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裙》 分卷阅读1 《醉红裙》作者:尔屿 简介: 【先抑后扬小甜饼,每天零点更新,周末日万。】 云琅被继父卖到商户薛家为婢,却被薛家庶出大少爷看中想纳为通房,幸被薛家嫡子救下,带回将军府。 起初,云琅只想攒够了钱赎身,赶紧跑路; 后来,她莫名其妙成了府上管家,又莫名其妙成了薛奕的枕边人。 铁树开花后的男人好可怕。 云琅无奈,气急败坏:破罐破摔吧。 薛奕:破罐破摔?好,好得很!老子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 薛奕在军营里待久了,最厌哭哭啼啼的姑娘。 奈何院中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自从尝了那噬骨滋味。 薛大将军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这将军当的真憋屈。 夜里。 她委屈了,哭; 遂了她愿,也哭。 这哪是买了个婢女回家,分明是养了个娇气祖宗,还带哄的。 啧。 小白兔变狐狸精。 栽都栽了。 认了。 薛奕:我愿捧她在手心,把最好的给她。余生的甜,老子包了! === 身世大白那日,云琅晴天霹雳。 ——原来她是薛府千金,而那卧榻之人竟是假冒。 好一出偷男换女的好戏。 云琅认祖归宗后,薛家人吩咐府中上上下下,不相干的人士一律不准入薛府,就明摆着不让那假少爷薛奕进薛府呗。 夜里窗外有响动,丫鬟正欲叫家丁捉贼,云琅开口拦住了她。 “哪家的野猫,都晚上了还到处乱蹿。”云琅微笑,探身将出窗户打开,“我看看是哪家的野猫,夜里了还不安生。” 待屋中丫鬟走后,薛奕将人圈在怀中,“能耐了你,还野猫。” 娇软小白兔x糙汉大将军真千金x假(金)少爷 ps:私设女子十八岁成年,男子十九岁成年。双C。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琅┃配角:薛奕┃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软小白兔x糙汉大将军 立意: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动手争取。 第1章 否极泰来 晨光熹微,天蒙蒙亮,寅初的梆子刚敲,简陋的屋子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 昏暗中,云琅伸手去拿叠在枕边的衣服,她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惊动了旁边熟睡的人。 春芹睡眼惺忪,下意识裹紧被子,迷迷糊糊道:“怎又起这么早。” 屋内昏暗,就着窗缝中透来的微弱晨光,云琅一面穿衣,一面压着声音回道:“大少夫人催得急。天还未亮,你再睡半个时辰。” 她口中的大少夫人乃是薛家大少爷薛晟之妻,丁妙姝。 丁妙姝每日晨间喝茶只喝用露水泡的茶,是以这差事便“自然而然”落到了刚入薛府的云琅头上。 但是,云琅问过春芹,春芹说丁妙姝以往喝茶并未如此讲究。 什么非要用露水沏茶,不过是来刁难她的借口罢了,云琅心里门清。她就是个被人买进来的丫鬟,生杀予夺不过是薛家人的一句话罢了。 嗯嗯两声,春芹抱着被子,身子翻了个面继续睡觉。 这厢,云琅穿好衣服轻手轻脚下床,见春芹被子没掖好,便又给她掖好了才离开。 这是间下人房,住的都是薛府丫鬟,屋子里安置了三张大床,八个人挤在一张床板上,又小又窄。 秋冬还好,人多挤一挤暖和,若是在闷热的夏日,这人挤人的日子可叫难过。 云琅睡的是靠墙的一角,空间小。 深秋的早晨雾气缭绕,云琅踏出屋子那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商户薛家绸缎生意做得红火,遍及洪河和周边几个郡县,名号响当当的。起初时薛家只做丝绸生意,后来又涉及茶叶、瓷器,生意是越做越大,在这个洪河,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薛家是大户人家,如此大的生意,全靠薛家前任家主薛太爷年轻时一步一步打拼下来的。薛家人丁不算兴旺。偌大的产业,落在现任家主薛庸泽头上时就只他一个男丁,奈何妻子接连生了三个女儿,眼看快要绝后了,薛庸泽急得团团转,一向只对生意上心的他开始行善积德。 光是寺庙里的香油钱,薛家就添了不少,那数量都能再修一座大殿了。 想来是以往光顾着自家,老天有了怨言,小惩大诫。 在薛庸泽行善后的第二年,他刚纳的小妾方萍儿诞下一名男婴。 薛庸泽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一个儿子,心里自然欢喜的不得了。 自此,薛家有了长子,名唤薛晟。 好消息总是接踵而来,一年 分卷阅读2 后,薛庸泽的妻子宋念兰亦有了身孕,在其临产前的三个月,方氏又怀上了。 老天眷顾,大夫人那胎有惊无险,夜里诞下了薛家嫡子——薛奕。 好事总不能让一人独占,而后方萍儿为薛庸泽生了个女儿,也算是儿女双全。 薛庸泽有了两个儿子,喜上眉梢,给他们请了洪河最好的教书先生,希望两人都能大有作为。但天不遂人愿,薛晟、薛奕两兄弟脾气秉性相差十万八千里,哥哥接手薛家生意,但品德不行,好色且心胸狭隘,而这弟弟么,少时从军当上了将军,桀骜不驯,恣意张扬。 一说到薛晟和薛奕两兄弟,云琅直摇头。 算了,不提也罢。 到厨房拿了琉璃盏,云琅强打起精神去了院子。 三月前,云琅被继父卖到薛家当丫鬟。 此事说话话长:云琅生在洪河,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家人住在洪河生活过的简朴。 云琅自有记忆起便知道父亲孙川对她不好,动不动便打骂她。 孙川不喜欢她。 云琅在家小心翼翼做事,只希望父亲能给她一个笑脸。 后来云琅在邻居口中得知,她母亲嫁予父亲时带着襁褓中的她。 她渐渐明白自己不讨父亲喜是因为她并非父亲亲生,难怪她姓云,而父亲却姓孙。 云琅问过娘亲霜华自己生父是谁。 霜华缄默不言,只是红了眼睛,仿佛那事只要回忆起便让她伤心不已。 云琅懂事,以后再也没有向母亲问过亲生父亲的一点一滴。 她学会悄悄把心事藏在心底。 母亲跟继父成婚不久,便有了孩子。 看着父母和弟弟和乐的画面,云琅总觉她在这家中多余的。 意外的是,云琅并没有因为弟弟的到来而失去霜华的疼爱,相反她日渐长大,霜华教会她很多东西。 云琅一直觉霜华刺绣了得,单面绣、双面绣信手拈来,绣的花样栩栩如生,一点不比街上卖的刺绣差。 霜华教她刺绣,还教她如何记账管账,家中清贫,自然是比不得洪河的富贵人家,花销不过就是每月上街去采买购置布料衣物。 简单易上手。 随着云琅长大,霜华一得闲便会将教她如何打理家中事务,如何学会待人接物,对她的行为举止也发严格要求。 “孩子,你迟早要嫁人,娘能教你一点是一点,以后嫁到婆家去若是什么也不会,会遭白眼的。娘可不想你被婆家的人欺负。” “我的小云琅以后会嫁个如意郎君,嫁个不让你吃苦的好夫家。” 霜华语重心长对云琅说。 继父孙川好赌,赔光了几亩田产和家中积蓄,他趁着霜华不在家,对云琅这便宜女儿又打又骂,以此发泄在赌场中受的窝囊气。 云琅手臂、脚上被衣裳掩盖的地方常常淤青不断,只要她跟在霜华面前提一嘴,只会换来孙川更加恶毒的鞭打。 她只有忍着,敢怒不敢言。 后来霜华生病,为了给她治病,好赌的孙川开始收手,他连儿子娶妻的彩礼钱都拿了出来,可还是不够。 犹记得那日,继父孙川哄骗云琅说他寻到了个医术精湛的郎中,将她带到街上,可云琅去了才知道继父去的地方是洪河的奴隶市场。 卖了她给娘亲换治病钱? 云琅呆呆看着继父,一双手带着茧子,举措不安地攥紧衣角。 娘亲生她,含辛茹苦养了她二十年,如今卧病在床,若再不请大夫治病,云琅怕以后便真的见不到娘亲了。 五十文钱一只鸭,一贯铜钱一头猪,六贯铜钱一头牛。 再怎么着她也值十两银子。 如此一来,娘亲不仅能买药治病,还能买些补品补身子;若有富余的,连弟弟娶妻的彩礼钱也有了着落。 合计一番,云琅一咬牙,乖乖待着孙川身旁,看着来往衣着华丽的行人,希望有人将她买走。 此时恰巧遇到路过的薛家大少爷薛晟。 薛晟在洪河名声不好,是出了名的贪图美色,一年前娶妻后才稍稍有了收敛。 云琅长相不算惊艳,在一众倾城国色的美人中姿色平平,但若是仔细来看,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光滑细嫩,脸颊粉中带白,宛如盛夏含苞待放的荷花。 樱唇翘鼻,弯眉大眼秋水盈盈,杨柳细腰不足一握。 局促不安的模样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瞧见街边的女子,薛晟动了念想,他收了扇子别到腰间,五十两银子将云琅买了下来。 五十两! 够多了!治病够了! 云琅埋头跟在薛晟后面入了薛府。 已是黄昏时分,云琅被薛晟唤到屋中,待她一进门,男子将门关上,对她动手动脚。 从未被男子碰到的云琅吓坏了,死死攥住衣服,扯着嗓子呼救。 许是她声音大,很快引来了大少 分卷阅读3 夫人丁妙姝。 啪—— 云琅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嘴角破了,流了好多血。 “小贱蹄子!” 未等云琅回过神来,丁姝妙凶神恶煞逮着她手臂一通狠掐,揪着薛晟出了屋子。 此后,云琅便被丁姝妙视为眼中钉。 * 秋风萧瑟,一股寒气袭来,惹得云琅了个喷嚏。 思绪渐渐回拢,云琅揉揉酥痒的鼻子,专注手上的活,不再去想往事。 秋天露水不似冬天那般多,盛满一盏琉璃盏得花上一个时辰。 天色朦胧,一刹那功夫又降了一层雾气,薄纱轻掩。 院子里云琅的身影穿梭在花盆间,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她按时接满露水,在丁妙姝梳妆后把露水泡的茶送了过去,这才没被她责备。 云琅和春芹在亭子前里扫落叶,凉飕飕的秋风一吹,两人皆打了个寒颤。 春芹握着扫帚靠在树干上,“今日是咱们搬到阆都的第三日,算是安顿好了吧,今晚二少爷要回来,你刚来几月,还没见过二少爷吧。二少爷很厉害,是个将军呢,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宁远将军!二少爷久在军营,在阆都有将军府,不常回家,这次咱们薛家搬到阆都前前后后都是二少爷在打理。” 如今薛家把在洪河的产业迁了一大半到阆都,这事还是薛晟提出来的,他跟家主磨了好久家主才答应的。 春芹在薛家待了三年,自是比云琅清楚。 “真好,他成了将军。”云琅有感而发,唇角勾勒出个甜甜的笑容,脸颊上的酒窝一深一浅。 “你们两个,闲聊什么!赶快去干活!”丁妙姝身边的大丫鬟进院子便见她们两人在树下闲谈,扯着 嗓子吼她们,她指着云琅又道:“你,去厨房劈柴,顺便守着银耳汤,待会儿给大少夫人端来!” 春芹有点看不惯她欺负云琅,“丹青姐姐,云琅力气小,劈柴何不找个小厮。” 丹青瞪春芹一眼,“你俩合起来力气不就够?” 丹青有丁妙姝撑腰,在这院子里想打压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况且这种情况不是头次了,云琅早已习惯,她拉过春芹站后面,“没事,我能行。” 云琅去了厨房劈柴,劈到最后手臂酸痛,她端了银耳汤过去,谁料在房中被脚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布料绊了一脚,热气腾腾的银耳汤碎了一地,瓷碗碎片碎了一地,汤汁将丁妙姝今天晚宴的衣裙弄脏了。 丁妙姝怒不可遏,俯身甩了云琅一个响亮的巴掌,“去院子里跪着,我何时气消了,你何时起来!” 她换了身衣裳匆匆去了前厅。 云琅在西院石头小路上从黄昏跪到夜幕降临。 傍晚冷霜如期而至,萧瑟的秋风吹掉一片片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似一只只枯叶蝶偏偏落下。 云琅衣裳灌满凉风,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她隐约听见过路的丫鬟小厮说前厅如何如何热闹,半年多不见,薛将军比以前更冷峻、更乖张了,似乎又跟薛晟吵了起来。 冷得没有知觉的手抬起锤了锤麻木的双腿,云琅头昏脑涨,她强撑着眼皮,望眼黑透的夜空,猜想丁妙姝应是快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琅听见西院外面有响动,几阵声音渐渐近了。 “扶到这里就行了,麻烦奕哥了。” 是丁妙姝的声音。 薛晟在席间喝醉了,不要小厮扶,偏要薛奕这个做弟弟的亲自送他回来。 “还是扶到屋中得好。” 声音清冷,没有温度,云琅好似看到了一张冰冷的脸庞。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廊檐下昏黄不明的烛光印在黑夜中,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入她眼中,长身如玉。 男子将薛晟扶了进去,再出来时丁妙姝在他身侧跟着,放低姿态,颇有几分求人的意味,“今晚夫君的话奕哥莫要放在心上,他对薛家的产业上心,一时口无遮掩,奕哥莫怪。” 男子大步流星,路过云琅时又折看回来,在她面前驻足。 “大嫂贤淑,就是这般对丫鬟的?想来她是在这露天院子里跪到天黑吧。”薛奕深深望了低垂着头的女子,寒意彻骨的声音从他喉间发出,抬眸看着丁妙姝,带着一股讽刺。 丁妙姝哑然失语,放在在席间薛奕便因为不该将薛家的产业大半挪到阆都发展跟薛晟争执一番,要知道虽然薛奕如今当了将军,但保不齐还会跟薛晟争夺这偌大的薛家产业,她可不能再随意惹了薛奕动怒。 她只好作罢,“这这……这你丫鬟,奕哥都为你求情了,还不快回房去。” “大嫂院中的事情,我可不敢掺和。” 薛奕嗤笑一声,转身便走。 薛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西院,丁妙姝厌弃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和善的眉目登时变得狠戾,咬牙切齿道:“回你房间去,看着就窝心!” 她叫了小厮打来热水伺候醉酒的薛晟洗漱。 分卷阅读4 云琅手掌撑在冰冷的石砾上,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锤锤冻麻的腿脚,垫着脚尖一瘸一拐回了房间。 第2章 跟爷走?还是留下? 第二天一早。 晨间薄雾霭霭,清冷的冬霜铺在这青砖绿瓦上,凛冽的寒风吹得悬在屋檐上的灯笼歪七扭八。 屋子里,丫鬟打来一盆热水伺候丁妙姝梳洗。 此时丁妙姝刚起床,丈夫薛晟早早便去了商铺上。 擦完脸,丁妙姝将热帕放到盆中,她扫了眼屋中,并未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而一旁端茶的人换成了春芹。 丁妙姝不悦地蹙着眉头,掀开杯盖一看,脸色更差了。 “云琅呢。” 丁妙姝染着蔻丹的手指“啪”的一声合上杯盖,声音渐冷。 往日云琅会提前将收集好的露水泡茶,待丁妙姝清晨醒来梳洗后正好饮茶。 察觉到主子有几分生气,春芹战战兢兢端着托盘,答道:“云琅染了风寒,浑身发烫,现下在屋中养病。” 今早起来春芹发现一向早起的云琅还在床上,她小脸通红,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什么。 春芹伸手一摸发现女子身上浑身滚烫,凑近一听才听清她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娘亲”两个字。 昨日她在冷风中跪了三个时辰,没病也给吹出病来了。 手一抬,丁妙姝打翻春芹端着的茶托,瓷杯摔个粉碎,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 清脆的声响吓得春芹顾不得被洒湿的衣袖,忙低头跪在地上。 “养病?”冷唇一勾,丁妙姝道:“一个下贱胚子,还当自己是身娇肉贵的小姐?” 走了两步,她坐在凳子上拿出干净丝绢擦双手,垂眸扫眼地上跪着的春芹,“你去给她灌点姜汤,我院子里不养闲人,既然卖了身便是我薛家的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得给我起来干活。” “让云琅去把晟哥书房给整理出来,何时清扫完何时吃晚饭。” “是。”收拾好满地的碎片,春芹退了出去。 自己没本事,留不住大少爷的心,将气撒在旁人身上。 这么干,迟早要闹出人命。 唉,可是闹出人命又能怎样,都是卖身的仆人,是生是死全凭薛家人的一句话。 春芹一路上腹诽,她们院里的这位大少夫人善妒,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云琅也是个可怜的人,怨只怨她生了张好看的面容。 冬日的风干冷,跟刀子一样。 春芹一进屋便将门关上。 大床铺上四四方方叠着被子,只有角落中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 云琅裹着被子像只刺猬般蜷缩成一团,整张脸埋在被褥下,露出半个黑乎乎的脑袋。 热气腾腾的姜汤被放在床头,春芹拉下云琅的被子,将人从被窝中捞起来,“身子可舒坦了些?” 云琅脸烧得绯红,嘴唇干涸起皮,虚弱无力地靠在春芹肩上。 勺子搅动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春芹喂云琅喝着姜汤,“我们都是下人,伤风受凉就别指望看大夫了,且先喝些姜汤缓缓,我知道有个偏方,晚些时候给你熬药。” 才喝没两口,云琅嗓子干痒,忍不住咳嗽。 这一咳嗽不要紧,连带着心肝和肚子一阵酸痛。 春芹抚了抚她背脊,云琅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云琅唇角泛白,虚弱道:“谢谢。” “客气,往日里你也帮过我。”春芹继续喂云琅姜汤,笑道:“咱都是苦命的人,相互帮衬着好。” 一碗姜汤很快见底,云琅身子渐渐回暖,不过还是头昏脑胀换身乏力,她伸手去床头拿了衣裳穿。 丁妙姝让她去打扫书房,云琅不敢耽误,三两口吃了春芹从厨房拿来的冷馒头去了书房。 薛家刚从洪河搬来阆都,从洪河跟过来的奴仆没几人,前几日薛家上下张罗着新店开张,是以一些不重要的房间还未打扫出来。 薛晟的书房便是其中一个。 薛奕不喜念书,在洪河时书房架子上摆了一堆书卷,但每次都是两三页翻翻了事,从未认真读过,这次举家搬迁,将房中的一大堆书卷也带了过了。 薛家现在入住的宅子曾经荒废了许久,虽入住前薛奕已命人将庭间杂草清理,可有几间屋子还未来得及修整。 推开木门,一股湿霉味扑面而来。 光线如柱,照亮昏暗书房的那一刻,有无数灰尘舞在空中。 约莫是细小的灰尘趁在进来时吸气钻进了喉道中去,云琅鼻翼和喉咙酥酥痒痒。 她忍不住皱眉,掩住口鼻咳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因为长时间做农活而长出几处茧子,此时正搭在桃木书架上。 莹白的指甲紧紧扣住一角,云琅佝偻着身子,咳得脸色涨红。 急促的气息徐徐平缓。 不知是刚才喝了 分卷阅读5 姜汤的缘故,还是她咳过一阵,身上竟起了丝丝汗意。 衣袖拭去额角的细汗,云琅走到窗边去开窗户。 恰好冷风过境,瑟瑟寒风灌入她单薄的衣衫,激得她一阵哆嗦。 也不知这间屋闲置了多久,处处都是厚厚的灰。 又看了看地上放着的三个大箱子,云琅一筹莫展。 习惯性嘟了嘟嘴,片刻之后她干脆利落地拿着铜盆去打水。 偌大的书房她一人打扫,且先将灰尘擦拭干净,那一箱箱书卷和乱七八糟的物件容后再说。 * 冬日的水冰寒刺骨,云琅起先还不适应,换了四五盆水后竟还觉得那水有些暖和。 女子双手红肿得宛如十根长短不一的红萝卜,在那污浊的水中格格不入。 渐渐地,云琅感觉眼皮子极重,像是被大石头往下拉一样。她脑袋也昏昏沉沉,脸颊滚烫,汗珠不住地从额上冒出,背脊似乎也泛出了汗,后背上一处暖,一处湿冷。 云琅脑子开始不活泛了,手掌撑在红木雕花靠椅上正说歇一歇缓缓,倏地门外传来一阵厚重的脚步声。 迷迷糊糊抬头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位披着鼠灰色大氅的男子。 直到男子靠近她时,她迟钝的脑中才将这人的身份冒了出来。 “大少爷。” 云琅双手叠在身侧,忙福身行礼,声音因害怕而带着几分颤抖。 薛晟对她的心思,云琅早已清楚,也领教过,现在仍心有余悸。 薛晟颔首,眼皮一抬,示意她起身。 女子脸颊绯红,宛如天边的云彩,又似六月间桃子,让人垂涎欲滴。 眼眸含波,水光潋滟。 眉心似蹙非蹙,湿发黏着红润的脸颊和光洁的脖颈,衬得人更加软糯娇媚。 盈盈细腰旁的双手局促不安得攥着抹布,贝齿紧张地咬着粉嫩的唇。 薛晟心潮澎湃,他不过是到书房寻本书,竟意外有这份收获。 自从上次被丁妙姝察觉他对云琅有几分心思时,便将云琅从他身旁调走,害得他许久没这般近距离接触这可人的姑娘。 此时丁妙姝不在,薛晟便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薛晟眼神变了,色.眯.眯上下打量着跟前的女子。 云琅被着一眼,心中一紧,莫名的害怕随之而来。 “大少爷,水脏了,我去换盆清水。” 云琅尽量让声音不抖,低头攥紧抹布正欲端起铜盆离开,一个长臂将她拦下。 “慌什么,这盆里的水不是挺干净,”薛晟漫不经心地瞥了瞥铜盆,话中有话,“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云琅神色微恙,手指紧紧扣着铜盆,奈何女子力道小抵不过薛晟一个健硕男子。 那铜盆硬生生被薛晟夺走放在小桌上。 下一刻,薛晟笑着顺势去牵云琅红肿的手。 那笑容,带着一抹得逞的意味。 几乎是同时,云琅如触雷般颤了颤,本能地将双手背到身后。 女子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和害怕。 起初是吃不到;现在是得到了,鱼儿却想从指缝中游走。 薛晟脸色骤然沉下,声音泛着怒意,“我耐心有限,云琅你不要不识抬举!” 言罢,他大手扯过云琅手臂,将人硬生生拖到黄花梨木雕扶手椅上。 后背碰在生硬的椅背上,云琅痛的一声闷哼,惊魂未定间手臂被人按在扶手椅上动弹不得。 她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也顾不得现在的身份,手脚并用使出全劲对薛晟又打又踹。 哪知她越挣扎,男子似乎越兴奋,她的每一次捶打换来的是薛晟的变本加厉。 单薄的衣衫被男子撕开,露出一截妃色小衣。 肌肤胜雪,玉颈纤长。 本就高烧不退,身子虚乏,跟薛晟僵持了一会儿云琅渐渐失了力气,软了下来。 她眼中蓄满泪水,打算放手一博,待男子俯身下来便死死咬住他脖子。 在阆都无亲无挂,索性一死了之,她不要受这屈辱! 嘭—— 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 薛晟正欲俯身下去,眼看到嘴的佳人就要成了,大好的兴致被一声打搅,心想是哪个没眼力见的下人坏了他的好事,满脸怒气地回过身去。 薛奕? 趁着薛晟分神,云琅蓄满力,抬腿往上一撞,膝盖直抵他胯间。 云琅听惯了每年腊月的杀猪声,此时不觉新鲜。 她颤抖的双手一把抓住衣领,急急从薛晟身下逃走。 薛奕面色阴狠宛如罗刹,薛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云琅没跑几步便被人拉住手臂,薛晟怒气冲冲瞪着她。 “二弟这是何意?”薛晟抵着后槽牙,咬牙切齿问那坏事之人,手却拧着云琅的臂膀,有种要将人纤臂拧断才能泄气的意味。 分卷阅读6 薛奕身着月白袍子,迎着门口白晃晃的日光,硬朗的五官下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双迸着寒意的眸子。 “强人所难?” 薛奕声色俱厉,不仅没有回答薛晟的问题,反而寒眉一扫,直逼兄长。 薛晟胸脯起起伏伏,被薛奕的顶撞激怒,“我买的丫鬟,我想如何便如何,还轮不到二弟来管。” 他是薛家的长子,是薛奕的兄长,即便薛奕是大将军、是嫡子又如何? 薛晟早就受够了被嫡庶身份压着的日子,这么些年薛奕去了军营,家中事宜除了他爹,便是他说了算。 总有一天他会站在薛奕肩头,不再受制于薛奕。 薛奕不屑地勾勾唇角,一声极轻的嗤笑声从他唇间流出。 男子抬眸,恰巧此时朔风过境吹动他的衣摆,那玉冠下半散的头发微微扬起,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屋中。 不寒而栗。 薛奕如剑般的眸子一扫,冷光落在薛晟抓人的手背上,“这丫鬟,我带走了。” 声音冷冽,不可抗拒。 云琅抬头看他,眼里错愕又惊喜,似乎抓住了一束亮光。 薛晟额间青筋凸起,怒不可遏,大喝道:“做梦!” 薛奕沉声,“什么时候我向自家要个丫鬟也需要兄长你同意了?” 薛晟哑口无言,论身份,他不及薛奕。 “你——”薛奕眸光一转,望了眼被兄长桎梏住的女子,启唇道:“继续在薛府待着,还是跟爷走。” 见女子一阵恍惚,他又重复问道:“跟爷,还是……” 留下两字还未说出口,只听她脱口而出,“二少爷!” 第3章 将军府 薛奕上前,一根一根掰开薛晟的指头。 两人之间弥散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兄长好生看顾薛氏产业,安安分分的,最好莫要动歪脑筋。” 薛奕咬着“安安分分”四个字重重说道,似乎是在警告薛晟,而后者则是面色一凝,约莫是被薛奕的话分了心神,桎梏住云琅的力道小了下来。 薛奕不由分说将女子护在身后,他俯身向前,在薛晟耳畔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跟左昌弘的那笔生意,薛氏木业、薛氏绸缎统统不做。兄长投机取巧,我看到最后多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拍拍薛晟肩膀,薛奕带着身后之人往屋外离去。 左昌弘在阆都远近闻名,阆都中五成的有钱人家置办家具衣服都是经过左昌弘,薛晟刚到阆都人生地不熟,原本以为薛氏商铺在阆都扎根会花上些时日,没想到他前日去拜访左昌弘,两人相谈甚欢。 薛晟将这笔生意谈了下来,往后薛氏在木业和绸缎上也能分一杯羹。 “薛氏的生意你何时上过心?如今有七成的单子我说了算,宁远将军不是行中人,少指手画脚!” 如今不仅是到手的美人没了,谈好的生意也吹了,薛晟憋了一肚子气,冲着房门口那两道背影扯着嗓子怒道。 薛奕步子一顿,回头对上薛晟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黑眸散着寒气,薛奕抵了抵后槽牙,道:“兄长别忘了,若是我想,整个薛氏都是老子的!” 语调轻缓,语气可不似这般松缓,藏着几分警告,生冷地让人心中发怵。 一室静谧。 须臾间薛奕敛了神情,见旁边的丫鬟呆滞,眼睛湿红,跟他以往在野外觅得的小兔子一样。 他眉头轻蹙,心想是否是自己方才太凶,将人给吓住了。 薛奕催促道:“愣着做甚,回去收拾包袱,待会儿跟我回将军府。” 闻言,云琅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往卧房跑去。 这厢,薛奕望着那抹跑得飞快的背影,眉心拧了拧。 “……” 这动作,未免过快,他剩下的话还未说完。 ——还未跟那丫鬟说在何处等他。 === 薛奕从书房出来便径直去了母亲宋念兰那边。 屋子里炭火暖和,宋念兰闲来无事便拿着剪子修剪房中的几盆盆栽。 见儿子来了,宋念兰脸上挂着笑,将剪子给了一旁的丫鬟,“快午时了,奕哥今日在府上用过午饭再走吧。” 薛奕在宋念兰旁边坐下,提壶为母亲倒了一杯热茶。 “军营众将士还等着我操练,改日再跟母亲小聚。”他道。 宋念兰有些不悦,端起茶盏,待茶盖撇去茶末后饮了一小口。 薛奕:“薛家内院大小事物母亲说了算,儿子今日在薛家讨一丫鬟去将军府。” 宋念兰一怔,薛奕自幼喜欢舞刀弄枪,十五岁便去了军营,对女子一向不感兴趣,这是他第一次问她讨人,还是一位姑娘。 “那丫鬟是大哥院子里的。” 薛奕察觉到宋念兰异样的眼神,将事情经过一一详述,左右他此番回家也是为 分卷阅读7 了这事,只不过救人不在他计划内。 “大哥跟左昌弘谈了一笔生意,母亲刚到阆都还不清楚,这个左昌弘身份不简单,绝不是单单的商人这般简单,儿子跟几位大人在暗中细查,眼看鱼儿快上钩了,被大哥横插一脚,打草惊蛇。” 提到这个薛奕就来气,这也是他今日怒气冲冲来薛晟的原因。 “左昌弘放着阆都总多商贩不合作,偏偏和才来阆都没几日的薛氏谈生意,且开出的条件优渥,是否另有所图有待考证。薛氏是爹和祖父、曾祖父的心血,不能容大哥胡闹。” “今日我去书房找大哥,”言极此处,薛奕叹息摇头,难以启口,“大哥强迫那丫鬟,我见那丫鬟可怜,就让她收拾行囊跟我去将军府。” 啧。 一个丫鬟而已,虽容貌尚可,但也犯不着如此沉沦,还是在白日里。 ……简直在丢薛家的颜面。 姑娘家最烦了,娇柔爱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丝苦都不能吃。 无趣。 宋念兰清楚缘由,脸上的神色明显缓了下来。 宋念兰声音朗润,正襟危坐,道:“你是薛家的嫡子,照理说这整个薛氏都是你的。别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就是要几间商铺,只要你发话,他薛晟也得乖乖在一旁候着。” 二房出身还妄想骑到她儿子头上来,做梦! “依我对大哥的了解,大哥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大哥心急,往往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但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这般,待爹回来,娘跟爹知会一声,生意上的事情,切莫心急贪快。” 宋念兰点头,“放心,娘明白。” 薛氏几代人的心血不会轻易落到薛晟他娘俩身上。 跟母亲又闲聊一阵,薛奕望了眼日头,发现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向母亲告别。 薛奕走后,宋念兰望着他方才坐过的木椅出神,脸上愁眉不展。 陈嬷嬷递来一杯茶,宋念兰接过饮了一口。 陈嬷嬷是宋念兰从娘家带过来的人,跟在她身侧已有三十年。 屋子里除了陈嬷嬷再无其他小厮,宋念兰愁道:“这孩子对军中的事比家里还上心,薛氏的生意想起便过问一下,整日就喜欢舞刀弄枪,也不知这性子随谁。” “奕哥如今是宁远将军,可不比当薛氏的东家差,大娘子应该高兴才是。”陈嬷嬷开导道:“且圣上不喜官员插手生意场上的事情。” “这点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战场变化多端,危机四伏,自他去从军后我这心就没一天安下。”宋念兰眉心紧蹙,不安道:“怕就怕届时奕哥出事,我膝下无子,薛氏全落到了薛晟娘俩身上,这么些年徒劳一场。” “可怜了我的月月,我至今还没见过她,她长的如何、有没有受苦……” “大娘子又在说胡话了!莫要回想往事。”陈嬷嬷及时打断,示意宋念兰莫要多言。 宋念兰红了眼眶,心中悲恨。 她不知有多少次在夜里偷偷抹眼泪,心中的思念找不到人诉说。 === 这厢,薛奕是在薛府外的柱子边寻到那丫鬟的。 云琅高烧未退,顶着一张泛红的脸颊在柱子边等人,见薛奕出来,她迎上前去。 手指紧张地攥着包袱,她局促不安道:“不知二少爷何时离府,我便在外面候着。” 声音干涸喑哑,一听就知道病得不轻。 薛奕看了眼女子,慢慢走下台阶。 “跟上。”他道。 云琅小跑跟了过去。 男子步子大,她每一步都迈得远,尽量保证跟在他身后。 薛奕走路一向快,这是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丝毫没发现身侧的女子有些吃力。 “叫什么名字。”他淡声问。 “云琅,云彩的云,玲琅的琅。” 声音从远处飘入耳朵,薛奕嘴里细细嚼着这两字,觉得还挺好听的。 薛奕的将军府距离薛府不远,穿过三条长街便是了。 到了将军府,薛奕招手叫来管家。 “请个大夫来看看,待她病好后安排个差事。” 薛奕将人交给周鸿后便出去了。 云琅提着包袱,薛奕口中的那位管家约莫四十出头,身子看上去还算硬朗,一脸和善,应是个好人。 周鸿:“我姓周,府里的下人都由我管,后院刚好还有一间下人房住的丫鬟少,我先带你过去。” “有劳周管家。” 云琅跟在周鸿身后,一路上偷偷瞧了瞧府中的布置。 有榕树,有梧桐,有假山,还有小池塘,夏天若是池塘中种了莲花,一定很好看。 原来他住的地方,是这样。 === 周鸿听从薛奕的吩咐,今明两日没给云琅派活。 云琅脑子混沌,傍晚喝过大夫开的药后便歇下了。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 分卷阅读8 快点好起来,好好报答薛奕的救命之恩。 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长。 恍惚间,云琅看到了小时候发生的点点滴滴。 那时云琅不过五岁。 一天,娘亲霜华带着她去了街上,在一处高宅前的茶肆歇脚。 霜华抱着小云琅坐于膝间,指着高宅出来的一小男孩,轻声道:“那位是薛氏的小公子,薛奕。” 小云琅歪着头看看娘亲,又坐直看看娘亲方才所指的男童。 男童被一衣饰华丽的女子牵着,因不久前下过一场雨,地上淌着雨水,男童一脚踩在小水洼中溅起一片水花,他似乎喜欢这样,又换了一只脚去踩。 水花飞溅,弄湿了他衣衫,他不为在意,笑呵呵来回踩着水,反观牵着他的华美女子则是面色不悦。 小小的脑袋点了点,云琅声音奶乎乎的,“知道啦。” 男童渐行渐远,小云琅也被霜华带着去了别处。 自记事以来,云琅就常常被霜华带着在薛府周边徘徊,那日霜华又对她说。 “今日是薛小公子的生辰,娘昨日做了枣糕,四下无人,你待会儿悄悄给薛小公子。” 巧了,这位薛小公子的生辰比她早两日。 小云琅软乎乎的手揪着衣角,亮晶晶的眼睛闪着疑虑,“他会吃吗?” 霜华:“小孩子都喜欢吃小零嘴,又是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送的。会吃会吃。” 小云琅半信半疑,拿了一块枣糕过去,可结果才不是娘亲说的这样,薛小公子没有接!拒绝了! “哼!拐骗孩童的人贩子,我才不要吃你下了药的食物!” 云琅:? 薛小奕推开她手,带着几分傲慢从她身旁走过。 第4章 端疑 翌日。 云琅烧退了,身子利爽许多,她醒来扫了一圈,发现同屋的丫鬟们都出去干活了。 以往在薛府,云琅每日寻露水给丁妙姝泡茶,天不亮就起床,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还被丁妙姝以手脚慢为由头断了她晚饭。 而今在将军府,云琅同几位丫鬟分了活,闲下来后几人还在一起聊天,日子比在薛府轻松不少。 云琅自知身份低微,能被薛奕救出泥潭已经很好了,她不敢再奢望其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琅做事时偷偷看着薛奕,怕被他发现故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在时间极短。 云琅发现薛奕和小时候相比变化不少。 小时候的薛奕调皮捣蛋又贪玩,就算是一湾水坑、几只蚂蚁他独自一人也能玩上几个时辰。 记得有次薛奕守着一个落下的鸟巢,她恰巧路过凑上去看,薛奕跟母鸡护崽一样堤防她,还捉大虫吓唬她,吓得她抹着眼泪一路哭着回去。 而今薛奕倒没小时候那般幼稚了,他眉头就没展开过,总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也极少在府中。 听周管家和府中仆人所说,薛奕不在家中,多半是去了校场。 来到将军府,云琅第一次见薛奕穿软甲的模样,恣意张扬。 她甚至能想到薛奕在战场上长缨在手,鲜衣怒马的英姿。 薛奕将她带回将军府后似乎就忘了有这号人一样,云琅多少有一丝失落。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众多丫鬟中一个,可有可无,为何薛奕要记住她? ——是的,她没有理由去怨恨薛奕,心里忽生出来的委屈不过是无理取闹。 她要努力赚钱,给自己赎身,然后回到洪河去,也不知母亲病情如何,身子骨好些没有。 云琅的思绪随着凛冽的寒风飘了很远很远。 === 这日,和云琅同屋住的丫鬟桃红昨晚守夜不甚着凉,一早醒来身子不舒服。 桃红负责端茶送水,她怕将病气染给薛奕,便让云琅替她做一天活。 好巧不巧,今日一大早将军府便来了位客人。 云琅拿着扫帚打扫落叶,见一玄色衣衫的男子穿过垂花门走来,她周围的小厮见那男子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行礼,尊称一声“岳怀司。” 云琅反应慢半拍,也跟着福身,喊了一声“岳怀司。” 男子好像是将军府的常客,虽无人领路,却径直往薛奕屋中走去,好似知道薛奕就在那屋中一样。 那男子走来几步,复而又折过身来,他盯着云琅,道:“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丫鬟?” 眼神锐利,像是审问犯人一般,云琅被他盯视,心中犯怵。 “七日前来的。”她指尖扣着扫帚,如实回答。 点点头,男子未置一言,转身往屋子走去。 “这位公子是谁?似乎对咱们宅子很熟。”待人走后,云琅整个人放松下来,问了问旁边共事的姐妹。 丫鬟:“怀化司阶,岳子秋,是咱将军的生死之交,常来府上找将军,你别看岳怀 分卷阅读9 司方才看你时眼神凶,其实他人很好,风趣幽默。” 云琅“哦”了一声,埋头正说将地上的落叶扫到簸箕中,那丫鬟戳了戳她手臂,“云琅,你还不去泡茶,往日都是这事归桃红负责,而今你替她,可别忘了。” 若非有人提醒,云琅还真忘了,她敲了敲额头,暗骂自己记性差,忙不迭去厨房沏茶。 拿出茶叶的那刻,云琅迟疑了。 一旁的丫鬟见云琅蹙着眉,手指还捻着几枚茶叶。 云琅盯着茶叶看了许久,就是不泡,丫鬟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水都烧开了,再晚待会儿大人要发怒了,难道是这茶叶有问题?不对啊,这可是上好的普洱茶,一月前才买的。” 云琅疑惑,问道:“府上一直用这‘上好的’普洱?” 那丫鬟点头,肯定道“一直都是,府上采买都有专人负责,不会有错的。” 云琅眼皮一掀,眸光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见那丫鬟的模样不像是在骗她。 “我以往住在乡下,从未见过普洱,原来是上好的普洱是这样的。”她笑了笑道。 “原来如此,那我来教你泡吧,这普洱茶的泡法和别的茶有略微区别。” 云琅闻言把茶壶递了过去。 在家中时,霜华同云琅讲了市面上茶叶的品类,教她如何辨识茶叶的好劣,如何泡茶。 云琅一直觉得霜华很厉害,精于茶道、绣花、诗词书画,因此她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 方才说的那话是骗人的,云琅不仅见过普洱茶,还知道茶贩是如何用劣茶换好茶的手段。 从瓷罐里的拿出茶叶那刻,她就察觉到了问题。 叶小,易脆,绝对不是上乘的普洱茶,说是边角料倒不为过。 难道是桃红偷偷换了茶叶?中饱私囊? 一路上云琅都在想要不要把此事告诉薛奕,可是她没有证据证明,她刚到将军府不久,桃红在府中的时间比她长,薛奕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且这事不一定是桃红所为,许是负责采买的人干的。 云琅端茶进屋,只见薛奕和岳子秋聊得火热,她低头一一为二人斟茶。 “诶,桃红呢。”岳子秋发现斟茶的丫鬟换了一人,还是方才那院中扫落叶的陌生面孔,他看了眼薛奕,道:“你把桃红赶走了?这不是你薛将军的行事风格啊。” 云琅手执托盘垂下,低头解释道:“桃红姐姐身子不适,今日是奴婢替她的。” 岳子秋放下杯盏,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说这茶的味道跟往日喝的略有不同。” 薛奕真不知岳子秋这见谁都能扯上话聊的性子是跟谁学来的,“就你要求多,我怎没喝出差异来。” “那是薛将军你不解风情,不懂品尝。譬如上次那阳澄湖大闸蟹,多好多肥美的蟹,被你一句‘还行,和我老家洪河水沟里的大闸蟹味道差不多’打发了,那可是阳澄湖的大闸蟹!” 岳子秋说到最后,带着几分无奈的嘶吼,隐隐听出是对某人的控诉。 “……”薛奕面色微沉,道:“不谈事情的话,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岳子秋扯了扯唇角,望向旁边的端茶丫鬟,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琅。” “云琅,”岳子秋唤了她一声,将杯盏往前推了推,他指尖点了点桌面,微笑,道:“斟满。” “岳怀司可有觉得这茶与您平常在茶楼和的上乘普洱有何不同?” 纠结良久云琅还是说了出来,她本想直接告诉薛奕的,可适才听岳子秋一说,她感觉跟薛奕也说不清楚,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决定绕一下让岳子秋来说。 她故意没将茶泡好,用了些小手段,好让人察觉其中问题。 薛奕闻言眉头一皱。 岳子秋端起茶杯,用手掌扇了扇闻茶香,然后又啜了一小口细细品鉴。 “有普洱味,但是怎么说呢,味同嚼蜡,这杯底还有细小的茶渣。” 云琅道:“泡茶时奴婢发现普洱品质不佳,绝非上乘。” 岳子秋抬头看眼薛奕,恍然大悟。 他眼前一亮,似乎又带着几分惊喜,幸灾乐祸道:“薛将军,你被茶贩子骗了?!” 薛奕:“……” “你懂茶?”薛奕没想到这丫鬟能看出茶的优劣。 适才她提了自己姓名,薛奕这才想起她是自己十日前从兄长手上救下可怜丫鬟。 被薛奕问话,云琅心中莫名攀升出一丝紧张,指尖不听使唤地握紧茶托一角,垂眸道:“奴婢娘亲教过我,故略知一二。” 薛奕沉眸又问:“你说这茶不是上乘?” 他声音冷硬,云琅无形中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气场,薛奕这话仿佛是在质疑她一般。 看吧,她就说薛奕不会信她。 这厢,岳子秋瞥了眼薛奕,道:“你把人吓住了,这又不是校场,对自家的丫鬟那么凶作 分卷阅读10 甚。” 岳子秋给云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害怕,但说无妨。 云琅会意,同时也感受到了她人口中“岳怀司人很好”。 “奴婢敢肯定,这茶不是上乘,甚至可以说是茶贩子特意留下来的边角料。”云琅大胆将自己说知道出,“有些茶贩子投机取巧,会用相貌稍好的边角料充当中品普洱,极少数会用其冒充上品。一些不懂茶的人会图价钱便宜上当受骗,但这劣等的茶和上品在泡开后区别很大。” 薛奕神色复杂,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事情没查清楚前不准透露出去半个字!” “是。”云琅退下。 待人走后,岳子秋笑道:“云琅是吧,她比桃红有意思多了,刚才你一问话,她小耳朵染了一抹浅红,低垂着眼像只刚出洞的小白兔。” 薛奕扬眉,抿了抿茶水。 ——小白兔? ——倒不至于。 “谈正事吧。”他道。 方才被云琅打断的话题得以继续。 岳子秋道:“我瞧着天气不错,后日带将士们去上山上打猎如何?整日在校场训练枯燥无味,给他们放松放松,比赛打猎,看谁能拔得头筹。” 薛奕思忖片刻,认为岳子秋说的不无道理,一张一弛能助长将士们的练兵热情,是以便允了下来。 嘴里的茶味还有残存,薛奕垂眸看眼茶杯,棕黄的茶汤中几点细碎的茶渣沉在底部。 心中藏着事情,他指腹在茶盏边缘来回摩挲,耳边响起云琅的话语。 第5章 赎回她的卖身契,那就是他的人…… “云琅,听说今日岳怀司离开将军府时专程问了周管家给你派的活是什么。” 夜里回屋,不知是哪个先挑的头说起白日发生的事情,话音刚落,屋子里一声唏嘘。 女子大多爱打听,劳累一天,大家似乎又重燃了精气神。 “我猜是云琅端茶过去时岳怀司发现原来咱们将军府还有这么个漂亮姑娘。” 一丫鬟笑着扑倒云琅身上,云琅防不胜防瞬间跌落到床铺,然后……所有人纷纷扑过来逗她玩。 “若是幸运,岳怀司还能给你赎身,他跟咱大人关系好,大人肯定会放人。” 有人挠了挠云琅咯吱窝,弄得她忍不住笑。 她最怕挠痒痒了。 云琅挠了回去,她清醒道:“净胡说,我要慢慢攒钱自己给自己赎身,不要靠他人。” 床铺打闹间,“嘶”的一声,有人棉衣被扯破了。 丫鬟小厮冬天的衣服每人只有两套,一套换洗、一套穿,可没有闲出来的。 抬手看袖子上被撕出的大口,那丫鬟面色失落,一屋的人噤声不言。 云琅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口子长,就算缝好也难看,若稍作修饰还能挽救,便自告奋勇道:“我来试试。” 云琅选了和衣服颜色相近的丝线,一盏茶功夫,衣服已经缝补好了。 “云琅,你真聪明,想到用绣花遮住衣服上的洞,而且绣的栩栩如生,真好看。” 桃红拿着棉衣翻来覆去反复看,不由夸赞道。 平常大家的衣服破了不过就是随便缝缝补补,其他好看点图样绣起来费时间,况且她们中也没人能有云琅这么好的绣工。 一丫鬟道:“云琅,我有件衣服也破了,你也帮我绣个小花花吧。” 云琅喜欢府□□事的丫鬟,在这里没有人像丁妙姝院中那样排挤她,各个待她都很好。 云琅伸手让她拿来,后面接着有几人让她帮忙,她也没拒绝,一一应了下来。 缝衣服是最简单的,双面绣才难呢。 年少时,霜华教她绣双面绣,一片花瓣都得绣上三天。 === 不知是谁透露了风声,丁妙姝知道云琅跟薛奕宅子当差的日子过得舒坦,嘴角拉成一条线。 “早上在街上买糕点时,我听奕哥府上的下人都在说那小贱提蹄子跟谁都谈得来,我听那语气,好像还有人在巴结她。” “巴结?”丁妙姝骤然放下掌心的茶杯,温热的茶水溅了她一手,“以前总在晟哥面前晃悠,现在去了奕哥那边她不得变本加厉?” 一婆子在旁边道:“她在府中负责打扫奕哥庭院。” 丁妙姝脸色不悦,记得那日她责罚云琅被薛奕看见,薛奕一见云琅就给她求了情,是以那晚她才饶恕了云琅。 后薛奕又直接讨了人回宅子,那狐媚子能迷惑晟哥,保不齐哪天就把薛奕迷得团团转,届时薛奕再给她一个名分…… 丁妙姝暗觉不好,顿时怒气攀升,“砰”的一声。 瓷杯被她摔个粉碎,屋中的丫鬟吓得连忙跪下。 她得想个法子断了那狐媚子的念想。 “去,给我把阆都有名的媒婆找来。”丁妙姝面色阴沉,朗声吩咐婆子道。 那婆子办事快,第二日就将曾媒 分卷阅读11 婆请来了。 丁妙姝从曾媒婆口中问了几位尚未婚配的富家小姐,又找她要了些姑娘的画像。 挑了几位家世较好的姑娘,丁妙姝带着画像去了东苑找大娘子宋念兰。 丁妙姝知道宋大娘子不喜晟哥这一房,但好在她过门这么久大娘子也没怎么给她坏脸色,两人相处虽谈不上和乐,但能做到和和气气。 丁妙姝先和宋念兰聊了一会儿家常,后面慢慢将话题引到薛奕成婚上。 起先,宋念兰一听丁妙姝给奕哥挑了几位姑娘,心中不是很高兴。 姑娘画像都带来了,想必丁氏今日是有备而来。 奕哥何时娶亲她这个做娘的都还没发话,她一个外人吱什么声。 后来想了想,薛奕二十岁了总不能一直还单着,再不成亲届时薛晟连孩子都有了,他还没个影。 思前想后,宋念兰松了口,翻开丁妙姝拿来的画像一一细看。 相貌佳,身世好,不错。 宋念兰属意画册上那位商户柳家的嫡女,又叫了曾媒婆过来与她说说具体情况。 曾媒婆将柳姑娘夸上了天,得知柳家有意为女儿挑选夫婿,这正合宋念兰意,她便让曾媒婆去传个信。 若是柳家愿意,她就下个拜帖,约个时间让儿子跟柳家姑娘见上一面。 宋念兰若直说让薛奕去见姑娘,依照薛奕的性子肯定不会。 但好在薛奕素来听宋念兰的话,故而她便先将事情定了下来,届时推脱不掉自会前去赴约。 === 三日后,宋念兰带着丁妙姝出现将军府。 似乎是掐着点,薛奕刚从外面回来门房就来通报。 云琅在院子里修剪枝桠,看见丁妙姝扶着宋念兰走在石子路上,前者似乎也看了她,泛着凶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及便跟宋念兰有说有笑进了屋子。 丁妙姝为何前来? 云琅唇角紧抿,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两人进屋片刻丁妙姝身边的婆子就出来唤她去沏茶。 “奕哥年纪不小了,如今事业有成,也该考虑考虑婚事。” 进屋听见宋念兰对薛奕说的话,云琅脚步一顿。 她及时回过神来,当做没听见那话一样为宋念兰递了茶水过去。 宋念兰接过茶,目光始终在薛奕身上,“柳家姑娘温婉贤淑,端庄懂礼,娘已经给你约好了,明日未时在水榭亭台见面,你收拾收拾给柳姑娘一个好印象。” 薛奕不悦道:“明日校场有事。再说了,孩儿现在还不想娶妻,且先等两年再说。” 宋念兰就只会如此,早前她已经想好了对策,若是薛奕不同意,那她便只有威胁了。 “娘为了你老脸都豁出去了,已经约好了柳家姑娘,明日你必须去!” 丁妙姝附和道:“和柳姑娘见一面而已,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是后话,见一见又有何妨?奕哥百般推脱莫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宋念兰一听眼神亮了,期许地望着儿子,而后者则为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大嫂说笑了。”薛奕平和道。 “也是,做咱们薛家的媳妇,尤其是嫡媳,不说是要多显赫的家世,但至少也要有些名号,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丁妙姝说这句话时特意看了看一旁端茶托的云琅,刻意强调了“显赫家世”和“阿猫阿狗”几个字。 云琅身形微颤,不由自主将头埋得更低了,一股自卑莫名占据了她心,接下来屋子里的谈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后来,宋念兰有体己话要跟薛奕讲,清退了屋中的人。 刚踏出屋子,云琅被丁妙姝叫住了。 丁妙姝勾了勾唇角,冷言冷语,“你也听见了吧,不要以为奕哥把你带回来就是看上了你,奕哥是薛家嫡子,是宁远将军,而你呢,不过是下贱的丫鬟,就算给奕哥当通房丫鬟,你也不够格。别整日想着勾三搭四,不久奕哥成婚,你们这些院里的丫鬟通通都得遣散。” 想攀上高枝爬到她头上? 她就先把这路给断了! 云琅无端又被丁妙姝针对,这些天来她想了许多,以前丁妙姝无论怎样大骂她,她都不敢有怨言,可是她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何要按头承认? 她也是有自尊的,不能因为卖身就抛弃了娘亲从小教她的廉耻。 “我是下贱的丫鬟,当初大少爷却想纳我为通房……” 一提起往事,丁妙姝被激怒了,反手一掌打在云琅右脸,凶神恶煞瞪她一眼。 “狐媚子!” 这厢,宋念兰出来了,丁妙姝听到响动的同时敛好神色,又恢复了一副“好媳妇”的模样,和和善善迎了过去。 没人注意柱子一角垂头红眼的云琅。 所幸云琅将今日的活都做完了,待薛奕出去送客时,她捂着左半边脸回了下人房,之后便没出来过。 分卷阅读12 怕被人看见脸上的掌印,云琅借口身子不适将半个脑袋藏到被窝里,假装睡着躲避和她们说话。 越睡越清醒。 云琅满脑子都是丁妙姝到的话。 她出生在穷苦人家,娘亲重病,生父不详,继父好赌,弟弟只有十五岁,她不该因为薛奕救过她两次就存有幻想,哪怕一丝也不能有。 就像丁妙姝说的那样,她不够资格,她不配站在薛奕身边。 他是宁远将军,以后还会当大将军,是天之骄子,她只会给他繁花似锦的人生抹黑添堵。 身份和见识,是一道无法越过的鸿沟。 === 翌日。 云琅脸上的掌印消了不少,被人问起脸上的红印,她只说是昨晚睡觉不小心枕着衣服落下的红痕。 好在她们都信了,没在追问下去。 薛奕吃了午饭便出去了,今日他换了身衣服,玄色鹤纹锦缎袍子把他人称得格外精神,春风满面。 云琅知道今日他是去见柳姑娘。 他越是高兴,云琅心里越堵得慌。 薛奕走后,她打来一盆水擦拭窗户。 所有的窗户,她今日打算擦一遍,有事情可做,能让她分些神。 她要攒月钱赎身! 本朝有规定,只要家主同意,卖身的奴仆是能赎身的。 云琅正卖力干活,薛奕突然又回来了。 前后大概一个时辰, 这么快他就见完柳姑娘了? 云琅想得出神,却听薛奕在叫她名字,听上去不止叫了她一声。 “大人叫我?” 薛奕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不然这旁边还有其他人?” “进屋来把炭火生起。”薛奕丢下一句话率先进了屋子。 朔风呼呼,冷得刺骨。 炭火在盆中燃烧,发出霹雳哗啦的声音。 “周管家苛待你了?给你派了其他活?” 云琅不知薛奕为何这样想,懵懵懂懂抬头,手中还拿着翻弄炭火的小铁钳。 “周管家很照顾我,冬日天冷大家的活都少了。”云琅老实道。 薛奕一双手凑到炉火边取暖,道:“那你为何在外面擦窗户?大家都知道没活做去屋里取暖,你倒好,傻乎乎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 “我见窗户脏。”云琅说出的理由连自己也不信。 她听见男子轻微地“嘁”了一声,似乎是不相信她的话。 云琅面色窘迫,耳根子微微发烫,每次她说谎时都会红耳朵,况且这次还在薛奕面前。 小铁钳拨弄着炭火,火势更旺了。 云琅大着胆子问:“大人呢,你去见柳姑娘这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奕皱眉,似乎不喜欢她说这话,反驳道:“谁说我去见柳姑娘了?方才去了趟校场。昨日我便说了不去,就算是绝色佳人在水榭亭台等我,老子说不去就是不去。” 原来他在校场真的有事,昨日不是托词。 云琅心情莫名大好,嘴角悄悄扬起,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薛奕垂眸,发现女子唇角上扬。 “你在偷笑?”他半眯着眼。 “大人看错了。”云琅打死不认,紧张地握着铁钳,生怕被薛奕看出真假。 顿了顿,薛奕勾唇,道:“窗户暂且先不擦,待会儿先把屋子里落灰的桌椅和屏风擦擦。” 抬手倒了杯热茶,他饮茶,眉梢微挑。 他忽得发现从薛府带回来的这便宜丫鬟有几分意思。 “周管家,”薛奕冲外面喊了一声,声音高朗,不久周鸿闻声而来。 “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去薛府找管事的将云琅的卖身契拿回来。” 薛奕语气轻快,一百两银子买一个丫鬟眼睛也不眨一下。 云琅擦屏风的手一顿,忙道:“大人,云琅卖到薛府花了五十两银子,一百两太多了。” 她哪值一百两,使不得使不得。 薛奕在听完云琅说完后面色一凝,语气不悦道:“五十两银子你家人就把不卖了?” 起初云琅还觉得她值五十两已经很多了,可薛奕这么一说,仿佛她很廉价一样。 那话就这么直愣愣戳进她心,云琅攥紧抹布,低头不语。 屋内气氛莫名有些凝重,周鸿打破道:“一百两银子,云琅卖身契,我记住了。” 望着周鸿出去的背影,云琅心情复杂,这一百两银子,她得攒到什么时候。 愁呐。 第6章 小白兔 晨间雾气霭霭,又厚又重,冷冷的冰霜撒了满地,宛如仙界一般。 一直快到午时那白团雾气才慢慢消散。 昨夜风大,吹得树枝乱颤,待雾气消退,云琅和几个丫鬟一起打扫院落。 扫着扫着,云琅发现墙角处的草坪上有个奇怪的东西 分卷阅读13 。 她好奇心走了过去。 原来是个吹落的鸟巢,拨开鸟巢,两只雏鸟藏在下面。 两只鸟儿应是刚破壳,一张软乎乎的喙翕张,身上羽翼未丰依稀能看见粉嫩的肉,两只翅膀在空气中扑棱,丝毫没有要飞起的迹象。 “原来你们是被昨夜的风吹下来的。”云琅小心翼翼抚摸其中一只的小脑袋,眉眼弯弯道不尽的温柔。 晨间寒气弥漫,她纵使是穿着衣服也冷得发颤,更何况是没有羽翼护体的雏鸟。 云琅蹲下抱起那两只雏鸟藏在膝间,试图用温热的掌心将它们泛凉的身子暖一暖。 抬头环视一圈,云琅估摸着它们原来的巢安在身后那棵大树上。 “待会儿重新给你们安家。”她笑眯眯说着,仿佛它们能听懂她说的话一样。 云琅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她一手护着怀里的小鸟崽,一手拿着跌落的鸟巢,蹦跳几次都没能够上树杈。 “小白兔!” 身后传来一阵陌生的男声,云琅回身,只见一尺开外立着一身披灰色披风的男子。 云琅只觉这人面熟,想了片刻才想起是谁,神色匆匆福身问好,“岳怀司。” 怕被岳子秋看见她手里的鸟崽崽说她不干活偷懒,云琅急忙将双手背到后面。 “小白兔,我有那么可怕么?手里藏了什么东西?” 岳子秋眼尾含着一抹笑意,不着调的语气俨然有几分像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适才他在远处看见墙角处蹲着的小丫鬟,女子双手放在膝间不知捧着什么宝贝东西,嘴里还在自言自语,她蹲下身后的是一树梅花,两段梅花枝丫伸出恰好在她头顶,远远看去像兔子的两只长耳朵。 起身又举着鸟巢在树下一蹦一跳,明明可以先把另一只手腾出来,她偏一手端着,每次起跳都拘束着。 岳子秋脑中一下就想起一个词来形容她。 “小白兔?”云琅不明白岳子秋为何这样叫她,她有名字,也不喜欢他如此称呼她。 岳子秋低头浅笑,伸手道:“鸟巢给我。” 云琅唯唯诺诺给了他,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谁知岳子秋接过后便往一旁走了去。 他在树下驻足,借力一跃将鸟巢稳稳放在粗壮的枝桠上,随后又回身从她手里拿了雏鸟放上去。 抬头望眼稳当的鸟巢,云琅嫣然一笑,“谢谢岳怀司。” 岳子秋话未到嘴边,便被薛奕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做甚?” 薛奕不知何时立在院子中,依旧板着张脸,目光狠厉,周身散着一股阴寒之气,似在质问二人一般, 云琅害怕他这副模样,后知后觉缩了缩脖子。 “没什么。”岳子秋坦然,大步往薛奕身边走去,拉着他往里走,“外面冷,进屋说。” 薛奕眉心轻拧,似是不悦,被岳子秋拉进屋子。 这厢,待两人远去,云琅长舒一口气。 还好岳子秋没向薛奕告状她偷懒了。 === 屋中,炭火暖和。 “岳怀司,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周鸿原本就在屋中,此时给岳子秋倒了杯茶递过去。 岳子秋抖了衣袖,捧着茶盏暖暖手,滚烫的茶水升起热气。 他饮下茶水,嘴里品鉴着,蹙眉道:“上次小白兔跟你提的事情你究竟有没有放心上?” 薛奕云里雾里,“嗯?” “云琅啊,上次跟你提茶叶……” 薛奕轻咳一声,岳子秋和他多年的默契,多聪慧一人,他知晓薛奕此举是在防人。 看了眼一直候在屋中的周鸿,岳子秋恢复往日一般嬉皮笑脸,接着道:“茶叶泡出来的茶好喝,这不我又过来讨茶喝了。” 薛奕没理会岳子秋反而对周鸿道:“周管家,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好菜,岳怀司中午要在将军府吃饭。” “是。”周鸿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岳子秋问道:“有怀疑的人了?周管家?” 薛奕:“暂时没有,但还是小心些好。” 最近有要事,他还没开始细查,若非岳子秋提及,他险些忘了这事。 “你刚才叫云琅‘小白兔’?”他道。 岳子秋笑道:“你这丫鬟哪里卖的,刚才我来看见她抱着两只不会飞的雏鸟自言自语,想搭个鸟窝蹦跳半天没勾上枝丫。” “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外面打猎物吗,有次挖了个陷阱,结果掉下来只兔子,在底下又蹦又跳,就是蹦不上来,刚才你家小丫鬟那情形不是小白兔是什么。” “她一手护着怀里的鸟崽子,一手去够树枝,偏不知先腾出一只手来。”岳子秋开怀大笑,觉得那丫鬟好玩,单纯可爱。 薛奕脑中有了画面,他那时出来只瞧见岳子秋和云琅在树下,后者则是弯眉笑着,似乎是遇到无比开心的事。 薛奕拧着眉心,嘴角拉平, 分卷阅读14 “别给人乱起外号,姑娘面家子薄。” 岳子秋嘴巴张大,不可思议道:“一向不过问宅中事宜的薛将军今日居然在维护一位丫鬟?!我没听错吧。” “……” “你那不着调的性子能不能收敛收敛。” 薛奕嘴里淡淡吐了几个字,“谈正事。” 岳子秋摆摆手回他,“好,不扯远了,谈正事。” “这几日天不是越来越冷了嘛,军营里弓弩技能的训练不用太勤,我想了想不如七日练一次。”岳子秋任怀化司阶,身为薛奕的下属,考虑到军营训练的效率,便提了出来。 薛奕思忖片刻,“五天一次,不能再少了。” 三日一次改为五日一次,不松不紧。 岳子秋道:“还有一些事宜需要想你商议商议。” “左昌弘又有新动作了……” 随手拿了桌上的糕点,岳子秋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划。 …… 正事谈完,岳子秋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了,他往薛奕坐那地方挪了过去。 岳子秋展眉一笑,“你府上的仆人我知道个七七八八,就小白兔看上去傻乎乎的,鸟又不是人,小白兔还一个劲儿跟它说着。看见我,吓得忙把手藏起来,就怕我跟周管家说她偷懒不干活。” “小白兔估摸着也十八了,怎么倒像个孩子一样。” 薛奕蹙着剑眉,轻扫一眼岳子秋,“精力多?要不要回军营跑个两三圈?” 岳子秋讪讪收口,“……成,我不说了。” === 就在屋中之人谈话时,周鸿找到在扫地的云琅,将她叫到偏僻一角。 角亭边,周鸿关切问道:“云琅,来将军府有十来日了,可还适应?” 云琅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受人恩惠,自当铭记在心。 周管家为人和善,从不会对她们下人使眼色,在云琅眼中,他就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云琅眉眼带笑,回道:“一切都好,多谢周管家照顾。” “客气了,应该的。”周管家脸上挂笑,在一阵寒暄中道出了此番来找云琅的目的,“方才在里面跟大人汇报这一月来的开支,偶然间听岳怀司提了一嘴,原来云琅你也懂茶啊。” 语气极淡,好似随便聊聊一般,却又透露出一丝期待,期待她接下来的回答。 第7章 院子里的小白兔,跑走了。 见云琅神色微漾,周鸿和善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想着若是你懂茶,日后买茶泡茶的差事就交给你去做,总比整日在院子外面扫地要好。” 云琅面露惭色,摇头婉拒了周鸿的好意,“多谢周管家抬爱,我不懂茶艺。” 霜华曾跟她说过,高宅里人心复杂,平白无故送到面前的好处要多多思量,稍有不慎便会中了旁人的圈套。 云琅打心里崇拜娘亲,她还从霜华那听到了好多好多关于阆都的轶事趣闻。 周鸿若有所思点点头,片刻后又道:“我听说当时薛府举家从洪河搬到阆都,你是随着薛府来的,也是洪河人士?” 云琅不知周管家今日跟她攀谈这些闲事有何用意。 她点点头,“我自幼在洪河长大。” 周鸿笑道:“我打算把你调到厨房去,一来你是洪河人,跟大人来自同处,在饮食方面多少能照顾大人;二来冬日严寒,在厨房做事要比在院子外暖和不少。” 云琅一怔,猝不及防,她就这样被周鸿从院子调到了厨房。 厨房烟气重,每次炒菜云琅都被呛得直咳嗽,她小时候生过一场病,那时继父为了省点钱没去请好大夫,照着村里的偏方去山上找来些药。 她病是好了,可是嗓子却被药熏着了,便比正常人敏.感脆弱,烟味稍大就受不了直咳嗽。 在厨房待了一天,云琅嗓子咳哑了,肿胀得难受。 一婆子见云琅佝偻着腰在柱子旁咳嗽,阴阳怪气道:“真娇气,一点烟味就受不了,越是受不了就越不能任由他,今中午的碗你自己洗,多在厨房待待,再多的娇气脾气也能磨来没有。” 罗婆子爱贪便宜看人下碟,去厨房当差的第一天桃红就跟她提过,让她多留些心眼,别被罗婆子给欺负了。 云琅正在缓气,罗婆子扔下一句话就走了,没办法,那一大堆脏碗就留给她一个人。 几天下来,云琅腰酸背痛,手指因常常沾水泡得又红又肿。 === 薛奕在院子里有设了个木桩,每日都会抽空去练上小半个时辰。 这几日,他总觉少了点什么,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院子里的花草盆栽长势良好,屋檐上的灯笼挂件崭新如初,没有不妥之处。 一切如故,难道是他整日想多了? 薛奕烦躁地打着木桩,直到浑身出汗,没力气了才兴致缺缺回到屋子。 === 分卷阅读15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琅渐渐适应了。 有天她在厨房择菜,周鸿过来找她。 “城外有片竹林,冬笋鲜脆可口,你拿小铁锹去挖几颗回来,今晚给大人做道冬笋炒肉。” 云琅在乡下村子长大,小时候常常跟着村里的人去挖竹笋,村里人常说吃笋当吃冬天还未冒尖的冬笋。 云琅嗓子红肿,故而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嘶哑,“周管家,如今虽是冬天,但要吃冬笋还要等上几日,那时的冬笋浑圆爽口,笋皮剥开后才有厚实的笋肉。” “那我放心了,你能这么说就知道是以前挖过冬笋,”周鸿拿下云琅手里未择的芹菜,道:“去碰碰运气,没准儿能挖出几个块大的。” 周鸿劝说道:“就当出去走走散散心,厨房的烟熏火燎的,看看嗓子都熏坏了。” 云琅道了声谢,去找寻了个小铁锹就去了城外。 竹林郁郁青青,根根绿竹修长纤细,直耸入云。 四周寂寂,偌大的竹林安静得可怕,时不时有几声鸟啼打破宁静。 啼声尖锐刺耳,天色昏暗,厚重的云层直压天空,仿佛下一刻就要垂下一般,云琅忽地想起小时候村里人讲的深山老林里吃人的故事。 心里发怵,她手里拎着竹篮,步子不由大了起来,想着再点挖完早些回去。 依照经验,云琅上坡寻了一丛竹子,她在旁边蹲下身来,泥土松软,小铁锹轻而易举就能挖动。 换了两处地方,云琅挖了半篮冬笋,正在挖的这个埋得深,单单看露出来的半截她就能肯定里面藏着的是个大冬笋。 云琅打算挖完这个就回去,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捂住她嘴鼻。 那手掌粗大,力气又大,捂得云琅喘不过气,她惊魂未定,本能地挥起手里带泥的小铁锹不管不顾往那人身上打去。 那人蒙着面,穿黑衣,凭借身量和力气云琅敢肯定此人是个男子。 云琅低头狠狠咬了那男子一口,趁着他吃痛,慌乱中拿起竹篮里的冬笋往黑衣男子身上打。 黑衣男子似乎被她这一打给激怒了,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 寒光初现。 云琅心提到嗓子眼,手腕被那男子死死攥住,想逃也逃不了。 锋利的匕首就要刺了过来,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石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黑衣男子手肘处。 匕首落地。 男子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那声音让云琅觉得有几分耳熟。 云琅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是薛奕救了她! 男子立在土埂处,长身鹤立,让云琅觉得他此时有一种俯瞰众生的错觉。 薛奕腰间配剑,一身赭色锦袍,眼里闪着让人生畏的寒光,比方才那把匕首还好锋利。 黑衣男子一见薛奕许是怕不敌他,拾起地上的匕首掉头就走。 终身一跃,薛奕从土埂下来,执剑和那黑衣男子搏斗起来。 薛奕渐占上风,就在此时,那黑衣男子从袖口撒出细沙,趁着薛奕躲避下仓皇逃去。 待薛奕视线清晰,竹林里哪还有黑衣人的身影。 薛奕折身回去,看清那姑娘的面容。 “是你。”他道。 救回来的便宜丫鬟。 女子身子缩到竹林后面想借地方掩藏住,探头出来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惊魂未定,眼眶子红了半圈。 小白兔? “……” 薛奕失语,都怪岳子秋整日在他面前提这个词,弄得他如今脑子里全是他反反复复提的话。 他伸手过去欲拉她起来,小白兔似乎还在后怕,湿红的杏眼呆呆看着他。 薛奕喉咙滚了滚,“……还不起来?” 云琅攥了攥衣角,犹豫之下搭上男子的手,被他一用力带了起身。 “大人。”云琅喊了他一声,喉咙干涸,说话间喉管明显不舒服。 薛奕听见她嗓子哑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依照薛奕的功夫,捉住那黑衣人不在话下,犯不着将人放跑。 云琅站好后将未说完的话说完,“那人走了,大人现在兴许还能追上。” 薛奕沉眸,将剑收回剑鞘,道:“你惹了人?” 神秘黑衣人刀刀致命,明显是想将她置于死地,她一个丫鬟,身上能有何钱财? 便只能是仇家所为。 云琅回想片刻毫无头绪,摇摇头,“没有。” 薛奕胸有成竹,道:“他小腿中了我一剑,找起来容易,刚才跑了不代表能跑掉,定是你相熟之人。” 薛奕蹙眉看着她,不悦道:“你一人到竹林做甚?” “挖竹笋。” 此话一出云琅突然将身子挺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我挖好的竹笋没了。”她失落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篮子,委屈又伤心。 篮子里的竹笋全被她扔出去防身用了。 那颗 分卷阅读16 最大的竹笋被黑衣人踩在足下,竹笋尖被踩得稀烂。 薛奕不禁一笑,怎么会有如此好玩的姑娘,劫后余生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在担心挖的竹笋,还为此伤心失落。 云琅抱怨完一句拾起被扔一旁的小铁钳,提着篮子就在身旁的一丛竹子处蹲下。 薛奕双手环胸看着她背影,“你干什么?” 女子埋头挖土,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挖竹笋,晚上让厨房给大人做冬笋炒肉。” 薛奕看着她手执铁锹刨土,身子随着挖土的动作前倾后仰。 这模样……确乎是只蹦跳的小白兔。 不久挖到一个冒出的笋尖,她一声欢喜,连挖土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喜乐。 “大人你看。”她回身,自豪地冲他扬了扬手里刚挖断的冬笋。 眉眼含笑,眸子闪耀。 这一刻,薛奕的心跳慢了半拍。 “……” “动作快些,挖了早些回去。” 薛奕压下那莫名有的情绪,催促道。 “大人莫急,就好了。” 云琅不停挥铁锹,动作快了一倍。 这厢,一直看着她挖冬笋的薛奕竟然有了一丝触动。 他终于发现院子里少了什么。 院子里的小白兔,跑走了。 === “为何不在院里打扫了?” 回府的路上,薛奕问得直白。 他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云琅拎着竹篮,跟在薛奕身后,“周管家体恤,把奴婢调去了厨房,不用每日吹冷风。” 周鸿?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上心了? 薛奕心中泛起一丝疑虑,今日若非他有事途经竹林,小白兔就得命丧于此。 将军府的人也敢动,那人怕是嫌命太长。 * 云琅一回到府中就去了厨房,距离用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先把冬笋剥出来,在切片焯水,不然竹笋的苦涩味会影响口感。 “云琅,云琅……” 云琅蹲在厨房的台阶上剥笋皮,抬头就看见周鸿正唤她的名字急急忙忙跑过来。 周鸿神色慌张,跑得又急,路过石板路时脚下踩了青苔“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云琅吓了一跳,丢下手里的活急忙跑起扶他。 尖锐的石棱划破了他裤子,周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卷起裤脚,小腿赫然被划出一条深长的口子。 云琅光看着都吓人,“周管家,这伤口深,得赶紧上药,我先扶你回去。” 周鸿被云琅扶起,抱怨道:“人老了,竟连步子都不稳了。” “地上青苔多,稍不注意就滑倒,周管家你急着找我可是有急事?” 云琅扶着人,周鸿一瘸一拐走在路上,“大人回来了,我便过来看看你挖的冬笋,结果哪知道摔了一跤。” 云琅厨房还有活,将周管家送到屋子便回去了。 晚饭时分,薛奕见周鸿一瘸一拐不由起了疑心。 “腿受伤了?”薛奕放下竹筷,眉骨一挑,眸色渐寒。 “地上青苔滑,不小心绊了,小腿被石棱划破了皮,好在有云琅扶我回去上药。”周鸿叹息一声,“年纪大了,不中用。” 薛奕指腹摩挲着瓷碗边缘,眉心渐蹙,“真巧。” 一室静谧。 他抬眸打量着前面的中年男子,脸上猜不出半点情绪,后者则是一阵缄默,埋头候在一旁。 片刻后,薛奕重新动筷,夹了几筷子冬笋吃得津津有味。 第8章 “明日一早过来伺候我穿衣。”…… 夜风凄凄,冷霜洒在屋檐宛如镀了层银。 云琅昨日来了葵水,每次来葵水她都饿得快,明明两个时辰前才吃了晚饭,这会儿躺不久又饿了。 她起身披了件厚袄子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厨房当日的剩菜剩饭全倒进了泔水桶,云琅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依着一根蜡烛发出的微弱烛光在灶台周围翻找。 幸好,让她找到了一根胡萝卜! 定国原本只有圆白萝卜,味涩水多,回甘清甜,多用于炖煮。而胡萝卜自上个朝代起便从西边的西边的西边传入,阆都农户常常白、胡混种,因此胡萝卜不算什么稀罕食物。 胡萝卜生吃回口有清淡的甜味,云琅拿了一根打算先将就着填肚子。 咬了一小口,她吹了蜡烛踏出厨房。 走在院落的小石路上,云琅倏地瞥见一抹黑色身影从外面翻墙进来。 心里一紧,她紧紧攥住手里的蜡烛和胡萝卜,心想莫不是宅子里进贼了? 那贼人似乎对院子熟悉,越墙而下后没有片刻停留和犹豫,直往房间的方向去。 云琅所处位置在一处假山旁边,就着月光恰好能将墙角的动静尽收眼底,而那贼人 分卷阅读17 因为有树枝和假山的遮掩根本看不到她。 背脊一凝,云琅悄无声息往假山掩藏身子,打算等那贼人走远再去叫家丁捉贼。 飞贼脚步极轻,云琅没有听见丝毫脚步声,就在她疑惑贼人是否已经走远,正欲探头出去察看一番时,她感觉身后一阵寒气。 回头一看,正对上飞贼的眼睛。 阴寒,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云琅正要张口喊人,一只温柔的手掌捂住她嘴。 “别叫,是爷。” 薛奕? 薛奕一手捂住她唇,一手垂落将她抵在假山上。 云琅后腰猝不及防撞在假山上,痛得不由轻哼一声。 “还要叫人吗?”薛奕蒙面,脸上的神情被尽数遮住,却能从声音听出他一贯的冷峻。 云琅眨眨眼睛,嘴里的话哼哼唧唧说出来薛奕听不大清。 女子湿热的唇瓣抵在他掌心,弄得他心尖一颤,一股酥麻的触感顺着背脊往上攀去。 “……” 见鬼了。 月光洒在她头顶,圆圆的杏眼一眨一眨凝视着他,起初的惊恐此时已经转换成了一抹委屈。 她没有扎头发,长长的乌发刚刚及腰,发梢扫在薛奕手臂,酥酥痒痒。 “……” 薛奕松手。 几乎是同时,云琅仿佛重获新生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两人间的距离还是和方才一样一丝没变,云琅腰背被薛奕抵在假山凹凸不平处极不舒服,却又不敢明说,只能小幅度动了动。 “随我进屋来。” 薛奕扔下一句话便转身往屋内走去,他还是像往日里一样,冷冰冰的。 薛奕离开时云琅不小心蹭到了他衣袖,有水渍蹭到她手背,云琅好奇之下用指尖捻了捻。 黏稠的液体,月光下黑漆漆的,凑到鼻尖一闻,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薛奕受伤了?! === 薛奕卧房。 点上蜡烛,有了光线的照亮,云琅目光顺着薛奕手臂看去。 男子穿着一身夜行衣坐在凳子上,右手胳膊垂放在桌面,右臂上缠了一段黑布条,是从衣摆撕下来的一截,布条被血浸湿淌着鲜血。 “会敷药?” 就在云琅细细打量他手时,薛奕沉声而出。 错愕一番,她点头,“会。” “柜子第二个抽屉里有药罐,将那罐釉青瓷瓶拿出来,抽屉里还有包扎用的白纱布。”薛奕左手指了一个方向,声音不冷不淡。 “哦”了一声,云琅往前走了两步,她低头看看手里拿的只咬了一口的胡萝卜,略微尴尬地转身回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一旁的薛奕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顿时觉得有一丝好玩,唇间流出一声细小的轻笑。 待云琅拿东西回来,薛奕眸中流过一抹玩味,戏谑道:“说你是小白兔你还真是。” 云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薛奕垂眸,目光挪到桌面那根胡萝卜上。 云琅顿时明白他所谓何意,她脸上挂不住,低头看着脚尖。 薛奕语气不悦,“怎么着,宅子里的人苛待你了?大半夜去找胡萝卜吃。” 云琅慌忙摇头,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只是奴婢这几天肚子饿得快。” 声音软软糯糯,说到后面,云琅语气渐弱,越来越没有底气,手指绞成一团。 一室静谧。 云琅悄悄抬头看了眼薛奕,发现男子正襟危坐正盯着她看。 薛奕启唇,“过来敷药。” 他拿过剪子,“嘶”的一声剪开绑伤口的黑布条,又拿剪子去剪黏了血的那一段衣袖。 左撇子不方便,云琅见他动作有些吃力,道:“大人,奴婢来吧。” 薛奕眼皮一掀,漆黑的眸子望了她一眼,片刻之后将尖口对着自己,把剪刀递了过去。 云琅接过,以前在家中时,弟弟调皮时常受伤,全是她给弟弟处理的伤口,见多了便不觉得害怕。 她屏气凝神,唇角抿成一条线,小心谨慎拿剪子去剪衣服,血黏在衣料上,怕扯着伤口,她动作慢了下来。 薛奕眉心微蹙,张口欲说几句催她快些不用如此谨慎,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唉,姑娘家就是麻烦,总喜欢将小事化大。 不过是屁大点事情。 应该是匕首所伤,那口子从手臂一直到手肘处,斜着约莫三寸长。 云琅神色复杂,莫名心疼。 “得先把血迹清洗干净再上药。” 她提了灯笼出去打水,待回来时薛奕竟赤.裸着右臂。 迅速埋头,她脸上一阵燥热,低头看着脚尖过去把水盆放下。 薛奕看着她毛茸茸黑乎乎的小脑袋只觉有些可爱,笑道:“小白兔,你把头埋着还 分卷阅读18 怎么给我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而已。 心无杂念,心无杂念。 云琅在心里默念,拿着湿帕子给薛奕清理血渍。 手臂白晃晃的,可不像脸上的肤色是浅浅的麦子色。 指尖捻着帕子,云琅在他手臂上一点一点轻轻擦拭。 约莫花了一柱香时间才处理好伤口,整个过程薛奕手臂都没有动过一下,似乎是在方便她。 云琅去拿药罐,“大人,上药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无事,这点小伤不足为惧。” 他轻飘飘一句,那道长长的划伤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珠,药粉撒在上面不消片刻便被血打湿了。 厚厚敷了一层,薛奕眉头都不眨一下,云琅想起小时候被树枝划破小腿肚,娘亲给她上药,她疼了好久,一直在哭。 “大人经常受伤吗?因为习惯了,所以才一声不吭?” 云琅放下药罐,探下身子习惯性在伤口上吹了吹。 “算是吧。” 薛奕难得同不相熟的人闲聊,云琅是第一个。 云琅满心都扑在薛奕的伤上,并未发现身前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那眼神不似往日里的疏离冷淡,多了几分柔软。 她拾起桌上的白纱布,穿过男子手臂,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末端藏在缠好的纱布里。 “你不会打结?” 薛奕活动活动手臂,包扎得不紧不松恰到好处,她的包法和军医不同,是把纱布头藏在里面,一层一层缠绕盖住,最后再把剩下的一段压在里层。 “奴婢……不会。”云琅支支吾吾,手垂在身侧交叠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是个笨蛋,连最简单的蝴蝶结都不会,每次看别的姑娘轻而易举打结,她却绕不过来。 脑子说会了,可手指不听使唤。 云琅挫败,很沮丧。 薛奕“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道:“不打结挺好,穿衣服时不会被硌着。” 云琅抬头,眸色一喜。 许是被女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薛奕有些不习惯,下意识闪了闪避开她目光。 他起身去衣架上取下件灰色大氅披身上,语气生冷,命令道:“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人放心。”云琅感觉头顶有股压迫感,她在想,他在军营也是这般命令将士们的么。 “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回去了。” 薛奕含首,点头示意,可当云琅往门口走了几步时,他又将人叫住了。 “等等。” 云琅闻言回身,房间恢复安静,薛奕没了下文。 “大人有何吩咐?”云琅不解看他。 等了良久,薛奕才道:“……那边有糕点,吃两块再回去。” 换来的女子的错愕。 薛奕抿唇,不咸不淡道:“总不能让旁人说老子亏待府上的丫鬟。” 他三并两步端了糕点过来,指尖点点桌面示意女子坐下。 云琅受宠若惊,仿佛做梦一样,她悄悄咬了下舌头,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了?”薛奕见她神色异样,以为是她不愿,便有些生气道:“过来吃,不吃就不准回房!” 小心翼翼坐在凳子上,云琅掩在桌角下的手掌擦了擦衣服,薛奕与她相对而坐,男子下巴支了支,示意她赶紧吃东西。 “谢谢大人。”云琅小声道谢,耳根不听使唤地红了起来。 小白兔低头吃糕点,一口比一口咬得大。 薛奕抵着后槽牙,不悦道:“我这是毒药?” “没有木有。” 云琅说话含含糊糊,嘴里包着糕点,腮帮子被又干又噎的糕点塞得鼓了起来。 她脸本就小,现在一鼓,看上去跟个包子一样。 “喝点水。”薛奕推了一杯茶水过去。 “谢……”云琅差点被噎着,红着脸道:“谢谢大人。” “笨死了。”薛奕小声嘟囔一句。 吃个糕点都会被噎着,他要是不给水她还真打算干吃。 小白兔? 岳子秋还真会取名。 薛奕左手撑在桌面上,饶有兴致看着对面的小白兔,丝毫没发现自己嘴角扬起了个弧度。 耳根子倒是比兔子眼睛要红。 突然,小白兔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看着半碟糕点。 薛奕心情大好,扬唇问:“不吃了?” 云琅抬头,唇角压下,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试探道:“大人,能不吃了么?” “不饿了?”薛奕笑着,又问。 “不饿了。” 薛奕松了口,“回去吧,明日一早过来伺候我穿衣。” 云琅怀疑她听错了,眼睛圆不溜秋盯着说话的人。 薛奕有贴 分卷阅读19 身伺候的小厮,名唤李四,犯不着让她来伺候。 薛奕解释道:“伤好之前,换药、包扎你负责到底,穿衣此类体己之事,也是你负责,我受伤之事不能让府中任何一人知道。” 云琅在想薛奕所说,是以回他的声音变得软糯起来,“明白啦。” 心里冒出一句文雅的大周话。 薛奕耳根酥酥麻麻,“明白啦”那三个字竟然比棉花还有软。 软软糯糯。 云琅走后,薛奕端起茶壶,一口气喝个干净。 茶水早就凉透,不过此时温度正好。 * 夜半三更,漆黑一片。 云琅提着灯笼往卧房走去,殊不知她从薛奕房间出来被拐角处的一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管家周鸿。 第9章 维护他 周鸿今晚喝了三碗汤,半夜起来如厕,竟意外地发现云琅夜里从薛奕房间出来,而且衣服单薄,似乎是怕被人发现,四周小心张望着。 大半夜女子潜入男子房间? 他早在那日薛奕带回云琅的第一天便心存疑虑,原本不过问府中事务的薛奕竟然带回一位女子! 周鸿自薛奕搬入将军府便一直是这府上的管事,从未见过薛奕这般。 那刻,他就感觉这个叫云琅的女子不简单,出于试探,他把云琅安排去打扫院子。 他的试探还未有音信,府中茶叶的问题被云琅发现。 好在薛奕并没有放在心上。 前几日他本打算借挖冬笋将云琅引到城外竹林除掉,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薛奕把人给救了。 为打消薛奕的怀疑,他故意在云琅面前摔跤,露出被划伤的小腿。 这事平息了几日,他原以为会就此完结,没成想薛奕竟真的看上了那个丫鬟。 夜风凄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不就是那档子事儿? 周鸿抿唇。 云琅,不能再留了。 === 翌日。 云琅早早去了薛奕房间,她在想,若是被旁人看见了该如何解释,薛奕受伤之事不能外传,但是她来到府中就一直做些杂事,今早突然去伺候难免会让人生疑。 一路上忐忑不安,奇怪的是薛奕房门外无人候着,就连一直跟在薛奕身旁伺候的小厮李四也不在。 云琅心里犯嘀咕,轻轻扣了扣房门。 “谁?” 低沉的嗓音从屋内传出,带着几分警惕。 “大人是奴婢,云琅。” “进。” 云琅推门而入,男子应是刚起,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素白寝衣,衣服松松垮垮,露出点点胸膛。 一个黄花大姑娘,云琅何时如此直面过一个男子。 她脸上倏地滚烫起来,急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耳朵亦染了点点粉红。 薛奕双手环胸半靠屏风,饶有兴致看着前面的人,唇角微扬。 “低着头,还怎么伺候我穿衣?” 尾音上扬,隐约藏着一丝痞气。 云琅深深呼吸几个回合,抬头走了过去。 男子唇红脸粉,一看就是昨夜睡得香甜,这一刻,云琅只觉和他平日里一贯的冷淡相差甚远,甚至有几分感觉可爱。 “老子是吃人的猛兽?” 云琅心里嘀咕着,小时候如此顽皮的人多年不见竟成了叱咤沙场的大将军,真不知道他手拿长缨枪是何模样。 正嘀咕,却听见他严肃的声音。 云琅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此话何意,水盈盈的杏眼略带疑惑看着他。 “……老子很可怕?”薛奕舌抵在后槽牙上,不爽地质问道。 云琅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望着五步开外的小白兔,薛奕扬眉,声音不急不缓,“那为何本将军每次叫你,你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有吗? 云琅并没有刻意与之保持距离,她硬着头皮往前又走了一大步,解释道:“主仆有别。” 薛奕目光幽幽,当初他是为何要从兄长院中把人带回来的? 哦,想起来了。 那天薛晟想要在书房中强了小白兔。 所以小白兔这是有了芥蒂? 心里划过一丝不悦,薛奕展开手臂,沉声道:“过来伺候穿衣。” 云琅低头去衣架拿衣服,犹豫良久,还是说了出来。 “大人,伤口要不要换药?”她试探性问道。 “不用,”薛奕唇角一勾,深邃的眸子里闪过自信,“晚些时候伤口会裂,届时再叫你来。” 云琅眨眨眼睛,心想怎会有人盼望伤口裂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已经猜中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压下心中的疑虑,云琅专注手上的动作,衣架上挂着昨日白天薛奕穿的宝蓝色暗紫纹团花锦衣 分卷阅读20 ,她正欲取下,只听男子拒绝了。 “衣柜里有件玄色暗纹飞鹤锦缎袍子,今日穿那件。”薛奕目光落到她手中,嘴唇一张一合,热气腾腾的雾气从中呵出。 云琅照做,在衣柜中找出薛奕说的那件,在翻找衣物时,她发现男子过冬的衣服没几件,一点也不符合他这个将军身份。 冬□□物换洗要好长时间才会干,他也不知多备上几件。 怕薛奕生气,云琅便没有多说,权当没看见。 如墨般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压在袍子下面,薛奕似乎没有感觉一样,任由它压着。 云琅踮起脚尖,打算伸手去把领子下面的头发敛出来,手指不小心碰到男子脖颈。 手指冰凉,引得男子脖子不由缩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她手指触雷般抖了抖。 男子目光变得炽热。 云琅低头,支支吾吾解释道:“头……头发压着了。” 薛奕阖上眼皮,淡淡“嗯”了一声。 云琅绕到身后,仔细为他整理衣衫和披散的头发。 片刻后,薛奕穿戴整齐,唯有头发未梳,云琅站在身后迟迟不语,她在纠结是否要出去。 霜华曾对她说过,女子为男子梳发,那是夫妻之间的行为。 她以后还要嫁人,虽说这次伺候薛奕穿衣梳发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但是这事既然发生了,就会一直膈在她心里。 “没你事了,去把李四叫进来。” 薛奕这句话无疑是让她解脱了。 云琅长舒一口气,福身退出屋子。 === 李四一早就来房外候着了,每日他都是这个时辰过来,可今日却被薛奕遣开,此时云琅找到他时他颇为意外。 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是这个刚入将军府的外人来寻的他。 李四进屋时,薛奕已经换好衣服,戴了玉冠在一旁品茶。 薛奕手里拿着茶盖,一张一合间撇去茶末,吩咐道:“吃了早饭你去府外青衣巷候着,若是见着岳怀司,叫他下午再来。” 青衣巷是岳子秋到将军府的必经之路,待会儿有“贵客”“登门到访”,可不能让岳子秋给搅和了。 李四跟在薛奕身边许久,也是薛奕在府中最信任的人,此时交与他办,薛奕自是放心。 李四应了下来,正准备出去,又被薛奕叫出了。 “每次吃饭你叫上云琅一起,她生性……” 薛奕想了良久才想到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语形容小白兔,“单纯,容易被府里老人欺负,你届时照顾着点。” 李四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是,我以后会留心的。” 李四突然的热忱让薛奕多少有些不适应,蹙眉道:“平日里给你安排活怎没见你如此高兴。” 摸摸后脑勺,李四讪讪笑着。 薛奕也没为难他,“行了,出去吧。” 一个时辰后,薛奕终于等来了那个人。 “晋安候大驾光临,可让我这将军府蓬荜生辉啊。” 薛奕一听周管家来报,即刻出来相迎。 晋安候年满四十,面色红润,身体硬朗,嘴边的两撇微翘的小胡子尤为引人注目。 晋安候目光矍铄,和善笑道:“薛将军言重了,薛将军骁勇善战,曾在刀箭上救下裴殿帅,如此忠厚之人,本侯着实欣赏,今日恰好路过将军府,便说来薛将军府上小坐一会儿。” “快快入内。”薛奕拱手请人进屋,“周管家,让云琅备茶。” “是。”周鸿去了厨房找人,转身间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 屋子里炭火在盆中燃烧,因木炭中尚有水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云琅备好茶水端来,埋头为两人斟茶。 来时周管家告诫过她,达官贵人最忌讳的便是在谈事情时有旁人在,是以她斟了茶之后就欲离开。 晋安候品了一口茶,悠悠道:“薛将军,你府上的丫鬟哪里找的,不太懂事啊,未得吩咐便离开。” 云琅止了步子,只听薛奕开口说道:“将军府没那么多繁杂的规矩,自然是比不得侯府。” 他话锋一转,道:“晋安候大驾光临,怎能就单喝茶,我家丫鬟是去厨房拿糕点。” 薛奕催促道:“云琅,动作还不快些,速去速回,别让候爷久等。” 云琅三步并两步去了厨房,屋子里便仅剩晋安候和薛奕两人。 晋安候放下茶盏,不是有意还是无意,问道:“薛将军今日怎没去军营?本侯听说每次军营训练薛将军都到场了。” 薛奕语气平淡,“今日不训练,且岳怀司在军营,我便偷个闲歇歇。” 晋安侯笑道:“本侯还以为薛将军身子不适,在家养伤呢。” 他说着起身,面上带着一抹笑,走了几步靠近薛奕,抬手搭上薛奕右臂。 那地方正好是薛奕受伤处。 分卷阅读21 云琅端着糕点进屋,正巧撞见这一幕。 晋安侯手掌钳住薛奕右臂,指骨用力在按,两人面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晋安侯手指的力道没有松减,眼底流露出一抹阴寒,“薛将军身强力壮,武功高超,不如跟本侯出去比划比划?” 不行不行! 这可不行! 他身上有伤,这晋安侯明摆着是在欺负薛奕! 云琅没想太多,抢在薛奕前面开口,“侯爷、大人请用茶点。” 她闷头往前面走,将两碟糕点从托盘中放到桌上。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打断。 薛奕面色平静,道:“侯爷不如先尝尝将军府厨子的手艺?” “也好也好。”晋安侯拍了拍薛奕右臂,终是将桎梏的手掌松开了。 云琅不喜欢这个晋安侯,他仿佛是在试探薛奕手臂是否有伤。 她想了个能赶走晋安侯的蠢办法。 思忖片刻,她豁出去了。 她方才过来时在厨房往茶壶中添了滚烫的开水,她过去给晋安侯斟茶,滚烫的茶水“不慎”洒了他一手。 “奴婢该死。” 晋安侯手背被热水烫红一片,云琅脸色大变,忙放下茶壶跪下认错。 晋安侯勃然大怒,正欲发作,薛奕冲云琅大发雷霆,“滚下去!自个去找李四认罚。” 云琅低头退了出去,薛奕转头对晋安侯赔笑道:“侯爷恕罪,刚买进来的丫鬟,不懂事。侯爷卖我给面子,莫要计较,改日我登门赔罪。” 晋安侯面色阴翳,薛奕目光落到他烫红的手背上,好心提醒道。 “我这将军府跌打损伤的药多,可治烫伤的药却没存有,烫伤可不能耽误,侯爷得赶紧上药。” 顿了顿脚,薛奕一脸懊悔,“唉,上次我就应让管家置办些治烫伤的药,怎这烫伤偏偏就在这时被侯爷赶上了。” 晋安侯心有不甘,却还是被薛奕“送”了出去。 待人走后,薛奕去了厨房寻人,却没看见云琅身影。 “云琅呢?” 他问了位丫鬟,那丫鬟摇头,“没见到,云琅不是给大人送糕点去了么?” 闻言,薛奕眉心微蹙。 她没回厨房? 还真找李四去了? 第10章 薛奕让她明早照常来房中伺候…… 薛奕是在垂花门下找到云琅的。 女子低垂着头侧身靠在柱子边,冬天冷风呼呼,她站在寒风中搓着手取暖,但这样并不能御寒,她站着站着便将手抄在衣袖中跺了跺脚,不时抬头张望垂花门过来的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云琅也看见了他,眼底流露出一抹惊慌,手掌急急从衣袖中拿出垂在身侧。 十根手指冻得通红,局促不安地想要攥点东西进手掌心,抓了良久也只抓了一点衣摆进去。 看得出她的紧张和害怕,薛奕唇角抿成一条线,板着张脸朝她走去。 薛奕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云琅,音调渐冷,“在等谁?” “李四,”云琅像个犯错的孩童,垂头盯着脚尖,声音闷闷的,“大人不是叫奴婢找李四领罚么,奴婢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去他房间寻了,结果还是没人。” 一声低笑,薛奕再一次被她逗乐。 “别等了,跟我回屋去。” 话说出来薛奕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清咳一声,补充道:“伤口裂了,回屋换药。” 云琅猛的抬头,目光凝在他手臂,若不仔细看未必能发现那玄色衣袖上有一滩被浸湿的暗色。 是血渍! 晋安候硬生生将伤口按裂了。 倒吸一口凉气,云琅只要一想到那钻心的痛,心脏仿佛被人猛揪了一下,疼! 他竟然一声不吭,还笑着跟晋安候周璇。 云琅闷声跟在薛奕身后进了卧房。 她去取来药瓶和纱布。 昨晚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了,甚至比昨天夜里还有严重,长长的伤口中段翻出一团血肉,触目惊心。 云琅指尖忍不住颤抖,药粉撒在暗黑的伤口上,只听男子一声短促的闷哼声传入她耳中。 鼻尖酸涩,云琅眼眶湿润,一股热气轻轻缓缓从嘴中吹起。 小时候她不小心被刀子划伤,霜华就是这样给她吹着伤口。 凉飕飕的,可舒服了。 伸展开双腿,薛奕垂眸,右臂放在桌上任由她摆弄上药,却见她吸了吸鼻子,眼里好像还蓄满了泪水。 “……” 薛奕最厌女子哭哭啼啼,一天哭到晚,没完没了,哭得他头疼。 “哭什么,憋回去!” 他拧眉,声音大了些,云琅被他吓了一哆嗦。 手一抖,药粉倒出来大半,男子痛得一声唏嘘。 “对……大 分卷阅读22 人对不起。”云琅自知惹了祸事,指尖紧紧攥着药瓶,连忙认错道歉。 声音闷闷的,带着轻微的哭腔。 薛奕敛了神色,左手将桌上的纱布往前推了推,“继续敷药。” 云琅埋头,硬生生将眼角的一滴泪挤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薛奕裸在外面的手臂被她的泪滴烫了一下,惹得他心尖一颤。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攀升,薛奕心中异常烦躁。 垂眸只见女子目不转睛专注手中的动作,许是因为房间里太过安静,薛奕不适应,他道:“对不起什么?展开细说。” 云琅怔了怔,拿起纱布边包扎,边回话,“不该将晋安候烫伤,还有……方才不该哭。” 那模样,小小的一只,像极了耷拉着耳朵的长耳兔,战战兢兢在窝巢边徘徊不前。 薛奕伸手,食指抵在云琅下颌,轻轻一抬,女子粉嫩的脸颊便映入他眸中。 唇角流出一声嗤笑,薛奕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咬牙道:“老子巴不得晋安候早些离开。” 云琅双目圆睁,红肿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 薛奕指腹抵在女主下巴,眉梢微挑,“小白兔,知道爷这手臂是被谁伤的么?” 云琅摇头。 薛奕收了左手,身子坐正,唇角一张一合,波澜不惊道:“是晋安候。” 昨夜,薛奕瞒着裴殿帅夜探晋安候府,不慎被候府中侍卫发现,惊动了晋安候。他抽身逃脱时和晋安候过了招,右臂不慎被他划伤。 在定国,殿帅裴闻策策骁勇善战,叱咤战场,是令无数敌寇闻风丧胆的将军。他征战三十余年,除了二十年前在望津湾与南国那一战外,从无败绩。 二十年前,那时的裴闻策还不是殿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云麾将军。那年夏末,南国突袭望津湾,裴闻策主动请旨亲率十五万精兵前去平乱。 然,战败。 十五万精兵中了南国圈套,全军覆没,唯独裴闻策活了下来。 “是侯爷?”那晋安侯一看就不是好人,乘人之危,想害薛奕! 薛奕的思绪被云琅这声拉了回来,淡淡扫了她一眼。 云琅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试探着问他,“所以,大人不怪奴婢?也不会责罚奴婢?” 薛奕脸色一沉,抬起右脚抵在一旁凳子上,不悦道:“本将军在你心中就是那种残暴无良,只要丫鬟小厮做错事情就会鞭挞相向的人么?” 呵,估摸着小白兔早就把他和恶人划为一类了。 说不准,她还把他当做薛晟,成了小心提防的对象。 眼底划过一丝不爽,薛奕暗暗咬了下后槽牙。 云琅发自内心的欢喜,她笑着回他,嘴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没有没有,云琅高兴还来不及,因为我也能为大人做些事情了。” 要是能把这次救薛奕的恩情换成银子该有多好,就能早点攒够一百两,早日赎身了。 展眉笑了笑,薛奕将右臂往前一伸,“纱布缠好。” “哦,好的。”云琅甜甜应了一声,动作轻快。 薛奕舔了舔嘴唇,似乎找到了一丝岳子秋当初逗小白兔玩的乐趣。 不消片刻,薛奕的伤口处理完毕。 薛奕从云琅手中接过外衫,低头系好腰封,道:“今日放你休息半天,想上街逛逛,亦或是在房中歇着,你自己安排。” 云琅喜出望外,“谢谢大人。” 一件小事就高兴成这样? 薛奕眼皮一掀,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情绪。 “明早照常来房中伺候,早些来。”他道。 云琅方才心中涌起的高兴顿时少了几分,因为她又得躲避府中的人偷摸来到薛奕房中。 总感觉是在做贼。 “奴婢知道了。” 薛奕眉心紧蹙,凝眸看她,“老子的府中没那么多规矩,一口一个奴婢的,你没名字?” 云琅恍惚一阵,仰头冲他甜甜一笑,比三月里的桃花还要好看,“大人,我知道了。” 艹! 又来了。 薛奕捏了捏眉心,大掌一挥让她速速出了屋子。 第11章 认贼作父 云琅打算下午去街上逛逛,来阆都接近两月,她在薛晟院中忙得不可开交,紧接着又被带回将军府,如今得空正好闲下来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她正要出门,岳子秋来了。 岳子秋一口一个“小白兔”叫着,引得府中丫鬟小厮纷纷投来目光。云琅脸上挂不住,被看的不好意思。 而后,岳子秋带着她去了薛奕书房,说是她沏的茶好喝,要她在一旁候着斟茶。 书房正中,一张大桌上摆了沙盘。 沙盘旁,薛奕单手背后,右手手中拿着一面小小的三角红旗正欲找地方放下。 岳子秋袍子一撩,在 分卷阅读23 一旁落座。 “薛将军,你什么意思,早上让李四在青衣巷堵我?”岳子秋直来直往,因为心中有怨言,音调不由高了几度。 “怕你坏事。”薛奕在沙盘上寻了个地方,放下红旗。 他抬头扫一眼,却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 “不是放你半天?” 无疑,这话是对云琅话说的。 云琅双手交叠垂落在小腹,大拇指紧张地扣着虎口,“岳怀司……”让我过来奉茶。 后面的话还说出口,岳子秋便道:“对,我让她一道进来的,沏茶偶尔换换人也不错。” 岳子秋刨根问底,“怕我坏事?坏什么事?” 薛奕给云琅使了个眼神,“你先出去。记住你是将军府的丫鬟,不是谁随便一唤你就要听命。” 话虽是对云琅说的,但他却扫了岳子秋一眼,后者则是一脸懵懂。 “……” 岳子秋感觉有被薛奕拐弯抹角针对。 待云琅走后,薛奕坐下,抬手倒了一杯茶水,轻抿。 “昨夜我瞒着裴殿帅去了晋安侯府。”他道,眼里波澜不惊。 岳子秋一惊,眉梢染上一抹焦急之色。 薛奕继续说:“手臂负伤,晋安侯今早故意来试探,他已经起了疑心。” “哎呦,你太冲动了!”岳子秋急得直跺脚,“如今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未有切实证据证明二十年前望津湾一战是晋安侯出卖的殿帅。这事殿帅知道吗?” 岳子秋问他,薛奕回道:“师父知道还能让我去?” 二人口中说的裴殿帅正是望津湾一战唯一存活下来的人,裴闻策,也是薛奕的师父。 不过二十年前裴闻策还不是殿帅,是名震一时的从三品将军——云麾将军。 二十年前裴闻策向先皇请旨率兵南下,十五万精兵被杀得一个不剩。 先皇当时听信馋言认定是裴闻策将军情卖给了南国,故而能全身而退。先皇勃然大怒,一声令下将裴闻策一家打入昭狱。 裴闻策一家世代忠良,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其父乃太子恩师。 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景帝,从小与裴决一起长大,两人战场上是能把背放心交给对方的人,故而他相信裴闻策不会做出卖国之事。 若不是太子力保,裴闻策早就死在了昭狱中。三年后,景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望津湾战败原因。 战马并非良驹,行军的口粮以次充好,这两点原因导致战败。负责后勤的官员和商贾勾结,以次充好从中牟取钱财。 景帝大怒,严治官场。 裴闻策重拾清白,消沉了一段时间,此后再上战场,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连续收复了三个定国疆土,这才堵住朝中悠悠众口。而后,景帝提裴闻策为殿帅。 薛奕十五岁时不顾家中反对毅然从军,他孤身一人在军营中,裴闻策在他最困难时帮扶过他,教他如何排兵布阵,亦师亦友。 薛奕靠实打实的战功从一个小兵慢慢坐到宁远将军这个位置,他官至五品,本心未忘,依旧记得提携他的恩人。 景帝严令禁止官商之间私下有金钱上的往来,一次意外,薛奕察觉晋安侯和左弘昌曾不止一次私下偷偷摸摸会见,他起了疑心,悄悄暗查,发现左弘昌名下有一处马场。 不知为何,薛奕感觉事情不简单,竟生出了一个念头。 望津湾一战定罪的小官许是拉出来挡死的替罪羊,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晋安侯。 但薛奕没有证据,没有声张。 “殿帅只会骂你蠢!”岳子秋瞪了一眼,没好气回他。 岳子秋和薛奕认识多年,他也是担心薛奕安危才把话说重了。 他叹息一声,“但愿不要打草惊蛇。” 薛奕神色淡淡,手中把玩着空杯,“放心,老子有分寸,不会给师父惹火上身。” 岳子秋气急,“我哪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安危!你别被晋安侯使了绊子。” “伤那儿了,我看看。”岳子秋说着就要伸手去扒他衣服检查,被男子伸手打了回来。 岳子秋蹙眉,不悦道:“大男人,害什么臊,以前在军营还不是我给你上的药。” 薛奕扫他一眼。 他从未觉得岳子秋如此多话,那嘴巴像开泄洪了堤坝,止不住。 “去去去,待会儿伤口又给我弄裂了。”薛奕嫌弃地将岳子秋拉开。 得,他也不讨人嫌了。 岳子秋讪讪收手,拿了块糕点细细品尝。 === 这厢,云琅从书房出来,没走几步便被周鸿叫住了。 院落,桂花树下。 “云琅,我一直想找你说说话,趁你今日得空,我们聊聊?” 一顿闲聊,耽误不了时间,云琅没拒绝,“周管家,你说。” 周鸿慈眉善目,“你是为何被卖到大人本家的?” 分卷阅读24 云琅打心里不愿提及此事,“娘亲生病,爹就把我卖了换钱。” 她长叹一气,不知娘此时身子好些没有。 周鸿脸上挂着歉意,宽慰道:“有了钱就能请大夫,会好起来的。大人也不是个难说话的主,有机会你还能会洪河看望家人。” “谢谢周管家。” 不管是否如周鸿所说,云琅听到这话心里好受多了。 孤身在外,周管家频频照顾她,给她派活轻松,今日还在安慰她,将军府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 至于薛奕,云琅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我膝下无子女,一看见你,我就觉得格外亲切。云琅,我认你做义女如何?” 云琅猝不及防,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同她继父一般大的男子。 他比继父和善,不会对她冷眼相向。 见云琅迟迟不说话,周鸿脸上写满了失落,“没事,是我一厢情愿,既是不愿便当我没说过。” 云琅:“不是不是,周管家你千万别这样说,我是高兴糊涂了,一时忘了说话。” 指尖挠了挠额角,云琅笑眯眯道:“多一个亲人,我高兴还来不及。谢谢周管家不嫌弃我。” 周鸿:“还叫周管家?” 云琅笑道,“义父!” “来,义父送你个见面礼。”周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叠着的方巾,塞到云琅手中,“打开看看。”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云琅脸色大变,慌张还了回去,却被周鸿硬塞了掌中。 帕子里放了张五十两银票,还有一支玉钗。 仿佛手里拿的是烫手山芋,云琅隔着帕子都能感受到那烫意。 周鸿态度坚决,“收下吧,义父的一点心意。” “义父打理将军府有几年了,有时候管得严,得罪了不少府中的仆人,怕他们找你麻烦,往后在人前还是叫义父周管家,咱们人后还是义父义女。” 云琅点头。 她素来敏感,以前家中就只有娘亲待她好,自从进了薛府,她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情亲了,此时不禁红了眼眶。 周鸿轻拍她肩膀,笑道:“哭什么,快回房将帕子里的东西藏好,莫别她人看去了。” 云琅手背一抹眼眶,扬唇笑道:“谢谢义父,义父你真好。” 她在阆都有亲人了。 真好。 她再也不是那个被嫌弃的无用的人了。 云琅高高兴兴往卧房走去,殊不知待她走后,有人那和善的面目瞬间变了。 周鸿微眯着眼睛,神色木然看着云琅身影消失的方向。 他眸色阴寒,方才拍过云琅肩膀的手厌弃地在帕子上擦了擦,随后将那擦手的帕子扔到篓筐中。 第12章 “不留着,难道要拱手送你?…… 冬日的冷霜厚厚一层,久久不散去。 云琅起床把手搓热,像昨天那样一早去了薛奕房间。 男子双眸微阖,双脚岔开,展臂而立,从头到尾未置一词,云琅低头站在他跟前整理衣裳,自然也不会主动跟他搭话。 素色中衣领口微大,云琅余光瞥到他露出的胸膛。 白晃晃的胸肌,仅看了一眼,便不禁红了脸颊。 云琅羞得急忙低下头,手指慌乱之下敛上他衣襟。 方才匆匆一瞥,她好像看见男子胸膛有块伤疤。 皱巴巴的,有指甲盖那般长。 因衣服挡住,云琅不确定那伤疤究竟有多长多深。 云琅抬头,恰巧薛奕睁开眼睛,两人视线猝不及防中撞到一起。 她手已经抬了上去,正欲给他整理衣领,却被这一幕扰得分了心。 指尖悬在空中。 薛奕微微偏头,漫不经心,眼尾卷着一丝慵懒。 “举着不累?”他道。 云琅后知后觉回了神,红着脸忙低头。 手指一缩,将他的衣领理平整。 日子渐渐恢复平静,三日后薛奕右臂的伤好了大半,云琅也没在夜里去他房间换药,清晨也没有再偷偷摸摸去伺候他穿衣。 只是她想不通,照理说薛奕的起居一直都是李四在负责,纵使是薛奕有意要隐瞒受伤,李四跟了他多年,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总比她这个才来一月的丫鬟要可信些。 还是说,薛奕他有别的目? 她? 云琅被这突然冒出的奇奇怪怪的念头吓了一跳。 “怎了?” 桃红见被窝里的人猛地一缩,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关切问道。 云琅找了个借口掩了小心思,“没什么,腿突然抽筋。” “不早了,快睡吧。”她裹紧被子,翻身阖上眼皮。 蜡烛被人吹灭,屋中一片漆黑,陷入宁静。 === 这日,风雨飘摇,雨水冰冷彻骨,透着料 分卷阅读25 峭。 薛晟来了。 他撑着一把雨伞由周鸿领进院子,路过青石板路时抬头看见了在长廊的云琅。 看到她的那刻,原本平静的眼底忽地变了。 雨水滴落,天空阴沉,薛晟仿佛是隐匿在丛林中的猛兽,眼尾卷着一抹暗红,正虎视眈眈看着远方的猎物。 一个激灵,云琅手中的橘子落地,她想要往后逃离,可双脚像被嵌在地上一样,怎么也抽不走。 桃红在她身旁,俯身拾起掉落的橘子,见她面色难看,询问的话还未从喉咙中发出,云琅忽地侧身像是在借旁边的大树遮挡身子。 顺着云琅的视线望去,只见一男子收伞踏进前厅,桃红瞧出几分端疑,“云琅,你和刚才那公子是旧识?” 桃红不认识薛府的人,自然也没见过薛奕的兄长薛晟。 “不认识。”云琅摇头,拼命往回走。 她害怕再遇到薛晟。 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没过多久,周鸿让她端些糕点水果去大厅。 薛晟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偏头看了眼送吃食进来的女子,唇角轻勾。 眼睛眨也不眨望向薛奕,他道:“我院子的人用着可还顺手?” 云琅脖子缩了缩,低头退到柱子边。 指尖在桌面点了几下,薛奕从果盘中拿起一个橘子,不急不慢剥皮,仿佛没听见薛晟的话。 薛晟恨极了他这副不理睬的模样,指甲深深嵌在虎口,终是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大人,大人!” 就在此时周鸿突然闯进大厅,打破了一室宁静,喊道:“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一进屋便跪到薛奕跟前,道不尽的委屈。 薛奕蹙眉,放下半块橘子,瘦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 “你还真会挑时候。”薛奕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人。 周鸿抬头,倒没有似妇人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但脸上的神情与之有几分相似。 “大人,府上有家贼!” 薛晟漫不经心吃着橘子,背往椅子后面一靠,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是吗?”薛奕不惊讶,低头撕掉橘子瓣外面一圈白色经络。 一口一个橘瓣,薛奕吃完后拿过帕子擦手,扬唇道:“丢什么了?找到家贼了?” 周鸿:“那人偷了我五十两银票和一枚玉钗。” 云琅双目圆睁,身子不稳,跌跌撞撞往后连退几步,脸像被人狠狠扇过一样。 薛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光落到云琅身上,“哟,周管家口中这家贼莫不是你。” “大人,薛大公子,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周鸿哭天喊地,叫苦连连,“前几日我发现攒的银票和玉钗不见了,以为是年纪大了放迷糊了,便没在意,后来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才意识到是被人偷了去。” “玉钗的来历大人是知道的,是裴殿帅府上的裴小姑娘早几年赏给我的,价值连城。” 薛奕眉心动了动。 周鸿:“今早我命人搜了下人的住所……” 薛奕打断他话,语气淡淡,道:“然后就在云琅身上找到了?” “不是的,我没有!”委屈涌上心头,云琅眼里蓄满泪水,拼命为自己辩解,即便它可能不被薛奕相信,“那东西是周管家送给我的。” 义父? 他想必在认她做义女那天就在谋划今日了。 “东西不是我搜出来的。”周鸿冲外面唤了一声,一丫鬟闻声进来。 那丫鬟名叫柳绿,和云琅同屋住。 柳绿道:“周管家丢了财物,便让我们下人互相搜查,起初周管家还说云琅不在便不搜她床铺和柜子了,我在搜桃红床铺时不小心动着了云琅枕头。枕头下藏了一个包的严实的方巾,我一时好奇就打开了,没想到里面包的正是周管家丢失的银票和玉钗。”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呐!”薛晟幸灾乐祸,眼里生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异样,“二弟,我便跟你说了吧,这丫鬟原在我府上时就是个惯偷。” 薛晟噙笑,扫了一眼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女子,轻舔嘴唇,“果然,本性难改。” “留着是个祸患,不如杖打,赶出将军府。”他道。 薛晟算盘打得响,若是薛奕真如他所说把云琅赶出去,那他就能如愿以偿。 他原本已经忘了这丫鬟,可方才在院外一瞥,粉唇弯眉,盈盈细腰,即便是未施粉黛,也是如花般美艳。 他要折了这花,一品滋味! 周鸿附和道:“大人,按照家规,此女应送官查办!即便大人心善,也应将她逐出将军府!” 云琅此刻觉得再多的辩解也是无力,薛晟是薛奕兄长,薛奕肯定信他;而周鸿,在将军府做事多年,薛奕犯不着听她的一面之词。 她进了死胡同,被人判了死刑。 泪水模糊了双眼,云琅低着头为自己小声辩解,无 分卷阅读26 助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 虽然,没人会相信。 泪水滑落,滴到绣花鞋上。 “大人,求您为我做主。”周鸿跪在地上,叩头。 扫了圈厅内三人,薛奕指节敲响桌面。 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目光略过周鸿,落到薛晟身上,薛奕眼里闪过一抹寒意和戾气。 他勾唇。 “不留着,难道要拱手送你?” 第13章 当然选择相信她啊! 薛晟面色大变,笑容凝滞在嘴角。 薛奕惯来不将他放在眼里,但是当着府中下人的面如此不给他颜面确是头一次。 他手掌用力握住茶杯,险些捏碎。 薛奕长指随意搭在额角,目光一转,落到周鸿身上,后者背脊攀上一股冷意,不敢抬头。 “至于你,周鸿。”薛奕咬着他的名字,一字一顿,“既然你提了出来,这偷盗的事情暂且放一边,咱们说说茶叶的事情。” 周鸿身子一凝,整个人软了下来。 他还是被发现了。 将军府的家事,薛奕不想当着薛晟的面处理,他喊了一声李四,李四闻声而来。 “他,”薛奕下巴支了支,吩咐李四道:“先关柴房,不准任何人靠近。” 周鸿藏着怨气,就在李四要押着他走时,他手一抬,反剪住李四胳膊,挣脱开往外逃走。 薛奕眼疾手快,顺手拿起杯盏。 一扔,正中周鸿后膝。 “砰”的一声,杯盏碎地。 周鸿后膝发疼,身子失衡跌倒在地。 端坐在椅子上,薛奕眼里肆意张扬,“看来那日在竹林果真是你!” “带走!”薛奕转头对李四冷冷说道。 “是。” 李四押走周鸿,薛奕敛了方才满是戾气的目光,扫了一眼在柱子旁的女子。 眼眶泛红,粉嫩的脸颊淌着两道未干的泪痕。 双眼湿漉,眼睫微垂,楚楚可怜。 艹! 薛奕见不得这模样,心中暗骂一声。 他在军中待久了,也随性惯了,没富家公子那般养尊处优,更不会整日把涵养挂在嘴边。 提壶倒茶。 薛奕饮完茶水,望向云琅,喉结滚了滚。 “你,出去。” 云琅垂头出了屋子,身心俱疲。 她怎么也没想到周鸿是个十足的笑面虎。 对她的关心,她信以为真,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她傻,她真傻,她单知道娘亲同她说过高宅里的人人心难测要好好防范,却还是信了周鸿的话。 === 大厅中。 “兄长冒雨前来,所为何事?”薛奕展眉,话语中谈不上多客气。 薛晟暂且压住怒火,笑意相迎,不过那笑容极为虚伪。 “咱们家刚到阆都,最近生意不景气,别人大多愿意跟本地的商户合作。”薛晟欲言又止。 薛奕轻挑眉梢,“所以?” 薛晟脸上挂笑,“二弟贵为宁远将军,官居五品,若是能沾些二弟的光,结识权贵,咱家在阆都还愁没生意?爹也是这么说的。” 薛奕扬起唇角,指腹在茶杯边缘摩挲。 “兄长的算盘,打得真响。” 薛晟不悦。 薛奕嘴角抿成一条线,“既是如此,又何必舍了洪河来到阆都。” “从洪河搬到阆都,这事是爹拍板决定的。”薛晟道。 “少拿爹出来压我。薛氏生意我不同你争抢,五年前我便说了,兄长老老实实做生意,少些投机取巧的把戏。”薛奕目光森冷,话语间没有兄弟恭亲,“朝中有规定,官员严禁私交商贾。我这儿没有权贵给你认识,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不留兄长了。” 薛晟想要薛氏产业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薛奕早就看了出来,他不屑与薛晟争。 只要不是损害薛氏利益的事,薛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子汉大丈夫,要干就干一场惊天动的大事。 战场杀敌,恣意快哉。 这生意,若是和官场利益挂钩,大多不得善终。 偏薛晟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钻。 打薛晟撺掇老爹薛庸泽将全部产业从洪河迁到阆都开始,薛奕就同他说过其中利害。 薛晟不听,后来薛家举家来了阆都。 想攀着他官场上一层关系,让薛氏做大做强。 薛晟被拒绝,拿着他的伞,灰头土脸出了将军府。 “他算个什么东西!当了几年将军就六亲不认!” 回到薛府,薛晟怒火中烧,砸了好几套瓷杯,“若是没有薛家将他养大,他能当上将军?!” “现在不过是想借他这边结交些达官贵人,积攒人 分卷阅读27 脉,让薛氏在阆都有一席之地。他端着个架子,冷嘲热讽,孤傲地不行。白眼狼!” 丁妙姝顺了顺丈夫背脊,“我早就跟你说了,他那人张狂,要想让他帮忙,简直是痴人说梦。亏得还是一家人,这点小忙都不愿帮,要我说就该挫挫他的锐气,五品将军,神气个什么,上面还有四品、三品的官儿压着。” 丁妙姝这话倒是提醒薛晟了,他脸上的怒气稍稍缓和了些。 是啊,不过是个五品下的官儿。 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还有很多人呢。 慢慢斟了一杯茶,薛晟眼睛里藏了异样的情绪。 === 将军府。 送走薛晟,薛奕没有先去柴房,反而院子里晃了一圈。 没人。 她不在。 “大人在找谁?”李四眼尖,察觉出薛奕一丝异样的情绪,问道。 薛奕直道:“你去柴房外守着,我等下就来。” 李四奉命离去。 穿过垂花门,薛奕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将军府,最后在角落的桂花树下寻到的人。 云琅立在那儿,呆呆注视着眼前深绿的桂花树叶。 死一般寂静。 薛奕抬脚走了过去,女子似乎没有听见脚步声一样,保持着那姿势,一动不动。 拧了拧眉心,薛奕启唇,“还要站到何时?回去干活。” 云琅回头,眼底一抹惊异。 眼眶还红着,微翘的乌睫粘着泪水。 “大人,我没偷东西。” 声音染了哭腔,细小微弱。 薛奕侧靠在桂花树上,双手环胸,声音略冷,“那你说说,枕头下的钱财从何而来。” 他谅云琅也不敢,这只小白兔又蠢又笨,摆明了是被周鸿陷害。 但,他就是想看她委屈辩解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周管家认了我当义女,五十两银票和玉钗是他送的见面礼。”云琅揪着衣角,忐忑不安,她不确定薛奕是否会信她的一面之词,“是我太笨了,轻易轻信他人。” 她就是在这棵桂花树下认了周鸿为义父。 太可笑了。 薛奕展眉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也知道自己笨啊。” “五十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打算怎么花?”他又问。 云琅抬眼,偷偷瞥了一眼男子,支支吾吾道:“攒着,赎身。” 又是一笑,薛奕咬牙道:“好、的、很!” “知道老子买你回来花了多少?” 云琅:“一百两。” 那日薛奕给了周鸿一百两让他去学薛家将她的卖身契拿来,原本五十两银子的她,摇身一变成了一百两。 一百两。 要赎身,得攒到何时去了。 “是哦,一百两。”薛奕从怀里拿出方巾,里面包的正好是云琅被诬陷偷盗的财物,他抽了银票放她手中,笑意渐浅,“还剩五十两,慢慢攒。” 云琅一征。 薛奕勾唇,“有人给钱,不要白不要。” 至于那玉钗,还是扔了吧。 云琅心里一颤,指尖紧紧攥着两张银票,“大人相信我是清白的?” “为何不信?”薛奕反问。 “毕竟,你还欠着五十两,总得等你攒够了钱再赶你走。”他又道,眼底划过一抹深意。 云琅心中五味陈杂,刚才涌上的一丝悸动,渐渐淡了。 “谢谢大人相信,我回厨房干活了。”她福身,退了回去。 薛奕微眯着眼,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长廊才敛回目光。 一百两。 也就她会相信。 薛晟花五十两买了她。 他是给了周鸿一百两去薛府,可有他一句话,薛府那边分文未收,管事的直接给了卖身契。 第14章 以后,她就是将军府的新管家…… “说吧,周管家,茶叶以次充好,嫁祸云琅,你居心何在?将军府待你不薄。” 柴房中,薛奕居高临下看着捆住手脚的人。 周鸿认栽,“没有别的用心,就想从中捞些油水。几年了,从没有人看出茶叶问题,偏半路跳出个云琅,让大人起了疑心。” 薛奕:“所以你刺杀不成,便想趁着今天薛晟在诬陷云琅偷盗,想让我把人赶出将军府。” 回想这月来的种种,薛奕将事情串来起来。他就纳闷了,那日在竹林他刺伤黑衣人小腿,好巧不巧,晚上周鸿就一瘸一拐出现在他面前。 当着云琅的面摔的?怕不是做贼心虚。 啧,也就小白兔会相信。 “没错,走了一步险棋,”周鸿叹息,心里不甘心,咬牙切齿,“没想到三年的主仆情谊,却抵不过一个来了两个月的丫鬟。” 薛奕鲜少插手府中事宜,这些年将军府各类采办皆经他手,以次充 分卷阅读28 好的事干了不少,从中捞了大笔油水,零零散散两三百两。 “老子就纳闷了,你既无家室,要那么多钱做甚,”薛奕抬脚踏在桌横上,长袍撩在一旁,眉宇间尽是寒意。 下巴轻态,他沉声道:“谁指使你干的?” “没人指使,攒钱买宅子,娶媳妇安度晚年不可以?” 周鸿没骗薛奕,他都四十了,妻子死的早,家中后继无人,便想着过几年花钱买个姑娘回家。 这年头,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 “呵,想挺好。” 薛奕长袍一撩,抬脚出了柴房。 招手叫来李四,他让人把周鸿送官查办。 事情算告一段落。 至于新管家人选么,他得好好物色。 === 云琅在厨房遇到搜她枕头的丫鬟。 柳绿并不知这一切是周鸿的诬陷,如今知道真相心里愧疚,拉着云琅道歉。 云琅笑了笑,没有多言。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不重要了。 吃一堑长一智,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想的那般可信。 竹篓中拿了芹菜,云琅去了一旁择菜。 下午时候,薛奕让端茶点去书房。 轻叩门扉,里头传来男子一贯的低沉的声音。 “进。” 云琅端了托盘进去,只见他坐在书案边,执笔书写。 薛奕听见步子声,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低头专注信纸。 “放桌上。” 云琅去了案边。 糕点、茶水,一一摆好。 余光不慎看见信上的内容。 “大人,一筹莫展的筹错了,不是愁苦的愁,是筹备。”云琅下意识指了出来。 薛奕目光上移,确实错了。 他停笔,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子。 云琅心惊,双手交叠放在前面,“大人,我知错,不该多嘴。” “慌什么,老子有说要怪你?”薛奕敛了目光,挂笔在笔架上。 身子后仰靠着椅背,手肘随意搭在扶手上,右手撑头,左手指尖敲着书案。 一下一下,敲得云琅胆战心惊,忐忑不安,尤其是他深邃的眸子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良久后,薛奕唇角轻启,“识字?” 云琅两手虎口紧扣,小心翼翼点头,“会一点。” “念过书?”他又问。 云琅摇头,“没钱去私塾,全是我娘教的。” 提到霜华,云琅眼里有光,她是整个定国,最好母亲! 薛奕随口道:“家里人懂得还挺多。” 云琅笑靥如花,一提到霜华,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夸赞。 “我娘在村里可受欢迎了!我娘会绣花,能识字,会做糕点,会讲故事,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 薛奕来了兴致,看着她桃花潋滟的眸子,“比如?” “比如阆都。”云琅笑意盈盈,津津有味讲诉娘亲告诉她的奇闻逸事,“阆都,天子脚下,人杰地灵。每年上元节灯火如昼,有舞火龙,有精致好看的小灯笼,还有皮影戏!” “大人,皮影戏你知道吧,好像是在一盏屏风后面,把人的影子映出来,会讲故事的影子!” 薛奕被她逗笑,纠正道:“是剪纸的影子,讲故事的人。” 云琅想了想,好像娘亲所说是薛奕方才所讲那样,是她一高兴才说错了。 面色尴尬,小指挠了挠额角,她继续说道:“我娘的刺绣栩栩如生,绣的花能引来蝴蝶呢!” “我娘会好几种针法。双面绣,大人双面绣你可能没见过,正反面都有图案!” “我娘做的衣服比成衣店的还要漂亮,我娘还会梳好多好看的发髻。” 话语间,满是自豪。 指腹捏捏眉心,薛奕打断道:“行了,过来写两个字我看看。” “哦。” 止了声音,云琅眼里含笑,走了几步绕到书案另一边。 她挑了一支细长的毛笔。 笔尖在砚台蘸墨,顿手撇去余墨。 她愣了,抬头看向薛奕,“大人,写什么啊?” “……” 薛奕迟疑片刻,“云琅,你的名字。” 运笔如飞。 字迹娟秀。 应是练过。 薛奕眉头渐深,卖女儿的人家户皆是因为穷苦缺钱,既然都缺钱了,还能让其识字念书? 她懂茶,识字,字写得也不赖。 薛奕好奇,猜不透。 “也是你娘教?”他问。 云琅嗯了一声,将笔挂回夹子上,满眼都是骄傲,“我娘最疼我了,教我识字,管账,绣花。” 身子仰靠在椅背上,薛奕漫不经心道:“疼你?疼你还把你卖了。” 云琅脸色难看,洋溢在嘴边的笑容消失不 分卷阅读29 见。 原本愈合的伤口,猛得被人撕开。 撒了辣椒面。 细针缝合。 生疼。 眼泪滴落在宣纸上。 写好的“云琅”两字被打湿,晕开。 薛奕拧眉,长腿一伸,烦躁地踢了踢桌角。 “不准哭!” 他见不得姑娘落泪。 云琅惹不起面前的人,只好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水光在眼眶打转。 指尖按着跳动的额角,薛奕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这一说就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没说重话啊。 事实如此。 薛奕烦躁地饮了一口茶水。 提笔继续写信。 === 当晚,云琅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还不是薛家的丫鬟,娘亲牵着她手领她去街上玩。 薛奕也不是凶巴巴的大将军,个子跟她一般高。 他拿虫吓她,欺负她。 云琅才没有如今这样怕他,她推了他,还了回去。 “贯是欺负我,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云琅把委屈都哭了出来。 醒来后,她想起这梦,哑然失笑。 只有在梦里,她才敢对薛奕恶言相向,动手动脚。 翌日一早。 薛奕将府中下人召集在前厅。 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他长指朝云琅站定的方向点了点。 宛如沙场点兵。 “以后,她就是将军府的新管家。”薛奕朗声道。 云琅震惊,半天没眨眼,呆呆站在原处。 眉上染了寒意,薛奕下颌微抬,冷声道:“日后谁若生出别的心思,或是不服云琅管家,他就是下一个周鸿!” 底下谁也不敢吱声,包括处于震惊中的云琅。 一晚上功夫,她竟成了将军府管家? 第15章 “大人,救我!” “大人,还是别了,我管不好。” 出了前厅,云琅一路跟在薛奕身后,想让他收回方才的话。 脚步一顿,薛奕旋即回身。 云琅被看得气势弱了几分,还想要说的话梗在喉咙。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者,”薛奕目光变得和善,道:“管家一月月钱可比丫鬟多多了,离攒够五十两又近了。” 云琅迟疑,硬着头皮问,“一月多少?” 薛奕勾唇,“看爷心情。” 脚尖一转,薛奕往账房走去,“跟我过来。” 还在回味前句话的云琅倏地缓过神来,提着裙子小跑赶了上去。 “从今日起,将军府的每一笔支出你都要核对。”薛奕从账台上拿了一本最新的账本。 霜华虽教过云琅管账,但她那四口之家能有多大,远不及这偌大的将军府。 云琅犹豫不决,迟迟不接。 “大人,要不还是……” 薛奕扫一眼她。 不近人情的冷冽。 “不懂之处,可来问我。”他道。 接过账本,云琅低头翻了几页。 神色微恙。 手指握住那一卷,云琅道:“大人,可否带我去仓库看看。” 薛奕垂眸看她,问:“账目有问题?” 云琅指了那一页的某处,“什么样的衣料能花如此大的价钱。” 她所指那栏是裁制冬月衣服所花的银两,统共一百两。 “仆人所穿衣服,每个季度两套,非上乘料子,再退一步,这一百两是加上了大人的衣物。”云琅弯眉一拧,“但大人的衣服也没几套,绝对用不了一百两银子。” 薛奕嘴角抽了抽,“你是说老子穿的衣服掉价?” 她手一抖,慌忙辩解,“不是不是,云琅绝无此意。” 薛奕一声低笑。 “周鸿这个狗东西,欺上瞒主,苛待仆人。府上下人的每个季度所穿衣服你看着置办,至于本将军的。” 薛奕一顿,沉眸看她,“你去找李四对接,他知道尺寸。” “仓库今日就先不去了,好好在账房把今年的账簿看看。” 说完,薛奕抬脚出了账房。 云琅一筹莫展,生怕自己会搞砸,辜负薛奕的信任。 她咬牙硬上,下了决心好好干。 当了管家,云琅从大通铺房中搬了出来,有了自己的一间卧房。 虽不大,但一个人住着方便不少。 入夜,厨房,饭桌上。 柳绿和云琅同屋中,一想到她们房中出了个管家,自然也想沾些光。 “咱们云琅也算是苦尽甘来,一下成了管家,以后还得仰仗云管家的照拂。”柳绿 分卷阅读30 道。 桃红坐柳绿旁边,手肘戳了戳她,“你可收敛些吧,别给云琅树敌,新管家不好当。你看她忙得来现在都还没过来吃饭。” 正说着,云琅垂头丧气进了厨房,洗手,准备吃饭。 众人止了话题。 “怎么弄到这么晚。” 桃红顺手添一碗饭,云琅在远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过饭碗道了声谢。 “年关将至,府上大大小小都要置办,在账房坐了一天。”云琅捶了锤酸痛的后腰。 偏巧她这个新管家赶上了府上最忙的时候。 薛奕也忙,这几日早早去了校场,很晚才回来,她又不好去打扰他,便自己慢慢啃着账本。 外面风大,跟冰刀一样,寒气逼人,云琅从账房一路过来脸被吹得生疼。 喝了碗热汤,身子慢慢回暖。 “阆都的冬天真冷。”她搓搓冻红的手,感慨一番。 阆都不算北方,也不算南方,夹在南北之间,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冬天湿冷,一点也不爽利。 未落一雪,却冷得刺骨。 吃罢晚饭,云琅又回了账房。 === 薛奕回到将军府时,夜已深。 账房亮着烛火。 仰头瞧了眼天空,月上中梢,月光清冷,寒霜洒了一屋檐。 她还在看账? 好奇之下薛奕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烛火摇曳,被这股冷风吹得跳跃。 昏黄的烛光照亮案台,女子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捻着一页册纸。 双眼微阖,烛光微黄,落在她身上。 薛奕抖去一身寒气。拉赫 轻手轻脚进屋。 案台前,他目光落在账目上。 小字娟秀,却不失力道。 一条一例,有条不紊记在账中。 “阿嚏——” 云琅打了了个喷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到案前的人登时睡意全无。 “大、大人。” 她结结巴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双大手按着她手臂,将人又按回了椅中。 “怎还不回去睡?”薛奕斜靠在案边,垂眸打量她。 漆黑的眸子中终于不再是冬夜般的寒冷。 云琅道:“年关将至,府里有很多东西要采买,今年的旧账再不看,就堆了起来。” 她也想早些回屋睡觉,可是这账目归她管,没人能帮她,到头来还不是自己道事情。 与其一拖再拖,还不如咬牙一鼓作气早些弄完。 薛奕拧了拧眉,没说什么。 “大人喝酒了?”云琅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到酒味,又忽地想起他今晚没回府上用饭,一猜便是在外面有应酬。 霜华曾经同她讲过,阆都的达官贵人每年年关都会宴请好友到府中小聚。 想必今晚薛奕是去了某位大臣府邸。 “我去厨房给大人煮碗醒酒汤。” 没等到薛奕回话,云琅撑着椅背就要起身。 “不用。”薛奕长手抵着肩膀,将人又按了回去,“来来回回折腾,你不嫌累?” 他说话素来这样,方才一说出口才意识到有几分重。 今夜裴殿帅在军中摆宴犒劳将士,他一高兴还真喝了不少,但也不至于到喝醒酒汤到地步。 烦躁地将桌上的账本合上,薛奕赶人出去,“别看了,去回房睡觉。” 云琅低头整理笔墨,那用过的毛笔一支支挂在笔架上,整整齐齐。 女子背影纤瘦,肩背单薄。 只罩了件厚棉衣在外面。 薛奕莫名来的一股烦躁。 大髦系在身上,他长手搭在带子上,似要去解。 嗯? 迟疑片刻,他就此作罢。 烦躁地大跨一步,抢在云琅前面出了屋子。 果真是今晚酒喝多了,看谁都想去保护。 === 日子飞逝,转眼到了年三十。 还未入夜,巷口就放了好几次爆竹。 除夕夜,年味正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红火火,一派热闹。 吃罢午饭,薛奕扔给云琅一套新衣。 云琅不解,拿着衣服看着他。 薛奕坐在炭盆旁暖手,“今晚你随我一同回薛府。” 薛奕回薛府一家人吃团圆饭倒没什么新奇,可是她跟着回去做甚? 去薛府回遇到薛晟。 她到底是怕的,想起那天在书房…… 刻在骨子里的反感和恶心。 见她面色苍白,薛奕便猜是因为薛晟。 “跟在我身后,还怕他吃了你不成?”薛奕一声嗤笑,眼底有一丝不屑。 “薛府那边今晚做的是洪河菜。洪河回不去,吃一吃本地 分卷阅读31 菜,缓解思想之苦。” 云琅回屋换了衣服,薛奕给她的是一件石榴红绣花衣裙。 正好应了新年的喜庆。 肌肤瓷白,又有了红裙的衬托,显得她人更水灵了。 衣服是好衣服,想着不能辜负这漂亮的衣裙,云琅稍稍打扮了下。 简单梳了个发髻,涂了淡淡的口脂。 星眸闪动,水光潋滟。 这裙子面料摸上去好舒服,云琅小心翼翼摸着,生怕穿坏了。 她从未穿过如此好看的衣裙。 小姑娘爱美,云琅也不列外。 屋子里没人,她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裙摆随风飘动,摇曳生辉。 好似枝头绽放的石榴花。 一圈,两圈,三圈。 她高兴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笑靥如花。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云琅险些认不出来了。 突然,她停下。 衣服好看,但不适合她。 她不配。 云琅搓了搓冰冷的手,轻轻把衣摆衣袖弄平整,生怕弄皱了。 “大人,我换好了。” 云琅出来看见薛奕已经在院子里了,低头走到他身旁。 不知是否是错觉,云琅看见男子在她出来那刻怔了一瞬,眼底滑过一抹亮光。 但随后,他瞥过头去,声音有些冷,“换个衣服磨磨蹭蹭。” 还带着一丝烦躁。 “走了。”薛奕长袖一挥,背手走在前面。 云琅提着长裙追了上去。 一抹红色在院中尤为惊艳。 将军府距离薛府不远,两人走路过去的。 两人刚进薛府便看见站在廊下的薛晟。 “二弟来了啊。”薛晟笑着跟薛奕打了个照面。 薛奕低首回他。 薛晟微眯着眼,视线在云琅身上来回打量。 危险,带着侵略性。 云琅按下心中的惶恐,下意识往薛奕身后缩了缩。 寒暄几句,薛奕去了内院向母亲问安。 薛奕余光看向后面的人,语气慵懒,“害怕就寸步不离跟在我身后,届时被人拐走我可不管啊。” 云琅心里一暖,“嗯,我会小心的。” 屋内。 宋念兰衣着华丽,见儿子回来,喜笑颜开,忙招呼着落座。 自上次宋念兰私自安排薛奕和柳家小姐见面,薛奕不喜母亲这做法,负气没再回过薛府。 母子两个就此生了嫌疑。 宋念兰念儿子念的紧,此时松了口,“你不想娶妻,娘不安排便是。” 薛奕:“谢谢娘体谅。” 母子和好,宋念兰高兴,目光一扫,发现儿子身后立了个红裙女子。 面生。 亭亭玉立,模样标致。 许是姑娘好看,宋念兰对她颇有好感,有几分亲切。 薛奕知母亲是在看云琅,介绍道:“这是府上的管家。” 云琅福身,喊了她一声。 宋念兰笑了笑,低头捂住暖手炉。 夜幕降临,小厮来传开席,母子两人这才止了聊天。 路过长廊,春芹在远处冲云琅招手。 云琅跟在薛奕身后,淡淡回她一笑。 宋念兰走在最前面,与薛奕隔了十来步。 云琅在薛奕身侧低语,带着几分请求,“大人,待会儿开席后我能离开吗?” 薛奕轻挑眉梢,“去哪?” “之前在薛府春芹多次照顾我,方才她瞧见我回来了。我想同她说说话。”云琅不确定薛奕会不会放她走,试探性问道。 薛家一家吃团圆饭,不喜欢太多奴仆在旁伺候,她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得空和春芹叙旧。 薛奕沉默良久,松了口,嘱托道:“别聊太久。” 云琅眼里含笑,“谢大人体恤。” === 除了刚搬来阆都那次,今日是薛家第二次一家人和和乐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佳酿珍馐,满桌都是。 薛庸泽举杯,先说了对来年的祝词,而后又牵线让薛晟和薛奕两兄弟握手言和。 他这两个儿子吵吵闹闹,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家和万事兴,梗在心里的怨气总不能带到明年去。 好在两人卖了老爷子一个面子,没再继续僵下去。 饭桌上,东扯西聊,气氛还算融洽。 忽然,一丫鬟在薛晟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薛晟便有事先行退席。 薛奕握住酒杯,眼尾轻卷,眯眼看着薛晟远去的背影。 那丫鬟正欲离去,薛奕听见丁妙姝掩唇,喊了一声“春芹”。 声音极小,淹没在席间。 若非薛奕耳力好,怕也是听不见。 春芹? 和她叙旧的 分卷阅读32 那丫鬟? “砰”的一声,酒杯猛地放在桌上,温热的酒水溅在薛奕手背。 眉眼寒意四起。 “爹、娘、大嫂,府上有事,先走了。” 薛奕拿过椅背上的大髦快步出去。 “饭还没吃完呢。”宋念兰看着儿子匆匆离开,那背影出来了堂厅,很快淹没在夜色中,“真是,这一个二个想好好吃顿饭都难。” 她抱怨着。 === 薛府,后院。 薛奕直接去了薛晟住的院落。 有四间屋子亮着烛火,一间主厅,一间是旁边的正房,还有两间屋子薛奕不清楚。 随手抓了一小厮,薛奕指着其中一间屋子,“那间房,是什么?” 那小厮被他来势汹汹的气势吓住了,结巴道:“厢……厢房。” 砰—— 一脚踢开房门,薛奕眼睛红了。 云琅被按软榻上,面色潮红,眼里含着水光,神态迷.离。 手脚并用,她不住地踢欺身上来按住她的男子,可力道远不及男子。 她占了下风。 红裙上的丝绦扔在地上,被薛晟踩着。 风雨中的娇花饱受摧残,花瓣一瓣一瓣凋落。 薛晟被那声巨大的踢门声惊了,回头便见薛奕赤红着眼朝他走来。 冷眸如刀,薛晟被剐得一个激灵,还没有任何动作,薛奕伸手拎他起来。 “动她?老子同意了?” 薛奕用尽全力将人抵在墙上。 薛晟背脊被撞得痛不堪言,脸上狰狞难看,紧接着,肚子被揍了一拳,打得他闷声喊疼。 “念你是兄长,我一再忍让。但今日,是你自找的!”薛奕冷声,不在顾及骨肉亲情。 “大人,救我!救我!” 女子凄婉的呼救声传到薛奕耳中,他要挥拳相对的手倏地悬在空中。 回身,薛奕蹲在榻边。 解下大髦,搭在她颤抖的身上。 薛奕抱着她踏出厢房。 月色朦胧,夜霜清冷。 大髦遮掩下露出一截红裙。 薛奕一身肃杀之气,抱着那一抹红色踏出薛府。 第16章 滋味 夜里降了一层霜,寒气袭来。 薛奕怀里的身子却滚烫如火。 衣袖滑落,一双玉臂伸出大髦挂上薛奕脖子,如雪的肌肤泛起粉红,连着玉颈染到面颊。 女子面色发红,眸子氤着水光。 宛若熟透的桃子。 “大人,热。” 横着声音软糯,尾音上扬染了几分情.欲。 云琅仿佛被酷暑中炙烤,她仰头,想去寻一丝冰凉缓解。 如火的唇瓣触到他喉间。 瞳仁一缩,薛奕脚步一凝,抱住她的手臂不由用力。 要命了! “狗东西,他娘的给下了多少东西!” 薛奕一声低骂,偏头。 红唇落了空。 他腾出一手将大髦往上扯了扯,盖住她眼睛。 “忍着,不准再乱动!”薛奕咬着牙隐忍,一字一顿说道。 张灯结彩的长街上,薛奕抱着怀里的人脚步虚度,走得飞快。 眉间阴寒,眼眸似火,周身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沉气压。 女子唇角溢出嘤咛,一手揽着他脖子,一手缩回大髦。 指尖拨开他衣襟,触及坚实的胸膛。 辗转流连。 薛奕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晚上又喝了点酒,哪受得这般撩拨。 以前在军营中,有几位想讨好他的下属往他营帐中送人。 那些个女子衣衫单薄,涂脂抹粉,身子跟水蛇一样扭来扭去,他见了就觉恶心。 二话不说把人赶了了出去。 而今怀里的人并未花枝招展,也没在他面前扭动腰肢,展露身姿。 偏他心乱,心痒,心潮澎湃。 滚烫的手指从他胸膛,渐渐攀上。 指腹抵着他喉结。 指尖轻挠。 要命了简直! 托着她身子,薛奕气息变快,低声闷哼。 将军府安排了下人除夕守岁,府中小厮还以为今晚薛奕会在薛府留宿,没想到他早早就回来了。 小厮见他怀里好像抱了个美人,大吃一惊。 虽大髦掩了美人容颜,但小厮凭挂在薛奕身上那纤细的手臂,猜到定是个倾国姿色。 “大人……”小厮迎了过去。 “滚!” 薛奕额角淌着细汗,大步流星往内院走去。 脚下生风,衣摆飘扬。 府上所有人皆不敢在上前。 * “大人,求你。” 云琅咬破嘴唇,亮晶 分卷阅读33 晶的唇瓣染上血珠。 理智逐渐坍塌。 身体最原始的情愫绽露无疑。 她细软无力哀求着。 本是打算先将人送回屋子再去找大夫的薛奕停了步子。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薛奕嗓音沙哑,已经到了极致。 视线挪下,掩藏在臂弯下的小脸满是红霞。 无声的回应。 许是方才薛奕动了动,一股寒气冲散臂弯处的热气,云琅微微仰头,去寻那一丝凉意。 玉颈白皙纤细,几点粉红惹人注目。 啧。 哪是小白兔,分明就是成了精的小狐狸。 脚尖一旋,薛奕转道回了寝屋。 === “哐当”一声,房门被合上。 薛奕将人抵在门后。 “云琅,看清楚,我是谁!” 粗粝的手掌扳过她下巴,薛奕迫使她看着自己。 已经迷离不清的杏仁中只能是他的模样。 云琅又痛又难受,回他的仅是一声低婉的嘤咛。 “不说?那爷走了。” 薛奕笑着松手,话音刚落她纤细的手指握住他手腕。 “嗯?”薛奕低沉着嗓音,挑眉。 感受到他似要扔下她不管,云琅慌了,“是大人!” 薛奕目光缱绻,停在她咬破的红唇上。 唇凑到她嘴边,迟迟没有动作。 “名字。”他道。 “薛、薛奕。”云琅难受地仰头。 脸颊粘了湿发,水光染眸,妩媚妖娆。 听到她唤了他名字,薛奕满意地笑了笑,不再继续刁难。 嘤咛,吞回肚子里。 云琅迷迷糊糊,赤脚踩在男子脚背上。 红裙落地。 纤细白皙的脚踝绑了一根红绳,掩藏在红裙下。 狂风骤雨,若非意尽,终难将歇。 不知不觉,那绑着红绳的右脚,踩到了薛奕肩头。 新年伊始,爆竹声声不歇。 === 清晨。 云琅是被爆竹声吵醒的。 一睁眼,便见薛奕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云琅醒了神,被吓醒的。 昨夜,她随薛奕回了薛府,春芹找她叙旧,她去了。 屋子里,春芹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拉着她问起了近日状况。 她喝了茶水,很快便感觉身子燥热难受。 春芹走了,进屋的人换成了薛晟。 他轻薄她,解了她丝绦。 明明很厌恶薛晟,可身体凭空生出一股难以控制的情愫。 幸好,薛奕救了她,抱她出了龙潭虎穴。 回想昨晚在这屋子的点滴,云琅羞臊,难以启齿。 她怎么能…… 怎么能轻薄大人呢。 见薛奕还没醒,云琅忍着酸痛的身子掀开被子一角准备逃走。 她屏气,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可刚有了动作,手腕被人攥住了。 “去哪?” 薛奕睁眼望着她,嗓音不似往日的生冷,带着几分未睡醒的沉闷。 “我、我,我出去干活。” 被逮个正着,云琅惊慌失措,指尖捻着被子一角,支支吾吾回他。 “再睡了一会儿。” 薛奕睡意朦胧,从被子里伸手,将她脑袋往回按了按,重新塞回被窝。 睡? 云琅哪有心思睡觉。 心砰砰砰,快跳到了嗓子眼。 昨晚发生了那事,他怎么还能这般坦然! “往里靠,冷。” 头顶传来慵懒的声音。 云琅仰头,只见薛奕闭着眼睛,呼吸绵长。 话说出去好一会儿了,方才因云琅欲起床扯出的间隙还空着。 薛奕不由蹙了眉头。 他右臂本就揽着她细腰,此时轻轻一拢。 被衿中的空隙骤然填满。 雪脯抵着他胸膛。 云琅面红耳赤,被窝里的小手无从安放,忽得不小心碰到一处,只听男子闷哼一声,吓得她忙收了回来。 薛奕神色缓了缓,下颌抵在她头上,鼻尖一嗅。 满是女儿家的香甜。 啧。 到底是水做的,还是糖做的? 就在薛奕闭眼思考这个问题时,身下的人有了意见。 “大人,我想起来。”云琅枕在他胸膛,声音软糯细小。 “可我不想。”薛奕闭眼,唇角上扬,“昨夜我没睡,困。” “我不也没睡。”云琅指尖扣着被子反驳,声音细若蚊蝇。 言外之意—— 你困干我何事?我想起来。 薛奕没了下文,按在她 分卷阅读34 细腰上的手掌紧了紧。 呼吸绵长。 第17章 近在咫尺的人呼吸浅浅,炙热…… 近在咫尺的人呼吸浅浅,炙热的大掌扣在她腰间,云琅睡意全无,慌乱不安。 薛奕贵为将军,日后要娶的夫人定是阆都名媛的。 有教养,端庄贤淑。 绝非她这种没见识的乡下姑娘。 “日后你要是跑去当他人小妾,亦或是外室,我腿给你打断!休想再回家里!” 那时,云琅还小,跟同村的小伙伴过家家,因为猜拳输了,便没有当成正妻。 霜华路过发现几个小孩玩的花样,脸黑了一片。 二话不说,她拉云琅回家。 随手拿一长竹签打女儿的手心,怒气冲冲教训她。 如今云琅猛得想起母亲说过话,脸色煞白。 她跟薛奕……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会被母亲打死的。 荒唐,太荒唐了!竟闹出这事!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薛奕醒了。 “大人,昨夜是我的错,您就当没发生过,别同我计较了。” 云琅在他睁眼的那刻便将心中话说出,毫不含糊。 薛奕面色凝重,心里划过一丝不爽,舌.尖狠狠抵住后牙。 垂眸瞪她。 云琅头皮发麻,害怕极了,那目光仿佛是要把她抽筋扒皮。 心尖颤抖。 “大人放心,昨夜之事我绝不外提,烂在肚子里。”她回避他目光,补充道。 呵。 翻脸不认人。 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薛奕脸登时黑了。 手臂从她腰间抽出,薛奕被子一掀,起身下床。 寸缕不挂,吓得云琅忙扯将头缩回被窝。 被子中一片漆黑,暖暖的,还残留两人的气息,让人脸红。 “起来,穿衣。” 云琅指尖捻在被子一角,闻声从被子里谨慎抬头。 薛奕身上随意罩了件素白中衣,面色阴沉,他立在床边,手中拿的是她昨夜的衣裙。 “谢大人。” 云琅脸颊绯红,捂住胸前的被子,另一只手伸出去拿衣服。 藕白玉壁上零星布着吻.痕。 纤细手腕隐约显现淡淡的勒痕,是昨夜他扣的。 被他看着,还怎么穿衣服,云琅羞涩道:“大人,你能不能转过去。” 薛奕抵着后槽牙,“你倒是学会命令人了。” 弯腰,从地上捡起外衫,薛奕去了屏风后面。 好好的漂亮衣裙。 被撕坏了。 云琅烦躁地挠头,她和薛奕怎成了这样的关系。 弯腰穿鞋子,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下。 起身那刻,腿脚酸软,她险些没站稳。 手扶住床架缓了缓,这时薛奕已经穿戴整齐,正朝她走来。 他昂首,眉宇间藏着不悦。 “大人,我走了。”云琅“唰”地直起身子,顾不得腿间的酸软,提着裙子着急忙慌就往外走,却不忘道出新年祝福,“大人,新岁安康。” 回身,薛奕眯起眼睛,眸子狭长。 裙摆飘逸,那抹红色消失在拐角处。 心碎? 安康个屁。 不过就是个丫鬟,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偏有人不识。 堂堂将军,想要什么还得依她心思? 可笑。 吃亏的又不是他,她爱怎样就怎样,爷还不伺候了。 昨夜荒唐,权当没发生。 地上落了一个东西,薛奕走进一看,原来是个红色附身符。 想必是昨夜从她衣服里掉落的。 === 一路上,云琅生怕被府上的人看见。 低头迅速回房,心惊胆战,跟做贼似的。 “云琅,你大早上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云琅刚要进屋,便见桃红从她屋子出来。 桃红前一句话还没得到回应,她眼尖,发现有一丝不对劲,“头发乱糟糟的,昨晚没回房?脸怎么这么白?” 云琅手指攥着衣角,掩住紧张和不安,随口一诌,捂住小腹,道:“我昨晚吃坏肚子,今早肚子疼,着急忙慌便只披了件衣服。” “唉,难怪找你你不在。” 昨天是除夕夜,桃红知道云琅跟着薛奕回了薛家,今日见她依旧穿了那身红裙也见怪不怪。 云琅问道:“找我可有事情?” 桃红道:“今儿不是新年伊始么,你是第一次在将军府过年,今早厨房煮了汤圆,怕你不知道就过来找你一起去。” 云琅笑了笑,“你先过去,我换身衣服就来。” 云琅抬脚欲走,只听桃红唤了声 分卷阅读35 “大人”。 指尖用力抓住衣摆,云琅背脊一凝,整个人僵住了。 “这穿红裙的谁啊。” 十步开外,薛奕看着云琅背影,语气漫不经心。 桃红云里雾里,昨日云琅是跟着薛奕出去的,他还认不出云琅这身衣裳? 云琅不懂他何意,脚尖一旋,硬着头皮转过身去。 “哦,云琅啊。”望着那抹溜走的背影,薛奕勾唇,怅然道,也不知是在回桃红的话,还是在跟云琅说。 “行了,你去忙吧,我找云琅有事要谈。”薛奕仍下一句话就走了。 云琅前脚进去,后脚就把门关上了,薛奕被生生关在了门外。 他蹙眉,本想用手推开那扇房门,如今改变了主意,一脚下去,踢开紧闭的房门。 云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手上提着的水壶不由一歪,水洒了一桌。 她想喝水冷静冷静,当看道薛奕追到门口时,不仅冷静不下来,心里还犯怵。 慌忙把水壶放下,云琅低头避开薛奕目光,转身去寻帕子擦桌子,刚迈出一步便听见了关门声。 身子僵住,脚步不听使唤停了下来。 “刚才不是挺能耐的?一溜烟就跑了。”薛奕走后云琅身后,不悦道。 “我、我,”云琅回身,眼睛盯着裙摆,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是怕被桃红看出端疑,跑快了些。” “常言道,言多必失。”她硬着头皮扯谎。 薛奕自然是不相信她的,扯了扯嘴角,明显是对她这话持保留态度。 “我捡了个东西。”薛奕说着,背在后背的手伸出来,摊开手心,只见一枚平安符在他掌心。 云琅摸摸身上,发现自己贴身携带平安符不见了,定是昨晚脱衣服时掉落,今晨慌慌张张离开屋子又忘了捡起来。 “谢谢大人。”云琅伸手去拿,谁知薛奕手一抬举到头顶,她落了个空。 云琅轻轻一跳,薛奕举着的手总是比她高一截。云琅几分幽怨看着他。 红裙上染了水渍,她感觉到凉意,脸霎时红了,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低头一动不敢动。 薛奕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挪了挪,他轻挑眉稍,平安符的一根绳子被他捻着,便直垂下,“不跑了?” 被当面戳穿,云琅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道:“不跑了。” “请大人还给我,这平安符是干娘送的,很久了,不值钱的,大人留着也没用。” 薛奕看了看那平安符,的确很久了,云琅趁他不注意,够手去拿,眼看就要到手,薛奕发现了她心思,另一手握住她手腕,将她身子往怀里带了带。 “慌甚,又没说不给你。”薛奕恣意道。 目光不慎瞥到女子如雪般白皙的脖颈上,一抹红印掩藏在乌黑碎发间。 惹眼。 薛奕眼睛眯了眯,莫名由的燥热。 “给你。”薛奕喉结滚来滚,退后一步,把平安符还给她,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薛奕明明是想过来逗她玩,结果谁曾想见到后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昨夜的画面。 这屋子,不能再待下去了。 第18章 桃酥 正月初一,总归是要回去的。 吃罢早饭,薛奕回了一趟薛府。 堂厅。 薛晟正在和薛庸泽聊天,两人貌似是在谈论蚕丝生意。 见薛奕来了,薛晟止了谈话。他嘴角破了皮,伤口还没还,是昨晚被薛奕打的。 丁妙姝立在丈夫身侧,看薛奕的目光变得不大和善,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昨夜动手打了薛晟。 “给你兄长道歉!”薛奕刚踏进堂厅,话都还未说上一句,薛庸泽便板着一张脸对他说道,言语里藏不住的怒气。 今早薛庸泽见薛晟脸上青肿不一,仔细询问下才知道是薛奕动手打人。薛晟本就跟他弟弟薛奕不对付,此时他在弱势一方,他爹势必会对他心生怜悯,故而薛晟把自己说得有多惨就有多惨,完完全全让薛庸泽将怒气全迁到了薛奕身上。 “道歉?”薛奕轻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件天大的笑话一样,“该道歉的怕不是我吧。” 在薛家待了二十年,薛晟这惯用的伎俩薛奕再熟悉不过。 大过年的,薛奕不想跟家里人发生争执,一再压下心中的火气。 话音刚落,薛奕对上薛晟目光,后者眼神闪躲,看样子是心虚了,连跟他对视一番也不敢。 “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薛晟总是能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出现在至亲面前,明明他是从中挑拨的人,到最后别人替他出了心中的恶气,他又扭头过来当和事佬,“新年伊始,和和气气才好。” 显然,薛庸泽很吃薛晟这一套。 薛庸泽瞪了薛奕一眼,狠道:“看看你兄长!” 扯了扯嘴角,薛奕直接越过薛晟 分卷阅读36 ,径直去了宋念兰身边。 这大抵就是薛奕不大愿意回薛府的原因,兄弟两人不合,父子冷漠。 一家人吃了午饭,薛奕回了将军府。 街上,他遇见了殿帅裴闻策。 男子一身华服,剑眉星目,许是常年征战,眉宇间皆是一股让人生畏的肃杀气焰。 殿帅府和薛奕住处在一个方向,是以两人同路而归。 裴闻策道:“话说令尊一家搬来阆都已经三个月了吧。” 薛奕几月前请他帮忙看了三处宅子,最后才敲定了如今薛府所住这处府邸。 薛奕回道:“刚来时诸多不适,如今好多了。” 他低头,瞧见裴闻策手上提的一包东西,四四方方包着,约莫是糕点之类的食物。 “师父怎亲自出来买东西了。”薛奕随口感叹一句。 买东西,交给府上下人便是,何须亲自跑一趟。 裴闻策笑道,脸上藏着爱意,“婉婉嘴馋,想吃一品轩的桃酥,我嫌旁人买得慢,便自己跑一趟。” 裴闻策口中的婉婉,正是他的发妻苏婉婉。 别看裴闻策平常板着张脸,冷漠寡言,一提到妻子,眼里藏不住的爱意。 薛奕打趣道:“师父和师娘素来恩爱,这新年头一天师父就这般,对我这个孤家寡人不好。” “很不好。”薛奕啧嘴,摇头,特意强调一遍。 裴闻策爽朗一笑,拍拍薛奕肩膀,“找一个,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玩笑过后,裴闻策道:“去府上吃晚顿饭?婉婉前两日还跟我念叨,让我改日叫你回王府吃饭。” 薛奕婉拒,“劳师母挂念,今日就不去了,府上还要事情未处理。” 裴闻策道:“行,本王也不勉强。” 谈及和裴闻策的交情,薛奕能说上一天一夜。 当时南疆有敌寇入侵,他跟着洪河的一支军队出征,而后拜入裴闻策帐下。 半年后,一个小兵,渐渐有了名字。 后来,有敌寇夜袭营帐,薛奕从箭下救了裴闻策。 他胸膛上的疤就是这样来的。 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将,况且还是两军交战此等紧要关头,利箭飞来那刻,薛奕并未想太多,直扑了过去,用自己身子,挡了。 此后,裴闻策注意到了这个为他挡箭的小伙子。 发现此人一腔热血,体能还算凑活,在行军策略上差些火候,若是能摸到门道,将来定成大事。 认识久了,裴闻策在薛奕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少的模样。 恣意狂傲,意气风发,绝不服输。 对薛奕,他倾囊相授。 而裴闻策于薛奕而言,是上司,亦是恩师。 他也是争气,率军直入巢穴,亲手斩了敌寇将领的头颅。 手起刀落,鲜血喷溅。 红色的战袍,颜色越发深了。 黄沙漫天,身后一片混乱,他脸颊沾了血迹,举着头颅,眼底一片戾气。 英姿飒爽,震慑人心。 * 余光落到裴闻策手中,薛奕盯那包糕点。 “来阆都,一定要尝尝一品轩的桃酥,香酥脆,唇齿留香。” 忽地想起云琅曾今在他面前喋喋不休,说着关于阆都的一点一滴。 “不行,这桃酥婉婉要吃,你少打主意。要吃?自己去买。”裴闻策察觉到身侧人的紧盯的目光,将手提的糕点挪到另一侧去。 换做是往常,裴闻策二话不说,定是会分些给薛奕。 但现在不同了,这是给苏婉婉买的。 就算是皇帝来了,这桃酥也只能给留给他的婉婉。 裴闻策补充道:“东街雨花巷十一号,一品轩糕点铺。” 啧。 果然,女人最麻烦了。 看看平日里叱咤风云的裴闻策,一旦碰到关于发妻苏婉婉的事情。 啧啧。 他乖得跟只温顺的小兔子一样。 当然,这话也就在心里说说,薛奕可不傻,当着裴闻策的面指出来。 薛奕:“嗯,我买些回去尝尝。” 和裴闻策道别后,薛奕转道去了东街。 一品轩生意后红火,又正逢新年,顾客比往常要多。 大排长队。 薛奕将最后一份桃酥包下。 心里踏实了,提着糕点回了将军府。 “诶,大人你去一品轩了?!”李四眼尖,一下认出是一品轩的糕点,“大人,那的桃酥很好卖的,有时去晚了还就没有了。” 薛奕回应,还不忘评价,“是吗?今天一去就有,也就那样。” “新年伊始,拿下去给分了。” 李四眼前一亮,伸手去接桃酥,薛奕手一收,李四落了个空。 薛奕愁眉苦脸,又道:“可是就一包桃酥,府上仆人多,怎么分了。” 分卷阅读37 沉思片刻,薛奕道:“哦,那就多劳多得吧。” 李四接过桃酥,随口附和道:“说到辛苦,云管家当属第一,这不吃完饭去了库房一趟,现在又在账房忙活了。” 薛奕手指还没松开绳子,闻言,指尖一紧。 桃酥又回了薛奕手中。 “你去厨房看看晚膳。”薛奕抬脚走了,脸色不好。 李四:??? 没了?桃酥。 薛奕提着桃酥直奔账房,只见女子在桌案边坐下,低头翻阅账本,似乎是遇到了难题,眉心微微皱起。 “有谁大过年的就开始皱眉。”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尤为响亮,薛奕背手走到桌案前面,不悦道:“刚放你几日假就来看账,闲不下来?” 云琅正在想事情,冷不丁听见薛奕的声音,将思绪拉了回来,发现一滴墨水从毛笔上滴落。 幸好没把账簿弄脏。 “有处地方之前看漏了。”云琅起身回他话,眼神闪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反观后者,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一点也没被影响。 “别看了。”薛奕合上账簿,从身后拿出桃酥。 云琅看着压在账簿上的一包东西,云里雾里,他扔在桌上就不说话了。 “大人,这是?” 薛奕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恰好路过雨花巷,顺路买了一品轩的桃酥。” 见女子在原处一动不动,似乎还带着谨慎的目光,薛奕抬手轻轻敲了敲她额头,“愣着作甚,桃酥趁热吃,酥脆。” 云琅走过去,小心翼翼打开纸皮包装,拿了最面上一块。 入口即化,酥脆掉渣,甜而不腻,糖加得恰到好处。 果然跟她母亲说的一样。 好吃! 抬头,云琅发现薛奕正盯着她看,目光不似平常那样冷冽,藏着几分温柔。 云琅停了咬桃酥的动作,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被桌案挡了去路。 退了退不得,进也进不了。 此时,薛奕朝她伸手,云琅吓了一跳,及时握住了男子手腕。 “多大的人了,吃个桃酥满嘴都是。”薛奕一直横挡在云琅身侧,将她的去路堵得死死。 云琅赤红着脸,手掌抵在薛奕胸膛,“大人,我去库房看看。” 低头,从男子臂弯下钻过,一路小跑出了屋子。 心尖小鹿乱撞。 云琅抬手,胡乱抹掉嘴角沾的桃酥碎。 * 屋里。 薛奕敛回视线。 溜得挺快。 舔舔嘴唇,垂眸,拿过一块桃酥。 啧。 酥得掉渣。 余光瞥到桌上。 清单上的几处字墨迹未干。 秀外慧中? 云琅的身世,他知道几分。 寒门人家,钱财能维持生计已是很好,哪还有富余的钱财供人念书识字。 她母亲能识那么多字? == “云琅,你脸怎红了?” 云琅小跑出来,在走廊遇到迎面而来的柳绿。 下意识摸摸面颊,云琅生怕被看出端疑,“屋子里闷,憋红的。” 柳绿疑惑,“真的?” 云琅点头,她自小不善撒谎,扯了个蹩脚的理由,自己都不相信。 “去库房清点了。” 她扔下一句,绕过柳绿匆匆离去。 第19章 薛奕:这口吻,是岳子秋所说…… 新年初始,短短三日将,军府就收到十来个新年贺礼。 李四找到云琅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折腊梅。 李四手上塞满了贺礼,单手提了三个,怀里叠了两个,摇摇欲坠。 见到云琅如如见救星一般,“云管家快,帮我拿一下。” 云琅举着花枝,从李四怀里提下两个,问道:“放大人屋中,还是放库房?” “我刚从大人屋中拿出来,”李四空出左手来,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又接过右手挂着的礼盒,“大人让把这些吃的都分了。” “云管家,你刚来将军府不知道,大人不喜欢吃这些,偏偏每年都户籍会有人送糕点啊、特产啊,闲置着也浪费,是以大人都会吩咐下去让我们下人每人分些尝尝味道。”李四解释道。 原来如此,云琅明了,“我待会儿让他们过来领。” 别看两人现在提了满手,但分下去后便只有一点,还不够塞牙缝。 一进屋,李四把东西放桌上,甩了甩手肘,道:“云管家,你看看喜欢吃那个,先把你喜欢吃的拿起来。” 云琅:??? 李四见她疑惑,解释道:“以前周管家在时,都是把他喜欢吃的选起来,之后再让我们分的。” 云琅从未想过借自己管家 分卷阅读38 之权,便宜行事。 她不悦道:“大人既然让我们分,便老老实实按照大人的吩咐,贪图小利的事情莫要多做。” 看着堆满一桌子东西,云琅想了想,又道:“新年初始,府上也没什么事情做,先把这些东西搬到隔壁空屋,再把大家都叫过来,耽误小半个时辰应该不碍事的。” “人多吃东西热闹,歇一歇再去干活,挺好的。” 李四不情愿,“可是这些东西……云管家,你还是挑几个吧。” “你既唤我一声管家,便因知道一切听我的。” 云琅已经提了东西,准备往外走去,李四叹了一口气,只好也跟了出去。 他提东西来时,薛奕千叮万嘱,让他务必要云琅先挑,他又不敢拿薛奕的话来压她。 薛奕不准他透露半个字。 李四一个头两个大。 === “云管家,咱们躲在屋里不干活,我总感觉等下大人会过来,然后逮了一屋子人。” 大家围坐在一起,一小厮老实,坐立不安道。 李四摇头,不见得。 这些吃的还是大人让他送来的。 柳绿抓了几颗枣,手肘搭在云琅肩上,道:“有云管家在,你怕什么,又没说今日一天都不干活。” 桃红扯扯她衣袖,不悦道:“你少说两句。” 柳绿那话让云琅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她这人嘴巴就是这样,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随性惯了。 云琅心里梗着,又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在人前起争执,便随它去了。 万事和为贵。 “大人人很好的,这些都是大人让分的,你们以后别在背后议论大人的不是了。”云琅岔开柳绿的话,有几分帮薛奕说话的意味。 薛奕脾气差,整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焰,云琅不止一次听见府上的下人说他可怕难伺候。 李四附和道:“对对对,你们想啊,大人常年不在亲人身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脾气自然变得孤僻,但是心肠是好的,这叫什么着……” 李四一下想不起来哪个词来形容,只听云琅开口。 “铁汉柔情?” 李四恍然大悟,点头道:“对,就这个意思。” 众人吃着东西,嘴里聊着趣事,这才有几分过年的热闹的气氛。 一片和乐下,云琅却是另一番心境。 她竟有几分心疼薛奕。 正出神,屋里吵了起来。 柳绿跟桃红吵了起来。 “云琅如今已成将军府的管家,想当初周鸿当管家时是何等威风,整个将军府除了薛奕,便是周鸿说了算。云琅跟咱们同寝一月多,她也知道咱们那一屋子的活有多杂,我让她给咱们重新分配活是在帮她减轻负担。”柳绿放下掌心的瓜子,冲桃红吼道:“你在哪里当什么好人,云琅都还没说话呢,你就在哪里替她否决了。” 当着一屋子的人面,桃红不甘示弱,回了过去,“这么些年干同样的活,周鸿在时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换了性格软的云琅,你又敢说话了?” 柳绿赤红着脸,想去揪桃红衣领,被她躲了过去,怒上心头,道:“大人就吃这软性子,你又如何?” 扭头,绿柳看见云琅一脸懵懂的模样,火气更大了,方才她跟桃红在争执那么久,云琅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说话不发表意见,似乎就是在个看戏的人,在看她和桃红究竟谁吵得过谁。 柳绿不爽,瞪着眼睛看云琅,怒火中烧,“你除了装装柔弱博取大人的同情,勾引大人,你还会干什么!” 话音刚落,云琅察觉屋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她身上,那眼神,仿佛是知道了她同薛奕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样。 云琅觉得绿柳说话难听,可她又骂不出口还嘴。 “肮脏的人,才会看什么都是肮脏的事情。”云琅道。 柳绿嘲笑道:“云琅,你装什么清高,除夕那晚不就是大人……” 云琅瞳仁一缩,紧张地打断她话,“除夕我跟大人回了趟薛家,仅此而已!” “骗子!”柳绿道:“我跟大家说……” “吵什么吵什么!乌烟瘴气!” 薛奕的声音从门口从传来,屋子里的人脸都吓白了。 只见薛奕一脚踏进屋子,眉宇锋利,脸黑了一半 阴寒生怒的目光扫一圈,众人头皮发麻,噤若寒蝉。 他声色俱厉,“我看就是一天天吃饱了闲的!” 从屋中出来,他发现一个下人都没有,在空荡荡的府里转了一圈,只听见这间屋子有争吵声,还隐约听到了“云琅”两字。 屋中的争吵,他一字不漏全听了进去。 除夕夜,柳绿看见了。 看见了,若不是今日气急了,她恐怕是不会说出来。 “你,”薛奕眸色森冷,抬手一晃,指尖指着一言不发的柳绿,冷声道:“不是 分卷阅读39 挺能说的?怎的,成哑巴了?” 柳绿埋头不语,双手扣着,背脊一凝,大气也不敢喘。 轻哼一声,薛奕唇角勾起,侧身靠在门上。 “我记得之前说过,云琅是将军府的管家,以后谁要是不服,谁就是下一个周鸿。” 声音冷且平,让人听了生畏。 柳绿想着自己进府的时间比云琅长,不甘心就这样被她压着,为自己辩解道:“大人,她什么也不懂……” 薛奕扫她一眼,打断道:“你又懂多少?” “你会写字吗?会做账吗?” “将军府不养闲人,也不养嘴碎的人,去账房领这几天的月钱,收拾收拾赶紧走!”薛奕不耐烦道。 “其余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云琅留下。” 薛奕脸阴沉得可怕,众人人如临大赦,鱼贯而出。 一瞬间,屋子里只剩两人。 云琅在桌边站着,背打得笔直,手指紧张地抠着桌沿。 感觉到寒气逼人的压迫感,她埋头不语,脚跟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薛奕往前走几步,拧眉,不悦道:“柳绿嘴碎,骂你不知道还口?” 云琅声音细小,“我还了。” “不痛不痒,”薛奕啧了一声,语气有几分重,“你那软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说着说着,薛奕气不打一出来,“柿子专挑软的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你这软糯性子,活该被欺负。” 云琅头埋得更低了。 薛奕说的没错,她就是性子太软。 别人诋骂她,她也想讨回去,可是她又不敢,不知道该怎样还回去。 那些插科打诨的话她说不出口,便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松了松衣襟,薛奕恨铁不成钢,咬牙道:“经过周鸿那事,一点长进都没有,笨死你算了。” 一声啜泣传来。 轻轻的。 “……” 薛奕烦躁,“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子。” 云琅抬头,两滴清流顺着眼角流下。 她哽咽道:“大人,你也赶我走吧,这样就不会惹你生气了。” 杏眸染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一如除夕夜她哭着求他的模样。 操。 薛奕心底暗骂,烦躁地踢翻一旁的凳子。 他见不得她哭。 他摸了摸身上,发现没有带帕子。 余光落到桌面,不知是谁的手帕忘拿走了。 “不准再哭!止住,立刻!”薛奕递手帕过去。 云琅反而哭得更厉害,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 她拍下手帕,哽咽道:“大人,这帕子擦过桌子,全是灰。” 云琅宁愿用手擦,也不想用那脏帕子。 手肘擦着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仿佛是被袖子全吸了出来。 “我刚接手将军府,还没摸到头绪,大人整日又忙,我也不敢去打扰你。” “我知道我笨,可我在改,大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否认我。” “总是被骂笨,会真的变笨的。” 云琅抽抽嗒嗒,哭哭啼啼,一句话断断续续。 递过帕子的手僵在半空,薛奕愣住了。 ? 这口吻,是岳子秋所说的撒娇委屈? 第20章 薛奕勾唇,凑到她耳畔,低声…… 云琅哭得快,眼泪止得也快。 湿濡的睫毛黏在眼眶上,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一样。 手掌抹干两汪清泪,她哽咽着重复道:“大人,你不要骂我了,人是被骂笨的。” 她自认为不是蠢人,可每次薛奕动不动就骂她笨,骂久了她总有种自己什么事情也做不好的感觉。 废物一个。 薛奕双手垂下,喉结滚了滚,无奈道:“……那以后机灵些。” 薛奕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指点道:“爷既让你管家,便放手去做,畏畏缩缩的,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 云琅如沐春风,受教了。 衣袍一撩,薛奕坐下。 指尖点点桌面,随后在一众吃的中拿起一颗冬枣。 “把众人聚在一起吃东西,你的主意?” 云琅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不是大人让分的么?一起吃多好,每样都能尝尝。” “你倒是聪明。别以为把我搬出来就不罚你了,”薛奕将那一碟青枣推到云琅面前,“去洗洗,洗好端我屋来。” 云琅端枣出去了,本以为这事到此结束,没想到待薛奕又嫌青枣太甜,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非让她当着他面把那一碟枣吃完。 仿佛是在故意惩罚她一样。 云琅心里犯嘀咕,“洗好了又不吃,不吃放着也行,青枣又不会坏。” 她不大喜 分卷阅读40 欢吃枣,吃多了胃不舒服。 “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薛奕在一旁喝茶,瞧她一眼。 云琅没说话,闷头吃枣。 她觉得这次过后,她大抵是不会再吃枣了。 女子耷拉着脑袋,薛奕又被她这副吃亏不言的软弱模样给气着了。 他语气不佳,“不想吃也不知道拒绝,笨……”话到嘴边薛奕止住了。 伸腿,烦躁地踢了一脚桌腿,薛奕拧眉,忍住火气。 挥挥手,他道:“出去吧。” 他寻思着,改日得带她出去走一遭,将她这性子给改过来。 薛奕放她走了,云琅吃了大半碟枣,胃不舒服,最后是实在忍不住,回房间把吃下去的枣催吐了出来。 === 这日,暖阳东升,阳光如针线般,丝丝缕缕,穿过树缝,宛如渡了层金子。 吃罢午饭,云琅和桃红在屋檐下坐这晒太阳。 暖洋洋的,去了一冬的湿寒。 “今年冬天不冷,换做是往年,现在的雪还没消呢。”桃红道。 云琅靠在柱子上,伸手去抓阳光。 金灿的光线落到她指尖,像是砂子滤过竹筛。 阳光照了她满身。 “真舒服。”云琅伸了个懒腰,突发奇想,“桃红姐,我们来玩推枣磨。” 眼下是午饭休息时候,难得出太阳,正好找个乐趣消磨时光。 云琅去厨房拿了三个鲜枣,个大饱满。 两人去了亭子里,正好能晒太阳。 云琅用小锉刀把大枣削去上半部分,露出枣核尖,桃红递过去竹片,在下面插上三根竹片,放在桌面上当做“磨台”。最后,把剩下的两颗枣,分别串在一根竹篾片的两段,轻轻放在磨台的枣核尖上。【1】 手指转动竹篾,看谁先将其转下。 云琅右手稳住横着的竹篾片,准备放手让桃红先来,“桃红姐,你拿捏好力道。” 桃红倒也不急,笑着看向云琅,“单单转多没意思,不如这样,输了有惩罚。” 平常她们推枣磨都下了赌注,输的人有小小的惩罚,这是云琅第一次在府上玩,自然是不清楚在将军府的府规矩。 桃红见云琅迟疑,补充道:“就是小小的玩乐,不会让你难堪的。譬如做个鬼脸,蒙眼转圈诸如此类。” “听上去不错。”云琅一口应了下来。 桃红拨弄枣尖上的竹蔑,两端的冬枣随着竹蔑转动。 未倒。 轮到云琅了。 她在桃红对面坐下,轻轻推了推。 竹蔑摇摇晃晃转了两圈。 松了一口气,云琅眉眼含笑,“没有倒哦。” 桃红接着又推。 午后阳光倾泻而下,照进亭子,将影子印在柱上。 云琅笑靥如花,时而因为没推倒挂着冬枣的竹蔑而欢喜,时而又因为差点失策而摒气紧张。 秀发垂落腰间,被太阳染成金色。 这幕恰好被路过的薛奕看见眼里。 今天貌似是她进将军府后最开心的一天吧。 啧。 真没出息,玩个推枣磨就高兴成这样。 这厢,两人玩了十来个回合,胜负终于有了分晓。 云琅输了。 她叹气,双手合十,道:“桃红姐,手下留情。” 相处快三个月了,云琅也知道桃红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嗯……”桃红想了一下,笑道:“那就待会对第一个路过亭子的人扮个鬼脸。” 两人皆侧对着亭外的小路,又将精力集中在枣磨上,是以并未发现站在原处一直看着亭中的薛奕。 云琅回过头去,看见薛奕的那刻,打了个激灵。 桃红惊讶,“大人?” 诚然,她也刚看见。 云琅面带苦涩,看了眼桃红。 桃红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要不……还是别了?” 云琅声音细小,“嗯,这把不算。” 话还没说完,只见薛奕朝亭子走来。 薛奕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故作偶然间发现,问道:“推枣磨?” 桃红道:“大人要不要和云管家玩玩?” 将军府会玩的都和薛奕较量过一番,只有这刚来的云琅没有。 “玩玩。” 未等云琅开口,薛奕已然坐下。 云琅紧张,双手藏在桌下搓了几下。 她抬手,指尖在竹蔑上轻点,拿捏好力道,不让它掉下。 反观一旁的薛奕,男子气定神闲,正要去拨弄时,抬眸看了她一眼。 云琅忙低头,心跳得快了几分。 浅浅一笑,薛奕轻推。 两垂悬的冬枣安然无恙,随着竹蔑转了几圈。 “该你了。”薛奕手肘撑在桌沿,饶有兴致说道。 分卷阅读41 接下来,云琅险些弄翻了竹篾。 片刻之后,冬枣滚落桌面。 云琅赢了。 薛奕跟府中下人玩时,从未输过,此时竟被云琅赢了去。 桃红看的眼睛直了。 “云琅,你赢了!”桃红激动得抱着云琅胳膊,她望向薛奕,道:“大人,输了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薛奕:??? 有惩罚? 如墨的眸子忽得生出另一番心思。 薛奕平和道:“你想如何?” 她能如何? 她还能如何? 她敢把他怎么样吗? ——不敢! 云琅道:“大人,就罚你笑一个吧。” 让平日里板着个脸的人笑,应该算是惩罚吧。 然后,薛奕便真的,笑了! 一旁的桃红眼睛看直了。 简直不敢相信。 脸上的笑容收敛,薛奕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眉梢轻挑,看向云琅,“我来之前你输了,那次的惩罚是什么?” 桃红比云琅还积极,回道:“对大人做鬼脸。” 薛奕笑了笑,歪头看云琅,似乎是在等她的行动。 “……” 云琅看了看薛奕,又看了看桃红。 牙一咬,豁出去了。 她撞着胆子冲薛奕做了个鬼脸。 薛奕嫌弃道:“哪有这样的鬼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比我营里士兵上战场还苦大仇深。” “再玩一次。” 他拾起桌上的冬枣,将磨台重新固定好,又和云琅重开了一次。 这次,云琅输了。 云琅愿赌服输,“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方才她没提过分的要求。 薛奕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过去。 云琅探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薛奕勾唇,凑到她耳畔,低声道:“今晚到我房间来。” “一个人。”他补充道。 今日见她这般,他忽的生出了情愫。 第21章 瞳仁一缩,云琅耳根子泛红,…… 瞳仁一缩,云琅耳根子泛红,薛奕这提的都是什么要求! 阳光映进眸中,男子眼底染上一眸情.欲。 “明白了?”薛奕看着她,指腹把玩着腰间的令牌。 原本的好心情,因为薛奕这话弄的云琅忐忑不安。 桃红和云琅回了厨房,她戳戳云琅手肘,好奇道:“大人究竟让你干什么?从亭子出来你就心神不宁。” 云琅故作镇定,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大人让我尽快把上元节要用的东西置办好。” 她跟薛奕的荒唐关系,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桃红心疼地看她一眼,背着薛奕说起了闲话,“唉,这刚把新年的事情忙完,又立马让你准备上元节,真真连缓口气的时候都不给你。” 一下午云琅都坐立不安,薛奕那话意思很明显了,她纵使再笨也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夜幕降临,天色微沉。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 云琅的端了最后一道汤菜入屋,薛奕见状,挥手让候在屋里的李四及两个小厮退了出去。 “不是叫你夜深了来?”薛奕笑意渐深,“怎么,想我了?” 他没羞没臊地说着,云琅耳根红了大半。 她低头摆弄菜肴位置,将汤放到桌面正中。 一切弄好后,她在薛奕面前跪下。 “大人,阆都乃天子脚下,大家闺秀比比皆是,皆是貌美贤淑。”她顿了顿,重新启口,道:“求大人放过云琅。” 薛奕一怔,舒展的眉心渐渐紧蹙起来。 他俯身。 虎口捏住她下颌。 用力一拉,迫使云琅抬头与他对视。 方才的嬉皮笑脸荡然无存,目光森冷阴寒,宛如罗刹。 男子力道本就大,他又是习武之人,云琅被捏得疼,嘴角溢出一丝哀求,“大人。” 纤长的手指握住他手腕,几根手指还搭在他手背上,像是溺水的人在不停拍打挣扎。 薛奕眉峰如刀,虎口的力道松懈下来,却依旧没有放手。 “理由,说服我的理由。”他声色渐冷。 云琅与薛奕对视,坦白道:“大人日后娶的妻子自是门当户对,至于妾室,纵使身份再低微,也不应该是我这种下人。” 说到此处,她不禁红了眼眶。 “若是大人执意要纳我为通房,云琅日后无颜面对生母,便只好……” 薛奕咬牙,一字一顿说出,“以死守节?” 云琅闭眼,两行清泪从她眼眶流出,滴到薛奕手背。 滚烫。 他仿佛被沸水烫了一下 分卷阅读42 ,手指微颤。 薛奕莫名心慌,他压住心绪,道:“你想要个名分?正妻?” 云琅睁眼,睫毛湿濡,纤长浓密。 “云琅不要名分,也不敢要。云琅只想大人不要再逼我;我只想早日赎身,回去看看我娘是否康健。” 她昂着头,不卑不亢。 薛奕虎口发力,又将她下颌抬起几分。 片刻后,他答应了,“老子不逼你。” “这下安心了?” 薛奕收手,云琅身子一时失了支撑,差点摔倒。 “想跪便跪到天亮。”薛奕重拾竹筷,声音冷淡。 “谢大人。”云琅抹干眼泪,起身在薛奕身旁站好。 薛奕脸上瞧不出情绪,“过来布菜。” 云琅先给他盛了碗萝卜肉丸汤,“大人,冬天要多吃萝卜。” “嗯。”薛奕拿小起勺喝汤。 “还有这个,大人尝尝糖醋小排,待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云琅夹了块排骨到他空碗里。 薛奕咬了口已经冷掉的糖醋排骨。 吃着吃着,薛奕发现让她布菜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是一个讲究的人,让人布菜这是头一遭。 不哭了,她笑了。 他又想了。 烦躁。 薛奕心中低骂,筷子一扔,不吃了。 “桌上这些吃完才准离开。” 他起身去了院里吹冷风,独留云琅一人在那不知所措。 === 五日后,上元节。 薛奕到阆都三年了,头两年因巡城护卫人手不够,景帝便调了薛奕和头手中的三支兵协助巡防。 今天倒是没有让他巡防。 岳子秋和薛奕在校场例行巡视。 “今晚一起去街上逛逛?前两年都是看别人逛得火热,今年总算轮到自己了,我也能凑热闹了。”岳子秋笑道。 这边,薛奕就冷淡许多,“无趣。” “……”岳子秋暗暗白他一眼,而后他撺掇道:“走嘛,街上逛逛,说不定能遇到喜欢的姑娘。” 薛奕:??? 岳子秋笑道:“上元节,跟乞巧节一样,一年只有一次,姑娘家不都喜欢这种热闹的节日?一个个提着小灯笼,看着灯会,美哉美哉。” 搭上薛奕肩膀,岳子秋又道:“对了,你府上下人今晚应该有空出来游逛吧。” 薛奕垂眸,看向肩上那手。 肩膀一抖,岳子秋手掌滑下。 薛奕眸子眯起,“你要约人?云琅?” 露出洁白牙齿,岳子秋嘿嘿笑了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你。” 薛奕也笑,“下人有空,她没空。”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马厩。 有人牵马过来,薛奕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自己回去,先走了。” 岳子秋:“……这是我的马。” 不过已经晚了,薛奕挥手扬鞭,马儿跑得飞快,已经出了校场。 === 将军府。 云琅正在和桃红她们商量晚上去那条街游逛。 她第一次在阆都过年,阆都的上元节,她想了好久。 “我听说晚上皇上会登临城门,同我们百姓招呼送福,真的还是假的啊。”好奇云琅问道。 桃红笑道:“当然是真的,城门下的百姓还能一睹龙颜呢。” 云琅感慨,“那岂不是很多人都会去。” 一丫鬟被逗笑了,“云管家你错了,不是很多人,是很多很多人,人挤人,人挨人。”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满屋子欢声笑语。 倏地,一声轻咳打断屋内的欢乐氛围。 “大人。”众人纷纷起身。 薛奕颔首,道:“在聊什么?” 桃红:“云管家初来乍到,我们在说晚上带云管家去逛哪里。” 薛奕偏头,目光落到云琅身上,后者则往后缩了一下。 薛奕不悦,拧眉。 “不用,她跟我出去办事。” 话音刚落,云琅眸子里的光亮渐渐暗了,脸上的欢喜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有些发愁。 === 晚些时候,云琅在院子里又遇到薛奕,哀求道““大人,今晚出去能不穿这套衣服么?” 她第一次在阆都过上元节,既然出去了,她想穿漂亮一点,自然不是身上这套管家衣衫。 薛奕淡声道:“随你。” 云琅又问,声音软糯,“大人,办事需要多久?完事后我能去逛灯会吗?” 薛奕:“看爷心情。” 云琅“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应该是很晚了吧,灯会也散了。 她耷拉着头去了屋里换衣服。 是除夕夜那套石榴红裙。 衣服虽然被薛奕撕破了,但好 分卷阅读43 在她会针线。 缝缝补补一阵,好像比原来还好看。 === 倩影一抹红,薛奕一阵恍惚。 “走吧。” 他声音有些沙哑。 提裙上前,云琅欢欢喜喜跟在薛奕身后。 街巷处,薛奕止了步子,看向旁边的人,“你不冷?” 那套红裙他随手买的,现在回想起来,貌似有些单薄,不御寒的。 云琅摇头,眼里藏不住的高兴,“不冷啊。大人,我在里面藏了一层厚衣服。” 伸手理着衣袖,最里面露出一截白色衣袖。 瞧着厚实。 薛奕没说什么,抬脚继续往前走。 身旁的人又说话了。 “难得穿一次漂亮衣服,又是上元节,再冷我也受得住。” 这语气,他听出了几分骄傲? 啧。 没出息的姑娘。 这么高兴怎不说不穿衣服。 薛奕一路腹诽。 天色将暗未暗,五色灯笼从长街这边挂到那边,红火热闹;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派喜乐。 倏地,路边窜出一个行乞的男子。 薛奕下意识揽住云琅细腰,将人拉到身后。 软得不像话。 他手收了回来。 “少爷小姐行行好,打发点。”那乞丐捧着破碗,向两人乞讨。 薛奕不悦道:“没有。” 那乞丐转头又向云琅讨钱,“小姐,打发点啦,行行好。” 云琅给了一枚铜板。 谁知那乞丐嫌少,又向云琅讨,大有一副不给就不走的架势。 云琅心生怜悯,可她身上就带了几个铜子,留着点待会儿还要买东西呢。 她扯了扯薛奕袖子,想求薛奕施舍几个铜板。 “大人。” 薛奕冷漠,抚下她手,偏头看她,将自己置身事外,道:“他向你讨钱,干我何事。” “小姐心善,再打发些吧。”乞丐颤颤巍巍,躬身作揖。 乞丐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布囊上,云琅捂住布钱袋,她虽看他可怜,但他那目光让她不舒服。 “没有没有,向别处讨去。” 她不善拒绝,丢下一句话便拨开人群,拉着薛奕胳膊往前走。 被人拽着走,薛奕漫不经心道:“早这般说多好。” “以后要像方才对那讨钱乞丐一样,拒绝你不想做的任何事情,懂?” 云琅愣住,止了步子。 薛奕拍了拍她头上的发髻,“学会像我那样干脆利落。” 女子错愕的模样落到他眸中。 红袖掩了她的葱白小手,而那手正拽着他衣袖。 操。 狐狸精又出来了。 “挡路了,赶紧走。” 薛奕手腕一旋,牵上她手,疾步穿过人群。 第22章 “云琅,我反悔了。”…… 云琅恍惚间,已被薛奕牵着走完半条街。 她低头,发现男子大掌包住她五指。 街上的嘈杂喧闹顿时没了,四周安静极了。 云琅心尖颤动,跟脚下的步子一样快。 她赤红着脸,从薛奕掌中抽出手来。 手中落了空,薛奕转身看她。 云琅手捏住衣角,眸光往别处飘,吞吞吐吐道:“大人,您不是说有事情要办么?” 哦? 有事吗? 半晌,薛奕才道:“我约莫是记错日子了,他今日不在家中。” “谁啊?大人今晚要见的人么?”云琅有几分失落,她改日还得跟薛奕跑一趟。 薛奕淡淡“嗯”了一声。 鬼知道他是谁,爱谁谁。 云琅睫毛卷翘,忽上忽下,眨眼问道:“大人,您是要打道回府了么?” 人没见着,自然是要回去了。 可是她想在街上逛逛,不知道薛奕会不会同意让她在府外逗留。 薛奕伸手,捂住她水光潋滟的眸子。 他转身,道:“你陪我在街上走走。” 云琅跟在他身侧,“大人,我眼睛上粘脏东西了么?” 薛奕步子迈得有些大,“没有。” 云琅小跑着跟上,“那大人为何捂住我眼睛。” 方才她眼前一黑,一只大掌就覆了上来,片刻之后又挪开了。 定是她眼睛有脏东西,污了大人眼睛,她想。 双手背后,薛奕沉声,“这不是你该问的。” 云琅没再追问,提着裙子把步子迈得大大,因为薛奕实在是走得太快了,她有些跟不上。 提着花灯的姑娘来来往往,街边商贩架子上挂着各色花灯。 云琅看得眼花缭乱,都很喜欢。 分卷阅读44 一时高兴,她忘了薛奕还在她身侧,提着裙摆跑到一家贩花灯的推架旁。 薛奕跟在她后面姗姗来迟,商贩见这一对穿着华丽的俊男美女,凭借多年来做生意的直觉,约莫猜到了几分。 商贩笑着,对薛奕道:“公子,买个花灯送给小姐吧。” 云琅连忙挥手,“老板,不要乱叫。” 她可不是小姐,攀不起攀不起。 此时,后面台子上正在做花灯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老板,你这眼力就差了哈,不是公子小姐,那就是少爷和夫人喽。” 商贩赔笑,云琅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即刻否认。 夜色中,薛奕挑眉。 “选一个。”他平和道,面上生不出一丝情绪。 架子上的花灯都好看,云琅从头看到尾,一时拿不定主意。 “夫人,好看么?” 方才插话那男子拿起做好的花灯,对旁边的一华美衣衫的女子道。 女子满意地笑着,从男子手中接过,“谢谢相公,我很喜欢。” “姑娘,若是架子上的不喜欢,可以自己做一个。”老板见云琅迟迟不说话,以为是没有中意的样式,恰好此时展台后的一对夫妻已经做好了花灯,便只指了指,道:“诺,他们那就是自己做的。” 那是一个兔子花灯。 云琅眉眼弯弯,叹赞不已,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好看。” 那妇人对云琅微微一笑,随后男子给了老板银子,提着花灯离开了。 薛奕在云琅身侧,将她的一举一动将尽收眼底。 他唇角抿成一条线,眸子微眯,眼底藏了抑着的戾气。 “老板,这个多少钱?”云琅指了指中间的那盏印着桃花的花灯。 这盏不是最好看的,但她身上剩的铜板应该能买下。 “十个铜板。”老板又指了指旁边垂着流苏的一盏,“姑娘,这盏不错,卖得很火,仅剩最后一盏了,只要十五个铜板。” 那盏流苏花灯云琅第一眼就看中了,可太贵了。 她摸了摸布囊,里面只有九个铜板了。 她有些失落。 “两个都要。”薛奕给了老板钱。 老板脸上生花,笑着将两个花灯取下,他还是有眼力见的,直接给了云琅。 云琅从诧异中抽离,接过那盏流苏花灯,将另一个还了回去。 提着花灯,云琅和薛奕并肩走在街上,她道:“大人,这钱就算我借您的,我回去就还您。” 薛奕看了她一眼,女子笑的比花还娇艳,满眼都是手上的花灯。 “不用。”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云琅正经道:“要的要的,有借有还。我娘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有原则,不能因为小钱就丧失底线。” 啧。 三句话不离她母亲。 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 薛奕不禁好奇,她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中。 她埋头看着手里的流苏花灯,像得到了件稀世珍宝一般,宝贝得不行。 街上人来人往,忽地起了一阵骚动,云琅后背被人撞了一下,脚下不稳。 薛奕眼疾手快,伸手揽过她侧腰,云琅右手举着花灯,结结实实撞进了他胸膛。 云琅下颌抵在薛奕胸腔,左手攀在他肩头,以一副极为亲密的姿势被他圈在怀里。 花灯举起,烛光映在两人侧脸。 半晌,云琅一把推开薛奕。 “对不起大人,大人对不起。”她涨红了脸,一个劲儿道歉。 薛奕没吭声,他看了眼前方,忽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圣上去了城楼,这些人约莫是赶着去城楼下。”他道。 云琅也想一睹龙颜,再说能得到圣上亲口的祝福,简直是莫大的荣恩。 她眼里满是期盼,道:“大人,我们也去看看吧。” 这些小老百姓虽在阆都,但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或许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 薛奕不像他们,他见皇上的次数,多了去,是以这种人挤人的热闹不凑也罢,还图一清净。 “跟我来。” 薛奕带着她逆着人群徃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一处茶楼停下。 “大人,你好聪明!茶楼最顶楼能将城楼上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用去跟他们挤了,就是这里又些暗。” 不知为何茶馆顶楼没有点灯笼,是以这一层乌漆麻黑。 云琅提着她的花灯倚靠栏杆,仰头,笑意盈盈望着远方。 眼里有星光,亮晶晶。 薛奕绕到她身后。 上前,双臂展开,他两手撑在栏杆上,似环非环圈着娇小的姑娘。 因为薛奕的接近,云琅身躯僵直,一动不动,眼睛也不敢眨了,死死盯着前方。 心跳如雷。 男子右臂向她靠拢, 分卷阅读45 紧接着便从她手里拿下花灯,指尖触碰到她肌肤时,惹得她不由颤了一下。 低头,吹灭笼里的蜡烛。 “花灯太亮,突兀。” 薛奕的声音从她脖颈后传来,灼热的呼吸洒在她颈间,云琅脖子红了大片。 她细细品了品他话,似乎有道理。 这楼上这般暗,单点一盏花灯尤为突兀,花灯里的烛火不算明亮,昏黄摇曳,确实有几分瘆人。 薛奕没动,她自是不敢乱动的,便一个劲儿盯着远方城墙。 面色平静,可心里却不是这番境地。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传来脚步声,不止是脚步声,还有一男一女的声音。 黑暗中,听觉异常灵敏。 “嗯,你别急。” “我的小心肝,我想死你了。” 还有衣服褪落的窸窣声。 这……这不就是…… 云琅听得面红耳赤,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捂住耳朵时,两只温热的大掌盖住了她耳朵。 她跟薛奕在屏风后面,楼间是漆黑一片,故而那对男女并未发现两人。 幸好那对男女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可有些声音不是随着人走就消逝了,云琅胸脯起伏不定,耳畔回响着方才那动静,久久未能散去。 羞得她从头红到脚趾。 “干柴烈火。”薛奕舔舐嘴唇,声音有些沙哑,评价道。 云琅恨不得挖地地缝藏进去,偏他怎么能这般平静,还说出这样的话。 提起地上的花灯,云琅从薛奕臂弯下钻出,飞快下楼,跟逃似的。 薛奕追了上去,他感觉云琅被吓坏了,从茶楼出来便一直埋头,脚下的步子也迈地大,闷头不语往回府的方向走去。 所以说啊,这小姑娘就是娇气,他明就帮她捂住耳朵了,能听见什么? 那声音是全被他听进耳朵了。 回到府中已经很晚了,云琅直往西厢房去。 夜深人静,薛奕刚褪下外衫准备睡觉,心中却不平静。 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脑中满是茶楼里他环住云琅的画面。 耳畔回响男女欢愉的声音。 他这是魔怔了? 越睡越精神,底下攀升出异样的情愫。 薛奕暗骂一声,起床披了件大髦出去了。 === 云琅在铜镜前梳头,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她放下篦子,警惕问道。 “我。”男子嗓音低沉。 薛奕? 云琅起身去开门,只见薛奕披了件大髦,里面还穿着单薄的中衣,瞧着像是躺下后又匆匆起来。 云琅想起了,她还欠薛奕十五文钱,买花灯的钱。 “大人,你等我一下。” 她以为是来要账的,转身欲回房取钱,谁知细腰被他一握。 云琅吓得一声惊呼,薛奕侧身一转,进了屋子。 他脚一勾,门关上。 将人抵在门扉。 四目相对,女子惊慌无措,男子眸中染了情.欲。 他一手握住她腰,一手抚摸她眉间,将人控余方寸之间。 她的眉眼生的好看,杏仁,弯眉,翘鼻,樱唇。 指腹往下,一寸一寸,最后停在她小巧的朱唇上。 “云琅,我反悔了。” 唇凑到她耳畔,嗓音沙哑,似乎还带着几分哀求。 第23章 嘴巴会说谎,可是心跳不能…… 薛奕突然来到她房中,见面就来一句“云琅,我反悔了。” 云琅被这突如其来接二连三的举动吓得失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嗡嗡响。 反悔什么? 两人之间有过约定吗? 云琅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晚她拒绝薛奕说的那番话。 ——薛奕说,他不会逼她。 倏地,云琅腰间一痛,终是回过神来。 两人近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呼吸间萦绕着彼此的气息。 女子的馨香软糯,男子的冷冽急切。 薛奕也不着急等她回答,左手轻轻捏着她柔软的耳垂。 云琅脸上红霞烧。 须臾之间,他左手垂下,手臂穿过她腰间发丝,和右手交叠在一起。 薛奕手臂忽得用力,将人抱起。 背抵在门板上,云琅双脚离地,突然的腾空感让她惊慌无措,双手下意识一抓,掌心攀在薛奕肩头。 她被抱得比薛奕高了一个头,下颌正挨着头额角。 薛奕仰头,唇凑到她嘴角。 他笑道:“云琅,你心跳得好快,嘴巴能说慌,可它不能。” 云琅满脸通红,又动弹不得,薛奕的亲昵让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心也砰砰直跳。 分卷阅读46 她应是也喜欢他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种陌生的情情愫让她慌乱不安,只能借力于指尖上。 攀着他肩头的指节逐渐泛白。 隔靴搔痒,反而撩起了薛奕心中的那团火。 薛奕喉结上下滚动,在她唇边絮絮低语。 “我数三个数,若你不吭声,便是同意了。” 他喊了三声,三声皆无回应。 此时,薛奕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红裙还是那件,人亦是那姑娘。 他轻啄她唇,温柔似水。 不似除夕夜的急切猛烈,仿佛是在品尝美味珍馐一样,细嚼慢咽,吞下她的嘤咛。 粗粝的手掌带着茧子,搭在云琅侧腰上,慢慢地,褪下丝绦。 夜凉如水,寒风呼啸而过。 屋外,繁星点点,流星划过夜空天际,在如墨的绸幕上留下长长的光印。【流星,景物描写!】 流星的光影交缠在一起,从天幕往下坠落,在某一刹那,照亮一方。白 而在流星划过刹那,那束白光带着从月亮出来的暖意,自上而下倾落。 得它照拂的夜行人纷纷闭眼还愿。 ===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朝霞掩映在朦胧的天色中,今日又是一个晴天。 薛奕鬓发打湿,散乱不堪。 他大手一捞,将睡梦中的女子翻了个身。 “大人,我困。” 云琅犯困,眼皮似千斤重,一刻都不想睁开,以为薛奕又要来拉着她起来,她嘴里嘟囔着小声抗议。 薛奕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指节顺着她指缝钻了进去,“睡吧。” 另一只手环住她侧腰,手臂一屈,把她娇小的身子拉到自己怀里。 啧。 果然,俗话都说女子是水做的,一点不假。 浑身上下软乎乎的。 指尖在她绯红的面颊上流连。 换作是几月以前,薛奕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竟会如此贪恋一个女子。 小白兔娇滴滴的模样,他却讨厌不起来,反而喜欢看她这样子。 害羞,嗔娇,生气。 每个表情都让他悸动。 被窝里,薛奕捏着她每一根手指,那成日阴寒的眉眼有了暖意。 他低头,鼻尖蹭到她鼻子上,染了亮晶晶的汗水。 热唇含住她耳廓。 “我看你就是深山来的小狐狸,专勾人心。” 云琅倒没被他闹醒,只是黑乎乎的脑袋寻着暖意,往他脖颈蹭了进去。 她实在是太困了。 第24章 瞒着也好,光明正大哪有偷偷…… 翌日。 云琅醒来,她习惯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时,冬日的困意登时消逝了。 她在干什么! 她左手圈!了!他!脖!子! 薛奕大手握住她往后缩的腰肢,“动什么动,还想跑?” 他素来没有晚起的习惯,每天都是天蒙蒙亮便醒了。 醒来后,发现云琅枕在他胸膛,藕粉玉臂缠着他脖子。 啧。 这或许就叫女子对男子的依赖。 他没有动,由云琅缠着。 静静看着,直到方才她醒来。 云琅脸颊鲜红欲滴,捻着被子把头钻进被窝。 “本来人就笨,再闷下去,脑袋都闷傻了。”薛奕没好气说着,伸手去拉被子,没拉下来。 “云琅!”他喊了声她名字,很严肃。 云琅不为所动,闷头埋在被子里,声音又闷又哑,“大人,你快回屋吧,待会被人看见了不好。” 昨夜,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他收敛。 提起这个,云琅羞得背脊一弯,又往里钻了几分。 手悬在半空,薛奕眼里染了一层深意。 望着因她蜷缩而拱起的被子,他声音变冷,道:“你还想瞒着?” “会被人说闲话的。”云琅闭了眼,指节捏着被角,发白,“大人,您还没娶妻,若是这件事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记得母亲告诫她的,也不奢望薛奕能给她一个名分。 她想,待她赎身,回到洪河,或是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薛奕握拳,阴阳怪气道:“你可真体贴。” 被子露出一截她雪白的肩头。 薛奕目光垂下,唇角勾起,负气道:“也好,省得挨个去解释,爷正好也喜欢这样。” 瞒着也好,光明正大哪有偷偷摸摸有新意。 “我让李四叫人准备热水,你待会儿起来洗洗。” 看她一眼,薛奕拾起地上揉成一团的中衣,披着昨夜那件大髦出了屋子。 === 分卷阅读47 昨夜闹腾,加上又起床沐浴,云琅去厨房吃早饭比往日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云琅先喝了一大杯热水润嗓,见桃红在厨房外面,便招手唤她进来。 “桃红姐,过会儿跟我一起去库房整理东西,这开了春,天气一天天暖了起来,该将冬日里用的拾掇拾掇收起来了。” 桃红一听她这声音不对劲,心思没放在她说的话上,“你这嗓子怎么哑了?染风寒了?” 她探手去摸云琅额头,又探探自己的,纳闷道:“没烧啊。” 云琅当然不会将事实说出来,摸了摸喉咙,心虚道:“可能是这几日贪嘴,花生瓜子吃多了,嗓子不舒服,上火了。” “不碍事的,我这几天忍住不吃,休息两日就好了。”她笑了笑,握住桃红手。 桃红:“上火,喝梨汤!去医馆买点梨粉,泡水喝,要是有新鲜的梨子就好了,比梨粉管用。” 可现在冬末春初,哪有新鲜梨子。 忽地想起什么,桃红一喜,道:“我记得前几日大人不是让我们分东西吃么,有个竹篮就装了梨,我听李四说是从南边送来的。”她戳了戳云琅手肘,“要不去找大人讨两个?反正大人不喜欢吃这些,放着烂了怪可惜的。” 云琅难敢去找薛奕,何况她这嗓子还不是因为他。 “休息两日就好了,真的桃红姐,不用惊动大人。”云琅忙打住桃红。 桃红给她满上水杯,推了过去,“行吧,今日你就少说话,好好养嗓子。” 吃完早饭,云琅跟桃红去了后院库房盘点。 云琅脚软,又怕被桃红看出端疑进而一个劲儿问她,便只在库房待了半个时辰就往回走了。 好在下午云琅一直在账房坐着,缓了缓酸痛的大腿。 是夜。 云琅坐在床沿揉腿,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越到后面精神越好。 正揉着,屋外一阵敲门声。 “谁?”云琅伸头望向门口。 天冷,这么晚了谁没事过来找她。 没有人应,随后房门开了。 “大人你怎么又来了。” 薛奕听出她有几分赶人的味道,心中划过满满的不爽。 他关门,不悦道:“这我府上,按理说你坐的那床也是我的。” “腿疼?”他走到床边,在云琅身旁坐下,刚在门口就看见她在揉脚。 云琅闷闷点头,手指一下一下揉着小腿肚子。 薛奕想也没想,直道:“今日一天都在府上,也没见你出去,女子就是娇气。” 手指用力,云琅使劲捏了一下,嘴角气鼓鼓的,“又不是只有路走多了脚才会疼。” 明明就是他害得,现在反倒过来怪她娇气。 说她笨,她看他才是笨蛋! 嗯? 薛奕垂眸,目光落到她腿上,细细品了品她说的话。 指桑骂槐? 拐弯抹角责备他? 薛大将军会承认是他的过错么? ——不会。 “那也是你娇气,才两次就喊哭。” 他说这种话永远都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平常语气,好似跟人闲聊——“你吃饭了没?没吃要不要同我回府吃点。” 平淡,似一汪湖水。 云琅听不得,即刻捂住他嘴,生怕他再说出臊人的话来。 哪知薛奕唇角啄了啄她掌心,惹得她一个激灵,被啄的那出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云琅想吼他,却又不敢。 欲言又止,唯唯诺诺,委屈巴巴。 这模样落到薛奕眼里,逗得他一声低笑。 “好了好了,我给你揉还不成么。”薛奕笑着去给她揉腿,忘了他还是一位将军,是这偌大府邸的主人。 “这里么?” “还是这里?” 刚开始,薛奕确实在好好揉腿,可揉着揉着,那手渐渐加了力道。 云琅脸上一红,及时按住他手。 “云琅。” 薛奕唤着她名字,尾音缱绻,藏着情愫。 他唇凑到云琅嘴角,气息灼热。 那握笔、拿刀剑的手攀上她肩头,在她光洁的脖子上流连,最后停在衣襟。 云琅被他按在床头,男子从吻随之而来。 意乱情迷间,她褪去了他外衣。 “笃笃笃——” 云琅被敲门声吓得一缩,脑袋撞到床头发出“咚”的一声。 坏了兴致,薛奕不悦地蹙眉。 “谁啊?”云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些,指尖环在薛奕腰侧。 “我呀,桃红!给你送梨汤来了,我进来了哈。” 第25章 薛奕:“搬到我屋旁边来。”…… 云琅瞳仁一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身上的人,拿过被扔到最角落的棉被兜 分卷阅读48 头盖住薛奕。 “我已经睡下了!” 她一边藏着薛奕,一边目不转睛盯着门口,生怕红推门而入。 这次是她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担心。 而旁边的男人怎会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待在棉被中。 昏黄的烛光照亮方寸小床,他眼神变了,手掌在她身上停留。 似乎是不满她的行为,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的征兆。 脑子里一根弦紧绷着,云琅又急又恼,瞪了不安分的薛奕一眼。 “有人,你别闹啦!”她赤红着脸低声吼他。 这厢,屋外的桃红锲而不舍,“这梨汤要趁热喝才有效。” 前有狼后有虎,云琅感觉头要炸了。 再说下云琅估摸着桃红就要推门而入,她衣衫凌乱,拍开薛奕那手,慌张下床。 赤脚跑去把蜡烛吹灭,一室陷入黑暗。 “桃红姐,谢谢你的好意,你放厨房吧,我明日再喝。”她真没辙了。 “那你明早记得喝。”桃红见屋里灯熄了,想来云琅确实已经睡下,便没有再执意,端了梨汤离开了。 云琅总算松了口气。 额角、背脊汗涔涔湿了一片。 倏地,黑暗中,一双手抱住她细腰,后背被拉进他温暖的胸膛。 云琅还未从方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又被薛奕这么一吓,险些魂都没了。 接二连三的惊吓,让云琅缓不过来,心里一急,没忍住便哭了出来。 “你怎么又这样!”她声音带着哭腔,泄气似的拍打他手。 薛奕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声低笑,下颌落下,枕在她肩头,“早知如此,就不给她梨了。” 云琅不明白他意思,吸吸鼻子,“嗯?” “下午桃红来找我,说你上火嗓子,便向我讨了两个梨熬汤。” 薛奕指尖往上,探进她衣服里。 云琅中衣松松垮垮,他根本不用解,轻而易举。 身子一阵颤栗,云琅急得剁脚,按住他手,“还没走远!”她指的是桃红,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可别因为屋里的一点动静又生了疑心折返回来。 “你小声点就好。”薛奕唇瓣凑到她耳畔,声音细小,“不过也没事,烛火一熄就没人过来了。” 云琅:“……” 薛奕手臂往下,将人拦腰抱起。 怕掉下去,云琅只得紧紧挽住他脖子。 薛奕握住她手,十指交缠,“你住这屋子有点小。” 云琅偏头,搭在他肩上,缓了口气,“这屋子是周管家之前住的。” 薛奕坐到凳子上,抱住云琅,瘦长的手指拨开她碎发,垂手揉她耳珠。 “搬到我屋旁边来。”他低哑着声音。 “不。”按住他手,云琅想往后缩,却被握住她腰的手送回了原位。 薛奕并不是在征求云琅的同意,而是提前告知,“明儿我让李四打理出一间屋子,你搬进去。” 夜寒,但两人说话间已大汗淋漓。 云琅躬身缓了缓,薛奕手掌轻抚她脊背,他余光落到那一隅小床,细斯慢理道:“去我屋?” 她那床太小了,昨夜勉强能挤下。 云琅精疲力尽靠在他怀里,还没来得及将他话在脑中过一遍,便被抱起。 待她反应过来时,身上披了件外衫已被薛奕抱到门口。 “不去,会被看到。”她手掌握拳锤他臂膀。 她困她累,锤到薛奕身上软绵绵的,有气无力,跟小猫挠一样。 薛奕没理会,抱着云琅往他屋走去。 月光清冽,星河闪烁,树影斑驳。 廊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印在柱子上,久久没有消逝。 === 翌日。 薛奕天蒙蒙亮就醒了,云琅呼吸绵长还在熟睡,他也没打扰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床。 随手披了件衣服在身上,薛奕去房门口叫来小厮,让人准备热水。 头次是她醒来后匆忙离去,第二次是在她房中不方便,是以都没有替她好好整理。 约莫一盏茶功夫,小厮已备好热水。 薛奕让人都出去,没有他的吩咐不准靠近净室。 他去了床边,拍了拍她臀,云琅哼唧一声,带着一丝起床气。 “再不起来,过会儿被人发现了可别再冲我哭鼻子哦。” 薛奕在她耳边呼出热气,云琅藕白玉臂从被中伸出,迷迷糊糊间手掌打在他脸颊。 下一刻,云琅彻底醒了。 被闹醒的。 一双杏眸圆睁,满是慌乱。 薛奕单手撑在床头,春风得意,笑道:“别叫啊,外面可有人。” 云琅果真闭了嘴,顺从地被薛奕抱去了浴桶中。 幸好只是沐浴。 云琅披着不合身的衣服,她衣服还在房间,身上 分卷阅读49 穿的还是薛奕的。 男子的衣衫很大,她穿着多好有几分别扭,松松垮垮,衣摆拖地。 “大人,我要怎么回去啊。”云琅捏着宽大的衣袖,颓丧地看着薛奕,一筹莫展。 外面有小厮候着,薛奕不开口将人支走,她一踏出屋子就会被发现。 薛奕一把揽过她腰,食指勾起,指节在她下颌划过。 他唇角上扬,道:“求我。” 想了片刻,云琅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这样总行了吧,她想。 低头看着脚尖,她脸上红霞烧。 殊不知此举将薛奕好比容易按耐下去的躁动又升了起来。 薛奕低头,含住她唇。 === 云琅偷偷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在铜镜前梳头发时发现脖子一侧有块红痕。 定是昨晚弄上去的。 若是有脂粉,还能遮盖一番,可现在只有画眉用的黑斛。 没办法,她只好半披着头发,希望能把那红痕藏住。 在铜镜前左看右看,云琅确定不会被看出后这才出了屋子。 去厨房,把昨晚桃红送来的梨汤热一热喝了。 中午快吃午饭时,李四找到云琅,于此同时,还有和云琅在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小厮。 李四当着众人的面,将薛奕的话一字不漏传达到她耳中,“云管家,大人让搬到他隔壁空屋去,说是府中有账目问题要跟你核对,搬过去平时府中事宜大人找你也方便。” 云琅:“……” 她以为是薛奕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真让李四整理出来了。 哪有账目要跟她核对,明就是方便他晚上过来找她。 李四:“云管家,你下午收拾收拾就搬过去了,大人催得急。” 云琅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 第26章 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能怎样,…… 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能怎样,搬就搬吧。 云琅老老实实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晚些时候,一小厮慌慌张张进来通报。 “云管家,您快去看看吧,府外被好几个商人围住了,说是要找大人讨个说法。” “讨说法?” 云琅疑惑不解,放下手中的东西,急急忙忙去了府外。 在她印象中,薛奕和阆中商贩并无来往,这几月府上并没有过商贩来做客的情况,唯一常来的便是岳子秋。 此时薛奕又恰巧不在府上,他晨间去了校场一直未归,按照以往,是约莫要等到日头渐落才会回来。 既然薛奕提她做管家,她便要好好做,不能辜负他的殷切期盼。 云琅一路走来,不断给自己打气,她这次要好好把事情处理好,不给薛奕添麻烦。 还未走到大门口,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云琅开门,几乎是同时,一枚鸡蛋扔来,幸是她身子侧了侧,躲了过去。 “薛奕!我们要见宁远将军薛奕!” “欺诈骗财,知法犯法!” 台阶下人群聚集,不少乡绅打扮的人士手中举着一张纸条,口中大喊大叫。 除此以外,围了来来往往看热闹的百姓。 云琅以前在洪河见惯了府衙门口一堆击鼓喊冤的老百姓,此时所面对的局面和这大有几分相似。 “安静,诸位安静一下听我说!”云琅站在府门外,扯着嗓子喊,声音勉强能在一众人中响起来。 “你是谁?”一绛色衣衫男子道。 “将军府管家。”云琅不卑不亢,迎上台阶下的各色目光。 “管家?我怎么听说将军府的管家是个男的,”那商贩顿了顿,恍惚是想起来了,“他姓周!” 他道:“你这姑娘,新来的吧,叫你们将军出来!” “大人不在,”云琅不仅没进屋,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好声好气道:“诸位口口声声说我家大人欺诈骗钱,可有证据?” 想了想,她音调高了几分,威胁道:“在将军府外聚众闹事,莫不是想去官府走一遭?” “你个小丫头骗子,糊弄谁呢!就算是到了官府,咱们也有理。”绛衣男子道。 他身后的商贩皆在附和,言辞激烈。 “就是!骗了钱财哪有不还钱的道理!”人群中有人突然喊出声来,“当初骗我们入伙合作,现在想翻脸不认人?”那人啐了一口,怒道:“做梦!” “骗钱?”云琅听得云里雾里,薛奕还不至于到骗人钱财的份上,他没道理这么做。 “诸位请听我说一句,云琅道:“这其中定是有误会,不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说。” 若是能问清楚缘由,那想必就将事情解决,刚才这些商人提到了薛晟,那会不会所有的事情跟薛晟有关呢。 云琅在揣测,但还是不敢轻易下定论。 “ 分卷阅读50 误会?什么误会!我看就是你们在相互推脱,兄弟两人都不是好东西!”绛衣男子情绪激动,丝毫没有要细说的样子。 李四感觉到不妙,在云琅身边小声提议,“云管家,我看跟他们讲也讲不通,根本不听,不如大门一关把人赶走,等大人回来再做定夺。” 云琅不赞同,“把事情闹大了不好。” 绛衣男子又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我看就是在拖延时间。” 这人似乎很擅长煽动众人的情绪,此话一出他身后之人的情绪飞涨,异常躁动。 “吵什么吵,都给让开!!” 倏地,一声清朗且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街巷传来,众人闻声回首,只见薛奕踏马归来,他将马停在一旁,翻身而下,浑身上下散发着怒意。 原本水泄不通的将军府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薛奕走到台阶上,眸子扫过一圈。 他立在云琅身旁,平淡道:“都说说,本将军骗了你们什么?” 他在策马归来,将军府外面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他仅在原地听了一会儿便听出了个所以然。 瞎扯! 他何时骗过这帮人的钱财? 别说是骗,就是见他也没见过! 绛衣男子把攥在手掌纸契摊开,高举在空中,“薛将军,你大哥做生意拉着我们入伙,纸契上写的可是你的名字,如今生意黄了,我们大伙投的银子全不见收,薛家大门紧闭,不找你要钱找谁?这纸契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投的钱收不回来,你要赔偿我们两成的本金!” 薛奕眉头渐深,额角疼得慌,薛晟又再作什么妖!他能不能消停会儿! 众位商贩统统举起纸契,大有几分游行示威的滋味,薛奕快被他那不安生的兄长气死了,也懒得去看那纸契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了。 他跟薛晟说了无数次,不要借着他的名号去做生意,他现在追查一个件很要紧很要紧的事情,万事都要小心。 此时,一商贩道:“咱们可都是看在你薛将军的面上才签的生意,这损失理应找你赔!” 薛奕仿佛听了个笑话一样,“承蒙各位抬举,诸位太看得起我薛某了。”他一改和善的语气,冷着一张脸道:“这冤大头我可不当,谁给你们立的纸契找谁要钱去,都散了!” “大伙听听,他就是想赖账!”一人道。 台阶下的一众商贩纷纷炸开了锅,他们有备而来,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情况,一旦对方赖账,他们就会有下一步动作,于是乎菜叶子、臭鸡蛋、地上的小石子一股脑全往府门口扔去,目标正是方才说话之人——薛奕。 “大人,小心!” 一枚鸡蛋飞来,眼看就要砸到薛奕身上,云琅几乎没有思考,拉着他的手臂躲闪。 “砰”的一声,那枚鸡蛋砸到了云琅头上,她疼得呲溜。 黏腻的蛋液顺着她的乌发落下,雪白的脖子也沾上了蛋液,凉意从脖颈蔓延下来,弄得云琅不舒服。 “都给我停下!” 薛奕忍无可忍,怒火中烧,将云琅拉到他身后。 他抬头,目光如刀,不偏不倚正好落到扔鸡蛋起哄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脖子一缩,低头往人群中钻去,借旁边的人掩住自己。 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中忽然窜出来一男子,他站最前面,叉腰迎上薛奕目光,大喊道:“大将军,你仗着权势不还钱,欺负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小老百姓!你枉顾圣意!” 薛奕双手环胸,从台阶上走下,饶有兴致地看着男子。 他嗤笑一声,“欺负?我何时欠过你们钱?” 那男子拍手,扬起手中的字据,“白纸黑字,大将军还想抵赖不成?” “就是就是!”周围的商人本来还有几分忌惮薛奕,但有人领头,他们也随之起哄。 “还钱!还钱!”绛衣男子大喊着,情绪上来便往前走了一大步,大有几分讨伐的模样。 倏地,他碰到薛奕,猛地跌倒,摔了个屁股蹲。 “救命!将军打人了!!” 绛衣男子在地上撒泼打滚,手臂护着头部,喊道:“宁远将军为了不还钱,动手打人啦!” 街上看热闹的指指点点,他们没看清薛奕究竟是如何将人推到的,只知道那人确确实实是在碰到薛奕后才摔的。 世人大多同情弱者。 一时间,指责和谩骂接踵而来。 “谁和你们立的纸契,你们找谁去!”薛奕怒了,不愿再多费口舌。 他转身,牵起云琅的手往府里走,“谁再在将军府门口无理取闹,直接报官查办!” “李四,关门!” 薛奕一声令下,将军府的大门再度关上,几个手执长缨的士兵守在府邸门口,那群讨钱闹事的商贩见薛奕动了真格,谁也不敢冒然行事,嘴里骂骂咧咧几句便离开了。 第27章 禁足 将军府大门紧闭,闹事的商人渐渐散 分卷阅读51 去。 不远处的街边茶肆,晋安侯悠闲饮茶,跟前立了位男子,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方才撒泼打滚的绛衣男子。 “干得不错。” 晋安侯扔一锭银子,男子笑嘻嘻收了银子,“侯爷,明日还让人来闹事吗?” “暂且不用。”晋安侯笑得深不可测,“如今就等着皇上传召我们的那位薛大将军。” 晋安侯苦心筹划了好些日子,这次虽不能重击薛奕,但至少能让皇上对他有几分失望。 “至于薛晟那边么,你这几天先暂时别去找他。”晋安侯嘱托道,“找时机跟他闹掰。” 如此便不会让薛奕顺藤摸瓜再查到他身上来。 他,就是背地里指使商贩在将军府门口闹事的人。 “谨遵侯爷吩咐。”那男子毕恭毕敬应了下来。 === 府邸。 云琅为薛奕挡了飞扔来的鸡蛋,脖颈后侧连通头发全沾了鸡蛋液。 黏腻腻的,不舒服。 薛奕牵她进了屋,没好气说:“他们砸鸡蛋,老子眼睛瞎吗?我不会躲?要你傻乎乎跑过来挡了那一下?” 云琅被他按坐在凳子上,薛奕随手拿过木架上的湿帕。 乌黑的秀发上粘着亮晶晶蛋液。 薛奕第一次给女子擦头发,动作极其生疏。 他没个轻重,云琅头皮被扯得疼,“哎呦”一声握住他手腕,“大人,我自己来。” 薛奕拍下她手,执着于要亲手给她擦头发,反问道:“自己擦,你看得见么?” 云琅吃痛,难为情道:“可是大人你扯着头发,疼。” “……”薛奕暗暗松了手,“现在可好些了?” 这厢,李四突然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云琅低头坐在凳上略带羞涩,薛奕垂眸,深情地看着她,手上拿着帕子在为她擦拭头发。 不管怎么看,横竖都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李四估摸着不该出现在此,正想悄悄退出去,谁知被薛奕叫住。 薛奕眼皮一掀,看他一眼,淡声道:“准备热水。” 薛奕理出一缕头发,余光落到她如雪的颈间,黑发掩映间露出一小截红。 他略有疑惑,捋走那几根头发,露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凉意从脖子传来,云琅不由一缩,怕被薛奕看见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她忙扯了个借口准备离开,“大人,我回屋洗洗。” 薛奕按住她肩膀,漫不经心道:“慌什么。” 他冰凉的指腹落到那红痕上,是两人昨夜欢.爱的印子。 薛奕心中生出一股暖意,毫不吝啬夸赞道:“挺好看。” 云琅脸红,抬手抚住额头。? 他怎净爱说这话。 薛奕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喜欢看她这副模样。 他盯着那处吻痕,目光缱绻,昨夜的画面又涌来上来。 瘦长的手指穿过云琅发间,薛奕扬起唇角,道:“去洗洗,以后头发就这样半披着。” 以前她是把头发束在后面,不如今日这样半散着好看。 薛奕敲来敲她头,“以后别这样冲动,老子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救。” 云琅抿唇,低头偷笑,眉眼弯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耀。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甜甜的,“那大人也要小心,万事小心。” 听到满意的答案后,薛奕这才放人出了屋子。 === 翌日。 皇上传召薛奕。 御书房。 景帝单手负后,执笔在案台上写字,两旁的太监一个磨墨,一个为圣上铺好宣纸。 同在御书房的还有裴闻策裴殿帅,他神色淡淡候在案边。 四下寂静,无一人敢率先吭声,皆在看着景帝写字。 “听说昨日在你府邸外面有八九个商人闹事。”景帝头也没抬,运笔如飞,在白净的宣纸上落下几个大字。 薛奕身姿挺立,作揖回道:“禀皇上,确有此事。” “薛奕,你身为宁远将军,官居五品,这些年带兵运筹帷幄,一直深得朕心,”景帝顿了顿,把案台上的折子往下面一扔,打在薛奕身上,声色俱厉,“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都上奏到朕这来讨个说法了!” 翻开折子一目十行,薛奕大致看了看内容,大抵就是奏他与商贾勾结、还动手打人。 上奏之人匿名。 薛奕不是傻子,自然要为自己辩解,何况本就是有人碰瓷在先,“皇上您看到的听到的只是片面之词,是不明真相的百姓口中所传的那版,微臣此处有这件事情的另一种说法。” 景帝面色微缓,放下狼毫,示意他说下去。 薛奕不善言词,将事情笼统展开,道:“臣乃出生商贾之家,家中有一大哥,乃家父妾室所生,大哥一心想让家业在阆都扎根, 分卷阅读52 便想着借臣的名号与阆都有名望的商贾达成合作。那些商贾看在臣面子上这才和家兄立下字据。” 皇帝庄严道:“看吧,你自己都说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立的字据,这不是以权谋私这是什么?” 官商勾结,是景帝的禁忌。 薛奕感觉他越描越黑,否认道:“臣没有啊,臣自始至终……” 皇帝抬手,打断道:“薛卿脾气还和以前一样,既然如此,这半月好生回府上呆着,好好反省反省,军营的事有人替你。” 薛奕心有不甘,明摆着是被人摆了一道。 禁足一月,他要追查的事情还查什么查,这几天他查到的蛛丝马迹在这段时间早就被抹得一干二净。 深吸一口气,他手掌握拳,“臣领旨。” “若无其他事情,便回去吧。”皇帝看他一眼,重拾狼毫,笔尖蘸了蘸墨汁,继续写着未写完的几根几个字。 薛奕冲裴闻策点点头,退了出去。 这厢,景帝对笔尖一顿,收笔干脆利落。 “他太像你以前的性子了。”景帝这话是对裴闻策说的。 一太监正要为皇帝换张宣纸,裴闻策主动接过那活,无奈道:“没办法,徒弟随师父。” 景帝道:“这次算是给他长长记性。” 裴闻策又道:“皇上,您觉得这件事真是一个巧合吗?昨日下午出的事,今天一早就有人上奏状告,还匿名,偏巧宫中也在议论。” “是否是巧合,如今定论时候尚早。” “皇上是知道了挑拨离间之人?” “他沉不住气时自然会暴露,而今便看他下一步要如何。” 今日景帝下朝后照例和裴闻策在殿内对弈,之后摆驾去了御花园,偶然间听到两个外出采买的太监闲谈。 这才得知昨日商贾在薛奕府邸闹事,坊间都在传他以权谋私,给自家产业铺路,还一怒之下出手打人。 裴闻策当然不会相信那两个太监的闲谈,说到底薛奕也算他半个徒弟,薛奕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断然不会做出这事。 景帝心里门清,只是听听而已,没放在心上。 === 薛奕被罚闭门思过,他是不甘的,他那个兄长,净给他惹祸! 云琅见他阴沉着张脸回来,比平日里动怒还要吓人,男子手里握着一杯茶水,目光阴翳,迟迟不喝。 她猜想是朝廷上的事情,没去揭人不快细究,过去安慰道:“大人,万事没有过不去的坎,生气伤身子。每次我心情不佳,我娘就会给我做绿豆软糕,甜甜的,一吃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大人,明天我给您做绿豆软糕,您就别烦心了,好么?” “这绿豆软糕点我在阆都都没见过,大人你肯定没吃过。”云琅说着眼睛亮了几分,神气炫耀道。 “有这么好吃?”薛奕笑道,手臂一伸,顺势揽过她腰,云琅猝不及防,惊呼间已然坐到他腿间。 薛奕凑到她唇边,轻啄,“好,那明日便做。” 第28章 “东西收拾好没?”…… “东西收拾好没?”薛奕手臂搭在云琅腰间,女子乌发发尾扫过他手腕,惹得他心猿意马。 云琅余光落到腰上的手,有些不好意思,青天白日的他怎么能这样! 她是又羞又恼! “还没……”云琅小声回了一句。 前天薛奕就让她搬到他屋子隔壁,可商贩那一闹,这事就耽搁了,云琅以为翻篇了,没想到 他居然还记得! 薛奕手臂紧了紧,对上她清澈的眸子,追问道:“收拾多少了?” 云琅默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本来已经收拾了一大半,昨天大人没提,我就……”她抬头,偷偷看了眼近在迟尺的男子,发现他神色平静,不由松了口气,“我就又给放回了原处。” 她咧嘴笑了笑,大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好奇怪,薛奕那些不爽的情绪随着她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消退不少,反而被她这讨好的模样逗笑了。 “巧了,”薛奕扬唇,指腹摩挲她白皙的手背,道:“正巧这几日我在府上,现在回房去收拾。”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道:“我看着你收拾。” 薛奕又觉得不妥,张口就否认了方才的话,“我看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人过来就好。” 笑容凝滞在嘴边,云琅一阵恍惚。 瞪大了眼睛看他,这人怎么这样!瞧瞧这话说的! 情急之下,云琅冲他吼了一句,“我有东西要收拾!” 薛奕一手抱着她细腰,一手手肘撑着桌沿,单手撑头饶有兴致看着她,“什么东西?你屋里那些衣服扔了不要,我打算给你换新的,布料昨日就定好了,只是成衣店老板还没送来。” 云琅惊讶,脱口而出,“大人如何知道我身量?” 薛奕痞里痞气,“抱了这么久, 分卷阅读53 老子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你身量。” 目光挪下,他面不改色,惋惜道:“不过确实有些地方要长长。” 云琅反应片刻,看见他那眼神后随即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男子手掌搭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薛奕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说出的话让人难为情,还总是一副无伤大雅的模样。 云琅憋了一肚子气,小声嘟囔了一句,“色胚。” 她气昏了才这样说,换做是平常,她羞得满脸通红,光顾着逃走了。 薛奕耳力极好,一字不落全进了他耳朵。 握住云琅未染丹蔻的手指,薛奕嘴角弯弯,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他凑唇过去,轻道:“老子乐意。” 云琅耳根子连同脖子一道红了,薛奕一眼看去,把她娇羞的模样尽收眼底。他终是满意,把人放下,“去收拾东西,晚饭前搬过来。” 恢复自由,云琅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出屋子。 薛奕太吓人了,她差点又被抹干吃净,若是再折腾下去,估计这一下午就荒废了。 她已经想好对策了,搬过来后,入夜就把门闩插.上,薛奕总不能破门而入吧。 这般想着,云琅的心情好多了,连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往后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难得啊。 === “我昨日去找了木匠,新床已经在做,是姑娘家喜欢的样式。”云琅手上拎的包袱薛奕看了有几分碍眼,直接给扔到了一边,“这床我平常小憩时睡的。” 云琅偏头,视线挪到木床上,“床很新,不大不小正合适,大人不用破费,这钱没必要花。” 以前睡惯了木板床,倒也没那么娇气。 她很体贴,很懂事,但薛奕心中不是滋味,语气也有些不悦,“我说换就换。” 云琅知道薛奕的性子,说出来就没有更改的可能。 她去了一旁放东西,忽地发现墙边有个书架。 梨木书架有些大,但只有几本兵书放在上面,云琅不由好奇。 薛奕知道她目光落在了书架上,提醒道:“书架上的东西别碰。” 云琅点头,左右那些兵书她也看不懂,索性就不碰了,改日上街去淘些旧书回来,放在书架另一边。 天色渐暗,云琅盘算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推了薛奕出房间,“大人,这些东西我自己收拾便好。” 明摆着是在赶人走。 嘴角流出一声轻呵,薛奕也不急,“来日方长,不急一时,改日再来找你……” “核对账簿。”他单手撑在门口,嘴角弯弯。 云琅抿唇,心里却气得很,头脑一热,“砰”的一声把门关了。 紧闭的门上映出女子的影子,薛奕望着,不觉一声低笑。 第29章 她做了一场梦,现在,该醒了…… 东方渐露鱼肚白,云琅早早起床了。 她昨天晚上提前泡好绿豆,今早上大碗里浮起一层绿豆皮。 云琅挽起袖子,开始做糕点。 不久,云琅听人说殿帅夫人苏婉婉带着女儿登门拜访。 桃红在厨房看云琅做绿豆软糕,和她闲聊道:“殿帅夫人常来将军府,你那时还没来。我听说前几月殿帅夫人回了趟娘家,你就没见过她们。” 云琅把蒸熟的绿豆捣碎,“原来如此。” “殿帅夫人特别好,经常邀请大人去府上吃饭,我刚来时还以为大人是裴殿帅干儿子呢。” “糖。”云琅有在认真听桃红的话,她手上腾不开,就让桃红帮忙递了递。 桃红舀了两勺糖,“就是有时候裴姑娘的大小姐脾气不饶人。” “殿帅膝下尚有一儿一女,是一对龙凤胎,哥哥性子活泛,喜欢跟大人一起玩,妹妹……”桃红见云琅要去拿小蝶子,她便伸手拿给云琅,“似乎也喜欢大人。” 云琅一时没拿捏好手劲,琉璃碗飞出一些捣碎的绿豆。 桃红去一旁洗碟子,闲聊道:“大人从来没有赶过裴姑娘走,也从不对裴姑娘大吼大叫,府上的人都在猜大人至今未娶,许是在等着裴姑娘长大。裴姑娘就是咱们将军府的女主人呢。” 云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堵堵的,甚至生气,也难受得说不出话。 “应该是吧。” 有些事情,藏不住的,一看就明了。 她做了一场梦。 现在,该醒了。 这厢,薛奕知道有贵客来临,已经去了堂厅,“师娘好歹也派人提前来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苏婉婉进了院子,“无事。今日恰巧路过将军府,素儿说许久没见你了,就吵着要进来看看。” “薛大哥,我回来了。”裴韫素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 少女十五岁,却已出落得娉婷袅娜,她一见 分卷阅读54 薛奕,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一到院子里我就听见里吵吵的声音了,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回来了。”薛奕把她当自家妹妹才如此玩笑说道。 “薛大哥,我这三月和娘回了凤阳,”裴韫素扶着苏婉婉往里面走,一路上她发现院子里的布置与往日不同,添置了几盆应季的花,还多出几个摆件,“许久不来你府邸,你竟还将院子重新布置了一番,这可比以往死气沉沉的好看多了。” 府上一切事宜皆是云琅在打理,听到有人夸赞,薛奕心情大好。 想到数日前云琅跟他提了一句,打算在院子里种些月季,他笑道:“开春了,天逐渐回暖,我让人在亭子旁种些月季,月月有红花。” 就这样,他叫李四买了些花种回来。 裴韫素惊讶,以前她说薛奕院子全是绿树看上去冷清,便提议种些花,薛奕嫌麻烦,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 今日想通了? 丫鬟端茶过来,苏婉婉接了茶盏,揭开茶盖,轻抿一口茶水,“我此次回凤阳老家,恰逢年关,便带了些时令特产回来,明日差人给你送些来,你也尝尝鲜。” 苏婉婉每年都会回一趟娘家,少则一旬,多则三月。 她待薛奕极好,凡事都会想到他,几年前薛奕刚到阆都,举目无亲,苏婉婉便让他常来府中吃饭,也好过冷冷清清一个人。 薛奕也不客套,“那便先谢过师娘了。” 堂厅里气氛和乐。 裴姑娘和薛奕相谈甚欢,云琅站在厅外有一阵功夫了,心中五味陈杂。 深吸一口气,她敛好心绪端着刚出炉的绿豆软糕踏进堂厅。 苏婉婉本是在和薛奕闲聊,余光落到桌上的绿豆软糕上,忽地止了谈话。 琉璃碟盏上放了几块四四方方的糕点,每块糕点上都被豆皮绿的薄皮包了一层,和街上卖的全然不同。 苏婉婉神色微漾,目光沉沉。 嘴角抿成一条线,她指尖控制不住轻微发抖。 裴韫素见云琅面生,心想大概是刚招进来的小丫鬟,因那碟糕点和街上买的不同,一时好奇就问了出口,“你这做的是绿豆糕么?外面一层皮怎么还是绿色。” 此时,苏婉婉拾起一枚糕点,迟迟没有入口,眸光凝在云琅身上,若有所思。 云琅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回道:“回裴姑娘,这也算是绿豆糕,但是和街上卖的大有不同。至于这最外面的皮么,是用取了一点菠菜汁,绿汁把糯米粉染了颜色,上锅蒸熟后再擀成薄薄的一层裹在成型的绿豆糕外面。” “还能如此!”裴韫素眸色一喜,感觉好生新奇,可想了一下,又有几分失落,兴致缺缺道:“这不就是把青团里馅换成了绿豆糕么。” “娘……”裴韫素转头跟苏婉婉说话,却发现母亲脸上的神情不对劲,眼眶微微泛红。 苏婉婉面色凝重,目光一刻也没离开云琅,她控制住情绪,声音颤抖,紧张问道:“你,今年几岁了?家中可有位哥哥?” “二十。”云琅惶恐,她不过就是做了一道糕点,怎就让苏婉婉有如此大的情绪变化,“家中只有位十七岁的弟弟。” “二十岁啊,和他一般大,”苏婉婉神情松了下来,她扯了扯唇角,笑得苦涩又让人心疼,喃喃自语,“我就说怎么可能。糊涂了糊涂了。” 苏婉婉咬了一小口绿豆软糕,旧时的记忆涌来上来,她登时脸色苍白。 “素儿,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跟我回府。” 苏婉婉起身,拉着裴韫素准备回府,裴韫素以为娘是吃那糕点才说过话身子不适的,横眉竖眼瞪着云琅,正要发作,便又听母亲开口了。 “绿豆软糕很好吃,下次薛奕来殿帅府时你跟着一道来,尝尝殿帅府的糕点。” 苏婉婉冲云琅笑了笑,云琅受宠若惊。 她本是觉得苏婉婉吃了她做的糕点吃坏了肚子,心快崩到了嗓子眼,却没想到事情竟能这样变化,一时间松了一口气。 薛奕出去送两人,回来后在桌前驻足。 一股穿堂风吹进,吹得他衣摆飘摇。 瘦长的手指拿过一块糕点。 皮糯清香,绿豆糕酥甜化渣,回口之余还有一丝茉莉花的清香。 他细细看了一下,并未发现有茉莉花瓣。 见他皱眉,云琅本来是有把握的,如今心里没底,眨着眼睛看他,担心问道:“大人,可还合口?” 薛奕抿唇,“尚可。” 云琅撅嘴,不悦道:“殿帅夫人都夸我做的好吃。” 薛奕轻笑,食指轻弹她额头。 云琅吃痛叫了一声,捂着额头委屈看他。 从琉璃盏里拿了一块,薛奕喂她吃了一口,云琅红了脸,手掌掩唇小口咬着。 “如何做的?怎还有茉莉花的味道。”薛奕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眼底缱绻。 “绿豆提前泡一晚上,去皮,同茉莉花在笼屉上蒸熟,然后茉莉花瓣 分卷阅读55 和绿豆一起捣碎。”云琅眉眼弯弯,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伸出手指,有些心虚道:“就是先斩后凑,用了大人一点点茉莉花茶。” 薛奕拍拍她头,目光温柔:“知错就好。” 云琅咧嘴,露出浅浅的酒窝,“其实我娘教我用的是桂花,可我昨晚在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干桂花,便想到用茉莉代替。” “对了,还有外面那层糯米皮,我娘用的是艾草,可现在冷,艾草最嫩的那尖芽还没长出来。” 薛奕斜靠在桌边,静静听着她讲。 手上的糕点碍眼,他索性便将那半块剩的吃下。 第30章 三更合一 殿帅府。 苏婉婉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得她吩咐府上的仆人谁也不敢擅自进来。 裴闻策听女儿裴韫素说妻子身子不适,扔下笔就急冲冲寻了过来。 一进屋,只见苏婉婉蹲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婴孩穿的衣服,她听见有人开门,闻声抬头,泪眼婆娑。 裴闻策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身子有恙。 他蹲身抱妻子坐回床上,试着从她手里拿过那件衣服。 “不要!”苏婉婉一个劲摇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滴落到两人争执的手背上。 苏婉婉紧紧护着那衣服,颤抖着声音,哽咽问道:“夫君,他还活着对不对?我们的儿子还活着对不对?” 裴闻策放弃了,松手揽过妻子肩头,“婉婉,你冷静点,他若是还活着又怎会不回阆都和我们相认?” 苏婉婉眼里含着泪花,泪光中饱含希望,“或许他们不知道我们安然无恙,你不仅官复原职,皇上还提你当殿帅。” 裴闻策道:“你每年都回娘家,这么些年来哪次回去不是失望而归?婉婉,苏家从未见过她带着孩子来投奔。” “有些事情我也不想承认,可它就是事实!婉婉,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么?我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你胡说!”苏婉婉摇头,眼底的失望一次比一次深,“今天我去了薛奕府上,二十年了,我又再次看到那碟绿豆软糕。”眼里的光暗了几分,她道:“夫君,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么,可我一尝,它不是。” 女子靠在他肩头,眼神暗淡,恍惚道:“没加桂花,也没有艾草的味道,它只是模样像而已,终究不是她做的。” “他没有死!我前几日还梦见他!他那么小,刚出生,胖嘟嘟的,他在襁褓里,在冲着我笑。”苏婉婉泣不成声,身子不住颤抖。 “婉婉,对不起。” 一向从不轻易落泪的裴闻策眼角渗了一滴泪,低头吻住妻子鬓角。 当年望津湾一战,他受小人诬陷,先帝一怒之下下旨将他满门押入天牢,秋后问斩,以震慑那些不安分之人。 那时苏婉婉已有九个月身孕,因受刺激早产,诞下她和丈夫的第一个儿子。 抄家问斩的消息传来,苏婉铤而走险,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带着刚出生的儿子投奔娘家,希望能留下这唯一的血脉。 幸得当时的太子相救,夫妻二人留了性命。 苏婉婉刚生产完,在牢中别说坐月子,就是连一口热乎饭有时也难吃上。 后来出狱,她身子大不如前,变得孱弱多病,大夫诊脉说日后难有子嗣。 或许是老天有眼,四年后苏婉有了身孕,竟还是一对龙凤胎。 儿女双全,可她仍忘不了那音信全无的大儿子。 === 夜凉如水,月色朦胧。 当晚,薛奕遣走下人,照旧去了隔壁云琅房中。 云琅扣上门闩,烛火在门扉上印出薛奕高大的影子,“大人,我今日不舒服,您回房去吧。” 薛奕不悦道:“晚饭时还和桃红她们有说有笑,我见你生龙活虎的,一转眼就不舒服?真稀罕。” “开门!”他自然不听她胡扯,音调高了几分。 云琅哀求道:“大人,您别逼我了,您以后要娶裴姑娘的,您给我留几分脸成吗?” 薛奕被她这句话激怒了,舌尖紧紧抵着后槽牙,面色铁青,怒道:“怎的,跟我在一起丢脸?” 云琅靠在门口,无声应他。 透着烛火,薛奕眼睛眨也不眨,落在门扉那纤瘦的影子上。 “记住你说的话,最好别后悔!” 末了,他发泄般踢了一脚门,而后转身离开。 云琅抵在门口,他那一脚隔着门板,结结实实踢在了她后膝。 力道大,疼。 走了几步,薛奕忽觉不对劲,他何时说过要娶裴韫素了? 裴韫素比他小近乎五岁,因裴闻策和苏婉婉跟他近亲,他不过是将裴韫素当成了妹妹对待,怎还就成了要娶之人? 傻白兔从哪听来的谣言。 回到卧房,薛奕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这不解释 分卷阅读56 吧,她心里一直梗着。 这解释吧,倒显得是他在求原谅。 他何时这般对一位女子低声下气?! === 第二天。 云琅知道薛奕每日起得早,为了避开他,她天蒙蒙亮就起床了。 虽然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但是总比此时见到他要好上几分。 一来是昨晚她心中难受,脑袋一热将薛奕关在屋外,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真真大胆; 二来则是她确确实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两人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不止一次,作为女子,吃亏的自然是她。 她没有死皮赖脸赖上薛奕,反而把这一切看得极淡,却沉.沦于他一次又一次的索求。 矛盾之下,显得她十分虚假。 在薛奕眼中,她怕是就是那种自诩清高的女子吧。 虚伪。 若裴家姑娘没有出现,她还有借口劝说自己继续和薛奕保持那样不可告人的关系。 昨晚,云琅躺床上辗转发侧,无数次告诫自己,趁着还没越陷越深,她要及时抽身。 是以,她避着薛奕。 这日,许久没出现在将军府的岳子秋突然登门造访。 薛奕近来心情不佳,一来是因为被皇上罚闭门思过,二来是他竟然摊上那么个拖后腿的兄长,也是倒霉,三来也算是情场失意吧。 “来得正好,过来陪我打几拳,切磋切磋。” 薛奕有几日没有练拳了,手痒痒,正好也接着切磋散下心中的无名火,便拉着岳子秋打拳。 岳子秋有求于人,收起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性子,客气婉拒道:“薛大将军,卑职来可不是给你解闷的,办正事儿呢。” 薛奕有几分捉摸不透,身子斜斜倚靠在雕梁柱子上,挑眉道:“你?也有正事?” “……”岳子秋哑然,瞧瞧这人说都什么话! “找你借个人。”他长话短说,直接挑明来意。 因薛奕倚靠柱子挡了岳子秋的去路,他只好支着脖子张望一周,但没有发现那抹想找的身影,“小白兔呢?” 薛奕眸子深暗,咬着牙纠正道:“人有名字!” “是是是。”岳子秋如蒜捣头,极其敷衍。 他没功夫再跟薛奕绕圈子,急切道:“云琅呢,我想来想去,这事就只有找她帮忙解决。” 薛奕蹙眉,不情不愿道:“何事?” “就是……”岳子秋刚一开口,便见不远处廊下的女子有几分面熟,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要找的云琅嘛! 她半披着头发,发丝及腰,乌黑如绸缎,只是稍微打扮了一下,便让人眼前一亮。 岳子秋心中有底了,这人算是找对了! “云琅!云琅!这里!”岳子秋一时高兴,直接忽视了薛奕,朝一个方向招手大喊。 薛奕舌头抵了抵后牙,心里滑过一丝不爽,他踢了岳子秋一脚,撩着衣角下摆转身回屋。 “叫她进屋细谈。”他走时还不忘嘱托。 岳子秋也是纳闷,小声嘟囔道:“细谈就细谈,踢我做甚。” 常年在沙场,造就了薛奕的一副好耳力,他脚步一顿,道:“因为你欠。” 岳子秋挠头:??? “云琅,这事也就你能帮我了。”岳子秋面上挂笑,和云琅一前一后进了屋中。 薛奕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原本是在埋头喝茶,听见门口有响动,他缓缓抬头。 因他所坐那处光线不好,半张脸藏在暗处,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才慢慢有光打在脸上。 他目光寒冷,如冬日最冷时挂在屋檐下的冰棱。 云琅进屋时不小心同他对视一眼,仅是一眼,便不由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阴曹地府里的阎王约莫就是这副模样吧,她想。 “坐。”薛奕食指扣了扣桌面,短促而又沉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这话是对岳子秋说的,转而,他那瘆人的目光转投到云琅身上,道:“你过来,到我身侧。” 声音没有温度,似乎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生气。 云琅发怵,吞咽一大口唾沫强使自己不要害怕,她硬着头皮站到薛奕身旁。 岳子秋没注意屋内气氛的变化,叹了一口气,对薛奕道:“盛如霜你还记得吧。” 薛奕背往后,靠在椅背上,左臂展开松松垮垮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把玩着茶盏,一副看戏的模样,道:“盛姑娘又怎么你了?” 盛如霜是西巷鸿运客栈盛掌柜的小女儿。 有次夜里薛奕和岳子秋从军营回来路过鸿运客栈,客栈大门紧闭,可里面却传来瓷罐碎地的声音。两人当下觉得不对劲,凑近一听,客栈里似乎还有争吵,本以为是家事,直到听到“抢”这个字时,两人才意识到时有歹人打劫。 岳子秋撞开客栈门,只见三个蒙面黑衣男子拿着大刀将三女六男困在木楼底下。 分卷阅读57 那三个蒙面歹人皆是欺软怕硬的主,见被身穿软甲的两人撞破好事,将刀刃转向门口的两人。 他们人多,又有刀,何必怕闯进来的两人。 立在门口,岳子秋嗤笑一声,轻蔑扫了一眼那三人,“不知死活,今日让你们见见你岳爷的身手。” “废话多。”薛奕睥睨岳子秋一眼,随后一脚踢开地上挡路的木凳。 两人打得那三个歹人屁股尿流,轻轻松松擒住。 楼间缩了一个被惊吓的姑娘,正是盛如霜,她一眼就相中的救客栈于危难中的岳子秋。 这姑娘性子活泛,胆子大,许是看多了话本,便吵着要对岳子秋以身相许。 岳子秋拒绝了不知多少次,可她从校场追到岳子秋家,快半年了,从未放弃。 可岳子秋不过是顺手救人,从未想过要盛如霜以身相许。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姑娘家面子薄,他也不敢说重话,这盛如霜万一想不通,做傻事可如何是好。 一提起盛如霜,岳子秋没辙了,他回薛奕道:“这不,盛姑娘昨日在我家门口堵了我好久,硬是要邀我去山上赏桃花。如今天气回暖,桃花初开,是赏花的时候,可一男一女相约赏花,这不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嘛。” 薛奕饮一口茶,将茶盏重新放回桌上,“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人这么比喻自己的。” “……这不是重点,”岳子头微扬,自豪道:“我灵机一动,骗她说我有了心仪的姑娘。”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而后他泄气道:“这盛姑娘似乎是不相信,硬要看看才甘心。” 薛奕眼皮一掀,抬头看他,眼底染了一层冷霜,“所以你就来找云琅?” 岳子秋笑脸呵呵,“你就将人明日借我用一天,一天后我就还回来。” 薛奕扯了个嘴角,刚想说“没门”,身侧的女子答应得干脆利落。 薛奕余光落到云琅身上,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睫毛轻颤,不由低下头去。 “你倒是有求必应,心地善良。”他不爽,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一声轻嗤从嘴角流出,声音极小。 “薛大人,好歹您也是个大将军,别如此小气,你看把人姑娘吓成什么样了。”岳子秋调侃道:“你凶神恶煞的,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 薛奕本就因为在云琅那处吃了瘪心中不利爽,岳子秋此话恰好戳中他的痛处。 “劳岳怀司操心,你还是先把你的姻缘处理妥善再来说话我吧。” 岳子秋:??? 他总感觉薛奕今日火气大,跟吃了火药一样。 阴阳怪气。 “云琅,那就这么定了,晚些时候我差人送套衣服过来,明日你穿上。”岳子秋不理薛奕,目光一转,落到脾气好的云琅身上,“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 云琅想起衣柜里珍藏的那件薛奕除夕夜送她的石榴红裙,脱口而出道:“红色,但不是朱红那种红得艳丽。” 岳子秋指腹摩挲下颌,若有所思,“也是,红艳艳的走街上,旁人还以为是一对夫妻。” “岳怀司莫要打趣我了。”云琅脸色变了,她不喜欢这样的比方。 旁边的男子又轻哼一声,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谁知杯中的茶水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见底了。 他抄起桌上的茶壶灌满,随后一饮而尽。 岳子秋忽又想起一件事,补充道:“对了,还有胭脂水粉,我也一道差人送来,云姑娘明日好好打扮一番。” “还有啊,既然骗人,就要把谎圆起来,明日你就别把自己当将军府的管家,让我想想给你编个什么身份好。” 岳子秋思索一阵,忽地灵光一现,“不如就是薛将军的远房表妹?” 此话一出,云琅“蹭”地站直,慌乱不安,急忙撇认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而薛奕,反应倒没有她那般强烈,只是眼皮轻轻跳动一下,脸上波澜不惊。 岳子秋再次放低姿态,哀求道:“薛大人,薛将军,你行行好,帮帮兄弟吧。” “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远房表妹。”岳子秋怕薛奕同意,补充解释道。 毕竟薛氏一家已经迁到阆都来了,冒认关系总归是不好的。 “随你。” 薛奕撂下一句话起身往外走,路过岳子秋时,一道骇人的目光在他肩上停留片刻,看的得岳子秋心中犯怵。 薛奕神色平静道:“出来,陪我练拳。” “好嘞!”岳子秋爽快地跟在薛奕后面去了院子里。 两人每次练拳都是点到为止,可这次不一样,薛奕出手招招制住他,让他毫无还手之地。 岳子秋节节败退,薛奕仿佛是在发泄一样。 他娘的,这是杀疯了? “不来了,不来了。”岳子秋连连摆手,捂住心口一阵咳嗽。 “不就是被皇上罚了面壁思过半月,又不是这辈子都出不去 分卷阅读58 ,过犹不及。”他单手扶住树干,调理气息。 薛奕指尖撩开额前湿发,毫不客气道:“府里开支紧,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岳子秋一掌打在薛奕胸膛,“抠死你算了。” 薛奕笑了笑,没说话。 “明日我过来接云琅。”岳子秋走时还不忘提醒道。 这厢,薛奕眸子渐深。 远房表妹? 若是真的,她恐是不会再拒绝他了。 岳子秋办事快,当日下午就差仆人送来一套衣服。 淡粉色罗烟裙,红色外衫,绿色飘带。 锦盘中还有几件金贵好看的首饰。 一看就价值连城。 云琅指尖碰到碎玉钗子时,如触雷般一缩,忙收了回来。 有钱人家都这样么,如此贵重的东西说买就买,没有顾忌。 === 翌日。 云琅醒得早。 她心事重重坐在铜镜前,手里捻了一撮长发,篦子从上至下梳到发梢,一小撮头发梳来梳去。 她答应帮助岳子秋,主要是因为这几日薛奕被皇上责罚不准出府,她出去便不用再面对薛奕了,至少这一天不用。 这么些天,薛奕仿佛并没有将哪晚的事情记在心上,也没在像以往那样对她,反倒是显得她小题大做,拿捏不好分寸。 许是太在意,眼里才容不得半点沙子吧。 她只好悄悄把心事藏起来,锁在最深处。 晨光透来,一室明亮。 云琅推开窗户,露出一小条缝隙。 朝霞烧得天边红火,今日是个艳阳天。 对镜贴花,云琅在额间细细描了个朱红钿花。 她本想梳个好看的发髻,但转头一想,她今日的身份是薛奕的远房妹,她这个假的表妹最好不要让盛如霜落下深刻印象,否则以后盛如霜若是遇到薛家的人,指定穿帮。 她简单梳了个小发髻,将珠钗插在发间。 她头左右摇动,碎玉珠珞垂下,也跟着左右晃动。 真好看。 铜镜里的人,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云琅陷入了沉思,她什么时候也能买上漂亮衣服呢? 她搬过来那天薛奕送了她好多件新衣服,红的粉的紫的蓝的,布料舒服,样式也好看。 可这些终究是别人送的,不是自己的。 岳子秋来时云琅已经穿戴整齐,她在院子里交代几个丫鬟小厮今日府中的各项事宜,譬如午时薛奕用膳时要先将汤提前端去。 薛奕习惯饭前喝口热汤。 “云琅?”岳子秋愣住了,还别说,她这么一打扮,简直就是天仙下凡,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云琅仪态端庄,举手投足间有种大家闺秀的风范,若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小姐。 薛奕就站在岳子秋旁边,见岳子秋目不转睛盯着云琅看。 薛奕眯眼,带着敌意的目光投向旁边的人,而后者丝毫没有察觉周遭的变化,仿佛一心扑在了那个红衣女子身上。 手肘往外拐出,薛奕不爽地撞到岳子秋后脊,“人出来了。” 岳子秋被这么一撞,终是回过神来,他笑道:“云姑娘,可以走了。” 他先这么称呼着,以免届时穿帮。 云琅低头往外走,经过薛奕身边时莫名感受到一股压迫。 她停下步子,同他交代一声,“大人,我跟岳怀司出去了。” 男子颔首,还是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他目不斜视盯着前面不知何处,没有应她。 云琅抬脚欲走,谁知手臂被人钳住,力道之大,仿佛要生生折断一般,可仅一刹那,便又松开了。 薛奕卸了力,头也不回,大步流星朝屋里走去。 因云琅隔在薛奕和岳子秋之间,恰好挡了岳子秋视线,故而他没有看见方才那幕。 两人出了府,府外停了一辆马车。 南城郊外有一片桃林,盛如霜约的地方便在此处。 路远,需乘马车。 云琅踌躇不前,问道:“岳怀司,可否不同乘一辆马车?” 男女授受不亲,岳子秋自然也是有所顾忌的,他指了指树下拴着的黑马,“我骑马。” 云琅松了一口气,提着裙摆走到马车旁边。上马车时岳子秋撩开帘子,另一只手欲要牵她。 摆摆手,云琅示意自己能行。 马车晃晃悠悠驶进街市,又晃晃悠悠出了闹市。 云琅手肘靠在窗楹边,小憩了一会儿。 春风吹动窗帘,云琅醒来时发现已经到了山下。 云琅和岳子秋走在小道上,女子步子慢,他特意放慢脚步。 “瞧日头还早,估摸着盛姑娘还没到。”岳子秋拨开挡路的枯枝,同云琅闲聊,“过会儿见了盛姑娘,你别多说话,她肯定会刁难你,不过你放心 分卷阅读59 ,一切交给我。” 云琅面露愁意,倒不是因为盛如霜会为难她犯愁,而是想着等下会见到女子被所爱之人拒绝,她愁。 她明白那种心情,不好受。 云琅迈步紧跟岳子秋,道:“岳怀司,盛姑娘是个怎样的姑娘,能跟我说说么?” 岳子秋顿了一下,怎样的人啊。 想了一下,岳子秋笑道:“除了想让我娶她,她其实人还挺好的,是个好姑娘。” “既然是个好姑娘,岳怀司你为何不尝试接纳,没准儿还能成一段好姻缘。” 云琅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了个浅坑洼,脚下一崴,身子不稳往后仰去,一只手及时拉住她手臂。 稳住身子后,云琅往后退了一步,同岳子秋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谢谢岳怀司。” 岳子秋收手,“山路崎岖,很多小坑洼,你注意些。” 他边走边说:“就是因为她是个好姑娘,我更不能祸害人家了。” “怎么会是祸害!”云琅一听,这算什么借口,她第一个不同意。 岳子秋摇头,情绪明显低落,“你还小,你不懂。” 云琅:“……” 她跟薛奕同岁,不小了。 若非家中母亲生病,她恐怕已经嫁人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殊不知后面紧跟了一男子。 薛奕手掌握拳垂在身侧,眸光流转,藏着一丝怒色。 他盯着那抹红色身影,胸脯起伏不定。 山腰有座凉亭,四周种满了桃树。 春风和煦,暖阳东升,最早的这批桃花稀稀疏疏开在枝头。 “岳大哥!” 女声如黄莺般婉转好听。 云琅闻声望去,只见一粉衣女子从凉亭跑出,和一片春色融为一体。 想必这就是盛如霜了。 “你就是岳大哥所说的那姑娘?”盛如霜仰头叉腰,盛气凌人道,一点也不像方才那边温婉。 盛如霜跑来那刻,岳子秋便上前一步,将云琅护在身后。 “盛姑娘。”云琅福福身,朝她打了个招呼。 盛如霜四下打量云琅,不情愿道:“嗯……勉强算个美人,不过跟本姑娘比起来还差得远。” 云琅眉眼微垂,看模样这位盛姑娘约莫二九年华,性子还不错。 这厢,岳子秋手垂在云琅肩上,道:“盛姑娘,人你也见了,日后莫要再缠着我了。” 盛如霜全然不顾形象,上前扒开岳子秋道手,道:“你说她是就是?保不齐你们是串通好来骗我的。” 岳子秋:“……” 还真是。 盛如霜不悦,指着云琅就道:“她是谁?我以前怎没听你提过?” 岳子秋谎话张口就来,“薛将军远房表妹,洪河人士,近来到阆都探亲,你自然没见过。” 云琅点头,淡淡一笑,算是默许了岳子秋所说。 “那她怎么不自己说,偏要你来介绍,”那笑容落到盛如霜眼中,仿佛是挑衅一般,她一下失了理智,伸手推了云琅一下,“你这个狐狸精,长得这么好看去勾.引其他人啊,你别来祸害我的岳大哥。” 盛如霜说着哭了起来,那女子确实清秀美艳,她放才也被惊艳了一番,更别提男子了。 完了,岳子秋定是没有骗她。 那一推,盛如霜仿佛使出了全劲,云琅连连后退,就在她步子不稳以为要摔倒时,一只手臂揽住她腰肢,将人拽到怀里。 “大人?” 云琅看清人后,按住他手臂,赶忙从他怀里出来。 感到意外的还有正在伸手却慢了一步的岳子秋,“你怎么来了?”他惊讶道。 “盛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薛奕转眸看向盛如霜,眉宇间藏着寒气,“我表妹招你惹你了?你要恶言相向?动手推人。” 盛如霜伤心欲绝,并不在意薛奕的质问,她只觉心好痛。 几乎是同时,她以袖掩面哭着往山下跑去。 盛如霜哭着脸一走,岳子秋神色复杂,面上并无半点高兴之意。薛奕踢了他一脚,“人都走了,还看。” 岳子秋无精打采,反问道:“你怎来了?擅自出府你脑袋瓜不要了?” 理了理袖口,薛奕随性道:“不放心,过来看看。” 岳子秋:??? 薛奕手臂一伸,将云琅拉到身侧,跟母鸡护小鸡崽一样,“怕你拐跑爷买来的丫鬟。” “……”现下岳子秋懒得跟他计较,“再待一盏茶时间,我怕下山遇到盛如霜。” “谁要同你一起下山,”手搭在云琅肩上,薛奕眉梢一挑,漫不经心道:“人,老子亲自带回去。” 岳子秋也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正好借着这下发泄出来,便毫不避讳还嘴回去,“真行,瞧你那抠搜样!还能真给你拐走不成。” 话毕,他也不想多待,转身回了山下。b 分卷阅读60 r   这厢,云琅见薛奕沉着张脸,似乎是心情不佳。 她纠结,此时要不要让薛奕把手拿下去。 好在没一会儿薛奕便松了手。 云琅担心道:“大人,你擅自出来会被罚的。” “偷偷出来不就成了?”薛奕随手扯了路边一根狗尾巴草,若无其事道。 “哦。”云琅乖乖点头,没在多言。 春风拂面,吹来淡淡的桃花香。 云琅鼻尖轻嗅,望见远处的桃花树,问道:“大人,我能去看看那边的桃花么?开得挺好看。” “嗯。”薛奕喉结滚了滚,“去吧。” “谢谢大人。”云琅眉眼弯弯,提着裙子小跑过去。 阳光明媚,斜斜洒了在粉红的桃花上。 春风摇曳,桃树下的女子摊开双手,试图去接吹落的花瓣,而花瓣却从她指缝里随风滑了出去。 眉间钿花灵动,笑意盈盈。 三千青丝随风而动,绿带红裙伴着飞扬的桃花花瓣肆意飘扬。 薛奕斜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漆黑的瞳仁映满她的倩影。 啧。 这姑娘,真好看。 啧啧。 谁福气这么好? ——可不就是他。 === 从山上下来,云琅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巾,“大人,别人看到您在街上不好,您还在禁足期间。” 薛奕倒不担心,大不了就是再被景帝骂一顿,左右被骂惯了,无所谓。 他没做过那些事情,问心无愧。 薛奕拿下嘴边叼的狗尾草,偏头看向只到他下颌处的女子,明知故问,“所以?” “大人,您遮一遮脸。”云琅把方巾递到薛奕手掌,脸颊泛起一丝粉红,道:“虽然不大,但捂住下半张脸应该没问题。待会儿进城人多,还是小心些好。” 那白的方巾小巧,是女子的贴身之物,断然是不会轻易给一个男子的。 但是,云琅给了他。 薛奕忽得心情好大。 “还算你有良心。”薛奕勾了勾唇,将方巾收进袖子里,“偷偷摸摸不是老子的风格,看见了就看见了,由他去。” 云琅耳根子发烫,绣花鞋里的脚趾蜷缩在一起,不好意道:“那大人您还是把方巾还给我吧。” 薛奕瞪她一眼,没有要还的意思,“走吧,带你去吃午饭。” 云琅纠结,“可是……” 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他了,她操这份心作甚? 薛奕打断她,抓了她手臂就往山下走,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可是我饿了,吃饭去。” === 夜里。 梳妆台前,云琅青丝三千随意披散,她卸下珠钗,小心翼翼放在首饰盒中,打算改日还给岳子秋。 桌上放着岳子秋给她的五十两银票,算是今日的答谢。 她有周鸿给的五十两,现在岳子秋又给了五十两,加上她每月的月钱二两银子,现在不仅可以赎身,身上还有些碎银子。 她要挑个什么时候跟薛奕提呢? 薛奕会同意么? 正发愁,忽地,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云琅警觉,纤白手指紧紧握住篦子,惶恐不安回过头去。 好像是梨木书架背后发出的声音。 夜深人静,屋子里除了她再无其他人。 莫不是有脏东西? “突突——” 架子后的那面墙仿佛在动。 云琅吓了一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却见那面墙被挪开。 难道她屋子里装了机关? 她正疑惑,只见一墙之隔,薛奕站在对面。 篦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云琅尚未从惊吓中抽离,半张着嘴望向那边,一头雾水。 男子已然换上了素白寝衣。 他轻轻推开书架,从隔壁径直走了过来,动作娴熟,好不自然。 薛奕单穿了件薄薄的寝衣,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看她。 第31章 破罐破摔 薛奕当初买下这座宅子时两间屋子是连在一起的,他嫌太大,便找人改了,用墙隔成两间,做成了一个暗门。 云琅这间屋子用书架遮挡,书本花瓶一放,旁人自是不会知晓其中门道;而那边薛奕卧房,则在墙上挂了一幅水墨字画,恰好掩住。 云琅一脸懵,还未缓过神来,一道冗长的影子投了下来,挡住烛光。 “气也气了几日,该消了。云琅,你再这样,可就过了啊。” 薛奕靠近梳妆台,立在她身前,因是背光加之他低着头,云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不过从他话中,云琅似乎听出了几分讨好和求原谅的味道? 念头一闪而过,不足细究。b 分卷阅读61 r   云琅摸不准他想法,弯腰捡起掉地上的篦子,放回原处。 她虎口捏紧,目光垂落下膝间,睫毛轻颤,道:“云琅不敢。” 薛奕脸色不佳,一股无名火攀升,阴阳怪气道:“你哪是不敢,你是太敢了。” 言罢,他长臂一伸,云琅见势慌张,下意识往后仰,脊背重重撞在木沿边。 她吃痛蹙眉。 这厢,薛奕掌骨抵在梳妆台上,将面前坐着的人生生圈在臂弯。 影子投下,落在她白皙的脸颊。 余光落到她后侧的五十两银票上,这钱一看就是岳子秋给的,薛奕想都不用想。 薛奕拧眉,声音冷若寒冰,“能耐啊你,假扮我表妹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赚了五十两银子。” 云琅莫名害怕,反手欲将那银票拿下来,手刚伸出便被薛奕钳住手腕。 薛奕指骨往上,握住她温热的手掌,他没有用力却清楚地感受到她手背略微凸起的骨头。 他愣了一下,随即带着她手一道按在梳妆台。 他俯身,鼻尖近乎挨着她娇小的鼻子,惹得云琅不由一缩。 “这钱,我替你收着。”他咬牙道。 他腾出另一只手,指腹划过她有有棱角的下颌,指尖稍微一用力,迫使她正视自己。 感受到云琅身子微颤,他调侃:“倒也不至于这般怕我,当初赶我出房间的那脾气呢。” “我没有……”云琅脸上早已红了无数遍,她声音细若蚊蝇,毫无底气。 “你这是吃醋了?”薛奕见她唯唯诺诺不敢承认,勾了勾唇角,低哑着嗓音,故意道:“就因为裴韫素?” 云琅急了,音调高了几分,“没有没有,才没有!大人莫要乱说!” “没有?没有你躲我作甚?”薛奕追问到底。 他侧头,唇瓣落在她莹白的玉颈。 云琅瞳仁紧缩,心快蹦到嗓子眼,两人相握的手掌严丝合缝抵在梳妆台上。 那吻蜻蜓点水一般。 薛奕抬头,唇瓣从她玉颈挪到她耳廓,低声道:“裴韫素还小,十五岁的小姑娘,我可没那心思。” “你,”他左手绕过她后腰,虚托住她身子,勾唇,缱绻一笑,“爷比较喜欢。” “如今懂了?”薛奕挑眉,反问道。 云琅恍惚,他这是在解释? 解释和裴姑娘的关系? 半晌没听见回声,薛奕顺了顺她绸缎般顺滑的头发,温声细语道:“心里好受了?嗯?” “裴姑娘她……”云琅欲言又止,朱唇翕合,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薛奕左手发力,扣住她腰,道:“张嘴。” 云琅乖巧张嘴,薛奕反手扣住她后脑勺,欺身而来,趁机吻住她唇。 疯狂,急切,如暴风骤雨席卷而来。 云琅缓不上气,手掌推了他一下。 软绵绵的,推在薛奕胸膛软弱无力,像猫抓一样。 他放轻,变得温柔,极尽缠绵。 烛光跳动,一室旖旎。 云琅被放开时,脑袋一片混乱,坐在凳子上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女子头发微乱,唇珠泛红,染了晶莹水珠,薛奕舔了舔嘴唇,指腹轻轻为她拭去那抹水珠。 盯着她红透的脸颊,薛奕笑道:“看看,你也并未全然无意。” 心尖一颤,云琅终是缓过神来,她抿唇不言,确乎是被他说中心事。 她没有即刻推开薛奕,反而承受着。 骨子里,是喜欢的。 薛奕居高临下,命令道:“岳子秋下次再找你假扮,不准答应!” 云琅觉得岳子秋人好,便出手帮了他,并无其他意思,她解释道:“岳怀司没对我动手动脚。” 薛奕眸光森冷,咬牙切齿道:“他倒是敢!” 他左手垂下,在她单薄的衣服里,带着薄茧的手同她相贴。 云琅赤红着脸按住他摩挲的手,羞赫难当。 薛奕低头,唇瓣在她耳廓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子娇嗔一眼,锤手打了他一掌。 背后是梳妆台,身前是豺狼猛虎,云琅进退两难。 后来,她抵不过,终是弃甲投降。 她伸手,松松垮垮的衣袖滑落,露出藕粉玉臂。 她环住薛奕脖子,下颌抵在男子肩头。 “破罐子破摔罢。” 侧头吻上他脖颈,男子身子一凝。 薛奕闷哼一声,眸子似火,将人抱到台上,指尖捏住她耳垂,低哑道:“破罐破碎?” 她还委屈上了。 “好,好得很!老子长这么大就受过这委屈!”薛奕气得很。 带着薄茧的手流连忘返,来回摸索中忽地指尖捻住肚兜系绳。 只需稍稍一扯,那丰盈顷刻间便会松了束缚。 “不是不是,”云琅慌急了,按住衣底他要 分卷阅读62 用力扯的手掌,长睫忽闪,“大人,我说错了。”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薛奕眉眼带笑,目光缱绻,余光瞥见她红得滴血的耳朵,双唇覆了过去。 唇瓣在她耳畔,薛奕一声低笑,道:“又不是没见过,躲什么躲。” 虽已立春,但夜里依旧冷沁,窗缝吹来一阵夜风,灌了满屋。 夜凉如水,梳妆台本就靠窗,此时寒风簌簌,云琅后颈一凉,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他怀里靠去。 三千青丝宛如丝绸般柔顺,云琅耳根子通红,一头埋进他健硕的胸膛,竟能清楚地听到他怦怦直跳的心声。 === 清晨,枝头鸟啼不断,春日和煦,阳光丝丝缕缕如金线般照进屋子。 云琅醒来,趁着李四尚未来伺候薛奕穿衣,裹了层薄被赤足下床。 昨晚衣服全散落在了隔壁屋子,许是在梳妆台前,又或是在凳子旁,还有可能是在来他屋子的路上。 总之,云琅也记不清了。 薛奕单手撑头靠在床头,见她裹得跟个粽子一样,还躲躲闪闪的,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出息。” 云琅也气,她裹紧被子,脖子以下被严严实实盖住,嗔他一眼,还嘴道:“还不是怪大人,害我连个穿的都没有。” 但凡有件能披的衣服遮挡,她也不至于弄成这幅模样。 薛奕不怒反笑,“第一次听你撒娇。” 滚烫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红印上,他喉结滑动,继续道:“关键是,老子还挺喜欢听。” 简直,要命了! 粗话到了嘴边随着情绪全然道出。 云琅脸一红,没理他,赤脚往她屋走去,回去时还不忘将墙上的机关复位。 如此一来,两间屋子再次被隔了起来。 昨夜好似梦一场,经薛奕点醒,云琅至今不敢相信几日前她在吃他醋,并同他置了好久的气,而今日,两人又和好如初。 云琅迷迷糊糊,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她预想。 她惶恐不安。 换好衣服,云琅纠结片刻,最后还是从衣柜最下面拿出一包药去了厨房。 趁着众人在忙,她起了炉子熬药。 厨娘见她熬药,关切问道:“云管家身子不适?” 云琅淡淡一笑,“昨日出去染了风寒,趁着不严重赶紧喝一副。” 厨娘道:“就是,这天变化无常,可要注意些。” 三碗水熬成了一碗水。 屋子里,云琅盯着碗里的药出神。 这哪是治风寒的良药,是她特地找郎中配的凉药。 “哪怕是找个穷酸小子做正妻,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好过去给人当妾。” “你要是敢去给人当妾,我腿给你打断!权当没你这个女儿!” 云琅脑中不断响起娘的话,心绪难安。 她指腹探了探碗壁,待不烫手了端起一口咽下。 喝的太快,她捂着胸口咳了好久。 两滴泪水落到桌上,晕开一层水渍。 === 薛奕还在禁足,闲来无事便去抽查云琅做的账簿。 以前他是懒得管,一直放任周鸿。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祛了一室的湿闷。 “大人,你看。往常每月光将军府的饭食就要花六十两银子,但大人你每餐吃得少,我便让厨娘敞口浅底倒锥形碗碟盛菜,可省下四分一的花销。”云琅拇指和食指拨动算盘小珠,“也就是十二两。” “再有便是府里要用的扫帚簸箕水壶等杂七杂八的物件,若是修修补补能再用,便不用花换新,这样就又节省了花销。” 珠盘哗啦,云琅指尖又拨了一个数。 “还有……” 薛奕坐在案边,抬头望她。 那算盘就像是一把琵琶,被她拨动得声音清脆悦耳,薛奕惊于她竟对珠算的敏感。 唇瓣翕张,侃侃而谈,胸有成竹。 谈及某个地方,云琅伸手指了指账面,说着自己的想法。 头微扬,眉眼如月,像极了等夸赞的孩童。 薛奕喉间仿佛被羽毛轻挠,痒痒的。 伸手合上账簿,他长臂一捞,将人抱到膝间坐上。 突然的腾空感让云琅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是手不知怎得就环住了薛奕脖子。 她挣扎一番,却被他按了回去。 “谁教你的珠算?”薛奕温声问道,手掌在她侧腰来回抚摸,她的腰很细,每次他抱着都担心力道大了给折断了。 云琅骄傲道:“我娘啊。” 一提到霜华,云琅眼里有星光,丝毫不吝惜赞美,“大人,我娘很厉害,很聪慧!她好像什么都会!” “是是是,”薛奕食指屈起,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道:“可你怎么那么笨。” 云琅鼓了一口气在嘴里,憋了半天又缓缓吐 分卷阅读63 了出去,她嘟囔反驳道:“我才没有。” 薛奕嘬了口她方才鼓起的脸颊,戏谑道:“小白兔变刺猬了?” 云琅被他拦在怀里,下不去,也出不来,生怕突然有谁就进来了。 单手抵在他胸膛,云琅小声道:“大人你安分点!外面有人!” “安分?何为安分?”薛奕手指勾住她腰带,在她耳廓低语,“是这样吗?” 云琅赤脸,吼了他一声,“大人!” 她根通红,心里急得不行,生怕突然有人进来,一着急便红了眼。 “李四还在外面!”云琅声音哽咽,又透着几分嗔娇的意味。 “胆小鬼。”薛奕吻住她泛红的眼尾,嘴里含糊不清,“逗一逗就哭,还偏哄不住。” 他偏头,唇瓣落在云琅白皙的脖子上。 极轻的“嘬”声在两人间传开。 片刻后,薛奕松了口,好脾气地给她整理衣襟。 “以后再哭,哭几声,亲几口。” 云琅:“……” 第32章 他和云琅生的孩子,要很可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半个月已至。 这日,薛家遣仆人匆匆来到将军府,让薛奕今日务必回宅子一趟。 “我还没找他说个一二三。”薛奕在池塘喂鱼,瘦长的指骨捻了一撮鱼食,将盒子交给李四,一声冷笑,“今日倒掐着点叫我回去。” 诚然,口中的他不是别人,正是薛奕兄长——薛晟。 薛奕只身回到薛宅,一进府们便被门童引去了祠堂。 祠堂内。 “老爷,奕哥儿来了!”薛晟生母方萍儿见薛奕来了,喜上眉梢,捏着绛紫丝绢的手扯了扯一旁站着的丈夫薛庸泽。 “来了也没用,”薛庸泽撇去小妾方萍儿的手,声色俱厉道:“该跪多久就跪多久,说好的一天,一刻钟都不能少!” 丁妙姝和方萍儿面露焦色,而地上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薛晟心有不甘,垂落在衣摆旁的手握拳,指骨泛白死死抵在地上。 谈话间,薛奕踏进祠堂。 他同屋中的人打了声招呼,从贡台上拿了细香,对着祖先的牌位,点香作揖,长身鹤立。 薛奕抖了抖手背沾上的香灰,道:“父亲找我来何事?” 薛庸泽脸色阴沉,方才背在身后的手握着根细竹竿打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厉声道:“还要我亲自来说吗?” 跪地的薛晟吸了口气,不情愿道:“二弟,大哥给你添麻烦你,对不起。” 薛庸泽喝道:“没吃饭么?!” 薛晟音调调高,喊道:“二弟,大哥有错!给你赔礼道歉!” 薛奕不为所动,他这个大哥,他太了解了,不到黄河心不死。 “不敢当,兄长要做什么,就算我说千百遍利害关系,兄长也是我行我素。”他道。 方萍儿由儿媳丁妙姝扶着,泪眼婆娑,道:“奕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你大哥也是为了薛家生意着想。” 攀升的朝阳金灿灿,如丝线般的阳光斜斜照进祠堂,恰好落在宋念兰侧脸,她不苟言笑道:“我可很久没听人把害人的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要脸。” 她嘴角拉平,嗤笑一声,声音冷得跟着艳阳天截然相反,“我儿早就告诫过他不要攀附朝中权贵,他非但没听进去,反而跟左昌弘越走越近,现在倒好,连累了我儿。” 方萍儿一向因为比宋念兰早生了个儿子就自觉在薛家有几分颜面,有时说话底气也足。 如今薛庸泽一副不重罚不罢休的模样,这边在煽风点火说薛晟的不是,那边又咄咄逼人不肯罢休,方萍儿料想今日儿子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了,便希望能少挨几鞭子。 方萍儿救子心切,公然在祠堂顶撞宋念兰,道:“大娘子莫要因这事就一口否认了晟哥这几年来为咱们薛家接下单子,薛家产业遍布洪河和江塞,不都是晟哥一点点续人脉、跑单子拿下来的么,到了阆都,哪笔单子不是他一次次跑下来的?” 丁妙姝附和道:“做生意靠的不就是人脉么,如此才能细水长流。”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这边薛庸泽细竿一挥,打在柱子上。 清脆响亮,惊了三位妇人。 薛庸泽脸色黑了一片,怒道:“我说还是你们说?这家究竟是你方萍儿说了算?还是你丁氏说了做数?” 二人缩首,噤声不言。 薛庸泽扫了一眼跪地的人,怒道:“左昌弘几月前还府上造访,我拒绝了他的合作单子,你跟他是如何回事?自己说,还是说我请个人帮你展开!” 薛晟咬牙,吞咽住不满,道:“左昌弘在阆都算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孩儿想着他能成事,便接受了他的绿枝叶。西北那笔大单子就是透过他手谈成的;还有徽记布庄的生意,我们的找的佃户蚕丝数不够,且丝质偏黄,还是左昌弘出手,促成了这笔单子。” 分卷阅读64 一直没有吭声的薛奕此时说话,道:“左昌弘本事如此大,怎不自己揽下单子?还留着这么好的肥羊给你?” 蠢货,被耍了都不知道。 薛奕白了他一眼,目光顺势便挪到众多祠堂牌位上。 “二十年前,前羽林中将跟商贾勾结,为虎作伥,那次在望津湾一战,所用战马的口粮以次充好,这也是致使数十万英魂客死他乡的原因之一。望津湾一战,死伤无数,仅有裴殿帅一人存活,殿帅蒙受一年不白之冤,受尽万人唾骂。先帝查清缘由,第一件事便是诛了官商勾结之人三族。” 这事是裴闻策的大忌,薛奕也是在一次庆功宴上听一位老将军说起的。 “皇上最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官商勾结。”薛奕回头,蹲在同薛晟平视,道:“兄长打着我的名号行事,是左昌弘给你出的主意吧。” 不是猜测,是肯定。 薛晟摇头,“不是他,他并未跟我提过用你的名号图方便,是另一人。” “谁?”薛奕眸色一暗。 薛晟:“徽记布庄老板。” “有意思。”薛奕神色淡淡,默默将此人记在心里,悠然起身。 “爹若是想当着孩儿的面惩罚大哥,大可不必,不痛不痒的打在身上也无趣,我便不看看。”薛奕挪步去了母亲宋念兰身旁,扶着她手臂欲出祠堂,“我有些日子没见母亲了,今日得空好好跟母亲小聚一番。” 薛庸泽握住细竿,因为用力,指节有些泛白,他松了口,没再留他们母子。 薛奕扶宋念兰回屋子时,枝头鸟啼不断,院里的桃花争相盛开,绿叶抽新,春意盎然。 自薛奕有记忆以来,父亲薛庸泽便不大喜欢母亲。 可能是因为在薛奕出生前宋念兰接连诞下三个他那三位姐姐,镇子里的人便说闲话薛家老爷上辈子定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此生便有了报应——求子不得子。 后来去娶了妾室方萍儿,头胎便生下了薛晟,故而比起他这个嫡子,薛晟更讨他的欢心。 这么些年,薛庸泽十有八次都是在偏袒薛晟。 若不是薛奕从军如今当上了将军,怕是兄弟二人以后还会为了分家中产业而撕破脸。 宋念兰见儿子下颌比前几日见削尖了,衣裳穿在身上宽松了几分,心疼道:“看看,快两月不见了,这人都清瘦了。” “娘,近来春暖,是衣服轻减了,而且……”薛奕买了个关子,笑道:“府上有个照顾儿子饮食起居的新管家,很合儿子心意。” 路过台阶,薛奕扶着提醒道:“娘,小心足下。” 宋念兰仔细下下台阶,狐疑道:“还有这事?以前怎没听你谈及。” 薛奕笑道:“不是大事,便没有惊动娘,事事都要说,那岂不是成了三岁小孩了。” 宋念兰转念一想,是那么回事,“改明儿我去你府上坐坐。” 薛奕:“嗯。” 薛奕和宋念兰聊得火热,和乐融融;二房这边就差远了,满屋子都是浓浓的火药味。 薛晟昨夜就在祠堂跪着了,一直到薛奕今早回薛府。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一瘸一拐被妻子丁妙姝扶到椅子上,“不过是运气好当上了将军,跟家里人逞什么威风?我倒是听说皇上责罚他时,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方萍儿也是生气,她儿子一天天为了薛家的生意四处奔波,薛奕从未管过生意上的事情,一个外行人叉腰站在那里指责一个内行人,任谁见了不来气? “薛奕自从去了军营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薛家的生意,近段时间也不知怎了,一直跟你对着干?”方萍儿捏着丝绢,再不是在薛庸泽面前那副楚楚可怜、心思单纯的模样,她眼神发狠,道:“我看就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家主面前给你难看,好从中分得薛家的产业。” 丁妙姝附和,阴阳怪气道:“谁说不是呢,人前说不稀罕,人后想尽办法把咱们二房从生意场上拉下来。左弘昌当初说的就没错,相公你这才刚和阆都这些有头有脸的商人合作,他就沉不住气从中使坏。” 薛晟恨得牙痒痒,双眼被怒意气得猩红,“他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上,近端日子的恩怨,咱们日后慢慢还!” 他嘱托丁妙姝道:“帮我准备拜帖和礼物,后日我要去晋安侯府拜访。” 薛晟一直听左弘昌提起,薛奕跟晋安侯有些恩怨,也一直帮他在晋安侯跟前引荐。 他之前的种种顾忌,如今没了。 === 薛奕从宅子出来,在长街走走停停,许久没有上街了,热闹的烟火气让他身心舒服。 街角处蹿出来两个小女娃,两个小女娃是双生,长得一模一样,妇人左右两手,一手牵了一人,在路边卖簪子的摊位停了下来。 两人梳着羊角,手里各拿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头上系了一根红绳的女娃好奇问道:“娘,为什么爹总是不让我吃糖葫芦?糖葫芦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分卷阅读65 另一位小女娃抢着回答,“肯定是爹吃不喜欢糖葫芦,所以才不让我们吃的!” 薛奕鬼使神差在她们母女三人身旁停下步子,他好像对她们谈论的话题有几分兴趣,饶有兴致听着。 那妇人低头摸摸女儿的头,“糖吃多了坏牙齿,回去不能跟爹说娘给你们买了糖葫芦吃。” “我们少吃一点就行啦!”红绳女娃脸上失落,她不想娘因为这事被爹骂,“我跟妹妹一起吃一串。” 她转眼,正好看见旁边的薛奕。 她天生胆子就大,不怯生,“叔叔,你吃糖葫芦吗?干净的。” 一串挂着糖渍的糖葫芦伸到薛奕眼前,那女娃约莫五岁,仰头看他。 粉雕玉琢的,好不可爱。 薛奕心都软了,目光变得温柔。 “哥哥回家带给姐姐吃。”他笑着接过。 他跟云琅生的孩子,应该比这小女娃还要可爱。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长得像云琅。 第33章 铁汉柔情 他和云琅的孩子? 薛奕走过一条条长街,后知后觉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手上的糖葫芦一个没注意落到了地上。 他竟生出了这样莫须有的想法! 且还有几分期待! 薛奕眉头一挑,用孩子当真能让将云琅留在身边? 若是如此,不失是个好主意! 薛奕紧赶慢赶,回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今日夕阳不错,太阳敛了光芒,内敛含蓄。 橙黄色的阳光斜斜洒在青砖绿瓦上,屋檐一角明暗相间。 落日余晖中,西南角的云彩渐渐被染成了桃红色,池塘中映着云彩,锦鲤穿梭畅游。 薛奕在院子寻了一圈,并未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云琅呢?”他招手叫来不远处的李四,问道。 李四手里抱着花壶准备浇水,四下张望一圈,道:“有一阵子没看见云管家了,不过云管家今日午后脸色有些不好,约莫是在屋里休息。” 一听云琅身子不适,薛奕面色凝重,“知道了,你去忙吧。” 夕阳落到门扉上,映出两条斑驳的光影。 犹豫一阵,薛奕见四下无人,抬手扣了扣门。 无人应答。 薛奕推门而入,一股湿寒之气扑面而来,好在阳光照了进来,那极弱的凉意仅有片刻便散了。 只见云琅裹着被褥蜷成一团,那一隅小床上只留出半截黑乎乎的脑后脑勺。 察觉到不对劲,薛奕衣摆一撩,大步流星去到床前,却见女子脸色惨白如纸,额间渗出汗珠,眼皮轻颤,眉毛拧在一起,脸上的神情极为痛苦。 像一只受伤的小兔,无人照料。 薛奕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温度。 凉。 风寒一般是浑身发热,她这症状倒像是怪症。 薛奕一时慌了神,正准备出去叫人请大夫来,手腕被人握住。 指节冰凉,手心渗着冷汗。 “娘。” 女子梦呓中一声低喃。 软糯,道不清的委屈。 薛奕足下千斤重,怎也迈不动过,他由她握着手腕,轻身坐回床边。 “娘,肚子疼。” 合着是认错了人,冲他撒起娇来。 薛奕目光落到她煞白的脸颊,汗水打湿了她碎发,几缕浅浅的发丝黏在一起。 脆弱得宛如搪瓷娃娃。 薛奕耐下性子,声音极轻极轻,比一尾羽毛浮到水面还要轻,“那给我们云琅揉揉?” 云琅眉间的痛楚缓了几分,软软糯糯“嗯”了一声。 薛奕正要探进被褥给她揉揉,云琅冷不丁睁开眼睛,惊慌失措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他是喝人血的煞面阎罗。 薛奕抿唇,满是不爽。 “大……大人。”云琅支支吾吾,面露恐色,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她迷迷糊糊,竟错把薛奕当成了娘亲,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是无地自容。 “多大的人了,我才不在府上半日,你就吃坏肚子了?”薛奕倒不是责备她,反而是在怨她没照料好自己的身子。 掌心揉在云琅肚子上,奇怪的是那地方倒比他夜里摸着要软乎些。 “不是吃坏肚子。”云琅羞赫,从耳根到脸颊全红了,藏在被褥下的足趾忍不住蜷在一起,死死抠住床单。 薛奕瞪她一眼,“嘴硬,不是吃坏肚子是什么。” 肚子疼,故而蜷缩成一团减缓痛楚,他在军营里见多了如此症状,方才云琅那模样,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个一二三来。 他道:“我让李四叫个大夫过来瞧瞧,生病了就得治。” “不用,大人。”云琅难为情,声音细弱蚊蝇,难以启齿,“那个……我来小日子了。” 分卷阅读66 薛奕素来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又在满是糙汉的军营里待了好几年,自然是不懂她在说什么,狐疑道:“小日子?这日子还分大小?稀罕。” “……”云琅赤红着脸解释道:“小日子就是月事,女子每月都会有几日身子不利爽。” 揉着她小腹的手一顿,薛奕好像是明白了,但又不完全明白,只是眼皮轻抬,正襟危坐,故作明了,“知道了,它今日才来的?” 云琅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今日上午。” 薛奕刨根问底,“一般有几日?” 云琅哭笑不得,“……六七日。” “嗯,也不算太长。”薛奕轻轻揉在她小腹上,“每次都很痛吗?跟被刀刺哪个更痛。” 因为没有经历过,薛奕并不知这痛楚,不过从初见云琅那惨白渗汗的模样,他隐约能猜到几分,只是这样问好让他心中有数。 云琅回道:“像是千万根针同时扎肚子,下午的时候腿脚不住地打颤。” 有一年冬天继父去河边捕鱼,云琅跟着过去帮他那东西,结果不慎滑落河中,自那是便受了寒气,每逢天冷亦或是受凉来月事时就会腹痛难忍。 想来是前几日出去赏桃花穿得单薄,伤了风。 听她这般形容,薛奕神色慌张,担忧道:“那便更要请大夫了!” 伸手扯了扯他衣袖,云琅摇头,“睡一觉,明日就好了。”她不想在府里闹出大动静,眼里满是哀求,“大人,我身子骨自己清楚,休息休息便成。” 薛奕揉了半盏茶功夫,见她神色比方才好了不少,这才安心出了屋子。 “去医馆请位女大夫来。”他叫来李四。 待李四走后,他又传来桃红。 “我问你,女子来小日子时肚子疼可有法子缓解?” 桃红愣是没想到一向冷言少语的薛奕竟会问如此问题,她迟疑片刻,道:“大人,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就像饿必须吃饭一样。不过若是要缓解,可用汤婆子暖暖,也可以加艾草祛寒。” 薛奕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几下“汤婆子”“艾草”两物,又问:“若是不肯吃饭呢?” 态度诚恳,敏而好学。 桃红看得很很掐了虎口,绕是痛的。 真的,不是在做梦。 “可煮碗红糖糯米粥试试,暖乎乎下肚,会舒服很多。”她回道。 “红糖糯米粥?”薛奕嘴里念叨着,“嗯,对,又甜又暖。” 桃红壮着胆子问道:“恕奴婢斗胆,大人可是因为云管家才问的?” 薛奕抬头,眸子似一把利刀,吓桃红一哆嗦,直跪地上。 “很明显么?”薛奕将笔挂在架台上。 桃红:“只是奴婢妄加猜测。奴婢平日里跟云管家走得近,自然和她熟络,恰好今日她身子不适早早便回房歇下,恰好大人又唤奴婢来问事,奴婢便生出了那样的猜测。” “大人待云管家明显跟待我们这些下人不同。” 薛奕展眉,笑道:“那在你眼里,我与云琅是何关系?” 桃红俯首磕头,“大人赎罪,奴婢不敢妄加猜测。” “你哪是不敢,你心里明已猜了个大概。”薛奕不恼,正声问她,“府里还有谁知晓这事?” 桃红摇头,“应是没人知晓,大伙儿平日忙,没闲暇注意这事。” 薛奕神色缓了缓,叮嘱道:“莫要说出去。” 不然,有人又要哭鼻子了,若是严重,还会像上次那样跟他置气。 桃红:“是。” 薛奕指节点了点桌面,落指之处恰好是那黑字上,“按你说的,去厨房熬些红糖糯米粥,待会儿送我屋来。” “诶,好的。” 桃红应声退了出去。 === 薛奕再次回到隔壁房时,手里多出个汤婆子。 云琅听见开门声,见又是薛奕来了,她从床上支起身子,欲掀被起来。 “别折腾了,躺下。”薛奕一贯冷言冷语。 云琅便又重新躺回床上,她恨不得嵌在床板上,如此一来倒能让小腹点痛楚缓解些许。 这次月事比往日来得急,来得猛。换做是以前,最多疼上一两个时辰,这次倒好,一痛便痛到这个时候,短暂的缓和后,那劲儿又来了,反反复复,连带着现在头又开始疼了。 她细细想了下,莫不是在月事来前凉药喝多了所致? 五次。 着实有些多。 正想得出神,被褥中伸进一只手,随后她小腹上暖乎乎的。 “汤婆子暖暖,应是会好许多,现在没时间去寻艾草,便先将就着,我已让人去街上买扎干艾草回来。”薛奕低眉给她掖被角,全然没有架子。 男子大手捂着汤婆子,轻轻置于她腹间。 他是个说一不二,从不轻易向他人低头的人,此时竟生出几分温柔用在她身上,云琅心思素来敏感 分卷阅读67 ,一想到她做的事情,心绪难安。 一滴泪不争气流下。 薛奕痞笑,食指拭去她眼泪,“小哭包,老子生平最厌哭哭啼啼的姑娘……” 他话未说完,只听云琅哭哭啼啼,“大人,对不起。” 她当时慌了神,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喝了凉药。 薛奕唇凑了过去,顺着泪痕吻上。 香甜的唇角,软和的面颊,湿润的眼眶。 唇瓣止于那纤密卷翘被泪水打湿轻颤的眼睫边,他低哑着声音,“可是老子现在喜欢听你哭。” 一室旖旎,此时紧闭的房门倏地响起叩门声。 “大人?大夫请来了。” 是李四回来了。 薛奕蜻蜓点水般在她眼尾落下一吻,旋即放开云琅。 “进来。”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几乎是同时房门打开,李四领着一位提着药箱的女大夫入了屋子。 薛奕为她挪了位置,“烦请大夫看看。” “薛将军客气了,为人医者,自当竭尽全力。” 那女大夫约莫三十岁,经验老成地卸下药箱,从里面取出诊脉用的东西,云琅见状伸手出来。 屋子里两个男子在,云琅声音不便放大,便在大夫耳边耳低语,“大夫,我月事来了,没生病。” 女大夫为人看了十来年的病,最忌讳的便是避医之人,直言道:“不通则痛,气血受堵,故而腹如绞痛。一因体寒,二因吃了生冷食物。” 云琅噤声不言,生怕大夫追问下知道她近段时间喝了凉药。 这边,薛奕只觉这诊脉的时光异常难熬,见大夫收了帕子,急忙追问:“如何?” “体弱,寒气侵体。”女大夫的态度比诊脉前冷漠许多。 薛奕担忧道:“可有方子医治?” 女大夫兀自收拾药箱,不悦道:“将军当真想知道?” 薛奕蹙眉,总觉这位女大夫在排挤他,对他颇有怨言。 “借一步说话。”女大夫提起药箱往屋外走去。 屋外,天色昏暗。 女大夫沉声质问道:“薛将军不知道凉药对女子身子伤害极大?若是问医治的法子,第一步便是断了这药,若是这都做不到,便别谈其他的了。” 她这人看不惯玩弄女子的权贵,也不怕得罪人,对薛奕这种表面看上去风风光光,背地里却逼迫女子喝凉药的行为嗤之以鼻。 “凉药?”薛奕踉跄,险些摔下台阶。 凉药,俗称避子汤。 好你个云琅! 胸脯起伏不定,薛奕啐了一口,气得红了眼睛,一掌打在柱上。 他声音颤抖,似是不敢相信,求证道:“你说她喝了凉药?” 瞧着他这副模样像是不知情,女大夫吃惊,“不是薛将军逼迫的?” 第34章 “大人,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天已黑尽,一轮残月悄然爬上柳梢,虽已入春,但夜里依旧冷沁。 廊下挂的灯笼,化开黑暗。 唯独有一间房没有燃烛。 门扉虚掩,里面一片漆黑。 桃红端着红糖糯米粥,徘徊在薛奕房门迟迟不敢进去。方才她粥熬好了兴冲冲端来,只见李四守在屋外朝她使眼色,示意她此刻不是进去的时候。她便端着盛粥的木托盘在外面立了一盏茶功夫。 “大人到底怎么了?”桃红小声问道。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李四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摇头晃脑,不敢多言。 指腹探了探碗壁,在候下去这粥都快凉了,桃红不管了,推门而入。 “大人,粥熬好了。” 满室昏暗,一道瘦高的黑影立在窗便,他背对着房门,脊背略耸,整个背影显得有几分落寞。 薛奕目光落在窗柩上,没有半点波澜,一股夜风从门口吹来,男子衣摆随着凉风四下飘动。 “倒了。”他始终保持不动,声音冷若冰霜。 啧。 真是可笑。 他怕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余光所到之处,是掩盖住两室暗门的那幅山水字画。 山之高,耸入云霄。画师一笔拉上,一气呵成,陡直险。 土堆低矮,星星点点的山野人家掩藏在高耸入云的林间,只有房子,没有烟火气。 山道弯弯,水路昭昭,墨色有深至浅,有密变疏。 重峦叠嶂中,一队赶路的行人跃然纸上。 薛奕仿佛就是那赶驴登山的老者,他后面掉了一大堆包袱,却全然不知,还一个劲儿拿鞭子赶那驮包袱的驴儿前行。 桃红不解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大人,云琅午饭只吃了一小口,晚饭时又卧床没吃,这……” 薛奕回身,抬手打翻木托盘。 “她爱如何便如何!何时一个下人不 分卷阅读68 吃饭还需要本将军来哄了?” 热粥溅了一地,有几滴洒在了薛奕靴尖。 “是。”桃红颤颤巍巍,就着透进来的月光和走廊烛光草草将碎瓷片拾起出了屋子。 拉上房门,李四凑了过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那两个字!” “大人跟云琅究竟怎了?”桃红拉着李四往厨房走,小声问道:“一个时辰还让我去厨房熬粥,现在变脸又不让云琅喝了。” “要命了简直!”李四也不敢多说,“总之你近日别在大人面前提起这事。” 好在桃红熬了一小砂锅粥,眼下厨房里还剩半锅,她准备重新盛一碗给云琅送过去。 她打算两头都不说,这样对谁都好。拉赫 === 自女大夫诊脉出去跟薛奕细谈后,云琅便靠在床头等薛奕回来,谁知等着等着她便睡着了,还是桃红进来给她送粥叫醒的她。 “桃红姐,谢谢。我娘以前也给我熬过红糖糯米粥,每次小日子来肚子疼喝了我娘给熬的这甜粥,肚子暖暖的,一会儿便不疼了。” 桌边,云琅一勺一勺喝着热粥,心里甜滋滋的。 她眼睛生得极好看,一双圆溜的杏眼,瞳仁很黑,清澈纯净,每每笑起来就跟天上最靠近月亮的那颗星星一样,给人带来希望。 桃红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坦白了,“其实,是大人让我熬的。” 云琅舀粥的动作明显慢了,神情恍惚一阵,低头羞涩一笑,是小姑娘对少年的那种悸动。 这副模样落入桃红眼中,她似乎是明白了,原来云琅也浑然不知她是如何惹了薛奕动怒。 “云琅,大人生气了。”桃红说到此处,只见云琅脸上的甜意凝滞在嘴边,她继续道:“适才我送粥过去请示,屋子里一根蜡烛都没点,大人脸上风雨欲来之,特别吓人!你若是惹了大人生气,快些去道歉。” 还剩半碗粥,云琅惯手放在桌上,喃喃自语,“他知道了,他定是知道了!” 女大夫既是大夫,就能从她脉象中寻出端疑,薛奕定是从大夫口中知晓她擅自喝了避子汤。 “知道什么?”桃红不解,“说出来没准儿我能帮上什么忙。” 云琅和善笑了笑,摇头道:“这事确实我的错。” 没让桃红帮忙,云琅谢过她的粥后没有多留她坐会儿,待人走后踏出屋子去寻薛奕解释。 李四迎面走来,拦下长廊下的人,“大人不在屋中。” 云琅问道:“大人所在何处?” 李四还算客气,没有将气撒在她身上,道:“我不知,不过大人要云管家不日搬回去,还是之前那屋子。” “有劳转告,我知道了。我找大人确乎有要事,便在此处等大人回来。” 云琅往前走了几步,掀开裙摆,直直跪在台阶下。 李四叹息一声,由她去了,“何必呢。” 云琅回头,淡淡一笑,“我犯下的错,理应吃下恶果。” 一声短叹,李四摇摇头,走远了。 云琅出来时急,穿的是白日的那身,因阳光好,她相比昨日轻减了一件薄衫。 眼下入夜,薄霜降下,寒气四起,她感受到袭来的凉意,冷不丁缩了缩脖子。 冷归冷,跪还是要跪的,云琅保持这方才的姿势,脊背打得笔直。 错了就是错了,既是认错,态度不能敷衍。 她对自己每一分严苛的要求,都是她母亲对她说了无数遍的教诲。 === 屋顶。 薛奕单肘撑在瓦片上,右手端起酒壶,举壶邀月。 酒香醇烈,灌了他满口,喝得太急,浊酒从唇角溢出,沿着他修长的脖子灌进衣领。 又是一壶酒见底。 拇指擦拭嘴角,薛奕将酒壶凑到耳边,晃了晃。 无趣,又喝完了。 他伸手从背后又拿出一坛来。 这酒是他刚搬进这府邸在榕树下埋的,统共四小坛。 本是打算阖家团圆、娶妻、生子、生女再挖出来庆祝的,如今竟全喝了。 月光清寒,映着满是落寞的男子。 他一个大将军,哪个女人竟不愿为他生孩子! 若非无爱,哪至于如此! 他傻乎乎以为能和她有个孩子,让她心甘情愿留下他身边。 心里冒了一句脏话,他只觉可笑至极! 月色皎洁,他半醉半醒,垂眸就看见了台阶下跪着的人。 她穿得薄,身子在抖。 可,这又与他何关? 打了个酒嗝,薛奕双腿一伸,双手置于后脑勺,合眼平躺在屋檐上。 酒后燥热,恰好接着夜风散散热气。 他酒量极好,曾一人喝倒了一桌人,且走路不待人扶。 “大人,娘子体寒,又频繁喝凉药,身子需要调理。” 一闭眼,哪女大夫的 分卷阅读69 话便在他耳旁响起,薛奕伸手在耳边挥挥,赶走那话。 干老子屁事! “注意莫要吹凉风,平日里可多喝姜汤,驱寒除湿。” 嗡嗡嗡响个不停,烦死了! 滚! 薛奕翻了个身,侧躺在屋顶。 “切记哦,莫要再受寒伤了身子。” 他睁开眼睛,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停在青石小径,在云琅要斜着倒下时扶住她肩膀。 “大人!” 云琅不知跪了多久,春日夜里的风依旧冷冽,她手脚冷麻木了,可还是没等到薛奕回来,此时身子不稳要栽了下去,恰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臂,免了一跤。 当看到是薛奕时,她眼里有燃起了希望。 可,男子眼里全是冷漠。 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薛奕很快松开云琅的手,一声不吭从她身旁走过,往屋里走去,衣袖带风,身上的寒气和酒气夹杂在一起。 云琅顾不得僵直冷木的双腿,追了上去,她高估了自己,那腿已然失去知觉,踉跄下她摔在地上,手掌磨得生疼。 听见身后“咚”的一声,薛奕步子一顿,仅是一瞬,便又继续前行。 云琅没有缓,几乎是立即就起来了,见那背影越走越远,她急道出声,“从前,在小村子里有位姑娘,她从小被母亲教导……” 薛奕搭在门扉上的手没有动作。 他终于回了头,只见女子发髻松松垮垮,迎着月光,脸色比那残月还白,一身狼狈立在一节台阶上。 “大人,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云琅道。 * 屋内。 薛奕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双目微阖,昏黄温暖的烛光照在他酡红的脸颊,满脸疲态。 男子瘦长的指节一下一下扣着木榻,声音闷而有力。 云琅长身如玉,跪在地上,当着薛奕的面又一次撕开伤口,“我虽叫云琅,但我连自己的生父姓甚名谁都全然不知,许是我娘一抬头就看见天上的云彩,便给我取了云姓。” “犹记得那年,我娘曾指天发誓,说若是以后我做了他人的小妾,或是哪家富家子的外室,腿给我打折,不仅如此,还要同我断绝母女关系。” “真是如此,我何去何从?” 云琅鼻子酸涩,眼眶湿润,两行热泪不争气流了下来,她指腹轻轻拭去,腰背挺得笔直,继续说道。 “大人,您会娶我吗?”云琅有自知之明,她这么问并不是想一探他想法,仅是引出后面的话罢了,“不会。” 不会。 两字轻飘飘的,飘进薛奕耳中,他不由蹙眉。 “那我若是怀了大人的孩子,大人顾念亲情,许是会给云琅一个名分,但是我以后没娘家了!” 云琅泪珠断线,止不住流,声音带着哭腔,蓄满委屈,纤薄的肩膀不停颤抖。 “以后想回家看看我娘,只能远远地远远地望着,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弟弟成家立业,我也回不去!” 她哭出了声,不在隐忍着。 满室静谧,唯有那痛彻心扉的哭泣声。 云琅抽抽嗒嗒,哽咽道:“不知生父,母亲不认,我已经没有家了。” 软榻上窸窸窣窣,云琅浑然不知,抬手抹着泪花,却越抹越多,“作为女子,我自然是明白凉药的害处,若是别无他法,我不会这样不给自己退路。” 哭得急,解释得也急,云琅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被呛住了,含着泪花不住咳嗽。 一只有温度的手掌抚上她脊背,轻拍给她顺气。 “擦干净。” 瘦长的手指递来一张丝绢,云琅眼角模糊,目光所及之处是男子踏在地上的一双黑靴以及墨竹色的衣角。 四目相对。 薛奕低头,手肘撑在膝间,一缕黑发从手臂边垂落,“谁说你没家了?” 女子眼睛又红又肿,梨花带雨,肩膀纤薄,我见犹怜。 薛奕见她迟迟不接丝绢,探身过去,将她擦干眼泪,“偌大的将军府,便是你家。” 他动容了。 啧。 真是憋屈。 他明就在气头上,偏还被她说服了,生出恻隐之心。 第35章 “掌心伸出来我看看。”…… “掌心伸出来我看看。” 薛奕记得云琅摔了一跤,她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那一跤摔得严不严重。 他得收敛一点,若是没有今天这档子事,他早就撩起裙子来给看看,还在这儿干等着? 云琅止了哭声,脸颊的泪痕也被薛奕擦得干干净净。 她乖巧伸出双手,在他面前摊开。 其实,她也没来得及察看膝盖和手掌的伤势,生怕薛奕不听他解释便急急忙忙拦人。 掌心磨破了皮,几道长长的口子斜斜挂着,血已凝住。 分卷阅读70 薛奕脸色沉下来,虎口扼住云琅纤白手腕,用力一扯,将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坐好。” 他大掌按在女子肩上,迫使她坐在榻上。 薛奕起身蹲在她身前,云琅局促不安不由将脚往后缩了缩,却被男子按住。 他抬眼看她,道:“我看看膝盖。” 云琅没动了,任由他撩看。 左腿膝盖淤青,约莫鸽子蛋大小;右膝盖就严重了,破了皮。 “说你笨你还反驳,就这样生生跪在那解释了半天,你不知站起来?”薛奕没好气说她,起身去了一旁柜子拿药。 云琅低头,看着薛奕给她处理伤口,又给右膝盖敷药,她自愧不如,哽咽道:“大人,其实晚些时候您给我汤婆子时我说了句对不起。” “那声对不起不是因为我在您面前哭惹您生气才说的对不起,”云琅吸吸鼻子,“是因为大人您对我这么好,我却想着如何避免怀上您的骨肉。” “对不起。” 热泪滴到薛奕手背,他指尖颤了一下,心如刀绞。 “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注意的,”薛奕喉咙滑动,顿了顿,道:“你,也别喝了,对身子不好。” 奉子成婚,是对女子莫大的讽刺,像在昭告天下,她是个不检点的女子。 这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薛奕处理完她膝间的伤,又坐了回去,拿膏药给她涂涂掌心。 唇瓣轻轻吹气,他埋头涂药。 “跟我打个赌。”他正经道。 云琅不解,“什么?” “两年后,若是我还未娶妻,”薛奕唇角上扬,胸有成竹,道:“你就嫁给老子。” 云琅吓得缩手,被薛奕逮了回去。 薛奕眼皮一掀,黑仁深邃,寒意森森,咬牙切齿刀道:“你都这样了,难道还想踢了老子,另嫁他人?” 云琅吓得心乱蹿,好似天上乱蹦的烟火,找不着北,“不不不,是云琅高攀了。” 薛奕笑道:“知道便好。” 忽得想起一事,薛奕目光移下,严肃道:“肚子还疼没?” 云琅红了脸,摇头。 薛奕今日给她送汤婆子,嘱托桃红熬粥,还给她上药处理伤口,如见还惦记着她身子是否舒畅,她是否应主动些呢。 云琅心里摇摆不定,只听耳边他又道。 “想什么?入迷了?” 薛奕低头收拾药罐,将它们规规整整放进药箱中。 “在想,该怎么报答大人今日的恩情。”云琅此时已经有了答案。 薛奕关药箱的手一顿,正想逗她要如何报道,话还在酝酿中,一记香吻落在他面颊。 “谢谢大人。” 蜻蜓点水,匆匆一吻。 云琅羞红了脸,起身就想逃离,可她忘了自己双膝受伤行动不便。 她刚站起便被人拖了手腕,止步于此。 薛奕痞里痞气,眼尾上扬,流出一抹玩味笑意,“就这个么?” 云琅心里猜个七七八八,赤红着脸,“大人!” “我身子不舒服。”她小声解释着,这个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她总感觉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薛奕起身,他比云琅高了不止一个头,垂膜看着只够着自己胸膛的女子,他笑意深了几分。 把玩着她指腹,薛奕道:“报恩,不应让恩人选么?” 云琅大着胆子问,“大人想如何?” 探身过去,他唇落在她耳畔,“想抱着你入睡。” 察觉到女子身子一凝,薛奕轻笑,继续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话,“仅是抱着。” “想哪去了,老子还不至于那般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薛奕嘬了口她耳垂,旋即将人放开。 是夜。 两人相拥而眠,薛奕手臂揽过她细腰,将人置于臂弯下。 起初还好,后来半夜云琅肚子又疼了,一直忍着不说,若不是薛奕发现她手变得冰凉,后背冷汗涔涔,她定是要瞒到明日去了。 薛奕去了她屋子把汤婆子取来,往里添了新碳。 再回床上时,云琅蜷缩身子背对着他,薛奕胸膛贴着她脊背,将手里热乎的汤婆子塞道她冰冷的手中。 他手暖,温热的掌心轻轻给她揉着肚子。 凑近云琅脖子,他低语道:“今晚又欠一恩了,明日再还罢。” === 第二天。 云琅没像以往那样早早回了自己屋子,不是她赖着不走,是薛奕不让她下床。 “李四都知道了,你躲他也没用。”薛奕侧躺着,单手撑头,食指绕了一圈她发丝,道:“爷就不明白了,你怕他作甚?知晓便知晓了,爷不让他说,他还能张个嘴叭叭乱讲不成?” 云琅哑然失语,梗着脸回道:“我害羞,日后见到了尴尬。” 薛奕风轻云淡,“哦,那今日 分卷阅读71 便先适应适应。” 云琅焉气,“……” “起床了。”薛奕拍了拍她臀,起床从衣架上拿起她要穿的衣服放床上。 === 裴闻策是在校场找到薛奕的,那是他正在指导一位将士如何精准将箭射中移动的靶子。 “手臂要稳,勾弦要用上劲力,目要直!” 指导间,薛奕看见一旁不是何时来了的裴闻策,他拍了拍士兵肩膀,“你先自己练着。” 裴闻策指了一个方向,薛奕同他走在一道,问:“殿帅,您怎突然来了?” 今日校场不过是例行操练,裴闻策事情繁多,每逢十日才来巡查一次,今儿是十三,不是裴闻策来的日子,薛奕难免有些好奇。 裴闻策最忌讳拐弯抹角,直言道:“自然是来找你的。” 不时有士兵路过,纷纷跟两人打招呼,两人一一点头。 此处绝非谈话的好地方,两人转到去了校场河边。 “薛奕啊,我是看着你一步步上来的,希望你能越走越远,届时能坐上我这位子,我亦是没有遗憾了。” 裴闻策没有自称“本帅”,而是用“我”来代替。 他弯腰,拾起一枚石子,用力一抛,石子落在河边,激起水花。 “师父。”薛奕惶恐。 人前,两人以上下属相称;人后,以师徒自居。 望着一片河水,裴闻策眸子幽幽,深不见底,他拍拍薛奕肩膀,绕有深意道:“不要动任何那念头,代价太大了。” “师父,我没有。是我兄长薛晟背地里打着我的名号和几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商贩有来往。”薛奕解释道:“不过这些不足为惧。” 两人都心知肚明知道谈及的是何事。 薛奕约莫是明白了为何裴闻策今日来校场寻他。 昨日他刚被解禁,那日回了薛宅,一直到傍晚才回府上,是以裴闻策料到他第二日无论如何都会来校场,便来此堵他。 “当时我不也这样想,可结果呢?”裴闻策扭头,沉声反问。 他自问自答,苦涩道:“结果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三十万英魂命丧他乡,害了婉婉跟我受了两年冤苦日子,和我那尸骨不知何处的大儿子。” “师父,你钻了二十年的牛角尖,该醒了!”薛奕一针见血,道:“这些跟您都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真正的罪人揪出来!” 薛奕抬脚踢了一块石砾入河,溅起的水花比裴闻策扔的那枚石子要大。 “二十年前,前羽林郎勾结商贾,伙同伺马官换了粗劣粮草,致使战马不敌对方,可敌方引师父一行人进腹地峡谷遭受伏击是谁也没预想到的事情,怎能就是您的错了?您不过是被副将拼死掩住才过躲过他们的毒手,这事又能怨您什么?” “皇上给您翻案时,找到了前羽林郎与马商勾结的一纸契约书的证据,前羽林郎承认自己的罪行承认得极快,其他佐证也出现得及时,这事太蹊跷了,难道您就不怀疑其中真假?” “谁又知道当年查出来的官吏是否就真是那么些人呢?保不齐是背后之人推出来保身用的替罪羊。” “我要是您,我憋也要憋着一口气跳出那钻不出的牛角尖。我好好查查当年的事情,越是将其看淡,越是让那藏在后面作祟的恶人心慌慌,我打他个措手不及!” 薛奕想起一事,道:“就我兄长那脑子,估计想不出拉我出来借机拉拢各个小商贾的法子,我估摸着是背后有人眼红,看见我找到了线索,想故技重施,最好让皇上把我发配出阆都。” 薛奕展眉笑道:“我那兄长提过一嘴,是徽记布庄的老板提出来的。至于那个咱们盯很久的左昌弘,这个也不能松懈,两个一起查,老子不信这还查不出个头绪。” 绝对是晋安侯! 裴闻策知薛奕这么些年为他这二十年前的旧事费了不少心思,拍拍他肩背,“谢谢。” 薛奕哈哈一笑,“师父,您跟我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晚上回殿帅府一起吃个饭。”裴闻策。 “好。” 晚些时候,师徒二人一道回了殿帅府。 刚进府门,便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少年声音。 少年看见府门口的二人,喜笑颜开,“薛大哥你可算是来了,我想你好久了!” 说话之人真是裴闻策小儿子,裴允。 裴闻策打趣薛奕,“这孩子,你还别说,有时候那倔脾气挺像你的。” 薛奕还了回去,“儿子随父亲,不应该是随了师父您的倔脾气?别什么都怪到我头上,我都好几月没见他了。” 裴闻策摇头摆手,“乱讲,有时你俩置气的动作都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怀疑是你偷摸教阿允的,那小子跟你亲近。” 薛奕发誓,这事他真没教过,他也不解,疑惑道:“近朱者赤?” 裴闻策咂嘴,“难说。” 分卷阅读72 第36章 【一更】哦,原来薛奕是单相…… “爹,你是不又在薛大哥跟前说我坏话了?” 裴允不过十五岁,个子一天比一天窜得高,薛奕不过才几月不见,裴允个子都过他胸脯。 此时的裴允里抱了只兔子走到两人跟前,适才他在亭间逗小兔子玩时就听见两人嘀嘀咕咕在议论他,定是他爹又在说他的不是。 裴闻策:“你小子调皮捣蛋的事情还少吗?还用我说?” 裴允撅嘴,丧着个脸,欲辩无词,手指挠着怀里小兔子的脸,似乎是在对父亲的说词无声反驳。 “你哪儿弄来的一只小兔子?” 薛奕探手摸了摸裴允的小兔子,那小兔子似乎把他手指当成了胡萝卜,舔了又舔,差点还给咬住了,饶是他手快缩了回来。 “看着可爱,怎还带咬人的。”薛奕啧了一声,中肯之言。 裴允宝贝似护着他的可爱小兔子,挠了挠它软乎乎的白毛,“前几日在街上有人送的。小白怕生,薛大哥你声音大了些,它被吓着了。” 怎的,这兔子快跟人一样娇气了。 薛奕嘴角抿成一条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人往内走,薛奕余光落到那毛茸茸的雪团上,忽的想起什么,笑意浅浅,道:“我府邸也养一只小白兔,比你的小白乖多了。” 裴允眼睛亮了,“改日我带小白去将军府找你,两只小兔子还能一起玩耍解闷。” “不行,”薛奕摇头,“我家小兔子更怕生,会吓得藏起来。” “咦,”裴允咂嘴,“还是我的小白可爱。”他手掌顺了顺小白,那两只长耳朵乖巧地耷拉在脑袋上。 “薛大哥,你快跟我来。”裴允想起一件事情,“爹,你帮我抱一下小白,别让裴韫素看到了,不然又得把小白给我捉去玩了。”他把小白放到裴闻策怀里,腾出手去牵薛奕。 裴闻策一听称呼,顿时猜到两兄妹又闹脾气,低喝道:“她是你妹妹,你让着点。” “下次让她。”裴允拉着薛奕往后院练武场走,风一般快。 裴允和裴韫素是龙凤胎,裴允要先一步从娘胎里出来,就因为先一刻钟,他作为哥哥,事事都要让裴韫素一分,让的次数多了,裴允偶尔会有一些时候不高兴,他也想有个大哥能事事让他几分,尝尝这种被谦让的感觉。 “薛大哥,我能射双箭了!”裴允仰头,自豪道,他从架子上取下弯弓,两指从箭篓中取出两羽长箭,偏头冲薛奕道:“看好了!” 裴允屏气凝神,目光如炬,双箭齐发,正中靶心。 “薛大哥,厉不厉害!” 小家伙打了个响哨,眉梢上挑,得意洋洋又自信满满。 薛奕拍掌,顺了裴允心意,“箭无虚发。” 裴允脸上明显失落,“你好敷衍。” “弓给我。”薛奕道。 裴允那手上的弓给他,料他是要射箭,便顺带从箭篓里抽了两支箭给他。 约莫是要和自己比比? 薛奕接过,又从箭篓新抽出一箭。 三箭齐齐拉了满弓。 箭无虚发,皆中靶心。 裴允嘴巴张大,半天合不上,“薛大哥,你好厉害!”他一把抱住薛奕手臂,摇来摇去,“薛大哥,你快教教我。” 薛奕本就打算等裴允会射双箭后再教他三箭齐发的要诀,可他着实想不到十五岁的裴允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粘着他撒娇。 “多大了,你好黏人。”薛奕抖了抖手臂,确实开始嫌弃了。 这厢,裴闻策出现在练武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笑道:“他就粘你,姑且忍一忍吧。” 薛奕:“……” 垂眸,只见裴允抱着他手臂,疯眨眼睛。 “手稳,弓切莫拉满,过犹不及。”薛奕在一旁指导裴允。 他只能说要领,至于能不能成,还得裴允自己勤加练习。 不消片刻,裴韫素闻讯而来。 “薛大哥,你为何每次来府上都让丫鬟知会我一声,害得我每次都不知道你来了。”她今日穿了件湖蓝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一见薛奕便抱怨着。 薛奕赔笑,生疏道:“裴姑娘,男女有别,我便没有差人去传话。” 裴允得瑟道:“薛大哥是来找我的。” “找你做甚?”裴韫素不高兴,问道。 裴允扬了扬手里的弓箭,“自然是教我射箭喽,我们男子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别掺和了。” 裴韫素跑去跟裴闻策告状,委屈道:“爹,你看哥哥,他又欺负我,每次都不带我玩。” 裴允:??? “少诬赖人啊。” 裴闻策谁也不偏袒,一起责备道:“都是十五岁的人了,还使小家子气,丢不丢人。” 薛奕想起一件事,今日恰好在此,便将其解决好了再回去。 “裴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他道。 分卷阅读73 裴韫素高兴,颓丧的脸瞬间高朗起来。 裴韫素带着薛奕挪步去了花亭间。 “裴姑娘,男女有别,以后莫要再频繁到将军府来找我了。”薛奕开门见山,甚至连切入话题的寒暄都没有提一嘴,简单直白又明了。 “为什么?”裴韫素震惊,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惹薛大哥不高兴了吗?我可以改。” “一来是对你名声不好,二来则是因为我心中已有属意的女子,虽说我待裴姑娘如妹妹,但旁人却不是这般想,人心难以左右。” “妹妹?”裴韫素心被鞭子抽了一下,疼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是我喜欢你啊,你怎能喜欢其他女子。” “你喜欢我哪点?”薛奕耐这着性子问她,若换做是其他姑娘,他早说了绝情的话。 裴韫素眼眶泛红,“薛大哥,你待素儿极好,跟待旁人不同,这不就是喜欢?” 薛奕默了。 他不知道他对裴韫素好,竟让她误以为自己喜欢她。 “我待你好,也待裴允好,我将你们两兄妹视为自己的弟弟妹妹,这是亲人之间的喜欢,而非男欢女爱,裴姑娘你明白吗?” 薛奕耐心解释,裴韫素那么小的年纪估摸着是将亲情和爱情混为一谈了。 裴韫素哭的梨花带雨,全然听不见去薛奕的话,“可是我喜欢你啊,你那么好。” 薛奕拒了她,拿捏着语气并没有把话说太重,“我不喜欢你。” “先前因为我没注意分寸让你误会,我道歉,日后你我还是别走得太近,于大家都好。” 看薛奕的眼神多了几分哀怨,裴韫素哭着回了房间,身边的丫鬟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她如此伤心,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去请了苏婉婉过来。 苏婉婉拍了拍趴在床上哭泣的女儿,柔声道:“怎了?可是允儿又欺负你了?” “呜呜呜娘,我喜欢薛大哥,可他不喜欢我,”裴韫素哭的断断续续,哽咽道:“他人那么好,可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上了别人。” 裴韫素每次伤心哭泣就喜欢抱着被褥,现在已经哭湿了两处。 苏婉婉顺了顺她背,道:“是因为薛奕人好,素儿才喜欢他的吗?” “就……”裴韫素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哭道:“就是因为薛大哥对我好,我才喜欢他的嘛,他今日说只是把我当作妹妹,但是哥哥也是我兄长,他才没有像薛大哥那样无微不至关心我。” “允儿跟你一般大,他也是个孩子。他能不和你抢东西玩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像你薛大哥那般关心你?”苏婉婉开导道。 “娘问你,你若是好几日不见薛奕,会很想他么?譬如回凤阳那三个月里,你会很想很想薛奕吗?吃饭在想他,睡觉在想他?” 裴韫素哭泣慢慢止住了,她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也没有很想很想,不至于到这境地。” 苏婉婉明白了,道:“傻孩子,你不叫男女之情的喜欢。”摸了摸裴韫素的头,她道:“以后就把薛奕当哥哥,就跟你同允儿一样。” 裴韫素蓄着眼泪,哭得更凶了。 === 入夜。 薛奕留在殿帅府吃晚饭,饭桌上不见裴韫素,苏婉婉说她睡着了,便没有叫醒她来。 吃罢饭后,苏婉婉将薛奕叫到一旁去,让他改日将属意的姑娘带来吃顿饭,她也想见见。 薛奕没提是云琅,“等她愿意了,我再把人带来。” 苏婉婉愣了愣,这才知道薛奕是单相思,想到一向连死都不怕的男子竟不敢向姑娘表明心迹,她是又惊讶,又好笑。 “那得抓紧点,师娘等着做那顿饭。”苏婉婉笑道。 薛奕:“我努力努力。” 踏着月光,薛奕出了殿帅府。 满心欢愉,归心似箭。 他回到府中时,云琅刚吃完饭在院子里消食。 “夜里冷,怎不进房间?”薛奕过去牵她手,还好,她手掌不算凉。 两人往屋内走去,云琅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不悦道:“大人你又喝酒了。” 薛奕捏了捏她手指,“今日我去找裴韫素谈话,说我已有喜欢的人。” 云琅突然止步子,薛奕牵着牵着,感觉身侧的人没动了,回头见她站着没走,想来是被自己那话给怔住了。 薛奕五指滑进她指缝,用力紧了紧,“还不明白?真要我说出来?” 云琅抿唇笑着,心里甜滋滋。 薛奕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笑着带人往屋里去,“走啦,回屋子。” 刚进屋子,云琅便松了手,“大人,我去给你熬碗醒酒汤。” “过来,”薛奕才不放人,一手揽过她腰,将人带到木榻上坐着,“没喝多少,不用熬。” 薛奕抱着云琅坐在膝间,胸膛贴着她脊背,双手置于她小腹上,“今日肚子还疼过么?” “没有。”云琅被他以极为亲密的姿势抱着,心 分卷阅读74 如鼓跳,目光落到那双交叠的大手上,“今日不比昨日难受,舒服了些。” “那便好。”薛奕下颌枕着女子香软肩膀,又见她泛红的耳朵,不禁道:“这么多次了,每次耳朵都红,你何时能不害羞啊。” 哪知云琅耳朵更红了。 薛奕侧头,唇抵在她耳边,嗓音低沉,“真是……拿你没辙。” “这跟行军打仗一个道理,次数多了,自然便习以为常。不如,多试试?”他道。 “试什么?”云琅不解,回头望他。 可两人距离太近,她只是稍稍扭过头去,鼻尖便和薛奕鼻尖碰到了一起,激得她眼睫颤了一下,正要将头缩回去,后脑勺被男子一手托住。 倏地,他吻上她唇。 再松开时,云琅软得直靠在他臂弯,快要窒息的她不住吸气,缓了好久终是缓了回来。 薛奕凑到她唇角亲了亲,低声道:“试试耳朵何时才会不敏.感。” 他指腹拨弄着云琅小巧的耳垂,那地方有个小小的耳洞,可她却很少戴耳饰。 而后。 他低头含住她耳垂。 她耳朵小巧,白里透红,耳垂浑厚像是荷叶上的露珠。 绵软润泽。 第37章 【二更】桃林遇劫…… 窗户半开,朝霞映红了半边天,昨夜刚下了一场春雨,树叶子挂着雨珠,鲜翠欲滴。 晨风清新,鹊啼阵阵,靠窗的木桌边半趴着位女子,绸缎般顺滑的黑发散披在背脊,一支桃花钗绾起个小巧的发髻。 朝阳照着她半边脸,她百无聊赖,一手托着下颌,一手拨弄着窗边花盆垂落的一弯藤蔓。 薛奕路过走廊,见到她手指捻着绿叶,目光恍惚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站在窗外,他挪开桌上那盆垂兰,“怎没精打采,身子不舒服?” 思绪被他回拢,云琅眼睫轻颤,直起身来,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有些无聊,大人你看花盆里的垂兰绿叶娇嫩,春天一到,这藤枝长得好快。” 葱白纤指拨弄着垂在桌面的一条藤枝,杏眼望向窗边的男子。 薛奕斜斜靠在窗边,目光慵懒落到她身上。 朝阳透过云层,金灿灿的阳光倾泻而下,墙壁上那一方昏黄的光影中映着她的影子。 岁月静好。 思索片刻,他道:“今日得空,收拾收拾,过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云琅在府里闷了有五日了,一直想出去走走,奈何身子不利爽,便一直没有出去,如今薛奕提及,她自然是高兴的,恨不得立刻就出去。 逛逛街,晒晒太阳,真舒服。 === 等了一会儿,薛奕来找云琅出府时,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枚白色帛纱遮面绢,“人多眼杂,戴上。” 素白丝滑,绢上一角用丝线绣一枝玉兰,两角的银钩皆是树叶形状。 好别致的遮面,云琅接过,脸上藏不住的高兴,“大人,你特地找来的么?” 遮面是女子之物,云琅伺候过薛奕穿衣,熟悉他衣柜中的陈列,哪儿有这花里胡哨的物件,想来是特意去街上寻来的。 想到此处,云琅心里划过一丝暖意,甜滋滋的。 薛奕眼神忽闪,仅是片刻,便又恢复原来不苟言笑的模样,冷淡道:“前几日路过街摊,随便买的。” 云琅将长发梳起,绾了两个发髻在脑后,从后面看像是煽动翅膀的蝴蝶,活泼灵动。 她娇小的手里握住遮面一角,眉眼弯弯,“随便吗?大人真不会说谎,这做工怎么也不像是在街上随便买的。” “以前我说何你都不搭话,现在不仅接话,还敢跟回嘴,回嘴就算了,还敢质疑了。” 薛奕指尖点了点她眉间灵动的小痣,云琅害羞,头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瞧瞧,她一定是高兴过了头,才会忘了自己身份,一时间说出那样的话,云琅在心里暗骂自己。 “以后不会了。”她耳朵微红小声认错。 “逗你玩儿呢。”薛奕指尖挠挠她耳朵,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一如冬雪消融后的春日。 他垂眸看了眼女子手掌捧的遮面绢,道:“戴上。” 云琅迟迟没有动作,解释道:“大人,我出府时再戴。” 敛了神情,薛奕嘴角轻抿,淡声道:“随你。” 马车早在府外停好,薛奕扶她上车。 云琅和薛奕同乘,双手垂在膝间抓着衣裳,在狭窄的车厢中显得局促不安。 叮叮铛铛的马车铃铛声,街上嘈杂不断的商贩声,以及心脏砰砰强有力的跳动声。 对面的男子倒不似她这般紧张,薛奕手肘撑在窗盈边,收拳掌托腮,双目阖上,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 春风吹动窗帘,他如墨的发丝随风而动,垂落的右手摸在腰间的羊脂玉佩上。 云琅发现他眼睫长密 分卷阅读75 卷,仿佛能在上面荡秋千一样。不知是不是开弓拉箭的次数多,他五根手指又瘦又长,骨节分明,很好看很好看。 “看够了?” 薛奕冷不丁一声,打得云琅措手不及。 他明明就闭着眼睛的,还能发现她在偷看? 云琅当然不会承认,她若无其事地撩开帘子一角,故作镇定,“大人,前面集市有位说书先生呢,围了一圈、两圈……” 她挨个数着,回头激动地对薛奕道:“围了有六圈人呢!” 护城河边,一棵大梧桐树下,说书先生的摊位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薛奕掀开帘子,眼皮轻抬,扫了一眼。 目光回到马车里,只见云琅手掌落在窗柩,下颌趴在手背上,眼底泛着光亮,探出头去正兴致冲冲望向那说书人。 “想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他问道。 云琅扭过头来,眼眸含星,点点头,“阆都的故事肯定比洪河多!” “不见得。” 薛奕一句话将云琅燃起的热情浇灭一半,眼底的光变得黯淡下来。 马车渐行渐远,瞧样子是往城外的方向去,云琅厌厌放下帘子,兴致不高。 薛奕手伸到她面前,云琅愣了愣。 “过来我旁边坐着。”薛奕平淡道,但云琅却听出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她搭上薛奕手掌心,躬身从这边挪到那边,人还未坐稳,腰肢便被男子环住带了过去。 “下次带你听,今日有别的事情。”薛奕手指捏捏她腰间,发现她这几日似乎清瘦了些,不悦道:“减衣服了?” 云琅一整个坐在他膝间,动弹不得,身上萦绕着他衣裳熏香的味道,两人距离很近,她只要稍稍一抬头,鼻尖便会蹭到他唇角。 “没、没有。”她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是不好好吃饭了。” 说着,薛奕指尖用力,紧了紧她侧腰,谁知这一碰就碰到她腰间的痒痒肉了。云琅自小怕痒,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纤腰乱颤,几乎是同时,她按住薛奕的手。 “大人,饶了我吧。”她笑着,眼里含着被痒出来的泪花。 薛奕握住肩头的手,将人又往他怀里带近了几分,“怕痒?” 未等云琅回答他,薛奕欺身而去,手指拨开女子颈间的的粉色发带。 湿热的唇瓣落在她白皙的侧颈,声音低沉,“你可知方才乱动,也是在折磨我?嗯?” 云琅脑袋转动,方才她躲闪间,一手去抓他手掌,另一双手为了稳住身子,不得不攀上他肩膀。 折磨? 她没剪指甲,定是在挣扎中划伤了他皮肤! “大人,我回去就剪指甲。”云琅有错在先,认错倒是积极。 薛奕一声低笑,手指在她腰线抚摸,随后在玉颈间落下一吻。 云琅激得一缩,头往后仰,薛奕怎肯? 她仰退,他追逐,湿热的唇往下移,在她锁骨停留片刻。 薛奕回正身子,带着薄茧的手握住云琅细软的手掌。 十指紧扣。 “回去就不必了,不如现在……”薛奕低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云琅一惊,脸色渐渐由白皙变得赤红。 她脸上鲜红欲滴,声音因羞赫而变得软糯,“大人,现下是白天。” “且……马车不知要去哪里。” 薛奕在她脖颈间流连,落下烙印,空着的一只手在她侧腰摩挲,余光瞥见怀中的人面色变了,她纤长的眼睫似乎跟她人一样,轻轻颤动,似在隐忍一般。 他唇角勾出一个弧度,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我记得你小日子走了有两日了吧。” 耳垂被含住,云琅心中道不清的情愫渐渐涌上,脑中紧绷着根弦,来不及思索便胡乱点着头。 熟地,她脸色大变,红着脸一头埋进薛奕怀里。 薛奕眼里含笑,将人抱到另一边膝间坐着。 他手指伸到云琅嘴边,眼底满是情愫,低眉吮上她耳廓,“喏,手指给你咬。” 方才她坐的是薛奕左膝,先下那衣摆晕了淡淡一层濡意。 云琅撇撇嘴,将头扭到一边去,“才不要,大人你又欺负人。” “还没呢,”薛奕手指勾住她腰间丝绦,笑道:“既然你都把帽子给我扣上了,我不得作出回应?” 春暖花开,河边柳树抽出新叶,车外喧嚣的人声渐渐止住了,马车使出长街,踏上了往城外去的路。 去城郊的路不比街上,时而有泥泞坑洼,时而又碰上了砂砾石块,马车愈发不稳,抖动摇晃。 “大人,到了。”车夫勒了缰绳,马儿停住。 “这里没你事了,去一旁亭子休息。” 车帘一动不动,里头传出来的男声低沉,似乎比平常要累。 车夫不敢多言,拿下车板上的草帽便急急离开。 车厢里。 薛奕身上衣裳穿戴完整和 分卷阅读76 上车时一模一样,只是束的发髻有些散乱,而他怀里的女子就不同了。 薛奕替云琅拉好领子,他伸出手指,像是讨要说法一样在当事人面前晃了晃,“伶牙俐齿。” 瘦长的食指布了两圈红红的牙印。 没有咬出血。 云琅身心俱疲,有气无力眨着眼睛,委屈道:“你自己让我咬的。” 哪有这样的人,明就是他自个儿把手伸到她跟前,还不是在街上怕被人听见,他哄骗她咬住他手,如今反过来怨她。 云琅似乎明白了,她若是道歉,保不齐等下他又像这次一样再骗她来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她会上两次当? 她不傻呢! 待云琅歇够了,薛奕将人从车厢横抱了出来。 “桃花!” 云琅入目尽是盛开的桃花,薛奕竟带她来了一片桃林! 薛奕牵住她手往桃林走,“论赏桃花,当属阆都西郊的桃林。” 漫山遍野的桃树,粉白的桃花千姿百态压过展露的绿叶,春风拂过,飘来淡淡的花香。 十里桃林,灼灼芳华,越往里走,人烟稀少。 薛奕牵着云琅漫步在桃林,摘了一枝桃花送她,道:“翻过这座山,便是漳州,我们足下这条道便是漳州通往阆都的一条小道,别看是羊肠小道,但是许多图脚程快的赶路人往往不走官道,而选择走这条捷径。” 云琅好奇问:“回洪河呢?也要路过漳州吗?” 薛奕拢拢眉头,指腹用力,紧了紧她手,“又想跑?” 云琅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矢口否认,“没有没有,随口问问。” 薛奕不爽,嘴角流出一声轻哼,似是不信。 此时,寂静的桃林中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对面冒出一背包袱男子。 “公子救我!”那男子神色慌张往后张望,看见薛奕宛如看到救星向这边奔来。 话音刚落,男子身后蹿出三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三人带刀,穿着打扮约莫是山上的劫匪。 薛奕岂有不管之理? “你在树后藏好,别出来。”他松开云琅的手,随手折断一根树枝当武器。 薛奕脚下踢飞一块石头,直击其中一人胸膛,疼的他哇哇直叫。 那三人见惹了个不好惹的主,掉头就跑,薛奕奋起而追。 他这几日闲着,这三人权当给他活动筋骨了。 可他再回来时,藏在树干后那被救男子战战兢兢爬了出来。 “那姑娘,”男子支支吾吾,面露惭愧,“被他们抓走了。” 第38章 【三更】 薛奕眉色一拢,眸色渐沉。 “公子走后,另一旁的小道上蹿出一伙山匪,”那男子颤颤巍巍指了右前方,心中有愧,“他们要钱,我便将包袱给了他们,可其中一人似乎是看上了小娘子,便……便把人掳走了。” 手中的树桠被折断,薛奕啐了一口,俯身提起男子衣领,手背青筋毕露,怒道:“老子让你照顾好她,你跑到树下躲着!” “懦夫!” 扔似的丢开男子,薛奕转身往他所指方向奔去,此时此刻,他心中被恐慌填满,除此之外容不下其他半分情绪。 山匪劫了女子,其后果不言而喻。 他怕,怕自己来不及将人救下。 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那男子的失悔声,“懦夫,哈哈哈你说得对,我就是一懦夫!” 薛奕没理会,为今最紧迫的是要将人救回来。 他脚程快,追上去时一众山匪还未走远。 五名山匪,其中一人扛着被打晕的云琅正往山上赶。 她被扛着壮汉肩头,原本精致小巧的蝴蝶发髻此时松散凌乱,粉色发带垂下腰间,那壮汉似乎是嫌发带碍事扫得他手臂不舒服,胡乱得将其绕到她脖颈。 像扛麻袋一样随意。 薛奕见状瞳仁骤缩,神情恨戾。 那五名山匪也就看见他,纷纷操起手中大刀。 其中一人较高的男子面色凶狠,似乎是带头人,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没说,其余四人心领神会,群起攻之。 “就你们,也想动我?”薛奕一如寻常般张扬,墨黑的瞳仁中藏不住的杀戮。 “呦,口气挺大。”一人见他赤手空拳还高傲自大,看不惯,挥刀砍去。 薛奕侧身一闪,精准避开,反手钳住他脖子,力道大得惊人。 夺过那人手中的刀,薛奕一脚将人踢飞。 蹴鞠一般,那人后背撞到不远处的桃花树,粉色花瓣摇落一地。 动武,薛奕就没输过。 遥想当年一匹马一只长樱枪,他以一敌百,在敌军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是软甲沾了些血渍,身上分毫未伤。 今日这五个山匪他全然入不了他眼。 薛奕挥刀相向,三两下便 分卷阅读77 将人打得屁股尿流,连连求饶。 === 云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薛奕怀中,男子指腹描摹这她的眉眼,目光温柔。 云琅脖子酸痛,她记得自己被山贼掳走,那几人见她模样尚可,说是要将她带回山上送给老大当压寨夫人。她挣扎之下后颈被人猛得一劈,而后晕了过去。 之后发生的一切,她浑然不觉。 现在她知道了,是薛奕从山贼手中将她救下。 车厢中,薛奕抱着她,云琅随手搭在他胳膊上借力要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就这样躺着。”他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云琅余光落到薛奕右手臂上方,他今日穿的是浅色衣裳,湖蓝色衣袖被血染红。 他右臂受伤了! 像是被刀砍的,且划伤的口子应该不浅。 “大人,你手臂伤着了。”云琅惊坐起身,在身上摸索着,从衣袖中拿出遮面丝绢。 白色遮面很好看,她没用时小心叠放收好,现在不管不顾缠在男子手臂包扎。 缠了两圈,得要个物件紧紧系着,否则他手一动,全松落了,她解下绑发髻用的粉色丝带在他手臂打了个很丑的结。 唉,不会打蝴蝶结。 她怎么这么笨啊。 云琅情绪低落,垂着头一言不发。 “若是今日不去赏桃花,大人就不会被山贼伤。”她说服不了自己,指尖掐着虎口,一个劲道歉。 一滴泪落下,砸到薛奕手背。 他心尖颤了颤。 “小哭包。” 云琅低垂着头,薛奕腾出一只环在她腰间的手,指腹拭去她眼泪。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他声线平淡,食指流连于女子下颌,轻轻一抬,她蓄满泪水的杏眸对上他眼睛。 云琅弱弱摇头。 薛奕:“老子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姑娘。” 云琅眼睫轻颤,仰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山匪是你找来的?”薛奕板着一张脸问道。 “不是!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让他们来害大人。”云琅梗着脖子解释,她心底泛起一丝害怕,她不知薛奕为何这样问,莫不是他不相信自己。 薛奕反问:“不是你找来的,你为何道歉?” 云琅怔住。 原来他不是在怀疑自己,他不善言辞,所以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她的道歉? 云琅扯了扯唇角,不觉笑出声来。 “谢谢大人。” 薛奕迷糊了,眉头拢了拢,不大明白她意思,“嗯?” “反正就是谢谢大人。”云琅没有明说。 她手指攀上薛奕肩膀,偏头吻上在他脸颊。 就在云琅要离开时,薛奕手掌扣住她后脑,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一吻。 回到将军府,云琅轻车熟路找到药箱。 “所幸伤得不深,”云琅先给薛奕右臂上的伤口,然后洒了止血的药粉,“大人,这些天饮食清淡些,不可以再饮酒了,待会儿我就去跟厨房说把酒都收起来。大人若是在外赴宴,就更不能逞能喝酒。” 她低头缠着绷带,嘴边不停叮嘱。 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命令,至少落到薛奕耳中是这样的。 像位生气的妻子在训丈夫。 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薛奕单手撑头,目光落在云琅身上,待她将手臂包扎好,薛奕握住她手,把人拉坐到膝间。 绷带落到地上,云琅指缝被薛奕瘦长的指节占满,她察觉到异样,手掌抵在男子胸脯,“大人,不可。” 薛奕笑容挂在嘴边,“我一句话都还没说。” “还是说,”他拨开云琅耳边的碎发,低声道:“你想。” 云琅瞪他一眼,“不想!” “我去厨房了。” 她飞快从薛奕身上跳下,溜似的逃出了屋子。 === 薛奕手臂不过是被歹人的砍刀划伤,没伤及骨头,以往比这还严重的伤他都忍了过来,就云琅小题大做,把他看得紧紧,一丁点事情都不让他做。 难道见她这般上心。 罢了,罢了,就听她的。 见云琅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照顾他,薛奕忽地觉得受一次伤也挺好。 闲来无事,薛奕在屋子里看沙盘,看着看着思绪飘到远处,他想起一件事情,小白兔想去听说书。 恰好此时云琅端了茶点进屋,薛奕扔下小红旗,“跟我去个地方。” 他二话不说牵了云琅就往府外走,只听身后的女子劝道:“大人,你伤还没好,不宜操劳,就不要出去了。” 薛奕会听吗? 自然是不会的。 一转眼功夫,两人行至一家茶楼外。 薛奕停下步子,“老子从不食言,阆都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就在这家茶楼里。你若是哪天 分卷阅读78 还想来听,再来一趟便是。” 云琅微怔,原来他都记得,那日说的话并非是为了搪塞她。 “那大人要带我来吗?”云琅看着两人紧扣的手指,嘴角溢出笑来。 薛奕轻挑眉梢,“那是自然。” 薛奕带着云琅进了茶楼,门口的小二眼尖,忙招呼道:“薛将军来了,您里边请~” 薛奕道:“老样子,还是那处。” “好嘞!我带您上去。”小二热情应了下来,带着人从楼梯上到二楼去。 茶楼大厅中央放了一张红木桌子,桌上一块惊堂木、一只大碗、一把茶壶、一盏热茶,仅此而已。物件虽简,却足以让在座的听书人沉浸其中。 薛奕轻车熟路,牵着云琅的手去了二楼。 二楼角度极佳,将下面的一切尽收探底。 说书场围了一圈又一圈,只见说书先生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雕花椅上。 “啪!”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折扇一展,台下鸦雀无声。 云琅欢欢喜喜坐下,扯了扯薛奕袖口,示意他快快入座,莫要站在栏杆处望了,“大人,要开始了!” “上回咱们说到上古黄帝大战蚩尤,这九黎部落酋长蚩尤,战神级的人物,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却也逃不过战败被杀的悲惨命运。今天咱们不聊远了,且来说一说咱们的本朝战神。” 惊堂木又一拍,满座哗然。 云琅听得津津有味,也跟着拍手叫好,余光落到旁人之人身上,却发现薛奕眉心紧蹙,面色不佳,好像是憋了一口气在胸口,不上不下,稍不注意就要发作。 这厢,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裴闻策裴殿帅大伙儿应该不陌生,年少成名,战无不胜!云麾将军裴闻策,二十多年前那名号是响当当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意气风华恰自得,唯一输的那场战役,便是望津湾一战,至于为何输了,不是咱们今日聊的重点……” 云琅好奇说书先生后面会说什么,哪知放在膝盖上的手被薛奕握住,男子起身,声音带着怒气,“不听了,跟我回府。” “可是……”云琅顿了顿,藏住眼里的失望,跟着薛奕出了茶楼。 一踏出茶楼,薛奕不客气骂道:“那说书先生懂个屁,为了博眼球什么话都说!” 云琅小心翼翼道:“大人,裴殿帅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薛奕眸子如墨,嘴角压得弯弯,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 云琅察觉到他的不高兴,扯扯他袖口,柔声道:“算了,我不问就是了。以后我们也不来这听说书的,大人莫要生气了。” 抚下她手握进掌心,薛奕缓缓叹了一口气,带着她走在街上,声音不急不缓,“今日没算好,改日再带你来。” 薛奕:“罢了,就跟你说一说,不可外传哦。” 云琅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师父二十多年前确实是云麾将军,没有打过一场败仗,可是望津湾一,败得一塌糊涂,只活了他一人。我后来查到这事跟晋安侯有关,朝廷上的事情你不知道得好,具体的我不便多说。老百姓都在赞颂师父料事如神,打得敌人屁.股尿流,可是他们不知道师父在夜里无数次梦到漫天遍野的尸首,那些都是跟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师父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当时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说是叛徒,害了数万将士惨死他乡,可当案子被皇上查清楚,还了师父清白,没有一个人为之前的言行道歉,甚至还在唾骂,直到师父成了殿帅,收复三处边城,那谩骂声才渐渐少了。” 薛奕有些哽咽,握住云琅的手掌不知不觉中加深了力道。 “大人,坏人自有天收,不提这怄人的事了。”云琅回握他手,指腹摩挲着他瘦长的指节,“大人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薛奕心里一暖,逗她道:“这么好,亲手做饭。什么都能做?” 云琅骄傲地挺起胸脯,“自然。” “晚上么,想吃……”薛奕唇凑到她耳畔,低低说了一个字。 云琅臊了一脸,泄气似嘟了嘟嘴,嗔他一眼,“我说的是饭菜!” 他怎么又这样! “手伤了也不知安分。”她嘟囔了一句。 薛奕掐了掐她鼓鼓的脸颊,“老子就算手废了,也能行。” “……”云琅不要搭理他了,闷头往前走。 色胚。 第39章 【一更】出征 这日,西境安护府传来奏呈,突厥四起,西境三个郡县兵力不敌,若是朝中再不派军增援,恐是要被突厥攻占。 奏折传来,景帝勃然大怒。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薛奕主动请缨前去西境,一下朝就去了军营,日落时分才归家。 “大人,何时启程?”云琅知道后心情复杂。 一面是担忧他安危,毕竟沙场无情刀剑无眼,他右臂上的伤刚刚结痂; 一 分卷阅读79 面是为他能干出一番事业高兴。 薛奕道:“前方战事吃紧,明日我去清点好军粮,后日启程。” 他今日在军营已经清算好了兵马,待明日军粮准备妥善立刻出征。 夜凉如水,云琅伺候薛奕将官服褪下,换上常服。 她摸摸手腕,衣袖掩盖住中有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护身符。 “大人,这护身符我从小到大贴身携带,现在送给您,祝您凯旋归来。” 云琅从衣袖最里处拿出一方小小的红色护身符,闭眼虔诚地祈祷,将它放到薛奕掌心。 “就这么不相信我?”薛奕笑道,垂眸看着手心上的护身符,金丝绣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依旧保存完好,足见云琅对它的重视。 这护身符,怕就是新年当天他在屋子里捡到的那个。 薛奕眼底含笑,手指勾了勾她鼻尖,手臂环住她不足一握的腰肢,将人抱在怀里,痞里痞气道:“放心,老子打仗还没输过。” 云琅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颊紧紧贴近他坚实的胸膛,手臂环住他腰。 这是云琅第一次主动抱他。 姑娘家身上软乎乎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薛奕佳人在怀,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香甜。 自从知晓云琅喝避子汤后,他便一直在克制自己,两人亲昵时只是点到为止。他一向不是自诩清高之人,香玉在怀,他心尖酥酥.痒痒,似无数蚂蚁在啃噬。 胸膛渗着一抹湿意。 薛奕一声低叹,拿她没辙,望着那黑乎乎的脑袋,无奈道:“小哭包,怎又哭了。” 心中升起的那抹欲.望,化作一声叹息。 云琅情绪波动大,她也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薛奕要去西境打仗,心里就难受害怕,听说那边的突厥凶残暴戾,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清呢。 也怪她不争气,金豆子止不住往下掉。 薛奕垂头,指腹带着薄茧,为她拭去泪水。 云琅纤白手指握住他手腕,一抬头,那双湿漉漉的杏眼对上他眸子。 贝齿轻咬朱唇,楚楚可怜。 薛奕喉结动了动,嗓音因克制而变得低哑,“早知如此。” 他说话说半截,云琅云里雾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疑惑。 手指将她鬓斑碎发捋直耳后,手指滚烫,云琅不自觉往回缩,肩膀受到一个力道,被他又按回怀里。 满怀的馨香。 薛奕探头过去,唇凑到她耳廓,缱绻道:“早知如此,软甲褪下就不换衣裳了。” “反正马上也要脱。”他喉结上下滑动,一本正经说道。 云琅在脑子里反应片刻,随及涨红了脸。 指尖一戳一戳,揪着他衣领,以此掩盖自己的羞赫。 男子滚烫的手指滑过她脖颈,在一处停留。 虽然经历过比这亲昵的事情,但云琅此刻仍羞于面对,心快蹦到了嗓子眼。 然而,预想的举动没有到来,云琅红唇紧抿,背脊始终如根弓弦般紧绷。 许是紧张到了一定程度,云琅忽地想起一件事。 她手掌抵在薛奕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吊坠。 薛奕蹙眉,就着烛光看,发现那块玉佩成色不错,晶莹剔透,双鱼模样,小巧玲珑。 “大人,睹物思人。”云琅埋头,将玉佩系在他腰间。 只言片语,含着她所有的情愫。 薛奕摸摸玉佩,直截了当,“是块好玉,不当了赎身?” 他是商贾之子,富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见过的珠宝不计其数,单单看了一眼那双鱼玉佩,他便认定价值不菲,至少能卖个五六十两银子,给自己赎身绰绰有余。 可她并没有,像个宝贝似的把它珍藏在身上。 云琅摇头,“不能当。我娘说着玉是我干娘留给我的,就算再困难,也不能当的。” “干娘?” 薛奕越发好奇她身世,一个乡下来的贫苦女子,有涵养、能识字、会做账、身上还带着一块璞玉,真真让人捉摸不透。 云琅被他牵着坐在软塌上,一五一十回忆道:“其实我没见过我干娘,也不知道她姓什么,我娘当时就提了这块玉佩是她送的。那时候我还小,干娘看着我出生,听说是见婴孩时的我可爱,便将玉佩送给我当礼物。” “你信了?”薛奕把玩着她手指,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 云琅眨眨眼睛,“我娘没理由骗我。” 眼神清澈,可见其心性。 薛奕低叹一声,将人抱到他膝间,“以后得把你看紧点,省得日后别人三言两语就把我姑娘骗走了。” “为何?” 前一刻还在问她玉佩和干娘的事情,后一刻就扯到了另一边,云琅跟不上他思绪。 薛奕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点点,“因为你笨呐。” 云琅每次都被薛奕嫌弃,她其 分卷阅读80 实也不笨,就是有时候跟不上他说话的思绪。 她一阵失落,没有反驳,淡淡“哦”了一声。 薛奕从她冷淡的态度猜出她的不悦。 得,又不高兴了。 他知道云琅心思敏感,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话过了。 心虚地摸摸鼻子,薛奕道:“不是笨,是纯真。” “你就没怀疑过你娘?谁家的干女儿连她干娘的面都见过?虽说干的不比亲生,但你这也太……”薛奕顿了顿,仔细寻了措辞,接着道:“关系生疏了。” “可是我娘为何要骗我?”云琅秀眉微蹙,半仰着头对上他眸子,声音温婉,“送玉佩还要编造一个莫须有的人出来,我娘才没那闲工夫呢。” “……” 薛奕语塞。 有道理,他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不过,他为何要揪着一块玉佩不放?耽误时光。 薛奕思绪跳了出来,开始逗他的姑娘,“玉佩就这么送给我?舍得?” 云琅毫不犹豫,道:“舍得。” “送出来可没再要回去的道理,想好了啊,除非……”薛奕话锋一转,故意吊她胃口。 他眉目分外柔和,似春日的一汪清泉,云琅却好奇他想说什么,主动支了耳朵过去。薛奕挑起长眉,信手摸到她发髻,手指往旁边一挪,未等她反应过来抽出她发髻上簪子。 三千青丝纷纷滑落。 他在云琅耳畔低语,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子脸色涨红,娇嗔看他一眼,白嫩的手掌握成拳头在他肩头落下。 云琅小声还嘴,“那我不要了,惯是欺负人。” 她指的是玉佩。 薛奕指腹在她唇边摩挲,“过了今晚再说。” 夜风簌簌,万籁俱寂。 云琅热汗涔涔,细腰好似一滩湖水,任由河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 她负气似一口咬在他光洁的肩头,将所有的呜咽尽数吞回喉咙。 === 两日后,薛奕率领二十万精军出发西境。 城门口来了无数送行的百姓,云琅也在其中。 混杂在人群中,云琅躲在树下,看见龙袍加身的皇上亲自给薛奕披上了护甲;看见从薛奕口中听了无数次殿帅殷切地望着他,目光好似一位父亲在盼望自己的孩子早日归来;看见了殿帅夫人,还有裴素韫。 人群里还有薛奕的母亲,宋念兰,她望着儿子即将远行的身影,她眼眶红了,丝绢不住擦着眼泪。 少年身披银白铠甲,目光矍铄,拜别皇上和家人后,一个箭步翻身上马,手里捏着缰绳,意气风发。 朝阳东升,金灿灿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明艳张扬,带着希望。 军队出发,浩浩汤汤。 “将军,这次出征你有几成把握?”岳子秋每次出征都会问他同样的问题,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薛奕骑在马上,手掌不自觉摸了摸胸膛的铠甲,那处最里面的中衣藏着他姑娘给他护身符。 “十成。”他笑道,目光坚定。 岳子秋和他并马齐驱,调侃道:“呦,这次肯给个准信了。” 以往这问题,他十问,薛奕有九次不回他的。 薛奕笑而不语,这厢岳子秋回头看看后边的队伍是否能跟上,无意间看见城楼旁边的茶楼上站着的人。 “今日云琅来送你了?我方才怎么没看见。”岳子秋疑惑,自言自语道。 “吁——” 薛奕倏地勒马,回身往城楼旁的茶楼望去。 送行的人群渐渐散去,三楼栏杆处,云琅迎着朝阳,冲他挥手。 四目相对,仿佛彼此就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薛奕嘴唇翕动,云琅从他唇中读出两句话。 “风大,回去。” 还有一句就是,“等我回来。”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身影,云琅才下了楼。 她听薛奕说此行至少也要两月。 可刚走不到一刻钟,她便开始想念了。 回府的路上,云琅心事重重,不小心在街上撞到一位老妪。 她扶人起来,连连道歉。 “姑娘啊,下次可看着路走,仔细些,街上车马多,幸是这次撞到的是老身,换做是马匹,受伤的就是自己了。”老妪杵着拐杖叮嘱道。 云琅:“一时失神,会仔细些的。” 两人散去,不远处的宋念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神情恍惚,怔怔望着云琅远去的方向。 许久才回过神来,侧头对跟了二十余年的丫鬟道:“是我看错了吗?那姑娘有几分像清宜,清宜到了阆都?” 宋念兰口中的清宜正是她的小女儿薛清宜,两年前早已嫁做人妇,在渝州顾家。 陈嬷嬷顺着望去,只瞧见了云琅的背影,“大娘子,您眼花了,三姑娘在渝州 分卷阅读81 呢。” “也是。” 宋念兰指腹捏捏眉心,想来是这几日担心薛奕安危,睡不安稳,眼花了。 第40章 【二更】 以前薛奕在时,云琅恨不得他日日在军营,或是夜黑尽了才回府,如此一来便不会让她伺候,直到后半夜才放人睡觉。 而今他带军出征,几日不见,云琅是愈发想念他了。 云琅懒懒地靠在凉亭柱子边,低垂着头,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她身上,照得她脸庞一半明一半暗。 女子手里捻着长春花,桃花钗上的珠子垂下,摇摇晃晃,她百无聊赖拨弄着花瓣,思绪飞到远方,也不知薛奕那边是否顺利。 云琅每天都念叨着薛奕,就这样过了几日,这天她同桃红去街上置办物件,从茶叶店出来,刚走没几步一男子叫住了她。 云琅回想许久,终是将人认了出来,面前的男子正是当日薛奕在桃林从山匪手中救下的男子。 “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姑娘,鄙人高天阳。” 这位自称是高天阳的男子身形欣长,靛蓝色的长袍绣着银丝边流云纹,腰间别了把折扇。 他望了眼日头,盛情邀请道:“眼下临近午时,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吃一顿午饭,算是高某的答谢之恩。” “桃红姐,你先回府上。”云琅不好拒绝,将买好的茶叶交到桃红手上。 酒楼。 小二笑呵呵迎了上来,对着墙面挂着的竹牌菜谱,高天阳询问云琅想点何菜。 云琅素来不挑食,有些局促地摆手,让高天阳决定。 点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高天阳要了二楼一桌靠窗的位子。 “二位稍等,饭菜很快就来。”小二麻溜地擦干净桌面,倒两了杯茶水,转身下楼。 高天阳抿一口茶水,看见对面有些局促的女子,又介绍了一遍自己,“在下高天阳,字面上的意思是日头当空高朗明亮。敢问姑娘芳名?” 高,天,阳。 原来是这三个字,云琅嘴里小声念叨着他的名字。 “云琅,云彩,琳琅。”她简明扼要道。 “以茶代酒,多谢云姑娘和那位公子的搭救之恩。”高天阳提壶续满杯中茶水。 云琅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从未有人这般感谢她,一时惶恐,她举起茶杯同高天阳碰了碰,旋即仰头,茶盏见底,一滴不剩。 “高公子言重了。”云琅放下空茶盏。 高天阳又给自己添满茶水,愧疚道:“这第二杯,给云姑娘赔礼道歉。” “当时那五名山匪将姑娘掳走,作为男子,我非但没有挺身而出,反而还寻了棵树躲了起来,实属窝囊!” 高天阳闷头猛地灌自己一杯茶。 云琅从始至终没有怪过高天阳,“生死关头,是人都会犹豫,此乃人之常情,高公子何必这般说自己。” “况且我平安无事,高公子若是真要道谢和赔礼,待我家大人回来后亲自登门即可。那日在桃林救你的公子是我家大人——宁远将军薛奕。” 说他名字的时候,云琅眼眸流转,如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 “宁远将军?!”高天阳诧异,他实在想不到那日在山匪手下救他的人是位贵人。 他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一般,追问道:“云姑娘,薛将军可认识比晋安侯还要大的官?” 云琅蹙眉,看高天阳的眼神变了。 她握住茶盏的手指加大力度,指节隐隐泛白。 晋安侯,曾经划伤薛奕手臂并且白日里来将军府试探他的人。 高天阳从云琅眼中感受到一股压制的愤怒,便知她绝对认识晋安侯,且两人之间有恩怨。 “看样子云姑娘认识晋安侯。”高天阳喜形于色。 云琅摇头,“对不起高公子,我不认识比侯爷还大的官,帮不了你。” “这样啊。”高天阳神情失落,此时小二端着菜上楼,他挪了挪桌上菜盘位子,将鱼肉鸡肉往云琅面前放。 饭桌上,两人安静吃饭,高天阳吃着吃着,倒满一杯酒,仰头喝下。 他絮絮叨叨,自说道:“我是一名晋商,生在关中,高家在关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经营着布匹生意,兢兢业业,做着本分生意。” “在我们那地方,有一个敏思学堂,供贫寒学子和商贾之子念书,为此还请了十位学识渊博的教书先生,从敏思学堂出来经过科举考试,走马上任的学子不在少数。虽说官职不大,但是也算是光耀门楣。” “本来供人念书是件好事,我也是敏思学堂的一届学子,受其恩惠,”高天阳说到此处,面色不佳,他又给自己斟酒,喝掉一整杯,继续道:“但是有一点,那些经过敏思学堂出来走马上任的官员出于某种受惠心理,或多或少都会听命于敏思学堂的创办者。” 云琅越听越玄乎,放下手中的筷子,“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这未免 分卷阅读82 也太强人所难了。” 高天阳喟叹一声,无奈道:“在关中,有一家聚财钱庄,钱庄的东家一手创办了学堂,但我有次无意间听两位师兄谈及,说是创办学堂真正的人是晋安侯。” 云琅:??? 高天阳:“我们那小地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应仕的人自然是唯晋安侯马首是瞻。其实这还是次要的,关中的战马出了名的,在战场上用的战马一半都来自关中,朝廷每年光是养马的拨款都要花上近万两,负责马与粮草的官员中不乏是受过敏思思堂恩惠的人,而那些战马根本不是精品,因为钱银不够。” 云琅疑惑,“朝廷不是给了数万两银子?还不够?那些钱呢?” 高天阳笑得苦涩,“对啊,那些钱呢。” 云琅恍然大悟,拍案而起,“晋安侯!” 二楼上并无他人,是以云琅此举并没引来人关注,高天阳起身将情绪激动的她安抚坐下,道:“诚如云姑娘所言,晋安侯私吞了大笔银钱,以次充好,关中不少商贾都跟他有着密切往来,官商勾结,令人发指!” “那些商贾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为所欲为!强抢民女,我所知道的,就有三起命案!我未过门的妻子就是受了迫害,羞愧难当,投湖自尽。”高天阳眼眶湿润,泄愤似猛得拍了桌子,“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我投过状纸,可是州府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薛将军当日说得没错,我就是懦弱!” 见高天阳情绪激动,云琅给他倒了杯水,“高公子到阆都,是想告御状?” “正有此意,”高天阳眼神坚定,“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好为吾妻讨回一个公道!” 云琅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是她和薛奕在桃林里救下高天阳的第二日。 那日,薛奕带云琅去了茶馆,茶馆里有位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说的可不就是裴殿帅在望津湾那一战,薛奕还为此闷闷不乐,书没听完就带她离开了。 导致望津湾一战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战马并非良驹,而什么裴闻策偷卖作战图、通风报信等都是幌子,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掩盖真相,嫁祸于人。 关中战马,敏思学堂,聚财钱庄,晋安侯,这其中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琅大胆猜想一番,无论她的设想是否正确,这晋安侯绝对有问题! “高公子,可否等些日子,待薛将军回来后你们见一面,”云琅感觉高天阳所说对薛奕调查的事情有重大作用,“高公子势单力薄,想要告晋安侯,并非易事,恰好我家大人对晋安侯有所怀疑,那件事关乎数十万将士的性命。若是你们两人手中证据确凿,我相信皇上会秉公办理的!” 高天阳眼睛一亮,面上掩饰不住的欢喜,“我等!麻烦云姑娘帮我转达。” “高公子客气。” === 春去夏至,三个月后,薛奕凯旋而归。 薛奕归来那日,天朗气清,天上出现了七彩祥云,似飞马状的祥云挂在城楼一角,添了个好兆头。 二十万大军浩浩汤汤进了城门。 薛奕拜见完景帝从宫中出来,他着急回府,拒绝了几位同僚的接风宴。 日暮黄昏,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红色,重峦叠嶂间山峰顶着淡紫色的晚霞,不时有飞鸟从苍穹掠过,深深浅浅的云层落下一尾印记。 薛奕身着软甲,身姿清逸,腰间系了一块双鱼和田玉佩,踏马急行,归心似箭。 一回府,他果然在庭院中寻到了那小女人的身影。 云琅也看见了他,太久没见,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双眼泛酸,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怎又哭了。”薛奕指腹抹过云琅眼尾的泪,“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回来了。” 云琅仰头笑了笑,眼里闪着泪光,“喜极而泣。” 院子里太显眼,云琅推着薛奕进屋去。 屋中,薛奕褪下银甲,换上常服。 他遣走下人,独留云琅一人。 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低头,鼻尖挨着她娇小的鼻子。 周围全是女儿家的香甜,熟悉的味道,甚是想念。 薛奕粗粝的手掌搭在她不足一握的腰间,下巴抵在她肩头,懒懒一笑,沙哑着嗓音开口。 “想老子没?” ——老子想你,很想很想。 第41章 【三更】小别胜新婚 云琅朱唇轻抿,她是想薛奕的,可是此时当着他的面,她又怂了。 怕说出来薛奕笑话她。 云琅侧脸贴在薛奕坚实的胸膛,听见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顺着他手臂一路摸过去,纤白手指握住他搭在她腰间的手。 “又害羞了?”薛奕音色清缓,下巴沉在她单薄的肩上,在她耳畔絮絮低语。 薛奕手指回握住她手,把那细软的手指揽进掌心,十指紧扣。 “大人,吃饭 分卷阅读83 没?我让人摆饭,今日知晓大人凯旋归来,提前准备了佳肴,就是不知大人喜欢吃何。” 说着云琅就要推开薛奕,欲从男子怀中逃出来。 薛奕大掌转而抵在她后脑,将人又按回怀中。 “不急,让我再抱会儿。”薛奕手臂紧了紧,贪婪她的香软。 转眸流转,落在她殷红的唇边,薛奕似笑非笑看着她,缱绻道:“我最喜欢吃什么,你应是最清楚的。” 说罢,薛奕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把人往怀里带,瘦长的手指停留在她丝绦上,抬眸看她,眼底露出炙热。 云琅脸“噌”地红了,青天白日,他怎么又说荤话! “先尝尝,解馋。” 薛奕眉眼弯了弯,不给云琅反应的机会,低头吻住她樱桃小嘴。 半晌过后薛奕放开她,云琅被吻得七荤八素,一双杏眼蕴着水汽,迷迷朦朦,身子失了力般靠在男子怀中。 薛奕垂眸,见她这幅模样,日夜兼程赶路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手指挠了挠小姑娘下颌,他松开人,道:“摆饭吧。” 云琅刚往外面走了两步,又被薛奕叫住。 “跟我一起吃晚饭。” 云琅心尖一跳,摇头道:“不合规矩。” “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薛奕长臂一伸,握住她纤白手腕,手腕一旋,将人拉过来,道:“陪我吃饭。” 薛奕叫了李四,让他安排摆饭。 “你能瞒一辈子?”薛奕手掌搭在云琅肩上,稍稍用劲便将她按坐在凳子上,“云琅,学会不要在意旁人眼光,你以为府中下人真不知?他们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话音刚落,薛奕感受到身前的女子轻颤了一下,他知道她脸皮薄,但有些事情不得不正视。 “从今日起,每餐同我一道。”薛奕落座,视线挪到云琅膝间抓着衣裙的手上。 女子乌睫扑簌,薛奕握住她手,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我看谁敢说一句闲话。” 李四动作快,一桌子菜肴很快便摆了上来。 云琅习惯了,起身先给薛奕盛了一碗鸡汤,“大人,我让厨房买的乌鸡,和鲜菇一起炖了三个时辰。” 盛汤,盛饭,她又夹了块糖醋鱼放薛奕碗中。 “我有手,自己会夹,”薛奕面色不佳,筷子按在云琅夹菜的筷子上,不悦道:“没让你伺候,坐下吃饭。” 文火慢煨,炖了三个时辰的乌鸡几乎脱骨,薛奕寻到鸡腿,夹到云琅碗中。 云琅一愣,垂眼捏着碗沿,“谢谢大人。” 薛奕抬眼看她,懒懒一笑,“多吃些,三月不见,清瘦了。” 起初,云琅还有些拘束,后来薛奕一直给她夹菜,反倒变成了他在伺候她,吃到最后,肚子涨得圆溜溜。 === 夏夜凉风习习,虫鸣蛙叫。 薛奕沐浴出来,换上素白中衣,发丝氤氲水汽,湿漉漉的。 烛火下,云琅手中捏着帕子给薛奕擦头发。 她也是在房中刚沐浴出来,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腰间,她肤色本就白皙,此时面色娇红,衬得她越发娇媚可人。 薛奕抱着她坐在腿上,云琅一双赤脚在白色裙摆下若隐若现,她在专心给薛奕擦干发梢,可腰间那双手逐渐变得不安分。 云琅清楚地知道他在干什么,面颊绯红,捏着帕子的手按在他肩头,声音软糯,“大人,你别乱动。” “我乱动?”薛奕懒懒一笑,把她额前的碎发理至耳后,“自己看看到底是谁先不安分的。” 目光流转落下,那双赤脚悬在空中,摇摇晃晃。 云琅:“……” “那还不是大人的错,连鞋都不让我穿,便匆匆……”她小声嘟囔着,欲言又止。 薛奕啄了啄她唇,笑道:“就什么?” 云琅嗔他一眼,这人非要逼她说出来么。 “不擦了,越擦越热。”薛奕从云琅手中夺过帕子,仍在地上。 都说小别胜新婚,薛奕眸色渐深,眼底迸射出一抹情愫,捋开云琅颈间的乌发。 滚烫的手指落在她脖颈上时,云琅身子不由一缩。 薛奕抚摸上她背,一遍又一遍叫着她名字。 云琅心尖颤动,耳边是他沙哑又克制的声音。 “知道收复西境失地那刻,我在想什么吗?” “在想你,想快点回来见到你。” “我担心大哥来找你麻烦,担心府里有人又欺负你。你那么笨,每次都忍气吞声,就算受了委屈,也只会躲起来偷偷哭鼻子。” 薛奕手指挪到她腰间,指尖捻着衣带,云琅沐浴后穿的中衣松散,轻轻一扯便滑下大半。 红衣裹着丰盈,肌肤胜雪。 凉风从窗缝中灌进来,云琅及时抽回理智,按住他手,抬头看他。 薛奕看着她额间渗出的薄汗,下巴靠在她肩头,笑眯眯道 分卷阅读84 :“真不要?” 两人挨得近,薛奕灼热的呼吸尽数洒到她细长的脖子上,苏苏痒痒。 薛奕唇瓣落在她耳垂上,轻轻吻着。 云琅被扰得呼吸紊乱,纤纤玉指捏着薛奕衣领,乌睫扑簌,心悸紧张。 薛奕音色轻缓,低笑一声,手指拨弄着她散乱的乌发,再次询问,“真不要?” 云琅白皙的肌肤泛着零星的粉嫩,整个人早在薛奕这般亲密下溃不成军。 分别三月,哪能一点也不想。 他的声音像蛊,噬人心。 感受到男子即将离开,云琅咬牙豁出去了,握住他手腕,轻语道:“要。” 薛奕笑了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衣裙褪下,簌簌作响。 云琅以为会想以前那般轻柔,没想到话音刚落,薛奕杂乱无章的吻急切落下。 他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那双拿过刀剑、握过书卷、执过毛笔的手在她精致的眉眼上游走,后又抚摸她背脊。 夜阑人静,蛙声啼啼。 云琅不知两人在屋中何处有过停留,只知道她昏昏沉沉间看见镜子中映着的身影。 翌日,云琅醒来天已大亮。 暗叫一声糟糕,她急急起身,乌黑的发丝散乱垂下,落在胸间,勾勒出曼妙身姿。 茱萸一点隐藏其中。 薛奕睡眼惺忪,伸手将人拉回怀中,手臂一在展,环住她丰盈,“再睡会。” 被子中的大手带着薄茧,和女子滑嫩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薛奕低头,鼻尖蹭了蹭云琅脖子上的软肉,他知道云琅在担心什么,“李四半个时辰前就来过了。” 李四向来是负责薛奕的起居,既然早早就来过了,那岂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昨夜在薛奕屋子睡下。 一想到这里,云琅红了脸,手指攥紧被角,身子一个劲儿往被子里缩。 “还想跑哪儿去?”薛奕眯着眼睛看她,手掌用力钳住她腰,断了她退路,那圆溜溜的杏眼还没来得及藏到薄被中去。 “再折腾,今日一天你便别想出这屋子。” 薛奕轻轻掐了她腰一下,惹得云琅一声叫喊。 “我才没有。”云琅委屈,她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想掩住脸上的娇羞,偏被他半路拦了下来。 昨夜他坏死了,饿狼一样,一直到三更天才放她去睡觉。 不仅如此,还让她看着铜镜里的人。 想到这里,云琅忍不住战栗,她腿脚如今还在阵阵泛酸。 指腹摸到他胸间有一处硌手,云琅低头,被子掩映下看见他左胸膛的一块疤。 她拇指般长的疤痕,像是被剑刺伤所留。 薛奕握住她指腹,低哑着声音道:“这疤有五年了,被利剑刺伤的。” 云琅心尖一颤,五年前那他岂不是才十几岁。 她鼻尖泛酸,眼眶微红,薛奕见状怕她又哭,抬手抚摸她脸颊,痞里痞气道:“老子被刺都没哭,你更不准哭。怎么,是心疼老子了?” “嗯。”云琅瓮声瓮气回他,唇主动凑到他嘴边,轻轻落下一吻。 她怎么不心疼。 “大人,这伤怎么来的?”她想知道,于是便问出了口。 薛奕反扣住她后脑勺,含住她唇,吻了许久才将人松开。 “五年前,我初入军营,那时拜在殿帅麾下。” 云琅枕在他臂弯下,静静听他诉说。 “一次出征讨伐过程中,我们中了敌人的奸计,一队人马落入山谷死胡同,那利剑本是要刺向殿帅,我当时离他最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便挡了过去。” “幸好,没有伤及心脉,留了一命。” “也是命大,运气好。后来我们那一仗大获全胜,我阴差阳错拜了殿帅为师傅。”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特,我和殿帅一见如故,仿佛很早就认识一样,好像失散已久的故交,无话不谈。” 提到殿帅,云琅忽得想起一件事,她拨开薛奕手臂。 “大人,你等我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薛奕正说得起劲,怀里的人将他推开,他眸子眯起,见云琅裹着被子挪到床边,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杉。 还是他宽大的外杉。 云琅没在意是谁的衣服,随手穿在身上,赤脚披散着头发去挪机关,从暗门回了自己屋子。 啧。 来去自如,挺熟练的。 薛奕眉眼弯弯,从地上捞起里衣穿上。 不消片刻,云琅拿着一张纸条,满心欢喜向他跑来。 “大人,还记得三月前在桃林救下的男子么?他叫高天阳,是个商贾,到阆都来是告御状的。官商勾结,跟晋安侯有关,我记得大人跟我提过殿帅二十一年前被诬陷的事情,兴许这两件事能串在一起。”云琅长话短说,挑出重点简单跟薛奕说话,将手里的纸条塞到他手里,“这是 分卷阅读85 高天阳现在住的地方,大人可要见见?” “晋安侯?”薛奕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 云琅如蒜捣头,“是他。” “那告晋安侯的小子怎么跟你说的?如此大的事情会同你讲?” 薛奕本来是高兴的,因为他在暗查晋安侯与殿帅被诬陷是否有干系,可事情几月前进了死胡同,他一筹莫展。 但是那叫高什么的小子无缘无故告诉云琅这事,这姑娘心思单纯,可别被人当枪使了。 “一日我在街上遇见……”云琅一五一十跟薛奕讲述。 薛奕脸色稍微缓和,“今日让他到将军府来,以免夜长梦多。” 云琅:“好,一会儿我去请高公子。” 薛奕轻敲她额头,不悦道:“你瞎跑什么,府里没小厮了?让李四去请,你歇一歇。” 目光落到她不合身的衣裳上,薛奕将人拦腰抱起放在床上。 他隐约记得昨夜实在铜镜旁脱了她衣服。 双眸一转,果然在那里。 薛奕过去拿她衣裳,指尖碰到粉色肚兜时,喉结不禁滚了滚。 “把衣服换了。” 薛奕伸手过去,云琅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他指尖,滚烫如火。 顾忌她的颜面,薛奕背过身去,在她穿衣裳时,道:“看吧,你总说自己笨,其实你一点也不笨,如此重要的消息是从你口中得知的,我就提过一嘴,你便记住了,还能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记住,以后不准在看低自己,也不准再说自己笨,或是没用着之类的丧气话,”薛奕带着命令的口吻,“听见没有!?” 云琅系丝绦的手一顿,扬唇笑道:“知道了。” 第42章 “我想,余生就是她了。”…… 李四办事快,很快就把高天阳请来。 薛奕领了高天阳去了书房,留李四在外把守,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掉以轻心。 薛奕道:“云琅简单跟我提过,高公子可否详细说说。” 高天阳和薛奕相对而坐,他等了三个月,今天终于等到薛奕回来,心中不免高兴。 县官的不作为,让高天阳一次次心寒,说实话,他现在不怎么相信那些当官的人,许是那日薛奕从山匪中救下他,他对薛奕存几分好感,但也留有些不放心。 薛奕看出了高天阳的疑虑,“实不相瞒,我怀疑晋安侯和二十一年前的某个案子有关联,跟粮草战马有关,但是苦于没有确切证据,一直在死胡同中打转,而今高公子提到关中战马粮草一事,其中牵涉晋安侯。” 抬头望了对面的人一眼,薛奕指节敲着桌面,继续道:“高公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高天阳露出久违的笑容,目光满是坚定,淡声道:“明白。” “薛将军,我从头说起。”高天阳饮一口茶水,尝试克制住情绪,道:“关中商贾云集,不知道从时候起,有一些商贾结识了朝中官员,商勾结官,寻求权利的庇护,破坏市场,肆意横行,强抢民女,县官或是迫于权势,或也是其中一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中马匹、口粮……” “聚财钱庄开办的敏思学堂……” 一壶茶见底,高天阳事无巨细,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薛奕。 薛奕脸色凝重,捏住茶杯的手指节泛白。 他没想事情牵涉这般广,无辜受害的姑娘多达二十余人,失了清白不说,背后还被戳脊梁骨。 战马等军需用品何其重要,岂能这般儿戏!薛奕明白了,二十一年前望津湾一战大败,绝非偶然。 数十万英魂,需要一个真正的交代,而不是随便拉一个替罪羊出来就草草了事。 薛奕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很难定罪,我这几日悄悄派人去关中查探一番。高公子,你还能寻到哪些证人,单凭你一人的微薄之力,怕是不行,晋安侯到今天还安然无恙可见其狡诈多端。” 高天阳一阵沉默,他深知如若要动众多商贾背后的权贵,便是拆了他们的庇护所,无可否认会触及他们的利益,凡是涉及银钱,世人大多会偏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而那些被玩弄欺侮的姑娘,真的敢站出来吗? 她们会在世人的议论中一次又一次剥开伤口,受人异样的审视。 要找到人证,谈何容易。 高天阳沉重道:“我试着找找。” “无论怎样,我都要为我亡妻报仇,讨个公道。”高天阳愤愤不平,拳头紧攥。 薛奕眸色渐深,启唇道:“不止是你,迟到二十一年的真相是时候让坏人得到应由的报应了。” 之前薛奕夜探晋安侯府过于心急,已经让晋安侯有了疑心,禁足期间他暗中查到的不少线索都断了。 如今他从高天阳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若得到强有力的证据,晋安侯就算是为自己开脱找替罪羊,也不会全身而退。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晋 分卷阅读86 安侯察觉。 “高公子,若是没有要紧事情,你我之间不要往来,有事我会让李四给你传信。”薛奕怕打草惊蛇,高天阳临走前特意嘱托道。 送走高天阳,薛奕满心欢愉,仿佛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去了殿帅府。 他噼里啪啦在裴闻策面前说了一通,将两件事结合在一起。 “师父,二十一年了!这次一定会让晋安侯得到应有的惩罚!” 裴闻策缓缓闭眼,心情异常沉重,他每到雨夜都会想起在望津湾的那场战役,想起无数将士们鲜血淋漓的脸庞,想起拼死护住自己的副将,以及他从未见过或许已经逝世儿子。 裴闻策道:“薛奕,这事你莫要再插手了。” 薛奕自从追查这件事开始便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他在军营中待过,和众多将士们交过心,那种兄弟如亲的感情他明白。 数十万人的性命,怎能不心痛! “师父,查都查了,我不怕受牵连。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仰仗师父的教诲。”薛奕坚定不移,就算今日是他爹娘以性命要挟,他也不会松口,仍然是这态度,“认定一事,若无结果,绝不罢休!” 裴闻策叹息一声,“你这是何必呢。” 两人正聊着,苏婉婉施施然进屋,身后的婢女端了糕点放桌上。 “薛将军,恭喜啊,又打了一次胜仗。”苏婉婉望着薛奕,满眼都是慈爱,手指捏住丝绢一角,指着琉璃盘中的马蹄糕,道:“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点心。” 二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苏婉婉的心魔,故而两人及时止了话题。 薛奕笑着拿了一块马蹄糕,“谢谢师母。” “方才你们师徒在聊什么?动静有些大。”苏婉婉在一旁落座,问道。 薛奕下意识看了眼裴闻策,后者神情自然,平静道:“没什么,我邀薛奕改日到府中吃饭。” “你小子有口福了,婉婉前几日还跟我说待你得胜回来,她要亲自下厨。”裴闻策唇角勾起,笑着打趣道。 气氛活络,仿佛刚才的沉重氛围不曾有过。 薛奕展眉一笑,“许久没吃师母做的菜了,怪想念的。师母哪日得空派人到府上说一声,我带个人来蹭饭。” 薛奕跟谁熟识苏婉婉还算清楚,想也没想便道:“岳子秋?那孩子我印象不错,挺仗义的。” “不是他,是位姑娘。”薛奕大大方方坦明他和云琅的关系,提到云琅他满眼温柔,“我喜欢的姑娘。” 苏婉婉和裴闻策相视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就是你单相思的姑娘?”苏婉婉道。 薛奕嘴角上扬,“是她,不过现在是两情相悦。” 苏婉婉高兴,“带带带,正好我也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瞧瞧,一提到心上人,嘴巴笑得多甜。” 有么? 薛奕下意思摸摸嘴角。 敛了神色,薛奕端正坐着,正经道:“她不是哪家千金小姐,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姑娘家。她心思比较敏感,届时还请师父师母莫要过多询问她的身世。” 他打趣道:“我这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别到时候她又轻看自个儿,回去后跟我哭鼻子,我哄不住的。” 在裴闻策看来,薛奕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可身边从未出现过姑娘,他本以为他这个徒弟无心男女之情,没想到啊,一声不吭就有了属意的姑娘。 闷声干大事。 裴闻策着实意外,震惊之余,道:“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挺好,谁规定的一定要娶一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只要两情相悦,待你好,便是一段好姻缘。” 苏婉婉一阵恍惚,道:“你师父说得没错,珍惜眼前人,别留遗憾。”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让人带走刚生下来的儿子究竟是对是错。 他活下来了吗? 这二十年过得好不好? 一切皆是未知。 薛奕点头,笑道:“我想,余生就是她了。” 薛奕刚从西境回来,还未来得及将战报归整就匆匆来找裴闻策,故而他在殿帅府没有多留。 出府时,他遇到了闻讯赶来的裴允。 裴允在后院练武,一听说薛奕来了,赶忙过来截人,不然薛奕不知要和他爹聊多久。 薛奕对裴允耐心十足,看着那已经到自己胸间的脑袋,他抬手摸了摸,道:“我还有要事要办,改日陪你练武。” 裴允失落,一阵摇头晃脑,用夫子的话暗涵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你小子,阴阳怪气。”薛奕弹他脑门。 裴允撇撇嘴,失落中夹杂着原谅,“算了,薛大哥你去忙吧,我一个人三个月都过了,也不愁多这几天。”他叹息一声,“还是小白好,无聊时还能陪陪我。” 薛奕:“……” 啧。 阴阳怪气,合着不陪他练武还委屈上了? 家里有 分卷阅读87 一个已经很难哄了,到了殿帅府又遇上一个。 这要是他亲弟弟,早就给收拾得服服帖帖,还能容忍其这般粘人? 裴允想起一件事,扯了扯薛奕衣袖,“薛大哥,小白刚生了一窝小兔子,你要不要养一只解闷。” 薛奕头大,拒绝的话语脱口而出,“留着你自己养,走了。” 话毕,他长袍一撩,脚下生风,很快就出了殿帅府。 === 这厢,薛宅。 丁妙姝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握住话本册子,一手撑在额角,目光落在书页上,品着剧情,好不悠闲。 不远处的丫鬟正在跟她禀告事情,“少夫人,人安排在了客栈。” “确定是他?没有找错人?”丁妙姝头也不抬,手指翻动一页书册。 丫鬟道:“是他,云琅父亲在他们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好赌,不会找错的。” “找个小厮在客栈看住他,明日带他随我去将军府,”丁妙姝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我要亲眼看着他爹揭穿那个下贱胚子的谎言,届时奕哥知道真相,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不过是个卖身的婢女,凭借脸上的一点姿色还想勾搭薛奕,妄图混个名分跟她平起平坐,简直是笑话。 麻雀永远是麻雀,还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两月前,鸿运客栈盛掌柜的小女儿递来拜帖想要拜访宋念兰,恰好那时丁妙姝在回府的路上遇到盛如霜。 盛如霜跟她打听薛奕是否有个远房表妹近段时间来了阆都。 薛奕哪里来的远方表妹,丁妙姝忍不住纳闷,她坦言自己是薛奕的兄嫂,请了盛如霜到她院子里细聊。 一聊才知道,盛如霜口中以薛奕远房表妹自称的人是云琅。 丁妙姝气不打一出来,明明是个低贱的丫鬟,在外竟然还以薛奕远房表妹自称,在外乱说,不知用这招赶走了多少薛奕身边的姑娘,难怪薛奕至今没有成亲对象。 好心机,真真好心机。 丁妙姝气得一晚上吃不下饭。 将军府里的一举一动她根本不清楚,她迫切地想要撕下那贱人的伪装。 她爹是个赌鬼,作女儿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拿出来卖的人,巴不得找个富家子从此以后锦衣玉食。 明天,她要让薛奕知道那小贱人丑陋的面目! 丁妙姝目光阴寒,指尖深深嵌在书册一角,硬生生戳穿一个洞来。 43.弟43章 无条件相信她,永远站在她身…… 翌日。 天从晨间开始就阴沉沉的,像一块黑色的玄铁,从远山蔓延到屋脊,沉甸甸的似立刻就要压下来。 阵阵凉风袭来,吹弯了树枝,吹得屋檐上的灯笼乱颤。 “大人,带好雨具,早些回来。” 薛奕出府时,云琅塞了把雨伞到他手里,像个妻子一样絮絮叨叨嘱托。 盛夏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雨势要比春日的绵绵细雨要大得多。 薛奕笑了笑,手指从她掌心离开,向她汇报今日的行程,“我去找岳子秋商量事情,下午便回来,这雨一时半会儿落不下来。” 话锋一转,薛奕目光缱绻,瘦长的手指紧紧握着伞骨,道:“但也不能辜负我家姑娘的一片好心,便带着吧。” 云琅被薛奕那句“我家姑娘”弄得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推着他往外走,催促道:“大人快去吧,莫让岳怀司等久了,早去早回。” 薛奕没再逗她,乘马车往岳子秋家去。 午后,阴云密布,沉了一上午的天连个雨点都没见着,倒是闷热难耐,背上的汗珠一个劲往下落。 云琅在屋中叠衣服,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她闻声抬头,是李四。 “云管家,大人的兄嫂登门造访,请你去前厅。”李四站在门口,道。 丁妙姝? 云琅叠衣服的动作一顿,心里七上八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回来了吗?”云琅问道。 李四道:“还没,丁大娘子指名道姓要见你。” 薛奕很早之前嘱托过李四,让他把府里的下人看紧些,莫要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欺负云琅,但是丁妙姝作为薛奕的兄嫂,他也不好将人晾在外面。 云琅脸色不佳,有些害怕,曾经在薛宅时丁妙姝就看她不顺眼,对她百般打骂,这次来不知要对她怎样。 李四见云琅神情明显不对劲,担心道:“不如这样,我去拖一拖,等到大人回来。” 云琅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衣服,“无事,不用惊动大人,我马上就去。” 倘使有人存心要给她难堪,躲过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她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害怕? 丁妙姝不是牛头马面,也不是掌握她生杀大权的权贵。 她是丫鬟没错,但是没有谁规定身份低贱就会一直受人欺侮。 人生是自己 分卷阅读88 的,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薛奕的庇护下。 软弱只会让坏人变本加厉,她要学会拒绝,学会反抗。 云琅想,这次她应是不会再让薛奕失望了吧。 一路上,云琅挺起胸膛,狂风吹乱她披散的秀发,衣决飘飘,她每一步都走得扎实稳当。 大厅中。 丁妙姝斜斜靠在椅背上,手中贯着一盏茶,看见云琅时嘴角泛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而丁妙姝身后站了位中年男子,衣着朴素,黝黑的脸上尽是沧桑,唇边蓄满胡须,男子背脊略微佝偻,一见云琅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一只出来觅食的豺狼。 父女两人目光撞到一起,云琅瞳仁一缩,一阵恐慌涌了上来,她止步不前,颤颤巍巍扶住门板。 云琅惶恐不安,踌躇不前,仿佛屋子里的人是吃人的猛兽。 丁妙姝对云琅这反应甚为满意,放下茶杯,唇角都快扯到耳边去了,她带着挑衅的目光看向云琅,“奕哥儿呢?” 李四闻到一股强烈的火药味,忙上前将云琅护在身后,道:“大人还未回来。” 丁妙姝笑呵呵道:“云琅啊,躲着干嘛,看看谁来了。” “云琅。” 一阵粗糙的男声传入云琅耳中,几乎是同时,她身子一缩,指甲深深嵌在肉中。 孙川,云琅的继父。 当年,霜华一个人带着不足周岁的云琅,在洪河无依无靠,孙川出现了,对霜华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心动,孙川坦言他并不介意她有孩子,且说以后两人一起将云琅抚养长大。 就这样,霜华嫁给了家里仅有两亩地的孙川。 婚后不久,孙川的两亩地被人骗走,家中仅有的收入没了。孙川日渐消沉,变得嗜赌成性,每次在外面输光钱财就回来将火气撒到她身上,他瞒着霜华,对云琅非打即骂。 说她是拖油瓶,拖累了他们一家三口。 有次霜华不在家,云琅被关到臭气熏天的牛棚里,一待就是一天一夜。 那种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是她一生的梦魇。 孙川把云琅卖了,说是攒钱给霜华治病,她不知道这笔钱是真的给了大夫,还是孙川拿去还了赌债。 “云琅,见了爹怎么不说话。” 乌云低压,阳光被密密实实的云层挡住,孙川那张脸忽明忽暗,但是他脸上的贪婪和凶狠,云琅看得一清二楚。 孙川一步步向前,云琅眼睫颤抖,控制不住想往后逃。 一瞬间,狂风大作,干枯的树枝被吹落,“啪”的一声在庭院尤为响亮。 几滴雨点飘到云琅后颈,她敛了神情,收拾好心绪,迫使自己和孙川正视。 “我娘身子如何?病好点没有?”她和孙川没什么好说的,唯一牵挂不下的就是她母亲霜华。 孙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他了眼屋中的陈设,又看了看云琅的穿着打扮,“果然是进了大户人家,瞧瞧这吃穿用度,养得人水灵灵,跟朵花似的。” “我养你长大不容易,富贵了可别忘了你爹。”孙川眼睛闪闪发光,全是亮晶晶的银子。 丁妙姝在一旁喝着茶看热闹,笑意横生。 云琅终于明白了丁妙姝此行来的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三两步上去把孙川从椅子上扯下来。 “将军府不欢迎你,你走!”云琅红了眼眶,不管不顾扯着他袖子往外走。 “翅膀硬了你!”孙川力气大,手臂一挥,云琅被推到在地。 “吵什么吵!” 一声大喝响起,屋中止了争执。 云琅发髻散乱,手腕撑在地上承受半个身子的重量扭伤了,生疼。 她抬头,薛奕拿着雨伞站在屋外,墨黑的发丝沾了一点雨水,玄色衣裳上金线勾勒。他指骨泛白,唇角紧闭,眼底迸射出一股寒意,冬日的冰凌都没这么冷冽,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想必这就是薛大将军了,”男子的气场强大,孙川猜想他便是这府上的主人,于是一改之前的凶样,对薛奕笑脸相迎,“大将军里边请。” 薛奕没理睬,将雨伞给了李四,在云琅挣扎起身时伸出手去。 “摔哪里了?”薛奕拉云琅起来,目光紧张,落到她红肿的手腕上,眸色渐深。 孙川听丁妙姝说云琅勾搭了位大将军,起初他还不相信,如今亲眼所见,他心中猜个大概,笑意越发深了。 与此同时,孙川收到丁妙姝递来的眼神,他心领神会,开始撒泼打诨。 “真是享了清福就忘记了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的亲人。” 辛辛苦苦拉扯长大? 云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小时候孙川打骂她,她忍了,如今他哪里来的脸面说出这样的话! 孙川跌喋喋不休说着,“薛将军,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穷,可这丫头心比天高,老早就想要寻个富家子弟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你看看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比我 分卷阅读89 这个作爹的粗布麻衣不知好到了哪里去。” “但是薛家大少爷见这丫头可怜,善心大发把人买回去,谁知他非但没有知恩图报吗,反而是个狐媚子,处处勾.引薛大少爷。哎呦喂,真是把我孙家的脸都给丢光了!没脸见算孙家的先人哟!”孙川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气之下狠狠躲了躲脚,“薛将军,你可别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骗了!” “你胡说!我没有!”云琅胸脯起伏不定,一双杏眼蓄满泪花。 她身子颤抖,失了理智,用尽力气撇开薛奕的手。她不想再听见继父胡说八道,想要立刻把人赶住去。 手臂被薛奕拉住,云琅硬生生被扯了回来,男子把她半个身子圈在怀里。 薛奕睥睨一眼孙川,那个所谓的云琅父亲。 他声音冷到极致,道:“她是何心性,你又知道了?敢问你是她亲生父亲?人,当初是你卖的,如今又惺惺作态在老子面前演了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你当老子是傻子?”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愤恨不平。 孙川气炸了,他心里打着算盘,先按照丁妙姝的指示说些诋毁云琅的话,拿下一笔钱财;云琅和薛奕看上去感情不错,他日后还可以从薛奕身上再讨上一笔银钱,毕竟和他女儿好上的是一位将军,钱多。 可现在,这位姓薛的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鱼死网破吧! “云琅,你还不知道吧,不仅我不是你亲生父亲,就连你最敬重的娘亲——霜华,也不是你生母。”孙川一不做二不休,将霜华瞒了二十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把云琅卖了以后,霜华得知冲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那时还在病中,下床就要去将人要回来。 或许是被他气昏了头,霜华竟说出云琅并非她亲生的话,霜华为此还要跟他和离。 疯了吧她,为了一无血缘关系的女子要和他和离! 云琅推开薛奕,一直困在笼中饱受折磨的小兽终于苏醒。 她红着眼睛嘶吼,“不可能!我娘就是我亲生母亲!” 云琅冲了过去。 “怎么不可能,我亲口听你娘说的。你听过霜华提过你生父没有?”孙川闪躲开,道:“没有吧。那时候孙家田地没了,我一穷二白,还喜欢打你,你娘不肯带你离开,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是她亲生的,就算被打掉一层皮也与她无关。” “你就是我们家的拖油瓶,拖了大的,拖小的,你弟弟娶媳妇的彩礼都快拿给你霍霍完了。” 霜华教云琅认字、看书、点茶,所有的钱都是从那攒下的彩礼钱中拿的。 “你什么也不会,笨得要死,吃我孙家的口粮一吃就是吃到了二十岁。” “你……” 云琅浑身,耳边全是孙川的骂声,渐渐地她听不进去。 她不是霜华亲生的。 她没有父亲,现在连母亲也没有了。 她是惹人嫌的拖油瓶,不受人待见。 她蠢,她笨,她一无是处,只会吃饭。 云琅感觉自己掉进了沼泽里,越挣扎,陷得越深。 泥泞淹没了她口鼻,她呼吸困难。 她快要窒息了。 泪水决堤那刻,云琅转身,踉踉跄跄冲出屋子。 大雨滂沱,大豆的雨滴砸在云琅脸上,她丝毫没有感觉。 悲哀莫大于心死。 “云琅!”薛奕跟在她身后急急跑出。 孙川眼见薛奕要走,他好不容易能进将军府,怎会轻易放弃这个拿钱的好机会。 这次若是被赶出去,怕再也不会从此处捞到钱财。 孙川扑向薛奕,结结实实抱住他大腿。 眼见雨中的女子跑出院子,那摸身影消失在他眼中,薛奕所有的耐心已然耗尽,他一脚踢开孙川,毫不留情呵斥道:“滚开呐!” 他额间青筋毕露,怒道:“李四!把这个满嘴胡诌诬陷他人的小人关进柴房,等我回来处理。” 孙川一颤,薛奕目光森冷,看眼地上人,咬牙切齿,“你最好祈祷云琅平安无事!” 他扫了一眼心情大好的丁妙姝,再不顾及兄嫂情分,厉声道:“还有你,以往对云琅做过一切,新账旧账日后我一并算!回去准备着吧,躲不掉的。” 丁妙姝身子一凝,笑容僵在嘴边。 府中早已没了云琅身影,薛奕匆匆追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拿上雨伞。 云琅刚才的状态十分不好,薛奕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她一时想不通做了傻事。 天空阴沉黑暗,大雨倾盆,屋檐上的水不停落下,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大水泡。 雨水汇聚,淙淙流动。 第44章 生活不易,薛奕叹气 大雨如注,雨点连成一线,唰唰落下,乌云涌动,向远山蔓延。 天色将黑,一场大雨洗去街上的嘈杂,偶尔有几个穿着蓑衣的男 分卷阅读90 子在雨中穿行。 薛奕在府外前前后后找了两圈,没有找到云琅。 她能去哪? 她还能去哪? 薛奕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雨水落在他肩上,他背后的衣裳湿了一大片。 他手中有伞尚且如此,云琅不知会淋成什么样子。 艹! 薛奕愤恨,一脚踢向水洼,水花飞溅。 心中的怒气非但没消,反而越来越重。 倏地,一阵凉风吹过,头顶的乌云窜动,一道闪电急急从空中落下,紧接着是一阵震耳的雷声。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薛奕背脊一凝,眼中的怒火逐渐被焦急不安代替。 他发疯了一样在雨里奔跑,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云琅!” “云琅你先出来!别躲着一个人扛!” 薛奕绕着府邸前后几条街仔细寻了一遍,还是没见到云琅身影。 这雨越下越大,雨雾蒙蒙,他手上的伞被剧烈的狂风吹得骨架不稳,摇摇欲坠似乎要散架。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干什么? 轻生吗? 河边! 薛奕瞳仁猛得一缩,收了伞往河边狂奔。 河堤,桥边,薛奕看见一个蹲在石墩边的身影。 云琅! 大雨淋在云琅身上,她浑然不觉,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干的,全部被淋湿,双手环抱蹲坐在桥边,呆滞地看着河面被雨滴溅起的水浪。 楚楚可怜,像极了一只在雨中被人遗弃的小猫咪,耷拉着脸,绒毛全湿,孤独可怜无助又委屈。 “云琅。”薛奕沙哑着声音喊她,撑开雨伞向她走近。 云琅回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眶红肿,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跟鬼一样,狼狈不堪。 见她撑起身子欲要离开,薛奕察觉到她心思,急得骤然大怒道:“你再跑一个试试?!” “你要是敢往河里跳,你看老子把你捞上来怎么罚你!” 薛奕威胁她道,他一手撑伞,一手将人圈在怀里,手臂狠狠用劲,想要把她深深嵌在身体里一样。 “罚啊!”云琅红着眼睛,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发狠了推来薛奕,发丝上的雨滴甩了薛奕一手背,“你想罚便罚,最好把我打死!” 一了百了。 薛奕心尖狠狠一抽,痛得难以呼吸。 两人暴露在雨中,衣裳滴着雨水,狼狈不堪。 一阵沉默。 “跟我回府。”薛奕声音温柔了些,少了几份戾气。 云琅湿漉的睫毛轻轻颤动,脚往后缩了一小步。 见状,薛奕眉心拧了拧,唇角紧抿,什么也没说,倏地握住她手腕,将人横抱起来。 云琅越挣扎,他抱手臂桎梏得越紧。 薛奕弯腰,命令道:“打伞,别再淋湿了。” 那把雨伞被扔在地上,雨没有要停的兆头,雨往领口灌,衣裳冰冷贴在肌肤上。 云琅失伸神,沉默良久,拿起地上的伞,撑展在薛奕头顶。 薛奕躲开,道:“遮你自己就好。” === 桃红在屋檐眺望,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两个身影回来,“我天,怎么全都打湿了,我去拿干帕子。” “不用,”薛奕横抱着云琅直直往净室去,“桃红,你去厨房熬碗姜汤。李四,速速准备沐浴热水。” “备着的,姜汤早就熬好了,在厨房温着,我现在就去端来。”桃红转身去了厨房。 李四:“这么大的雨,身上多多少少会淋湿,大人一走就我就去让你烧水。” “先满足净室的浴桶,在我屋子里寻个浴桶过来,剩下的热水再换进来。”薛奕一面嘱托,一面抱着怀里的女子疾步往净室去。 将军府的净室专供薛奕沐浴所用,有两间屋子那般大,和他寝屋相连。 薛奕轻轻将人放在扶椅上,蹲身下去把她湿透的绣花鞋褪去,怕把人惊吓到,轻声细语,“自己洗,好不好?” 他自从寻到云琅开始,她便一直是这副呆滞模样,圆溜的杏眼黯淡无光,不爱说话也不愿理睬人,神情恍惚。 薛奕怀疑自己寻到的是个活死人。 他担心,他想亲自给她洗洗,可云琅现在这个状态一心想要寻死,他这个节骨眼上再将他和云琅的关系弄的全府上下皆知,她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今天薛奕疯了般在街上寻人,那种惶恐不安害怕失去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薛奕低笑一声,他在战场上杀了无数敌人,竟没想过有朝一日被一个姑娘拿捏得死死。 啧。 还怎如何,认栽吧。 云琅不语,眼里一潭死水,恰好此时几个小厮提着热水进屋,待浴桶里装满热水,薛奕轻叹一声,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趁热泡泡 分卷阅读91 ,在里面想哭就哭吧。” 天色已黑,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不似刚才那般猛烈。 薛奕回了自己房间,用最快速度沐浴,随手换了件衣裳就出去了。 出门左转,净室前站着桃红,她手中端了姜汤,踌躇不前。 薛奕垂眸,碗里姜汤冒着热气。 “她没喝?还是这是第二碗了?”薛奕问道。 桃红小声开口,“第一碗。敲门,她不应。” 这总不能破门而入吧。 薛奕拢眉,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一只手,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扫了眼净室外候着的几名小厮,薛奕命其都退下。 果然,薛奕一开门,云琅躲在屏风后面。 衣裳拖在地上,雨水打湿一圈。 她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膝盖,双目无神,眼睛眨也不眨,烛光落在她抽抽嗒嗒单薄的肩上,将那孤寂的影子拉得细长。 浴桶里水汽氤氲。 “姜汤,喝了。”薛奕难得好脾气一次。 他蹲在她身旁,把姜汤递了过去。 云琅脸颊印着两条泪痕,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见她没有动作,薛奕莫名生了火气,正要强行将汤灌到她嘴里,一直沉默的云琅倏地开口。 “大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个狐媚子,一直在勾引你,我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云琅突然抓住薛奕的手,“大人,你可以乱棍把我打死,然后……”然后随便扔到一个乱葬岗。 “闭嘴!”薛奕不等她将话说完,厉声打断。 “你若再敢说一个‘死’字,我……”薛奕欲言又止,罢了,栽了就是栽了。 “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云琅,我相信你。” 薛奕心平气和,一字一句对她说着,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面前这脆弱不堪的姑娘,甚至还想给她更多。 说着,薛奕把姜汤往她唇边送了送。 云琅低着头,手指扣着手臂,她这样被爹娘不待见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有一刻她真想死掉一了百了。 唇边的碗热气升腾,她一口喝气得干干净净。 见她这是低头了,薛奕凝重的神情稍微缓和,将碗收拾到一边。 云琅里里外外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又干坐着凉了许久,再拖下去会受寒,薛奕指尖落在她湿漉漉的外衫上,“去洗洗,热水泡一泡。” 云琅转眸,目光落在薛奕身上,做了一件自己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下一刻,她手臂展开圈住薛奕脖子,苍白的唇瓣落在男子唇上。 紧紧相贴。 薛奕脑中一片空白,待反应反应过来时,只见云琅阖上双眼,眼睫颤动,纤白手指紧张地抓着他衣领。 她吻得青涩,毫无技巧可言。 薛奕缓过神,握住她手腕,唇瓣挪开。 云琅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泪花,颓然地坐在地上,失望道:“看吧,我连说服自己活下去的最后的意义都没了。” 他躲开了。 他也在嫌弃她。 没人要,讨人嫌,拖油瓶。 薛奕喉结滚了滚,虎口握住她手腕发了力,合着她自己当成了青楼里的那些姑娘,活着就是供男人玩乐。 “云琅,你给我听着!”薛奕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烂泥永远也扶不上墙,但是它若成了制作陶瓷的原料,火烧开窑后,可以受尽世人追捧。” 云琅苦笑,反驳道:“都叫烂泥了,还能做陶瓷?” 薛奕沉眸看她,“你想做烂泥,还是陶瓷?” 云琅自嘲道:“可是我没家了!烂泥,陶瓷,有何区别,无人会在意,他们只会一味戳着我脊梁,逼我往前走!路到尽头便是山崖,再往前走,就是万丈深渊!” 她继父,卖她换钱;她敬重的母亲,好像也把她当成了拖油瓶。 云琅感觉她整个人生,也就那么回事。 “我娶你!”薛奕榄人入怀,轻抚她背脊,“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家。” 云琅怔住,脑子混混沌沌。 倏地,她身子前倾,一个用劲把毫无防备的男子推倒在地。 屏风下,云琅一手托住他后脑,吻上他唇,学着男子以前待她那般。 轻描慢舔。 云琅吻着哭了,眼尾滑下的热泪滴到薛奕脸颊,他心尖一颤,一个翻身反客为主。 两人调换了方向。 薛奕一手撑在地上,垂眸看着啜泣的女子。 云琅不肯松手,双臂圈住他脖子,稍稍用力将人半个身子又拉了回来,吻杂乱无章地落在他脖子上。 她啜泣着,眼泪簇簇而下,“大人,我想。” 想要找到一个支撑她活下去的借口,哪怕假的也好。 两人在夜里有过无数次亲昵,薛奕一听就明她的意思。 “不后悔 分卷阅读92 ?”他道。 “无悔。”云琅眼里闪着泪花,仰头吻上他突出的喉结。 薛奕手指摸到那条丝绦,轻轻扯下,“不准中途推我出去。” 堂堂大将军,竟有一天被个女子逼着做这事。 薛奕委实憋屈。 以前,他弄了,她每次哭个不停。 今日,她哭着求他。 薛奕将人抱到热水中,洗去她一身的冰寒。 “前面好,还是后面。”薛奕浇了一捧热水在云琅肩上。 云琅后背抵在薛奕胸膛,手臂撑在浴桶边缘,“就这样抱着吧。” 她喜欢这样,因为薛奕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 “好。”薛奕掬了一捧水,顺了她的意。 夜色暗涌,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终于止住了。 两人在浴桶、在椅子、在墙边、在净室的每一处都歇息过。 薛奕抬头起来,鼻尖亮晶晶。 他一手捞起双目含泪的女子,“还是咬我手臂吧。” 云琅一直在咬自己嘴唇,再咬下去活生生咬出一道牙印出来。 薛奕埋头,云琅“呜”的一声,最终还是一口咬住他手臂。 手指深深嵌在薛奕肩膀,云琅脚趾一缩,慌乱在喊出声来,“大人,抱我。” 鼻尖晶莹,薛奕抬头,俯身手臂揽起她腰。 第45章 小名月月 翌日,天色大亮。 薛奕醒来,往日这个时辰他都去了院子里练武,现在却赖在床上不想起。 怀中空荡荡的,薛奕拧拧眉心,心里空落落。 眸光流转,床边墙角的被子凸起部分。 薛奕掀开被子,云琅小小的一只,背对着他,蜷缩在墙角,雪白的背脊印着星星点点的红。 小时候他跟薛晟吵架,薛庸泽偏袒薛晟责备他时,他觉得委屈,每次都是以这样的姿势入睡。 见云琅这样,薛奕心中不是滋味,他一勾手,从背后将人揽进胸膛。 云琅夜里做了几个梦,梦到自己在一间小房间里,身边的人一个个抛下她,霜华把她扔给薛奕,薛奕把她锁在房间里。 她反反复复被惊醒,后来索性就不睡了。 一双健硕的手臂横在她雪脯,背脊抵着男子坚实的胸膛,云琅睁眼,听见薛奕强有力的心跳声。 薛奕手臂上印着两道红痕,是昨夜她忍不住抓伤的,云琅垂眸,呆呆看着。 “醒了?”薛奕感觉到怀里的人有动静,沙哑着声音问道。 云琅低低“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听她情绪不高,薛奕手臂紧了紧,把人往胸膛又拉近了几分。 下颌放在她颈窝,薛奕唇凑到她耳畔,“饿了没?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薛奕发现,她身上好像每块地方都很软,他很喜欢她的软软糯糯,香甜可口。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俗话不假,诚不欺他。 她像一湾清泉,涓涓细流,源源不断。 眼里的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干一样。 云琅摇摇头,葱白纤指拨开薛奕手臂,没了桎梏,她翻了个身,丰盈落进男子胸膛。 粉嘟嘟的脸颊,唇瓣微肿,仰着头看他。 薛奕以为她还没泄气,拍了拍她背脊,“不行,那事情频频发生,对你身子不好。” 云琅哪想的是这个,脸上不由一红。 “我不想。”云琅梗着脖子,瓮声瓮气把头埋起来。 “大人,你以后叫我小名吧,月月。月亮的月。”云琅抱住薛奕腰肢,侧头枕在他臂弯下,眼里还是如一滩死水般平静。 薛奕挪了话题,反手扣住她手腕,五根指头滑进她指缝,和她手掌紧紧交握。 “月月?为什么取这名?”薛奕问道。 双手合十,渐渐向下。 云琅倏地感觉摇摇欲坠,缓了下心绪,平静回道:“许是出生在晚上,一抬头就看见月亮,故而叫月月。” “好,以后就叫你月月。”薛奕顿了一下,纠正道:“小名只能我一个人叫。” 云琅没说什么,她好像以为只要没有人叫她“云琅”这个名字,就能忘掉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时光是否是能让人淡忘。 她不知道。 低头吻了吻她发丝,薛奕道:“要起来吗?” 云琅摇头不语,翻身背对着他,提了提被子又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那行,便好好在屋子里休息,别多想。”薛奕顾及云琅情绪,没有强拉人起来。 薛奕给她掖被角,穿好衣裳去了柴房。 === 孙川被绑住手脚随意扔在柴堆边。 门扉打开,孙川看见进来的男子,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手脚被绑住动弹不得,他就借力往上蹭了蹭,背靠柴堆把身子往上提了提。 “薛 分卷阅读93 将军,我瞧着你挺关心云琅的,这就是将军的待客之道?”孙川嘴脸变了,“我是云琅他老子,以后嘛就是一家人。” 一夜时间,孙川想清楚了,这一趟阆都不能白来,总得捞些好处回去。 薛奕站的位置刚好挡住照进柴房来的光线,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 “老子?你算哪门子老子。”薛奕目光并不和善,俯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钳住孙川下巴,周身散发着怒气,却还在极力隐忍着。 孙川梗着脖子,涨红了脸,“老子养了她养到二十岁,你算哪根葱,在这里指手画脚,我孙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来插手!” “老子就要管!”薛奕得知云琅所遭遇过的一切后便对她这个继父深恶痛绝,一丝好脸色都不愿给,“姓孙的,你既将人卖了,从此以后云琅跟你再无瓜葛!” 薛奕冷目,“昨日你说的老子暂且不追究,老子可以放你走,但你滚出阆都,休要再出现她眼前。” 孙川眼珠转了一圈,狮子大开口,“给我一百两。” 口气不小。 薛奕嗤笑一声,指尖上的力道不由加大,孙川痛得“嗤啦”直叫。 “五十两,爱要不要。”薛奕起身,整理了下弄皱的衣衫,“阆都的牢饭比洪河好上不少,可以去试试。” 言外之意,收了钱赶紧滚蛋,否则报官吃牢饭。 他不想同这样的人多费口舌,泼皮无赖他见了无数,其大多是为了钱财,若是真要去坐牢,他们跑得比谁都要快。 思虑片刻,孙川勉强点头,“要要要。” 有总比没有强。 “钱拿了,若是再让我在阆都看见你,不单单是吃牢饭这般简单。”薛奕理了理宽大的袖口,唇瓣翕动,“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打仗的,别的不擅长,舞刀弄枪还是有一套的,这失手杀个窃听军中情报的探子小菜一碟。” 闻言,孙川脸色一白,不敢再造次。 他是个怂人,最擅长的就是见好就收。 薛奕从账房里拿了五十两银票,让李四趁早把孙川赶出城去。 权当是拿钱消灾。 === 云琅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夜里,她只要一闭眼睛,脑海中全是小时候被孙川辱骂鞭打的情景,而后又换成了被众人唾骂的场景,他们指责她,说她是勾引人的狐媚子,不停向她身上扔污秽之物。 没完没了,没有尽头。 直到晨间薛奕走后她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一直睡到了午后。 床边有个影子落下,挡了夏日刺眼的光线,云琅转眸,一眼就对上床边男子的目光。 薛奕坐在床沿看书,见她醒来,忙放下书册,从枕边拿出一个罐子出来。 云琅余光落到他书册上,赫然看见封面的几个大字——六韬.虎韬。 薛奕轻咳一声,耳根染上一抹红色,道:“昨夜过于孟浪,擦擦药,会舒缓些。” 两人鼓掌了无数次,零碎的画面一股子涌了上来,云琅脸上通红,粉白藕臂从被子中伸出来,按住薛奕掀被子的手。 她红着脸,无比羞赫,“我自己来。” 薛奕音色轻缓,跟昨夜相比正经不少,“月月自己看得见吗?” 云琅目光闪烁,躲开男子炽热的眼神。 薛奕缱绻道:“索性就伺候到底吧。” 伺候了一晚上,也不差这一次。 薛奕手指捻了一点药膏,在指腹上慢慢揉开,“郎中说,这药膏用前得先化开。” “其实吧,也是这么个道理,管你再好的药膏,若是被水浸湿,药效就没了。” “你别说了!”云琅涨红了脸,直起身急急捂住他嘴。 乌黑的秀发散落胸前,锦被缓落。 掌心被男子轻轻啄了下,云琅触雷般即刻缩了回来。 他唇瓣滚烫。 自从昨夜以后,她再也无法正视薛奕的唇。 云琅捻着被角往上提了提,盖住雪白的丰盈。 薛奕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埋头专心给她上药。 这事不能有片刻分心,稍不注意这一下午又得交代在这张大床上。 一阵忙活,待上完药,两人皆是大汗淋漓。 放了药膏,薛奕起身去了桌边倒水。 “喝点水。”薛奕揽云琅到怀中,递了杯温水到她嘴边。 云琅口干舌燥,喉咙遇到甘霖,舒畅不少。 “大人,能先把衣服给我吗?”喝完水,她道。 衣服昨夜全数落在净室,她总不能裹着被子回屋子去。 薛奕早就让桃红准备好了,起身去了衣架上取来。 鹅黄色锦缎长裙。 云琅温柔乖巧,肌肤胜雪,薛奕一直觉得她穿浅色衣裳很好看。 待云琅穿戴整齐,薛奕去牵她手,打算带人出去散散心,他今日特地没去 分卷阅读94 军营,就是想着不能留她一人在府中胡思乱想。 当薛奕提及要带她出去时,云琅松开他手,“大人,这月的账本我还没看。” 她不想出去,不想踏出府邸一步,若是可以,她甚至连这屋子都不想走出去。 “姓孙的那人我把人送走了,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大可不必将他放在心上。”薛奕耐着性子,连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一夕之间,我得知一直挂念的母亲不是我生母,我好像生下来就不被待见一样,不然我亲生父母为什么要将我抛弃?生父生母不待见也就罢了,我活脱脱成了个拖油瓶,走到哪里都不受人欢迎!我好像是一个无用的废人一样,什么也不会,倒是擅长给人徒增麻烦。” “我蠢我笨,我一无是处,我就是一个下贱的命!” 事情已然发生,她怎能当作没发生? 云琅泪水簌簌而下,积压了一晚上的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声嘶力竭吼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薛奕拉过她手臂,将人拥入怀中,“以前不是,往后更不会变这样。” 单薄的肩膀颤抖着,泪水打湿了他胸口衣衫,薛奕大掌轻轻抚摸女子背脊。 “三天,三天时间。三天后你把那个娇滴滴的月月还给我。” 薛奕低头含住她耳垂,痞里痞气,还是和以前肆意张扬,半威胁着道:“不然,老子有的是办法。” 第46章 骗两只兔子回去 云琅自此以后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她不愿意说话,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怕生,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别说是街巷,就连府上奴仆聚集之处她也不愿涉足。 那天丁妙姝带孙川来时,堂厅有三两个丫鬟小厮,自然是目睹了所发生的一切,这人呐,就是这样,大多以为自己窥一斑而知全豹,世间种种皆在自己看到的眼中。 将军府上一夜之间便流传出了这样的版本: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云管家勾搭大人兄长不成,转而进府想要当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好笑的是大人的大嫂带了云管家的父亲上门,企图揭穿她的谎言,云管家见事情败露落荒而逃,大人为情所困非但没有责怪云管家,还金屋藏娇把人保护得好好的。 “知道吗?知道吗?!大人跟云管家……”扫庭院的小厮张三跟正在浇花的王五说话。 王五放下水壶,不耐烦打住,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都讲八百遍了。” “其实我倒觉得云管家不是那样的人,比周管家好太多,反正我是不相信府上的传言。”王五不在场,认定那传言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张三道:“大家都这样说,你为什么就不信呢?若是假的,薛大少夫人能这般劳师动众把云管家父亲找来?” 两人正就此事争执,倏地听见一阵咳嗽声,回头一看李四跟前站着薛奕。 男子如墨的眸子里染上一抹怒色。 张三和王五脸色煞白,吓得急忙扔下手中的东西,齐声道:“大人恕罪!” “谁传出来的?”薛奕拧眉,冷声问道。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日,薛奕清退一批府上的丫鬟小厮,嘱托李四招几个机灵点的补上。 “话说有个商贩为了把宝珠卖出去,就用一种珍贵的木头给宝珠做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又用珍贵的桂椒一类的香料把盒子薰得芳香扑鼻,还在盒子上面缀系上许多珠玉,用红色和翠绿色的宝石装饰起来。后来就有位男子看见了这个盒子,觉得它非常漂亮,就把盒子买下来,而把珠宝还给了楚国人。”【1】 “哈哈哈云琅你说这男子是不是蠢,花了大价钱就买了个装宝珠的盒子。” 薛奕在房门口站了许久,将屋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木榻上,桃红坐在云琅旁边,讲笑话逗她开心,可是无论说什么,女子还是那副平静面孔。 双眸失了色彩。 桃红转眸,看见房门外的薛奕,起身行礼,“大人。” 云琅跟着从木榻上站起,福身行礼,动作木讷,像个提线木偶。 薛奕心中不是滋味,抬脚进屋,桃红跟了过去,他小声道:“她还是不愿多说话?” 昨日晨间醒来,是她说话最多的一次,此后便开始沉默了。 桃红摇头,“不说话,也不笑,许是奴婢的笑话不好笑。” “罢了,你先出去吧。” 薛奕端起黄木圆桌上的马蹄糕,走到木榻上拉着云琅的袖口坐了下来。 他松散地坐着,拿了块马蹄糕放到云琅嘴边,“吃点。” 云琅情绪不高,摇头拒绝。 薛奕:“行,那就待会儿吃。” 糕点放在榻边小桌上,薛奕垂眼,握住她纤细手腕,询问道:“今日在屋子里做了什么?看了账本,或是将本月的花销归整?” 分卷阅读95 云琅终于开口了,不过声音不似平常般灵动,反而死沉沉沉的,像一个垂暮老者。 “列了下月府上要采买的东西。” “嗯”了一声,薛奕平和道:“有事情做就好。” 薛奕抱着她坐在膝盖上,两人面对着面。 他敛起云琅鬓角的一缕碎发到耳后,把人往怀里拉了拉,“桃红今日讲了什么笑话,说来我听听。” 薛奕想着,许是能用此个法子让她多说话,一来二去,慢慢地这不就好起来了! 事实证明,他的预想不准,云琅选择沉默。 薛奕指节瘦长,骨节分明,他指腹摩挲女子细软的手指,前额蹭过她脸颊,温声道:“改明儿府里新招的下人进来,你去给他们分配活干。” 云琅抬眸,盯着他看,秀气的眉毛拧成一条线。 她是不愿的。 “云琅,”薛奕沉眸,唤了她一声,俊脸紧绷,“你要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失魂落魄一辈子吗?!” “他祸害了你前半辈子,你就要把下半辈子赔进去?你傻不傻!” 云琅身子凝滞住了,背脊僵直,莹白的指甲盖死死嵌住衣摆。 === 这日,岳子秋来了。 记得上次岳子秋来薛奕府邸还是三月间,而今已经到了盛夏七月初。 岳子秋推弄茶盖,望了薛奕一眼,道:“前几日你跟我说的事情,我查到了几分眉目。” 所为何事,自然是高天阳透露的那件事情。 薛奕近段时间将心思都花在了云琅身上,情绪不怎么高,在岳子秋说完后眉心轻挑,这才将思绪扯回来。 他凝眸看向岳子秋,指尖在桌面点点,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七月的天气闷热难耐,树上的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聒噪。 岳子秋展开折扇,送了送凉风,道:“晋安侯和那聚财钱庄东家有没有联系我尚且还没查到,但是!” 他语调上扬,情绪有几分激动,打了个响指,继续说道:“但是我追查到晋安侯私下和左弘昌见面,偷偷摸摸似乎不想被旁人发现。然后!我悄悄探听到两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高天阳这人。” 岳子秋刚说出口便纠正道:“不对,应该说是他们两人注意到了高天阳,似乎很紧张高天阳回关中去。” 薛奕心里一紧,暗叫一声不好,“高天阳此次回关中有危险!” 岳子秋自豪道:“还用你说,我早就派人去保护了。” “子秋,我现在越发觉得我们没有走错路。”薛奕眼眸迸射出一抹亮色,黑色瞳仁中透着希望,展眉一笑,“若是高天阳是个普普通通的商贾,晋安侯何须如此紧张?” “忘了跟你说,这段时间你没去军营,我刚从殿帅府出来,这事我已经禀明殿帅,殿帅派了两名精兵出去护送高天阳。” 岳子秋口干舌燥,吹了吹茶沫子,一饮而尽。 看着手中的飘雪花茶,他忽地想起一件事,四下张望一圈,问道:“云琅呢?从我进府到现在怎没看见她身影?出去了?不是我说你,这么热的天,你好歹让人等散凉了再出啊。” 他就说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少见了个人。 薛奕把岳子秋当兄弟,便没有瞒他,“出了些事,她最来心情不好,不愿见人。” 岳子秋一拍脑门,懊悔道:“不会是盛姑娘来找她麻烦了吧!这事都怨我!若不是我当日借云琅拒绝盛姑娘,盛姑娘也不会对云琅带有敌意。” 薛奕眸子眯起,“盛姑娘?” 岳子秋一愣,瞧着薛奕这反应似乎此事和盛如霜没有干系。 “盛姑娘在我们从西境回来的第一天就去了我家堵我,她跟是我说她都知道了,云琅不是你远房表妹,拆穿了我们的谎言。”岳子秋长话短说,将事情掐去中间,留头留尾。 薛奕眸色渐深,“盛姑娘知道了云琅是假的?” 岳子秋和他同去西境,回来也是一道,照他这么说,盛如霜去家中堵他,和丁氏带着孙川来的日子应是相近。 孙川远在洪河,到阆都得花上个十天半月。 想来是丁氏早早就将孙川请到了阆都,就等着他回来呢。 真真是个好计策。 薛奕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 从薛奕的问话来看,盛如霜和云琅似乎没有再会过面。 岳子秋太熟悉薛奕了,从他神色中读出一股抑制住的阴狠,是那种不报仇雪恨誓不罢休的狠劲。 岳子秋有些紧张,竟开始为盛如霜辩解,“盛姑娘是个直率的女子,既然她知道云琅和我是在演戏,便不会去找云琅麻烦。” “现在开始担心人家姑娘了?”薛奕凝眸看他,竟有几分打趣的意味。 盛如霜和丁氏,薛奕更了解前者。 诚如岳子秋所言,若是盛如霜知道云琅先她一步强了岳子秋喜欢,势必会隔三差五来找云琅,妄图破坏云琅和岳子秋的感情;可盛如 分卷阅读96 霜既然知道了两人是假扮,她是不会再来找云琅的。 不仅不会,云琅若是再街上有人刁难,盛如霜遇上了还会出手相助。 薛奕没有理由把气莫名撒到盛如霜头上。 岳子秋梗着脖子解释,“我说的是实话,什么叫‘我开始担心’,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被美色冲昏了头,祸及无辜。” 其实他在那次假借云琅后便发现薛奕待云琅不一般。 隐约瞧出了点喜欢的苗头。 “好心?”薛奕嫌弃之情无以言表,道:“那便说说,怎样使意志消沉的人走出来?” “云琅意志消沉?”岳子秋多机灵一人,薛奕说这么明显就差把云琅两个字说出来了,他感叹一句,“看来这件事对她打击挺大。” 桌子下,薛奕踢了岳子秋一脚,催促道:“磨磨唧唧,快说。” 岳子秋登时将腰板挺直,端着架子,道:“这就是你薛将军有求于人的态度?” 薛奕舌.尖低在后槽牙,偏头看向岳子秋。 勾唇,凝眸。 岳子秋发怵,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让云琅分心。这心一分出去,哪里还有闲工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薛奕指腹摩挲,细细品了他的一番话。 有道理。 === 殿帅府。 后院兔子窝。 竹笼边蹲着两个男子,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薛大哥,要不你还是拿这只吧,它叫乌梅。”裴允指了指竹笼中间的一只毛色带小黑点的幼兔。 薛奕驳了回去,坚持要自己来时第一眼就相中的,“纯色的好看,通体雪白。” 裴允养的小白刚生下三只幼兔,之前裴允让薛奕带一只回去养,被他无情拒绝,谁知今天他急冲冲到殿帅府来寻他讨只小兔子。 “不行,雪花生下来就不活泛,得让小白带着。薛大哥你不会养兔子,我怕雪花在你手里活不过半月。” 那只叫雪花的小兔小小的一只,蜷缩在竹笼最角落,从薛奕过来就没怎么见它动过,好像是有点身子不适。 一只不好养活的兔子,拿回去就要费心照料。 这正合他意! “两只我都要。”薛奕狮子大张口。 裴允瞪大了眼睛看他,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薛奕拍了拍裴允肩膀,把人拉得靠近几分,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想不想见你未来大嫂?” 裴允圆不溜秋的眼睛再次瞪大,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薛奕再次出击,“两只兔子是送给你大嫂养的。” 裴允嘴张大,合不拢。 薛奕点头,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切莫声张,你大嫂害羞,下次带来给你见见。” 裴允收了嘴,连连点头,“我让管家拿个兔笼给你,前两天新买的。” 最后,薛奕提着兔笼满载而归。 第47章 一更 薛奕回到府上,李四见他空手出去,两个时辰后手里提了一笼兔子回来,忍不住好奇。 向来不喜欢养活物的大人转性了? 李四腹诽一阵,快步上前去接兔笼。薛奕手臂往上抬,拒绝了他。 “大人今日怎想起买了两只小兔子回来。”李四跟着薛奕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垂花门进了院子。 薛奕沉浸在喜悦中,不想回答李四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张口便给他派了活做,“你去寻些新鲜的青草,拿回来先晾上几个时辰。” 鲜草水分重,兔子吃了拉肚子,得用晾干水气的干草。 薛奕拎提着竹笼进了云琅屋子,眼里满是少年的欢喜,“月月,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顿了片刻,云琅放下毛笔,亦步亦趋向薛奕走来。 脚步沉缓,整个身子仿佛是个空的躯壳。 竹笼放在桌上,薛奕牵过云琅的手。 指骨触碰到她手时,薛奕明显能感受到她手背上的骨头。 近段时间,她吃得少,睡不安稳,整个人瘦了很多,薛奕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可又能怎么办呢,她这次是伤到了心,整日过得如同提线木偶一样。 紧了紧握住的手,薛奕又一次装作没事人一样,强扯了个笑容在嘴边。 他笑着指了指笼中,“两只小兔子,刚满月。以后这两只小兔子就交给你养了,那只通体雪白的幼兔叫雪花,毛色有黑点的这只叫乌梅。雪花病恹恹的,一个月后我要看到它生龙活虎。” 言外之意,得多多上心哦。 薛奕打开竹笼,把雪花抱了出来,塞到云琅怀里,她不得不接住。 手臂上多了只兔子,云琅乌睫扑簌,一时间不知所措。 雪花懒洋洋地趴在她臂弯,耳朵耷拉着,无精打采,换做是其他兔子早就四足不停踢动挣扎着要蹦出去。b 分卷阅读97 r   云琅摸摸毛茸茸的一团,雪花瘦瘦的,看上去像是生病了一样。 自此,云琅每日便多了一项活做——照料两只小兔子。 其实她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譬如小猫、幼狗、兔子。 她拿了干草去喂,乌梅是个活泛的主儿,老远看见她手里拿着干草,小小脑袋一早就伸了出来,嗷嗷待哺;雪花则截然相反,云琅把干草凑到它跟前,它脑袋趴在前脚上垫着,动也不动。 “你说说你,不吃饭怎么行。”云琅无奈,抱了雪花出来,坐在软塌上,将它放在自己膝盖上。 雪花白乎乎的兔爪在她青绿色的裙子上蹭了蹭,似乎是在抗议。 干草剪成一小段一小段,云琅抓了些在手上。她把掌心摊开在雪花面前,往它嘴边送了送。 干草戳到雪花,似乎是弄得它不舒服,它脑袋往一边挪了挪,后面不知是不是闻到了干草的味道,又扭过头来,小口小口吃着干草。 雪花吃完她手上的干草,又垂着脑袋过来舔她手掌,云琅掌心湿濡,全是被雪花舔的。 云琅眉间染了温柔,像是春天里和煦的阳光,她另一只手摸了摸雪花软乎乎的脖子,“我知道了,雪花是要人喂才会乖乖吃饭,那日后我就这样喂你。” “你看你这么瘦,要多吃些才能长得跟乌梅一样胖乎乎圆滚滚。” 说着她手指挠了挠它长长的耳朵,雪花抬头看她一眼,身子往她怀着蹭了去。 兔子懒洋洋趴在女子身上,她展眉笑了笑,如一弯月牙。 薛奕站在屏风后面,将这画面尽收眼底,云琅露出久违的笑容,想来岳子秋的法子还是管用的。 没有上前打扰,薛奕远远看了一眼,也算是心里踏实了。 他转身出了屋子,开始心无旁骛忙活军中事宜。 === 云琅一心扑在照顾雪花和乌梅身上,两只小兔子总归是不能整日待在竹笼里,是以她到院子里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乌梅背后有两块小黑点,四只小短腿毛茸茸的,每次在树荫下的草丛中蹦来蹦去都欢喜得不得了,尤其是看见飞来飞去的蝴蝶,恨不得跳起来抓一只。雪花倒不像刚买来懒洋洋的不动弹,它喜欢趴在草丛上玩弄一根根青草。乌梅有时会蹦跳的到雪花身旁,用脑袋或者两只前足在它身上拨弄,雪花支起脑袋,懒懒看一眼,蹦跳着挪去了别处。 雪花很喜欢被云抱着,有时候乌梅闹得狠了,雪花就跳到云琅足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衣角,似乎是在跟云琅撒娇,让她抱起它。 云琅掌心托起雪花,蹲下身下对乌梅道:“不准再闹雪花了哈,不然晚上扣你一半干草。” 乌梅像是听懂了云琅的话,前足在她脚边抓了抓,似在抗议。 云琅现在很少会想起孙川说过的话,夜里睡觉也变得踏实不少。 日子平稳,好像一切都又回到了从前。 拉赫 这日,薛奕深夜归来,换了寝衣来到云琅房间。 算起来,两人有十天没有同房了。 他最近早出晚归,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脸上憔悴不堪,丝毫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 “月月,”薛奕从背后抱住在铜镜前梳头的云琅,低哑的声音满是疲倦,“别动,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云琅眼皮轻轻颤动,竟想不到一向强硬的薛奕会对她软下态度,她一时失神,任由男子双臂环住她身子。 屋外蟋蟀叫个不停,蛙声似乎不甘示弱,一阵接着一阵,夏夜的风吹去燥热,清凉舒畅。 夏天穿的单薄,云琅准备要歇下薛奕就来了,因此她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纱衣,背脊抵在男子紧实的胸膛,她清楚地感受到男子身上的温度。 云琅肩膀一沉,薛奕下颌正放在她肩膀上。 透过铜镜,云琅看见男子闭脸上双眼,面色疲惫。 或许是在外面碰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心里憔悴。 云琅有些心疼,她犹豫片刻,手臂慢慢抬起,软糯的手掌包裹住薛奕宽大的手背。 薛奕手腕一旋,将女子细腻的小手握进掌心,疲惫道:“月月,别闹,我只想好好抱一下。” 有些事情远远比薛奕预想得复杂,譬如要找到左弘昌早就将对他不利的证据销毁得一干二净,还有就是晋安侯昨日在殿前参了他一本,谏他薛奕在军营训练将士三心二意,隔三差五地不在军营。 景帝训了薛奕几句,罚了他两月俸禄。 云琅回头,目光落到薛奕身上。 许久没有仔细看他,他眼底黑了一圈,应是夜里没有睡好所致,面色憔悴一下子老了几岁,唇边还长出了胡渣。 云琅抬手,指腹摸了摸他唇边有些刺手的胡渣,“大人,今晚在这里睡下吧。” 云琅失意的头几日,每晚都是抱着薛奕入睡。 那几晚,云琅睡得安稳,她想着许是和她一样,若是薛奕就这样抱着她入眠,应是 分卷阅读98 会睡得舒服。 闻言,薛奕闭着的眼睛轻轻颤动。 夜阑人静。 主帐外烧着的烛火渐渐燃尽,床笫间的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薛奕未等云琅醒来便起了,吃罢早饭急冲冲就出去了。 云琅醒后看着空荡荡的床,不禁黯然失神。 她想起李四同她提过的话:薛奕为了讨她一笑,绞尽脑汁,本是想了还几个法子的,但是又怕她忍不住回想往事往事,便迟迟没有用上,后来有了雪花和乌梅,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多了起来,气色也比之前好很多,薛奕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孙川说的话是真是假尚且没有定论,她因此一蹶不振,实属矫情。况且她跟薛奕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左右在洪河的家是回不去了,如今没了还有将军府可待,薛奕待她好,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薛奕为了逗她开心,想尽了办法,她整日要死不活,不过是仗着薛奕的宠爱。 闭上眼睛,云琅脑海中滑过一幕幕薛奕对她的好。 深呼一口气,她眼皮一掀,扯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片刻之后,云琅掀开被子,穿衣梳洗。 她不能再消沉下去了! 梳妆台前,云琅看着映在镜子里的自己,开始涂脂抹粉。 拿着眉笔,细细描眉。 她涂上红色的口脂,梳起一个精致好看的发髻。 一颦一笑,眼里满是光亮。 云琅踏出房间,和府里的人打招呼,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闲下来的小厮聊天。 “走出来就好,走出来就好。”最开心的莫过于桃红,她握住云琅手掌,眼里藏不住的高兴。 云琅和桃红在凉亭里聊了一会儿,谢谢她这些天来的照顾,而后转道去了厨房。 刚进厨房,厨娘就将她往外赶,“云姑娘,厨房烟熏火燎的,你快些出去。” “云姑娘?” 云琅狐疑,府里上下不都是称她云管家么?何时变了称呼。 厨娘解释道:“大人让我们统统把称呼改了,唤您一声姑娘。” 云琅悸动,心上甜滋滋的。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想给大人做几道菜,中午吃。”云琅边说边进厨房,以前在家又不是没有做过饭,这点油烟不碍事的。 “大人中午不回来。”厨娘一愣,“云姑娘还不知道吧,我听李四说大人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午饭都是在外随便吃的。” 云琅抓绿豆的手一顿,神色微漾,悔意横生。 她确实不知道。 云琅怨自己的小孩子情绪,她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走出来。 “不碍事,我先准备着,晚上做给大人吃。” 她装了一盅绿豆放盆里,又去水缸中舀水泡豆子。 晚上,一定要好好跟薛奕道歉,好好表达她的谢意。 云琅心里期待着,连手上的活也干得快了呢,只想薛奕快些回来。 第48章 二更 是夜。 薛奕一回来云琅便迎上前去,“大人快洗手吃饭,” 擦了脂粉,脸上红润,唇珠小巧殷红,好看的发髻上戴了支桃花钗。 脸上又有了明艳动人的笑容。 薛奕恍惚,仿佛所见皆是梦一场。他还未回过神来,身前的女子拉着他袖子把他带到黄梨木架旁。 “大人,擦手。”云琅拧了湿帕子递过去。 薛奕擦干净手,只见云琅提着纱裙跑到屋外喊了一声,紧接着丫鬟端着饭菜鱼贯而入。 绿豆排骨汤,红烧肉,酱香肉丝,清炒番薯叶。 “大人,尝尝排骨汤,加了绿豆一起熬,去热解暑。”云琅躬身,盛了一碗绿豆排骨汤递过去。 薛奕欣喜,因为以前她也是这样等着他回来吃饭,会在饭前给他盛一碗汤喝。 他手臂展开,揽过云琅纤瘦的腰肢,把人抱到他膝间坐着。 屋子里的丫鬟都识趣地出了屋子,独留两人在此。 薛奕脸上笑意不减,倒是把这几日的不顺心通通抛之脑后,“愿意说话了?” 扶住他肩膀,云琅仰头,愧疚道:“大人,前几天对不起。” “还有就是……”云琅飞快在薛奕面颊落下一吻,后又迅速将唇收了回去,带着女子的娇羞,道:“谢谢大人。” 薛奕先是被云琅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喜出望外,而后美人又送上香.吻,他整个人一懵,待缓过神来,登时心花怒放。 手指捏了捏云琅腰上的软肉,薛奕把人往怀里带近几分,打趣道:“谢礼就是这?好没诚意。” 云琅认为能主动亲吻薛奕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有勇气的一件事情,哪知这人还觉不够,她心里臊得慌。 “一桌菜都是我做的,很有诚意。” 说着云琅夹了块红烧肉凑到薛奕嘴边,后者则是还能等她发 分卷阅读99 号施令便张嘴囊入口中。 薛奕问道:“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卖到薛府前。”云琅诉说起往事,平和洒脱,她眨着眼睛望向薛奕,满怀满怀期待问道:“怎么样,大人可还喜欢?我很久没做红烧肉了,希望这次不要失手。” 薛奕扬唇,细细回味,“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红烧肉。” 云琅撅着嘴,对于他的脱口而出持怀疑态度,“大人莫要宽我心说谎哦。” 薛奕笑了笑,忽地手掌扣住云琅后脑,一个热吻随之而来。 急切,猛烈,后面渐渐变得温柔。 云琅嘤咛出声,被放开时酸软无力地靠在薛奕胸膛。 薛奕指腹擦干她唇珠上的水渍,意味深长道:“尝到味道了?我可有骗你?” 云琅红着脸,手掌握成拳头,有气无力打在他身上。 大人真是坏死了。 薛奕则是把玩着她手指,低头吻上她指节。 缓了一阵,云琅感觉力气渐渐回来了,身上也不似方才那样酥软,她撑手抵在薛奕胸膛,欲从他膝间下来,谁知男子好像不想放过她一样,她只要一动,他手臂便桎梏得紧了几分。 “大人,你先放我下去,我给您布菜。” 以云琅多次的经验,若是再在他膝间坐下去,迟早会被他抹干吃净。 薛奕才不会白白将到嘴的肉放走,揽住她腰肢,“我自己有手,想吃什么自己会夹,今日便便宜你一回,我伺候你吃饭。” 云琅不习惯他这般讨好,这感觉就像是双脚踩在软绵绵的云端,好不真切,但也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并不知道何时会一脚踩空,从天上重重掉下来。 “绿豆炖得恰到好处,沙糯糯的。”薛奕并不是说说而已,转眼间已经盛了碗汤。 汤匙凑到云琅嘴边,她受宠若惊,浑身上下绷得紧紧,木讷地张嘴喝汤。 “再吃块排骨?多吃点肉,看看这几天都瘦成什么样了,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了你的饭食。” 话音刚落,一块肉排已经到了云琅眼前。 “大人,我自己来。” 她都是二十岁的人了,被人抱着喂饭像什么话,便伸手去拿筷子,想从薛奕手上夹过排骨。 “可以啊,自己夹了多少次菜,今晚上就弄多少次,不弄出来不许睡觉。”薛奕脸上和善,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最狠的话。 云琅吓得忙扔下筷子。 薛奕的能耐,她可是领教过的。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于是,云琅吞下怨言,吃掉所有薛奕喂的饭菜。 今晚薛奕似乎很高兴,盯着云琅看了许久,怎么看也看不够。 两人腻歪一阵,薛奕叫人撤下桌上的剩菜。 “大人,我想通了,不应执着那糟心事,日后我要好好报答大人,因为大人待我是真的很好。”云琅牵着薛奕的手,在庭院中散步,“好到我也愿意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和大人分享。” 薛奕指腹捏了捏云琅细软的指节,不正经道:“最珍贵的东西?是我想到的那个吗?月月娇气,每次都哭着挠我后背。” 云琅面颊升起一抹烫意,嗔了他一眼,极力反驳道:“才不是大人说的这个!” “我指的是喜乐,还有就是能逗大人也开心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去尝试。” 薛奕“哦”了一声,音调上扬,“如此,还是我说的那个啊。” “大人!”云琅难为情,腮帮子气得鼓鼓,想松开他手,发现怎么也甩不开了。 轻哼一声,云琅梗着头往前走,“不同你说了。” 他怎么净说些臊人话。 当夜,薛奕每每亲吻,必有回应。 他缠着云琅学了新的样式。 两人发现墙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久旱逢甘霖,欢喜洽得乐。 薛奕唇凑了过来,与她耳鬓厮磨,“还是要多吃肉,有点硌手。” 云琅胸膛被抵在墙边,恨不得把他嘴堵上。 今晚一桌子菜,盘子里的肉,一大半都是她吃的,腻得难受。 === 提到长肉,雪花倒是胖了一圈。 夏日的午后闷热难耐,榕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听得人异常烦躁。 云琅在地上铺了块毯子纳凉,谁知她坐地上看账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有个东西在她身上乱抓,吓得立刻睁了眼睛。 看到是两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她不由松了口气。 乌梅蹦到了她身上,两只爪子逮着她胸前的丝绦扯,幸好云琅多缠了几圈,不然此时早就被它扯散了。 这厢,雪花瞧见云琅醒来,红玛瑙一般的眼睛跟侧躺在地上的她对视一番,旋即往她脖子蹦去,长长的耳朵蹭了蹭她雪白的脖颈。 然而就是这么一跳,雪花尖 分卷阅读100 利的兔爪滑过云琅胸脯,齐襦裙未遮盖的那边留下一个红印子。 云琅痛得蹙眉,拎着雪花放到地上,她挠挠雪花肉乎乎的腮帮子,“雪花,你闯祸了。” 现在的雪花足足胖了一圈,摸上去软绵绵的。 云琅一动,乌梅也跟着跳了下来,它蹦到耷拉着耳朵的雪花身边,两人并排,整整齐齐。 “今日就罚你少吃一半的干草。”云琅小惩大诫,撸着雪花身上的软毛,“以后可不许再这样的。” 她低头看了眼胸脯,还好印子不大,也没出血,过两日就能好。 将账本收回桌上,云琅把齐襦裙换下,将胸前的小红印盖严实后怀里抱了两只兔子到凉亭玩耍。 是夜,薛奕褪下云琅外衫,看见她雪脯上的红印子,目光变得不和善起来。 云琅抬手掩盖,解释道:“今日抱着雪花玩,不小心蹭到了它兔爪。” “它摸你那处作甚?”薛奕不悦,若不是只兔子,他早把那冒犯之人一顿暴打。 云琅手臂搭上薛奕肩膀,撒娇道:“磕磕碰碰也是难免,再说是很浅的印子,明日就好了,大人又何须跟雪花置气。” 薛奕瘦长的手指捻上肚兜束绳,轻轻一扯,丰盈没了束缚,云琅面额绯红,抬手欲去找遮掩,却被他拦了下来。 他指腹摩挲着那不过寸长的红印子,“幸是不长,倘若再往下几分,我可饶不了它。” 云琅听得面红耳赤,推开薛奕,转身掩住胸脯,不让他看了。 “别闹,我仔细看看,”薛奕手掌落子啊云琅肩头,手腕一旋,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我觉得应该要上药。” 云琅拿不准,试探性问道:“大人真的是上药这么简单吗。” “嗯。”薛奕重重点头,十分肯定。 唉,哪是什么上药。 云琅又误信了。 === 阳光丝丝缕缕,如金线般从湛蓝的天幕上落下,透过树缝洒落一地。 云琅和桃红在院子里给雪花和乌梅洗澡,乌梅不安分,甩了云琅一脸的水,她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水珠,“乌梅,你怎洗个澡都不安分。” 倏地,府里一阵骚动,隐约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云琅擦干手,正说出去看看,结果看见薛奕不省人事,被李四往屋子里扶。 他今日休沐,穿了件月白外衫出门,此时衣裳上浸了大片血渍。 帕子落地,云琅脚下不稳,踉踉跄跄后退。 怎会如此? 谁伤的他? 恐惧不安瞬间席卷云琅心间。 第49章 三更 晋安侯府。 马车还未停稳,薛晟撩开帘子,急急从车上跳下,自报身份后由着门童领进府中。 “侯爷,你不是说小惩大诫,给薛奕长个记性,怎还在街上将人打得重伤!” 一见到晋安侯,薛晟便出口质问。 前些日子薛晟说去拜访晋安侯,可拜帖被退了回来,就在薛晟认为这事黄了时发生了转机。 五日前,薛晟在茶楼和左弘昌谈了桩布料生意,后来谈着谈着,左弘昌便向薛晟引荐了晋安侯。 薛晟本就想和朝中的大官搭上话,日后在生意上有个帮衬,谁让自家兄弟连这点小忙都不帮,还整日跟他说些大道理,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他将薛家的产业死死拿捏在手中。 薛奕之前参军时说得多好听,不稀罕薛家的生意,如今如愿当上了将军,到头来还不是处处防着他,惦记着薛家的一分一毫。 瞧瞧,之前说得是多么冠冕堂皇。 有人引荐,总比自己去找吃了闭门羹好。 和晋安侯见面的那日,薛晟知道了原来他那个弟弟在官场上竟还有如此大的一位树敌。 晋安侯向薛晟抛来绿枝,说是有个法子让薛奕有个小的教训。 薛晟受尽了薛奕的气,一想到晋安侯或许能帮自己出了这一口恶气,他心中雀跃欢呼,当下便答应了。 两人虽不对付,但终归兄弟一场,简单教训一下便可。 薛晟再三询问晋安侯计划,确认了不会伤及薛奕性命,他这才答应了。 薛晟今日约了薛奕在酒楼见面,按照计划,两人在酒楼吃饭,他在酒中下了些软骨散,饭后薛奕回府时路过巷子,晋安侯安排了人在巷子中候着薛奕,他身上中了软骨散,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薛晟跟在薛奕后面,远远看着。 晋安侯这哪里是小惩大诫,分明就是要将薛奕置于死地。 “不出血,又怎会给他长记性?”晋安侯撩起衣摆一角,坐在太师椅上饮茶,悠哉悠哉。 薛晟目睹了薛奕在街角巷子里被打,毫无还手之力,莫名地,他心中生出几种矛盾的情绪。 大仇得报的痛快,怕被发现的心惊胆战,又怕薛奕被那些人手下的剑活生生砍杀。 分卷阅读101 他竟然生出了要冲进巷子里救人的冲动。 薛晟指甲深深扼住椅子扶手,眼底迸射出淡淡的凶意,“侯爷当初可不是这样同我说的。” 晋安侯挪了挪茶盏,笑道:“薛公子莫要忘了,薛将军若不是吃了你下药的酒菜,又怎会连这招加的力气都没有。” 薛晟神色一凝,脸僵着一个笑容都扯不出来,“侯爷,好计策,生生将火势引导我身上来。” 晋安侯道:“本侯为你出去那么大个隐患,如今薛家的产业十之八九被你收入囊中,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又何必在此假惺惺跑来质问本侯。” “薛公子若是没有要事,便速速离开,莫让旁人见到你到过侯府,落人口舌。”晋安侯长袖一挥,扫落衣袖上之前在树下落下的一片叶子,“答应薛公子的那几单生意,左弘昌这段时间会找你对接,回去等着吧。” 言罢,晋安侯叫来管家送客,薛晟前来讨个说法,如今颓丧地坐在马车上,心乱如麻。 他担心薛奕的伤势,同时也害怕薛奕过后意识到问题出在中午吃的饭菜上,薛奕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 左右事情他都做了,世间哪有后悔药吃,干脆一道路走到底! 薛晟指甲紧紧揪着衣裳,眸子藏着情绪,深不见底。 他转念一想,只要薛奕出事,便不会再有人来追究他,薛家所有的家产都会落到他一个人头上。 上次丁妙姝去薛奕府上,薛奕对她恶言相向,一月后丁家在洪河的生意一落千丈。 他岳丈写信来让他支个招,若再这般下去,丁氏的生意怕是撑不下去了。 薛奕这蛮横模样哪里是把他这个兄长和兄嫂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啊。 === 街上人声喧哗,热闹非凡,然而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府上下人各个不敢吱声。 薛奕一身伤回来,吓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李四本是打算去街上买东西的,结果刚踏出府门便看见岳子秋扶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的薛奕,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事情原委,岳子秋急冲冲说是去请医者,之后便把人交给了他。 “放床上,轻点。”云琅脸色煞白,指尖颤抖着把床上的被子叠到一边,腾了块宽敞的地方放人。 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往屋外跑,“大夫,我去请大夫。” 李四拉住云琅衣袖,“岳怀司已经去请了,应该也快到了。” 三两句简单跟云琅说明事情经过,云琅木讷地点头,“请了就好,请了就好。” “对,我去厨房烧些热水,给大人擦擦血迹。” 云琅眼神恍惚,自顾自说着,心里慌乱不堪,脑海中全是薛奕满身是血的模样,跑出去是被没注意看路,被门槛绊了一跤。 “云姑娘!” 屋里的桃红和李四见状,不约而同喊了出来。 声音急切又担心,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床上躺着的男子眉心拢了拢,眼皮轻颤。 云琅撑起身子,眼泪再也绷不住,像断线的佛珠,止不住落下,她没有顾及腿上的摔伤,一个劲往厨房跑去。 岳子秋很快请来大夫,他挥手欲禀退屋中所有下人,奈何云琅痴痴站在床边就是不走。 她眼尾红红的,纤长的眼睫沾了晶莹泪珠,像是一只林中迷路的小鹿。 云琅一声哭腔,死死拽住垂下来的窗幔,“我不走。” 叹了一口气,岳子秋没辙,随她去了,待屋子里所有下人退去后,他摊开双手,“事先声明,我可没弄哭你啊。” 云琅啜泣,单薄的肩膀抽抽搭搭,全然没有听见岳子秋所说,眼里全是床上衣衫沾了血的男子。 岳子秋弯腰,拍了拍薛奕脸颊,“醒醒,再不醒人姑娘泪都快哭干了。” 有便宜不占,他又不是傻子,薛奕这种任人宰割的状态很难得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动不动的男子睁了双眼。 “大人……”云琅煞白的脸上淌着流了一半的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薛奕明明伤得很重,怎么此时像个没事人一样? 屋中的气氛有些尴尬,薛奕似乎有些心虚,看云琅的眼神有几分闪烁。 岳子秋将这微妙的变化尽收眼底,他怀疑自己眼花了,怎么感觉薛奕有几分怕云琅?因为薛奕骗了人小姑娘心虚了? 呦,还有他害怕的事情? 岳子秋心照不宣,手肘戳了戳云琅臂膀,“好了,你家大人没事,这不是好好的么。” 云琅抬手,手臂抹了抹泪花,精致的眼妆花了一片,置气道:“大人没事便好,我剩了事情还没做完,先出去了。” 她冲岳子秋福了福身,准备提着裙子跑出去。 她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时间,薛奕明明知道她胆子小,偏要这样吓她。 坏死了! “站住!不准走,”薛奕沉声出口 分卷阅读102 ,下巴往桌边支了支,“去一旁坐着。” 轻哼一声,云琅嘟了嘟嘴巴,不情不愿坐在桌边小凳上。 明明无事,还害她担心了好久。 见她虽有怨言,但还是乖乖听话,薛奕松了口气。他撩开衣衫,小腹上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还在渗血,“大夫,劳烦处理下伤口。” 被岳子秋请来的大夫歇下医箱,去了床边给薛奕处理伤口。 大夫擦干净血渍,拿出针线,“大人这伤虽不太深,但有好些长,要用针线缝合才行。大人且忍着。” 薛奕平躺在床上,发髻有些凌乱,“无事,比这严重的伤我也受过,大夫你且安心缝合。” 缝合伤口时,薛奕一声不吭,额间渗出一层密实的汗珠。 “大人这一两日切忌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又裂了,反反复复难以愈合。”大夫缠了几圈白布条,在一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托道。 收拾到一半,大夫忽地想起事情,他方才瞧着屋中那女子似乎和这位大人关系不一般,想了想,他还是说了出来。 “大人,近段时间莫要行房事,牵扯住伤口乃是大忌。” 一阵咳嗽在屋中响起。 云琅正在喝水,被大夫这一说,猛得呛住。 脸上不知是被水呛红的,还是被羞红的。 岳子秋眼眸微微眯起,他本来没有觉得大夫这般说有何不妥,但是云琅恰合时间的咳嗽,让他又不得不对她和薛奕的关系有了进一步深究。 这厢,岳子秋收到薛奕使的眼色,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大夫,今日的事情烦请你保密,若是旁人问起薛将军的伤情,你便说伤得甚为严重,至今昏迷不醒,伤及筋骨怕是以后很难再习武了。” 大夫愣了一下,收下银票,道:“两位大人放心,在下自当守口如瓶。” “我且先给大人开副药调理身子。” 那大夫去了桌上开药方,待写好方子后,薛奕望向岳子秋,道:“子秋,帮我送送大夫。” “我去吧。”云琅揽过活。 薛奕拧眉,不悦道:“你留下。” “你们慢聊,我回府去了。”岳子秋多机灵一人,拉着大夫就往外走。 他贴心地将房门关上,吩咐下人不准擅自进去。 屋内,云琅还在为薛奕装受伤骗她而生气,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愿同他讲话。 “还要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薛奕因为小腹上有剑伤不得不平躺在床上,他抬手拍了拍床沿,“过来坐,我跟你讲实话。” 云琅撇嘴,走了过去,“才没有跟你置气。” 薛奕握住她手,生怕她就走了一样,他平静诉说道:“今日大哥找我叙旧,在酒楼订了件厢房,我吃罢午饭后出来在回府的巷子里遇到几名……”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几名死士,他们想置我于死地,很奇怪就在我想拿旁边棍子时,却什么也使不上力气,浑身无力,躲闪中小腹挨了一刀,后来岳子秋路过过来救我,我便将计就计装作被伤得昏迷不醒的模样,想要看看背后之人耍什么花招。” 薛奕眼眸深沉,坚定道:“若是我没猜错,那批死士效忠于晋安侯。” 死士不是谁都能养的,那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朝中虽然有许多看不惯他的人,但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一看便知。 云琅担心,“那大人此时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薛奕唇角一勾,“还好,晋安侯这是坐不住了,这恰恰说明高天阳说的没错,他害怕了才急于动手。” 薛奕思绪转到一旁,也不知高天阳此时怎样了,事情进展得是否顺利。 晋安侯竟能拉拢薛晟给他摆了一道,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云琅脸色不佳,把性命赌了上去,她埋头给薛奕掖被角,声音闷闷的,“大人,大夫说要好生修养,你先别操心高公子说的那件事情了,等伤好了再说。” 薛奕话音一转,“我伤口疼,疼得静不下来。” “我去叫大夫回来,兴许还没出府。” 云琅焦急,起身欲走,手臂上被一股力道又拉了回来。 薛奕指了指脸颊,将脸凑到云琅面前,“亲一个,亲一个就不疼了。” 无赖,哪有人这样的。 云琅耳朵不知不觉染上一抹红色,她原是不想的,可身子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吻了上去,在薛奕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真乖。”薛奕回吻,满意地笑笑。 第50章 一更 薛奕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来府上看望的达官贵人一波接着一波,大家都在为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年轻将军而惋惜。 天子脚下,好端端的大活人,怎在街上遇上这事! 景帝震怒,拨了两营御林军加强阆都的昼夜巡逻。 裴闻策是最先听到薛奕受伤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带着妻子苏婉婉来到府中。 分卷阅读103 屋子里,云琅刚送走一位薛奕友人,她今日去街上买了葡萄,洗干净端到他床头。 云琅坐在床边,问道:“大人打算何时醒过来?” 她指的是薛奕不用对前来探望的人装作昏迷。 “不急,”薛奕小腹上的伤已经不渗血了,此时靠在云琅肩头,捻了一颗葡萄吃,“费劲心思重伤我,不得让他好好高兴一番?在人兴头正盛时浇了盆凉水,如此也太不识趣了。” 正说着,候在外面的李四突然招呼出声,“殿帅、殿帅夫人。” “门怎关着?夏日闷热,屋子要通风散气。”裴闻策提了一嘴,和妻子并肩而行,已然到了门口。 在门打开的瞬间,薛奕闭上眼睛,回了原位躺下。 云琅端了琉璃盘起身,施施然向两位一一行礼。 “李四,随我去厨房沏茶拿些东西。”云琅按照薛奕的意思支开李四。 依薛奕的意思,他受轻伤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此才不会出纰漏。 裴闻策早在看到云琅端了果盘便瞧出了端疑,昏迷不醒的人会吃葡萄? 果然,待房门重新被关上后,躺床上的人睁了眼睛。 苏婉婉吃惊,薛奕直起身子靠在床头,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解释道:“师父师娘莫要担心,我确实是被伤到了,不过将养几日便好了,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 裴闻策目光落到薛奕小腹上,白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见薛奕无事那颗悬着心瞬间落下。 “行了,赶紧躺下休息,别到时候伤口裂开渗血。”他道。 苏婉婉松了口气,“你师父今日跟我说你重伤昏迷,给吓了一跳,赶忙就过来了,幸好只是小伤。” 裴闻策落座,手指搭在膝盖上,目光看向薛奕,“引蛇出洞?” 薛奕一笑,“果真什么也瞒不过师父。” 师徒两人认识多年,裴闻策再清楚薛奕不过。薛奕能想出这一招,他猜了个十之八九。 裴闻策又道:“派出去保护高天阳的人昨日来了封信,他不日便会抵达阆都。” 薛奕大喜,“太好看!师父,这次一定会如我们所愿。” 苏婉婉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望眼两人,“你们两师徒在筹划何事?连我都不说么。” 薛奕愣了愣,下意识望向裴闻策,这事他说了不算,得他师父做主。 裴闻策揽了揽妻子肩膀,平和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不要多虑。” 这厢,云琅端了木托进屋,将两碟糕点放桌上。 苏婉婉接过热茶,饮了一口,笑容和煦,道:“不说便不说,我也不是个专横的人。” “不过啊薛奕,事情瞒归瞒,你还是要跟尊上通个气,免得二老担心你安慰。” 作为母亲,苏婉婉最能体会那心理,看着自己孩子受苦却无能为力,那种心痛无力甚是难受。 薛奕抿唇,顿了一下,回道:“我会的。” 不知此时薛府如何了,他受伤的消息应是还没传回家中。 那日他跟薛晟在酒楼吃过饭,此后在巷子里遇到行刺身上使不上劲,这才让人有了重伤机会。若是他没猜错,问题出在那顿午饭上。 苏婉婉随手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后神色大变,眼里带着惊讶看向云琅。 这糕点的味道,好熟悉。 “殿帅夫人可是觉得这糕点不合口味?”云琅惶恐,“我现在去换碟新的来。” 言罢,她手已经放到琉璃盏边缘了,苏婉婉挥了挥手,“无事,不用换,只是想起了位故人,一时伤感。” 云琅松了手,退到一旁,裴闻策转眸看了眼面前的女子,面生,说她是薛奕府上的丫鬟,她身上穿的衣裳华丽,跟丫鬟的身份有所出入;说她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小姐,裴闻策却从未见过,最令他惊讶的是薛奕竟然默许了这姑娘在屋中听他们谈论事情,这是倒是破天荒头一次。 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猫腻。 难不成这就是薛奕所说的那姑娘? 裴闻策压下心中的疑虑,转头问薛奕,“近段时间有何打算?” 薛奕毫不避讳,将心中的打算简单说了,“既然要装,索性便一装到底,先按兵不动,等高天阳回来再从长计议。” 裴闻策属下在信中提过此行的经历,他道:“高天阳这一路都不顺利,可能是消息泄露了,他回来途中遇到了两次行刺。” 薛奕一听,把自己遇刺一事结合到一起,思绪瞬间便清朗了不少。 “谁说不是呢,就连我也被伤了。”他道。 若是说之前还有几分怀疑,那么现在薛奕已有了答案,派人死士刺杀他和行刺高天阳的是同一批人,其幕后之人也是二十一年前陷害他师父的罪魁祸首。 两人谈论的苏婉婉听不懂,但她猜了个大概,肯定又是朝堂上的事情。 她颇有怨言,不悦道:“夫君,薛奕有伤在身,你能不能让他安心修养,一切待 分卷阅读104 他伤好后再议。” 裴闻策忙逗妻子开心,“是是是,我的错。今日是随夫人来探病的,不是来议事的。” 温馨的一幕落在薛奕眼中,他眉目变得和善,竟生出几分羡慕的之情,余光情不自禁落到屏风旁边的云琅身上。 他与云琅何时才能如此相处呢。 裴闻策和苏婉婉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时苏婉婉表示很喜欢吃桌上的糕点,便一起带走了。 马车上,裴闻策好奇之下尝了一块鲜花饼,评价道:“一般。” 并不是很好吃,相反比街上卖的糖味偏淡,不过倒没有将月月红花瓣本身赋有的香味掩盖。 “夫人若是喜欢,明日我差人去糕点铺子买些回来。”裴闻策合上食盒。 苏婉婉摇头,落寞道:“夫君你不懂,霜华以前给我做点心时糖放得恰到好处,不是很甜,却也不淡,保留了花瓣原有的香味。方才我第一口吃到时,就好回到了她还在我身边伺候的日子。可转念一向,许是厨娘偷了懒,糖放少了,这才让有了如此错觉。” 苏婉婉笑得苦涩又无奈,“她啊,早就被我送走了,若是再回阆都,又怎会有不来找我的道理。” 裴闻策揽过妻子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宽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活着,不能总朝后看,婉婉你试着走出来,看看前面,它再不是暗无天日的了。” 马车七拐八弯,慢慢驶远了。 === 薛家这边,宋念兰听说薛奕受伤至今昏迷不醒,吓得丢了三魂七魄,急冲冲拉着薛庸泽就赶来了。 薛奕并不打算隐瞒,可是当他听见薛晟的声音时,改变了想法。 “青天白日的,哪个歹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薛奕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耳边全是薛晟惺惺作态的声音。 他那兄长说的话,听听而已,图个乐呵,要是当真可就真傻。 薛晟对于那日和他酒楼吃饭的事情闭口不提,张口闭口就在讨伐那伤人的歹徒,真真是兄弟情深。 “大夫看过了,何时醒来尚未有定数。”云琅不在将军府,李四作为贴身伺候薛奕的小厮,将情况一一细说。 宋念兰当下就让陈嬷嬷回去收拾东西,她要留在府上照顾薛奕,等到他醒来。 薛庸泽不赞同,“你在这里也没用,将军府伺候的人还少吗,留在还得让她们分心在照顾你。” “儿子伤成这样你难道不担心?今日若非我拉着你来,你会来看一眼吗!”宋念兰气急,当下就和薛庸泽吵上了。 “爹娘莫生气,我留下照看弟弟。”薛晟出来打圆场,心里却在盘算着,希望薛奕最好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宋念兰沉着一张脸,“你照看,我能放心?” 三人不欢而散,宋念兰坐在床边,拿着湿帕子一遍又一遍在擦拭薛奕手掌。 忽地,薛奕睁开眼睛,宋念兰脸上一喜。 “娘,我没事。”薛奕一五一十跟她坦白。 俄顷,知道真想的宋念兰出了将军府。 === 不日,岳子秋来到薛奕房中,神色凝重。 他从怀里拿出一方灰布,上面染了点血迹。 一本小册子和一张小心翼翼折叠的宣纸被带血的灰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高天阳在城郊驿站喝水歇脚,被人砍伤了,殿帅和我派出去的人将人救了下来,他昏迷前将这包东西塞到我手上,我想着先别惊动殿帅,就过来找你了。” 薛奕伤势已无大碍,此时站在窗前,将那宣纸展开。 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是万人状。 册子上则是近些年关中商贾们和晋安侯往来的凭证。 其中一条,便是晋安侯伙同关中马商向朝廷提供战马的契约,每年都有,一共二十五张。 薛奕大喜过望,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东西,最有力最直接的证据。 “此事无须跟殿帅提及,为避免夜长梦多,我换件衣服,即刻进宫面圣!能否一击制胜,全仰仗这两个物证。若是皇上不相信,治罪的话,你全当不知道这件事,也怪不到殿帅和你头上。” 岳子秋最厌他这样,一切尚未有定论便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了,“说什么晦气话,这证据还不够明显?” “晋安侯此人狡诈多端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高天阳……”薛奕骤然想起高天阳还受着伤,“对了,高公子伤势如何?要紧么?” 岳子秋道:“左肩被刺了一剑,失血过多才昏迷的,无性命之虞,现下在我府上养病。” 薛奕松了口气,“无性命之虞便好,这是我欠他的,待一切结束,我再好好向他表示谢意。” “你怎又把事情揽自己身上,”岳子秋手掌握拳,不轻不重打在薛奕胸膛,不悦道:“是我们欠他的。” 薛奕没再跟岳子秋闲聊,匆匆换上朝服就出府去了。 === 分卷阅读105 薛奕将所有证据一同呈上,景帝看了勃然大怒。 “来人,速召晋安侯!” 薛奕笔直地站在大殿上,晋安侯一下便明白了。 受伤? 还真是被他给骗了。 景帝不怒而威,将那揭露罪行的册子扔在晋安侯身上。 晋安侯看了看,丝毫不慌张,拱手道:“皇上明鉴,此乃薛将军诬陷。” === 第二天。 落日余晖,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成橙黄,一层一层,宛如鱼鳞浮在苍穹,和远山相接相连。 薛奕一踏进院子,他家姑娘就提着裙子匆匆奔向他。 云琅眼里蓄满泪水,脸颊上的泪痕尚未干涸,在粉嫩的脸上留下了两道印子,委屈十足。 云琅扑倒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男子腰肢。 薛奕低头,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心疼道:“怎么又哭了。” 云琅抽泣道:“他们、他们说你诬陷晋安侯,会被打入大牢,不日问斩。” 昨天薛奕出去就再也没回来,宫中不知是谁传出他跟晋安侯在大殿上对峙的消息,还说景帝要将那诬陷晋安侯的人处决,以正视听。 她自是担心,一整夜没有合眼。 胸前的衣裳被泪水打湿,薛奕抬手,摸了摸他家姑娘的头,眼里藏不住的宠溺,“老子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低头,唇边放到云琅耳畔,他低沉着嗓音,“别哭了,我心疼。” 第51章 二更 晋安候处刑那日,前夜刚下过一场雨,第二天雨后天晴,湛蓝的天幕一碧如洗,莺啼阵阵,清风拂面。 快哉快哉! 薛奕回府的路上路过成衣店,铺子外面挂了几匹时兴的布料,粉粉嫩嫩一看就是姑娘家喜欢的款式。 小二见薛奕在外面站了有阵功夫,忙招呼道:“客官进去看看?小店刚进了一批新款式,深得姑娘的欢心。” 顿了片刻,薛奕撩了撩长衫,抬脚进了成衣店。 再出来时,他身后跟了男子,那男子端了木托,里面放了三套华丽的衣裙,全是时下兴起的样式。 一回府邸,薛奕便去寻那个姑娘。 云琅正在绣东西,见薛奕神采奕奕,似乎是有喜事一般,她放下手中的活,笑盈盈问道:“大人今日去街上遇到了何种开心事?不妨给我也说说。” 云琅走过去,薛奕抬肘,手掌拍了拍,成衣店的小二闻声而进。 木托盘中的衣裙精致华美,云琅下意识愣了愣。 薛奕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顺道买的。” 托盘放到桌上,小二退出屋子。 薛奕拿起一件鹅黄色齐襦裙,道:“看着样式好看就买了下来,想着你穿一定好看,但不知道你喜欢何种颜色,就让老板娘物色了几件。” 云琅抿唇一笑,满是姑娘的娇羞,记得薛奕第一次送他衣裙时,他满脸冷漠,甚至有几分不情愿的模样,而这次云琅从他眼读出了些许爱意。 她听桃红说过,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云琅扬唇,星眸闪动,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爱意,“只有是大人买的,我都喜欢。” 薛奕道:“今晚陪我一同赴宴,挑件自己喜欢的衣裙。” “去哪?”云琅情绪不如方才那般高涨,心中有几分失落。 也对,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寒酸,若穿这身去赴宴的话定是会让薛奕失了面子。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今晚去了便知道了。”薛奕坐下,瘦长的手指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云琅闷闷嗯了一声,垂眸看眼木托上的衣裙。 鹅黄色,竹青色,湖蓝色。 是时下阆都兴起的样式,她在街上看见不少大家闺秀穿过,端庄典雅,明艳动人。 === 黄昏时分,夕阳悬在远山山巅,晚霞通红,和墨绿色的山影重合在一起,绚烂多姿。 马车稳稳停下,薛奕掀开帘子下车,云琅紧随其后,她从车厢中探出身子,便看见站稳的男子伸出一只手来在她面前。 恍惚一阵,云琅搭上他手,被他扶下马车。 殿帅府。 云琅看见鎏金牌匾,踌躇不前,原是薛奕口中的赴宴是到殿帅府,那岂不是要见到裴殿帅的千金裴素韫。 瞧出了身旁女子的犹豫,薛奕知她心思敏感,便挽住她的臂膀,拍了拍手背,道:“一顿寻常的晚饭,无须紧张。” “大人为何要携我同行?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晚宴,会给您丢脸的。” 云琅梳了个好看的发髻,选择了那件湖蓝色衣裙,加之她仪态好,薄背纤臂,整个人亭亭玉立,若是旁人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她头次随薛奕参加晚宴,见识少,裴殿帅宴请的皆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去,倘使因为她说错了话让 分卷阅读106 薛奕失了面子,这可如何是好,倒还不如不来。 “带你见见师父师娘,就是一次普通的家宴,一家人吃顿饭,没有繁琐的规矩。”薛奕握住云琅的手,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细软的手,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师父师娘都是和善的人,不会故意刁难你,安心安心。” 不知何时,薛奕跟他师父走得近,近到带他喜欢的姑娘第一个见的长辈竟不是他生父生母,或许是因为家中他兄长对云琅别有用心,他不想轻易将人带回去被他觊觎着。 今日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终于,晋安侯的鲜血祭奠望津湾数十万英魂。虽然迟了,但好归让他这辈子逍遥法外。 “届时吃饭你就坐我旁边,别想太多。”薛奕握着云琅的手,带她进了殿帅府。 院子东南角,一件软甲战袍挂在衣架上,旁边搭了个长桌,放满贡品,香炉上插.了几柱香。 裴闻策双手负后笔直地站在那里,夕阳把他身影拉得瘦长,孤寂落寞,和这满园了亮色格格不入。 薛奕拍了拍云琅手背,示意她在院中树下等他。 他走过去,点香作揖。 薛奕将香插.到炉上,道:“师父,大喜日子,您苦丧个脸泉下的将士们自是不愿看到您这副面庞。” 四下寂寂,裴闻策脸上更多的是黯然伤神,手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 一个无名牌位赫然落到薛奕眼中。 “我大儿子。”裴闻策将无名牌位放到贡品后面,神情凝重,道:“那年我带兵出征,婉婉的预产期在三月后,本想着打了胜仗回来一家合乐,没曾想我连他第一面都没看到。出征前,婉婉怕我恋战,故说待我回来后给孩子取名,谁知这一去,再回来竟生了如此变幻。” “我去时在路上想好了名字,叫裴决,决心的决。” “婉婉的贴身丫鬟冒死把孩子送府去,至今下落不明,他或许早已没了。” 薛奕心情沉重,手掌搭在裴闻策肩膀上,那厚实的臂膀满是落寞。 “师父,吉人自有天相,能在当年的抄家中逃出,便说明大公子他会逢凶化吉,迟早会回来的,您不必将事情想得如此糟糕。”薛奕宽慰道,他不善那些感人肺腑的措辞,言辞略显拙笨。 快二十一年了,虽然薛奕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是有时候不将那层纸捅破,还能在心中留个念想,有个牵挂。 以前薛奕听过裴闻策提及此事,他当时替其心痛; 如今有了牵挂的佳人,他不禁想到自己以后的孩儿,登时能理解他师父此刻的心情了。 裴闻策苦涩一笑,目光一直凝在那无名牌位上,“我也曾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可有些事情还是要承认。” 他拿起贡桌上的一壶酒,掀开盖子。 酒洒了满地,裴闻策再次作揖,道:“诸位将士,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这厢,云琅在树下隔得远,听不见院子里两人的说话声,正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院子,足下有团毛茸茸的东西在拱她绣鞋,吓得她失声尖叫。 薛奕和裴闻策听见响动同时回身,云琅还未缓过神来就看到他们两人盯着自己看,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傻傻立在原处。 “你属意的姑娘?那日来看你时我便想问了,一直没问出口。”裴闻策扭过头去,问道。 “正是,她叫云琅。云彩的云,琳琅满目的琅。”薛奕唇间扬起好看的弧度,炫耀道。 “挺好的。”裴闻策打趣道:“就是云姑娘柔柔弱弱,跟你站一起,怎能看都是有一种你要欺负人姑娘的感觉。” 薛奕反驳道:“胡说。” 两人说着朝云琅这边走来。 就在薛奕和裴闻策方才交谈时,云琅垂眸,鹅黄衣裙下藏着一团毛茸茸小兔子。 那兔子浑身雪白,不像薛奕府中养的乌梅身上的毛有黑有白。 胖乎乎圆滚滚的让云琅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揉一揉。 她蹲下身去,手刚放到地上,白兔就跳到她掌心,软绵绵的触感让她心都酥化了。 不禁想到府上的两小只,也不知它们两个何时才能长大,思绪飘到很远。 阳光下,她坐在凉亭里,膝间躺着两只乖巧的兔子,金线一缕一缕穿过郁郁青青的树缝倾斜而下,洒到她手中的书卷上,而她另一只手抚摸着腿间毛茸茸的小兔子。 自在惬意,光想想就舒服。 云琅葱白小指摸着兔子,思绪飘到远方,倏地身前有两道阴影投下,她回过神来,发现是薛奕和裴殿帅。 “殿帅,大人。”云琅忙起身行礼,怀里抱着兔子,那兔子似乎不是个认生的主儿,安安静静待在她怀里,丝毫没有要跳下去的意思。 裴闻策点头,目光在女子身上稍作停留,他曾听薛奕提过一次,说是位寻常人家的姑娘,但他此番看来,面前的女子和阆都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并未有太大差距,温柔懂礼,端庄大方,乃是佳人。 “时候不早了,一同去前厅用饭吧。 分卷阅读107 ”裴闻策目光赞许,看了眼两人,先一步往前厅走去。 云琅跟在薛奕身侧,抱着兔子惴惴不安。 她压低声音,小声问道:“大人,这只兔子怎么办?要一同带过去吗?都已经走出院子了,跑过去放兔子届时会晚到饭厅,可是若是将兔子就扔在长廊上,它会迷路吧。” 带过去不是,放了也不是。 云琅不知如何是好。 薛奕放慢脚步,和云琅并肩而行,垂下来的手背若有若无擦过女子衣袖。 “就抱着吧,这兔子叫小白,是裴允那小子取了。我搞不明白,作为一个十五岁的男子,竟然喜欢养兔子。” 说着,薛奕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可谓是道出了他的不解、嫌弃和无奈。 三种情感交织一起,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兔子这般可爱,裴公子喜欢养兔子,说明他有一颗仁爱之心,难能可贵。大人还不知道吧,姑娘家大多喜欢这样的男子。” 薛奕眉头一皱,眸子眯起,危险的目光落到云琅擦了口脂的红唇上,那张樱桃小嘴喋喋不休说着,言语中似乎是在夸赞。 “照你这样说,不养兔子岂不是不招姑娘喜欢。”薛奕声线清冷,语调淡淡的,却让听的人心中一凝。 手指挠了挠怀里的白兔,云琅挪开眼,想着当着殿帅的面,薛奕应该不会动怒,便装着胆子跟他打趣道:“大人若是能有几分体贴人,那势必会比现在招姑娘喜欢。” 不知不觉间,已经行至长廊拐弯处,裴闻策步子快,两人渐渐看不到了他身影。 薛奕停下步子,抬手捏了捏云琅脸颊。 他控制这力道,既没有太重,也没有很轻。 云琅喊痛,腮帮子鼓得圆圆,敢怒不敢言,幽怨的仰头盯着他看。 “没良心的,老子还不够体贴?谁给你买的新衣裳?谁晚上顾及着你一次又一次忍了下来?谁在你累得不想动时抱着你去沐浴?谁……” 云琅耳根红了,忙腾出一只手捂住他唇,羞道:“大人你别说了。” “去去去,摸兔子的手来堵老子的嘴。”薛奕挪开头,反手钳住她手腕。 几乎是同时,他唇落在云琅樱桃小嘴上。 双唇相贴,短暂地掠城攻地后,他移开唇瓣。 “老子更喜欢这样的方式,”薛奕湿濡的唇瓣带着热气,在云琅耳边低语,“下次试试这样,老子保证立刻闭嘴。” 云琅:“……”不要脸,登徒子。 怀里的兔子似乎对两人近乎严丝合缝的亲近有了意见,短小的胖腿在云琅手臂乱刨,她挣脱来薛奕的手,双手护住小白,身子一斜,脚底抹油般从他身旁跑开。 灵动的发髻随着她小跑起起伏伏。 薛奕指腹抹干唇角,发现指腹上染了轻微的红色,是女子口脂沾留下的颜色。 他笑着,跟上云琅步子。 === 前厅。 “小白!我可算找到你了。”裴允兴致缺缺坐在凳子上,看见云琅怀里的兔子时,刹那间眼睛有了一丝光亮,满心欢喜起身。 他从云琅那里抱回兔子,这才注意到这位面生的姑娘。 据裴允所知,薛奕身边好像就没有出现过任何女子。 这倒稀奇了,莫不是之前同他说过的——大嫂! 虽说极有可能是他所想这样,但裴允还是拿出了男子应当有的那份沉稳,端起他殿帅小公子的架子,朗声问道:“敢问姑娘是?” 薛奕垂眸看他,一字一句咬重道:“我带来的人。云琅,云姑娘。” 裴允每次跟薛奕谈话,都被他身上那股莫名有的气场比了下去。 裴允礼貌道:“云姑娘,多谢你替我找到小白,我找了它好久。” 因是第一次被身份尊贵的人道谢,云琅惶恐,“不敢当不敢当,方才在院子里小白自己跑到了我足下。” 裴素韫看见门口的三人,对薛奕身旁的女子怀有敌意,怎么看也看不顺眼。 从薛奕眼中,裴素韫看出他对这个叫云琅的女子满眼的爱意,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云琅身影;而她哥哥也是,待一个陌生女子都比待她亲。 裴素韫恨她,恨得牙痒痒,不悦道:“一只兔子,丢了便丢了,何必如此感恩戴德。” 裴允转过身去,“裴素韫,你怎么说话。” “娘,哥哥又凶我!”裴素韫扯了扯苏婉婉袖子,眼里已经蓄了几滴泪水,委屈道。 裴允无语凝噎。 每次都来这招,有完没完。 小吵小闹只会拿母亲出来压他。 苏婉婉这次倒没有掺和他们两兄妹的事情,反而笑着对薛奕和他旁边的女子道:“他们两兄妹闹习惯了,不用管。菜刚端上来,趁热吃,云琅是吧,来来来,到我身边坐着。” 她招手叫云琅过去。 云琅下意识看来薛奕 分卷阅读108 一眼,得到默许,去了苏婉婉旁边入座,薛奕则是做到她另一边。 裴允把小白交给管家,让他好生抱回兔笼去,随后去了铜盆中净手。 云琅瞧见,想起自己方才抱过小白,手脏脏的,也想去洗洗,可是她都坐下了,再起身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她纠结片刻,掩唇在薛奕耳边低语,“大人,我想净手,可这都已经入座了。” 薛奕唇瓣未张,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回道:“算你求我,这次先欠着,回去后再还。” 云琅:“……” 这怎么又欠上了。 凡是欠着的情分,一准是要在夜里还了。 薛奕拉着云琅起身,去了一旁净手,两人擦干净手后又再次落座。 裴闻策动了动筷子,道:“简单吃顿晚饭,不必拘束。” 大家这才开始动筷。 一张圆桌,裴素韫恰好坐在云琅对面,方才两人的小动作她尽收眼底。 她心中不爽。 裴素韫听母亲提过,薛奕中意的姑娘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普通人家的女儿,哪能跟她比,自然是很多好东西都没见过。 裴素韫夹了块螃蟹到云琅碗碟中,“云姑娘,尝尝螃蟹。虽然肥美的秋蟹要等上一个月,但这时候的螃蟹也算美味,肉质细嫩,鲜香可口。” 没见过世面的姑娘,看你待会儿怎么剥螃蟹! 她挑的这只螃蟹是那盘里最难剥的一只。 第52章 三更 饭桌上,裴闻策和薛奕在闲聊,左右不过是谈些官场上的事情,裴韫素的声音夹杂在他们两个大嗓门中便显得极其弱小,是以并没有几人注意到。 云琅愣了片刻,仅是稍稍一下便回过神来,目光和相对而坐的裴素韫撞到一起。 从她眼神中,云琅读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云琅不大明白裴素韫为何见了她跟见了仇人一样,转念细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裴素韫爱慕薛奕,自然是不待见她的。 女子十八岁才成年婚配,裴素韫不过才十五岁,小小年纪就这般。云琅自当她是小姑娘不懂情爱,不予她一般计较。 不过,转头一想,她哪有资格跟裴素韫计较。 裴素韫是殿帅府的千金,日后想要何种男子当夫婿,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云琅嫣红的唇角抿成一条线,心中五味纷杂。 席间每人配了一套剥蟹用具,云琅拿起小剪刀先把螃蟹八只腿剪掉。 剪钳腿,去蟹掩,蟹盖掀开舀蟹胃,蟹黄澄澄不要扔,蟹身剪半吃蟹肉。 她心里念着霜华教她剥蟹的口诀,剪刀、小镊子拿在手中得心应手。 转眼间,空落落的瓷碟中装了半碟蟹肉,而那些剥下来的螃蟹壳堆在桌面上,拼成了一只完整的螃蟹。 裴韫素没想到云琅不仅会剥螃蟹,竟然还能将螃蟹壳拼得如此完整。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有不甘。 云琅用湿帕子擦干净手,把装了蟹肉的碗碟跟薛奕的空碟子换了换,小声叫了他一声,“大人,吃螃蟹。” 裴家人都知道薛奕不喜欢吃螃蟹,颇为吃惊看着云琅,唯独裴韫素紧蹙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这厢,薛奕虽跟裴闻策在聊天,但后来余光落到身侧的女子身上,她垂着头,正聚精会神地剥螃蟹。 没想到螃蟹是剥给自己吃的,薛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薛奕不怎么喜欢吃螃蟹,很重的腥味。 真正吃了一口,薛奕发觉其实也没有他以前尝过那般,有很浓的鱼腥味,以至于难以下咽,甚至这次回口他隐约尝到了一股甜味。 “好吃。”他赞道。 “薛大哥,你知道吃的是什么吗?”裴允和薛奕挨着坐,不禁傻眼,“螃蟹诶。” “许是剥法不同,剥出来的螃蟹味道不尽相同。”薛奕一本正经回道,又夹了一小块蟹肉沾了沾味碟。 裴允眨眨眼,不相信。 云琅不是傻子,既然裴家小公子都这样说了,摆明了薛奕不喜欢吃螃蟹。 不过他为何没有拒绝呢?该不会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拂了她面子吧。 云琅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奇奇怪怪想法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下指骨握住银筷,低头吃了一口白米饭。 她又没有喝酒,怎还醉得意识不清了呢。 苏婉婉道:“云姑娘,我也想吃一个螃蟹,可否劳烦姑娘帮我也剥一只。” 她很少见人能将螃蟹剥得如此完整,且剥过壳的手没怎么弄脏。 方才瞧了一半云琅剥螃蟹的手法,苏婉婉过于熟悉,后面的步骤和她日日挂念的那位故人的手法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便提了个请求,想要再次证实。 “殿帅夫人严重了,举手之劳。”云琅挑了盘子最面上的那只大螃蟹。 许久没有吃螃蟹 分卷阅读109 ,云琅剥第一只时有些生疏,如今剥着剥着越发顺手。 留心观察云琅手上的动作,苏婉婉脑海中响起一阵声音。 “剪钳腿,去蟹掩,蟹盖掀开舀蟹胃,蟹黄澄澄不要扔,蟹身剪半吃蟹肉。” “姑娘,蟹肉性凉,不宜多吃,再吃一个我们止住了。” 对上了,步骤都对上了! 云琅剥好螃蟹,却见苏婉婉神色恍惚,眼眶中隐约可见零星的小泪花。 她将碗碟推了过去,“夫人?” 苏婉婉回过神,即刻收敛好情绪,笑着接过,“真是个手巧的姑娘。” 云琅不好意思,感觉在场所有人都在看她,是以在饭桌上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双手擦干净,不自觉放到桌下膝间。 一只温厚的手掌握住她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云琅对上薛奕的眸子,忽地安心不少。 苏婉婉慈祥有爱的目光望向云琅,问道:“云姑娘是何方人士啊?” 云琅:“洪河人士。” 裴允接话道:“洪河,那不是和薛大哥是老乡。” 话毕,他“哦”了一声,音调上扬,带着几分不可言明的意味。 莫不是青梅竹马! 裴素韫提筷,用尽力气在桌面一戳,发出极其响动的一声,小脾气一使,不悦道:“再聊下去,一桌子饭菜都快凉了。” 屋中欢快的气氛被她一吵,顿时降下来几分。 因经历过丧子之痛,裴闻策对家里的一儿一女很是宠爱,便笑着打圆场,“先吃饭,吃了慢慢聊。” 苏婉婉本还想继续问下去,忽的被打断,便止住了。 饭后,裴素韫匆匆回了屋子,脸色难看死了。 这边,裴允硬要让云琅去看看他养在后院的小白,说是小白能在她怀里待那么久,定是喜欢她。 云琅心动,又怕薛奕不让她去,便眨眼眼睛看他。 薛奕笑了笑,揉揉她头,道:“去吧,小白是乌梅和雪花的母亲。” 云琅恍然大悟,“难怪抱着小白时我总想起雪花,两只都一样,软乎乎的。” 裴允带着云琅到了院子,从竹笼里抱出小白进了屋子。 云琅跟在裴允后面,摸了摸小白的长耳朵,感慨道:“裴少爷,总感觉你跟裴姑娘的性子是反着的,照理说姑娘家更喜欢这些小动物,没想到你对小白兔爱不释手。” 裴允支起脑袋,望了望屋外,确认外面无人后,骄傲道:“小白是顾丞相家的二姑娘送我养的,她说若我能把小白养得活蹦乱跳,就答应日后嫁给我。” 云琅没控制好力道,失手捏住了小白耳朵,痛得它四足乱刨,想要跳下桌子。 这还要等上个四年吧。 难怪裴允将小白看得如此重要。 裴允双手抱住小白身子,不让它到处乱跑。 “云姐姐,你可别告诉其他人,就连薛大哥也不能说。”裴允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嘱托道。 “不说不说。”云琅点头,手指顺了顺小白柔软的皮毛。 === 天色暗了下来,今晚的夜景很美,月华如练,星云密布,把一方漆黑的幕布染得亮晶晶的。 回将军府的路上,薛奕没乘马车,牵着云琅的手走在街上。 月光把两人影子拉得长长,紧紧缠绕在一起,亲密无间。 薛奕趁着云琅指缝松懈,五指钻了进去,死死扣住她手。 “大人,我感觉裴姑娘不怎么待见我,您知道裴姑娘的喜好吗?我改日送些她喜欢的东西过去,兴许这样就能让她高兴。” 一路上,云琅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她像裴素韫这般大时也常常因为小孩子未成熟的心智而讨厌过几个人,但是只要不是血海深仇,那人撇下面子来想自己求和,她还是会心软跟其说上两句好好话。 薛奕眉心拧了拧,没回她这个问题,反而岔开了,道:“师娘好像挺喜欢你的,你跟裴允去看小白后她还抱怨了几句,说是裴允那小子搅和了她和你说话的机会。” 云琅歪头看他,心想问的是裴家姑娘,怎还扯到殿帅夫人身上了。 薛奕察觉到云琅目光,和她十指相扣的手稍稍用力,“看路。” 云琅吃痛,轻轻哼了一声,视线归正。 薛奕咬了下后槽牙,恣意张扬,“放眼望去,不待见老子的官员比比皆是,照你这么说,那老子岂不是个个都要讨好?在意旁人的眼光做甚。” “有人看你不顺眼,但也有人喜欢你,何必为了旁人眼光而委屈求全,”薛奕停下步子,抬起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没有方才的那股狂傲劲,温声道:“月月,今后莫要再委屈自己。” 云琅心中一暖,凝眸细细讲他话品了品。 她豁然开朗,眉眼弯弯,嫣红的朱唇露出贝齿,笑道:“大人所言极是,旁人眼中的自己怎样,与我有何干系,为了宽慰他人而改变自己,其实这样活着挺累 分卷阅读110 的。” 云琅指腹用劲,捏了捏薛奕的手指,“只要大人不讨厌我就行。” 薛奕垂眸,满眼都是她如花的笑靥,“月月,你这是,在冲我撒娇吗?” 云琅本来没意识到,可薛奕这般一说,好像说话的语气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她脸不自觉红了起来,埋头看着裙摆以及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绣花鞋尖。 “才不是撒娇,大人又不吃这一套。”云琅声音细弱蚊蝇。 薛奕手腕一旋,反剪住女子的手臂,搭在她细腰上,把人往自己胸膛带了带。 他轻挑眉稍,另一只手像挠小猫一样挠挠她下颌,“谁说老子不吃?” “老子不吃别人这套,偏就喜欢你撒娇。” 云琅耳根燥热,抬手推搡道:“还在街上,大人注意分寸。” 快到宵禁时刻,街上基本上没人,可薛奕这般亲昵终归是不好的。 薛奕眼底滑过一丝缱绻,松开手臂,牵起她手往将军府走去。 “大人,今晚的星星真好看,月亮弯弯像一艘小船。” 薛奕抬头,满眼星辰,不及眼前的人。 月上中天,天上的星星一颗比一颗亮,繁星点点,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印在地上,亲昵得缠在一起。 两人回到将军府,府中守夜的仆人早已见怪不怪,尤其是在薛奕在换过一批丫鬟小厮后,没人敢说一句闲话,对云琅皆是客客气气的。 从殿帅府到将军府有一段路程,中途薛奕又绕了一条街,带云琅去石拱桥边看星星。 二人都有些乏了,云琅沐浴后穿了件单薄的寝衣,坐在凳子上锤着小腿肚子。 女子因为沐浴,未施粉黛的脸颊被水汽氤氲得粉嫩嫩的,素白纱衣勾勒出她玲珑剔透的曼妙身姿,她弯腰,手指捶弄着小腿,丰盈束于衣间呼之欲出,乌黑的发尾扫过她胸脯,垂落到膝间。 薛奕从净室擦干头发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喉咙生出燥意,他往前走了几步。 云琅听见响动,抬头便对上薛奕炙热的眸子。 这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似乎预见了下一刻被生吞活剥的自己。 薛奕却在她跟前蹲下身子,将她腿放到他膝间,瘦长的手指捏了捏她小腿肚子,轻轻揉着。 薛奕,在给她,揉脚! 云琅是万万没想到的! 薛奕手上的动作没停,嘴里抱怨着,“小姑娘就是娇气,才这么些路程就受不住了。” “我自己来。” 云琅被他说得心里不舒服,想推开他手,却被男子反手握住手腕。 “小姑娘力气挺大。”薛奕笑意越发深了,“你这不痛不痒地揉着,估摸着到半夜也没将腿上的酸意褪去。罢了,老子就好人做到底,给你揉一次。” 云琅小小地噘了噘嘴,早已看破他心思,“我不相信大人能有这般好心。” 薛奕笑而不语,控制着指节的力道,确乎是在给她揉腿,云琅小腿肚上的乏意渐渐少了。 可后来么,事情果真想云琅想得那般。 带着暖意的手指停在柔软处。 云琅背脊一凝,眼尾微红,唇角溢出一声嘤咛。 “揉了有阵功夫,小腿肚应是不酸了,”薛奕探身,下颌落在云琅纤白的颈间,手指按了按,笑道:“现在该老子讨点工钱回来了。” 云琅怕从凳子上摔下来,双手搂住他脖子,语不成句,“大人……你唬人又……” 夜色撩人,却也不及这春宵一刻好时光。 第53章 决定娶她,给她找了靠山…… 当晚薛奕带着云琅走后,苏婉婉去了禅室。 自打当年夫妻两人从昭狱中出来,苏婉婉便在府上腾出一间屋子,用来修禅礼佛,为大儿子祈愿请平安。 跪在垫子上,她双眼阖上,手指拨弄着一串佛珠,嘴里小声念诵着一段佛经。 她每日早膳后都会到禅室礼佛,今晨已经吟诵过一次,可她还是又来了。云琅那剥螃蟹的手法她再熟悉不过,让她忍不住想起那人。 霜华冒死把她刚出生的孩子送离出府,若是那孩子现在还活着,年岁差不多跟薛奕一般大。 如今真相大白,晋安侯伏诛,景帝已经昭告天下再一次还了裴闻策清白,只要霜华还活着,她听到消息一定会回阆都。 佛珠串在苏婉婉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打算从今日起,每日礼佛两次,直到霜华出现为止。 裴闻策裴陪着妻子在禅房待了半个时辰,知道她心中所想后,问道:“婉婉,倘使她一直不出现呢。” 看着面前的小佛像,苏婉婉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那就一直到我老了,走不动吧。” 裴闻策搭了把手,扶人起来,眼底满是愧意,“我欠你们母子的,这一世还不够,下一世继续。” 倘使望津湾那战不是他请缨,就不会发生后面的种 分卷阅读111 种。 月色下的廊道被灯笼映得通明,苏婉婉攀住丈夫手臂,道:“夫君莫要说这些,你不欠我们母子任何。男子当以事业为重,杀敌护国乃是枭雄。若是当年夫君因为我快要生产而当起缩头乌龟,反倒让我瞧不起。怪就怪世事难料,祸福总是让世人猝不及防。” “夫君,素韫喜欢薛奕那孩子,姑娘小,哪分得清男女之情。我瞧着她今日对云姑娘满是敌意,想来是还未对其死心,我改日想带她去山上寺庙住上几日,一来是让她静静心,二来我也好久没去拜拜了。” 苏婉婉对裴闻策说起后几日的打算,后者则是没有意见,“我让管事的多派几个会武功的家丁跟着你们,不然我不安心。” “好,一切依殿帅大人的。” 两日后,苏婉婉带着女儿去了近郊的一座寺庙。 裴素韫本是不想去,但是又不敢跟母亲唱反调,便答应了下来。马车驶在山路上,颠簸不稳,她感觉再坐下去臀快颠成了两瓣,好不容易到了寺庙,一看寺庙门口一个出来迎的和尚都没有,她大小姐脾气犯了,一个劲跟身旁的丫鬟抱怨。 苏婉婉也不知她这几日脾气怎变得如此暴戾,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教训了她几句。 丢了面子,裴素韫稍稍收敛了些,红着眼睛扶着母亲踏进寺庙。 === 今日一去军营,薛奕便去找了裴闻策,向他师父求了一个不情之请。 “云琅被家中人抛弃,又是寻常百姓的女儿,若是往后娶她,以她的身份,我想爹娘不会同意,便想让师父师娘收了云琅做干女儿。” 裴闻策道:“这事我一人说了不算,婉婉是喜欢云姑娘,待她从寺庙回来我们商议后再给你答复。” “多谢师父。” 薛奕总算了结一桩心事。 算了下日子,他有好几日没有回家了,从军营中出来得早,径直转道去了薛宅。 宋念兰在屋中修剪杜鹃花枝,心情甚好,嘴里哼着曲子。 昨日方萍儿顶撞了她,薛庸泽终于没再帮方萍儿说话了,让其在祠堂跪了一下午。 想想就痛快。 透过窗户,宋念兰看见儿子回来了,心情更好了。她放下剪刀正要出屋子去,恰好此时薛奕踏了进来。 “芳润,快去厨房端些奕哥喜欢吃的瓜果来。”宋念兰脸上笑容不减,越发灿烂了,忙让身边的大丫鬟去准备小零嘴。 薛奕道:“不用如此劳神,许久没见母亲了,有些想念,说说话我就回去了。” 宋念兰不怎么高兴,“来都来了,吃了晚饭再回去,话说我们母子许久没在一块儿吃饭了。” 今日出门前云琅告诉他晚上务必要回来吃饭,她做了几道菜等他回来一起吃。 他说了云琅好几次,将军府有厨娘,不用她动手做菜,倒也不是嫌弃她做的饭菜味道不好,他是怕她累着。 薛奕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娘,今晚就不了,明日儿子回来同您一起吃饭,您看怎样?这些日子是儿子疏忽,没常常回来看爹娘,以后每月逢十我必回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宋念兰觉得行,每月回来几次总比如今不回来得好,便同意了。 她端起茶杯,撇去浮沫,饮一口茶水,问道:“近日可还好?肚子上的伤如何了?” 薛奕敛去锐气,毕恭毕敬道:“儿子一切安好,那小伤早就痊愈了,前阵子害母亲担心,是我的错。” 亲耳听到他说这话,宋念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如此便好。”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子,笑道:“你是不知道,薛晟在阆都的单子一大半都跟晋安侯有关,现在晋安侯倒了,树倒猢狲散,他投下去的钱全部捞不着了,足足损失一千两,你父亲知道后气得差点昏倒,收了他手上管事的权利,薛晟现在还在禁足思过期。” 薛奕叹息一声,对他这扶不起了的兄长简直是失望透顶,“当初我一次又一次告诫兄长,他认为我还害他,处处防着我,生怕我从他手中抢了那些铺子,屡次不听,这次自当是给他的教训,希望他对我能少些敌意,擦亮眼睛交朋友。” 何必呢,薛晟。 宋念兰轻哼一声,“他可没将你当弟弟,如今这样也是活该。” 母子两人正说话,芳润端了瓜果进屋。 宋念兰道:“尝尝马蹄糕,你最喜欢吃的。” 薛奕拿了一块,芳润见薛奕杯中的茶水快要见底,便提起茶壶倒茶,谁知她手不小心碰到紫砂壶外壁。 外壁滚烫,她被烫得本能缩手,那茶水便洒到薛奕衣服上。 芳润吓傻了,忙放下茶壶跪下认错,“将军恕罪。” “芳润,你莫不是也想学他人,趁机让奕哥注意到你,”宋念兰沉下脸来,厉声呵斥道:“且死了这条心,我儿纵使是娶妾,也是要身世看得过去的,去账房领了这月月钱,出府去吧。” 宋念兰当了这么些年薛庸泽的妻子,这些小伎俩见多了,她 分卷阅读112 想不到的是这丫鬟平常看起来老实本分,没想到竟也生了勾.引人的心思。 留不得,留不得。 “大娘子明鉴,奴婢不敢。” 芳润捂住手指被烫伤的地方,一个磕头认错。 薛奕见她这幅模样,一下便想到了府里哭哭啼啼喊疼的姑娘,芳润不像是故意为之。 “娘,就绕了她这一次罢,我瞧着她没那心思,况且儿子对不喜欢的女子,纵使她用什么手段,儿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一向不管薛宅事务的他天荒求了情。 宋念兰惊讶于他开口,下一刻却见儿子抖了抖衣裳上的茶水,起身道:“娘,儿子便不多留了,回府去换件衣裳,明日再来跟娘用晚饭。” 薛奕抬手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裳,转身出了屋子。 他离开时,平安符从他袖口中落下。 “那是什么?”宋念兰眼尖,看见椅子脚下的红符。 陈嬷嬷过去拾起,身子微颤,她敛了神情,把护身符攥在手心,对屋中的下人道:“都出去罢,别再房门口徘徊,该干嘛干嘛去。” 陈嬷嬷是宋念兰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说话有几分分量,屋子里的丫鬟小厮看了眼宋念兰。宋念兰也不知道陈嬷嬷捡到的是何物,这般神秘,便让所有人都出去了。 宋念兰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也架不住好奇之心,想看看究竟是何物让一向比她还沉稳的人这般反常。 可当宋念兰看到陈嬷嬷掌心的护身符时,脸色大变。 宋念兰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似乎耗尽了毕生力气才将那护身符拿起,“这……这不是我当年留在她身上的?” 护身符的样式,上面的图案跟她留在女儿身上的一模一样,她不会认错的。 二十年前,那时候的宋念兰怀有身孕,她此前生的三个孩子皆为女子,故而丈夫为了延续血脉才纳了方萍儿当妾室,方萍儿生下薛奕,而宋念兰膝下无子,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当妾的踩在脚下. 宋念兰怀四胎时,方萍儿恰好也怀孕了,她不少人说方萍儿那一胎极可能是个儿子。接连上两个儿子,那还得了,这薛家的产业不都要给了他们母子三人。 快临产时,宋念兰去了观音庙祈福,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哪知途中马车颠簸中途坏了,她身子因长途跋涉受不住,在半路腹痛难耐,幸好随行带了稳婆,一行人乱成了一锅粥急冲冲将她移去了山腰处的破茅屋中。 一生,就是一下午,到孩子出来时,已经是夜里了。 那天晚上,月亮很圆。 当听到是女孩时,宋念兰万念俱灰,她恨自己不争气,没用。 恰好此时破茅屋来了为借住的妇人。 那妇人蓬头垢面像是连夜赶了好几天路程一样,她怀里抱了个婴孩。 那婴孩是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孩。 陈嬷嬷心生一计,想来一出龙凤对调。 宋念兰当时听到便骂她疯了,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女儿,换给了别人,谁知道以后的日子过得怎样,会不会受苛待。 “大娘子,若是不换,您母女四人以后在薛家能有好日子吗?那方氏一子独大,不得爬到您头上?”陈嬷嬷劝道。 宋念兰动摇了,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妥协了,她让陈嬷嬷去跟那妇人谈谈。 陈嬷嬷再回来时,身后带着那妇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求夫人对我儿好些。我见夫人身旁跟着丫鬟小厮,想来是富贵人家,待我儿到了开蒙年纪,请夫人给他请个先生,好好教他,”妇人眼中含泪,抱着睡梦中的男婴,恳求道。 “他不该跟着我到处漂泊,他适合更好的人家。” “我答应你,吃穿用度一律最好,识字受教我也让他一样不落。”宋念兰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对那妇人做出的承诺却字字铿锵,“我也有个要求,愿你也能待我女儿好些。” 妇人答道:“自然。” 两人交换完孩子,宋念兰拿出求来的平安符攥在女儿手心,又让陈嬷嬷把她随身带的玉佩分成两半,其中一般塞到女儿襁褓里。 “夫人,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看着一团没张开的小脸,宋念兰心如刀绞,哽咽道:“小名就叫月月吧,恰好今夜是个满月。” 她没有起名字,这样就不会刻意去打听。 当晚,陈嬷嬷打点好稳婆,回府瞒过了所有人,薛庸泽得了嫡子,乐开了花,待孩子满月时办了十日的满月宴。 十年后,那稳婆逝世,此事在无人知晓。 宋念兰以为到了阆都,再不会遇到当年在洪河的妇人,却没想到这护身符从薛奕身上冒了出来。 这么说,她的月月现在阆都! 宋念兰又惊喜又后怕。 “这事不能让老爷知道!”她胸脯起伏不定,慌乱地抓住陈嬷嬷手,不安道:“奕哥该不会知道了他身世?” 拍怕宋念兰手,陈嬷 分卷阅读113 嬷安慰道:“大娘子安心,明日见了奕哥,旁敲侧击问问,许是还不知道,我们别自己吓自己。” “不知道不知道,奕哥他定是还不知道。” 宋念兰嘴里小声念叨着,自己给自己吃定心丸,惴惴不安在屋子里踱步。 此时,屋子外的方萍儿眼底露出一抹喜色,昨日她跟宋念兰起了争执,她今日是专程来跟其示软的,何曾想听到了这般震惊的消息。 薛奕的身世还真有问题! 当年她就怀疑过,可是那时她人微言轻,质疑过却被薛庸泽骂了一通。 如今看来这些年的隐忍没有白费。 趁着周围没有人,方萍儿不声不响出了宋念兰院子。 === 这厢,薛奕从薛宅出来,路过糕点铺子。 他拎着打包好了几种糕点回了府上,打算好好犒劳犒劳他家姑娘。 “大人快洗手吃饭。” 薛奕一进屋子,云琅便热切地迎了上来,拉着他手臂去了木架旁净手,“大人怎又买了糕点,前几日的都还没吃完,浪费钱,以后可不能这样喽。” 云琅从他手中提过糕点,止不住抱怨。 薛奕眼里含笑,在干帕子上擦擦手,“怎么?提前帮你相公省钱?” 云琅心尖一颤,被他那句“相公”弄得心跳如擂。 她背着薛奕,脸上登时红了一大片,赤红着脸反驳道:“大人!你又说胡话了。” “好,不说了,这话得喝过酒说,如此才算胡话。”薛奕走向饭桌,“我看看月月今日做了什么。” 云琅给他夹了块排骨,薛奕拉她坐旁边,“一起吃。” “今日为了回来吃你做的饭菜,我可是推了我娘的晚饭,”薛奕掐了掐她腰间的软肉,云琅下意识往后缩,他手臂又给揽了回来,“说吧,要如何补偿老子。” 云琅按住他往下的手掌,嗔了一眼,不甘心道:“左右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薛奕笑道:“那便坐着?” 云琅红了脖子,闷头吃饭,“随便啦。” 她又做不了决定,顶多刚开始按她的喜好,后面她不济时,还不是薛奕在主导。 “月月多吃点。”薛奕往她碗中一个劲儿夹菜,生怕她吃不饱。 轻哼一声,云琅不想理他。 自从两人用过肠衣后,薛奕越发勤了。 第54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夜色如墨,薛晟屋中烛火通明,方萍儿挥退屋中下人,留了儿子和儿媳两人。 “姨娘,何事非要今夜说。” 薛晟这两日被关在南苑,薛庸泽连给他出去透气的机会都不会,他心里窝了一团火无处发泄,说话的语气带着不满。 方萍儿听出儿子的牢骚,“自然是有要紧事,我敢说这事若是让你爹知道,她宋大娘子迟早会被扫地出门。” 薛晟依旧没精打采,手肘支在桌沿,身子半斜,坐没坐像,“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爹哪会说休妻就休妻,姨娘你莫要因为昨日爹罚你便病急乱投医,逮到小事就想着能扳倒大娘子。” “姨娘还没说呢,你怎知道是件小事。”站在薛晟身后的丁妙姝语气不佳,捏着帕子的手推搡他手臂。 “你还没妙姝贴心。”方萍儿不悦地看了眼薛晟,啖了一口为温水,道:“薛奕的身世不简单吶,要么不是老爷亲生的,要么不是宋大娘子生下来的。” 话音一落,两人震惊。 薛晟来了精神,“姨娘的意思是薛奕不是爹的血脉!” 方萍儿唇角一勾,面庞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不管如何,薛奕两母子都不会再留在薛府,整个薛家,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手绢掩唇,方萍儿轻笑一声,她从未有一日能像今天一般开心。 薛晟来了精神,追问道:“此事当真?” 若是千真万确,那他被禁足收权也就认了,不予计较,反正这偌大产业到头来都得是他一人的,受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我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还能有假?”方萍儿笑得合不拢嘴,但有一事她有些担忧,“不过将此事直接告诉老爷,宋大娘子能言善辩,估计老爷不会相信,届时会给我们引来一身腥。这事已过了二十年,府上仆人不知换了多少批,接产的稳婆找起来也有困难。” 丁妙姝画了眼妆的眸子露出一抹狠戾,转动手腕上的玉镯子,道:“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总能找到知情的人。” 薛晟:“我即刻写信给在洪河的好友,让他们帮忙找找当年的稳婆,另外再派几个可靠的心腹去找那些遣散的小人。” 丁妙姝道:“这样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跟姨娘试试能不能从管事那里拿到府上的人员册子,对着册子找人容易些。还有就是,二弟的生父是谁,我们得尽快找到。” 方萍儿认同丁妙姝,道:“滴血认亲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三人在屋中想着对策 分卷阅读114 ,似乎透过烛光看到了日后掌权薛氏产业的情形。 === 晨间,薛奕迷迷糊糊中伸出手来,想把娇人揽进怀里,却落了个空。 他蹙眉醒来,发现床上空荡荡的,哪还有云琅的身影。 话说他总感觉这几日云琅神神秘秘的,听李四说他不在府中时云琅把她自己关在房一关就是好几个时辰,待到吃饭时才会出来,吃罢饭在院子里走一圈便又回了屋子。 偶尔会听见云琅抱怨手臂酸痛,眼睛不舒服。 薛奕问她这几日在忙什么,她闭口不言,有次问急了,小姑娘啊攀上他肩膀就吻了上来,愣生生把他堵得没话说,好像不想让他知道一样。 后来,薛奕也就没问了,待她想说时自是会说。 薛奕敛回心绪,枕边还留着余温,想来是云琅刚起床没多久。 以往是他比小姑娘醒得早,昨晚怪他太过孟浪,久久没有放开她,以致于后来身上的女子都累到睡着了他还精神抖擞,直到二更天才阖上眼睛,今日便起晚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薛奕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轻盈缓慢,不像是男子的脚步。 果然,待门一开,云琅端了热水进来。 “大人醒了啊,正好我打了洗漱的热水。”云琅把铜盆放好,过来替薛奕更衣。 领口被云琅翻出来,薛奕低头看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姑娘,喉结上下滑动,不悦道:“府上有下人,不必你亲自动手。” 她这又是把自己当丫鬟了。 薛奕心里叹息一声,恨不得马上就把人娶回来。 云琅从黄花梨木架上拿过腰带,手臂绕他腰上一圈,“不一样嘛。” 薛奕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伸手揽过云琅纤纤细腰,低头在她耳边说荤话,“今日起这么早,看来是我昨晚不得力,没让月月累着。” 云琅眼睛瞪得圆溜,要不是为了给他准备礼物,她能强忍着身子的酸软天刚蒙蒙亮就起来? “等大人走了我再睡个回笼觉。”她回应道。 “小懒猪。”薛奕鼻尖蹭了蹭她娇俏的秀鼻,笑着将人放开,“不逗你了,我去军营了。” “不吃早饭么?厨房有包子和豆浆。” “那吃了再走吧。” “我这就去给大人端来。” “等等,”薛奕拉住要跑出去的人,双手环胸,凝眸打量起来,“怎么感觉你在赶老子走?” 脚趾蜷缩在绣花鞋中,云琅有些心虚,“……哪有,我是怕早饭凉了。” 舌.尖低着后槽牙,薛奕狠狠看她一眼,“谅你也不敢。” 不就是最近次数勤了些,她有了怨言,他从今日起改改不就好喽。 薛奕吃过早饭就动身去了军营,云琅送他离开后匆匆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柜子中拿出一竹托绣花工具。 过几日就是薛奕生辰了,云琅打算绣个腰带送给他当生辰礼物。 若是再集市上随处可见的样式,那便太没有新意了,是以云琅这次用了双面绣,只落一针,便能同时绣出正反颜色一样的图案。 此法难掌握,绣花耗时也比单面绣时间长。 云琅想着这是她送的第一份礼物,她以前说过要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薛奕,若是这腰带绣出来薛奕喜欢,那她日后便再绣些物件给他。 心中有了动力,云琅坐在窗边又开始绣花了。 离薛奕生辰没几日了,她得快些绣完。 === 薛奕在军营中抽查将士们习武情况,脱下外衫赤手空拳跟他们打了一番,最后穿衣服时他忽地察觉衣袖中好像有个东西不见了。 云琅给他的护身符找不到了。 薛奕怀疑是在练武场落下的,可是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这身衣服是今日才换了新衣裳,若不在身上,那有可能是昨夜急切下和昨日穿的衣裳一起扔到了地上。 对了,也可能是昨日去见母亲时被茶水烫了一身,起来整理衣服时落在了宋念兰屋中。 思及至此,薛奕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出来,急冲冲往薛宅赶去。 “娘,昨日您可有在屋中捡到一块护身符?红色的,四四方方,约一寸长。” 宋念兰面不改色,将屋中的家仆除了陈嬷嬷以外的全都遣了出去。 “昨日倒是在椅子旁捡到一个。”宋念兰话音一落,陈嬷嬷拿出那护身符走到薛奕面前。 陈嬷嬷:“奕哥看看这是否是你掉的那个。” 薛奕失而复得,将护身符放进里衣藏好,脸上的愉悦怎也掩藏不住,“是它,是它!” 宋念兰坐直身子,背上却是渗着丝丝冷汗。 她语气随和问道:“奕哥何时瞒着我去求了个护身符,看这护身可有些光阴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位友人求来送儿子的。”薛奕没有直说是谁, 分卷阅读115 是不想让母亲知道后去为难云琅。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便改日待来给娘引荐引荐,”宋念兰饮了一口茶水,像个没事人一样,又问道:“话说求平安符的一般都是女子,很少听又男子去给另一个男子求符。奕哥老实告诉娘,你这友人是男是女?” 薛奕淡然一笑,“留点悬念,届时娘见了便知道。” 宋念兰都快急死了,她就想知道送他附身符的人是不是她的月月,偏偏薛奕还学会了卖关子。 她扯出一个笑容,掩饰住内心的不安,道:“好好好,听你的。不如待你二十一岁生辰时带来给娘瞧瞧,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 十日后便是他生辰了。 “成。”薛奕一口应了下来,“说起来这几年生辰都没在家过,怪惭愧的。” 宋念兰摇头,“我儿子在沙场上护国,没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一次生辰没在家过,下次回来便是,这不今年就能一起过生辰了。” 薛奕:“娘不怪便好。今年生辰一过,娘可能有儿媳妇了,明年么,大概就能抱孙子了。” 宋念兰喜上眉梢,她儿子总算有了成亲的念头。 甚是欣慰! “哪家姑娘?娘认识么?” “保密。” “要不要娘跟你爹先去把聘礼下了?” “暂时不用,她跑不了的。” 现在薛奕就等师娘从寺庙回来,若是裴家愿意认云琅为义女,固然是好的,他就能名正言顺给娶她;若是裴家不愿,那他就强娶了她。 薛奕料到苏婉婉会在他生辰前两三日回来,因为他生辰前两天,是裴家大公子的生辰。 === 时光飞逝,云琅终于赶在薛奕生辰前把腰带绣好了,不禁长舒一口气。 “大人,我送你个礼物,”云琅将薛奕背过身去,威胁道:“不许转过来,不许偷看!不然就不给你了!” 她第一次威胁薛奕,感觉还不错。 薛奕听见她咚咚咚的小跑声,脑海中已经有了她拎着裙摆,稀里糊涂满屋子乱跑的模样了。 可爱死了。 要命。 云琅去隔壁屋子拿了腰带出来,靠近薛奕屋外时刻意踮起脚尖走路,还藏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大人果真没偷看。”她满意地进屋,道:“大人可以动了。” 薛奕转身,想看看这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必前几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是在忙活给他的礼物吧。 云琅手捧着一条刺绣腰带,笑脸盈盈,秋眸似水比星星还要耀眼。 “大人,生辰快乐!” 薛奕食指曲起,轻轻刮了刮她鼻子,宠溺道:“笨蛋,忙活来日子都算错了,今日不是我生辰。” 云琅蹙眉,“不会啊,今日是初四没错啊。” 她从小就记得他生辰,比自己早两日。 薛奕打趣道:“你从哪里打听来了?问的人也不靠谱,老子生辰九月初六。” 云琅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道:“初六?你怎会跟我同日?” 不对,薛奕明明就是九月初四的生辰。 难道是母亲骗她? 不对啊,母亲如何得知薛奕生辰的? 云琅终于将这场乌龙的关键寻到,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只听跟前的男子又开口了。 “你是九月生的?也是初六?”薛奕疑惑,却又有些震惊。 两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第55章 “废人老子也养你一辈子。”…… 云琅一直以为薛奕生辰比她早两日,竟没想到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太意外了。 她未缓过神来,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大人,你说巧不巧,同一天!” 她仰头凝眸看着薛奕,两人同岁,可为什么他上去感觉比自己苍老一些? 云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滑滑嫩嫩的,伸手又摸摸薛奕面庞。 咦,粗糙干燥。 薛奕握住她乱动的小手,放到嘴边嘬了一口,“做甚?” 云琅指尖挠挠男子下颌,抿唇笑了笑,“大人,你看起来好老。” 她说完就跑,谁料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没跑过屏风又被拉了回来。 薛奕反剪住云琅双手,把人按到怀里,“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大人有大量,应是不会同我计较,”云琅水汪汪的眼睛忽眨忽眨,背在身后的手指捏了捏男子指腹,甜甜一笑,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是吧,大人。” 她笑起来,两只眼睛更加灵动了,熠熠生辉。 “月月,别以为撒个娇就能了事。”薛奕吃她这套,但是他堂堂一位将军,岂能就这么三两句就被打发了? “老子且先给你记着,攒多了一起还。” 薛奕松开她,把腰带送到她手上,“今日就系你绣的腰带。”b 分卷阅读116 r   在本朝,女子送男子荷包、腰带,皆是定情之物,寓意女子能拴住男子的心,长长久久。 薛奕低头,见云琅手臂绕他腰肢一圈,系好腰带后,他握住那葱白长指。 “后天便是你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云琅从他怀里支头出来,“我没什么想要的。” “唔”了一声,她想了想,问道:“大人明日去军营吗?” “明日上午要去军营,下午得空。” “那大人明日下午陪我可好?后日大人生辰,定是抽不开身。” “就这点要求?”薛奕嘴角扯了个好看的弧度,墨黑的瞳仁中印满她的身影,“好,那明日下午带你出去玩。” 云琅扣着他掌心,声音软软糯糯,“大人,我想学骑马。” 薛奕眸子一凝,“怎得,你还想骑马跑了不成?” 云琅也不知道他哪生出的这奇奇怪怪的想法,壮着胆子气他,道:“跑了大人不会追么?大人的马术比我这不会的人不知精湛到了哪里去。” “伶牙俐齿。” 许是见惯了小姑娘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样子,今日忽地还嘴,倒让薛奕有几分惊喜。 === 秋高气爽,天气不像夏日那般炎日。 薛奕去了军营,吃罢午饭后同岳子秋在河堤边晒太阳。 阳光倾泻而下,波光粼粼。 薛奕褪下软甲露出常服,半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脚支在上面,嘴里刁着一狗尾草,少年气十足。 他微阖上眼睛,岳子秋子在一旁说着话,他时不时回应几句。 忽地,岳子秋余光瞥到薛奕露出的那条腰带,发现他换了条缂丝腰带。 “你这腰带挺别致的。” 薛奕睁眼,眼底露出笑意,炫耀道:“姑娘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能不别致?” 拿下嘴上的狗尾草,薛奕抖着脚,道:“双面绣,正反面样式颜色一模一样,市面上买不到。” 岳子秋拧眉,大意了,这是明摆着在得意炫耀。 阳光有些刺眼,薛奕伸手,手掌挡住眼前的光线,“之前盛姑娘不也是常常送你东西么,挂件啊、糕点啊,也没少见你在我面前提。” 岳子秋眉头越发深了,不悦道:“好端端提盛姑娘作甚?” 话说盛如霜近段时间好像不怎么来找他了。 人就是犯.贱,见到时,恨不得赶人走;这有段日子不见,却又不时怀念以前。 薛奕头枕在手背上,勾唇一笑,道:“想起来就顺便提了一嘴。” 岳子秋没回他话,斜靠在大树旁。 薛奕见人闭了眼睛没接他话,顿时觉得有些许无趣,他还有好几句话没说出来。 他如今也有姑娘送东西了,当初盛如霜给岳子秋又送吃的又送用的,岳子秋可没少在他面前得瑟。 晚些时候,薛奕去马厩一趟,亲自挑了匹长得好看且温顺的马儿。 === 翌日,薛奕领着云琅先去酒楼吃了午饭,又带着她去了城外。 薛奕让她闭上眼睛,云琅好像看到了昨日的自己,也是这般对薛奕的,她乖乖阖上眼睫。 “可以睁眼了。” 云琅听见马儿身上挂着的清脆的铃铛声,随后才听到男子慵懒声音。 薛奕牵着马走到她身边,那匹马脖子上的红色鬃毛散乱地批着,上肢修长,它高傲地仰着头,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正盯着云琅看。 “好俊美的小红马。”云琅感叹,伸出袖子里的手去摸它红色的鬃毛。 小红马温顺,云琅摸上时,它抖了抖身上的鬃毛,将头低了几分,更方便她摸了。 薛奕握住马绳,“这是军营马厩中最好看也是最温顺的一匹马。” 待云琅跟马相熟后,薛奕将人抱到马上,长臂罩住她整个人,让她坐前面,“先带着你感受一下在马上驰骋,刚开始会有些颠簸,习惯便好了。” 为了方便骑马,云琅今日特地穿了见轻便的衣裳,宽大的长袖换成了束装。 薛奕轻轻拍了拍马臀,小红马便在广阔的道路上驰骋。 秋风迎面而来,卷起云琅披散的长发,发丝轻轻拍打着她面颊。 她第一次骑马,满是新奇,薛奕手指扯着缰绳,控制着小红马的速度,时快时慢,她原本平复的心情随着马蹄翻滚,开始有了几分畅快。 “骑马时腰背要挺直,腿不能太向前。”薛奕说着一手按在云琅小腹上,把她背脊贴向自个儿胸膛,迫使她把背挺直。 云琅面颊羞红,忽地想起夜里两人的亲昵。 这……这是薛奕喜欢的。 察觉到身前的人分神,薛奕腾不出手,便低头在云琅耳边,咬了一口她红透了的耳尖,“专心。” 云琅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她太色!薛奕明就是在认真教她骑马,她怎么能生出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心 分卷阅读117 思! 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云琅终于挥去脑中的情愫,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学骑马。 马背上颠簸,真的很像薛奕夜里抱着她的那感觉。 后背紧紧贴着男子胸膛,云琅没法专注,一咬牙,开始赶人下马,“大人,你下去,我应该学会了。” 薛奕嗤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隐忍,“才看多久?就学会了?” 云琅握住他手,撒娇道:“大人在下面牵着马,好不好?” 啧。 又来了。 果然,一旦女子学会撒娇,就没完没了。 方才在马背上,薛奕抱着香软的女子,呼吸间全是她的香甜,早已让他心猿意马,一直在强忍罢了。 谁让他答应了呢,要教她骑马,不过是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薛奕翻身下马,在前面拉住小红马缰绳,嘱托道:“先什么也不要做,就乖乖坐在小红马身上,腰背打直。” 云琅照薛奕所说,挺直腰板,男子牵着马走在前面,小红马走得慢,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叮叮作响。 他们走在飘扬的落叶前面,薛奕回头,和云琅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笑着,冷峻的眉峰像是逐渐消融的冰雪,墨黑的眸子如星河般闪耀。 云琅心跳得飞快,低头攥住一节缰绳,有些难为情道:“大人,看路。” 薛奕低笑一声,挪开视线,“月月害羞了。” 云琅没说话,她知道自己不是薛奕的对手,跟他说下去,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且安安静静坐在马上,认真学骑马。 小红马很温顺,云琅摸着它长长的鬃毛。 她让薛奕试着松手,“我手中没有马鞭,它跑不起来的。” 马匹骨子里是有野性的,无论被驯服地在怎么温顺,骨子里的傲劲是永远不会被磨掉的,就像有志气的人一样,那股锐气不是说没就没的。 薛奕犹豫再三,见云琅哀求的目光,他不想看见她失望,架不住便答应了。 “小心点,自己握住缰绳,别握太紧。” 云琅甜甜一笑,露出一边的小酒窝,“谢谢大人。” 她虚虚握着缰绳,小红马保持着方才不快不慢的速度,后来她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在爬,痒痒的,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色大虫。 姑娘家生来怕虫,云琅吓得忘记自己还在马背上,双腿下意识一抖,想要把左腿上的黑虫弄下去,许是双腿夹住马背,小红马受惊嘶吼一阵,前蹄扬起,不听使唤往前冲去。 突然的颠簸和腾空让云琅惊慌失措,害怕得叫出声来,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指抓了缰绳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谁知她一勒缰绳,小红马失控了般,横冲直撞。 云琅脸色煞白,心跳出了嗓子眼。 “别抓缰绳!”薛奕吼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那马发疯了似的不停跑,薛奕冲了出去,奈何人跑步的速度怎么也抵不过马,马背上的人几乎要被颠甩出去。 他一个箭步,双足皆力凌空而去,双手落了个空,没抓到缰绳。 下一刻,云琅被甩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身子在稀稀落落的草地上滚了几圈,直到撞上一颗大树才停了下来。 云琅直觉整个身子散架了,侧腰、手肘、膝盖,哪里都疼。 她睁开的第一眼,就看见薛奕焦急急冲冲朝她跑来。 “大人,疼。” 云琅红了眼眶,手指攥住他垂落在地上的衣角,煞白的脸上尽是委屈。 本是想责备她几句,一听她哭着喊疼,薛奕心软了下来,伸手抱人横抱了起来,忍了忍没有凶她。 “以后就该时时把你带到身边看住。疼也忍着,现在带你回城看大夫。” “呜呜呜好像右手脱臼了。”云琅哭得更凶了。 “手脱臼还能上回去。”薛奕没骗她,他手脱臼过两次,现在还不是照样舞刀弄枪。 “可是接骨很痛的。呜呜呜大人,我臀骨也痛,腰背也痛,”云琅哭到哽咽,头蹭到薛奕胸膛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道:“大人,我该不会成废人了吧。” 薛奕抵着后槽牙,“废人老子也养你一辈子。” 第56章 大夫仔细瞧了瞧云琅受伤的地…… 大夫仔细瞧了瞧云琅受伤的地方,只有膝盖受了擦伤,右手手肘淤青不退。 “大夫,如何?莫不是真成了废人?如今我只要一动弹,腿骨这一段就疼痛难忍。” 云琅半躺在软塌上,见大夫察看了她伤势后面色冷峻良久不说话,她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后半辈子就残了,五指紧紧攥住薛奕瘦长的手指。 薛奕食指弹了弹女子脑门,瞪她一眼,“说什么胡话!” 大夫淡声道:“是擦伤,不是骨折,小娘子多虑了,需好好休养几日。” 薛奕忍不住又说她两句,“净瞎想。” 受伤的次数 分卷阅读118 多了,自己也能当八半个大夫,薛奕方才便跟她说没骨头没事。 云琅被说的有几分委屈,微微嘟起唇角,反驳道:“我还不是害怕嘛, 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那么痛,动也不敢动弹。” 大夫偷偷笑了笑,收拾好医药箱退了出去。 “如今倒惜命了?”薛奕在软塌边坐下,手里捧着一碟甜蜜饯,“张嘴,给点甜的吃。” 云琅乖乖张嘴,黄澄澄的蜜饯果子塞到她口中,甜入心尖。 好像,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薛奕腾出手来,捏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刚在哭,现在又在笑,老子喂你吃东西就这么开心?” “痛。”云琅左手能动,便抬肘抚下他手。 “问你话呢。”薛奕揪着她问,一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大人屈尊,我自然是开心。”云琅从碟子里胡乱拿了块蜜饯,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咬着。 “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把我这几日的饭食包了。” 右肘淤青,被撞出好大一个包,鼓鼓的,一抬起就痛,更别提拿筷子吃饭了。 她小声嘟囔着,根本不指望薛奕能答应。 薛奕恣意笑着,挑了一一撮头发放在食指上,“又不是没伺候过,包就包喽。” 翌日清晨。 云琅一瘸一拐下床,桃红扶着她去了梳妆台。 铜镜前的女子未施粉黛,容貌昳丽,面若芙蓉,秀眉如柳,乌黑的秀发披在双肩,玉颈修长,一袭浅色中衣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薛奕今天早上起来晨练时,云琅还未醒来,他便嘱托桃红待会儿伺候她梳洗打扮。 桃红拿起篦子顺着那一尾乌发往下梳,看见铜镜中娇美可人的女子,有感而发:“没想到云姑娘和大人生辰竟是同一天,难得的缘分。” 云琅双手放在膝间,“桃红姐,府中替他人这样叫也就算了,你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别云姑娘云姑娘地叫,叫得生分的。” 桃红手一顿,“是大人让叫的。今时不同往日,大人这是在府中给你树威。” 云琅心尖一阵悸动,前些日子府上换过一批做事的人,也是自此后府中上上下下都称她一声云姑娘。 她直起身子,透过窗户缝隙看外面,因坐在凳上,只能望见院子一角。 “大人还在晨练?”她问道。 桃红支了支脑袋,瞧了瞧外面,道:“没见着大人,许是去歇息了。” 失落地“哦”了一声,云琅没再乱动,乖乖让桃红为她梳妆。 梳妆完毕,云琅换好衣服,正说要出去寻薛奕,男子便踏进屋子,身后还跟了几个端着早膳的丫鬟。 淡粉色的衣裙刚到脚踝,头上梳着垂鬟分髾髻,楚楚动人。 薛奕眼前一亮,不由笑了下,他挥手让屋中的下人都出去。 云琅握住他手指,眼眸含笑,柔声道:“大人,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薛奕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松开女子,他指尖碰到桌上的瓷碗,探了下温度,“我让厨房做的长寿面,按照洪河的习俗,面上加了个煎蛋。” 桌上有两碗长寿面,一人一碗。 “大人,你真好。” 云琅右手手肘只要不用劲便不会太痛,她伸手去拿筷子,被薛奕在半道握住手指。 “昨日说好了喂你,老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薛奕吹了吹面条,“张嘴。” 云琅抿唇一笑,乖乖张嘴。 今日是她二十一岁的生辰,是她这二十一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面条软糯,汤鲜味美,堪比珍馐美味。 屋中没有下人,两人肆无忌惮地看着对方,吃着最朴素的一餐,就好像是归隐田园的一对小情人,岁月静好。 云琅擦擦嘴,问道:“大人今日生辰,过些时候是不是有好友前来祝贺?” 薛奕含茶水漱口,“我鲜少同人提起生辰,故而每年就只有那么几位熟识的朋友来。” “那有姑娘家么?”云琅声音闷闷的。 指尖挠挠女子掌心,薛奕眉梢轻挑,说话一贯直白,“怎的?吃醋了?” “大人明知故问。” 薛奕笑道:“往年裴姑娘跟着我师娘一起来的,今年么,我不知道。” 裴姑娘,年纪还小,薛奕应是不喜欢的。 云琅暂时松了一口气。 提及年纪,她跟薛奕同岁,跟那是十八芳华刚成年的姑娘相比,那岂不是算老了? 思及想此,云琅欢喜的眸光渐渐淡了几分下去,心中也有点闷闷的。 她低头,看见薛奕腰间系的是自己亲手绣的腰带,而腰间却是空空如也,未着配饰。 “大人,我给你的半块玉佩呢?”云琅问道。 薛奕从怀中摸出。 云琅拾起玉佩,亲手系在他腰间,“大人今日把玉佩系在腰间,好不好?权当这是送我的 分卷阅读119 生辰礼物?别的生辰礼物我不要了,就要这个。” 她握住薛奕手腕,撒娇道,“好不好嘛,大人。” “好好好,我戴着。”薛奕回握住她手,另一只手轻轻弹她额头,“你说你以前要是这样待老子多好。” 男子腰间系了女子送的玉佩,不管是半块,亦或是一块,都含蓄地表明心中已有所属之人,此举常出现在宴会上。 云琅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反驳道:“大人以往也没这般待我啊。” 很凶,很凶的。 薛奕垂眸看她,眼神似要把她生生吃掉一般,“老子不要颜面的吗?威信何在?” 云琅撇撇嘴,没再说话,又和薛奕闹腾一阵,她去了后院找雪花和乌梅玩。 薛奕的朋友她不相熟,为了不给他添乱,云琅才特意想了这个法子出来。 雪花一见云琅欢喜得不得了,从笼子里放出来后便蹦跳到云琅脚下,蹭来蹭去,想让云琅抱它。 云琅摸摸它毛茸茸的白毛,乌梅此时也跑过来舔她手掌,“我手受伤了,这几日不能抱你们了,待伤好后再跟你们玩。” 她看见雪花身侧白毛缺了一点,平素里乌梅喜欢和雪花打闹,许是以前雪花体弱,乌梅欺负惯了,就喜欢薅雪花身上的毛。 云琅提了提乌梅长耳朵,故作生气,训道:“乌梅,你是不是又欺负雪花了!你看看给它身上抓伤的。以后不许了!不然不给你干草和萝卜吃!” “这哪行,要我说抓起来炖了吃。” 别说是乌梅,就连云琅听了也忍不住吓一跳。 她回身一看,裴允一身蓝衣站在不远处,显然是方才听见了她威胁乌梅的话。 “裴少爷。”云琅放下乌梅,起身问好。 许是看到原主人,乌梅和雪花齐刷刷向裴允跑去。 “云琅姐姐,这吓兔子和唬人是一个道理,够狠才能诓住,不然还不如不说。”裴允抱起雪花,手掌掂了掂,“几月不见,长肥了,成了雪团子。” 云琅找不出反驳的言论,“……裴少爷所言极是。” 裴允手指摸着软乎乎的雪团子,“不是我说的,是薛大哥曾经教我的。” 云琅:“……” 是他会说的话。 裴允:“云琅姐姐,薛大哥在前厅,你怎独自在后院待着?你俩莫不是吵架了?你且跟我说话说话,我让我娘去说他。别的不说,薛大哥还是很听我娘的话。” “没有吵架,是我自己来的。”云琅解释着,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意外,薛奕竟会乖乖听话? “没有便好,那走吧,一起回前厅去。”裴允揪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是生怕云琅姐姐被薛大哥气着,他日后的大嫂没了。 有人来请,再不回去,真叫不识抬举。 由桃红扶着,云琅一瘸一拐往回走。 云琅知道薛奕说过没几个人来,但没想到人竟如此少。 裴殿帅一家四口,岳子秋,以及云琅不认识的另外两个陌生男子,此次薛奕生辰,一共就来了七人。 一张圆桌坐十人,还要剩一个位子。 另外两人是薛奕在营中的好友,见一直独来独往的薛奕身边突然有了位姑娘,不禁起哄。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我等从未见过。”一人道。 “薛将军,不够意思。”另一人起哄。 “我知道。”岳子秋一副了属于胸的模样,故意卖了个关子。 未等那两人问道,只听裴闻策声音朗润,“我干女儿。” 不止是那两人和岳子秋惊住,就连当事人云琅也愕然。 苏婉婉走到云琅跟前,握住她手掌,“这才几日不见,忘了你干爹干娘?” 云琅惊愕,看了眼薛奕,后者则是冲她略微点头。 “干爹,干娘。” 迷迷糊糊间,她认下了干爹干娘,一切都好不真实。 苏婉婉满意应着,“干娘送了你生辰礼物,已经让人送你屋里去了。” “谢谢夫……”云琅受宠若惊,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口,苏婉婉看她一眼,她及时改了口,“谢干娘。” 裴素韫今日也来了,不过这次与往日不同,她待云琅并未想先前在殿帅府那般百般刁难,眼眸中少了几分痛恨的气焰。 剑拔弩张的气氛没了,唯一不变的还是对云琅那淡淡的态度,谈不上是喜欢。 === 晚些时候,薛奕送走府上的客人,回了趟薛宅。 他本说是要先去宋念兰院中,小厮说大娘子跟家主在前院堂厅。 闻言,薛奕径直去了堂厅。 “奕哥来了啊,”一进屋,方萍儿便热情地招呼他,这倒是头一遭,“奕哥生辰,算起来咱们家有好多年没有给奕哥办过生辰宴了。虽说今日的生辰宴只有咱们一家人,但总比没有好,也算是清闲。” 薛晟在阆都朋友多,每年生辰,都有三四桌的友人前来庆生。 分卷阅读120 宋念兰蹙眉,怎会不知道方萍儿这话里有话,“不会说话便不要说,触霉头。” “人多又如何,净是些狐朋狗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聚众去干架。”薛奕没有给薛晟留颜面,抬腿往屋里走去,略过他们夫妇,拱手作揖,“父亲,母亲。” “今日你生辰,一家人吃顿团圆饭。”薛庸泽道。 丫鬟小厮端了饭菜鱼贯而入。 薛奕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起身,宋念兰忽的瞥见他腰间的半块玉佩,登时脸色大变,脚下不稳连连后退,被陈嬷嬷扶住这才不至于摔倒。 方萍儿挽住她手腕,指尖稍稍用力,“大娘子怎了?身子不舒服?” 宋念兰撇开方萍儿手,厌恶她碰到自己一分一寸,“没事,坐久了头晕。” 她稳住神色,看了眼闻声回头的薛奕,道:“奕哥,娘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随娘回房间一趟。” “是。” 散席后,二房一行人回了西院。 屋中没有旁人,方萍儿落座,“大娘子方才的神情你们可看到了?” 丁妙姝注意到了,“大娘子在奕哥起身后面色惊慌,似乎是奕哥身上有让她害怕的物件。” 薛晟手掌间的两枚核桃来回轮,“寻个大娘子院中的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丁妙姝不悦道:“你净说,大娘子那边的人岂能说收买就收买。” 薛晟眸子露出一抹狡黠,“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57章 起疑 宋念兰叫了薛奕到她屋中,陈嬷嬷在屋外守着,一屋寂静。 “娘,真的不用请大夫?”薛奕扶着宋念兰坐在榻上上,见她心神不宁,担忧道。 宋念兰至今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薛奕腰间的玉佩她太过熟悉,这不就是她当前亲手送出那半块? 另一半还在她首饰盒最底层藏着。拉赫 她握住薛奕的手,拉他坐在身旁,声音较为平静道:“不用,你陪娘说说话吧。” 薛奕不着急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念兰本想直接问薛奕他腰间玉佩是何人所赠,可是这么问太过明显,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奕哥,前阵子听你说生辰要带一位友人来,怎今日就只身回家?你那友人呢?”宋念兰引了个话题出来。 提到那人,薛奕目光温柔下来,少了几分戾气,“她昨日从马上跌落,如今在府上养伤,待她伤好后,孩儿再向娘引荐。” 宋念兰本来还在想薛奕口中的友人应是他中意的姑娘,但是又听到他说此人受伤,还是骑马伤的,便把那念头给否了,认定是位男子,许是在军营中的挚友吧。 宋念兰:“马儿生性难以驯服,从马上摔下来,这可得好好修养,千万别落下病根了。” 目光落到薛奕腰间玉佩上,她话锋一转,道:“这玉佩倒是没见你戴过?娘若是猜错,应是姑娘送的吧,还只有一半。” 她眼里含笑,“给娘看看。” 薛奕摸了摸那半块残缺的玉佩,解下给了宋念兰。 “碎了一半。”他道。 宋念兰胸脯起伏,握着那玉佩良久没有眨眼。 就是它! 她亲手送走的半块玉佩! “这玉谁给你的?她人现在何处?”宋念兰激动,揪住薛奕衣袖问道。 薛奕感觉他母亲有些反常,细细追溯,这一异常是从他离席起身后开始的,莫不是跟云琅送的这玉佩有关? 云琅干娘? “这玉佩是儿子捡到的,说来也是缘分吧,有次儿子被人追杀,不慎滑落山谷,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山中,身上的伤也被上了草药,想来是被恩人所救,这半块玉佩便在我身旁不远的石头边捡到的,约莫是那救我之人留下的。” 薛奕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真的一样。 云琅好不容易从孙川的恶话中趟过神来,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亲情这个层面上再伤她一次,她受不住的。 宋念兰不甘心,追问道:“哪个山谷?洪河?还是阆都附近?” “都不是,”薛奕一口否决,对宋念兰这般热情生了几分疑心,要知道她可是从来不关心他这种事情,“娘认识这玉佩?” 冷不丁一问,宋念兰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片刻后她敛起情绪,笑道:“我哪认识这玉,不过是见它样式有些别致,好奇罢了。又听你说这玉佩主人许是你的救命恩人,娘就想当面好好谢谢她。” 宋念兰指腹摩挲着半块玉佩上的花纹,“娘瞧着这玉佩样式,应是姑娘家戴的,很想认识这位姑娘,可惜你没见过她,罢了罢了。” 她惋惜一声,摆摆手把玉佩还给薛奕。 薛奕收了玉佩放怀里,随口提了一句,开始圆谎,“我见娘对着玉佩感兴趣,还以为娘知道这玉佩主人是谁呢,白高兴一场。” 扯了个笑容,宋念兰道:“奕哥,这玉佩好好保管,欠人的恩情,我们薛 分卷阅读121 家是一定要还的,倘若你寻到玉佩主人,定是要好好答谢一番。” “那是自然。”薛奕展眉,又问:“娘可认识一位叫霜华的女子?洪河人士。” 宋念兰靠在软榻边,随手拿起佛珠串,“这名字我从未听过,更别提认识了。奕哥怎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薛奕:“无事。随口问问问。娘,天色不早了,若是没事我便先回去了,您早些歇息,孩儿改日再来看您。” 宋念兰点头,嘱托道:“回府的路上小心。” 直到薛奕出去后,宋念兰才长长舒了口气,整个身子瘫软在塌边,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送走薛奕出院子,陈嬷嬷进屋关门,急急往塌边走去,“大娘子,怎么样?可问出什么来了?” 宋念兰神情恍惚,伸出手臂,陈嬷嬷搭了把手扶她起身坐直。 她捏了捏眉心,焦虑不安,“奕哥不知道。” 陈嬷嬷惊讶,“当真不知道?那这玉佩从何而来?” 宋念兰转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借此来缓解内心的焦灼,“我心里矛盾得很,一方面希望奕哥找不到这玉佩主人,另一方面又迫切地想着知道月月现在何处,想去看一眼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陈嬷嬷:“大娘子,顺其自然吧,咱们得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若是让家主知道了这事,二房势必会借此打压大娘子。” 宋念兰闭目,指腹抵在额角,“此事不急,不必自乱阵脚,改日我去奕哥府上再问问。” “替我宽衣,准备歇下了,这一晚上心情起起伏伏。” 屋外,一抹影子闪过,在漆黑的夜色中谁也没有注意到。 === 二房院子。 薛晟和丁妙姝夫妻俩刚送走方萍儿,还未歇下。 “如何?探听到了何事?”薛晟双脚踏在地上,手肘撑于膝间,下巴微沉盯着屋中的丫鬟。 芳润立在桌边,将自己在外面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起初二少爷在大娘子屋中,陈嬷嬷在外守着,我不敢靠近,待二少爷走后我才在屋外探听到大娘子和陈嬷嬷的话。我听得迷迷糊糊,两人提到什么玉佩主人,大娘子还说改日要去二少爷府上。我瞧着大娘子挺看重二少爷那块玉佩。” “很好,以后若有此类消息再来汇报,少不了你的好处。” 丁妙姝取下头上的一根金钗,随手扔在地上,芳润弯腰拾起,“芳润明白,定当为大少爷、大少夫人竭力。” 薛晟“嗯”了一声,顺带多看了她一眼。 丁妙姝还不知道丈夫的德行?察觉到他目光,瞥了那丫鬟一眼,不悦道:“好了好了,下去吧。” 芳润退下,丁妙姝绕到薛晟身后,双手环住他脖颈,整个人从背后抱住丈夫,指尖探到他衣领,媚道:“相公,天色不早了。” 薛晟躲开,挪开她手,丝毫情面都不留给她,音调大了些,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歇下?扳倒薛奕再次一举,好不容易事情有了眉目,你成日就知道睡觉,果然是妇人之仁。” “你先睡吧,我去书房待会。”薛晟撇开丁妙姝,起身出了屋子。 丁妙姝气得直跺脚,之前薛晟多瞧了几眼院子里模样可人的姑娘,她知道后统统把她们赶走了,夫妻两人吵吵闹闹,感情一直不好,后因为她偷偷打压云琅被薛晟知道,夫妻两人的感情便大不如前,有段时间都是各睡各的。 几个月前,丁氏生意大不如前,丁妙姝真怕有朝一日薛晟一气之下将她休了赶出薛家,届时她便这么也没了。 === 夜阑人静,薛奕抱着云琅入睡,女子的丰盈被他掩在手臂下,大掌似有似无擦过。 薛奕想着今晚他母亲的异常,心里始终没有答案,迟迟不能入睡。 若那玉佩他母亲认识,说不定就是她当年送给云琅的,那他和云琅起岂不就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干兄妹。 亲上加亲也算是美事一桩。 可是一切不想他设想的那般,他母亲称没见过这玉佩,也不认识云琅的娘亲霜华。 若是没见过玉佩,如何解释她眼中的慌张和掩藏住了一丝小喜悦? 薛奕思来想去,有了一个结论:有人在撒谎!撒谎者定在掩盖某件事! 月光透过窗户,穿过纱帐,云琅盯着横在她胸前的手臂,道:“大人,有心事?说出来我为大人分忧。” 她肩上一沉,薛奕下巴落下,道:“月月,你见过你干娘吗?伯母就没提过一两句?” 云琅诧异,“大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我娘从未跟我提过干娘的事情,我只知道那玉佩是她送的。” 薛奕沉眸,唇瓣落在她秀发上,“无事,今日戴着玉佩,想起来便来问问。” “原是这样。” “若是哪日我寻到了你干娘,你高兴吗?” 云琅沉默一阵,情绪低落,“我连我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知道干娘又有何用?” 分卷阅读122 怀里的女子缩了缩身子,薛奕虽看不到她面容,却能感受她身子有一瞬的僵直。 怎又提到了她的伤心事。 薛奕心疼,手臂使上了力道,紧紧抱住她,“好了,是我多言,不谈这事了。”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且安心。” 他音色轻缓安慰道,指腹捻着茱萸,另一只手将人往自己胸膛带了带,顺势往下。 察觉到他意图,云琅涨红着脸,及时按住他手掌,“不行,这几日过于频繁。” 且屋子里的鱼鳔用完了。 薛奕反扣住云琅的手,指尖滑进她指缝和她十指交握,随后带着她手覆在她小腹上。 “今日可是我们生辰,一年一遇,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薛奕哀怨,倒有几分想饿肚子求食物的小孩。 云琅害羞,握住他手,小声回绝,“大人,不可,鱼鳔还未去买。” 她本是不想,可听薛奕这么一说,也觉得这难得的日子应当一同庆贺。 “那便不用。” 左右都是要娶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薛奕扳过她纤瘦的身子,将枕头推到她腰间。 炽热的唇瓣缓缓挪下,一品方泽。 第58章 一更 金秋九月, 第一场雨下下来,天气开始转凉,桂花谢了一地,梧桐树上的蝉从虫叫得哀怨。 云琅午睡起来,慵懒地靠在软塌上,雪花在她怀里安安静静躺着,似乎很享受着惬意时光。 她一手摸着毛茸茸的兔子,一手翻看这月的账本,雪花不时抬头看她,湿濡的鼻尖偶尔蹭到她指腹,兔爪薅着腰间那条淡绿丝绦。 云琅拍了拍雪花脑袋,“你啊,安分点。” 雪花甩了甩头,跳到云琅臂弯处,倒是没再玩她那丝绦,只是支着头望着她,红红的眼珠露出几分委屈,像是被苛待了一般。 见它这模样,云琅不禁想笑,俨然自己成了虐待兔子的黑心商贩。 “待我看完这一点就陪你出去玩。” 雪花很有灵性,能听懂云琅说话,长耳朵软了下来,软绵绵趴在她身侧,也不再去闹她。 有时候云琅不禁在想,乌梅和雪花同为小白所生,为何前者活泛,自己都能和院子里的枯草、蝴蝶玩得不亦乐乎,反而雪花就喜欢缠在她左右,非要她陪着玩耍。 还记得那次,夏日里有一天乌云密布,天阴沉沉的,那日薛奕早早就从军营回来,正巧云琅在屋中写字。刚开始薛奕夸她字写得好看,字迹娟秀,他从背后将她整个身子环进胸膛,带着薄茧的大掌握住她执笔的手。 一点一点在宣纸上写字。 许是屋中四下无人,他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将云琅抱起坐在他大腿间。 男子面色和平常无疑,甚至比往常还有严肃正经,一手同她执笔,一手探进她衣裳。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如玉般细腻的小腹。 动作轻缓,撩得她心尖乱颤。 因被薛奕抱着,云琅双脚离地,一双绣花鞋悬在半空。 意乱情迷中,有团东西在刨她脚尖,云琅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中差点从薛奕身上跳下去,却被男子按住肩头又给塞怀里。 垂眸一看,原是雪花。 它不知何时进的屋子,一双前足刨着云琅荡起的脚尖,咕噜着眼睛盯着椅子上的两人。 居然被雪花撞见了这事,虽然两人什么没做,但云琅还是羞得无地自容。 她嗔了薛奕一眼,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 “大人,以后白日里莫要作出这种事情扰我分心。” 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云琅抱起雪花出了屋子。 * 秋风吹动,珠串帘子摇晃作响,女子一撮碎发粘到唇角,她核对完最后一页账目,抬手捻去那撮碎发。 云琅锤锤酸痛的脖颈,指尖薅了薅雪花软乎乎的背脊,抱着它起身往外走去,“走吧,我们去院子里找乌梅玩。” 秋风阵阵,伴着淡淡的桂花香,让人神清气爽。 雪花窝在云琅臂弯间,身子蜷缩成一团,四足稳稳地踩在她手臂上。 云琅揉着雪花毛茸茸的软背,有感而发,“你说说你,明明是一只兔子,偏偏跟一只懒猫一样,就喜欢黏着我。你也知道的,大人小气,上次缠在我身旁不走被大人扔笼子里关了两日,你忘了?” 乌梅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趴着,似乎是睡着了。 云琅抱着雪花走了过去,迎面遇到端着琉璃盏的桃红和另一个丫鬟。 “前几日晒的桂花干了,正巧你看完账本出来,给你沏一壶桂花茶。”桃红举着装满干桂花的琉璃盏到云琅眼前,“今年的桂花装了整整一盏,比往年多了四分之一。” 云琅眉眼含笑,“这不巧了,刚出来就遇到好事,便先谢谢桃红姐了。” “客气。” 桃红去了厨房 分卷阅读123 。 “往日里乌梅不是时常欺负你么,”云琅蹲身,将雪花放在地上,摸了摸它长长的耳朵,放低声音说道:“趁着乌梅在睡觉,伸出小爪爪刨它。” 云琅感觉她在破坏它们兔兄弟之间的骨肉情。 不厚道啊。 自从养了雪花和乌梅,她心情要比以往好很多,不会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雪花似乎听懂了她话,毛茸茸的短腿跳得飞快,一蹦一跳到乌梅跟前,前足抬起一只落在乌梅一点黑毛上,戳了戳它圆滑的后背。乌梅被弄醒了,两只兔子在树下疯玩。 有一瞬间,云琅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万物都极为可爱。 === 过了一会儿,李四来报,“云姑娘,薛老爷、宋大娘子来了。” 云琅仰头望了眼日头,“估摸着时间,大人也该回府了,速速备茶将人请到堂厅坐着。” 李四:“我这就去办。” “你两个在院子里好好玩,不准乱跑。”云琅放雪花在地上,指了指两只不安生的兔子,匆匆去了前厅。 云琅一路忐忑,不知家主和宋大娘子前来所为何事。 前厅的主位上,两人正襟危坐,云琅福身行礼,“家主,大娘子。大人一早去了军营,应是快回来了。” “你是?老夫可是在何处见过?” 薛庸泽虽见此女子面生,但她眉眼间总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并不是想是第一次见,可他却着实想起来何时见过此女子。 “回家主,小女名唤云琅,现在是……”云琅顿了一下,道:“将军府的管家。云琅以前在薛大少爷院中当差,后被大人调到了将军府,许是当时在薛府家主看过几眼,便觉得眼熟。” 放下茶杯,薛庸泽上下打量眼前的人,眼光不善。 他是过来人,富贵人家宅子中丫鬟那些个小心思他年轻时领教过,沉声道:“既是调过来的,为何这么快成了这将军府的管家?” 云琅如实回答:“原本的管事周管家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大人这才提了我做管家。” 她有些失落,恐怕旁人眼中她就是个有坏心思的女子吧。 宋念兰忽得想起,便跟神色不悦的丈夫解释道:“老爷,这事我知道,当初奕哥要人时来找我说过情况。” 她掩唇到薛庸泽耳畔,低声说道:“晟哥贪色,想强了这丫鬟,恰好被奕哥撞见,奕哥便将人救了下来。” 薛庸泽气得怒不可遏,拍桌厉声呵斥,“混账!” 他薛家一门怎就出了这么一个好色之徒! “老爷息怒,晟哥什么德行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往日里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念兰顺了顺薛庸泽后背,话音中多有几分责备的意味。 这段时间薛庸泽对薛晟颇有怨言,宋念兰此时再说这话不过是加重丈夫对整个二房怨言。 这厢,云琅隐约是猜到家主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在对薛晟有怨言。 她暂且松了一口气,提壶将两人的茶沏满,“家主,大娘子这是上好的君山银针,清爽宜人,滋味醇厚。” 薛庸泽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便没有在将军府发火,且回家后再找那不争气的逆子算账。说起来那逆子太让他生气了,一意孤行把薛家的产业赔了大半。 宋念兰咂嘴品了一口,放茶盏时余光落到云琅身上。 女子垂头,双手交叠立在一旁,面若芙蓉,弯眉如柳,出落得楚楚动人,方才薛庸泽问话时她匆匆一瞥,并没有觉得此女子长得有多惊艳,哪知如今是越看越顺眼。 而后,宋念兰猛得一惊,这女子低首凝眸的侧脸模样长得跟她大女儿有几分相似! 放下茶杯,宋念兰心潮起伏不定,双手垂落在膝盖上,宽大的袖口藏住紧扣在一起的两手。她凝眸,细细打量云琅几眼,单看脸上的轮廓并未有什么让她惊讶的,但是仅仅看那娇小的琼鼻和那有灵气的眼睛,倒很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莫不是…… 宋念兰不敢去想,也不敢过多询问,指甲深深嵌在虎口肉中,克制住心尖涌上来的情绪。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男声,是薛奕回来了。 “爹娘何时来的?” “快半个时辰了,云姑娘正在前厅。” “难怪乌梅在院子里乱蹿,无人看管,你先把它抓回笼子里去,别到时候跑出去找不到了。” 薛奕正跟李四说着,抬脚进了前厅,“爹娘,你们怎突然来了?莫不是薛府出事了?” 二老今日过来没提前知会过一声,薛奕着实猜不到所为何事。 “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么?”薛庸泽本来就因为知道薛晟那档子破事而心烦,如今又听到薛奕此番话,神色便更加难看了,“你娘想念你,专门挑了你快回府的时候来。” “这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胡思乱想,奕哥生辰不过才过三日,我便感觉许久没有见过你一样,这不下午说来看看你,你爹硬要随我来。 分卷阅读124 ” 宋念兰虽是笑着说出这话,但心里却有几分埋怨丈夫,若今日不是他非要跟着一起来,她说不定还能正大光明问问屋子里这位叫云琅的姑娘。 “近来军中事务繁忙,是我疏忽了。”薛奕对旁人可以冷眼相待,但对母亲,他却一向温顺。 “让厨房准备些菜。” 薛奕转头对云琅说,云琅按照吩咐出了屋子。 他是很向父母介绍云琅,但此时绝非是最佳时候,便寻了个借口支开云琅,将此事缓了缓。 薛奕:“爹娘,下次来时提前差人来通知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薛庸泽道:“将军府我倒是第一次来,府邸挺大的,就是人手少,显得有几分冷清。” 薛奕笑道:“人手够用就行。” 人招多了,某个小姑娘又得说他浪费钱了。 “我先回屋子换身衣服。”他刚从军营回来,身上的软甲尚未来得及褪下。 转身时,薛庸泽眼睛尖,看见儿子腰间系了半块玉佩,眸色越发深了。 薛庸泽望了一眼妻子,费解道:“当年我送你的定情之物何时找到的?都碎成了一半还送给薛奕戴着。” 宋念兰心提到嗓子眼,面不改色回道:“这哪是夫君当年送的,分明就不是同一块,夫君眼花了。” “当真?” “那玉佩都不见了二十年,夫君许是忘了它长什么样子。我们定情的玉佩,若是找到了我自然会跟夫君提,又怎会偷偷摸摸送给奕哥。”宋念兰话锋一转,专程提了些丈夫的风月事,埋怨道:“那玉佩若是换成方氏掉的,夫君说不定早就将其寻到了,纵使是找不到,也会专程命人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好端端的提她作甚。”薛庸泽不悦,自知在有些事情上亏待了宋念兰,理亏闭了嘴。 如宋念兰所愿,薛庸泽没再揪着玉佩问她,不然她可不知道怎么说,届时他问奕哥玉佩之事,一问一答见迟早会把二十一年前的事情扯出来。 她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的陈嬷嬷,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眼色。 前厅外,薛奕确实是要回房换衣服,但作为习武之人,又常年在沙场,是以耳力极好,他在门口隐约听见父亲说了他腰间玉佩一事,好奇之下便在门口偷听了一耳朵。 定情信物? 薛奕联想到那晚他母亲的反常,登时觉得这块玉佩的来历不简单,莫不是其中另有玄机?不可告人的秘密? 指腹摩挲着玉佩纹路,他眉头越发深了。 第59章 【二更】云琅,他亲生妹妹?…… 未将事情查清楚前,薛奕不愿再将云琅暴露在父母面前,便让她回了房间。 看得出她有几分失落,薛奕道:“爹娘突然找我,想来是有要紧事跟我说。” 要不要紧事薛奕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若不这样说云琅恐是会瞎想,她最近心思敏感,净爱乱想。 云琅放下摆盘的糕点,如墨的眼睛微亮,抬眸对上薛奕的眼睛,扬唇一笑,“大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做,糕点就烦请大人顺道带回前厅。” 她把桌上已经摆盘好的一碟糕点塞到薛奕手上,反倒是后者因为她这般爽快而有些懵。 “你不生气?不觉得我冷落了你?有事情瞒着你?” 薛奕端好琉璃盏,下意识问了出口,但话音刚落便后悔了,他说这么多作甚? 有欲盖弥彰之嫌。 云琅双手放到背后,身子微微前倾,头上桃花钗垂下来的珠串左右晃动,笑道:“大人这么做自然有大人考量的道理,我又何必去追问。反正我知道大人是真心待我,如此便足矣了。” “大人,我回屋去了。” 云琅从琉璃盏中顺了块桂花糕,转身出了厨房。 笑靥如花,很甜,甜到了薛奕心尖。 他素来不喜吃桂花糕,望着她背影,竟然鬼使神差地拿一块来吃,待反应过来时,那糕点已经入了嘴巴。 薛奕仅咬了一口便开始审视自己。 啧。 简直是越来越不像他了。 曾经,他何时是这般模样? 他抬脚离开,薛奕怕是自己都没发觉他一脸笑意出了厨房,厨房外一群家仆见鬼似得看着他,薛奕蹙眉,也不知这些人为何如此,呵斥道:“看什么看,饭菜备好了?” 话音刚落,众人不敢久留,一窝蜂涌进厨房。 薛奕端着糕点往前厅走,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嘱托道:“对了,待会儿饭菜做好,先给云姑娘送一份到她屋中去。” === 就这样,薛奕再回前厅时手中多了一碟糕点。 他留了爹娘在府上用晚饭。 宋念兰喜欢吃桂花糕,但是她知道儿子薛奕不喜欢吃这般甜的食物,是以当看到儿子端了桂花糕放桌上时,她稍微有点惊讶。 以往他不喜欢吃的食物,根本不会碰一根手指。b 分卷阅读125 r   宋念兰吃了一口桂花糕,目光在堂厅扫了一圈,并未发现云琅的身影。 人,就是这般,一旦心中生出某个怀疑的念头,便会忍不住去想、去关注。 宋念兰视线透过门口,抬眼望了望日头,惋惜失落道:“奕哥,说起来到阆都快一年了,我还没认真逛过你的府邸,今日得空,晚饭前恰好可以好好看一看你院子。” 薛奕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事是我疏忽了,我让李四带您四处转转。” 李四闻声站了出来,宋念兰摇头,“娘瞧着你府上那位云琅管家就不错,女子心细,届时带娘到处转转时还能跟娘说上几句。那丫头不是去厨房了么,怎还没回来。” 薛奕:“我让她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去把桃红叫来带……”薛奕转头吩咐李四,本是要让桃红带人到府中转转,话还没说完,宋念兰打住了,“算了,不用如此麻烦。” 她望了眼旁边的人,“陈嬷嬷,你且随我四处走走。” 陈嬷嬷伸手扶她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堂厅。 薛庸泽今日是突发奇想跟着妻子来的,眼下闲着无事,提议道:“咱爷俩许久没切磋了,去书房下盘棋?” 薛奕丝毫不给他面子,胸有成竹道:“我也许久未下棋了,今日爹可能会赢我。” 不是薛奕大言不惭,而是每次薛庸泽跟他下棋,十有九输。不是薛应庸泽故意放儿子一马,而是他本身就棋艺不敌薛奕。 庭院里,宋念兰扶住陈嬷嬷手臂走远了。 小池塘边,主仆两人止了步子,四下无人,宋念兰心绪不宁,低声道:“陈嬷嬷,那个叫云琅的姑娘,你可否觉得有些眼熟。” 陈嬷嬷微怔,回道:“大娘子也看出了?五官合在一起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单看就能看出其中其中玄机,眼睛和鼻子简直跟大娘子年轻时如出一辙。” 宋念兰欣喜,她眼花有可能看错,但是总不能两个人同时认错。 手背被狠狠握住,陈嬷嬷低头,拍拍宋念兰的手,安抚道:“云琅有可能是四姑娘,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许是我们认错了?” “不可能!”宋念兰反驳极快,“奕哥身上的玉佩,还有护身符,两件都是我当年放在月月身上的,云琅此刻在奕哥府上正好可以解释玉佩和护身符。” 一想到云琅是被卖进了薛府,曾经还被薛晟欺辱,宋念兰就恨不得将二房的人统统扒皮抽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让她受了那么多苦。”宋念兰泣不成声,满是忏悔,“若知道她被人欺负成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跟那妇人调换孩子!” “大娘子,”宋念兰帕子捂在心口,伤心欲绝,陈嬷嬷攀上她肩膀,“如今也仅仅是我们的猜测,四姑娘是否真是她尚且未知,切莫因此作出对云琅过分关照的事情,方氏若是察觉大娘子的反常,定会注意到云琅,届时将一切查了出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宋念兰听了进去,情绪慢慢平缓下来,丝绢一擦眼泪,道:“你悄悄去查查云琅身世。” 玉佩和护身符不一定是云琅给薛奕的。 但一定她女儿给薛奕的,薛奕是真不知道这两物的主人是何人? 亦或是薛奕知道了他不是薛家血脉,一切都是装的? 为了报复她而装的? 思及想此,宋念兰被自己这番考量吓得脸色煞白,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陈嬷嬷及时扶助了她,“大娘子莫要再想了,交给我去办。” 宋念兰缓了缓,平复好心绪,“先回去吧,别让人瞧出了端疑。”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父子两人的棋局旁观战,时不时还打趣薛庸泽几句。 === 送走爹娘离府,薛奕一夜无眠,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是如他想的这般简单,关于云琅,母亲一定还瞒着他些事情。 翌日,处理好军营里的琐事,薛奕回了趟薛府。 他在垂花门见到了薛晟,薛晟似乎还将做生意赔钱的事情算在他头上,看他的眼神带的仇恨都快溢出眼眶了。 没有理睬他,薛奕快步走过垂花门往东院去了。 薛奕突然出现在宋念兰屋中,她难免有些意外,忙唤了屋中一丫鬟,“快给奕哥沏茶。” 薛奕开门见山,“不用了,我来找娘问一件事情,问完就离开。” 宋念兰施施然落座,心中攀升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回他,“奕哥但说无妨,我倒是想听听究竟是何时,这么匆匆忙忙。” 薛奕望了眼屋中的丫鬟们,丫鬟们有眼力见,纷纷鱼贯而出。 待人走光后,他这才开口,“母亲认识云琅。”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宋念兰怔了怔,声线平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娘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薛奕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问出声来。 宋念兰 分卷阅读126 蹙了蹙眉,虽不解薛奕为何要这般问她,但是面上仍是一副平静模样,“我若是认识云琅,早在她进薛府那刻就将人安置到自己院子里,何须等到她去二房院中受尽委屈。” “你可是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传言?”宋念兰心中梗着,问道。 薛奕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就此作罢,“没有,好奇之下才问的。娘既是这样说,儿子相信便是。” 一丝不好的念头滑过,宋念兰追问道:“为何好奇?” “娘不觉得见了云琅亲切么?儿子倒是感觉在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了,一见如故。” 薛奕故意松了口,如墨的眸子深不可测,仿佛能将他人的心境窥探得一清二楚。 他品一口茶水,似乎是随口一问。宋念兰面色微漾,神情缓了缓,开口道:“你许久没回洪河,又得知云琅是同乡,来自同个地方,自然是觉得亲切。” 薛奕放下茶杯,“原是如此。” 他顿了片刻,目光落在宋念兰身上,“我就说娘怎么可能早就认识云琅,若是真认识,岂有闷着不说之理。” 宋念兰扯了扯唇角,责备道:“一天到晚净瞎想。” 又在屋子里坐了片刻,薛奕扯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陈嬷嬷送走薛奕,再回到屋子时只见宋念兰坐立不安。 “他肯定知道了,”宋念兰神情恍惚,猛地握住陈嬷嬷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湖面上的救命稻草,情绪激动道:“否则他不会那样问我!他定是知道了真相!” “云琅就是月月!”宋念兰眼中蓄满泪,哽咽道:“我的女儿月月啊!” “那天晚上月月出来得晚,我当时就不该把她送走。”宋念兰后悔道。 屋外,薛奕瞠目结舌。 他料想宋念兰有事情瞒着他,便故意离开,待陈嬷嬷送他走后半途又悄悄折了回来,没想到竟听到这番话。 月月。 云琅小名叫月月。 难怪云琅和他同岁。 同年同月同日生,不就是他妹妹。 云琅是他妹妹啊! 薛奕浑浑噩噩,一回将军府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混蛋!” “王八蛋!” 薛奕颓丧地坐在地上,几乎使出浑身所有力气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禽兽不如的事情! 那可是她亲妹妹啊! 他真是个混账东西! 第60章 【三更】封心锁爱 “大人,你怎么了?” 薛奕一回来就把他自己关在屋子里,云琅担心他出事便使劲拍门,换来的是无声的回应。 “大人!大人!” 云琅拍得手掌通红,里面还是没反应,情急之下她拉过一旁的李四,“你,踹门。” 李四自从跟在薛奕身边起便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已经撩起衣角的他正欲踹门,脚悬在离门一寸的空中又放了下来。 “云姑娘要不还是算了,贸然闯入大人会扒了我的皮的。” 李四心里犯怵,一本正经劝说道:“大人约莫、或许、可能是在屋子里寻东西,此刻进屋不好。” “云姑娘你也知道,和军营朝廷涉及的物件多多少少是不可外传的机密。”李四佩服自己的聪明脑袋,如此一来能劝得云琅安心。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这样,故而方才的焦急担忧慢慢褪去了。 “可大人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云琅心急如焚,屋子里没有声响,就算是寻东西也该有动静才是。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硬闯的话她一个弱女子定然是不行的。 云琅远远瞧见了,薛奕进屋时脸色不好,甚至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这副模样让云琅怎么相信他没有出事。 既然李四不愿踹门,云琅跑去找其他人相助,她就不信偌大的将军府连个力气大的小厮都没有。 李四喊了她几声,云琅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往院子外面走去,她走后不久,紧闭的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因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昏暗中薛奕走出来,秋日里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男子脸上印着五根手掌印,左右各有,且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情绪,像是一滩死水般,周身皆是寒意。 莫不是真出什么事情了? 李四心中七上八下,想询问事情缘由,可到了最后还是大气也不敢出。 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 双手背在后面用用足了劲扣住,薛奕喉结动了动,声音冷若冰霜,“你去让云琅收拾东西,今日离开将军府,永不再回来。” 李四猛地一惊,“大人要赶云姑娘走?!” 薛奕一记冷眸飞了过来,李四忙闭了口。 就在此时,云琅找来挑水劈柴的小厮,见薛奕身影在屋子外面不禁松了一口气,便让这些人回去了。 大喜之下,竟没注 分卷阅读127 意他脸上的神情。 云琅提着裙子欢欢喜喜跑过去,还未跑到他跟前,软糯的声音便传到了薛奕耳中。 “大人,你终于出来了,可吓坏我了。” 云琅眉眼带笑,跑过去拉住薛奕手臂,但手指刚攀上他臂膀就被一股大力甩开了。 “别碰我,走开!”薛奕声色俱厉,厌弃地看着她。 云琅稳住身子,茫地抬头看他,她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人一日不见回来后脾气变得如此狠厉,仿佛前阵子温柔待她的男子不复存在一样。 薛奕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你的卖身契。” 点了火折子,薛奕引燃云琅的卖身契,扔到地上任它燃烧。 “从今以后,将军府不再留你,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收拾行李滚回洪河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奕面色冷漠,字字珠心,他大步越过云琅,带过一阵风,地上的灰烬被卷起悬在空中打了个转又缓缓落下。 “大人。”云琅望着他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依稀见到几步之遥的男子身形一顿,停下了步子。 云琅吸了吸鼻子,跑过去抓住薛奕衣袖,哽咽道:“大人,你莫要骗我了,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改,我马上就改。” 卑微地求着薛奕,云琅恍惚间看到了几月前的自己,在将军府和薛府中战战兢兢求生存。 “不需要。”薛奕拒绝得果断干脆,低头一根根掰开云琅的手指头,“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果真跟你继父说的一模一样,老子当时是眼睛瞎了,人傻了才会听信你的鬼话。” 薛奕挪开目光,命令一旁傻站着的人,“李四,备车送她出阆都,我不想再看见她。” 云琅脑袋嗡嗡响,一片空白,她去抓薛奕,奈何男子走得极快,她扑了个空,眼眶蓄满泪水还未来得及擦干便迷糊了视线,慌张去追人时摔倒在地。 “扑通”一声。 薛奕闻声回头,只见云琅艰难得撑起身子,如豆腐般白嫩的手掌在小石粒上磨破出血。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云琅就地跪着,两行热泪簌簌落下,“大人赶人走,总得给个理由,大人方才笼统的说辞不能让我信服。” “你爱跪便跪,赶你走的理由老子不说第二遍,”薛奕不咸不淡开口,绝无一丝挽留的意味,见她不动,薛奕又对李四道:“吩咐桃红去她屋中收拾行囊,明日之后我要她消失在将军府。” “还有,今日闭门,谁也不见。”薛奕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屋中。 李四头大,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谁能想到昨天还你侬我侬的两人今日就闹了这么一出,他着实想不明白大人待云琅的态度一个大转弯,仿佛就像见了仇人一眼。 薛奕进了屋子,李四试着去扶云琅起来,女子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李四自认识云琅以来便觉得这姑娘心善,也好相处,纵使是得了薛奕的宠爱也不会跟他们这些仆人摆架子,他不忍心看着云琅一直跪着,却又不好动手将人硬拉起来。 于是他无奈劝道:“云姑娘,大人做的决定雷打不动,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卖身契没了算是好事一桩,日后便是自由身了。” 云琅手背擦干眼泪。 她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屋子外面的台阶下,嗓子里仍还带着哭腔,她喊道:“大人若不说清楚,云琅便在屋外一直跪着,我不相信大人是这般薄情之人。” 李四急得直跺脚,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姑娘这般倔呢。 叹息一声,他匆匆去找来桃红,让人赶紧把行囊收拾一番。 李四打心里不愿云琅离开,可是又不敢不谨遵薛奕的吩咐。 唉,苦命的打工人,若是这事干不好,回头又得被薛奕叱责一番,保不齐自己也会被赶出去。 云琅跪在原处挺直腰背,手掌合在一起,相互盖住掌心那处擦伤。 这厢,屋子里。 薛奕悄无声息打开窗户,透过仅有的狭小缝隙注视着院子里一举一动,目光凝在那纤瘦的侧影上。 他从未对云琅说过一句重话,今日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她却说什么也不肯走。 当真是要逼他动手么? 她手掌伤了,流血了。 她肌肤小气,有时他轻轻一捏,第二天那如雪般白皙的胳臂、腰间便会生出淤青。 方才跌倒在地,也不知膝盖伤没伤到。 可是,云琅是他的亲妹妹啊! 他怎会作出那般禽兽不如、有悖伦理的事情! 薛奕给了自己一拳,他现在竟然还在想那裤裆里的事情。 天色渐暗,温度随着太阳落下慢慢降了下来。 云琅就这么在台阶下跪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薛奕出来。 薛奕遣走周围所有的下人。 他走到云琅身边,蹲下身来,视线和她平齐,冷声道:“天黑了,你还要跪么?” 云琅没 分卷阅读128 回答他问题,修长的手指颤颤巍巍,从袖子伸出来搭在男子膝盖上,“大人,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苦衷?我能有什么苦衷?”薛奕漠然挪开她的手指,她手放置过的衣料上沾了零星的血渍,冷眼相向,“这几月,我腻了,懂?” 他冷漠无情,跟逛了青楼那些公子哥毫无区别,提了裤子不认人。 “可是……可是前几日大人还……”云琅当着他面实在无法说出那些臊人的话。 “将军府马上要有女主人了,你觉得你待在府上合适?倘若我夫人问起,你要如何说?”薛奕瘦长的指尖落在云琅下颌上,轻轻一挑迫使她抬头凝视自己,“是老子的通房丫鬟?你当真以为我会给你名分?” 轻呵一声,薛奕眼底滑过一抹讽刺,“可笑。” 云琅恍如被雷击中,身子不禁软了下来,眼泪不听使唤簌簌落下。 她噙着泪,还想要问他的话梗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荒唐一场,梦,该醒了。”薛奕起身,恰遇秋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衣摆微微荡漾。 那场他一直沉溺着的荒唐梦,该醒了。 “大人,我再问一句,最后一句。”云琅脸上淌着泪水,红着眼睛问他。 薛奕抿唇,如墨般的黑眸凝视着她。 下一刻,他俯身,一掌劈在云琅后颈,娇软的身子失了支撑,倒在他怀里。 薛奕将昏厥的人拦腰抱起,放回床上。 他从柜子里取来药箱,将她掌心的伤口清理干净上药。 膝盖上的伤要比掌心的严重多了。 裙子上染了大滩血渍。 薛奕看了心疼,指腹擦拭干净她脸颊上的泪痕,温柔责备她道:“笨死了,明知道膝盖破了还跪。” 捋去云琅脸上杂乱的碎发,薛奕轻轻抚摸她头发,“哥哥对不起你,哥哥该死。月月,原谅哥哥自私一回,你不能再留在阆都了。”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得好,哥哥一个人承受便足够了。” 薛奕狠下心来,一定要把云琅送出阆都,只要云琅不出现薛家人面前,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更不会知道和她夜夜笙歌的男子是谁。 如此,便会少一份负罪感。 永远活在阳光下,多好啊。 薛奕那一掌劈下去没使太大劲,恐怕要不了多久云琅就会醒来。 夜里赶路不安全,他自是不放心将人此刻送走。 薛奕找来蒙汗药,化水喂她。 待她一天后醒来,已经被送出了阆都。 第61章 一更 天色刚亮,一辆马车从将军府驶出。 时辰还早,街上行人很少,李四驾车很快就出城了,他谨记薛奕的嘱托,到洪河买一座宅子把云琅安顿下来,再留一千两银票给她。 仔细听着车厢里的动静,李四留心着里面的人何时醒来。 按理说把人赶走,直接轰出府上就是,他就不明白了,为何又是马车送人又是给钱,还要把人安顿好。 如此一来倒像是刻意把人赶走,又不放心的模样。 马车渐行渐远,卷起一阵尘土,纷纷扬扬。 路程颠簸,云琅是被颠簸醒的。 睁开眼睛那刻,云琅发现自己侧躺在马车上,身下铺了层厚棉絮,应是为了防止马车行驶时她从车厢内滑出来,故而在她躺下的前方放了个箱子抵住。 葱白的手指捻着珊瑚色薄被一角,云琅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后颈便扯着生疼。 她隐约记得自己是在薛奕屋外跪着,两人在说话,说着说着…… 薛奕一掌下去劈晕了她! 趁着她昏迷,薛奕要将她送回洪河! 云琅恍然大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扯开跟前挡着的箱子。 马车里空间有限,她不得不躬身起来,手指刚碰到帘子,她听见外面“吁”的一声,随后车便停了下来。 李四掀开帘子跟她视线撞到一起,他怔了怔,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醒来。 云琅望了眼外面的景致,两排高大的树木郁郁青青,一看就是已经出城了。 “云姑娘,出城了,回不去了,事情已成定局,大人是真的不会让姑娘再回去的,还是回车厢里坐着吧。” 不等云琅反应,李四说完直接放下帘子,重新扯了扯缰绳让马儿跑起来。 云琅沉默,马车行驶的声音在空荡的小道上尤为响亮。 什么回不去,不过是仗着马跑起来后她不敢跳下去而故意留她在车上。 她是昨夜晕倒的,醒来应该是第二天白天,一夜功夫的时间估计早就出了阆都好几十里。 车厢里放着两包行李,云琅随便翻了翻,是往日里薛奕给她买的衣裳,另一包里面除了衣裳,还有她平时用的胭脂水粉和首饰。 大户人家赶人走都是这样么?带上一大堆衣物? 分卷阅读129 倒不像是在赶人,反而有点想是搬迁。 云琅把东西放回去,收好行囊靠在马车壁上假寐。 她得好好捋捋思绪,昨天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脑子一片混乱,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要离开,现在静下来细细琢磨,竟发现了有一丝不对劲。 太匆忙了,匆忙得不禁让人生疑。 薛奕硬赶着她快些离开,恨不得她立刻马上消失在他眼中。 云琅还记得她曾经有轻生念头的那段日子,薛奕整日守着她,不管她提多么荒谬的要求,他都应允了。 如今却跟她说从此一刀两断再也不想看见她,云琅打死也不信。 是什么时候开始薛奕待她变得反常呢? 指腹捻着衣袖,云琅仔细回想,是前夜,薛奕父母突然登门拜访那日! 那夜薛奕便待她有些冷漠。 夜里,薛奕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两人虽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中间很空,至少能再塞下半个身子。 云琅与薛奕同床有好些日子,像这样倒是头一遭,她主动凑了过去,抱住薛奕。 男子怔了怔,随后扯开她臂膀,将她身子翻了过去。 云琅脊背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他握住她手腕,仅仅是握住而已,并没有生出任何越矩的行为。 他从未如此老实。 云琅心里悬着颗石头,不上不下,她询问是否是因为军营里的事情不顺心,亦或是朝廷安排的差事有了压力。 薛奕安慰她说无事,是今日太累罢了。 回握住他手掌,云琅没有再追问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发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云琅不相信薛奕是个负心之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李四,”云琅抹去泪花,朝外面喊一声,“现在到何处了?” 李四赶车的速度没有减慢,云琅醒了他反而不用担心昏睡的人从马车厢里滚落下来,因此加快了速度。 “马上到驿站了,云姑娘,眼下已经晌午,我们要在驿站用午饭。”李四回道,出门时薛奕嘱托过,无论云琅是否醒来,到了驿站一定要让她吃饭,切莫饿着。 驿站? 那就是说刚出阆都没多远。 此刻赶回去,应该能在天黑前回到将军府。 李四不提还好,一提云琅还真有些饿了,肚子一阵咕咕叫。 === 驿站。 李四寻了个地方停马车,云琅下车后没再提要回阆都。 饭菜端上桌,李四劝慰道:“大人既已将姑娘的卖身契烧掉,姑娘以后便是自由之身,有何不好?” 图方便,云琅拿着馒头囫囵吞下,没有多言。 “大人让你送我到驿站,还是送到洪河?” 李四:“洪河。” 岂止是送到洪河,还要在城中置办处宅子。 若是方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云琅敢肯定薛奕是故意的,故意赶她走! 薛奕有危险! 云琅扔下馒头匆匆往外走,幸好她缠着薛奕让他教自己骑过马。 虽然她骑术不精,但还是略懂一二。 她这次一定不会再从马上跌落下来了! 李四跟了出来,见她去了停马车的地方,追了过去。 云琅正在解马绳,绳子被李四夺了回去,“你想骑马回去?” “李四,绳子给我!没时间了,大人有危险!”云琅冲他大吼,探过身子去夺马绳。 李四听得云里雾里,护着马绳就是不给云琅,“大人好着呢,怎会有危险。大人嘱托过,不论如何都必须把你送回洪河。” “一两句跟你说不清楚。”云琅气急,她心里担忧薛奕的安危,此刻不想做跟李四这个执拗的人多废口舌解释。 云琅手一松,不要马绳了,一路走回去,她就不信在路上还遇不上去阆都的马车。 云琅一路跑出驿站,李四慌慌张张把解开一半的马绳重新系好,驾着马车赶了出去。 驿站外面有三条路,其中一条是离开阆都往外走的道,而剩下的两条道路皆是往阆都去的,只不过一条去的南城门,一条是西城门。 李四赶出去时已经看不到云琅的身影了,他问了在外面的一位男子,那男子并没有注意到方才你跑出去的姑娘往那边去的。 得。 人守丢了。 李四叹了一口气,驾马车按原路返回,他猜云琅一定会回到将军府去,届时在府外巷子将她截住;若是运气好,在路上就能遇到。 这厢,云琅顺着小道,在树林间奔跑。 此时正是晌午,路上别说是进城的马车,就连来往的行人也没几个。 女子终究是女子,身子底薄,膝盖因昨天摔了隐隐作痛。 她没跑多久身子就开始吃不消了,累得在大树下直喘气。 脚下酸软,使不上气力。 她颓丧, 分卷阅读130 拖着像是被绑了大石块的双脚缓慢地行走,走着走着身后传来马蹄声。 云琅宛如紧绷的箭弦,背脊挺直,登时来了精神。她回头,见一女子骑马朝这边过来。 披散一半的头发随风摇曳,英姿飒爽。 云琅大喜过望,兴奋得挥手,那女子缰绳一勒,马匹稳稳在她身边停下。 “敢问姑娘可是要去阆都?”她仿佛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里露出一抹亮色。 马背上的女子垂眸,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不禁蹙眉。 她道:“我见姑娘面熟,似乎是在何处见过,敢问姑娘芳名?” “云琅。” 云琅瞧着面前的女子也有几分面熟,不过她如今满脑子都是薛奕,根本无从分心无细想,可能是长得漂亮的姑娘她都觉得面熟吧。 马背上的女子脸色骤然变了,神情有些不好。 “宁远将军府上的云琅?” “姑娘认识我?”云琅震惊。 “盛如霜。” 三个字简短,声音清朗红润。 云琅想起来和岳子秋一同诓骗盛如霜那事,脸色不禁尴尬,手指缩到身后攥着衣袖,不知该如何回她。 路上拦下随手拦下一位姑娘,竟能让她碰到盛如霜。 云琅还妄想盛如霜捎她一程,现在看来她不骑马从她身上才踩过去就已经很好了。 “云姑娘记起来了?”盛如霜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抛到后面,沉眸看她。 “叨扰之处,还望盛姑娘见谅,是我冒失了。”云琅不指望盛如霜能带上她回去,对她行了个礼便自己往前走了。 盛如霜叫住她,“喂,你不是要去阆都么?等你慢悠悠走回去城门都快关了。” 盛如霜策马往前,来到云琅跟前。 她伸出手来,“上马。” 云琅恍惚,不真切地望着她。 “愣着做甚?我顺道稍你一程,”盛如霜拍了拍身前马背上空出的位置,“快些上来,莫要再别别扭扭。” 云琅感激,搭上她手上马,“多谢盛姑娘。” 盛如霜把人护在胸前,扯了扯缰绳,笑道:“抓稳了。” “你怎一人出来了?”盛如霜问道。 云琅不好说出来,况且现在盛如霜恐怕还认定她跟岳子子是那种关系,“此时说来话长,我改日再跟盛姑娘细说。” “你也不必对我有防范,我知道你不是薛将军表妹,那日是岳子秋让你来气我的吧,他这招真狠,不过本姑娘聪慧过人,没多久便识破了。” 盛如霜提及,不仅没有生气,然而因为识破了岳子秋的小心思而有几分骄傲。 “原来盛姑娘早已知道。”云琅松了口气,“盛姑娘,抱歉那日骗了你,若我不答应,便没那回事了。” “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啦。”盛如霜语气轻快,扯着缰绳的手稍微用劲,马儿跑得快了起来。 盛如霜满脸笑容,胸有成竹道:“岳子秋,有朝一日本姑娘要他求着我嫁给他!” “嗯,一定会的。”云琅现在才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自然也体会到了盛如霜当时那份心情。 “借你吉言。” 盛如霜忍住不好奇,又问了云琅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她慌慌张张要回阆都。 云琅纠结良久,最后还是选择跟她坦白。 “我家大人突然赶我走,明明头天我们还说过话。大人待我很好,从不打骂我,昨天说了很多恶毒的话,连夜把我赶出将军府,可是赶人不应该是净身出去么?可大人把我行囊收拾得满满当当,还让马车送我出城。大人肯定是遇到了危险,所以才不得不把我送走。” “危险?”盛如霜眉头一皱,“若说朝廷上最想杀掉薛将军的人是谁,那非晋安侯莫属,不过眼下晋安侯早就被处决了,又何来危险一说?云琅,你莫要把官场想得过于复杂,想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杀人,不切实际。” 云琅一听,似乎是这个道理,她更加迷糊了,扭头看着身后的人,道:“那大人为何要匆匆赶我走。” “不知道,许是有难言之隐?这是在保护你。”盛如霜又道:“你说薛将军让人用马车送你走?” “对啊。” “你是从马车上偷跑出来的?” “算是吧,也不叫偷跑,我自己跑出来的,李四还没追上来。” “李四肯定会回去跟你家大人说此事,我倒是有个办法把这事弄明白。” “如何?”云琅竖起耳朵听。 盛如霜笑道:“跟我回鸿运客栈,急死他。” 第62章 二更 李四急急忙忙赶着马车回到阆都,他一路上没有看见云琅身影,便知道自己选错路了,他在巷子口等云琅,谁知没蹲到云琅回来,却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薛奕。 李四心想:完蛋,这下彻底瞒不住了,还说等蹲到云琅回来悄无声息地把人 分卷阅读131 带走。 薛奕掀开车帘,发现里面并无一人,行囊倒是还放在车厢内。 放下车帘,薛奕面色不佳,声音急切藏着几分怒气,“怎么回事?云琅呢?” 李四暗自咽了咽口水,心里七上八,一股莫名由的压力徒然生出,“我们已经到了南城外的驿站,在驿站补给。云姑娘原是想骑马回来,被我及时发现,哪知念头没打消,趁我不备独自返回阆都。回城有两条道路,恰好我选的那条道跟云姑娘选的岔开了,便将人跟丢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渐小,薛奕拳头紧握,眼底压了一团密实的黑云,深不见底。 “你先回去,若是她回府就把人关在她屋子里,派人严加看管。” “大人要去哪?” “寻人!” 薛奕说完飞快回了府上,去马厩中牵马出来,急急往城郊赶去。 云琅徒步,此时一定还在城外,他赶过去正好能碰到她。 薛奕快马加鞭,在城外的小道上来来回回找了两遍,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他焦急不安,马不停蹄往府里赶,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暗。 李四听见有响动,急匆匆从台阶上站起来,见薛奕孤身一人,他心里没个底,摇了摇头,“云姑娘没有回来。” 薛奕眸色更深的,他嘴里冒了句粗话出来,转身就走。 “大人就算不吃晚饭,好歹也喝点水再走吧。”李四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担心他这样不吃不喝身子吃不消。 “不了。”薛奕身形一顿,忽得又道:“你把府上的小厮都派出去,城里角角落落仔细些找,定要把人找回来!” 李四汗颜,硬头应了下来,这大晚上的黑漆漆一片要去哪里找。 === 此时的鸿运客栈正在收拾店面,准备熄灯打烊。 盛如霜带着云琅上楼,“这些日阆都来客众多,客房皆已住满,委屈云姑娘今日跟我同住一间房。” 云琅小心跟在后面,略显拘谨,“不嫌弃,不嫌弃,叨扰盛姑娘了。”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二楼闺房门口,盛如霜推开房门,“快进来。” “别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一样,”盛如霜拉云琅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我跟你说,这男人啊你不能太惯着他。就拿岳子秋来说,如今本姑娘我也想通了,与其去热脸贴冷屁.股,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想起来时去跟他说上几句话,既不讨人嫌,没准儿以后成婚的人就不是他了,后来谁知道岳子秋巴巴地想要跟本姑娘说话。所以说啊,作为女子,不能过去主动,要矜持。” 盛如霜性子直爽,大胆地道出心中所想,她一路上从云琅嘴里知道了个大半,无非就是男男女女情情爱爱那事。 云琅想着薛奕,心神不安,“可是我太久没出现,大人会担心的,况且他身边可能还有危险。” 面前的姑娘支着脑袋看过来,圆溜的杏眼睁得大大,她人生得甜美可人,相貌在众多姑娘中出挑,漂漂亮亮又带着些许懵懂,盛如霜喜欢得不得了。 盛如霜心悦一笑,伸手抚平云琅皱起的眉心,试图劝说云琅听信她的话,“且安心,如今天下太平,薛将军能有何事?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何要急着赶你走?” 提到此处,云琅便问出了心中困惑,“盛姑娘,为何你就敢肯定大人会着急?” 自然是女子与生俱来的直觉。 盛如霜可没忘记薛奕伙同岳子秋诓骗她,这次报仇的机会白白送上门来,她岂有不接之理? 她眨了眨眼睛,俏皮道:“你听我一次,明日我去打听打听,顺便偷偷带你去瞧一眼你家大人,届时就全明白了。” “就歇一晚上而已,应该不会闹出大事来。”云琅担心薛奕,却也想知道缘由,两种矛盾的心理在身子里摇摆不定,最后还是选择留宿客栈。 夜里,云琅和盛如霜睡在一张床上,盛如霜过于热情,躺在云琅身侧跟她说了好多话。 阆都哪里好玩,哪家店铺的胭脂水粉好用,哪家小摊上的吃食好吃。 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盛如霜统统跟云琅好好唠了一唠。 “我之前听我娘说一品轩的桃酥好吃,结果有一天跑去买,排了好长的队,好不容易排到我了,结果当天的桃酥售罄,没了。” 云琅裹了裹被子,提到这事就伤心,那天下午她得空,专程出去买桃酥吃,结果光排队了,什么也没吃着。 盛如霜躺在云琅旁边,登时来了精神,她披了半截被子在身上,直直从床上坐起来,兴奋道:“一品轩的桃酥,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最稳妥的是头天就要去店里预定,不然若是想吃到,你就要早早去排队。” 云琅后知后觉,失落道:“我第一次买,不知道嘛。” 盛如霜躺下,掖好被角,“不打紧,改天我请你!” 云琅不好意思,两人不过萍水相逢,盛如霜待她如此热情,她有些受宠若惊,“盛姑娘,谢谢你。” 盛如霜手指戳了戳她 分卷阅读132 右脸上的小酒窝,“客气。我就喜欢和你这样可爱乖巧的姑娘交朋友。” “云琅,你是属兔子的么?越看越乖的小白兔。”她好奇之下问道。 云琅无奈,“你们怎都喜欢给人家去外号,我有名字。” 盛如霜单手撑头,侧躺在床上看她,“还有谁叫你小白兔?” 云琅抿唇,小耳朵染了一点红晕,声音便得有几分小了,“大人。” 捻了枕头边一撮不知道是两人谁的乌发,盛如霜变得兴奋,问道:“薛将军跟你说话时什么模样?冷着张脸生人勿近么?” “才没有,大人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子。他虽然有时候很凶,但是也只是虚张声势的假把式,他从来都不会轻易责罚将军府里的仆人。我想可能是大人年少就去了军营,战场上兵刃相见,最能磨去人心中的柔软,故而面色要冷一些。” 盛如霜打趣道:“看你,我还没说你家大人的不是,你就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开始维护起来了。” 云琅脸红,脑袋往下缩了缩,盛如霜往云琅身边凑了凑,两人个各盖了一床被子,她抓住云琅手腕,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道:“还有哪些事情,快跟我说说。” 对上盛如霜亮晶晶的眼眸,云琅犹豫再三,左右睡不着,不妨说说打发时间,“那你可不能到处外传。” 盛如霜伸手,一本正经道:“我发誓。” 云琅笑着抚下她手,娓娓道来,“大人不喜欢兔子,但将军府养了两只兔……” 夜深人静,帷帐下的两位姑娘在说着小话,月亮透过窗缝悄悄溜了进来,在她们耳畔偷听小话。 === 两人昨晚聊到很晚才睡,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盛如霜是鸿运客栈老板的小女儿,盛老板最宠的就是她了,是以便由着女儿睡觉,没人前来打扰。 “前几日我买了套衣裙,穿起来太端庄了,不适合我,又舍不得扔,就一直放在柜子里,你快别穿昨日那身了,穿我的。” 盛如霜夺过云琅手上的衣服,下床去柜子里拿了见湖蓝色衣裳出来让云琅换上。 蓝色端庄,她性子活泛,不适合。 两人简单梳洗一番,手挽手去了楼下大堂。 楼梯拐角处,云琅看见大堂下坐着的岳子秋,两人视线隔着翡翠屏风相撞,她忙掉头将身子缩回柱子边。 “怎了?”盛如霜不解。 云琅借柱子掩藏身子,小声道:“岳怀司在楼下,方才他好像看见我了。” 盛如霜神色缓了缓,“我还当什么,不打紧。你先回房间等着,待我打人打发走咱们就去找你家大人。” “你打发人走?”云琅眼底流出一抹怀疑的神色。 她怎么感觉盛如霜会缠着岳子秋不放? 轻轻敲了敲云琅额头,盛如霜看出她的质疑,“等着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 盛如霜下楼,三两步走到岳子秋桌前,仰头看他,开门见山问道:“你怎来了?” “恰好路过进来吃碗面。”岳子秋放下筷子,“方才跟你一道的姑娘是谁?蓝色衣裙的。我瞧着好像是云琅,你把人找来作甚?” 盛如霜:“岳子秋,你眼神一直都不好,方才看岔了,我哪认识云琅。” “我眼神不好?”岳子秋眉目不善。 “本姑娘貌美如花,这么些年你权当没看见,可不是眼神不好。”盛如霜摸了摸头上的发饰,暗自白了他一眼。 垂眸,盛如霜瞥见那一碗清面快要见底,催促道:“面吃完了,本店概不赊账,岳怀司先把钱结给我,就不耽误您当值时间了。” 岳子秋想说什么,见她今日不愿跟他说话,梗在喉间的话迟迟没出来。 从腰间拿出五枚铜板放她手心,岳子秋起身离开。 出了鸿运客栈,岳子秋越想越不对劲,他看到的蓝衣姑娘好像就是云琅。 正好无事,他转到去了趟将军府。 李四领了他进府,贴心嘱托道:“岳怀司,大人今日心情不佳,您说话悠着点。” 岳子秋正疑惑,脚步快了一倍,“这世间还有让他心情不佳的事情?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嘴上这么戏谑,但他还是挺担心的。 薛奕颓丧地坐在屋前的台阶上,黑眸无神,眼底一圈黑紫,整个人魂儿好似丢了一般。 “你不会一夜未睡吧?发生了何事?”岳子秋心急如焚,摇了腰他手臂。 薛奕指腹捻了捻眉心,“若非急事,改日再说,你先回去吧。” 岳子秋从未见过薛奕这般消沉,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云琅的身影,按照他往日所见,这事定然和云琅有关。 “你找云琅?”他坐在薛奕身边,直截了当问道。 薛奕死气沉沉看他一眼。 看来刚才见到的就是她没错了。 岳子秋的疑虑烟消云散,“我来就是为了这事的,我方才看 分卷阅读133 到云琅了。” 闻言,薛奕眼眸亮了,抓住岳子秋的手起身。 他激动道:“何处!” “鸿运客栈,和盛姑娘在一起。” 薛奕急冲冲往外走,岳子秋追了上去,“等等,你好歹梳洗一番再出去啊,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邋遢!” 薛奕停下步子,四下打量他这一身,邋遢就邋遢,再拖下去人估计早离开了。他步子走得飞快,刚出将军府没多远,在青衣巷看见了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 云琅一身湖蓝色衣裙,跟旁边的盛如霜有说有笑。 “大人!”云琅看见薛奕,眉眼含笑,提着裙摆往他这边跑来。 岳子秋得意道:“看吧,我就说她跟盛姑娘在一起。” 刚才急切地要去寻人,如今人出现了,薛奕反倒板着脸,云琅欢欢喜喜跑过来抱住他手臂,他抬手,毫不留情地甩开她。 这两人在闹别扭? 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岳子秋拉盛如霜就要往回走,“你瞎凑什么热闹,跟我回去。” “脚长在我身上,不劳岳怀司操心。”盛如霜甩开,她再不是那个岳子秋说一句,她就乖乖顺了他意的姑娘,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亦步亦趋。 岳子秋又一次吃瘪,硬拉着盛如霜离开了。 “大人,”云琅刚开口喊了他一句,便见薛奕喉咙滚了滚,似乎又是要赶她走的模样,云琅踮起脚尖,手掌飞快捂住他嘴巴,“大人,你别说话,听我说。” 薛奕眉心拧成一团,这姑娘胆子是越发大了。 “大人,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你放心,我就待在府里,哪里也不去。”云琅睫毛长长,一双杏眼眨了又眨,灵动有神,“你要做何事就去做,不用担心我,我在府中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薛奕狐疑看她,敢情这是在乱揣度他心思,以为赶她走是在保护她? “想多了,”薛奕掰开她手掌,绝情道:“本将军不想再看到你,哪怕一眼都觉得恶心。” 云琅笑盈盈,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死缠烂饭似得伸手去捉薛奕衣袖里的手指,“大人,你知道自己的缺点时什么吗?大人你不善撒谎。” 薛奕正要发作,巷口来了伺候苏婉婉的丫鬟。 “薛将军,殿帅夫人送来请帖,邀您府上的云琅姑娘明日到府上做客。”那丫鬟认识薛奕,从怀中拿出请帖。 云琅欢喜,那请帖还未递到薛奕手上她便拿了过来,“干娘请我去殿帅府做客诶。” 她炫耀似在薛奕面前晃了晃请帖,像是拿到了护身符一样。 这下薛奕不能送她走了! 第63章 三更 “大人,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有苦衷不便多言,赶我走也是为我安全着想,”云琅宝贝似地把请帖揣进怀里,多亏了干娘派人送来这请帖,她才能留下,“大人不想说理由,我就不问,乖乖待在府中,哪里也不去,大人且安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云琅含眸浅笑,乖乖站在原地看着他,薛奕无奈叹了一口气,他自认为那日赶人走的话已经说得够狠了,没想到不仅没彻底伤了她心,反而让她看出自己是有苦衷的。 薛奕思来想去,始终没有想到纰漏出在哪里。 话绝,心狠,不留情。 “罢了,进屋吧。” 他终是妥协了。 还能怎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薛奕大步往府里走,云琅提着裙摆欢欢喜喜追了上去,盛姑娘的话果然不假,男子若是有情,最抵不过的便是姑娘家的死缠烂打。 不过片刻功夫,云琅彻底悟了。 “大人,你昨夜是寻了我一晚上么?”云琅和他并肩前行,胆子也大了起来,拉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十指紧扣,“脸上好憔悴,一下子老了十岁。” “……” 薛奕语塞,脸色不佳,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扣住他左手的手。 两掌严丝合缝,他抬起右手,一根根掰开女子手指,云琅才不同意呢,双臂紧抱住薛奕左臂,说什么也不撒手。 “大人~” 她紧紧抱着薛奕手臂,软糯糯叫了一声,公然对他撒娇。 一股酥酥痒痒的麻意从尾椎升起,落到了心尖,又到了耳根子。 薛奕身子明显僵住,心中暗骂几声,他快步往府里走,能有多快走多快。 云琅不松手,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大人大人,我去厨房给你煮碗面,我猜大人从昨晚到现在肯定滴米未进。” 云琅尝到了甜头,越说越带劲,将死缠烂打又撒娇发挥到极致。 她还是第一次见薛奕束手无策,心里高兴坏了。 “闭嘴!”薛奕急了,一张憔悴的脸拉得长长。 云琅偷笑,攀住薛奕的双手更加用劲,“大人,您这副模样就是旁人口中的心虚。” “……” 分卷阅读134 薛奕沉着脸,停下步子,侧头看她,女子笑靥如花的面庞映入他瞳仁中。 他血脉仿佛突然加快了一般,突然登生出一股情绪难以控制。 半晌,他喉结上下滑动,咬牙冷声威胁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赶你出去。” 云琅忙捂住嘴巴,连连摇头,薛奕便趁她松手的空档脱身出去,急急往屋里走,跟逃似的。 不过才一晚上不见,这人怎变了副模样? 往日矜持、说一两句就脸红的她去哪了? 薛奕百思不得其解。 人找到了,薛奕那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回了房间让李四打来热水洗脸,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指尖落在云琅送他的腰带上,停顿片刻,他手腕一转,换了个腰带系上。 恰好此时云琅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面进屋。 “大人,吃饭啦。”她招呼薛奕落座。 一碗清汤面,汤色清亮,一颗太阳蛋放在最上面。 薛奕抖了抖竹筷,夹了一撮面入口。 “昨晚去了何处?” 云琅“啊”了一声,将声音拉得长长,在想如何瞒住薛奕。 薛奕放下竹筷,单手撑头,垂眸看她,“哑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 目光落在她衣裳上,他眉心拧成一团,“从哪儿弄来的一身湖蓝色衣裙?” 云琅起身,在薛奕面前转了一圈,湖蓝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展开,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大人,好看么?”她扬唇,笑得灿烂,眼睛一眨,熠熠生辉。 薛奕敛了眉眼,重新拾起筷子,闷头吃面。 再看下去,迟早要出事。 云琅这下切切实实参透了盛如霜昨晚跟她说的话。 死缠烂打,装疯卖傻。 如若她没看错,薛奕今日不仅害羞,还拿她没辙。 “大人……” 薛奕没抬头,打断道:“闭嘴!” 云琅抿唇偷笑,道:“大人,我先回房间了,你慢慢吃。” 她见好就收,偶尔一两次还行,但是一旦次数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福福身,她一瘸一拐出屋子左转,回了自己房中。 待人走后,薛奕筷子一扔,仰靠在椅子上。 墨染的眸子逐渐深沉起来。 云琅今早出现在府外,盛如霜同她一道,那昨晚她定是在鸿运客栈歇脚。 这盛如霜究竟给他的小白兔灌了什么药,竟让她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一下子,他还治不了她了? 艹! 薛奕伸腿,烦躁地踢了踢凳子。 不一会儿,薛奕叫来桃红,他指了指桌上的药,“云琅膝盖上有伤,你去督促着她上药。” 桃红方才就知道云琅回来了,云琅在厨房煮面时两人还聊了一会儿。 她拿了药准备去云琅房中,又薛奕叫住。 “别跟她说是我让你去的。” 桃红不解,“大人,前晚上云琅受伤是你上的药,今日你又要瞒住她。待一个人好是要让她知道的,可不是像大人您这般藏着掖着。” 薛奕拧眉,不悦道:“话多,叫你去你就去。” 夜幕降临,云琅沐浴后像往常一样出现在薛奕卧房中。 她只穿了见素白单衣,衣服料子薄,隐隐约约能看见如雪般的瓷白肌肤。 丰盈束缚在绯色小衣中,呼之欲出。 薛奕挪开视线,厉声呵斥,“回你自己房间去。” “大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往日里我叫您回您自己屋子去,您偏守着我不走。夜里偷偷摸摸潜进我屋的人是谁?死皮赖脸不放我走的人又是谁?半夜缠着我不让我睡觉的人又是谁?” 云琅软着声音,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走到门边,将门闩从里面扣上。 她头上未饰珠钗,三千青丝刚刚及腰如瀑布般散落,衬得那巴掌大的脸更加小了。 她步子迈得小,不盈一握的细腰如风中摇曳的柳条,似乎用力一握,就会掐断一样。 薛奕眼睛直了,脑中一片空白,把赶人走的事情抛得一干二净。 身姿曼妙走回薛奕身边,云琅眉眼如青丝,娇软的手掌攀在他肩头,把要起身的男子按在椅子上。 坐在他身上,云琅俯身,学着以前薛奕的模样,低头含住他耳廓。 只听男子闷哼一声,他眼眸似火,炽热的手掌搭在她纤瘦的腰间,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了女子身上的柔软。 烛光下,云琅撩开垂落在胸前的一缕乌发,露出纤白玉颈,在他耳畔低语,声音娇软。 “大人,今晚,莫要让我走,好不好。” 她闭着眼睛,乌睫颤抖,不敢去看薛奕,要知道她来时不知劝说了自己多少次,才有勇气这般浪.荡地站在薛奕面前。 压抑着心中的羞赫和害怕,她还是做了。 手 分卷阅读135 掌握住薛奕搭在她腰间的大掌,云琅带着他手落在她衣领处。 忽地,男子反握住她手,一把将人推开,云琅跌跌撞撞,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薛奕呼吸变得沉重,似火的眸子中迸射出怒气,他越过云琅,从梨木衣架上取下披风,严严实实系在女子身上。 “回你屋去!以后没我允许,不准踏足这卧房半步!” 薛奕冷着脸扔下一句话转身去了净室。 一瓢又一瓢凉水冲下。 热气褪去。 他方才险些把持不住,差点酿成大祸。 “薛奕啊薛奕,你简直是禽.兽!如今竟还想着那事。” 薛奕一头扎紧冷水中,悔不当初。 这事瞒不住的,也应该让云琅知道真想,小姑娘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可是说出口,她能承受吗? === 云琅被赶屋中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早上本想和薛奕一起吃早饭的,谁知他一早就出去了,云琅兴致缺缺独自吃完早饭,坐上去殿帅府的马车。 苏婉婉正在池塘喂鱼,见云琅来了招手让她过来。 “干娘。”云琅笑脸盈盈跑过去,披散的乌发随风飘摇。 苏婉婉把鱼食给身旁的丫鬟,拉着云琅在池塘边的凉亭坐下。 “想来上次见面还是薛奕生辰那日,这段日子没见,怪想念的。”苏婉婉道,“近来在将军府过得可还好?若是一个人闲在府中无聊,随时可以过来找干娘。” 云琅心情欢愉,脸颊上的酒窝衬得她人更加俏皮可爱,“那我可要时常来叨扰干娘了。” === 然而此时的薛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薛庸泽今早突然昏倒,请了好几位大夫来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第四位大夫来后,这诡异的病情才有了个说法。 “薛老爷这是邪气入体,一口气梗在胸中,阻了血脉流畅,因此才久久不醒。”那大夫掀开薛庸泽的眼皮,连连点头,“错不了,症状和这一模一样。” 宋念兰守在床边一个多时辰了,前三位大夫没诊出病来,她是心急如焚,如今终于有人能道个一二三,她自是深信不疑。 “邪气?”宋念兰惊愕,腿一软,瘫坐在床沿,她涕泗横流,“我们家怎沾上了这么个脏东西,真是晦气!” 方萍儿被丁妙姝扶着,红了眼眶,着急道:“大夫,您倒是说说这该如何是好?家主如何才能醒过来。可是要先请道长来驱邪气?” 大夫道:“二位夫人们莫要着急,邪气之所以叫邪气,就是因其古怪,它不服药。我倒是知道一偏方,也用此方子救了不少人,就是不知二位夫人相不相信。” 丈夫的病来势汹汹,毫无征兆,对于大夫的说法,宋念兰不信,但是又怕不信错过了救治,她焦急道:“大夫你但说无妨,人命关天,你倒是说啊。” 那大夫看了宋念兰一眼,嘴里吐出两字,“饮血。” “饮血?这……”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错愕,惊恐,迟疑,面色不一。 宋念兰心中滑过一丝存疑,什么邪门妖术,太荒唐了! 大夫神色如常,道:“需要这位老爷至亲骨肉之血,饮下后方能想醒来。” 闻言,宋念兰怔住。 方萍儿脸上露出欣喜,“有救就好!有救就好!那若不是至亲之血呢?” 大夫:“若不是,那饮血之人恐是会一命呜呼。” “好在奕哥府上里薛府近。快,去将军府找奕哥!”方萍儿手里捻着丝绢,急急叫管事的去将军府找薛奕。 宋念兰:“不准去!” 方萍儿道:“大娘子这是何意?如今晟哥不在阆都,老爷的至亲骨肉就剩下奕哥在身边。” “邪气?我看是这人满口胡诌的话!若是邪气,怎偏只有老爷昏迷不醒?我与老爷同床,我怎无事?这法子一听就不可靠,正常大夫看病救人哪有饮血一说?”宋念兰望向管事的,厉声道:“将这骗子赶出薛府。” “不准走!”方萍儿音调拔高几分,两人第一次在台面上动了怒气。 “不过是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难道大娘子不想要老爷醒过来?还是说大娘子在隐瞒什么?方才大夫在说偏方时大娘子可没这般激动,也没反驳,反而是在大夫说了饮至亲之血才如此阻挠。莫不是奕哥不是老爷的骨肉?” 方萍儿步步紧逼,宋念兰被搅得心绪不宁,胸脯起起伏伏,瞪大了眼睛吼道:“满嘴胡话!” 方萍儿钳住宋念兰手腕,用力一握,发狠了问:“好,我在胡说,那大娘子为何不让奕哥来?说清楚!” 陈嬷嬷推开方萍儿,“方氏,大胆!你个妾室竟然这般对大娘子!” 方萍儿怒火中烧,“来人,去将军府把奕哥寻来!” 宋念兰喝道:“我看谁敢!” 屋子里谁 分卷阅读136 也不敢轻举妄动。 忽地,一直躺在床上的薛庸泽睁开眼睛,一掌打在宋念兰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屋子,谁也不敢说话。 宋念兰被打懵了,头上的发髻松松垮垮,珠钗掉了一支下来。 薛庸泽勃然大怒,胸腹起伏不定,指着惊魂未定的宋念兰,厉声呵斥道:“你我夫妻二十八载,我从未怀疑过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来人,去把薛奕叫回来,准备滴血认亲!” 薛庸泽洪亮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打破这一室安静。 第64章 身世 薛庸泽明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三位大夫把脉后皆无从下手,为何一转眼生龙活虎呢?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 薛晟托人去洪河打听消息,却查不到任何一条关于二十一年前的消息,二房一行人合计一番,铤而走险,便走了一步险棋。 他们都在苦苦找证据,证明薛奕并非薛家血脉,但是证据恐怕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既然如此,他们又何不换个法子,让宋大娘子心虚承认。 “最好是在老爷面前说出来,如此一来便不会有闲言碎语说是我们诬陷。”方萍儿道。 丁妙姝在房间里踱步,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良久后她眸色一亮,喜道:“我有一计,让公爹装病,借机逼急宋大娘子,而后自然嘴瓢把真相道出来。” 丁妙姝看了眼丈夫,道:“不过晟哥你扯个借口离开阆都,如此公爹的骨头血脉便只有奕哥一人,但凡大娘子有一丝犹豫,我们这一步险棋便走对了!” 三人商量好后,连夜去书房找到薛庸泽。 薛庸泽直呼荒谬,儿子养了二十一年,怎么可能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家主不觉得奇怪吗?当年宋大娘子挺着大肚子去寺庙祈福,临近产期去寺庙祈福?祈福,好巧不巧,在路上马车怀了,颠簸了一路在山坡的一间破房子里诞下奕哥。那日随行的仆人在一年内被陈嬷嬷以各种理由逐一遣散,老爷当真没有疑心?当年妾身提过一次,可家主对妾身的话一字不信,如今奕哥长大,脾气跟咱薛家谁也不像。模样呢?老爷您觉得奕哥跟您有何处相似?一处也没有。” 方萍儿一字一句,字字戳中薛庸泽的心。 薛庸泽神色微缓,心里的那杆秤,开始渐渐动摇。 虽然心中坚信宋念兰不会作出欺骗他的事情,但薛庸泽却忍不住怀疑。 人心就是这样。 他装病,找来了大夫陪着做戏。 他的好发妻。 犹豫了! 制止了! 他信错了人! 管事的先去将军府找人,没找到,又转道去了军营,却被告知薛奕一个时辰前随裴殿帅回了殿帅府。 === 话说今日云琅应苏婉婉邀去了殿帅府,起先是在水榭亭台跟苏婉婉闲聊,聊着聊着门房进来通报,说屋外来了一位年纪大的妇人,执意要见苏婉婉。 苏婉婉一阵疑惑,松了口,“去将人带进院子来。” 云琅起身道别,“干娘既然有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苏婉婉拉住她纤细的手腕,“不急,晚些时候薛奕和殿帅一起回来,吃罢晚饭你们一道回府。你先回屋子里坐坐。” “也好。” 云琅笑着应下来,心想这么多人在,薛奕不会不理睬她的!晚上回府的时候不是坐马车就是步行,她总能有机会再碰到薛奕。 云琅从水榭亭出来,拐角处花拱门那迎面走来的身影引得她注意,便停了步子。 远远地看不真切,又有绿树掩映,凭借轮廓云琅觉得那来的女子眼熟。 待她走近,云琅错愕。 霜华? 眼中露出亮色,云琅雀跃欢呼,提着鹅黄色裙摆迎了过去,“娘?你身子何时痊愈的?怎么到阆都来了?娘认识殿帅夫人?” 云琅高兴,以至于忘了她曾经还记恨霜华不是她亲生母亲一事。 她像小时候一样挽着霜华手臂,眼睛笑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眼。 霜华穿着简朴,绰约多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沟壑,双眉修长。她在看见云琅后激动不已,身子忍不住颤抖。 两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忽地一双白皙的手掌横了过来,抓着霜华的衣袖,紧接着便是激动的声音。 “霜华?你是霜华!”苏婉婉喜上心头,仿佛是溺水之人抓狂根救命稻草。 二十一年没见,两人亦苍老不少,但还是能凭借记忆中的模样辨别。 “大娘子。”霜华松开云琅,望着苏婉婉湿了眼睛。 苏婉婉握住霜华的手,说什么也不要再撒开了,“进屋说。” 屋子里,霜华让云琅出去,苏婉婉也退去了屋中伺候的下人,偌大一室只有两人。 “就你一人?他在何处?我儿子在 分卷阅读137 哪里?圣上还了夫君清白,这么些年你为何不回来?你可知我等你等了二十一年。”苏婉婉满心焦灼,手指揪着衣袖克制住情绪,一口气将这些年来的困惑全都道来出来。 霜华心中有愧,扑通一声跪下地上,“大娘子,我是想回来的,可是我怕贸然回来被阆都的人认出来。” 苏婉婉心中着急,忙扶霜华起来,“坐下说。他还活着,对不对?你带他回来了,他就在殿帅府门口,对不对?!” 她眼里满是肯定,坚信大儿子还在这人世间。 可霜华孤身前来,苏婉婉心中攀升起了喜悦骤然淡了几分。 霜华抹了眼泪,“活着。当年大娘子拼死诞下大少爷,霜华幸不辱命把大少爷带出云麾将军府,我往西走,本是要回黄水苏家,在半道遇上二公子。姑爷出了这么大的是事情,苏家很早就听到了风声,二公子只说大娘子从苏家嫁出去,便不再是苏家的人了,他们不肯收留大少爷。我不知道姑爷这事多久会平息,担心朝廷派人追上来,走投无路下,便将大少爷和当地一位商贾人家的孩子调换。与其让大少爷跟着我挨饿,不如让他生活有个依靠,不愁吃穿,快快乐乐长大。” “大少爷很争气,跟姑爷一样,去了军营,听说还成了将军。大少爷在洪河薛家……” 苏婉婉猛地起身,抓住霜华手腕,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什么?!洪河?薛奕?” 霜华惊讶,“大娘子怎知道?莫不是已经见过大少爷了?” 苏婉婉喜极而泣,脸上的笑容是这二十一年来最灿烂的一次,“难怪,难怪我第一眼见那孩子就觉得亲切。” 苏婉婉出了屋子,派人速去军营叫裴闻策和薛奕回府。 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苏婉婉长舒一口气,她望向霜华,道:“没想到云琅是你女儿,难怪她言谈举止有几分你的影子。有次我吃到云琅做的糕点,那味道跟你往常给我做的相差无二,若是我那时疑心再重点,刨根问底,许是能早些去洪河把你接回来。” 霜华摇头,瞧了眼外面无人,安心坦白道:“云琅,不是我所生。她就是当年和大少爷调换的婴孩。这姑娘,我对不起她,让她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吃。” 屋子里一片寂静,两人一阵沉默。 苏婉婉从薛奕口中知道了几分云琅的凄苦生世,试想一下,若是薛奕没有在薛家长大,跟着霜华四处讨生活,如今还不知道是何模样。 穷苦人家的孩子,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太难了。 终究是他们裴家对不起云琅。 裴闻策和薛奕匆匆回府,直接来了屋中,两人一进来便看见苏婉婉身边站了为面生的中年妇人。 苏婉婉听见动静,眼里闪着光亮,直直朝薛奕走去,将人抱住,红了眼眶,一声声啜泣从他肩头传来。 薛奕手足无措,双臂悬在空中一动不敢动。 “师娘?” 嘴里喊着的是苏婉婉,可他目光不由往裴闻策身上飘去。 苏婉婉松开他,手指颤抖着抚上男子硬朗的五官。 “孩子,你二十一岁了,九月初四出生,你不姓薛,姓裴。” 薛奕愣住了,平静如水的眸子里闪过异样的情绪,常年征战沙场的他早已对突发情况处变不惊,但这次还是皱了眉头,面色凝重。 裴闻策眼皮跳动,扶妻子过来,相比于女子的欣喜,他倒没有生出太过情绪,嘴角拉得平直。 “大少爷,我叫霜华,曾是大娘子的贴身丫鬟,二十一年前将军被人诬陷,满府查抄打入昭狱,正值大娘子临盆……”霜华将实情又一次娓娓道来。 包括她是如何和薛家的宋大娘子调换婴孩,包括云琅的身世。 “大娘子所生那胎,右手虎口有一颗小痣,当时忙着逃难,我也是出城后才发现的。” 众人的眼光落在薛奕右手手上,诚然,他右手虎口处确实有一颗淡淡的小痣,若是不仔细看,定是不会发现。 霜华道:“我说的千真万确,若是不信,可以滴血验亲。” 顿了顿,薛奕摆手,“不必了,我相信。” 如此一来,一切都是在真的,那很多事情就解释通了。 云琅贴身携带的护身符和半块玉佩,是宋念兰诞下孩子后留给亲生女儿的,这便解释了宋念兰为何一见护身符和玉佩就情绪异常。 他和云琅,没有血缘关系! 薛奕笑出声来,一身舒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负重感没了。 “还是验一下。”裴闻策唤来小厮准备清水。 不消片刻,小厮端着一碗清水进来,苏婉婉本是要亲自验一验的,被裴闻策打断,“还是我来。” 苏婉婉怕痛,裴闻策一直记着的。 两人各用银针戳在指尖上,两滴鲜红的血一前一后滴在清水中,一眨眼功夫便融在了一起。 苏婉婉扯着裴闻策的袖口,喜道:“是他!就是他!夫君,他就是阿决!” 薛奕恍惚,比震 分卷阅读138 惊、喜悦还要多的情绪便是担忧。 他是裴家的血脉,云琅也确实是薛庸泽的骨肉,也不是她知道这个消息能不能接受。 想起云琅曾经知道自己非霜华亲生的那段没有生念的日子,薛奕心头一窒。 薛奕进府就没看见他家姑娘,她早上应是应邀来了殿帅府,急问道:“师娘,云琅回去了?” 苏婉婉想起,道:“许是在后院。” 薛奕道:“我先将人带走了,晚些时候再过来。师父……爹娘放心,我既知道了身世,便一定会认祖归宗的。” 霜华道:“大少爷,我跟你一道回去,毕竟云琅是我一手带大的。” 薛奕看她一眼,作为云琅养母,她确实很尽心,也没有苛待过云琅。小姑娘隔三差五就在他嘴边提起,神气得不得了。 “好。”薛奕应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出了屋子。 苏婉婉展露笑颜,握住丈夫的手用了力气,“总算是找回来了,他像夫君一样出色。” “给他们两个孩子点时间缓缓。”裴闻策握住她指尖,“婉婉,改日去趟薛府吧。” 苏婉婉一滞,点头应道:“好。待两个孩子认祖归宗,云琅和咱们儿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厢,薛奕找遍了后院没找到云琅,最后是在裴韫素屋子里寻到的。 两姑娘正在下棋,倒没有先前那般剑拔弩张,气氛有些和谐。 “跟我回去。”薛奕一把拉起云琅往外走。 “诶诶诶,大人,我棋还没落,”云琅手里还捻着一枚白棋,慌慌张张便被薛奕拉出院子,她回头看一眼跟出来的裴韫素,“裴姑娘,改日再来陪你。” 云琅垂眸,看见薛奕紧紧握着她手腕,忍不住笑了笑。 她手腕一旋,大胆地将手掌跟他的严严实实贴在一起,声音软软糯糯,“大人,你别走这么快,我跟不上了。” 云琅跟在薛奕身后,抬头看见男子棱骨分明的下颌,眼睛闪烁欢喜道:“对了,大人,我见着我娘了,原来我娘跟殿帅夫人是旧识,你说巧不巧。” 薛奕唇角紧绷,不置一词,只是拉人走的步子更快了。 第65章 认亲 云琅正疑惑,分明她是看见霜华进来的,怎么一路上竟没有再遇到,知道被薛奕牵出殿帅府才看到霜华在府邸外的马车旁等着。 怕被看到,云琅松开薛奕手掌,三步并两步来到霜华跟前,“娘,这位是薛奕薛将军,多亏薛将军收留,女儿才没被人欺负,这些日子全靠薛将军这照拂,薛将军提了我做将军府的管家。” 她向霜华介绍薛奕,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掩藏起来,只字为提,但是又怕薛奕不高兴她这般处理,多说几句把夜里那事道出来,便悄咪咪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让他暂时顺了她意。 “回府吧。”薛奕神色淡淡,跨步进了马车。 因有霜华在,云琅没在和薛奕同坐一排,和娘亲一道坐在薛奕对面。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霜华盯着薛奕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那眼神赤.裸.裸的,就像是许久没有见的老熟人一样;反观后者,则是双眸紧闭,背靠在马车侧壁上,瘦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膝盖,一副冷清寡言生人勿近的模样。 云琅跟薛奕在一起久了,知道他此举乃是在思考事情,不过她好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这般严肃。 仔细回想,好像薛奕今日将她从裴韫素房中拉出来时就是这副模样。 马车穿过闹哄哄的集市,很快到了将军府。 几乎是车夫刚停稳马车,薛奕就躬身出去了。 云琅拎着包袱扶霜华出去,在府邸门口听见门房在跟薛奕谈话,好像时说薛府那边派人来叫薛奕回去。 薛奕没有即刻动身,反而站在原地,颔首沉思,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你俩跟我进屋来。” 薛奕扔下一句话边进了府邸。 云琅边走,边跟霜华说道:“娘,你别看大人话少,整日冷着张脸,其实大人心肠很好,没有架子,也会照顾人。” “月月。”霜华叫了云琅一声,本是想问问女儿跟薛奕的关系,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霜华如今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满是愧疚。 云琅疑惑,眨着眼睛看她,“怎么了?” 霜华神色恍惚,顿了顿,“无事。” 两人跟着薛奕进屋,李四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见这副阵仗,云琅生疑,有些捉摸不透。 薛奕对云琅道:“回屋换身衣服,穿好看点,待会儿随我出去一趟。” 云琅好奇,“大人,要去哪里?” “去了便知道了,”薛奕转而又对霜华道:“你留下,有些事情我想单独聊聊。” 待云琅离开,薛奕道:“云琅知道她并非你亲生,但一直不知道她生父生母是谁,我想今日带她回薛家认亲。” 分卷阅读139 霜华愧疚,“这事是我的不对,我该去道歉的,我和大少爷一起回薛府。” 薛奕叮嘱道:“届时把事情讲清楚就好,但不要提调换孩子是宋大娘子提出来的,只说是你执意要跟宋大娘子互换婴孩。” 若是坦言主意是宋念兰出的,怕是以后云琅当回了薛家的千金小姐,这日子也不好过。以后薛家只有薛晟一个男丁,他又不是个善茬,定是会找云琅麻烦。小白兔软弱,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就会躲着偷偷哭。 薛奕不放心啊。 霜华愣了愣,谨记于心。 少顷,云琅打扮出来,浅蓝色衣裙衬得她人明艳端庄。 === 马车在薛府外面停下。 云琅疑惑,薛奕回家去带上她就算了,为何要霜华也一同跟来? 已是下午,临近黄昏,浑圆的夕阳像一颗泛着流心的蛋黄。 落日余晖中映着薛奕平静的面庞,他负手而立,道:“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突然赶你走的原因?跟我进去,什么就都知道了。” 云琅心中一凝,感觉到霜华握住她的手背有些用力。 两人今日都好反常,气氛有些凝重。 压着心中的疑虑,云琅跟着薛奕往里去了。 薛奕踏进薛府,发觉府里仆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虽都毕恭毕敬称呼他二少爷,但他转身一走,背地里嚼舌根的又冒了出来,无非是说他不是薛家亲生的诸如此类的话。 云琅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秀气的柳叶眉拧成一条平直的细线,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跟了上去。 祠堂内,一股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二房的三人面上皆带着得意的笑;薛庸泽紧紧抿唇,鼻翼一张一翕,额角上青筋毕露;宋念兰则跪在祠堂正中间,发髻松松散散,毫无一家主母该有的模样。 薛晟率先开口,阴阳怪气道:“呦,咱家的二少爷回来了。” 薛庸泽望了眼慢悠悠踏进祠堂里的薛奕,又挪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宋念兰,继而冷声问道:“是你说,还是我自己问?” “我来说。” 开口的不是宋念兰,也不是薛晟,而是刚进来的薛奕。 他很淡定,眼里波澜不惊。 众人齐刷刷望着他,颇有吃惊。 薛晟不爽薛奕很久了,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知道爹要说的是什么吗,你就在接嘴。” 薛奕同样对他没好话,“听听不就知道了?” 薛奕上前去了祭台,抽出三根香,点燃,将其插.在香台上,毕恭毕敬作揖三次。 “我,薛奕,并非薛家的血脉。”他挺直背脊,当着祠堂里所有人的面,正声道。 除了霜华外,在场所有人皆吃惊得望着他。 云琅惊于薛奕的话;而二房的人则是惊于薛奕竟然自己坦白,他们准备好的抨击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场,三人大眼瞪小眼。 薛奕绕到云琅跟前,小声道:“乖,去扶大娘子起来。” 云琅恍惚,“哦”了一声快步将人扶起。 这厢,薛晟晃过神来,厉声指控道:“爹,您看,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他根本就不是咱们薛家人!他早就知道了!” 抖了抖衣袖上落下的香灰,薛奕瞪薛晟一眼,嗤笑一声。 还真是巧了,从他踏进薛府那一刻开始,就感觉气氛有些诡异,直到来到祠堂看见宋念兰狼狈地跪在地上,薛庸泽怒气写在脸上,二房三人的得意洋溢于表,这一刻薛奕便什么都猜到了。 薛家人派人到将军府来寻他,恐是发现了他们养了二十一年的儿子,并不是亲生的。 这事谁提的呢,薛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薛晟。 “不巧,我也是刚刚知道。”薛奕眉梢一挑,把薛晟的话堵死。 可闭嘴吧他! “生父,乃当今殿帅,裴闻策。”薛奕一字一顿。 话毕,一石激起千层浪,薛晟脸色跟吃屎一眼难看。 走到云琅跟前,薛奕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以及护身符,将其物归原主。 “娘,你可觉这两样东西眼熟?”薛奕问宋念兰。 目光落在云琅手心上,宋念兰脸色大变,激动地看着云琅,恍然大悟,“真的是你!” 薛奕帮云琅回答,“是她。她才是薛家真正的血脉。” 他给霜华使了个眼色,霜华会意,道:“宋大娘子,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我?不记得也没关系,二十一年前的一个夜晚,我抱着襁褓的男婴出现在山腰的破屋,恰逢宋大娘子临盆,宋大娘子诞下一名女婴,我见你失望,一打听才知道娘子想要生个男孩,是以我便央求娘子跟我调换孩子,娘子耳根子软,被我说服了。” 霜华看向云琅,温柔道:“月月,你一直问我送你玉佩和护身符的干娘是谁么?她不是你干娘,是你生母。” “月月,这个小名,是宋大娘子亲自取的。” 分卷阅读140 宋念兰指尖止不住颤抖,扶上云琅的眉眼,“月月。” 云琅宛如雷劈,她想知道生父生母是何人,却不曾想过他们竟是近在眼前的薛家人。 她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念兰一抹眼泪,仇恨地看着霜华,叱责道:“天地良心,我从未亏待过奕哥,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我将孩子给你,不是让你卖人为奴!!” “没有,我娘没有亏待我。”云琅替霜华辩解,“是继父趁娘重病,哄骗我卖身。” “真的,我娘教了我很多,读书识字女红刺绣算账管家,琴棋书画,除了琴和画,娘都教过我。” 宋念兰心痛,自己女儿竟然向着旁人。 不过也是她自找的,谁让她将孩子换了出去。 一片喧哗中,薛庸泽朗声打断,道:“来人,准备两碗清水。” 薛晟气死了,想着今日认亲可以打得薛奕措手不及,趁着薛奕分神,他能主导话语权,哪知薛奕早就知道了,不仅如此,在场所有人都被薛奕牵着鼻子走。 他准备好的话全被堵在嘴边。 片刻后,小厮端来两碗清水。 薛奕眼睛也不眨一下,拿起银针戳在指腹上,他今日已经验过一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两碗清水中,薛庸泽各滴了一滴血在里面。 一碗不融,一碗融了。 薛庸泽对上宋念兰泛红的眼眶,失望心寒,“我并未强求你非要生个儿子,你这又是何必啊!” 横竖这事被挑破,宋念兰没了顾及,声音也比之前拔高几分,“嘴上没说,可老爷你心中难道就没有过一丝怨念?!我膝下无子,接连四胎都是女婴,老爷不得将薛家所有家业全留给他们二房?仅生了个儿子而已,方氏她背脊便硬了,待女儿成年婚配人家,老爷百年之后我在薛家没个一依靠,他们二房的不得蹬鼻子上脸?” 说出来后,宋念兰反而畅快许多。 方萍儿坐不住了,心想宋念兰犯的事不小,日后薛家谁做主还不一定,她便还嘴过去。 “宋大娘子,凡事讲证据,我们二房这么你了,莫要诋毁他人!” 宋念兰横眉竖眼,“少在那里假惺惺,你们一家子心里怕是已经乐开了花。” 方萍儿正欲还口,薛庸泽大喝一声,“闭嘴!” 眼看着要吵起来的两人静若寒蝉,一个声也不敢吱。 “我何时说过要将薛氏产业都给晟儿?女儿出嫁,我哪一个不是给了一间铺子?”薛庸泽气得慌,一口闷气堵在胸间不上不下。 “我确实在意薛家产业是否有血脉继承,可你也不能做出的事情!若是女子有做生意的头脑,我日后将整个薛氏给她打理又有何妨?” 方萍儿一听感觉不妙,急着给她下了定论,“大娘子此举和人贩子又有何差异?有违道德。” 宋念兰见方氏一副得意的嘴脸,她气不打一处来,踱步过去想撕破那嘴脸,谁知急火攻心,刚动一步眼睛一团花,晕了过去。 “娘!”云琅眼疾手快,在宋念兰晕倒在地前一刻及时扶住了她。 薛庸泽急了,“大夫!去找大夫!” 薛府上下乱糟糟。 至此,这场认亲堪堪收场。 第66章 云琅举着枕头就要去打,手腕…… 云琅被安顿在东院,这间屋子本是用来薛奕偶尔回薛府时歇下的,跟宋念兰住的房间说远不远,说近,却也隔了三间屋子。 而薛奕,被薛晟以家务事不便外人插手的借口赶了出去。 宋念兰醒来时夜已深,云琅守在她床边,一见人醒来,脸上的担忧顿时消了下去。 “要喝水么?”云琅问宋念兰,说话冷冰冰的。 虽然知道了亲生父母是谁,但是云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一个人究竟是有多狠心,才能把怀胎十月刚诞下来的女儿拱手送给一位陌生妇人?就不怕旁人转头就把她给卖了? 云琅心里终究还是梗着一口气的。 她怨宋念兰。 怨她心狠。 宋念兰望了一圈,屋子里没有薛庸泽的身影。 她抿唇,道:“倒一杯吧,谢谢。” 云琅起身,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杯温水,她扶宋念兰起身靠在床头,将水递了过去。 喝过温水,宋念兰想去握女儿的手,还没碰到,只见她急急把放在床沿上的手缩了回去。 宋念兰悔恨,眼眶不由红了,哽咽道:“月月,对不起,是娘的错。” 她不求女儿能一下原谅她。 云琅低头不语,站起来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此时陈嬷嬷过来从她手中接过。 陈嬷嬷道:“是我撺掇大娘子的,四小姐要怨就怨我吧。” “当初不要我,你们顾过我感受吗?随便寻了一个妇人就把我扔了。家里养的一只小猫小狗丢了,主人估计都得惦 分卷阅读141 记这个三五天,我是你女儿啊,你就着这么狠心把我给了不相熟的旁人!这么些年,你可有打听我过一条消息?”云琅红了眼眶,眼泪簌簌落下。 “薛奕不是我养母亲生,但是养母隔不久就会偷偷到薛府宅邸去看看,看看薛奕长成什么模样了,日子过得是否舒心。你呢,你记得自己还有一个下落不明、送了她人的女儿吗?” “二十一年,二十一年了,你有一天想过我吗?!” 心绪起伏不定,云琅哭得缓不上气,索性便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眼泪止不住往下落,纤瘦的肩膀颤抖着。 她好像,生来就是多余的,讨人嫌,人人都想甩掉她。 “不是的,月月。”宋念兰掀开被子,鞋也顾不上穿,把云琅拥在怀里,哽咽道:“娘没有忘记你。娘错了,娘不该抛下你,你原谅娘好不好。” 母女两人哭得泣不成声,谁也不知道胸前的衣衫究竟是被谁的眼泪打湿的。 回想被亲生母亲抛下,被继父打骂,被薛晟欺负,被丁妙姝打压,云琅放肆地哭了出来,哭到最后,哭累了,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 翌日。 云琅醒来,床边站了位丫鬟,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云琅拢了拢被子,警惕问道:“你是谁?” “四小姐,奴婢惠竹,大娘子让奴婢来伺候你的。”惠竹毕恭毕敬站在床边,“四小姐可是要起床了?” 云琅记得她昨晚在宋念兰屋中哭了许久,莫不是她在那边哭睡着了? 望了眼天色,云琅才知时候不早了,她撑起身来,“我自己起来。” 生活,让她没有假手于人的习惯,凡事亲力亲为。 惠竹拿来一套新衣服,料子丝滑,裙上的图案是开得正艳的牡丹,比她以往穿的衣裳要好一些。 云琅手悬在半空,问道:“我昨日那套呢?” 惠竹:“让下人们拿下去洗了。” 云琅松了一口气,没扔就好,那套衣裳是薛奕很早之前给她买的。 惠竹伺候她穿衣,云琅拒绝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她没有假手于人的习惯,何况这么些年都是她自己穿衣,又何必使大小姐性子。 衣服不算繁琐,两三下就穿好了,云琅提着裙摆去了梳妆台。 胭脂水粉,珠钗耳饰,手镯头绳,应有尽有。 她披着乌发,看着铜镜里的人,熟悉又陌生。 不过一晚上时间,事情怎变成了这样? 好不真切。 忽地,门“咯吱”一声。 是宋念兰来了。 “起来了。” 许是缓解尴尬,宋念兰说了第一句话。 云琅“嗯”了一声,兀自坐在凳子上,有些局促地拿起台上的篦子。 “我来吧,”宋念兰从她手里拿过篦子,“长这么大,娘还没给你梳过一次头发。” 篦子从头顶至发尾,柔顺的乌发在手中滑过一次又一次。 宋念兰:“爹娘商量了一下,就不改名字了,日后还叫云琅,薛云琅。” 云琅垂了垂眼,抿唇,别扭道:“一切依爹娘。” 宋念兰给云琅梳了一个时兴的少女发髻,俯身去挑珠钗,道:“娘今日带你去街上置办几件衣裳,再买些你喜欢的首饰。” 薛庸泽没有再责备宋念兰,想起自己亲身女儿曾在府中当丫鬟,他就觉得荒唐。一晚上时间,他都在回想自己曾经是否吓着过云琅,以致于到现在也没有在云琅身边出现过,早上起来时让宋念兰带女儿去街上转转。 宋念兰拿笔,在云琅洁白的额上画了花钿,花了小半个时辰给女儿打扮,她肤色本就白皙,此时再稍微打扮,着实惊艳了宋念兰。 她女儿真美。 云琅被宋念兰牵着出了薛府,走过前院时碰见了方萍儿和丁妙姝,宋念兰眼神也没给她们二人,带着云琅直直往外走去。 角落里,丫鬟小厮闲下来聊天,直呼昨日的事情精彩。 “跟话本一样,谁能想到咱们二少爷是假冒的呢。” “这算啥,更离谱的是家主的亲生女儿,也就是刚认回来的四小姐以前跟咱们共事过!还是在大少爷院子里!话本都不敢怎么写,离谱!” “你说二少爷还会回咱们薛府吗?毕竟家主养了二少爷二十一年。” “人都是大将军了,生父可是殿帅!家主就是个商人,无权无势的,你没看大少爷昨夜生生将人赶走了,还叮嘱门房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 “我听说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以前欺负过四小姐,现在回想一下,背脊发凉,两人是兄妹喔。” “还有这事!?” “骗你作甚,我在大少爷院子侍奉,自然是一清二楚。” 薛庸泽路过,见一堆人围在一起,便凑了过去,没成想听下人议论纷纷,大喝道:“都不想干了?不想干的去账房结算月钱!” “日后再 分卷阅读142 听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趁早走人!” 众人不敢再言,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薛庸泽气呼呼回了屋子,把薛晟来两口子叫过来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他若是没记错,云琅为何从薛府被带到薛奕府邸,缘是因他的好大儿起了歹心,想要强了云琅。 “家门不幸!再让我发现你那花花心思,老子踢你出薛家族谱!” 薛晟只好夹起尾巴做人,温顺回道:“儿子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薛庸泽朗声道:“待会儿你妹妹回来,跟她好生道歉。” “知道了。” 薛晟吃瘪,不情不愿应了下来。 === 宋念兰先云琅去城里几处首饰店,又转道去了成衣店。 店小二见两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便不敢怠慢,扔下手中的活就过来了。 宋念兰对店小二说道:“去把你们成衣店里上乘的料子拿出来。” 小二声音朗润,“得嘞,二位稍等。” 不消片刻,小二拿了一堆布料出来,红的粉的蓝的绿的,烫金的金丝绣的,让人眼花缭乱。 “月月,喜欢哪个花色?”宋念兰挑起一匹红色布料,道:“娘记得你有一件红裙子,第一次见你时你便穿着它,感觉你更适合穿红色。” 云琅葱白手指摸着柔软的布料,那件衣裳是薛奕送给她的,虽然有几处地方别撕破了,但经过她一番缝补后根本看不出来。 她宝贝似的放在衣柜中。 云琅想起薛奕,忽地问道:“娘,大人……是不是不会再回薛府了。” 她习惯了这样的叫法,一时间难以改过来。 宋念兰神情有些不自然,恍惚一阵道:“不知道,奕哥心中恐是在恨我吧。” 闻言,云琅失望地将头埋下,根本没有心思再挑布料,薛奕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她明白了,明白薛奕为何着急把她送出阆都。 他可能是在怨她,害得他不能跟亲生父母相认。 想到此处,云琅眼眶不争气红了,又怕被宋念兰发现,她忙将头撇到一边去,踱步往另一边挂着布匹的架子走去。 云琅只是随便一走,哪知自己去了方向是摆了男子布料的。 架子上摆了一匹玄色金线绣云纹布料,云琅脑中一下就闪过薛奕的模样,想着他穿肯定合适,便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她正要去拿,谁知一只手先她一步伸过来。 云琅顺着视线往上,和一锦衣男子目光撞上了。 那男子长得俊朗,一身周正,忙避开目光,放下布料赔罪道:“唐突姑娘了。” “这布匹是男式,是我唐突才是,公子见谅。”云琅福身,脚尖一旋,转身回到宋念兰身边。 宋念兰和陈嬷嬷在柜台跟掌柜的结账,丝毫没注意云琅这边发生的一切。 宋念兰眉目和善,问道:“寻到喜欢的花色了?” 云琅摇头,看着木托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料,“这些足够了。娘,我们回去吧。” 这一声“娘”叫到了宋念兰心坎上,她喜上眉梢,眸子里藏不住的高兴,牵着云琅的手出了成衣店。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马车,陈嬷嬷结完账也跟着出来了。 这厢,方才那位跟云琅相中同一匹布料的男子追了出来,却晚了一步,马车正缓缓启动。 “我叫宁子言,京兆尹府宁家三郎,敢问姑娘芳名?”他追了上去,还是晚了,马蹄铮铮,马车上的铃铛叮叮作响,街上的嘈杂声掩盖住了男子声音。 宁子言垂头丧气回到成衣店,见掌柜的将几匹布料放在木托上,嚯地打起精神。 “掌柜的,你可是方才结账的姑娘是哪家的?”宁子言问道。 掌柜的放下手中的活,“那姑娘面生,我不认识,不过她们家的陈嬷嬷我倒是熟悉。” 宁子言眼睛亮了,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放台面上,“哪家?” “城东头的薛家。”掌柜的笑着收了银子。 薛家?城东头? 宁子言若有所思,挑了些布满意地离开店铺。 === 薛府。 正值午饭时间,薛家一众人聚在饭厅。 薛庸泽面色严肃,看了眼薛晟,“还有我说吗?” 云琅被吓了一跳,她本就跟亲爹不熟,这次着实被吓到了。 薛晟舌.尖抵了低后槽牙,压下心中的不情愿,朝云琅走了过来。 云琅害怕薛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脚跟不住地往后退,宋念兰手臂一伸,抵在云琅腰间,让她别害怕。 薛晟三两句话向云琅道歉,又抬手发誓以后不会再欺负她;丁妙姝也是,在丈夫话说完后也道歉求云琅原谅。 究竟是做戏,还是真心实意,怕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这事匆匆翻篇,吃罢午饭,薛庸泽带着云琅 分卷阅读143 去祠堂认祖归宗。 云琅住的房间也重新布置一番,淡雅的帷帐换成了姑娘家喜欢的粉色,一切布置都是按照女子的喜好来的。 入夜。 云琅退下闺房里的丫鬟,准备熄烛睡觉,她忽地瞥见窗边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莫不是院子进贼了? 云琅心惊胆战,抱着床上的枕头猫着腰去了门口,她在想,若是待会儿门开,她就狠狠朝那人打去,然后逃出呼救,叫家丁捉贼。 少顷,门开了。 云琅举着枕头就要去打,手腕忽地被人握住。 “长能耐了,看清楚老子是谁。” 云琅定眼一看,扑倒薛奕怀里。 她眼眸闪着光亮,仰头笑道:“大人,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 声音娇软,带着撒娇的味道。 薛奕喉结滚了滚。 女子贴着他,他清楚地感觉到胸膛处的丰软。 第67章 养兔子,不养花 薛奕嫌弃地看了枕头一眼,随手放在一边,云琅关门,牵着男子的手去了榻上坐下。 云琅挠了挠薛奕掌心,调皮问道:“大人晚上登门,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薛奕捻起指尖,轻轻弹了弹她额头,云琅抬手捂住额角,嗔他一眼。 “这院子老子比你熟,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还怕被人发现?”薛奕早上就想过来看她了,被门房拦在府邸外面不让进来。 薛晟那小心眼,吩咐府中上上下下,不相干的人士一律不准入薛府,就明摆着不让他进薛府呗。 嚣张小儿,可把他给狂的。 若不是街巷口影响不好,薛奕早就强行进了府中,又何必苦苦等到晚上从后院翻墙进来。 薛奕猜到宋念兰会把云琅安排到她院子里,东院统共就那么几间房,能空出来的房间也就只有这间——他以往住过的一间房。 薛奕啄了啄云琅手背,道:“他们若是不想认你,或是待你不好,就跟老子回将军府。我们不受这窝囊气!日后老子养你!” 云琅笑了笑,“大人,你想多了,他们都待我很好,爹今日带我去祠堂认祖,娘给我添置了许多衣裳首饰。” 薛奕眉头逐渐舒展,他今日在殿帅府也认了祖,改回了名字。 “对了,我改回了名字,单名一个‘决’字。”他道。 “裴决。”云琅嘴里念叨着,细细品着,觉得好听,跟他人一样,“大人,我还是叫云琅,没改。” 裴决眉梢一挑,将娇小的人抱在腿上,左臂穿过她背后披散着的乌发环住纤细的腰肢,“还叫大人?有这么生分?” 云琅试探着说道:“裴将军?” 裴决蹙眉,左手顺道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裴大少爷?” 裴决右手从宽大的袖子伸出,捏了捏云琅软乎乎圆润润的耳珠,“可别装糊涂啊,你知道的。” 云琅脸颊一红,梗着脖子拍开他手,“阿决?” 裴决满意地笑了,“或者决哥哥也行。” 云琅就知道,他这人就喜欢这样,一个称呼而已,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么,以前在夜里,他惯是欺负她,就喜欢她亲昵地叫他名字。 不叫,就故意欺负她。 大坏蛋! 云琅气呼呼等着面前笑意横生的男子,越想越生气,攥起小拳头往他胸膛锤去。 “我才不要这样叫。” 裴决握住女子手腕,五根指头顺着指缝滑了进去,“我比你早两日出生,自然是你决哥哥。” “裴韫素比裴允那小子晚一步出来,还不是乖乖叫裴允一声哥哥。”裴决也就是举个例子,让某人心服口服。 云琅撇了撇嘴,怕守夜的下人发现她屋子里的动静,便开始催人了,“夜深了,我要睡觉了,大人还不走么?” 她不要叫他决哥哥,阿决也不行,谁让他每次都欺负她。 “老子现在见你一面不容易,不抱够怎么能走?”裴决一贯的直白。 他手臂紧了紧,将怀里娇软的人用力按了按,贪婪地想要更多。 裴决手指绕了一撮她的乌发,“明儿我让李四把雪花和乌梅给你送来,留在薛府给你解闷。” 云琅攀上裴决肩头,仰头问道:“那你一道来吗?” 裴决眼底滑过一丝笑,“这还没走就开始想我啦?” 云琅低头玩着他肩上垂落的发丝,欲盖弥彰,“我就是随口问问。” 手掌抚摸云琅背脊,裴决唇凑到她嘴边,嗓音低沉,“明晚早点把屋子里的丫鬟支走。” 为何要让丫鬟早走,云琅心中门清,还不是因为这人想进屋找她。 哼,前几天还巴不得她离开,现在晚见了一会儿就想得紧。 她明天还就不让惠竹离开了。 当然,云琅就是在心里说说而已,真要她当着裴决的说出来, 分卷阅读144 那他今晚不得宿在这屋子里,指定折腾得她明日起不来,过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薛府东院离开。 啄了啄她红唇,裴决总算将人放了下来。 “我走了。” === 第二天,宋念兰找来云琅谈心,毕竟母女两人二十一年没见,她想尽快了解女儿,也想快些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 “娘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娘明日安排一下,带你出去。”宋念兰道。 云琅坐在宋念兰身边,手被她牵了过去放在腿上,想了片刻,道:“想去戏台听戏曲?可以吗?” “可以可以,这算什么。”宋念兰叫来陈嬷嬷,“让人去梨园订一出戏班子,要最受欢迎的那出曲子。” “谢谢娘。” 宋念兰垂眸,目光落在云琅腰间的荷包上,淡粉色的,上面还绣了朵玉兰花,就是有些旧了,一看就是用了有段日子。 宋念兰失悔,“昨日上街都忘了给你买个香囊荷包什么的。” 云琅下意识摸摸腰间,捂住荷包带子,“这是我自己绣的,不换。” 宋念兰诧异,仔细瞧了瞧,不比街上卖得差,“还别说,绣工了得,看看这花,栩栩如生。” 云琅笑容满面,大大的杏眼像是装满了天上所有的星星。 “娘喜欢吗?改明我给娘绣一个。”她自豪道:“绣了荷包,再给娘绣一个双面绣的手帕。” 宋念兰好奇,问道:“是养母教你的?” 云琅点头,把荷包重新系回腰间,“养母真的没有亏待我,她教了我很多,一点也不必富家小姐差。” 这是裴决说的。 所以,不必小瞧自己。 她一言一句,自信无比。 宋念兰欣慰,拍了拍云琅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母女两个正闲聊,门房突然来报,说是将军府来了位男子,叫李四,还送来了两只兔子。 “娘,是大人给我送兔子来了。”云琅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头上的珠钗随着动作一摇一晃,俏皮可爱。 李四由小厮领着,拎着一竹编兔笼进屋。 “薛姑娘,雪花这两人没见到你,没精打采,也不爱吃东西了,大人说还是拿过来给姑娘养。”李四道。 云琅跑了过去,蹲下身来打开笼子,抱了缩在笼子最角落的雪花出来。 软乎乎的,没精神,确实是瘦了些,抱起来有些硌手。 撸着小兔子背脊上的软毛,云琅心疼,温柔道:“雪花,怎么又不吃东西了,看看都瘦了,再瘦下去乌梅可是随随便便就欺负你了。” 李四补充道:“大人还说,姑娘挑起的事情,不能不负责,随便就忘掉。” 云琅蹙眉,越听越糊涂了。 雪花和乌梅是他自个儿拿回将军府的,又不是她哭着闹着要他养,怎还成了她挑起的事情? 脑筋一转,云琅明白了。 裴决说的那是这两只兔子,分明是拐着弯在说她! “将军府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是裴决不让李四多嘴多留,送了兔子就得回去。 李四走后,宋念兰来到云琅身边,见女儿食指拨弄着兔子腮帮。 宋念兰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他在将军府对你好吗?有没有打骂下人?” 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云琅抬头对上母亲的目光,眉眼弯如月牙,“大人待我很好,娘放心。” 虽然有时也会弄哭她,但从不会冷眼相向。 送走李四,门房又来报,“宁府尹家的三公子在府门外等,带了几盆花想送个四姑娘。” “宁府尹?” 宋念兰和云琅面面相觑。 “我不认识什么宁府尹三公子?”云琅疑惑,“宁公子送花?” “见见吧。”宋念兰送了口,“将人请到会客厅。” 在本朝,尚未婚配的女子若是被男子送花,则含蓄地表明他心悦于她。女方若是接受,便是在回应,若是将花退回了,则是在婉拒男子。 云琅让惠竹把两只兔子安顿好,跟着宋念兰去了会客厅。 那位号称宁府尹家三公子的男子一身湖蓝锦缎,气宇轩昂。 云琅想起来了,这位不就是昨日在成衣店跟她相中同一匹布料的男子么。 他怎找到府上来了? 云琅秀眉皱了皱,对他印象变得不好。 男子拱手,“在下宁子言,今日登门有些唐突,只因昨日在成衣店与薛姑娘匆匆一别,匆匆一瞥成了心中念想,望薛姑娘见谅。” 宋念兰目光在宁子言身上打量,觉得此人相貌周正,谈吐得体,不失是位好夫婿。 “宁公子好意,云琅心领了,你我两人不过一面之缘,有些事情莫要强求,”云琅看着身后小厮手中端着的花盆,道:“给我是个不懂花的人,这花送我实属浪费,宁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分卷阅读145 ” 宁子言也不恼,执意道:“薛姑娘不试试怎知道自己不会?人别小看自己。” 云琅歉意一笑,“抱歉,我养兔子,不养花。” 宋念兰抬眸,目光凝在女儿身上,多了几分深意。 宁子言最终还是没能送成花,失望地从薛府出来。 “跟娘说,你是不是对奕哥,”宋念兰顿了顿,及时改口,“对裴决……” 云琅打断,“娘,我想起李四送兔子来时没拿干草,我让人去弄些青草回来。” 再说下去,会瞒不住的! 云琅提着裙子匆匆出了会客厅。 === 夜凉如水,皓月当空,星云密布。 云琅早早洗漱,为了让惠竹安心走,她吹了蜡烛躺在床上假装睡觉,谁知道裴决何时来,昨日是太晚了,他才没被发现。 她窗户没关严,月亮的清辉洒进屋中,只听“咯吱”一声,窗户被打开那一瞬间蹿了个黑影进来。 云琅拿出火折子,点燃床头烛灯。 云琅那做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今夜是最后一晚,明日不能再这样了。” 昏黄的烛灯下,裴决脸色不佳,扶手背后,看着床上坐着的女子,“今日有人给你送花了?什么花?” “大人怎知道?”云琅诧异,随后不高兴问道:“你监视我?” 裴决:“李四告诉我。” 云琅喃喃自语,“难怪。” 裴决正声,“宁子言,宁卿誉三儿子,身高不及我,文文弱弱书呆子一个。” 云琅偷笑,“大人吃醋了。” “啧”了一声,裴决没好气看她。 云琅扯了扯裴决袖子,哄道:“我没收,我只养大人送我的兔子。” 裴决遇到其他事情还好,能和和气气说上几分,若事关云琅便不一定了。 他对云琅的占有欲极强,扼住她纤瘦的手腕,狠道:“你倒是收一个试试,老子现在就把你扛回将军府。” “以后我不见他,成了吗?” 云琅勾勾他手指头,眨着眼睛看他。 裴决俯身,鼻尖蹭了蹭云琅颈间的软肉,缱绻道:“还勾?再勾下去,今晚可不许哭。” 第68章 “决哥哥,不要不不高兴了。…… 云琅耳根自红了一片,抬手推了推男子健硕的胸膛,没推动,反而又被他握了手指。 一头乌发没有扎,随意披散在白色寝衣上,云琅有些幽怨地看他。 裴决膝盖抵着床沿,整个身子将面前的人圈住,云琅坐在床上,头刚好到他腰腹。 手腕一旋,将人纤瘦的手臂绕到他腰后,裴决道:“明天巳时我来找你,一起去殿帅府吃饭。” 云琅摇头,“明日我要跟娘去梨园听戏。” “什么戏?” “不知道,我又没听过,哪知道阆都的戏院有哪些谱子。” 裴决心中划过一丝自责,“怪我,一次也没带你去过。” 云琅紧了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不怨你。” 裴决垂眸看她,眸子里映出小小的人影,“后日,后日的时间留出来,跟我回去一趟。” 云琅心尖一热,就像舔到冰糖葫芦上的糖衣一样,道不出的甜意。 裴决虽然嘴上说着要在她房间多留些时辰,但待了小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第二日,宋念兰带云琅去了梨园听戏曲。 戏台上唱的是一对新人喜结连理,刚开始气氛和乐,唱着唱着就变了味,大喜之日,拜堂之时,哪曾想新娘子盖头未掀,堂中蹿出个一模一样的女子,众人大惊。 原来啊是一对双生姐妹,姐姐嫁人冥婚,这大喜日子本是妹妹出嫁,可那蹿出女子却道她是妹妹。 姐姐妹妹,妹妹姐姐,孰是孰非,难辨真假。 一场喜宴,堪堪收场。 姐姐笑着哭了,哭着又笑了,穿着一身喜服控诉世间的不公。 后半段怎样,云琅一个戏词也没听进去,缓了好久也没缓过来。 回到薛府,云琅收到殿帅府递过来的宴贴,苏婉婉邀她明日殿帅府赴宴。宋念兰见到帖子,诧异片刻,随后又恢复平静,没说什么。 赴宴那日,云琅没让丫鬟跟着,虽说并不是第一次去殿帅府,可她莫名由地紧张。 深秋时节,凉飕飕的风一吹,地上的枯叶辗转飘零,打着旋儿,一股萧瑟之气随之而来。 云琅紧了紧披风,撩开车帘便见裴决朝她走来。 站在马车旁,裴决伸手,云琅愣了一下,笑眯眯回握住。 “大人第一次牵我下车呢。”云琅下车站稳,像个孩童一样炫耀。 云琅抓着他手不放,今日可是他送上门来的,不牵白不牵。 “说的好像我从未牵过你一样,”裴决低头看一眼被她死死攥住的手,笑了笑,“也不知是谁到现在也没有要 分卷阅读146 放开的意思。” 云琅大步往殿帅府里面走去,调皮问道:“大人一直在府门口等么?大人居然也会等姑娘,真是难得一见,铁树开花呢。” 手都牵了,还怕多说几句? 说多了,也就习惯了。 裴决被看穿心思,身子不由一凝,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 “一天瞎猜,想什么呢你?”裴决轻敲她额头,加快步子,“爹娘等你有一会儿了,还不快快进去。” “完了!”云琅反应过来,瞳仁一缩,“干爹干娘怕是等了很久。” 马车在街道上堵了一会儿,是以晚了些时辰,又在府门外跟裴决胡闹,给耽误了。 话音刚落,云琅拉着裴决,大步流星府里走,走了两三步,她又折过身子,声音软了几分,“大人,我不认路。” 一声低笑,裴决眼里含笑,摸摸她头,戏谑道:“不是挺能耐的?还拉着老子跑,不跑了?” 两人进了府中,青石板道突然蹿出一直兔子,四只小短腿蹦跳着,到云琅跟前就停下了。 “小白。”云琅松开裴决,把小白抱进怀里。 小白长胖了,抱着比棉花还要软,云琅忍不住多撸了几下。 轻哼一声,裴决似乎是不高兴了,长腿一迈就往屋子里走,理都不理云琅。 小气。 云琅心里骂了他一声,紧紧跟了上去。 “云琅姐姐,你可算来了。我不跟裴韫素下棋了,她每次都耍无赖。”裴允一听云琅,眼睛登时亮了,正在跟妹妹下棋,连棋子都没扔下,着急忙慌就出来寻人诉苦。 裴韫素跟在裴允身后出来,“哥哥让一下妹妹怎么了?才让了两步你就不乐意了,本就是下着玩,又何必将输赢看得如此重。” 两人吵惯了,裴允凶她一眼,道:“就不让你。” 裴韫素把目光投向裴决,求助道:“大哥,你看他!” 兄妹两人吵得裴决头大,他捏了捏眉心,道:“要我说,干脆就不下了,收拾收拾准备吃午饭。” 裴韫素绕过裴决,从云琅怀里包过小白。 “小白还你!”她没好气说道,把兔子塞到裴允手上,拉着云琅远离两位哥哥,“云琅姐姐,我带你去找我娘。” 她偏要把云琅支开,就不让他们俩遂了心愿。 还未踏进屋子,裴韫素便开始朝里面喊,“娘,云琅姐姐来了。” 裴韫素对云琅的态度,是从那次随苏婉婉去了寺庙回来后才改变的。 寺庙里,裴韫素遇到了位小沙弥。 那小沙弥一天到晚颓丧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百八千两一样。 裴韫素在寺庙一天也不想待下去,有次趁着苏婉婉在大殿礼佛诵经,她偷偷跑去了后山。后山有个池塘,莲花已谢,荷叶枯黄,她想到薛奕府上那位就心烦。 都怪那个叫云琅的女子,薛奕都不搭理她了! 裴韫素心里不快,捡起地上的石块就往池塘里扔。 一时间水花四溅。 她一时没拿捏好力道,脚下一滑竟掉进了池塘。 不会水的她扑棱挣扎,只听“扑通”一声,像是有人也掉水了。一双手拖着她上岸,浑身湿透的裴韫素一看,原来是寺庙的小沙弥救了她。 “女施主何苦想不开。”那小沙弥衣裳淌着水,他拧了拧袖子,抬手给她擦脸。 裴韫素拨开他手,起身叉腰,“本姑娘才不是想不开!” 小沙弥双手合十,“如此甚好。我带女施主去找师太借身衣服。” 裴韫素不想被个外人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脾气不好道:“本姑娘认路。” 她拧了拧衣裙的水,往厢房跑去。 后来,裴韫素不止一次在寺庙遇到那小沙弥,可那小沙弥整日沉着张脸,一副对世间无所眷恋的模样,死气沉沉的。 裴韫素好奇,揪着他不放,问出了个所以然。那小沙弥原是位大户人家的少爷,科举没考中就出出家了。 她不能理解,一次科举落第,来年再考便是,何必这般怏怏不乐,还有出家。 她离开寺庙前夜,小沙弥摘来寺庙后山的野花送给她,还端了一碗甜汤给她喝,却什么也没说,将两样东西交到她手上就走。 裴韫素起先没放在心上,可回家才发现,自己时不时便想起小沙弥,他送的野花放花瓶里干了也舍不得扔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约莫、似乎、好像、大抵是喜欢上了那小沙弥。 这种喜欢,和她喜欢裴决的那种喜欢不一样。 这应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吧。 忽地,她觉得自己好蠢,便对云琅没了敌意,甚至还真把她认了兄嫂。 * 珠帘掀开,哗啦响动。 苏婉婉半躺在榻上看书,此时放下书卷招手是以进屋的两人过来。一旁的霜华收了书卷,看着曾经抚养的女儿,是又欣慰又自责。 “干娘,”云琅施施然 分卷阅读147 行礼,顿了顿,看了眼霜华,福身道:“娘。” 霜华情不自禁红了眼眶,欲言又止。 苏婉婉拍拍软榻,“过来坐。” “日后多来看看干娘,薛家那边可有人为难你?”苏婉婉拿起小刀削梨子,薄薄的一层皮,一圈叠着一圈,从梨子顶端延续到了底部,未间断。 云琅接过梨,道谢,回道:“家中一切都好,爹娘也疼我。” 去饭厅的路上,云琅走在霜华旁边,问道:“娘不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你弟弟找了个木匠活做,还出师了,我给他在村里订了一门亲事,也算是了解我一桩心愿。”顿了顿,霜华继续说道:“我跟了大娘子大半辈子,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回顾这么些年,霜华始终愧疚,“云琅,我对不起你,害得你从千金小姐成了乡下丫头,若我当初没嫁人,你便不会被孙川打骂折磨。”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云琅握住霜华的手,释怀一笑,“祸福相依,也全然不是坏事。” 至少,她认识了那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 微风拂过,飘来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府门口挂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大家紧跟着入席。 鞭炮声声,驱邪除祟,喜庆。 今日的午宴是家宴,一家人小聚,裴闻策庆祝大儿子失而复得,并未请其他人。 饭后,密实的云层挪开了,太阳探出头来。 苏婉婉跟云琅在水榭台聊天。 “其实是阿决恳求相公,让我们认你做干女儿。阿决怕旁人欺负你,在给你找靠山呢。” 如今云琅身世大白,她儿子跟云琅感情更近一步,苏婉婉也不打算继续瞒下去了。 云琅恍惚一阵,抿唇笑了笑。 难怪当时她觉得奇怪,她和裴殿帅裴夫人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怎么被两人认了干女儿。 太突然了。 原来是大人求来的。 苏婉婉将她害羞的模样尽收眼底,恍惚看到看自己年轻时和丈夫相爱那模样。 青涩。 她继续补充道:“阿决说,他想娶你,又怕薛家瞧不起你出身,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便想给你找个可靠的娘家。” 云琅惊讶,双眸睁得大大,“大人,要娶我?” 而且,他很早之前就有了这念头。 苏婉婉摸摸云琅头发,满目慈爱,“所以,阿决若是去薛家提亲,你答应么?” 这才是她今日找云琅谈话的重点,可得把儿子的终身幸福落实了。 云琅有些不高兴,失望道:“可是,大人……连来提亲的迹象都没有。” 她发现自己好贪心,刚认回爹娘,听到干娘这么一说,好想立刻就嫁给裴决。 苏婉婉笑了笑,“这么说,是要嫁的喽。” 云琅不好意思,耳根子开始泛红,推搡道:“干娘。” 苏婉婉笑容愈发灿烂,“以后是要改口的。要叫婆婆。” 一直到黄昏,云琅才从殿帅府离开。 出来时,她发现薛家的马车不见了。 “我让车夫先回去了。”裴决一脸坦然,站在云琅旁边。 云琅支着脑袋望他,秀眉微微皱起,难道说要一起走回去? 大街上、走回去?! 光想想,就心里小鹿乱撞。 宽大的袖口垂落,刚好遮住袖子下两只相握的手。 裴决捏着女子手指,问道:“明日准备干什么?” “不知道,”云琅笑道:“今日都还没过,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我明日要去军营带兵。我是殿帅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事儿在朝中已经传遍了,大家都在说我是靠关系才坐上今天这个位子的。” 语气淡淡的,和他性子很像。 云琅看出他有几分失落,回握了他,安慰道:“大人,让他们闭嘴吧,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让他们都闭嘴。” “咱们真心不怕火炼。你解释,他们或许不听,由他们说去,届时用事实甩他们个大耳光。” 话毕,云琅瞧了瞧周围,四周来往行人甚少,两人走到的地方有棵大柳树,垂落的枝条郁郁青青,几乎能掩藏大半个身子。 止了步子,她踮起脚尖,在裴决脸颊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 “决哥哥,不要不高兴了。” 云琅红着脸,做贼似的丢下一句话就跑。 第69章 一更 云琅亲完就跑,还是在大街上,现在想想她胆子真是太大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回到薛府正值饭点,云琅和爹娘一起吃罢晚饭,被宋念兰叫到房中去。 宋念兰问了云琅今日去殿帅府发生的一切,云琅便只说是苏婉婉想她,叫她过去聊天以解思念。 “仅仅是叙旧聊天?去殿帅府一定也 分卷阅读148 见到了裴决吧。” 宋念兰突然说道,云琅剥橘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见到了。”云琅小声回道,她摸不准母亲是何心竟,便也就没有再扯出题外话来,只是有什么答什么。 抿抿唇,宋念兰没说什么,也没再问下去。 两人心照不宣,心里都藏着事情,只是缺了个契机挑明而已。 宋念兰怎会没有察觉云琅对裴决的态度,她也对两个孩子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存有好奇。云琅在将军府待了快一年,一年光景,能发生好多好多事情。 她刚认回来的宝贝女儿,她不想如此早就将人嫁出去! 而云琅,每次薛家人提到裴决,她就不安。她和裴决早有肌肤之亲,不止一次,若是这事情被家中人知晓…… 她不敢去想后果。 母女两人又闲聊了会,聊着聊着,云琅有些困了,在她打第二个呵欠时,宋念兰才放她回了屋子休息。 云琅回屋,梳妆台前惠竹帮她卸珠钗。 忽地,外面不是谁朝窗户扔了个小石子,传来一阵响声。 惠竹警觉,大晚上的难不成是府里进了贼人?正欲叫家丁捉贼,云琅开口拦住了她。 “哪家的野猫,都晚上了还到处乱蹿。” 惠竹顿了顿,有些怀疑,“是野猫吗?” 她在东院待的时间久,倒是极少见有别家的猫蹿到薛府来。 云琅微笑,探身将出窗户打开,“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野猫,夜里了还不安生。” 惠竹凑过去瞧了一眼,夜里漆黑,廊檐下的灯笼烛火微弱,连个猫影子都没看见。 “四小姐,不是猫吧。”惠竹道。 云琅头头探出窗户,笑道:“不是猫,那就是府里进贼了,得惊动大家起来捉贼。” 话音刚落,惠竹一脸惊慌,绝不能让贼人逃出去。 就在此时,院子里的草丛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猫叫。 “看吧,我就说是进了只野猫。”云琅掩唇轻笑。 惠竹松了一口气,“这猫夜里吵得不安生,我现在就提着灯笼把它赶出去。” “无事,随它去吧。”云琅止住了她,打了个呵欠,又道:“你回屋吧,我自己收拾下就准备歇下了。” “那四小姐你早些歇息。” 惠竹出去没多久,云琅敲了敲窗户,不消片刻,房间里紧闭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裴决大步流星走到梳妆台,只见云琅笑容挂在嘴边,一丝要消退的迹象都没有,他将人圈在怀中,“能耐了你,还野猫。” 云琅腰背抵在横木上,前面又结结实实堵了个人,进退两难,裴决那炽热目光,她太过熟悉,稍不注意她就会被人抹干吃净。 动也不敢动,她讪讪笑道:“下午才见过,大人怎又来了?” 为何又来了呢? 究其原因,裴决难以启齿。 今日下午他送云琅回薛府,这人不仅叫了他一声决哥哥,还亲了他一口。 虽然是在他脸颊上浅浅落下一吻。 但就是这一吻,弄得他心绪不宁。 回到府中,没有一刻不想她的。 “见过就不能再见了?中午吃过饭,你晚上还吃呢。”裴决理直气壮,“一天三顿饭,我今日才见过你一次。” 言外之意,见少了。 云琅蹙了眉头,只觉他这借口好没说服力。 “大人强词夺理,这两者根本不一样。”她推了推裴决,没推动,秀眉拧成了一条线,攀上他肩膀,声音软了几分,“硌得腰痛。” 腰背抵在梳妆台边,想不难受都难。 裴决揽过她腰,将人抱起放在台面上,这一动,两人之间的空隙便多了出来,他趁机往前站去,刚拉开的距离,一眨眼功夫——没了。 双手撑在女子身侧,裴决不低头也能和云琅目光对上,她褪去脂粉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怎么就不一样,今日是谁偷亲了就跑?” 云琅捂住他嘴巴,不准他再说下去。 “我那是一时冲动。”她仰着脖子解释,耳根子红了一片。 裴决伸手,扣住她手腕,然后顺着手背往上,握住她纤细的五指,两人双手严丝合缝交缠在一起。 手绕到他腰间。 裴决吻上她唇。 久旱逢甘霖般,炙热,霸道。 舔舐,吮吸。 云琅猫似的呜咽一声,手掌攥成拳头打在他胸膛。 === 自从那晚云琅警告过裴决后,他收敛了许多,再也没有晚上来过。 云琅问过爹娘,为何不让裴决进薛府。 她跟裴决调换,两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错不在裴决,况且裴决也当了二十年的薛家儿子,总归是有感情的,怎能说不见就不见呢。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薛庸泽和宋念兰从未吩咐过下人要将裴决拦在外面不 分卷阅读149 让进来。 薛庸泽后来才知晓,这一切都是他的好大儿薛晟的主意。 他找来薛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二十一年的手足情,薛晟是半分都不念及!明就已经没有威胁了,他还是不饶人! “你竟没想到会生出你这个心胸狭隘的儿子!若是你再有下次,给我收拾东西滚回洪河!薛氏产业你休想得到半分!”薛庸泽怒火中烧,想起就忍不住骂薛晟,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薛晟被骂得不敢吭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回了自己院子,倒是安分了不少。 事情告一段落,薛府没有人拦了,但是这两日裴决却没有来过。 之前裴决夜里偷偷来时,云琅总想赶人走;现在可以正大光明进来,他又没有再出现过,云琅想得紧。 她没有等来心里想的那个人,倒是等来了府上提亲的人。 京兆尹宁家托的媒婆突然登临薛府,来替宁子言提亲,云琅在闺房中绣荷包,听闻提亲一事,心乱如麻,绣花针一歪,刺在指腹上。 她吃痛一声,允了允带着血珠的指腹,扔下手中的东西就往前厅去。 云琅赶到时,媒婆已经在跟薛庸泽聊了。 宁子言旁边坐了位中年男子,衣着华丽,看年岁和薛庸泽一般大,应该就是宁子言父亲。 “小儿对薛姑娘一见倾心,两个孩子也都到了成婚年纪,子言他从小就听话,在阆都名声还不错,”宁府尹把宁子言拉到前面来一点,继续道:“这孩子长得也俊,跟薛姑娘般配得很。薛老爷,你若是觉得这门亲事可以,咱们就把日子定下来,也算是了了父母的一桩心事。” 宁府尹这语气虽和善,但口吻不像是来提亲,倒想是来逼婚。 云琅才不要嫁给宁子言,她正要进屋,丁妙姝迎面走来,拦住了她,将人拉到一旁去,摆明了就是不让云琅进去。 薛庸泽目光深沉,在宁子言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女儿的婚事,云琅自小不在他身边身边长大,别的千金有的东西,她一样也没用,甚至还在为生活而发愁。 一想到这里,薛庸泽就有愧,他想要云琅有个好归宿,至少后半辈子不会像以前那样。 宁子言貌似是个可以值得托付的人。 宋念兰跟薛庸泽的想法不同,同为女子,她看得出女儿对裴决的心意。 喜欢一个人,她的眼神总是藏不住的。 “劳府尹大人亲自来一趟,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还是问问当事人的意见。云琅应是已经有了心上人,这强扭的瓜还是别了。”宋念兰直白,果断回绝了宁家的提亲,得罪便得罪吧。 “心上人?” 薛庸泽、宁子言、宁府尹三人异口同声,甚是意外,倒是柱子旁的薛晟脸色不好。 云琅没想到娘会帮她说话,拒绝了这门亲事,她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掉了下来。 挣脱开丁妙姝的手,云琅大步跑进屋中,“府尹大人、宁公子,多谢抬爱,正如娘所言,小女已有了心上人,非他不嫁。” 云琅看了眼薛庸泽,道:“爹,我是想等过段日子再跟您说的。” 宁府尹笑容凝在嘴边,有些尴尬,到底是官场上待久了,这一细小的表情很快就被掩盖住了。他起身,拱手笑道:“看来是小儿来晚了,既然如此,那这事便到此为止吧。”他拍了拍宁子言手臂,道“让下人们把那些聘礼提回去。” 宁府尹:“我们就不打扰了。” 薛庸泽起身,“我送您。” 宁府尹:“留步。” “还是我去送吧,”薛晟倒是积极,抢在前面,“宁府尹,宁公子这边请。” 出了薛府,薛晟把宁子言单独拉到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宁公子,你不是说喜欢我妹妹么,就这样算了?她才会薛家没几天,哪有什么心上人。” 薛晟听说宁子言到府上来给云琅送过花。他心生一计,想让宁子言娶了云琅,他这个大舅子还能沾沾光,总之不能让那假少爷将人娶回去。 宁子言皱眉,不悦道:“我是喜欢薛姑娘,她三番两次拒绝我,我就是再傻也知道她不愿嫁给我。且先不说薛姑娘是不是真有心上人,就算是没有,她故意扯谎来拒绝我,我也认了。强人所难的事情,我宁子言不屑做!”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云琅这位兄长不怀好意,他好像不关心云琅。 “薛兄,以后还是别联系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几面之缘,连朋友谈不上。”宁子言袖子一甩,往远处走了。 薛晟气得牙痒痒,抬脚就去踢石狮子,倒把自己痛得呲牙咧嘴。 这厢,堂厅中薛庸泽对云琅刨根问底,非要把那男子问出来不可。 “爹,您别急,等我想想要怎么说。”云琅倒是敢跟爹娘说那人是谁,可这么一说,势必会提到她跟裴决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不确定说出口是否能让二老不生气。 怕他们一时承受不了,气昏了头。 分卷阅读150 云琅紧张地扣着虎口,心里酝酿着,面前的两人干等着,眼巴巴看着她。云琅更紧张了。 僵持了有阵功夫,门房来报,说是有位盛姑娘来找云琅。 盛如霜! 云琅真真抓到了棵救命稻草,“爹娘,是鸿运客栈的盛姑娘来找我了,她肯定是有急事,我先出去了。” 说完,提着裙摆就开溜,跟烟一样。 望着女儿的背影,宋念兰胸有成竹,“嗨,我猜就是他了。” “谁?” “咱女儿的心上人——裴决。” “啊?他?” “八九不离十。” 闻言,薛庸泽陷入了沉思。 第70章 二更求亲娶人 “天哪,比戏本上说的还要让人难以相信,谁能想到薛将军,”盛如霜及时改了口,“裴决裴将军是殿帅儿子,而你——云琅才是货真价实的薛家千金,简直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 云琅领着盛如霜进府,一路回到东院,回到自己房间。 “你们都知道了?整个阆都传遍了?”云琅问道。 “那倒不至于,就是在名门望族间流传,坊间百姓可不敢这样说。”盛如霜落座,喝了点水,道:“我原本不知道的,是岳子秋告诉我的。” “喏,给你带的桃酥,一品轩的。”盛如霜把随身拎的纸包放桌上,“之前就说请你吃,谁知那回到将军府,再见你时竟是在薛家。” 云琅接过,“谢谢。” 盛如霜和云琅相处一阵,知晓她的性子,她太乖了,乖得让人不放心。 生怕小白兔就被欺负了。 “云琅,你都是薛家四小姐了,该有的威信要拿出来,不能像以前一样,性子太软会被人欺负的。”盛如霜提醒道。 “我可是听说你那大哥薛晟以前就欺负你,现在你认回爹娘,便不用再怕他了,他若是再欺负你,你硬气一些,还回去!” 云琅嘴角往下压了压,话虽如此,但是薛晟对她对做的那些事,她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盛如霜见云琅不语,桃酥拿在手中迟迟不入口,便知道是被她说中了,想必乖乖云琅至今还怕薛家的人。 “云琅,你现在可不是丫鬟了,是薛家千金,你若是还像以前一样,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柿子专挑软的捏,这道理我们谁都懂。”盛如霜道。 云琅抿唇,听进去了。 “以后,我不会再他们欺负我了!”她笑道,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充满希望。 盛如霜喜笑颜开,“对!就是要这样!你身后还有个裴将军撑腰,怕他们作甚!” “刚才我在外面看见大大小小的箱子从府里搬出来,还挂了红绸子,是有人上门提亲被退了回去吗?”盛如霜好奇问道,她猜想这提亲的人肯定不是裴决,不然也不会被退了。 云琅愁眉不展,单手托腮,“宁子言你认识吗,那箱子就是宁家抬来提亲的。” “府尹宁家!”盛如霜一惊,道:“宁子言脾气在阆都是出了名的好,人么,长得挺俊。”她笑着打趣道:“我觉得可以不要裴将军了。” 云琅无奈,桃酥在她手里掉了一层酥渣,“你怎么能这样,大人好歹也是岳怀司朋友,有你这样劝的么。” “那他还帮着岳子秋拒绝我呢,我没撮合你跟宁子言已经是仁至义尽啦。”盛如霜发现云琅一生气就鼓着腮帮子,可好玩了,她戳了戳云琅脸颊,笑道:“好了好了,跟你闹着玩的。” 盛如霜拍桌子,斩钉截铁道:“要要要,这辈子就裴决了!非他不嫁!” 说是这么说,可别让旁人捷足先登啊,盛如霜一出薛府就去找到岳子秋,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活该!让他迟迟不说出口,”岳子秋早就跟某人说过了,让他赶紧把人娶回家,“他现在别说是娶云琅,就是见一面都难。”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有他受的。 “话说到这份上,裴将军再木讷讷的,迟早后悔!”盛如霜话糙理不糙。 裴决啊裴决,再不抓紧,媳妇就跑了! 盛如霜和岳子秋去了将军府找到裴决,裴决听后面色不佳,手上的核桃硬生生被捏碎了。 “呦,现在知道急了?”岳子秋不咸不淡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子,借机挖苦道。 薛奕踢了他一脚,眉心拧成一条线。 宁子言上次送花来就被云琅拒绝了,这次竟然直接把聘礼抬到了薛府。 好,好得很。 “我回殿帅府一趟,就不送你俩了。”薛奕扔下一句话去了马厩牵马,策马匆匆往殿帅府去。 盛如霜笑道:“他急了。” 岳子秋步子迈得小,跟在盛如霜旁边,借此言彼,“我觉得吧,感情这种事情,合适就行,遇到合适的就赶紧成婚,免得夜长梦多。这有些人他之前多少是有点不识好歹,但人么,多多少少有那么 分卷阅读151 几个是感情迟钝的。” 街上人声嘈杂,盛如霜停了步子,撇头看了岳子秋一眼。 目光不善,似在打量,岳子秋被看得有几分心虚,眼神闪了闪。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这,”盛如霜双手环胸,顿了顿,望着他道:“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我回客栈了,岳怀司回军营去吧,今日当值不可旷班。”盛如霜笑了笑,洒脱远去。 === 前两天裴闻策去隔壁县城办事,裴决回到殿帅府,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苏婉婉,正巧她在和霜华聊天。 软榻上,苏婉婉坐直,问道:“匆匆忙忙回来,可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裴决挥手,摒退屋子里的丫鬟,独独留了霜华。 他郑重其事,跟苏婉婉挑明道:“娘,你想不想要儿媳妇?” 苏婉婉怔住,和霜华相视一眼。 难得儿子今日提了出来,莫不是准备要娶云琅了? 拖了好久,她儿子终于有行动了。 欣慰,甚是欣慰! 苏婉婉欢喜,“娘前几日才见过云琅,她回到薛府后一切安好,不过究竟是表面上过得好,还是真的过得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你打算何时回薛家提亲。” 薛家会轻易松口么? 这确实是苏婉婉担心的。 裴决不带含糊的,坚定无比道:“明日一早,择吉时去。” “我觉得可以先把成婚的日子定下来。”他又道。 再晚,他家姑娘可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苏婉婉蹙眉,“把婚期定下,这需要你们两人的生辰八字。” 裴决笑道:“娘莫不是忘了,我曾经也是薛家人。” 话音刚落,霜华便反应过来了,“大少爷之前在薛家的八字,就是云琅的!” 苏婉婉点头,“我让管家速速去把曾媒婆请来。” 她终于要有儿媳妇了。 云琅那姑娘,她很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十来箱聘礼从将军府抬出。 箱子上挂了红结,街上一长溜的,惹了不少百姓在议论。 “宁远将军要娶亲喽,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肯把人收了。” “你们说平常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将军,面对属意的姑娘,他笑不笑啊?” “这你问对人了,我听将军府的人说,裴将军乖得跟只小猫一样,就听那姑娘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 === 薛府。 门房通报后便引了裴决一行人进府。 裴决轻车熟路带苏婉婉到了正厅,厅里薛家的人都来了,包括云琅。 聘礼一箱接着一箱抬进正厅,裴决目光落在云琅身上,只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先是一惊,后脸上一抹娇红,显然是害羞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云琅眸光闪了闪,羞涩躲开他的眼神,唇角一抿,埋头站在宋念兰身旁,手指还虚虚地捻着母亲的衣袖。 苏婉婉不是第一天到薛府,两个孩子身世大白后她就同丈夫来了趟薛府,一来是表达歉意,二来是感谢薛家将她儿子养大,让儿子有出人头地这一天。薛家家主对裴家的态度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到恶言相向的地步。 今日苏婉婉为儿子来提亲,铆足了劲,势在必得。 “薛老爷,宋大娘子,我儿是两位看着长大的,其心性两位比我更清楚,若是此时阿决还是你们薛家的血脉,想必你们恐是在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急。”苏婉婉循序渐进,缓缓道来:“阿决倾心云琅已久,今日殿帅不在阆都,我带阿决来,就是想说这门亲事。” 宋念兰本就对云琅和她那假儿子的关系有过猜疑,她还没细问云琅,如今便看得一清二楚。 宋念兰看了眼丈夫,夫妻两人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薛庸泽对裴决自然是知根知底,道:“前几日府尹宁家的三郎宁子言也来过薛家提前,求娶云琅。” 裴决:“……” 宁子言有什么好,还不及他呢! 那小子铁定没他疼云琅。 他跟云琅认识的时候,宁子言还不知道在哪里跟人谈诗词歌赋。 他跟云琅心心相惜的时候,那小子还在被窝里做梦。 苏婉婉笑道:“云琅端庄贤淑,人长得水灵,试问哪位公子见了不青睐有加?但这择夫婿也是门大学问,自家女儿,为父母者,皆希望女儿能嫁个如意郎君。旁人我不便说,”苏婉婉拍了拍儿子,把人拉到前面来站着,直白道:“裴决,薛老爷知根知底,女婿和儿子,差别不大。” 裴决眉心一跳,这差别还是有点大的。 “薛老爷以往如何收拾阿决的,日后云琅嫁过去,还是怎么收拾,我裴家没有丝毫怨言。”苏婉婉三言两语就把儿子又卖了回去。 这厢,一直没有说话的薛晟开口了,“爹娘,殿帅夫人,容我说一句。” 薛庸 分卷阅读152 泽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但说无妨。 薛晟道:“之前众人皆知二弟是薛家人,如今却敲锣打鼓要从薛家娶人回将军府,免不了落人口舌。若是世人将裴家和薛家对调孩子的事情添油加醋乱说一番,以讹传讹,对我们两家谁也不好。” 薛奕勾唇笑了笑,他从薛晟张嘴那刻就预想到了他要说什么,果不其然。 左右是不要他娶呗。 他娶了云琅,薛晟不得乖乖尊称他家姑娘一句“将军夫人”。 薛晟才不傻呢!会让人占这种便宜? 这厢,宋念兰火气大,“你不在外煽风点火,没人会瞎传!” 薛晟气得牙痒痒,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吞到了肚子里。 薛庸泽赔笑,“殿帅夫人见谅,犬子无心之言。”他敛了神色,道:“我说了不尚算,还得问问云琅的心意。”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随之投来,云琅惶恐,尤其是裴决那炽热的眼神。 脸皮薄的她耳根子微红,指腹握住虎口,害羞道:“女儿全凭爹娘做主。” 话毕,她又怕爹娘不同意裴家的求亲,贝齿轻咬唇瓣,她心一横,小声补充道:“其实,裴将军也是可以的。” 薛庸泽:“哈哈哈哈那今日就把婚事定下了!” 裴决喜道:“我找人算过生辰八字,腊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嫁娶。” 苏婉婉扯了扯儿子衣袖,示意他收敛些。 娶亲要一步一步来,哪有人提亲刚有了眉目,下一刻脱口而出就是定好的婚期。 她尴尬地笑笑,打着圆场,“亲家公亲家母莫怪,看把阿决欢喜的。” 裴决眉梢轻扬。 还说他? 这张口就是亲家公亲家母,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71章 三更 薛庸泽托人算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还真是腊月初十的好日子。 下午,裴决总算是光明正大地留在了薛府。他不仅陪薛庸泽下了几盘棋,还在与院子里和云琅散步赏花喂池塘里的小鱼。 云琅好奇,“大人,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还算得这般准。” 裴决从她手里捻了鱼食投落水面,池塘里的鱼儿争先游动,一眨眼功夫全聚到了那一处。 他笑了笑,得意道:“简单,一个生辰八字有何难的?” 裴决不说,云琅心里一直梗着。 她把手上喂鱼的食盒放在一边,摇摇裴决手臂,软着声音央求道:“大人,你就跟我说说嘛。” 发丝扫过裴决手臂,酥酥痒痒。 “你生辰,不就是原来我的生辰?”他道。 云琅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裴决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可太喜欢他家姑娘这副可可爱爱的模样! 一个没忍住,裴决衣袖中垂下的手伸过去握住云琅的手,宽大厚实的掌心包裹着她娇软的手。 指节之间相互摩挲。 “大人,你答应过我的,”云琅抬头望他,想要挣脱他掌心,奈何被越握越紧,有些难为情道:“在外面不可动手动脚,被看去了不好。” 裴决理了理袖子,将两人紧扣的双手藏在袖子里,“这下就看不到了。” 云琅轻哼一声,对他的厚脸皮早已见过不怪。 望着池塘里泛起的涟漪,她道:“对了,大人,我跟你说一件事。” 云琅带裴决去池塘边的亭子坐下,叉腰站在他跟前,硬气道:“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真的很不讨姑娘喜欢,我甚是想要揍你。” 裴决目光一凝,不免好奇,“我们小时候见过?” 瞧瞧。 她就说吧,这人肯定早不记得。 云琅哼了一声,“大人不记得了,我可给你记着呢。你小时候就惯是喜欢欺负人,还拿大虫吓我!把我吓哭了!” 云琅攥起小拳头,泄气似打在裴决胸膛,她力道小得很,根本打不痛。 裴决仔细回想,他儿时喜欢玩虫子,曾经还拿水灌过屎壳郎,但就不记得何时欺负过小女孩,还拿大虫吓过云琅这件事。 “有么?”裴决摸摸下颌,有些心虚,有些欣喜,又有些后怕。 “大人可还记得五岁生辰前两日,在薛府外面遇到一位可可爱爱的小女娃?那可爱的小女娃送了你一些糕点,你非但没吃,还诬赖那小女娃是拐卖孩童的人贩子!”云琅一提起来就生气,她这么可爱的姑娘,裴决把她和人贩子挂钩? 又气又恨,她又打了裴决一拳。 “五岁生辰?”裴决嘴里念叨着,仔细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记住多少。 云琅就没指望他能想起来,又道:“哼,那不然我为何知道你的生辰,就是因为小时候养母告诉我的,她无数次带我在薛府外面徘徊,我那时都是远远地看你,你喜欢踩水坑玩,喜欢捉虫子玩,一个人捉一只虫子都能玩上 分卷阅读153 好几个时辰。” 裴决心中生出某个情绪,难以言表,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原来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裴决摩挲着她指腹,眉眼温柔,“我觉得小时候说得没错啊,你就是人贩子。” 云琅不高兴,秀眉紧蹙,手指挣扎不愿给他握了,“你见过这般可爱乖巧的人贩子?” 裴决半搂着她细腰,低声哄道:“专拐我的人贩子。” 云琅嗔他一眼,“强词夺理。” 按住男子双手,云琅道:“你快松手,待会儿娘出来看到,成何体统。” 一声低叹,裴决松了手,“老子现在恨不得明天就是腊月初十,把你娶回去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云琅语塞,索性便不搭理他了。 她提着裙摆就往亭子外面走,随着刚走下台阶两步,手臂被人拉住。 裴决道:“月月,我想起来了。” “什么?” “小时候,薛府外面,扎了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 难怪他说那小女娃可爱乖巧,原来是他未来娘子。 “想起来就想起,左右都是你欺负我。” “以后让你欺负回来。”裴决面露愧色,态度软了几分,正在求原谅,“你也知道,男孩子小时候性子都顽劣。” 云琅:“我早就没怪了,就是偶尔想起来,感觉还不错。这许是我跟大人的缘分。” “月月,你说小时候我们若是没有被调换,结局会是如何?我们还会遇到吗?” 裴决问到了云琅心坎里,她恍惚一阵,道:“会的,那时候你要是再拿大虫吓我,我就揍你!” 她挽起袖子,握起拳头在裴决面前晃晃,作势就要锤过去。 事情已然发生,哪有又倒转回去的道理。 裴决笑笑,握住她手,“那我站着不动,任你打。” 秋风送爽,阳光明艳,映在两人身上,把亭台楼阁间的两道影子拉得长长。 这日。 裴决邀云琅出去玩,他一早就到薛府外接人了,只见他家姑娘、三个月过后的娘子穿了身青绿衣裙,仙气飘飘,仿佛就是天上的仙女。 “爹娘说,天黑之前必须回家,不能跟你回将军府。”云琅一出来就跟裴决讲明,因为昨天裴决在邀她出来玩时提过一嘴,想要她到将军府吃晚饭。 裴决不高兴哼了一声,“我有分寸,把你看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抢婚。” 云琅嗔他一眼,暂且不提这事,换了个话题,“今日去哪里玩?” “随便走走,上次带你去了茶楼听书,这次去街心花墙。”裴决握住云琅手掌,动作娴熟,“街心花墙两旁挂了花架子,道路两边的摊贩一个接着一个,专卖小玩意。” “我好像听桃红姐说过。”云琅高兴,拉着裴决就往外走。 今日恰逢双日子,是赶集的日子。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阆都,街心花墙。 穿过乌木牌坊,入眼的便是两旁的一个接一个的摊位,有卖面具的,有卖雕刻的,有卖香囊荷包的…… “大人,你看那个!”云琅一眼就被不远处的扇子吸引,拉着裴决直奔那处。 裴决买东西一向关注用途,若是不适用,就算再便宜他也不会买,“眼下入凉了,扇子很快就用不上了。” 云琅失落,拿着梅花团扇不撒手,“可是,这把扇面很好看。” “公子,你这就是外行了,姑娘家买扇子,不单单是用来扇风送凉这般简单。”那摊贩老板道。 云琅觉得老板字字中肯,点头道:“老板这把团扇多少钱?” “二十文钱。”老板道:“买三把,送一把,姑娘要不要再选选,拿四把回去。” 云琅倒是很喜欢摊位上的扇子,一听还有这种卖法,便又多选了三个。 两把团扇,两把折扇。 都好好看,她甚是喜欢。 她正要给钱,裴决手快,先她一步拿出铜板。 裴决从老板手里接过扇子,边走边为自己方才的言行辩解,不能让云琅觉得自己无趣。 “其实,买扇子也不是一定要用来扇风,你拿在手上就很好看。”他拿了云琅第一眼就看中的梅花团扇塞到她手中。 云琅笑了笑,团扇轻轻送风,挡住她偷笑的模样。 “那我就不跟大人计较了。”她道。 一路下去,两人走走停停,从街心花墙出来时,裴决手中塞满了东西,全是云琅喜欢的。 扇子,油伞,剪纸,雕花。 偶尔有一两个是裴决眼巴巴望着云琅,希望她能送给他。 然后,云琅勉为其难,送了个剪纸窗花给他。 那窗花剪的是只小兔子。 栩栩如生,灵动可爱! 回薛府的路上,裴决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宁子言。 他跟他娘子出来玩,平白 分卷阅读154 无故碰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生气! 扫兴! 宁子言停下步子,心口一窒,“裴将军?” 裴决不是薛家的假少爷么?怎么还跟云琅有说有笑。 他的薛姑娘啊!那个匆匆一瞥就惊艳了他的薛姑娘啊! 怎么能……怎么能跟那个整日打打杀杀的宁远将军有说有笑,这般亲密! 为什么他去提亲给拒了回来?而最后抱得美人归的是这位打打杀杀的将军! 裴决又拿出了一贯的冷言冷语,“原来是宁府尹家的小公子,幸会幸会。” 云琅福身,同宁子言打招呼,“宁公子。” 裴决跨了一大步,靠近云琅,抖了抖手中堆满的东西,“前几日宁府尹还来找我谈事情,今日陪我未来娘子出来采买东西,好巧不巧就碰到了宁公子,我瞧着这日头快到午饭时辰了,既然碰到了便一起吃个午饭吧,可你看看我这满手的东西,不方便放,这顿便先欠着,下次我请你。” 宁子言面色不佳,“薛姑娘和裴将军……”他欲言又止。 裴决笑道:“前几日两家订了亲,腊月初十迎人进入府,届时宁公子来将军府喝喜酒,沾沾喜气。” 宁子言微怔,片刻后敛好心绪,祝贺道:“恭喜恭喜,届时我一定来。” 宁子言走后,云琅有些不高兴,“你明知宁公子之前请亲被拒,你还戳人伤疤。” “老子乐意。”裴决跟云琅挨得近,边走边说,“这下彻底断了宁子言的心思。” 云琅停下脚步,望了裴决一眼,笑道:“大人,你这是吃醋了?” “是的!老子酸得很!!就是不想别的男子多看你一眼,想把他们那些心思统统抹掉,有个苗头就必须掐掉!”裴决直白。 他恨不得在云琅身上写上几个大字——将军夫人。 第72章 一更 边关传来战报,东塞边陲突遭袭击。 “禀皇上,瀛国走失几名百姓,便借此说是我朝将人掳了去,带二十万大军夜袭我东部小镇,事发突然,忠武大将军虽带了将士抵抗,但兵力仅仅是瀛国的三分之一,一夜功夫便失了一城。”朝堂上,今早才收到加急的裴闻策在殿前禀明,“臣愿请战,灭了瀛国敌军!” 皇帝震怒,“瀛国不过是弹丸之地,若非百年前曾高祖派人东渡,那地方也无人知晓。孙子长大了,不认祖宗,竟还妄想取而代之。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你祖宗,终究是你祖宗。 裴决从朝队中站出,跪道:“臣亦愿随父出征!收复边城!” 皇帝欣慰,龙颜大悦,“好!裴家儿郎素来不让朕失望!即刻清点粮草兵马,明早启程!” 苏婉婉一听说丈夫又要出征,心弦紧绷,况且这次出征还带了大儿子,“你跟云琅的婚期眼看就要到了,一定要平平安安,如期回来。”她对裴决说道。 “娘放心,您不放心我,总该对爹有信心,不到三个月,我和爹肯定毫发无伤回来。”裴决胸有成竹道。 打个漂亮的胜仗,欢欢喜喜迎娶云琅。 裴闻策每次出征苏婉婉那心总是悬着,终究还是不安,担心往事再次重演。 眼中露出几分伤感,她道:“我给你们收拾收拾东西。” 裴闻策:“麻烦夫人了,我跟决儿还要去一趟军营,明日就要出发,要尽快清点好兵马粮草。” 这厢,云琅房中绣嫁衣。 惠竹匆匆来报,“四姑娘,瀛国突袭东疆,裴将军明日就要率军出征了。” 绣花针一歪,云琅食指一痛,指腹被扎出血来。 “你说什么?”她惊讶,片刻后又被不安填满心绪。 她吮了吮指腹,把血珠吮吸得干干净净。 惠竹道:“我是听街上的人说的。回府时还看见了裴将军,应是骑马去了军营。” 云琅没有心思再绣嫁衣了,匆匆收了桌上的东西,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裴决若是要远征,定是会来跟她道别的。 明日启程,时间匆忙,他在军营肯定有多处需要一一清点。 这时候她不可去给裴决添乱。 云琅在院子里从午后等到太阳落山,还是没有看见裴决影子,连吃晚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匆匆扒了几饭菜口便止住了。 太阳掉到了山背后,月亮又从柳梢蹿出来。 夜幕降临,云琅终是见到了人。 小厮为裴决掌灯,星星点点的烛火照亮了院里歪七扭八的碎石小路。 裴决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是一看到云琅精神瞬间好了许多。 云琅迎了过去,裴决随她一同往屋子里走,道:“这么晚,本不该来府上见你,但是明日我就要带兵去东疆了。” 云琅:“我知道。” “要平安回来。”她道。 说话间,宋念兰听到消息,也从屋子里出来,云琅准备要去 分卷阅读155 牵裴决的手登时缩回袖子里去了。 云琅拉开和裴决的距离,跑到宋念兰身旁,“娘,你怎么出来了。” “决哥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我半个儿子,我不放心。”宋念兰望着裴决,满是慈爱,“进屋说吧。” 云琅站在宋念兰旁边,心里捻着的眼里看着的除了裴决还是裴决。 宋念兰道:“瀛国人阴险狡诈,最擅用刀,万事要多加小心。” 犹记得上次裴决出征,宋念兰就是这么说的,总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有些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裴决脱口而出,回道:“孩儿明白。此次定会毫发无伤回来。” 毕竟回来后是要娶人的。 裴决目光一转,不由落到云琅身上。 缠绵悱恻,道不尽的情愫。 “这一走不知何时后来,你们聊,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宋念兰起身,陈嬷嬷过来搭了一手,扶人出了屋子。 宋念兰一走,云琅松了一口气,方才裴决看她时,她也在看他。 两人视线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云琅生怕母亲就发现了,后面一直不敢再和裴决对视。 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照亮整间屋子。 裴决与云琅对坐,拉着她手,道:“等你绣完嫁衣,我就回来了。”弯了弯嘴角,裴决敛去女子面颊上黏着的法发丝,自信道:“送一场漂亮的胜仗给你。” “我送大人的平安符呢?大人还带着的吗?”云琅回握他手,但总感觉怎么也握不够一样。 裴决空着的那手放于胸口,“老子一直放在身上。娘子送的,哪是说卸下就卸下的。” 他痞里痞气,说着便去抓云琅的手。 面对突如其来的动作,云琅乍一惊,待反应过来时手背已被裴决握住,掌心紧紧贴在他胸口。 罢了,贴着就贴着吧,便顺了他意。 过了今晚,想见都见不到了。 云琅道:“明天何时出发,我想去送你。” “辰时,还是在城门口。”裴决脸上笑意不减,“你来,我高兴。” “瀛国共窃了我东疆两城,每收复一城,我便传一封家书回来,睹物思人,且安心。”裴决想了想,如此一来能让云琅安心,不至于瞎想。 “可以吗?”云琅看了他一眼,既高兴又担忧,眉心微微拧起,“前方战事吃紧,若是传信回来,被有心之人逮住,大人届时又要被参一顿了。” “传捷报给圣上,顺便也给你一封信,”裴决忽的觉得他姑娘太可爱了,一个没忍住便捏了捏她鼻子,逗道:“就这么担心你相公?” “放心,旁人说便由着他说,你相公不怕。”裴决嬉皮笑脸,把人拉到他膝间坐下。 “大人安分些,还没成亲呢,不可乱叫。”云琅被叫得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推搡一阵没推脱,只好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 裴决手臂紧了紧,那力道仿佛要把人死死嵌在怀里一样。 低头蹭了蹭云琅脖颈,裴决哑着声音,道:“再抱一抱,明日就走了。” 云琅没动了,手臂拥着他。 希望他能早些回来。 以后嫁过去了,他是不是也是这样,隔三差五就要出征打仗。 云琅一阵恍惚,眼睛红了一圈。 她不想让裴决看见担心,仰头硬生生把点点泪花憋了回去。 她嘴角凑到裴决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回来娶我。”她带着命令的口吻,指尖泛白,揪着裴决衣领。 裴决心尖一颤,手臂穿过女子后背垂落的发丝,落到她细腰上。 “遵命,将军夫人。” === 第二天。 马车从薛府出发,辰时之前到了城门口。 云琅扶宋念兰下车,今日晴朗,碧空万里,阳光倾斜而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城门还是那个。 放眼望去,城门外乌泱泱站满了士兵,人头攒动。 “云琅姐姐!你也来了啊。”裴允老远就看见云琅从马车上下来,欢欢喜喜过来同她打招呼,“大哥一早上就在我跟前念叨。” 见到宋念兰,裴允乖乖行了个礼。 云琅不禁好奇,“念叨什么?” “大哥每次出征,只有我们一家来是送。”裴允偷偷瞧了一眼裴允,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这边,便冲云琅挥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 云琅会意,俯耳过去,裴允大胆道:“他人缘就这么差。” “今早上,大哥在我面前得意洋洋,说是你哭着闹着要来送他,他不让你来,你还不乐意。”裴允拆他大哥的台,不要太熟练。 哭着?闹着? 求来送他? 云琅嘴角的笑,凝滞住了。 这厢,裴决一晃,看见了两个在说悄悄话的人。 他端着头盔走过去,裴允似乎是看见了他, 分卷阅读156 身子忙一缩,钻到了云琅身后。 这小子,定又是在偷偷说他坏话了。 “你们慢聊,我去找爹娘了。”裴允溜得极快。 裴决问云琅,“那小子说了什么坏话,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也没什么,就是关于大人求着让我来送行这件事。”云琅毫不客气道。 裴决:“……确实是我求着让你来的。” 裴允,嘴巴真漏。 快别叫裴允了,叫裴大嘴算了。 没有多聊,仅仅是看一眼,裴决便翻身上马,准备出发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策马而行,恣意张扬。”云琅目光落到远行的人身上,有感而发。 官道旁,宋念拉挽着云琅的手,问道:“上次他带兵去西境,你是否也来送行了。” 云琅弯了弯嘴角,“来了,那是女儿第一次送他。” 站在人群中,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注视着他。 宋念兰点头,如此看来,那日在街上见到的姑娘,便真是云琅了。 若是她但是再执着些,硬追上去,恐怕能早些和女儿相认。 马蹄铮铮,旗帜随风飘扬,行军队伍浩浩汤汤。 秋日的太阳不似夏日般刺眼,它和煦红艳,穿过云层,透过稠密的树缝落在地上,映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站在阳光下,正大光明看着裴决,真好。 军队远了,消失在七拐八弯的官道上。 云琅:“娘,我们回去吧。”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门,渐渐驶回薛府。 第73章 二更 月月: 近来可好?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安好勿念。 昔日率军东去,越往东疆走,沿途逃难的百姓愈渐驱多。战火纷飞,饿殍遍野,触目惊心。 一稚子在妇人怀中哭啼不断,吾心甚痛。 瀛国竖子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吾捶胸顿足间想生生灭了他国,永绝后患。 吾随父亲抵达东林城外,安营扎寨,不出十日,便打得东林城里的贼人屁股尿流,丢盔弃甲弃城而逃。 贼人狡诈多端,先假意投降,使出空城计,试图诱骗我军进城,妄图将我军困在城中,一网打尽。 计策是好计策,只可惜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吾眼光敏锐,单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蹊跷。 将计就计,一举拿下贼人头子首级。 东林城内一片狼籍,留在城中尚未逃走的多数为妇孺孩童。 东林城夺了回来,下一个便是地势险要的连州。 此去一战,定如东林城这般,势不可挡。 战场上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该聊聊别的了。 想老子没有?我的小月月有没有被别人欺负?是不是又悄悄躲起来哭鼻子了? 信读到此处,云琅轻哼一声,这人说话惯是如此。 她现在可不是被人随便欺负的小哭包了。 细读下去,只见裴决又在信上写道: 说来也是奇怪,老子明明从来不会想女人的,出征西境那次,好几日夜里想起你,竟还出奇地想要早点回阆都,这次也是。你说说你,是不是给老子下蛊了。 譬如今晚的庆功宴,诸位将士围坐在篝火盘旁谈天说地,老子竟然走神了!透过篝火,仿佛看到了你。 你说这不是下蛊是什么? 老子因此还被几位手下调侃一番。 老子堂堂将军,何时受过这气。 这份委屈,待归来后,你势必是要还我的。 前几天我在林间见到两只野兔,双兔傍地走,欢脱活泛。乌梅和雪花,老子舔着脸从裴允手上抢过来的。这份情,你确乎要念着,待日后成婚,慢慢还罢。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一提笔,竟不知要从何说起,又从何止住。 罢了罢了,便就写到此处。 更多的话,留着在你耳边说。 嫁衣绣好没有?做多一月半我就回来。 乖乖在府中等我,我的将军夫人。 一口气读完裴决的信,云琅耳根逐渐泛热。 在旁若无人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说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 “四小姐,裴将军信上写了什么,可是说想四小姐了?四小姐脸都红了。”惠竹将云琅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细细数了数,四小姐从拿到信到读完信,统共笑了五次。 云琅下意识摸摸面颊,有这般明显? 云琅敛了神色,把信折好装回信封,小心翼翼收起来,“大人打了胜仗,收复一城。” 惠竹一直跟在宋念兰身边伺候,早就见识过了裴决的胆识,“裴将军素来如此,天生就是行军打仗的料。很久以前裴将军说要去参军时,家主还曾极力反对呢。” 云琅来了兴致,想多听听关于裴决年少的事情 分卷阅读157 ,“惠竹,你在薛府待的时间长,多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吧。”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惠竹点头,“那我就同四小姐讲讲裴将军的旧事。四小姐应是知道裴将军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 云琅眉心微跳。 若是在刚认识裴决时有人同她说这话,她倒是深信不疑。 裴决哪是清心寡欲,分明跟只饿狼毫无差别,甚至比饿狼还饿狼。 可怕! 惠竹道:“裴将军去了军营,有次回来过年,西街茶庄庄主的小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纪,就托媒婆来说亲。大娘子瞧过那姑娘,觉得跟裴将军般配,便把裴将军骗去见了那姑娘,结果裴将军去了以他不喜欢喝茶的理由拒绝了那姑娘。” 咦,好拙劣的理由。 云琅捏了捏眉心,她在裴决身边待久了,清楚地知道他喜欢喝哪类茶,不喜欢喝哪类茶。 惠竹道:“不过,裴将军对四小姐好,我一个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是河面上积了一冬的冰化了一样,满目春风。” 云琅浅浅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你快别打趣我了。” 不同她说了,云琅起身,把书信收到匣子里放好。 她推开窗户,只见乌梅和雪花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换了个地方,两个小家伙也不认生。 === 这日,薛庸泽有位老友传信来,邀他携妻子前去游玩。 薛庸泽想着和那位老友许久未见,又在信中听说他家的小孙子刚出生,便更想去看看了。 和宋念兰商议一番,两人三日后便乘马车去了那位老友家。 这一去,少说也要半月。 宋念兰本想带着云琅一起去,云琅要绣嫁衣,便留在了阆都。 留女儿一人在薛府,宋念兰终究是不放心的,二房的人能不欺负她宝贝女儿? 故而她把陈嬷嬷留在了云琅身边。 云琅不想绣嫁衣的时候,就出去找盛如霜聊天说话,偶尔也会去殿帅府,裴韫素倒是时不时来找她玩。 “云琅姐姐,这嫁衣好漂亮,嫁给我大哥那日,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裴韫素看见那绣了一半的红嫁衣,翻来翻去看了好久,对云琅的手法连连称赞。 云琅笑道:“新娘子嫁人那天都是最美的,往后裴姑娘嫁做人妇时,也是最漂亮的。” “真的么?”裴韫素抿唇,不禁笑了笑。 小沙弥还俗了,前几日还托人往殿帅府给她送了盆花。 “自然是真的。”云琅拉着她手坐下,“届时干爹干娘定会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裴韫素捂嘴偷笑,果然还是姑娘和姑娘有话说。 她跟裴允说不上两句就要被他在口头上占上风。 裴韫素余光落到云琅身上,自己偷笑的模样似乎被她发现了。 她敛了神色,还嘴道:“届时可不是干爹干娘了,是公公和婆婆。” 云琅面子薄,耳根一抹红,手中捏着丝绢轻轻推了她一下,“你怎么也跟你大哥一样,净说些让人难为情的话语。” 裴韫素眼睛亮了,“大哥说什么了?” 她好奇。 “……没什么。”云琅闭口不谈。 她是说不出口。 裴韫素笑意浅浅,目光变得有几分玩味,云琅见了心中滑过一丝不详。 拉着裴韫素起身,云琅赶紧把话题扯开,道:“外面阳光好,走晒太阳去。” 云琅挽着裴韫素去了院子里。 === 这日,云琅早上穿衣时发觉下腹有些胀鼓,昨夜她没胃口,只而喝了一碗粥。 吃得少,应该不是长胖了。 她摸摸略微圆鼓的小腹,又仔细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 月事快来了,算下来就是这两天。 云琅每次月事前小腹都有些胀鼓,起先她也是怀疑贪嘴多吃了些长胖了,结果次次都是那几日胀鼓,次数多了,她便明白了。 秋末天气凉,趁着月事没来前把身子调理好,痛症会减轻些许。 云琅多加了件衣衫,待梳洗完毕后对惠竹道:“让厨房熬点红枣莲子甜汤。” 惠竹问道:“要加点银耳么?有银耳甜汤粘稠好喝。” 云琅想了想,“便听你的罢,甜汤别熬多了,浪费。” 惠竹记在心上,去了厨房。 她给厨房说了,待一个时辰去端时,竟看见丁妙姝的贴身丫鬟也在厨房,那丫鬟好像和厨娘有了争执。 惠竹离得远,没听清两人为何争吵,走近了才知道那丫鬟想把甜汤端给她主子喝,厨娘熬的是一人分量,便没给,两人因此吵了起来。 “甜汤是给四小姐的,大少夫人要喝,再熬便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惠竹说着就要端走,手腕却被那丫鬟按住。 那丫鬟仗着是丁妙姝的人,气焰颇高,势必是 分卷阅读158 要将那碗甜汤端走,“大少夫人要喝,四小姐等下一碗吧。” 丫鬟掰开惠竹手指,猛得将人推开,嚣张道:“大少夫人日后可是薛家的主母,你们这些下人太没眼力见了。” 惠竹腰窝撞在桌子一角,钻心地疼,眼睁睁看着那碗甜汤被那嚣张丫鬟端走了。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惠竹自是不服,骂骂咧咧。 惠竹回到东院,云琅见她眼睛红红的,手还捂着腰窝,急忙便问她发生了何事。 惠竹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云琅顿了顿,她自知丁妙姝十有八九是故意差人来抢甜汤的,一碗甜汤,给她便是。 她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这念头还没滑出她脑海她便改变了主意。 让? 一味忍让只会让二房的人觉得她云琅好欺负。 日后定是会变本加厉。 “跟我去大嫂院子。”云琅拉着惠竹往外走,眼神坚定,道:“我们去把东西抢回来!” “等一等,”走了两步,云琅又退了回去,“我先去找陈嬷嬷,咱们三个一起去。” 找个能镇场子的人,她才有底气。 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云琅一行人到丁妙姝屋时,她正在喝甜汤。 丁妙姝放下勺子,“四妹稀客,这是回薛府后第一次来我院子。”她招了招手,嘴上溢出笑意,“来,四妹过来坐。以往在我院子里做活的时候这屋子进进出出不下十次了罢,只是次次都是我坐着,你站着,委屈你了。既然如此熟悉便就当是自己屋,四妹莫要拘束。” 陈嬷嬷一听,脸都气绿了。 丁妙姝又道:“四妹,多谢你的甜汤,很好喝。” 勺子碰了碰碗壁,清脆一响。 云琅抬肘压了压陈嬷嬷,示意她先不要动怒。 云琅微微一笑,信步款款走了过去,“大嫂喜欢喝吗?” 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丁妙姝眼里露出一抹挑衅,“甚是喜欢。” “喜欢便好。” 云琅将桌上的甜汤推下去,丁妙姝猝不及防,汤水和碗里的银耳红枣把她的新裙子弄得满是污秽,丁妙姝尖叫一声,如装了暗扣一样“蹭”地起来,抖了抖衣裙。 “喜欢,自己让人熬去。”云琅丝毫不给她面子,字字铿锵有力,“我的东西,你休想沾染!” “你!”丁妙姝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抬手就要往云琅身上挥去,狠狠扇她一耳光。 半空中,云琅钳住她手腕。 目光凌冽,早已将人剜了千百次。 “我是你大嫂!休得无礼!”丁妙姝气急,怒火中烧。 “我娘是薛家主母!未来宁远将军府的夫人,是我!”云琅手腕一旋,丁妙姝痛得一声闷哼,“大嫂日后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将军夫人’!” “你若敬我三分,我还你七分,你损我一豪,我还你百倍!我的东西,切莫惦念。” 云琅手一甩,丁妙姝身上失了力,跌跌撞撞,被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望大嫂谨记,大嫂这屋我便不待了,晦气。” 话毕,云琅连眼神都没留一个,直奔屋外。 出了二房院落,云琅声音轻微发抖,“陈嬷嬷,扶我一下。” 第一次硬气一回,脚软。 往后要多练练,熟能生巧,不紧张不紧张。 陈嬷嬷夸道:“四小姐方才真解气!大娘子还怕你被欺负,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云琅深吸一口气,“还回去心里舒服多了,就是我这心方才七上八下,紧张。” 陈嬷嬷笑了笑,“有我在呢,四小姐还怕被欺负了去?” 惠竹也挺解气,问道:“四小姐,还喝甜汤吗?我让厨房多放银耳。” 云琅:“行,还要多放点红糖。” 第74章 三更 宋念兰回来,一听到陈嬷嬷说云琅镇住了丁妙姝,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我女儿,就该这样,丁氏脸的怕是比吃屎还难看。” “大娘子没看到,四小姐把丁氏气得毫无还口之势,霸气十足!我听她院的丫鬟说丁氏当晚气得饭也吃不下。”陈嬷嬷道。 宋念兰心花怒放,这算是她这段日子来听过最好的消息,“如此我便放心了,往后我看二房的人谁敢再欺负月月!” “我去问问月月今晚想吃什么。”宋念兰说道,顺手从桌上拿了团扇就往外走,想起什么便又嘱托陈嬷嬷,“一天都在绣嫁衣,别把眼睛弄坏了,备马车,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 信使一次又一次在薛府外停留,云琅期盼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没再收到裴决的来信。 距离第一封信传来,已有一月有余。 云琅坐立不安,按裴决的性子恐是一打了胜仗就会写信回来,莫不是出师不利,还在同瀛国抗争? 入夜,她想着裴 分卷阅读159 决,辗转难眠。 * 黑云压城,风雨飘摇淅淅沥沥。 城墙之外伏了一片尸骸,乌泱泱一片。 军旗被撕破,却被战死的将士紧紧攥住,屹立不倒。雨水顺着旗帜流下,混着血水,染红了那片地。 裴决身披战甲坐在于战马之上,兜鍪护头,脸颊上划出长长的口子,雨点打在他脸上,模糊双眼,血水长流不止。 他明显是体力不支,身子有些摇晃,倏地,一支长缨从正面刺来,他来不及躲闪,心房被贯刺。 嘴角溢血,长缨抽出时血珠喷溅。 裴决从马上跌落,身子落在已死的战友身上,当场毙命。 “不!阿决!” 云琅倏地睁眼,却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原来,是一场梦。 云琅猛得坐起,心惊,冷汗涔涔。 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她捻了捻被角,重新躺下,但那心境怎也平静不下。 这梦,好真实。 裴决倒下那一瞬间看向了她,鲜血淋漓,似乎是不放心她,嘴里蠕动着不知在说甚,随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云琅心有余悸,一闭眼全是裴决血淋淋的脸,倏地一下又惊醒了。 月光清寒照进屋子,四周寂静,她不敢睡,细想下来裴决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音信,莫不是这梦是在给她预示? 啜泣声从床幔里传出,云琅又急又慌,惴惴不安,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好怕好怕这场梦成真。 后半夜是几乎未睡,第二天云琅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请安,宋念兰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回事,眼睛怎哭肿成这样?受委屈了要跟娘说,莫不是又是丁氏和薛晟找你麻烦?” 宋念兰说着就要把云琅拉出去找二房的人要个说法,云琅打住,道:“昨夜做噩梦,吓的。” “噩梦?”宋念兰止住步子,神色缓和了些,但对女儿的话还存有疑虑。 “嗯,很可怕的噩梦。”云琅点头,她不能把梦里的看到的说出来,便含糊其词想要遮掩过去,“女儿不愿再提,也请娘莫要问下去。” 宋念兰见她神色恍惚精神不济便没有多问,握住她手甚是心疼。 自从做了那梦以后,云琅担惊受怕,食不下咽,十天不到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秋去冬来,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薛府外那棵银杏树树叶开始黄的那日,云琅受凉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薛府东院的丫鬟小厮忙得不可开交,宋念兰和薛庸泽看着病榻上苍白无力的女儿真给急坏了。 云琅昏昏沉沉中,嘴里念叨着裴决的名字,薛庸泽跟宋念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唉,病上加病,风寒能否痊愈尚且不知,单是相思病就能把人拖得死气沉沉。 心病还须心药医。 宋念兰心如刀绞,丝绢拭去眼角的泪,坐在床边给女儿掖被角。 难怪这几日她的月月瘦了不少,闷闷不乐。 所幸喝了两副药,修养了十来天,云琅的风寒终是痊愈了。 === 十一月二十,东疆传来捷报,裴殿帅率军接连收复两城,大获全胜。 帝闻之,龙颜大悦,传令下去待军归来,连办三日接风宴,“裴家,从未令朕失望!有此强将,国土永固。” 随着捷报传回来的,还有裴决的给云琅的家书。 那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十一月二十五,众军凯旋而归。 冬日的雾气消退,橘黄色的太阳悬在天上,暖洋洋。 裴决换了便服出现在薛府。 听苏婉婉说,云琅刚生过一场病,几天前才痊愈。果然,裴决第一眼看到她时,整个人瘦了一圈,眼底泛黑,明显是没睡好。 裴决心脏仿佛被揪了一下,他抚上云琅脸颊,沉声道:“瘦了。” 云琅见他平安回来,喜极而泣,“大人也瘦了。” 四下无人,她不由大胆了些,葱白小指滑过他棱骨分明的下颌,最后停在他鼻尖上,“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了好久。” 云琅红了眼眶,鼻子酸酸的,声音带着哭腔。 裴决如鲠在喉,握住她手,一下一下捏着她指节。 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裴决态度诚恳,道:“是是是,我的错。” 不论何事,先认错,把人哄好再说。 “说好的不出一月就能收复第二城,我也没想到瀛国敌寇那般难缠,狡诈多端。”裴决高估了,他发现有时候若是太心急,反而不会达到预想的结果。 “平安回来就好。”云琅吸吸鼻子,把印在脑海里的梦赶出去,太不吉利了。 太过想念,云琅抱住日思夜想的男子,歪头看着他,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下午不走了,陪陪我,好不好。” 裴决把人揽在怀里,呼吸间全 分卷阅读160 是女儿家的脂粉味,满身的疲劳顿时消了。 低头吻上她额前的碎发,裴决温声道:“好,不走了。” 晌午,裴决留在东院吃午饭,宋念兰一早就吩咐厨房做了裴决喜欢的菜肴。 “每次出去回来都瘦一圈,”宋念兰盛碗鸡汤给裴决,拾起竹筷夹个鸡腿给他,“多吃点。” 竹筷一转,宋念兰同样夹了鸡腿放云琅碗里,“你也是,从阿决去东疆以后你就没好好吃过饭,看看都瘦成什么模样了,身子就是这样被拖垮的。如今阿决回来,你今日说什么也要多吃一碗饭。” 薛庸泽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是曾经的儿子,一个是亲生女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便也跟着宋念兰一个劲往两人碗中夹菜。 云琅吃到最后,撑得肚子胀鼓鼓。 北风怒号,宛如脱缰野马,卷起地上的枯叶呼啸而过。 吃罢午饭,薛庸泽同裴决聊了小半个时辰,后有事去了街上店铺,宋念兰有午睡的习惯,坐了没多久也回了房中。 屋子里炭火正旺,呼呼吹的朔风被生生隔在了外面。 丫鬟端了茶点放在软榻上的红木桌上,又识相地退了出去。 云琅接过裴决脱下的大髦连同自己身上的披风一起挂在梨花木架上,她折身,回到软榻上坐着。 看裴决一眼,云琅食指勾住他腰间那块她赠予的半块玉佩,道:“我不管,今天一下午你都只能在薛府陪我,哪里也不许去,得寸步不离跟着我。” 今日,就让她任性一回罢。 裴决眉目含笑,脚尖挪了挪,对上云琅绣花鞋尖,笑道:“黏在你身上又何妨?” 云琅哪说的是这个,抬头嗔了他一眼,指尖推推,本想将人小小推开,却被他反握住指尖。 “手指怎这般凉。”裴决不悦道,他扫了一眼屋子,去梨花木架上取下大髦盖在云琅腿上,“风寒刚好,莫要再受凉了。” 云琅错愕,“大人都知道了。” 裴决衣衫一撩,在她旁边坐下,指尖探了探桌上甜汤的碗壁,还温热着。 “张嘴。” 汤匙递到云琅唇边,她愣了愣,低头顺了他意。 裴决一面喂云琅喝甜汤,一面回她,“闹那么大动静我能不知道?娘来看望你时可吓坏了。” 苏婉婉来的那天云琅昏昏沉沉,她迷迷糊糊中听见苏婉婉声音,但眼皮似千金重,怎么也掀不开,身子乏力,浑身难受。 裴决又舀了甜汤来,云琅摆摆手,“喝不下了。”她拢了拢膝间大髦,“以后我会好照顾自己,定然不会再让大家担心。” 裴决见她不喝甜汤,连带着将那软榻上的小桌子也一同撤了下去,“傻瓜,马上就要嫁入我裴家了,若还是你自己照顾自己,怕是我这个郎君失职。” 云琅手掌撑在榻上,探身过去,捉弄道:“大人也会照顾人么?” 她本想勾了勾裴决下颌,没想到那处的肉好软,指腹忍不住便蹭了又蹭,挠了又挠。 裴决眸色渐深,喉结上下滑动,倏地握住她手,嗓音愈渐低沉,“月月,调皮的后果又忘了?” 云琅愣住,脸颊红了一片,结结巴巴道:“我……我见大人下颌沾了脏东西。” “就好心想替我挠干净?”裴决笑道,替她把话说完。 云琅重重点头,似乎是对裴决的赞同。 裴决眼里滑过一抹笑,“月月脸上也有脏东西。” 话毕,他上臂一伸,揽过女子腰肢,另一只手带着云琅被他握住的手置于他腰后。 云琅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惊呼间裴决的吻便落了过来,将她唇堵得死死。 不知过了多久,云琅喘不过气,抬手锤了锤他胸膛,一声嘤咛溢出唇角。 裴决将人放开,垂眸便见女子眸光潋滟,染着水雾如三月间的桃花。 “一报还一报,扯平了。”他指腹拭去唇边水渍,满意道。 云琅负气似狠狠锤他胸脯。 第75章 全文完 腊月初十,黄大吉日,宜嫁娶。 辰时,天已亮透,今日是个艳阳天,枝头啼叫的鸟儿也比往日多。 几位丫鬟将云琅围在梳妆台前梳妆,惠竹拨开一众丫鬟,往云琅手里塞了个汤婆子,“四小姐暖暖,迎亲队伍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云琅脸上搽了脂粉,但是掩饰不住疲态和微蹙的眉头,谁能想到在大喜之日的前一天她居然来了月事?! 昨夜云琅腹痛难忍,小腹比千百根针扎还要难受,她本就因为成婚紧张,又被月事折磨了一整晚,现在坐着又难受又困。 暖乎乎的汤婆子握在手里,云琅一只手掌暖和后将掌心贴在小腹,又换另一只手取暖,如此反复,那难受劲总算是舒缓些许。 奈何眼皮打架,想睡又不能睡,她便硬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丫鬟梳妆打扮。 出嫁这日,霜华也来了,她端 分卷阅读161 了点心过来,“云琅,趁着还未擦口脂吃点东西,成婚这日要从早上忙到晚上。” 丫鬟在身后未她梳发髻,云琅来月事时总是饿得快,早上就只了几口东西便被宋念兰催促回屋子梳妆,如今还真有点饿。 吃一块不打紧吧? 云琅瞧一眼屋子里的喜娘,喜娘正在屏风后面整理等下出去要用的物件便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成婚习俗多,云琅小心翼翼,怕自己某个举止坏了规矩,不吉利,便盯着碟子里的糕点看了又看。 霜华似乎看出了云琅的心思,拿了一块糕点放她手上,劝道:“吃一点,不打紧,大少爷还没来。” 云琅扬唇,“谢谢娘。” 她掩唇,小口偷吃糕点,看着镜子里的姑娘渐渐被打扮起来。 凤冠霞帔,娇俏乖巧。 “姑娘,待会出去拿着它,”喜娘把羽扇塞到云琅手里,“羽扇掩面,就算是新郎官也不给看。” 云琅转了转羽扇,她以前在村子里也见过不少成婚的新娘子,手持羽扇的还真没见过,倒是见过村东头有位新娘子拿团扇。 喜娘看了眼云琅膝间的汤婆子,目光一顿,道:“姑娘,届时这汤婆子可别拿了。” “不碍事,让丫鬟放轿子里,殿帅府离薛府有段距离,有个汤婆子在轿中新娘子还能暖暖。”霜华自然是向着云琅说话,一开口就让喜娘无话可说。 喜娘顿了顿,如此也好,便没再管了。 云琅将羽扇放在鼻尖扇了扇,淡淡的香味随之而来。 不一会儿,鞭炮声倏地响起,一阵接着一阵。 “新郎官来了,”喜娘忙道,“姑娘,羽扇掩面。” 云琅慌里慌张,喜娘一说就拿起羽扇遮挡脸颊,几乎是同时,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坐在梳妆台前。 “……” 云琅暗骂了一嘴,她怎这般糊涂。 霜华偷笑,牵着云琅坐到了床边去。 在本朝,按照成婚规矩,新娘子先由生母牵出闺房,要先去正厅拜别爹娘,再由父亲将女儿送出家门交到新郎官手上。 彼时,宋念兰已经到了房间,她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不禁潸然泪下。 “娘来送你出嫁了。”宋念兰拍了拍云琅手背,红着眼睛牵了她起身。 虽然霜华并云琅生母,但是云琅还是希望她来送自己,于是东院到正厅的路上宋念兰牵着她,霜华扶着她。 正厅。 云琅跪在团蒲上,给爹娘一一敬茶,拜别。 “诶,好。”薛庸泽接过,不像妻子那般将哀喜写在脸上,他大多时候不把对子女的爱藏在心里,也不愿太过直接地表达出来,他抿了口茶水,道:“常回家看看。” “两个都常回来看看。”他又道。 宋念兰碰了碰云琅的手,道:“月月,娘这辈子最不起的就是你了,嫁过去莫要受委屈,他若是欺负你,回来跟娘说,管他是谁,娘给你讨回公道。” “爹娘放心。”云琅被惠竹扶上,缓缓起身,接过羽扇遮住面容。 薛庸泽牵着女儿走出正厅,穿过红绸飘扬的长廊,走过平顺的青石板路,踏出枣红色的薛府门槛。 这一路,云琅觉得格外漫长。 裴决一身喜袍站在马前,看见她家姑娘出来那刻,眼眸一亮。 他身后的迎亲仪仗开始吹吹打打,似在催促新娘子上轿。 裴决从薛庸泽手中接过云琅,触碰到女子泛着凉意的手指,不由一愣,想起方才惠竹拿了汤婆子放花轿中,他这才缓了神色。 “娘子,请上轿。”裴决指腹在她掌心流连,云琅手指动了动,似在给他回应。 透过羽扇,裴决瞥见新娘子抿唇笑着,一脸娇羞。忽地觉得,他人生中最喜悦的时刻,怕就是这一天了。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殿帅府上的喜烛映红了半边天,一派喜乐。 新郎新娘在司仪领着,先去祠堂祭拜宗祠,再回到正厅行对拜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话音刚落,一群准备闹洞房的人便开始起哄,裴决扫了那几人一眼,那起哄的声音这才有所收敛。 走廊上的红绸红灯笼挂得到处都是,裴决牵着红绸缎一角领着云琅往婚房去。 殿帅府中的一切对云琅来说是陌生的,比不得在将军府,苏婉婉专程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两个孩子当婚房,日后若是两人回府小住也方便。 裴决知道云琅月事后便立刻人在屋中准好暖盆和汤婆子,屋子一推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驱了冬夜涌进来的严寒。 喜娘牵云琅坐在床上,在落座后云琅空着的手下意识锤了锤持扇的臂膀。 从下花轿到进婚房,云琅一直举着羽扇。 她的傻姑娘,举累了不知放下。 裴决按住她举 分卷阅读162 羽扇的手,缓缓向下,羽扇遮掩下的女子面若桃花,娇俏乖巧。 握住扇柄,裴决欲将羽扇拿下,云琅摁住他手,“不可,不合规矩。” “没那么多规矩。再者,我是守规矩的人?”裴决从她手中夺过羽扇扔一旁。 恰好此时桃红拿了汤婆子来,裴决接过二话不说塞到云琅掌心,“暖一暖,我去敬酒,很快回来。” 云琅低低一笑,有些害羞。 裴决又看了眼云琅头上的凤冠,估摸着挺重的,手指落在凤冠上,“要不把这也卸下。” 喜娘忙道:“不可不可,新娘子的凤冠要饮过合卺酒才能卸。” 云琅今夜是不能喝酒的,裴决没理会喜娘,兀自将那重重的凤冠卸下,两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这些规矩在他眼中都是虚的,自是不会顾忌。 见云琅掌心捂住小腹,似乎那处很痛,裴决顿了顿,将掌心贴着她手背,“身子不舒服就先躺下,等我回来给你揉揉。” 往日她来月事肚子疼,夜里也是他在给她揉。 这事对裴决来说,可谓是熟能生巧。 云琅强把身子坐直,摇头道:“不能,我等相公回来。” 这声相公可把裴决乐坏了,他脸上笑意横生,“实在不舒服就躺下,”他俯身,在云琅耳畔轻声道:“委屈娘子片刻,相公很快回来。” “哎呀,”云琅耳根一红,推搡他道:“你快去吧,莫让宾客久等。” 话虽如此,裴决走时不忘叮嘱桃红,“她若是不舒服就劝她躺下歇息,别硬撑。” 屋子里喜烛烧得正旺,暖盆里的木炭噼里啪。 云琅盯着手里的汤婆子,微微一怔,思绪飘到很远。 两人相识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 裴决把她从泥潭救出来,护她一人在手心。 在所有人抛下她时,他毅然决然选择相信她,站在她身边。 很庆幸,能遇到他。 夜里,裴决被灌个半醉回来,浑身酒气,却在看见云琅那刻笑得跟个孩子一样。 “就该叫你少喝点的。”云琅放下汤婆子,匆匆过来扶人。 裴决被云琅架着回到新床,“我高兴,他们那些人,一个个都想灌醉老子,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琅接过惠竹端来的茶水,“喝喝解酒。” 裴决侧过头去,使起性子,“我没醉。不喝,喝了又不能碰你。” 他只是有些委屈,新婚之夜抱着娘子,只能看看不能碰。 憋屈。 在座众人红了脸,尤其是云琅,跟只煮熟的虾一样。 裴决起身,开始赶人走,“去去去,都出去。” 待一众闲杂人等被赶走,裴决搂住云琅坐在新床上。 男子下颌放在她软乎乎的颈窝处,蹭得满呼吸都是甜甜的女儿香。 云琅背脊一凝,按住腰间的手,“夫君,不可。” 她月事刚来。 裴决指尖勾住那衣带,在她耳边絮絮低语,“娘子新绣的嫁衣真好看,该庆幸来了月事,不然这衣服就只能穿这一天。” 云琅耳廓酥麻,“为何?嫁衣不都是成婚之日穿么?” 裴决唇凑了凑,吻上她耳廓,“繁琐,我怕届时心急会给娘子撕坏。” 云琅脸红,负气似锤了锤他手。 掌心在她小腹揉了揉,裴决道:“还疼不疼?” 云琅“嗯”了一声,“相比昨晚,要好一些,只是今日腰背酸痛,想来是今日累着的。” 裴决为她褪去繁琐的衣衫。 红被之下,裴决将人揽在怀中,一下又一下给她揉着肚子,揉了肚子,又揉腰背。 “相公,这里也酸。”云琅枕在裴决胸膛,牵着他手挪到腰窝,嘟囔道。 裴决手略微酸麻,却还是顺了他家姑娘的意。 “今日的情,娘子日后是要还的。” 他眉心微蹙,空着的手也没闲着,茱萸一点被他尽数揽在掌心。 云琅哼哼唧唧一声,挡也挡不住,索性便埋头不看了。 裴决低笑,揽过她,乖乖揉着腰窝。 啧。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千金难买啊。 他拥着娘子,揉了一夜的肚子和腰窝,无事发生。 委实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