲，有点日式男生的干净利落感，于筱冰也稍微化了些妆，其实见面前考虑到他身高，她还专门去买了一双平底的鞋。 饭后两人一块去压马路，她有点拘束，但郭义翔感觉还挺正常，他很健谈，说来说去，最后又说到了于筱冰之前为什么要辞职那件事情上去了。 “我真觉得你们画画的女生都很有气质，感觉干干净净的，又很小清新，你怎么就辞职来干这行了？” 于筱冰能感觉到郭义翔对画画的女生有好感，最后对他还是换了个借口。 “那份工作加班太严重了，这边要好一些。” 郭义翔也点了点头，“这边加班是少，不过咱们单位也确实是难进，你知道项目上的作息安排吗？一个月两天假，基本上都是连上半年班，然后一口气请上七八天回去探亲。” 于筱冰眼睛都睁大了点，“还能一口气上半年班不休息？” “是啊，我以前就在项目上干过财务，还有一些项目经理要求所有人每晚都加班到十点，活干完了就在工位上学习，干工地真的挺累的。” 说着，他又看向了于筱冰：“其实项目上有很多经验丰富的物设人员，他们都没法进公司来工作，你叔叔对你真好。” 于筱冰不知道该说什么，脚步稍微慢了点，从盲道上走上了旁边的步道砖，勉强接话道：“确实都靠我叔叔。” “诶，那你叔叔现在在二局那边发展的怎么样，还挺好的吧？” “……我不太清楚。” “你平时都不跟他联系的吗？” “对，也就过年的时候见个面什么的。” 郭义翔皱了下眉，说道：“我以为你跟他关系很亲近呢，我进公司那会儿于总还在这里当书记，感觉他挺铁面无私的，都不怎么给人走关系。” 于筱冰想起自己退婚这事出来后跑去加油站上班，叔叔过来跟她联系，估计是看她可怜，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郭义翔说这事。 可相亲就是奔着结婚去的，这个男人以后可能会成为她的丈夫，现在瞒着他这些，以后回老家结婚的时候，他也总能知道。 她还是选择告诉他了。 “其实我之前有个男朋友，谈了六年，快要结婚了。” 郭义翔本来挺放松的表情突然就有点不太对了，他眼神莫名凝滞，然后转头看向了她。 “谈了六年？” “嗯。”她点了点头。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喉咙，吞咽了一下，嗓音微哑，“那后来为什么没结婚？” “回家见父母的时候，他跟我初中最好的朋友上床了。” 郭义翔转头看向了旁边，深呼吸了几下，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直到两人走到刚才约好的电影院前时，他才总算又问了一句。 “那你父母呢？他们也都在建设单位上班吗？” 于筱冰摇摇头。 “我爸以前在工地上当厨师，我妈就在学校旁边开小书店。” 郭义翔不再问她的事情了。 他又跟她一块去看完了吃饭时已经买好票的电影，取了爆米花出来，不过最后两人都没怎么吃。 相亲结束回宿舍时，于筱冰感觉自己脚后跟估计都被新鞋给磨破了皮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27·当小狗 她去楼下大厅取了个快递，等电梯时，刚好碰见了班珍和她们财务的另一个小姑娘。 班珍一见于筱冰就眼睛都亮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评价道：“不错啊小妞，你发型要是再换个就更好了，剪个齐刘海，过肩发，你看，就让理发师给你剪到过肩膀下面一点点。” 于筱冰露出了笑，把从电影院里抱出来的爆米花递给她了，“你们吃吗？这个有点太甜了，我吃不完。” 班珍连忙接过了，笑道：“我就喜欢电影院的爆米花，其他地方买的还没那味儿。” 旁边那小姑娘站在班珍旁边，满脸八卦地问道：“跟郭科相亲感觉怎么样啊？郭科人好吗？” 于筱冰愣了愣，她感觉郭义翔后来话一直都有点少，有点不太能理解他在想什么。 “他人挺好的。” 班珍捻了两个沾上焦糖最多的爆米花，说道：“一般不都吃顿饭就结束了吗？你看他这又是跟你看电影又是给你买爆米花的，肯定有那个心思想追你。” 那小姑娘也连连点头：“咱们公司经营科的李荣，也是去年领导给介绍相亲，认识了局里审计的一个人，今年二月就看他们朋友圈官宣小红本了，说不定你跟郭科就是下一对。” 于筱冰笑了一下，并没有底，但还是很安静地听着班珍和那个女生在五花八门聊公司里的事。 回宿舍后，她把身上的新衣服换下来用手洗了，然后又把房间给打扫了一遍，刚闲下来，家里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于筱冰拉开落地窗，走到小阳台上背靠护栏，感受着傍晚的夕阳和微风，把电话给接通了。 “喂，妈妈。” “我听你叔叔说你领导给你安排相亲了啊，好像还是干财务的？你见了吗？人怎么样？” 于筱冰刚接起电话就被一通问题轰炸，不由得双手按住了手机，“他人是挺好的，就是我不太清楚他心里怎么想的。” “这是什么意思？”她妈妈也愣了一下，“你们双方要是都觉得合适，那继续聊下去不就行了？” “不知道怎么说。”于筱冰转过身看着楼下的绿化带沉默了很久，总算又开口了。 “他家里条件挺好的，爸爸是大学物理教授，妈妈是医生，家里有房有车，他自己还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 “怎么，你觉得他看不上你？” “嗯。”于筱冰最后还是点点头，捂着手机，盯着楼下一个抱着小孩的老太太发呆，“我觉得他能找个条件更好的。” “你上一个男朋友的条件不是比这个还好吗？那个还跟你谈了五年，都快六年了吧？他那么好的模样你还没看习惯吗？之前都要跟你结婚了，你当时要是嫁过去以后就什么都不用干，直接上广州当包租婆去收收租就行了，他家里那么多套房子。” 妈妈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埋怨她的意思，“不是我说你，你又不是找不到好的，怎么老是会这样想？你这条件可以了，个子算高的，学历可以，长得也不错，就是年纪被人给耽误大了，我要是有你现在一半条件，我当年就不会嫁你爸了。” “……”于筱冰把头都要低到胸口上面去了，被妈妈这么一说，心里好像稍微有了一点勇气，但又总觉得她说得不对，“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她跟陈璟又不是正常的在谈恋爱，她只能谈点不正常的，人家才能看得上她。 她在给别人当小狗……那些事她从来都不敢让她家里知道。 “我知道，你就是觉得家里太穷，但我们又没要你给钱靠你来养，你弟也争气，他在腾讯上班，还天天帮你说话让我们别老催你嫁人，你就自己好好找个男朋友，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我跟你爸还说好要再给你贴二十万的嫁妆。” 妈妈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于筱冰听她讲话，心里一阵酸涩，最后也总算点了点头。 “我尽力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成。” “嗯，你要多笑，别老在别人面前苦着张脸，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身体。” “知道了。” 挂了电话，于筱冰靠在栏杆上，半张脸都埋在了胳膊里，她看着眼前北京的风景，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妈妈说的那种生活其实才是本该属于她的吧。 找个上进点的男生开始恋爱，然后跟他结婚，在没超过大龄生育年纪前抓紧生一个孩子。 一家叁口幸福平静的过过小日子，逢年过节再开车去看望一下对方父母。 那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如果没有遇见裴译…… 她的人生肯定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28·倒春寒 周一早上下了一阵小雨，天气突然就凉了下来，温度骤降了十二叁度，迎来了一场倒春寒。 于筱冰在身上加了件宽松的牛仔外套，双手都还是冰凉的。 她在桌前检查赵思静交给她的一堆文件，胡科突然拎着公文包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往她桌上放了一笔单子。 “筱冰，我得去山东出个差，有笔差旅费的单子你帮我报一下吧，我浪潮账号跟密码你去问邵婷要一下，还有以后科室的资金计划就先暂时由你来上报，让邵婷教你做。” “啊，好。” 于筱冰拿过他放在自己桌上的单子，看了一眼，发现是他上次去出差的一些票据。 整理完手上的活儿后，于筱冰去了邵婷的工位，询问起她关于资金计划的事。 邵婷跟她解释了一下，大致就是每个科室都得在月中和月底的时候，将需要进行个人报销或对公付款的计划编写进资金计划里去，如无计划财务不予付款。 这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活，等到提交时间了财务会在群里通知，她就问问自己科室的人有没有需要报销或支付的项目就行。 不过比较麻烦的一点是，除了要在财务共享软件上编写计划以外，还得把资金计划汇总打印在纸上，找几位领导签字。 ……也得去找裴译。 邵婷离开后，一旁的周启宇也凑了过来，拿了几张票放到了于筱冰的桌子上。 “筱冰，我这有几张油票，还有给项目购车辆上保险的发票，麻烦你一块帮我报一下吧，行吗？” 于筱冰愣了一下，说：“我没有弄过这个，不太会。” “没事，你就这样……” 周启宇又在于筱冰电脑前教她进行了一波操作，每一条都说得很详细，听完后于筱冰也差不多弄明白了。 “麻烦你了啊。”他教完于筱冰之后，拿上外套就出去忙了，留于筱冰开始独自整理起桌上的一堆票。 中午去吃饭，赵思静往嘴里塞了几口菜，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筱冰，这事你亏了。” “怎么了？”于筱冰边吃边抬眼看向赵思静，就听赵思静带有情绪的小声说道：“给领导报销还行，但像周启宇这种的就不要给他弄，你让他自己去报。” “他管机械，平时手里票特别多，之前就喜欢推给邵婷做，邵婷老怼他，现在他又推给你。” “都知道找财务报销有多麻烦，以前大家有票往财务一扔就行，现在上了共享，什么都得自己弄了，财务的都是大爷，少给自己惹点麻烦比较好，到时候万一发票丢了都得找你。” 于筱冰听她在那碎碎念了一堆，莫名感觉有些紧张。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思静姐。” “没事，下次直接说自己有事拒绝就行，这不是你的活儿，周启宇也不是什么领导，他就一科员，跟咱们平级的。” 于筱冰连连点头，心里也默默给自己画了条线，第一次是不懂规矩，下次她就不会再随便给人家忙了。 这些天郭义翔都没有再理她，前天晚上她洗过澡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周六要不要出去吃饭，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 等到了上报资金计划的节点后，邵婷跟她一起统计好了需要报销的东西，又将纸质版的计划打印出来，拿去找领导们签字。 于筱冰先找自己部门的人签了，胡科不在，黄科代签，而下一个需要签字的人就是郭义翔。 她算是鼓足了勇气，去财务那边，找到了郭义翔。 上周一块吃过饭，他看起来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在等他签字的时候，于筱冰开口，小声问了他一句。 “你看微信了吗？我给你发了消息。” 她声音落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明显，郭义翔低头把笔盖给合上了，将签好字的资料交给她。 “看过了，有点忙，抱歉没有回你，我可能得去趟云南项目出差，这周六应该回不来。” “好，没事。”于筱冰拿着资料准备走，郭义翔看着她的背影，没忍住又开口道：“等我回来了再说，行吗？” 于筱冰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嗯。” 29·三条信息 从财务那边出来后，于筱冰站在走廊上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手里的单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下一个需要签字的是总会计师。 她抬眼看了看走廊上的灯，抿了下嘴唇，最后还是拿着资料按电梯上了楼。 光是等电梯就花了叁四分钟，于筱冰纯属就是想再拖延一点时间，她有点踌躇地走到了裴译的办公室前，听到里面有谈话的声音。 门没锁，于筱冰往里看了眼，里面起码有四五个人，手里捏着茶杯，正在聊天谈事情。 不知是侥幸还是失望，总之她还是先回去了。 之后一连两天，于筱冰每次去找裴译，都很难找见他人，要么就是看起来很忙，要么就是人直接不在办公室。 计划截止提交的当天下午，班珍又在群里发了一次催促通知，于筱冰捏着那张表，手里都有点冒汗了。 她想着要不就去找邵婷或者赵思静帮她上去找裴译签个字算了，她大不了请她们吃一顿饭。 但之后每个月都必须得有两次去找他，总让人家去帮她签也不可能。 邵婷大概也在群里看见通知了，去接咖啡的时候过来顺便问了一嘴。 “咱们科室的纸质版计划已经提交给财务了吧？我刚看见班珍在群里催了。” “还没交，裴总没签字，这几天我去找他要么人不在，要么就是很忙。” 邵婷想了想，说道：“领导平时都挺忙的，很难正好逮着人，你实在找不到他的话，可以先放他桌子上，在微信或云通上给他留个言讲一声，签完了他一般都会往群里发消息让人去拿。” “嗯，行，谢谢婷姐。” “没事。” 于筱冰送走邵婷，又戳开了裴译的微信头像，她看着两人还停留在上次报销单据时发生的对话，手指动了动，迟迟没有落下来敲新的文字。 当年刚分开时，她很多次想要试着去联系他，跟他重新回到那种关系。 可发过去的话石沉大海，全无回音，她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再跟她有任何联系。 怕打扰到他，怕他觉得她很烦，她就主动把他给删掉了，可是删掉后她又觉得特别后悔，很想再把他加回来。 因为如果不是好友的话，她就再也看不到他偶尔更新的个人动态了。 但他最后也还是没有把她给加回去。 想到这里于筱冰鼻尖仍然会发酸，都又有点想哭了，她不知道裴译怎么会这么狠，明明他以前都对她那么好。 可大多数时候她又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心知肚明，她一直以来都缺了很多东西，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拥有的都很匮乏。 而她之所以能感觉到这段关系很好，是因为那个人是裴译，他能给她的太多了。 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好，可她对他来说就只是那段关系当中的一个角色，他的那些好本来就不是该属于她。 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就是一场梦。 而太美好的梦，多半都不是真的。 于筱冰大白天的突然就在办公室里难受了起来，她伸手摸了下眼角的泪水，然后又撑起脸看着电脑屏幕，沉默了很久，想要把自己的情绪给压回去。 她不能因为私事就影响到工作。 除了找裴译签字，她还得去找韦总签，只能一级级签上去，下午四点前就要上交，现在一点半，她已经快没时间了。 于筱冰强忍下喉间那股酸涩的感觉，双手放到键盘上面开始敲起了字。 机器人小冰：裴总，我们科室这个月的资金计划表格放您桌上了，麻烦您看到了帮忙签一下字。 发完消息她就拿了资料起身准备去裴译办公室，结果微信响了，他直接秒回。 裴译：我就在办公室，你把文件放哪了？ 裴译：……是我弄丢了吗？ 裴译：稍等，我去群里问一下，看是不是被人夹着带走了。 看见他一连回复了叁条信息，于筱冰后颈都在隐隐发麻，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看见他给她一口气发这么多条信息。 ……于筱冰看了眼自己还拿在手里的文件，知道裴译大概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因为他经常找不到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 她双手几乎是压到了键盘上开始颤抖地敲起了字。 机器人小冰：裴总不是的，你不要去问。 机器人小冰：文件还没送到！ 刚一发完她就直接拿起文件往他办公室的方向跑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速度都还要快。 一千珠的加更在这里啦~下次加更一千二！来偷猪养我！ 30·做人情 到裴译办公室的时候，于筱冰发现总经济师石总还有总经理韦总都在这。 裴译大概没看她新发的消息，正在桌上翻找，于筱冰脸都红透了。 “裴总，不好意思，我发完消息正要给您放上来的。” 她说着走过来，把文件递给裴译的同时手也在口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上来找领导签字好像忘了揣根笔。 裴译接过她的文件之后，低头认真看了一遍，低声说了句“好，没事”，然后就到办公桌后面去坐下，拿了支笔出来签好了字，抬手递给她。 “韦总就在这，你拿去一块签了吧。” 他还提醒了她一句，于筱冰接过文件连连点头，她刚在这里看见韦总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激动了一下，要知道韦总平时比裴译还难逮着人。 于筱冰拿着文件要转身，结果又顿了一下，当着办公室另外两个领导的面，面红耳赤地小声对裴译说道：“裴总，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支笔，我刚才忘拿了。” 她觉得这是个低级错误，还是当着人家领导的面犯的，耳根都红了。 韦总笑了一下，直接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了，靠在裴译的办公桌边伸手接过了于筱冰的文件。 “我直接过来签吧，什么文件……资金计划是吧。” 他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在裴译那里拿了支笔，签上了名字。 于筱冰有点紧张地看着韦总签好字，然后又看了眼前面裴译的签名，发现她就连一个字都不认识。 这俩字的用笔估计只有隔叁差五要找他签名的人才能认得出来，不是能看懂，纯粹是因为记住了。 “感觉怎么样啊在这待着。” 韦总开口就是一个倒装句，于筱冰是察觉到韦总视线落到她身上后，这才从裴译的签名上回神看向他。 “我觉得挺好的。” 她回答得很诚实，眼前这个鼻梁上有道指节长疤痕的中年男人笑了下，摇摇头，“那怎么听王薇薇说你上次打算辞职呢？” 于筱冰的头顿时就低下了，她支吾着说道：“就是跟以前的工作差异有点大，适应不了，现在好了。” 她很囧，不知道这个事情传播范围怎么会这么广，明明当时也没跟什么人说过，怎么就连总经理都知道了？ 而且最离谱的是总经理居然还记住了。 韦总手里捏着从裴译那拿的笔，突然转身在他面前示意了一下，“你这笔不错，我拿走了啊。” 裴译靠在办公椅上，伸手拉了拉领带，抬眼看着韦总说道：“您就说您从我这顺走多少笔了？” “这不刚好来你这就碰上了吗？真的，这最后一次，你这根笔我瞅着特别顺眼。” 说着，韦总直接把手里的笔给了于筱冰，“来，拿着，下次找领导签字记得带根笔啊，你看你也猜不准那领导的笔有没有被我给偷走。” 于筱冰眼睛都睁大了点，有些没弄清楚状况，一旁的总经济师石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韦总可以啊，你随手拿老裴的东西做人情都做成习惯了是吧？” 裴译伸手揉了揉额头，又将手给放回了办公桌上，语气多少有点无奈。 “没事，反正都是我从综合办领的。” 韦总笑了声，看着于筱冰说道：“放心吧，这根就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你也喜欢他的东西吧？咱公司的小姑娘都稀罕他呢，他当时进公司还不到半月就丢了一堆东西。” 于筱冰莫名有点想笑，一时有点分不清裴译的东西到底是被他自己搞丢的，还是被别人给顺走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这支笔吗？”韦总一本正经地看着于筱冰问道，把于筱冰都给看得有点脸红了。 这是裴译的东西，而且在这个单位里，唯一一个跟她过去有关联的人，就只有裴译。 韦总靠在了裴译的办公桌上，见她不说话，于是开口继续解释了起来。 “你们这些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头上班都不容易，我以前跟你爸一个工地干过两年，半夜回来饿了总让他给我煮方便面，你爸人很老实的，不错。” 于筱冰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爸爸并没有和她提过这件事，估计是韦总自己想起来的。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很想维护自己父亲的自尊心，但她也知道当别人说起她爸是个工地厨子的时候，多少都带有一些看不起的意思。 但韦总却因为以前发生的那些小事，一直都记挂到了现在。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抬眼看着韦总的时候，嘴角弯起来，眼眶也莫名有点发热。 “谢谢您，韦总，我会去跟我爸说的，告诉他您还记得他。” 31·没劲 韦总没忍住又笑了，他突然凑到裴译耳边上小声说了句话，于筱冰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被人这么贴近，裴译难得没有躲开，就伸展着长腿坐在那里，韦总见他这反应，又抓住他的肩说了句什么话。 裴译直接伸手把他给推开了，往于筱冰那边下意识扫了一眼，但是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没有啊。” 韦总又摊开双手投降，不说话了。 可过了不到叁秒钟，他还是“咦”了一声，问道： “没有那你耳朵红什么呢？” 这通加密对话把于筱冰给整蒙了，她莫名感觉这两人说的悄悄话跟她有关系。 心跳加速起来，于筱冰有点待不下去了，想着先回去赶紧把文件扫描了发给班珍，但这时韦总突然又说道： “小于，是这样的，其实你于海叔叔是我大学同学，我们都是交大的，你有什么问题过来找我聊天也没事，拿我们这些领导当老大哥来看就好了。” 于筱冰连忙点头说好。 石总“诶”了一声，突然又插了嘴。 “领导班子现在都要求年轻化了，咱这里也不全是老大哥吧，裴总今年才叁十岁，比咱俩小一轮，他跟小于是平辈，你别把人给说大了。” 韦总一手搭上了裴译的肩，还拍了拍他，对着石总说道： “差不多点得了，我儿子见了你叫叔叔，见了老裴也管他叫叔叔，男人到了叁十岁，一律按老大哥处理，谁管他几几年呢。” 裴译低头玩着笔，一手揉着耳朵，没说话，感觉他像是默认了。 于筱冰越看裴译这副日常闲散的模样，就越是觉得口干舌燥，她垂下眼睛，开口说道：“我知道了，韦总，那我先走了。” 韦总还在捏裴译的胳膊，听于筱冰说话，点点头道：“行，忙去吧，公司里谁要欺负你就来告状，我跟你叔还有你爸爸……啊，还有你这高中同学，都熟着呢。” …… 总经理居然也知道他俩其实是高中同学？ 她记得她只跟班珍提起过啊…… 于筱冰有点呆滞地点点头，随后拿着文件逃命般地出去了，她边走边抬起手背挡住了嘴，眼尾发红，心脏咚咚乱跳。 光是就这样看着他都觉得心里很难受，喜欢却又得不到的感觉真的……太难熬了。 她家那位最有出息的叔叔也是交大的，总经理和她叔叔是大学同学，本科都是同一所学校，所以他们跟裴译其实还算是师兄弟关系。 于筱冰又想到了从复旦毕业的那个长得像王祖贤的女生，心里又酸又涨。 不知道她跟裴译之间发生过什么，光是想想有个优秀的女孩有可能会像女朋友一样走在他身边，别有企图的跟他聊天说笑，她就很想掐自己一把……又或者是去掐裴译一把。 可是……她没这个资格。 于筱冰下楼后不久，就听见办公室里也传出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裴译正在跟他们谈论着正事，可石总却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八卦起来。 “我说你俩刚才在合计什么呢？这么偷偷摸摸的，我很好奇的啊。” 韦总“噗”一声笑了出来，憋得脸都红了。 “裴译这小子真他妈快笑死我了，我刚问他是不是挺喜欢我把他的东西送给他同学的，他还害羞。” 裴译有点无言以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头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一说这个石总就来兴趣了，他打趣道：“行了裴总别揉耳朵了啊，再揉耳朵要没了，连自己宿舍都让了，你还差这支笔吗？” “诶，你怎么知道他把自己宿舍给让了的啊？” 韦总还以为就他一个人知道呢，他成天有事没事就拿这话来调侃他这个总是在外面张口就说自己叁十离异带俩娃的师弟。 “嗨，我在综合办里有眼线，公司内部什么八卦都瞒不住我的，不是说老胡前不久还给郭义翔相亲了吗？就小于，他们还一块去吃饭看电影了。” 两人搁那一人一句地煽风点火，眼角余光同时看见裴译抬手又把文件给翻了一页。 他看完后直接抬眼看过来，嗓音淡淡地说道：“虚开专票税务风险很大，尽量还是做到叁方一致，财务这边账上可以先当做借款来处理，双方挂往来，等装配式那边没问题了再开票过去当成独立的交易来处理。” 就这么被人突兀地转走了话题，石总睁着眼睛眨了眨，眉头微皱，最后还是点点头，把话搭了上去。 “那我就让物设去跟供应商沟通吧，等招标公告发布了，让他们自己围下标，反正一切都照着制度来办。” “嗯，现场实在不能停的话，装配式的钢材款就只能先从我们公司内部走合同，对方不满意支付条件的话再联系我，我跟局里解释一下，先把钱付出去再说，尽量配合施工。” “行，你这边没问题了就好，我再去找老胡谈。” 韦总听完他们的对话，“啧”了一声，他倒是没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提出什么意见，就是脸上表情看着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裴译啊裴译……” “你这人可真没劲，真是太没劲了。” 裴译把手里的文件放平整了，喉结上下缓缓地抬动了一下。 “不急。” 他眼角那颗黑色的小泪痣实在很引人遐想，但整体看上去又是十分内敛且极其克制的，冷白的皮肤更是让他显得尤为清冷。 “才不到半个月，急什么。” 32·吵架 把资金计划提交后，于筱冰松了口气，下班后就和赵思静一块去食堂吃饭了。 明天是周六，赵思静打算吃过饭去跳会儿舞，她报了一个舞蹈班，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一直都没去过。 乘电梯下楼时，她还问于筱冰要不要去看看。 于筱冰答应了，反正她在宿舍待着也很闲。 打好菜后，两人随意挑了个空位坐下了，吃了没一会儿，赵思静突然抬头问道：“对了，差点忘了问，你跟郭科发展得怎么样了？” 于筱冰挑了一筷子饭，闻言又放下了，她垂眼看着盘子里的西红柿炒鸡蛋，说道：“他没回我消息，过去找他签字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太忙了。” 赵思静赶紧宽慰她道：“确实忙，财务人少，管得事又多，班珍上次还跟我吐槽来着，说她……” 赵思静说着突然停住了嘴，因为她正好听到了侧后方有人在说话。 这里与承重柱形成了一个视野盲区，她放下筷子侧身探过去，看见了说话的人是财务的两个男性，还有他们科室的周启宇。 “……小于她叔是于海总，于海总现在在二局说话很有分量，要我说郭科攀上贵人了，这要能成，指不定他明年就是正科了。” 那个中年出纳说道：“不是吧，我怎么听说她跟她叔关系没这么亲近？她爷爷跟于海总家老爷子是亲兄弟，她爸就是项目上的厨师。” 那人说着还抬起筷子点了点，“你说要是但凡关系亲近点，还不给他个项目上的综合办主任当当？我之前那个项目上的书记，人最早的时候其实就是给经理开车的。” 周启宇皱了皱眉，有心想给于筱冰说话，就是嘴有点不来话。 他想了下，又说道： “不过我们小于人还是很好的，做事很踏实，而且看着年纪也还小。结婚嘛，你们郭科都老大不小了，小姑娘配他还是可以的，再说婚后这些亲戚都可以靠多联系熟络起来。” 他们旁边那个财务的男生声音有点烦了，说道： “什么小姑娘，她今年都二十九了，之前还有个谈六年的男朋友，去年快结婚前出轨了，睡了她闺蜜。” 那男生脸上表情很难看，还在继续挖苦。 “谈六年，这都不是摊上的水果，这已经是被搞烂的番茄了，而且她要没毛病她未婚夫能出轨？” 赵思静实在听不下去了，“开保时捷上班了不起了还？他家里几个臭钱啊在单位里这么牛？” 说着，她一丢筷子就起身要去教训人，于筱冰赶紧起身要去拽她，结果刚拉住，那边却直接就传来了摔盘子的声音。 两人看了一眼，居然是黄科长过去指着那个男生开始跟他理论了。 “你怎么说话的？合着女人不碰男人一点事没有，一碰男人就烂了？你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男人身上有毒啊？” “还有，你认为一方出轨肯定是因为另一方有毛病是吧？那以后你老婆要是出轨了，肯定不是她的错啊，都是你问题太大，你要没问题她干嘛要出轨？” 那男生脸都气红了，满脸都是不服气，“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跟她相亲！郭哥自己说的，他说哪个男人能忍自己老婆婚前被人睡过一两千次？”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人直接就被旁边的中年出纳给一把拉开，周启宇也过来拍黄科的肩背，想让她先消火，可她正在气头上，周启宇直接就被推一边去了。 “你还觉得自己对是吧？那等以后你女儿长大了也碰上这种事，你也这么说她去？你就说她是个被搞烂了的番茄，说她要是没毛病她未婚夫能出轨？你对她能开得了这口？” “……”那男生语塞了一下，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周五下午吃饭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回家或者去外面吃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目睹到了这场短暂的争吵。 那个中年出纳按住他不停在跟黄科长道歉，简直恨不得把这个愣头青给当众拍死。 33·想恋爱了 他们郭科正在外头出差，还不知道有人背后给他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就这波操作，不光是把郭义翔的相亲对象给弄吹了，甚至还惹得黄明辉这个出了名的护犊子直接过来跟财务大吵了一架。 中年出纳想起自己那天问郭义翔的时候，其实能看出他心里确实对那个小姑娘非常有好感，但就是还有点纠结她那前男友。 班珍天天在办公室说物设的小于爱打扫爱干净，跟个田螺姑娘一样，办公室玻璃擦得都能反光，而且几乎是每天都这么干净。 从那会儿他就开始注意她了。 郭义翔有严重洁癖，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相过多少次都没碰见过合适的，因为他觉得那些女生多多少少都有点不爱讲究。 而眼下这个正好合适，而且还是读美院的，直接戳中了他的点，他初恋就是个搞艺术的，据说就是因为太邋遢他实在受不了，所以才忍痛分手。 财务的人都能感觉出他对于筱冰上心了，结果那天冷不丁得知了她还有个谈了六年的前男友，他周一来上班时整个人情绪都不对了。 其实专一这点他大概也是欣赏的，但郭义翔就是那种特别容易纠结的龟毛性格，然后就有了那句“哪个男人能忍自己老婆婚前被人睡过一两千次”。 其实她也不是他老婆。 他就是醋了。 本想着趁出差好好冷静一下，结果这下倒好，他在外发育，家被偷了。 黄科长吵完架感觉整个头都轻了不少，也懒得再跟财务的实习生计较，对方道完歉，她就让眼前的这些男人都消失，转身去收拾自己刚摔开的盘子了。 结果过去才发现，洒落出来的汤汤水水都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于筱冰就站在桌边等她。 “黄姐，谢谢您。”她很专注地看着她，道谢的语气也很诚恳。 “没事，你都听见了？” 赵思静把盘子放过去后也过来了，她没忍住拍拍黄科长的肩膀，朝她竖了个拇指：“太痛快了黄姐，吾辈楷模。” 黄科长捏捏赵思静的手拿开，继续对于筱冰说道：“男人凑一堆就喜欢过嘴瘾，没被人当面戳开过，这是他们没教养，你听了就过了，犯不着上心。” 说完她又拍了拍于筱冰的肩以示安慰，“好好过周末吧，我先走了。” “嗯，黄姐再见。” 她们各自朝黄科长道别，赵思静怕于筱冰多想，直接转移话题，拉着她就去了之前说好的那家舞蹈工作室。 于筱冰一路上心里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到那去之后也没太注意看赵思静跳舞，就自己一个人坐那儿发呆。 旁边有个小姐姐坐了过来，主动跟她搭话道：“你是过来学跳舞的吗？” 于筱冰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朋友在那，我过来看看。” “这样啊……” 她点点头，于筱冰看到身旁的女生穿着紧身衣，苗条纤细又前凸后翘，没忍住夸了她一句。 “你身材真好，也在这学跳舞吗？” “啊，谢谢，不过我是在这里教民族舞的，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开了这家舞蹈工作室。” 闻言，于筱冰跟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在教赵思静跳舞的那个男生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肢体动作非常利落有节奏感。 他长得也还可以，是普通人平时上街就能偶然遇到的那种帅哥。 心里莫名有点落寞，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躁动感。 于筱冰终于抓住那些缥缈难言的感觉了。 她也想有个男朋友，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陪在她身边，能在她被人骂的时候耐心听她说说话。 最好还能抱抱她。 她突然就特别想给裴译打电话，想跟他说自己今天下班后的遭遇，想听他对她说点什么。 可想着想着，她眼睛又有点湿了，当年被他丢掉时的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 虽然他现在就在她身边了，可有那么多优秀又漂亮的女生都喜欢他，谁知道他手机里现在又聊了几个关系好的女生，谁知道他有没有在晚上跟谁互相说晚安。 他是她的上司。 一个下属就这么突然的给他打电话，找他吐苦水，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34·裴总 周六一直在下雨，每次想出去透气的时候，外面都潮湿一片，温度降到都能穿得住羽绒服。 于筱冰在宿舍里睡了一天，周日，她下楼到店里吃了碗牛柳盖浇饭，然后就又去了自己工位，把黄科长之前让她仔细看的报表都打开，自己一点点学了起来。 办公室里除了她就再没有别的人，她周日上午看报表，下午就开始批结算，直接把自己周一的工作也给做完了。 就这样连着好几天，于筱冰都在办公室里加班，她把自己的活都干完了就开始帮别人干活，整个人就是一个赖在工位上不肯走的状态。 赵思静去吃饭的时候刚好碰见了班珍，两人一块吃饭的时候，班珍不解地问道： “你们部门那小妞最近怎么都不见人呢？她有报销方面的事要问我，我让她来我办公室，她也不来，你得说说她啊，这路又不远，我们科室也没有洪水猛兽要吃掉她。” 赵思静顿了一下，问道：“你知不知道上周五食堂的事啊？” “不知道啊，怎么了？”班珍表情很懵，确实是没听说过的样子。 赵思静只能又压低声线，跟班珍把前因后果统统都讲了一遍，班珍听后人直接就炸了，勃然大怒。 “这玩意儿居然还是我们科室的？于筱冰去找老大告状了吗？” “哪个老大？” “哪个老大都行啊，那妞哪能就这么白让人给欺负了？这线还是你们胡科给她牵的呢！郭义翔这么欺负她，这不是打胡科脸吗？” 赵思静托着腮帮子扒了扒菜，有点闷得慌。 “那天黄科已经在食堂骂过那个实习生了，再拎着这件事不放也不合适，毕竟两个科室平时工作上还有那么多来往。” 班珍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又看向了她，“还有裴总啊，你知不知道他是筱冰高中同学啊，跟他说去。”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正好明天裴总就从局里开完会回来了，到时候约他有空出去吃个饭，把冰冰也叫上。” 赵思静点点头，“嗯，行吧。” 当天于筱冰继续过去加班，办公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把手里剩下的事都做完之后，她又开始记公司制度。 工作时间低于八小时会很不安心，她又开始在过去的作息里寻找安慰。 大概晚上九点左右，胡科开完会回来了，走廊上的对话声隐隐约约传到了办公室。 “我明天来找你就行，你还过来干什么。” “没关系。”裴译的声音在无人的楼道里稍微压低了些，远远听起来给人感觉很磁性，“听说你们办公室干净，我过来看看。” “诶，连你都知道了啊？我们科的小于人确实勤快，真的，我很欣赏这姑娘。”胡科被领导夸了，心里多少有点膨胀，那句“就他郭义翔瞎了眼”也就没在领导面前说出来了。 不利于公司内部团结。 两人闲聊着正好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推玻璃门时，裴译下意识往于筱冰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发现她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因为整个人都是趴着的，所以胡科没有注意到她，裴译开始有点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胡科说的话。 “这是上次局里领导过来的招待费，主要是开了叁瓶茅台，有点超标，郭义翔不签，说让我来问问你。” 胡科在办公室抽屉里把那堆贴好的票都拿了出来，裴译只简单扫了一眼，就直接给他把字签了。 “问题不大，等韦总也签完，直接拿去财务让班珍给你转钱就行。” 说着，他又隔着被拉开的百叶窗，转身看向了正在外面睡觉的于筱冰：“她每天都这么加班吗？” “什么？”胡科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心里正觉得轻松，探头去看了一眼，还真发现于筱冰伏在那儿。 “主要是我们科室事情多又很杂，不上心的话很容易犯错，她天天加班在这学，有什么事都会自己去弄明白，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筱冰这姑娘确实是不错的。” 两人说着往外走，裴译站在于筱冰身后，看着她笔记本上面整页熟悉的笔记，停顿了片刻，手指微颤，最后还是伸了出去，在她肩上拍了拍。 “……”他正要说话，就听到了胡科声音在旁边响起。 “别在这睡了，晚上天冷，再睡容易睡感冒咯。” 于筱冰被人拍醒，眼前有点看不清楚，听到是胡科的声音，连忙擦了擦嘴，点点头说：“我这就走。” 可等眼前渐渐聚焦后她才认出来，刚刚伸手拍她的人原来是裴译。 她发现自己的每根神经都开始变得不对劲，强忍住了那种几乎要起鸡皮疙瘩的悸动，她垂眼叫了他一声。 “裴总。” 35·来找领带 裴译看到了她本子上抄了不少财务报销流程，脸上神情有些凝滞，他敛目低眉，薄唇微张道：“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他的语气重点都放在“问我”上面，但还没等于筱冰说话，胡科长就在旁边开始一起教她了。 毕竟自己科室的人还是得自己去多费点心思调教。 “对啊，我看你有什么问题老自己琢磨，其实你要多去问，别怕给人添麻烦，像我啊，你黄姐，邵婷思静她们，你平时没事都可以去交流一下的。” 于筱冰连连点头，“嗯嗯，好的，领导我知道了。” 裴译的话被卡在了嗓子里，现在不管再说什么，好像都是上面领导在教她做事。 他沉默之后，最后也就是点点头，留了句“早点回去休息，别太晚了”，就跟胡科一起走了。 于筱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坐下来，看着电脑开始发呆。 办公室里万籁俱寂，除了她的电脑主机箱和胸腔内的心脏还在嗡嗡作响，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他拍过的肩膀，感觉那块还在发烫。 第二天，明明平时一直都是让赵思静在教她，可今天黄科长居然自己亲自上了。 从下午叁点左右开始，她就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于筱冰身上，手把手教她如何拟定合同、如何审核各项目上传到公司的材料合同。 这个事情真的挺复杂的，黄科长花了两小时都没说完。 她知道于筱冰平时经常会在下班后自己加班学习，直接说今天就陪她一块加这个班，留在这继续教她，让她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 于筱冰正要去吃饭，手机里就收到了班珍的微信电话，她接通了放到耳边，“喂，珍珍，怎么了？” “一块出去吃饭啊，我在停车场等你，你还没去食堂吧？” “我就不去了，黄科长今晚留在这边陪我一块加班了。” “不是……裴总也跟我们一起，你真不去啊？” 于筱冰愣了两秒，最后还是摇摇头，“嗯，不去了。” 挂断那通电话后，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去楼下帮黄科长带了个花卷，就又回到办公室去了。 今晚还是加班到九点，黄科长没让她留太久，到点就让她早点回去睡，明天再继续。 两人到大厅后就分开了，黄科长直接走后门去停车场，于筱冰走了正门。 外面风很大，她刚推开玻璃门，就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脸上都是被吹乱的发丝。 不是很想回宿舍，于筱冰就开始沿着河畔散步，一路上默默踩着月光和路灯的影子，走到桥前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赵思静给她打电话了，她接通后就把手机给放到了耳边。 “喂。” “筱冰，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些吃的，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哈。” “啊，不用了……” “带都带了，微波炉热下就能吃，你在宿舍吧？” “我在外面散步，谢谢你们，我这就回来。” 于筱冰赶紧回宿舍，电梯上行，她努力缓和着运动造成的心跳过速，出电梯后又匆匆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走廊的灯是暗黄色的，正好能照亮前方的路，但又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刺眼。 她踩在地砖上，脸上越过一盏又一盏灯，可那步伐却在她到达门前不远处时，骤然停住了。 裴译手里拿着一个打包专用的纸袋，正站在她家门口。 他没看手机，只是很安静地靠墙在那里等她，那边的光线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晦暗不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听到声音，他抬起眼看了过去，见来人是她，便嗓音温沉地开了口。 “我给你带了几个菜，顺便来找点东西……我有条领带找不到了，你看见过吗？” 于筱冰就远远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抽掉了周围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她想起了那条被她弄得皱巴巴……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洗过的领带，一时间居然想说谎骗他了。 那是他还要用的东西，可却被她晚上一个人在床上玩得脏到要命。 想瞒住他的欲望只持续了几秒，就被她直接实践了。 “我没有看见过。” 她说完便顶住他的注视，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可这个时候，她的指尖却在疯狂颤抖，对了好几次都没能对准锁眼。 裴译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修长干净的手直接把她的手给整个都裹住了，像是知道她有多喜欢跟他牵手一样，稍微用了点力气让她感受他，帮助她朝那个小小的锁孔里送进了钥匙。 “能我进去找找吗？” 36·想主人了 这是个很僭越的要求，她已经住了这么久，女生的私人物品都已经在那个房间里放满了。 于筱冰想用眼神让他知道这个想法不对劲，可实际上她现在压根就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被他握着的那只手都像是已经不属于她了一样。 她知道裴译现在是什么意思。 呼吸急促到离谱，心脏就像被饿疯了的猛兽，要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把她给活生生践踏死。 门开了，他收起手，仍然垂眼看着她，让她开口，在等她答应让他今晚进去。 于筱冰突然抬手擦了擦脸，不想再让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过多的停留，开口声音特别小，声带还在疯狂地乱颤。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看到，我再给您重新买一条吧，好吗？” 她甚至开始想要用钱来解决这件事情了。 裴译看到了她的冷静，以及眼里此时正在不断闪动的泪花，嘴唇动了动，最后却还是微微抿了起来。 他的端方自持开始出现，身上那股突然出现的进攻感也渐渐消除，慢慢又有了禁欲气息。 这是人在经历了很多事后才会有的成熟稳重感，是一道很轻易就能被看见的无形分界线，任何生理上的需求都可以被更高层级的思维控制住。 他是男人，不再是少年。 也就不到叁口烟的时间过后，裴译的声音不再低哑，又变得温和了起来。 “上周五的事我刚听班珍说了，是郭义翔他们说得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 于筱冰等了好久才等到了他的这句话，眼圈一热，差点就要在他面前哭出来了。 她本来也觉得他能够安慰她一声，这件事应该就能直接过去了，可那股委屈底下就像是还藏着一个忍耐了多年的黑洞。 他最好是到这里就停下来，别再想着她容易上钩就过来跟她随便玩玩，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对他做什么。 ……要得到他的心，除了让他也爱上她，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这辈子真的被人给糟蹋成那样。 她还有怕她嫁不出去就给她攒了二十万彩礼的爸爸妈妈，还有总在过年回家时帮她在亲戚面前说话的弟弟。 “我知道他们不对，没事的。”她忍耐着想哭的冲动，抬眼看着他，这是今晚她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 “谢谢您能关心我，裴总，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说完又把头给低下去了，连钥匙都没拔掉，直接转身就走了，到楼道的时候眼泪就已经完全停不住了。 她肩膀颤抖，哭得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印象中很多年都没有像这样情绪激动过了。 下楼后于筱冰就又走到了那条黑暗无人的河道边上，坐在河边长椅上垂着头哽咽抽泣。 泪眼朦胧地看着河里散落的灯光时，于筱冰突然很想要回家，就像小时候那样沿着小路跑回去找奶奶，让她给她弄点东西吃。 但奶奶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她也到了叁十岁，好像就连家也不再是能让她随便待下去的地方了，所有人都在让她自己去成一个新家。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走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是赵思静。 “冰冰，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赵思静尽量把语气放平缓了，于筱冰抬眼看向她时眼里还五光十色的，开口鼻音非常重，嗓音也沙哑。 “你怎么过来了？” “裴总叫我过来的，他刚说看见你在这里哭，还给了我这个。”赵思静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从里面拆了包饼干，又拿了瓶果酒出来。 她打开罐子后，把低度数的果酒放到了于筱冰的手里，还往她嘴里塞了块饼干。 “你怎么总是被裴总看见在哭鼻子呢。” “谢谢。”她避开那个问题，自己捏着饼干小口咬着嚼了起来，是她一直都更喜欢的咸口饼干。 赵思静看她边吃饼干边哽咽，声音很轻地开始开导她。 “其实你还是很喜欢你前男友的吧，毕竟都六年的感情了，他出轨后你和他聊过吗？” 于筱冰摇了摇头，终于对赵思静吐出了真话。 “他跟我在一起之前私生活就过得很乱了，他经常去约炮，外面有一堆女人。” 赵思静眼睛都睁大了，连忙问道：“那你怎么还跟这种人在一起？你知道他就是个人渣啊！” 于筱冰低下头，突然就被这句话给刺激到又开始大颗往下掉眼泪，手也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声线都已经颤抖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我就是、看着他……就总觉得他其实长得有点像我初恋……” 酸胀的感觉不断从喉管和鼻尖传到眼眶，于筱冰能察觉到自己脸上不断滑落的温暖液体，感觉声带都酸楚到快要断裂了。 “我真的忍不住，我好想他，我每一天都在想他，可他当时是真的不要我了。” 她双眸泪光闪闪的，看着黑暗下流动着的河水，痛苦地闭紧了眼睛，咬着唇如笼中困兽般呜咽了起来。 本来很想说“我想我主人了”，可分开后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当时的余烬一直残存到十一年后的今天。 他到最后留给她的也就只剩下那些不好的情绪了，可为了不忘记他，她也真的把他那些东西都放在了身体里面，最终彻底被内化。 以至于她时隔多年后再次跟他相遇，心里的感受居然还跟当时留下的完全相同。 每次看见他，内心深处都会疯狂的不安。 可情感上却又对他极其的恋恋不舍。 她内心的黑暗角落时常恨不得把他杀死，好让他能够永远都留在她的身边，可她到底还是个正常人。 离真的疯掉大概也就只差一步之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