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待君归》 分卷阅读1 《三生三世待君归》作者:麦芽的鱼 文案 “如果,神也有来生,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个普通人,男婚女嫁,相濡以沫,共谱白首。” 天机宫宫主顾清越惨遭爱情友情双重背叛,跌落悬崖幸得医馆少年游子羡相救。顾清越历经生死后决定走上复仇之路,修仙门派招新之际,与少年乔装打扮重回天机宫。 妖族雪域极地发生祸乱,仙门六派集结出发平乱,顾清越与游子羡被迫卷入妖域与仙门纷争,踏上斩妖除魔之路,并结识几位肝胆相照的朋友。 一行人意外进入地志上从未记载的神秘古国,继而发现上古大罗天界覆灭之谜。 重启大罗天?还是任由真相被掩埋? 神,人,妖谁才是三界之主? 三生三世,只等一故人归。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清越,游子羡 ┃ 配角:粉黛,尹一,谢恭川,安若,顾承佑 ┃ 其它:三生三世 一句话简介:一只鸟的爱恨情仇 立意:人无论强弱,皆可自封为神 第1章 阴暗的幽冥之域,白影憧憧,飘忽的阴灵被一条漆黑的玄铁拴在一起,跌跌撞撞由着阴差督促着上路。忽然一阵阴风大作,阴河里突然传来一阵美妙女子歌声蜿蜒直上,最高处时急转而下变成老妪凄厉的哭嚎,又有小孩子尖声哭闹,顿时无数年长老□□女齐声而响,犹如万鬼齐吼,瞬间血雾漫空,逐渐向阴灵的队伍倾轧而来。 阴差们瞬间变了脸色,队尾负责押送阴灵投胎的阴差叫道:“不好,是血煞!。” 继而一扬手中的鞭子,打在最后一个阴灵身上,借着这股鞭力,整个队伍瞬间拔地而起,快速向六道轮转台飞去。 受这诡异氛围影响,原本喝过忘川水浑浑噩噩游走的阴灵也不安躁动起来,本能一拥而上逃命般朝前挤压。 今天是万年一次的大赦日,专门对那些因各种缘由无法投胎,游荡在幽冥界阴灵的一次转生超度。奈何万年积压阴灵之多,又遇非常情况,转生台六道全开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转换这么多阴灵。血雾弥漫之处,落在后面的阴灵一经沾染片刻爆体而散。 “快快快!跑起呀兄台!赶着投胎呢!”挤在轮转台的一个阴灵对前面叫嚷着,恨不得生出十只手推着前面挡路的阴灵,别的阴灵早就一股脑脚不沾地往前飞窜,她前面这位倒好,脚长在地上一样,慢悠悠往前飘。要不是锁魂链锁着插不了队,她早就一脚踢开大步飞奔了。 被她又推攘又埋汰的阴灵终于回过头来,黑发下淡金的眸子微闪,她只觉得眼前一亮,那回过头的脸好似笼罩在一片淡金地光晕里,有些许熟悉。 正迟疑间,头顶突然铃声大作,似钟鸣电击一声接着一声,响彻整个狱界。 这是幽冥专用的传声玲,代表着冥帝的最高指令:关闭轮转台! 指令一发,六道即刻关闭。眼看着道口光芒渐淡,她奋力一跃扯着锁魂链越过面前碍事的家伙,似一道白光瞬间穿进其中一个道口,被锁魂链拉扯,那个被推到一边的阴灵也没入另一个道口。 轮转台彻底关闭,血煞那妖异的哭声戛然而止,漫天的血雾也顷刻消散。一袭龙纹黑袍,头戴挂冠的冥帝自黑暗中现身,对着六道入口若有所思。 阎七上前一步,作揖道:“帝君,这血煞……” 冥帝抬手,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孩蜷缩漂浮,全身血红透明,似正饱餐一顿般正酣畅沉睡。 “看来这转生台来了一个不得了的灵,引得这血煞突破层层限制也要从狱底爬出来饱餐一顿。” “能逃得过幽冥灵眼检测,又让您毫无察觉,神不知鬼不觉的灵究竟是……”阎七惊诧非常。 冥帝沉吟:“灵力在我之上,不是神,就是魔,而人间是唯一一个可以隐匿身份的地方。” 阎七只觉周身阴冷的气息刺骨寒凉,能让冥帝动怒,这灵恐怕是魔多一点,毕竟神不会下个凡都偷偷摸摸的吧。 可是万年前,神魔大战,魔不是都销声匿迹了吗,虽有残留,也不过些不成气候的低等小妖罢了。但恐魔族复苏,天界一直没有放松对妖魔的狙杀,是以天下修仙门派盛起,妖族更被猎杀到藏匿三界,鲜有耳闻。 “此事,需要报上面吗?”阎七硬着头皮抬头看向冥帝。 冥帝眉头挑起:“你这一年的俸禄不想要了?。” 阎七面色突变,脱口而出:“别啊!”。 冥帝冷哼一声:‘此事尚未定论,天上一天,凡间一年。阎七,足够你有时间把这件事搞清楚,再上报不迟。” 第2章 森罗大殿,盘龙石柱,九层阶梯之上,坐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云锦狐裘,一手打着呵欠,一手搭在扶手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子,以及紧紧依偎在她身旁地一个粉雕玉镯的男娃。 “方姨,好久不见。”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一字一句,毫无情绪起伏。 跪着的女子抬起了头,发丝 分卷阅读2 凌乱,面庞苍白,但不失清婉柔丽之色。 她莞尔一笑,说道:“五年不见,清越长大了。” “宫主,莫要与这妖妇多说,她既选择了背叛,勾结妖孽,罪证确凿,理应押入地牢严刑逼供,问出妖族的藏匿地点,一网打尽。”下首一个身穿黄袍头发尽白的老者上前说道,身子对着女孩,脸却对着女孩身旁持剑而立的少年。 女孩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身旁少年的衣袖轻轻摇摆,嘟囔着:“苏沐,我累了,先带他们下去,明天再说吧。” 少年微一颌首,殿门口走进了两个一身劲装带着面具的人,围在女子身旁。随即,女子抱起孩子,跟着他们走出了殿外。 那老者瞪眼皱眉正待再说,高座上的女孩已经起身离开向后殿走去,少年亦步亦趋尾随而去。 老者嘴里怒道:“妇人之仁,让这黄毛丫头当宫主,早晚毁了天机宫。”说罢,甩袖而去。 火把照亮的地牢通道,女孩蹲在狱栏外,牢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小娃,年纪尚幼,那黑黝黝的两双大眼睛倒是像野兽般,凶狠又凌厉。 “按照你的意思,已经将他们母子分开关押。”女孩身旁的少年说道。 女孩对着里面的小人儿招了招手,摊开手心的糕点,诱惑的说:“过来,给你吃。” 那小人儿仍满身戒备,到底抵不住食物的诱惑,磨磨蹭蹭的爬了过来。就在女孩以为他会一口吞下那香气诱人的糕点时,那小儿突然一口咬在她的手腕处,咬力之大,顷刻便见了血。女孩痛哼一声,旁立少年立刻拔剑欲刺。 “苏沐!停下。”女孩厉声道。 “这点痛,还要不了我顾清越的命。”说罢,纤细的手在那小人儿的牙关出一捏,男孩痛呼一声,松了口。 苏沐立即将自己内襟撕下一块,缠绕在女孩的手腕处。一掌抬起,想要将那满嘴嘴血污的小儿毙于掌下,衣袖却被拉住。女孩趁着那小人儿惊吓之际,一把扯过他细嫩的手腕,也一口咬下,两排血印深可见骨。 那小儿小小年纪倒也硬气,疼的脸色煞白也没有哭出声。捏着那血淋淋的手腕将他拉近了看,那瓷娃娃白皙的脸庞上,羽睫微颤,泪珠欲滴,因为用力嘴唇都被咬出了血,鲜红的血珠一颗颗往外冒,红煞煞地可怖。女孩悻悻地松开手,没了逗弄的兴致,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扔了进去。 “多吃点,好上路。”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女孩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地牢重新恢复了寂静,小小的身影动了动,拾起了地上的袋子,里面除了油纸包的几块糕点,还有一个竹蚂蚱,编的歪歪扭扭,上面刻了一个字‘羡’,是他的名字。 伤口虽不深,但清越凝血一向不好,疼痛的敏感度又高于常人,苏沐将药粉慢慢涂抹在伤口处,手法虽轻,依然引得清越咝咝抽着气喊疼。 苏沐喟叹:“刚才那么硬气,这回倒是觉得疼了。“顾清越撇撇嘴,嘟囔着:“按日子算,我好歹年长那小子三岁,怎可在他面前丢了面子。” 将伤口处仔细包扎,确定不再有血渗出,苏沐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奈何衣袖又被扯住,苏沐欲言又止,终是抿了唇,温声道:“夜已过半,你今日必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那你答应我的事?”顾清越瓮声道。 苏沫:“我不会食言,你可以放开我了。” “苏沐,你在生气。”女孩仍不依不挠。 苏沐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应该明白,不可以给任何威胁到你的人生机,应斩草除根。” 女孩儿歪着头,甜甜一笑:“也包括你吗?” 苏沐一顿:“对,也包括我。” 少年绷紧了神色,注视着女孩纯真中带着狡黠的眼睛,茶色的眸子晦涩不明。最后,终是将女孩的手从衣袖上拂开,关了门出去。 看着那扇门一点点关上,女孩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她将手腕上缠绕的纱布慢慢解开,走到浴盆边,将手腕伸进去,用力搓洗直到手腕发白,药粉彻底清洗才作罢。 疼痛让她手指微微发抖,模糊的水影里倒映出她满眼寒霜。 第3章 仙门繁盛,自此门派林立多不胜数,光是记录在册就有一百三十二个,但叫的上名号的只有六家,分别是光华、云英、上谷、戟羽、离影、天机。这六派中光华最具盛名,天下仙门无不以光华马首是瞻。 只是这十年来,原本势力最为微弱的天机宫在副宫主苏沐的带领下日益壮大,威望直逼光华。近日,更是传来那位久居宫内,从不露面的神秘宫主顾清越禅位于苏沐,不日将喜结良缘的消息。 苏沐年少成名,天资极高,曾游历世间斩妖除魔,更是孤身一人前往揽竹峰,名为求教,实则挑战早已隐退的三仙。比试的结果没有人知道,但力战三日不仅全身而退,还被三仙放下话来,只要愿意随他们归隐揽竹峰不问世事,便招为关门弟子可助其修道问仙,不日飞升。 修道不就是为了有一天问鼎九天,多少人梦寐以求,但苏沐却毅然回到了天机宫。此一战,苏沐名声大噪,追随者无数,天 分卷阅读3 机宫自此跻身名门。此次,若苏沐再登宫主之位,只怕光华派首位不保。 是以,一年一度的仙门招新,天机宫从以往的门可罗雀,到现在一位难求。周边的村落,更是从以前的地广人稀演变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自称为‘天机镇’。 随着招新的日子临近,天机镇外来人口暴增,多是些慕名而来的少年少女。招新只测机缘和天赋,不论出身。所以,来者三教九流,贵胄名门都有。年纪轻轻又血气方刚,精力旺盛之下,一言不合打架斗殴成了天机镇的家常便饭。 所以,酒楼舞坊倒不是最热闹的地方,医馆反而成了门庭若市之地。 一袭布衣的少年背着一个药笼,站在拥挤的人群外,正思索着从哪个空隙挤进去。医馆大堂内早就翘首以盼的房掌柜,一眼瞧见了他,立马扬起手,大声招呼:“子羡,这里!”并亲自走出医馆,为少年开出一条路。 走入后堂,少年笑着将背上的箩筐取下,拿出形色各异的草药交由掌柜。旁边的药童早已将备好的衣衫奉上。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少年跟着药童去了前堂坐诊处。 刚摆好纸墨医具,问诊的桌子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多是老弱妇孺,还有些因武致伤的少年郎们侯在外圈。少年说话温柔耐心,长的又俊俏灵秀,医术精湛,治疗方子写的又快又工整易懂,在医馆很受欢迎。 忙碌到傍晚时分,医馆内除了卧榻住下的人,大堂里就剩下些零散的常规病患。少年收拾了医具,换回了布衣,来到前堂。 掌柜的将一个雪白的瓷瓶交予他,说道:“子羡啊,这是新订的雪花生肌膏,效果比之前的都要好,你且用着,还有什么需求你尽管说。” 少年握着瓷瓶,眉眼微弯,笑意直达眼底,叩首谢道:“劳烦掌柜挂心,子羡感激不尽。” 掌柜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你不要金银财物,只求药膏一瓶,还免费义诊半日,解了我老朽的燃眉之急,老朽谢你还来不及呢。” “承蒙掌柜不弃,子羡必尽心尽力。时日不早,请容子羡先行告退了。”辞别了掌柜,少年背起药笼,走出了医馆。大街上,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沿街的小商贩们卖力吆喝着。 穿过拥挤的人潮,少年停在了一家糕点铺子前,新鲜出炉的各色糕点香气扑鼻。在小贩极力介绍下,少年挑选了一盒绿豆糕,晶莹剔透的绿,一如记忆中的颜色。 将包裹仔细塞入衣襟,抬头看了看天色,朝着晚霞落日的方向而去。 沿着山路小道而下,穿过几片树林,来到一处篱笆围住的小院。还未到院口,一声饱含期待,激动刺耳的声音入了耳。 “小羡啊,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来人一把将他熊抱。 少年苦笑:“昊硕大哥,不过才半日。” “不能出去,你又不在,一个时辰都无聊的紧。咦,你又买了什么?这么香。” 顺手摸了出来,昊硕拎着油纸包,眉头一皱,呲牙咧嘴:“小羡,你又乱花钱。这几日为了照顾屋子里那活死人,你又是爬山采药,又是免费义诊。还害得我不能外出摆摊算卦挣点银子,咱俩早晚得座山吃空。” 虽义正言辞的教训,可手一点也没停下,三五下就拆了油纸包,边说边往嘴里塞。 “你说,一个意识全无的半死不活之人,摔的血肉模糊,毫无美色可言,你救她干什么,还给她买这么多好吃的糕点。”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一息尚存,不该枉死。\”少年捧着被扔过来的一块绿豆糕,向竹屋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弥漫整个屋子,床榻上的人紧闭着双眼,血色全无的脸上疤痕交错,嘴唇青白毫无生气,只有胸口微薄的起伏还提醒着他,眼前的人还活着,将昨日床头放置的糕点换成新的。 洗漱完毕,他找来一条白布蒙住了眼睛,轻轻的掀开她身上遮盖的被褥,将从胸口拿出来的白瓷瓶打开,手指在半空虚画着符咒,随着指尖舞动,雪白的膏体悉数从瓶口飞出,变作星星点点洒落在手底下支零破碎的胴体上面。 接着,他口中吐出一颗光芒耀眼的金色丹珠,将整个床帏都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一炷香后光芒减淡,丹珠重新回了少年体内,全身的力气似被一下子抽离,少年嘴角溢出鲜血,无力地跌掉在床畔,逆天而行,以命续命,终究费力。 稍作停息,他直起身把被褥重新盖好,取下遮眼的白布。床榻上的人依旧紧闭着双眼,但气色比之刚才好了许多,交错的疤痕也看着淡了些许。 快一个月了,意识依然未归,是到底无力回天,还是不肯醒来呢? 第4章 周围一片混沌,忽然电闪雷鸣,她奋力的奔跑,却无处躲身。 “顾清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后面一声怒斥。她转过头,一个容貌俏丽的黄衣女子正手持利剑飞跃而来,她抬手去挡,那锋利的剑在她身上划了一道又一道血痕。疼痛钻心入骨,她奋力挣脱,慌不择路的往前跑,猛地撞入一个胸怀。 熟悉的味道让她瞬间心安,她抬起头,眼前是眉眼如画的冷峻。 “苏沐,快救我!”她摇着他的胳 分卷阅读4 膊,亦如之前的每一次撒娇耍赖。 “你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吗?”男子低沉的声音让她如掉寒潭。脚下突然开裂,她站在悬崖边仰身跌落,艰难伸出的手,却终究一场空。 黑暗中,她蜷缩着身子,盯着虚空中一幕幕闪过的画面。 冰天雪地里,一个瘦小病弱身量不足三尺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跟在一个身形高大地男人身后。‘爹爹爹爹’那样叫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说道:“我顾耀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我的女儿也不例外。跟的上就活着,跟不上就死在这里。” 巍峨石阶,她被胁持在一个女人手里,今天是她三岁的生辰,精心装扮的珠花从头上散落,一把短剑横在她的脖颈。 “方姨,我害怕。”她在女人手上挣扎哭喊着,抓着她肩膀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女人温柔的声音犹如每晚哄她入睡的歌谣:“清越乖,方姨有了身孕,你也摸过的,他已经会动了,你还给他做了一个礼物不是吗?我不能让他死,所以帮帮我,帮我阻止你的父亲……”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呼啸而来,胸口一阵撕裂,雪白的云锦瞬时一片血红。 石阶之下,那男人放下手中的□□,说道:“我顾耀此生从不受任何威胁,云玥,那蛇妖已死,除掉你腹中的胎儿,你依然是我的好师妹。”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她像个破败的玩偶从女人手中滑落,看着芳姨的脸色由惊恐变作愤怒,与攻上来的人打作一团。忽然一阵厉风扫过,一条通体墨绿的大蛇从半空俯冲直下,一把卷起女子飞天而起。 转眼,她长高了些,那个可怕的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已经失踪半年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余威仍在。宫里的人见着她依旧一副畏惧的神色,只有从小陪在她身边的苏沐从不避开她。 他教她习字,教她练剑,教她咒法,他允许她的一切肆意妄为,直到那一日她躲在桃林里偷懒,天黑才回。整个天机宫血气弥漫,到处都是尸体,她仓皇下逃进苏沐的庭院。却见那些黑衣持剑的杀手纷纷跪拜在那蓝衣少年的脚下,他们说天机宫已肃清干净,只是还未找到少宫主。 她躲在黑暗里,拼命的捂住嘴巴,才能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跑回了桃林,躲在了树上,快清晨的时候,苏沐终于找到了她。桃花树下,他眉眼如画,抬着头笑着说:“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了。” 过往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从眼前掠过,一个声音告诉她,就待在这里吧,外面都是谎言、是抛弃、是杀戮,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游子羡站在床前,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上,由于来的仓促,刚淋浴完的衣衫也是半系半松穿在身上。 旁边一脸不耐的昊硕嘟囔道:“存了死志救也白搭,白费了你这么多灵力。” 床上的人脸色已转灰白,是将死之像,少年眉头紧锁,转首一拜,恳请道:“我要进入她的神识,还请昊大哥替我护法。” “你疯了!她神识将灭,你此时进去一旦被困其中,就永远出不来了!”昊硕手一摆,怒气冲冲地转过身,说道:“我不同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昊大哥放心,我不会死,我一定将她带出来。” “我才不管她的死活,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这么在意她的死活……” “她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必须救她。”少年眼神坚定的看着他,反倒让昊硕顿时语塞。他们因缘际会结伴同游已两年之久,他从未听过游子羡谈起以前之事,有时把酒言欢,兴致来了他也会对子羡说一些自己不愿提及的往事,但再喝的酩酊大醉游子羡也从未谈及过去。 游子羡虽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待人处事温柔和气,但他知他的性子最是执拗坚韧,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底。叹了口气,多说无益,他走到门外背过身去,盘膝而坐,不再言语。 游子羡知道他已同意,对着他的背影躬身一拜,继而转身将指尖放置眉心,一缕金色的光芒随之而出,没入床榻之人的眉心处。 他刚一进入,全身的力量似乎瞬间被抽离,初时的黑暗褪去,眼前出现了一片悬崖峭壁,还有好多从未在异兽录见过的飞禽走兽。他们或展翅飞掠,或拔足而奔,似被什么追赶受了惊吓四处窜逃。紧接着,高空之上一个身有羽翼的人俯冲而来,模样似她又有些差异。那少女耳朵略尖,眉心有朱红印记,手持□□三箭齐发,三只异兽中箭倒下。 少女收了羽翼,飞了下来,拍了拍异兽的尸体,嬉笑道:“野生的不能吃,我养的偶尔解解馋,应该不会破坏规则吧。” 手指虚空一划,三只异兽收入随身的袋子,少女拍了拍袋子正欲离去,忽然扭身拉弓放箭:“什么人在此!” 他惊觉躲开,仍是被箭矢携带的玄火之气灼伤,元神受损似在烈火中焚烧。 忽然一阵清凉之气渡入,炙热之感瞬间消散,他睁开眼,那少女就在他的头顶,正好奇地打量。 “你是凡人,是刚从栖霞宫出来的吗?这些御守看来要好好立立规矩了,怎么放任你一个凡人在这云兽谷乱走。不过,你长的可真好看,一看就是羲姐姐的手笔,昆那小子就会拿着鞭子 分卷阅读5 甩来甩去。” 神识本虚无,他只会被困其中,神识本身不会受到损害,但刚才的烈焰冰凉却是真真实实的触感。征楞间,少女柔软清凉的身体突然靠近,手指在他脸上扯来扯去,嘴里说道:“不知为何,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叫什么名字?” 他正欲说话,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拉扯,少女身后羽翼飞展,一手拉着他跃上高空,刚才他们站立之地,一片墨黑恍若活物般移动扩散。 “糟了,黑煞竟已蔓延到了这里。”少女神色焦急,拔下背后一根金色的羽毛,变大之后对他说道:“它会把你送到迦叶城,那里有人会指引你去到该去的地方。” 来不及反应,他已瞬间随着羽毛飞远。 空间突转,待看清之后,他心中骇然,天空裂开一条大口,开裂之处黑气浓郁涌动,仿佛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球俯瞰世间。在黑气中心出现一团火焰,越变越大。那赤红火焰中竟是刚才所见的少女,只见她双眼亦如火焰般赤红,额头生有犄角,随着身后金色羽翼的展开,周身火焰暴涨,逐渐将眼球覆盖,却未有停下之势。赤色的火焰燃上天际,顷刻间天柱崩塌,天河倒灌,无数颗硕大的火球从天空掉落,所到之处山崩地裂,河流干枯,寸草不生,所谓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停下,停下……”他竟忘了身处何地,只觉心口如撕裂一般,头疼欲裂,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火雨之下,他神识受焚烧之痛,意识逐渐迷离,意识将要消散之际,猛然一阵清凉袭来,眼前一片金色光芒闪耀,原来是那根金色的羽毛将火焰隔离在外。 漫天的火焰突然消失,周身陷入一片混沌,只有那一片羽毛恢复原来的大小,漂浮在他的前方,他跟着羽毛向前走去,隐约看见前面一个模糊的人影。 赤衣乌发,抱膝而坐,对着虚空发着呆,听见动静后慢慢转过头来。没有羽翼,没有犄角,周身亦无火焰,黑色的眼眸清凉如水,毫无波动的看着陌生的侵入者:“你是谁?” 他上前,学她一样席地而坐,说道:“为了找你,我快累死了。” “找我?你是黑白无常还是勾魂使者?冥界的鬼都长的像你一样好看吗?”她似乎来了兴致,双眼炯炯的盯着他脸瞧。 “唔……”他认真的想了想,挑眉道:“冥界之事我还不清楚,但我想失了血肉之躯,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她皱起眉,摸上自己的脸,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变得很丑了吗?” 他莞尔一笑,道:“你还未死,我也没死,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出去……”她呢喃着,神色瞬间黯然,“不管你是谁,你走吧,我不会出去的。” “听说,天机宫下个月将迎来一场盛大的婚礼,宫主顾清越将下嫁副宫主苏沐。” 他话音刚落,她猛然抬起了头,怒目而视:“你到底是谁?” 他盯着她,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吗?“”周围混动之气开始晃动,他知道他已经有了动摇,又接着说道:“原天机宫宫主顾耀十年前离奇失踪,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如今到底是死是活,去了哪里,你就这样甘心赴死吗?” 话音刚落,身处的空间突然扭曲,混沌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就在现在了,他拉起她奋力朝着光亮处奔跑。 在跻身而出的那一刹那,他说:“我叫游子羡,从现在开始,你会记住这个名字。” 第5章 双脚站立实地,他晃了晃身子,看向床榻,正对上一双初开的眼睛,似不适应光线,闭上又睁开,反复了好几次。 “哎呦,你怎算出来了,我说羡老弟,你是进神识,又不是去了一趟刀山火海,一会儿地震一会儿火烧,若不是我极力护法,咱这院子都要被你折腾没了,幸好我只是烧了眉毛而已。” 昊硕故作潇洒的撩了一下头发,又发现他那撇最得意的须发只剩了一半,当下变了脸色,抱住游子羡一条胳膊,哭道:“子羡,你要给我画眉,你要给我修发。” “好好好。”子羡尚未缓过神来,嘴里随意应承着。按了按眉心定了定神才仔细打量起周围,除了床榻之外,屋子里一切用具全部散落在地,昊硕满脸狼狈,眉毛烧掉一条,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上有被烧灼的痕迹。 “这是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进去不久,床榻就开始晃动,震感越来越强,紧接着你身上就出现了火焰,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了。”昊硕习惯性撩了燎发须,摸了个空,伤感之下越发激愤:“事有异常必有因,我倒要看看她神识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说罢就要上手,却被游子羡一把拉住:“没什么稀奇的,估计因她是天机宫宫主,神识里有什么禁制,反应才会这般剧烈。” 这下昊硕倒是张大了嘴巴,惊异不已,指着床上,结巴道:“天机宫……宫主?是她!那天机宫,现在不是……” “说来话长,我随后再与昊大哥解释,今日大哥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番。”打发了昊硕出去,他看向顾清越。 分卷阅读6 她依然虚弱,眼睛半睁半闭,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你伤势颇重,虽无性命之忧,但身体机能受损,需好好将养才能恢复如初。昏睡多日,想必饿了,只是还尚不能食五谷杂粮,我去做些粥水来,你且歇着。” 关上了门,少年这才卷起袖子,胳膊上赫然几道烧伤的疤痕交错遍布。 昊硕有好多话想问,但游子羡忙着照顾人无暇他顾,那女人又多半昏睡还口不能言,三人就这样气氛怪异的相处着。 游子羡像往常一样坐诊归家,习惯性将床头的糕点换成新的。 “我不喜甜食。” 冷不丁一个声音传来,他手上一顿:“你能说话了?” “我又不是哑巴,自然能言。”她的声音刚刚恢复,说起话来嗓子依然不适,简短两句之后,就闭嘴不言了。 将糕点放好,游子羡转过身来,对上她的眼睛,她虽不言语,但一双凤眼倒是活灵活现,看着他又看看门外,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他出去。 苦笑一声,游子羡在她诧异的眼神下,径自走向屋内,在木架子上翻找药瓶,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自那日后,她清醒的时间很短,只在清晨鸡鸣之时醒来一会儿,他傍晚归来施药,到如以前一样。只是,此时被那双眼睛盯着…… 站定了会儿,他握紧药瓶走至床前,眼睛系上白布,说道:“医者不分性别,还望宫主放下嫌隙,配合治疗。” 他说的这么一本正经,到让她语塞无言。 其实,自醒来后,每日治疗她虽睡着,但神识能感受到身上发生的一切。 见她没有反对,他摸索着攀上被褥,慢慢掀开。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次,起初的尴尬到后来的顺畅,身为医者他应习以为常,只是现在一想到她已醒来,脖颈上就不觉汗珠滚落,喉头微动,手指亦发紧微颤。 躺在床上的顾清越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无接触,但身体本能地随着被子的移动绷紧僵硬,她从未如此坦露人前,慌乱、羞愤、被人伤害摆布,又无能为力的耻辱和愤怒,交杂于心,顿时喉头翻涌,吐出一口血来。 情急之下,他顾不了许多扯掉遮眼之物,眼底划过满身伤疤的躯体,他立刻拉过被子盖上。 她嘴角一片腥红,眼底满是苍凉:“很难看,对不对。” “我会帮你。” 他擦拭掉那些血迹,一字一句道:“不管是复仇,还是寻找真相,我都会帮你。” “帮我!?凭这破败的身子,凭这被顶替的宫主头衔。”她讥讽道:“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东西。” 他定定的看着她:“我的确有目的,也有想要的东西,我来帮你,我们各取所需。至于我要的是什么,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向你取来。” “好。”她咬着唇,是人是鬼也罢,一场交易,不过再死一次,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开始吧。”她闭上了眼睛。 捂着胸口,他压下翻涌的气血,步伐踉跄的站起身来,取下白布,她已经再次昏睡。 安静的睡颜,令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凌空描绘她的轮廓。 第6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清越身体恢复许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只是伤口易恢复,疤痕却很难消除,各种上好的药膏也只能做到淡化,是以她从未照过镜子,每日一醒来就坐在门口晒太阳,懒懒散散没个骨头。 自打顾清越下床走动以后,昊硕终于被允许外出摆摊,用他的话说再不挣钱他们就无米下锅了。 昊硕虽对顾清越多有微词,但不用游子羡多说,他稍一思量,也大致能想来其中的爱恨情仇,那些名门正派背地里的肮脏事又不是一桩两桩了。对此,他对她倒有些同情,加上她整天像个木头人一样少言少语,习惯了也就当做阿猫阿狗,多一个不多了。 至此,三个人就在这小院子里相安无事的过起了小日子。 顾清越不提,他也未说,只尽心尽力地为她医治,但游子羡明白,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暂时,她的身份,她的过去,迟早会把他们卷入一场纷争中。 天机宫招新因为来的人太多,延长了三个月才结束,向楚翻阅着初审的名单,密密麻麻几十页,不禁皱起眉头,对送阅的弟子发怒:“审查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多人,你们金月堂是怎么办事的。” 那名弟子一脸为难:“凡是来报名之人,基本都在上面,宫主特地交待过,此次招新,不问出身,不问男女,不问资质,不问来历,来者……即收。” “这不是胡闹吗?!”向楚气的胡子都在发抖:“我们天机宫位列六派之一,又不是什么善堂,什么垃圾乞丐都往里面收。” “向宗主,气大伤身。” 来人一袭红衣,除了一根桃木簪松松挽在头顶,再无其他发饰,银具遮面,仪态懒散,漫步而来。手一伸,从老者手上接过花名册,大略翻了翻就递给了之前那位弟子:“吩咐下去,把各宫里闲置的屋子都打扫出来,先安排他们住进去吧。” 打发走了那名弟子,见四下无人,女子扶着老者的胳膊,边走边说:“爹,宫主非常人,他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再 分卷阅读7 说了,咱们天机宫今非昔比,要做仙门之首,当然要人多势众。如今,雪域极地妖兽活动频繁,几大派估计马上就要联手派人前往,咱们精英弟子培养不易,不得找些平庸之人充作前锋以此保全势力吗总之我相信苏沐哥哥,他从未让您失望过,不是吗?” 一席话说的向楚怒气稍减,却仍吊着一张脸,满是不悦:“那也应该跟我提前商量一番,乱糟糟一大堆乌合之众,就像那无能的丫头一样,我看着就心烦。” 说到这,他略一停顿:“听说,你还在派人私下寻找她的尸体。” 一提及那人,向茹就心烦意燥,那日就该当场把她戳个满身窟窿,亲眼看着她血流而亡。 向楚摸了摸女儿的手,温言道:“听余尚回来说,她跳了云牙峰,那里万丈深渊,渊底更是毒瘴弥漫,飞鸟不进,她绝无生还的可能。反倒是你,如此大张旗鼓的寻人,若谁走漏了风声,被其他门派抓住了把柄,不免得不偿失。” “可是,一日见不到她的尸首,我一日就不得安心。”向亦茹仍是不肯放弃寻找。 “你!” 向楚一向对这唯一的女儿没辙,虽气急,但也只能压下火来,再次劝说:“我也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怕她回来抢了你的苏沐。我听说,顾清越可是当着他的面跳了悬崖,也没见他有任何举动。” “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不过镜花水月,你就安心的再扮她几日,等招新结束,我寻个好日子为你们把婚礼一办,你做了他名正言顺的夫人,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再想办法恢复你原本的身份,从此和苏沐琴瑟和鸣,我也就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了。” 说道这,他又是感慨了一番,女大不中留。 听了父亲一席话,向亦茹心安了不少,不过爹不让明目张胆的找,她私下吩咐余尚就行了,反正余尚最听她的话了,她一定要亲自确定顾清越变成一堆白骨。 回到寝殿,她立马脱了那身刺目的朱红,换上轻薄的明黄,配上七彩流苏,头发挽成漂亮的发髻,带上最喜爱的发钗,眉心贴上花细,看着镜子中熟悉的面容,她心情愉悦了许多。 真不知爹爹怎么想,非要她假扮顾清越,还要遮面示人,穿着她最讨厌的朱红,像干涸的血一样令人反胃。那丫头,性格古怪孤僻,又久居深宫,身边亲近的仆从也被解决掉了,死了都没人发现的人,爹爹也太谨慎小心了。 不过,为了能让苏沐哥哥名正言顺的继承宫主之位,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来,好久没见苏沐哥哥了,她吩咐厨做了些小菜,装好食盒,兴致勃勃地走到苏沐的寝殿,门外照旧是安阳和许枫持剑把守。她快步上前,却被两人伸手挡住。 “副宫主在闭关,不见外人。” 这两人是苏沐的贴身侍从,安阳还好总是和和气气,而许枫就像个冰块一样油盐不进。她直接转向安阳,巧笑嫣然:“我给沐哥哥送些吃的,还劳烦安大总管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安阳露齿一笑:“向姑娘客气了,不是我等为难,实在是副宫主闭关前特意交代,向姑娘一向心系副宫主,想必也不想打扰到副宫主修炼吧。” 一句话说的向茹不知如何反驳,其实她也不是不分轻重之人,实在是过于担心。自那日从云牙峰归来,他就常常闭关修行,对外说是精进修为,只有她明白顾清越的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答应了苏沐哥哥对那件事守口如瓶,所以此刻她干着急也没办法。不行,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进去,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好及时护他周全。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安阳和许枫虽然厉害,她的剑法也是不弱。如此一想,向茹将食篮一放,手中剑光一闪,便闪身入内。门槛还未跨过,便被许枫一剑挡住,她知他们不敢下重手,所以剑剑直逼要害。 安阳边挡边劝:“我等不想伤了姑娘,还请速速离去。” “你们不放我进去,我就一直耗在这。”又一次偷袭失败后,向茹气急道。 三人又过了几十招,许枫已没了耐心,正想一招制胜,忽然身后一阵劲风扫过,三人的佩剑全部掉落在地。 “你们在干什么。” 殿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个蓝衣男子,长发尚未束冠,如泼墨一般披散在肩侧,他双手背在身后,似闲庭信步般漫步走来,剑眉斜飞入鬓,星目寒谭如冰。 “副宫主!” “副宫主!” 安阳和许枫立刻单膝跪地,请求责罚。向茹看到来人,立刻卸了刚才凌厉的气势,委屈的红了眼眶:“我就是担心沐哥哥你的安危,情急之下才不管不顾的。” 苏沐揉了揉眉心,转身对安阳安排道:“传我令,新入宫的弟子按各自的资质,分往各堂,剩下的就先从最基础的杂役做起,这件事你亲自负责。” 又对许枫说道:“此次雪域极地的仙门会晤,由你负责,先下去安排吧。” 许枫和安阳领命告退后,苏沐这才看向向茹,叹了口气,说:“你先随我进来吧。” 待向茹坐定后,苏沐直接开门见山:“大婚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吗?” 向茹看了看苏沐喜怒不辨的脸色,勘酌 分卷阅读8 着用词:“爹爹说,天机宫树大招风已成众矢之的,仙门各派蠢蠢欲动,这是让你坐稳宫主之位最稳妥的办法。” “呵……”苏沐听后仰头轻笑一声,说:“真是让向宗主费心了,所以,让你扮成顾清越也是他的注意了?” 向茹听出他话里的不悦,连忙解释:“我知你不愿与她相提并论,更何况让她的名字入你苏氏一族的祠堂。但这都是权宜之计,待你登上宫主之位,可以极快对外宣布她抱病而亡,这样你就可以永远摆脱她顾家的血咒了……” 哐当一声,茶杯被苏沐一袖扫落在地,他看着她,眼底似有波涛汹涌呼之欲出:“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我累了,你下去吧。”说罢,苏沐头也未回,起身向殿后走去。 向茹被苏沐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追随的脚步迟疑起来。印象中,她不管做了什么,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像今日这般不假辞色,倒是从未有过。而且,苏沐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被掌控的人,他在人后的坚忍、冷漠、强硬,甚至无情,她自小到大都一一看在眼里。此时此刻,她倒是对父亲的安排有些踌躇不定了。 第7章 天机宫入门不看资历,但入了门就要分个三六九等了。 游子羡卷起衣袖,爬上爬下,忙活了半晌,才稍微将这间灰尘蛛网遍布的房间收拾停当,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些果子,洗洗干净递给坐在床沿发着呆的顾清越。 游子羡:“今晚,估计只能拿这些裹脯了,你先垫垫肚子。” 顾清越抬头一看,那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沾满了黑灰,一缕发须沾在他殷红的唇角浑然不知。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拨开,肌肤相触那刻,两人都是一愣,顾清越飞快收回了手,拿起了果子塞进嘴里。 游子羡抿唇一笑,一撩衣摆,也坐了下来,随手咬了口果子,说道:“天机宫分十二宫,三十六堂,我们如今在最末尾的聚义堂,属最基层,主要负责外围的护院杂役等事,要接近副宫主所在的天星阁,必须要进入他直属的赤霄宫。”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顾清越看向身边的少年,眼神莫测。 游子羡苦笑一声,说:“有一个借着卜卦算命到处八卦的大嘴巴朋友,想知道这些不难。” 似是不愿与他坐的过近,顾清越起身绕着着屋子四处打量:“赤霄宫的宗主叫许枫,他可是苏沐一手培养出来的杀器,忠心无二,要混入赤霄宫不容易。” “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打听到,不日将要一场仙门会晤,以光华为首,六大派将去雪域极地,而天机宫派出去的人就是许枫,他会带一队弟子前往。届时,我们混进队伍中去即可。虽然危险,但这也是最快接近天星阁又不让人起疑的办法。” 游子羡说完,抬头看了看逆光站在门口的顾清越,迟疑着说:“我会做一张接近人皮的面具,你的伤口还未彻底长好,到时估计得受点苦楚。” 顾清越摸了摸自己的脸,伤疤虽已淡化,但抚触之下依然有凹凸之感。捏紧了指尖,她转过身来,目露寒光,哼笑道:“不用如此麻烦,我久居深宫,本就没几个人见过我,想来那些人也早已经被灭了口,况且我如今容颜已毁,早不复当初,谁还能记得我这个已死之人呢?” 她就站在光亮处,周身却仿佛被黑暗笼罩,游子羡压下胸口那猛然升起的酸涩,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彻底医好你,让你跟从前一样。” 这一次,她没有立即避开他,只是深深看进他的眼里,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如星光大海,美丽而璀璨,多么干净,又多么的令人厌恶。 ‘我的女儿,记住为父的话,越是诱惑就越是危险,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性都是自私自利,残忍狡诈,你要斩断一切,方能保全自身。’ 那是她在雪地里终于赶上那个男人,面对她渴望伸出的手,他依然高高在上绝情而冷酷。 微风拂过发丝,明媚的阳光攀上眼前少年白皙柔美的脸颊,她听见自己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季风的回答:“好,我相信你。” 游子羡想过很多种万无一失混进队伍的办法,却想不到机会来的如此快。 这次,天机宫共选了三十个弟子随许枫前去雪域极地,当出发弟子的名册传到向楚手里时,向楚发了好一通脾气。 这三十名弟子竟有一半以上要出自他丹居宫,自己花了大量心血好不容培养出来的弟子,凭什么要为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上阵冲锋,苏沐他这分明是想借这次机会折他羽翼。好个黄口小儿,还未坐稳位子就想与他抗衡,休想! 怒气冲冲的向楚正要出宫去找苏沐理论,被闻讯急匆匆赶来的向茹拦下。 “爹,莫要鲁莽,女儿亲耳听到副宫主将这件事交予许枫去办了。那许枫仗着是苏沐哥哥亲卫,一向孤傲桀驯从不把您放在眼里。如今,苏沐哥哥将顺利继承宫主之位,您一定会首当其功,他必是眼红,才故意作此安排,好让您和副宫主心生嫌隙,他好做收渔翁之利。爹,您可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啊。” 一番话说得向楚踱步转圈,眉 分卷阅读9 头紧皱:“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那些弟子,折损在他手里啊。雪域极地什么地方!?诸神册中记载,那是当年神魔大战的主战场,他光华此次带头去雪域极地,不过是为了维持他岌岌可危的仙门首派位置罢了。我提议天机宫参与,只是为了压一压苏沐的风头,可不是为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向茹:“哎呀爹,您先别着急,女儿已想好了对策,他许枫不是点名让您这出人嘛,您就多出点人,以彰显您丹居宫的大气。” “我还多出人,我!?” 向楚还想发脾气,却被向茹拦了下来。 向茹轻笑:“人多不免杂乱,咱们就给他来一个偷梁换柱。聚义堂不是新进了好多弟子吗,他们大多资质一般,出不了头便只能做杂役,想来对立功之事必会趋之若鹜。只是,作为丹居宫首徒,余尚恐怕脱不开身,要亲自跑一趟了。” “哈哈哈哈哈,此计甚好,给他许枫多送点人头,他若有幸回来,也是办砸了事交不了差,看他以后如何在天机宫立足!至于余尚,他得我真传,我再送他几样保命的仙器,他一定无碍。”向楚心情大好,转头便吩咐下去。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转眼间到了出发的日子,对于明显看着缩头缩尾,面貌陌生的新弟子,许枫并没有深究。对他来说,死不死是自己的选择,既然敢冒头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第8章 仙门誓师大会,几大派的掌门大多年长些,或威严自谨,或笑面可亲,很是慷慨激昂的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唯天机宫那位年轻代掌门,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倒是俊逸非凡的容貌引得台下一些年轻女弟子,垫脚观望窃窃私语。 想不到时隔多日,竟然会在这种情景下再次见到苏沐,顾清越越过人群看向台上之人。还是那袭他钟爱的深蓝,只是已经从简单的布缕,变成了金线缠绕,花纹繁多的华贵衣袍。这副生人勿进,冷酷无情的模样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岁月里那些温柔相待,悉心教导不过是他慢慢吞噬天机宫的手段罢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重新站到那个位置上,她要将所有背叛她、威胁她的人都踩在脚底,万劫不复。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热烈,台上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突然眼神犀利的看了过来,她连忙低下头还是能感觉到上首灼热的注视。突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背影遮住了她,她抬头一看,是游子羡。 单薄的脊背,却异样的挺拔,她顺势将头轻轻倚靠在他的背上,明显感觉到那散发着暖意的脊背瞬间紧绷,她小声嘟囔:“别那么硬,烙的头疼。” 那僵硬的少年慢慢软下了身子,耳朵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红霞。 远远看去,就像两个热恋中的少年少女正依偎在一起淳淳絮语。苏沐抬眸看了会儿,放在膝盖处的手蜷在一起又放开,最后收回了眼神,似是极为疲惫般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久闻天机宫副宫主苏沐谦谦君子,天人之姿,如此看来传闻多有夸大之嫌。样貌的确上乘之资,只这‘谦谦’二字完全看不出来,不过是仗着修为高,便目中无人的毛头小子罢了。暗哼了一声,光华派掌门何守站起身来,做了一次简短的总结,便责令自己门派的弟子最先整顿上路。 后面各派见光华派已经先行行动,也陆陆续续紧跟其上。 传闻雪域极地曾是神魔交界处,有很多大战遗留下来的仙器神物。所以,此次行动除了仙门六派外,还有很多小门小派也加入进来。凡人修行若无天赋,修炼到老也是个凡人,但若能得一两件仙物,则修为造诣日近千里,还有可能直接修成仙身。 只是,此去雪域极地除了天高路远之外,沿途还多有妖兽精怪隐匿的山川湖泊,而他们这群人资质良莠不齐,是以各派自做调整,先调出一部分修为高深者御剑飞行,清障开路,后面的人再陆续跟上。 因顾清越身体还在康复中,游子羡私自做了决定加入后援部队,好在顾清越并没有反对。他们白天赶路,夜晚扎营,这一路走来,她乖巧听话的差点让他忘了,在谷底养伤的那段时间,她是怎样的冷漠疏离。 这晚如往常一般,他正在收拾睡铺,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周围的树林红光闪烁。 “妖怪!是妖怪!救命啊!” 黑黝黝的密林深处传来刚才那一声短促的惨叫后戛然而止,正准备休息的修仙者们纷纷持剑站了起来,背靠背围成一圈。周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余高空之上雷电相击之声。 游子羡将顾清越护在身后,手心翻转,一柄古朴漆黑的长剑凭空出现。乍然的骚乱后,队伍重新恢复了秩序,领首之人已安排一些弟子上前查看。 不一会儿,那些人却各个神色惊恐的退了回来。其中一个弟子,语气颤抖,牙齿打颤:“是埋伏,我们中了埋伏,田师叔他们……他们……都死了!” “什么!?他们不是先咱们一步,早就出发了吗?”领首惊愕。 这个消息无疑在人群里炸了锅,后面的人本就法力低微些,此时更是惊恐万分,六神无主。 游子羡也征楞当场,突然胸口一亮,是传音符,这是临行前昊硕强行 分卷阅读10 塞到他衣服里的符纸,只能在两人距离近的地方使用。他拿了出来,放在耳边,里面果然传来了昊硕的声音。 “子羡,子羡,你能听见吗?” 游子羡:“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你们俩这一走不得十天半月,我一个人待在天机镇多没意思。不过,事态紧急,这个话题咱们随后再聊。我呀,现在就在前面的林子里,这里有好多死人,多被开膛破肚,手法残忍至极像妖怪所为。有一个身影向东边逃窜而去,我先去追了,恐怕来的不是一两个,你们在后面也当心些。” 顾清越:“是夜狸,我曾在书上看过,夜狸脸似猫,形似虎,利齿可开山破土,最喜人肝,常在雷电之夜现身。能让修仙者死伤惨重,怕来的不是几只,而是成千上百。” 顾清越话音刚落,前方树林突然红光大盛,伴随着雷电之声,猫叫虎啸之声排山倒海而来。 “布阵!布阵!布阵!”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仙门弟子很多还未起势,就被凌空扑来的巨大妖兽撕破了肚腹,惨叫声不绝于耳,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游子羡持剑在顾清越周身划了一个圈,一道道白光拔地而起,将顾清越护在其中。 安顿好顾清越,他即刻加入战场,好在仙门弟子经过初时的慌乱后,已镇静了许多,各个使出浑身术法与妖兽缠斗在一起。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纵使修仙者奋力反抗,也抵不住越来越多的妖兽群起攻之,随着时间推移,已成颓势。 游子羡长剑飞舞,所到之处妖兽节节败退,但也引起了妖兽们的注意。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夜狸聚集在他的周围伺机而动。渐渐地,以游子羡为中心,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围的密不透风,游子羡虽法力高强,也不免前后受敌,不一会儿便血染白衣。 而那些因此获救的修仙者们,见此情景,竟然步步后退,有的甚至御剑逃离。 顾清越看在眼里,一声冷哼:“真是个傻瓜!” 她将食指放在唇边,用力咬下,腥红瞬间冒出指尖,凝注那滴血,凌空一转,洒落在周围,那圈禁锢着她的白光瞬间消失。 她转身从一个呆愣当场的修仙者手里抽出佩剑,飞跃横扫,立时将外围的几个妖兽毙于剑下。 左肩一阵撕裂,他踉跄一步,正欲挥剑,突然一片寒光划过,攻击他的那只妖兽倒在地上。背后贴上来一阵暖意,他未回头便知道是顾清越,多日来的相处,他已极为熟悉她身上的气息。他们背靠背互为防御,密不透风的剑光瞬时杀出一条血路。 游子羡一剑撑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上的白衣早已被血侵染,他看向旁边那持剑浴血的少女,轻声道:“我不是让你待在那里不要出来吗?” 顾清越唇角弯起,眼尾上挑,眼睛里似升起一丝红色的血雾,她将手上的血抹在剑上,红色的剑气暴涨,剑指上空,雷电翻涌倾斜而下。她在光中,衣袂翻飞,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你怕是忘了,我曾经是何人吧。” 众人只觉眼前一片刺目的光晕闪过,再睁开眼时,地上一片血肉模糊,零散的妖兽也飞速的窜入树林消失不见了。 血红的剑从少女手中掉落,游子羡一把接住她软倒的身子,顾不上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游子羡抱起顾清越飞快的走到营帐内,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仔仔细细地探查过后,游子羡才稍微松了口气,顾清越只是些皮外伤,她应该是力竭昏睡了过去。 第9章 清晨的光雾透过帷帐星星闪烁,耳边是嘈杂的窃窃私语。 “她好厉害,天机宫的人可真是深藏不露,连新进的弟子术法都如此高强。”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 “是厉害了那么一点点,就是可惜了这张脸,粗看之下倒是佳人一个,这细看却是坑坑洼洼母夜叉一个。” “恭川,不可言语伤人。”一个温和的男音响起,后又说道:“安若,我让你带的补气丹药带了吗?” “都装好了,就等游公子回来,好交予他。”一个温柔的女声回道。 “承佑兄,她都睡了三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迟疑着说:“不吃不喝,昏迷不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要不我再查探一番?” 顾清越实在不想睁眼,她的四肢百骸疲累酸痛,只是耳朵边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们,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对她评头论足不说,现在还想上手,实在忍无可忍,她猛地睁开眼睛。 一二……三四五,五个脑袋齐刷刷看向她。当中一个身穿浅蓝,头戴玉冠的男子,猛地退后一步,将手放在唇边咳了咳,以解尴尬:“我们几个鲁莽,打扰了姑娘休息,实在抱歉。” 一个粉衣少女从他身后跳了出来,杏眼含笑:“啊,你终于醒了,我们是听说了你斩妖的事迹,特意过来瞧瞧的,我叫粉黛,是上谷派的弟子。” 然后,拍了怕刚才说话的男子,介绍道:“这是光华派何掌门的独子何承佑,旁边这位温柔娴静的美女姐姐是他的师妹殷安若。那边黄衣服的小子是云英派尹一,善毒不善医,头疼脑热的可千万别找他。” 最后,少女将一个绿衣少年推了出来,那少年不情 分卷阅读11 不愿的转过身来,精致的面容上满脸不屑,两手抱胸,鼻孔朝天。 少女指着少年说道:“他是乾羽宫最肤白貌美,最年轻有为、最前途无量的少宫主谢恭川,这次就是他提议要来看看你,我们都是顺道,顺道。” “什么我提议!?”少年指着自己鼻子,圆眼怒睁,脸颊气的一鼓一鼓。 那个叫尹一的黄衣少年搭腔:“就是你呀,说连我们几个都束手无策的妖兽,竟被两个名不经传的人打跑了了,然后非得要来看看吗?” “有吗?我有说吗?!”绿意少年涨红了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对上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他咬着牙,鼓着腮帮子:“我说的怎么样,小爷我就是想来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傻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自己搞的昏睡不醒。” “看够了吗,如果看够了,你们可以出去了。”顾清越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言辞冷漠的下了逐客令。 其他四人都有些尴尬正欲出去,那绿衣少年却炸了毛,他两袖一甩,气呼呼的上前,就要伸手将那可恶的丫头硬掰扯过来,忽然一道细不可见的利刃划过了手腕,他痛呼一声跳了起来,张嘴怒吼:“谁!?谁敢暗箭伤小爷。” 帐篷的帷帘掀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迎着光走了进来,他冷着脸一一看向五人:“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任何人过来。” 绿意少年还咋呼着上前,却被粉黛、尹一一个抱腰一个抓腿拦了下来。 何承佑接过殷安若手中的袋子,施礼道:“我是奉家师之名,为顾水姑娘送些固气的丹药,我的这位朋友本性不坏,就是脾气略微古怪,无意中冒犯了姑娘,我在此赔个不是,还请子羡兄多多担待。” 游子羡接过布袋,放在鼻下闻了闻,面色稍微缓和,他亦施礼回道:“谢何掌门美意,只是我这地小,恐容不下那么多人……” 赶客意味明显,何承佑暗自苦笑,本想结交一番,现在到落了个不好的印象,只待以后有机会结识了,他抱拳告辞,其他几人连拖带拽的将绿衣少年拉了出去,隔了好远还能听见那少年的骂骂咧咧。 游子羡叹着气摆了摆头,将丹药放下走至床前。见他过来,顾清越反而转过了身,背对着他。少年静默了一会儿,才坐下身,轻轻的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等来回答,他继续说道:“这几日连续有受伤的弟子被送来此处,我为医者,不能坐视不理。” 那颗脑袋终于转了过来,少女眼含讥诮:“你救他们,他们可是大难临头之时放弃了你。” 游子羡:“害怕、恐惧、逃离,乃是人的本能,我既修行,便应该承担起更多修行者的责任。” 顾清越干脆闭上眼睛:“随你,再有下次,你自生自灭吧。” “我很高兴,你能来救我。” “救你,哼,若不是你答应了帮我,你被那帮妖兽吃个干净,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睁开眼,疑惑的看向眉眼皆弯的少年。 他说:“这才是我认识的顾清越,伶牙俐齿、呲牙必报。” 见那少女蹙起眉头,满脸不屑,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我面前做真正的自己,娇蛮的、任性的、无理的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娇蛮任性、无理取闹,嫌死的不够早,不够惨吗? 顾清越正想反驳,但看着少年那双清亮的眼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他们只要她强大、听话、审时适度。 她亦慢慢弯起眼睛,露出笑容,眼眸里似落入了清晨破晓的碎光,语态慵懒:“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既然是交易,就该清楚明白,我也好早作准备。” 少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静默半晌,就在她以为他又会搪塞过去时,他开口了。 她听见他说:“我倾慕于你,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心悦于我。” 她脑子轰然一响,她想过万种可能,图财、图利、图权位,唯独没想过图色。倒不是她不自信,放在以前或有可能,可现在她满身疤痕,在他面前那样狼狈不堪地死过,他倾慕她?瞎了眼? 看着少女那张大惊失色的表情,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还小,还不懂,不要过于在意,我会等你的。” 什么?!她小!? 他明显看着比她小一点吧,还摸她的头.,她若是现在有劲儿,一定把那只爪子拧下来泡酒喝。 少年说完后,颇为细心的将她散落枕侧的发丝收了收:“你刚醒,再好好歇歇,我去煮点粥来。” 帷帘一起一落,亦如她起起落落的心跳,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自打他突然说那些奇怪的话起,她的心就不自觉的悬在了嗓子眼。 天机宫的藏书阁里,她也随意翻阅过一两本涉及男欢女爱的书籍,当时很是戳之以鼻,将自己完全交付到另一个人手上,无疑于受制于人。 正如她给自己起的化名‘顾水’一样,情爱如水如沫,如梦幻泡影,她的下场早已有了验证,他口中的欢喜,不过又是一场阴谋罢了。 她握紧了手指,令指尖刺破皮肤,骤然的疼痛让她的心跳渐 分卷阅读12 渐趋于平静。 第10章 越来越多的伤者被送到了营地,提前出发的那一队此刻早已各自冲散。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伏击,营中已有人主张立刻撤回,但此次仍然失踪的修仙者大多是各派举足轻重的人,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这般狼狈地逃回去,如何向门中交待,游如何在仙门中立足。是以,虽有个别小派连夜撤离,但大多数门派都还继续坚守。 此次仙门伤亡惨重,留下的人里,唯光华派长老张谦位高权重,便理所当然被推举为领首。他提议,一部分人继续寻找失踪者和打探雪域极地,一部分人护送伤者回各派治疗,以及将此事上报各派掌门,共同商议对策。 就这样,营地空了许多,但警戒却比以往都要严,几乎每个弟子都被分配了任务。 顾清越被安排在营地值守,她握着游子羡硬塞来的佩剑,靠坐在一颗大树下。不远处,游子羡正在给伤者诊治,他的周围聚了好多人,女弟子居多,她们打着学习医术的名义,跟在他后面已经好几日了。 这么大的太阳,这么多围观的人,他游子羡不嫌热的慌吗? 她眯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动着佩剑上的剑穗。 “那个游子羡长得好,脾气好,法力高强,又医术高明,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女弟子芳心暗许了。” 头顶上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揶揄声,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招摇的谢恭川,对于这种阴魂不散的狗皮膏药,不理不睬就是了。 谢恭川坐在树上,嘴里衔着一根马尾草,双手抱胸,见顾清越连头都不抬一下,他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可惜了可惜,游子羡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都快被人抢走了,你还这般不紧不慢。” 见树底下那人还是无动于衷,他顿时怒从心起,他们乾羽峰珍奇异宝、仙丹仙器数不胜数,多少人见了他不是结交就是奉承,还从没有哪个人像这个丑八怪一样,如此忽视于他,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要她臣服。 谢恭川从树上跳了下来,靠进她的身边,满嘴戏谑:“你求求小爷我,或许小爷一个高兴,就大发慈悲带你去我们乾羽峰,什么珍珠粉,玉肤膏,凝霜露,你脸上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游子羡刚交待完一件事,一抬头就看见树底下两个越贴越近的身影,他抿了下唇,转身对身旁的何承佑说道:“擅离职守,该当什么处罚。” 正给伤者发放丹药的何承佑一愣,瞬间想到什么,一转身果然看见谢恭川那小子,又粘在顾水身边了。 他脑门一疼,急忙对游子羡说:“我去看看。” 说罢,飞快转身,一个健步垮了过去,将正眉飞色舞吐槽正欢的谢恭川提了起来。 “哎哎,你干什么啊,我话还未说完呢。”绿衣少年仍犹意未尽。 何承佑拉住他肩膀不放,加重语气:“我答应过谢掌门,照顾好他的幼弟,不惹事生非,还请你多多配合,否则我就修书一份,劳请谢掌门亲自来管教了。” 一听到兄长的名字,谢恭川立刻停止了挣扎,这世上他最怕两样东西,一个是长满细肢的毒蜘蛛,一个是乾羽峰新任掌门谢玉山。 何承佑在旁,谢恭川明显收敛了些,在被强硬拉离树下之时,他对着顾清越仍不依不挠道:“喂,丑八怪,小爷说的话你要记住,过时不候,哼!” 终于送走了那尊瘟神,顾清越瞬时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 那小子小时候明明那么胆小乖巧,怎么长了年纪却如此嘴欠烦人。 她慢慢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前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个人,也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你这几日是在躲着我吗?”游子羡一掀衣摆,也学她一样席地而坐。 “没有,你多想了。”顾清越干巴巴道。 “你和谢恭川好像还挺聊得来,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游子羡从怀里掏出些干粮递了过去,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 顾清越顺手接过,咬了一口,颇有些嫌弃:“不过一个聒噪的讨厌鬼罢了。” 一说完她就愣住了,他为什么要这样么问,而她为什么要如此乖顺的回答,顿时嘴里的干粮就如同嚼腊了。 游子羡笑了笑,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许枫失踪了,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他,干等在这里不是办法,我会加入搜寻组,你伤势未愈,这里人多尚比较安全,霁月剑我留给你,它与我有感应,你独自在这一定要注意安全,切不可像上次那样不管不顾伤了自身。” 春日的午后,树荫斑驳,少年靠着树,眉眼含笑,温言软语的絮絮叨叨,少女则抱着剑挺直着脊背面无表情的听着,不过那双眼睛时不时转来转去的偷瞄,嘴角亦不可见的微微弯起。 距离雪域极地越近,气候愈加变化莫测,上午尚艳阳高照,下午就冰雪封天。这次,搜寻队搜寻的范围扩大,沿途虽没有受到妖兽攻击,但环境恶劣,又是暴风雪雨,又是山塌地陷,一起来的人都被冲散。 游子羡与何承佑、尹一,还有一个上谷派的女弟子一起。他们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那个女弟子尤为严重,腿骨被断裂的岩石砸伤了,需尽快治疗。 分卷阅读13 风雪迷眼,他们找了一处山洞暂做休整,简单治疗后,几人正瘫坐着歇息。 突然,尹一耸了耸鼻子,继而表情凝重道:“这里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我什么都没闻到。” 何承佑站起来四处查看了一番,山洞一眼望到底什么都没发现。 尹一依然眉头紧锁,他贴近山壁,闻了闻:“不会错的,虽然风雪掩盖了气味,但我常年与毒物打交道,我的鼻子不会错的。” 他贴着山壁一寸寸移动,突然指着右侧的山壁:“是这里!” 游子羡上前,手贴在那处山壁上摩挲,慢慢施力,一层金光闪过后,那处山壁轰然碎裂,露出一个幽深漆黑的甬道,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四人慢慢变了脸色。 商议一番后,决定由尹一留下照看那位女弟子,游子羡与何承佑进去里面打探。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甬道,前面深不见底,血腥中夹杂着腐臭,令人几欲作呕。走了大概有半柱香时间,前面豁然开朗,黑暗中模糊不清,却是气味最浓重的地方。不敢贸然上前,他们点了一支火折子,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前方。 “田师兄!”何承佑突然大惊失色,那火光中赫然一张苍白的脸,显然已死去多时,胸腹处宛如被人生生刨开,五脏六腑血流一地。何承佑再也顾不得许多,立时挥剑念咒,一阵白光闪过,前面亮如白昼。 眼前所见,让他们征楞当场,血肉模糊的尸体层层叠加,随意抛在地上,到处都是碎肉和血水。 何承佑状若疯狂的冲进去,对着一具具尸体,大声叫着他们名字。游子羡独来独往惯了,后来身边有了昊硕,再后来又有了顾清越,他没有经历过师门情深,但此刻此景,仍让他心有恻隐。 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无声的陪在何承佑身边,翻找一具具尸体,看是否还有活着的人。 这些死去的修仙者皆是剖腹而亡,内丹被取,所幸没有看到许枫,但也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何承佑强自镇定后,决定将这些死尸都带回去,入土为安。只是,还没等他们收敛尸体,脚底突然一阵震动,接着整个山洞都剧烈摇晃起来。 耳边突然响起尹一的传音:“快走!这不是什么山洞,这是妖兽的身体,我们都进到它的肚子里了!” 声音刚落,四周突然起了变化,坚硬的土地变得柔软,像是踩在内脏上,滑腻腥臭,无数条触须从地底伸出,覆盖在那些层层堆叠的尸体上,瞬间消融成一堆肉泥。 趁它还没有完全苏醒,必须尽快撤离,游子羡一把拉起失魂落魄的何承佑,反身向后退去。原本只一人宽的甬道里面长满了肉须。 危机关头下,何承佑也已完全清醒,他带着强烈的恨意,当先挥剑而出,游子羡紧随其后。 从洞口飞出的那一刻,他们听见震耳欲聋的吼叫,原本被冰雪覆盖的山峰,整个拔地而起,那是一只巨大的异兽,形似龟,有四足,站立起来比山还高,他们刚才落脚的地方正是它的口腔。 游子羡:“这是雪鳌,异兽录有记载,是远古妖兽,想不到仍然存活在世。” 何承佑双眼通红,剑尖怒指前方:“我要杀了它,为我的师兄师弟们报仇!” 游子羡看向何承佑:“雪鳌不会伤人,属温和型妖兽,它们与山峰无异,可在冰雪之地沉眠千万万年,更不会去做取人内丹之事,那些尸体应该是死后被故意丢弃此处。” 尹一也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你们刚进去不久,我无意中发现洞外有黑影闪过,还未等起身查看,山洞就起了变化,我这才赶紧联系你们。” 雪鳌似被什么惊扰,抖动着巨大的身体,发出一阵阵响彻天地的怒吼。 “不能让它完全苏醒,虽说它本性温和,但谁也无法料到发狂后的雪鳌会有什么举动。”说罢,游子羡张开了双臂飞至半空,手指下出现一把散发这金色光晕的长琴。 琴弦拨动,琴音激荡,随着游子羡的琴音变快,雪鳌的吼叫竟慢慢平复下来,最终寂静的山岭只余琴音阵阵。游子羡收了琴飞身下落,那只刚刚苏醒的雪鳌重新化作一座雪峰,继而峰体虚化,竟然慢慢消散了。 “师兄他们还在里面!?”何承佑急忙上前。 可惜原本雪鳌伫立之地已变作了一片雪原,雪鳌带着那些修仙者的尸体彻底消失了。 “这雪鳌不是实体,竟是被召唤而来的妖灵,如果没有猜错,那些尸体已被雪鳌之灵带去了冥域。”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游子羡只能静静的伫立在何承佑身旁。 念了一段往生咒后,何承佑将自己的佩剑倒转,剑柄朝上,剑尖朝下,屈膝跪地。 何承佑:“我在此立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事后,他们正准备出发,游子羡突然踉跄一步,手捂着胸口弯下腰来。 尹一忙扶住他:“子羡兄,你怎么了!?” 游子羡说不出话,他只觉耳边轰鸣,胸口血气翻涌,那是他留给顾清越的霁月剑,上面附着一丝他专门分化出来的元神之气,他能感受到霁月剑的剑气此刻正激烈的冲荡。 顾清越有危险!他再也顾不得其他 分卷阅读14 ,立时化作一道白光,向来时的方向御风飞去。 何承佑看向他消失的地方,焦急的说:“能让游子羡失态的只有顾水,营地一定出事了!尹一,你护着秋英师妹,我要先行一步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御剑飞空,一瞬间也没了身影。 尹一追了两步,又看看身后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姑娘,跺了跺脚,对着高空喊道:“你们,等等我呀。” 第11章 游子羡捂着胸口,看着眼前一片惨状,不同于刚才在雪鳌肚子里看到很多尸体时的恻隐之感,此时此刻他只觉万念俱灰,甚至都不敢翻看地上那一具一具散落的尸体。 何承佑御剑赶来,只见帷帐被毁,满地血腥,死法同样是剖腹取丹,瞬觉怒火攻心无处发泄,便一剑刺向前方一颗古树,威力之大,周围土地都被震动,树身更是开裂而倒。 轰隆声中传来一声惊叫,虽细不可闻,仍然被何承佑捕捉到。他拿起剑正要刺向树后,一个人突然连滚带爬的举着手出来,边走边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何承佑仍剑指着他:“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做什么?!” 那人看清是他们,立即喜形于色,慌忙解释道:“我是上谷派弟子,这是我的名牌。” 那人将手中的木牌隔空扔了过来,正面朝上散落在地,木牌上绘制的图案正是上谷的标志。 他说道:“我认得你们,你是光华派何承佑,他是天机宫游子羡,那天你们出发后不久,我们就受到了攻击,一群妖人操纵着妖兽,见人就杀。我当时正在出恭,就躲了起来,他们遇到杀不了仙门,就释放一种黑色的毒烟,张长老、余师兄、粉黛他们都被抓走了。” 何承佑刚才大略翻了翻那些尸首,确实没有找到张长老他们,眼前的人他也在粉黛身边见过,只是眼下情景诡异,他不得不再谨慎些。 待确定那人确是仙门弟子后,他便放下了剑,走到游子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没有顾水姑娘,被抓走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句话说完,他明显感觉到手下僵硬的身躯瞬间松懈下来,他不禁感叹,这一日他们接连遭受打击,任谁的心情也不会好过,可眼下活着的人最要紧,他们必须打起精神来。 游子羡只觉心跳越来越慢,极致的害怕、恐惧几乎吞噬掉他所有的感官,他最开始只是好奇,只是想看看她;后来便想陪着她、帮助她;再后来,他渐渐想着一直和她在一起也不错,她那么好强又脆弱,固执又执拗,满是带伤却又张牙舞爪。 不知何时,她就扎根在他心口,不敢碰、不敢动,他只想她好好地,待在他的身边。 何承佑的话将他混乱的意识拉回,静下心来,他的身体确实能感受到一丝剑气的波动。 她还在,幸好。 何承佑将那弟子拉进:“你可看清他们去了哪里?” 那人沮丧着脸,略带哭腔:“我……我太害怕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何承佑一剑刺在地上失望之极,仙门弟子怎如此缩头缩尾。 “他们往西边去了。” 游子羡走了过来,说道:“我能感受到霁月剑剑气所在,剑我给了顾水。” “如此甚好,我们这就追过去。” 何承佑将一个传音符递给上谷那位弟子,嘱咐道:“你就留在这里,等与其他人汇合后,我再想办法联系你们。” 说罢,便与游子羡向西边飞去。 尹一背着人,刚落地就看见远走的两人,急的原地跳脚,说好的等等呢,怎么又扔下他一个。 越往西天上的黑雾越重,四周陷入一片昏暗,到处都是古旧城池的残垣断壁,顾清越跟着那群妖人来到了这里,看见他们将昏迷的修仙者们拉进了前面的青铜门内。 待妖兵散去,顾清越小心翼翼的贴近城墙,四处观望却没有发现可以进去的通道。 她看了眼紧闭的青铜门,叹了口气,如此看来还只能从那扇铜门进去了。 那日变故来的太快,对方人数太多,她也没有心力去舍己救人,便寻了个机会隐蔽起来。若不是想着或许可以找到许枫,她也不会趟这趟洪水。 这座掩藏在黑雾中的古城着实古怪,越靠近这里,身上法力流失的越快,现在的她也只剩下游子羡留下的霁月剑傍身了。 藏在一块岩石背后,顾清越又累又饿,不经怀念起那个温柔的少年来。此时此刻四下无人,只有黑乎乎的风咆哮在耳边,好似天地间只余她一人。 没了任何的顾虑和猜忌,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情景,他做得可口饭菜,他无时无刻不在的身影,他清瘦却温暖的脊背。 那日,他说喜欢她,是怎样的喜欢呢。烈风吹乱了她的思绪,也吹乱了她心绪。 正胡思乱想着,前方青铜大门突然发出了沉重的响声,她透过岩石的细缝,看见门内出来一队穿着铠甲的巡逻妖兵。 闯不进去就混进去,她屏住呼吸伺机等待,终于看到一个妖兵独自一人往西南方巡逻而去。她悄悄尾随其后,趁黑雾弥漫四下无人,她举起了手中的剑,聚力向妖兵脖子 分卷阅读15 砍去,没寄望一剑砍死,只要砍晕就行。 剑撞上护甲,那妖兵捂着脖子痛呼出声,立马转过身来,怒气道:“你!” 正要怒吼的声音一顿,铠甲下的妖兵似有些不可置信,声音一下子压低了许多:“顾清越!?” 本想再砍一剑的顾清越听到这声音也愣了,那妖兵左右看了看,忽然一把拉住她,快步走到一处断壁后。见四下无人,他立刻脱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却略显沧桑的脸来,是失去联系已久的昊硕。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又向周围看了看:“小羡呢,他也在这里吗?” “别找了,就我一个人。” 顾清越话还没说完,昊硕就劈头盖脸的怒道:“你一个人!?你疯了!这里很危险知不知道,你有个三长两短,小羡有几条命给你换。” 顾清越咬牙忍着,若不是他提到游子羡,她可能会用剑堵住他的嘴。 口干舌燥的说了一顿后,他看了看她越来越冷的脸色,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后慢慢止住了话。 “你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顾清越冷着脸,紧紧盯着他:“这里到处是黑雾迷障,没有妖兵带路根本走不出去,我被困在这里只会冻死饿死,所以我必须进去。” 她这哪里是祈求,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一阵踌躇后,昊硕哎了一声,丢下一句‘你等着’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拖着一个妖兵的尸体过来,顾清越快速换上铠甲,将妖尸掩埋后,两人混进巡逻队,走进了青铜大门。 跟着妖兵刚进去不久就被重新分了队,两人被迫分开,昊硕随一队人去了大殿方向,而她则被带入一个石道,下了三层石阶后,她被勒令在一道石门前站岗。 这里的石壁刻有花纹,环境整洁,带队妖兵说话小心,颇有恭敬之意,应是某个大妖的住所。待其他妖兵离去,她靠进石门,打算听听里面的动静。 门内传来‘哐当’一声脆响,似瓷杯砸在地上,紧接着又是高声呼喊,又是咒天骂地,沙哑中带着尖细,实在像极了某个家伙。她慢慢贴近门缝,透过烛光看见一个绿衣少年,正在房间来回踱步,脸色难看至极,一会儿仍一件东西。 她等了会,确定再无妖兵过来后,快速闪身进了石门。 她刚一进去,少年尖利刺耳的咒骂就传来了过来:“我告诉你!小爷士可杀不可辱,有种的放了小爷,咱俩单打独斗,要不就一刀杀了我,落个痛快!” 她快速贴近他,一手按住他,一手捂住他的嘴巴,少年似惊骇至极,踉跄着步步后退,她防备不及也跟着跌落,两人瞬时倒在宽大的石床上,来不及起身,她再次用力骑坐在他身上,两手捂住他的唇,贴近他耳边说道:“不要叫了,我是顾水。” 身下的人终于安静,两个眼睛瞪得浑圆,确定他不再折腾后,顾清越才松开了手,揭起脸上面具。 “丑八怪!你没死!“少年惊喜道,刚想坐起来,可一动腰,身下某处碰到坚硬的铠甲,顿时面红耳赤道:“压着小爷了,你快起来!” 难得看这聒噪的家伙在自己身下吃瘪,却还是如此言辞不逊,顾清越不禁想吓吓他,好让他以后见了她绕道走,别再来纠缠。 她沉下腰再次靠近他,故意将被他各种嫌弃的脸对准他:“仔细看,你长的比女子还要美丽,很合我的胃口,不如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许如何。” 女子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上,细微的瘙痒顺着他的衣襟传遍全身,即使隔着铠甲,他也能感受到女子曼妙的身体,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那些淡色的疤痕好似都慢慢消失,只余下墨黑的弯眉,星光闪烁的笑眼,嫣红水嫩的勾唇,他仿佛忘了置身何处,只觉天旋地转,心魂飘荡,脚尖不自觉的绷紧。 他沙哑着嗓子,咬牙道:“丑八怪,这里有勾魂香。” 看着身下嚣张的少年眼角湿漉,双颊绯红,呼气灼热,她顿时感觉不妙,立刻爬起身来,抬头一看,房间四角的孔洞里,有白烟正源源不断的飘进来,怪不得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甜腻香味。 看着床上燥红难耐的少年,她端起桌上的水壶,揭开盖子,直接泼在少年脸上。 冰凉的刺激,激的少年一下子坐起身来,颤抖的手指,指着床下一脸平静的顾清越:“你干什么!?” “帮你清醒清醒。” 随手扔掉水壶,顾清越走至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水痕的少年:“长话短说,这里不像牢狱,倒像寝室,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被关在哪里?” 少年绯红的脸慢慢变得铁青,咬牙切齿道:“一个恬不知耻的丑八怪,竟敢垂涎小爷我……”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刚才眩旎的幻象仍在他脑中徘徊,她的脸、她的笑、她的气味,他恼自己如此狼狈不堪,更恼她此刻的冷静疏离。 他别过眼,喉头滚动,似是泄掉了全身的力气,手撑着床沿无力道:“我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不过应该都还活着。” 顾清越习惯了他嚣张跋扈的模样,眼前颓废挫败,楚楚可怜的谢恭川到让她有些不适应,正欲说点什么缓和下这诡 分卷阅读16 异的气氛,门外廊道突然传来了声音,往这边而来。 “是他回来了,你快走!”少年猛然抬起头,推了她一把。 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想办法,套他的话。” 看着少年呆滞的表情,她带上面具,转身出门。 刚站好,便看见一个醉汹汹东倒西歪,长有牛角的魁梧妖人,在妖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临进门前,那妖人打发了妖兵,特意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嘴里叫着‘小美人,我来了’推门走了进去。 隔着门,顾清越只听见里面传来桌椅倒塌之声,还要那妖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美人儿’,自始至终没有听见谢恭川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安静了,紧闭的石门从内打开,少年赤脚站在地上,身上绿衣皱巴巴穿在身上,衣襟从领口撕扯至腰际,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似是喝了很多酒,他的脸颊嫣红如晚霞,眼眸更是氤氲朦胧,可那眼中却是寒冰刺骨。 她透过门缝,看见那妖人烂醉如泥瘫倒在地,手里还抓着撕下来的绿色衣襟,双眼紧闭嘴里还呓语着:“美人儿,你终于肯对我笑了,待我修成女身,我们就一起双修,我定让你如痴如醉,美人儿……美人儿。” 她闪身进入,见妖人毫无动静,这才看向谢恭川。他墨黑的发丝缕缕散落在耳侧、肩头、唇角,脖颈间有深红的印记。 他侧过身衣袖一甩,一个腰牌扔了过来:“他们被关在地下水牢,从这出去左拐直下便可到达。” 少年似是极为疲惫,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 比起杀了他,折辱更会要了他的命。顾清越握紧腰牌,走上前将他滑落肩头的衣服重新披好,手指轻柔的将那些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一缕一缕重新捋顺,感受到手底下那具身躯从僵硬到颤抖。 突然,他拉过她的手腕一口咬上,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深可入骨,她痛呼出声他方才停下。 收回手腕,鲜血直流,她扯过他的衣袖撕下一片衣角,将手腕上血迹擦拭干净,两个牙印一左一右一浅一深,一个久远一个新添,记忆中那凶狠的小人儿突然和眼前的少年重叠,她苦笑一声,他们都是属狗的吗,都爱咬手婉,还在同一个手上,以她爱留疤的体质,恐怕又要留下印记了。 游子羡说得对,她呲牙必报,咬了她,她定会咬回去。 只是,她如今满身伤疤,多一道疤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转过身,两眼瞪着她,嘴角殷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可明明她才是被咬的那个人。 她抽出剑,指向地上的妖人:“杀了他,我带你走。” 少年眼睛猛然睁大,眼眸亮了亮,随后又黯然下来。他弯下身,拉起裤角,露出自己的脚踝,上面三道刻有符咒的铜环,扎入皮肉:“我被下了禁制,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又能走去哪里。” 顾清越低下头正要查看,他却突然退后一步,放下衣摆,怅然道:“没用的,这里不能使用法术,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打不开。你走吧,能逃一个是一个,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谢恭川说完,便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黑发遮住了眉眼,不再言语。 顾清越明白,此刻动手无异于打草惊蛇。 她看向他的方向:“你等我,我一定会来救你出去。” 不知为何,他骄傲跋扈时她厌恶不已,可当这肆意妄为被无情碾压,她却心有戚戚,就像曾经的她一样,高高在上只认准了那一人,除了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还不是落得这般惨不忍睹,狼狈如斯。 那扇门终于关上,她也消失在门后,房间里魁梧的妖人鼾声如雷。 他曲起了腿,双臂抱膝,手指勾起她刚才拭血的那截衣袖,攥紧在指尖。 第12章 阴暗的地牢,只有零星火把照亮,手上那只铜牌确实好用。 她看见那些修仙者被分批关在水牢里,不过还是没见到许枫的影子,难道他没有被抓。 “云腾大人,遣您来这水牢,是有什么吩咐吗。”一个妖兵谄媚上前。 顾清越环顾四周,似漫不经心:“大业将成,云腾大人派我来此,就是再确认一遍,别让那些修仙者们钻了空子逃了哪个,就不好交差了。” “大人放心,除了被彧长老带走那几个,其他人都在这了,他们没有灵力又被玄铁锁着,一个都逃不了。血月将临,这是我们妖族等了万年的日子,我等必誓死守卫,绝不敢懈怠一分。” 被带走?血月? 她看了看水牢里那些修仙者,他们还昏迷着,各个耷拉着脑袋,被吊在水里。她思忖,如果没有灵力,救出来也是累赘,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不如就暂时让他们呆在这。现在最关键的是弄清妖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以及打破这里的术法禁制。 收了腰牌,她退出了地牢,走过一处拐弯处,手臂被猛然拉住。她刚想拔剑,那只手飞快的压住她手腕,快速耳语:“是我昊硕,幸好我在你身上下了追魂香,跟着香引,这才找到你,这里太危险,你可别到处乱跑,我还得给小羡交差呢。” 怪不得她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还以为是 分卷阅读17 在石室沾染上的,原来如此。 “我找到地牢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昊硕的絮絮叨叨,她拉住昊硕,两人钻入一个暗道内。 顾清越拿出腰牌:“他们都被关了起来,目前来看,妖族并没有打算杀了他们,那些妖人似乎在等待‘血月’降临。” “是了,这就对上了。” 昊硕一拍手,说道:“他们打算血祭修仙者,我跟着妖兵去了大殿,那里是一个祭坛,一个老头拿那些抢夺而来的修仙者内丹,在炼化一个九龙黑鼎。我没有猜错的话,被抓来的修仙者都是资质上佳,修为高深之人,他们是打算在血月之夜活祭他们。” 昊硕说完,两人都凝重了脸色,妖族到底要做什么,沉寂了万年,为何现在却大动干戈,无所顾忌,仙门到底是低估了他们。 昊硕一致认为两人要待在一起有个照应,顾清越却坚定分开行动,打探更多的消息,她发现自己只能忍受游子羡的话多,其他人的唠叨她一刻也忍不下去,反正有了追魂香,昊硕也找的到她。 她当先从暗道内钻出,几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昊硕跟在后面很是感慨,这丫头无论是昏迷还是醒来,一样的麻烦,真替小羡以后的日子担心。 甩开了昊硕,她混进一队妖兵,穿过大殿进入一处偏厅。她也看见了黑鼎,上面血气翻涌,不知杀了多少修仙者,离得远都能感受到那鼎里蓬勃欲出的力量。 进入偏殿后,她按照顺序站在一队妖兵身后,眼观鼻纹丝不动。偏殿里只有一个长相丑陋的黑衣老头踱着步走来走去,看着很是焦虑。这应该就是昊硕说的那老头了吧,他似乎在等什么人,时不时看向门口。 终于,门外传来罗佩珠环碰撞的清脆声,一个蒙面的黑衣女子走了进来。难得没有那些妖人奇奇怪怪的长相,雪肤黑纱,体态妙曼,步履轻盈,一路走来有步步生莲之感。 那老头见着来人,像是见了救星般急忙上前:“朱姑娘,你可算来了,按照您的吩咐,那些修仙者都抓来关在水牢,挑了几个仙骨绝佳者正在制成傀儡,只是有两个意志太过坚定,一直没有成功,如今血月随时降临,功败垂成就在一举。” 说到此,他似是极为愤恨,咬牙切齿道:“您专门从冥域召唤出来的雪鳌妖灵,以雪鳌为鼎承日月天地之气炼化内丹尸骨,不成想却被两个黄毛小儿毁了。当时,真应该直接杀了他们,取了内丹,我们一向与仙门势同水火,何必留他们一命。” “你说的可是会奏‘御兽令’的修仙者。”女子低语道:“‘御兽令’属上古神音,早已随着大罗天的覆灭消失于世间,此人竟然会奏,到与我们有些渊源,查清他的底细,或可为我们所用。” 老者尤不甘心,却碍于威压,只能点头称是。若不是神主将他们这些被天界赶尽杀绝的妖族从雪域极地拯救出来,他们现在还在那神魔遗弃之地,苟延残喘。 朱姑娘是神主身边的神使,她的话就是神主的话。 所以,虽想将那些仙门全部杀光,此刻也只能暂时忍耐。 正说着,突然从殿外跑进来一个妖兵,慌慌张张的报告:“彧长老,城外来了两个修仙者,他们正在破坏结界。” “竟找到了这里,可看清是何人。”老者问道。 “是封寂雪鳌之灵的那两个人,结界已出现破损。” “什么!”老者急道,“云腾呢?出了这么大事,他去哪了!?” 妖兵为难:“云腾大人,他……他宿醉在抓来的修仙者那里,至今还未醒来。” “这个云腾!”老者气的跺脚,这里就属他战斗力最强,能御妖兽,却偏偏沉迷于美色。 “我去会会他,能封雪鳌,又能破坏神主设的结界,我倒想看看他是什么人。彧长老,你就在此坐镇,血月随时出现,做好血祭的准备,那几个傀儡,掌握不了就用作活祭,通天戬必须拿到手。”说完,女子一转身消失了。 顾清越看向女子消失的方向,难道是游子羡他们找来了,通天戬又是什么。 第13章 游子羡升至半空,那把金色的长琴在他手底下快速的波动,金色的光芒一圈圈激荡在前方的密林上空。 何承佑持剑站在底下,刚才他差点就进了密林,要不是游子羡拦着他,估计此刻他早已迷失在里面。不过,他抬头看向游子羡,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这等身法功力,绝不止天机宫新入弟子那般简单,还有他身边的顾水,两人身份不明,只希望是友不是敌。 忽然,一阵飓风扫过,周围环境突变,原本一片密林的地方变成了一片黄沙走石,地面开裂,一道巨大石碑拔地而起,上面刻有三个字‘迦叶城’。 结界已消,游子羡飞身下来,站在石柱前,对着‘迦叶城’三个字陷入沉思。 ‘这根羽毛会把你送往迦叶城,你从那里便可以去到该去的地方。’ 回想起曾在顾清越神识里见到的那位生有双翼的少女,他曾以为那是幻象,想不到如今这座城竟然真的出现在眼前,只是远远望去一片破败之象,恍若整个城池刚刚从地底黄沙破土而出。 “你认得此城?” 分卷阅读18 一道清冷的女声在头顶响起,他恍然抬头,才发现巨石碑上站着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何承佑似被什么定固了身形,正极力挣扎。 “从未见过。”他答道,“我看姑娘不像妖族,却为何助纣为虐。” 女子抬头望向远方,呓语道:“我只是想找回一个人罢了,哪怕千年万年,哪怕颠覆三界。而你……” 她低头,眼神迷惑:“你是何人,为何身上会有他的气息!” 说罢,突然五指张开从高处跃下,强大的威压让他一时动弹不得,肩膀传来剧烈的痛楚,他捂着肩膀闪身退后。 鲜血从女子雪白的指尖滚落,她放置唇边,忽然一道黑色纹路爬上她的额头,似是极为痛苦,她以手捂额,手上的血瞬间蒸发干净,那道黑纹也一起消失,她的神色变得狠戾,状若疯狂,盯着游子羡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紫色的火焰将她包裹,黑色的羽翼从背后伸展开来,看到她伸出羽翼那一刻,游子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身有金翼的少女,愣神间黑衣女子再次欺身而来,羽翼煽起万丈紫焰,游子羡急忙拉起何承佑避开,紫焰所到之处焦黑一片寸草不生。 何承佑惊魂未定:“这是什么火焰,竟如此厉害,如此一来,我们近身都难,何况救人。” 正僵持,天地突然震动,整个天空宛如被鲜血浇灌,变得血红,一轮圆月冉冉升起。 “血月降临,天佑我族!” 跟随而来的妖兵纷纷跪下,对月朝拜。 黑衣女子看了看月色,吩咐道:“看着他们。” 而后,快速向宫殿方向飞去。 “妖族一定有大事发生,顾水危险,我一定要过去,承佑兄你先在此等候,切不可妄动。”游子羡对何承佑说道。 何承佑看他脸色苍白,已是身负重伤,又怎能让他独自涉险,正欲阻拦,游子羡却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继而嘶声一喊,整个人呈弓形,一道道金光从体内荡出,笼罩全身。 “元神之力。” 何承佑大惊失色,急道:“子羡兄万万不可,元神一旦祭出,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 “来不及了,我要去救她。” 笼罩在金光之中的游子羡飞向那万丈紫焰,顿时犹如火中炙烤,疼痛被无限放大,每一根神经,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都在痉挛、开裂、烧灼,明明只是一瞬间,却仿佛漫长到永久。 游子羡从高处跌落,一声白衣早已被血染红,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乌黑的长发倾斜而下,黑眸之中私有淡金色的光泽一闪而过。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血红的嘴唇鲜艳欲滴,还是之前的容颜,清雅中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妖艳,唇角微微弯起,眼神充满着兴奋和肃杀之气。他全身笼罩在金光中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又浑身浴血宛若地域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他每往前走一步,那些被骇住的妖兵就往后退一步。 他笑着将手一挥,一道金光划过,那些阻挡的妖兵瞬间血肉横飞。 妖殿内,一道血光直射祭坛,血红的光将整个祭台围城了一个圈,彧长老下令将所有活祭押送祭台。不多时,修仙者们便被妖兵驱赶而来,他们大多已清醒,奈何被玄铁所制,只能身不由己的等待厄运降临。 此刻,纵使一身仙骨也难逃生死考量,有哭爹喊娘者,有痛哭流涕者,有痛骂求饶者,也有正义凛然视死如归者,大殿瞬时吵成一锅粥。 彧长老估计也难以忍受,皱着眉向祭台摆了摆手,得令的妖兵立刻押着修仙者上前。 顾清越也被吵得脑袋疼,想让他们自生自灭,可那绿衣少年决绝隐忍的脸总在眼前出现。咬了咬牙,她悄声走至老者身后,抽出霁月剑,横在他脖颈处,说道:“放了他们!” 擒贼先擒王,能延缓一时是一时。 果然,那域长老立刻抬手道:“慢着!” 所有妖兵停下了动作,顾清越正想再说些什么,一股飓风从耳侧刮来,她连人带剑滚落一旁,还未起身,脖子一紧,她被提至半空。 “你又是何人?”黑衣女子贴近她的脸,手上收紧,脸上盔甲应声而裂。 “阿诺……”黑衣女子眼睛猛然睁大,显然惊骇至极,手上一松,顾清越掉落在地,乌发从盔甲里散出,一张瘢痕点点的脸露了出来。 “顾水!是顾水。” “顾水,快救我!””顾水,杀了那帮妖孽,替我们报仇!” 认出了她,修仙者一个比一个声音洪亮的对她喊道。 顾清越捂着脖子坐起身,皱眉道:“闭嘴!” 吵死她了,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他们的诸多要求。 “你叫顾水。”黑衣女子仍然浮在半空,居高临下,神色比刚才镇定许多,但仍紧紧盯着地上瘫坐在地的少女“你长的颇像我一位故人,可仔细看,却全然没有她一丝一毫的风度和姿容,长着这样一张脸,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我替你彻底解脱。” 说罢,五指张开,俯身直下,只是还未近身,背后一道劲风袭来,躲避不及背上顿时一阵剧痛。她转身,一道金光迎面砸来,她只来得及避开要害,一缕青丝自她发顶而断, 分卷阅读19 血流沿着眉角滑落。 黑衣女子擦掉血迹,背后黑翼猛地展出,紫焰自指尖燃起:“是你,你竟然闯过来了。” 顾清越也看清了来人,是游子羡,却又不似原来的他。曾经温润如水的少年此刻一身血衣,玉冠已毁,原本及腰的青丝变长了许多,肆意飞舞至脚踝处,墨黑的眸子无波无纹,漠然的神色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不止一人察觉到他的变换,那些刚才还鼓噪不休的修仙者们一个个噤了声,神色各异。 顾清越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那双眼睛,还未细想,就被彧长老连声‘杀了他’打断,妖兵闻令而动,将游子羡围在中间,却没一个敢上前。 “废物,我妖族大业,岂能断送在你们手中。” 域长老突然化作妖相,满身鳞甲破体而出,身量拔高三丈,利爪一挥就像殿中人攻去。锋利的兽爪离游子羡一尺有余,便停滞不动。 只见他抬起手,拉住那只兽爪,轻轻一甩,妖兽整个庞大的身躯瞬间飞了出去,轰然一声响,撞断好几道石柱方才停下。 这下,其他妖兵更不敢作为。 “让开!谁也不能阻止我拿到通天戬。”黑衣女子双翼一挥,妖兵被风力吹散,她飞身上前,一团紫气自手中而出,化作数道飞链,飞向祭坛周围的修仙者,紫链上身卷起他们的身体就向祭坛投掷。 祭台周围的红光一接触修仙者立时变淡了些,众人只觉身体肺腑都炙热难耐,他们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外泄,就在红光越缩越小,九龙黑鼎之上只剩下铜镜般大小时,女子一声清啸,从殿外飞进来五个人,竟是失踪已久的许枫、张谦等人。 只见他们个个目无神彩,脸色青白,眉心一抹黑气缠绕。其中三人围住游子羡,两人直奔祭坛黑鼎,意图冲入红光之中。受到两人冲击,黑鼎开始剧烈摇晃,红光亦盛。 突然一道红光从黑鼎射出,直向右方而去。顾清越意识不对,急忙闪避,却仍被红光裹住身形,她看了一眼殿中漠然而立的游子羡,心中顿生苍凉之感,再次重生却仍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顾清越绝望的闭上眼睛,忽感一阵温暖袭来,她被揽入一个带有血腥气的怀抱,两人在红光中消散,黑鼎重新平静下来,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恢复人形的彧长老急忙上前查看,整个祭坛再无任何异状,红光消失了,血月也消失了。 这深埋在地底下的九龙鼎有血月阵固守,任何邪魔都靠进不得,不得已他们才施计将仙门引来,就是为了用他们的清正之气破除血月,同时练傀儡进入九龙鼎取得‘通天戬’。 可现如今……域长老转头看向黑衣女子:“这该如何是好。” 黑衣女子飞身下来,围着祭坛走了半圈,沉吟道:“拿不到通天戬,他们也出不来,派人驻守在这里,随时注意九龙鼎的动静,神主那里我自会解释。” 彧长老看向祭坛边昏死过去的修仙者,满脸怒火,都是这些该死的仙门,既然血月阵已破,留着他们也无用,随即吩咐下去:“将他们的头颅割下,送去各大仙门,其余尸首拉去喂妖兽。” “慢着!”黑衣女子手一摆,对域长老说:“把他们关入地牢,我还要留着他们性命换通天戬,同是仙门弟子,我就不信他们罔顾同袍生死。” 彧长老虽不甘心,但也只能照办。 第14章 被红光吸入那一刹那,顾清越以为必死无疑,但身体只是稍微波动一下,睁开眼便像进入另一个世界。 茫茫雪地,刺骨冰寒,一轮红月高高悬挂在泛白的天空。脱下身上冰冷沉重的盔甲,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只觉无边无际,空旷冻人。不远处一个血红的背影,黑发拖地,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淡金的眸子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冰冷无波。 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向她走来,想起殿中情形,她不自觉往后退去。 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最终他距她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你怕我。”沙哑磁性的声音,脱了曾经少年的稚气,浑厚了许多。 “你不是游子羡,你是谁?”她盯着他,语气冰冷。 闻言,男子歪了歪头,额发散开,完全露出那双淡金眼眸,他看了一会儿,忽而莞尔一笑:“你总是这般没心没肺的忘了我。” 说罢,伸出手来,似要抚上她的头发,她本能想要退开一步,他的身体却突然向她扑去。事发突然,躲避不及,顾清越一个踉跄,两人双双摔倒在雪地里。 他的身体冰冷而又沉重,一下子压的她呼吸困难。她又推又叫着他的名字,可身上重量半点都未减轻。她挣扎着翻身坐起,才发现眼前人闭着眼睛早已昏睡过去。那头青丝重新变短散在腰际,眉眼轮廓亦恢复了少年模样,她伸手探向他鼻尖,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抬头看了看那诡异的红月,又低头看了看身下昏迷的游子羡,顾清越长长叹了口气。 将游子羡的胳膊搭在肩上,她奋力将他背在身上,原地只能等死,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就这样浅一脚深一脚,她背着他,在雪地艰难前行,无数次双双跌倒,又无数次挣扎站起。她的脸和手被肆掠 分卷阅读20 的风雪刮出一道道血痕,她的脚早已冻僵,每走一步犹如在刀尖上行走。 背上的重量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她想过干脆扔下他自生自灭,可念头还未升起,脑海里就会自动闪现他为她治伤,为她敷药,给她做饭,给她补衣,陪她一起进入这生死幻境。他的浅笑,他的蹙眉,他的无限宠溺,她以为自己毫不在意,却早已一点一滴洒落在心底。 他说心悦于她,此后她便着了魔,眼神总不自觉追随他的身影,看见他和其他女子说话便会心生烦闷,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越是抵触就越是深陷。 或许,正如他所说,她没有做过真正的自己,以前的顾清越,他们总是在逼着她冷酷无情,逼着她快速成长,逼着她为了自保虚与委蛇,仰人鼻息。可那又怎么样呢,姿态低到尘埃里,几乎避世而居,仍然逃不开惨死的命运。 这世上,还没有人真心待过她,他们接近她,都是各有图谋,唯独这少年想要的是她一颗真心。罢了罢了,既然这条命是他给的,他想要的,她给他就是,按他所说从此只为自己而活,快意恩仇、纵情四海。 只是,想要她的真心,就必须拿命来换。如果有一天,他背叛了她,那便天上人间,黄泉碧落,九幽之地,她必让他粉身碎骨,烟消云散。 再一次跌倒之后,她已没了任何力气,瘫倒在地,全身酸痛,心理却是无比的痛快酣畅,仿佛混沌初开,万物皆清。就连那轮红月也不如初见时可怖,红彤彤好似一圈圈往外荡着涟漪,看着看着,她的眼睛渐渐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耳边有清脆鸟鸣,潺潺流水之声,身上亦温暖舒适。顾清越睁开眼,蓝天白云映入眼帘,一阵花香扑鼻,四五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蹁跹飞舞。 她动了动身,才发觉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抬眼望去,少年白皙的脸庞被轻柔的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的气色也如这暖光一般好了许多,她不觉伸出手去,触摸他长长的羽睫,他的鼻息突然粗重,脸颊亦染上红晕,两个眼睛微微抖动却仍然紧闭。 她手指停了停,嘴角勾起,指尖从眼睛慢慢下滑到他到唇角,明显感受到他身体一僵,眼睛猛然睁开,身体本能向后弹跳,又怕伤到她,硬生生稳住后,对着她结巴道:“你你你……我我我。” “怎么,不继续装睡了?”她仰起头,戏谑一笑。他脸上更红,眼睛从她脸上移开,四处乱飘,慌乱道:“我我我……我就是怕……怕吵醒你。” 其实,他醒来多时,看她趴在他怀里睡得深沉,自己对自己说是不忍打搅她,私心却希望就这样安安静静多看看她,长长久久。感觉到异动,他下意识闭上眼装睡,也是怕吓到她惹她嫌弃,毕竟曾经她是那么厌恶与他的亲密接触。 可是,纵使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却仍不住被她的笑颜吸引。 这次醒来,她仿佛变了许多,眼睛里常年不散的冰雪好似融化,溢出点点星光,美不胜收。 顾清越看出他的羞怯,没有继续逗弄,笑了笑当先站了起来,眼梢划过少年脸上一瞬的失落,她伸出手,问地上的少年:“还站不起来吗?要不要我继续背着你。” 游子羡一愣,那时虽然意识模糊,但趴在她的背上,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徒步的映像仍有残留。心口顿时撕裂般疼痛,他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紧紧地不愿松开,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一切伤害隔绝在外。 顾清越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身体,任由他勒得她生疼,这样被环抱的感觉,也不错。 天上红月仍在,他们依旧被困阵中,欣慰的是,冻伤刮伤也随着这阵中春意恢复如初,稍作休息后,他们商议往东而去,那里远远看去山脉延绵起伏,仙气环绕,或有发现。 不能御剑飞行,两人只能徒步,路途遥远,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你刚才说的是‘通天戬’吗?”游子羡沉思:“我好想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 顾清越:“对,他们还提到了什么大罗天。” “大罗天……通天戬……是了!”游子羡突然驻足,满脸凝重:“难道,他们是想打开大罗天界。” 顾清越蹙眉:“大罗天界?这不在仙记中有所记载,那是什么地方?” 游子羡拧眉:“我也知之甚少,只知天地初开衍生大罗天界,此后因为什么原因大罗天界覆灭,这才有了如今的九层天宫。”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还听他们提起,你用‘御兽令’降服了雪鳌,你还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如今全部坦白吧。”顾清越半开玩笑半戏谑道。 谁知,她话刚落,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飞快看了她一眼后,撇过头快步走到前面停下,背着身说瓮声瓮气:“我对你的心意从未作假,你如今是怀疑我吗?。” 她明明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吧,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再说了,以前都是她发脾气他来哄,怎么一觉醒来就全变了。 算了,算了,自己挑的人只能自己来哄了,她耸耸肩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多说多错,她还是用行动表示吧。 游子羡在她手指触上来那一刻,颤抖了下,随即反手握住,将顾清越整个人拉进怀里,他趴在她的 分卷阅读21 肩头,深埋在她颈窝,闷闷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太患得患失了,你的回应让我欣喜若狂,又怕此刻黄粱一梦终会醒来。” 脖子处的呼气搔痒,让顾清越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刚动两下,肩膀再次被用力握住,游子羡抬起头盯着她,目光沉沉:“我知道的比常人多一些,只是幼时曾得高人指点,我……也的确瞒了一些事情,但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更不会背叛你,待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 还真有事瞒着她啊,顾清越挑了挑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抿唇一笑:“好,我相信你。” 刚才那话确有打探之意,她确实在意他变身的样子,冷漠且强悍,陌生而可怖。不过,只要他不轻易动用元神之力,他依旧是眼前这个会紧张、会害羞、会纵容她的游子羡。只要他此生不背叛她,她也定会护他一生一世。 两人说开了话,彼此间再没有了隔阂,就像世间普通的恋人一样,相距的两只手尝试性的牵了起来,手指交缠,手心相握,对视一笑,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事也不过如此。 在两人心意相通之时,周围的景色再一次变化,这次全部变成白茫茫雾气一片,只有他们正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座伸向天际的云梯,看不清终点。 游子羡看着云梯说道:“我想,这阵中幻境是随我们心意而变,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可以出去。” 顾清越点了点头,两人握紧了手,一同踏上云梯。周身白雾飘渺犹如仙境,却也空寂冷清让人心颤,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仙乐,丝丝琴弦如泣如诉,好生悲凉。 游子羡将顾清越挡在身后,小声低语:“跟着我,小心有诈。” 两人一前一后又行进了几十个云阶,只听弦乐越来越大,却始终没发现一个人影。忽而,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从高空传来,一只全身浴火,双翼展开十几丈长的火鸟,在空中昂首悲鸣。 “子羡,这是传说中的凤凰吧。”顾清越惊叹,“百鸟之王,我只在书中看过,这翎羽可真漂亮。” 游子羡也惊愣,凤凰乃天地育化之物,能涅槃而生死而不化,本应与天地同寿,但这千百万年来,却只存在于典籍记载中,本以为是传说,想不到竟存在于这幻境之中。 凤凰在两人头顶徘徊不去,悲鸣不止,火红的翎羽一次扫过顾清越的头顶、脸庞和肩膀,似在召唤又似在偎依。 “它没有恶意,或许它想让我碰碰它。” 顾清越询问游子羡,在得到他的首肯后,她伸出手抚上那火红的翎羽。在碰触那一刻,那只凤凰突然双翼展开,对天昂首嘶鸣,紧接着身上的羽毛一片片飘落消失,整个身形越变越小,在一片耀眼的火红中,它变成了一个身穿羽衣的少女,火红色的长发洒落一身,皮肤晶莹犹如透明。她慢慢睁开眼,火红色的眼眸像是看着他们,又像是越过他们看向久远的虚无。 双翼自她的肩头展出,透明的身体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长戬,随着黑戬脱体而出,少女的身形瞬间溃散,随即化作一道金光,冲向顾清越,没入了她的胸口。 两人还来不及反应,周围的环境突变。云梯消失了,仙雾也消失了,草原、冰雪一幕幕场景飞速转换,红月越来越大,游子羡一手握住长戬,一手紧紧拉住顾清越,大声道:”抓住我!这幻境要消失了!“剧烈的震动和风力,让顾清越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用尽全力抱住游子羡。随着一阵大力推挤,两人双双从祭坛跌出。 第15章 顾清越还未醒神,一把利剑便斜斜刺来。 随即,有人高呼:“通天戬出来了!快抢!” 顾清越闻声抬头,才发现他们回到了妖殿祭坛。只是现在,大殿上双方正兵戎相见,激烈交战。一方是妖族,一方是仙门,她看见许枫正与那日在谢恭川屋内见过的妖将缠斗一处。那妖族老头已变作半妖之身,向两人欺压过来。游子羡护着顾清越左闪有躲,往门口撤离,他不愿她身处险境,更不愿看她受一点点伤害。 顾清越更不想参与这场混战,便由着游子羡拉着她往出走。 可通天戬既出,妖族岂能放过他们,彧长老一声令下,所有的妖兵妖兽全部向两人攻来。 “小羡,小心!” 游子羡闻言一侧身,妖兽利爪从肩头抓过,昊硕挥剑赶到近前,护在两人身侧。 妖族发了狂似的群起而攻之,虽不想放开顾清越的手,但通天戬事关重大,也绝不能落入妖族之手,无奈之下,游子羡只能将顾清越推向昊硕:“带她离开,昊大哥,拜托你了!” 随即,一松手握住通天戬就向外飞出,妖族紧跟其后。昊硕拉住也欲追出的顾清越:“我带你离开这里,只有你安全了,小羡才无后顾之忧,安顿好了你,我自会帮他!” 顾清越哪里肯走,那个傻瓜!她要是不管他,他又会像上次一样自找死路。推开昊硕阻拦的手,术法禁制已解除,她唤出霁月剑就要追过去。忽然胸口一痛,灼热之感自胸前向肺腑四肢蔓延。是刚才那只凤凰,她咬牙运气,却被更强劲的炙热侵入,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自内燃烧。 “喂,你怎么了,别 分卷阅读22 突然昏倒呀!” 昊硕拖着忽然陷入昏迷的顾清越急道,这么大姑娘,他托也不是抱也不是,眼看前方激战正酣,他只能叹了口气僵着手臂将顾清越半抱起来,心理默念:小羡你昊大哥事出有因,只能先对不起你了。 昊硕抱着顾清越一路急行,出了妖殿,往仙门后方营地御剑飞去。还没飞多远,忽感身后飓风袭来,微一侧身,一团紫焰擦肩而过。肩膀剧痛,他不敢停下,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那个黑衣妖女追过来了,顾清越是游子羡唯一的软肋,必是让那妖女察觉到了。 “留下她,我可以放你走。”身后传来低沉诱惑的女声。 听到这声音,昊硕就头皮发麻,不过输人不输阵,他头也不回道:“老子纵横仙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想让我昊硕做不义之徒,等下辈子吧!” “那你就去死吧!” 身后一道道火焰夹杂利刃般的飓风,昊硕抱着顾清越左躲右闪不敢片刻停留,他一个人放手一博或有可能,可如今抱着人处处受制,不多时身上已到处灼伤,血流如注。一不留神,背后受了一掌,脚下的剑再也御行不了,两人从高空急速下坠。 黑衣女子立刻展翼追了下去,却只抓住了男人,另一个掉落下方万丈丛林,不见踪影,她还想再找,前方突然数百道剑气直射而来,洪厚的威力迫得她一再退后。来者必定棘手,她不愿恋战,抓了昊硕的衣领就向妖殿飞去。 “安总管,还要不要追?”御剑而来的男子向身后人问道。 “宫主交待,妖族狡诈,还是等许枫的消息。”白衣男子回道。 妖殿正前方,黑衣女子展翼飞至半空,对正在力抗妖兽的少年传声:“抬头看看他是谁,如果想要那个女人活命,就交出通天戬。” 游子羡一愣,抬头一看,只见昊硕满身血痕被女子抓在空中,身上被一圈圈紫色火链捆绑,动弹不得却仍旧骂骂咧咧:“放开我!我昊硕从不打女人,你现在放了我,我还能饶你一命。” “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女子加重手上力气,让昊硕说不出话。 “子羡兄,不要相信妖女的诡话。” “游子羡,不能把东西给她!” 外围那些修仙者们纷纷出言阻止,何承佑挥剑击落几个想趁机偷袭的妖兵,护在游子羡身后,他顿了顿,说道:“子羡兄,妖人善变,不可相信!” 游子羡眉头紧皱,握住通天戬的手慢慢松开,通体黝黑的长戬飞上天空。 事关顾清越,他不能赌,更不敢赌。 黑衣女子哼笑一声,紫链飞出卷住长戬。正在此时,整个大地开始震动倾斜,砰!砰!砰,一声声巨响犹如大地心脉在跳动,整个天空被火云所覆盖,火雨倾斜而下,与此同时,无数道地火自地面喷薄而出,延绵数千里,坚硬如岩壁砂石一瞬便化作焦黑。 “跑,快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仙门妖兽乱作一团,死亡威胁下,都各自逃命奔走。 黑衣女子见状,立刻握紧通天戬,扔下昊硕,对游子羡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朱诺,你与我一位故人相似,我不希望你死在这里,若你活着我们来日再聚。”说完黑翼一展,直飞高空。 游子羡欲追上询问顾清越下落,被跌倒在地的昊硕拦腰抱住。数丈高的火焰,呛得昊硕剧烈咳嗽:“小羡,别追了,咳咳……顾……顾清越……没在她手里,在……在那边。” 随着昊硕手指的方向,那里早已成一片火海。昊硕拉住游子羡,急道:“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这不是普通的火,这是天地玄火,自然之力,仙骨可消,顾清越她……她此刻必已化作焦土,你去了……不过是枉送性命!” 游子羡惨然一笑,掰开昊硕的手:“我答应过她,会一直陪着她,无论生死。” 说罢,纵身飞入火海,瞬间没了踪影。 “小羡!小羡——!” 眼看昊硕要追过去,何承佑一把拉住他,御剑飞上半空,在火雨中艰难飞行,看昊硕一脸凄然,不免唏嘘:“你挡不住他的,你已经尽力了。” “我,我当时就算是死,也要拉住那丫头的,这样他们都不会死了。”看着身后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昊硕嘶吼出声。 游子羡在火焰缝隙中穿梭,一遍又一遍喊着顾清越的名字,他不相信她会死,那样一个骄傲气盛的姑娘,怎么能容忍自己化作一具焦炭。他一定会找到她,如果她要任性的在这里沉睡不醒,他便陪着她,反正这条命早在十年前就该死在她手里了。 越往前走,火焰欲盛,即使术法护身,也难熬元神烧灼之痛,忽然脚下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游子羡一看之下惊喜交加,这是他送给顾清越的霁月剑,剑在这里,她人必定也在这附近。 他拾起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燃烧不尽的地火,当他转到一个方向时,霁月剑突然震动从他手里飞了出去,他迅速跟上,穿过层层火焰,他看见一个火影站立其中。火焰包裹根本看不清人形,但他直觉那就是顾清越,他的顾清越。 霁月剑围着火影剑鸣不止,似是察觉到来人,那火中的人抬起了手,一团火焰如箭一般向游子羡射去。 分卷阅读23 游子羡不闪不避,迎面向火人冲了过去,紧紧抱住她,凄声道:“够了,已经没事了,我在这,我在这……没事了,没事了……” 火焰将两人全部包裹在内,撤掉术法的游子羡却并没有被火吞噬,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用力的抱紧她,直到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火焰渐渐消退,露出一张白皙光滑的脸。她看了看他,闭上了眼睛,软倒在他怀里。 第16章 清晨的光照在眼睛上,暖暖的热热的,耳边有清脆的鸟叫,还有几个叽叽喳喳的碎言碎语。 “哇,安若你看她的皮肤变得好好,真让人羡慕,我也想要这样的神迹。” 软糯中带着轻甜,应该是粉黛。 “别了,你是没看见没被神迹眷顾的人妖惨样,轻则面目全非,重则尸骨难存。” 揶揄中带着枪挑,是尹一。 “你们说话声小些,别打搅了顾水姑娘休息,安若你把药放在床边吧,既然子羡兄不在,我们也不好叨扰,回头我再与他说说药的用法用量。”低沉稳重,应是何承佑了。 “咦,恭川呢,刚才非要跟来,这会儿人去哪了。”粉黛问。 温温柔柔的女声回道:“他只进来看了一眼,就走了,我们也走吧。” “哎?走了,无声无息,可不像谢恭川的风格。哈哈,估计和我一样,被顾水恢复的容貌惊呆了,老是叫人家丑八怪,这下打脸了,不好意思了吧。” 谢恭川?他顺利逃出来了? 顾清越□□一声,悠悠转醒,一二三四,四个脑袋都大张着嘴看着她。 最先出声的是粉黛,她惊喜的跳起来:“我就说嘛,昏迷不醒的人就该多说说话,这样她才会从沉睡中苏醒。” 何承佑亦喜形于色:“顾水姑娘,你终于醒了,子羡兄不知该有多高兴。” 尹一也急忙跟腔:“是呀,都睡了五天了,我都要怀疑剑英师叔的医术了。他说你没有外伤,就是太疲乏睡过去了,醒来就好。” 还要一个姑娘手里拿着药袋子,弯着眉眼温婉而立。 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稍微疲乏些,其他再无异状,撑着手半坐起来,她转向何承佑:“游子羡呢?” “他……”何承佑正欲回话,帏帘突然掀开,人未到声先到:“顾丫头,你可终于醒了,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小羡是如何被这些自诩正道仙门的人欺负的,每日必有盘问斥责,不就是丢了一把破戬嘛,说什么只顾私情不顾大局,甚至还怀疑小羡和妖族有勾结。” 昊硕放下帷帘,环顾了一圈脸色有些尴尬的何承佑四人,继续怒怼:“若不是我们小羡重感情,孤身一人直闯妖穴,你们这些仙门早就被血祭升天了,还能在此大言不惭的围攻小羡,就我说那破戬也是小羡带出来的,是送是丢都好,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拿呀?!” 说完尤不解气,指着顾清越:“若不是你昏迷不醒,小羡太过担心,想借助仙门之手救你,也不会受这鸟气了。” 何承佑干咳两声,对昊硕作揖道:“昊师叔,弟子不孝,才认出了您,从前是弟子冒犯,还请师叔谅解。” 昊硕一脸嫌弃,挡住何承佑,说道:“别拜,我昊硕不过一个背叛师门的弃徒,可承受不起掌门之子的一拜,会折寿。” 随即看向顾清越:“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走,小羡再也不必受那每日一辱了。” 帷帘再被掀起,一声碧衣的少年逆着光走了进来:“昊大哥,我没事。” 顾清越看向游子羡,忽生恍然隔世之感,山中小院里曾经纤尘不染、俊秀无双的少年,如今变得更加清瘦,形销骨立。 “哎!我不管你们了,随便吧。” 昊硕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其他人也不好继续打搅,也纷纷告辞离开。 帷帘放下,遮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昏暗的帐篷里静悄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游子羡上前,坐在床边,目光沉沉的看着顾清越,眼眸深邃似有无数中情绪翻滚交织,最终他只是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了她,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带着晨露的清凉碧衣,却有火烧般的温暖怀抱,清隽却炙热,是只属于她的少年。她伸出手,亦环抱住他,头枕在他的肩头,微风吹来,帷帘一起一伏,丝丝晨光零星洒落,岁月正好。 “昊硕说你被那些仙门欺负。”两人靠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昊硕说的那些话很让她生气,他总是这么傻,一个人抗下所有,到头来还要受气,她若在定怼的那些道岸贸然的仙门哑口无言。 游子羡摸了摸她的头,笑言:“昊大哥说的严重了,他们叫我只是问话,毕竟通天戬是在我手里丢的。” 顾清越撇嘴:“哪有天天被叫去问话,我看他们就是怀疑你,想抓你的错处。” 游子羡捏了捏顾清越鼓起的脸颊,宠溺道:“雪域极地是妖族设下的陷阱,仙门死伤惨重,有所怀疑也是正常。关于大罗天和通天戬,仙门各派闻所未闻,而我恰好知道一些,不免问的仔细频繁。不过,我每日前去的真正目的是接近许枫。这次仙门能快速反攻,得益于 分卷阅读24 许枫的里应外合,所以他们虽对我有所怀疑,但看在天机宫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许枫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他对对我的来历好奇却戒备,虽有招揽麾下之意但还处观望之中,看来只能回到天机镇查清我的底细才会再做决定。”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真的对掉下去以后的记忆都记不清了吗?”他看着她,表情有些凝重。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努力回想也只能记起恍惚间从昊硕身上掉落,至于掉下去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她抱着头眉头皱起,他抱住她,心疼道:“别想了,只要你现在平安无事就好,那只飞入你胸口的凤凰,想必并不会害你,如今你身上的伤疤全部消失,身体无损无伤就是证据。只是,这件事尚不要与外人说起,我怕怀璧其罪,人心难测。” “嗯,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说。”就算他不提,她也不会说,人心肮脏,她早已见识。 应承他,只是贪恋一下被保护的感觉罢了。 歇息够了,两人出了帐篷,大老远都能听到昊硕的大嗓门。这家伙把卜卦的生意做到了这里,简单支起一个桌子,挂上一块布,就开始神神叨叨的掐指捏算了,还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大多是些春意萌发的年轻弟子。 他虽是光华派弃徒,但也是当年差点当上掌门之位的候选弟子,是以几大派长老虽看不惯但也无可奈何,倒是光华派何长老数次路过都唉声叹气,颇有怒其不争之意。 顾清越心情颇好,因游子羡的缘故,看昊硕都顺眼了许多。她环顾四周,发现扎营之地从未见过,不免疑惑:“这不是回去的路。” “这是雪域极地,经过那场天地之火焚烧,此地的瘴气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充盈的灵气,上次被妖族抓去之人灵力大失,仙门便决定驻扎在此补充灵源。” “呵呵,补充灵源又不是吃饭喝水,吃得多喝得多便补得多,这充沛的灵气只要稍加引用,片刻便可恢复。说到底,宁愿冒着被妖族偷袭围剿的风险也要留在这,不过是因为雪域极地不仅是神魔交战之地,传闻中更是神魔诞生之地,藏有创世之密,所以才有这浩瀚一般源源不绝的灵气,才有千年前神魔不惜举全族之力也要抢夺的地方,只是后来不计其数的神魔陨落于此,血腥和怨气将这片圣地污染,最终以妖魔族销声匿迹而终结。如今,瘴气已除,仙门怕是迫不及待的要分一杯羹了。” “你总是看的太过透彻。”游子羡无奈轻笑,有时他到希望她活的简单一些,就不会把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壳里,独自承受一切。他握紧了她的手,“这里很快会引来诸多窥伺,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你一定要跟紧我。”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顾清越嘴角弯起,侧了侧身,头歪在游子羡肩膀上。 “呦呦呦,看我看见了什么,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昊硕不知何时突破人群走了过来,揶揄道。 “大庭广众怎么了,不相干的人,我何时在意过。”顾清越抬起头,哼笑一声,故意挽起游子羡的胳膊。 “你……你你,小羡都要被你带坏了。”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不过看着游子羡眉眼含笑,春风得意的模样,他哎呀一声甩了衣袖,嚷着‘管不了了,管不了了’转身走远了。 刚撵走昊硕,又迎来了何承佑一帮人。 何承佑施礼道:“子羡兄,顾水姑娘,你们来了。” 粉黛跳到两人身前,左看看右看看,掩嘴一笑,回头就对安若何尹一说道:“我就说嘛,他们一定是两情相悦,才不是游子羡一个人的单相思,我赌赢了,你们要给我银子。” 安若干咳一声,拉回粉黛,尴尬一笑:“说笑,说笑,当不得真,两位不要介怀。” 尹一不服,呛声道:“哪有,之情明明顾水姑娘那么冷淡,我阅人无数,不会看错,就算后来变了,也是我们打赌在前,他们相悦在后,我不算输,你也不算赢,我们两平了。” “尹一!粉黛!你们别吵了!”何承佑赶紧叫停两人的抬杠。 他斜眼瞄去,子羡兄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顾清越到没听他们说话,她看见了那一身绿衣的少年,只见他站在人群后,远远看着这边,在发觉她的视线后,脸色一变,立马转身走了。 谢恭川,她抿了抿唇,有些事她必须对他说清楚。 “清越、清越。”游子羡的声音让她回了神,那帮聒噪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她转向游子羡,眼神疑惑。 游子羡刚才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所向,那个以前总是缠在顾清越身边的少年,他神晦暗不明,看着顾清越透亮无波的眼眸,他喉头滚了滚,终是没问出口,只是笑笑:“承佑兄说,为了活跃士气,晚上会举行一场篝火会,邀请我们参加。” 顾清越歪头皱眉,看着游子羡:“你想去吗?” 游子羡莞尔:“我想和你一起去。” 顾清越一拍手,爽气道:“那去吧。” 第17章 到了晚上,篝火已经燃起,经历过那么多事,难得可以放松一下,整个营地都忙碌起来,茶果点心,晚会用具,还没正式开始,人来人往穿梭准备,好不热 分卷阅读25 闹。虽然还是年轻弟子居多,但也不乏一些年长的人凑热闹。 游子羡被尹一拉去帮忙,顾清越闲来无事也出了帐篷,正四处乱看寻找游子羡的身影,冷不丁瞧见一抹翠绿消失在一个帐篷后。 谢恭川?她追了过去,刚拐入,两只手突然被握住,身体被压在帐布上,超出她一头的谢恭川俯身凝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为什么要一直在我眼前晃,你为什么要如此阴魂不散!” 顾清越微一用力,甩开了他的钳制,退后一步,捏着酸痛的手腕,怒眉道:“你干什么!谁整日跟着你了,我这次来不过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那日在妖域所见,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一提到妖域,谢恭川脸色瞬间青白,眼里似有火焰在烧,他一字一句道:“不要再跟我提起那日之事。” 顾清越叱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提,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她一动,他又伸出手来握紧她的手腕。 顾清越怒目:“怎么,想灭口,恐怕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她就不该动这一点恻隐之心,徒惹麻烦。 “顾水!顾水!你在哪儿?” 粉黛的呼唤声由远及近,顾清越稍一分神,手上的钳制已然松开,谢恭川不见了。真是莫名其妙!顾清越转了转手腕,走了出去,正对上前来找她的粉黛。 “顾水,篝火会马上要开始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游子羡在找你呢。”粉黛拉住她的胳膊就往前走。 “没什么,四处走走。”顾清越眯了眼胳膊上挂的手,顿了顿,没有甩开。 “顾水,我觉得你现在有些不一样了,之前冷冰冰的,我都不敢靠近。看来,爱情果真能让人变得柔软。”虽然顾清越没有回应,但粉黛就是知道她也在听,她继续说道:“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虽然他傲娇、说话臭、爱逞强、自恋又自大,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恭川?”顾清越支着耳朵,侧身道。 “呀,你怎么知道。”粉黛忽的红了脸,一脸娇羞。 描述的那样清楚,又整天聚在一起,想不联系都难,她扫了眼粉黛,肤白貌美,单纯可爱,竟然会喜欢那样的人。 粉黛感受到了顾清越嫌弃的眼神,急忙解释:“我知道你对谢恭川有意见,他以前老叫你丑八怪,但他心地不坏,他还说过有机会带你去乾羽,治好你的脸伤呢。” 威胁她求他那一次吗,顾清越皱眉,再没有心思听下去,当先一步往前走去。 “哎,怎么突然走这么快,等等我,顾水。”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了篝火旁,瞧见游子羡,顾清越嘴角不自觉上扬,步伐加快,最后一步几乎扑在游子羡身上。游子羡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子,火光映照下他的脸通红通红。 没有多问什么,拉着顾清越找了个地方坐下,擦擦她额头细密的汗珠,整理一下散落的发丝。顾清越似乎挺享受这样的抚触,她歪着头靠在游子羡身上,惬意时还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一般,在游子羡胳膊上蹭了蹭,游子羡好笑,幸亏夜晚够黑,火光够亮,才能掩饰住他红到耳根的窘迫和紧张。 篝火晚会初时,场上寥寥几人随节拍而舞,喝了酒助兴后,平日被门规束缚的年轻弟子们,像脱了缰的马冲入场内载歌载舞,平日里藏着掖着的小心思 也借酒发挥,大胆的直接当场邀请心仪之人共舞。 谢恭川不知何时出现,火光更衬的那张精致的脸白的发光,在人群里异常显眼,想不注意都难。粉黛一见谢恭川出现,立刻上前大方邀舞,谢恭川却纹丝未动。粉黛尴尬而立,恼怒道:“|你到底怎么了,从妖殿回来后你就奇奇怪怪,以前你不是最爱凑热闹,最喜善舞的吗?” 谢恭川冷下脸:“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总会改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你!”粉黛恼羞嗔怒,虽说仙门弟子大多开放随性,但她好歹是女孩子,在‘情’字一事上难免羞怯,如今当场被拒,她只难堪至极。正待欲说,手腕被人拉住,身子跟着进了舞场,她惊呼:“承佑师兄。” 何承佑笑曰:“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你小时候可是没少赖在我身上,让我娶你呢。” 粉黛红了脸,小声道:“那是儿时戏言,在我心理,你就像兄长一样。” 何承佑闻言,眼神暗了暗,苦笑道:“那么,可以和我这个兄长共舞吗?” “当然可以 !”粉黛应承,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早就知道谢恭川嘴巴毒,性情不定,不是吗?被拒绝又怎么样,反正他们的时间还多,她可有漫长的时间来等待她的少年明白她的心意。 安若眼神失落的看着场中翩翩起舞的两人,尹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正好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的顾清越,不觉好笑,这得是三四角恋了吧,太复杂太伤脑了,她回头盯着游子羡,他挑眉询问,她笑答:“没事,我就是突然感悟,一生一世还是一双人好,多了就挤了。” 游子羡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他点点顾清越的额头,柔声道:“调皮。” 分卷阅读26 顾清越回以一笑,此刻篝火旺盛,星月挂空,太适合饮酒了,她从别处搬来几坛子酒瓶,在两人面前一字排开,游子游拗不过她,便索性开了坛放开了喝。 第18章 以碗为器,以筷相击,以叶为啸,以剑鸣为乐,醉酒当歌,人生几何,顾清越已有微醺醉意,火光中舞动的少年少女,姿容秀丽,朝气蓬勃,他们笑着闹着尽情的欢呼雀跃,放纵肆意。篝火旁三两一坐,或席地而躺,有的抱着酒坛满场吟诗作赋,好不自在惬意。 如果没有那些过往,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吧。 她拉了拉游子羡的衣袖,问道:“要不要和我去跳舞。” 游子羡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斜便被她拉入场内。裙摆飞舞,发丝飞扬,她跳的毫无章法,他亦随着她而动。此时此刻,场内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她酣笑的像个孩子,拉着他不停的旋转旋转,他的眼里只有她,满心的欢喜,希望时刻能够停驻。 醉意上涌,顾清越捂着额头,踉跄倒步,身子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香,她抬头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游子羡” “嗯,我在。” “游子羡” “我在” “游子羡” “我在,想睡就睡吧。” “唔……”她蹭了蹭,彻底放松了身体。 自那晚会后,又多逗留了十几日,雪域极地几乎被踏遍,也没找到几个像样的宝器,瘴气虽除,但这里的生态早已被彻底破坏,土地贫瘠,四季紊乱。虽灵气充盈,但人肉体凡胎到底熬不住天寒地烤,忽冷忽热,已经接连病倒了许多人,如此下去,还没找到神物,先把命陨在这,各派商议决定先与后援队伍汇合,再做决定。 顾清越一向懒散,所幸随身东西不多,游子羡正在帮忙整理,顾清越翘着腿坐在床沿,嘴里咬着果子。 游子羡手上没停,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顾清越差点咬到舌头,“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我不仅知道你有话要说,我还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与她相处越久,越会发觉她是一个简单随性的人,想什么说什么,如果没有刻意压制,就完完全全表现在脸上,正如此刻那双围着他转来转去的眼睛。 游子羡笑道:“你一定想说,仙门怎会轻易放弃这样一块宝地,其实我刚到这里时就有所怀疑。雪域极地是神魔相交之地,如果它曾经重要到三界为之相争,妖族甚至以它为据点藏身千年,而我们来这里少说半个多月了,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和阻拦,要么它不是真正的雪域极地,要么就是被什么设了结界,凡人根本难以窥探。” “连你我都察觉到不对劲,仙门却急着要走,我的猜测是这次围剿雪域极地,来的门派之多弟子之杂。六大派主事,是不会让其他门派捷足先登,六派之间又相互牵制,而雪域极地情况又未明,他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与其白白耗在这节外生枝,不如先回各派从长计议,以图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顾清越轻哼了一声,表示认同:“怪不得我听说从不离开苏沐身边的天机宫安阳大总管也屈身前来,我看与其说后援队伍,不如说是各派叫来的抢宝帮手。只是,安阳见过我,他要是来了,还是有些麻烦。” 游子羡皱眉,“他与许枫是苏沐的左膀右臂,此人比许枫更深不可测。” “狐狸一个,最不可信。”顾清越讥讽道。 出发时,顾清越带了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对于粉黛等人的好奇询问,只说感染了风寒,吹不得冷风,这次病倒的人多,各个无精打采,也不足为奇。 因要照顾病患,所以都步行前往,好在两个营地距离不远,天黑前便已汇合,伤者都送往医处,其余人整顿拔营做好回去的准备。 随众人回各派报道的时候,游子羡见到了安阳,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头发未束冠,只挑额发几缕挽了一个玉簪,一袭白袍上面绣满五彩斑斓的锦簇花团,腰间别了把折扇,未语先有七分笑。 安阳也注意到了游子羡,许枫的来信中听过这个名字,在一众弟子中确实气度非凡,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他身边以纱遮面的女子。 许枫略有提及,说此女子常伴游子羡左右,曾孤身闯入妖域救人,颇有侠义之气。许枫性直刚烈,最欣赏有勇有谋之人。是以,也多次在信中提及想将两人收入麾下,但赤霄宫性质特殊,遂不敢妄下断论,只待回宫再做引荐。 那道炙热的目光如影在侧,顾清越摸了摸面纱,暗想她这身装扮朴素简单与过去华丽繁杂天壤之别,而她与安阳、苏沐虽幼时相识,但少时那场清剿虐杀之后,她便以面具示人,从未外露,除了苏沐以外,她自信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此次遮掩,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毕竟安阳狐狸一样狡猾。游子羡察觉到安阳的注视,挡住顾清越,故意面露不悦道:“安大总管,不知顾水哪里惹到了您?” 安阳抽出折扇,扇面一展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狐狸一样的眼睛眯了眯,笑道:“非也非也,只是猛然撞见一对璧人,犹如水墨,多看了几眼,唐突了姑娘,实在抱歉 分卷阅读27 。” 顾水冷哼了一声,衣袖一甩,越过安阳,头也不回地走了,游子羡拱了拱手,也紧随其后。 “顾水……顾水……\”安阳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敲了敲折扇若有所思。 翌日启程,所有人整装待发,御剑驭马两路而行。 顾清越,游子羡等人选择路行,昊硕自行离开,说要去南山之北游历,归来时再见。 云英、乾羽两派地处西南,上谷、光华、天机宫同路,其余各派也各走各路,众人便就此作别。临行前,谢恭川拦下了正欲上马车的顾清越,在游子羡犀利眼神注视下,冷着脸递上一个细白的瓷瓶,说:“这是我跟你之前提过的凝肤露,你肌肤新生,用它滋养再好不过。” 说完,直接塞入顾清越手里,不等回话扭身便走了。 “莫名其妙。” 顾清越随手就想扔掉,被游子羡拦下,放在鼻端闻了闻,又打开看了看,说道:“这怕是顶级的润肤霜了,扔了可惜,你肌肤这几日都晒红了,等回去了,我给你抹抹。”说罢,很自然的将瓶子往胸口一塞,顾清越见状,也就随他去了。 至此,众修仙者分了好几路各自散开了,丛林中重新恢复了寂静,过了好长时间,原本无风静止的树叶突然沙沙沙响个不停,空气中似乎有水样的波纹一圈圈荡开,一缕黑烟突地自地底冒出,想箭一样向丛林深处飞去。 寂静的山涧,黑衣女子半坐在潭边,伸出手一缕黑烟没入她的手心。 黑色的潭水波动,一个人形的黑影自潭水中升起。 “就凭那些凡人,也妄想进入雪域极地。” 女子边拨动潭水边说道:“现在只剩下天地‘三光’的下落了,当年大罗天被封印,‘三光’散落三界各处,好在通天戬在我们手上,它们之间相互感应,我已经命彧长老暗地里去寻找了。” 黑影随着水流波荡,显出一个男人的幻影,空灵低沉的声音凭空而起:“天地玄火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女子坐起身,手上紫焰燃起:“它的气息跟我同根同源,难道是大罗天遗留神族……不……不可能!” 她突然抱住头,眉头紧皱,表情极为痛苦,脑海里到处都是火,她看见自己身在半空,全身浴火,天空开裂,山塌地陷,火雨地火充斥着整个天地,四处奔走的神族,瞬间化为焦炭的凡人,痛苦嘶鸣的妖兽,各种惨叫哭嚎犹在耳边,她痛苦的呻吟出声。 潭水自男子指尖而起,凝成一股,伸向女子额头。 “朱诺——!” 额间一凉,一道声音直穿入脑,令她瞬间清醒,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惊慌失措道:“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杀了羌兀,是我……”声音悲怆,充满悔恨。 潭水抚上她的头发,男子开口道:“朱诺,你还有机会,只要打开大罗天,他们都会回来。” 女子情绪渐渐冷静,冷声道:“对,只要我打开大罗天,羌兀就会回来。” 第19章 此次雪域极地一无所获,还损失惨重,向楚心情大好,这无疑是大挫苏沐的好时机。 接风宴上,宫主还未到,向楚已经酒过三巡,四处碰盏对酒。 顾清越随游子羡入场,坐在最角落,时隔半年,她又回到了这座大殿,游子羡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隔着面纱她回以一笑。 她的心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只是稍微有些起伏,有憎恶、有愤恨、有怅然、有怀念,但更多的是平静和木然。她曾以面具示人,就是想着终有一日,能从这冰冷的宫殿抽身离去,去过一过书中描述的自由自在和仗剑天涯,只是却从未想过离去的方式会那么惨烈。 苏沐,你为什么不再等一等? 为什么非要对她赶尽杀绝,为什么昔日的情分一点都不顾?! “副宫主到——! 一声过后,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向楚表情不悦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殿门大开,苏沐一袭深蓝从殿外走入,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位黄衣妙龄女子。他们从她身边走过,她低着头,指甲掐进肉里血丝流出却浑然不觉。 手上突然传来暖意,她回头看见游子羡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努力压制着胸腔内翻涌的血气,就在刚才她差点冲了出去。 苏沐坐上她曾经坐过的位置,黄衣女子坐在他的下首位置,接风晚宴正式开始。按照惯例,任务无论成败都会论功行赏,死亡者还会给予亲眷一笔客观的抚慰金。 随侍在侧的安阳拿出卷轴当众念出此次出行的人员名单,当死亡者的名字越来越多时,向楚从座椅上站起,一脸悲戚道:“可怜了我那些年幼弟子,妖族历来狡诈,雪域极地又是那虎狼之地,未探明真实便贸然前往,真是白白枉送了性命啊!” 一席话说得深情并茂,闻着伤心,听着落泪。 安阳合上卷轴慢条斯理的说:“我怎么记得六派商议围剿雪域极地时,副宫主正在闭关,是向宗主您主动请缨前往光华派参会,副宫主念在向宗主灭妖心切,特意点了您的丹居宫精英弟子前去,也是您私下调换成了新入宫的弟子,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也算不到副宫主头上吧。”b 分卷阅读28 r 向楚听得面红耳赤:“我为副宫主分忧有何错,那些弟子若我不给他们机会,他们就永远是个打杂的,说到底若不是咱们宫主偏安一隅,不思进取,我们天机宫沦落到六派末尾,被仙门耻笑排挤,我向楚怎会——!” “够了。”苏沐打断了他的话。 向楚瞪着眼还欲再说,被赶下来的黄衣女子拦住,向楚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上首之人,甩了甩衣袖,怒哼一声回到了座位上。 安阳斜瞟了眼苏沐,继续念道:“此外,还有两名弟子表现卓越,特召入赤霄宫,属副宫主亲卫。游子羡、顾水出列。” 顾清越闻言一怔,按照她当初的计划,游子羡接近许枫入赤霄宫,她身份特殊继续留在外院。苏沐寝宫旁有一侧殿,殿内有一密室,她曾见过他数次出入那里,却从未对她言明那密室所在以及密室中掩藏何物,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那间密室就是她回来第一个要探究的秘密,属于苏沐的秘密。 她本打算和游子羡一明一暗相互配合,趁机接近,如今计划却被打乱。 “游子羡、顾水!”见无人响应,安阳又念了一遍名字。 “走吧,有我在,不会有事。”游子羡传音后,率先走了出去。 顾清越顿了顿,也低着头跟上。 两人在殿前站好,苏沐向下扫了一眼还未开口,重新坐回下首之位的向茹率先出声:“面见副宫主,怎能以纱遮面。” 顾清越仍低着头,低声道:“顾水因在雪域极地感染恶疾,面貌丑陋,怕惊吓了旁人。” 向茹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近前,冷声道:“传闻这次雪域极地之所以损失惨重,是因为混入了妖族奸细,我看你不露真容,不敢抬头,行为鬼祟,莫不成奸细就是你!” 说罢,出手极快的扯掉顾水面纱,待看清她脸的时候,立刻发出一声惊叫,花容失色的甩着手往后退去。 顾水抬起脸,面颊上密密麻麻的红斑,有的甚至溃烂成脓,可怖之极,离得近的弟子也惊骇到从座椅上跳起后退。 顾清越重新戴上面纱,低下头:“请各位放心,顾水已经看过了医师,脸上的溃烂并不会传染,惊扰了大家,实属抱歉。” 一入天机宫,游子羡就帮她的脸做了修饰,还吃了一种药丸掩饰声线,为的就是站在苏沐面前也不会被认出。 向茹嫌恶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转向苏沐:“副宫主,这样貌丑恶疾之人,怎能当你的亲卫,若论奖赏,金银珠宝,锦绣华服,给予她就是。” 安阳咧了咧嘴,瞅了瞅依旧不言不语,不动声色的苏沐,清了清声道:“游子羡、顾水,你们二人宴会结束后,去金月堂换了腰牌,然后就去赤霄殿报到吧。” 游子羡、顾水点头称是,临退下前顾清越看了一眼苏沐。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还是如往前那般清冷透亮,它无情且嗜杀,冷漠且疏离,但于她却更多是如星辰大海宽广温润,她防备他,更依赖他,在没有父亲,没有方姨的那些无边孤寂的日子里,他曾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救赎。 深夜,游子羡已经熄灯就寝,窗格处轻微响动,游子羡默不作声合衣坐起,窗户一开,一个白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游子羡,你睡了吗?” 顾清越站在屋子中间,房间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伸着手正欲往前,猛然被拉入一个怀抱。 “睡不着吗?冷不冷?怎么还光着脚?”游子羡将她拦腰抱起,转身放在床上,盖上薄被。 周身熟悉的气味让顾清越安心了不少,手脚暖和过来后,她开口:“这里离我曾经住的凤梧殿太近了,会让我想起很多往事。我自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我的母亲,父亲说她是因我难产而死,或许这就是他从小不喜欢我的原因吧。” “后来,有芳姨照顾我,她是天机宫的长老。不过,她长的一点都不老,她很年轻漂亮,也很温柔,每晚都会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后来……她有了小宝宝,她让我替她保密,我还摸过那个小宝宝,在芳姨的肚子里,圆圆的还不太大,我当时……很喜欢他,经常对着芳姨的肚子说话,还给他做了一个竹蜻蜓,那是我刚和芳姨学会的。” “芳姨很喜欢一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她说,她不想修仙,只想和喜欢的人白首到老,她很羡慕那些日出而耕,日落而熄,享受天伦之乐的普通人,所以我在竹蜻蜓上面刻了个‘羡’字,作为宝宝出生的礼物。” 说道这,她歪头一笑:“游子羡,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羡’字,我和这个字真有缘,或许我内心也在羡慕着那些阖家欢乐的温暖吧。”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握着她的那只手滚烫而炙热。 “游子羡?游子羡?”她轻轻叫他。 “唔,我在。”他亦轻轻回道。 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她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你也坐上来吧,地上凉。” “清越,这里人多眼杂,男女同卧一床,恐毁你名誉。”游子羡话音未落,顾清越便扑了过来抱住他,受力不住,两人双双卧倒在床。 顾清越躺在被褥上,笑道:“这样呢,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你为我治伤,不是更毁 分卷阅读29 我名誉吗?既然早早就毁了,现在还担心它做什么。” 游子羡只觉身下一片柔软,她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鼻尖似有似无的碰触着他的脸,香甜的气息就萦绕在他的唇齿之间。从前虽是赤诚相见,但他是医者,虽紧张却心无杂念,后来他们一路颠簸,偶尔亲近只觉欢喜无措,现在彼此打开心扉,她就窝在他的怀里,无意的撩拨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他只觉自己身体里像着了火一样,滚烫发热,只有贴近她,更贴近她,好似才能纾解他身上的燥热。 察觉到游子羡的不对,顾清越伸手摸向他的额头,被烫的缩了下手。刚才就觉得他身上发热,怕他伤寒入体,才不管不顾的拉他上床,却还是晚了一步。 “游子羡,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去拿药箱。”顾清越说罢就要起身,却被游子羡更快的两手反压。 “别动,先别动,清越,让我……就这样呆一会儿就好。”游子羡沙哑着声音说道。 全身被压着,游子羡喘着粗气,低下头停在她耳畔,像是被灼热的呼吸烫到一般,她缩了下脖子,却引来他更强硬的压制,寂静黑暗中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顾清越只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也不敢乱动了。 静默了一会儿,游子羡收回了手,翻身坐起,将顾清越也扶了起来,两人靠坐在床上,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你还好吗?”顾清越轻声道。 “我很好,没有生病,你不用担心。”怕顾清越不信,在做出一些举动,他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额头。温凉的皮肤,除了有些汗湿,再无其他异常,顾清越放下心来,拉着他的手斜靠在他的肩头说道:“那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好。”游子羡挪了挪身子,让顾清越靠的更舒服一些。 顾清越:“凤梧殿后面是一片桃林,听芳姨说是我娘怀我时种下的,很漂亮的一片桃林,小时候听芳姨说过,每个女孩出生那天都会埋下这样一坛酒,等到出嫁的时候挖出,与心爱的人一同喝下便可长长久久。我也有这样一坛酒,是芳姨帮我埋下的,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埋在哪里,等这一切事情都了结了,如果那片桃林还在,我们就一起去把它挖出来吧。” “好”游子羡应允,顿了顿,又轻声问道:“你……很喜欢那个芳姨吗?听你说了她很多事。” “是吗?”顾清越有些发愣,“我应该……很喜欢很喜欢过她吧,可是再喜欢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抛弃。所以,我恨她,恨她背弃了我。后来,我又一次见到了她,身边还跟着那个我曾投入过很多欢喜和希冀的孩子,他们似乎过的并不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疲于奔命,我看着看着似乎又没有那么恨了,只是不会再原谅,亦不想再相见。” “游子羡,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被冰到的顾清越惊呼出口。 好半晌,游子羡才回道:“我没事,只是夜间的凉气而已,你刚才不是查探过了吗?我不要紧。” 顾清越反复摸了摸他的额头,脖颈处,又把游子羡两只手都拖到自己手心,吹热气、搓揉,确定那双手慢慢回暖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了,你睡吧,被窝暖和,我也去睡了。”顾清越说罢就要起身,手却被拉住。 游子羡俯身抱了过来,头埋在她脖颈间,闷闷道:“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难得他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她笑着问:“什么噩梦,说出来,我给你破解破解,昊硕那卜卦的三脚猫功夫,我好歹也旁听了些。” “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顾清越轻笑一声:“傻瓜,你若不负,我定不弃。” 游子羡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第20章 翌日,两人刚洗漱完毕就被叫去了赤霄殿议事堂,许枫正等在厅中,见了两人开门见山道:“望仙镇近日送来传书,说是镇中出现了一个吃人的湖波,已有数十人失踪。你们二人刚被选入赤霄宫,本不该由你们前去,但你们属于破格提拔,根基不稳非议颇多,天机宫历来强者为尊,此次你二人若能再次立功,定能堵住悠悠众口,我期待你们的表现。” 顾清越极不情愿,她是来复仇的,不是给苏沐除魔卫道增长他威名的,游子羡察觉到她的情绪,率先一步点头称是。出了议事堂,顾清越走到无人处,一掌劈裂了走廊一处栏杆,郁闷之气才稍微纾解。 游子羡好笑,也由着她胡闹。虽说,又免不了一场奔波,但这次任务若成,许枫对他们的信任度会增加,以后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许枫安排完所有事项,正准备离开议事堂,迎面便碰上摇着折扇,闲庭信步般走进来的安阳。 “这大清早,难得你会来我这里闲逛。”许枫眼皮未抬,越过他便出了门,安阳见状折扇一收也赶紧跟上。 许枫:“说吧,什么事。” 安阳四顾张望:“也没什么大事,就随便转转,这一路走来怎么没见游子羡和顾水,他们二人不会现在还未起吧。” 许枫闻言停下脚步,眼神锐利看向安阳:“此二人跟你有什么渊源吗,当初传信让你查他们的底细 分卷阅读30 ,你也语焉不详,此刻又失常态专门跑来我这赤霄殿打探,莫不是你在外面染上的桃花债?” 安阳打起扇子遮住脸,失色道:“你……开开什么玩笑。” 许枫转头,继续前行:“我看着也不像,他们二人虽年少但情谊坚韧,跟你这种桃花满天飞的人可不一样。至于其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副宫主的判断。”说罢,转身拐过长廊。 安阳遮着脸,眼神微眯,向后一步靠在栏杆上低语:“木头,你……知道什么呀。” 话音刚歇,背后突然传来断裂之声,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连人带扇仰头栽了下去。 听到动静的许枫反身回来,只看见安阳满身泥土跌坐在绿油油的池塘里,头上还有一条翻着肚皮的鱼,昔日贵公子儒雅的形象顷刻崩塌,引得过往的侍婢弟子偷笑不已。 许枫趴在栏杆上,眉头挑起:“忘了跟你说,游子羡、顾水二人已被我派去望仙镇,你近日大可不必来赤霄宫了,毕竟我这……年久失修,一不小心会闹出人命。” 望仙镇离天机宫有一日远,顾清越不想劳累卖命,游子羡便雇了马车,两人赶到望仙镇已是夜晚。 忘仙镇的夜市刚刚开始,张灯结彩好不漂亮,顾清越到底是女孩子,从小深居天机宫,出来后不是山中就是荒野,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市景,下了马车便两眼一亮,冲到人群里,疾走了几步,又突然驻足,转身看向游子羡,两只手捂着脸颊,迟疑的说:“我,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傻。” “何止是傻,简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斜里插入一句嘲讽,来人一袭翠绿,精致的脸庞,满是嫌弃。 “恭川,不可乱说。”何承佑皱着眉头,挡在谢恭川身前,对游子羡、顾清越二人施礼:“受人所托,是何某管教不周,还望顾水姑娘海涵。” 游子羡面色不悦,上前挡住顾清越,“失礼的是他人,与承佑兄何故,若说管教,承佑兄不便,游某可以代劳。” 谢恭川一听游子羡所言岂能罢休,安若急的挡在两人中间直跺脚,何承佑也一脸为难,正剑拔弩张之际,粉黛咋咋呼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哎呀哎呀,你们都碰上了。”她和尹一两人油纸袋子、炸串、糖葫芦抓了满手。粉黛把右手的袋子塞入谢恭川手中,糖葫芦递给安若,才空出一只手来打招呼。尹一早已察觉气氛不对,暗地里戳了戳粉黛的胳膊。 后知后觉的粉黛才发现在场的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安若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粉黛听后,转向游子羡道:“哎呀,你们都误会谢恭川了,我们一早就到达望仙镇了,就听说天机宫要派你们二人前来,谢恭川特意交待我,提前预定好酒楼和房间给你们住,就连这些特色小吃也是他出的银子。他说上次有诸多失礼的地方,这次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你们。” 虽说谢恭川当时的话不是这样说的,但出了银子是实事,为了双方和平,她添油加醋一下也无妨吧,粉黛在几人惊讶怀疑的眼神下,诚恳的点了下头,还用胳膊肘推了下尹一。 尹一连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是是是,恭川就是这样说的。” 谢恭川挑高眉,抿着唇,半晌扭过头一言不发,似是默认。 何承佑左右看了看,表情放松了许多:“你们几个从早上就开始嘀嘀咕咕,原来是商量这件事。恭川,你日后需多坦诚一些,才不会徒增许多误会。” 说罢,又转向游子羡、顾清越二人:“既是误会,说开了便好,我会继续督导恭川,让他言行收敛,不再冒犯顾水姑娘。” 游子羡看向顾清越,顾清越耸耸肩表示无事。她是真的无所谓,眼前人声鼎沸的繁华早已让她眼花缭乱,心无旁骛,哪里管得了别人口中的闲言碎语,说就说呗,她就是没见过如此世面,乡巴佬是什么,能吃吗? 看出顾清越心思已不在此,游子羡宠溺的笑了笑,转身对何承佑等人告辞:“谢兄美意,我和顾水心领了,只是人多不便,还是分开住得好。” 何承佑知道游子羡还是顾虑谢恭川在,他也不好再说,正欲答应。粉黛跻身过来,急道:“别呀,人多才热闹嘛,而且我们定的聚月楼是这里最好的酒楼,有最有名的厨子,最特色的小吃,最舒服的观景房,还有最有名的歌舞杂技表演。” “真的吗?”顾清越被粉黛口中的几个‘最’吸引了,能吃能玩还能赏景,听起来还不错。 “是呀,说起吃和玩,还是我们女孩子在一起有意思的多。”粉黛顺手从游子羡身后拉过顾清越,边介绍望仙镇的特色,边手挽手结伴前行,顾清越听得认真,又被街边的商摊吸引,不知不觉就跟着粉黛走了。 游子羡站在原地,只余一脸苦笑:“那就叨扰了。” “哪里哪里,仙门同道在外理应相互照顾。”何承佑嘴里应承着,看向粉黛的眼神又多了一丝赞赏。安若看着何承佑,眼神难免失落,连身为女子的她都喜欢粉黛的可爱率性,何况青梅竹马长大的承佑师兄呢。 谢恭川远远落在后面,灯火阑珊处她一身红衣,裙摆飞扬,像只火鸟飞来飞去,驻足停留在每个摊位前,欢快又肆意,看着看着,他的嘴 分卷阅读31 角不自觉的上扬。她转身回头,跳跃招手,呼喊着她身后跟随的碧衣少年,两人一朱一碧并肩而行,在人群中忽明忽暗,谢恭川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下。 修仙枯燥苦闷,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明日又要去收妖,吉凶未卜,几人吃喝玩乐到后半夜,连一向稳重的何承佑也醉了酒东倒西歪。 乾羽宫不缺珍奇异馐,从小泡在美酒中长大的谢恭川纹丝不动,一杯接着一杯,似要把自己灌醉才肯罢休,粉黛舍命陪君子,早已昏睡在桌上。尹一酒品不好几杯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四处蹦跶,游子羡陪着微醺的顾清越尚还清醒,安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欲哭无泪,发愁怎么回房间休息。 叫了伙计帮忙,才把醉倒的几人搀扶进房间,谢恭川仍在喝酒,安若劝不住无奈由着他了,游子羡扫了眼那倔强的绿衣少年,眼神晦暗不明,招来伙计叮嘱几句后扶着顾清越回了房间。 门扇关上,顾清越脸颊微红,双眼氤氲迷离,红唇鲜艳欲滴,煞是勾人心魄。进了房间后,更是嚷嚷着燥热拉扯着外衫欲脱掉,被游子羡一把抓住,松垮垮散在肩头,露出光洁细腻的肌肤。 虽饮酒不多,游子羡却也全身温度急剧上升,她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双手更是肆无忌惮到处乱摸,再让她胡闹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几时。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她似是闹得乏了,拉过他的手臂枕在头下,蹭了蹭安静下来,眼睛微睁定定的看着游子羡。 游子羡替她掖了掖被角,宠溺道:“睡不着?是哪里难受吗?” 顾清越摇了摇头:“粉黛说,喝了这顿酒,我们几个就是好朋友,以后要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想,仅仅一杯酒,就能定下生死不弃的誓言吗?多么……可笑,不是吗?” 游子羡笑了笑,她的眼神已不似初入人世那般决绝和冰冷,她在不自觉的适应和改变,虽然他希望独占她所有的心绪与注意力,但他也想她能活的像个普通女子,有好友相伴,不再活在局限的孤寂里。 “你喜欢粉黛、安若和尹一他们吗?”游子羡轻声问。 顾清越呆愣,半晌才回:“他们……很鼓噪,我只是不讨厌罢了。” “一切皆随你心,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只是……”游子羡迟疑道:“不知你对谢恭川有何感想。” “他?”顾清越皱眉,“他以貌取人,毒舌又死倔,我理应很讨厌,可是不知为何看到他,却总好像看到我的从前一样,渴望却又胆怯,憎恨却又希冀,明明很害怕却抵死不愿示弱,明明很欢喜却把自己裹成一个茧,生人勿进。” “但他又与我不同,他的身边有疼爱他的兄长,有与他同肩并行的朋友,还有把他放在心底的姑娘,他比我幸运。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羡慕他,可是现在我有你了啊,游子羡,你就是我的所有幸运。所以,永远……不要骗我……”她的眼睛慢慢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彻底睡熟后,他才把胳膊小心翼翼移了出来,抽离之时她翻了个身,一手再次压住他的袖角,莹白的手腕上赫然一圈月牙形的咬痕,与他露出来的手腕上那圈咬痕印记遥相呼应。 待出了门,他转身便看见谢恭川站在房间紧闭的门扇处,脸色泛红,恐是喝了不少的酒,小二搓着手尴尬道:“这位公子他……非要站在这里,怎么说都没用。” “有劳了。”游子羡掏了些碎银,递了出去,小二欢喜接下连身告退。 游子羡看向谢恭川,发现他双眼发直,肢体僵硬,已是醉酒状态,叫了几声仍无应答。他微叹了口气,在他肩上一拂,谢恭川终于闭上眼睛软倒下去,游子羡半拉半扶将他送去了房间。 看着床上的谢恭川,他心绪烦杂。他承认,他在醉酒的顾清越面前,故意提起谢恭川的名字,是在试探。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大度,他甚至自私的不想把她分享给任何人,亦不想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影响她的喜怒哀乐。 他早已察觉,谢恭川于她是不同的,凉薄如初,她却容忍他的靠近、纠缠和言辞不逊。纵使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仍觉不安,摸上手腕那道咬痕,慢慢收紧压下,他转身出了门。 第21章 醉酒的结果就是几人赶到镇长宅邸时已是日上三竿,满脸褶子的镇长一脸不悦:“我们望仙镇每年要给你们仙门各派交多少银子,出了事就来了你们这几个毛头小子,不守时还身无二两肉,这不是拿我们望仙镇七百八十一条人命开玩笑吗?” 话听得刺耳,尹一率先不服:“几乎每个镇都有固定的仙门管辖,不收取任何费用那种,就你们望仙镇哪个门派都不投靠,我还怀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你们每年东撒一点西撒一点交那点银子还不够我们几个来回的路费。” “你!你!强词夺理!”镇长气极,脸一阵红一阵白,哆嗦着嘴,话不成话。 何承佑赶忙上前,连声道歉:“镇长息怒,是我们误了时辰,舍弟性急,有冒犯之处,我代他替您陪个不是,还请见谅。” “承佑兄,他这么瞧不起我们,何必道歉,我们走就是了。”尹一不服,还 分卷阅读32 欲再说,被安若、粉黛两人拦下。 何承佑本就宿醉头疼欲裂,此时更是疼上加疼。喝酒误事,被人责罚理所应该,他还一直防着谢恭川出言不逊,结果一向本分守纪的尹一冷不丁冒出头来。以防再出岔子,他干脆让他们几个先在门外等候。 “你又是谁?”镇长依然激怒难消。 “晚辈不才,是光华派掌门座下弟子何承佑,此次奉家师之名特来相助。” 光华乃仙门之首,又是掌席弟子,听到这镇长的脸色才稍有缓和:“哎,我们本也不想劳烦各位仙长日夜兼程来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 门外,粉黛惊呼:“小尹子,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 尹一脸色涨红,嗫嚅道:“我最讨厌别人说我不行了,行不行总要试了才知道。” “行,你最行了。”粉黛笑嘻嘻跳到他身边,揽上尹一的肩膀:“你那一开口,我还以为是谢恭川呢。” “怎么,只许恭川有脾气,我就没有脾气了吗?”尹一撅嘴。 “无聊。”谢恭川双手抱胸,背过身去。 安若站在一旁,盈盈一笑。 天空艳阳高照,橙黄的日光倾泻而下,斑驳树影,微风徐徐。顾清越偎在游子羡身旁,看着粉黛等人的笑闹打趣,突然就生出一股时光无限好的感触来。 她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沐,她下意识里也带着七分亲近三分疏离,后来她愿意把自己敞开在游子羡面前,以为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放任,如今又与他们几个因缘际会聚在一起。 他们与她以往遇到的人都不同,他们不好奇她的身份,不介意她的样貌,甚至不厌烦她喜怒无常的性情,接纳并包容,一次又一次。慢慢地,她的戒备之心竟也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就像此刻,她只静静站着,默默看着,却什么也不考虑。 大门吱呀一声由内而开,何承佑当先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如何?”安若上前问道。 何承佑伸出手上之物,一根断裂的青铜足环。 安若见状,惊呼一声,“这是妖域之物!” 粉黛也围上去,一看之下也大惊失色:“在雪域极地,我们被妖族捉去地牢,脚上就带的是此物,它上面刻有符咒,会让我们失去灵力、体力,甚至无法自行移动。” “这是镇长他们在湖边找到的。”何承佑捏着那枚足环说道:“那片湖叫‘金鲤湖’,盛产金鲤,到了旺季望仙镇的人都会去金鲤湖捕鱼。听镇长说,那是十日前一个深夜,他正酣睡,忽听屋外一阵轰鸣,声音之大整个屋子都在震动,他出去查看,只见‘金鲤湖’方向碧波万丈滔天,电闪雷鸣。等雷鸣停歇,他便立即召集人手前往查看,只见原本清澈可见的湖水已是一片混沌,他们在岸边只找到这样一件东西。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凡是接近那片湖的人都会被吸入湖中,但不见尸体,也不知死活,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金鲤湖’是望仙镇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所以镇长才着急的向仙门发出求救。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精怪作祟,可如今牵扯到妖域,万不可掉以轻心,妖族狡诈,以防再次中了他们的圈套,我打算先进入‘金鲤湖’探个虚实,再决定是否上报仙门,你们以为如何?” 尹一点头举手:“算我一个,上次让他们逃脱了去,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们尝尝我‘九转穿肠丹’的厉害。” 粉黛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想拿他们试你新炼制的毒药吧。” “我要试毒,他们要送死,刚好一拍即合。”尹一兴奋磨拳,跃跃欲试。 安若沉声道:“妖域没有那么好对付,他们用毒、施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上次营地被袭,我们死的死抓的抓,就是中了毒烟和咒术。” “安若说的对。”提到妖域,粉黛也一反常态安静下来。 “他们杀了好多人,把我们圈禁在地牢,像对待牲畜一样拷打羞辱,生死不如。”粉黛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 顾清越随意瞥向谢恭川,只见他面色煞白,嘴唇咬出血痕,眼底漆黑一片,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征愣当场。 顾清越垂下眼,再睁开时,冷眼如霜,她往前一步,对何承佑道:“我也去,我在妖域伏击过,有经验。探险两三人足以,游子羡与我一起,其余人就呆在镇中联络和接应。”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眼也没有看过游子羡,私自替他做了决定,却下意识有些心虚。 尹一还要重新再议进湖人选,被何承佑叫到一边,各种委以重任的交待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几人采购了东西后便往湖边而去,一路上顾清越和游子羡并肩而行,却各自沉默,顾清越好几次抬头,对上游子羡目不斜视的脸,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就这样,两人气氛怪异的到了湖边。 商议的结果是何承佑先入湖,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何承佑瞬间没了身影,湖面一阵涟漪微荡没了动静,几人面面相觑,心有凝滞。就在刚才,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但何承佑却凭空消失了。这种情况,要么灵力在他们众人之上,要么是有什么凶煞之物遮眼了气息,无论哪一种情况 分卷阅读33 都对他们不利,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等了将近五个时辰,仍不见湖底有动静,安若先按耐不住,满脸焦虑。当时与何承佑说的是等上一日,但看此情形,恐怕不能再干等下去,否则何承佑危已。 游子羡决定入湖,顾清越亦然,游子羡本想劝说她继续等待,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骗自己说她性子执拗,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但他心理明白,无论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想与她分开片刻,哪怕她的心并不全在他这里。 入湖那一刻,顾清越的手突然被游子羡拉住,耳边传来他的叮嘱:“抓紧我,别松开。” 顾清越还来不及回应,整个人便瞬间被水包围,预想的窒息感没有传来,身体似被四分五裂又快速聚拢挤压,却没有任何疼痛感,周身一片刺目的红,所有感官只在一瞬间发生。 重新踏在地面上,她双脚一软差点摔倒,身子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抬头一看,游子羡正盯着她。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争执,但顾清越就是觉得游子羡在生气,她心理也渐生不快,拧这气推开他的手,耳边只听他一声叹息。 第22章 他们站在一处破旧城门前,四周阴暗昏沉,太阳惨白惨白的挂在天上,没有一丝暖意,唯一的亮色是城门上悬挂的两个红色灯笼,但此时此景,那抹艳红却异常的诡异可怖。 城门微闭,留有一条黑漆漆的细缝,被阴风吹得吱呀作响,而四周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浓雾,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看来只有入城这一条路可走。 顾清越快步走向城门,游子羡紧跟其后,就在顾清越即将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游子羡闪身挡在她的前面,说了句‘小心’便伸手推开了城门。 黑暗褪去,城门内的景象渐入眼底,热闹喧哗的街道与其他城镇的街道并无二致,琳琅满目的商品货摊,热气上涌的蒸笼包铺,接踵而至的拥挤人潮,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虽人声鼎沸,喧闹非常,但却处处透着怪异,他们就像看不见入城的两人,无论是迎面相碰,还是街头商贩,他们都熟视无睹。 游子羡拉过顾清越退避无人的巷口,语气凝重:“我刚才探过他们,是人却又不是活人,身体冰冷却不僵硬,与活死人无异。” 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唢呐奏乐之声,鞭炮噼里啪啦作响,街头人头攒动,都像一个方向涌去。 “新娘子!看新娘子了!”人群欢呼着。 顾清越探出头去,只见一队迎亲的队伍从东而来,奏乐撒花、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一样不少,只是奇怪在于不见新郎官,迎面而过的花轿也是空的。 游子羡也看见了,他沉吟道:“如果处处都正常,就一处不正常,那么这不正常之处或许就是关键所在。” 顾清越附和:“那我们跟上去看看。” 说罢,牵起游子羡的手就要走,刚迈步忽又想起什么,随即快走一步,手自然而然的松开。游子羡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两人跟在送嫁的队伍后面,唢呐欢欢喜喜的吹着,男女老少各个喜笑颜开,哄抢者喜婆抛洒的喜钱。那么喜庆,那么欢乐,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座活死人城。 忽而一阵风起,天色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送嫁的喜乐犹在,人影却在黑暗中消失不见,渐渐地连喧闹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只余空荡荡的风冷飕飕刮在脸上。 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游子羡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顾清越屏住呼吸静听四周,突然手腕一紧,一只手向上袭来。顾清越眉头一皱,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就要向后刺去。 “是我。”耳边一阵热气,来人握住她欲袭击的另一只手腕,轻声耳语:“不要说话,你看后面。” 顾清越闻言转过头去,眼睛适应的黑暗,慢慢看清游许多细小的红点,一闪一闪从地底蔓延开来,逐渐扩散到四周。 “跟我来。”游子羡握住她的手,黑暗中感官更加敏锐,防御亦然。这座活死人墓,魑魅魍魉不辨真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她已然起了杀心,再快一点,那把匕首就会刺进他的心口。 走着走着,黑暗突然退去,变成刺目的红,她穿着一身喜服坐在晃动的轿子里,外面一片嘈杂,奏乐鞭炮,人群的欢呼,她掀开轿帘一角,帘外是热闹的街市,以及与活人一般无二的活死人。 放下轿帘,她摊开自己的手心,自嘲一笑,终究是……大意了,那个少年……对她而言……已经是那么重要了吗?重要到可以让她卸下所有的防备和戒心…… 一座破败的祠堂里,何承佑警惕的盯着门外那些飘飘荡荡的红点,游子羡满身是伤卧倒在他脚边。 “清越!”游子羡叫了了一声猛然转醒,何承佑见状立马蹲下查看:“子羡兄,你终于醒了,你刚才入了幻境,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只是些皮肉伤。”游子羡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当时天色猛然入夜,他听见顾清越在前面叫他的名字,当下便追了过去,紧接着便觉得遭万虫噬咬,恍惚中好似看见了何承佑的脸。定了定神后,他翻身坐起,环顾四周,突然眉头紧皱,“ 分卷阅读34 顾水呢?” 何承佑蹙眉:“洛水也与你一起吗?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救了你回来,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如果顾水姑娘也在,那恐怕……凶多吉少……” 游子羡闻言,眼神骤冷,撑着身子就要往出走。 “子羡兄,子羡兄,先等一等,现在出去无疑是送死,别顾水姑娘没救回来,你先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何承佑急急走到游子羡身前,却被游子羡的眼神骇住,那双墨黑的瞳眸中,淡金的色泽微微闪动。他一愣,瞬间想到了迦叶城外那场决烈的厮杀。 不能让游子羡再变成那种样子,会伤人伤己,他忽然想起什么,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布袋子递到游子羡面前,急道:“你可认得此物。” 朱红色的绣袋让游子羡停滞,他伸手接过,面色苍白,“是顾清……是顾水……她喜欢吃些坚果,便在身上挂了一个绣袋。” 何承佑舒了口气,“这是我救你回来的路上捡的,觉得可疑就留下了,但我在附近并没有查探到任何血腥之气。如果是顾水之物,这应该是她留给我们的记号,不论是躲起来,还是被带走,她一定还活着。” 游子羡握紧绣袋,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已恢复瞳色,似是支撑不住身体,他踉跄几步靠墙坐下,环视了周围:“这是哪里?” 何承佑知他已经冷静下来,便答道:“这是望仙镇的祠堂,也可以说是几百年前的望仙镇。你应该也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活死人吧,我猜测那些红光就是他们的死灵,一旦被那些红光缠上,身体会被当场撕咬吞噬。那些死灵闻得到活人的气息,我刚才也是根据它们的动向才找到的你。” 说着,他指向祠堂内一处高台,那里有一座泥土塑成的雕像,泥像是个提着篮子的娇俏丽人,高台上有一盏银盘,盘子里有一小簇火苗,随风摇曳。 何承佑继续道:“这便是很久以前望仙镇供奉的神灵,那些死灵似乎对她有所忌惮,那盏长明灯不知是何物所制,里面的灯油可以驱赶死灵,我刚才就是将它抹在额头才能出去救你,但此物滴落极其稀少,至少还得再等半个多时辰才能出去救人。” 言罢,他指着墙角一个瘦弱秀气的渔民,对游子羡介绍道:“他叫南朝,比我们早来了十多日,也是他救得我。刚才我所说,也是他从那些镌刻在泥像底座的古老篆文中找到的线索。所以,这次真是多亏了南朝,我们才有喘息的时间。” 游子羡看向南朝,十四五岁的模样,虽打扮的像个渔民,但形貌神态却像个读书人。似被游子羡盯的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腼腆一笑,说:“何仙长太抬举小人了,我就是从小爱钻研书籍,那些古文我刚好认识几个,仙长是为了我们望仙镇而来,能帮上你们是我的福分。” 见游子羡仍旧不言不语的盯着自己,南朝有些怯懦的看向何承佑,双手不知所措地紧握在一起。 何承佑知道游子羡的疑虑,望仙镇处处诡异,人鬼难辨,又有妖域蠢蠢欲动,不得不防,他拍了拍游子羡的肩膀:“南朝在这里吃了很多苦,当初与他一起的很多人都死了,他无意中进入这间祠堂才得以存活,又间接救了你我,我相信他。而且,他对这里已经有所熟悉,我们要查明真相,还少不得南朝帮忙。” 游子羡按了按额头,叹口气,对南朝歉意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心烦意乱,怀疑于你,还请你不要介怀。” “没有,没有。”南朝脸颊微红,连忙摆手:“仙长怀疑是应该的,我没事,我一点都不介意意。” 游子羡被南朝的样子逗笑,对南朝说道:“你能带我去看看那些篆文吗?” “可以,可以。”南朝猛点头,这位犹如天人一般的仙长,笑起来温温和和的,却让他不自觉得后颈发凉。 何承佑惊讶:“子羡兄,你竟也认得那些古文?” 游子羡:“略知一二罢了。” 三人来到泥像背后,南朝指着泥塑脚底下方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对游子羡说:“就是这里,文字很多,我只能看懂一些。” 游子羡盯着那段文字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 “如何?”何承佑轻声问。 游子羡没有说话,反而绕道泥塑前面,伸向银盘中的灯油,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端闻了闻。 半响,他才对二人说道:“这个泥塑的名字叫‘海神娘娘’,文中多记载的是她呼风唤雨,救苦救难的丰功伟绩。这银盘里的长明灯油则是鲛人尸油所制,可保万年不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海神娘娘’就是这银盘里的鲛油。” “什么!”话音刚落,何承佑、南朝两人异口同声惊讶道。 何承佑更是不解:“传闻鲛人以歌声媚人,寿命可达千年万年,如果‘海神娘娘’是鲛人,又是护佑这一方土地的神灵,还被供奉在祠堂里,怎么可能变成这盏长明灯,谁能杀得了她?”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看向游子羡,“你的意思是望仙镇的村民杀了她,还把她炼制成尸油。” 游子羡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两眼失神,呆立当场的南朝:“你想说什么,南朝。” 南朝抬头,面色惨白,他张了几次口,最后嗫嚅道:“其实,我见过她 分卷阅读35 ……” 何承佑拧眉,“这湖底荒镇也有几百年了,若子羡所说属实,这鲛人早就死了,你如何见得。” 南朝小声道:“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梦游过,睡梦中我曾听到一曲婉转动听的歌声,循着声音我走去了‘金鲤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海蓝色头发,眼睛也是海蓝色的女人,她穿着轻薄的白色衣纱坐在湖边,一边唱着歌,一边用手打理着及腰的长发。” “发现我来后,她对我甜甜一笑,那笑容温婉动人,引着我不自觉的向前走去,直到湖边忽然一个巨大的鱼尾从她身下拍水而起,我吓了一跳就猛然惊醒了,这才发现我竟然赤脚站在湖边。后来我又陆陆续续梦游过几次,每次都在最后被吓醒。” “阿妈阿爸知道后,便请来了一个仙门的道长,他在湖边了做了几场法事,又在我的耳后点了三颗痣,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了。我那时只当自己是做梦,到了这里后,才发现梦中的女子与这泥像有些相像。刚又听仙长说了这泥像的由来,这才突然想起幼时这一遭事,按仙长们所言,那个有着鱼尾的女人,不会是这鲛人的亡灵吧……”说道后来,语气打着颤,惊恐万分。 何承佑看了看南朝的耳后,却有三颗黑点,他安抚的拍了拍南朝的肩膀,继而转向游子羡:“如此一来,这大体上也说的通了,鲛人护望仙镇周全,最后却被反杀,这湖底活死人墓或许就是她的报复。所以,那些死灵才被困湖底,而这鲛油又是克制死灵之物。只是鲛人人身鱼尾又长居深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人身,又因为什么被杀?” 游子羡沉吟道:“《山河志》中记载,望仙镇这一地带曾是一片海域,后来山河变迁退化为湖,鲛人本难以在陆地上生存,却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留在这片土地上,还拥有了通天彻地的法力,且在死后仍然能让望仙镇沦为人间地狱。承佑兄,你应该也发觉了,这个埋葬在湖底的望仙镇,无法施展术法,所有对外的攻击,都会加倍返回在自己身上。” “整个镇子就像一个巨大的蚕茧,那股让鲛人转变嗜水的本性,化为人身的力量,直到现在依然操纵着湖底的一切。本来它一直蛰伏在‘金鲤湖’下,妖域不知从何渠道得知了它的存在,赶来望仙镇打破了它的封印,妖族应该也没有得手,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湖底某个地方。要脱困,就必须打破这股力量的钳制,所以我们必须先一步找到‘真相’,鲛人被杀的真相。” 第23章 “看,天亮了。”南朝惊呼,外面的黑色褪去,那些闪烁的红点也渐渐消散,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鼎沸的人声,新的循环,又一次开始了。 这次有了经验,何承佑掏出一个瓷瓶将重新滴落的鲛油装了进去,三人收拾妥当后,便准备出发。 南朝熟路,不到片刻便将二人带到了昨天顾清越出事的地方。街道上人来人往,游子羡一眼便瞧见地上散落的几颗花生颗粒,那是顾清越绣袋里装的吃食,再往前又有一两颗,三人跟着记号左拐右拐,来到一座府邸前。 这里的人格外的多,他们拥挤在三人周围,杂七杂八的闲聊着今日的喜事。 “丁崎这小子真有福气,入了‘海水娘娘’的眼,今日喜结良缘,日后跟着‘海神娘娘’修仙问道,成了神仙眷侣,活个千秋万岁,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可不是嘛,都说丁崎祖坟上冒烟了,埋的位置好,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竟有这样的仙缘,羡煞旁人。” “哎呦,你们的嘴啊可得把把门,这丁崎与‘海神娘娘’成了亲,以后也得尊称一声‘仙长’了,可再不能这样乱嚼舌根了。” “呵,‘海神娘娘’平易近人,丁崎也淳朴敦厚,他们即使成仙成神,也不会计较我们这些婆子随口乱说的热闹话,哈哈哈。” “哎,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个云游的道长,说我们‘海神娘娘’不是‘仙人’,而是一个长着鱼尾巴的妖怪。”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我们望仙镇世世代代都由海神娘娘‘庇护,保我们渔民风调雨顺,又教我们农耕栽种,怎么可能是妖怪,一定是那个不知哪里来的道长妖言惑众……” 游子羡与何承佑对视一眼,这里的场景应该是出事前的影像,或许这里就能找到真相。两人还欲再听,人群里突爆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花轿来了!花轿来了!迎新娘子喽!” 人流一下子拥堵起来,三人被人潮拥挤分散开来。 远处,一顶花轿由轿夫们抬着朝府邸走来,新郎依然未现身。 花轿从他面前走过,轿帘被风掀开一角,游子羡一眼瞥见花轿内竟端坐着一个新娘,盖着红盖头。游子羡浑身一震,虽看不见新娘样貌,但顾清越的气息和轮廓早已烙印在他脑海里,这突然出现的新娘就是顾清越。 “清越,清越……”他叫着她的名字,奋力向前,奈何人太多,眼看着花轿离他越来越远,再顾不得其他,他衣袖一扫飞升半空,想要将眼前的障碍全部清除。在即将接近的刹那,他被一股更大的反弹之力推向更后。 “子羡兄!”何承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游子羡,反弹的力道之大, 分卷阅读36 两人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停住。 “清越!”游子羡一停下又欲上前,何承佑第二次从游子羡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却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与顾水有什么关系吗?来不及多想,他挡住游子羡,防止他再次冲上前去。 “新娘子进符了。”赶来的南朝气喘吁吁地对两人说道。 游子羡身子一僵,抬起头越过人流,只见花轿被抬入府中,人群立马一拥而上,片刻便不见了花轿的影子。游子羡握紧了拳头,墨黑的眼眸一丝淡金一闪而过,他轻声道:“我们也进去,我到想看看操控这一切的‘它’到底是什么模样?” 跟在旁边的南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子羡兄……你是看见顾水了吗?”何承佑踮着脚尖,冒头往人群里瞧,在他看来能让游子羡心性大变的只有顾水了。 游子羡瞳孔微缩:“嗯,她在花轿里。” “顾水是新娘?!”何承佑惊讶,“那轿子里不是一直都没有新娘子的吗?难道……” 游子羡勾起嘴角,眼内却没有一丝笑意:“对,‘它’或许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这场喜宴,似乎专为我们而来,我们何不堂堂正正的去会会‘它’。” 府内张灯结彩,花烛高照,花轿停在一边,不见新娘子。游子羡、何承佑和南朝随人流入内。府院极大,摆满了桌椅茶凳,满桌的鸡鸭鱼肉,除了闻不见气味,与其他寻常的佳肴没有任何区别,就如同真的在举办一场喜宴,宾客满盘,笑语连连。 可惜,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游子羡与何承佑决定分开寻找,南朝跟着何承佑,约定好时间在会客厅集合,三人便融入满院子的宾客中。 游子羡去了去了后院,这里人流少了些,这座府邸应该是‘海神娘娘’在望仙镇的居所,比起前院中规中矩的假山花圃,亭台楼阁,后院简单多了,一片人工凿成的湖,几乎覆盖整个院子,只在中间修筑了几个石阶容人通向后面的厢房.湖里养了各种各样的鱼,金鲤最多,几片荷叶亭亭玉立,倒附和鲛人喜水的本性,游子羡踏上石阶,走了十来步,忽从湖面飘来一叶轻舟,停在他的面前,随之而来的是一曲悠扬动听的歌声,犹如天籁。 游子羡循着轻舟驶来的方向看去,原本院墙的位置变成一片湖水,再一看他脚下的石阶也不见了踪影,周围是无边无边无际的湖泊。 优美的歌声依然在响,婉转缠绵,如泣如诉,似乎正在等待心上人,却久等不至,歌声热烈而浓情,幽怨而哀伤。 游子羡踏上了轻舟,船身开始朝一个方向而去,随着轻舟的移动,歌声越发轻快而急切,仿佛已经等了太久。 不知行进了多久,湖面上出现了一艘装饰华丽的船坊,轻烟弥漫中好似有一个人身鱼尾的女人,坐在船头,梳理着海藻般浅蓝色的长发,嘴唇一张一合,曲乐轻扬。随着轻舟抵达船边,阵阵轻烟缓缓散去,女人的身影也随之消散,歌声亦然,湖面一片寂静。 游子羡弃舟上船,整个船身悬挂红绫,船舷上的桌台瓜果红烛一应俱全。 天色猛然变暗,红烛亮起火光,游子羡脚步轻移,越过一扇扇窗棂,停在一处木门前。门上贴了喜字,里面隐约有烛光闪烁,手在门上略有停顿,便推开了门扇。 房内一派喜庆,掀起层层的红色纱幔,走入内室,大红色的床边坐着一个覆着红盖头的新娘。 “清越!”游子羡一见之下,什么都顾不得,冲向喜床,却在一步之遥被一个无形的水墙挡住去路。 身后一阵轻笑,游子羡转身,一个挽着新娘头饰,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刚才那个鲛人,只是此刻她乌发黑眸,鱼尾转化成人身。 “新郎官,怎么赶得那么急,都不看看两边的陪嫁吗?”她随手一指,内室两边红烛倏地亮起,烛光渐亮,照处室内满箱子的金银珠宝,翡翠珍奇,金光闪闪,光彩夺目。 女子接着一指,喜桌上出现两杯酒樽,女子一摇一摆走近,端起其中一杯摇了摇:“这其中有一杯是见血封喉的毒酒,只有新郎官才可以分辨出来,新娘与新郎交杯礼成时,你若给她喝下,这满屋子的财宝都是你的,如果不喝……” 女子另一只手一扬,一股水流瞬间卷住游子羡的脖子,逐渐收紧。女子呵呵大笑:“看你也是修道之人,应该明白,在这蜃境里,无论你以前有多强,多神通广大,都只能乖乖任我摆布,到时候你会死的比新娘子还要难看。” 游子羡不语,女子瞬间不悦,水龙再次收紧,游子羡被勒的脸色涨红,青筋暴突,但对她的诱惑依然不削一顾。 女子又一轻笑,水龙消失,她手一挥,凭空出现一个托盘,盘子上放着一块血淋淋的物什,她指着那依然跳动的肉块,继续引诱:“这是鲛人的内脏,传说鲛人享天地之寿命,吃了鲛人肉便可长生不老。你修道,应该明白一介凡人想要修成不老之身,简直难如登天。而你只要吃了鲛人肉,不仅不老不死,还会功力大增,成仙成神指日可待,到时什么样的美貌眷侣,还不任由你挑选。” “不必再浪费口舌,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一把剑自游子羡身体而出,直指红衣女子 分卷阅读37 ,游子羡瞳内一丝金色一闪而过:“我想试试,到底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话音一落,他与剑瞬时合为一体,瞬间刺穿嫁衣女子的身体。 一阵悠扬歌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以身化剑,以剑挡身,确实可以稍减反弹的攻击力,你的修为功法着实让我惊讶。不过,,可惜呀可惜,我说过,任何攻击对我都是无效的。” 女子莞尔一笑:“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罢,整个船身突然抖剧烈抖动,除了他们三人所在的内室,其他地方都有了变化。外面不再是湖泊,而是回到了府院,内室变作厅堂。院内那些活死人都变成红光闪烁的死灵,将何承佑围在中间,两人额头抹有鲛油,死灵不敢上前,但何承佑身前却站了一个青衣男子,正持剑与他对立,游子羡一看竟是他自己。 “我刚才从你脖子上取了点东西,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那个人是你的同伴吧。我们打一个赌如何,看他会不会为了活命,杀了你。如果你输了,你们所有人都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死灵,永远留在这湖底陪我如何?”女子虽是问句,语气却不容置喙。 游子羡摸了摸脖颈,一块皮肉不知被何时削去,怕是被水龙攻击之时,看来那鲛人早有打算,为的就是看他们,为了私利自相残杀。他抬眸,“那如果,我赢了呢?” “赢了?”女子一怔,随即掩唇大笑:“想赢吗?可是,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呢?” 何承佑果然中招,把青衣傀儡认作了游子羡,一直试图唤醒他的神志,面对傀儡招招夺命的剑势,只做抵御。不多时,身上便染满了血迹,死灵闻血而动,越来越多的聚集在何承佑身边。 生死存亡之际,何承佑不得不从防御改为攻击,傀儡毕竟是傀儡,在何承佑的强势抵挡下已显败势。 女子一声哼笑,显然已胜利在握。 场上的对战已进入激烈状态,似乎都想致对方于死命,但每次何承佑差一点就能杀死傀儡的时候,都会收剑停手。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往,持续了很长时间,却谁都杀不了谁。 女子的笑容渐渐不耐,她冷哼一声:“这样观战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再加点刺激。” 说罢,手一挥,何承佑额间的鲛油突然变淡,死灵瞬间逼近何承佑,有的甚至已钻入他的皮肉。何承佑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面对傀儡凌厉的攻击,他已渐渐不支,腹部更是被傀儡一剑刺穿,满身欲血跪倒在地。傀儡却攻势不减,又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游子羡全身被包裹在水流中动弹不得,越发力水流的禁锢越强,看着厅外的血战,游子羡瞳孔微缩,淡金的光泽在黑眸中闪烁。 就在傀儡刺中何承佑的一刹那,女子打了个响指,傀儡的动作停在半空,一道温柔的女声凭空响起:“拿起你的剑,杀了他,你就能活下去,杀了他……杀了他……” 蛊惑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何承佑双眼渐渐收紧,血流不断从他嘴角滑落,他持剑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傀儡心口刺去。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的瞬间,何承佑的手腕突然翻转,剑柄重重的击打在游子羡的胸口,他大喊一声:“游子羡!你醒一醒啊!” 傀儡在那一击之下突然碎裂,游子羡出现在何承佑面前,俯身抱住了何承佑倒下的身体。 “子羡兄,你终于……回来了。”何承佑闭上了眼睛,昏死过去。 女子大怒,指着游子羡,连声高喊:“不可能!你不可能突破这蜃境,从来没有人可以打破它!” 游子羡放下何承佑,直起身子,剑指向女子所在的位置:“愿赌服输,你放了他们。” 女子闻言哈哈大笑,状态疯狂:“我从来都不会输,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言罢,突然身形一转,三道冰锥刺向厅内坐塌上的新娘。 抵挡已然来不及,游子羡瞬移到新娘身前,冰锥分别刺进他的肩头、腋下何腹部,他呻吟一声,弯下了腰,片刻又重新直起了身体,挡住了后面的新娘。 “你对我要杀要剐都可以,只请你不要伤害她……” 红衣女子怔住,攻击的手缓缓放下,神情落寞而哀伤,她喃喃道:“我曾经,也这样请求过,求他们不要杀我,求他们不要将我抽筋剥骨,求他们不要吃我的血肉。可是,没有人听见我的请求。” 她看着游子羡,突然呵呵笑起来:“你说,我都没有求来的东西,我如何给你呢?”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似乎找错了对像……海潮”一只细白的手搭上游子羡的肩膀,一张面容桃花的脸露了出来。 “海潮……海潮……”听到这个名字,红衣女子无意识的重复了好几遍。 “对,时间过得太久了,海潮这个名字,你恐怕都要忘了。”顾清越从游子羡背后走出,红盖头滑落在地。见游子羡正要开口,她一指覆上他的嘴唇:”你总是这么鲁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游子羡弯了弯眼睛,嘴角含笑,任由自己靠在顾清越身上。 这一幕又刺激到了红衣女子,她咬牙切齿道:“不要叫这个名字!” 接着,又是三道冰锥从她指尖 分卷阅读38 射出。 游子羡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小心!’,猛然将顾清越压在身下,却被身下的人抱住瞬间翻转。 顾清越冷笑连连:“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欺负!” 言罢,一道火焰如一条火龙,从她袖中飞射而出,冰遇火而化,瞬间化解了危机。 红衣女子尤不可信,瞪大双眼,倒退一步,“你也没有被蜃困住?” “哦?你说的是你的囚魂术吗?”顾清越揉了揉手腕,上面赫然一道道挣扎的红印,“确实比较麻烦,费了我不少功夫。” “天地玄火?”本能地胆怯,让红衣女子倒退了几步,她紧紧盯着顾清越,问道:“你怎么会有天地玄火,凤凰……凤凰……不……不可能的,不会是凤凰……你到底是谁?” 大罗天……又是这个名字,大罗天到底是什么地方。从雪域极地回来后,她体内好像有总一团火,沿着她的经脉游走全身。就像刚才怒气之下,直接从手心喷薄而出,面前这妖灵既然识得她体内的无名之火,或许能从她口中知道点什么。 第24章 “海潮……”顾清越又叫了这个名字一次。 “不要叫海潮这个名字,谁都不能叫这个名字,你不配,你们都不配!”红衣女子怒目相视。 “海潮……”顾清越上前一步:“我是海潮呀……逐月。” ‘逐月’的名字一出,红衣女子周身突然红光暴涨,红光消退,一袭月牙白的长袍包裹着一个银发红眸,赤着足脚带金领的女子漂浮在半空。 与此同时,顾清越身上有淡淡的蓝光犹如实质般的活物,一点一点剥离她的身体。游子羡大惊,顾清越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一个一袭水蓝的魂体出现在顾清越上方,海藻般的蓝色卷发,冰蓝色的眼眸温柔动人,俨然是游子羡之前在幻境中看见过的鲛人模样,一魄一灵除了头发和眼眸不同,其他竟是长的一模一样。 “逐月,我是海潮,我终于可以跟你说话了。”鲛人落泪成珠,又顷刻溃散。 逐月面对鲛人一脸不可置信,眼里却是震惊和惧怕,她上前几步又退后几步,伸出手想要碰触,又怕一触之下眼前日思夜想的人,也会像她的泪珠一样溃散消失。 逐月这个名字,是海潮给它起的。那时,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而它是一颗没有身形,不会言语的珠子,喜欢在月光下追逐月辉。后来,海边有了人的踪迹,他们建造村落,捕鱼为生。 海潮很喜欢人,她总是潜入海底,偷偷将鱼群赶至捕鱼人的船底,看着他们因为大丰收而笑容满面,他们称这片海域有‘海神娘娘庇佑。 再后来,海水减退,海潮越来越不适应,却依然不肯随海流回归深海,她说做妖太寂寞了,她想做人。可鲛人一族,虽寿命漫长,但永远修不成人形,并且嗜水如命,她固执的任由自己的鳞甲被晒脱落,头发干枯如草,喉咙甚至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也要继续留在这里。 频死之际,它进入了海潮的身体,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她们被泥沙裹着陷入了海底,彻底沉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从一个贝壳里醒来,海潮拥有了人的双腿,它也有了自己的样子和声音,她们共用着一个身体。 她们从水底出来,外面早已千变万化,海洋变成了湖泊,原来的村寨变成了热闹的城镇,但‘关于海神娘娘’的传说却依然流传。海潮欣喜若狂,她也替她高兴,她们在湖边学人类一样,用法术变造了一个竹屋,住了下来。 海潮热情善良,又常显神通救死扶伤,漫长的生命让她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才能和智慧,久而久之就成了人们口中的神灵,‘海神娘娘’的化身。 岁月流逝,她们一直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看着人不断的生老病死,海潮开始羡慕起凡人短暂的人生,觉得他们有活力,有希望,有温暖。 海潮开始像人类一样生活,不再用法术解决一切,她要在湖边重新盖房子,做家具。她当时应该阻止她的,这样那个改变她们命运的少年便不会出现。可惜,海潮的要求,她从未反对过。 他叫丁崎,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手工活很好,盖房子、做家具、打造橱柜锅碗都不在话下。尤其,他不像其他村民见了她们满是敬重,而是像对待任意一个普普通通的主顾一样,叫她们的名字。 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不在意她们身份的人,海潮对这个少年很是新奇,有事没事就喜欢跟在他的后面问东问西,学做他的手工。 三月有余,两个人已经从开始懵懵懂懂变得形影不离,她能感受到海潮的喜怒哀乐,以及海潮想要与那少年在一起的决心。但凡人生命短暂,如果巨大的欢喜之后是巨大的痛苦,还不如不要开始。 那是她第一次劝说海潮放弃,以为会遇到海潮的激烈反对,她还准备了很多说辞,没想到海潮想了一晚上便答应了,虽然不舍难过,却没有悔意。 少年尊重她的心意,却自此离开了望仙镇。海潮的笑容里开始有了苦涩,她总是看着屋里的一些家具发愣,她知道海潮仍在思念着那个少年。 她以为自此以后,他们两人不会再有交集,可没 分卷阅读39 想到的是,五年后那个少年回来了。他背着一把长剑,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回到了望仙镇。 丁崎自称入了修仙派,那老道便是他的师父,他们在望仙镇开坛讲道,宣扬所有人只要锻炼体魄,虚心求道,就能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 她对此嗤之以鼻,众生万象,要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打破禁制,那这三界早就如大罗天一样不复存在了。 想不到这种求仙问道的骗术,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可能在凡人看来,无病无灾,长生不老便是终极的幸福,却不想他们所厌弃的凡胎肉身,或许是那些拥有无尽岁月的妖所艳羡的。 那个少年长成一个俊俏伟岸的男人,他以切磋道法的名义,带着那老道来到了湖边。海潮难掩心悸,满眼都是那个男人,根本无暇其他。她却能从那老道浑浊的眼珠里看出野心和欲望,她不喜那种眼神,但海潮难得开心一次,她不想扫了她的兴。 两人再次相遇,情之所起如干柴烈火,海潮会趁着她沉睡时偷偷与丁崎见面。她明知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海潮,她总想让她高兴,好在那令人生厌的老道再也没有出现过。 消失的这五年,丁崎的身骨确有变化,灵脉以建,若加以修炼或真能与海潮成一对眷侣。 海潮得到她的同意后,高兴的就像一个孩童,再不见往日的阴霾。两人就像世间的任何一对有情人一样,相处久了就想成家,想儿孙满堂,海潮言辞间很是向婚后的生活。 丁崎无父无母,他的师父便成了他的主婚人,虽不喜那老道,但听丁崎所言他师父在他成婚之后,会给他留下一套修炼心法,让他留在望仙镇继续引导村民修炼,而他自己会去往下一个地方开坛讲道。 老道不在,她看丁崎也顺眼了许多,两人的婚事很快便提上日程。镇上的人得知消息后,都自发的帮忙,老镇长更是将自己的老宅让出来,当做两人新婚的府邸。海潮喜好水,丁崎便将整个后院改造成一片湖泊。 成婚那日,十里红妆,丁崎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服,接走了同样盛装的海潮。他们行礼的时候,便是她永远沉睡的时刻,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这些她不会告诉海潮,她最会哭鼻子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哭啼啼呢。 热闹欢呼的人群,吹吹打打的喜乐,花轿上的海潮是今天最美的新娘子。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踢轿门、背新娘、跨火盆,愚昧又新奇。 一叩首,孝敬天地二叩首,夫妻对拜三叩首,送人洞房 第25章 海潮,海潮,海潮……意念沉迷,她缓缓闭上了心眼,封闭了心神…… 在一片混沌中,她突然感觉一阵麻痛,聚集腹部,撕裂的痛感愈来愈强烈,逐渐从心脉延伸至心口。强烈的痛感,让她的意识清醒,但灵封已成,除非海潮以生灵之力强制召唤她出来。 一体同身,她感受到海潮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不停的拍打灵壁,呼唤海潮的名字,让她放自己出来,可海潮传达给她的除了无尽的痛苦外再没有其他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停止了,禁锢她的灵璧突然消失了,她的灵体得以从尘封状态苏醒。睁眼那一刹那,犹如天地倒转,满眼都是血色。 海潮躺在喜房的地上,露出了半人半尾的妖身,海蓝色的头发散落在血污里,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洞,红色的血泊泊的往外流,身上无数道血口,晶莹的眼眸半睁着,仍残留着死前的不敢置信。 新郎不知所踪,而他的师父,那位老道,正在大口大口生吞着一颗心脏。 她疯狂的叫着、喊着,恨不能将那老道生吞活剥,但刚脱离肉身的灵体虚浮无形,她的怒火、咆哮,根本不能伤那老道一分一毫。 可这卑贱如蝼蚁的人类,怎么敢?!怎么能?!她的灵力开始疯狂的暴涨,滔天的怒意,让整个房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挤压变形,她要将那蝼蚁彻底碾压成一滩肉泥,那老道察觉不对,竟然提前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好多人挤进了房间,他们看着地上的海潮惊叫连连。不知谁先说了一句‘道长说了,食鲛人肉,可得长生’,他们从最初的惊骇,变成了跃跃欲试的贪婪。 “食鲛人肉,可得长生,可得长生……”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在海潮的尸首边,他们将海潮团团围住,鲜血染上他们的双手、嘴角和脸颊。他们争抢着,推挤着,去夺食更多的血肉。 这就是海潮舍了命也要守护的人类,这就是海潮愿意放弃一切追求的爱情。 谎言,都是谎言!既然那么想要长生,那就永远留在这为海潮陪葬吧。 顷刻,屋顶坍塌,地面下沉,湖水漫延,逐渐将整个望仙镇被淹没和埋葬。 灵力短时间内聚爆的结果是不得不再次陷入昏睡,她恨不得就此一睡不醒,千年万年永远陪伴着海潮,就如同她们仍然生活在那片海域,她坐在礁石上,甩着漂亮的鱼尾,梳理着海蓝色的长发,它在她的尾巴上跳来跳去。 记忆被全然唤醒的那一刻,无数个景象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于逐月而言却像过了很久很久。睁开眼,那全身海蓝色的鲛人 分卷阅读40 双目含泪握着她的手。 “逐月,我们终于再次相见了,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找到我。”海潮俯身拥抱住逐月,埋在她的脖颈喜极而泣。 “你死了,我看见他们将你分食了。”逐月僵直着身子,泪珠一颗颗从眼眶滚落。 “傻瓜!你刚拥有人身时,不是还嫌弃过这一身皮囊,不如你做珠子自由自在嘛,如今没了皮囊的束缚,果真如你所言自在轻松,还可以见到你的模样,能与你面对面的说话,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此刻都一一实现,我不知有多高兴。” “可是,你所相信的人间真情,他们通通背叛了你。”逐月紧盯着海潮,那些被埋葬的痛苦和恨意,在胸腔内汹涌喷薄。 海潮抚上逐月的头发,一点点触摸她的眉眼,最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莞尔一笑:“果真,同我一模一样呢,就是这性子倒没学我半分。我做妖,最怕一成不变的寂寞,那些新奇的东西,如情啊、爱啊,我全力追逐过,拥有过,就足够了,就算失去也没有什么遗憾。我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 “真的可以放下吗?”逐月的泪珠滚落的更厉害,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海潮弯唇,额头抵在逐月的额上,两只手亦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可以,都可以放下,我们分开的太久了。海潮,你随我一同离开吧,离开这不见天日湖底,我们去深海,去看日升日落,那里有最蓝的天,最美妙的歌声,我想回家了,逐月,带我离开吧。” “好……”逐月闭上眼睛,周身开始泛着红光,一圈圈向外扩散。 “障眼迷术,雕虫小技!”忽而一道怒叱,与此同时一缕黑气猛然袭上海潮的身影。海蓝色的鲛人虚影晃了晃消失了,一片鱼鳞掉落下来,被顾清越一手接住。 只差一点就能让那妖灵完全打开结界了,顾清越攥紧手心,看向老熟人,妖域的彧长老,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妖将。幸亏没让谢恭川那小子下来,他那别扭的性子,还不知添多大乱呢。 游子羡拧眉,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还欲挡在前面,被顾清越一把拉住狠狠瞪了一眼,眼神意欲言明,再逞能试试看。 游子羡苦笑,乖乖躲在顾清越身后。顾清越这才心无旁骛的怼上同样身形狼狈,身上挂了不少血口的妖:“你们在这湖底躲躲藏藏这么久,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不如我们合作,趁着妖灵尚未从迷障中醒来,一同绞杀了她,等上了岸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恨,再一并结算如何?” 被说到痛处,彧谦嘴角抽了一下,这次出行以为通天戬在手,在湖底找一件东西易如反掌,想不到这湖内竟藏着这么一只难缠的妖灵,当天就被死灵吞噬了许多妖兵。因是同类,他本欲招揽,为妖域再添一员虎将,谁知那妖灵脑子不清醒,好说歹说都要致他们于死地,他气极欲杀,却被反逼到损失惨重。 后来,仙门竟也找来这里,他干脆躲了起来,看他们鹬蚌相争,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克制死灵的办法。这下,胜算大了,少不得要借妖灵之手除掉这几个碍事的仙门弟子。 面对合作的邀约,他冷笑一声,向后招招手,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赤着足的男人被推了出来。 “唤醒妖灵,杀了他们。”彧长老吩咐道。 那个乞丐一样的男人,看着对面几人,搓着双手踌躇道:“要不,就听那姑娘的话,一起破了结界岂不胜算更大。” “放肆!别忘了,是谁将你从死灵的状态解封出来。你既与我签了死契,就只能听我号令。”彧谦怒喝。 男子哎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伸出双手,瞬间无数个黑漆漆的乌鸦从他的手心飞出,乌鸦将妖灵圈在其中,不一会儿乌鸦散去,银发红眸的逐月彻底苏醒。 “海潮,海潮?”逐月四顾张望,却没有一丝刚才鲛人的影子。 “她骗了你,那根本不真正的妖魂,而是她利用已故之人的鳞片,制造出来的幻影。”彧谦指向顾清越等人,蛊惑道:“杀了他们,你就能见到你想见之人。” 以为拥有却再度失去,逐月仰天长啸,彻底疯魔,无数条血藤从地底破土而出,直指顾清越。 “你骗了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顾清越一边催出火焰挡住血藤攻击,一边说道:“我如何骗你,这确实是海潮留下的记忆鳞片,否则我如何熟知你们的过往,她所思所言不过是借我之手劝慰于你。逝者已矣,枉你活了这么久,竟还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辜负了她对你的期望!” “你住嘴!你根本不明白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哪怕千年万年,都不会忘却,等我将你也变成死灵,看你那心爱儿郎如何祭奠于你!” 油盐不进的疯子最是棘手,顾清越边挡边退,她体内的火焰极不稳定,一会儿大一会小,将何承佑等人聚拢在一起后,顾清越围着几人划了道火圈,将血藤隔绝在外已是力竭不支。 血藤无眼,那些妖人也圈地阻挡,不同于他们这边的捉襟见肘,那边倒是轻轻松松,那个男人操控着乌鸦将一切攻击隔绝在外。 上次妖域之行并未见过此人,黑鸦又是死亡之鸟,看起来他们之间似乎也有间隙,不是妖族,也不似人,还能抵挡妖灵的攻击,不知是 分卷阅读41 什么来头,或许可以从他下手,求的一线生机。 顾清越正思虑,忽听耳边一道惊呼。 “仙长!那是救我的仙长!” 顾清越这才注意到何承佑旁边还有一个人,她看向那瘦瘦弱弱的少年,蹙眉道:“你又是何人?” 与异性甚少接触的少年,瞬间脸色涨红,结结巴巴道:“我……叫南朝,是……是……” 看出南朝的窘迫,游子羡接道:“他是望仙镇失踪的村民,帮了我们许多忙。” 顾清越盯着南朝,眼神狐疑,南朝被她盯得汗毛倒立,眼前这姑娘与游仙长一样,长的那么好看,就是看人的样子太吓人,他缩缩脖子,一步步退到悠悠转醒的何承佑身后。 游子羡贴近顾清越:“你也看出他身上还有一个灵了吗?虽然被封住,但那封印似乎越来越弱了。” “一体两魄,到有意思。”顾清越叫了南朝一声,指了指对面,对南朝说:“你说的仙长,是那个乞丐一样的男人吗?” 南朝点点头,将自己幼时的遭遇简单说了下,非常肯定当时在他耳后点三颗痣的仙长,就是那个操控黑鸦的男人。 “我当时非常害怕,所以对那仙长印象深刻,后来听说仙长去了湖边做法事,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再也没有见过了,阿爸还准备了酬礼,也没来得及送出去,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遇见。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仙长除了邋遢点,样子倒是一点没变,仙长还曾说他是仙人下凡,看来是真的。”南朝呢喃道。 仙人?顾清越嗤笑,哪家的仙人会和妖邪混在一起。 “咦,它在发光。”南朝指着顾清越的手心,那里一片掌心大的鳞片正闪烁着海蓝色的光芒。顾清越拿起来端详,她还没有施法,这鳞片却好似活了一样在她指尖微微颤动。 这是那日她与游子羡街头分开时,被那个假的游子羡塞入手中的东西,随着接触,那似海一般的记忆便汹涌而来,戛然而止在望仙镇土埋水淹的那一瞬间。她将它藏在掌心多次试探,除了记忆之外,再无任何反应。如今莫名发光,是受到那妖灵的影响了吗? “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南朝突然伸手,目光沉沉,神情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顾清越看了他一眼,将鳞片递了过去。南朝将鳞片放入掌心,忽然鳞片上的光芒聚成一束,射入南朝的眉心,继而无数道蓝色的光束冲天而起,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第26章 刺眼的强光散去,顾清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热闹的街道,游子羡等人也在附近,只是都动弹不得,也不能言语,逐月在她的正侧方,正狠狠瞪着她,好似她又耍了什么花招一样。 天可怜见,她这次可什么都没做,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被带入这幻境,只能静观其变。 身边的环境一再变化,热闹拥挤的街市,十里红妆的花轿,喜事临门的喧哗,这是那日海潮成亲的情景。 一身喜服的新郎官,在人潮的哄闹下满脸喜色,将花轿中的新娘抱入府邸。新郎官是丁崎,场景多是他的视角,这里应该是丁崎的记忆,不过这丁崎竟与南朝长的有些相似,只是比起南朝的清秀多了些成熟和硬朗。 逐月盯着丁崎,眼里似要冒出火来,那日之后她再未见过他和他的师父,他们师徒二人为了所谓的长生,联手哄骗了海潮,将她置于死地,她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 奈何现实中人再怎么忿恨不止,也只能在过往的记忆中做一个看客。幻境仍然在继续,新娘在新郎的牵引下跨过火盆步入厅堂,拜告天地。 前面的场景顾清越也看过,在送入洞房前看着一切都很正常,新郎官的喜悦和激动不像是装的,他们被人群簇拥着送入洞房,之前接触鳞片看到的记忆在此处是留有空白。或许,重新看一次,就能找到当年海潮之死的真相了。 进入洞房后,新郎官拿起桌上的喜杆,在喜婆的指引下正要向新娘走去,门窗在外被敲了三下,新郎官迟疑了下走向门口。 “师父,您怎么在此。”丁崎惊讶。 须发皆白的老道眯眼含笑道:“恭喜徒儿得偿所愿,你既已选择了俗缘,为师也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特来告辞。你我虽师徒缘浅,但到底师徒一场,临行前我还想送你一物助你修行,只是此物特殊需要放在特定的地方,需由本人亲自去拿才能滴血认主。” 丁崎回头看了看房内,面露难色:“谢师父好意,只是徒儿现在恐有不便……” 老道摸了摸胡须,温声道:“不是为师非要在此刻为难你,实在是一件神器出世,天时地利都自有时辰,你的妻子非同常人,你若想同她长长久久,少不得法器助力,你自己且好好想想。” 一段话说的丁崎犹豫起来,看看师父,又看看房内,这一幕刚好被喜婆看到,她笑呵呵走来:“新郎官尽管去忙,今天大喜,少不得还有好多琐事要和新娘子暂时分开。等过了这一天,你们小两口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儿我就先替你看着,由我婆子在你放一万个心。” 有了喜婆的说动,丁崎终于答应去取神器。 画面一转,师徒二人来到一处山洞,里面轰鸣阵 分卷阅读42 响,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出土。丁崎孤身入内后不久,山洞突然坍塌,老道摇身一变,化作了丁崎的模样,御剑而去。 假‘丁崎’入了府,遣走了喜婆,洞房花烛时趁机在酒中下药,沉浸在喜悦中的海潮不察,喝下毒酒,待毒性发作之时,他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海潮频死前一遍遍呼喊丁崎的名字,老道狞笑:“老夫早已察觉你是鲛人一族,我那好徒儿自然也知道你的身份,只有新婚之日才能让你彻底放松警惕,凡人谁不想长生不老,将你献给老夫是他莫大荣幸,待我吃了你,会给他分些零碎枝干,这样也算圆了你这妖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心愿,哈哈哈……” 海潮最终身死,老道掏了她的心脏吞食,随后房屋突然震动欲裂,老道察觉不对夺门而出,一身血衣引起屋外众人惊叫连连,围而堵之。 老道忽而一震拂尘,遥指屋内,高声道:“内有妖孽,已被我伏诛,妖乃鲛人,食鲛人肉可长生不老。此等机缘,老夫怎可独享,你们快快食之,与老夫一起长生得道。” 众人半信半疑跟随老道去了喜房,只见房内躺着一个海蓝色人身鱼尾赤身女子,胸口大洞鲜血直流。 “海……海神娘娘!?”有人惊呼。 老道并未入内,只在门外高喊:“那是海妖,化作了海神娘娘的模样,准备混入府中趁机作乱,被海神娘娘与我那徒儿发现,现他们二人已去追击妖怪的同伙,特嘱咐老夫留下助你们修行长生,你们莫要辜负了海神娘娘的心意。” 一段话,说的村民渐渐动了心,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房间被挤满,老道见状立刻抽身离开。片刻,地动山摇,整座府邸顷刻间化为废墟。 地震绵延千里,湖水亦漫过街道,老道仓皇而逃,却被一个满身焦黑的人形怪物挡住。 “哪里来的妖孽。”老道持剑欲刺,谁知那怪物扑通一身跪地,声音沙哑撕裂:“师父,我是丁崎,徒儿辜负了您的好意,取宝却被反噬,成了这幅模样。本不想以这幅面目再见人,但如今地动山摇,路面断裂,房屋倒塌,徒儿不知出了何事,您可有见到海潮,她如何了?有没有受伤,现在在何处?” 老道并未收剑,而是怒喝:“孽障!原来是你。哼,枉我之前费心渡你,如今死到临头还念着那个妖孽,可惜那海妖我已经杀了。” “师父!!”丁崎抓住老道的衣摆,步步跪行,嘶哑哀嚎尤不可信。 老道一脚踢开,嫌弃道:“我不仅杀了她,我还挖了她的心,鲛人肉可长生不老,本来念在师徒一场,你若大难不死,我可能还会赠你一些鲛人肉食之,可那该死的海妖诅咒了这片土地,你若陪她,你就自己留在这等死吧!” “师父,难道取宝是假,你是故意引开我,杀了我,好接近海潮的吗?!”丁崎失声质问。 “是又怎么样,谁让你明知她的身份,却仍然执迷不悟,要死你就自己死吧!”说罢,就转身欲离去。 丁崎嘶声痛哭:“师父!师父,你答应过我的!答应我放过海潮的,她不是妖怪,她是海神的化身,是我仰望了半生的神灵,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 忽然话音一转,犹如野兽哀嚎,他飞扑到老道身上,一口咬向老道的脖子,顿时鲜血飞溅。 老道痛呼,各种摔打背上的人,丁崎却像发了疯,一口一口咬向老道的皮肉,地底开裂,湖水倒灌,逐渐淹没了两人抵死交缠的身影。 动荡渐渐平息之后,一只焦黑的手从泥泞中伸了出来,满身污秽的丁崎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鬼,拖着残缺的身体,爬过废墟,越过污河,向那座倾塌破败的府邸走去。 偌大的废墟,他用双手一点点往出刨土,日月交替,斗转星移,白天黑夜转瞬即逝,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巨大的废墟坑洞中找到了那具早已了无生气的尸体。 他抱着她,哭了三天三夜。随后,抱着她的身体艰难的向一座尚完好的庙宇走去,他将她用泥土一点点包裹,供奉在庙宇中央的高台上,用打磨好的铁杵,在高台的背面刻上满满的字迹。 一切都做完后,他瘫倒在高台下,将一枚海潮身上掉落的蓝色鳞片握在胸口,望着泥像的方向,渐渐没了动静。 一阵一阵的悲鸣声由远及近,无数个虚影向庙堂涌来,那是死在这场劫难中的村民,他们跪拜在泥塑像下,痛哭悲吟,在风中化作点点红光。随着再一次更加剧烈的山裂地陷,所有的废墟连同庙宇全部下沉到不断漫延的湖水中,一切归于平静,只余一片空旷的死寂。 画面回转,顾清越等人的意识猛然回归,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真相’竟然如此惨烈,阴差阳错的爱恨延续了几百年仍不得解。 逐月受到的震撼更大,海潮惨死历历在目犹如昨日,那彻骨的疼痛让她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可百年来的仇恨如今却没有了具体的目标。仇人早已惨死,思念的人再也不会回来,徒留她苟延残喘在这人世间煎熬难渡。 彧谦尤不死心,指着顾清越几人,对逐月高喊:“你还在等什么,自古人妖势不两立,只有杀光他们,才有我妖族存活之日。” 那个 分卷阅读43 穿着邋遢的男人劝道:“何必打打杀杀呢,天界也没说一定要妖族彻底灭绝,只要你们安分些,不要入魔毁道,专心修炼,也可以彼此相安无事的。” “安分!?躲在那不见天日的苦寒之地,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类肆意喊打追捕,食不果腹,朝不保夕,那也叫相安无事!?” 彧谦怒目相视,让那男子瞬间哑口无言,只抓耳挠腮:“天道如此,生命周而复始自有定数,只要尔等潜心修炼,不日轮回,成仙成人都有可能。” 域谦仰天长笑:“哈!凭什么要等天道轮回,凭什么一定要做人成仙,既然天道难违,我们就推翻这天,踏平这人间,以妖为尊,再不受天地轮回的制约,岂不是更好?海妖!你还等什么?你的惨死不正是这些正道人士所为,跟我一起杀了他们,为你自己报仇雪恨!” 陷入恍惚中的逐月抬起来了头,看向那几个仙门弟子,还有那个与‘丁崎’长相相似昏迷在地的瘦弱少年,垂落的手指渐渐抬起。 “不好!”顾清越暗叫,一个闪身,挡在众人前面,一圈火焰再次从掌心喷出,但火焰甚微,只堪堪挡住血腾的第一波攻击,就已经让她肺腑难以承受,踉跄退步,嘴角溢出血沫。 还没等顾清越站稳,血藤再一次攻来,衣角翻飞,游子羡挡在了她的身前。 “游子羡!”那一刻,顾清越只觉自己的心跳比自己的声音还要大,激烈地快要从胸膛丽跳出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南朝手中的鳞片中射出,挡住了血腾的攻击。 那道蓝色的光芒中隐约有一个人身鱼尾的影子,随着光芒愈盛越加清晰。 第27章 “海潮!”逐月发出一声惊呼,停下了手中的操控。 顾清越扶着游子羡,紧盯着那道蓝色的身影。 “这是你的迷魂术吗?”游子羡虚靠在顾清越肩上。 “没有,不是我。”顾清越转过头看向逐月,显然她也征楞当场。但很快,逐月便恢复神智,怒意比之前更甚:“你们又想骗我!” 血藤再次攻击,却都被蓝色光束挡住,人身鱼尾的鲛人幻化成一个娇俏的人类女子,一身艳红的喜服穿在身上,从蓝色光芒中慢慢走出。随着她的现身,一股沁人心脾的深海之气向四周扩散开来,让人如身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清新湿润。 熟悉的气息,让逐月也不禁停下了手,她颤抖着嘴唇,缓缓吐出那两个刻在心上的名字:“海潮……” 鲛人女子并没有开口,一道清雅的声音却凭空响起:“逐月,我是海潮。如你所见,我早已身死魂归,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是我拼尽全力留下的一丝魂气,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你,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以及我的无怨无悔。” “身为妖,比起死亡,我更害怕了无生趣的漫长孤寂。人世一遭,虽短暂却鲜活。我喜欢人间,虽死无憾,或许有一天,人妖能够消除隔阂,比邻而居。只是,唯一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你本是一颗不通七情六欲的珠子,因我入了人间,才沾染上一世尘埃。” “逐月,我很高兴与你相知、相遇和相伴,我希望你能永远做一个简简单单,快乐无忧的珠子,不必为我复仇,亦不必为我忧伤,要带着我那一份快乐继续活下去,若有来世,我还期待与你的相遇。” 海潮的魂灵贴近逐月,额尖对着额尖,手指从逐月的手指中穿过,两人周身蓝色与血色交融,海潮的魂灵渐渐没入逐月的身体里,光芒消散,逐月的眼睛一红一蓝。 她浮在半空俯视众人,两人混合重音响起:“我们本不欲伤人,奈何世事造化无常,这个异界即将消失,是生是死只能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说罢,身影越来越淡,与此同时,这座荒废了几百年的望仙镇恢复了自己的原貌,残垣断壁,废墟化尘,天色猛然变黑,无数死灵从各个地方冒出,向天空飞去。 一阵地动山摇,地面裂出无数条巨大的地缝,冰冷的水从天上倒灌而下。众人站立不稳,纷纷匍匐在地,此刻,也不管什么新仇旧恨了,死亡威胁之下,妖人化作妖兽状态,急于奔命,却天水地漏,哀嚎不断。 冰冷刺骨的水漫过膝盖,何承佑与南朝也在刺激中悠悠转醒。 “这是湖底,我们必须上去才有一线生机。”游子羡一手扶起何承佑,一手拉着顾清越,看着黑黝黝的高空,上面越来也多的河水倾斜而下。可几人又是重伤,又是体力不支,全部逃出去有些困难。 顾清越站稳身子,看向高空,掌心火焰灼灼燃烧:“我可不想做水鬼,你们两个,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来世再见” 说罢,火焰化作一把巨剑,斩向天空,光芒之下,亮如白昼,天水避散。 何承佑苦笑,她说的两人是指他和南朝吧,一个重伤一个凡人,确实拖累。游子羡抱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无论如何,我们全部都会出去。” 金鲤湖如同地震一样,湖水剧烈翻滚,显然湖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故,可何辰佑几人仍然没有上来,围在湖边的安若都快急哭了。 尹一也急的跳脚,以他们三人的实力, 分卷阅读44 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湖底诡异难辨,又有妖族作祟,着实让人担心。 正焦急着,粉黛突然急道:“谢恭川,你去那呀!等等我!” 尹一、安若闻声回头,谢恭川早已不见了踪影,粉黛气喘吁吁满脸焦色。 “怎么了?”安若连忙扶起粉黛,问道。 “那小子,又发什疯。”尹一一个头两个大,谢恭川只有何承佑制得住,这节骨眼上,他可别再添乱了。 粉黛喘着气急道:“谢……谢恭川,去找镇长了,他……他说这个镇有古怪,要把镇长抓到这里来。怎么办?安若!承佑师兄临走前特意交待过,看好谢恭川,他要再惹事,会把他送回乾羽宫,一旦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尹一听倒乐了:“谢恭川这次到做得好,我早就说那个镇长有问题了,刚好抓过来审审。” 安若蹙眉:“尹一,你还嫌不够乱吗?仙盟规定祸不及百姓,违者重则剔除灵根,轻则逐出师门。若任由谢恭川胡闹下去,乾羽宫也保不住他。” 尹一悻悻摸摸鼻子,只能期待谢恭川下手别太重。 粉黛听罢更是着急,恨不得现在就赶过去阻止谢恭川。 安若拉住粉黛:“你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我们商议一下,何师兄那就说我们一起抓得人,法不责众又事态紧急,师兄不会弃我们于不顾。至于镇长那,谢恭川再怎么罔顾盟规也不会下死手,顶多吃些苦头。世人都会喜财,而乾羽宫最不差的就是钱,届时以利诱志,以武威之,只要堵住他的口,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席话说得尹一、粉黛瞪大了眼,尹一更是惊呼:“安若妹妹,你平常文文弱弱,想不到关键时刻这么给力。” 安若脸色猛然涨红,语气一下子软了:“我,我都是跟在承佑师兄后面,耳濡目染罢了。” 正说着,谢恭川提着一个胖呼呼的人影御剑飞了过来,临到湖边,把人往地上一扔。那镇长摔得鼻青脸肿,痛呼不断,嘴里大骂:“我要去仙盟告你们!拿钱不办事,还虐杀无辜!” 一把剑突地插入他脚下,镇长一下子噤了声,两只眼睛气鼓鼓的瞪着几人。 谢恭川飞身下来,硬是把他的脸掰向沸腾不已的‘金鲤潭’,一字一句道:“望仙镇不入仙盟辖地,不需仙盟护卫巡检,以‘金鲤湖’自产自销为由自管自治,为的就是掩世人耳目。‘金鲤湖’盛产的根本不是鱼,而是金子。” “你们世世代代盘踞在此,怕这个秘密被发现,基本不与外族过多交涉,你们自以为无人知晓,可乾羽宫熟知地矿地脉,纳天下珍宝无数,区区一个望仙镇怎能想瞒天过海,不过是没放在眼里罢了。仙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怀璧其罪,世人又逐利,若这消息泄露出去,别说金子保不住,你这望仙镇恐怕也将不复存在。” 一席话,说的镇长脸色煞白,却仍旧梗着脖子,强硬道:“你胡说,哪有什么金子!诽谤加绑架,我一定告到仙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恭川反而扑哧一声笑了,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只见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抵在镇长肥硕的脸上,从额头一路下滑,慢条斯理的贴近镇长的耳畔,呓语道:“你要告我?拿什么告?是你窝藏金脉被发现一事,还是你与妖族合作故意引仙门弟子来送死?” 镇长哆嗦着怒吼:“我没有!你这是栽赃陷害?!” “金子一事属实,仙盟一探便知,妖族咒环又在你手上,哪一桩哪一件你洗的干净。哦,对了,你可能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你拒不交代,顽烈反抗,已被当场绞杀。至于你千藏万藏的金子,拔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来。”谢恭川将匕首刺入他的脖颈腥红的血珠一颗颗外冒。 镇长终于支持不住,大声喊道:“仙长饶命,仙长饶命,这里确有打开金鲤湖的办法!” 狼狈之态跟刚才的嚣张跋扈天壤之别。 尹一、安若和粉黛早已目瞪口呆,谢恭川将带血的匕首扔了过来,尹一一把接住,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他见过谢恭川各种骄纵任性、玩世不恭的模样,唯一没见过他耍狠,想不到强硬起来的谢恭川,让他也不禁发憷,真怕他手上一使劲镇长血溅当场,就真的不好对何承佑交待了。 粉黛初时的征楞过后,一把抱住谢恭川,连哭带笑:“臭小子,你真是吓死我了,不过你可真厉害!” 谢恭川扒拉下粉黛后,皱着眉头,“就你们这样干等,他们早就骨头渣子都找不全了。” 言罢,拔出插入地上的剑,直指镇长背心,冷声道:“开始吧,不要耍花招,我的剑可不长眼。” 镇长颤抖着身子,一步步迈向湖边一个低凹处,掀开厚重的草皮,露出一个铁锈的锁链。触及冰凉,镇长打了个寒颤,眼带恐惧:“金鲤湖是‘海神娘娘’对我们望仙镇的庇护,祖训有言,万万不可打开金鲤湖,否则不仅庇佑不在,还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啊!” 尹一将镇长挤到一边,怼道:“你这海神娘娘看来是不行了,金子湖都开始吃人了,怕不日就将你们望仙镇吃个干净,我们几个来此正是机缘,你要好好配合我们,才能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 说罢,一手攀上铁链,用 分卷阅读45 力一扯,只听轰隆一声,湖面开裂,沸腾的湖水瞬间下沉,无数条铁链从湖岸四周破土而出,插入湖中,更剧烈的晃动一波波袭来,延绵数十里,尹一等人立马御剑飞升,看着自岸边开始,土地一寸寸炸开,湖水消退,露出一片黄灿灿的金子。但只昙花一现,金子就变成了红色的血水,遇水而散。 被拉在高处的镇长目瞪欲裂,竟不管不顾要扑下去,抢救他的金子,被尹一一把拉住衣领。 湖底下,顾清越用力支撑着火剑,带着众人在地动山摇中躲避飞溅的石块、木桩。另一边,彧谦等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各顾各哀嚎不断。 顾清越咬牙握拳,眼尾扫过身后被灵链拴在一起摇摇欲坠的几人。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支撑不住,将游子羡打晕也罢,也要将他带离这里,至于其他两人就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了。 正思绪烦乱,忽而上空轰隆隆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黑蒙蒙的上空突然裂开了一条细缝,耀眼的日光光随而现。不过一瞬,齿轮转动戛然而止,锁链拉扯的声音随之而起,与此同时,载有日光的那条天缝正在缩小。 意识到那是唯一出路的两拨人都开始向天缝中飞去,不可避免混战在一起。带着三个伤员,彧谦又不要命的攻击,即使游子羡从旁协助,顾清越等人还是占了下风。 焦急之下顾清越只觉体内一股火越烧越旺,随即大喊一声,手中的火剑猛然窜出数十丈火龙,咆哮着向上飞去,妖人碰之即惨叫着化成灰烬,众人都被这骇人的火龙所震住。顾清越一击之下仿佛体内被掏空,瞬间力竭,从上空掉落,被游子羡一把揽进怀里。 上空,火龙窜天缝而过后,竟产生极大的吸力,半径之内所有人、妖和物都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涌去。 颠簸中,游子羡揽着顾清越,紧拽着何承佑和南朝的灵链。越往上吸力越大,空间越密集,人物夹杂受到的撞击越多,一块巨石猛然砸中连接何承佑和南朝的灵链,链子应声而断,两人受力向半径之外跌出,吸力一散不可避免向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南朝身子猛的一弓,一个着古旧装束的男子从南朝身上分化而出,正是在幻境中出现过的丁崎,他两手一推,将南朝和何承佑重新推入吸力范围之内,电光火石间,只看他释然一笑,向底下黑暗中飞身而去,那里有一个身形已经淡化于于无的水蓝色珠子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来不及回看一眼,顾清越等人陆续被吸入穹顶天缝,光芒一闪,身子一轻,久违的阳光终于再现。只是,冲击力太过强大,飞出来的众人已各种姿势重重摔在地上。 锁链齿轮重新归位,湖水侵漫,一切归于平静。 第28章 吱呀一声,门扉轻轻开合,昏暗的房间内多出一道人影,慢慢踱步至床榻,听着床上传来的呼吸声驻足良久。 从昏睡中醒来,顾清越只觉全身酸痛,各个关节仿佛被重组一般。她嘤咛一声,睁开眼睛,屋内已点燃灯烛,窗外繁星伴月,已是深夜。环顾四周,屋内只有她一人,眉头一皱,她便忍着痛翻身坐起。尚未坐稳,门扇突然一动,一袭粉色映入眼帘。 粉黛杏眼圆睁,手里还端着饭盘,与顾清越看个正着。随即,惊呼一声喜上眉梢,连忙小跑过来凑到顾清越面前:“你可算醒来了,饿不饿,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哎呀,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铁定伤的不轻,尹一这个半吊子大夫硬说你只是虚耗过度,你等着,我再给你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瞧瞧!” 一句接着一句,顾清越话都插不上,本就伤了元气反应慢一些,总算赶在粉黛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拉住了她的衣袖。 “哎?”粉黛回头。 “游子羡呢?”顾清越紧紧拽住粉黛的衣袖,声音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游子羡兄,他……他……”粉黛支支吾吾。 “他在哪!?”顾清越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步伐踉跄就要往门口走去。 粉黛连忙放下食盒上前扶住:“哎呀哎呀,他好好在床上躺着呢,就是内外伤颇重,与何师兄一样,至今还未醒来。” 说起何承佑,粉黛也红了眼眶,她还从未见过何师兄伤的那么重,贯穿心脏那一剑,要是稍微偏一下,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顾清越脚软身更软,被粉黛搀扶着顺势坐到椅子上,微微喘息。他们这些修仙之人,只要一息尚存,恢复起来会比常人更加容易。只要未死,就好…… 粉黛用衣袖胡乱抹了把眼泪,把食盒打开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还是安若想的周到,让灶上随时热着粥,怕你们突然醒来饿得慌。” “这里,还有人进来过吗?”顾清越喝了一口白粥,看向粉黛。 “这是镇长的私院,已经吩咐下去了,除了我们再没有其他人。安若在厨房,尹一在煎药,我一直在何师兄那里照看,没有谁来过呀?” 粉黛拧眉:“哦对了,好像一直没瞧见谢恭川那小子,他不会又去找镇长麻烦了吧……” 说完,似乎想到什么,立即捂住嘴,对上顾清越狐疑的眼神,立刻面色紧张,双手乱摆:“没没没,他没有找任何 分卷阅读46 人的麻烦,是那个镇长贪财狡辩,啊不不不,哎呀越说越乱,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不过,肯定不是他去打扰你的,把你们送过来后他就出去了,难道是那些逃走的妖人,趁机又返回偷袭?我得赶紧告诉尹一,谢恭川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说罢,便告了辞,急匆匆跑了出去。 耳边终于清静了,看着慢慢闭合的门扇,顾清越陷入沉思。她确定曾有人进过这间屋子,意志昏沉间,那人的气息若有若无,她一度以为是游子羡,若他一直未醒,那又是谁呢? 粉黛一路小跑,天黑路盲,跑的气喘吁吁,也没瞧见谢恭川。 实在累得不行,粉黛便停在一处庭院的假山旁歇息,刚坐下抬头一瞧,不远处的屋脊上,一人卧酒,酣饮正欢的不正是久寻不着的谢恭川吗? 粉黛喜出望外,早已忘了刚才的疲累,御气飞升,停在了谢恭川旁边。她仍有些气,故意鼓着双颊恶狠狠道:“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却躲在这里偷偷喝酒。” 谢恭川闻言看向她,醉意染上他的脸颊、嘴唇,殷红欲滴,发簪散落,一头青丝随着夜风飘荡。 他似乎有些迷茫,轻轻‘嗯’了一声。粉黛却有些惊奇,谢恭川酒量很好,很少醉到意识不清的地步,除非……! 粉黛抢过他的酒瓶子,放在鼻端一闻,果然!酒里面加了茴香草。谢恭川曾嫌自己千杯不倒,体会不到醉酒的感觉,尹一特意找来可以致幻致迷的茴香草,加以调制,放入酒中,人饮之后便会产生心跳加速,头重脚轻等如同醉酒一般的状态。虽如醉酒但到底是迷药,所以谢恭川很少加料,除非大家聚在一起彻底放松之后。 可现在一伙人损伤惨重,又有妖族窥伺,怎么都不算一个放松之地。谢恭川却在此时喝的醉眼迷离,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丑……丑……”谢恭川呓语着,上前夺过酒瓶子,又是一口豪饮。粉黛冷不丁被扯下身,站立不稳斜靠在谢恭川身上,她正暗自欣喜,却听见那声‘丑八怪’。 丑八怪……只有谢恭川这么叫过一个人的名字,是……顾水…… 粉黛立时身体僵硬,从谢恭川身上挣扎起身,盯着谢恭川,凝神屏息,他嘴里说的确实是‘丑八怪’。 顾水……粉黛拧眉,谢恭川从未对一个人那么恶语相向过,还是个女孩子。他若厌恶,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可自从顾水来了之后,他却总爱跟在她后面,刚开始顾水的面容和遭遇确实让人好奇,但后来顾水恢复了之后,谢恭川还是不依不挠叫她丑八怪。 谢恭川再性格顽劣,却对女孩子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尊重,唯有顾水是例外。 谢恭川的性情不定是从众人被囚禁在妖域开始的,顾水当时也入了妖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好似从那之后谢恭川就格外在顾水,如今醉了酒还不忘骂人家‘丑八怪’,改天她要好好问问顾水。 谢恭川喝醉了酒身子死沉死沉,最后竟然直接趴在屋脊上睡着了,拉也拉不动,背也背不了,粉黛干脆陪着一起坐在了屋脊上,就当夜间巡视了。 第29章 尹一伸了个懒腰,从桌上爬了起来,煎了一晚上的药,到了后半夜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全身腰酸背痛,他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昨晚半醒半睡时好像听见粉黛进来过,说是顾水醒了,她要去找谢恭川,让他帮忙看着点何承佑和游子羡。 对了!尹一顿时站了起来,用力过大脚趾碰到了桌棱上,痛得他直吸气,却也顾不得查看,一瘸一拐往屋外走去。 一晚上了,也不知何承佑和游子羡如何了,粉黛若是知道,定要骂死他了。 刚一走上连廊,就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背影。 青色的衣袂翻飞,长及脚踝的黑发如泼墨般洒落,阳光正盛,男子的侧脸在阳光下透着亮光。听见身后动静,男子转过身来,脸还是那张脸,尹一却感觉眼前的游子羡好似与以往有所不同。 但疑虑还是被巨大的惊喜锁占据,他快速奔到游子羡跟前,上下其手,从肩膀摸到脚踝,便摸便啧啧自夸:“我的药方子功效竟然如此厉害,昨日还人事不省今日就能活动自如了,不仅根骨灵脉重建,灵气更是比之前还有充沛。” 游子羡眉眼略动,片刻又恢复平静,沉默着任由眼前的少年摸个够。 走廊上突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尹一抬头正瞧见粉黛满脸焦色跑了过来。 粉黛看见游子羡也是一愣,随即抓住尹一胳膊,“快!快!快!何师兄不行了!” 尹一:“什么!?” 房间内,粉黛、安若焦急的看着尹一不停的在昏迷不醒的何承佑身上施针。半柱香时间过去,脸色苍白的尹一停止了动作,长吁了一口气。 “如何了?” “怎么样?” 安若、粉黛同时开口,尹一擦了擦额头密密匝匝的汗珠,眉头皱在一起,脸色难看:“承佑兄伤的太重,根脉已断,难以为继。” 安若手里端着的热水盆瞬间砸落在地,顾不上湿漉漉的衣襟,她冲到床前:“不是还可以过灵吗 分卷阅读47 ,我愿意以这一身修为换取他的命。” ‘过灵’是将一个人的灵气全部聚集到灵脉,再催动灵脉将灵气凝结成珠,过程不亚于将一个人的筋骨全部打碎重塑,失了灵脉的人不仅再也无法修道,还会一辈子病弱缠身,这是修仙者最好的救治之法,无异于以命换命。 安若普一开口,粉黛和尹一都吓了一跳,尹一更是紧张到结巴:“这……这么高阶的法术我也只在藏书阁偷偷看到过,且不说我能不能靠零星半点的记忆融会贯通,就我这灵力也不够催灵成珠呀。而且,我刚才探过,承佑兄的内虚只怕已经无法承受任何外力的输入,强行灌入只怕适得其反。” 唯一的希望破灭,屋内几人顿时面若死灰,粉黛瞬间红了眼眶,她抓住尹一的衣领,大吼:“来之前,你不是还自夸你的药方子神乎其技吗?你不是说你一定可以让师兄和游子羡一样恢复如初吗?” 尹一也沮丧至极,明明一样的药,游子羡恢复的那么快,到了承佑兄那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他支支吾吾:“千人千方……或许……是子羡兄底子好,也或许是子羡兄的受药力更容易被身体吸收……” “好了!”安若突然打断两人,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透着坚定:“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罢,她立刻起身,从袖兜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卷轴,交予粉黛:“这是这几日我详细记载下来的任务日志,你速速整理出来,飞信传书至六大派。记住,言简意赅,该记的记,不该记得一个字都不要写。另外,给光华派的书信上特别强调何师兄的病情,他是宫主的长子,一定不会见死不救。至于尹一,我要你无论用什么方法,在回去之前必须护住何师兄的心脉。粉黛、尹一,你们两个能做到吗?”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不约而同‘嗯’了一声,严肃起来的安若像变了一个人,让他们不自觉肃然起敬。 “粉黛,谢恭川呢,你不是说找到他了吗?”安若开口。 粉黛‘啊’了一声,迟疑了下,才小声嗫喏:“他……他……喝醉了酒,这会儿应该还在房间睡觉。” 她在屋脊上陪坐了一晚上,天微明才把谢恭川弄到房间里。 “谢恭川?他还能喝醉……”尹一哼了一声,手向一个地方摸去,突然一顿,声音带着刺耳的惊叫,“我的如意袋呢?他偷喝了我的茴香酒!” 粉黛点点头,伸出两只手比了比,“喝了约莫十几大瓶吧……” 尹一眼睛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茴香酒是当初与谢恭川打赌研制出来的,茴香草可致幻致迷,一般少量用在伤口处麻痹神经,减轻伤者的痛楚,量过会伤身损气,所以用者不多。 乾羽宫里长满了这种草,那时刚与谢恭川等人结识,少年气盛,他以把谢恭川灌醉为目的,不断寻找世间烈酒,最后找到了茴香草,历时两年,加以各种名贵草药研制,提精魄去毒性,这才练成了茴香酒。 一点点就能让人身轻如燕如坠云端,幻境更是随心意所动,简称白日做梦。除了全身乏力陷入昏睡外没有任何副作用,但茴香草易得,名贵草药难寻,所以尹一耗时耗力才总共做成了二十来瓶,藏在他的如意袋里,哪想不知何时被那小子顺走了。 安若无奈扶额:“尹一,无论什么方法,把谢恭川弄醒,让他去找镇长,安抚也好、安顿也罢,尽快了结这里的事,我们即刻返回。” 得了令的尹一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能制就能解,他一定准备一份大礼来唤醒一个醉鬼。粉黛不放心些谢恭川,也急急跟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安若回头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站在屋角的游子羡。 一向温和有礼的游子羡,此刻安静的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刚才沉着冷静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紧张:“游公子身体康复,可是大好的消息,只是师兄他……我们准备即刻返回,不知游公子与顾姑娘有何打算。说起来,我今早去顾姑娘房间送粥,没看见她人,可是去了哪里。恕安若冒昧,女子本就身体阴寒,顾姑娘又泡在水中太久,湿气缠身,需要卧床静养,不宜过度活动。顾姑娘性情……唔……比较独特,但她似乎很听公子的话,所以公子还得多加劝解才是。” 游子羡眼睛眯了眯,慢慢勾起了嘴角,面对安若恳切的目光,他简单应了一声:“谢姑娘好意,她说有些事未了,一早便去了金鲤湖,她的脾气姑娘也知道,所以是去是留,还需看她的意思。不过,路途凶险,承佑兄又如此,我会与她商议,护送你们安全达到。” 安若眼睛一亮,攥紧的手略微一松,她本意也是如此,尹一擅药却是个半吊子,粉黛除了御剑其他都很一般,她天赋不够多年苦修还是灵力甚微,谢恭川又难以驾驭,本以为此次出行只是一次简单历练,厉害的法器符咒都没有携带,可如今情况危急,又有妖人蠢蠢欲动,他们这一队人马迫切需要外力的协助,而顾水、游子羡二人战绩斐然,又近在咫尺,是护送的不二人选。 她本想了好多说辞,却不想游子羡率先提出,心口大石终于落下,千言万语,只留一句:“多谢!” 第30章 金鲤 分卷阅读48 湖经过昨天一役已经干涸,顾清越蹲在湖中央,听见身后动静,立刻将一颗淤泥包裹的珠子塞入袖袋,侧过脸看向身后,熟悉的气息却是不熟悉的人。 游子羡站在湖边,脚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淤泥,他似乎有些嫌弃,左脚换右脚,在湖边的草丛里摩擦个不停。 “既然如此介意,又何必跟来。”顾清越眯起眼睛,盯着身后之人,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游子羡慢条斯理地摩擦完脚面,抬头看向顾清越,莞尔一笑:“你和我不是很亲密的关系吗?你去哪我自然要跟到哪。” “呵,那你离我如此之远做什么,不快快进来扶我一把。”顾清越勾唇一笑,立起身来,她的双脚陷在淤泥中,头发、脸颊、衣领和裙摆到处是淤泥的污迹,两只手更像是淤泥里面刚拔出来一样,乌黑不见肤色。 游子羡微不可见的抽了抽眼角,看见对面的顾清越,双眼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站在湖中央,整个人如同刚从淤泥里捞出来的水鬼一样,隔着这么远都能闻见一股子腥臭味。 游子羡笑了笑没说话,双手整了整衣摆,然后左脚一抬便踏入了淤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向湖中央走去,未束冠的长发尽数拖在泥地里。 顾清越未料到他真的过来,面对他的步步欺近,不自觉向后仰去,不想一个绊脚,仰天摔倒。惊慌之余,看见游子羡伸过来的手,下意识抓去,快要接近之时,游子羡的手突然一偏,伸向她的腰后,快速抽出一物,然后坦然自若的看着顾清越摔在淤泥地里。 这下,全身泥泞,刺鼻的腥臭让顾清越几欲作呕,狼狈地模样焕来那人的一阵开怀大笑。 游子羡边笑边甩着那把从顾清越腰间取出的匕首,居高临下的望着淤泥中人,正待说话,冷不丁腿上一疼,整个人向前扑去。趁机收回脚的顾清越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翻身而起,掌中火球逼近那张她昏睡中不断出现在梦境中的脸。 今晨,与他相见的第一眼,她便察觉他的不对,游子羡继那次妖域之后,再次被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代替了,每次九死一生之际,这个人就会出现,不同于游子羡原本的灵力,那个人的力量强大到可怖,但游子羡似乎并不清楚‘他’的存在,未彻底查清楚之前,她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在湖底,她曾经担心过他的失控,但目前来说,‘他’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对游子羡本身造成什么威胁,甚至可以让他的伤势快速恢复。所以,这次她便睁一只闭一只眼,静观其变,刚好也趁机探探‘他’的底。可由着‘他’鸠占鹊巢,却并不意味着‘他’在她这里可以肆无忌惮,毕竟她的耐心只针对游子羡一个人,即便是同身同貌的‘他’也不例外。 火球下压,灼热的温度让游在羡微微侧脸,身体陷在乌黑的淤泥中,映衬着他的脸庞越发透亮白皙,一双眼睛在火焰照射之下似有水光流动,涟漪阵阵。 像极了他生她气时,黯然伤神的模样,顾清越不禁愣了神。就在这一刹那间,游子羡突然伸出手臂,竟不管不顾向顾清越袭来,怕真伤了游子羡的身体,顾清越情急之下不得不收了火焰,脖子一紧,身体便被拉入一个满身泥泞的怀抱。游子羡抱着他就地一滚,便全面压制住了顾清越。 两个淤泥满身,面目乌黑的人大眼瞪小眼,僵持在泥地里。顾清越搞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谁知头顶突然传来‘扑哧’一声笑意,继而越笑越大笑。 钳制一松,顾清越立马推开他站了起来,一个飞掠便出了湖底,显然已不想和那人有一丝的接触。 身后传来游子羡的声音:“护送那几个仙门弟子回去,我已经应允了,特意来给你说一声。” 顾清越正要拔腿欲走,听到此愤然转身,盯着半坐在泥地里的‘他’,半晌无言,这爱管闲事的性子,倒是和游子羡如出一辙。 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一身泥泞让正在院子收拾行李的粉黛吓了一跳,但看两人脸色也不敢说什么,只默默清理出来一条路,让这两个脏兮兮的人安全度过,别弄脏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随身物品。 谢恭川一身黑衣,站在回廊拐角处,在顾清越经过的时候,随手扔出一个小瓷瓶,顾清越顺手接住,一阵芳香扑鼻。 谢恭川双手环胸,眼带嫌弃,语带不耐:“臭死了,拿去洗洗干净。” “谢了!”顾清越摇了摇手中的瓶子,第一次真诚的道谢。 谢恭川眼神晦涩不明的看着顾清越越走越远,忽然一阵恶臭再次传来,一只乌黑的手伸到跟前来。 游子羡:“我的呢?香香的瓶子。” 谢恭川厌恶的瞪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游子羡耸耸肩,同样是臭烘烘,还区别对待吗? 将何承佑安置上马车,行李全部收拾停当后,众人便上路了。 顾清越靠坐在车头,尹一驾着马车,施加了咒力马车步履如飞,就是车身颠簸的厉害,就如尹一忐忑不定的心。 他斜着眼瞅了瞅面无表情的顾水,心里直犯嘀咕。这游子羡平常挺有礼有节的人,怎么就把一个姑娘家惹毛了,惹毛就惹毛吧,也不拉跟前哄哄,任由她一个人坐在前头,冷着一张脸。他这人性子直,更不会说话哄姑 分卷阅读49 娘开心,两人相坐无言,尴尬的他全身都不自在。 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何承佑安静的躺在被褥上,安若又是擦拭额头,又是用水沾唇,紧盯着何承佑不敢有一丝松懈,全然没有注意到陈车内诡异的氛围。 车子不大,安若、何辰佑占了一侧,其他三人只能挤着坐。 粉黛紧挨着谢恭川自是暗自窃喜,谢恭川皱着眉头被挤的脸色难看,游子羡本就身高体长,一上车就双腿一伸,两手一开,大喇喇的斜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谢恭川有意无意随着车辆的颠簸,往游子羡处撞了好几次。每次撞过去,都像撞在一块石头上一样,又坚又硬。时间一长,再是筋骨上乘的修仙者也难敌久坐之下的腰酸背痛。 谢恭川实在耐不住了,侧过身正要开骂,忽然车身一个急停,他的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前载去,车身狭小,想要翻身坐稳已然不可能。 忽然,衣带一紧,栽倒的身子顿住,一股外力袭来,他又好端端的稳坐在车椅上,一抬头发现粉黛、安若都如他一样,惊魂未定的回到了座椅上,而游子羡却已不见了踪影。 察觉车外有变,谢恭川、粉黛急忙掀帘而出,只见途经的密林四周围了不下三十几个妖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叫彧谦的老头,手执一把黑戬,拦在马车前面。 尹一站在车头强自镇定,顾清越仍坐着,只是目光锐利紧盯着那把黑戬,游子羡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站在车顶。 彧谦率先开口:“金鲤湖一战,你们想必也损失不少,所谓不打不相识,这次我彧老没打算难为你们,只要交出东西,可以放你们这些娃娃一条生路。” “什么狗屁东西!想要我们的命,何必在此假仁假义的找借口,直管攻过来便是。”尹一马鞭一甩,两手瞬间爬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一直蔓延到脸部。 这是他为自己专门设计一种御敌的招式,名为“蛊杀‘。 就像养蛊一样,把各种各样有毒的活物放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不同于普通的养蛊,他是用自己作为器皿,吞噬各种各样的毒物,任由它们侵入血脉肌肉,在体内互相撕咬,最终全部死在他的体内,被他的血气所吸收。 这是他从禁书中偷学到得招式,把毒素埋入自己的血脉,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阴招,各种艰辛痛苦自不必说,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会使用,可如今对方妖多势众,已在危急关头,如果大家能活下去,怕少不得要给粉黛、谢恭川那两个对头封口费,如果活下去的话…… “尹一……你吃错药了吧,怎么变得这么黑不溜秋!”粉黛惊呼声猛地从身后传来,尹一侧身便瞧见一脸嫌弃的粉黛,握着手中的鞭子站在旁边。 尹一晒然一笑,对啊,是对头也是朋友,这次就让她瞧瞧他的本事。 谢恭川剑已出鞘,悬在他的身侧,已然做好战斗的准备。 马车内,安若紧紧抓住何承佑苍白的手指,额头抵在他的指尖,“师兄,你好好休息,这次就让我们来保护你!”说罢,转身出了马车,以御敌的姿态拔出了手中的剑。 彧谦胡子一吹,黑戬撞地,气极:“哼,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杀你们个片甲不留!我就不信找不到我要的东西!” 瞬间,黑衣妖人闻声而动,立时与尹一等人缠斗一处。 顾清越手捂胸口,那里有一颗珠子,好似与那老妖手中的黑戬有所感应,此刻正散发着如冰晶般刺骨的寒气,离那黑戬愈近寒气愈甚。 那颗珠子的由来,是她那晚频临苏醒之际做得一个梦,梦里那只曾经曾经飞入她身体内的凤凰,突然现身,朝着黑漆漆的窗外飞去,她拔足跟上,一路跑一路追,最后停在了那片湖泊上。 月光下,火红的凤凰引颈高鸣,一尾海蓝色的人鱼抚琴而唱,一曲终了,火凤重新飞入她的体内,那尾人鱼化作了人类的模样,白发红眸,对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片刻自指尖寸寸溃散,只余一声叹息。 那一声之后,她猛然转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屋内,脑海中却不时浮现梦中的画面,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勉强挨到天明,她急匆匆赶到金鲤湖,才发现湖水不知何时干涸,只留一滩泥泞,踏入泥泞一路行至湖中央,鬼使神差般将手伸进淤泥中,一点点往外挖,最终摸到了一颗透体冰凉的珠子,水蓝色的光泽,偶尔一丝红光一闪而过,想到湖中的遭遇,又联想到昨日的梦境,以及自己身体诡异的变化,这一切切未知都让她剪不断理还乱。 本想与游子羡商讨,可如今他又如此模样,她便将这事压了下来。可如今,眼前妖人这等这阵势,怕不是为了那颗珠子而来。 事关自己的身体,彻底弄明白前,她可不会把珠子白白送出去。擒贼先擒王,杀了那老妖,其他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第31章 心意一起,掌中火焰立时化作一把火剑,向彧谦攻去。势头之快,接连斩杀好几个妖卒,就快要接近之际,一个黑影猛地窜了出来,乱糟糟的头发,乞丐一样的男人。 “又是你!”顾清越怒喝。 “我非本意啊,小姑娘。”那男人嘴里求着情,手下可 分卷阅读50 一点也不含糊,两手一挥,又是无数只乌鸦凭空而现,向顾清越蜂拥而来,乌压压一片,顾清越不得不退开数丈之远。 那男人也不知什么来头,召唤出的乌鸦浑身散发阴冷之气,稍微靠近一些,就觉着整个人如坠冰窖,灵魂像被抽离一样隐隐作疼。一只乌鸦尚且如此,更何况成群数千的倾轧而来,分别向尹一、粉黛等人围去。 “小子们,你们还是快快交出东西吧,我可不想伤了你们。”那男人边控制乌鸦伤人,边对他们喊叫。 “你这假惺惺的妖人,敢让这些丑陋的乌鸦伤了本姑娘的脸,我跟你没完!啊!啊!我的袖子!” 粉黛挥舞着鞭子,驱赶这些乌鸦,头发妆容早已乱作一团,冷不防整个衣袖都被乌鸦的利爪撕裂。安若上前帮忙,也被乌鸦困住了。 尹一也好不到哪去,虽有蛊毒防身,乌鸦近身不得,但它们散发出的阴冷之气不断吞噬他的意识,他是万蛊之体,本就阴寒气盛,如此神魂受损比之常人更加迅速。 谢恭川稍好些,但也只能勉强抵抗,看着其他人身陷囫囵,他满脸焦急却分身乏术。 唯有一处乌鸦丝毫没有靠近,甚至临近也急忙扇翅飞离,游子羡捏住一根遗落的黑色羽毛,碾碎在指尖,轻声道:“这不是凡间之物,能操纵黑鸦摄魂,莫不成来是自那个地方?呵,有意思!” “游子羡,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来帮忙!”谢恭川正被一群乌鸦缠的怒火中烧,抬头一瞧游子羡正拿着根羽毛玩,妖域大战的铮铮傲骨骨气去哪了,曾经的当先士卒去哪了!顾水你是眼睛瞎了吧,喜欢这种缩头乌龟! 游子羡眼皮一掀,指着脚下的马车顶,“你的意思是,这辆马车连带着里面的人我都可以不用管了吗?” 谢恭川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才发现自他脚下有七八缕银丝时有时无围绕着马车,无论是妖卒还是乌鸦都靠近不得。 安若从旁急道:“游公子,万万不可,一定要保护好马车,哪怕我这条命没了,也要护师兄周全。” 被乌鸦围得密密匝匝的顾清越,抽了抽嘴角,心想:你愿意以命护命,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呢,毕竟,谁的命都金贵。 罢了,这次灾祸也是间接因她而起,她便压上这身修为博一博。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任由体内那团火越烧越旺,截至整个人连同毛发都染上了艳红的火焰,一双火红的瞳眸慢慢睁开,一声清啸仰天而起,如一把利刃划破天际,周身的乌鸦瞬间被焚烧干净。 火焰中的人手持火剑,身后仿佛展开了一双遮天闭目的羽翅,整个人冲天而起,火翎之下乌鸦尽数消亡,空中一个盘旋后又直冲彧谦而去。 “滚开!”一个扇翅将那操纵黑鸦的男人一把掀飞,卡住彧谦的脖子就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彧谦瞪着腿使劲挣扎,那浴火之人强大的威压竟让他浑身动弹不得,妖形也被限制转换不了,这种生死一线的强压感……怎会如此熟悉……就像……就像那个有着一双黑色羽翅,紫火焚烧的女人一样…… 彧谦被制,余下的妖卒群龙无首很快就被制住,那个乞丐一样的男人被粉黛用鞭子缠了一圈又一圈,表情却完全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透着股兴奋,嘴里不停的说着:“终于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疯子!”粉黛拧眉。 安若扶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尹一,眉头深锁看向高空,浑身浴火的顾清越已看不清原本的人形,背有羽翅,头有翎羽,身有尾翼,这分明是化形的模样,而人再如何修炼也无法改变人形,只有妖才可以身化形,以形化身…… 游子羡抬头沉思,那火焰的颜色和形状,忽而让他脑海里划过一丝火红的影子,快的让他抓不住痕迹,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杳无踪影。空中的火影火焰越来越盛,翎羽之焰延长数丈,开始向周围的密林燃去,空中火云突然密集,云层翻滚,雷声阵阵,似有不火雨将倾盆而至,顾清越似乎毫无察觉,她的样子竟也逐渐发生变化,那些虚影般围绕在她身上的翼影竟开始实体化,她已经连人形都要维持不住了。 游子羡体内忽而一股气横冲直撞,心跳不断加速,游子羡蹙着眉自言自语:“她的失控,让你如此紧张了吗?”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忽然身侧风起,一个翠绿的身影更快一步向高空飞去。 谢恭川不顾灼烧的危险,一把拉住顾清越逐渐羽化的手臂,大喊:“丑八怪!你给老子清醒一点!”话音刚落,火翼突然一抖,将他弹开,顾清越转过头来,红色的竖瞳像野兽一样。 她手中的彧谦已经被烧的干扁,她却仍然没有放手,他仔细一看,却发现彧谦手中那根黑戬像是活物,无数根黑色的丝线,紧紧缠绕住卡着彧谦脖子的那只手,这根黑戬他见过,当时在妖域就引得仙门死伤无数,顾水的异状一定跟这妖物有关。 拉不开顾水,他便闪躲着火焰,转到她身前,拿剑朝那黑戬砍去,一击之下犹如撞到巨石之上,他的剑寸寸碎裂,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粉黛一声惊呼,连手中的俘虏也顾不上了,飞一般跑到谢恭川身边扶起他,触手一片腥红,差点哭出声来。 黑 分卷阅读51 戬受到撞击后猛地抖动起来,连带着整个地面都开始微微起伏震动,火雨从天而降,密林瞬间化为火海,此情此景犹如末世。 火红的色泽在游子羡眼里跳动燃烧,地面上仓皇奔走的人,哭喊、嘶鸣,山崩地裂,血红的岩浆流满大地,焦黑的枯骨遍布荒原,越来越多不属于现在的画面充斥着他的眼睛。像是一只手疯狂的在他脑子里搅拌,那些破碎凌乱的人间惨境让他头痛欲裂、呼吸急促,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停下!停下! 游子羡猛地抬起头,一个纵身飞至黑戬之上,无数条银色的光束像飓风一样,在他周身回旋,忽然方向一转,尽数朝下将黑戬包裹,一银一黑剧烈的博弈,游子羡嘴角溢出血沫,他抬手一擦,自嘲一笑,“经过八十一道恶鬼窟,这幅身子竟弱了这么多。” 随即,手指沾血,凌空划了一道血符,手掌一翻向下压去。 一阵天动地摇,黑戬终于安静下来,游子羡抱着闭目昏睡的顾清越从高空落下,伴随着阵阵轻咳,血色不断从游子羡口中溢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他的手正要伸向她凌乱的额发,随即一落,整个人连同怀里的人双双倒下。 与此同时,整片大地突然又开始震动起来,由远及近,有如数万头猛兽踏地而来,密林树随风动,煽起更大的火焰,将几人团团包裹在其中。 一阵动荡之后,声音突然停止了,周围一片寂静,连虫鸟奔走的声音都没有。 在场尚清醒的几人立时警醒起来,寂静原比热闹更为可怕,因为预示着有更危险的东西就在附近,忽然包围的火圈扩开一个口子,一头巨型老虎漫步走入,老虎脊背上跨坐着一个身着五色彩衣,编发赤足的娇俏少女。 那少女盈盈一笑,驾驭者巨虎在几人中间慢慢踱步,目光触及黑戬,眼睛猛地一亮,喜不自胜:“怪不得这么大动静,连谷雪大人都惊动了,想不到传说中的神物竟被我找到了,嘿嘿,回去不得好好夸奖犒劳一下。” 言罢,一个飞爪将黑戬握在手中,又突地惊呼一声:“好烫!” 甩手便将黑戬扔了下去,又不甘心似的说道:“我就不信拿不下你!” 随即,凌空手臂一挥,一个飞鹰幻影从她背后飞出,叼起地上的黑戬,双翅一杨,就像来时一样凭空消失了,送走了黑戬,少女才饶有兴致居的观察着地上狼狈的几人。 谢恭川推开搀扶着他的粉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挡在了巨虎身前。 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恭川,眉头轻皱,手指掩鼻,满脸嫌弃:“一身的血腥味,太臭了。” 说罢,还用手挥了挥。 粉黛气急,正要起身争论,少女似有察觉,突然手指竖在嘴巴,嘘了一声,继而俯身侧耳贴近巨虎的嘴边,随即抬头看向马车的方向。半晌直起身,在虎头上轻轻一拍,巨虎突然跃起,跨过粉黛等人,瞬间到了马车旁,少女手中飞爪一甩,便勾住了车辕。 “你要干什么!?”安若脸色煞白,立即持剑攻去,还未近身,巨虎突然张嘴,虎啸山林地动山摇,安若、粉黛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谢恭川勉强支撑,也是口吐鲜血,摇摇欲坠。 少女驾驭巨虎,拉着身后的马车,大摇大摆走至了火圈外,回头狡黠一笑,摸着巨虎的脑袋,说道:“阿赤说马车里的人快死了,阿赤心善看不得见死不救,它要将人带走,你们若想跟着,就来月落谷吧。” 言毕,就像来时一样,那巨虎竟载着少女飞奔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何师兄……何师兄……”安若匍匐在地,一步步爬向巨虎离开的方向,气若游丝。 第32章 顾清越醒来,只觉全身骨骼肌肉像经过淬炼一样,酸痛无比。她坐起身,慢慢活动手脚,环顾四周。简易的茅草屋,破旧的锅碗瓢盆,一个打着补丁的老妇佝偻着脊背,在锅灶上忙活。听见动静,老妇转身,张着嘴吧依依呀呀连指带比划。 是个哑巴,顾清越蹙眉,忍着痛下床,老妇不停指着闭合的门板,顾清越警惕的靠近侧身,透过门板的细缝向外望去,普通的农家小院,一只瘦骨嶙峋的母鸡在地上转圈啄食,只是跟在鸡后面逗鸡的男人……怎么是他! ‘砰’的一声,门板四分五裂,在农妇的惊叫声中,顾清越瞬移到男子面前,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手下用力,男子脖颈骨骼咯吱作响,脸色涨红,双手乱飞。 “顾水姑娘!”安若抱着一捆柴,刚进院子就瞧见这一幕,急忙扔了柴,上前拉住顾清越的胳膊,急道:“顾水姑娘,你冷静点,把手先放开。” 顾清越拧眉,“他是彧谦的走狗,如何放得?!” 安若:“彧谦已经死了!” 顾清越:“死了?” 安若:“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是你亲手杀了他。” 安若的话让顾清越一愣,她只记得自己捏住了彧谦的脖子,然后身体就好热好热,犹如火烧,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越是用力回忆就头越是头痛,不禁用另一只手不断敲打头部以缓解这种痛楚。 屋舍旁一个木门吱呀一声从内而开,一个着青布衫的病弱男子扶着门框,轻 分卷阅读52 轻叫了一声:“阿顾……” 顾清越的身子猛地僵住,瞳眸微微睁大又慢慢收缩,被卡着脖子的男人趁她晃神瞬间迅速抽离,跑的远远的,捂着脖子一阵咳嗽。 顾清越此时却顾不得了,头疼也罢,敌人也罢,都不及倚在门框上男子的一颦一笑。明明一直在身边,明明样子从未变过,明明只是一丁点的好奇与探索,如何让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又着急,仿佛一眨眼间,那个温柔腼腆的少年又会再次消失不见。 她动了动腿,终于跨出第一步,一步一步身体僵硬到发抖,离他一步之遥,她歪头打量一番,若无其事道:“你醒了?” 不是身体的苏醒,而是灵魂的苏醒。 “对,我醒了,让你担心了。”男子温柔一笑,步履虚乏的向她走来,亦是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说:“你如何了,身体可有不适,睡太久好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顾清越悬着的心总算慢慢回归正常,这是她的游子羡,她的少年,熟悉的气息让她不自觉安定下来。 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让一旁的安若不禁脸红,想要回避。跟着游子羡后面出门的尹一伸了伸懒腰,扯着嗓子打破了这一宁静。 “饿死了,饭还没好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驮着另一捆柴,累得气喘吁吁地粉黛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尹一的嚎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默念了好几遍伤者为大……伤者为大…… 谢恭川提着几个野味随后跟了进来,见着院中几人也是一愣,默不作声的将手中野味放在了院中石桌上。 粉黛、尹一两个在院子里你来我往互怼斗嘴,谢恭川坐在石桌上砍柴,安若帮着哑婆收拾野味,顾清越、游子羡两人坐在半敞着门的屋内。 游子羡身体还很虚弱,说几句话就要喘息一会儿,顾清越依着他的肩膀静静聆听,只要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愿想,也不愿思考,只静静坐着便觉得内心安稳,从未有过的感觉,比之之前更加依恋,脑子里时刻提醒自己要克制,要警惕,大仇未报怎可耽于儿女情色,手脚却不停使唤似地总想靠近……再靠近。 游子羡掩袖轻咳:“尹一告诉我的大概就行这些了,那个男人自称阎七,云游散修,当年途径忘仙镇 ,在金鲤湖救了一个被妖灵蛊惑的小孩,后应镇长邀约为民做法除害,无意中发现金鲤湖的蹊跷,却不防被几个村民推入湖中,困在了湖底墓,因缘巧合成了其中一个生灵,混在死灵中苟延残喘至今,后被彧谦无意放出,借由彧谦之血化为死侍得以拥有人身,因血契关系,不得不屈命于彧谦。后彧谦被你杀死,他才得以彻底解脱,恢复自由,这次尹一重伤伤也是他医治好的。” 顾清越嗤之以鼻,“说了半天,也是身份不详,来路不明,虽许多巧合说得通,但此人修习的功法和御灵之术均不似正道门派所出,对自己身份又诸多隐瞒,还曾为彧谦所用,重伤尹一是他,医治也是他,又怎能辨别他是否别有用心,又否是妖域混入我们中的奸细。” 游子羡:“嗯,清越说的有理,只是他知道月落谷的下落,这也是暂且留下他的原因。” 刚才从游子羡那也听了些许,在她昏迷之时来了一个神秘少女,自称来自月落谷,能驭兽,不仅拿走了黑戬,还带走了生死不明的何承佑。 顾清越哼哼一声,再没有反驳,只是脸色依旧难看,一副对敌人除之后快又不得不手起刀停的挫败。 游子羡刮了刮她的鼻尖,为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好笑,她历来寡淡,伤不及自己便高高挂起,能让她如此嫌弃与在意怕不是在那闫七手上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此不禁有些黯然伤神,他们都说他醒来过,可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就像那次妖域之行一样,每次重创后记忆便断断续续,幼时也有过几次死里逃生之后记忆衔接不上的情况,母亲曾说那是创伤后身体本能的防御,不是每个人都有。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让他对失忆之事守口如瓶,多年以来他谨记在心,后来日渐长大,母亲去世,生活逐渐归于平稳,失忆之事再未发生过,不想如今又开始了。 多年独居,虽不谙世事,但他明白他的异常绝不是母亲口中简单的身体防御,他的身体里好似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在他昏迷挣扎想要醒来之时,明显能感受到那个‘他’对自己的压制和困守。 不知何时会被另一个人占据身体的念头,未遇到她时,他或留意却无所畏惧,孤单影只活的再久也毫无意义,可现在有了她,他贪恋、不舍、希冀,只求长长久久。 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但却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卑劣的自己……不想被她发现的秘密…… 顾清越:“游子羡,游子羡……” 游子羡一愣,才发觉自己神游了太久,他急忙挂上笑容,面对顾清越狐疑的眼神,他抿了抿唇身子虚晃了两下,推脱自己刚刚恢复,此刻已是精神不济,需要卧床休息,便开口请顾清越出去。 顾清越何等骄傲,一听这赶客的话立时便脸色一沉站了起来,临到门口偷瞄背后,见游子羡已经半卧在床,以手抵着额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她咬了咬唇,停顿片刻便闪身 分卷阅读53 而出,门板被大力的自外关上。 丝丝光线透过门板的细缝,射进昏暗的茅草屋,游子羡放下遮眼的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盯着闭合的门板良久。 第一次自己主动示好还被赶了出来,顾清越气不打一出来,又不好对门内的病人发作,窝着气冷着脸站在院子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尹一、粉黛两人自她出来,声音、步伐都小了许多,反而凑一块小声嘀嘀咕咕:“小两口大难不死不好好黏在一起情话绵绵,怎地如此大动干戈,游子羡历来对顾水好言好语,怎么自金鲤湖出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最奇怪的是老惹得顾水生气,难道真是情短苦长,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为此两人又为男人是不是都薄情寡义争论了起来。 安若也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但情之一事孰是孰非最难清断,她也不好劝慰什么,刚好在哑婆的帮助下,午饭总算做好了,忙召唤着众人拾掇拾掇围坐一桌吃饭。 缺吃少穿的山里难有存粮,一大锅野菜菌菇熬成的汤,地里几根细小的番薯,打得野味简单火烧一下,就凑了一桌饭,虽简陋但对舟车劳顿又饥肠辘辘的几人来说也是一桌不可多得的美味。 安若又单独盛出来一碗饭,招呼尹一送到游子羡屋里去。不一会儿,尹一端着饭碗蹬蹬蹬跑了回来,直言游子羡睡着了,他也不好打扰。安若把碗接了回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把碗放在顾清越手肘边,说:“只能等会儿热一热,再送过去了。” 顾清越握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安若暗自一笑,也坐了下来,初识顾水只觉得她性情冷漠疏离,但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就是个孩子脾性,喜怒哀乐简单直接,看似强硬实则心软,一旦交心便是生死与共,游公子也是心善之人,两人有情有义又志同道合,真是天生一对,羡煞旁人。想到此,又不禁想起何师兄,不免有些黯然伤神。 几人饭饱,便商量起明日进山寻找月落谷的事。 粉黛对闫七也没好脸色,脸上的抓伤,头发被乌鸦的爪子挠落了好几十根,不是安若拦着,她非得在他身上戳几个血窟窿不可。可按照闫七的指点,他们已经进山六次,每次都无所收获,粉黛性急,质问躲在一旁吃饭的闫七:“你到底知不知道月落谷的下落,还是想匡我们拖延时间,好借机逃走?!” 闫七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放下碗筷,咂巴了下嘴说:“月落谷要是那么好找,你们几大仙门怕是早已知晓踏平,焉能千秋万代还任由这么一处仙门之外的势力逍遥至今。” 其实,对于月落谷他也是一知半解,在冥域的典籍里,有一卷轴专门记录不在三界之内的奇事异闻,上面对月落谷的记载也寥寥几句,只说月落之处,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仙非仙,能驭百兽,神力比天,七星连珠,乾坤扭转。 当时掌管冥域典库,只在盘点时略略看过几眼毕竟无头无尾,地域不明,千万年来毫无动静又虚无缥缈的存在,勾不起半点好奇之心,只是想不到人间一趟,竟能有如此奇遇,正好他也想打探打探,待回了冥域也好邀功。 至于还跟着这几个目无尊长、大呼小叫的小毛头身边,是那日见证了那两对少年少女超出凡世的神迹,不得不怀疑他们当中就有当时引起冥域血婴异常,他连累受罚的逃犯。 哼,待他找出此人,一定把他下到十八层极炼之狱,受尽永生永世的折磨,以偿还他在人间所受之疾苦,委身妖人之耻辱,这样一想,心理总算痛快了些,正暗自高兴,座下石凳突然碎裂,他不防一下坐在地上,顿时一股钝痛沿着脊骨传遍全身,他正想发作,一把程亮的长剑抵在了喉头处,一抬头一张俏脸压低了下来。 粉黛扭头就对几人说:“我看他不是耍我们,就是不怀好意,眼珠转个不停,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嘿嘿阴笑,指不定想着什么阴招要害我们!” 到底是救命恩人,尹一哎呦了一声,真怕粉黛一个下手不稳,把闫七喉咙当场刺穿,不得不赶紧解围:“闫大哥肯定是在思考怎么将敌人一网打尽,对吧闫大哥?” 闫七低着头憋了一大口气,嘴角抽抽了几下,再抬头立马换上一副笑脸,附和:“对,我夜观天象,今夜子时正好七星连珠,我让你们前六次进山,在六星对应位置留下的东西你们放置好了吗?” 安若拉着不服气的粉黛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尹一连忙搬了另一个石凳放在闫七身下,回道:“都已放定位置,只待先生安排。” 闫七撩了下破旧的衣摆,顺势坐下,故作神秘的掐指一番,随即说道:“我已算好第七颗星出现的位置,今晚天黑我们就上山,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指定位置,七星连珠,月落谷开,就能救出你们的师兄了。” 掐算是假,夜观是真,典籍所记七星连珠,乾坤扭转,一定并非空穴来风,这山上却有古怪,又有七星连珠之异象,说不定真能歪打正着,就算最后真找不见,他也有后话搪塞过去,若他们真追究起来不依不挠,他便恢复真身,吓他们个胆破心惊。 顾清越冷哼一声,拿出匕首在指尖比划,而一旁的谢恭川则端坐一旁,眼神不 分卷阅读54 知看向何处,默不作声。 粉黛被拉到后面,气不过转向顾、谢二人,怒气冲冲:“你们也信这神棍鬼话,要我看应该即刻绑了他,传书回六派,我就不信找不到这月落谷。” 顾清越把匕首插入石桌,双手赞成:“我同意!” 谢恭川此时开口:“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等得起,承佑等不起。” “谢恭川,你何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了。”放在以前,性急火爆的谢恭川肯定比她先一步,把那敢让他受伤的贼人戳个满身窟窿了,不过她又何尝不忧心承佑师兄的安危,自知他说的有道理,她气鼓鼓的坐下,嘟囔着:“谢恭川你变得一点都不像你了,真怀念以前我们在一起打闹疯玩的日子。” 谢恭川猛地顿住,征楞片刻,丢下一句:“谁都会改变的。” 随即,起身离开。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粉黛失神,幼时盼望着长大,因为长大了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吃更多的美食,就可以嫁给心仪的儿郎,可真的长大了,才发现身为仙门要忌讳的东西太多,肩上担负的责任更重,再也不能无忧无虑的自由来去,生生死死的抉择时时刻刻,就连最熟悉的身边人都变得陌生。 第33章 众人商议完毕,便各自准备,游子羡一觉睡到了下午方才苏醒,顾清越特意端去的饭,他也没吃,只说大病初愈胃口不佳,就连刚起身走路不稳,她想要上前搀扶都被他轻轻拂袖避开。 他在躲她,那日粉黛和尹一的争论,她支着耳朵,也偷听了大半。难道他也是那种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她恨恨的想。 天已入夜,一行人跟在闫七后面上山,四周寂静虫鸟不闻。安若在前,谢恭川、粉黛随后,顾清越本来垫底,但游子羡坚持最后,顾清越也就随他了,尹一自愿照顾游子羡也在最后。 一行人鸦雀无声,安若心急如焚顾不上说话,谢恭川一脸冷色疾步快走,粉黛光跟上他的步伐就已经气喘吁吁,顾清越手里握着匕首,不紧不慢心思全在后面,游子羡紧盯前面之人,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尹一瞅着游子羡,踌躇半天才小声询问:“顾姑娘与你是吵架了吗?” 游子羡微顿,低到不可闻的一声:“是我对不起她……” 尹一心理咯噔一下,他起先与粉黛争执,一直认定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像游子羡这般有礼有节的人,一定是顾水发难,这下打脸来的太快,不禁为自己曾经对顾水的颇有微词而歉疚,他找耳挠腮,正想说些什么,劝慰一下游子羡,身为男子汉,当心胸宽广、能屈能伸、该赔罪赔罪,该道歉道歉……正堪酌着用词,忽而前面队伍了停下,他猝不及防差点撞到前面人的背上。 前首闫七插着腰,看了看天,然后掐指一算,指着左旁一小土堆处,说:“就这了。” 安若闻言,急忙从随身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慢慢洒落在土堆上,顷刻,那些银色的粉末发出莹莹的的光来,在黑夜极为醒目。 这是麟粉,是用一种全身鳞片发光的鱼加以秘术制作而成,主要用来夜间行走,几乎每一个仙门弟子行囊中都会带上一些,它跟月辉摇摇相应,月光愈盛光芒愈盛。 此刻,七星对应位置都已撒上麟粉,今夜上空月圆光盛,七颗星辰更是耀眼非常,闪烁着银色的光晕,不知是不是错觉,待麟粉全部撒完之后,七星的光晕忽然忽大忽小,似是活物,正在一张一合的呼吸一样。 闫七不觉屏住呼吸,他的七星演算一是根据典籍中对月落谷的记载,一是夜观天象正好发现有七颗星正在慢慢汇集,是以做此安排,死马当活马医,就算失败也可以麟粉不起作用而拖延时间,毕竟荒山野岭,条件有限,物品简陋,他们也怪不得他什么。 而且,他的主要目标是抓冥域逃犯,寻找月落谷是顺便而为。可如今七星异常,莫不是歪打正着,找到了月落谷。 相比闫七的忐忑不定,安若倒是坚信此法可行,因为这是唯一救出何师兄的法子,她不得不信。 其他人则抱着狐疑的态度观察四周,忽然一束光芒自夜空穿射而来,正好射在发亮的小土堆上,与此同时,其他六道光芒一道一道射在其他撒了麟粉的位置上,七道光芒自地上又折返至夜空交汇,自交汇处形成巨大的光晕,然后直射前面某个地方,七道星芒逐渐消散,只余交汇处光晕越缩越小。 “找到了,是那!”安若一个箭步向前跑去,眼看着光晕减淡,其他人也陆续跟了上去。 想不到看着近实则远,山路又崎岖,等赶到地方,光晕已经消失,借着月光,隐隐看到前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坡,这种山坡在山林中很常见,碎石遍布,杂草丛生,不甚起眼。 山坡不大,粉黛没多久就绕完了一圈,还拿着剑四处戳了戳,没发现什么不同之处,她嘟囔着:“没看见什么入口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不会的!”安若坚定的说:“我看见那束光最后消失在这里了,月落谷的入口一定就在这附近。” 说罢,便身子伏地,竟一寸寸开始摸排起来。 粉黛顿觉酸楚,安若曾是何等清雅洁净之人,此刻跪趴在地,满身 分卷阅读55 污尘,出来不过短短半月,竟已觉前尘后世之感。她猛地剑指闫七,厉声道:“你不是说你能找到月落谷吗?你故弄玄虚,把我们诓到这,到底有何居心?” 闫七喉头一紧,退开半步,按照推算,七星汇聚,月落谷开,可眼下情景,他也不知该如何,可是——他梗着脖子,大声反驳:“月落谷隐秘难寻,我已兑现当日之言找到月落谷,至于能不能进去,那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我要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还能受制于你们!” “你!”粉黛气急,又不知如何反驳。正在此时,尹一忽然大喊一声:“找到了!我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却不约而同面露惊疑。还是粉黛先按耐不住,疾步过去,俯身趴在那道紧半人宽窄的洞口,头探进去,黑漆漆一片,阴冷潮湿。她看着尹一,指着洞口,“就这!?” “就这!”尹一肯定的说,还把手臂伸了进去,信誓旦旦地说:“此处土质疏松,一戳就塌陷必有异样,洞口有风,说明里面是相通的,从这里进去应该能找到月落谷。“粉黛眯了眯眼睛,突然出其不意,袖鞭一甩,卷住了闫七的脖子,一拉一踹,就把闫七硬塞了进去。 洞内狭小无光,连抬头转身都困难,闫七想要反抗也无处着手,听着洞口处传来粉黛的声音。 “你选的地方,当然是你先进去探探,我们在外面做好防卫,你尽管放心,这山坡看着不大,若有情况,尽管呼救,我们一定将你救出来。” 呸,闫七满身满眼都是土,恨恨的啐了一口,小丫头片子,待本大仙恢复了真身,必要你这臭丫头好看,哼! “这山洞有些古怪,闫先生不会有事吧?”洞口,安若有些担心的往里瞧了瞧,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刚刚进去的闫七都不见了踪影。 粉黛哼了一声,挽起袖鞭,“他挑的地方,自然得身先士卒吧。” 顾清越暗笑一声,匕首在指尖转了一个圈,粉黛倒是越来越对她胃口了。转首间,无意对上游子羡的眼睛,清澈的眸子映衬着她的身影,两人俱是一愣,游子羡迅速移开眼睛,顾清越顿觉火气噌噌上冒,以前对她那么百依百顺,现在竟视她为洪水野兽,唯恐避之不及。 “他不会有事吧,不会已经被月落谷那些野兽给吃了吧。”尹一喃喃。 粉黛本觉尹一那木头脑袋能找得到入口才怪,她把闫七硬塞进去只是借机捉弄,可这半柱香时间都过了,还不见任何动静,这闫七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往里探进半个身子,只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正想张开叫闫七的名字,忽然从洞内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她只觉自己无限变小,似是化成了一股烟瞬间被吸了进去,察觉异样的尹一想拉一把,还没摸上粉黛的衣角,自己也被瞬间吸了进去。 不仅尹一,连带着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旋转,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通通被吸入洞口,外面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刚才开阖的洞口慢慢变小,最终了无痕迹。 第34章 黑暗过后是无尽的白,顾清越只觉自己在无限下坠,最初的慌乱过后,她两脚互踩平衡身体,又提气运气舒展全身延缓下坠,临近地面时几个起伏轻轻点地。 她降落的位置是一片戈壁沙滩,周围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她往前踏出一步,周身环境突然变化,从沙滩变成了郁郁葱葱的丛林,同样寂静无声,空荡荡的四周让她紧皱眉头,等了一会儿不见其他动静,她又踏出一步,景色里面从一片绿变成了沙土漫天的黄,一望无际的沙漠吹得脸又干又燥。 一步一景,这是什么鬼地方,游子羡呢?其他人呢?他们也和她一样困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了吗? ‘啊呸呸呸……’尹一一身湿漉漉的爬上了岸边,便爬边吐掉嘴里的泥沙,当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无限地下坠,失重地他一头栽进了水里,索性水底是柔软的淤泥,不然可就当场头开骨裂死翘翘了。 喘着粗气坐上岸,一把抹掉遮眼的淤泥和头发,尹一甩了甩头,正准备拧干衣服上的的水珠,突然定住了身子,因为他发现自己被围观了。 十几个穿着白麻布衣,或挽或披着头发的女子,端着木盆,提着木桶,呆愣的盯着他瞧,尹一下意识捂住了半解半敞的衣领,两手环抱。 几个小孩跳着笑着拍手:“抓住了,抓住了,抓了好大一条鱼。” 碎石遍布的石山上,谢恭川、安若被一群手拿长矛,脸上涂满黑色印记的男子团团围住,半空中几只体型巨大的飞翼时不时俯啸而过。 无论走多少步,都无法走出这该死的地方,山河海事,荒野密林,一步一变,犹如置身幻境,所有的灵力、咒术都失了效,四季天色随意变换,不知时间不知地点。 但想必也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被饿死,实在走不动了,她干脆仰躺在地,身下是细碎的沙砾,不远处一汪清泉,头顶一轮弯月,随着她的停步,这些景色也随之静止。 又渴又饿,清澈的泉水在月光下泛着点点星光,时不时鱼儿跃出水面,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却一动也不想动,因为那些肥 分卷阅读56 美的鱼儿,清甜的泉水是她永远到不了的地方,这该死的地方,她又一次暗骂到,索性闭了眼睛眼不看为净。 就在意识恍恍惚惚快要睡去之时,一阵泉水波动的声音慢慢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顾清越猛地睁开眼睛,手指立时摸上腰间的匕首。 只见原本平静无波的泉水突然开始冒泡,泉中心一股水柱自下而上不断变高变大,渐渐化作人形的模样。 顾清越撑着困乏的身子站了起来,她这样的状态可不适合御敌,正打算随意走上几步,那泉中的人形忽然开口:“清越!清越!你在吗?清越!清越!” 乍然听到游子羡的声音,顾清越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有惊有喜,有气有疑。那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依然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是陷阱?还是真的游子羡?仰或是她滴水未进后产生的幻觉? 迟疑半响,她开口:“你是谁!?” 听到她的回应后,那道声音变得更加惶急而迫切:“清越!清越!是你吗?终于找到你了!我是游子羡!快来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水影伸出了手,如他一样宽大的手掌,却是由水做成。 顾清越定定地看着那只手,脑子里一个声音不断的发出警告,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前倾,那是游子羡啊,那个说喜欢她,一生一世对她好的游子羡,那个会豁出性命护着她,也会莫名其妙惹她生气的游子羡,那个生死混沌中唯一给了她一丝温暖和光明的少年啊,让她如何面对他的呼唤而无动于衷。 既然,她的第二次命是他给的,那么这次是生是死,是陷阱还是出路,就看老天成不成全了。 闭了闭眼,她脚下用力一点,在景色再次变化之时,以极快的速度跳跃飞起,一把抓住了水中那只手,看似柔软的水掌在拉住她的一刹那,瞬间变得如铁般坚硬牢固,她的身后万般景色全部糅杂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的身体扯得笔直,但无论身后的吸力有多强劲,握着她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亦开始回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一松,她的身子猛地向前扑去,初时的冰凉过后是熟悉的温暖,她跌入了游子羡的怀抱,久违的清香带着一丝丝……血腥之气! 她急忙爬坐起来,才发现他的衣服上皆是斑驳血迹,那只紧拉着她的手上血流更多,顺着血往上,他的手腕上赫然数十道血口,狰狞可怖。 察觉她眼中的震惊,他笑笑将袖子拉下盖住,轻声说:“我没事,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啊!他就快把自己全身都割开,放血来找你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顾清越抬头,才发现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个梳着满头鞭子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穿着五彩薄衫,赤着足,旁边还有一头巨型虎兽,像只懒散的猫一样俯卧在她的脚边。天色较暗,初见游子羡的震惊,竟让她对这一人一虎毫无察觉。 警惕的眯起眼,顾清越握着匕首斜身挡在游子羡与这少女之间,语带肯定:“你是月落谷之人?” 看少女形貌装扮,又有巨虎相伴,与粉黛等人对月落谷的描述不无二致。她怎么与游子羡在一起,其他人呢,游子羡这一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应接不暇,身体已是疲惫至极,精神却丝毫不敢松懈,天知道游子羡那傻子背着她,能被人忽悠到什么地步。 少女咯咯咯一阵轻笑:“大姐姐,别那么紧张嘛!好歹是我帮助这大哥哥救了你,月落谷最是好客,你那几个朋友已经在等你们很久了。” 见顾清越仍旧神情戒备,少女指了指游子羡,佯装很是心疼的说:“你就不可怜可怜大哥哥吗?他整整找了你三天三夜,误入这鸿蒙之境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除非有人甘愿以自身血气相引,以灵入境,鸿蒙之象数以万计,像抽丝剥茧一样在这数不清的镜像之中寻找一个不断移动着的人,难度可想而知,稍有不慎就会永远被困镜像之中,最终耗尽心血身灵异处而亡。大哥哥为了找你,已经在自己身上划了四十六道血口,再不救治恐怕没死在镜像里,反倒要死在这里了。” 顾清越瞳眸紧缩,她骤然转身,一把拉开他的衣襟,满目血腥,拉着衣领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几次反复后慢慢将衣襟合拢,抬起头看向那少女,一字一句:“我接受你们的邀请,现在,立刻,带我们过去。” 游子羡脸色苍白,找到顾清越后,似是卸下所有重担,身子虚靠在顾清越身上,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但意识已是强弩之末,眼睛一张一合,终是昏了过去。 第35章 他又梦到了那条河,河边有一条小木船,坐着小船划啊划,就划到了一片茂密地丛林,下了船往丛林深处七拐八拐,就到了一片低洼的山谷,沿着山谷边凿出的小石阶下去,就能看到一个简易的小木屋,屋外有碎石围成的院墙,一个妇人时不时进出小屋,在院子里喂喂鸡,扫扫院子。 他站在山谷边上,妇人抬头一瞧,随即眉头一皱,拿着把小扫帚就气呼呼地向门外走去,边走边拿扫帚指着他说:“小兔崽子,又一个人爬那么高,上次滚下来头上那包还 分卷阅读57 没消掉又爬上爬下,不长记性的兔崽子,你才三岁,你要十七八岁,老娘才不管你要去哪里。” “给我下来!给我下来!” 熟悉的身影,熟稔的声音,包着头巾的妇人依然容貌秀丽,眉宇间却满是沧桑。 他伸出手去,却一头撞进一片黑暗中,前面似有亮光,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却被一面水墙挡住去路,波光粼粼的水墙渐渐清晰,映出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身影,虽相似却也有不同,那人漆黑的发长至脚踝,狭长的淡金瞳眸流转,似有千山万水都在他眼眸之中。 他手掌贴上水墙,与那男子相对而立。 “你是谁?” 那男子笑了笑,水墙突然像镜面一样四分五裂,连带着那道身影化作无数个碎片向更深的黑暗中飞去,他正欲追赶,突然手腕一紧,一个少女拉住了他的衣袖,气鼓鼓的脸庞,让平日里疏离清冷的模样竟有了可爱之色。 她说:“你这个傻子,怎么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清越,顾清越……他喃喃张口:“对不起” 坐在床边的顾清越一顿,被他睡梦中紧紧握住的本要抽出的手,也停了下来。 游子羡的眼睫微动,缓缓睁开,顾清越的身影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只觉她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唯一的他想无限趋近的光。 所以,隐瞒也好,自私也罢,他只想牢牢抓住她,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顾清越被游子羡扑过来的身子抱得紧紧的,稍一挣扎就会换来更紧致的环抱。本来攒了一肚子的气,气他之前对她莫名其妙的冷落回避,气他在她不在时的自作主张,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么多的气,他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抱着她,还让她怎么生的起来呀。 门外,尹一扒着门缝大气都不敢出,粉黛端着药炉在后面急的跺脚,不断用嘴型询问:“能不能进去啊,我手都快酸死了。” 尹一回头立时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身子轻轻后移,边小心翼翼的挪步,边往旁边使劲努嘴,示意粉黛跟着他后退。 粉黛忿忿不平,端药是她,看热闹是他,到头来自己出了力还什么都没看到。但一想到若房里的两人正浓情蜜意,自己贸然进去扫了兴,那后果……额……粉黛猛地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臆想,算了算了……热闹不凑也罢,这药……也肯定比不上心爱姑娘的贴身照顾,随后热一热也是可以的,她奢望不了的情缘,成全一下别人也是功德一件了。 两人蹑手蹑脚的退到了外院,尹一正有声有色的描述自己看到的温馨画面,迎面碰上了来询问情况的安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谢恭川。尹一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谢恭川看他的眼神与平常不一样,冷飕飕,冰冰凉,像是要用眼睛把他凿穿一样,不禁细想了下,不知最近哪里得罪了这位小爷。 粉黛附到安若耳边小声耳语,毕竟刚才看到的画面,极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广而告之。 粉黛不说,安若刚刚也听到大半,知道此时此刻进去打扰极为不妥,可是……她面露忧色,时不时向内院里头张望。 能让安若如此为难又急迫,只有何辰佑了,粉黛蹙眉:“何师兄那,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安若一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们要见顾姑娘,说是师兄能不能得救,全在顾姑娘一念之间。” 粉黛又急又气:“他们这是何意,若是不愿救人,又何必抢人,当初若不是他们把人强抢来月落谷,我们指不定早已找到救治之法,又何必受困于此。” “哼!若不是我把人救回来,此刻你们何师兄坟头的草,都怕有一丈高了!”来人一袭翠绿裙衫,依然满头发辫,这次到没有那只形影不离的巨虎为伴,而是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女子跟在旁边。 粉黛与那少女怒目而视,互不相让,倒是少女身后的女子,温婉大方的向几人行了礼,说:“玲雀性格顽劣,待客不周还望见谅,刚才对安若姑娘传的话有失偏颇,怕姑娘误会,族长特委托我来向各位致歉,何公子目前已无生命之忧,只是伤了根基,灵脉空无,这才一直昏迷不醒,想要彻底让他恢复如初,需要顾水姑娘帮一个忙,这个忙也只有顾水姑娘才能做到,所以……”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那女子完全没料到自己身后有人,待察觉已在那人的力量钳制之中,半点动弹不得,这完全的被动让她不由心悸,那种只在族长面前才有的束手无策之感。 那人慢慢转到她身前,是个样貌清美的少女,模样看着只比粉黛大一点,如此强大的威压,难道就是族长口中的“凰”吗? 只一瞬,她就恢复了镇定,随着钳制的消失弯腰施礼:“见过大人,我是月落谷祭司艳霄,特奉族长之命来请大人前往竹青阁一叙。” 玲雀何曾见过她一向尊敬的艳霄祭司如此谦卑,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顿时怒火中烧,但刚一动作话还未出口,就被艳霄一个凌厉的眼神喝住。她紧咬下唇,极不服气,却也不敢造次,月落谷族长之下就是祭司,而族长已近百年足不出户,谷中大小事宜都是祭司操持,见祭司犹如族长亲临。 “玲雀年 分卷阅读58 岁小不懂事,还望大人见谅。”艳霄再度俯首施礼。 尹一、粉黛几人更是目瞪口呆,顾水什么时候来的没看清,又什么时候变成身份尊贵的‘大人’了,之前那个玲雀那么嚣张跋扈,此刻竟然在顾水面前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顾水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与这月落谷什么关系? 见面前的人一直没有说话,艳霄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的袋子,绳子一解,一根金色的翎羽突然从袋中跃出,闪耀在半空,长长的翎羽明明是金色,可在闪动之时却仿佛渡有七彩之光,细微的彩变只在眨眼之间。 艳霄:“族长有言,大人见了此物,一定会与他一叙。” 粉黛惊呼:“这不是那天顾水身上出现的翼羽吗?” 顾清越眼瞳收紧,这根翎羽,她曾在妖域幻境中看到过,天阶尽头那只进入她身体里的凤凰,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身体里多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这个月落谷到底是什么地方,从鸿蒙之境出来,那股力量又在她体内蠢蠢欲动,有延绵扩大之势,似与这月落谷有所感应,她每夜要静坐好几个时辰来压制它的发作。 艳霄看出她眼中的犹豫,微微一笑,手一挥翎羽重新进入袋子收入袖中,微一颔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清越踌躇不定,对那只凤凰的好奇心是有,体内不受控制的力量也让她头疼不已,但她清楚明白的知道,此一去身上惹的麻烦事只多不少,而她最不愿意节、外、生、枝! 粉黛不平:“你说去就去啊,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声东击西、不怀好意,你们那个什么族长要见人,不会自己来吗?” 艳霄面露哀伤:“实不相瞒,非是族长不愿,而是不能,族长他……身有残疾,不便出行,谷中一切事务都是由我代劳,而此次相托之事,实乃重大,这才前来邀约。” 一直未开口的顾清越突然冷哼一声:“既是请求,何不直接了当,反扣人质要挟,又设置诸多障碍难寻踪迹,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让人如何相信诚意所在。” “这……非在下为难,那日公子重伤被雀玲带回,也是救人心切,至于谷中位置……”艳霄顿了顿,尴尬一笑,有些迟疑道:“族长曾言,如果连月落谷……都进入不得,那……不见也罢。” “呵,好大的口气,倒让我想见一见了。”顾清越嘴角含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她转向尹一:“游子羡已经睡下,等他醒来,把药热一热端过去吧,谢谢!” 尹一一愣,照顾游子羡自然理所应当,只是顾水竟然对他说了声‘谢谢’,瞬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艳霄见目的已达到,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并在前面带路,顾清越看了眼内院,一转身跟了上去。 “哎,等等……你一个人太危险,我也去。”粉黛欲跟上,却被玲雀一掌拦下。 “我们族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玲雀两手叉腰,挡着去路。 “你!”粉黛正欲动手,却被一阵柔和的风裹住了身子,抬头正瞧见转过身的顾水收回掌力。 顾清越看着身后一路相伴的几人,他们的眼神里有焦灼,有担忧,有紧张,虽不知真情多少,假意多少,但这一刻,还是有点……感动的吧。 顾清越:“们不用跟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游子羡……他若醒来我还未归,可以转告我的去向,但请务必替我拦住他,谢谢。”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去。只是没走几步,忽听身后一阵惊叫,头顶传来异响,她抬头,只见一抹翠绿一闪而过,停在前面屋顶上。长身玉立,挺拔笔直,冷颜冷面,却是个比女子还美丽的少年.。 谢恭川仰着脖子,并不看她,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清脆,云淡风轻地说:“小爷我懒得跟进去,但也不会离得太远。” 焰霄止住了也欲跟来的玲雀,抬脚继续带路,边走边笑,“大人好福气,有这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 朋友……顾清越在心理默念了两遍,眼神渐渐犀利,手足、亲情皆可背叛,朋友又算得了什么呢…… 瞧着祭司已走远,雀玲底气瞬间回归,立时左右吩咐下去,对粉黛等人密切注视,切忌不可随意走动。 “怎么,你还想囚禁我们?”粉黛不服。 玲雀哼了一声:“你们手脚不干净,谁知道会不会再偷什么东西。” 粉黛:“谁手脚不干净,谁偷东西,你别血口喷人。““还能有谁!?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男人,穿的破破烂烂,长的跟乞丐一样,偷偷摸摸,差点顺走我们的——!”不知想到什么,正说着的玲雀突然住嘴,神色变了变,话音一转,一副懒得搭理的语气,不耐烦道:“总之,不能乱走,不能乱看,更不能乱摸,好好待在你们各自的房间,否则就别怪我们月落谷不懂什么待客之道了。” “你!”粉黛还想再说,被安若一把拉住。 安若对粉黛摇了摇头,低声安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着玲雀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粉黛气不打一处来:“乞丐一样的家伙,除了闫七还能有谁,我就奇怪他一大早不见了踪影,原来是偷东西去了,连累我们平白无故被人红口白牙一顿数落。” 安若有些 分卷阅读59 担忧:“月落谷禁忌颇多,闫先生既被发现,此刻也不知如何了?|” 粉黛咬牙切齿:“管他作甚,要杀要剐随他们去。” 尹一:“这……不太好吧,再怎么说,闫大哥也是和我们一起的。不是他,我们也找不到月落谷。” 粉黛:“你难道忘了他操控乌鸦攻击你了吗?” 尹一嗫嚅:“那不是误会吗?况且闫大哥不是又把我救了吗?一直未见闫大哥,怕不是被他们扣押了?” 安若:“我相信闫先生并非偷鸡摸狗之人,此地古怪甚多,他一定是无意发现了什么被扣下了。我们屈居人下,不能明目张胆的要人,只能暗地里寻找。粉黛,你能操控影蝶掩人耳目,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看出粉黛的极不情愿,安若又加了一句:“知彼知己,我们才能尽快带着师兄离开这个地方。” 粉黛长长叹了口气,终于点头答应。 第36章 走过长长的连廊,进入一片竹林,翠绿的竹子根根笔直,遮掩天日,周围一片寂静,露珠滴落之声清晰入耳,竹尖一阵抖动,谢恭川停在前面一根竹尖上。 艳霄停了下来,含笑转身:“大人见谅,前面就是竹青阁,谢公子……恐怕不能再往前了。” 顾清越抬头,竹林上空谢恭川一个璇身飞了下来,站定抱臂,挑着眉一脸不耐烦的说:“我就在这等你,有事……唤我即可。” 顾清越勾起唇角,点了点头,越过谢恭川,跟着艳霄走入竹林深处。 竹林愈来愈密集,天色也明显暗了下来,一个清雅的院落在雾气弥漫的林中逐渐显露。 一扇又一扇的竹门,一层又一层的纱曼,顾清越跟在艳霄后面一路走过,忽而有似曾相识之感。好似有一个人,也曾藏在那无数扇门后。 “到了!” 艳霄停了下来:“族长就在里面,大人请进。” 说完,艳霄低声告退。 门扇紧闭,顾清越抬起脚正欲踹门而入,里面忽然传来丝竹之声,音律单调却沉重有力,音律古朴却大气宏伟,传入耳中似有天地之音,辽阔宽广。 装神弄鬼…… 顾清越一脚踹开了门。 “凤凰非梧桐不栖,千万年不见,也不知你的口味变了没有。”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顾清越只见一个东西当头砸了过来。以为是暗器,她抽出匕首一个狠扎,鲜红色的汁液顺着刀尖滚落,却原来是个青色的果子,一股甜腻的香味冲鼻而来。 “这是梧桐果,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里才有了。”那道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顾清越甩掉匕首上戳的稀烂的果子,满脸嫌弃,循着声音一步步向屋内走去,敢耍她,那就别怪她新仇旧账一起算。 火焰自掌中呼啸而起,直冲声音来源之地,却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无形化解。 “你以前的性子,可没这么烈,三句话不到就发飙,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声音依然柔软,受到攻击也不见丝毫起伏,到让顾清越更手痒难耐,再没有耐心同他墨迹,手掌一挥,前后左右那些遮眼的帷幔、屏风通通裂个稀碎。这下,眼前清静多了,也一目了然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影,头发未束冠,披散在身后,白色的纱衣纤尘不染,手臂微动,琴乐随之而起,身侧摆着一个香炉,细细的白烟随着音律袅袅升起,听到身后的动静,抚琴的男子慢慢转过身,眼眸处竟是一片灰白。 “你呀!怎么又不梳头,明知道自己体质差,一不小心被头发被绊倒了,又要鼻青脸肿,满身青紫了。” “呵呵,我是看不清,不是看不见,不会让自己摔的鼻青脸肿。” 谁在说话,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画面是什么?顾清越捂着头,只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额心灼热又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是谁,是谁在她脑子里,这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是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 “这又怎么能怪你呢,我们虽被尊称为天神,但都有自己身不由己的宿命……” 是谁!!!是谁在说话!!! 她的额记突然显出火红色的印记,火焰将她全身包裹,一双熊熊燃烧着的巨翼自背后伸展而出。 “不要走……你们都不要走……等等我……不要丢下我一个……” “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要好好活下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 “族长!” “丑丫头!” 等候在外的艳霄和谢恭川,还未近身,便被一股巨大又灼热的力量冲击到半空,狠狠坠落。 到处都是火焰,漫天的火烧红了天地万物,烧干了山川河流,天火仍旧不停的坠下,遍地哀嚎,血流成焦。 无数的男男女女,披着满身血污,纷纷跪倒在地,双手相合,匍匐而求:“上天啊,请饶了您的子民吧,我们尊贵的神啊!我们知道错了,请饶恕我们吧!您忠诚的子民,恳求您的原谅,请饶恕这片土地吧……” 跪地而求的身影被火焰吞噬,化作一堆堆焦 分卷阅读60 骨,侥幸逃脱的人,再次带着满脸的惊恐和恳求,匍匐跪求。 火红的巨翼遮天蔽日,额心燃烧着火焰的少女,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大地,血红的眼睛毫无悲悯。 ‘诛一切恶,杀!’ “诛一切恶!杀!”紧闭着眼的少女突然开口,眼睛突睁,羽翼煽动,五指成爪,周身的火焰颜色愈加鲜红,夹杂着无数条紫红色的闪电。 艳霄手捂胸口,血色蔓延整个衣襟,竹林周围已成为一片废墟,只剩下被火焰包裹着的竹清阁,在火焰之上还有一层蓝色冰晶,两股力量似乎正在交战,各不相让。 谢恭川亦受了伤,但仍提着剑向前冲去,半道却被艳霄拦下。 艳霄指着竹清阁四周那一层层升起的蓝色水波纹,急道:“谢公子,这里被族长设了结界,除非从内打开,否则谁都进不去。” 谢恭川嘴角含血,眼睛亦充满血丝,闻言更是双目怒睁:“让开!”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艳霄挡在谢恭川前面:“这是族长的‘寂灭’,结界之内生灵不存。顾姑娘的力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月落谷有求于她,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突然,四周风声大作,一道剑光从两人身后一闪而过,还未看清来人,那道剑光已飞至结界上空,剑尖直入结界,三股力量交织,结界周围猛地闪过一片白光,灼眼刺目,艳霄与谢恭川避之不及,纷纷以袖遮眼。 “艳姐姐!艳姐姐!” 忽听身后来声,艳霄回头,只见玲雀骑着赤虎飞奔而来,还未靠近便从赤虎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道:“没……没拦得住他!没想到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飞的这么快!” 艳霄心头一震,抬头看去,高空之上青衣翻飞,竟是那本应卧病在床的少年——游子羡。 男子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幽蓝色的光晕里,手下琴弦不停,屋内结满了蓝色冰晶,随着火焰的不断逼近,蓝色冰晶从盘坐的腿部开始向上蔓延,渐渐爬上他的手臂。 忽然,屋身大震,冰晶盘踞的屋顶开始裂开无数条细缝。男子抬头,灰白色的眼眸看不清任何神色,随着屋顶和地面不断开裂颤动,男子终于慢慢停下拨动琴弦的手指。 犹如置身火海,顾清越只觉自己在不停奔跑,像在追赶什么,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脚底下的火变成了红色的熔浆,却一点也不觉得滚烫,只觉得满心焦虑,怕自己一旦停下,就悔恨无比。 终于,前方火红的视线里出现了许多背影,他们有长有幼,有男有女。 她欣喜万分,伸出手去:等等我! 那些背影突然在火中消散,她的脚一下子踩空,眼前突然清晰,破败的竹舍,以及盘坐在琴案后的男子。 她微微喘着气,手捂住胸口,脑中混乱的画面逐渐模糊,只剩下无尽的悲伤滞留心口,疼痛难忍。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猛地上前,卡住他的喉咙,将他压制在地上。 男子没有做任何反抗,反而弯起唇角:“你不想了解吗?你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你的记忆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顾清越:“与你何干!” 男子轻咳两声:“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你帮我取一样东西,我帮你解开困惑。” 顾清越冷笑,手指越收越紧:“你的命在我手上,你现在就可以帮我解惑,或许我觉得你的答案有价值,顺水人情帮你取个东西。” 男子呻吟出声:“我要的那件东西与你密切相关,只有拿到它,才能彻底解你身上之谜。” 正在此时,结界彻底破裂,只见一个身影自高空飞下,顾清越只来得及瞥见青衣一角,整个人已被环住护在身后。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气息,却是最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其他人也陆续蜂拥进来,艳霄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扶起躺倒在地的男子,玲雀急的都快哭了出来。谢恭川不发一言,亦走到顾清越身前挡住。 玲雀:“你们敢伤谷雪大人,我要杀了你们!” “玲雀!”艳霄急忙拦下:“族长在此,容不得你放肆!” “可是……可是,他们伤了族长!“玲雀尤不甘心。 “玲雀,退下吧……我无碍。”男子在艳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子似乎极为虚弱,微喘着气,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艳霄身上,灰白无神的眼眸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定在一个方向。 “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答复,我相信你还会来找我。” 那股似悲似悔的钝痛又袭上心来,顾清越脸色微变,这里让她很不舒服,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伸手拉了拉游子羡的衣角,轻声道:“我们走。” 游子羡什么也没问,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环住她的腰,看了眼谢恭川,两人一前一后御剑飞离。 “族长,她不是‘凰’吗?怎么……”艳霄欲言又止,她完全没想到竹清阁会毁坏成这般模样,那个人不是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吗?为什么还能如此敌对? 男子摸向手臂,一道紫红的烧灼印记,渐渐被冰晶覆盖,片刻肌肤已经恢复如常,放下袖子,男子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她是,却也不是。” 第37章 分卷阅读61 顾清越从床上坐了起来,夜已深沉,屋内一盏油灯照明,桌边端坐着一个身影,听见动静,他立刻睁开眼睛,走了过来:“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顾清越似有些疲惫,顺手拉了游子羡坐下,头依靠近他怀里,似埋怨似责备:“你总是这样胡来。” 说着,手便从游子羡的衣襟钻了进去,在胸口处一阵乱摸,脸上渐有惊色:“你的伤口怎么都不见了。” 游子羡僵着身子,脸红到耳根,手撑着床沿,一眼也不敢往下瞧,只很小声的说:“我是医者……那些不过是皮外伤。“顾清越狐疑的掀起他两只袖子,白皙的皮肤没有一点伤痕。她屏气凝神,手指再次慢慢贴上他的胸口,催动灵力化作几缕红丝顺着掌心进入他的身体探查,不到片刻又退出身体,重新没入掌心。 确实从内到外都无任何伤情,顾清越拧眉不解:“你虽是医者,但也全然没有可能这么快恢复,你莫不是让尹一那个半吊子,给你用了什么乱七八糟强行愈合的药吧?” 游子羡本来有些紧张,听到这反倒舒了口气:“与尹一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研制的药方。” 末了,还加了些幽怨:“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灵力和医术吗?” 被他这样一反问,顾清越一时噎住了,她确实总把他想的需要人保护,却忘了自己才是那个数次被护在身后的人。 “对不起,连累你受那么多的伤。”她是真心感到抱歉,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为达目的不计任何手段,却是第一次为把一个无关之人牵扯进自己的复仇里感到抱歉。 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游子羡将被子拉起披在她肩膀上。 游子羡:“夜晚湿气重,小心着凉。” 她难道乖巧的点了点头,任由游子羡将她裹成一个粽子。 顾清越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游子羡:“你难道不好奇,白天发生在竹清阁的事吗?” 游子羡笑:“我只要你安好即可,至于其他,你不想说,我亦不会多问。” 顾清越低头,下巴抵在被角上:“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里的一切,既让我感到熟悉,也让我感到害怕。当他拨动琴弦时,我的脑子里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到处都是火,天上下火雨,山川河流都被烧干了,还有许多穿着奇怪的人,他们跪在地上,求我饶恕他们。” 她木然的描述着,全然没注意游子羡撑在床沿上的手渐渐收紧。 “我在火海里跑了很久很久,看到了许多背影,他们在我眼前消失了,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很疼很疼。”顾清越将脸埋进被子里,那种痛似乎又涌了上来,撕心裂肺,悔恨交加。 游子羡眼神晦暗不明,山谷初见那次,他为了医治她,曾进入她神识最深处,所见皆匪夷所思,其中火海、焦尸,犹如灭世,与她现在所述不无二致。后来,进入妖域幻境,凤凰入体,黑戬出世,到现在身陷月落谷,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机缘巧合,却无形中有诸多牵连,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点一点推动整个事情的发展,而这一切都与顾清越息息相关。 顾清越抬头:“那个男人,月落谷的族长,好似笃定了我还会再次去找他。” 游子羡:“你会去找他吗?” “你希望我去吗?”顾清越头一次对一件事没了把握。 游子羡握住她的肩膀,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再去,你会听我的吗?” 从未见过游子羡如此强硬的一面,顾清越有些怔住了,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担忧、害怕、紧张,还有一丝丝哀恸和悲悯,她的心突然一阵绞痛,那双含着哀伤和悲悯的眼睛,又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 闭上眼睛,眼里一片漆黑,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痛感才稍稍缓解。待呼吸平缓后,顾清越轻轻嗯了一声,顺势将头抵在他的肩膀处。熟悉的温暖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她将脸埋的更深,只有现实才是最重要的,她还有血仇未报,何必为了莫须有的零星片段作茧自缚,还有可能这一切只是那个男人施展的幻术而已,现在要集中精力考虑的是,如何从这个地方出去,天机宫、苏沐,她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一连多日风平浪静,除了每日三餐定时定点专人专送,就连之前盯梢的人也不见了,甚至不禁行他们的行动,艳霄和玲雀等人也像消失了一样,再没出现过。同样,自那日早上闫七也失踪了。 何承佑依旧昏迷不醒,虽无生命之忧,但肉眼可见,他的身体各处正在急速衰弱,如此拖延下去,就算日后能够清醒,恐怕也会病榻缠身。 安若、粉黛几人俱是焦虑不已,影蝶散出去也好几日了,大多无功而返,现在就寄希望于最后两只,一是寻找闫七下落,二是寻求出谷的途径。 坐等消息只会让人着急上火,既然无人看管,那就别怪他们大摇大摆四处溜达了。留下安若照顾何承佑,其他人分成两拨,一暗一明。粉黛、尹一和谢恭川一组,循着影蝶的踪迹探寻失踪的闫七,顾清越和游子羡一组,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一来吸引注意打掩护,二来打探消息寻找出路。 他们居住的地方颇为偏僻,出了圈禁的院落, 分卷阅读62 所见皆是山水田野,地域辽阔宽广,却鲜有人烟。本以为月落谷就是这番景象,越过一个山谷后,前方突然豁然开朗。 犹如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样,屋舍鳞次栉比,集市人多喧闹,往来皆是着麻布白衣,眉欢眼笑的男女老少。屋舍前孩童嬉戏追逐,大人烹煮晾晒,集市上摩肩接踵,以物易物,就像很多寻常的村落一样,烟火人声,古朴热闹。 面对陌生人的突然闯入,他们脸上也丝毫不见惊色,反而热情的点头问好,好像他们也是这村落的一员一样。更有甚者,还有几个年轻少女羞红着脸,往游子羡手上塞绢花瓜果。这宛如世外桃源一样的村落,实在与他们之前对月落谷阴谋诡异的印象大相径庭。 “哥哥、姐姐!”斜里突然窜出一个孩童,三四岁模样,扎着一个冲天小缏,飞扑过来抱住了顾清越的小腿。 那一瞬间,顾清越差点因为本能将人踢飞出去,游子羡眼疾手快,飞快蹲下将男孩抱了起来。犹不知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小男孩,顶着两坨红扑扑的小脸蛋,边鼓着劲儿往顾清越那边凑,边奶声奶气的叫着:“姐姐,姐姐,你也像我们的‘母神’一样,是从天上下来的天人吗?阿娘说,你也是我们的祖神,是救我们免于灾难的天神。” 顾清越挑起眉头,还未从童言无忌中回过神来,一个妇人已急匆匆上前,将孩童抱了过去,似是对刚才的童颜童语很是紧张,半捂着孩子的嘴,连声道歉。 游子羡上前柔声安抚,表示两人并没有被冒犯,谁知那女子后退几步之后,竟然抱着孩子扑通一身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匍匐在地,高声祈求:“求天神庇佑!求天神庇佑!求天神庇佑!”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跪倒在地,此起彼伏的高声恸哭:“求天神降下慈悲,救救我们!求天神怜悯,救救您的子民!” 第38章 另一边,粉黛与尹一、谢恭川走散了,他们本沿着影蝶踪迹进入一个祭坛,却不小心触发了机关。慌乱之下,粉黛掉入一个地缝。 一路滚落下去,竟掉入一个甬道入口处,似有微弱的光从甬道深处传来。地缝已合,上去再无可能,粉黛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贴着冰凉的石壁向内走去。走了很久才才走到尽头,那微弱的光竟是从一颗树上发出来的。整个地殿都被一颗树占据着,树根极大,盘踞着整个地殿,根须极长,从根处攀爬上所有的石壁,莹莹的绿光照耀整个地宫。 不知为何,一走进这个地殿,粉黛感到原本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只觉得被绿光包围着特别的舒服,像是母亲久违的怀抱一样,温暖又安心,让人不由自主的靠近,再靠近。 “再往前走,你就和他一样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让粉黛瞬间清醒,她眼睛慢慢聚焦,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那棵树的正对面,更让她惊恐的是,那棵树的根须处,竟然包裹着一个男人,一个披头散发乞丐一样的男人,那是失踪已久的闫七! 粉黛差点惊叫起来,她立刻后退数步,待缓过神立马转身抽出袖鞭。 出乎意外,身后竟空无一人,这更让粉黛感到惊悚。 “谁!谁在说话!”粉黛甩出一鞭,四处转身查看:“不要装神弄鬼,有胆子我们出来说话!” 无人回应,树冠却沙沙作响,无数荧光从树冠中飞出,在半空凝结。渐渐,一个浑身散发着绿光的少女,出现在粉黛面前。 “我叫扶桑,是这颗树的树灵。”少女漂浮在树冠上,没有实体的虚影忽明忽暗。 “我管你什么东桑西桑,你快把他放出来!”粉黛指着须根处双眼紧闭、生死不明的闫七。 少女摇了摇头,指着身下的巨树:“我现在很虚弱,已经无法控制039;它’了。” 说完,手指在空中一点,荧光聚集慢慢展开一幅画卷。画面正是这座地宫,一个男子探头探脑从殿顶上方跳了下来,先是围着空旷的大殿走了一圈,最后定在巨树前面。似乎对树须很感兴趣,男子拿出一把小刀,刺进了树根,绿色的汁液顺着刀尖滑落,树冠突然剧烈的抖动,似有悲鸣。绿色的荧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中飘出,汇聚在根须破损处,被刀尖划破的伤口逐渐愈合。男子却再次举刀,愈往下砍,突然从树根伸出无数条根须,将男子渐渐包裹。 荧光消散,画面消失,少女的幻影也在瞬间消失,树叶一阵摇摆,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办法阻止他,也无力释放他,你的朋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看了来龙去脉,粉黛只觉脸在发烧,她可没有这么不请自来,自作自受的朋友,既然暂时无生命危险,他想待在这就待在这吧。 “我的能量快要消耗殆尽,灵体已无法凝聚,我会用尽全力送你出去,但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听到能出去,粉黛立马来了精神,这树看起来还不赖,比月落谷那些人强多了。 荧光再次从树冠中飞出,将粉黛一圈一圈围绕在中间。 “这是做什么?还挺好看的。”粉黛手指摸向那莹莹发光的绿点,突然那些荧光全部飞向她的额心。 “啊 分卷阅读63 啊啊!这是做什么!”粉黛只觉额心一阵沁凉,整个人突然就像失去重心一样,头脚颠倒,掉进一个绿色漩涡。粉黛暗叫糟糕,这树妖莫不是声东击西,故意引她放松警惕,亏她刚才还夸了它,月落谷果然没有一个好人,连一棵好树都没有! 一阵晃动支后,粉黛脚踩在实地上,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周身空旷辽阔,没有地宫也没有那颗树。 这是哪啊?粉黛举目四望,只有无尽的戈壁岩石。忽然,地面一阵震动,远处黑压压一片急速朝这里奔来。 头有犄角,身长八尺的异兽成群结队的蜂拥而来。粉黛还未晃过神儿,天上一暗,乌压压一群巨型翼兽也三五结对,从头顶迅速飞过。 “这……这是什么地方呀!”那颗树到底把她弄到哪来了,眼看着异兽群就要过来,粉黛也顾不得其他了,牟足了劲儿连跑带跃。 跑了不知多久,身后的异兽群丝毫不见停止,还有越来越多之势。渐渐的,不断有新的异兽加入进来,甚至有的异兽直接越过她向前跑去。 粉黛越跑越觉得不对味,渐渐放满了脚步,不出所料,身后那些异兽纷纷越过她拔足飞奔。 闹半天,异兽发狂不是因为她啊,了解了这一点后,筋疲力竭的粉黛干脆停了下来,只小心闪避避免被冲撞。可没歇下一会儿,忽听背后传来山体崩塌之声,粉黛回头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只见无数颗火球从天而降,大大小小的山峰燃起熊熊大火,沿路的河流草地全部被火焰覆盖,地面开裂,红色的熔浆喷薄而出。 异兽的惨叫此起彼伏,粉黛再也不敢停留,也和那些异兽一样玩命狂奔。 前面逐渐出现房舍和人群,面对汹涌而来的异兽和天灾,那些人脸上出现极为惊恐的神色,一瞬间异兽的嘶鸣声,人们的哭叫声混为一谈。无论是兽还是人,此刻都已顾不上彼此,只知道往前跑,但天火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的焦尸成片成片的躺在火海中。 这犹如灭世一般的人间炼狱,让粉黛几欲奔溃,这场灾难根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她再也受不了了,蹲在地上,手捂着耳朵泪水四溢。 天火当头砸了下来,可她已无任何力气,只能慢慢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半晌,预想中的烧灼之痛并没有传来,粉黛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在火中却一点也没有灼热之感。一具异兽的尸体正躺在她的旁边,她脑中一念一闪而过,随后试探性伸出手去,只见手指从焦尸头骨穿插而过。 这是幻觉?她站起身,走向奔跑中的兽群,闭上眼慢慢抬起脚步。只听轰隆隆一阵铁蹄声踏,她在兽群中身体却没有丝毫损耗。再次睁开眼,粉黛心理镇定多了,却依然被眼前的景象骇到无法思考。 火海翻腾,血流成河,焦骨遍野。比起异兽的焦尸,手无寸铁、肉骨凡胎的人类尸首更让人惊心动魄。有被活活烧死的,有被铁蹄踩踏开膛破肚而死的,有被山体碎石滚落砸成肉泥而死的,男女老少皆有。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尚不足岁的幼儿,在母亲怀里一同化为焦骨,老迈年弱、身怀六甲的妇人被异兽的铁蹄撕裂身体。她一次次的伸手,却一次次无能为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跪在地上祈求。 “苍天啊!救救我们!” “我们尊贵的神!请看看您的子民!” “我们知道错了!请饶恕我们的罪!” 粉黛早已泪流满面,她亦像那些跪地祈求的人一样,奔跑着,嘶吼着:“快停止!快停止吧!这场杀戮!神啊!请救救这些人吧!无论是谁!救救他们吧!”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鲜红的烈日和无穷无尽的天火,粉黛哭干了眼泪,喊哑了嗓子,跑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没有神,没有人,听到这场呼救,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绝望至极的时候,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一个身影在云层里闪现,人身蛇尾,手执弓箭。 她拿起弓箭连发三箭,一箭射向烈日,天火骤停;一箭射向山峰,碎石化齑;一箭射向兽群,异兽止步。随即,扬手扔下一粒种子,落地即生根发芽,瞬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树冠里飞出许多绿色的荧光,随着树身不断壮大,绿光越来越盛,然后以树为圆心,发出强大的吸力,地面上存活的人和兽都在一瞬间被吸附进树里,粉黛只觉得自己跟着众人一起,撞进一片绿莹莹的光晕里,像来时一样,一阵天昏地暗的旋转,再睁眼已经回到了地宫中。 地宫里寂静无声,没有天火,没有哀嚎,也没有血肉横飞,粉黛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经历的那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粉黛颤抖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指着眼前那颗妖树,大喊道:“你施的什么妖法!要杀要剐动手就是,何必折辱于我!” 树梢动了动,声音再次传来:“我没有施法,我只是带你去看了看我曾经的记忆,也是月落谷子民曾经的遭遇。” “我来自远古大罗天界,月落谷的所有子民也都是来自于那个地方……” 第39章 “我们的祖先被扶桑树带到这个世外之地,因为不知道外面的天灾有没有结束,也没有神祗来接引,我们在这世外之地繁衍生息 分卷阅读64 ,过了一年又一年,并取名为月落谷。开始的时候,我们每一代人都口口相传,我们的故乡在大罗天,总有一天,我们的母神就会来接我们回家。可时间太久了,久到我们以为母神已经遗忘了她的子民,新的一代已经开始逐渐放弃等待。原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了,可是假的就是假的。” 说到这里,艳霄惨然一笑:“听说,你进入过‘鸿蒙之境’,最终依靠游公子的帮助顺利走了出来,但不是所有人都似你这样好运。‘鸿蒙之境’是母神对我们的恩赐,就像水中倒影,‘鸿蒙之境’就是能够折射世间万物的水镜,让我们生活的地方依然山河百川应有尽有。” “但不知何时,‘鸿蒙之境’开始紊乱,就像流沙一样,随时随地的出现,吞噬着过往的一切活物,一步一境,步步身陷。根据扶桑树的指引,我们以血为线,侥幸逃脱几人,但大多数都再也没有出来。‘鸿蒙之境’的紊乱越来越有扩大之势,雪上加霜的是,我们所有能量的来源—扶桑神树,为了对抗‘鸿蒙之境’的祸乱,开始逐渐衰弱,一旦扶桑树倒,月落谷就将不复存在。”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必须离开这个地方,我们试着接触外界,却比想象中更加困难。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七百年,一代又一代,终于在第三个七百年后,我们才终于借助‘扶桑’树的力量,打开了通往外界的第一条通道。” “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我们送出了第一批人,但上苍对我们的惩戒还远远没有停止。那些最早穿越通道的人,有的瞬间化为白骨,有的刹那青丝变成白发。更可怕的是,即使侥幸存活,勉强留在通道中继续前行,他们也会迅速的衰老和死亡,时间在我们的身上不做任何停留。为此,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尝试了无数次,牺牲了不下百条人命。玲雀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成功进入通道,而不被时间侵蚀的人。” “但这种成功是不可复制的,玲雀的父亲是第三批牺牲者,她的母亲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在临产前执意要进入外界,并与追捕者交涉中,于两界的交汇处诞下了玲雀,她的母亲当场衰竭而亡,她被立刻带回落月谷,但已然来不及,一个初生儿眼睁睁地变成一个皱巴巴的怪物。” “幸运的是,她却活着,这无疑给了我们希望,通过扶桑树传达的神谕,我们将她放入了扶桑树里,七七四十九天后,她竟重获了新生。但谁也没有预料到,换来的代价却是神树的加速衰弱,鸿蒙之境的再次失衡,以及月落谷的第一次覆灭之险。作为神树的守护者,与神树签订契约,从避世之出便引导、陪伴着我们的族长谷雪大人,以身献祭,从不死不灭的半神之身,变成如今这样一个体弱目衰的残废之躯,才堪堪阻止了那一场灭顶之灾的降临。” “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了,也没有后路可退了,更没有能量以全族之力去成就第二个‘玲雀’。但万幸的是,‘玲雀’成为了我们了解外界的一双‘眼睛’,也因此让我们知道了‘现世’的存在,也知道你们的存在。” “原来,千万年前那场灭世之灾并没有彻底摧毁这个世界,而我们却在那世外之地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岁月,长久到我们的身体已经无法适应外界的时间,我们的百年就相当于你们的一天。越了解你们生存的世界,越发现我们已经无法回归,可‘鸿蒙之境’的崩坏越来越严重,扶桑神树的能量越来越衰竭,谷雪大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玲雀从‘外界’给我们带来奇迹。” “就这样等了一年又一年,玲雀终于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大罗天界’还存在于世的消息。大罗天界是我们的故乡,只要重启大罗天界,我们就能回到故乡,那里才是唯一能够接纳我们的地方。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们正道与妖域之争,竟引出了‘通天戬’的存在,根据扶桑树灵的神谕,那是通往大罗天界的天梯,而打开‘通天戬’的钥匙则是天地间的三道自然之光‘日耀、月轮、星辉’。” “‘通天戬’被玲雀带回了月落谷,‘月轮’不出所料应该也在大人您的身上。” 艳霄看了眼顾清越的袖口处,继续说道:“通天戬能感应到三光所在,这也是妖域拦截你们的 原因,而‘日耀’则是大人您啊。您是‘凰’,是应天地气运而生的第一只火凤,是神日的使者—日耀。” 顾清越蹙眉:“我说过,我不是‘凰’,你们认错人了。既是误会,我们也不愿多做停留,何承佑我们会带回医治,是好是坏就看他的造化了,还请告知你们族长,指一条出去的明路。” 说罢,拉着游子羡就要离开,什么‘通天戬,什么‘大罗天界’,什么‘天地三光’,他们要都拿去好了,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想惹麻烦,她只想离开! 顾清越的云淡风轻,似乎彻底激怒了那个一直温婉有礼的大祭司。她一甩衣袖,指着满地跪求的男女老少:“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是活生生的生命,是肉体凡胎的血肉之躯。上苍抛弃了他们一次,难道还要再抛弃第二次吗?” 顾清越头也未回,只听身后艳霄的声音越发凄厉:“不论您承不承认,您就是‘凰’,‘凰’它就在您的体内。那日过后,谷雪 分卷阅读65 大人便已能量透支陷入昏睡,他曾告诫于我,让我们尊重您的选择,无论是何种结果,都是天命所归,让我们不得勉强于您。可是!千万年前那场灭世之灾,就是因你们高高在上的神祗所起!你们引发神战,降下天灾,却让我们来承受后果!你们神!秉天地法则诛魔镇邪!你们神!枉顾人命又与妖邪何异!” 身后字字句句如宛如诛心,脑中那些混乱无序的画面再次闪现,顾清越踉跄倒步,手掌撑在地上,耳边游子羡的呼喊越来越遥远。 眼前一片黑暗,忽然染上血色,兵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血色中无数条身影交织在高空之上,他们祭出法器互相缠斗杀红了眼,无数座悬浮的殿宇和楼阁倒塌碎裂,天河之水尸骸飘荡、血腥可怖。 “停下!停下!停下!” 她看见‘她’自己,不断奔跑在他们之间大喊大叫,身体被无情的刀剑戳的满身窟窿,声音亦淹没在杀伐打斗的战场之上。 顾清越慢慢站起身子,双眼平静无波,额心一抹火红的印记一闪即逝,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向艳霄:“‘日耀’、‘月轮’都在我身上,剩下的‘星辉’在何处?” 眼前的人似与刚才有所不同,如果说之前的少女像山一样清冷孤傲难以接近,那么此刻的她则像火一般眼神锐利不敢直视。 随着顾清越的逼近,扑面而来的威压一下子便让艳霄跪在地上,那是‘神’才有的神威。艳霄将额头抵在地上,手掌朝上平放在身体两侧,极为虔诚地说:“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谅解,以上所诉皆由‘扶桑’记载,大人去祭坛一看便知。至于‘星辉’所在,族长曾借助‘通天戬’推算出,它不在‘现世’,而是与月落谷一样的异空间,扶桑树可连接通道,大人身为‘日耀’,只有您能才能打开‘星耀’之门。” 顾清越转向游子羡,嘴角弯起,眼内却无一丝笑意。 她说:“那只凤凰在我体内,它在哭,哭的很伤心很伤心。” 顾清越手捂住心口,深深的按压下去:“这里疼的快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拿到‘星辉’,打开‘通天戬’,把那只在我身体内作乱的凤凰,彻彻底底地揪出来。抱歉,无法再遵守和你的约定了。” 明明在笑,却像在哭,游子羡再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一把将顾清越拉到怀里,坚定不移的说:“我陪你去。” 他不知道顾清越到底想起了什么,才会失神至此,是那些藏在她神识最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了吗?想到此,他更紧紧的拥住她,紧到要把她嵌到他的身体里。他所抗拒的、担心的、焦虑的,终归慢慢到来了。 既然没有办法逃避,他所能做的只有长长久久地陪伴。 第40章 地宫内,粉黛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这棵树所述是真,那月落谷的人就太可怜了。世世代代的等候,没有迎来回归的光明,却等来了死亡的覆灭。 “这是我的汁液,有将死回生之效,谷雪曾恳请我救治一人,想必就是你口中的师兄吧。”扶桑树摆了摆枝叶,一根细枝从树冠中伸出,荧绿的汁液宛如凝胶一样,挂在枝尖上摇摇欲坠。 粉黛连忙取下,小心翼翼的装进随身瓷瓶内。承佑师兄有救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口的阴霾消了大半,心情不觉畅快起来:“你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来。” 树梢一抖,声音传来:“我感到了故人归,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片叶子有我的精魂碎片,请你帮我交给她,她会知道怎么做。” 说罢,一片绿色的枝叶从树冠中悠悠飘出,落在粉黛的掌心。然后,一根有手臂粗的根须伸到粉黛脚下,稳稳托起粉黛向宫顶而去。 临近粉黛才发现,宫顶处有近一人通过的镂空圆环,闫七就是从这里下到了地宫。看来,除了这顶端,再无其他出路。想到闫七,粉黛不禁朝下喊了一句:“我那同伴……会如何?” 树梢簌簌:“族中会有人来带他出去。” 好吧,看在树的面子上,她就相信月落谷一次,反正有了闫七的下落,也不愁找不到人,上去了也好给安若一个交代。 待踏到实地,根须从脚下缩回了环内,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颗树的颜色瞬间褪成了枯黄,再一看还是绿荧荧的模样。揉了揉眼睛,粉黛还欲再瞧几眼,圆环竟已合闭,只得作罢。 地宫之上依然是洞窟,有人工修凿的痕迹,岩壁有火把照明,虽没有地殿那般宽敞明亮,倒也算平整光滑。顺着火把的光辉,粉黛一路向前,似有潺潺水声划过耳边。粉黛正欲循着水声一探究竟,忽然耳畔一个声音猛地炸响。 “粉黛!是粉黛!嗨,我们在这!” 是尹一的声音没错,地底回声极大,这一嗓子让粉黛脑袋嗡嗡直响。 暗骂一声,粉黛左右看去,只见后斜方站立两人,分别是尹一和谢恭川。一看到谢恭川,粉黛心安不少,比起尹一的半吊子和不靠谱,谢恭川让人信服多了。 她立刻三两步跨过去,刚准备拿出装有扶桑汁液的瓷瓶炫耀两句,便被尹一急慌慌打断。 “粉黛,终于找到你了,你是没瞧见,我们刚才看见了什么!”尹一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附 分卷阅读66 在粉黛耳朵边,轻轻地说:“一池子尸体!密密麻麻,怕不止千人。” “什么!?”这消息着实让粉黛在这阴森森地地底下,打了个激灵。 谢恭川:“我摸过了,‘它们’虽似人却不人,皮如膏脂,关节僵硬,身上有孔洞,泡在蓄养池内,更像东岛那边传来的‘人偶之术’,传说可‘拘魂’,栩栩如生与人无异。” 眼看着被戳穿,尹一挑眉:“看着就像尸体啊,除了衣不蔽体以外。总之,这地方阴气森森地很,既然我们人到齐,还是尽早撤离吧。” 听了两人的说辞,粉黛捏着瓷瓶的手停顿了下来,这祭坛底下太诡异邪乎,之前对月落谷的判断又有些动摇了。那圆环已经合住,想来也下不去地殿了,还是先出去再讲明一切吧。 尹一说他们是从祭坛下面的一处暗门进来的,只要原路返回就可以出去了。 一路上,三人均无言,粉黛还想着地殿和扶桑树的事。谢恭川边走边环顾四周,按理说祭坛机关触动,月落谷人不可能毫无察觉,而直到现在还无任何动静,不免让人提高警惕。尹一一心只想赶紧出去,一想到那层层叠叠泡在水中的‘人偶’就浑身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越往前走,光亮越盛,不似火光,到似日光。 谢恭川叫住尹一:“你进来时,石门是否关闭。” 尹一挠头,刚进来时因要找人,急匆匆地往里走,到没注意身后暗门是否关闭,但是…… 尹一:“应该关了吧,我记得一进来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我还绊了一跤,往前走着走着才有了岩壁的火把照明……” 说到这,尹一顿时噤声,疾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懂谢恭川的意思了,如此光亮应是石门已经开启,他们被发现了! “走吧,是福是祸躲不过,他们应在门口守株待兔,等候多时了。”谢恭川紧握剑柄,率先一步跨了出去。 刺眼的强光让刚出来的三人,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待睁开,不出所料,已被围了个结实。 待看清前面站着的两人后,粉黛惊呼:“顾水、游子羡,你们俩竟也被抓了!” 雀玲看见三人,脸色猛的难看:“之前还死不承认,如今人赃并获,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谁偷东西了?”在别人的地盘上被堵了个正着,粉黛说话底气弱了不少,但输人不输阵,她可没拿他们一丁点财物。 玲雀上前,一把拽住粉黛领口,谁也没料到玲雀突然发难,艳霄正准备喝叱,只见玲雀手腕一转,一片叶子从粉黛衣襟滑落,却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周身散发着荧绿色的光。 玲雀:“我生在扶桑树中,这是扶桑树叶无疑,你们竟敢妄动扶桑树?!” 一听到‘扶桑’二字,艳霄等月落谷众人通通色变。 玲雀一指粉黛腰间的袋子:“你身上应该还有扶桑树的东西,是什么?拿出来!” 粉黛下意识捂住了袋子,里面可是何师兄的救命良药,尹一凑热闹似地,附在粉黛耳边小声说:“你什么时候拿了人家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时候还添乱,粉黛真想一个棒槌砸在尹一脑袋上,本想回去后和大家商议,可眼下被一双双眼睛直视着,粉黛再也憋不住,连说带比划将自己在地宫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是你们的‘扶桑’树它硬要给我的,可不是我偷偷拿的。” 期间,艳霄派进地殿的人也回来了,附在她耳边说了一阵,艳霄长叹一声:“扶桑树已开始凋零,难道上苍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连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要赶尽杀绝!?” 说罢,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对着顾清越不断叩首:“求大人垂怜,请救救我们月落谷!送我们回大罗天界!” 艳霄一跪,月落谷人纷纷跪倒,玲雀面若白纸,失魂落魄,也慢慢跪伏在地。 “哎这……这……”粉黛吓了一跳,不知反转竟来的这么快,看看面无表情的顾水,又看看满地跪伏的月落谷人。与她同样不知所措的还要尹一,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一来粉黛刚才所述太过震撼人心又匪夷所思;二来顾水何时成了他们的救世主。只有谢恭川毫无波澜,只在艳霄等人向顾水跪求之时,皱了皱眉头。 顾清越抬起手,那片树叶就被召唤一般,飞到顾清越的手心。 没有丝毫重量,却能感到如水一般沁凉柔软的力量,一层层荡漾在枝叶周围。 顾清越:“有了它,就可以到达‘星辉’所在的异界吗?” 艳霄抬头,大悲大喜在眼中急速聚集:“是,这是扶桑树灵的碎片,扶桑树与谷雪大人有契约,它一定是感受到了谷雪大人所思所想,才会在衰竭之际,将它的力量转移出来。” 粉黛拿出瓷瓶,里面有绿色荧光透壁而出:“那就是说,扶桑树的汁液真的可以救何师兄吗?” 艳霄:“传说中,扶桑树是母神‘女羲’精血所化,她掌管凡人生死和祈福救灾,扶桑树汁虽不能死而复生,但可补气充灵。之前,我们本也存了以伤者胁迫的打算,但谷雪大人不同意,我们虽手段不怎么光彩,却绝无伤害之意。本打算上次邀约之后,就前往地宫取扶桑汁液,后来族长 分卷阅读67 陷入昏睡,这才耽搁下来,如今粉黛姑娘得扶桑树灵相赠,也算物有所归了。” 一听到何承佑有救了,在场的粉黛、尹一几人皆面露喜色,游子羡也由衷感到欣慰,金鲤湖底一战,他始终对何承佑感到些许亏欠。顾清越也挑了挑眉,这么多麻烦中,总算能解决一件了。 顾清越同意借助扶桑碎片前往异界,游子羡自然也要跟随,尹一、粉黛自告奋勇,谢恭川自顾自收拾行李态度已明,还是留下安若照看何承佑。虽有扶桑汁液滋养,但何承佑离醒来和彻底恢复还要一段时间将养。 临行前,粉黛揶揄玲雀是个年长自己几百岁的老太婆,气的玲雀跳脚竖眉,却无可反驳。按‘现世’的时间算,她确实算的上一声太太太太婆! 在祭坛,艳霄穿着白色的祭祀服,隆重而庄重地将扶桑枝叶摆在祭坛正中央,三叩九拜,念念有词。扶桑枝叶在祷祝声中立了起来,周身绿色荧光不断加深,忽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枝叶中心扩散,犹如一把利刃将枝叶一分为二。祷祝声渐渐停了,艳霄退至一旁,出发的时间到了。 顾清越正要一跃而进,被游子羡轻轻拉住:“我先进,你跟在我的后面,可好。” 顾清越一笑,坦然走到他身后,用眼神示意自己绝对会乖乖听话。 白光一闪,游子羡消失在祭坛中,顾清越紧随其后。尹一摩拳擦掌,还在和粉黛揪扯谁先谁后,谢恭川已越过两人垮了进去,粉黛一看台上只剩两人,急忙将尹一也推了进去,最后看了一眼祭坛四周围观祷告的月落谷人,粉黛突感一阵悲壮,为这些挣扎于天灾之下的无辜生命,也为自己一行前途未卜、生死不明的孤注一掷。 第41章 像来时一样头重脚轻地眩晕感后,顾清越踩到了实地,她站在一处空地上,周围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头顶上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活死人间’四个大字。 手上一暖,是游子羡握住了她的手指:“这里阴寒气重,你旧身在伤,可有不适。” 还真把她当个瓷娃娃了,顾清越好笑,却也突觉暖意,手指在他宽厚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到他手掌突然蜷缩,她以为按照他往日极易害羞的性格,一定会把手掌收回,却不想他在微微退缩之后更紧密地攥紧她的指尖,耳廓像只熟透了的桃子一样,发红发亮。 连日来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顾清越顺势偎着他的肩膀,蹭了蹭游子羡的颈窝,像只懒散的猫一样,趴在他肩头,呼着气:“好着呢,你要来试一试吗?” 话音刚落,就感到游子羡身体猛地僵硬,从耳廓到脸颊、脖子全部染上红霞,相触的手掌更是灼人的滚烫。 被瞬间推开的顾清越呆愣当场,她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粉黛总是给她推荐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她出于好奇,大略翻看了一些,刚才不过灵活借用了下,那个木头呆子就这么大反应。不过,能看到一向自持规矩的游子羡慌乱无措的模样,也算为前段时间他莫名其妙的疏离和冷落,而小小惩戒一番了。 两人的尴尬氛围并未持续多久,谢恭川、尹一和粉黛相继出现。 尹一缩着脖子,指着头上的牌匾,牙齿打颤:“你们确定……我们来的不是阴曹地府?” 粉黛嗤之以鼻:“枉你还是修仙之人,怎的如此胆小如鼠。” 尹一破天荒未反驳,反呲牙咧嘴,一个劲儿地对粉黛身后挤眉弄眼,表情怪异。 粉黛:“你干什么?这么快就吓傻了?” 尹一微颤颤抬起右手,直指众人身后。 几人立时警觉,迅速以背相抵。 隐藏在混沌中的人影忽明忽暗,目测有四五十人,正形成包围圈,向在场几人慢慢逼近。 尹一:“身形飘忽,不会是阴魂野鬼吧。” 粉黛:“闭嘴吧你!就算真的是鬼,也是被你这乌鸦嘴招来的。” 尹一嘴硬:“我……我就是对这些无影无踪的东西,比较敏感而已,就像你们女孩子怕毛毛虫一样的感觉……” 顾清越:“闭嘴!来了!” 顾清越一出声,尹一、粉黛顿时噤声。 随着包围圈的缩小,人影渐渐露出真容。 全是十二三岁左右的少男少女,每个人都挑着一盏灯笼,穿着鲜艳的大红大绿,发饰头簪一应俱全,就连微笑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尹一蹙眉,迟疑着小声开口:“这……好像……” 谢恭川:“人偶?” 尹一:“对!人偶,我们在月落谷祭坛下面看见的人偶。” 顾清越沉思,那缓慢移动的‘人’,走路姿势确实略显僵硬,提着灯笼的手臂弧度丝毫未变,脖子以上的皮肤惨白而没有血色,确实像尹一口中的‘人偶’。 哼,一个一个,都喜欢装神弄鬼,管它是人是鬼,打了再说。顾清越一动,游子羡便明白她的意思,匆匆留下一句‘勿动,观察’,便与顾清越一前一后攻向那些人偶。 谢恭川明白他的意思,对方不明,不可全上,虽不想听游在羡号令,但还是拦下了听到是‘人偶’后,跃跃欲试的粉黛、尹一。 顾清越驭火左突右击,但那人偶临 分卷阅读68 到近前了,行动却无比迅速,根本看不清他们脚下如何行动,身影飘忽如同鬼魅。 空手打了一圈,竟然一个都没打着,顾清越顿时火冒三丈,正想着干脆放一圈火,把这地都烧了,看人偶还能长腿飞了。 忽听粉黛一声尖叫,原来有几个人偶不知何时已移动到他们身后,谢恭川、尹一都被缠住,粉黛肩膀被人偶手臂固定,人偶口中射出一条银色丝线,直伸入粉黛额心,只见粉黛大叫一声后,瞳孔外扩,面色青白,嘴唇失血,犹被人抽掉魂一般呆愣无神。 见此情景,几人都心下骇然,尹一尤为激动,边大声叫着粉黛的名字,边抽身往粉黛那边移动。他想不通,明明刚刚还斗嘴耍乐的人,怎么一下子就风云突变了呢,这一分神又有两条胳膊卡在了他肩膀两侧,同样人偶张口,银丝入体,尹一立时与粉黛一样,无知无觉,如活死人一般。 谢恭川深知时间拖得越久,粉黛、尹一两人就越危险,再顾不得其他,一剑斩向连接两人的银丝和人偶臂,臂断丝消,有两团青色云朵样的东西,分别从人偶口中返回至粉黛、尹一体内,两人一声重咳,纷纷回神。 还来不及高兴,顾清越大喊一声:“小心!” 谢恭川回头,只见顾清越飞扑而来,她的身后,十来个人偶同时伸出手臂,张嘴吐丝,谢恭川心震,只觉背上一阵柔软,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你竹林护我一路,我如今还你一次,两不相欠。” 顾清越转向太快,游子羡分身乏术已然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见数十道银丝,从顾清越脑后穿体而过。顾清越眼睛猛地大睁,双手垂落身侧,一动不动。 第42章 “想要救她吗?我可以帮你,就像上次月落谷重伤后快速恢复一样,我可以继续借给你量。” 一道声音猛地在游子羡脑中响起,带着无限的引诱和蛊惑,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面水镜慢慢浮现,镜子另一面,一个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通体黑袍,一头青丝滑落脚踝,淡金的眸子看着他似笑非笑。 就在游子羡挣扎于神识之中时,忽听一声清啸穿透耳膜,游子羡瞬间清醒,黑暗褪去,只见顾清越全身浴火,双眸赤红,手握银丝,火焰沿着丝线尽数烧上人偶的身体,只听劈啪作响,围聚的人偶尽数爆体而炸。 顾清越一个旋身飞至半空,十指微张,数十条火龙呼啸俯冲,又是数十个人偶遇火而爆。混沌之中,她犹如火神降世,明艳逼人,一抬手又是几条火龙呼之欲出。 凭空突然想起一道声音,忽男忽女,犹当头笼罩,响彻耳边:“天地玄火,灭魔杀神,不知贵客降临,有失远迎,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那些用来看家护院,专吃恶鬼的人偶。” 刚被吞噬一回的粉黛立刻跳脚,朝上大吼:“你才是恶鬼,你们全家都是恶鬼。” 那道似男似女的声音突地一笑,继而略带抱歉的回道:“我那人偶是榆木疙瘩,分不清善恶,只懂得听从指令,只要不是‘活死人间’自动开启接收的阴灵,一律视为‘恶鬼’,便可当场吞食。” 粉黛顿时语塞,他们确实是不请自来。 那道声音继续不慌不慢:“‘活死人间’还是第一次迎来尘世之人,既是远道而来,必是有缘。你们当中有人既能操纵玄火,想必开启这玄铁之门绰绰有余,我就在里面恭候各位的大驾光临了。” 声音由近及远,余音消失,与此同时,混沌也慢慢退开,露出一座巍峨的黑色城楼,高有百丈的玄铁大门矗立当中。 顾清越飞了下来,离游子羡有一丈远,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向游子羡。刚才不管不顾的替人挡身,游子羡肯定会一堆大道理来说道她。而且,不知为何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游子羡叹了口气,走上前,在顾清越惊诧的眼神中,对她上下其手,从头摸到了脚。然后站定,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莫要再滥用你体内的力量,若控制不住恐被反噬。” 顾清越耳尖莫名发热,这游子羡倒是越来越不顾人言众目了,她抬了抬手腕,颇有些讨好的意味,小声回道:“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就疲乏了些,不打紧。” 粉黛、尹一二人嬉笑着偷偷退后了几步,给前面浓情蜜意的两人留下足够的亲密空间,一旁的谢恭川面色怅然若失,眼神从顾清越身上不着痕迹的划开。 稍微调息后几人来到了城楼前,面对高耸直立的玄铁大门犯了愁。 粉黛以手托腮:“你说刚才那人吧,说我们是有缘之人,那就送佛送到西嘛,直接开门迎驾便是,还要我们自己破门而入,不怕把他这大门炸个窟窿啊。” 游子羡上前,手掌离门尚有一寸时,铁门突起变化,门扇之中似有活物,不断向外鼓动,渐渐显出骷髅头的形状,片刻蔓延至整片铁门,从下往上看疙疙瘩瘩、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粉黛立时咦了一声,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一大步,又是惊惧又是嫌弃,尹一也好不到哪去,急忙转过脸,怕再看下去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顾清越皱眉:“恶心!” 游子羡退回顾清越身边,温声道:“这里阴气极重,这扇门上更 分卷阅读69 是阴灵怨念缠绕,若要强行开门,恐怕先要解决掉这些怨灵。” 顾清越哼笑:“刚才那不男不女的变态不是说了吗,我这火可灭魔杀神,区区怨灵我一把火烧了便是。” “对对对!”粉黛连忙附和,“顾水,快烧快烧,烧光它们。” 游子羡抿唇,让这么多阴气和怨灵消散,目前没有比顾清越的玄火更有效的办法了,虽不想她再使用那股可怖的力量,可目前唯有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才能回归正常的轨迹,复仇也好,夺位也好,都比陷入大罗天灭世的远古纠葛中好。因为,他总有预感,那场灭世之灾的真相会毁掉顾清越。 顾清越看了看游子羡,难得他没有出声反对,立时轻松了好多。不过,她怎么越来越奇怪,之前杀伐果决,现在唯唯诺诺,还要看别人脸色。等回去后……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强调一下两人的主次关系。 火焰在指尖上燃起,顾清越抬手,十个短促的火苗噗嗤噗嗤冒了出来。 不是火龙吗?怎么是火苗,顾清越脸色微变。 粉黛还在一旁哎呀一声:“顾水,这点火要烧到明年去了,要刚才那张呼呼呼的大火龙。” 顾清越阴沉着脸,十指内收,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摊开十指,喷出的火苗只比刚才长了半寸。 这下,连粉黛都不觉噤声了,众所周知,顾清越的驭火之术时好时坏,这次明显是火力不够了。 顾清越脸色难看之极,尹一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用手肘撞了撞粉黛,两人眼神一合计,各自拿出兵器,念咒运气,朝铁门上砍去,嘴里念叨着:“我们这清心咒虽不及玄火威力那么大,但我们人多嘛,大家一起上,相信这门很快就被我们打开了。” 谢恭川二话不说,也祭出剑器,缚咒于剑上,向铁门砍去。 游子羡握了握顾清越的手:“你刚才也说有些疲惫了,体力不济,自然灵力不够,稍微歇息一下,让我们试试。” 顾清越点了点头,退至一旁,捻着手指上的火苗,若有所思。她的身体是疲惫了些,但不至于灵力匮乏,这玄火时有时无确实是个问题,既然那只小凤凰选择入了她的身,就是她的人了,待有时间了,她定要好好研究一番,彻底掌握这股捉摸不定的力量。 粉黛、尹一等人,费力砍了半天,骷髅头不减反增,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见任何成效。 “看来,寻常的清心咒对它们不起作用,反而更增加它们的怨气。”游子羡收了手。 “那怎么办,我们几个大活人还被一道门拦住了。”粉黛气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试试吧。”顾清越起身,走至几人前面。 游子羡:“休息好了?” 顾清越:“嗯,我以前对这玄火总是很抵触,刚才我将它视作自己本身的力量,试着在体内引流疏导,现在我觉得身体像着了火一样发热,应该可以冲破这道‘鬼门关’了。” 说罢,一挥手一条巨型火龙呼啸而出,顺着门底席卷而上,瞬间骷髅尖啸、万鬼哭嚎。 火焰再次将顾清越全身包裹,她双眼赤红,双手内扣如爪,肩胛骨突起,巨翼从背部伸展,一躬身一只麟前鹿后、龙纹龟背,五彩羽翼的火鸟冲天而起,在半空盘旋一阵后俯冲而下,最后稳稳停在游子羡身旁。 “凤凰!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吗?”粉黛惊跳出声,捂着嘴尤不可信。尹一也看呆了,之前顾水异变都是幻影,这还是第一次以完整的体态出现,与典籍中描绘地丹鸟、火凤不无二致,比之记载更为艳丽绝伦,不愧是祥瑞之征,神鸟之态。 谢恭川也怔住了,凤凰是远古异兽,传说诞生于天地初开之时,绝迹于神妖大战之后,想不到今时今日竟还能一睹它的风采。 凤凰引颈清啸了一声,歪着头、斜着眼扫视了一圈几人惊诧表情,颇为不屑地拍打了下地面,提醒他们回神。 随后,一侧羽翼伸到游子羡手臂上蹭了蹭,眼睛向后一扫,示意游子羡站到它的背上去,游子羡眼神晦暗不明,并未移动。凤凰似有不耐,又清啸了一声,羽翼一扇,一阵狂风聚起,将站立不稳的游子羡一把扇到了背上,两爪勾起粉黛、尹一的衣领,谢恭川顺势抓住它的羽翼,一鸟四人就这样直飞而上,一跃飞过火焰冲天的玄铁巨门,飞进了城楼里。 第43章 五彩的光芒划破黑暗的云层,留下朝霞一般瑰丽的色彩,引得城内哗然一片,行人纷纷驻足,坐客皆起立翘首,唯一一处戏台上的浓妆丽人,依旧摇着一手折扇依依呀呀,走台踏步。 凤凰在夜空中盘旋了一阵,开始慢慢下降。被飓风吹得迷了眼睛的粉黛,这才有机会睁开眼睛,只见身下满目的灯火楼阁,流光溢彩,这哪里是阴风阵阵的‘活死人间’,分明是喧哗热闹的夜市盛景。 羽翼一收,一行人停在一处没有人迹的空地上,顾清越也恢复了人身,斜瞅了一眼游子羡的脸色,眉目清淡,风平浪静,顾清越挑了挑眉,顺势挨近了几步,手指再次被轻轻拽住。顾清越抬眼,撞进一片幽幽深色,如月光般柔软,顾清越忐忑的心这才缓和下来,心情大好。 粉黛唧唧喳喳兴奋地和尹一讨 分卷阅读70 论刚才高空所见,尹一全程闭眼,只窥得一二,也震惊不已。 粉黛:“顾水,你别是一飞飞过了界,飞回我们的现世了吧。” 顾清越翻了翻眼皮,懒得理她的胡言乱语,率先拉着游子羡走了出去。 熙熙攘攘,人声沸腾,都在议论刚才所见奇景。顾清越几人依次混进人群,因拥挤推攘,不过换来几个白眼,并未引起注意。 就这样,几人走走停停,转了好几个圈,除了夜市夜景和行人,没发现任何异样。 尹一肚子不耐饿,不一会儿便唱起了空城计,咕咕咕直响,尹一尴尬的捂着肚子小声建议:“要不,我们停一停,吃点东西。” 粉黛怕顾清越生气,一边对尹一使眼色,一边疾声厉色:“吃吃吃,就知道吃,走哪都忘不了吃。” 其实,她也饿了,可携带干粮的包裹,在对战人偶时,被顾清越无差别一把火烧了干净,这会儿公然喊饿,不是当众打人家的脸吗? 想不到,顾清越听罢不但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对尹一说:“饿了?饿了就吃呀,没有银子的话,我这里还有些,给你。”说着,从袖带里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尹一瞪大眼,再三确认无误后,欣喜地接过荷包掏出碎银,忙不迭地走到一处摊位前,买了一大堆吃食糕点,兴奋地大包小包提过来,给每人手里都塞了点。 顾清越拆开热气腾腾的包装,闻了闻,合上了袋子,看向尹一。饿急了的尹一,已经大口吞下一个热包子,只是没嚼几下突然脸色骤变,连呕带吐:“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简直味同嚼蜡!难吃至极!” 这一喊,整条街突然安静了,无数双眼睛慢慢看过来,刚才还嬉笑言谈的人群通通面无表情,一张张脸在灯火下,莫名的惨白渗人。 粉黛连忙将手中的食袋扔了,向顾清越那边靠近了几步,尹一没想到自己的呕吐引来这么大动静,一时也呆愣当场。 喧闹的夜市瞬感阴气重重,寂静中隐约传来一声戏腔,响捷行云,娓娓动听。 顾清越抬眸,看定声音传来的方向,莞尔一笑:“找到了,走吧。” 虽不明所以,粉黛却很快跟上顾清越,尹一也连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巴,赶上前面几人。沿街所有人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们一行人向前行动,却没有任何动作。 尹一紧挨着粉黛,生怕惊扰了人群一般,很小声的说:“这渗人的,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呢。” 粉黛撇嘴:“就你那三脚两腿,还想打群架?” 尹一不服,还想争辩几句,队伍突然停了,那一唱三叹的戏腔正是从前面的楼阁中传出。 一楼是食客用餐的地方,他们一进去便受到了相同的注目,戏台在二楼,游子羡打头,谢恭川收尾,一行人继续往上。 二楼中间是个四四方方的戏台,围坐了一圈人,看到他们红也纷纷投来注视。唯有戏台上那丽人,碎步小移,以扇遮面,下腰、转身、回旋,足尖点地,余音绕梁。 “你们……来了——!可看我这‘活死人间’——如何呀!?“似男似女的声音仍带着戏腔。 顾清越:“无甚乏味。” “呵……”那丽人轻笑,手中折扇一转,露出两只眼睛:“既然不是欣赏我这‘活死人间’的盛景,你们来此,确有何贵干?” 顾清越:“星辉,我要星辉。” “星辉……”丽人折扇一收,露出一张浓妆娇媚的脸,踱着小碎步,一步步逼近顾清越,紧盯着她:“你要星辉?那你可知星辉是什么?” 顾清越未闪避,看向那双描着戏装的眼睛:“大罗天界,开启‘通天戬’。” 话音一落,那丽人突然一笑,腰身一扭,衣带飘飞,手腕一转,扇子飞上了半空,飞速的旋转。整个戏台都开始跟着旋转,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混沌,戏台、楼阁、丽人都消失不见。 “这又是哪呀,哎呀!”粉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混沌似灰似黑,没有空气的流动,亦没有一丁点声音,只勉强能看见人的轮廓。 游子羡贴近顾清越,眼睛看向周围:“我没有感受到丝毫恶念,只有一片祥和的平静,‘他/她’应该没打算伤害我们。” “呵”凭空一声轻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们要找的星辉就在这里。” “这里?”粉黛眯着眼,看了一圈,实在看不真切,嘴里嘟囔着:“哪里呀,什么都没有嘛。” “就在你们的脚下。”那道声音继续道。 “脚下?”粉黛又跺了跺脚,像踩在一片软泥中,又蹲下身,用手刨了刨,除了虚无还是虚无。粉黛咬牙:“什么都没有!你在耍我们?” 顾清越沉吟:“你是说,星辉就是我们身处的这片混沌。” “是也,非也。你们连星辉是什么都不清楚,便来取星辉。” 粉黛:“你以为我们愿来你这奇奇怪怪的‘活死人间’吗?我们是受人所托,虽不知你的星辉是什么,但我们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千万条人命。” 月落谷的人也不清楚‘星辉’到底是什么,只言传说久远,且远古之时人神同居并未分界,大罗天 分卷阅读71 灭世降临,他们便被母神转移,后面的事知之甚少,‘通天戬’以及‘三光’信息也由扶桑神树而知,‘三光’具体什么形态、物质一概不知,只有当它们原身现世的时候,扶桑才能感应何物。而如今扶桑衰竭,更是一点信息也提供不了。 “星辉?救人?!呵呵呵哈哈哈……” 仿佛他们说了天大的笑话,那道声音大笑不止。 “星辉只会杀人……不……是杀神。星辉,包括你身上的日耀、月轮,都是因弑神而生,一件杀器又怎么会救人呢?” 第44章 杀器?! 这个答案让在场的几人震惊不已。 顾清越:“虽不知大罗天因何而灭,‘三光’又因何而存在,但‘物’总归是‘物’,不过看‘它’由谁来用,因何而用,又怎能轻易定义‘它’是杀人的器,还是救人的器。” 顾清越说完后,那道声音再没有响起,就在她以为‘她/她’不会回答时,混沌之气突散,他们仍站在戏台下,周围也重新恢复了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仿佛刚才的停固凝视不过是场错觉,唯一不同的是不见了戏台上那浓妆丽人。 就在他们四处观望寻找之时,有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跑了过来说:“各位客官,楼上有请!” 戏台后面,确实有个隐蔽的楼梯,事已至此,只能照做,小厮带路,还是游子羡在前,谢恭川殿后,鱼贯而上。 三楼是个私人楼阁,装饰的五彩斑斓,大红大绿处处可见,足可见主人的品味。小厮把他们带到后就躬身而退了,阁楼很安静,层层纱幔后影影绰绰一个身影,手持一把折扇。 中间一个大圆桌,配了六把椅子,桌子上面也刚好摆了六个茶盅,看来是要开一个茶话会了。 那身影一层层掀开遮挡的纱幔,摇着折扇,一步两步姿态妙曼地走了过来,待看清模样却有些出人意料,是个身材硬朗,容貌俊俏的男子。 粉黛小声附在尹一耳边:“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呢,原来是个魁梧汉子。” 那人摇着折扇的手突然一停,露出上下八颗牙齿,笑容灿烂。 “我本身没有性别之分,你把我看做女子也行。” 在场的几人齐刷刷抽了抽嘴角。 “座,请上座。”他率先坐下,指了指其余空位。 顾清越也不客气,当先拉了椅子坐到正对面,其余人也依次坐下,粉黛一脸嫌弃,挑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 众人坐定后,男子将折扇合上,看向顾清越:“你就是那位操控天地玄火,灭我人偶的火凤?”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吗?顾清越抬起一根手指,一簇小火苗突地从指间冒出,将男子正准备端起的茶杯炸个粉碎。 “这火爆脾气。”男子急忙拍灭手背上溅的火苗,有些唏嘘:“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彪悍,你小时候可是很温柔的,果然什么人带什么人,到底随了你师父的意,变得跟她一个脾性。” 师父?顾清越蹙眉,她何来的师父?难道是那只小凤凰?看来他也将她认作了‘日耀’,既如此她便当一回‘小凤凰’,毕竟熟人之间有事好商量。 看着顾清越打量的眼神,男子一笑,手一转又一杯新的茶盏出现在手中,喝了一口后,又自顾道:“你不认识我了?也对,那时我还只是颗未经女羲冶炼的顽石,很寻常的躺在众多山石中,你那时刚成型,是天地间自然衍生的第一只火凤,是祥瑞和火日的化身。” “只是,你太弱了,小小的、瘦瘦的,还不及你师父的膝盖高。你师父性子急,总是抓着你来山石堆里训练纵火,说练成后便带你一起纵横山水,上天入地,除尽黑淤。你学得慢,总爱哭哭啼啼,急的你师父常常上蹿下跳,却也无可奈何。你们在那山石中修炼了多少岁月,我便看了多少岁月,如果不是……” 说道这里,男子一顿,慢慢放下了茶盅,眼神突然有些苍凉,看着顾清越,又像透过她看向未知名的地方。 粉黛正听得入神,不禁催促:“然后呢?她师父是谁,最后怎么了?” 扶桑幻境中的灭世场景仍历历在目,她对典籍中从未记载的远古大罗天充满了好奇,就连眼前忽男忽女的变态都看着顺眼多了。 “然后……”男子回神,笑了笑:“然后,时间太久远了,久得我都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若不是天地玄火和凤凰现身,我也差不多快忘记那段做石头的岁月了,小凤凰啊小凤凰,你终于学会了你师父的天地玄火,可惜啊可惜,她看不到了,他们都看不到了。” 接着,话锋一转,看向粉黛:“你说,你们是因救人而来,你的身上有扶桑树的气息,你们是被扶桑送来的吗?” 味道?什么味道?粉黛捏起袖子、衣襟闻了闻,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抬头,正看见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太不淑女了,立刻正襟危坐,清清嗓子说:“你们大罗天界的故事,我也听过,母神女羲抛洒扶桑神树,救万千子民于免于天灾,扶桑神树带着那些生命,用鸿蒙之境创异世界,繁衍生息、世世代代。” 粉黛:“只是,扶桑神树现已衰竭 分卷阅读72 ,鸿蒙之境失控,异世将毁,他们也太可怜了,出来是死,不出来也是死,所以才拜托我们寻找‘星辉’,凑齐天地‘三光’,打开通天戬,重回大罗天。如果星辉在你这,你就帮帮他们吧,听你的口气,你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老乡见老乡,互相帮帮忙嘛。” 男子依旧在笑,可眼底仿佛结了冰一般,毫无笑意,他将手中的杯子捏的骨节发白:“他们可怜!?他们怎么会可怜呢!?那些被他们敬仰的神才可怜!亲手被自己创造的生命所毁灭!” 男子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愕,神怎会被人所毁,修仙门派大大小小多到数不清,但凡有点术法都会被普通人奉为仙长,人们尊神敬神,求仙问道趋之若鹜,古往今来从未改变,又怎会做出‘灭’神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看出粉黛等人的不可置信和怀疑不屑,男子怆然一笑:“是啊,那些口口声声尊天敬神的凡人,他们到死都没想通,怎么就天灾了,怎么就灭世了,他们不过对着天发发牢骚而已。” “他们一会儿抱怨艳阳高晒,一会儿抱怨云遮日挡;抱怨连绵细雨下的慢,抱怨风吹雨大走不稳;抱怨食少物薄,抱怨劳作辛苦;即使神不断满足他们的愿望,赠予他们食物的种子,教导他们耕作织衣、建造房屋、捕猎野兽,可他们永远不知满足,他们开始羡慕神可以腾云驾雾,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无所不能。” “他们抱怨自己生而为人,要经历生老病死。渐渐的,抱怨变成了憎恨,对神的憎恨,日积月累,竟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黑淤’。” “小凤凰,你应该知道‘黑淤’吧,像腐烂的黑色淤泥,生长在世界各处。就像你们现在凡人口中所说的‘心魔’一样,‘黑淤’就是大罗天界包括山石河川、草木走兽等所有物种,‘负面心绪’的集合物,有喜就有怒,有乐就有哀,有正就有邪,有神就有魔,‘黑淤’就是大罗天界的邪魔,它们会吸附在物种身上吞噬喜悦,制造哀伤,左右情感,引发癫狂和混乱。但就像非黑即白,日夜循环一样,‘黑淤’的存在是正常而可控的。小凤凰,你的师父,火神朱雀的天地玄火就是‘黑淤’的克物。” “但,天神们怎么也不会料到,一种比‘黑淤’更可怕,更可怖的邪魔,悄悄蔓延在神的子民中间。因神的手创造的生命,他们的怨念和憎恨,像对神的诅咒,日积月累,衍生出了具有极强传染性和破坏力的‘黑煞’,和必须吸附才能存活的‘黑淤’不一样,‘黑煞’是一种无所不在的黑气,它无形无体,无所不在,更有自主性,会主动引诱和猎捕猎任何想要的猎物,包括神。” “掠夺和战争开始出现,人类为了更多的食物,更大的房子,更广的田地和兽群,相互斗殴,至死方休。山川、河流,到处都是人类的尸体和鲜血。他们建造城楼,划分阵营,就连神都参与了进来,站在了对立面。” “他们从地上打到了天上,从人间打到了神界。原本各司其职,恪守其责的天神们,也变得像人类一样有了七情六欲,会因各种意见分歧而大打出手。人之一战,血尸百万,神之一战,天塌地陷。” “天被捅了个窟窿,地裂成无数个沟壑,人间洪水泛滥。怜爱生灵的女羲斩神鳖四足,炼五色灵石,补天平乱。可是,那些已经生成的嫉恨、悲愤、痛苦和绝望,又怎会轻易被平息,人神混战、割据征地,持续了近千年,最终黑煞遮天蔽日,大罗天界无可挽回,引起了神也无能为力的‘天罚’。” 今日所听太过匪夷所思,粉黛不禁追问:“什么‘天罚’。” 顾清越的手指渐渐攥紧,瞳眸一片幽深。 男子看了顾清越一眼,勾唇一笑:“灭世的‘天罚’,亦是灭神的‘天罚’。” 答案让空气似乎都静止了,粉黛、尹一等人的表情五味陈杂,放在以前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此‘胡言乱语’,可一路走来,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又不得不让他们相信眼前此人所说不假。 人会诅咒神,神也会大开杀戒。 第45章 说下这么多足以让人颠覆认知的话后,男子反而往后一靠,神情放松,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茶,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如此,你们还要救吗?” “救!”顾清越抬眸,语气坚定:“我要救他们。” 大罗天界,她要打开大罗天界,那一直萦绕在心口的悲伤和疼痛,她要彻底除去。 只有进入大罗天界,才能知道一切真相。 男子喝茶的手一顿,犹如静止般,连呼吸都轻不可闻。他慢慢看向顾清越,眼神复杂难辨:“他们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吗,‘通天戬’不是开启之门,而是封印之门。” 封印!顾清越脑中迅速划过一道身影,那人一袭白衣,立在云殿之上,背对着她,漆黑的长发随风飘散,清澈的声音响彻天际:“若有缘……还能再见,若无缘……便就此别过了,你走吧。” 顾清越猛地以手捂额,头痛欲裂,如万千虫蚁噬咬。小凤凰,又是你的记忆在作祟吗?她咬紧牙关,默默忍下这跗骨噬髓的疼痛,重新坐正,挺直脊背。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意志,就连她自己的身体也 分卷阅读73 不行。 游子羡察觉异样,看着她瞬间恢复的神态,想要张口询问,却最终只是轻轻将她的手握住,冰冷微颤,却没有挣脱。 粉黛:“什么封印之门?封印什么!?” 男子却紧盯着顾清越:“你确定要开启大罗天界?” 顾清越:“确定!” “好,好,好。”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猛地站了起来,“我好像还未自报家门,你们可以叫我‘石生’,也可以叫我‘星辉’。” “星辉,你是星辉?!”粉黛张大嘴巴,“你不是说你是颗石头精嘛。” 石生一笑:“我确实是颗石头,我是天降陨石,我还是女羲补天所剩的五彩精石。你们刚才所见混沌,就是在我的身体里。” 粉黛仿佛吞了只虫子一样,表情复杂地盯着石生的肚子。刚才,她就在那具身体的肚子里吗?她还又是踩,又是摸的,太男女授受不亲了。 石生看向顾清越:“我可以见一见‘月轮’吗,她最是脑袋一根筋,记性又差,怕早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清越顿了顿,手指在袖口一拂,一颗晶莹透亮的珠子,飘浮在半空,散发着月光般柔和沁凉的光芒。 石生隔空凝视:“她竟已化形了吗?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 月轮仿佛听见了他的话,竟慢慢飞到他的手边,围着他的手指上下转圈,隐约中仿佛出现一个海藻般长发的蓝衣少女在月下翩翩起舞。 石生微叹了口气:“连你也如此的话,那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呢?” 说罢,手一抬,月轮重新飞回顾清越的掌心。 石生:“我愿意给你们‘星辉’,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起身走到窗棱边,看着外面热闹的夜景,说:“我曾一度很厌恶人类,是他们的欲念毁了大罗天,可女羲却是那么怜爱他们,直到最后一刻依然费尽心力用自己的心血,化扶桑树庇佑他们。如蝼蚁一般既贪心又不知足的渺小物种,有什么可值得留恋。” “大罗天界被封印后,小凤凰你选择以身守护‘通天戬’,沉眠迦叶城。月轮自由散漫惯了,不知荡游去了何处。我游走在天地间,想要看一下赔上了整个神界,幸存下来的卑劣人类是如何在没有神明保护的情况下,可怜又可恨的走向灭亡。” “但出乎我的预料,在祷告无用后,他们竟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团结而自食其力。无论年长还是年幼,强壮还是体弱,他们互帮互助、同力协契,重建家园,建立了一个又一个不断先进的文明。虽然嫉妒、仇恨、悲痛依然存在,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善良、正义与团结一致。正与邪同时存在,却又此消彼长,他们控制住了这种平衡,并且坚信邪不胜正。” “我似乎有些了解了女羲的怜爱之心,以及祖神宁愿封印大罗天也要保护那些生灵的决定,人类是一种新的生命,是一种打破‘正邪’之分,勇往无畏的强大生灵。”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生命短暂了些,但我无意中发现他们死后若执念太强,阴灵会驻留原地,成为缚灵,既无法往生,也无法往死,天长地久不免可怜,便建了这‘活死人间’,做了人偶,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我若不在,他们又能去哪里。所以,我要你们超度这些亡灵,一个不留。” 尹一:“啊!” 粉黛:“啊。” 第46章 接下来,石生颇为热情的带他们逛起了夜市,说这个楼是某某某个朝代最标注性的建筑,另一个桥梁又是哪哪哪个时期的流行搭法,绝对一比一原样临摹,热情洋溢的劲儿一度让粉黛以为,他不是个戏子,而是某个筑造大师。 新奇是新奇,好看是好看,可粉黛只觉得地广人多,这么多阴灵,要超度道什么时候。 尹一也逛的意兴阑珊,主要是肚子饥饿,街边商品林立却都不能吃。 石生还在洋洋自得的介绍:“这些都是我制作的人偶,原貌原样,行动自如,与真人无异。” 一想到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人都是阴灵,尹一瞬间打了个冷颤。忽然想到什么,他打断正唾沫横飞说的起劲儿的石生:“你的意思是,有名的人偶之乡东岛,是偷了你的手艺。” 石生:“哼,东施效颦,我偶尔也出去采采风,看一看最新的流行建筑样式,东岛风景宜人,多留了些日子,日间行走少不了钱两傍身,我便在那做人偶卖钱,我做得人偶活灵活现,机关巧设之下能走能言,与活人所差无几,想不到他们竟卑劣偷学,还自诩正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可是,他们再偷学,也学不了人偶的精华。” 尹一:“精华?” 石生:“对啊,精华就是‘入灵’,否则制造再精美也是一件死物。” 尹一抱了抱胳膊,更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既然‘活死人间’才是原创,东岛只是仿制,那月落谷祭坛地底泡着的人偶是怎么来的,是玲雀从东岛引渡而来的工艺品吗? 跟着石生逛了一大圈,一个字‘累’,两个字‘好累’,石生到底盖了多少亭台楼阁,收了多少无处可去的’缚灵’。用他的话说,他是五色石,捻个手指头就能盖一间屋子,‘活死人 分卷阅读74 间’又不收任何费用想来就来,所以他也记不清有多少楼阁,多少‘缚灵’了。 粉黛不禁抱怨:“连数都没有,怎么超度的完。” 石生一笑:“能,只要你们帮我。” 石生带着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处高塔前,一行人上了塔顶,中间悬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青铜钟。 石生摸着青铜钟上锈迹斑斑的纹路,说:“这是送魂钟,我曾与他们约定,送魂钟响就是他们离开的时刻。好歹互相陪伴了这么长的岁月,既然决定分道扬镳,我想送他们一份大礼,助他们度化往生。” “你想让死人还阳?!”粉黛惊呆,不是一个,还是成千上百,这种事他们怎么做得到。即使真的做到,这么多死人回归,不得引起恐慌,天下大乱了? 石生哈哈大笑:“连神都没有的本事,我就更没有了,死了就死了,身体都腐烂成了一堆白骨,还怎么死而复生。我的意思是入梦还阳,这鼎送魂钟可以让他们凭着各自的执念,进入任何一个阳世之人的梦境中,了却他们未了的遗憾。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让所有缚灵全部入梦,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一起催动这‘送魂钟’。” 钟声一响,余波千里,从高塔往下看,热闹繁华的夜市瞬间陷入安静,人偶缚灵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大街上,面朝高塔跪倒在地。 石生的声音凌空响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即将离开,这‘活死人间’已无你们容身之处。临行前,我会送你们入梦人间化解执念,能不能度化往生,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石生催动‘送魂钟’,蓝色的光束自钟内反射向虚空,瞬时一个蓝色洞口自黑暗中出现,无数个缚灵从人偶躯壳中脱身而出,向蓝色洞口飞去,飞升的缚灵越来也多,洞口光芒减淡。 “快帮我!”石生向后喊了一声。 粉黛、尹一、谢恭川相继推掌,游子羡正要抬手被顾清越挡下。 “我来!” 顾清越一掌推向‘送魂钟’,霎时光芒大盛,四面八方的缚灵悉数没入洞口消失不见。 钟声停止了,洞口慢慢闭合,刚才还灯火辉煌的‘活死人间’随着缚灵的离去,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死城’,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石生:“都结束了……” 粉黛突然咦了一声,指着远处说:“那怎么还有一丝光亮。” 石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有些惊诧:“这里每一盏灯代表一个缚灵,竟还有‘缚灵’未走。” 顾清越:“既然自己不想走,我们就送他走。” 没有什么是一把火解决不了的,她摊开掌心,火焰在指尖上跳跃。 几人循着光亮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门头屋檐下挂了一盏微弱的纸灯,怪阴气森森的。 粉黛:“你认识?” 石生:“我‘活死人间’缚灵那么多,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 顾清越:“都给我让开!” 顾清越一开口,凑到前面的粉黛、尹一和石生迅速退到一边。 粉黛鄙夷的看着石生:“你也怕?” 石生嘿嘿一笑:“我不是怕她,我是怕‘天地玄火’,一旦沾上很疼的。” 顾清越一脚踹开了门,很简陋的一间房间,一个男子背对着门坐在桌前。 听见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模糊的烛光中,只见一张脸眉飞入髻,鼻梁挺拔,薄唇紧抿,虽略显沧桑却依然不失硬朗。 顾清越瞳孔猛地睁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顾耀……顾耀……顾耀……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那个她心心念念,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人,此刻竟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就算少时亲耳听到苏沐已将他解决,但只要一日没见他的尸体,她就一直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去。 他一定躲在某个地方,冷眼旁观着他懦弱的女儿是如何的狼狈和悲惨,他怎么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顾清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眼前这个黑发黑须的男人,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双目不怒自威,高大而孔武有力,即使套在人偶里面,也散发着阵阵威武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尹一在后面探头探脑,粉黛也奇怪顾清越怎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石生更是摸着下巴沉思,他这里何时来了一尊令火凤都震慑住的大神。 谢恭川蹙眉,提剑就要进去,临近门口,却被游子羡伸手拦下。 谢恭川剑柄朝上,抵在游子羡胸口:“给小爷我让开!” 游子羡挡在门前:“如果需要帮忙,她会说的。”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际,门扇突然从内关上,顾清越清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从现在开始,谁都别给我进来!” 粉黛、尹一大气不敢出,石生则上前劝说,并捏着谢恭川的剑捎慢慢下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这活死人间见不得血腥。” 谢恭川横眉怒怼:“给我闭嘴!” 游子羡亦是半步不退:“石先生放心,我会打扫干净。” 石生心想:打扫干净什么?战场吗 分卷阅读75 ? 突然一阵劲风隔着门扇喷射而出,虽无火焰,却灼热滚烫,三人立时散开,各退三步,面面相觑。 终于安静下来了,顾清越重重呼了一口气,被外面的动静一打搅,紧绷的神经却是放松不少。 再抬眼看向故人,已不像初时那般震撼到不知所措,他一如她记忆中的高大伟岸,她却早已不是他映象中的幼时模样。 顿了顿,她上前坐到他正对面,直视着那双她曾经那么惧怕又渴望无比的眼睛,平静无波的问道:“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这座活死人城马上就要消失了。” 顾耀似有些失神的盯着她,半晌才回:“没有人会再想见到我。” 没有见到他以前,她有无数的话想要问。 为什么从小对她那么严厉又残忍,他真的对她如此厌恶至极吗? 他与苏沐到底有什么仇恨纠葛?让他可以不顾养育教导之恩血洗天机宫。 他那么嚣张又自傲,自称天下无敌手,又怎么会轻易死在别人剑下?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问出口,他已经死了,是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眼前的他不过是个执念罢了。 他的不甘心,恐怕是天机宫一统仙门的千秋大梦没有实现。 她站起了身,往门口走去,只留下一句:“随你吧。” 他的死是他的死,她的仇是她的仇。 从此以后,她的仇只为自己而报! 在顾清越手触上门扇的那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你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顾清越手指蜷缩了下,慢慢从门扇上移开,垂在了身侧,时间仿佛静止了般,静谧的房间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重新走回桌前坐下,看着他:“你说吧。” 第47章 他叫顾耀,光宗耀祖的耀,他的家族曾也兴旺富足,却中途没落,人丁凋零。所以,他背负着整个门楣的希望,纵使孤身一人也要出人头地。 修仙是最快光耀门楣的途径,人人都可求仙问道,只要在名门正派占有一席之地,他顾耀的名字就能流传后人。 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没有身份,没有银两,又没有一技之长,别说拜师学艺,就连仙门都进不去。花光了盘缠的他,饥寒交迫,晕倒在路边三天三日,弥留之际却被一个猎户唐放所救。 他看他为人忠厚,心地善良,为了能活下去,他跪地恳求,感激涕零,求他暂时收留,给一条活路。 最终,他被唐放带回自己的村落,那个村子藏在深山中,路途崎岖,踪迹难寻,唐放说自己也是偶尔外出捕猎,因为村子比较封闭,不能随意外出,也不允许外人进来。所以,能不能被收留,他也不敢轻易许诺。 就这样,他跌跌撞撞跟在猎户后面来到了村口。村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原始简朴,村里应该没有来过外人,他在村口就被团团围住了。 他们好奇的打量他,眼神淳朴没有恶意,他故技重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不断的哀求。 不出所料,他们看在他年幼的份上,暂时收留了他。他跟着猎户回了家,猎户家中还有一女,与他年级相仿。 他踏实肯干,任劳任怨,只为多停留一段时间好养精蓄锐。 这一待就是三年,他从一个清瘦的少年长成一个精壮的青年,让他选择继续逗留的原因,除了猎户一家对他和善亲切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个村子人人都尚武,且身手不凡,他软磨硬泡才求的猎户教他一招半式,可这还远远不够。 无意中,他从猎户之女唐心婉口中得知,村子里有一个祠堂,里面供奉着一把刀和一本刀谱,他们世代隐居于此,就是跟这把刀有关。 这个祠堂,由这里最古老的一支宗族岳家守护,只有少数被挑选的村民才被允许练习刀谱,作为村子的护卫。 他偷偷去过那座祠堂,很普通的一间石屋,上面只有一把铁锁锁着,外面有岳家子孙轮流看守。他曾问过唐心婉,关于刀谱的由来,以及村子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唐心婉只说村规流传已久,她也知之甚少,大家都在遵守,也就一直这样照做了。 他想要那本刀谱,可他深知自己一个外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得资格,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心急如焚。 终于有一天,唐心婉突然向他表明心迹,女大当嫁,他的父亲为她指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儿郎正是岳家一脉的子孙岳恒,他们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成亲在即,他竟不知,心婉对他有那样的情愫。 他一心一意想着出人头地,心无旁骛,从未考虑过感情之事。唐心婉温柔又美丽,他们日日相处,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他深知自己这一生注定颠沛流离,无法为她带来幸福,所以也就从未表露过一丝对她的爱慕之情。 可是,面对心婉的大胆表白,他也心动了,与此同时,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他要诱使唐心婉接近岳恒,拿到岳家刀谱,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唐心婉虽心喜他的回应,却不同意他的做法。 分卷阅读76 可他是个外人,能留一时,不能留一世,他迟早要离开这个村子。而且,外面的世界腥风血雨,妖兽横行,如果没有傍身的本领,很难生存下去。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唐心婉越发焦虑踌躇,一边是生她养她的村子,一边是爱人的陪伴和自由的未来,她难以取舍。 他将她的煎熬一一看在眼里,虽心疼却也无可奈何,他太需要成功了,他要将那些曾将他践踏于地的仙门们统统踩在脚下,他要光耀门楣,万人之人。 为此,他更加甜言蜜语,倾心相待,并在唐心婉面前指天发誓,永不背叛。他保证只偷偷临摹刀谱,绝不外带,一旦功成就央求她的父亲退掉亲事,两人远走高飞,从此神仙眷侣琴瑟和鸣。 唐心婉最终同意了,岳恒为人憨厚,心思简单,他很喜欢唐心婉,连她想参观祠堂都满口答应。 唐心婉记性好,不过几次就将刀谱上的内容全部临摹出来,两人偷偷摸摸躲在山洞内练习。他悟性极高,短短三月月就将刀法练得出神入化,这本刀谱的确绝世罕见,配以心法,竟有开天辟地之势。 唐心婉缕缕拖延婚期,两人又异常亲密,还时常成双成对出入深山密林,纸包不住火,他们的私情,以及偷学刀谱的事被发现了。 她的父亲雷霆震怒,将她当众责打。他被羁押在柴房,依他现在的功法,逃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不想连累她,他还希望可以求得她父亲和其他村民的原谅。 他喜欢这个民风淳朴的村子,若有一天他功成名就,一定会将他们奉为上宾,他的子孙后代也会继续庇佑那一方净土。 唐心婉有孕了,给他送饭的村民传来了话,他既震惊又愧疚,他虽卑鄙却谨守人伦,与唐心婉之间清清白白,连拥抱都不曾有过,却想不到她为了他,竟然自毁名节。 没多久,他就被放了出去,村民看他的眼神从以前的慈爱、友善,变成了谴责和失望。他被岳恒狠狠的打了一顿,他没有还手,只长跪不起。 最终,岳家退了亲,唐放对他是又气又无奈。三年养育,已经认定他是他的养子,关怀备至,悉心教导,到头来却让自己的女儿泥足深陷。 可怜天下父母心,唐放最终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第48章 村规严厉,他一个外人偷学了刀谱,就必须入赘唐家,且此生再不得踏出村子一步。 唐心婉欣喜至极,他却如遭棒喝,如果不能出去一展宏图,那么他所坚持和努力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暂时接受,他不能辜负唐心婉。 就这样,他们在村子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仪式。 纵使心有不甘,成亲那天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最难忘的一天。 如果没有背负家族兴衰,如果没有受尽欺辱,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个祥和安宁的村子里,他的人生会是何等的幸运和快乐,他会成为心爱妻子的丈夫,会成为乖巧儿女的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简简单单,幸福安康。 可是没有如果,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看见死去的爹娘亲眷是何等的悲凉凄惨,他一心投奔仙门却被无情的嘲弄和践踏。即使身边有挚爱陪伴,也无法压下他心中的不甘和愤恨。 日子越久,那种煎熬就愈盛,妻子已身怀六甲,不日将产。但胎位不正,恐将难产,加之妻子思虑过重,身体竟一日不如一日。 全家都心急如焚,但村子落后封闭,医者不精,竟束手无策,只待听天由命,能保一个是一个。 还有人劝他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上去一遭,要诚心祷告,祈求上天,才能有奇迹发生。可是,他从家破人亡,落难流亡那一天开始,就早已不信神佛了,他只信他自己。 他要出村,外面天大地大,一定可以找到能医治妻子的大夫。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唐放,祈求他放自己出村。 去外面找人,没有比熟悉外界的顾耀更适合的人选了。 唐放看的出他的情真意切,思虑再三后同意了。 他再三保证,他一定会将最好的大夫带回,他一定会让妻子和孩子都活下来。 月黑风高的深夜,他悄悄辞别了妻子一家,在唐放的掩护下,带着干粮和些许盘缠上路了。 踏出村子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恍然若失和久别重逢之感。他重新回到了他所熟悉的弱肉强食,嗜血杀戮的生死场。 镇定精神后,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拔足向最近的村镇跑去。那里有一仙门,名为天机宫,渡生死关,没有比术法高深的修仙者更厉害的人了。 而且,世间修仙问道之风鼎盛,但凡有点能耐的人,都以拜入仙门为傲,去了天机宫一定找到最好的医者,救自己的妻儿平安。 他跑到天机宫门下,跟三年前一样,外围有层层弟子把关守门,还有众多毛遂自荐的求仙者。 而他再也不是三年前的顾耀了,握紧了拳头,他拿起一把砍柴用的破刀,从最外围杀进了殿门。 一人一刀,让天机宫如临大敌,他想要求医,他还想要证明自己。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了,他要用自己的实力, 分卷阅读77 敲开修仙的大门,他要见到天机宫最强者,他要让他的名字深刻的烙印在天机殿上。 最终,他见到了那个须发皆白的天机宫宫主袁非,也是他此后人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袁非不仅不喝叱和打杀,反而对他的刀法大为称赞,对于他的请求也是满口答应。甚至,愿意亲自带天机宫医术最为精通的医者前去,为他难产的妻子护法,保证母子二人都能活命。 那一刻,他真的相信了仙门慈悲,还为自己之前的憎恨和鲁莽而感到歉疚。 天机宫宫主果然神通广大,在确定方位后,一个御剑,便将他和医者带回村子。 他们的出现,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村民的阻拦和驱赶,比起当年接纳年少的他,村民似乎对修仙者的出现极为戒备和敌视。即使他说明来意,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反而换来了村民的责骂,说他不该出村,更不该带其他人回来!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一天一夜,孕期正卧病在床,他心急如焚。 夜半,村中突然走火,无数尖叫和房屋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 村外防备他们进去的村民各个脸色焦急,时不时看向村子的方向。他也心急如焚,不断的哀求,眼看着村中的火焰染红了夜空,哀嚎声一次比一次凄厉,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硬闯。 护卫都是岳家挑选出来的各个好手,他以一敌多,又不忍出刀,很快便落于下风。但他们明显也心不在焉,一边抵御,一边回头张望。 “别打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身上又挨了一刀,他咬牙硬撑,怒吼出口! 那人愣住,刀柄压着他的头,双眼血红,眼中思绪万千。最终,他放下了刀,折身向村内跑去,一人一走,其他人相继一愣,也反身向后跑去,那里有他们的妻子儿女,父母亲眷,没有谁舍得让亲人在火海中煎熬。 没了阻挡,他也迅速向村内跑去,沿路触目惊心,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和倒塌的房屋,隐约可见烧焦的尸体一具挨着一具。 他不敢多看,急忙向自己家中跑去,大门已被烧毁大半。院中,唐心婉一个人躺在破败的木板上,脸色苍白,正痛苦的呻吟。里屋已经被烧的只剩半面墙,一个妇人半身掩埋在燃烧的土堆里,耷拉着脑袋。 他急忙上前查看,那妇人正是唐母,已无鼻息,来不及哀思,他正想将唐母身上的碎石杂物搬开,却无意瞥见唐母身上竟有无数条剑痕。他心中大骇,余光看向袁非,只见他背着双手,正目光沉沉的看着这边。 手指止不住的颤抖,他不动声色的将刚才揭开的石板放回,佯装哀痛的跪在唐母身边大声呼喊,随后起身,一下跪倒在袁非面前,跪地磕头,求他一定救救他的妻儿。 正在此时,破败的大门’咚‘的一声,彻底碎裂,唐放满身是血,提着一把长刀伫立门口,原本充满慈爱的双目,此刻凶神恶煞,他一一看向院内几人,又眼神复杂紧盯着他许久,最后看向床板上奄奄一息的唐心婉,然后提着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他看见袁非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情急之下,他立刻扑到唐放身前,抱紧他的腿脚,头深深磕了下去,嘴里叫了一声:“爹,阿娘已死,我已经带来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心婉和孩子我一定会救活的。” 唐放剧烈挣扎了几下,慢慢停了下来,最后静止不动。他抬头看去,唐放竟血目微突,面部僵硬,他手一松,唐放的身体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门外,火光依然冲天,依稀中有数条黑影闪过。他心中既惊又悔,他应该明白,岳家刀谱对对面争权夺势的人来说,诱惑有多大。但他丝毫不加掩饰,仗着年轻气盛,招摇过市,以泄私愤,引来豺狼窥伺。 他现在或可一搏,鱼死网破,但又想起无辜受累的妻儿,顿感心凉。 外面打杀的声音仍在继续,他的脑中突然升起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如果,村子就此毁了,那么他是不是就再也不受束缚。这个念头一起,竟来不可揭,去不可止。 他跪倒在唐放尸体边不敢抬头,因为袁非一定在背后观察着他,他更不敢起身,因为他无法正视自己犯下的血债。 良久,外面终于没了动静。他的腿肿胀酸麻,一步步跪行到袁非身前,痛哭流涕,说想不到今日村中遭此天灾大难,自己已无家可归,求仙长收留。说只要救活妻儿,从此之后,做牛做马,誓死效忠。 袁非眯着眼,摸着胡须,沉吟半晌,才慢慢开口:“老夫也深感痛心,先照顾好你的妻儿,入门的事随后再说也不急。” 他凭空写了一个符咒,片刻便来了几个一声白衣劲装的天机宫弟子。其中一人附在袁非耳边说了几句话,袁非瞬间变了脸色,随后他更加慈眉善目,和蔼和亲的看着他,并亲自伸手扶他起身,说:“我已着人在宫内准备了灵丹妙药,你的妻儿生命垂危,还须尽快带他们回宫医治。” 天机宫的弟子抬着他的孕妻走在最前面,袁非和另一个天机宫的人走在他左右两边,他们出了大门后向村口走去。火焰依然熊熊燃烧,遍地焦黑,已分不清是烧黑的断木,还是烧焦的尸首。 他犹如行尸走肉,木然的跟着袁非亦步亦趋,突然脚腕一紧,一只焦黑的枯手正牢牢 分卷阅读78 紧扣在他脚腕上,面貌已然辨不清是谁,只看得到煞白的瞳眸分外可怖,焦烂的嘴巴大张,嘶哑的声音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逃不掉的,你早晚也会跟我们一样的下场!” 诅咒的声音戛然而止,苟延残喘的人彻底变成了一具焦尸。他心中震骇,慢慢蹲下身,颤抖着手一点点抠除那依然死死紧扣的焦手。偶然瞥见,那焦尸身子底下,一个铁制的牌子,上面刻了一个‘岳’字。 第49章 他被带回了天机宫,心婉的情况很不好,时醒时睡,他根本不敢把真实情况告知,只一遍遍哄她,是村民大发慈悲,放他们外出求医。 袁非时常来探望,话里话外总是打听他刀法师从何人,有机会再也去拜访之类。 他知道,袁非不会轻易相信他拙劣的演技,为了活命,为了妻儿,为了让袁非放下戒心,收他入仙门,他有意无意的将自己身世全盘托出,以示自己并非村中村民,迫于无奈才流落至此。 本就无家可归之人,现在只求一处落脚之地。并表示,可以将毕生所学全部奉上,只求仙门收留。袁非果然很满意,为了表示诚意,还专门给他办了一个入门仪式,并把他收为关门弟子,辈分高于其他普通弟子。 心婉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每日靠名贵仙药吊着,终于熬到生产那一天,他被挡在门外,听到心婉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半晌,没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反而迎来一个噩耗。婴儿生下来是个死胎,心婉出血过多危在旦夕,死婴他只看了一眼,是个男婴,双眼紧闭全身乌青,包在褥子中小小一只,便被产婆匆匆抱走。 他忧心妻子,来不及哀伤丧子之痛,就赶紧破门而入,袁非找了很多人,很多药物,终于从鬼门关将唐心婉救了回来,但心婉本就体虚,又闻丧子,哀痛至极,竟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疯疯癫癫,寻死觅活。 袁非派人送来了一颗药丸,说吃了它,就可前世忘尽,获得新生。 虽不忍,可这是唯一救妻子的办法,他强迫心婉吞下药丸,然后守在她的身边,心婉足足睡了三天。第四日的早晨,她醒了,如一个初生的孩童懵懵懂懂,不谙世事,自然也就不记得他了。他陪在她的身边,日夜守护,没有记忆的心婉恢复的很快,也重新爱上了她。 安顿好心婉后,他开始慢慢插手门内事务,同时将刀法一点点向上透漏,他知道袁非早已急不可耐,再不给他尝点甜头,恐怕会失去耐心他和心婉不利。当然,他给的刀法是自己改编过的,袁非心狠手辣,非良木可栖,而且村中千百条人命血债,他发誓一定会为他们报仇雪恨。 深入门内大小事务后,他才发现天机宫早已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宫内袁非为人狡猾诡诈,手段雷霆,门内弟子多有不满,分部长老各也怀鬼胎。宫外,也因势弱而受其他仙门排挤冷落。所以,袁非才火急火燎的想要得到那本刀谱。 而袁非想要的,他一定不会让人得逞,他不仅要打败他、杀了他为村民报仇,他还要把这天机宫当做聘礼,重新为心婉办一场隆重盛大的婚宴,他要心婉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不受任何欺负,幸福快乐的陪伴在他身边长长久久。 他为人勤快又仗义,刀法精湛还能伏低做小,出手大方又得袁非宠信。 很快,他的身边便聚集了一群人,对他阿谀奉承,追随效忠。他深知人与人之间不过有利可图,假情假意,是以更加对追随他的人以利诱之,以权揽之。也知道了袁非当初为什么独独放过他一人,原来当初的岳家祠堂被村民誓死守护,甚至宁愿引火烧毁也绝不留给入侵者,至于那炳刀也在混乱中不翼而飞,袁非久寻不见才动了招揽他的心思。 知道这件事后,他心中大震,为岳家忠义,也更加好奇那本刀的由来,为什么村民宁愿世代困守一方之地,死不改志,也不愿它自此问世。 就在他意气风发,势如破竹之时,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手臂上开始长出一些红色斑点,不痛不痒,他也没有在意。袁非因他提供的假刀谱,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出关也状若疯魔一般,六亲不认,大开杀戒。所以,后来的袁非名为闭关,实则已被软禁,他也不屑打杀一个疯子,还能借袁非之名,掌控整个天机宫。 终于有一天,时机到了,妖族余孽率领妖兽大举侵犯仙门,世间乱作一团,仙门各自为政懈怠已久,在妖族的进攻下溃不成军。 他当先带领追随他的天机宫弟子奋起反抗,又以一人之力,力破妖族主力大军,又借名声大噪之际,游走各派极力劝说各仙门组成义军,与妖族抗衡。 历经三年,仙门义军终于将妖族重新赶回雪域极地,而他也顺势成为天机宫真正的掌权人,喜上加喜的是,心婉再次有了身孕。 袁非恶名在外,又有其他仙门和宫内弟子支持,他登上天机宫掌门之位,已是顺理成章之事。双喜临门之下,他提着刀去了袁非软禁之处,以往的恩恩怨怨,也是时候一刀两断了。 袁非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弱邋遢,看来日常看管送餐的弟子们没少折磨他。袁非看见他到来,立时缩向了山洞角落,他的脚上拴了根铁链,随着他仓惶的逃 分卷阅读79 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一步步走向袁非,眼中杀意毕现,虽然袁非疯了,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将他的罪行一一罗列,他要让他死的明明白白,他要用他的头颅祭奠那些枉死的村民。 就在他举刀砍下的那一刻,袁非突然瞪圆了眼,大喊一声:“你不能杀我!你儿子还在我手上!” 他一愣,看向袁非,难道一直以来袁非都在装疯卖傻?可吼完那句话之后,袁非的眼神又混沌起来,摇头晃脑疯疯癫癫。他怀疑袁非使诈,各种威逼利诱,可刚才似回光返照一样,袁非说来说去,只会说两句话。 “你儿子在我手上。” “你儿子死了。” 他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生下来就成了死胎,当时势微,死胎任由产婆抱走,他连埋在哪里都不知道,袁非的胡言乱语,瞬间扰乱了他的心,难道那个死胎还活着? 他收了刀,吩咐弟子对袁非严加看管,密切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一记录。十天半月过去,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袁非疯癫的情况更甚,开始一天到晚的嚷嚷,见鬼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作恶多端的袁非,身为仙门,最后却成了怕鬼的疯子。 还没等到他再次询问,看守的弟子传来消息,袁非死了。他去见了袁非最后一面,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犹如鬼魅。 忍耐多年,大仇终于得报,他心中感慨万千,只是袁非口中的‘儿子’成了心口一根刺,随着袁非的死亡,终成了不解之谜。 还有一件事让他分外在意,他在袁非的身上也发现了红斑,几乎整个前胸后背都是,照顾的弟子以为是普通宿疾,便没有上报。 他身上的红斑也在逐渐增多,从开始的没有症状到每逢月圆便会奇痒无比,为此他找了很多医师查看,均没有看出什么病症,就仿佛这些红斑本来就长在皮肤上一样。 第50章 袁非的死让他开始注意刀谱的事,他与袁非的共通点就是刀谱,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真,一个是假,但假的刀谱也是在真的刀谱上略作改动,他一直以为袁非疯癫是练功走火入魔,如今看来怕与这刀谱脱不了关系。 他开始着手调查,但关于这本刀谱的资料少之又少,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找人打听,怕引来不必要的窥伺和麻烦,袁非一定是知情人,那就只能从跟随袁非的老人那里寻找蛛丝马迹。 袁非的跟随者大多已被秘密处理,但还有一个人一直被关在牢狱,就是当年与袁非一起来村子的那位医者秦越,他救过心婉的命,也是心婉所服用‘忘心丹’的制造者,为了心婉的身体,秦越便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他下了牢狱,时隔多年,秦越还是那个样子,仿佛不会老一样。见他到来,秦越很是意外,还招呼他坐下一起吃刚送来的午饭。 他一直看不懂秦越,这位医者可以说不畏强权,也不惧生死,除了研究那些瓶瓶罐罐的草药,好似什么在都无所谓,也不在乎。 他跟着喝了碗酒,吃了块红烧肉,听着秦越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在草药上又有什么新发现。 秦越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然后盯着他说:“你也出现‘咒斑’了吗?” 他一愣,慢慢放下筷子,解开一边的袖口,露出红色的斑块。 秦越看了一眼,嘴里边嚼边说:“你那还不严重,应该还能撑个三五年。” 他放下袖子,沉默了半响,问道:“我想知道那把刀的来历,以及克制之法。” 秦越咽下最后一口肉,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说:“你来的那个村子叫‘月翎村’,‘月’同‘岳’,为了阻止那把妖刀出世,他的后人们遵照他的遗嘱改名换姓,世代隐居不出。” 月翎……月翎……他听过这个名字,七百年前人妖混居时代最著名的铸造师,传说由他铸造的兵器举世无双,人人争而夺之。 书中记载那时候,因为妖寿命长、耐摔打,且异能颇多,很多修仙者专门从一些深山老林猎取散妖作为妖奴,为自己所驱使,后来妖奴渐渐形成一种风气,几乎每个修仙者到了年纪,都会专门挑选妖族藏匿聚集之地,猎取妖奴作为试炼。 只是后来有一天,世间各地不约而同就爆发了一场妖奴猎杀修仙者事件,随之妖奴纷纷破坏契约在人间作乱,开始了长达百年的人妖混战,最后以修仙同盟大获全胜,妖族隐退人世而结束。 秦越长吁了口气,仿佛亲身经历过那场厮杀一样,面露哀思的说:“那把刀就是那时候被铸成的,当时妖族出了五员大将,身披黑甲,身绕黑气,几乎战无不胜,寻常的刀剑根本奈何不得。仙门死伤惨重,节节败退,最后求到月翎门下。拜托他铸造一把能斩杀妖魔的神兵利器。” “人间浩劫,月翎欣然接受,并耗费心血,历时十年,寻找世间最珍贵,最圣洁,最坚硬之物,锻造出一把刀,并以他名字命名为‘月翎刀’,此刀果然神勇,刀光神威便可抑制妖魔,那五员妖将也在此刀下见血败退。” “就在仙门以为胜利在望之际,妖族突然卷土重来,各个黑气遮面,所向披靡,刀光神威渐渐被压制,甚至因为斩 分卷阅读80 杀太多妖而染上魔气。仙门再无计可施,眼看着人间将生灵涂炭,月翎万般无奈之下提出了‘以身殉刀,以正压邪’,只有无上仙灵才能彻底铲除邪魔妖灵。” “以身献祭意味着仙灵永困,此计一出,仙门哗然,但大势所趋已别无他法。最开始,只有寥寥无几的身殉者自愿跳入冶炼池,每献祭一个仙灵,月翎刀上的魔气就锐减一分,神威就增强一点,但妖魔实在太多太多,月翎刀无数次被压制,又无数次被唤醒,无数个修仙者一个接着一个献出仙灵,到最后演变成了只要身受重伤,无力医治就会被抬去献祭。” “最终,仙门以惨痛的代价将妖魔斩杀殆尽,为数不多的小妖也各自逃窜不成气候。大战已了,存活下来的人慢慢重振仙门,人间也开始恢复秩序,那场仙灵献祭的惨剧谁都不愿再提及,月翎刀束之高阁自此被封。” “刚开始,那些献祭的修仙者或许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随着战事结束,他们渐渐被人们遗忘,困在月翎刀中,不得死又不得生,永无出头之日。怨念不知不觉慢慢滋生,随之而起的还有刀内残留不去的魔气。” “神刀变成了妖刀,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事,随着怨念越聚越多,月翎刀开始不受控制,会自己从被封之处飞出杀人。” “仙门决定‘度化’这把妖刀,说是度化往生,其实就是彻底毁刀灭灵,但任凭仙门想尽办法也无法度化月翎刀,同出一源,如何相杀。” “最后别无他法,由仙盟选出十六个灵力最强劲之人,辅以月翎刀铸造者月翎大师心头精血,开坛做法,清心度化七千七百七十九天,直至最后一人油尽灯枯坐化而死,同时为了以防万一,还有一本倾心制作能控制妖刀的刀谱流传下来。可人算不如天算,太平盛世欲望滋生,越来越多的不法之人,开始寻找妖刀下落,妄图通过刀谱控制妖刀扰乱世间。” “妖刀虽被压制,但妖性仍在,刀谱可以控制刀,刀反过来也会将咒怨渗入刀法之中,凡是接触过刀谱的人通通性情大变,状若疯狂,见人就杀,身上还会起红斑,咒斑蔓延之全身变化精血耗尽而亡。” “最后,当时的仙门之首光华派掌门何敬有,领仙门数千弟子,择一隐秘的风水宝地,开天罡阵法,将妖刀以及刀谱封印,月翎大师率后人移居至此,辅以血脉压制,那千名弟子以及月翎后人就留在了那里,建月翎村世代镇守。” “为了以防外人再窥伺生事,那段仙灵献祭的记载亦随着月翎刀的封印而被刻意掩埋,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月翎村自有阵法封印,这或许是你没有发作的原因,只是如今村子被毁,阵法必亦失效。” 秦越说完,长叹一声。 他亦听得心惊,想不到书中所记‘妖族来犯,仙盟合力围剿,终获全胜’短短几个字,竟有这么惨烈的过往。 沉思良久,他看向秦越,问了一个问题:“月翎刀既是刻意抹去,袁非如何得知,而你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越一笑:“已发生的事情,想要完全抹杀又谈何容易,当年刀谱泄露不知几人,他们的后人知道一心半点也不足为奇。” 秦越的回答模棱两可,他也不想再纠结往事,直接单刀直入:“你研究了这么久的医术,又对我说了这么多,可是有破解之法。” 秦越又是一笑:“我毕生致力于医药研究,但仍是对咒斑束手无策,积怨不除,咒怨难解,但我想有一方法或许可试。” 秦越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猎取妖丹,妖刀是被魔气侵染,若是用魔气抗衡,或许可以抑制’咒斑‘的发作。” 与妖为伍乃仙门大忌,更何况夺妖丹为己用,秦越所说大逆不道,他不该听,更不该做。 可是……娇妻有孕,登基大典不日就将举行,属于他顾耀的辉煌时代就要来临,他如何舍得!如何甘愿 第51章 出了牢狱,秦越的话还历历在耳。 “袁非不是可跟随之人,所以我隐瞒下了一切,包括你给的刀法是假,让他走火入魔,你若愿采纳我的意见,我可助你炼化妖丹,但最终能否有用,后果如何,我无法保证。你已命不久矣,疯魔也是迟早之事,你考虑清楚?” 他去了妻子的房间,心婉大着肚子正在缝制宝宝将要穿的衣物,见他到来,她开心的说着宝宝在肚子里的变化,幸福之情溢满眼角。 后来,他如愿登上了掌门之位,天机宫也在他的带领下跻身仙门六派,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除了身上越来越多的红斑。 妻子生产那日,他再次焦急的站在门外等待,不多时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从门内传来。 “恭喜掌门,喜得千金!”侍女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走了出来。 皱巴巴,白嫩嫩,闭着眼睛哇哇大哭!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他的女儿,他的孩子。可还没高兴多久,屋内突然传来心婉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急忙将孩子递给侍女,不顾禁忌闯进了内室,心婉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身下血流如注,正疯狂的推开想要搀扶她的产婆和侍女。 “不要碰我!走开!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他上前 分卷阅读81 拉住心婉的手腕,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希望她清醒过来,可心婉见到他犹如见到恶鬼,身体剧烈挣扎,嘴里大嚷大叫:“走开啊!你这个杀人魔!是你杀了阿爹!是你杀了阿娘!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他听得心惊肉跳,心婉恢复记忆了!他急忙吩咐下去,立刻将秦越从牢里带来这里! 谁知心婉听了他的话,更加疯狂,一下咬住他的手腕,留下一连串深可见骨的血印。 她恶狠狠的盯着他,怒吼道:“你休想再抹去我的记忆,你这个侩子手,杀人魔,我宁愿死也不会原谅你!” 说罢,心婉猛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就撞到旁边的柱子上,身体如破败的柳絮一样飘落在地。 他猝不及防,呆立当场,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婴儿的啼哭,侍女的尖叫,犹如隔着一座山,一片海。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她身上无数道血红,鲜艳夺目。 他将她轻轻扶起,让她靠在他的臂弯里,她嘴角溢出血沫,双眼湿润,静静的看着他。 “你一直都在骗我。” 他摇头:“我没有。” “你接近我,是为了让我帮你偷习刀谱。”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我没有!我没有!我对你真心实意,纵使偷学也是为了出人头地,与你双宿双飞。” 她惨然一笑,气若游丝:“骗子……骗子,你故意……借我怀孕难产……诓骗我父亲……放你出村,引来外人屠村夺刀……你……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他不提的摇头,不提的解释,可心婉只是看着他笑,血沫一股一股的往出冒,嘴上、脸上到处都是血红,他怎么也擦不完。 他紧急叫来侍女,把刚出生的孩子抱到她面前,可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甚至满眼憎恶。 “恶鬼之子……仍是恶鬼,而我的孩子……只有一个……他早已死在了……你招来的恶报上……” 心婉的手从他指尖滑落,她闭上了眼睛,犹如陷入沉睡般再无动静。 他抬起头,茫然四顾,侍女跪了一地,高声恸哭着,秦越穿着破破烂烂,立在门口,对着他摇了摇头,说了声‘节哀顺变’。 他本来等着她生完孩子,为她举办一场举世无双的盛大婚礼,可如今却要身穿丧服为她送行。再没有人,心无杂念,一心一意的陪在他身边了,妻子的离去带走了他心底唯一的柔软。 自此以后,天机宫便以猎妖杀妖为己任,立志铲除天下所有妖孽。他顾耀也以杀伐果决、铁血无情而留名于世。 秦越被他秘密安排在一处峡谷,那里关押着所有猎杀来的妖邪,他不定时服用秦越送来的灵丹妙药,身上的红斑果然再无增长。 但副作用来的更加凶猛,每到月圆之夜,体内就有两股凶煞之气互相冲撞,犹如千刀万剐,生不如死,他的身体也会出现妖化之像,不人不妖,可怖非常,这恐怕就是心婉所说的报应吧。 随着时间愈久,他的性情一日比一日暴躁易怒,甚至会出现幻觉,见到许多已死之人。他的岳丈、岳母,那些惨死火中的村民,他的妻子,还有袁非,他们个个满脸是血,满目狰狞,从黑暗中爬出,想要将他一同带往地狱。 他的女儿,他为她起名‘清越’,希望她清洁高雅,就像她的母亲一样,砥砺奋进超越她这个不成器的父亲。 自心婉死后,他的师妹方云玥主动担起了照顾清越的责任,方云玥心地善良、性情敦厚,是天机宫为数不多他比较信任的人,他如今非人非妖,难以自控,不知何时就会咒发而亡,他必须为清越的将来做打算。 第52章 天机宫虽在他掌控之下,但人心难测,欲壑难填,清越还那么弱小,若他不在,怕是云玥也难护她周全,所以每次相见他必严厉冷漠近乎无情,他要让清越明白,天下无可依赖之人,就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不可全信,要在这个乱世没有任何依仗的活下去,就必须自私自利、强大无畏。 清越似乎把所有的依恋都投注在云玥身上,他既欣慰又忧虑,喜的是师妹把她照顾的很好,忧的是怕这份依恋之情会带给她更加毁灭性的打击。 清越还小,正是需要呵护的年纪,他不忍心在这时候斩断,可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天机宫猎了一条蛇妖,是千年成型的大妖,秦越很是兴奋,说炼化此妖必对他身体大有益处。 但谁也没有料到那妖竟是云玥的秘密恋人,云玥不知哪里得了消息,求他放那蛇妖一条生路。人妖相恋天理难容,他念在云玥照顾清越的份上,众目睽睽之下依然许诺只要云玥回心转意,既往不咎。 可云玥太过固执,竟以清越性命相要挟,他震怒之下,直接取弓射箭,云玥千不该万不该辜负他对她的信任,即使云玥只是拿清越做人质,并没有真正伤害之意,他也要彻底斩断她与清越之间的羁绊,他要让清越从此之后真正识得人心多诡辩,虚情多假意。 蛇妖趁乱逃脱,也一并带走了方云玥,从此之后竟销声匿迹。 他的箭故意射偏,清越伤好之后一如他所料,变得沉默寡言,不愿再亲近任何人。 他必须再为清越找一个庇护,此时一个小 分卷阅读82 小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是天机宫的杂役,他不止一次在夜巡时看见那小小的背影,不是拿着树枝,就是拿着扫帚、烧火棍之类的东西,对着月光练习招式。 他打听到那小儿叫苏沐,是天机宫弟子外出捉妖时带回来的孤儿,那弟子以为要问责,忙不迭点的将一切全盘托出,只言那小儿身弱却意坚。 他们当时正与一只颇为厉害的妖怪僵持,生死之际,那小儿冲出来拾起地上的剑,刺在妖怪要害之处,助他们顺降服。他们见他衣衫破烂,形单影只,便赠送了些吃食钱财作为感谢,谁知那小儿什么都不要,直言自己无父无母,无家无舍,只求收留。 都是年轻弟子,心地颇软,见小儿可怜,便偷偷将他带回,没经上报便将他塞入厨房帮工,混口饭吃,混个地睡。 他将苏沐叫到跟前,观体魄、探灵脉,确实是个筋骨绝佳的好苗子,见了掌门,也毫无畏惧退缩之意,反而目光炯炯有神。 苏沐无论身世还是性情,都与他颇为相似,看到苏沐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野性难训,但他偏偏想要铤而走险,将苏沐留在清越身边。这样的人如能稍加引导,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没有什么人比他亲自带大的孩子,更值得托付的人了。他收苏沐为义子,几乎形影不离的将苏沐带在身边,教他识文断字,教他聚灵捏诀,几乎将他当做自己早夭的儿子,悉心教导。 苏沐很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即通,还很能吃苦,短短时日,术法造诣皆至上乘。慢慢地,他开始将苏沐带到了清越面前,却不干涉他们的相处。清越一如既往的视身边人如空气,苏沐却不像其他人那般要么唯唯诺诺,要么笑脸堆积,请着、哄着,只为清越能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换一身衣服。 苏沐对待清越,简单直接,该训斥就训斥,该诱哄就诱哄,像个小大人教导礼仪、陪玩陪乐。见苏沐软硬不吃,清越从最开始的无动于衷,到暴躁如雷,最后也渐渐适应,任由苏沐陪伴左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清越到底是个孩子,或许也只有同为孩子的苏沐会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云玥的离去已经在清越的心中种背弃的种子,他想她纵使再次依赖一个人,必也会给自己套上一层防备的铠甲,这样便够了。 从此,他更加用心的教养苏沐,苏沐也不负众望日进千里,并将所学全无保留一一传授给清越,甚至比他还要用心和认真。 他妖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每月的月圆缩减到两三天一次,他不得不躲躲藏藏,并逐渐把宫中事宜慢慢教给苏沐来打理。 苏沐比他想象中更加聪敏灵慧,加上从小在天机宫长大,很快便将天机宫上上下下打理妥当。清越也在苏沐的教导之下,灵力术法与日俱增,就是沉默寡言了些。 他放心了些,大多时间待在猎妖谷,秦越是个医药狂魔,对他的身体变化异常狂热。不断让他试吃各种妖丹炼化的药丸,秦越做到了让他不死,却没想到是以妖的模样活下去。 他最近时常看见妻子的身影,不再像之前咒斑发作时那般张牙舞爪,狰狞恐怖,只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亦如初见,温柔娴静。再等等吧,再等等,等苏沐的根基再稳一点,等他们的女儿再长大一些,他会在彻底妖化之前去向妻子赔罪,向那些枉死的村民赔罪。 天机宫多了许多新面孔,苏沐说天机宫弟子资质良莠不齐,有太多自诩资历辈分高,却浑水摸鱼之人,对天机宫将来问鼎仙门之首很是拖累,所以他自作主张将那些混日子的弟子,统统发配到杂役房,并私下招揽了些身手不凡的新弟子。 苏沐说的有道理,但他也明白,苏沐此举等同于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宫中易主,改新换面,皆而有之,苏沐有这一天他毫不意外。但少年心性,总归急切了些。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重新坐镇天机宫,苏沐不卑不亢,将所有新进的弟子,悉数带到他面前,请他过目。 一共二十三人,其中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年级与他相仿的男子,自称向楚,此人双目凌厉,精光毕现,跃跃欲试的野心毫不掩饰。 他单独留下了向楚谈话,此人谈吐不凡,对各家各派如数家珍,并大言不惭的保证,一定会将天机宫推到仙门之首的位置。 天机宫再容不得第二个有野心之人,他对向楚动了杀心。但向楚总归是苏沐提拔之人,他也不好做的太过决绝,破坏他与苏沐的师徒情谊。 他将向楚调到了猎妖谷,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借以压制。待过些时日,苏沐对向楚不再上心之后,他再找借口秘密杀掉向楚。 第53章 他千算万算,总归算不过天意,又一次月圆之夜,体内凶煞之气比以往更加强烈,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正煎熬难耐,猎妖谷突现异动。 无数关押的妖,几乎全被放出,在谷中大开杀戒,黑暗中有黑衣蒙面之人,趁乱冲入谷中,也是见人就杀,火焰从四面八方燃起,这一幕何其相似,一下子将他拉回了十一年前。 秦越不知躲去了哪里,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杀掉,他强压着妖气的冲撞,浴血奋战。他顾耀掌管天机宫以 分卷阅读83 来树敌无数,有人暗杀不足为奇,但猎妖谷位置隐秘,妖狱看管森严,没有谁可以一瞬间捣毁这里,除非内鬼是身边亲近之人。 火光中,他看见苏沐一步步向他走来,身后跟着向楚,以及数十个黑衣蒙面的刺客。 “为什么!” 他嘶哑着嗓子质问,苏沐却笑了,他从未见过苏沐笑的这么大声,这么肆意,这么疯狂。苏沐从背上卸下了一件包裹严实的器物,当着他的面一层层揭开。 黑色的刀柄,银亮的刀刃,刀身剧烈的抖动,似要从苏沐手中飞出,直向他的方向刺来。 “月翎刀……”他喃喃出口。 在村子时,他跟在心婉后面曾有幸见过一次,当时这柄刀就架在岳家祠堂内,黑柄白刃,刀身并无半点血纹,可眼前这柄刀血气暴涨,血纹犹如活物迅速爬满整个刀身,妖异非常。 苏沐一手握住刀柄,刀尖直指向他,一手将一个有烧灼痕迹的漆黑铁牌扔在他面前,上面刻了一个‘岳’字。 ‘月翎村?!” 他步步后退,苏沐步步紧逼。 “月翎村一千四百八十七条人命,上至老妪,下至幼儿,历历血债,你一人身死,死不足惜!” 苏沐举刀砍下,恍惚中似有无数怨灵随着刀起刀落,汹涌呼啸而来,几乎将他吞没。 苏沐一刀又一刀砍在他身上,却刀刀避开要害。 苏沐:“你为什么不还手。” 他捂着剧痛的肩膀,单膝跪倒在地:“我背负了月翎村数千条血债,有此下场,理所应该。只是,我没有想到,手刃我的人竟然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果真因果循环,报应不失。” 苏沐扬起刀,指着刀刃上不断吸食血液的血纹:“你可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苏沐:“他们本该生活在没有纷争的村子里,过着祥和宁静的普通日子,是你带来了恶念和杀戮,让他们惨死在极度的怨恨之下,成为月翎刀中无数个怨灵之一,你毁的不是他们的一生一世,而是生生死死不得解脱。” 苏沐:“我是岳家长孙,我本可以不认贼作父,我本该在阿爹阿娘和阿爷的怀抱中长大。是你,毁了这一切。是你,让他们一一葬身在火海中。” 苏沐:“本来我没打算在这杀你,我要在他们忌日那天,亲自压你去月翎村,让你向所有被你伤害的怨灵忏悔、赎罪。可是,你不该对向楚下手,不该对我的救命恩人动了杀心。” 苏沐:“当年你伙同袁非放火屠村,是向楚不愿同流合污,且念我年幼,偷偷将我藏匿,并将月翎刀一并送还我手,将我养大,送我去你们猎妖的必经之地,博取可怜混入天机宫。” 苏沐冷笑:“你想不到吧,心心念念的月翎刀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欲除之而后快的余孽还被收养为义子,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当年我的家人、亲眷、朋友、无辜的村民是怎么死的,如今就要你千倍、万倍的奉还。” 向楚?!当年屠村的黑衣人之一?袁非被圈禁后,他曾肃清过一次,想不到竟还有漏网之鱼!? 向楚一脸笑容的走到前来,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剑,并俯下身来,走进他耳边几不可闻的小声说道:“你当时如日中天,想不到也会有今日,你放心,一统仙门的宏愿,我会替你完成。” 脖子的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他想要开口,却只听得见自己嘶哑的喘息。他想要告诉苏沐向楚不可信,想要叮嘱苏沐月翎刀是把妖刀,想要苏沐不再重蹈他的覆辙。他的亏欠、他的后悔、他顾耀此生万死难辞其咎。 向楚转向苏沐:“沐儿,不必与这恶人多费口舌,你的刀法练了很久了,正好拿他祭刀。” 月翎刀当胸砍下,血眼模糊中,他紧紧拽住苏沐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出声:“清越……清越……” 他的清越,他的女儿啊…… 他还没有好好陪伴过她一日…… 他没看到她长大的模样…… 第54章 男人的故事讲完了,静谧的房间只有顾清越一个人的呼吸声,她手指微颤地站了起来走向门边,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你的眼睛和你的母亲长的很像。” 她猛然转身,却看见男人的背影瞬间化作点点蓝光,慢慢消失了。 紧闭的房门从内打开,顾清越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游子羡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赶忙上前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游子羡:“发生了什么?” 顾清越愣了愣,有些呆滞的看向游子羡,喃喃的说:“他走了……” 走了?石生往房内一看,里面果然空无一人,门口的长明灯也随之熄灭,整个‘活死人间’成了真的成了一座空城了,那么他也该走了…… 短暂的失神后,顾清越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对刚才在房内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 送走了最后一个阴灵,石生带他们来到最初见面的阁楼内,之前满朋高座,热闹喧哗,如今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台子。 石生摇身一变,又成了妩媚动人的女娇娥,手持一把折扇,站在戏台上,巧笑嫣然。 石生:“我一直想要真真正正 分卷阅读84 的唱上一曲,天下能懂我之人,这世间怕也只有你们了。所以,要请你们,了我心愿,送我一程了。” 说罢,低沉婉转的戏音徐徐唱来,诉尽了这千年万年的漫漫孤寂,说尽了那千思万绪的悲愁,道尽了无数无法诉诸于口的过往。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 粉黛激动站了起来,不停的鼓掌,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曲中的悲怆,无一不让人动容。 “谢谢” 石生罕见的向台下鞠了一躬,起身后折扇一收,又恢复成男儿身。 他看向顾清越:“小凤凰,我再问你一次,是否要打开通天戬?” 顾清越:“是” 石生:“神祖曾言,你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开启大罗天界,黑煞亦会被重新释放。如此,你也要坚持吗?” 石生的话,让众人都始料未及,粉黛率先发问:“黑煞没被消灭吗?” 石生笑:“消灭?怎么可能被消灭,赔上整个神界都无法彻底消灭它。黑煞应七情六欲而生,情欲一日不消,黑煞一日不灭,大罗天界也只是暂时封印住了它而已。时隔这么长的岁月,谁也不知道重启大罗天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现在将选择权交予你们,以后的事就由你们来决定了。” 说完后,石生的身体开始变淡,最后化作一颗灰色的石头,慢慢漂浮到顾清越手心里。 ‘星辉’一出,月轮也随之从袖口飞出,一灰一蓝相互贴近迸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随后各自黯淡,相继没入顾清越的掌心里。 随着星辉化石,活死人间开始震裂晃动,周围的桌椅帷幔竟一点点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几人不停的换地方站,直到焕无可换,就连脚下的地板都开始消失。 尹一不禁急道:“这扶桑树只管送不管接的呀!” 游子羡:“如果掉进这些时空黑洞中,恐怕再无脱身之日。粉黛,石生曾说你身上有神树扶桑的气息,你与扶桑必有某种联系,你试着召唤一下扶桑,现在只有你能救大家了。” “啊,我?”粉黛一惊,躲避了又一次黑洞吞噬后,急道:“我试试,我试试。” 看着其他人殷切的目光,粉黛头皮发麻,倍感压力,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就开始叫:“扶桑!扶桑,扶桑,你在吗?” 尹一:“哎呀呀,粉黛你得大声,大声的喊,我们隔着可不止十万八千里,我们隔着时空!” 声音大,声音大,粉黛此刻也顾不得回怼尹一,满脑子都是声音大,她虽然平常咋咋呼呼的,但到底是姑娘家家,让她扯着嗓子喊,太为难了。可是,为了大家,她豁出去了。 “扶桑!扶桑!扶桑,你出来呀!扶桑!扶桑!” 嗓门之大,震耳欲聋,尹一不禁塞住了耳朵,粉黛一声接着一声,叫着扶桑的名字,胸口渐渐有绿色的荧光,一缕枝叶从荧光中突地窜出,不断延伸变长,树尖向黑暗中飞去。 游子羡一把拉住其中一段枝叶,一手环抱顾清越,快速说道:“快!抓紧了,跟上它我们就能出去!” 一行人迅速照办,各个抓住一截树枝,随着扶桑枝叶窜入黑暗之中。 第55章 如来时一样天旋地转后,他们再次踏上了平地,回到了月落谷的祭坛之上。 与出发时的人人围观相送相比,回来的场景不免太过凄凉,一个欢迎的人都没有。 尹一不忿:“我们在外拼死拼活,他们倒好,全部回家睡大觉去了,起码……起码……留点吃的也好呀……” 粉黛:“你就这点出息!” 粉黛总算找着几乎回怼一下了,即使她也饥肠辘辘,又累又饿。 顾清越环顾了一下四周,蹙起眉头:“不对!这里太过安静了。” 游子羡亦道:“他们并不是走了,而是仓惶逃走了,你们看——” 游子羡指着祭坛上零零散散摆放的蒲团,以及地上散落的珠花、手帕,栽倒的竹凳说:“祭坛如此庄严之地,怎可任由其散乱成这般模样,我们还是小心些吧。” 尹一、粉黛顿时噤声向队伍靠拢,谢恭川也拿出了剑,护在身侧。 由于担心安若、何承佑两人的安危,他们没有停留,沿着记忆,向曾经居住的庭院走去,一路上随处可见杂乱的物件,四处丢弃,可唯独一个人都没见着。 越走越心惊,粉黛急的都快哭出来,当初他们一伙人,就应该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期间她也召唤了好几次扶桑树,可再无半点回应。 曾经居住的院子同样杂乱,桌椅板凳摆了一地,房间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尹一:“这是……发生了什么?” 顾清越转身向外走去:“我们回祭坛。” 粉黛不明所以:“祭坛?” 游子羡:“你们之前下过祭坛地宫,那是扶桑神树所在之地,或许那里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话间,顾清越一人已经自顾自走远,游子羡眉头紧锁,从活死人间出来后,顾清越的眼神变了,之前冷漠戾气也好,狡黠诡辩也好,都是充满生气的,哪怕满载着仇恨和杀戮,可现在却两眼无神,了无生气,仿佛所有一切 分卷阅读85 都已不存在。越走越远的身影,就连她也好似要随风飘去。 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慌乱,他猛地上前几步,抓住她的左手。 顾清越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游子羡手指收紧,确定将那细细的皓腕攥在手中,才呐呐开口:“你走得太快了,等等我。” 顾清越挑了挑眉毛,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回道:“好吧,不过你要走快点了,不知道安若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游子羡:“嗯!” 背后的谢恭川盯着前面一对璧人,眼神慢慢变暗,也加快了脚步紧紧跟上。 几人里只有粉黛真正下过扶桑所在的地殿,便由粉黛引路,触发机关开启了通道。 冗长的甬道亦如以前,粉黛循着记忆往前摸索,游子羡紧紧护在身侧,还是谢恭川断后,一行人陆续穿过甬道。 地殿中依旧空空如也,粉黛快跑几步上前,四处逡巡了一圈后,不可置信的说:“不可能呀!扶桑就在地殿最中间,那么高、那么大,不可能没有的呀!” 正说着,尹一突然指着东南角尖叫:“那里,那里有个人!” 随着尹一手指的方向,确实有团黑影,几人慢慢靠近,细看之下,竟是艳霄。只见她脸色苍白,头发散落,伏卧在地,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粉黛推了尹一一把:“你是医师,快看看,她死了没有。” 尹一不防,差点一头栽下去,身子在半空一扭,堪堪躲开地上的艳霄,站稳了身子,尹一怒眉,正要说上粉黛几句,地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艳霄看起来虚弱至极,声音断断续续:“是你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顾清越蹲下身,凑近艳霄:“发生了什么事?” 艳霄喘了口气,借着粉黛搀扶的劲儿,靠坐在墙上,气息平稳了许多。 “你们走后不久,突然来了一群青面獠牙的不速之客,他们自称来自妖域,让我们交出‘通天戬’,否则格杀勿论。” “我们拼死抵抗,不料引发‘鸿蒙之境’再次紊乱,空间移转,几乎将整个月落谷笼罩。危机之时,谷雪大人从沉睡中苏醒,引扶桑树灵现身扭转乾坤,可扶桑树早有衰竭之症,耗尽了精元也无济于事,‘鸿蒙之境’带走了一切,包括我们的族长,只有我……苟延残喘的逃了出来。” 粉黛率先沉不住气,声音颤抖的问:“安若呢?何承佑呢?” 艳霄:“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月落谷莫不敢忘,在鸿蒙之境爆发之前,我已经交待玲雀带他们二人出谷了,只是事发突然,闫先生被困地宫,没来得及救下。” 虽感慨月落谷遭遇的劫难,但听到安若、何承佑两人无恙后,粉黛还是长吁了口气。至于闫七,只能说他命比较背吧,谁让他乱偷乱摸呢。 艳霄在粉黛胸口一拂,一段小指长的荧绿色树枝赫然出现在艳霄手中。 “幸好,它还在。”说罢,艳霄从自己头发上截取一缕青丝,编在树枝上,往空中一扔,树枝变作了一艘手掌大的小船。 艳霄:“它会带你们出去。“顾清越:“那你呢?” 艳霄一愣,似是没想到顾清越有此一问,看顾清越神色认真,不像作假,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我以为,大人您很讨厌与我们扯上关系,月落谷覆灭,您应该是最感到庆幸的。” 顾清越:“我只是感叹天意弄人罢了,命运之下,谁又不是可怜之人呢?” 艳霄双手举过头顶,低头一拜:“谢大人怜悯,只是外面并无艳霄容身之处,我已命不久矣,如果要死,我也想死在这里。通天戬已托玲雀带走,如果可以,还是请求大人能够完成我们的遗愿,开启大罗天界,带我们这些亡灵回归故乡。” 顾清越没有说话,既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 粉黛一听,到有些着急,石生说大罗天界仍有黑煞,曾经灭神毁世,全放出来可了得,顾清越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她正要开口,替顾清越拒绝,一旁的尹一看出粉黛的意图,一胳膊圈住粉黛的脖子,禁锢住粉黛呼之欲出的声音,在粉黛挣扎时,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她都族破人亡了,答不答应不过是个心理安慰,你就发发善心,住嘴吧。” 粉黛手肘向后狠狠一撞,顶的尹一呲牙咧嘴,松开了手,捂着肚子眉毛挤成一团。 粉黛抿唇,低声道:“我知道,我就是心直口快了点。” 艳霄看了粉黛、尹一两人一眼,又将眼神转向顾清越,良久没有得到顾清越的回应,艳霄自嘲一笑:“是艳霄僭越了,月落谷还完好时,大人尚不能成全,更何况现在。艳霄不敢奢望,如今只求大人您出谷后,代我照顾玲雀,不要让她一个人流离失所。” 过了好久,久到艳霄以为自己又等不到回应时,顾清越说了声:“好。” 粉黛、尹一两人纷纷挑高了眉头,刚才两人还在小声嘟囔,艳霄求顾水还不如求游子羡,却没想到顾水竟然答应了。 艳霄:“艳霄在此叩谢大人。” 艳霄又拜了一拜,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靠坐在地宫冰冷的墙面上,整个人消瘦苍白,神情黯然,再不复往日光彩 分卷阅读86 。 第56章 艳霄留在了地宫,那艘青丝编织的小船一出祭坛,猛地变大,刚好能乘坐他们几人。荧荧的绿光承载着小舟向高空飞去,跃上云端,底下的月落谷已经越变越小。 粉黛很是唏嘘,这一趟出行,本以为又是一次稀松平常的历练,却想不到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来时整整齐齐,去时零零散散。 尹一凑到粉黛面前,不无感慨的说:“你也在想月落谷的事吗?哎,他们也太可怜了,背负着先祖犯下的惩戒,一次次希冀,一次次失望,好不容易等来故乡的消息,却全军覆没。顾水说的对,命运啊……命运,着实弄人。” 粉黛:“怎么,你同情艳霄,同情月落谷,也同意开启大罗天界,释放黑煞喽?你忘了石生说的话了吗?黑煞一旦放出,我们所在的这个世间也会万劫不复的。虽然他们很可怜,如果他们还有机会活下去,我会回去求师傅、求师尊,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救他们,可如今他们已经死了,大罗天界就更没有开启的必要了。” 尹一:“我当然明白已经于事无补,可我就是心理不畅快,闫七先生也丧命月落谷。如果,如果,他们只是被困在鸿蒙之境,而不是死了,他们该有多希望能有人去救他们。而且,开启大罗天也不是你说同不同意,该有顾水来决定。”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粉黛瞪了一眼尹一,继而转向顾清越:“顾水,你同意我的话,还是赞成尹一说的,大罗天界要不要开启?” 顾清越一直在发愣,猛地听到自己的化名被叫,她疑惑的看向粉黛,不明所以。 游子羡看出顾清越的出神,替她接过话头:“大罗天的种种属远古秘闻,我们也仅仅知道一些皮毛,真相如何,事实如何,我们并没有亲眼验证,也无从验证。所以,谨慎起见,再没有彻底论断前,我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要外传。” 游子羡所言没有偏向任何一方,说的看似有理,却也没有说个所以然。但有一点真真切切,那就是每个人都把嘴闭紧,不要乱说话。 粉黛、尹一在游子羡的密切注视下,默默咽了口唾沫,各自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内心腹诽:谁说游子羡温柔似水了,明明温柔似刀,一旦利刃出鞘,锋利无比。 游子羡没有再特意叮嘱谢恭川,因为他明白,在场的人里,谢恭川是第二个不希望顾清越受到伤害的人。 顾清越异于常人,又身有异能,还是大罗天开启的关键,一旦宣扬出去,势必遭受妖仙两道争夺或者镇压,无论哪一种,他都不会让它发生。比起大罗天,他更在意她的安危。 察觉到周围气氛变得诡异,顾清越后知后觉开口询问:“怎么了?” 游子羡握住她的手:“没事,出去的洞口快到了,抓紧我。” 话音刚落,众人的头顶猛地一暗,身下一轻,青丝化作的小舟消失不见,一阵白光闪过,他们已经身处黑黝黝的洞内。 正不辨方向,突然左前方透出一点点亮光,随着不断靠近,光源越来越大,尹一第一个探出身去,久违的新鲜空气和真实自然的阳光,让尹一兴奋的在原地打转。 其他人陆续从洞口钻了出来,身后的缝隙悄然闭合,再无一点痕迹。 这个山坡与他们来时进入的山坡不是同一个,但附近有麟草的痕迹,应该是七星对应的其中一个通道。 从山洞出来身上难免沾染灰尘,几人正拍打着衣服,四面八方突然涌过来一批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从穿着打扮上看,是天机宫的人,只是不知来的是哪个宫的弟子,各个神情肃穆,不发一言。 不多时,一辆马车飞奔而至,看清驾车的人后,游子羡立刻挡在顾清越身前。 安阳从车上跳下,扇子插在腰间,袖子挽到了胳膊肘,标准的狐狸笑挂在脸上,他看了一圈后把目光停在游子羡身上。 “总算找到人了,你们要再不出现,我可就要把这一片掘地三尺,翻个底朝天了。” 游子羡:“劳安总管费心。“游子羡不愿多说,他紧盯着马车的方向,能让安阳亲自拌驾,马车上坐的人身份一定贵重无比,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安阳笑了笑没有多说,返身退到马车旁,只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游子羡身后那一片没有遮挡住的衣角。 明明同属一个仙门,再次重逢不说喜极而泣了,起码不会剑拔弩张吧,可现下的气氛犹如琴弦紧绷,一触即发。粉黛、尹一也不自觉噤声,朝游子羡身边靠拢了些。 短暂的沉默后,车厢内突然传出一阵阵咳嗽声,安阳脸色微变,正要掀帘,一道醇厚的男声穿透马车,回荡在众人耳边。 “在外面玩够了吗?我的宫主,你该回宫了。” 话音一落,天机宫弟子纷纷弯腰作揖,齐声喊道:“恭迎宫主圣驾!” 安阳微叹了口气,面朝朝游子羡弯腰行礼:“恭迎宫主移驾。” 粉黛、尹一面面相觑,看看安阳,又看看游子羡,满脸疑惑,游子羡是天机宫宫主?天机宫宫主不是女人吗?听说还即下嫁副宫主苏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分卷阅读87 两人猛地看向站在游子羡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水…… 谢恭川也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游子羡身后,一脸木然,毫无情绪波动的少女。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画面。 幼时,父亲刚因病亡故,他的兄长继承掌门之位,门派中各股势力错综复杂,兄长根基不稳,便借由访问其他仙门,实则拉拢外援而去了天机宫。 当时天机宫原宫主顾耀还在,是个威武严肃的男人,不苟言笑,眼神冰冷。他因惧怕,便偷偷从宴席上逃了出来,一不小心迷了路,闯入一片桃花林。 彼时,尚不是花开的季节,但这片桃林却繁华似锦,美不胜收,他看迷了眼,在林中四处乱窜。 猛然,头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哪里来的小贼,偷到我的桃林来了。” 他抬头,只见一个粉雕玉镯的女娃娃,穿着一件粉嫩的衣衫,坐在一颗桃枝上,荡着两只小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明明不可怕,他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女娃娃见状,顿时慌乱了手脚,从树枝上利索的爬下来,蹲在他身前,一个劲儿的喊着:“哎,你别哭,别哭嘛,我不叫人来抓你。” 女娃娃一安慰,他顿时觉得更伤心更大声了,父亲的突然逝去,门派中生活的如履薄冰,温柔的兄长变得凶悍,一连串的变故打击让小小的他应接不暇,悲伤都来不及,就要跟着兄长东奔西走,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大哭一场。 女娃娃先拿手帕擦,手帕湿了,又拿袖子擦,最后干脆俯身抱住了他,像大人一样将他圈在怀中,小手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背部。 “你别哭了,你哭的我都想哭了,我从小就没有娘亲,也不讨喜于爹爹,我可比你惨多了。” 他亦哭哭啼啼:“我也没有娘亲了,我也没有爹爹了,兄长还讨厌我,整天凶我骂我,还必须要我在他的监督下吃饭喝水,没有他的同意我不能吃任何零嘴,去哪里都要向他请示,爹爹在世时都没有那样管过我,呜呜呜~” 女娃娃拍了拍他:“那你比我惨,起码没人克扣我的吃喝,除了爹爹凶一点,其他人都对我挺好的。” 他一听,又嚎啕大哭起来,一直哭到兄长带人找了过来。 后来,还有人打趣,何不两家定个娃娃亲,缘上加喜。后来,他长大了,再不轻易哭鼻子了,天机宫也已易主,当年的女娃娃当了一宫之主,隔着遥远的山川与河流,他对她的印象渐渐模糊,只留下幼时那一段桃花树下的彼此相慰,以及她的名字——顾清越! 游子羡未动,只慢慢收紧臂力,以便随时带着顾清越突围出去。 身后,一只手慢慢搭在他的肩膀上,顾清越低沉的声音轻轻的传来。 “是苏沐……他找来了……” 他回头凝视,她亦抬头相望,他不肯相让,她固执的盯着他毫不退缩之意。他明白的,她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回头,可是……他怎么舍得放手…… 最终,游子羡退开一步,露出了身后全无遮拦的顾清越。 第57章 “恭迎宫主圣驾” 顾清越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马车,踏上车驾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游子羡,只见那单薄的少年愣愣的看着这边,目露哀伤。 从天机宫出来后,她好像还没有与他分离过,可这次所有的所有,她必须独自一人去面对,是生是死,由天来定。 顾清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内已无任何波动,看着游子羡的眼神,亦如初见时那般冷决绝绝:“你走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说罢,顾清越转身上车,消失在帷帘后。 马车一动,天机宫弟子悉数跟上,刚才还拥挤的山坡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安阳倒是未走,一直留到最后。 粉黛、尹一盯着远走的队伍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谢恭川亦看着前方,表情复杂难辨,唯有游子羡眼神空洞,呆呆的原地发愣。 顾清越不要他了,她说不再需要他了……这场偷来的相遇终究要散了…… 安阳以手抵唇,佯装咳嗽了两声,以示自己还在,把几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他咧了咧嘴:“这里天出异象,又有妖族出没,天机宫已在前方安营扎寨,并向各仙门发出讯息,不日各派就会来人,诸位若是不嫌弃,可暂时跟随在下前往营寨歇息。至于游子羡,我记得……你是天机宫弟子,此时此刻应该立刻向你的上级许枫,禀报此次出行的结果。” 粉黛一听,立即点头如捣蒜,一手拽着发懵的尹一,一手拉着呆怔的游子羡,还不忘拿脚勾一下谢恭川,满脸堆笑:“去去去,我们都去!” 马车内,顾清越自从上车后,就闭眼凝神,一句话也不问,一句话也不说,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昏暗的车厢内寂静无声,苏沐一点点打量着顾清越,她长高了些,脸也晒黑了点,没了之前的精致圆润,多了些消瘦沧桑,不到一年时间,竟恍若隔世。 顾清越慢慢睁开眼睛,对上苏沐的眼睛,嘴角勾唇一笑,眼神却冰冷至极。 “怎么,再好奇我怎么能死而复生,还是……再思量,下一次该怎么置我于死地。” 分卷阅读88 苏沐没有接话,只是拢了拢身上盖得被褥,说:“你的变化很大,还交了新朋友。” 顾清越冷哼了一声:“你的变化也很大,面孔苍白,血气全无,你快要死了吗?” 苏沐却是一笑:“出去一趟,倒比以前更伶牙俐齿了。刚才,你为什么没有逃走?不是一直隐藏的很好吗?” 顾清越:“我留下来,是因为我欠你的,包括这条命,你都可以拿去。而你欠我的,在死之前,我也要带走。” 车厢内再次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都细不可闻。 苏沐:“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顾清越j:“你杀我的理由,还是我该死的原因?” 苏沐叹了口气:“不管你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些什么,我没想过要杀你。” 顾清越讥笑:“对,亲手带大的下不了手,所以让别人代劳了。” 苏沐:“你恨我?” “我不应该恨你吗?”顾清越怒极反笑:“别人杀我是诛身,你的推波助澜是诛心,比起被杀死,我更恨虚情假意,为什么当年肃清天机宫的时候,不将我一起除掉。” 苏沐瞳孔微缩:“你果然……都看到了……” 当年,他亲手将月翎刀刺进了顾耀的胸口,可奇怪的是,顾耀的阴灵并没有被月翎刀吸附。顾耀……在临死之前,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手刃仇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快人心,怅然若失的他回到了天机宫,宫内一片血海,该杀的都杀了,该清理也都清理干净了,只除了一个人,顾耀的女儿顾清越。 顾耀虽败,余威还在,没有人敢轻易动顾清越,他在她常待的桃林找到了顾清越,她正在酣睡,小小的身子在偌大的桃林,单薄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他坐在树下陪着她,看着天光一点点由暗变亮,期间向楚无数次提醒他斩草要除根,他一概没有理会,他很清楚,顾清越不死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他就是不想去做。 他初见她时,她那么小,糯米团子一个,冷冰冰的见谁都不理,他为了取得顾耀的信任,一点点去接近她、照顾她、教导她、保护她,长年累月、日日陪伴,顾清越早已成为他的习惯。 向茹将她带去云牙峰,他得知消息后赶去,只来得及看到她满脸憎恨的跌下悬崖,那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整个人都空了,什么复仇,什么天机宫,什么仙门,都从脑中消失了,只有她最后绝望的眼神历历在目。 他被安阳带回了天机宫闭关,月翎刀的反噬一阵强过一阵,他全身血气倒流,月翎刀中飞出无数怨灵,它们兴奋的尖叫,四处飞舞,欢呼着仇人的最后一丝血脉完全断绝。 不知昏睡了多久,怨灵的尖啸突然消失了,它们重新回到了月翎刀中,一张张熟悉的脸争先恐后的在刀刃上凸显。 它们怒吼着:“她还未死!杀了她,杀了她,为我们报仇雪恨!” 肩膀上火烧一般的疼痛反噬,提示着顾清越还活着,她还活着…… 她若还活着,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回来报仇。他闭关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天机宫招新,如果她要回来,这是最无声无息混入天机宫的途径。 月翎刀的诅咒早已将他们二人绑在一起,雪域极地的誓师大会上,他一眼就瞧见了她,肩膀剧痛又灼热,仿佛有无数只手想从烧灼之处破体而出,向她所在地扑倒撕咬。 顾清越抵靠在一个少年的背上,从小到大,除了他,她还未与谁这么亲密过。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接近她有没有其他的企图和目的? 她的脸,虽然做了修饰,还是能看见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她的腿也走路不稳,脊背消瘦的隔着衣衫都能看见凸起的一根根骨头。 匆匆一眼,已不忍在看,他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孩子,如今变得瘦骨嶙峋,面目全非,那么骄傲敏感又怕疼的顾清越,怎么受得了。 她不想让他认出,他便装作没看到,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她想做什么,都随她来,只要她还在,他便等着她来复仇。 身体在月翎刀的诅咒反噬下,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的时日无多了,没有时间等待了,他想在一切结束前,将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天机宫一切的一切全部还给她。 命运之下,他与她都是受害者,如果只有死亡能斩断这一切,他欣然接受。 第58章 粉黛一到营地就听说,前一日还有两个人被从山坡上找到,其中一个还是光华派弟子。 粉黛兴奋的说:“一定是安若他们!” 尹一也很高兴,从月落谷出来,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他们赶紧向营地巡逻的弟子打听,救助回来的人被安排在哪个帐篷内。 几人找了过去,床榻上昏睡的女子正是安若。 巡逻弟子解释道:“她出来时就是昏迷状态,已经找医师看过了,说是灵力损耗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粉黛看向尹一,尹一暗自查探一番,点了点头。 粉黛这才转向那名弟子:“还有一个呢?不是说救回来两个人吗?” 分卷阅读89 弟子表情微变:“她……她也是与你们一起?” 粉黛两手叉腰:“那是自然,你们也太不把光华派放在眼里了?说!你们把人藏哪去了?” 仙门之首的威名果然好用,巡逻弟子不敢怠慢,边引着他们前去,边说:“不是我们要压着她,是你们的同伴连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子,什么都听不进去,看见我们就要打要杀,又难以控制,只能先请她去最边缘的帐内稍作休息了。” 说的好听是‘请’,说的不好听就是‘关押’了,看这弟子也不像说假,何承佑有那么是非不分吗?还是……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粉黛:“玲雀?!” 尹一:“玲雀?!” 玲雀被加了咒法的绳子捆在床头,头发散落,额角有擦伤,嘴里被塞了一团布,狼狈至极,却眼神狠戾,不停的蹬腿挣扎,试图脱困。 见了他们进来,粉黛蹬的更用力了,连床板都咯吱咯吱作响。 巡逻的弟子,似乎怕了玲雀,将他们带到后便急匆匆走了。 粉黛一把扯掉她嘴里的布,玲雀一得口立马噼里啪啦开骂:“混蛋!人渣!敢动姑奶奶一根毫毛,小心我带着赤虎踏平你们什么鸟宫。” 尹一插嘴:“是天机宫。” 玲雀怒视:“你们也是天机宫的?” 尹一连连摇手:“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天机宫,啊不对,我们这里有一个是天机宫弟子。” 尹一还想一一介绍一下他们几人在现世的身份,玲雀不耐烦的怒吼:“我管你们是谁!快放开我!不然我杀了你们!” 粉黛一把推开碍事的尹一,对玲雀说:“你冷静一点好不好!虽说你年纪看着不大,但好歹也是姑奶奶的年纪了,别整天打打杀杀的。” “你!”玲雀怒极,一口气没缓过来,噗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粉黛吓了一跳,捂着嘴退后了一步,细声细气的小声说道:“我……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我可不是故意气她。” 游子羡上前将玲雀身上的绳子一一解开,玲雀却并不领情,一脱身便狠狠推了一把游子羡,提脚就往账外掠去。 怕玲雀再惹事端,几人连忙跟上,却已然来不及,玲雀已经与四五个巡逻的天机宫弟子缠斗在一起。 “哎呀呀!她怎么比我脾气还急呀。”粉黛说着就想上前拉架。 可玲雀下手极狠,那些弟子好几个都脸上挂了彩,都是年轻气盛,岂能善罢甘休,正僵持着,一道清冷的女声穿透而来。 “让她走!” 游子羡猛然看过去,出声的正是顾清越。她背着手站在几米外的营帐前,身后跟着安阳。 那几名弟子看了看安阳,又看了看顾清越,慢慢停了手,玲雀见状,几个起跳就不见了踪影。 粉黛急的跳脚:“哎?哎?!就这么放她走吗?我还没问她何师兄的下落呢?” 游子羡:“她已经无处可去,还会回来的。”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顾清越,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听了游子羡的话,粉黛安心不少,转首便看见了顾清越。粉黛有些激动,边打招呼边摇手。 顾清越闻声看了过来,只随意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了回去,倒是安阳热情的伸出手,微笑回应。 粉黛尴尬的放下手:“顾水怎么了,像不认识我们一样。” 尹一:“能一样吗?顾水……啊不,顾清越……现在得叫顾清越了,人家现在是一宫之主,身份贵重,能随随便便跟人打招呼吗?得威严、威严,才有震慑感。” 粉黛撇嘴:“顾水.,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营帐内,苏沐正笼着护袖坐在炉边考火,见顾清越进来,他坐直身子,冰冷的双手收回袖内。 “我听见他们招呼你的声音了,怎么不邀请进来坐坐,他们一路对你照顾有加,作为东道主,该好好谢谢他们。” 顾清越抬眸,眼含冰霜:“不过几个蝼蚁,你不需要对他们感兴趣。” 苏沐笑笑:“怎么能是蝼蚁呢?你能交朋友,我很高兴。” 顾清越冷笑:“朋友?被背弃的还不够吗?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我不想再看到他们,更不想听到他们的名字,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我想即刻回宫。” 苏沐垂眸:“你是怕我伤害他们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即使已经决定放弃一切,可面对她憎恶的眼神,他还是不甘忍受。 顾清越从腰间拔出匕首,一个飞纵跃到苏沐身旁,利刃直指苏沐脖颈。 顾清越:“我回来,不是跟你拉家常的,你我之间的恩怨是非,你是想回宫私下解决,还是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仙门名声彻底撕破脸。” 正剑拔弩张,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 “副宫主是不是在里面?安阳!叫你一声安大总管,你别不识好歹,在天机宫你挡我去路,在这里,你还要挡我吗?!” 顾清越眯起眼睛,嘴角上扬,嗜血的笑容既疯狂又狠戾:“向茹?她也来了,来的正好,我已经厌烦了躲躲藏藏,干脆就在这里一并解决了!” 说话间,人已经飞掠出去。 “顾清越 分卷阅读90 ——!”苏沐大喊一声,想要跟上,肩膀一阵刺痛,腹部一弓,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营帐外,向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指着步步逼近的顾清越:“你……你是人是鬼?!” 顾清越挑眉冷笑:“我与鬼也无甚差别,都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今日我们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断个清清楚楚!” 向茹初时的震惊过后,迅速恢复冷静,她唤出佩剑,遥指前方,冷声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能杀你第一次,我就能杀你第二次,这次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片甲不留。” 听见动静的粉黛几人也急忙从安若的营帐出来,看着前面对立的两人,粉黛拉了拉游子羡的衣袖,急道:“顾水危险,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游子羡:“她自己的仇,她自己报,我相信她。” 尹一对粉黛小声嘟囔:“顾清越这么厉害,我们就是去了也是帮倒忙。而且,我们现在是外人,在人家的地盘上惹事,更不好。” 谢恭川亦自言自语:“丑八怪,她就是这样变成丑八怪的吗?” 营帐前,苏沐步履踉跄的掀帘而出,对安阳喊道:“给我拦住顾清越!” 顾清越闻言,眼神冰冷的看向身后:“到最后,你还是要护着她。” 即使,他伤她最深,她却还是抱着一丝希冀,他能念在往日相伴的情份上,护她一次,哪怕只是口头上抚慰之词。 苏沐眼神一暗,似是不忍对视,心口的疼痛比肩膀上的烧灼之痛更甚。 他没有办法不这样做,他的命是向楚救的,在进入天机宫前的艰难日子里,是向茹陪他度过的,他曾发过誓,无论向茹做了什么,只要他在,他都会护他周全。 只要拦住了顾清越,向茹那边他会处理,所以对不起,再等等他,她的痛、她的伤,她的恨,他会拿命赔上。 第59章 安阳左右看看,正准备上手,顾清越衣袖一扫,数十条火龙呼啸而来,瞬时一圈火焰熊熊燃烧,将顾清越、向茹二人包裹其中。 顾清越:“今天,谁也别想阻止我!” 火圈内,向茹有些怔住,火光映照着顾清越的脸,一半明媚,一半阴暗,真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不禁有些胆怯,开始步步后退。 向茹:“你要干什么?!“顾清越:“你不是说要将我碎尸万段吗?我给你机会。” 向茹:“你……你不要过来……” 顾清越:“怎么,现在害怕了,当初将我推下悬崖的气势哪里去了?我与你无冤无仇,昔日虽不喜你们父女两个,却也没有薄待,你为什么要对赶尽杀绝?” 向茹退无可退后,反而持剑上前,一剑刺向顾清越,眉目狰狞:“你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就像你爹一样,你们都是该死之人,只有你死了,苏沐哥哥才能活,你必须死!” 顾清越一手前伸,火龙瞬间将向茹的佩剑烧成灰烬,向茹亦被火龙卷住身子,动弹不得。 顾清越欺近:“顾耀是顾耀,我是我,不要将我们相提并论。而且,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冤有头债有主,无论我与苏沐如何,都与你没关系,但你伤了我,就必须还给我!” 向茹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顾清越手执匕首,毫不留情的在向茹脸上划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不知过了多久,火圈内再无动静,火焰慢慢变小然后熄灭,露出里面的顾清越和向茹。 顾清越满身是血,匕首扔在地上,向茹已发遮脸蜷缩在地,痛苦的呜咽。 顾清越目光一一掠过表情各异的众人,最后定在苏沐脸上,略带挑衅的勾唇轻笑:“天机宫惜燕堂堂主向茹,心如毒蝎,手段卑劣,罔顾宫规,以下犯上,我今日就略施惩戒,以儆效尤,杨我宫威。” 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天机宫的弟子一个看一个,都又惊又惧,他们大多只知天机宫有个女宫主,常常以面具遮掩,久居深宫,只有宫内盛典之时才偶尔外出,天机宫上上下下都是副宫主在操持。 如今,宫主突然现身露面,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虽有副宫主验明正身,安总管随侍在侧,其实他们很多人是不服的,也没有当回事,顶多碰了面问声‘宫主好’,可现下宫主直接在众人面前,对向茹施刑,大发神威,连副宫主的面子都驳了。 要知道向茹虽只是一个堂主,她爹却是副宫主座下手握大权的第一人向楚,他们父女两个仗着有副宫主撑腰,在天机宫只手遮天。 如此一来,他们个个肃然起敬,再不敢随意轻视这位正宫主了。 苏沐抿了抿唇,看向安阳,只简单交待道:“扶向堂主回营休息,安排人手驻留,其他人等拔营整装,即刻回宫。” 安阳刚回了个‘好’字,突然眼前明黄的身影一闪,向茹满脸血痕的扑到苏沐身前,哭道:“苏沐哥哥,你要为我做主,杀了那个妖女,不……不仅要杀了她,还要将她一片片凌迟,我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苏沐扶起向茹,轻声安慰:“你乖乖听话,回到天机宫,我会找最好的医师,将你的脸治好。” “不!苏沐哥哥——”向茹还想再说,可看到苏沐冷峻的眼神后,她 分卷阅读91 嗫嚅了一下,慢慢起身遮脸随安阳而去。 顾清越哼笑一声,不以为意的将身上带血的衣襟一片片扯下来,忽然身后一阵暖意,带着清香的外杉搭在她的肩头。 游子羡:“天凉。” 顾清越眼神暗了暗没有阻止,在游子羡拢好衣衫后,顾清越头也未回的说了声‘谢谢’,便大踏步越过苏沐,闪身进了他后面的营帐。 苏沐看了眼风中独立的游子羡,也跟着返身进入营帐。 粉黛蹬蹬蹬跑到游子羡身边,看着顾清越离去的方向表情复杂:“杀人不过头点地,顾水下手太狠了,对一个女人来说,毁了她的脸,比要了她的命还严重,这还是我认识的顾水吗?” “那是你没看过她支离破碎的模样。”丢下这句话后,游子羡也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尹一也凑了过来,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呲牙咧嘴,一阵唏嘘:“除非重回娘胎,这脸怕是恢复不了了。” 粉黛撅嘴:“你也认为顾水下手太狠了对吧?对了,她现在是顾清越,是天机宫的宫主了。” 尹一摇摇头:“不啊,不对别人狠,别人就会对你狠,你还记得我们初见顾清越的时候吗?你们看的是她脸上凹凸不平的印记,我看到的是深可见骨的体无完肤。顾清越身上的伤与刚才那姑娘一定脱不了关系,顾清越能手下留情,留她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粉黛:“那顾清越现在不是都恢复好了吗?” 尹一狐疑的看向粉黛:“你这是怎么了,顾清越好歹是我们的朋友,你怎么总帮着外人说话。” 粉黛一听,立时跳脚:“你当别人是朋友,可人家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说完,粉黛就气呼呼的走了。 尹一耸肩挑眉,实在搞不懂女人的心思,刚才还紧张兮兮要冲上去帮忙,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粉黛趴在依然昏睡的安若身边,从帐帘的细缝看过去,谢恭川还站在原地,时不时看向顾清越所在的营帐。 她早就隐隐察觉到谢恭川对顾清越是不一样的,可顾清越还叫顾水的时候,只是一个身世不明,身份普通的天机宫女弟子,毁过容,还受过重伤,性情古怪又孤僻,她怜悯她,关照她,处处包容她。 可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身份高贵的天机宫宫主,还对他们这些昔日的朋友不屑一顾,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向着她。 顾清越将身上的衣衫取了下来,拿在手里,听见身后动静,她迅速将衣衫卷成一团,扔给随侍,交待道:“洗干净,还了。” 侍从接了衣衫,退了出去。 苏沐缓步走到火炉旁坐下,昏黄的火光下一张脸阴晴不定。 顾清越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好整以暇的坐到他对面:“回去告诉向老头,一报还一报,他随时可以来找我顾清越为他女儿报仇,只是得麻烦他快一点,毕竟我的命只有一条,我怕不够还。” 苏沐没有说什么,反而从身后拿来几个包袱,一一打开,呈在顾清越面前。 “荒郊野岭,不方便换洗,你以前最爱干净,我特地托人从你的栖梧宫将你平时爱穿的衣物带来,你那把匕首怕是也用不成了,就还是用之前的紅魈剑吧,回头若不喜,我再叫人给你打造一把更好的绝世宝剑。” 朱红的色泽犹如暗沉的血液,顾清越上前用手一一拂过,最后停顿金黄色的面具前。 苏沐:“不知你还需不需要,索性一起带来了。” 顾清越用指尖摩挲着冰冷面具上细细的纹路,勾唇一笑:“需要,我很需要。带上它,一切都会重回轨迹,回到只有你我二人的天机宫,不是吗?” 顾清越挑了一件衣物,拿了面具,转身进入帐后的帷帘。 不多时,一个面具遮颜,一身朱红,一根乌木钗松散挽髻的慵懒丽人从帷帘后走出,她一抬手,案台上原本静默的赤红色宝剑突然轰鸣不止,嗖的一下飞到顾清越手中。 重新再见到顾清越曾经的样子,苏沐却没有一点喜,反而有些还念她白衣乌发一身劲装的模样。 顾清越:“何时回宫?” 苏沐移开视线,艰难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明日一早拔营起帐,今晚你好好休息一晚吧。” 第60章 黑暗中,顾清越静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面具搁置在一旁,忽听营帐内有异动,她手掌一伸,赤红色的剑立时出现手中,剑随身移,如鬼魅般瞬时抵住侵入者的喉咙。 “是我,谢恭川。” 来人摘下黑色的遮布,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脸。 顾清越没有松手,剑尖更斜刺了一分,冷声道:“何事?” 脖颈一阵刺痛,谢恭川却并未退缩,反而仰着脖子更近一步:“丑八怪,我知你不喜欢当宫主,更不想回天机宫那个虎狼窝,我来带你走,你想和谁在一起都行,我掩护你们逃走,谁若要阻,就是我乾羽宫的敌人。” 顾清越慢慢放下剑,转身坐回长椅上:“你走吧,我不会走的。” 谢恭川蹙眉,将面巾一把扯下,气急败坏的说:“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幅死样子,游子羡不走,你也不走,当初你 分卷阅读92 们不是情谊比肩,生死不离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仙门所阻?你难道真要如传闻所说嫁给那个副宫主苏沐吗?” 顾清越没有说话,只在听到游子羡名字时,指尖轻轻一颤,随即平静。 “你们不走,我也不走,通知苏沐一声,我乾羽宫少主谢恭川不日将拜访天机宫,顺便参加你们的婚宴!” 恶狠狠的丢下这句话后,谢恭川一甩衣袖,一身夜行黑衣,大刺刺转身掀帘而出。 黑暗中,安阳摇着折扇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少年越走越远,身旁立着同样安静的游子羡。 安阳转头一笑,看向游子羡:你确定你真的了解我们的宫主吗?雪域极地看你们出双入对,情意绵绵的样子,你确定她真的是喜欢你吗?” “我与她也算少时相识,一起长大,虽接触不算太多,但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呀,最会伪装了,你见过一种动物吗?会根据周围的环境改变自身的颜色,以彻底融入来趋利避害。“游子羡蹙眉:“清越,她不是这样。” 安阳双手抱胸,哑然一笑:“难就难在,她幼时丧母,少时失父,在这鱼龙混杂的天机宫险象环生,伪装已经变成了她的本能,你仔细回想一想与她相遇和接触的过程,她不信人心,不信永恒,只依赖人性多变。所以,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哪怕对方是仇敌,是极度厌恶的人,她也会审时利弊是否赶尽杀绝,或者放下身段,主动接近、示好,甚至将一颗心全权交予。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的东西,你又能分辨出她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游子羡:“我与你不熟,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你有什么目的。” 安阳叹道:“我是看你我同是修道者的份上,好心提醒一句。毕竟,我是看着副宫主本是一个人中龙凤的人物,在她手里却变得畏手畏脚,患得患失。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一个同他一样可怜的人罢了。” 游子羡:“你们天机宫伤她至深,我不会信的挑拨离间。” 安阳笑了:“这混乱的世道,谁不是伤痕累累,小孩子才计较对错,大人只看利弊。我们的宫主既没有对伤害她的人痛下杀手,也没有对袖手旁观的其他人予以苛责,不正是说明了这一切吗?” 游子羡:“……” 见游子羡沉默不语,安阳收起折扇,添了一句:“对了,既然游历在外的宫主已经返回,恐怕不日仙门就会迎来一场盛大无比的婚宴,你作为副宫主的亲卫,届时还得多帮着许枫布置喜堂,迎接四方宾客。” 游子羡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收紧,黑色的瞳眸如寒潭一般幽深汹涌。 “夜深露重,游公子还是早点休息吧,明一早就要整装回宫了。”安阳丢下这句话,摇着折扇扬长而去。 夜半,忽而帐外一阵骚乱,顾清越睁开眼睛,薄唇亲启:“来了……” 玲雀扬着铁链,挥舞着怒吼:“出来!让他们出来!” 巡逻的弟子拿着火把将玲雀围了一圈,之前宫主为她发过话,所以现在谁也不敢贸然上手。 很快,帐外聚集了很多人,粉黛、尹一也睡眼惺忪的从帐内钻出。 看见玲雀,粉黛一下来了精神,可前面天机宫弟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硬是把她这个当事人挡在人群外。 粉黛奋力扒拉着外围的弟子,叫嚷着:“喂,让开,快让开,她叫我们呢,快让我们过去。” 可被扒拉的弟子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纹丝不动。 尹一拉了拉粉黛的袖子说:“别硬往前挤了,我们现在在天机宫的地盘上,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让顾清越处理吧。” 粉黛一听更气:“顾清越!顾清越!又是顾清越!离了她,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尹一:“这突然的,发什么脾气嘛?” 顾清越一袭朱红华锦,从营帐内踱步而出,聚拢的弟子纷纷退后,让出一条道路。 玲雀见了顾清越,立刻一鞭甩来,还未接近,便被一把突然出现的赤红剑卷住,斜插入地,力道之大,铁鞭瞬时脱手,连带着玲雀也被拖行数丈,最后停在顾清越脚下。 玲雀出手再度攻击,顾清越一脚将她踢翻,玲雀怒目咬牙再度跃起,顾清越隔空一掌又将她掀翻在地。 顾清越:“你以前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心智大伤就更不是我的对手了,别白费力气了。” 玲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满脸泪痕,怒指顾清越:“你把他们怎么了,你到底把我的族人藏哪去了,为什么我与扶桑的感应消失了,为什么我连月落谷也进不去了。” 顾清越没有回应,反而走到一旁,将赤红剑拔起,将铁鞭甩向玲雀。 顾清越:“你的坐骑赤虎呢,不是总嚷嚷着要让赤虎踏平这里吗?怎么如今到扬起鞭子,耍起了花拳绣腿?” 玲雀捏紧铁鞭,紧盯着顾清越,说不出话来。 顾清越:“你当时受命带人逃离月落谷的时候,不可能没感觉到鸿蒙之劫,你可能还抱有一线希望,你的赤虎、你的族人还在原地等你,所以我放你回去,如今事实已成定局,你也亲眼所见,总该清醒清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 玲雀一声长啸,跪 分卷阅读93 地恸哭。 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顾清越抬头看向黑沉的夜空,冰凉的雨丝顺着鬓角划至脖颈,滴入衣襟,沁人心腑。待耳边的哭声减弱,直至消失,她才再次看向跪趴于地的玲雀。 顾清越:“我应允过艳霄,你可愿跟我走?” 玲雀惨然一笑,满身泥泞的站起身来,然后趁人不备,迅速夺过身后一弟子的佩剑,横在脖颈,竟要自缢。 顾清越伸手极快,一掌打掉玲雀手中的剑,衣袖一扫,地上的铁链立时飞起将雨中的玲雀卷住,玲雀不稳坐倒在地,身体被缚再也动弹不得。 顾清越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玲雀:“赔上整个月落谷才存活下来你一个,你很幸运,他们至死也要救你,艳霄更是临终托孤,万般恳求,将你托付于我。你的命是他们倾尽全力换来的希望,你若还要寻死,我救得了你一次,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说罢,顾清越转身离去,身后铁链散开,滑落在地,玲雀手撑地面,泪流满面,全身颤抖不止。 良久,玲雀起身,用袖子抹干眼泪,对着前面越行越远的朱红色背影说道:“我若跟你走呢?” 顾清越驻足回望,玲雀上前一步:“我若跟你走,你在月落谷答应可以一试的承诺还算数吗?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 顾清越转身,向营帐走去:“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去或留,也随你意。” 顾清越一走,剩下的弟子悉数散去,有宫主口令,谁也不敢得罪玲雀,谁也没有上前招呼,毕竟这凶悍的女人让他们不少人挨了鞭子。 玲雀正要去顾清越所在的营帐,身侧突然一声轻斥。 粉黛总算挤过来,叫住了玲雀:“艳霄说何师兄和安若都是你带走的,安若在这,何师兄去哪了,为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顾清越放过了你,我可不会,快把人交出来,不然你就是与整个仙门为敌,就算是天机宫也护不住你。” 玲雀不想理会粉黛,甩开粉黛紧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开口道:“他应该被你们称作妖域的妖人带走了。” 粉黛:“你说什么!?” 谢恭川这时走了过来,看了眼玲雀,又看向粉黛:“她说的是真的,安若醒了,尹一正在查看,你过去看看吧。” “安若醒了?!”粉黛惊喜道,暂时也顾不得玲雀了,转身就往营帐内跑。 玲雀正要走,又被谢恭川拦住,他递出一个翠绿的锦袋,倨傲的说:“告诉顾清越,我谢恭川昨晚说过的话,随时有效,这件信物就是承诺。” 玲雀不耐烦的一把扯过锦袋,转身就走,月落谷外的人就是麻烦,传个情都如此含含蓄蓄。而且,顾清越是谁,她不是叫顾水吗,怎么出来一趟还改了名字,还有她不是和游子羡是一对吗,又与这谢恭川有什么关系? 第61章 玲雀掀开帷帘,见长发湿漉漉披在肩头的顾清越正在擦拭那把赤红剑,见了她进来头也没抬的扔来一个牌子,上面刻有‘天机’二字。 顾清越:“拿上,出去找一个叫安阳的人,他会安排你的食宿,以及你以后的落脚之处。” 玲雀不情愿:“我不管你叫顾水,还是叫顾清越,艳霄姐姐不是把我托付给你了吗,我不要别人,我就要跟着你。” 顾清越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眸凝视:“我要去死,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去死吗?” “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玲雀将手中的锦袋亦扔向顾清越,说道:“谢恭川让我带句话给你,他昨晚应允之事随时有效,那是信物。还有,我跟定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随即,拎着天机宫的腰牌出了营帐。 顾清越打开锦袋,里面装了一个块手心大小的美玉,一朵鲜艳的桃花花瓣镶嵌其中,粉嫩的色泽栩栩如生。顾清越有瞬间的征楞,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玉石,思绪一下子飞回到幼时那场漫天盛开的桃花林。 彼时,爹爹还没有那么凶,方姨也还在,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不想读书写字,练习术法,只想呆在她的桃花林中,一枕无忧。 尹一连施数针,安若的眩晕之症才稍稍缓解。 粉黛看向安若:“怎么样,能记起来一些了吗?” 安若点点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何师兄久病初愈,身体欠佳,我正扶着他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安顿好承佑师兄后就出门查看,远远便瞧见一群妖兵横行街市,见人就抓,还有无数个妖兵正从天而降。月落谷人人自危,乱作一团,我提了剑正想上去帮忙,半途被艳霄拦下,她神色焦急的说‘鸿蒙之境’即将崩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随即,喊来了玲雀,当时情况非常混乱,我来不及反应,便被艳霄塞上玲雀的坐骑,何师兄也被接了过来,赤虎载着我们一路风驰电掣,直飞而上。 不多时,妖兵就发现了我们,然后追了上来,他们各个黑气缠身,勇猛无比,临近出口时,我们缠斗在了一起,危急之时,何师兄拦住了妖兵,把我们送进了通道,然后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再醒来已是在这营帐中。” 安若说到后来已是泪水连连,满目自责:“我要是再 分卷阅读94 厉害一点就好了,何师兄就不会被拖累……” 粉黛微张着嘴,满脸惊愕:“如此说来,何师兄不是被卷入‘鸿蒙之境’,就是被妖域抓走了……” 尹一:“妖兵能闯入月落谷,一定有自己的通道和办法能全身而退,现在最好的结果是承佑兄被带走,起码还活着。” 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妖域若是抓走何承佑,无外乎两个目的,一个就是以此要挟仙门,另一个就是开启大罗天界。依石生所言,黑煞依然存在,那么妖域的最终目的,恐怕就是释放黑煞,扰乱整个三界了。 事关重大,谁也不敢轻易定言,现下只能等光华派等其他仙门来人,再行商议了。如此一来,月落谷之行,以及大罗天界的秘密势必掩埋不了了。 大罗天界的秘密事关顾清越的身份,粉黛、尹一不禁看向游子羡,只见他眉头紧锁,满目沉思。 良久,游子羡开口道:“我即刻启程去妖域一探,你们在此等待消息,我没有回来之前,还请各位谨言慎行。” 尹一立刻点头,粉黛抿了抿唇也点了下头。 谢恭川拿起剑:“我跟你一起去,把何承佑救回来。” 游子羡看向谢恭川,眸色转换几许,最后轻声道:“妖域情况不明,我希望你能留下……代替我照顾清越。” 谢恭川猛地抬头,定定的看着游子羡,握着剑柄的手掌灼热出汗,半晌,他轻轻说了个‘好’字。 第二日星辰尚在,营地便整装收帐,马车停在帐前,顾清越一身朱红,黄甲遮面,踏上了车辕,临行前,她不着痕迹的看向游子羡他们所在的营地,尹一、粉黛、安若、谢恭川……独独缺了游子羡,他生她的气了吧……已经连看也不想看一眼了吧…… 玲雀不知何时窜了过来,注意到顾清越的眼神,她插嘴道:“别找了,游子羡昨晚就走了,听安阳说的,具体去哪了不知道,或许回家了吧,毕竟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又三心二意,又是与这个亲亲我我,又是与那个暗送信物,还有一个婚约在身,稍有点骨气的男子都无法忍受的。” 顾清越握着车棱的手指渐渐收紧,低声道:“你话很多。” 玲雀不以为意,先一步闪身进入马车,在前排坐定后开口:“你是不知道,整个营地都传遍了,说天机宫什么什么堂主向茹痴爱副宫主不成,设计将你赶出宫,你在外游历期间,又与平民游子羡产生恋情,却被副宫主发现强制带回,如今你铩羽而归,反杀情敌,抛弃新欢,与副宫主重燃爱火,你们爱恨纠缠三角恋,已经冲上仙门八卦第一榜了。” 顾清越坐进马车,面具下看不清真容,只听她淡淡两字:“无趣。” 玲雀挑眉,盯着顾清的面具左看右看,最终憋不住发问:“外面的人开始流行带面具了吗?不会长痱子吗?热不热,哎你这面具上的花纹挺好看的,回头也给我做一个呗,金色太俗,我要个绿色的,就那个什么谢恭川穿的衣服颜色就可以,翠绿翠绿,看着鲜艳。” 顾清越:“再不闭嘴,我就把你赶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玲雀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闭目养神,马车很大,行进的很平稳,摇摇晃晃的,玲雀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周围终于安静了不少,顾清越取下了面具,自年少天机宫那场清剿之后,面具就成了她对外的一张脸,从偶尔带到一刻都不想取下,面具成了她遮挡外界虚假丑恶的唯一屏障。 而如今,与游子羡在一起的这些时日,虽风雨兼程,险象环生,但却是有血有肉,真真实实,她已经习惯了不带,就像习惯了游子羡的温柔陪伴,粉黛的吵吵闹闹,尹一的咋咋呼呼,安若的细声细气,何承佑的担当有礼,以及谢恭川的尖酸刻薄。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原位,这张面具她却已不习惯佩戴。 游子羡……游子羡…… 谢恭川以乾羽宫名义拜访天机宫,要跟着顾清所在的队伍一起走,粉黛也要着一块去,说是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安若和尹一留在营地,等待与其他仙门汇合,在游子羡有消息前先找借口拖延时间。 有法术加持,不过一日,就到达了天机宫门下。顾清越掀帘而出时,苏沐已等在驾前,见她出来,立刻伸手搀扶。顾清越停顿了下,手指搭在苏沐臂弯,走下马车。 虽厌恶到想要逃离,可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顾清越还是生出一股自然而然的熟悉感来。 天机宫弟子队列两排,见了她均低头行礼,顾清越瞧了瞧,许多熟面孔,却惟独不见向楚那老头。她伤了他的女儿,消息怕早已传回天机宫,向楚为人狠辣,不应该这么安静。 顾清越看向身旁的苏沐,苏沐只笑笑,没有说话,一直贴身退后半步,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一路行至凤梧宫,她发现所有的侍从奴婢皆换了新。问起来,苏沐垂了眼眸,只说她这殿宇以前太过陈旧,已经翻新重建,便连里面服侍的人也一起换了。 顾清越没有再问,苏沐也没有再说,彼此心里都清楚,连泥土都掩盖不了的浓重血腥味,早已预示着这里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屠杀。 进入殿门前,苏沐叫住了顾清越:“我已经给你选好一个新址,就在你喜 分卷阅读95 欢的桃林附近,待建好了你就搬过去。” 顾清越顿足转身,面具遮颜:“不用了,反正也住不了多少时日了。” 苏沐蹙眉:“我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再允许其他人再对你不利,你相信我。” 顾清越:“好,我信你。” 她说的这么轻松,他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他早已失去她的信任了,在比这更早的那场围剿和杀戮中,他就已经失去她了。 殿门缓缓关闭,顾清越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苏沐在殿前站了良久,久到夕阳西斜,夜幕降临,才慢慢踱步离去。 第62章 翌日,顾清越从沉睡中苏醒,清晨的光一点点透过窗棂洒落进来,她伸出手,让无数道光穿透手掌,在身上留下斑驳的光晕。这一夜,她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结果却睡得深沉无梦,或许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打开,顾清越披衣起身,她记得昨日一进来,便已经打发了屋内所有侍从出去,并且要求他们无诏令不得进入内殿,还有谁如此大胆,擅自入内。 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着五彩衫头带双髻的身影鬼鬼祟祟推门而入。 顾清越拿过床头的面具带上,手指一挑,朱红的纱衣披上肩头。 玲雀低着头,踮着脚,轻轻的踏上冰冷的地板,还未抬头,一道比地板更冰冷的声音当头浇下。 “你哪只脚再往前一步,我砍下哪只脚。” 玲雀浑身一个激灵,慢慢抬起头,只见顾清越光着脚,提着剑,一身朱红站在她面前,金甲遮面看不清表情,玲雀却无比相信顾清越不是在说笑。她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脚未动却也不愿退出门外。 顾清越手腕一转,掌心下压,剑尖触地,发出‘咚’的一声。 顾清越:“我已交待安阳为你寻了去处。” 玲雀:“艳霄将我托付于你,我就要跟着你。” 顾清越:“安阳是天机宫第一大总管,你跟着他,以后吃香喝辣,横行无忌,逍遥自在不好吗?” 玲雀:“艳霄将我托付于你,我就要跟着你。” 顾清越:“艳霄让你跟着我去死,你也去死吗?” 玲雀:“你去哪我去哪,你去死我也去死,反正月落谷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怎样都无无谓。”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玲雀努力睁大眼睛,不让它滚落,手指攥的发白,下嘴唇咬进牙齿,一抹腥红点点渗透。 顾清越没有再说,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她也曾经有过,就像溺水一样,拼命的想抓住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善恶难辨,哪怕那个人虚情假意,只要此时此刻抓住他,抓的紧紧的,粉身碎骨,身陷地狱也在所不惜,因为只有抓住了,才能呼吸,才能站立,才能存活下去。 苏沐于她,她于玲雀,都是如此,自私的可怜虫罢了。 顾清越没有再说什么,拖着剑赤着足慢慢走回内室,坐在梳妆台前。 玲雀狠狠吸了下鼻子,试探性的向前一步,见顾清越没有反应,又一步两步,轻轻移向顾清越。 顾清越将剑收回掌心,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钗插进发间,随意一挽,一头青丝悉数散落肩头,滑下背部。 玲雀走到顾清越身后,看着镜子中的金甲面具,说:“你现在是一宫之主,只有一支钗子太素净了,我跟艳霄姐姐学过挽髻,我帮你重新梳一个既霸气又精致的发髻吧。” 顾清越看着镜中的玲雀:“我没有赶你出去,不意味着你可以对我指手画脚。而且,你不是奴婢也不是侍从,端茶倒水、梳妆打扮的事不用费心去做,我会让安阳给你找个差事。” 玲雀急忙回道:“脏话粗活我都可以的,我不要去跟什么安阳,我就在你这伺候行不行。” 顾清越:“我不喜人近身,也不需人伺候,跟着安阳学些在外的本事,以后……也好谋生,我是天机宫宫主,你既选择跟着我,就该听命于我。” 玲雀还想再说什么,顾清越已经站了起来,吩咐道:“让许枫来见我。” 玲雀:“啊……” 顾清越:“不认识吗?那就去问。” 说罢,顾清越径自走到桌前坐下,不再言语。 玲雀摸了摸鼻子,悻悻的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又探出脑袋,大声问:“你寝殿旁边有个偏殿,我已经打扫干净了,我能住进去吗?” 顾清越:“……” 玲雀喜上眉梢:“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言罢,门一关蹬蹬蹬跑远了。 许枫接到传令一愣,没想到顾清越回宫第一个召见的人竟然是他,安阳正好也在,听玲雀有模有样的传令倒是一笑。 许枫指着但笑不语的安阳:“你没听错?宫主叫的是我,不是他?” 玲雀肯定的点点头:“对呀,许枫、许枫,我又不是聋子,你们这天机宫也没个重名重姓的人啊。” 许枫看了看玲雀,又看了看安阳,挠了挠头,有些莫名,他来天机宫的时日比较短,跟顾清越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宫主找他是为何事? 许枫极不情愿的在玲雀的催促下上路了,不多时便来到凤梧宫,顾清越已等候 分卷阅读96 在那,见了他来,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玲雀识趣的退了出去。 许枫坐立不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清越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慢条斯理的说:“向楚何在?” 许枫猛地抬头,啊了一声。 顾清越:“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苏沐安排你做了什么?” 安阳、许枫是苏沐的左膀右臂,安阳是对外的那张脸,许枫就是对内的那把刀。 ‘以后,你和安阳就听命于宫主,她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你们都要服从,不得违背。’ 副宫主的叮嘱犹言在耳,许枫顿了顿开口道:“向楚以下犯上,罔顾宫规,念其年事已高,护驾有功,特赦一命,禁锢于北苑别院,永远不得外出。” 顾清越:“什么时候的事?” 许枫:“宫主回来的前一日,属下接到的诏令。” 说完,许枫又加上一句:“前栖燕堂堂主向茹亦被送往北苑,无诏令永不得出。” 顾清越敲桌子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许枫一直等待在侧,顾清越却没有再问什么。 顾清越:“你出去吧。” 许枫喏了一声,退了出去。 周围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顾清越摘下面具,摩挲着上面刻的花纹,这张金甲面具还是苏沐亲手做的。 她与他也有过一段年少时的欢乐时光,但一想到那些时光是建立在月翎村的血海深仇上,她便再也无法正视曾经的自己,直到现在她依然痛恨着苏沐的背弃,但父债子还,要她剐肉放血,只要还了这一身孽债,自此两不相欠,她这条命不要也罢。 苏沐,别让她等太久了…… 第63章 谢恭川留宿在天机宫客殿,别说顾清越了,连副宫主苏沐的面都见不上,客殿常年失修,被褥发霉,满地脏污,谢恭川一刻也不想多待,想他乾羽宫多少琼楼玉宇,蚕丝棉被,金器玉帛,就算外出历练,他的吃穿用度也是名贵顶尖,再不济也是干净清爽,何时在这藏污纳垢之地憋屈过。 粉黛期期艾艾的说:“我刚去问了,他们说宫主新殿再建,人手大多抽调去那了,实在抽不开人来帮忙清扫。” 谢恭川气极,指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侍从:“明明有那么多人无所事事,偏偏抽不出一个来,分明就是故意的。” 粉黛:“或许……天机宫不太欢迎我们,我看顾清越现在是万人之上了,根本不需要帮忙,我们还是走吧。” 谢恭川将袖子挽到胳膊肘,裤脚也扁了起来,牙咬切齿的说:“一定是苏沐故意安排的,他就想把我们全部赶走,好掩盖他篡权夺位的阴谋,再次掌控天机宫,我偏不让他如愿,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不就是脏乱差吗?哼,太小瞧小爷我了。” 说罢,拿起角落里落了蜘蛛网的扫帚,就开始扫来扫去,顿时房内扬起一阵漫天灰尘,呛得两人咳嗽不止。 苏沐出了议事堂,远远便瞧见一群弟子聚在一座废弃的殿宇外,踮脚翘首,交头接耳,且人数越聚越多。 顿了顿,他背着手也走了过去,那群弟子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皆指着殿前一个头发散落,一身灰尘的男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男子两腿各绑一根扫帚,正一手端水盆,一手拿抹布,爬上爬下,奋力打扫着卫生,对于围观窃笑的人群,丝毫不在意,反而弄出更大的灰尘,呛得前排的围观者各个捂鼻子甩袖子连退数步。 这一退,弟子们发现了苏沐,瞬间做鸟兽状推推嚷嚷的各自散去,谢恭川也发现了身后来人,他冷哼一声,扫帚舞的更欢,抹布擦得更加卖力。 苏沐叫来一旁的侍从,问:“怎么让乾羽宫少宫主住在这里?安总管没有安排好住处吗?” 侍从吞吞吐吐:“这是宫主为乾羽宫少宫主特意指定的寝殿,还吩咐下来,任何人都不得帮忙清扫。” 苏沐:“……” 游子羡日夜兼程,两日内赶到了雪域极地,一路上没发现任何妖兵出没的痕迹,平静的太过匪夷所思。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他来到了妖族曾经的聚集地—迦叶城,那场天火之红,这里已经焦黑一片,只有半个青铜门矗立在地,到处都是烧灼的残垣断壁,以及焦土下掩埋的干尸。 游子羡举目四望,周围寂静的诡异,似乎连风都停止了吹拂。 游子羡召唤出了霁月剑,一步步踏入焦黑的城池,忽然无数只手从地底伸出,纷纷吸附在游子羡的身上脚下,游子羡本欲提剑砍下,略一思量,霁月剑收回掌心,整个身体瞬间被黑暗吞噬。 耳边传来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的落水声,游子羡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山涧内,落水声正是身后溪流溅落岩壁的声音。 茂密的丛林,高耸入云的古木,阴凉清爽的风一阵阵从树梢上刮过。硕大的花朵,五颜六色,争先盛开,一切美丽的不像妖域该有的景色。 忽然,一阵悦耳的曲调隐隐约约从密林深处传来,游子羡起身,拨开茂盛的草木枝叶。 林中,一袭紫衣包裹着妙曼的身姿,雪白的皮毛制成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紫纱遮面的女子,白皙的指尖信手拨动着琴弦。 “既然 分卷阅读97 来了,何必遮遮掩掩。” 游子羡听罢,迟疑了下,拨开最后一道屏障,走了出去。 女子手掌一挥,琴案消失,变成了一桌一椅相对而坐,桌上一尊玉壶,两盏莹白的酒盅,女子拎起玉壶,透明的液体自壶口倾泄而下,瞬间溢满了杯子,醇厚的酒香四溢飘散。 “公子远道而来,坐下歇息片刻。“游子羡未动:“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女子挑眉轻笑:“自那日分别,小女倒是一直记着公子,小女名为朱诺,时日久远公子怕是已经忘了,还不知公子姓名,可否告知?” 游子羡:“何承佑何在?” 女子端起酒杯,递至游子羡唇边:“公子这么冷漠,可要伤了朱诺的心了。自罚一杯,小女或许一高兴,便知道些什么?” 游子羡接过酒杯,翻手一倒,酒杯掷地,面无表情的说:“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口舌,我今日来没想着全身而退,但人我必须带走。” 女子一笑,突然俯身相拥,游子羡身子一震,正要大力推开,忽然女子面纱掉落,露出一张酷似顾清越的脸来,眉眼婉转,红唇轻启,贴着他的胸膛,玉肌冰凉,肤如凝脂,游子羡有一瞬间的恍惚,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女子紧贴着他,一声声叫着一个名字:“羌兀、羌兀,羌兀、羌兀,你终于来找我了。” 游子羡脑中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一个黑衣男子手捧着一朵睡莲,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入池水中,宽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抚触着莲瓣,时而俯身低语,时而贴颊亲昵。 这不是他的记忆,他也不是什么羌兀,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游子羡猛地推开了身前的女子,连连后退,心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朱诺紧盯着他:“你对我也有感应对不对!你就是羌兀!你说过,你不会那么轻易死去,你一定会回来找我!” 羌兀!羌兀!羌兀! 在女子连声的呼唤中,游子羡只觉眼前一暗,他又回到了那个黑暗不见五指的空间,银色的光斑在黑暗中闪现,形成了一道水纹般的屏障,水墙的另一面是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子,淡金的眸子,长至脚踝的青丝。 男子将手掌贴上水墙,盯着他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水墙破裂,黑暗褪去,一切恢复如初。 第64章 游子羡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犹如刚从溺水中翻腾而出。 “你怎么了?”朱诺正要上前搀扶。 游子羡猛地伸出手阻止:“不要过来!” 朱诺脚步迟疑,目露哀伤,自嘲一笑:“你是人,我是妖,人妖殊途。所以,你就如此厌恶于我吗?” 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 他又何尝不是呢?或许是同病相怜,游子羡气息稍缓后,语气低缓的说:“我没有厌恶你,只是立场不同,我们各自都有想要守护的人和事罢了。” 朱诺眼眸一亮,紧跟着上前一步:“羌兀……” 游子羡退后一步,始终与朱诺保持一定距离,平静无波道:“我谨守礼数,还望姑娘自重。而且,姑娘口中的故人并非在下,还望姑娘不要再叫错名字了。” “羌兀……”朱诺停顿了下,没有再往前,再开口已收敛了许多:“是我唐突了,只是……还不知公子姓名,可否告知?” 游子羡抿了抿唇,说:“游子羡,我叫游子羡。” “游……子……羡.,子羡,子羡……”朱诺将游子羡的名字含在嘴里,模默念了好几遍,莞尔一笑:“名字真好听,子羡子羡,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期许着什么美好的愿景。” 美好的愿景……游子羡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儿时,母亲抱着他,坐在摇椅上,温柔的抚触着他的脸庞,说:“羡儿,羡儿,娘一生受制于天道礼法,活的备受煎熬。娘希望你以后能够痛快的活,自在的活,潇洒的活,不困守于世俗礼教、不束缚于人妖分隔,有一个不介意你身世的姑娘,可以爱自己所爱……足矣.” 看见陷入沉思的游子羡,朱诺小心翼翼的慢慢接近,从第一次妖域相见,她便开始贪恋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气息,令人魂牵梦绕的气息,羌兀,羌兀,羌兀说过他不会被封印,就一定不会,他终于来找她了。 游子羡察觉朱诺的靠近,不动声色的退避了一步,朱诺止住了脚步,从回忆中惊醒,看向游子羡的眼睛略带失神。 游子羡移开了视线,眼前那张脸仔细看与顾清越的容貌相差很大,只有眉眼略有神似,但不知为何,他看她,总像在顾清越。 朱诺低头一笑,返身退回几案边,手指抚上玉壶,轻声说:“你要找的人,他不在这……不过,我可以保证三日后他会出现在仙门,但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留在雪域极地陪我三日,这三日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就好。” 朱诺见游子羡眉头皱起,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保证不了,你要找的人会不会因你一念之差,被别人所强迫……” 游子羡垂眸,身侧的手指一根根攥紧又松开,再抬头,神色已然平静:“好,我留 分卷阅读98 在这,也希望你信守承诺。” 朱诺勾唇一笑:“一言为定。” “万年前一场仙妖之战,雪域极地自此分裂成了两个,你们上次清剿的不过是古战场的遗址,我们称为阳界。而现在你所在的阴界,才是真正的雪域极地。” 朱诺边走边说,游子羡跟在后面一路沉默,两人沿着密林向前,一路时不时几座树屋,里面形状各异的妖人,远远瞧见他们,便纷纷躲在屋内,只露出半个兽形脑袋。其中,不乏一些年岁较小的妖人,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 这就是真正的妖族巢穴,雪域极地吗?看着那些只有膝盖高的小妖怯怯的眼神,游子羡眼神一暗,人妖之争蔓延了千年万年,难道真的没有两全之法,可以让人和妖和平共处吗? 察觉到游子羡眼中的怜悯,朱诺眼睫一眨,突然感慨万千道:“但凡有一处安宁的栖身之处,我们妖族也不愿与仙门为敌,只感叹天道无情,同为大地子民,却对我们妖族赶尽杀绝,可怜了那些孩子们,一出生就跟着我们东躲西藏,食不果腹,不见天日。” 游子羡嘴唇动了动,依旧没有说话,但眼神已不像刚开始那般冷漠疏离。 朱诺也不在意,一边介绍着沿路的风景,一边继续向前走去,不多时前面便出现一座竹楼,朱诺拾阶而上,立刻有几个妖族女子围上来服侍,跟在后面的游子羡也不例外,身旁各站了一个。 只是明显一身正气的游子羡,让女妖本能的不敢靠近,朱诺摆了摆手,两个女妖如临大赦,立刻躬身退下。 朱诺吩咐下去:“你们都退下吧,这三日任何人不得靠近竹楼。” 女妖悉数退下,朱诺在台阶上,手臂向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竹楼里摆满了花草,朱诺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怜爱,指尖从哪些枝叶花瓣上轻轻拂过。不管游子羡有没有在听,她自说自话的一一介绍着每朵花草的来历,以及养育之法,走至一盆睡莲前,更是珍爱异常的俯身靠近,用脸颊抚触每一片莲瓣。 不知为何,游子羡看着眼前朱诺的举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之前幻境中,俯卧池边的黑衣男子,也是同样如此珍视的动作,不禁有些愣神。 朱诺:“在这阴暗潮湿的地底下,很难养活它们,我费了好大心血才养了这几株。” 朱诺脸上的笑容真挚而温柔,宛若人间的寻常女子,游子羡不禁有些动容,如果他们这些妖生而为人,哪怕普普通通一生,怕也是能够幸福的吧…… 游子羡:“你们为何要开启大罗天界?” 朱诺侍弄花草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来看向游子羡,又似乎通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只是一瞬又转移了视线,重新看向手中新发的绿芽,一边摆弄,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们也知道大罗天了吗?也是,彧谦做事那么不谨慎,办事不利又到处惹祸,听说是被你身边那个毁容的丫头杀了。” 一提及顾清越,游子羡立刻眼如利刃,气息寒冽,满身戒备的冷声道:“彧谦该死!” 察觉到周围空气骤冷,朱诺嘴角一抿,指尖用力,被掐断的嫩枝瞬间溢出鲜绿的汁液,染上白皙的指尖,朱诺眼一撇,满目嫌弃的手指一挥,刚才还视若珍宝的盆栽立刻被紫色的火焰烧成灰烬。朱诺愤而转身,满目杀气:“你就那么护着那个丫头,我才是你的爱人,我才是!” 游子羡蹙眉,面对朱诺的咄咄逼近,干脆转了身闭目不言。 朱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神情状若疯狂,待慢慢平息下来,又恢复了如常,她整了整衣襟,弯唇一笑:“对不起,羌兀……我知道你只是暂时忘记了,待我们打开大罗天界,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当初的。” 游子羡睁眼,看向朱诺仍显疯癫的面孔,语气转而温柔起来:“大罗天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打开大罗天界?” 面对游子羡深情注视,朱诺瞬间恍惚,她轻轻贴上他的胸膛,久违的温暖让她放下所有的戒备,满心欢喜的说:“大罗天界是真神之界,没有人可以让真神消失,他们只是暂时沉睡了,待我们找齐三光,就能借助通天神戬,打通大罗天界,唤醒所有的真神。真神出世,区区九天仙界又算的了什么,就连整个三界都是一场笑话,到时无论是仙、人、妖都要臣服于真神,都是低贱的蝼蚁。羌兀,你也会恢复记忆,我们重新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游子羡:“大罗天界不是被黑煞所吞噬了吗?” “黑煞……黑煞……”听到黑煞的名字,朱诺突然双手抱头,表情极度痛苦的从游子羡怀中跳出,原本白皙的手指上突然爬上一层黑雾,沿着胳膊袭上脖颈,朱诺狠狠甩着手,五指成爪,在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嘴里大喊:“走开!走开啊!快走开!” 可黑雾丝毫没有停止之势,反而从脖颈上继续蔓延朱诺的脸颊,朱诺双眼恐惧的大喊一声,从竹楼跑下去,瞬间消失了。独留游子羡一人,站在楼阁上看向朱诺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第65章 山涧内,黑色的潭水无声而动,从潭底升起一道水柱,渐渐化成人形的模样,惊慌失措的朱诺趴在池水边,狼狈的对池中喊道:“快,快帮 分卷阅读99 我把这些该死的黑煞弄掉!” 人形未动,男子的声音从内传出:“听说,你将一个仙门男子带来了这里?” 朱诺眼神狠戾:“你少管我的事!你要明白,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人形男子突地一笑:“朱诺大人请息怒,你是高高在上的真神,犯不着为我一个低贱的魔置气,只是还请你别耽于美色,忘了我们的计划。” 朱诺手指在池边抠出刺耳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我自然不会忘,但你也太小瞧芸娘了,这短短三日足够她用了。” 男子呵呵笑了两声,水形的手臂伸向朱诺,黑雾一点点从朱诺身上消失。 朱诺将白皙的手指放在眼前,紧绷的神色稍稍纾解,她整了整散落的衣襟,起身就要离开,羌兀还在等着她…… 黑影又一次开口:“你带回来的人气息特殊,恐怕不是凡人之躯?” 朱诺驻足停顿:“什么意思?” 游子羡是羌兀的转生,她也只是怀疑,毕竟当年大罗天崩坏,所有的真神都难逃一劫,除了她…… 但是,羌兀说过他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他从未食言过…… 黑影:“他虽然是人身,但他身上有一股近似于妖气的力量。” 朱诺蹙眉,厉声打断他:“妖?怎么可能是妖?” 无论多少个千百万年,羌兀都是真神之躯,怎么可能是那低贱的妖。 黑影不在意朱诺突如其来的怒气,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万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仙妖大战吗?彼时,妖族被九天仙界所压,几乎从三界中消失。” 朱诺凝神屏气,她暂时还不想让黑影察觉到游子羡与羌兀的联系,也不想再让羌兀沾染上半点魔气,所以也随着黑影转移话题道:“我那时刚刚苏醒,身体衰弱,很多事已经记不清了,怎么了?你回顾往事,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黑影:“呵呵,朱诺大人贵人健忘,自然是瞧不上被你视作蝼蚁的妖魅。当时,妖族凭空出世了一位妖王,拥有罕见的黑龙之躯,力挽狂澜带领妖族数次击退九天仙界的天兵来犯。” 黑龙之躯?朱诺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收紧,羌兀的本体也是龙,当时她刚刚苏醒,记忆很是混乱,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只记得‘羌兀’的名字,以及羌兀最后消失的身影。她藏身于妖族,曾一度以为自己也是一个妖,但她打心底里厌恶那些丑陋的妖人,所以也懒得理会他们的生死,借着身体虚弱与那些妖族妇孺一起,一直栖身于远离战场的妖族后方巢穴。 妖族势微,不断败退,她跟着那些妇孺不停的转移安全之地,直到有一天,前方突然传来胜利的消息,说是出了一个大妖怪,力战神兵,扭转战局,后被推举为妖王。 妖王自诞生后,带领妖族无往不胜,可是就在妖族以为可以反攻九天仙界的时候,最后一场战事却出了问题。 雪域极地,传说有创世之秘,谁也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无数的妖兵和仙将血染大地,葬身于此。也是从那天开始,九天仙界突然收兵,再不见半点踪迹,黑影也是从那时候出现,他无形无体,类似于一团黑气。 前方战事的毫无消息,让后方驻守的妖族各个精神紧绷,夜不能寐,她也被吵睡不着。 外出躲清静时碰上了黑影,虽记忆忘却,但身体本能的发出攻击。黑影不躲反而迎面袭来,黑气进入身体的那一刻,她混乱的记忆突然犹如抽丝剥茧般慢慢清晰。 大罗天界最后的混战,诸神泯灭,羌兀的消失,她的名字叫朱诺,是四方神祗之一的朱雀,羌兀则是青龙,他们的悲剧皆是因为‘黑煞’的存在。 而刚才的黑雾正是黑煞,瞬时她的身体四肢爬满了犹如活物的黑色雾气,黑煞控制着她的身体,蛊惑剩下的所有妖族日夜迁徙赶到雪域极地,进入了地底异界,苟延残喘至今。 从那天后,她虽然恢复了神智,却与黑煞再也无法彻底分割了,只是他们的目标正好一致,那就是打开通天戬,重启大罗天。 见朱诺陷入沉思,黑影继续游说道:“那仙门弟子体内的妖气与万年前妖王的气息相似,如果你能想办法探出他的本体,或是让他显出妖相,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妖王转生。如果他是,那我们无疑于如虎添翼,开启大罗天指日可待。” 朱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离开了水潭,向竹楼走去,一路上足掠如风,速度极快,临到楼前却突然停下,站在石阶上向上望去,楼阁窗棂处露出游子羡的侧脸,他正在抚触着那朵莲花,脸上表情温柔至极。 朱诺手指攥紧了竹楼的扶梯,指尖发白,她脑中乱成一团,万年前的黑龙是羌兀吗?他醒来过?对,她也是那个时候苏醒的,她能醒来,羌兀说不定也醒了,可羌兀是大罗天尊崇无上的四神之一,天生青甲护体,又怎么会成了邪恶的黑麟,羌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成了妖王?最后那场大战?他又去了哪里?羌兀又是如何转生成游子羡? 听见竹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游子羡收回了手,站回原位,背着手一脸冷漠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朱诺,见她低垂着脸,脸色苍白,眉眼黯淡,恍惚间好似又看见了顾清越,不禁问道:“你可 分卷阅读100 还好?” 朱诺受宠若惊的抬起脸来,双眼含雾,直勾勾的盯着游子羡。 游子羡转过脸,看向窗外:“我不该多言。” 朱诺摇摇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谢公子关心。” 她身体上的痛楚又算的了什么,她只是痛心那么完美,那么骄傲的羌兀,怎么甘心忍受自己变成低等的妖。可黑影的话犹言在耳,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在她面前说出游子羡是妖王转生的话来,黑影一定是想再次拖羌兀入魔,像控制她一样去控制羌兀? 不……不……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羌兀…… 第66章 天机宫,顾清越再一次站在星云殿外,得到的依然是副宫主正在闭关的消息,许枫、安阳各立殿门两旁,没有一点相让的意思。 玲雀先按耐不住,冲着两人就喊:“她可是你们的宫主,你们竟敢一次又一次的阻挡!?” 安阳听罢,折扇一收,躬身一退,让开一条道来,嘴里念道:“属下自然不敢,只是副宫主有令在先,他闭关之后任何人不准进殿打扰,属下也只是听命行事。若宫主强行硬闯,属下自然不敢硬拦,所以要不要进殿,决定权是在宫主手中。” 许枫本来腰杆挺得笔直,他是副宫主一手提拔,比起只有几面之缘的宫主,他更倾向于服从苏沐之命,而且这是副宫主的寝殿,就算是宫主也不能不顾身份硬来,可安阳这一退,他就挡也不是,让也不是了,遂盯着安阳猛眨眼睛,安阳却像没看见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顾清越却不发一言,转身即走,玲雀哎哎两声,没叫住人,急的反身指着安阳的鼻子说:“我们改日再来,你且等着!” 安阳起身,略一弯腰,对着顾清越离开的背影,轻声说:“属下随时恭迎圣驾。” 待顾清越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许枫立时对准安阳,一通说教:“副宫主闭关实乃大事,你当初怎么信誓旦旦的保证的,如今宫主一施压,你就要反叛了吗?别忘了,我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位置的。” 安阳哗的一下打开扇子,扇了两下说:“我看你才是忘了副宫主的交待,以后宫中一切大小事宜全由宫主做主。” 许枫顿时被噎,半晌才回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你安阳我可是不信你会如此轻易倒戈新主。说来也怪,近几年副宫主的闭关的次数和时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你跟在副宫主身边的时间比我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包括这次突然宫权易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安阳拿着扇子在许枫额头上一敲:“榆木疙瘩,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好,其他的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罢,摇着折扇,闪身入殿,许枫听了个半截,越发挠心挠肺,又不敢在殿内大肆喧哗,追在安阳后面围追堵截,小声问话,可安阳的嘴巴像浇筑的一样,连条缝都不开。 顾清越正疾步前行,突然一条鞭子斜插过来,只是还未近身,便被另一条铁链卷住,一鞭一链胶在半空。 粉黛扯着鞭子,大声怒喝:“顾清越!你恢复了天机宫宫主的身份!很了不起!连我们这些昔日生死与共的朋友都不削一顾了!” 玲雀也扯着链子,丝毫不让:“粉黛!你发什么神经,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仇什么怨,顾清越现在是我护着的人?你别想伤她一分!” 粉黛怒极反笑:“玲雀,你白活了那么多年,不仅身子不长,连脑子也不长,顾清越她有心吗?连以性命相护的爱人、朋友都能随时抛弃,更何况你?我奉劝你一句,回头是岸,别哪日替她白白送了性命!” 玲雀气的脸都白了,她最讨厌别人拿自己的年龄说事,指着粉黛连声发颤:“你!你!你这疯狗乱咬人!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顾清越:“够了!” 谢恭川:“够了!” 粉黛、玲雀两人同时噤声,粉黛心有不甘的撤回鞭子,玲雀狠狠瞪了一眼粉黛,也收了手,但仍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站在顾清越前面。 顾清越越过玲雀的肩膀看向谢恭川、粉黛二人:“天机宫非久留之地,我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去。” 粉黛:“哼,谁看得上你们天机宫,这破烂地方,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留下!谢恭川,听见了没?人家一点也不顾念旧情,我们还在这干什么?我们现在就走!” 粉黛拉着谢恭川就想走,谢恭川却一拂袖,甩脱了粉黛的拉扯,盯着顾清越,却对粉黛说:“要走你走,小爷我是不会走的。” 顾清越:“随你。” 说罢,转身离开,玲雀对粉黛吐了吐舌头,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走了。 谢恭川驻留原地,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顾清越一眼不眨,粉黛跺了跺脚,虽气极却没有一走了之,反而从心里发誓,一定要将谢恭川从顾清越的蛊惑中拯救出来。 顾清越回了凤梧殿,并将跟屁虫一样的玲雀挡在寝室门外,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薄荷绿的茶水中倒映出一张布满寒霜的脸,她扯了扯嘴角,茶水中的倒影做出一个笑脸的模样,但满目寒冰的眼眸,却跟水中的笑脸格格不 分卷阅读101 入。 突然,她的倒影消失,水中波纹荡漾慢慢幻化成一个少年的脸来,眉眼含笑,温柔似水,她手指轻颤,指尖划入水中,刚要抚摸,水波一荡,幻影便消失了。 游子羡……游子羡…… 她嘴中默念着他的面子,与那少年的相识相知相伴,猛然回首,犹如一场虚幻而飘渺的梦境,如今梦醒了,所有人都会各归其位。 游子羡,你最好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玲雀吃了个闭门羹,也不好再去打扰顾清越,天色已暗,自己一个人又睡不着,便沿着石子小路一个人四处乱晃,忽然她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玲雀心中大骇不已,急忙跟上,虽然只是一瞥,但彼此生活了那么长的岁月,就算化成灰她也不会看错,刚才的人影是早已随着月落谷覆灭而亡的艳霄! 常年跟赤虎作伴,她的五感和灵敏异于常人,几个起跳,飞跃,始终紧紧跟在黑影后面十几步距离,那黑影见始终甩脱不了后面跟踪之人,索性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停了下来。 玲雀亦跟着停下,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一身黑衣黑纱遮面的女子哀叹一声,缓缓揭开纱巾,露出一张美艳娇嫩的脸来。 初时的惊慌震撼之后,玲雀欣喜若狂的喊出‘艳霄’的名字。 “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谷雪大人还好吗?其他人还好吗?他们说你们全都死了?哈哈,我一点都不信,果然你们都在骗我……” 玲雀喜极而泣的抱着艳霄又叫又跳,说着说着突然一顿,两手摸上艳霄滑落肩膀的青丝,一边细细抚触,一边惊喜万分的说:“艳霄姐姐,你的身形样貌一点也没有变老,我们千万年来回归正常人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吗?太好了!艳霄姐姐,谷雪大人他们也出来了吗?你快带我去见见他们,离开这么久,我都想死他们了!” 可无论玲雀怎么兴奋激动,艳霄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目光哀伤,表情沉重。 玲雀慢慢停了下来,嘴里笑着,眼睛却略显惊慌,她拉着艳霄的袖子,急切地说:“我们快走吧,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但顾清越照顾了这么久,我去给她说一声,我们就走,好不好。” 玲雀说着就要转身去找顾清越告别,但肩膀却被一股大力拖了回来,艳霄目光凌厉,表情严肃的盯着玲雀说:“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玲雀被艳霄的眼神震骇住,一时定在原地不敢动,艳霄从她肩膀上撤下双手,然后当着玲雀的面,取下黑色的手套,只见两只原本白皙的手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袖子中。 玲雀:“这……这是……” 艳霄平静的戴上手套,毫不掩饰的说:“这是‘黑煞’,我身上沾染了魔气,早已抛弃了人身,才可以不受生死制约,存活于世。” 玲雀眼眶瞬间湿润,大罗天界因黑煞而封闭,他们的祖先因黑煞而灭世,黑煞是魔早已写入他们的祖训,世代流传,艳霄大祭司不可能不知其中的厉害,一入魔身,终生魔奴,万劫不复。 艳霄勾起唇角,笑容淡薄:“我本来不想再把你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因为你不一样,你是我们当中唯一能够堂堂正正行走在世间的人,我们都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玲雀边掉眼泪便摇头:“不,艳霄姐姐,月落谷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没有你们在身边,纵使这世间繁花似锦,我也不愿多停留一会儿。走……我们回家,我们找谷雪大人,他那么神通广大,一定可以去除你身上的魔气的。” 艳霄拧眉,嘴唇一抿,突然厉声喝道:“玲雀!你清醒一点!月落谷早就没了,这世上再没有月落谷的存在了,包括你所留恋的一切人和事都早已不复存在了。你听着!今晚你谁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乖乖的回房间睡觉,把我当做一场梦,彻彻底底的忘掉!” 玲雀摇头:“不!不!我不会忘!你就是我的艳霄姐姐,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生死相依的亲人!” 艳霄抬起手,一巴掌打在玲雀脸上:“够了!你不要再妨碍我了!” 玲雀捂着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抬头,艳霄怒目而视,黑气犹如活物迅速爬满了艳霄的整张脸,看起来分外可怖。 艳霄:“忘了我,忘了月落谷,忘了一切,不要再跟过来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罢,艳霄一个起跳,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67章 玲雀捂着脸蹲坐在地上,双目呆怔,犹如失魂,直到巡逻的弟子近身,玲雀才慌慌忙忙擦干眼泪,挑着偏僻的小道,回了房间。 烛光下,玲雀依然回不过神,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艳霄入魔的样子,以及她说的话。她了解月落谷大祭司,艳霄姐姐绝不会为了私情而入魔,她一定有什么苦衷,而这苦衷一定与月落谷有关,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定要查明真相,如果可以救回月落谷所有人,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思虑过甚的结果就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玲雀急忙起身,跑到顾清越寝殿外,有侍从在里面清扫,却不见顾清越人。 侍从见了玲雀说:“你找宫主 分卷阅读102 吗?一大早就出去了?” 问其去了哪,侍从摇头,想起昨晚之事,玲雀又旁敲侧击的问起昨晚宫中可发生什么异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玲雀才感心安。 艳霄出现在天机宫,一定有什么事,只要天机宫还平静如初,艳霄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桃林内,顾清越蹲在地上,一手一指的在一颗桃树下徒手挖掘,旁边的泥土越堆越多,快隆起一座半人高的小土坡,密封的酒坛才初露一角,顾清越弯起唇角,一掌震下,酒坛借力而出,醇厚的酒香瞬间四溢。 不顾满是泥泞的手指,顾清越揭开了密封的酒盖,仰起头喝了一口。 清洌香甜的液体刚一入口便觉通体清爽,埋在心底的阴霾也似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她抱着酒坛靠坐在树干上,冰冷的酒坛在她臂弯里也渐生暖意,仿佛是母亲久违的怀抱。 她是母亲怀着憎恨而生的孽债,可在降生之前,母亲也是怀着无限希冀爱护着她吧,才会在孕期为自己的孩子埋下这样一坛女儿红。 一口接着一口,顾清越喝到最后已有微微醉意,便索性抱着酒坛随意卧倒在潮湿的地面上,蜷缩着身子,好似重新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一样。 雪域极地内,游子羡推开朱诺又一次递过来的杯盏,站起了身,冷淡道:“三日期限已到,希望朱姑娘遵守诺言。” 朱诺放下酒杯也跟着起身,这三日来她极尽温柔体贴,知他不喜这地底,便每日只在阁楼中学人间寻常的凡人一样喝酒吟诗,虽然他大多沉默寡言,可只要有熟悉的气息在,她就觉得欢喜不已,只摊时光太过短暂。 游子羡去意已决,她不想打破他如今对她略显善意的一面,也没有强行挽留,一路相送至他来时的那处山涧。 游子羡回头看了一眼朱诺,朱诺明白其意,回以一笑:“公子放心,你要的人已经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了。” 游子羡抿了抿唇,轻轻道了声谢。 离开了雪域极地,游子羡一刻也不愿耽搁,丝毫没有停歇,只用半天多的时间便赶回了营帐。 还未靠近营地,便听见尹一兴高采烈地的欢呼之声,远远便瞧见营中空地上围了一圈的人,被围在最中间的男子,笑意盎然,挺拔俊雅,正是何承佑。 喜悦从心底蔓延,游子羡一颗急速跳动的心这才慢慢缓和下来,虽与何承佑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一路走来,他早已将何承佑当做自己的知己良友,何承佑能平安无误的回来,他真心感到高兴。 尹一率先看见了游子羡,一把将他拉到旁边,小声道:“你怎么与承佑兄一起回来了?这几日……你是在妖域?还是在哪?” 看尹一表情似有异样,游子羡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承佑兄是怎么说的?” 尹一:“承佑兄说他与妖人缠斗中不慎掉入一处落崖,幸得一位农家女子所救,精心照料才能恢复如初。” 说着,尹一一手指过去,人群中果然有一个裹着头巾,身着粗布的女子。 尹一啧啧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看承佑兄与那农家女子关系不一般,两个人一同出现的时候,还手拉着手,虽然很快便放开,但我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 游子羡看过去,只见何承佑与那女子被人群隔开,虽相距甚远,但时不时便隔着人流相互寻找,相视而笑,却有浓情流转,一旁的安若想必也已看出,眼神黯淡的陪在何承佑身边。 何承佑也看见了游子羡,激动的朝他招手,分开的几人终于重新聚在了一起,回到营帐。何承佑又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并隆重的介绍了身旁那位叫芸娘的女子。 何承佑拉着芸娘的手说:“实不相瞒,这次遇险全靠芸娘倾身相救,在救治过程中,迫不得已……有了肌肤之亲。我会对芸娘负责,回到光华派我就会禀明掌门,准许我与芸娘的婚事。” 见几位好友表情各个晦涩不明,何承佑握了握芸娘的手,更加坚定的说:“芸娘虽是一普通农家女子,但她心地善良,勇敢坚毅,为救我一命,不惜自毁名节,面对妖兵的围追堵截,她也没有放弃我这累赘之人,一路背着我东躲西藏,寻药捕食,我何辰佑能够活下来,全靠芸娘的不离不弃,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芸娘的手。” 一向温和守礼的何承佑从未如此严辞厉语过,可见他是一心想要维护身边的女子,游子羡虽有怀疑,却也不好当场言明,便不再说什么。 倒是尹一脱口而出:“你不是……那个粉黛……” 尹一虽未说完,但何承佑明白他意,粉黛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粉黛又自小把嫁与他为妻挂在嘴边,无形中他便也对粉黛动了男女之情。 但他也明白长大后的粉黛心系之人并不是他,为此,他也苦恼过,烦闷过,还曾与尹一把酒言欢时醉酒失态,不小心在尹一面前表露了心迹。 如今想来,情之一事,并不分时间先后,是非对错,他的心悸也只是强人所难罢了。 何承佑垂了垂眼眸,看向尹一:“以前的事只是少时戏言,不必再提。从今往后,我的心理只有一人,那就是芸娘,我希望你们能够祝福我。” 尹一点了 分卷阅读103 点头,再不说什么,上前抱了抱何承佑的肩膀,算是祝福。 安若眼眶湿润,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予芸娘,温柔的说:“我是承佑师兄的师妹,叫安若,我可以叫你声姐姐吗?这凝肤露是我送给姐姐的见面礼,露宿在外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芸娘受宠若惊地退后半步,看向何承佑。 何承佑上前一步接过东西,塞入芸娘手中,宽大的手掌放在安若肩膀上,语气温柔的说:“我替芸娘谢谢你,安若你虽是与我没有血亲关系的师兄妹,但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做真正的妹妹来看待,就算师兄今后成了家,这种关系也一定不会改变,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所以,师兄还想拜托你一件事,芸娘性子弱,等以后回了光华派,还要麻烦你替我多照顾些芸娘。” 安若点头:“师兄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安若定会护姐姐周全。” 何承佑目光沉沉的看着安若,说了声:“谢谢!” 交待完了芸娘的事,何承佑这才转向游子羡:“天机宫的事尹一已经都告诉我了,想不到顾水就是天机宫宫主顾清越,天机宫并不像其他仙门是正统传承,他们更信奉强者为尊,历代宫主退位皆没有好下场,不是死亡就是失踪,顾姑娘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改名隐瞒,跟着我们一路颠簸至此。” 游子羡低头致歉:“对不起,虽不是故意,但也劳烦你们照顾了这么久,以后的事我会自己一人处理,只是……发生在顾清越身上的事,还请你们能够慎言,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清楚,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顾清越身体上的变异,以及大罗天的事,何承佑也从尹一、安若那里了解了些,他明白游子羡的顾虑,仙门森严,对妖异之物一向法不容情,诛杀为尽,如果顾清越的妖异之处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别说天机宫,怕是整个仙门都容不下她。 何承佑点头应允:“子羡兄放心,你与顾清越都是我认定的朋友,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倾力相助。” 营地其他门派来人都已到齐,何承佑也安全归来,当事的几个人口径一致,只说此地名为月落谷,他们途经此处,遭到妖域攻击,被迫四散分离,如今妖域再无动静,继续扎营浪费财力物力人力,已经商议着各自撤回了。 其实,他们的说辞细细推敲并不严谨,这里方圆千里天机宫早已派人寸寸排查,不可能他们几个大活人藏在某处不见踪影,而且月落谷这个名字也从未在地志记载中出现过,还有之前自称来自月落谷的神秘少女,种种蹊跷都无法合理解释,但有光华派首徒何承佑作证,其他门派也就没有进一步追究。 经此大难,何承佑和安若也不便在外多逗留,就在营地这里与众人分道扬镳,率先出发了。 第68章 他们一走,尹一瞬间觉得营地里冷清了许多,游子羡虽性子好,但这次回来更加沉默寡言,便也待不住,与 来人一同回去了。 营帐瞬间空了下来,游子羡抚摸着他们曾经坐卧、依靠过的地方,脑中回闪着一幕幕几人说笑打闹,共同迎敌的画面,心中不免怀念。 他幼时到少时,身边的人也总不长久,他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待着,从早到晚,从日到年,清冷孤寂到习惯麻木。 如今,再度一个人,到有些无所适从了。 整理了衣物,游子羡也准备离去,即使顾清越不要他,他也要护着她,因为从幼时起,顾清越的名字就早已烙印在他的心底,变成了他存活下去的执念。 重新回到天机镇,熙熙攘攘的人群还如初时一样,有些商贩还认出了曾经的医馆少年,纷纷向他投掷瓜果糕点,游子羡应接不暇,不得已抱了满怀,连连道谢。 正准备继续前行,衣角被一妇人拉住:“小兄弟,你那个算命的朋友,昨日来还问起你呢?” 游子羡:“昊硕?” 妇人点头:“好像是叫什么硕的人,三大五粗的,之前不是经常摆个算命的摊子嘛,前几天却鬼鬼祟祟的躲在我家后门的弄堂里,说若哪日遇见医馆少年了,传达一声,老地方见。” 昊硕回来天机镇了?老地方?难道是崖底小屋?昊硕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天机宫还未有消息传出,顾清越也已宫主身份回归,暂时应该没有危险吧。游子羡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去崖底小屋一探。 一路疾驰,游子羡赶在天黑前进入崖底,沿着熟悉的小路进入一处盆地,时隔多月,崖底小屋还如离开时一样,在暮霭沉沉中安静的伫立。 游子羡拾阶而下,此时天色已暗,屋内依然寂静无声,游子羡正要推门而入,忽而一道劲风破门而出,游子羡侧身避过,还未站稳,又一道凌厉的掌风呼啸而至。 游子羡再一次闪身避开,朝内喊了一声:“昊硕大哥,是我!” 劲风突消,屋内亦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小羡?是你吗?小羡!” “是我,昊硕大哥。” 游子羡进入屋内,循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折子,正准备点亮灯火,昊硕急切的打断了他。 昊硕:“别……别点 分卷阅读104 灯!我……我的样子有些难看,怕吓着你了。” 游子羡捏着火折子的手指一顿,他刚一进来就察觉昊硕的气息紊乱衰弱,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昊硕大哥虽平日里落拓不羁,但自尊也极强,他如今落魄,定是不愿暴露于人前。 游子羡将火折子收起,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只见一个人影坐卧在床。 游子羡上前,握住昊硕的手臂,只觉掌下的人突地一颤。 凑近了才看清,昊硕的两只眼睛,竟然变成两个黑窟窿,游子羡大惊,脱口而出:“昊硕大哥?!你的眼睛!?” 昊硕咧了咧嘴,满不在乎的一笑:“无事,这眼睛是我自己挖的。” 语气顿了顿,再次开口,又恢复了往日的调侃:“算了,你还是把灯点亮吧,反正我已经是个瞎子了,看不看得见已经无所谓了,只是恐怕污了你的眼。” 游子羡头一次生昊硕的气,他厉声打断昊硕的自嘲:“昊大哥!请你不要再妄自菲薄了!我现在就给你医治!” 昊硕乖乖闭了嘴,他知游子羡的性子,一旦执拗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游子羡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这才看清昊硕的伤情比他想象中还严重。 两只眼睛血肉模糊,腥红的肉疤堆积在眼眶,右侧的头骨被削去一片,身上的疤痕更是一道连着一道。 游子羡心中大骇:“谁能将昊大哥伤成这样?!” 昊硕用手摸了摸眼眶上的肉疤,表情逐渐严肃:“雪域极地一别之后,我其实一直暗自追踪着妖域的足迹。迦叶城自被天地之火焚烧,妖域一度隐蔽行踪。但我清楚,妖域不会自此退缩,仙门沉溺辉煌已久,那些各派尊者,只会盯着各自的蝇头小利,争权夺势,对妖域的攻击掉以轻心,殊不知妖族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 昊硕:“我蛰伏多日,终于发现妖族的行踪,并秘密跟着他们去了一个峡谷。那谷中迷雾遮天,毒草蛇虫密布,鲜有人迹,却想不到那里竟隐藏着数万妖军,各个黑气缠身,黑甲遮面。” “大惊之下,我小心窥探,却不慎被妖兵发现,交手时,我以为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妖兵,却不想他们各个神勇无比,几乎刀枪不入,我被抓进了他们的地牢。” “地牢里除了我之外,还关了许多仙门中人,好些都是上次雪域极地中失踪的各派弟子。他们面目蜡黄,骨瘦如柴,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我被锁着琵琶骨吊在地牢,见从我这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他们就开始每日鞭打施刑,企图磨灭我的意志,将我变成同他们一样的‘魔’。” 游子羡瞳孔猛地睁大:“魔?” 昊硕:“对,开始我也不相信,毕竟关于‘魔’的记载只存在于古典中的零星片字。超脱三界之外,无形无体,以生灵血肉为躯,几乎战无不胜。但妖兵身上近乎可怖的力量,却又让我不得不相信,‘魔’已经在仙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重临三界。” 昊硕:“你熟读典籍,应该对八百多年前发生的仙们与妖族大战有所了解吧。” 游子羡点头,典籍记载,仙门曾猎妖为奴,拱仙门驱使。后妖奴反抗,引起长达百年的血腥混战,最后以仙门各派结成同盟,才力破妖军,大获全胜,后妖族四散,藏匿雪域极地,鲜有踪迹。 昊硕:“当时对妖军的描述,也提及过黑气缚身几个字,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就有魔气侵扰世间,包括妖奴的反叛和集结成军,只是没有引起仙门的重视。” 昊硕的话让.游子羡陷入沉思,安若从营地醒来后,曾说过他们在月落谷逃亡时,也是被一群黑气环绕的妖兵拦住去路。 何承佑加上安若,不可能连普通的妖兵都对付不了,可他们一行人却被妖兵缠住脱不开身,何承佑更是身负重伤,如今想来,那些妖兵怕也已经身染魔气。 昊硕继续说道:“魔比妖更可怕,魔一旦出世,恐怕三界都将不复安宁。我虽为仙门弃徒,但怎能为魔所惑,便一直寻机逃离。” “后来有一天,还真被我碰到个机会,妖就是妖,改貌换面也还是兽性难处。峡谷不知迎来了哪个大人物,好吃好喝的都供奉了出来,警戒也松懈了许多,连我们这些被关押之人,也能小酌一杯。” “看守牢狱的妖兵贪杯好懒,我便假意奉承迎合,与他称兄道弟,趁他醉酒骗他解了我琵琶骨上的锁链,后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逃了出来。” “我昊硕此生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便一路乔装赶回天机镇,想着有朝一日能与你碰上,将这一切告知。” “我的命是保住了,可眼睛通灵还是沾染上了魔气,日日入幻几欲疯魔,便索性徒手挖出了眼珠子,才获得片刻安宁。” 昊硕拍了拍游子羡的肩膀:“你也不必为我担忧,我身眼虽闭,但我心眼已开,就算是个瞎子,也影响不了我继续浪荡天涯,摆摊算卦。只是峡谷所见,兹事体大,你与那几个仙门弟子交好,由你来转述,我昊硕也算完成了任务了。” “对了,顾清越那丫头呢?怎么让你一个回来了,她那脾性看见我这样,少不得要揶揄一番了。” 游子羡:“她恢复了身 分卷阅读105 份,已经回天机宫了。” 昊硕:“回去?!她当时伤成那样,你怎能让她一个人留在那虎狼窥伺之地。哎,是我拖累了你,你且快走吧,别让她等太久。” 游子羡沉默了会,没起身离开,反而将火烛弄得更亮些。 昊硕撑着手想要坐起:“你就别管我这糙汉子了,待我这心眼适应几天,生活定不成问题,顾清越既是你在意之人,你就该时时刻刻护在她的身边,保她安危。” 游子羡扶住昊硕笨拙的身子,低声道:“她身边已有护佑之人,我去与不去,都不打紧。” 昊硕耳尖,一下子听出游子羡语气中的落寞,声音顿时提高八度:“怎么!?那小丫头三心二意,甩了你吗?这丫头,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这么对待你!小羡,你现在就扶着我去那什么天机宫,她虽贵为宫主,我也要替你讨个公道!” “昊大哥!”游子羡突然加重了语气,“她没有错,都是我的错!我错的更多!求你了!不要去找她!” 昊硕顿住了,他从未在游子羡语气中感受过如此繁杂的情绪,焦虑、悔恨、胆怯与害怕,无限交织。 游子羡:“对不起,昊大哥,我语气重了。” 昊硕连连摆手,憨笑着说:“哪里?你昊大哥我才会这么小肚鸡肠,而且男子汉就应该凶一点,霸道一点,这样女孩子才喜欢……” 话一出口,昊硕就想拍自己两嘴巴子,小羡正为情伤,自己还伤口上撒盐,住嘴住嘴…… 游子羡眼神暗了暗,扶着昊硕在桌边坐下,然后在昏暗的房内摸索出一个布袋子,打开后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里面正是他昔日医馆坐诊时的家当。 游子羡为昊硕把脉,说道:“昊大哥,你的眼睛已无力医治,但我一定会把你身上的其他伤全部治好。” 昊硕啧啧两声:“都是些皮外伤,我这不打紧。只是,你真不管顾丫头了?” 游子羡把脉的手停了停:“待此间事了吧。” 屋外一只黑鹰,展翅飞离,腥红的眼睛在夜空中格外刺眼。 黑鹰几度盘旋飞跃,最终停在一女子的肩膀上,面纱下的红唇微微弯起,莹白的指尖逗弄着黑鹰的羽毛。”开始吧……“ 第69章 北苑,房内灯火通明,瓷器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半晌,声音稍停,站在屋外的男子微叹了口气,慢慢推门而入。 还未接近,一个瓷瓶当面砸来,男子不躲不闪,正中额角,顿时一股血流顺延而下。 白纱敷面的女子怒喝道:“滚!滚开!让苏沐来见我!” 男子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的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拾起,聚拢一堆,用带来的扫帚和簸箕仔仔细细的清扫干净。 女子手指攥的发白,身子气的发抖,指着地上的男人怒吼:“余尚!枉我父亲细心栽培于你,你竟然做了顾清越的走狗!等着瞧!我父亲一定回来救我!他一定会为我报仇,把你们杀的片甲不留!” 余尚整理完一切,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向茹面前:“小姐!你只要好好留在这里,没有人会再伤害你的,属下会留在这里服侍您一辈子!求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向茹抱着脸,发出刺耳的尖叫:“滚!” 余尚退了出来,在屋外一直等到里面熄灯再无动静之后才默默离开。 余尚走了许久,到达另一个庭院,解开上面的铁锁,闪身入内。偌大的庭院只有一个老仆驻守。见了余尚,老人提着灯问了声好,又悄无声息的走开。余尚沿着长廊拐入一间密室,推开外面的石门,门后是数十根玄铁直插入地,铁栏后是一间装饰简朴的卧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盘坐在床上,听见动静,老人睁开眼睛,虽已迟暮但眼神依然犀利。 向楚:“向茹睡下了吗?” 余尚拱手弯腰:“是!” 向楚:“她的脸恢复的如何了?” 余尚:“宫内每日都有派人来换药医治,只是……” 只有提到唯一的女儿时,向楚的神色才稍稍动容,他长叹一声:“向茹的性子,太骄纵了,没有我护着,怕要吃不少苦头了。” 余尚抿紧了唇,一字一句地说:“宗主放心,余尚就算赔上这条命,也会护小姐此生安全。” 向楚眼睛一咪,沉声道:“我向楚阅人无数,却不想竟看走了眼。苏沐狼子野心,我早已知晓,却惟独没料到,我自己一手栽培的弟子竟也是他的人。” 余尚没有说话,只是腰弯的更低了。 向楚闭上了眼,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老夫愿赌服输,只是希望你谨记刚才对我的承诺。” “喏。” 余尚应道,转身准备离开,刚打开石门背后突然传来向楚苍老的声音。 “向茹,还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吧。” 余尚:“是。” 向楚:“不要告诉她……” 余尚:“好……” 夜半,向茹正陷入梦中,突然房内亮光一闪,向茹突地惊醒,只见桌子旁坐着一个黑影。 向茹迅速拥被坐起:“谁!?” 黑影咯咯笑了起来,起身慢慢走近,月光下一个女子妙曼的体态若隐若现。 分卷阅读106 女子开口,嗓音温柔婉转:“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向茹摘下床头悬挂的剑,嘴里叫嚷着,一剑刺去:“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敢来可怜我了?!” 剑明明刺中了黑影,可眼前却突然一空,向茹正凝视摒弃,突然背后一凉,一股黑雾犹如蔓藤,瞬间袭上她的四肢,向茹还来不及惊叫,整个身体便拔地而起,被黑雾绑至半空,嘴巴呜呜呜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衣女子走进,冷月下只见她的皮肤毫无血色,白的渗人,脖子上爬满了一道道可怖的黑纹。 “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如你所见,我是魔,拥有无上的法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我的力量借给你。” 向茹猛地摇头,四肢剧烈的挣扎。 女子丝毫不见气馁,反而好整以暇的为自己倒了被茶,边饮边话家常:“做女儿的就是好命,落了难还可以继续好吃好喝,专人伺候,当爹的可就傪多了,被人关在地牢,灵力尽废。” 果不其然,向茹的挣扎更加剧烈,眼睛瞪得浑圆,几欲突破眼眶。 女子笑了笑,袖子一挥,一阵黑烟散开,半空突然出现一个画面,两鬓皆白的老者,盘坐一间狭小的密室里,脚上带着镣铐,更有一排玄铁栅栏拦在外面。 “爹!”向茹终于喊出了口,她一直以为自己被关在北苑,是为了治脸,总有一天,父亲就会接她出去,斩杀那妖女,可原来她才是最大的笑话! 苏沐,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女子见差不多了,手一挥,画面消失,黑色的蔓藤也随之消失,向茹一脸惨淡的跌落在地。 女子弯腰,附在向茹耳边,蛊惑道:“加入我们吧,加入了我们,你的脸就会重新焕发生机,你的仇人也会被你踩在脚下,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再无东西可以束缚住你。” 向茹眼底含泪,双手颤抖着撑起自己的身体,看向女子:“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女子莞尔一笑:“我就是你啊,我是你掩藏在身体里的心魔啊。” 说罢,女子的手赫然穿透向茹的胸口,与此同时,无数根犹如蔓藤一样的黑雾从四面八方进入了向茹的身体。 向茹的眼神瞬间全黑,过后缓缓恢复原状,布满疤痕的脸也在一瞬光滑如昔,透着冷白的色泽。 紧闭的门扇缓缓打开,女子指着大开的房门,对向茹说道:“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第70章 顾清越在桃林中酣睡了一日夜,再醒来时,天色已伸手不见五指。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泥尘,将手中的酒瓶随意一掷,‘砰’的一声,瓷瓶四分五裂。 玲雀一直等待在外,可桃林被顾清越下了禁制,怎么都进不去。天亮了,又暗了,玲雀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现在的顾清越与她在月落谷见到的顾水,简直判若两人,之前的顾水性淡倨傲脾气臭,可好歹还像个人,如今回归的顾清越却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消弭于世间一样,不得不让她打起十二分精神,随侍在侧。 又一个哈欠后,玲雀眼角突然瞥见一抹黑影一闪而过,玲雀心中大震,急忙跟上。 黑影一路沿着偏僻的小道飞掠,似乎有意无意的引着玲雀,时快时慢,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 艳霄姐姐……是艳霄姐姐吗…… 玲雀心中挂念,紧追不舍,不知不觉跟着黑影出了天机宫。 顾清越走出了桃林,向夜空看去,漫漫星光,一闪一闪,好像那个人的眼睛啊…… 如果有来世,游子羡……如果她还有来世的话……她愿意为他放下一切…… 祸起天机,孽斩天机…… 苏沐啊……不要再逃避了……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今夜就是以命还命,她也要彻底清洗这一身血债,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来世再无瓜葛。 顾清越转身向星云殿走去,那是苏沐的闭关之处,今夜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她。 临近星云殿,顾清越远远便瞧见许枫抱剑靠在殿门口,安阳不见踪影。顾清越手掌摊开,红魈剑出现在手中,握了握剑柄,顾清越正准备提剑杀入殿内。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一道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竟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背后。 顾清越眼眸一缩,提起剑反刺向背后,可身后之人竟一动未动,毫不躲闪。 顾清越:“你竟还敢来找我?!” 向茹取下兜头的帏帽,黑纱遮面,面对顾清越凌厉的剑气,不躲不闪。 向茹眉眼微弯:“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们无冤无仇,我却要对你痛下杀手吗?现在,我就来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以及苏沐他为什么对你避而不见,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顾清越没有收手,剑尖抵在向茹的额心,低声道:“你的气息变了……” 向茹咯咯笑出声,手指缓缓攀上剑尖,嘴里说道:“你也变了很多啊……” 突然一阵大风骤起,黑雾弥漫,顾清越察觉不对,正欲挥剑,向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若想知道一切,就不 分卷阅读107 要做任何反抗,乖乖跟我走。” 顾清越握剑的一顿,只一眨眼的时间,周围的环境突变。 黑雾散去,两人出现在一处昏暗的甬道内,挂在墙上的灯火忽明忽暗,乌黑的墙面泛着阴冷的气息,隐隐约约似有呻吟声传来。 向茹指向甬道深处,眼眸内闪过诡异的光泽:“这是星云殿偏殿内的密室,苏沐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的地方,你要的’真相‘就在前面。” 顾清越提着剑未动,审视的观察着四周,向茹一笑当先朝甬道深处走去,顾清越始终保持着三步步距离,跟在向茹后面。她绝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再犯同样的错误,她这条命,不相干的人还不配浪费。 越往深处走,呻吟声越大,听起来更像是野兽的嘶吼一般,却有异样的熟悉感。 向茹的步子不自觉加快,到后面几乎飞掠起来,面上渐渐露出焦急。顾清越紧紧跟在后面,眼中眸色逐渐加深。 向茹停了下来,手掌贴上一处石门,手掌用力一推,石门打开,露出一排向下的石梯。向茹率先踏上石梯,挑衅的看向身后:“怎么?不敢跟来了吗?” 嚎叫的声音就在石梯下面,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痛苦至极,那是……苏沐…… 向茹强装镇定,手指攥的发白,她的心跳几欲跳出胸膛,顾清越!快呀!快来!快跟过来! 顾清越终于踏出一步,向茹笑着继续往下走,两人一前一后下到一间地室门口。 向茹侧开身:“‘真相’就在里面。” 啊啊啊啊啊啊呃呃呃…… 凄厉的嘶吼回荡在空荡荡的地室,仿佛有猛兽蛰伏在门后,一旦门被打开,就会立即冲出来疯狂的撕咬。 这不像人能够发出的声音,却真真切切是苏沐的声音…… 顾清越突然想到顾耀灵体散去之前,讲的故事,‘红斑’、‘血咒’,疯癫入魔,难道…… 顾清越心神有些不稳,手掌贴上门扇,她知道向茹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向茹不会好心到告知她一切,除非这一趟是个陷阱和阴谋,是可以致她于死地的圈套。 苏沐……苏沐…… 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隐瞒了什么不可直言的秘密…… 无所谓了,她本就含着累累血债和母亲的怨恨而生,她与他的相遇相识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总该做个了断,彻彻底底的了断…… 就像她那一出生便夭折的哥哥一样,只有死亡才能洗刷干净的孽债,她欣然接受。 门被一掌推开,腥红瞬间映入眼帘,顾清越瞳孔猛地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很普通的一间暗室,桌椅一应俱全,只是石床上却锁着一个人。 第71章 四根手臂粗的铁链一端钉入墙壁,一端紧紧拷在苏沐的手腕脚腕之上,苏沐的眼睛泛着腥红的光泽,白皙的脊背上大片大片的红斑,红斑覆盖之处似有无数个人脸争先往后的上涌。苏沐似是已认不出眼前的向茹和顾清越,一边怒吼着,一边扯动着铁链,想要扑咬上来。 向茹走近,眼中露出心疼和怜悯的神色,目光哀伤的看着苏沐,嘲讽道:“他宁愿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的怪物,用铁链锁着自己,也不愿伤你一分一毫,顾清越你何德何能有此殊荣,你可知你的生父,上一任宫主顾耀对苏沐的族人,犯下了什么样的滔天血债,你这个仇人之女,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苏沐还是要护着你!” 最后一句话怒吼出声,满含怨恨,向茹眼中黑雾迅速凝聚,一掌劈向石床对面的墙壁,石砖坍塌,灰尘散尽,露出里面更小的一间密室。 只见石架之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亡者冥牌,朱红的印刻在每一个冥牌之上,正下端的供桌上,竖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刀,正颤抖着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苏沐似有感应,整个身体突然拱了起来,那些红斑犹如活物,迅速在他皮肤上游走,无数颗腥红的头颅虚影似要从皮肤里挣脱而出,随着刀声越大,骷髅影挣脱的越发用力。 苏沐腥红的眼睛突然一缩,仰起头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顾清越!快走!!!” 向茹冷笑:“苏沐哥哥,我是来救你的,只有她死了,你才能活啊。” 黑刀突地脱鞘,从供桌上飞起,盘旋在苏沐头顶,那些腥红的骷髅瞬间被吸入刀身。 黑刀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黑色褪去,通体腥红,整个房间都被折射成腥红的色泽。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来了,我们可以报仇了!” “顾耀之女,你的血闻着可真香甜!” “加入我们吧,一起加入我们吧,像我们一样永永远远留在这月翎刀内,享受这无尽的怨恨和孤寂吧。” 桀桀怪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数不清的骷髅头将顾清越的身体包围其中。 “你们就是月玲村枉死的村民吗?” 顾清越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亦无波澜,红魈剑也被她收入掌心。 “你不配提起‘月翎’这两个字!我们月翎村世世代代驻守妖刀,我们的先辈为了守护这人间,一一不得善终,到头来却是惨死灭族的命运!” 分卷阅读108 “我们不甘心呀!天道不公,凭什么我们就该永堕地狱,生生世世!凭什么我们度化众生!却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断轮回!凭什么?!凭什么!?” 顾清越张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我的血能够让你们平静,那来吧,我的这条命,是你们的……” 苏沐眼睛一恢复,就看到令他撕心裂肺的画面,月翎刀带着无数阴灵的怨气,从顾清越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崖底,游子羡正在给昊硕换药,突然霁月剑幻化出形,立在游子羡身边轰鸣不止。 昊硕:“你的小霁都累了,让你赶紧回去睡觉呢,都快一宿了,我皮糙肉厚的,晚一点治疗没什么的,你可别累坏了身子。” 游子羡顿住,他感受到霁月剑躁动不安,似在悲鸣。霁月剑除了他以外,只和顾清越结过契约。 昊硕见游子羡半晌没有说话,不禁问道:“小羡,发生什么事了?” 游子羡只觉全身冰凉,他颤抖着开口:“是顾清越,她出事了……” 玲雀追的气喘吁吁,忽然身后一阵地动山摇,她回头望去,只见天机宫的方向。一股红光一股金光,交缠着冲天而起,在黑色的夜空发出耀眼的光芒。 玲雀停步,眼中出现焦急之色,她看向前方空无一人的茫茫夜色,抿了抿唇,决定折回天机宫。正抬脚欲走,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急促的女声。 “别走!” 玲雀转身,惊喜道:“艳霄姐姐!我就知道是你!” 艳霄一身黑衣,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她走上前,亦看向天机宫的方向,淡淡的说:“现在留在这里,直到一切结束。” 玲雀不明所以,急道:“艳霄姐姐,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什么一切结束?顾清越还在天机宫呢?我感到那边有很强的怨气,顾清越指不定正在危险之中,我们得回去救她。” 艳霄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说:“不要再去管她的事了,今夜过后我会为你重新找一个栖身之地。” 玲雀不解:“为什么呀,你曾说顾清越是日曜之‘凰’,是重启大罗天界的关键,是拯救我们脱离时间和死亡限制的天神转世,如果她有危险,那一切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艳霄回头看向玲雀,黑雾遮眼:“神连自己都救不了,还顾得上我们这些被遗弃的蝼蚁吗?” 玲雀:“可是……可是……顾清越帮了我们这么多,她为了我们愿意去异界涉险,她还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 在那段最无依无靠,心生死意的日子里,是顾清越将她拉了出来,就算顾清越不是‘凰’的转世,不是她需要敬重和爱护的神祗,她也不愿意看到顾清越遇到危险。 艳霄眼中似有动容,片刻又恢复冷凝:“今晚就是她的死局,既然神不能救世,那就只能魔度人间。” 玲雀听罢,就想要转身飞奔向天机宫。 艳霄在后冷冷的说:“已经晚了,她此刻怕已经灵消魂散了。” 玲雀一下子瘫软在地:“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她死?!” 艳霄望向夜空那一抹已经被红光完全吞噬的金光,哀叹了一声:“一切都是命,神的命,人的命,都是这天道吧……” 游子羡不断运气飞奔,心跳的几欲开裂,眼看着天机宫的围墙近在眼前,脚下的霁月剑,轰鸣和躁动却突地戛然而止,他的心却也一下子坠入谷底。 顾清越!顾清越! 再等一等!请再等一等? 第72章 “妖怪!妖怪啊!” “别让她跑了!快,追上她!” 天机宫内弟子的喊叫此起彼伏,各个拿着刀剑,围追堵截,一身黑衣黑巾遮面的男子,背着一个长有犄角,背有金翅的人左突右跑。 天机宫占地颇广,楼宇又多,夜色甚浓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使用术法,很难从偌大的天机宫内找到可以隐藏的人。 就是许枫也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以手代扇,猛扇不止。 安阳大摇大摆,从一旁的小路上走出,咧嘴笑道:”这大晚上的,这么大阵仗,是捉迷藏呢?还是逮老鼠呢?” 一个弟子上前道:“安总管,我们是捉妖呢,我们天机宫呀,出现了一个好大的鸟妖,翅膀一扇石墩都能瞬间拍成齑粉。” 安阳折扇在弟子头上一敲:“大晚上的说胡话,天机宫是何等地方,区区一个鸟妖,怎敢在此造次。” 弟子嗫嚅:“弟子没看错,好多人也都看到了。” 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道。 许枫沉吟了一下说:“我没看到所谓的鸟妖,但刚才好大一阵怨灵阴气冲破天际,你不可能没有感觉吧。” 安阳扇子抵着下巴,挑了挑眉毛,笑语:“那你也知道,管理管理宅子,我还行,术法方面我一向不如你,既然你也有所察觉,那四处排查一下也是好的,也让我看看是何方妖孽如此大胆,赶在太岁头上动土。” 正说着,忽然右侧传来弟子的呼声:“那里,那里有动静!” 许枫看了眼安阳,转身向右边掠去。许枫一走,呼啦啦一大堆弟子,也随之 分卷阅读109 跟上。 安阳停了停,待所有人都散去之后,转身向星云殿走去。开启石门,步下石梯,面色渐渐凝重。 安阳站在破碎的门前,盯着内室正在给双眼紧闭的苏沐整理衣冠的女子,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向茹将苏沐散落的发丝一一别到耳后,又用袖子一点一点擦拭完苏沐脸上的脏污,这才回过头去看向来人,淡笑道:“那安总管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将苏沐整理好后,身子小心放平到石床上,向茹起身,走近安阳,勾唇一笑:“当年,我伺机向顾清越的水中下药,让她暂时失去灵力,又借苏沐的名头,邀请她去 崖一叙,你一一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戳破,也是你找事由拦住苏沐,让他晚去一步,救不下顾清越。我想我们的目的应该一样,那就是除掉顾清越。” 安阳没有说话,只是眼内常挂的笑意消失殆尽。 向茹走至内室冥牌下,捡起地上失去光泽犹如破铜烂铁一样的月翎刀,慢条斯理的说:“我不知,你是如何知晓这间密室,以及这把刀的秘密,但我想我们的目的依然一致,让苏沐哥哥活下去。” 安阳看向她手中的刀,眼睛眯起,轻声问道:“宫主呢?” 向茹一笑:“顾清越?她吸收了月翎刀内所有的怨灵之气,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在外面被人人喊打了吧,哈哈哈。” 说道后,已是大笑起来,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安阳没有理会向茹的疯癫,向石床走去,抬掌运气,查探苏沐的身体,体内却无一丝怨气。 安阳眼中掠过一丝惊异,顾清越没有被月翎刀吸收,反而将妖刀内所有的怨气吸到自己体内,竟还未死。刚才许枫他们追逐之的妖,难道就是顾清越?! “啧!追的这么紧。”谢恭川咬牙背着顾清越又向东面掠去,要不是这天机宫内设了结界和禁制,为避免引起注意,他早就设法逃遁了。 正甩脱一队人,忽然一片黑影掠下,谢恭川大惊抬头,只见一片青衣翻飞,来人已经立在前面。 清俊的面庞,焦急的神色,是游子羡。 谢恭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有欣慰也有失落,他将背上昏迷之人小心翼翼倚靠在墙角,扯掉蒙面的黑巾,说道:“你终于来了,我不知她发什么了什么事,我看到她时,她已成这般模样。你快带她走吧,走得远远的,最后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游子羡俯身抱起顾清越,她背上的金翅已成虚影,脸色惨白如纸。 谢恭川:“我把顾清越交还给你了,保护好她,我去引开他们……“游子羡:“谢谢!” 谢恭川:“你们……多保重……” 说罢,谢恭川向东侧飞掠,一路不断制造动静,引得无数弟子追踪而去。 游子羡抱着顾清越,踏上霁月剑,一跃飞身半空,向夜色中飞去。 许枫突然顿住,天机宫结界异动,难道有两处擅闯之人,随即吩咐一队人一面向东侧追去,一队人随自己向西侧进发。 谢恭川在各宫殿中间四处穿梭,最终被逼到一处破旧的房子里,谢恭川喘着粗气,剑已经提在手中,大不了痛痛快快打一场,反正他这乾羽宫少宫主的顽劣之名早已传遍仙门,也不多这一茬,最多不过是被兄长捉回,罚再也不能出乾羽宫罢了。 周围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忽然几只透明的蝴蝶蹁跹飞来,翅膀上洒下细不可见的白色微尘,经过的弟子纷纷被蛰的睁不开眼,也只当是灰尘眯眼,纷纷叫苦不迭。 谢恭川侧身凝听外面的动静,忽然当胸一个包袱被扔了过来。 谢恭川:“谁!?” 粉黛从房梁上探下身子,倒吊下来一颗头,冷不丁让谢恭川差点喊出声来。 粉黛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翻身下来。 谢恭川蹙眉:“你怎么在这里?!” 粉黛没好气的说:“若不是我一路跟着打掩护,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谢恭川却依旧盯着她,目露怀疑。 粉黛只觉心阵阵发疼,面上却不漏丝毫,撅着嘴,一把扯过谢恭川手上的包袱,急忙打开,拿出一件翠绿的华服,塞到谢恭川手上,念叨:“虽然我看不惯现在的顾清越,但好歹我们也一路相伴,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好友,你就放一肚子的心吧,游子羡他们已经出了天机宫,想必已经安全了,你把衣服换回来,他们还没那个胆量拷问乾羽宫的少宫主,我的影碟不过雕虫小技,撑不了多久。” 说完这些,粉黛自动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身后传来谢恭川低沉的声音:“谢谢!” 粉黛在笑,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做出不耐的语气:“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虚礼,赶紧把衣服换上,再慢一点我可就回头了。” 她与谢恭川,何曾这样生分了…… 谢恭川恢复了装扮,再不用藏匿自己的实力,一剑劈上屋顶,瞬间破旧的房屋四分五裂,碎石坍塌,两人趁乱从废墟中飞去,再反折回去,佯装刚刚赶来的模样,那些弟子本就眼睛看不清,灰尘碎屑洋洋洒洒当头砸来,也分不清追踪之人逃去了哪里。 粉黛趁机指着前方的黑 分卷阅读110 暗夜色之处,叫嚷道:“那边,那边,刚刚有个人跑过去了。” 弟子们不明所以,灰头土脸,骂骂咧咧追了过去。 粉黛拍拍手,挑着眉嘻嘻笑道:“好了,这下都解决了!” 谢恭川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再次说了声:“谢谢!” 粉黛嬉笑着摇了摇头:“谢小爷,谢字可不是说说就行的,好久没有见谢大哥了,我们回去吧,回乾羽宫,好不好?” 心楸着疼,很疼很疼,谢恭川,我们回去吧,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相识的地方,彻底遗忘这里的一切吧。 谢恭川瞳眸微缩,薄唇轻起:“好,我们明日就启程。” 第73章 游子羡带着顾清越一路疾驰,许枫带人在后面一直群追不舍。好在夜色苍茫,天机宫外又是群山环绕,峰峦叠翠,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距离。 顾清越脸色越来差,嘴唇已毫无血色,全身开始长满红斑,背后的金翅也已经越缩越小,游子羡看了看身后,决定先找一处山洞隐匿,医治顾清越。 将自己的衣服解下来铺到地上,游子羡扶着顾清越小心躺下,看着不省人事的顾清越,游子羡手指顿了顿,伸向她的衣襟,轻轻解开一颗扣子。只见顾清越的胸口上有一团金光闪闪发光,除此之外的所有皮肤都已被红斑占据,看来是这团金光护住了她的心脉,可光势已有衰弱之像,怕要不多久,顾清越就会完全被这红斑吞噬。 这些红斑,到底是什么? 游子羡掌心运气,贴近她的胸口,想要加强她的心脉之力,忽然那些红斑幻化成无数张人脸,他们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似乎极为痛苦,扭曲着面庞想要挣脱出来,伴随着他们狰狞万象,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瞬间向游子羡袭来。 可无论他们怎样挣扎,都无法从顾清越的身体中出来。 同样,游子羡试了好多次,也无法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顾清越的身体里。 游子羡不甘心,咬破手指,以血点额,两手置于下腹,一颗白色的内丹从口中飞出,悬于半空。 内丹在游子羡的指引下,停在顾清越胸口一掌的距离,却再近不得一步,游子羡两手下压,运气推进,内丹与红光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游子羡被阴气一下子冲撞到山壁之上,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衣襟。他从地上爬起,再次运气于自己的内丹,下迫至顾清越的胸口,红斑阴灵叫嚣着化成一股极为强劲的阴气向内丹冲击而去。 游子羡身子晃动了一下,没有退开,墨色的眼眸闪过淡金的色泽,白色的丹珠亦像被鲜血染红一样,浓郁的腥红颜色越来越深。 与此同时,一条一人粗的蛇影出现在游子羡身后的石壁上,随着血红内丹与红斑阴气相抵的力量越来越大,石壁上的蛇影也越来越长,越来越粗,几乎占据了整个洞璧。 游子羡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了淡金色,额心血色渗进皮肤,一条墨黑的蛇形印记出现在游子羡的额头。 虚影渐渐化实,墨黑的巨蛇露出了巨大的獠牙,一口叼住无数阴灵化成的巨型骷髅,随着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吼,巨型骷髅被黑蛇一口吞下。 血红从丹珠上褪去,悬在顾清越胸口处,无数条银丝从丹珠上伸出,将顾清越层层包裹。片刻,顾清越身体上的红斑全部消失,惨白的脸色也渐渐回转。 银丝消失,内丹重新回到游子羡体内,阴寒之气在他灵脉之中横冲直撞,无数个怨灵在脑中尖叫嘶吼。游子羡捂着头痛苦的栽倒在地,蜷缩着身子,半边脸上墨黑的鳞片若隐若现。 夜色急奔中,许枫突然停了下来。 “妖气!好强的妖气!” 随行的弟子们也纷纷驻足,面露惊恐,四处张望层叠的山脉,万物寂静,仿佛连风都被这强大的妖气所惑,停滞不动,只听得见彼此急促的呼吸,一声重过一声,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挡。 弟子们年轻的面孔上神色各异,大多征楞中带着胆怯,妖族凋零已久,他们这些年轻一辈,接触的妖多是些不入流的小妖,雪域极地那次恶战,他们以为遇到的妖已经是妖族最强的大妖了。想不到今夜此时,这荒山野岭中竟还掩藏着如此强大的妖气。 “宗主,我们……还追吗?.” 有弟子按耐不住,舔了舔嘴唇轻声问道。 许枫没有说话,今夜追逐出宫确实有些鲁莽大意,弟子们加上他也不过五个人。如果这又是一次妖域设置的圈套或陷阱,那此行必定危险重重。 其实自出了天机宫,那股阴寒之气就像是突然消失一样,再感觉不到一丝一毫。 但好多弟子都言明自己看见了一个长着金色翅膀的鸟妖,又事起副宫主所在的星云殿,还有人夜闯天机宫,所以他才会带人群追不舍。 而且,近日来天机宫匪夷所思之事频发,久居不出的宫主突然现身露面,一向只手遮天的向楚、向茹父女莫名被关,副宫主不仅大权旁落还闭门不出,他总感觉安阳知道些什么,却故意隐瞒,他便想借机追查一二。 可现下面对弟子的问询,许枫也有些迟疑,他或可一博,但他不能让这些跟着他的弟子平白送死。但隐藏在这山中的妖怪妖气如 分卷阅读111 此强盛,又距离天机宫不远,他也万万不能就这么放任离去。 许枫看向弟子们年轻的面庞,沉吟道:“你们速速回宫,将这里的事一一禀告。” 弟子们岂能不明白许枫的用意,刚才率先问询的弟子急道:“那宗主你呢?这么强的妖气,年岁肯定不小,难道您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许枫正色道:“作为宗主,我本该首当其冲,这是我的职责,你们只需要服从我的命令。今夜妖族异动,你们更应该尽快回去,禀明情况,修复结界,加强护卫,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拖我后腿!” 许枫言辞严厉,眼神坚定,一副不容置疑的神色,让弟子们噤了声。 安排好了其他人,许枫再无后顾之忧,祭出一把□□,向妖气爆发之地,急掠而去! 顾清越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昏暗之色,身子底下亦是粗糙不平,这不像是在天机宫,这是哪里…… 她只记得无数骷髅飞进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眼前一片血红,身体瞬间失去一切感觉,只有无尽的阴寒和怨气,盘桓不去。 她看见久远的战场,无数仙门弟子跳入铸造炉,还看见火海中烧焦的尸体,一具叠着一具,死状惨烈。 她犹如亲临现场一般,经历着他们所经历的,感受着他们的怨恨、悲伤和绝望。 忽而一只耀眼的五彩凤凰盘旋着闯入眼帘,向她直飞而来,在相触的那一刻,没入了她的身体。 阴寒与炙热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在她体内不断的撕扯,也将她从幻境中拉进现实。 向茹惊讶于她还未死,急忙挡在昏迷的苏沐身前,满脸仇视,又带着惧怕。 她拔下胸口插入的刀,掷于地上,转身踉跄着走出了密室,背部灼热的触感异常熟悉,那是每次变身的前兆。 可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她欠的都还了,欠她的也不想要了,这一世怨念中来,总要干干净净的去。 所以,随便变成什么模样吧,是人也好,是鸟也好,随便吧…… 体内犹如冰火两重天,她的身子几欲摔倒,可扶着石梯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懈,一步赶着一步,慢慢踱步而上。 人是不是临到终点,都会生出些遗憾来。 她想要从这里出去,攀上最高的屋脊,眺望远方的夜色,那里是不是有个清俊的少年,在等着她的回归。 她蹒跚着,走过一扇一扇的门,听见周围慌乱的脚步、嘈杂的惊叫…… 他们叫她‘鸟妖’,多清奇的称呼,如果下一世可以选择,她就当个鸟吧,飞来飞去,了无牵挂。 用翅膀扇飞碍事的家伙们,她正欲提气飞升,却从斜里窜出一个黑影来,一把将她背起,上蹿下跳,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已没有力气去分辨。 那单薄而宽厚的脊背,会是她的少年吗? 她以为就那样死去了,却想不到还有醒来的一日,身体虽然虚弱,但体内的气息却平稳多了。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顾清越以手撑地,可掌心下熟悉的质感,让她瞬间顿住。 屏气凝神,这黑暗中确实还有另一个人气息,此时月光重新撒进洞内,一点点照亮了洞口蜷缩的人影。 白皙的脸庞上,墨黑的蛇鳞闪着冰冷的光泽,双目紧闭,唇色如血,清俊的容颜染上一丝妖异般的冷艳。 第74章 游……子……羡…… 怎么会是游子羡…… 将她从天机宫背出来的人,真的是游子羡…… 可他……怎么会脸上长鳞,满身妖气。 难道…… 她急忙起身,爬到游子羡身边,扒开他的胸口,果不其然,可怖的红斑已长至全身,他变成这幅模样,难道是受妖刀中的阴气影响吗? 顾清越的手突然顿住,眼睛盯着游子羡扯开的衣襟,那里有一只竹蜻蜓,似是时间久远,竹蜻蜓已经破旧褪色,却依然完好。 她颤抖着手,捏起那只竹蜻蜓,只见在下肢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羡‘字。 芳姨……那个孩子……蛇妖之子…… 小小的人,倔强的眼睛,狠戾的牙齿,深可见骨的伤疤…… 她掰开他的手腕,借着月色放于眼前,浅浅的月牙印记,和她手腕上的牙印如出一辙。 她不问他的过去,不问他的出身,不问他的来历,她只想肆意一回,被人真正的关心和爱护,却到头来还是一场刻意的隐瞒和欺骗。 呵……呵……她早就应该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突如其来的舍身相互,哈哈哈……哈哈哈…… 假的,都是假的…… 她爹顾耀为了活命狩猎他的父亲,她为了以示惩戒,关押他和他的娘亲,她还咬了他一口。 他也恨她吧,所以才故意接近,用情谊诱之。 杀人诛心,他好狠的手段啊……为了让她情根深种,狠到连自己的命都愿意赔上…… 顾清越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世间皆骗局,这肮脏的人世,为什么她还要醒过来…… 月色突然一暗,顾清越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昊硕气喘吁吁,叫了好几声‘小羡……小羡… 分卷阅读112 …” 顾清越见他一目凹陷,走路颠倒,急慌慌的进来,差点一脚踩上游子羡的身体。 下意识用掌风推了昊硕一把,收了手又觉懊悔,就应该让昊硕重重砸到他身上才好。 待昊硕站稳后,顾清越冷冷的开口:“你也知道,游子羡是蛇妖吗?” 不然,这么强的妖气,不会毫无波澜还直接喊出游子羡的名字。 昊硕正察觉是顾清越而惊喜,冷不丁就被这句问话,吓了个一哆嗦。 昊硕结结巴巴道:“你……你知道了。” 见顾清越没有回答,昊硕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开口:“小羡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也是一次酒后听他说的,他爹是个蛇妖,他娘是个凡人,但爱情嘛,冲动起来是不分物种的。总之小羡就这么没有选择余地的出生了,他是半妖,一半人性,一半妖性,只要人性强过妖性,小羡是可以完全转换成人的。而且,人有好坏,妖也有善恶之分。我觉得,只要你们相亲相爱,除恶扬善,一定可以突破万难,就像小羡的爹娘一样,有一个美好的结果。” 顾清越目光冰冷:“他爹是我爹猎杀的,他娘是我关起来的,就连他手上的伤,也是我造成的。你觉得?我们还能有以后吗?” 昊硕:“啊!还有这事,这这这……小羡没给我说过呀,只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反转来的太快,昊硕瞬间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但目前可不是追究新仇旧怨的时候。 他急急道:“顾丫头,这里地属天机宫范围,我能闻到妖气赶来这里,天机宫也能察觉这里的异常,我们现在必须带小羡离开这里!” 顾清越看向地上的游子羡,他体内的阴气与妖气在不断冲撞,墨黑的鳞甲几乎蔓延至整张脸。 他打算用他的命,来换取她的伤心欲绝吗? 不,她不会让他如愿的…… 昊硕背着游子羡,三人刚出了洞口,就碰上了许枫,月色再次黯淡,谁也看不清谁,但正邪不两立,许枫的长枪当先刺了过去。 顾清越灵力还未恢复,昊硕背着游子羡又不便应战,索性借着夜色遮眼,以跑为主,谁知许枫一根筋,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个受伤,一个昏迷,一个半瞎,三人一起暴露风险太大,又躲过一次危机之后,昊硕将游子羡往顾清越肩膀上一靠,说道:“我去引开他,你带游子羡先走,去揽竹峰找他的师傅,他们活了上百年,一定有办法可以让小羡重新做人。” 顾清越:“那你呢?” 昊硕嘿嘿一笑:“我一个半瞎子,夜不能视,走错了山路,还能把我押解不成。” 停顿了下,昊硕堪酌着用词,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的过去有什么纠葛,但我能感受到小羡对你是真心的,希望你不要辜负于他。” 顾清越拉起游子羡的胳膊搭在身上,不悦的丢下一句:“你的废话真多。” 昊硕撇嘴摇头,小年轻的世界,他实在搞不懂。 昊硕从游子羡身上取下一缕头发,转身闪入苍茫的暗夜中,顾清越拖着游子羡躲在暗处,割开自己的手腕,放置在游子羡额头,一滴滴鲜血顺着手腕滴入游子羡额心的蛇形印记中,既然祥瑞之征的凤凰在她体内,那么她的血必也可以暂时压制妖邪之气。 血凝而不落,在游子羡额心慢慢消失不见,随之淡淡的金光一闪,游子羡身上的妖气瞬间小了许多,只是脸上蛇鳞还未能消除。 揽竹峰……他竟然师出揽竹峰,传说的仙人之地,当年他们母子出逃后,向楚派人追杀,却遍寻不获,原来是去了揽竹峰。苏沐也曾去过那里,却未曾说起过三仙之外的其他人,而且游子羡是妖,揽竹峰那几位不可能不知他的身份,但不仅予以收留,还认他为徒,三仙不问世事已久,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一切只能到了揽竹峰才能知晓,按照之前的计划,等到外面再无动静后,顾清越正准备扶起游子羡离开隐藏之地。 忽然一阵剑鸣,一把银色的剑从游子羡手中飞出,悬在半空,似是受到主人影响,剑身躁动不安,轰鸣不止。 她的红魈剑遗落在天机宫,这霁月剑出现的刚刚好,只是她如今灵力尚未恢复,不知能否驾驭得了这霁月剑。 似是感受到顾清越所想,霁月剑竟在半空悬了一阵后,稳稳停在顾清越脚下。 顾清越冷哼一声,自嘲道:“真是一把救主心切的好剑!” 顾清越扶着游子羡盘坐在霁月剑上,两人一剑借着夜色,飞遁而出。 第75章 她的血虽然有作用,但妖气仍在,一路上顾清越专挑着人烟稀少的隐蔽小路,翻山越岭的前行。 期间,游子羡一直未醒,但脸色和脉象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 终于赶到了揽竹峰底下,霁月剑似是力竭,没入了游子羡的掌心后竟是再也无法重新唤出。 看着面前几乎高耸入天的陡峭山峰,顾清越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外杉撕成数条碎布,又在附近攀折藤条,将布缕与藤条编织打结,做成一张藤床,将游子羡放置在藤床上,一头绑在她的腰上,一步一步拖着藤床向上攀爬。 她从小 分卷阅读113 锦衣玉食,那次坠崖受伤也有人专门照顾,平日里也是用惯了灵力,现在才知人的肉体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被藤条割的满是伤疤的手指,攀附在坚硬的石峰上,犹如在尖刀上爬行,脚趾也被陡峭的山路磨破,染红了靴底。 数次踩踏失误,为了不伤及藤床上的人,顾清越硬是直挺挺迎面撞在山峰上,手指扣进石峰,头破血流也不愿转换身姿,减缓坠落。 她一次次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不让他如意,她恨他的欺骗,他想要以命相胁,她偏偏要把他救活。 山中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烈日曝晒,一会儿就风雨交加,她拖着游子羡,将他一点一点塞入石缝中间,以身遮挡。待雨稍停,又再次拖着藤床前行。 歇息时,采摘石峰上长出来的野果,将果肉碾碎成汁液,包裹在树叶中,一点点挤入游子羡的嘴里。 就这样,走了三天四夜,才在又一个天微微明时,爬上了山巅。 她不知现在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可怕的模样,才会把一个正在采花的老头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老头子指着她:“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顾清越扯过后面的藤床,推到老头面前,指着藤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冷道:“救他!” 老头探头一看,瞬间大惊失色:“阿羡!” 见人终于送到,顾清越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直挺挺向下倒去。 再醒来已是日暮,她躺在一间木屋里,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随意一瞥,看见床边凳子上放着一件白色的衣衫,下面放了一双黑色的布靴。 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便也不客气的拿起衣服抖一抖,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刚刚合身,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用手捏起布靴闻了闻,同样一股淡淡的香味,鞋内干净,布面崭新。顾清越这才将自己红肿的脚塞入布靴里试了试,稍微有点宽敞。 推开门出去,这才发现木屋就建在一处悬石上,后面就是万丈深渊,白雾腾腾,一眼望不到边际,一想到自己是那样一手一脚攀爬上来的,瞬间无感。 沿着屋前小路前行,不多久便看见一个清瘦的老头坐在一个石桌前,悠然自得自饮自酌。 顾清越直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开门见山道:“游子羡呢?” 这老者眼神锐利,不怒自威,不似之前看到那位胖老头面目和善,他重重放下杯子,头也不抬的怒喝道:“你这后辈,好生无礼!” 顾清越也没客气,直接回答:“有仙人之名,却收妖为徒,你这前辈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不敬业罢。” 老者捋了捋自己的长至胸口的胡子,抬头看向顾清越,皱眉怒目:“目无尊长,牙尖嘴利,阿羡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姑娘!” 顾清越只觉额头青筋暴动,她冷冷道:“既然你能坐着悠闲的喝茶,想必你的徒儿已无大碍,人已送到,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还请你转告一句,日后再不复相见,否则……杀无赦!” 说完,转身即走。 那老者一看顾清越要走,急道:“站住!” 顾清越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去。 老者重重’哎‘了一声,提起衣摆追了过去,拦住顾清越的去路,吼道:“我喝茶怎么了,我就不能有个爱好了,我也是刚刚从华岩池过来,才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可没有偷懒!” 说道激昂处,突然住了嘴,老者面色阴气不定,怒气冲冲的甩了甩袖子,说:”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些!总之,阿羡还生死未卜,你不能走!” 顾清越皱眉,这活的久了,没飞升成仙,反倒成了老神经了吧,变脸比翻书还快,真不知道游子羡是怎么被他们带大的。 想到游子羡,顾清越心中忽的一滞,又痛又闷,连呼吸都紧促起来。她手捂上胸口,看向老者,低声说道:”带路吧,带我去见他。” 没想到顾清越答应的这么痛快,老者怒眉瞪眼的一愣,反倒不知说什么,不过目的既已达到,他便也不与这小辈计较了。 随即,甩下一句:“跟我走!” 大踏步向前走去,嫌弃顾清越走得慢,时不时还要回头催一下。 红肿磨破的脚每步走起来都异常疼痛,顾清越抿着唇,一声不吭,始终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 这三仙住在山顶,本该寒风肆掠,寸草不生,可现下所见不仅温暖如春,四季之景,花草树木,无一不有,顾清越一一看在眼里,不禁也有些感慨,能左右自然之力,这三仙术法造诣,恐深不可测。 跟着老者七拐八拐,走入一处寒气逼人的花海,梅树争先恐后的盛开斗艳,还未临近,便听见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破空而来。 “糟老头子!让你去看看小姑娘醒了没有,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偷懒喝茶了!” 走在前面的老者顿时脸色难看,表情尴尬的冷睇了眼顾清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随后,左走几步右走几步,一掌拍到地上,密密匝匝的梅树方位突变,露出一条畅通的石道来。 老者当下踏入,顾清越紧随其后,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如今没有灵力护体,没走几步顾清越便 分卷阅读114 上下牙齿打颤,嘴唇青白,脸颊结霜。 老者则丝毫不受影响,越走越快,不多时便瞧见不远处一个石亭,亭子旁边是个冒着白气的池子,游子羡闭着双眼,坐在池中央。 石亭中一个身材伟岸的白胡子老头,见了他们过来,急忙上前,将手中的酒瓶递过去,一面埋怨前面带路的老头不知道给小姑娘驱寒,一面给顾清越递过来一个白色酒瓶。 老头和颜悦色的看着顾清越:”喝吧,一口下去,保证从头暖到脚。” 顾清越哆嗦着接过酒瓶,仰头喝下,辛辣过后,一阵暖意从脚底蔓延而上,顾清越瞬间恢复了正常体温,她递还酒瓶,说了声:“谢谢。” 老头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倒是之前带路的老者不满的冷哼一声:“说话没大没小的丫头,这会子到懂得礼数了。” 老头使劲拍了一把老者的肩膀,打趣道:“你这臭脾气又没礼数的家伙,还怪别人没礼数,小姑娘你不用管他。” 顾清越当然没有心思去理一个老头子,她看向池中的游子羡,打着赤膊坐在白色的池水中,墨黑的蛇鳞几乎长满了半边身子,另外半边则全是红斑,只有那半张脸才能看到昔日的神采。 老头看了看顾清越,又看了看游子羡,忽而长叹一声:“孽债啊,孽债,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只是想不到,会报应在阿羡身上。” 顾清越狐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面目冷峻的老者眼神一暗,在石亭坐下,背着身不发一言。老者则潸然一笑,语气和善的说:“我们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杨善,他叫剑越,还有一个胖呼呼的老头,你之前应该见过,他叫花椰,不过我们的本名应该早已湮没在久远的历史中了。” 杨善:“自那件事后快有八百多年了吧……剑越,时间太久,很多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剑越目光有些呆滞,盯着石桌上摆放的白色酒瓶,声音低沉的回道:“八百七十三年四月零九天……” 杨善哈哈一笑:“剑越,还是你的记性好,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当年,我们三人一起拜师修仙,一起参加仙盟之战,一起开坛做法封印月翎刀,一起死里逃生,避世揽竹峰。我们逃避了这么多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时,一阵笑声穿过梅林而来。 “来就来了!老子等这一天等得很久了,这次就让我们三个彻底与它做了了断。” 梅树再次移动,一个头戴鲜花的胖老头,满脸笑容的从石道中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花椰,怀中抱着许多瓶瓶罐罐,走至池边,将各种瓶子罐子一一打开,向池中抛洒,做完这一切,才立起身,向顾清越看去。 花椰:“小姑娘,阿羡几年前的衣物,你穿着很是合身吗?” 眼看顾清越眉头皱起,身子僵直,花椰又赶紧加了一句:“这些虽是阿羡衣物,可都是新的,我专门下山找裁缝做的。只是阿羡长的太快了,好多衣物还没来得及穿,就穿不上了,一直压在箱底,如今刚好物尽其用了。” 顾清越依然冷着眼,只是表情缓和了些。 花椰挑了挑眉,又好奇道:“看你根骨俱佳,可否告知师从何派呀?” 顾清越:“天机宫宫主,顾清越。”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有些怔住,尤其胖老头花椰更是兴奋道:“苏沐那小子所在的仙门天机宫,你就是他放弃做我们的徒弟,也要回去守护的小宫主。哎呀呀,这奇妙的缘分,苏沐人呢?他怎么没来。” 杨善手抵着唇猛咳了几声,花椰才后知后觉发现顾清越的眼内无一丝提到旧人之名的喜悦,他们出自仙门,长在仙门,自然知道仙门势力纷杂,人心诡测,既生龙,何生凤,苏沐那样的人中之龙,岂会干居人下,这样一想便说的通了。 顾清越才没有功去理会,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别人眼中是何等弯弯绕绕,她直接看向三人,言简意赅道:“我留在这不是陪你们追忆往昔的,我也没兴趣了解你们活了八百年还是一百年,你们有办法救游子羡,现在就救,如果没有,我现在就带他走。” 花椰啧啧两声:“阿羡喜欢的姑娘竟是这样的脾气,够劲儿,有我当年的风采。” 顾清越脸色下沉:“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花椰撇胡子瞪眼:“那你还管他的生死做什么,据我观察,你的灵力应该暂时使不出来,这揽竹峰奇峻无比,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男人,吃了那么多苦头,将人送上来,你要说你俩没关系,我老头可是不信的。” 顾清越目光冷凝,语气淡漠:“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罢了。” 杨善摸着自己的短胡渣,笑意盈盈的说:“姑娘莫要介怀,非是我等无聊八卦,只是需要确认一件事。” 第76章 杨善:“如姑娘所见,游子羡是半妖,他身上兼具人性和妖性两种灵智。月翎刀内的阴邪之气激发了他压制在体内的妖性,如果完全转换成妖,或可将这阴邪之气吸收为己用,活下来。但阿羡非常抗拒自己的妖身,即使陷入昏迷,也在下意识压制着妖性觉醒,是以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此消彼长。但没有妖身 分卷阅读115 相护,阿羡的身体早晚承受不住阴邪之气的侵蚀。” “我们在他灵台之处发现发现了另一股气息,虽然微弱却炙热无比,正是这一缕炙阳之气,才保他神识不被阴邪夺舍。如果不出所料,这炙阳之气怕是出自姑娘之手,天下至阴唯有天下炙阳可解,所以……” 顾清越:“所以,需要我将这阴邪之气引到我自己身上。” 杨善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无奈,他哀叹一声:“八百多年前,月翎妖刀邪气难控,引发无数血案。我们二十一人被仙盟挑出,其中有十六人驻守封印之地开坛做法,度化妖刀怨灵。其余五人受命寻找克制妖刀阴邪之气的炙阳之物。” “我们整整找了是四十余年,几乎踏足地之边缘,海之深角,历尽千辛万苦,都没有找到可以彻底压制至阴之气的炙阳之物。五个人出发,只活下来三个人,剑越、花椰和我。我们心灰意冷的回到了仙盟所在之地,才知道那留下来驻守的十六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精血耗尽而亡,不仅如此,月翎刀也消失在世间了。仙盟已散,故人已死,我们竟不知何处来,何处去,心灰意冷之下,我们归隐了山林,专心修道,从此不问世事。” “可月翎刀,未完成的嘱托,一直是压在我们心底的重担。所以,每过百年,我们便会出世,寻找炙阳之物,以及月翎刀的消息。” “阿羡和他的娘亲也是我们无意救起,修道多年,虽未成仙,但我们也渐渐明白天地之大,三界之广,生灵之众,或许当初对妖族的赶尽杀绝,不完全是正确的。我们同属三界,人和妖只是不同的生灵物种,人有善恶,妖有正邪,除恶扬善,不是简单的排除异己。如果当初不是猎妖为奴,而是与妖同处,这万千的怨灵也不会困守月翎刀内,生生死死不得解脱。” “所以,顾姑娘,你既身怀异宝,救得不仅仅是游子羡一人,而是这千千万万因人妖世仇,永堕地狱的亡灵。” “引怨气上身,生死难料,即便是父母兄弟,夫妻伴侣,大难来临也会各奔东西。所以,如果你真与阿羡没什么关系,老朽也不会强迫于你。” “至于阿羡,要么化妖,要么身死,一切都看他的造化了…… 杨善说完,深深低下了头,目露遗憾。脾气暴躁的剑越不发一言,只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盅里的烈酒,花椰则满目哀伤,眼神在游子羡与顾清越身上来来回回。 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多霸道的抉择啊。 顾清越却慢慢扬起嘴角,她在笑,笑游子羡机关算尽,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 她很好奇,若是游子羡知道自己做了无用功,该会何等的气急败坏。 她漫不经心的走到池边,手指伸进冰冷的池中波动着,说道:“我灵力暂失,恐怕无法将这阴邪之气吸收过来。” 顾清越此言一出,杨善征楞抬头,就连剑越的眼中也出现了敬佩之色,他们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轻易吧。呵呵,他们怎么会知道,这本来就是她的劫数,如此一来,也算拨乱反正了吧。 花椰不忍再看,心中顿时酸楚,阿羡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姑娘,现在却要面临生死之别,若是他醒来,他们三个老头该如何向他解释呀。 杨善眼中很是动容,他指向华岩池,说:“这个池子是千年寒冰所化,里面又加了各种灵草妙药,对灵气修补很是快速。你现在只是体弱气虚,灵脉暂时无法跳动,只要在这池中,养上三日,就能全部恢复。届时我们会使出毕生所学,将我们三人所有灵力全部引渡到你身上,助你吸收化解这阴邪之气,哪怕赔上我们三个的性命,我们也会保下你一人。” 杨善说的信誓旦旦,顾清越却不在乎,她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生死了,她现在唯一感兴趣的是,游子羡醒来看到这一切,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游子羡情况危急,全靠华岩池护他心脉,杨善尴尬的解说,毕竟男女同池,有失体统,特别是作为女子的顾清越,恐名节不保。 他在顾清越入池前,再三的保证,此次同池,他们三人一定不会外传,一定会谨守秘密。 顾清越觉得好笑,之前总觉得游子羡少年心性,却老成持重,整天把礼数挂在耳边,动不动就脸红气短,怕不是受了这三个老古董的影响吧。 笑意刚滑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那么会隐瞒和欺骗,谁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又是一种诱惑她的手段呢? 坐入池中,冰凉的池水如冰锥一把,刺入她每个关节,不多时她的全身就麻木的只剩下僵硬感,只有灵脉之处,犹如火烧,疼痛炙热。 天色渐暗,三仙避嫌早已离开,池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 四周寂静无声,顾清越睁开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看向游子羡的面庞,没被蛇鳞覆盖的另半张脸依然清俊。 恍惚间好似回到初见他的那一天,重伤初醒,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见的也是这半张脸。 干净、圣洁,极具欺骗性的一张脸,顾清越不觉指尖轻轻抚上他的唇角。 崖底相救,是故意,还是无意? 幼时记忆,他记得,还是不记得? 一路相伴,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分卷阅读116 他欺骗她,她就应该把他扔到这山顶之上自生自灭,他愿意以命换命,就让他以这妖身东躲西藏,苟延残喘一辈子,她为何要救他,他愿意死就让他死,愿意做妖就做妖,与她何干? 她为什么……要对他心软…… “游子羡……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清越喃喃道,目光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之色。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都要骗她…… 第77章 三日期限很快就到,杨善等人正准备开启梅花阵,进入华岩池查看情况,突然梅林上空金光闪耀,一道蓬勃的炽热之气烧红了半边天,气浪之大几乎将三仙掀翻在地,紧紧只是被气浪波及,皮肤便像被烧灼一样滚烫疼痛。 梅林燃起熊熊大火,不消片刻便已化作焦土,唯有华岩池的方向被一片金光包裹,金光散去,露出里面的人影。 游子羡依然闭着眼坐在池中,顾清越满身湿漉从池中站起,额记出现了一道火红的印记。 杨善等人面面相觑,对于梅林被烧,不敢言也不敢多问,他们走遍世间,早已领略世界之大,奇人异宝无数,拥有炙阳之物的人灵力必定不凡。只是花椰瞪圆了眼睛,痛心疾首自己辛辛苦苦栽种的梅树。 顾清越只觉体内似有无尽的火焰,充沛的灵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身体上的伤口也在一一恢复。 见三仙走近,顾清越从池中走出,身上的衣服瞬间变干,她看向三人,直接开口道:“开始吧。” 夺目的金光已经消散,灼热的气浪也已经消失,可立在池边的顾清越,像换了个人一样,再不复之前满身是伤的狼狈和衰弱,整个人从内到外透出一种隐隐的光泽来,仿佛雨后的五彩之光一样耀眼而神圣,令人不自觉的凝神屏息。 三人不禁看呆了去,直到顾清越开口,才缓缓回过神来。 花椰揉了揉眼睛,轻声问其他二人:“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双金翅,在顾清越背后。” 杨善摸着下巴说:“难道不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大鸟吗?” 剑越:“我看你们两个都是老眼昏花,明明是个大大太阳,从天空上掉了下来。” 见越说越离谱,三人顿时住了嘴,他们才不会各自承认,是被顾清越突然爆发的灵力闪花了眼。 三仙将游子羡从水池中转移出来,一脱离池水,原本游子羡身上平静的红斑,突然此起彼伏的向外凸起,一张张骷髅脸争先恐后的将皮肤顶出一个个可怖的红包。游子羡紧闭的双眼出现挣扎的迹象,脸上的蛇鳞再次漫延。 杨善三人分别盘坐在游子羡的左、右和后面,双手贴在游子羡鼓起的骷髅脸上,杨善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顾清越从高空飞下,划破的手心贴在游子羡的额头,瞬间万鬼哭嚎,整个山巅都在距离晃动,晴空万里的天空一下子黑云密布,无数个红色骷髅从游子羡身上飞出,游荡在黑云之下,怒吼的叫声几乎刺破整个天际。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我们为什么要死!我们为什么要死!” “天道不公!我们为了仙门永堕地狱,生生世世,仙门却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我们要让所有伤害我们的人,同下地狱,生死不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怨灵的叫嚣撕心裂肺,瞬间将杨善三人拉回八百年前。火红的冶炼池,无数个修仙同门一个个投身献祭,他们被烈焰烧灼的惨叫与现在凄厉的控诉如出一辙。 花椰率先奔溃,颤抖着嗓音,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剑越喝叱花椰,一切都是幻象,但湿润的眼眶早已溢满了血泪。 悔恨和痛苦夹杂于心,杨善仰头,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三仙思绪不稳,且渐有黑气伺机环绕,顾清越蹙眉,从游子羡上首翻身而下,坐在游子羡正对面,快速划破另一只手掌心,两手同时抵在游子羡胸前,鲜红的血凝结成数十个血珠,将五人围在中央,黑气碰之瞬间溃散。 幻象突然消失,三仙猛然惊醒,但发生过的事怎能就此抹杀。骷髅头依然在头顶盘旋叫嚣,他们怨毒的咒骂、控诉,一字一句,犹如尖刀狠狠插在三仙的心口。 眼看着三仙再次受到邪气蛊惑,顾清越咬牙,双手一挥,又是数道血口出现在胳膊上。 她抬头怒喝:“你们已脱离月翎刀,我念你们命运悲惨,有心助你们化解执念,你们若还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一把火烧了你们!” 怨灵不仅毫不退缩,反而越聚越多,越聚越大,形成一个红色大骷髅头,遮云蔽日。 “世人受我等庇护,却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血海深仇未报,我等怎能甘愿!” 顾清越:“那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要这山河血海沉沦,我们要这人世永堕邪魔,我们要这三界都为我们陪葬!” 顾清越:“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在火海里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说罢,顾清越一飞冲天,停在骷髅头下,全身突然燃起熊熊火焰,恍惚中似有一双金色的巨翼徐徐展开,火焰越烧越旺,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冲 分卷阅读117 向红色骷髅,瞬间比之之前更加惨烈的嘶吼,几乎震破耳膜。 顾清越站在火球中间,瞳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也如同火焰一样闪耀着火红的光芒,她背着双手,神情淡漠,如同灭世的神祗,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巅。 “放下执念,即可往生。否则,诛一切恶,杀!” 巨型骷髅在火海中翻腾,嘶吼,惨叫,却毫无服软的迹象,反而更显狰狞。 “你要我等认错!我等何错之有,人世负我等,我等不过以牙还牙,以怨抱怨,你毫无悲悯我等之心,却让我等悲悯人间!我等是恶,那这世间皆是恶行累累,既然要诛灭我等,那我等便拉上这人间一切覆灭!” 说罢,巨型骷髅忽分散成无数个骷髅魅影,身上燃着火焰,如火雨一样,从山顶四面八方垂落而去,不多时山峰四周已是火海一片。 顾清越有些征楞,呆呆的看着这犹如灭世一般的场景,脑中忽然划过一个画面。 云端之上,长发白衣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云殿的最高处,临望下界。 她站在他的身后,显得有些焦虑,语气急促的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波澜不惊,羌兀都快人神打到九霄殿了!” 男子没有回头,反而语气温和的回道:“我们是天地孕育而生,掌管世间自然之力几百万年,却好像从未好好看过,这用自然法则建造的世间,也从来没有问过这世间的万千生灵,是否还需要神祗的掌控。” 她不解,追问道:“我们是天地赋予的神,负责天地万物运行之规律,我们即是天地之道,世间生灵借天地感念而化,理应遵循天道,方可长久治安,如果都像羌兀一样被心魔侵蚀,破坏自然法则,任由欲念作祟,那天地岂不大乱。” 风吹起男子宽大的衣袖,也吹来他轻声的询问:“如果,羌兀是对的呢?心魔本就是常念……” 忽然熊熊大火燃起,烧断了他后面的话,她看见男子慢慢回头,漆黑的长发划过他白皙的脸颊,遮挡住他的脸庞,只露出狭长的凤目蕴含着满目的悲悯。 她张了张嘴,想叫出他的名字,眼前一黑,又回到了山巅火海中,数以万计的骷髅头依然不管不顾,夹带着火焰,四处冲击飞落,试图将这人间也变成火海炼狱。 顾清越有些愣神的看着这一切,恍然间她竟不知自己到底是谁,又身处何处。 第78章 千里之外的深山中,废弃破败的村落,满是骸骨的焦土大地突然抖动起来,紧接着无数道光从焦土中飞出,飞向万里高空。 揽竹峰上空可怖景象,让盘坐在地上的三仙骇然震惊,他们的周身被一圈血珠围住,火焰并没有烧及到他们身上,但此刻听及怨灵的惨叫,他们的心如刀割剑搅,恨不得投身火海,与怨灵们一起接受梵火净化。 突然,天空一阵剑鸣之声,他们抬头看去,只见数千道白光破空而来。 剑越失声叫道:“月翎大师!” 那数千道白光,在火海中纷纷化作人形,当先一人正是早已作古的月翎,月翎身后一个个熟悉的面庞,毅然是八百年前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仙者同门,他们的阴灵竟然还遗留在世。 顾清越也被突然闯入的数千阴灵所震住,他们皆穿着古旧的仙门服饰,有少年之资,有中年之貌,也有须眉白发的老者。 月翎是为了压制月翎刀精血耗尽而亡,死时正植壮年,所以阴灵之态还是青年的模样,神态却像已经活了上百岁月的老者,以慈爱的目光,一一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也一眼就认出了盘坐在地上的三仙。 花椰高兴的像个孩子,若不是双掌还支撑着游子羡,一定会原地跳起来手舞足蹈。 火海中沉沦的怨灵,显然也认出了这突然多出来的数千阴灵,有的带着仇恨怒吼,有的带着悲戚声声力讨:“月翎!月翎!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月翎大师!我们世代守护,却落得家破人亡,子孙断尽,我们不甘呀!不甘呀!” “我们要世人皆受我们之苦,我们要颠倒这正邪妄断的三界!” 月翎长叹一声:“你们的悲剧皆因我的提议而起,你们一日不得解脱,我便一日都不得安宁,哪怕身死也不敢忘却一刻。” 怨灵依然怒喝:“骗子!你们都是道貌岸然的骗子,这只不过又是你们的诱骗之词,当年我们以身献祭,你们口口声声度化我们,却转身便把我们封印!” 月翎身后出现另一个青年男子的阴灵,竟是光华派第三十八代掌门人何敬有,便是他率数千修仙同门,建月翎村,布天罡阵,封印月翎刀。 何敬有双手背后,虽是灵体,也依然风姿卓越,气度非凡,他说道:“月翎刀被魔气沾染,你们怨气入魔,举仙盟之力也无法度化。可我们并没有忘记你们每一个人,你们的亲人更是时时刻刻将你们记挂在心理。” 何敬有:“当时,仙门与妖族大战刚刚结束,人世惨淡,百废俱兴,月翎魔气却一日胜过一日,造成血海无数。仙盟决议,择一风水宝地,供月翎刀于此,并选数千弟子隐世而居,世代守护。无数怀有怜爱之心的修仙同门,一个个自愿申请加入,他们是你们的亲人、爱人和昔 分卷阅读118 日同伴,哪怕熬到身死,缚灵于地,他们也从未想过放弃你们,他们一直期待着与你们重新相聚!” 此时,又一个阴灵站了出来,他年级尚有,最多不过十三四岁。 稚嫩的面庞,清秀的眼睛,他显得有些急切,朝火海中喊道:“爹!娘!我是稚儿,我是稚儿啊!” 少年一开口,后面的很多阴灵也相继上前,惶急的张望,如诉如泣的呼喊:“耀儿!耀儿!我的儿啊!” “兄长!我是裴芹! “阿素!阿阗!我们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兄弟!你在哪里呀!” 越来越多的阴灵涌上前来,火海中的怨灵忽而一个一个露出了原本的形貌,他们腥红的眼睛欲言又止,颤抖的身影几欲上前。 还有许多男女老幼分分散散的各自站立,他们都是无辜死于火海中的月翎村后代,亦红着眼眶,有些呆愣的瞧着自己的先祖长辈。 没想到他们的见面竟是跨域时间的长河,灵体与灵体的对话。 月翎看向那些后世枉死的子孙后代,满目哀伤的说:“已经足够了,你们都做得很好,现在你们可以从这世代守护的枷锁中彻底解脱出去了。” 说罢,当先踏入熊熊燃烧的火焰,走向火海中的怨灵,在他的身后,阴灵们也一个接着一个,不顾火焰的灼烧,踏入火海,去拥抱他们日思夜想的人。 天地之火一旦烧起,邪魅不除,火焰不熄,三仙见之,纷纷怅然啼哭。 回过身的月翎,一手陇进宽大的袖袍,一手微微摇摆,无声的说着再见,上扬的嘴角,含笑的眼眸,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惊才艳艳,举世闻名的铸造大师。 他的身后,每个人影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带上了释然之色。这纠缠了八百多年的恩恩怨怨,以后就留给后人去评个是非对错了 第79章 火光减弱,无论是怨灵还是缚灵,都已不见了身影,黑云散去,刺目的阳光重新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如释重负,反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命运弄人。 顾清越抬起自己的手,将最后一丝火苗掐断在手心,什么是恶,什么是善,正与邪,是与非,对与错,她第一次感到微微的动摇。 正征楞间,忽然地面又是一阵晃动,只见原本火焰烧灼的地方,猛然出现了一个黑雾化成的骷髅头。 花椰惊叫:“当年妖兵黑雾缠身几乎战无不胜,月翎刀也受影响堕为妖刀!就是这黑雾煞气!” 黑雾嘎嘎怪笑:“我已情欲为食,那些怨灵虽烟消云散,但他们已经形成的怨念却不会消失,哈哈哈哈,凡人七情六欲,你们都不例外,你是永远也杀不了我的!哈哈哈哈哈” 说罢,竟一头飞向顾清越的身体,瞬间没入在顾清越的胸口。 顾清越踉跄几步,脸色猛然暗沉,她急忙坐下,以手指封点灵脉穴位。 脑中忽然出现很多混乱的画面,幼时被父亲当胸射箭,方姨弃她而去;冰天雪地里她一个人踽踽独行,父亲冷漠的身影遥不可及;悬崖之上,她满身剑痕,在向茹和苏沐冰冷的眼神注视下,一头栽下;昏暗的山洞内,她从游子羡的衣襟处,拿出一个刻有‘羡’字的竹蜻蜓,母亲诅咒而亡,父亲惨死人手,过往令她憎恨、痛苦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闪现。 顾清越冷哼一声,手捂着胸口,讽刺的说:“你就这点伎俩吗?也太小看我了!” 体内黑雾还在怪笑挣扎:“我说过,世人皆沉迷情欲妄念,为权,为情,为仇,爱不得,恨别离,怨憎会,只要你动情、结怨,你便永远也摆脱不了我,哈哈哈——啊啊啊——!” 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连串的惨叫,随后声音越来越弱,近乎消失。 顾清越的手从胸口离开,体内那股异样的凶煞之气已被她逼近心脉之处,得益于凤凰入体与她心脉合二为一,有金光困守,就算彼此消耗,同归于尽,它也休想左右她的神识。 经此一役,揽竹峰损毁的很严重,杨善、剑越和花椰三人也再不复昔日仙风骨态,许是执念已消,许是灵力消耗太多,三人因修道停滞的形貌变化突然开始继续了,眼皮耷拉在一起,褶子挂满了全身,连腰背也弯了下去,嘴巴一张牙齿也脱落了好几个。面对身体上的变化,他们反而异常平静,浑浊的眼珠只剩下安详和宁静。 杨善将佩剑当做拐棍,支撑着自己疲乏的身体,微颤颤的说:“顾姑娘,这揽竹峰天地灵气充盈,你邪气入体,还是暂且留在这里修身养气吧。” 顾清越看了一眼依然昏睡的游子羡,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蛇鳞也慢慢退下,估计再过不久就会醒来。 回首她与游子羡的少时相遇,重逢相知,定情相伴,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气息,他的声音,早已经不知不觉渗透进她的心理。 初识他身份时的愤怒也在山顶一战中,被那场熊熊大火烧的七零八落。恨比爱更难,那场大火掏空了她所有的气力。 她累了……也不想再追究了…… 游子羡放过你,也是放过我吧…… 心念一起,心口立时一痛,犹如撕裂,凶煞食念而作祟,一念一情,一情一殇,她咬牙 分卷阅读119 暗暗压下,从怀里取出一物,递到杨善手中。 一个破旧的竹蜻蜓,杨善很是意外,喟叹道:“这是阿羡小时候最宝贝的东西,竟然还保存的这么完好,阿羡真是个长情的孩子啊。” 最后一句,拖着长长的尾音,是自叹也是说给人听。 顾清越岂不知杨善之意,可谎言一旦开始,谁又能分辨的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这千疮百孔,邪气入体的身子又能撑到几时呢? “告诉他,他是妖,我是人,人妖殊途,从此之后再不复相见!” 说罢,顾清越头也不回,一个纵身跃下了高峰,不见了踪影。 杨善长长叹了口气,花椰嘟着嘴巴,看向游子羡:“我们阿羡该怎么办呀!” 顾清越一路疾行,向天机宫方向而去。有了灵力加持,不到一天,就到了天机宫脚下的天机镇,稍作休息后,正准备重新出发。 忽听耳边传来闲人碎语:“听说,前几天天机宫里入了妖怪。” “啊,哪个妖那么大胆,跑到天机宫作乱。” “哎,要是以前的副宫主主持大局,哪个妖怪敢来,这不是副宫主一直在闭关吗,来了个阿斗女宫主,实力微弱,这才招来了妖怪挑衅。” “对呀,听说副宫主闭关时遭到了妖怪袭击,受了重伤,这会子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可不是吗?听说妖怪还掳走了阿斗女宫主,副宫主大发雷霆,正着人在外面寻找呢。不过呀,听说当晚是抓住了一个妖怪的同伙,还是个瞎子,关在牢狱里,正严刑拷问呢,可那瞎子却宁死不屈,一句话都不说,正僵着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哎呀,谁朝里没个人呀,我表姑的堂弟的侄女的丈夫,在里面烧厨呢。听说过几天,光华派和乾羽宫要来人交流切磋呢仙术呢,采购了好多名贵食材。” “是那个天下第一富的乾羽宫吗?宫主长的如花似玉的乾羽宫!?” “是呀,可别如花似玉了,那是个男人,要说俊逸非凡,哎哎呀呀,说的我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如果来的真是那位才貌双绝的宫主美人,到时候我挤破头,也要去观礼!” 顾清越默默站起了身,穿过汹涌的人潮,向半山腰处巍峨的宫殿走去。 第80章 粉黛双手叉腰,瞪着守宫的弟子:“你们天机宫好大的胆子,凭什么拦着不让我出去。” 弟子眼观眼,鼻观鼻,一板一眼的回道:“副宫主有令,天机宫戒严,任何人没有手谕一律不得外出。” 粉黛:“我又不是你们天机宫的人,让开!我要出去。” 粉黛硬闯,立时被十几个弟子团团围住。 粉黛:“大胆!你可知我什么身份!你们敢伤我一丝一毫,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粉黛还欲再闯,身后突然一股掌力袭来,她急急避开,转身怒喝:“谁偷袭我!” 身后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赤霄殿宗主许枫,他双手抱剑,大喇喇的靠在宫门的石壁上,眯着眼睛说:“你别白费力气了!不论你是何身份,进了天机宫,就要遵守天机宫的规矩!” 有许枫这个油盐不进,脑子一根筋的恶霸在,粉黛自知不是对手,只能暗暗咬牙,很是瞪了一眼许枫,转身即走。 回了客殿,见谢恭川正在悠闲的喝茶,气不打一处来,把椅子拉的刺啦一响,重重坐下,气呼呼的说:“不就是不见了一个人吗?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敢圈禁我,待我回去,我一定要让姑姑替我做主,让天机宫给我个说法!” 谢恭川放下茶杯:“顾清越是宫主,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 粉黛:“是是是!她是宫主!她身份贵重!不用比一遍遍提醒我,可像她这样的一宫之主,有手有脚,想去哪就去哪,还用得着对下面的人报备吗?看来,顾清越这个宫主之位也做得不怎么样吗?哎,看来权高位重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还是像我这种名不经传的活的自在,想去哪去哪,自由自在没有束缚。” 谢恭川浅笑着摇了摇头:“我得到消息,不日大哥就来了,到时我们与他一起回去。” 粉黛眼睛一亮,谢恭川的兄长要来?乾羽宫的宫主要带人走,看谁还敢拦!顿时心情好了许多,便也开始学着谢恭川端起茶杯,享受起这两人难得单独相处的午后了。 粉黛:“你说,顾清越还回不回来了?” 谢恭川:“有情人相伴,还回来这嗜血的杀场作甚。” 粉黛试探着问:“你难道,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谢恭川低头看向茶中的倒影,沉吟良久,说:“有什么可见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离开就走得越远越好,别再碍小爷的眼。” 说罢,将手中茶杯一饮而尽。 粉黛眼神暗了暗,看向门外斑驳的树影,心理暗暗道:顾清越,你要和游子羡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不要再回来了。 灯火通明的牢狱内,苏沐穿着厚厚的狐裘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时不时拿起白色帕子遮掩在嘴角微咳几声。 安阳俯身递上一个帖子,看了看前头被玄铁锁在地牢,蓬头垢面的男人, 分卷阅读120 小声说道:“光华派遣使来说,不日就将抵达天机宫,还说……他们的师叔也正在天机宫坐客,还让我们好生相待。” 苏沐揭开帖子的手指微动,又慢慢合上,语气平静的说:“光华派的眼睛何时长在了天机宫内。” 安阳一顿,瞬间明白,立时回道:“属下会派人彻查,找出这些眼睛,严加处置。” 消息其实是安阳故意泄露出去的,许枫这个莽夫把人抓来也不看清楚,雪域极地一战中,光华派已把昊硕的身份隐隐透漏出去,虽是弃徒也不难看出昊硕在光华派的分量,私自囚禁,一旦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出,恐与光华派徒生嫌隙。 但一涉及顾清越,副宫主苏沐就会失去平日的冷静自持。所以,顾清越啊,顾清越,无论你是生是死,都不要再出现了。 向茹一袭黑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自然而然的将苏沐手中饮尽的茶杯接过,换上新茶。 苏沐默不作声,待向茹忙完,才淡淡的开口:“你的脸可恢复些了?” 向茹摸向黑巾覆盖下的脸,眼波在安阳身上一转,柔声道:“还是多亏了安总管从海外请来的名医,每日施药,疤痕已经淡了许多。” 苏沐:“待脸恢复了,我会派人护送你去海外仙岛,那里风景宜人,气候适中,束缚规矩也小,你在那里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向茹急道:“我才不要去什么海外仙岛,我答应你以后都会再惹麻烦,你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而且我爹……我爹他一直外出未归,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提到向楚,苏沐沉静了一下,说:“向宗主,我自有安排的地方,若有机会我会安排你们见面,只是不是现在。” 向茹眼含怨毒,他把她爹关在北苑,若不是她偷偷跑出来,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把他们父女二人关押一辈子,彼此近在咫尺,却永生不得相见。就为了顾清越那个妖女,哼哼,可惜顾清越这次必死无疑,待她坐上宫主夫人的宝座,她一定会想办法把爹救出来! 苏沐不知向茹所想,见她安静了下来,便叫了声安阳,吩咐道:“待时日到了,许重金酬谢那位海外医师,顺便安排一下海外行宫的事。” 安阳回了声:“好” 不知向茹做得什么打算,脑中回想起那晚与向茹的对持。 向茹:“找私下找了一个人来医治我的脸,天机宫宫规森严,所以我需要你配合说是你从海外找来的神医,并且言明天机宫坐拥万山,天地灵气充沛,我的脸在天机宫内医治效果会更好。” 向茹:“我想留在天机宫,留在苏沐身边,你最好答应我。否则,我便将当年陷害顾清越,你也有份参与的真相告诉苏沐。” 安阳:“副宫主他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向茹:“我不需要他相信,只要涉及到那个女人,他不相信也会起怀疑之心,届时恐怕你这个大总管的位子会换个人做,就连你也无法继续留在他身边了。” 他倒是小瞧了向茹,不过向茹就是骄纵的大小姐脾气,虽然又蠢又坏,但满心满眼都是副宫主,她也许比顾清越更适合苏沐,既然他们的目标还是一致,他也就无所谓的答应了。 正思忖间,牢狱外突然一阵骚乱,安阳怒斥询问,谁知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连声说道:“回来了!回来了!” 安阳:“谁回来了!?大点声说!” 弟子:“宫主!是宫主!就站在大殿上!” 宫主!?顾清越!? 在场所有人面色各异,向茹又是惊惧又是厌恶,安阳眼中情绪复杂难辨,唯有苏沐满脸惊喜,撑着椅子踉跄起身,一把抓住那位弟子,说:“她在哪!带我去!” 第81章 苏沐赶去大殿时,顾清越正坐在九阶之上的白玉座上,拨弄着白玉案上悬挂的笔。恍然间,好似回到了少时,她穿着喜爱的白狐裘,一张小脸缩在毛茸茸的兜帽里,她不喜大殿上的吵吵嚷嚷,百无聊赖时就像此刻一般,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将垂挂在架子上的笔,拨动的来回荡漾。 “宫主!” 苏沐站在阶梯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顾清越抬起眼皮,看了眼苏沐,音量不大但掷地有声。 “那晚的妖怪,抓住了没?” 苏沐:“没有。” 顾清越:“听说,妖怪没抓到,倒是抓了个瞎子滥竽充数。” 许枫在旁一听,立时眼急,立刻出声辩解:“那瞎子一定与妖怪有所关联,妖怪妖气甚强,当时我与他交手,他的身上也沾染了妖怪的气息,我不会抓错人的!” 顾清越:“照你所说,当晚他身有妖息,如今多日已过,他身上可还有相关之物,或者什么新的证据,证明他与妖怪是同伙?” 许枫语结:“暂时……没有,可是——!” 许枫还想再说,却被苏沐厉声打断。”大胆许枫!以下犯上!证据不实!错拒良人!罚俸禄一年!杖责三十!” 许枫脸色涨红,一脸不甘不愿的跪地领罚。一旁的安阳嘴角一抽,顾清越如此大费周章莅临主殿,昭告宫众,明显是冲着许枫来的,也不知许枫哪里 分卷阅读121 得罪了她。不过也好,牢里那位能赶在光华派来人前尽早释放,也算皆大欢喜了。 对于苏沐的突然问责,顾清越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逡巡了一圈大殿后,再次开口道:“惜燕堂堂主向茹何在?” 苏沐身子一僵:“向茹她……” 顾清越:“我知道她在此,副宫主大可放心,我说过一债还一债,我没有死,她也不必死,我不会再对她出手,你大可恢复她的身份。” 苏沐抬起头,眼神有些不明所以,最后仍是回了个‘是’字。 顾清越起身走下玉阶向主殿门口走去,路过苏沐身边时停了下来。 顾清越:“听说,你病得快要死了。” 苏沐:“还好……” 顾清越:“不要死。” 苏沐身体一震:“好……” 顾清越出了大殿,苏沐仍有些征楞,凝视着她消失的背影良久。 啪的一声,瓷杯碎裂,谢恭川拧着眉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粉黛拦住他,急道:“你干什么去!?” 谢恭川:“我去问问清楚,小爷那么辛苦送她走,为什么还要回来!” 粉黛:“我不准你去!顾清越早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顾水了!她当时与我们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养精蓄锐,铩羽天机宫报仇雪恨,重新当她的一宫之主罢了!” 谢恭川:“不是!不是!她不是这样的人!” 粉黛:“你我都知道她回来意味着什么,她与副宫主苏沐有婚约,她不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权势与身份,她连一心相待的游子羡都能弃之不顾,更何况根本不在她眼里的我们!她根本就是这样的人,你送她走再多次,她还会回来的!我们不要管她了好不好!我们回乾羽宫,再也不来这里了,好不好!你忘掉顾清越吧!” 谢恭川一下子斜倚在门框上,衣袖被粉黛紧紧拽住,门外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可他还是执着的看着……看着,就像看着她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睛一样,灼目却冰冷。 昊硕被推攘着走出天机宫宫门,一个包袱随之被扔了出来,弟子代喊话:“你可以走了,这是这几日天机宫招待不周的小小心意,拿着吧。” 大门在后面缓缓关上,发出重重的一响。 昊硕弯腰提起沾满灰尘的袋子,沉甸甸的,用手一摸,瓶瓶罐罐,还有些分量十足的钞票银两,随意打开一个罐子,药草香扑鼻而来,顶好的外伤药。昊硕冷哼一声,这是打一顿,给一颗甜枣吗?把他昊硕当成什么人了,心理万分嫌弃,手上却不含糊,将包袱往胳膊上一套,便扶着酸痛的腰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他一眼虽瞎,但另一只眼经过那几日小羡的精心医治,视物已经清晰了许多,是以一路行走,倒也没有磕磕碰碰。 天机宫那帮兔崽子,将他吊起,没有刑拘逼供,就是不给吃喝,害他肚子现在咕噜噜唱起了空城计,用包袱里的碎银买了一大兜的吃食,边走边吃,身体才缓和了些。 饱暖思□□,他这吃饱喝足便开始手痒痒了,瞎子形象正适合摆摊算卦,随即转身向崖底小屋走去,那里还堆放着算卦小板车,倒是卦布一升,眼睛上再蒙个黑布,肯定神秘又莫测,人源滚滚来。 哼着小曲下了小坡,顺着小道,拐入谷底,天色已暗,视线稍有下降,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索性谷中小院,用具摆放,他早已熟识在心,摸着黑进入屋子。 刚一进入,他立时警醒。 昊硕:“谁!?” “昊大哥,是我。”熟悉的嗓音,带点虚弱。 随即,微弱的烛火点亮,游子羡苍白的脸出现在黑暗中,他独坐在凳子上,手中握着一个破旧的竹蜻蜓。 昊硕惊喜道:“小羡?你恢复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和顾丫头在揽竹峰待上一段时间呢?咦,我怎么只感受到你一个气息,顾丫头呢?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游子羡沙哑着嗓音,低沉的喃喃自语:“她……不要我了,昊大哥,我该怎么办……” 昊硕从未听过游子羡如此失魂落魄的声音,立马急了:“她竟敢嫌弃你是半妖,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双手奉上,她怎么可以忍心辜负你!怪不得天机宫那帮兔崽子突然转了性,把我放出来,看来是那丫头的吩咐!不行!我得找她去!” 游子羡:“她……回了天机宫……” 昊硕:“是呀,那晚你妖气外泄,我急忙赶去,在山洞找到了你们,你被邪气侵染陷入昏迷,我拦住追兵,让顾丫头带你去了揽竹峰找你师傅救命,后来我就被那个难缠的小子绑去了天机宫的大狱,但没有难为我,就是缺吃少喝,饿了几日。他们逼问我你们的下落,一群毛头小子,我都不想搭理他们。突然一天,就把我放了出去,还给了一包袱的盘缠和外伤的药。” 昊硕:“盘缠和伤药肯定是顾丫头的意思,说起来,顾丫头这人也还不错,她要是嫌弃你半妖的身份,也不会不辞辛苦带你去揽竹峰。我觉得吧,她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可能一时半会儿对你的身份接受不了,待过些时日,我去找她,让她出来见你,好好说说清楚。那个什么劳什子宫主,危险又无聊,不当也罢,你们二人自去潇洒自在,有了娃娃,我给 分卷阅读122 你们带!” 一席话说得游子羡眼睛猛然一亮,苍白的脸色总算红润了些。 游子羡:“真的吗?她真的……还会见我一面吗?” 她那么恨别人的欺骗,她真的会原谅他这个仇人之子吗?清越……清越…… 昊硕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就信你昊大哥一次,但在这之前,你首先要把身体养好,我感到你脉象虚浮,气息紊乱,是一刻也没停赶到这里的吧,却不敢去见她,躲在暗无天日的谷底,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自暴自弃。可自己折磨自己,她又看不见,有什么用呢?身体是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可以去找她呀,听昊大哥一句话,振作起来,这日子马上就初冬了,天寒地冻的,野物也不好打,我这刚好有银两,你去天机镇买点过冬的衣物和粮食,我们从长计议。” 第82章 鹅毛大的白雪覆盖了整片山谷,游子羡穿着棉衣,手提着糕点,走进了谷底小院。 他取下兜帽拍了拍上面的积雪,然后半蹲下将药娄放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抬头默默注视着不断飘落的雪花。 他重新回到了药馆,免费义诊,寒冷的冬天也抵挡不住天机镇的人潮涌动,可是他却再也没见过想见的人一面。 正发着呆,昊硕也拖着自己的小板车回来了,他现在已经完全行动自如,看见屋檐下的游子羡,随手扔过来一个烫手的山芋。 热乎乎的瞬间暖热了游子羡的手心,他将山芋笼在袖中,想让这热乎乎的暖气再延续的更久一些。自那日揽竹峰醒来,他的身体就再也没有暖过,冰冷的如同这寒冬腊月。 面对游子羡希冀的眼神,昊硕微微摇了摇头,这已经是第七次了,游子羡手中的山芋噗通一声滚落在雪白的地里。 昊硕挠了挠头,说:“这天机宫的正在举行盛会,仙门各派都派了人来,顾丫头是一宫之主,铁定忙的脚不沾身,待过些时日,我再去找她,你且安心等着。” 其实,这几次,他连天机宫的大门都没进去,就算搬出了光华派的身份,还是被拒之门外。 想从外墙翻进去,可天机宫的结界不知是加强了,还是做了什么,竟然固若金汤,碰一下都好像被烧灼一样。 游子羡突然以袖捂唇,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腥红的血丝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袖口,游子羡眼神一暗,迅速将唇角擦拭干净,将染血的袖子往上卷了卷,将血红覆盖。 昊硕蹙眉:“小羡,你近日咳嗽了好多次了,可是身体不适。” 游子羡:“谢昊大哥关心,只是近日天气寒凉,吸了些冷风,无大碍的。” 昊硕仍不放心:“你这次归来后,身体冰凉冰凉的,还怕冷畏寒。你身体这样差,这寒冬腊月的更熬不住。以前听你说过,揽竹峰四季如春,正适合将养,你不如回你师傅那,把身子养好,待来年春日,再过来找她。时日一久,再大的气也消了,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等着见你。” 游子羡摇头:“不,我不会离开这里,我要在这等着她。” 知道游子羡的固执,昊硕闭了嘴,只是重重哀叹了一声。 外面天寒地冻,天机宫内热火朝天,来来往往的仆从端着热菜瓜果一盘盘的送往大殿。 白玉座上,金甲遮面的顾清越一身朱红端坐其上,苏沐穿着蓝色的狐裘坐在下首,许枫、安阳等宗主、堂主依次而坐,另一边是各仙门来使,光华派的何承佑、安若,还有尹一,粉黛盛装坐在一女子身旁,乾羽宫的宫主谢柳生与其胞弟谢恭川坐在席尾。虽在末尾,但谢家两兄弟的风华气度却是全场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一场歌舞完毕,又是杯盏互敬的环节。几杯热酒下肚,醉意上涌的各个仙门们,又开始红着脸,梗着脖子,四处拉着人家长里短。 年轻的被催婚,年长的问保养秘笈,中年切磋术法,乱哄哄一篇。 顾清越起身,从座下离开,穿过后殿,走进冰天雪地。 苏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顾清越如他所愿的回来了,也如他所想承担起宫主的责任,坐主议事殿,设宴宾客,只是敛去了所有的锋芒,眼里平静的再看不到一丝波动。 这样的顾清越,不知是好,是坏…… 守门的弟子,不断来报,当初撵走的瞎子,时常徘徊在大门处,求见宫主,他吩咐下去,无论是谁,无邀请皆不得入内。 顾清越作为宫主回来的第一个安排,就是重新加固结界,并将自己的灵力也渗透其中,让结界变得更加易出难进。 她这样做,是不想再被人无故打扰,他便随她的心意,替她守好大门。 过去发生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回来,安安全全的待在他身边,便足矣了。 雪花飘落在脸上,身上,手上,渐渐融化湿润,又再一次慢慢覆盖全身,没有运用灵力相互,不一会儿身体便彻骨的阴寒冰冷。顾清越站在雪地里,一动未动,任由一层层的风雪刮过脸颊。 她的思绪早已随着这漫天的雪白,飞到更远的地方,那里……依然四季如春吗?她离开时,他的脸色已经如常,身体应该大好了吧…… 分卷阅读123 旁边传来清浅的脚步声,顾清越回头,看见了一袭翠绿雪袍的谢恭川。 谢恭川:“你为什么要回来。” 顾清越:“……” 谢恭川:“你为什么要回来?!” 顾清越转过身,看向前方皑皑白雪,语气淡漠的说:“不关你事。” 谢恭川一下子拉住顾清越的袖子,强迫她面对自己,疾声厉色:“你明明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为什么不与游子羡远走高飞?难道真的如粉黛所说,你之前的示弱接近和拉拢,包括感情,都只是为了复仇而已,其实你就是个冷血冷心,追逐权势的女人!对不对!” 为什么,在他要彻底放弃,倾心祝福的时候,还要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心烦意乱,恨不得将她撕碎,看看里面到底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 被钳制住的顾清越,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推开,仿佛眼前暴跳如雷的少年郎,这广袤的四方天地,都不在她眼中。 谢恭川恨极了她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抓住她衣袖的手不断收紧,几乎将那狐裘一片片撕碎。 “小川!你干什么!快住手!”一道沙哑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来人正是乾羽宫宫主谢柳生,一袭宝蓝色劲装,外搭一款同色的披风,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入发冠,与谢恭川相似的精致面容上,更添一丝俊美。谢柳生扯下胞弟的手,教训道:“不可对顾宫主无理!而且,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可以对女人动粗,快赔礼道歉!” 谢恭川梗着脖子不说话,谢柳生尴尬一笑,双手作揖,面向顾清越,语气温柔的说:“小弟鲁莽,还请顾宫主高抬贵手,改日一定让舍弟登门拜访,负荆请罪。” 顾清越眼皮也懒得抬起,只一句‘不必了’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兄弟两个站在雪地里面面相觑。 谢柳生手指托着下巴,看着顾清越离开的方向,小声嘟囔着:“小时候,我还见过她,扎两个小辫子,多乖巧可爱啊,这会儿感觉怎么不一样了!” 谢恭川恶狠狠的瞪着兄长:“你少对她感兴趣!”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谢柳生一个人,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第83章 顾清越回了凤梧宫,将斗篷递给上前的随侍,临近内室门前,停顿了下,问道:“玲雀,还是没有踪影吗?” 随侍:“是” 顾清越:“下去吧。” 随侍躬身退下后,顾清越走至玲雀曾经的寝室前,门扇并未合上,玲雀一直跟在她身边,虽没有具体身份,但仆从并不敢轻易怠慢,是以消失这么久,她的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模样。 床铺上散乱着几件衣服,桌子上的茶杯还有半盏,像是临时出去,顾清越走至床前,眼角扫到床头一个手掌大小的黑盒子,顾清越拿起打开,一道光芒闪过,一根黑色的物体突地从盒中飞出,悬空在床头上方。 顾清越脱口而出:“通天戬!” 玲雀竟把‘通天戬’藏在这里,顾清越手一挥,通天戬重新回到盒中。 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落下,房内又没有打斗痕迹,玲雀应该是突然有事离开,却一直未归。 玲雀在这无情亲无故,能让她抛下一切,立刻立刻的……除非…… 可是,她亲眼所见,月落谷已经不复存在了。 算起来,玲雀离开的时间,也正是她与向茹在星云殿交手的时候。难道……带走玲雀的人和操控向茹的人是同一个。 那天交手她就察觉出向茹的灵息有变,那样的力量不是向茹原本该有的,向茹被她打伤之后一直被禁锢在北苑,短短几日,她的灵力不可能有突破阶层的变化。 虽然,余尚主动出来承担了一切,说是自己私自放的人,愿自领杖责,但她是不信的,余尚对向茹什么心思,她看的出来。 北苑是目前最稳妥的安身之地,余尚不可能会将心爱之人重新送回有她在的天机宫,有人不仅帮向茹逃了出来,还主使灵力明显不敌她的向茹,与她正面交锋,以及引她入星云殿地室,那个人算准了她会被月翎刀吞噬,所以才肆无忌惮的的策划了这一切。 她没想过自己会活下来,但既然她活着,便不允许任何人在背后算计于她,不管是谁,欠了债总是要还的。 那个人估计也没料到她会回来,所以一定还在天机宫,所以她一回来便加强了结界,恢复了向茹的身份,并派人密切注视着向茹的动静,她倒要看看,那个人能躲到几时。 而且,最让她在意的是,那晚向茹所施展的术法灵力,与她身体里那团自诩‘心魔’的邪气气脉竟有相似之处,如果是魔再次降临人间的话,不止是她,天机宫,仙门六派,整个三界恐怕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顾清越将盒子拿起,通天戬似乎与她有感应,突然在盒内震动不止。 心魔……黑煞…… 同样的蛊惑人心,同样的不可消除,同样的无形无体,心魔会是黑煞吗? 当年,大罗天界被关,所有的黑煞都被封印了吗?还是一直流窜在下界,伺机而动,时刻准备着卷土重来…… 惜燕堂,向茹在房内走 分卷阅读124 来走去,手指攥的发白,黑色的面纱被仍在一旁,无一点损毁的面容,此刻却是煞白无比。 身后凳子上坐着一个同样以纱遮面的女子,正好整以暇的喝着茶。 向茹一把拍掉女子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瓷片碎裂,茶水洒了一地。 向茹指着女子的鼻子,暴跳如雷:“你还有心情坐这里品茶,你不是说月翎刀一定会杀死顾清越吗?现在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女子甩了甩手上溅的水珠,淡淡的说:“她是回来了,不仅没有把你怎么样,还恢复了堂主的身份。” 向茹咬牙切齿:“顾清越呲牙必报!她才不会那么好心!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我爹还被关押在外面,她要是对我爹下手怎么办!而且,那晚我在她面前出手了,她会不会察觉到我灵脉有异,现在仙门六派都聚在天机宫,她要是将我秘密张扬出去——!” “这都是你的臆想。” 女子打断了向茹的喋喋不休,手指抚上向茹姣好的面庞,慢条斯理的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把自己当做我们的一份子。” 说罢,尖利的指尖用力,瞬时在向茹脸上划开一道血口。 向茹捂着脸惊叫,极度的痛楚让她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血顺着手指不断滑落,再次毁容的恐惧,让向茹再顾不得其他,迅速飞奔至镜子前,查看自己的脸。 只见翻飞的血肉在黑气的覆盖之下,一点点恢复如常,白皙的脸庞无半点瑕疵,仿佛刚才的血口丝毫不存在过一样。 女子哼笑一声,坐回凳子,又为自己重新倒了被茶,看着热气上涌的白雾,近乎冰冷的说:“从你接受黑暗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安安分分的待在惜燕堂,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随便露面,一切静观其变。” 向茹摸着脸,仍有些心有余悸,再看向女子时,眼神不自觉透着胆怯,声音亦小了许多,但仍带着怨毒的说:“那顾清越怎么处理,难道任由她高高在上的享受着宫主的尊荣。” 女子将茶杯端起,缓缓喝了一口,说:“主人,自有办法。” 第84章 难得一向自锁宫门,不愿与其他仙门过多交际的天机宫,如此大方宴请四方来客,午宴刚刚结束不久,晚宴又在仙门弟子的起哄撺掇下开始了。 只是,这次聚的人不多,大多是些年轻弟子们,男男女女,好不容易六派聚齐,人数众多,不免各怀春心,妄图就在这解决了婚姻大事。 做红娘这件事上,乾羽宫宫主谢柳生最是当仁不让,已经端着酒壶,四处拉红线,促成了好几对有情人。 顾清越百无聊赖的歪在座椅上,按惯例酒席一开,她这个东道主就可以借故离开,她抖了抖袖子,正准备离开,冷不防身后一道声音,让她瞬间僵在当场。 “敢问,顾宫主可有婚约?”. 顾清越回头,说话的人正是谢柳生,眉眼弯弯,笑容明亮,说出来的话看似玩笑,语气却掷地有声。 在场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虽未明文昭告,但谁不知天机宫宫主与副宫主,男俊女貌,早已传言是一对璧人。但男女之情私下暗度陈仓,你来我往,旁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言明。 但若搬上台面,就必须是文书昭告,礼成约定,普通仙门弟子尚如此,更何况身为宫主的顾清越,谢柳生此话,大有冒犯之意。 刚才还热闹喧哗的大厅,顷刻变得安静,很多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顾清越下首位置的苏沐。 只见他正握着一壶酒自酌自饮,此刻酒在杯中,杯子却停滞在嘴边。 见顾清越不回答,谢柳生再次开口。 “既是没有,那谢某可就直言了,舍弟谢恭川,与顾宫主年龄相当,听闻还一起出宫游历,感情笃厚,既然男未婚女未嫁,谢某斗胆代表舍弟求娶天机宫宫主。若顾宫主应允,乾羽宫将奉上浮图白羽山作为聘礼。” 此言一出,在场哗然一片。 众所周知,浮图白羽山乃乾羽宫发源之地,传闻山上埋藏了数不清的秘宝灵器,是乾羽宫一大半的身家,更有说法谁主浮图白羽山,谁就是下一任宫主人选。 谢柳生虽然风流,但一直未成家,只有一个立为少宫主的胞弟谢恭川,谢柳生此举无疑是昭告仙门,若天机宫应下婚约,将来乾羽宫和天机宫就可能互通一派。 哐当一声,酒壶砸在地上,打破了这异样的宁静。制造声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柳生挂在嘴边的胞弟谢恭川。 只见他身子僵直,目光呆滞的站立当场,眼睛根本不敢向高座之上的人看一眼。 谢柳生一笑,继续说道:“顾宫主幼时,谢某有幸与坐客天机宫,曾与您的父亲口头约定过您与舍弟的婚约。所以,此次前来,乾羽宫不仅是切磋术法,还欲与天机宫结成姻亲。” 说罢,谢柳生还真从怀里掏出一个书简,递上前去,认认真真的说:”这是文书,谢某所应聘礼,皆在上面,顾宫主只需在文书末尾,写上您的名字即可。” 本是当一场热闹来看,直到谢柳生拿出文书,众人才真正反应过来,乾羽宫是真正在求娶天机宫 分卷阅读125 ,瞬时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声。 很多人眼神时不时,瞄向副宫主苏沐,只见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再仰头喝下,神色并无异样,看起来对眼前发生的变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顾清越顺手接过书简,略知翻看了一下,收入袖中,淡淡的回应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一摆衣袖,离开了大殿。 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只留下一殿的人,交头接耳,小声八卦。 谢柳生一笑,回头拍了拍谢恭川的肩膀,将他从征楞中唤出,目光宠溺的说:“知弟莫若兄,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我替你争取了,是个男人就勇敢的去追求!不留遗憾!” 也不知谢恭川听懂没听懂,谢柳生说完,又端着酒壶四处碰杯去了,好似刚才引起争议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恭川的手指攥在手心,几乎将掌心划破,他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殿门,朝着外面暮色已暗的雪地走去。 另一边的粉黛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幸被一旁的安若及时扶住,身子重重靠向座椅,握在手中的白瓷酒盅出现了一条条裂纹。 尹一震惊的瞪大眼睛,他是糊涂了,顾清越不是和游子羡吗,什么时候跟谢恭川那小子有了娃娃亲,简直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 何承佑远远看向粉黛、安若那一桌,抿着唇目露忧色,芸娘拉了拉他的衣袖,何承佑回过头,芸娘莞尔一笑:“郎君若是担心,就去看看吧。” 何承佑拍了拍芸娘的手,回以一小,感叹的说:“感情一事,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只有自渡才可纾解,谁也帮不了谁。” 芸娘听罢,侧身依靠在何承佑肩膀上,抬起脸来,轻轻地说:“妾身何其有幸,能得郎君青睐。” 何承佑怜爱的摸了摸芸娘垂在肩侧的碎发,略带歉意的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爹,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和盛大的婚礼。” 芸娘羽睫微颤,声音低乎其微:“妾身……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跟在郎君身边就好。” 何承佑:“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芸娘:“嗯……” 第85章 乾羽宫宫主谢柳生代胞弟谢恭川,求娶天机宫宫主顾清越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大大小小的仙门,各种八卦小道消息更是出现在街头小巷。 昊硕收拾了摊子,急忙赶去医馆,得知游子羡已经离开,又急匆匆返回了崖底小屋。 大雪纷飞,游子羡一身单薄的青衣站在雪中,风雪几乎将他整个人覆盖,他却执意的呆望着天机宫的方向一动不动。 昊硕看到游子羡站在院中,三两步上前,触手冰凉,气脉几乎凝滞,昊硕急忙将自己身上的雪袍搭在游子羡肩上。 又是搀扶,又是拉扯,将游子羡弄进屋子,立刻找来炉子生上火,然后双手拍打,将游子羡身上的积雪一一扫落。 游子羡还是未有反应,只双眼呆愣着任由昊硕一阵拾掇。 待游子羡脉息平稳了些,昊硕才缓缓坐到对面椅子上,叹了口气,道:“顾丫头的事,你都听说了?” 游子羡:“……” 昊硕拧眉:“不是之前盛传的副宫主苏沐,而是乾羽宫少宫主?不过,这谢恭川不是你们的朋友吗?他和顾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游子羡:“……” 昊硕沉思:“谢柳生这人处处风流,他那弟弟嚣张跋扈也是恶名在外,兄弟两人此时求亲,肚子里也不知道肚子里攒着什么坏水。” 游子羡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眸色黯淡无关,冻得青紫的嘴唇微启:“谢恭川不是那样的人,清越跟着他,也好……” 昊硕顿时从椅子上坐起,急道:“你怎么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之气。顾丫头对你,情真意切,你舍得将她拱手让给别人吗?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你且安心在家等着!” 说罢,昊硕转身掀帘,再次踏入风雪中。 游子羡盯着炉火,只觉全身都好似投身这火炉一般,炽热烧灼,疼痛难忍,他最害怕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顾清越与苏沐虽纠葛颇深,但他能感觉出来,他们是不可能的,可谢恭川不一样。顾清越对谢恭川始终有一丝袒护之意,如果没有他横插进来,她与谢恭川身份相当,又何尝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他只是个人人见而诛之的蛇妖之子,他连人都算不上,他有什么资格去奢求顾清越的垂怜,他到底还在妄想着什么! 顿时气血翻涌,近乎黑沉的血从不断从口中喷出,将炉火扑灭,房内瞬时一片昏暗。 昊硕再次去了天机宫门口转悠,奈何与前几次一样,门卫怎么都不让他进,顾丫头的地盘他也不想动粗,本想拿些碎银贿赂一下,可守门的弟子脑袋跟石头做的一样,简直油盐不进。 更有弟子鄙夷的说:“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们宫主可是天人之姿,岂是你这种瞎眼的乞丐可以肖想的,而且我们宫主马上就要与乾羽宫的少宫主联姻,你最好别再来了,不然惹怒了乾羽宫,别说眼睛 分卷阅读126 了,就连你的两条腿都会被打断!” 昊硕一路念着‘顾丫头自己人’,‘顾丫头自己人’来平复自己蹭蹭蹭上冒的怒气,不就是穿的破旧了点吗?不就是头发胡子没有好好打理吗?什么眼神,什么口气,想当年他也是玉树临风,人见人夸的俊儿郎,还乞丐!?你全家才是乞丐! 到了院中,昊硕定了脚步,小羡还在等着消息,他可不能乱说,他相信顾丫头,不会随便乱许人家,一定是乾羽宫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就是逼顾丫头就范。 昊硕回到小屋,掀开门帘,屋子里竟比外面还冷,是炉火灭了吗? 屋外风雪大,窗子都挂了布帘隔寒,屋子里暗处无光,昊硕看见游子羡背着身俯趴在桌子上。 昊硕叫了声:“小羡?” 没有回应,昊硕一下子紧张了,急忙过去,刚摸到桌沿,触手却一片冰凉滑腻。 是血,满手的血! 昊硕急忙摸向游子羡的脉搏,脉象虚无,气息微乎其微,湿润的血迹从唇角溢满了整个胸膛。 他的手半压着一张沾满了血迹的纸,开头一句:“清越,亲启……” 顾清越站在凤梧殿最高的楼层上,双手拢在袖中,一眼不眨的看着屋外的风雪。 苏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顾清越略有察觉,却并没有回头,她与他生活了十几年,早已熟悉彼此的气息。 苏沐与顾清越比肩而站,他们两人已好久没有这么相安无事的待在一起了。 那些过往,那些憎恶,那些仇怨,以为会永远隔阂在他们之间,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的缘故,此时此刻他们各自的心情竟是异样的平静,甚至有种久违的对彼此放下一切戒备的依赖感。 苏沐:“你真的要接受乾羽宫的求娶吗?” 顾清越:“不可以吗?” 苏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副手,我都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顾清越:“呵呵……幸福,我们这样血债累累的人,还有资格获得幸福吗?” 苏沐沉默了下,眼神透着悲哀:“那些本该与你无关啊……” 他一直忘不了那晚地室最后看见的画面,月翎刀刺入她的胸膛,无数怨灵撕咬向她的身体,他不相信她就那样死去,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可如今她回来了,他却从未敢问,她是怎样活下来的,是否也如曾经的他一样,背负着怨灵的诅咒,受尽折磨。 苏沐:“你的身体……” 顾清越打断他:“我无碍,保重你自己就好。” 苏沐再一次沉默,他的身体长年累月的损耗,咒怨在身虽痛苦却能续命,如今诅咒彻底拔离,衰竭之象已显,药石难医,他已命不久矣,如果天机宫真能和乾羽宫结成联姻,有谢家兄弟助力,顾清越就能在仙门中站稳位置,他也就能安心离去了。 突然,四周金光乍现,空气一阵震动。 有人在硬闯天机宫结界?! 苏沐蹙眉:“我去看看!” 第86章 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渣的男人不断冲击着结界,试图从外围闯入天机宫,宫墙底下站了数十个弟子,各个严阵以待。 昊硕用尽全力冲击着结界,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带顾清越去见小羡。 其他派的弟子也聚集了些,何承佑一眼认出了墙外蓬头垢面的男子,惊觉出口:“昊师叔!?” 来之前他们接到消息说昊师叔在天机宫,上次雪域极地损失了不少精锐弟子,光华派实力大不如前,他临行前,爹还专门嘱托他一定将昊师叔带回。来了后,听闻昊师叔已经离开,昊师叔本就四处游荡难有踪迹,他还不知如何向爹交待,想不到今日竟在这宫墙之下相见。 昊师叔为何要攻击天机宫,何承佑正思忖着,围观的弟子突然散开,原来是副宫主苏沐到了。 苏沐怒目:“何人在外叫嚣!” 弟子走近苏沐,小声道:“是……当初赶出去那个半瞎子,近日来他一直盘桓宫门不去,说要面见天机宫宫主,弟子们一直谨守您的吩咐,将他挡在门外,谁知这疯子今日竟来硬闯……您交待过遇见此人只可驱赶不可伤害,所以弟子们才不知如何应对……” 苏沐蹙眉,打断了弟子:“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随即转向众人,朗声道:“请各位回殿歇息,不过一个醉汉无赖,在下会处理得当。” 半是邀请,半是施压,客随主便,天机宫副宫主都发话了,前来看热闹的其他派弟子也识相地各自散开了。 何承佑未走,尹一也留了下来,他也认出了昊硕,曾在雪域极地一战中,数次并肩作战过。 待其他人散尽后,何承佑迎着苏沐审视的眼神,上前拱手施礼道:“宫外硬闯之人恐是我的师叔昊硕,可否请副宫主行个方便,放他进来。” 苏沐:“你说他是,他就是吗?早听闻光华派昊硕滥杀无辜,违反仙门门规,被逐出光华派,就算他是,天机宫怎可邀请这种仙门弃徒进来,何少主,苏某也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管到别人的地头来。” 这话忒难听了点,何承佑抿 分卷阅读127 着唇一言不发,尹一急了眼,昊硕曾在雪域极地一战中,救了不知多少天机宫弟子,这才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尹一正待上前理论,却被何承佑拦了下来,何承佑对尹一摇了摇头,再次作揖道:“是承佑鲁莽,还请副宫主见谅。” 说罢,拉着尹一就走。 尹一边走边回头望,不解道:“干嘛走呀,你师叔哎,杀场救人的时候是英雄气概,过了河拆了桥就是仙门弃徒了,怎能任由他们欺负人。” 何承佑:“苏副宫主没说错,这里是天机宫,邀请谁不邀请谁,轮不得别人喧宾夺主。” 尹一撇嘴:“那之前不是还有消息说,昊大哥就在天机宫坐客吗?这闹得是哪一出啊。” 何承佑也不解,昊师叔独来独往,鲜有踪迹,近来才听说他与游子羡有来往,这次天机宫宴请仙门各派,却惟独不见游子羡踪影,乾羽宫竟还欲联姻天机宫,处处透着匪夷所思,顾清越虽有出席,却总是有意闪避,是以至今他还未与顾清越有所交谈。 何承佑堪酌的说:“或许,昊师叔要闯的不是天机宫,他是要见天机宫宫主顾清越!他与顾清越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游子羡,顾清越与谢恭川传出婚讯,游子羡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昊师叔,宁愿硬闯也要面见的理由……难道是子羡兄出事了!?” 话一出口,何承佑与尹一面面相对,唯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事关顾清越,所以苏沐如此针锋相对,阻止昊硕进入天机宫。 顾清越从高楼拾阶而下,有弟子早已恭候在此,见顾清越出现,立刻上前。 “副宫主特遣弟子来报结界动荡一事,乃叛出仙门的散修不满天机宫宴请设限,硬要闯进来大闹,副宫主望宫主放心,他会尽快解决。” 顾清越唔了一声,没有过多在意,这次宴请仙门各派是苏沐的提议,宴请名单也是苏沐草拟,虽说她回来了,可天机宫上下依然是苏沐在打理,她知道他的用意,他想为她正名,重新登她上位,树立宫主的威严和声誉。 这些,她既没有反对,也没有抗拒,只按部就班的做着一宫之主该做的一切。她需要忙碌,忙到没有一丝空闲的时间,忙到脑子里心理什么也没有,忙碌到麻木,才不至于会因想起那个人,心痛到不能呼吸。 打发了弟子,正欲转身进入内殿,突然外面传来吵闹的喧哗,伴有女子隐隐的哭泣。 顾清越信步而出,看见殿外几个侍从正七手八脚的拉扯着一个女子。 那女人面容姣好,双眼含泪,看起来楚楚可怜,顾清越认得,她是何承佑身边的人,叫芸娘。 顾清越:“出了何事?” 侍从见顾清越来了,纷纷住手,退到一边,被拉扯的女子抬起头,眼神胆怯却没有退缩,反而跪着向前了几步,才细声细气的开口:“小女子芸娘,是……是光华派弟子何承佑的内人,殿外误闯结界的人乃是夫君的师叔昊硕,夫君忧心昊师叔的安危,茶饭不思,但深知天机宫宫规森严,不可随意出入,是以左右为难,妾身忧心,不忍叔侄近在咫尺却难相见,所以才斗胆来恳请宫主移步,特赦昊师叔能够坐客天机宫,妾身感激涕零。” 昊硕? 顾清越拧眉,外面的人竟然是昊硕,昊硕怎会来此,是游子羡吗? 游子羡……来了吗? 芸娘还在啜泣,顾清越已经瞬间原地消失了。 第87章 苏沐出了宫墙,与昊硕对峙。 苏沐:“既然走了,何必再来纠缠!” 昊硕:“我与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让顾清越出来见我!” 苏沐:“口出狂言!天机宫的宫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你还是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苏某手下不留情!” 昊硕:“哼,我看就是你从中作梗,故意拆撒小羡与顾丫头,一年前你们害顾丫头身落崖底,差点死掉,是我们小羡以命换命将她救了过来,顾丫头年轻不经事容易哄骗,再次相信了你们的鬼话重回了天机宫,我昊硕可不是好糊弄的,顾丫头与小羡情深意重,不可能会离开小羡,一定是你们禁锢住了她,识相的快把人交出来,一日不放人,我就一日搅得天机宫不得安宁!” 崖底殒命,以命换命,听见这几个字,苏沐心底钝痛不止,那次眼睁睁的看着顾清越跌落悬崖,是他永远不可提及的痛和懊悔。 苏沐语气温和了些:“我很感谢你们对宫主的救治,游子羡也是我天机宫赤霄殿的弟子,只是他无故外出,长久不归,已经违反宫规,被逐出了天机宫,但救命之恩仍在,金银财宝,良田万顷,天机宫都可以予以报答。” 昊硕呸了一声:“谁稀罕你们的俗物,真情怎可用钱财来衡量,我们小羡只要顾丫头!” 墙内而站的顾清越,五指紧紧内扣墙面,昊硕的话一句接一句的传来。 游子羡……游子羡……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知道了所有哄骗的真相后,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真情’二字吗? 互不打扰,彼此相忘,已是她最后的慈悲,不要逼她,连最后的怜悯之心都消失殆尽。 苏沐蹙眉,表情已是不耐:“苏某言之 分卷阅读128 意尽,不日天机宫就会和乾羽宫联姻,也请你转告游子羡,过往已了,不要再执迷不悟,纠缠不休。” 昊硕气的跳脚:“什么纠缠不休!什么联姻婚约!你说的字我一个都不信,我要见你们的宫主,你让她出来!” 苏沐怒眉,袖子一挥,佩剑随之而出,身份不明的游子羡怎可与乾羽宫的少宫主相提并论,为了天机宫,为了顾清越,他也绝不会让不合适的人,再打扰到顾清越。 昊硕也不甘示弱的抽出了长刀,大声道:“听闻你曾力战‘三仙’,我昊硕今日也刚好会会你,看刀!” 刀剑一触即发,突然一股炙热的掌力当空砍下,昊硕、苏沐纷纷退开,顾清越从高空跃下,站在了昊硕和苏沐中间。 苏沐大惊失色的叫了声:“清越!” 昊硕则欣喜若狂的叫道:“顾丫头!” 顾清越扫了一眼苏沐,背过了身面向昊硕,近乎冷漠的说:“天机宫岂是容你放肆之地。” 昊硕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你们什么天机宫,还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光顾一下,总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羡要见你,顾丫头你快随我走吧。” 顾清越鄙夷一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游子羡又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昊硕:“哎呀,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等你见了小羡,解释清楚就行了,快走吧,小羡等不及了?” 顾清越无动于衷,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道:“你去告诉游子羡,我顾清越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与他再无任何关系,不日天机宫就会与乾羽宫结成姻亲,你最好劝他休要再来纠缠,否则杀无赦!你走吧!” 昊硕双眼圆瞪,张着嘴连说了好几个‘你\‘:“我就说小羡怎会悲恸吐血,揽竹峰上你也是这样无情的对待他吧,你可知他为了挽回你,不顾身体虚弱,一路追你至天机镇,却又不敢见你每日忧心忧虑,茶饭不思;又突闻你定亲的消息,哀恸致伤,命悬一线。我不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小羡为你连命都可以舍弃,你真的忍心伤他至此吗?” 昊硕的话字字锥心,顾清越身未动,心却如刀绞一般,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只觉天旋地转,处处都是游子羡的身影。 游子羡!游子羡!你到底还要如何! 你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你为什么还要再出现!你到底要我如何! 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昊硕凌空扔下一物,顾清越下意识接住,淡淡的血腥味直入鼻尖。 昊硕愤愤不平的丢下一句:“你的话,我会一字不差的带给小羡,他若被气死了,我就给他立座坟年年烧香祭拜,他若有幸活下去,我就警告他从此以后千万别再动情,出家当个和尚,也好被女人伤透了心,保不住命的好!” 说罢,昊硕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飞身离开了。 顾清越紧握着手中的东西,久久没有应声。 身后的苏沐轻轻叫了声:“清越……” 顾清越回头,雪花落满她的发间,平静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不要跟过来!” 顾清越袖子一挥,消失在宫墙外。 凤梧殿,顾清越闪身入内,门扇在身后‘啪’的一声闭合。 坐在桌前,顾清越摊开手掌,从冰凉的卷筒内抽出一张带有血迹的纸,慢慢打开…… 第88章 吾爱,清越……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祝福你与谢兄白头偕老……只是,我可能无法出席你们的婚宴了,请你原谅我……” 卷筒掉落在地,带血的纸张亦慢慢回旋飘落,顾清越手捂着胸口,一团黑气越聚越多,渐渐冲破金光的防护,向外蔓延。 “嘎嘎嘎嘎……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情欲乃人世最美妙的事,让人食不知味,流连忘返,接受我吧,接受我,让我们一起沉沦在这无尽的快乐之中……” 顾清越:”闭嘴!闭嘴!““七情六欲本就是人之常情,你越压抑越是痛苦,何不痛痛快快的接受,去做你想做的事,见你想见的人,他正在等你啊,正在等着与你相见……” 顾清越:“给我闭嘴!再不闭嘴!我杀了你!” “嘎嘎嘎哈哈哈,何必发那么大脾气,我们本就是一体,我一直存在在你的心里,杀了我,就是杀了你自己?我就是你呀……” 黑气围绕着顾清越的周身,犹如活物般从顾清越的头顶饶至足下,又攀上腰腹,穿过肩胛,试图爬上白皙的脸颊,完全覆盖。 顾清越大喝一声:“找死!” 双眼突地变红,似有两团火在熊熊燃烧,手掌瞬间燃起火焰,向脖颈处攀爬的黑雾抓去。 只听一声惨叫,扩散的黑气一下子收缩,重新聚集在胸口位置,金光重新将黑气压下。 魔气打散了,可脑海中却一遍遍回响着那一句句蛊惑之词。 “他在等你……他在等你……” 顾清越:“闭嘴!闭嘴!闭嘴!” 桌上的东西全部被顾清越扫到地上,可依然止不住脑中惑人的声音。 “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去吧,他正在等着你 分卷阅读129 ……” 昊硕气呼呼回了崖底小屋,风雪依然未曾稍减,天色已暗,屋内一盏昏黄的油灯微颤摇摆着。昊硕抱着新买的被褥,又给游子羡铺了一层,细心的掖好被角。 游子羡双颊绯红,身体却冰冷的没有一丝热气,昊硕又把炉子搬到床前,加碳添火。 也不知游子羡能不能听见,昊硕边添火边小声的说着:“你不吃不喝,把自己熬倒了有什么用,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还要举行婚宴,我算是看错了眼,早知如此,当初你要帮着她复仇,我就应坚决该拦着,也就不会一步陷,步步陷了……” 正叨叨着,拨火碳的手腕突然被握住,昊硕一呆,立刻抬头,只见游子羡撑着厚厚的被褥半坐起身,通红的眼睛,紧紧盯视着他,沙哑着开口:“她……真的……要成亲了……?” 恨自己没事多嘴,昊硕结结巴巴道:“我……我是道途听说的,说不准的,小羡你别急,待雪停了,我再去一趟。” 游子羡重重的躺下,紧握的手亦从昊硕的手腕上松开,无神的看着屋顶,细若游丝的低声道:“雪不会停了,她也不会回来了……” 说罢,突然猛烈咳嗽起来,一大滩黑沉的血从口中喷出,继而更多的黑血从嘴角溢出。 “小羡!小羡!” 昊硕手忙脚乱的扶起游子羡,可依然挡不住汹涌而出的一阵阵血咳。眼睁睁地看着游子羡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血泪从眼睛滑落。 昊硕:“小羡!!!” 忽然木门从外打开,风雪夹杂着寒气从门外席卷而来。 “什么人?!” 昊硕一声喝问!大刀从袖间甩出,刺向黑暗的夜雪中。 “哐当”一声,刀剑碰撞。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一袭朱红,清冷倨傲。 昊硕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叫出了口:”顾——清——越!” 顾清越视线移到昏睡的游子羡身上,刺目的血迹让她的瞳眸一再收缩。 昊硕又叫了声‘顾清越’,他总觉得今夜的顾清越有什么不一样。 顾清越回头,看了眼昊硕,慢慢抬起了手,掌下火焰突地化成一股火链,直飞昊硕而去,昊硕还来不及反应,火链瞬间缠上他的腰身,一拉一扯,他整个人都被甩去门外。 木门闭合,一道熊熊燃起的火墙将屋子笼罩其中,昊硕从雪地上爬起,灼人的火焰让他不得不止步向前。 不甘心的狠狠捶了下雪地,砸起漫天雪花,待怒气稍减,昊硕哀叹一声,罢了罢了,顾丫头想必也不会伤害小羡,他就在这屋外守着吧。 屋内,顾清越走至床畔,被褥间的游子羡脸颊潮红,呼吸急促,双眼紧闭,小声呓语着。 顾清越贴近,只听一声声模糊不清的:‘清越……清越……清越……” “对不起……” 顾清越手指一颤,指尖抚上他眉眼,一路向下滑至唇角,他呼出的气滚烫而灼热,肌肤却异样的冰冷。 顾清越半扶起游子羡,手掌贴上他的后背,不多时游子羡的额间冒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汗珠,肌肤也渐渐有了些温度,顾清越的脸色则是变得煞白如纸。 她撑着身子从床铺上下来,正欲离去,衣袖却被一把拉住。 她回头,只见游子羡已睁开眼睛,瞳孔却是迷离而四散,意识不清却固执的不肯松手。 游子羡:“清越……清越……你终于……肯入了我的梦了吗?” 顾清越垂下眼眸,停滞了半晌,手指攀上自己的衣袖,欲挥袖再次离开。 谁知游子羡竟半分不让,顾清越一用力,游子羡整个人从床上飞扑下来,顾清越见之下意识伸手欲阻,可已然来不及,两人双双滚落地面,被褥也被扯落在地,刚好垫在两个人的身下。 顾清越在下,游子羡在上,四目相对,顾清越瞬感不适,脸撇向另一边,两只手撑在游子羡肩头,欲将身上的人推开。 触手却是一片滚烫,游子羡眼神氤氲迷离,紧紧盯着身下之人,一眼也舍不得离开,灼人的温度瞬间在两人周身散开,顾清越推了推没有推开,一时间百种滋味涌上心头,被欺骗和隐瞒的痛恨,无法彻底断绝的思念,以及时势命运捉弄的无奈和悲愤,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无论怎么选择,他们都已经不可能了,顾清越转过脸,手掌聚力,一掌推向游子羡肩头,只听游子羡痛哼一声,却仍是没有推开,反而握住她肩头的双手越发用力。 顾清越蹙眉:“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消失在游子羡猛然俯身贴近的唇齿间。 身体四肢被完全压制,她从未察觉游子羡竟有这么大力气,无论她怎么躲闪,他总能精准无误的找到她,吞噬她,唇齿,额间,脖颈到处都是他滚烫的气息,陌生的颤栗和惊惧几乎将她淹没,渐渐的,她反抗的力道越来越小,只觉天地间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彼此身体的热度,在天寒地冻剑相互依靠。 就这样吧,就这样再放纵一次吧…… 第89章 天微微明,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睡梦中的昊硕打了个寒颤,猛地转醒。 眼 分卷阅读130 前一片雪白,火焰墙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小羡!” 昊硕连爬带滚的向门口冲去,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顾清越赤着足走了出来,脸色绯红,青丝凌乱,露出的脖颈间满是红痕,一眼就看出昨夜经历了什么。 昊硕张口结舌,顿时止步,手指着顾清越“你你你”了半天,然后迅速背过身,满脸尴尬。 顾清越关上身后的木门,将松散的衣襟拉上,对背对着自己的昊硕吩咐道:“我来过的事,不要告诉他。” 昊硕脊背僵直,刚刚有些欣慰心情又焦躁起来。 昊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要彼此折磨,就因为他是妖吗?” 顾清越:“对,就因为他是妖,人妖殊途,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昊硕转身,正想再说,却突然住了嘴,只见顾清越胸口一团黑气,正有扩散之势。 昊硕惊道:“魔气!” 顾清越:“你的那只眼睛也是被魔气侵染,被你亲手挖掉的吧。” 昊硕:“你怎么知道!?” 顾清越指了指胸口的黑气说:“它告诉我的,你一身正骨,无欲无求,它们无从下手,可日夜在耳边蛊惑的滋味却不好受吧。” 昊硕:“不过蚊蝇一样,惹人厌烦罢了。” 顾清越:“只要被心魔侵染,爱恨嗔痴无论沾上哪一样,都会泥足深陷,入魔也是迟早的事。我爱恨皆有,嗔痴不破,你觉得我还能撑多久,如果游子羡知晓了此事,他会怎么做?人入魔,妖入魔,哪一个对这三界的危害更大,孰轻孰重,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见昊硕被噎住,顾清越哼笑一声,唤出了红魈剑,就要离去。 昊硕紧追两步,急道:“那你……该如何?难道还要呆在天机宫吗?” 一宫之主入了魔,一旦被仙门发觉,她的下场会如何?! 顾清越回首:“事起天机宫,我会回去调查清楚,至于以后的事,与你无关,也与他无关。” 顾清越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消失在了黎明的风雪中。 顾清越走后,昊硕心底百味陈杂,透过门缝看去,不知顾清越做了什么,游子羡正睡得深沉,气息平稳,脸色红润。昊硕背靠着门扇,滑落在地,他真不知该如何做了。 一直到晚上,游子羡才睁开眼睛,昊硕正守在床边,见游子羡醒了,立时上前询问身体状况。 游子羡环顾了下四周,若有所思,见昊硕询问,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说:“无碍了,昊大哥。” 顿了顿,又开口道:“清越……她……是不是……来过……” 昊硕立时神经绷紧:“没……没来过吧,你也知道,天机宫正盛宴各派仙门,她肯定忙的脱不开身,无暇他顾,等……等过些时日了,我再去瞧瞧。” 他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先这样搪塞过去,那晚发了什么,只有小羡和顾丫头知道,也不知小羡能记得多少。所幸,游子羡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看向被冰雪覆盖的窗棂发起了呆。 一连几日,游子羡都没有再提起那天之事,好似突然想开了一般,按时作息吃饭,偶尔去医馆行医,时不时还采买些新的吃穿用具,回来后就修整被风雪肆掠稍显破败的屋子。 其余时间,就是站在屋门前,呆呆的看着漫天的风雪发怔沉思。 游子羡不提,昊硕也不敢问,顾清越这个名字成了两人之间的禁忌,谁也没有再说过。 天机宫内,何承佑抿着唇,神色冷峻的看向芸娘,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找昊师叔?” 芸娘红着眼眶,扶着桌子慢慢跪下,低着头小声啜泣道:“临行前,妾身听到了郎君和何掌门的对话,妾身不是故意偷听的,妾身知道何掌门不喜妾身,是郎君苦苦哀求让妾身留下,妾身也想为郎君做点事,所以那日有了昊师叔的消息后,妾身才鲁莽行事,打扰了顾宫主,害郎君丢脸为难,实在妾身不该,还请郎君责罚。” 何承佑哎了一声,上前扶起芸娘,将她揽入怀中:“这不是你的错,父亲固执,我会找时间再与他说的,至于昊师叔那,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顾宫主是我的好友,有些事不方便将她牵扯进来。” 正说着,突然门扇被大力推开,尹一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看见房内相抱的两人,迅速背过身去,然后’哎呀一声,又转回来,神色颇为焦急的喊道:“承佑兄,出大事了,光华派来信,说何掌门,也就是你爹,病重了!” 何承佑:“什么!?” 天机宫门口,何辰佑带着一干弟子临行告辞,副宫主苏沐送行。 没看到顾清越,何承佑有些遗憾,但听闻天机宫宫主抱恙在身,已经一连几日都未曾出门,他也就不再强求了。 心急归家,不到半日就抵达光华派所在的覃玉峰,门口早已有人接待,何承佑第一时间冲向父亲所在正延宫。 推开门扇,何承佑一声‘爹’还未叫出口,一个茶壶便重重砸来,顿时何承佑额间数道血口。 何承佑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抬头:”爹!?” 何彦胜立在房中,怒喝:“住嘴!不要叫我爹!我没有你这 分卷阅读131 么不争气的儿子!” 何承佑跪倒在地,又叫了声‘爹’。 何彦盛怒气冲冲的来回踱步:“仙门盛会!你竟然偷偷将那贱人去招摇过市,你把我的脸往哪放,你把光华派仙门之首的威名往哪放!” 何承佑牙关紧咬,一字一句道:“芸娘,她不是贱人,她是我的妻子。” 何彦盛:“妻子!?无媒妁之言,无父母之意,无名无份,便跟着一个男子出双入对,同处一室,不知礼义廉耻,□□仙门,我没将她就地打杀,已经是额外的恩慈!” 一直低着头的何承佑猛然起身,双眼红丝遍布,直直怼上何彦盛:“所以,你当年也是这么对我娘的吗?一介孤女凡胎,无身家背景,无亲眷连襟,偏偏入了你的眼,被你收入内室,却苦苦二十年幽居于室,见不得人,抑郁发疯,惨死而终!” 何艳盛大惊失色,身子踉跄连退数步,直至撞到桌子,才堪堪停步! 何彦盛:“你……你怎么知道!?” 何承佑:“昊硕师叔也是因为这件事与你反目成仇,被你赶出光华派的吧?” 何彦盛:“住嘴!你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的!昊硕吗!?他在哪!?让他滚出来见我!?” 何承佑:“昊硕师叔从未在我面前说过您一句不适,您要隐瞒的事,除非没有发生过,否则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何彦盛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佑儿自小听话懂事,何曾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何承佑还在步步逼近:“您德高望重,统治有力,光华派内谁敢违背您的命令,将娘亲的事告知与我,可您却忘了我终有一天会长大,会记起所有被您刻意抹去的记忆,五岁时的初见,九岁时被迫的分离,记起来最后一次相见,她是怎样在我的面前,被您一剑刺穿,血尽而亡!” 何彦盛惨白着脸,颤抖着唇,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仿佛随着何承佑句句血泪的控诉,回到了亲手杀死妻子的那一天,从来威严肃穆,意气风发的神态一下子萎靡苍老了许多。 何承佑通红着眼,望着一语不发的何彦盛,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自记忆慢慢恢复以来,多少次想冲到何彦盛面前质问他,苛责他,甚至为娘亲报仇雪恨,可如今真正说了出来,他又多么希望他的父亲能反驳、辩解,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默认般的不发一言。 何承佑慢慢收回了脚,停止了步步逼问,神情变得异常冷漠,似是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凳子上沉默的父亲,只冷冷地说:“芸娘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妻子,纵然不能明媒正娶,我这一辈子都会护她,敬她,不让她受任何人的指点和威慑,哪怕是您,都不行!” 何彦盛呆坐在凳子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充满仇恨的怒视而去。 第90章 何承佑喝的酩酊大醉,推开了门扇,芸娘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连拖带抱将何承佑拉到床边,靠着床柱坐下,正要去打些水来,手腕突然被拉住,一个旋身,被两条有力的胳膊紧紧圈在满腹酒气的怀中。 何承佑沙哑着嗓子嘟囔着:“不要走……” 芸娘俯身,像哄孩子一样,将何承佑的头揽进自己怀中,一遍一遍的轻轻的拍着。 何承佑在她怀中蹭了蹭,呓语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熟悉,让我想起了很多原本已经忘记的事情。” 芸娘手一顿,手指微微蜷缩:”忘了那么久的事,郎君是否还愿意记起来?” 何承佑摇了摇头,满目怅然:“我不知道,我不该忘记,可全部记起来又这么的痛苦。他是我爹,更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信仰,但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的对待我的娘亲,他怎么可以……” 芸娘:“既然那么痛苦,郎君……不若忘了吧。” 何承佑眼神渐渐犀利,眸色幽深如潭:“不,我要记得清清楚楚,他一生都为了他的名声,为了他的掌门之位,我要取代他,比他做得更好,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踩在脚下,让他忏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芸娘,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理会,更不要离开我,我一定不会像他一样薄情寡义,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芸娘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将何承佑抱得更紧更用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来人啊!我要出恭!你们想憋死我呀。” 玲雀一遍一遍的锤门,可门外那两个长相怪异的大头的鱼怪丝毫不为所动,其中一个还捏着鱼鳃,阴阳怪气道:“这是你第一百二十三次要出恭了,就算不停的灌水,也没有消化的这么勤快吧。再说了,屋内就有恭桶,实在不行了,大可在里面解决。” 玲雀:“死变态,竟然记得这么清楚!恭桶那么臭,房间那么小,你想熏死我呀!” 鱼怪:“大三层,每层两小间,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还有艳姐姐给你准备的杂耍玩意,书画笔墨,一辈子都够你消遣了,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她回来!” 说到艳霄,那晚被她带来这个地方等消息,可一连半个多月都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艳姐姐还不见人影,她就像瓮中鳖一样,被这两个鱼头怪关在这里, 分卷阅读132 什么都不知道,别提有多挠心挠肺了。她突然消失,天机宫也不知怎么样了,顾……清越真的如艳姐姐所说,必死无疑了吗? 艳姐姐临走前也不知在她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力气一点也用不上,不然早就把这拆成碎片了。 艳霄姐姐这么多天没消息,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两鱼头怪榆木疙瘩一样,怎么说都说不听,其中一个闷葫芦,另一个比她还牙尖嘴利。 门外站岗的鱼怪正得意于自己再一次口才的胜利,突然一阵风起,一个紫色的身影从高空缓缓下落,两个鱼怪见之脸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说:“拜见神使!” 朱诺紫纱蒙面,脚踩在地,左右踱步,逡巡了一圈四周,继而慢条斯理地说:“艳霄去哪里了?” 鱼怪:“属……属下不知?” 朱诺:“别以为榜上了新主,就可以对我阳奉阴违,要明白谁才是妖域的主人。” 鱼怪点头如捣蒜:“属下岂敢欺瞒神主,实在是……艳霄使者的去向,属下也不知呀,只是奉命在此看守一个丫头。” “丫……头……?” 朱诺的眼神转向紧闭的房门,猝不及防的出手,一掌向前推去,两个鱼怪痛叫着翻了个跟头,大门‘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玲雀被这股掌力直直冲击到房柱上,重重摔了下来,顿时一口血喷出。 朱诺脚步轻移,闪身入内,随着她手指微动,一股紫气瞬间袭上玲雀的脖颈,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玲雀挣扎着胡乱扭动,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朱诺:“你是谁?” 玲雀:“我是你大爷!你快放开我!” ‘啪’的一下,一记耳光隔空打在玲雀脸上。 朱诺:“没大没小的野蛮人,艳霄如此护着你,莫不是大罗天界的遗孤,真是骨子里的卑贱,动了你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咚”一下,脖颈的力道消失,玲雀摔落在地,短暂的窒息,让她不停的咳嗽,夹杂着血丝从嘴角溢出。 玲雀用袖擦掉嘴边血迹,瞪着门口的朱诺,恶狠狠的说:“卑贱?!我们是神的子民,是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岂是你这种妖怪可以污蔑的。” 朱诺听后不怒反笑:“尊贵?如蝼蚁一般的贱民还敢称自己是神的子民,若不是你们!?大罗天界怎会毁灭!我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罢,手掌扬起,一团紫色的火焰呼之欲出,玲雀瞪大眼睛,突然指向朱诺背后,惊喜道:“艳霄姐姐!你终于来了!” 朱诺转身,背后只有两个瑟瑟发抖的鱼怪,玲雀提着一口气,迅速跑向门口,一过了门槛,全身被封禁的力量竟然瞬间恢复,玲雀再不迟疑,牟足了劲儿向外奔去。 朱诺抓了个空,看着玲雀越来越小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其中一个鱼怪战战兢兢地抬头,说:“我等……将她抓回?” 朱诺放下了手:“不用了,就让她逃吧,区区一个贱民遗孤,能投奔的也就只有艳霄那了,我正好也想知道你们的新主子有什么新动向,也好向神主交待。” 说罢,朱诺已经化作一股紫烟追着玲雀消失的方向而去。 玲雀停在天机宫门外,她实在没有地方可去,艳霄姐姐是冲着天机宫来的,这么多天没消息,就一定还在天机宫吧。 守门的弟子认出了她,立时率人传报,不多时大门开启,玲雀闪身入内。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朱诺看在眼里,上次她与黑影的计划中,顾清越应该已经尸骨无存了,可如今顾清越不仅好好地活着回来了,月翎刀也被毁了,黑影特意瞒着她顾清越未死的消息,遣了艳霄出去,又背着她在计划着什么…… 那贱丫头入了天机宫,那么艳霄就一定还在天机宫内,朱诺越过大门,向宫墙处走去,刚一伸手,指尖顿时一阵酥麻灼热。朱诺收回了手,天机宫被设了结界,竟是与她同源的火界,她或可硬闯,却无疑会引起动静,但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只要知道了艳霄再哪里,她就不信查不出黑影瞒着她的计划是什么…… 从天机宫离开后,朱诺径直飞向一个地方,她曾经窥探过的地方…… 那是一处谷底平地,一个青衣的少年正端着一簸箕的药草,铺在院中石桌上晾晒。 少年细心的将药草一一分拣,去除药草根部的泥土,一点一点将药草的叶子舒展。 做完这些活,又开始拿起院子里挂着的榔头,来到房廊下,拉过墙边竖立的凳子开始敲打,不一会儿一个崭新的竹凳出现在他手中。 放下了凳子,少年靠在墙上发了会儿呆,又起身拿起扫帚,从院墙开始清扫黑色的积雪。 数月未见,他竟然消瘦成这个样子了吗? 朱诺顿感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五指成爪,扣住自己的心口,无数黑色的纹路迅速爬满身体四肢,她痛苦的弯下了腰,眼睛仍然不舍的看向院中扫地的青衣少年,直到眼睛都开始浑浊,才不甘心的步步后退,喃喃自语:“羌兀,你一定要等着我……” 最后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满身黑气缠绕的朱诺飞离了原地。 第91章 门扇半 分卷阅读133 开着,玲雀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踏入顾清越的寝殿,正要瞥眼偷看,门扇一下子从内打开,顾清越半倚着床榻,冷眼瞧来。 知道顾清越未死的消息,玲雀说不来心理是什么滋味,艳霄姐姐要让顾清越死,但她私心里还是抱有一点希望,她们两人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和平共处。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该找个什么借口,解释自己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可当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什么说辞借口都抛之脑后了,只呆呆地问:“你身体……还好吗?” 顾清越挑眉:“你怎知……我身体有恙?” 玲雀‘啊’了一声,突然想到艳霄曾经的计谋,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又赶紧补上一句:“我……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说你这几日都在房内歇息……恐是身体不适……” 顾清越:“我无碍,只是有些疲乏罢了。叫你来,只是告知你一声,你房内的东西我替你收好了,既是贵重,就不要随便摆放。” 屋内……贵重……物品……玲雀猛然惊觉,通天戬!通天戬还在房内,那晚走得太急,忘了带上! 玲雀迟疑地说:“那些东西本来也不属于我,要是你要,我就给你。” 顾清越:“既是你带出来的,就由你自己看护,只是别被有心人利用,铸成大错就好。” 顾清越话里有话,玲雀瞬间警觉,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但顾清越不明说,她也不知顾清越到底知道多少,便显得有些紧张无措,两只手无意识地拧在一起。 顾清越看在眼里,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低声道:“我乏了,你刚回来也且去歇歇吧。” 玲雀:“你……你不问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吗?” 顾清越:“我问了,你会说吗?” 玲雀咬了咬唇,似是暗自做了什么决定,再抬头眼神坚定地说:”我会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你放心,你在我举目无亲时收留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给你一个交代的。” 门扇闭合,顾清越看着玲雀刚才站立的地方陷入沉思,能让一向桀骜不驯的玲雀甘愿低头委身,也要隐护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了,顾清越眯起了眼睛,看向窗外簌簌飘下的白雪,终归她所曾经相信过的,皆是虚假和背叛。 向茹在房间焦急地走来走去,吱呀一声,门扇开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向茹猛地转身,看见一身黑袍的女子闪身入内。 待门扇彻底闭合,向茹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你让我待在房内不要出去,你却随意外出!你不是说顾清越见过你的样子,若你被她发现了行踪,那我们所有的筹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心烦意乱的艳霄,反手就是一掌,向茹的半边脸迅速红肿龟裂。 疼痛让向茹瞬间住嘴,面带惊恐的看向黑袍裹身的女子。 女子踱步桌前,缓缓坐下,冷白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你要时刻记住一点!我既能造就你,我也就能毁了你!所以,以后在我面前说话,注意你的语气和用词,如果不想你的那张脸再次溃烂的话。” 向茹抿着唇捂着脸,狼狈的转过身去,恶狠狠的在心理记下这笔账,总有一日,她一定要眼前之人加倍偿还她所受之罪。 客殿内,谢柳生一边自饮自酌,一边拍着胞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再过不久就是雪祭盛典,各家仙门切磋完武艺术法,就得各自打道回府,你也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谢恭川握紧茶杯,眼神阴郁。 谢柳生:“要想抱得美人归,就得去追,去哄,想法设法的投其所好,才可能心想事成。” 谢恭川拍开他的手:“休要如此龌龊。” 谢柳生不以为意的笑道:“怎么是龌龊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在侧,作为男子毫无作为,乃是对美人最大的不敬。” “歪理邪说!” 谢恭川重重放下杯子,起身就要离开。 谢柳生勾唇一笑,在背后凉凉开口:“顾宫主才貌双全,人中龙凤,追求者必不在少数,你错过了这次机会,确定不会终生遗憾吗?” 谢恭川停下了脚步,没有返身,只是握了握拳头,再次向外走去。 谢柳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空有玩世不恭名头,实则胆小如鼠的弟弟呀…… 谢恭川出了客殿,信步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凤梧殿外头,天色已晚,风雪依然未停,冷风吹得殿宇上的宫灯摇摇晃晃,昏黄的灯火透过窗纱映照在黑暗的夜空,里面的人也没有歇息吗?谢恭川背着手,站在殿墙之下。 顾清越,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你与游子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游子羡终究去了哪里?他若还不出现,那我……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夜半,何承佑猛然惊醒,冷汗连连,梦中一个白衣女子面目模糊,却满身是血,凄厉哀婉的声声控诉,虽看不清模样,可他却知道梦中的女子就是他的娘亲,自他记忆渐渐恢复以来,几乎每晚都会做这样的噩梦。 头疼欲裂再无睡意,何承佑起身坐起,走至桌边饮下凉茶,稍才舒缓了些。 何承佑的目光移向右手边,那里有一扇木门,里面本 分卷阅读134 是书房,被他改造成一个小隔间,暂时作为芸娘的寝室。 他们无媒妁之礼,虽曾在父亲那里大放厥词,但自小尊礼守道的何承佑依然谨慎分寸,两人虽同处一屋,却始终分房而居,即是保护也是立威,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为芸娘做的事了。 隔间的灯火已灭,芸娘已经熟睡了吧,何承佑走至门边,手指摩挲上冰凉的门扇,轻轻把头依靠了上去。 浓重的夜色中,一个身披黑袍的女子,慢慢地向密林深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女子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一道黑色的符咒从里面飘出,女子指尖触上符咒,一笔一划写下两行字:“魔种已种,时机已到。” 黑色的符咒瞬间燃起黑色的火焰,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中,女子抬头望向高空,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女子盈盈一笑,对着夜空喃喃道:“爹,娘,阿姐,郝妹……你们的大仇,终于即将得报了……” 风雪过后,一连几日都是大晴天,冬日的阳光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晴朗的天气总是让人心生愉悦,。 刚好距离雪祭盛典也只有四五日了,天机宫各个殿宇楼舍都已经开始了大扫除,上上下下忙忙碌碌,颇有辞旧迎新的热闹劲儿。 玲雀搬着凳子坐在门口,仰着面晒着太阳,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从那天回来后,许是愧疚,许是害怕被看穿,玲雀再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紧跟着顾清越左右了。所幸,顾清越甚少出来活动,大多数时间内寝的门扇总是紧紧关闭,如无传召任何人不得擅闯。 外界一直传言顾清越突患隐疾,玲雀不免有些担心,怕此事又有艳霄姐姐有关。而且,副宫主苏沐近来也是常常闭关,见不到人。 天机宫雪祭盛典不日将开,正副宫主却都闭门不出,一时间也是流言四起。 讨论最多的则是,乾羽宫少宫主求娶宫主,造成正副宫主不合,三角危情引发仙门动乱。 第92章 星云殿内,苏沐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安阳早已候在一旁,痰盂、手帕、药碗也一一备好。 苏沐以手撑床,在安阳的搀扶下坐起,还未坐稳,一股腥甜便涌上喉咙,苏沐微一侧身,一大口暗红色的血便喷在痰盂中,苏沐早已习以为常,拿过一旁的手帕略微擦拭。 安阳适时端上药碗,苏沐接过温烫的药,眉头蹙起,淡淡的说:”我这身子吃药也不顶用了,何必临死之前,还有受这‘苦楚‘之味。” 安阳递上蜜饯,毫无商量余地地说:”我保证不了你活,但我能保证你活的更久一些,良药苦口,为了保证药的疗效,这’’苦‘‘味……属下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苏宫主多多担待。“苏沐仰头喝下,眉毛皱在一起,迅速捏起安阳手中蜜饯,神色才稍稍缓解。 苏沐放下药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除了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的好兄弟,没人的时候,大可不必行这些虚礼,唤我名字即可。” 安阳面色丝毫不为所动,揶揄道:“我可不敢,我这兄弟当得一点份量也没有,我说过的话你从来没有听过,我又何必听你的话。” 苏沐默了一下,眼睛看向未知的方向,眼前渐渐出现一个个砖墙瓦舍,女人温婉的浅笑,男子伟岸的身影,孩童们笑着追逐打闹,落日的余晖抛洒着金黄的暖光,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月翎村。 苏沐弯起唇角,笑容中满是苦涩:“上辈子的恩怨血债,她也何其无辜。我自背负月翎刀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横竖是死,又何必平添一命。而且,我走之后,清越就是月翎村唯一留存的血脉和印记了,我希望你可以像守护在我身边一样,继续帮我守着她。” 安阳有些生气的打断苏沐:“我不是祖传老妈子,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这一死劫你或许可以渡过去的,我早已托人在外寻找灵气、地气皆为上乘的养生之地,你在那十年二十年的养,我就不信养不活。而且前不久已有了消息,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着人安排启程事宜。” 苏沐:“雪祭大典在即……” 安阳怒目:“你都快要死了,还管什么大典不大典?!” 苏沐:“雪祭大典必须如期举行,这是为清越在仙门正名扬威的最佳时期!” 安阳:“顾清越!顾清越!顾清越!又是顾清越!你心心念念都是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可她呢?她为你做过什么?她不是防你刺你,就是恨你杀你,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付出!?” 苏沐转头,深深看向安阳:“她的存在,就是我能够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你懂吗?” 安阳闭上眼睛,步步后退,踉跄一笑:“我不懂,我永远也不会懂,一个人甘愿为另一个放弃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苏沐回以一笑:“但愿,你从来不会遇到让你倾之生命的人。” 安阳:“疯子!” 深夜,侍从正举着灯笼从花圃中穿行,突然一道黑气迎面袭来,侍从还未惊叫,整个人突然抽搐一下,直直仰躺在地。 很快,彼此起伏的刺耳尖叫从天机宫各个地方传来。随之,无数灯火在黑暗中亮起 分卷阅读135 。 假寐中的顾清越猛然睁开眼睛,目光犀利的看向窗外:“终于开始按捺不住了吗?” 一具具暗黑干扁的干尸被搬到灯火通明的大殿中,殿内两旁占满了人,出这么大的事,其他来访的仙门各派自然瞒不住,都聚在了大殿上,七嘴八舌的讨论。 嘈杂声戛然而止到顾清越踏入大殿,坐上玉座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顾清越,等着天机宫宫主作出交代。 许枫得到示意后走至数十具干尸面前,每具尸体皆无外伤表情凝固在频临死亡那一刻,像是被瞬间抽干血气所致。 普天之下,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没有这样既凶残又迅速致人死亡的手笔。一时间,人心惶惶,有的人甚至已经面带惊恐。 许枫检查完毕,对顾清越摇了摇头,除了死法,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人不禁打了退堂鼓,大声质问:“你们天机宫到底怎么做的巡卫,歹人都闯到宫里头了,却连凶手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 一个手拿拂尘的胖子也跟着吆喝起哄:“对呀对呀,我们这么些人,都聚在这里,岂不是会被瓮中捉鳖,全军覆没,我看雪祭盛典也不要开了,还是趁早各回各派,各保各命吧。” 尹一插嘴道:“你想当那缩头的鳖,可别把其他人拉上。” 胖子怒瞪:“你——!”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 “雪祭盛典不仅不会取消,还要如常举行。” 众人回头,只见苏沐身披蓝色大麾,从殿外走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天机宫大总管安阳。 苏沐穿过众人,径直坐在顾清越下首位置。 安阳站在许枫旁边,看了一眼地上的干尸,朗声道:“这一看就是妖邪所为,妖域一直对仙门虎视眈眈,他们正面不敌,便鬼鬼祟祟偷袭恐吓,为的就是将我们各自分散,逐一击破。若是就此离开,不正如了他们的意。” 安阳一说,殿内大部分人开始点头称是。 安阳适时提高音量,继续说道:“所以,雪祭盛典,我们不仅要如期举办办,还要办的盛大隆重,一来聚仙门之力为护卫,二来威慑妖邪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保证,天机宫一定会抓出凶手,严惩不贷!” 众人皆知安阳的背后是那个曾经叱咤仙门,独挑三仙,令妖怪见之胆寒的天机宫副宫主苏沐,虽已退居正宫主之后,但威严仍在,是以刚才吵吵嚷嚷的大殿慢慢安静下来。 既然苏沐发了话,天机宫就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来,在安大总管的安排下,干尸被收敛,殿内众人也一一散去。 顾清越也起身准备离开,苏沐叫住了她,顾清越回头,只见座椅上苏沐苍白着脸,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说:“宫主放下,一切都有我。” 顾清越眼睫动了动,最终没有回应,而是冷漠的转身离去,苏沐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喉头又是一股腥甜上涌,他急急侧身,用衣袖掩盖,暗红的血迹在深蓝的袖口点点散开。 出了殿宇,顾清越遣散了跟随的仆从,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身后却出现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顾清越驻足转身,红魈剑的剑光隐隐闪现。 “是我!” 谢恭川从暗影中走出,精致的眉眼慢慢有了坚毅的轮廓,他走至她身旁站定,不容置疑的说道:“凶手未找到之前,哪里也不安全,作为男人有护送孤身女子的义务。” 顾清越冷眼转身,继续向前:“我不是寻常女子,你大可不必行你君子之仪。” 谢恭川紧紧跟上:“在我眼中,你就是再寻常不过,需要人保护的普通女子。” 顾清越停步,紧紧盯着身旁的绿衣少年:“我没有当面拒绝乾羽宫的求亲文书,不过是顾忌两宫颜面和情谊,我与你没有一点可能性,你趁早让你那无聊至极的兄长,打消两宫联姻的念想。” 谢恭川眼眸突地一紧,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握紧,他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以为小爷真能瞧得上你,不过是受子羡兄所托,对你多有照拂罢了。” 听到游子羡的名字,顾清越突然心口一紧,疼痛瞬间袭来,她快速的转身,大步向前,冷冷丢下一句话:”我与游子羡已恩断义绝,不需要你的照顾。所以,不要更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恩断义绝……游子羡…… 谢恭川的脚步瞬间顿住,脸色更是惊异,顾清越与游子羡,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已经一刀两断了吗? 一时间,谢恭川也不知是该唏嘘,还是稍稍欣慰了…… 第93章 回了寝室的顾清越,门扇刚一关闭,便捂着心口踉跄着走向床铺,脸色一阵白一阵黑,黑雾中伸出无数个触手,从头到脚将她覆盖,只有胸口一点微弱的金光一闪一闪。 顾清越盘腿坐下,手腕各三道血痕,血气化作一股股红色的火焰,燃烧着触手般的黑雾。最终,黑雾再次回缩,重新被囚于金光之中。 顾清越喘着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苍白着脸歪倒在床铺上。 魔气吞噬的力量竟越来越强大,至纯炙阳的凤凰之血都无法再完全困守了吗?再这样耗损下去,她总有一天会被心 分卷阅读136 魔完全占据神智。 所以,这就是她肆意妄动心结的惩罚吗? 不,她不会认输的,哪怕同归于尽,她也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心魔也不行! 虽然那晚妖邪害人的事情被压了下来,但宫内依然止不住的流言蜚语,天机宫防护如此之严,切不可能是妖域入侵,一定是天机宫内藏匿了妖邪之物,不知是人是妖还是鬼,稍微低阶的弟子有的已经如杯弓蛇影,天色一暗必须结伴同行壮胆。 天机宫的防卫也增强了不少,许枫亲自带人每晚巡视各宫各殿,但依然有零星的普通弟子和仆从遇害,手法与之前一模一样。 遇害的人中,还有其他仙门的弟子,被苏沐震慑下去争议又开始冒头,有不少仙门弟子扬言要么立刻查清凶手是谁,要么就各自散伙各回各家从长计议。 但是,凶手一日没有抓到,天机宫每一个人都难逃嫌疑,所以副宫主已下令所有人不得离开天机宫一步。 怨声载道的声音一直持续到雪祭大殿召开的那一天,虽然有凶案发生,但死的都是些不起眼之人。所以到了真正彰显各派实力的大日子,各家各派也都无心他顾,只一心想让自己家的弟子,在盛典上术法武力造诣,碾压同门,拔得头筹。 作为东道主,顾清越自然居位首座,但她既无威名又太过年轻,其他仙门各派多是不服,只是鉴于苏沐坐镇,只在闲言碎语中偷偷编排非议。 祭祀过仙门先辈之后,盛典正式开始,由各家挑选精英弟子轮流上擂台,进行一场名为切磋实为竞技的比试。 各家各有擅长,一时间擂台之上光芒四闪,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比起各派仙门为自家弟子输赢焦心忧虑,顾清越的心思完全不在擂台之上,雪祭盛典如此盛大,作为堂主的向茹也来了。 向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见到苏沐就紧跟上去,反而一个人独坐在一个角落,带着黑色面纱,眼睛时不时看向围观的人群中,神色略有焦急,好像正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顾清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人群中却有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个同样以纱遮面的女子,穿着湖蓝色的衣衫,扮相与中土似有不同。 听说,安阳从海外为向茹找来一个医者,专门诊治向茹的脸,想来就是那奇装异服的女子。 想来,顾清越注视的眼神太过关注,那女子竟回过头来,与顾清越对视,不过一瞬,便立刻收回,与此同时身影一侧,便闪入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下子没了踪影。 顾清越亦起身,悄无声息的退出主席。 那女子边走边回头,时不时还四周逡巡一下,显得鬼鬼祟祟,顾清越锁定目标后,衣袖一杨,红魈剑瞬间飞出,插入女子前方。 女子回头,见是顾清越,仿佛大惊失色,双足一瞪,整个人纵越飞起,就要逃离。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自动现身,顾清越哪里肯容她逃掉。 女子不断跳跃,依然甩脱不掉身后追逐之人,跑的气喘吁吁,索性一步踏地,两手抬起,准备应战。 顾清越废话不说,红魈剑在手,直逼女子面门,女子左右闪躲不开,面纱被一剑隔断。 弯弯的眉眼,白皙的肌肤,深邃的眼睛处处透着温柔与风情。 顾清越执剑在手,冷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艳霄,你没有死。” 面纱掉落,艳霄反而镇定,迎着剑尖也丝毫不见惧色,还是一如往前的谦逊守礼,两手交叠,身子微弯,低垂着脸,温声道:“见过大人,好久不见,大人可安好。” 顾清越嫌恶的皱起眉头:“你骗了我,还敢在我面前问好?” 艳霄一笑:“大人冷情冷性的样子一点也没变,故人相见,互道安好乃是人之常情。” 顾清越:“我没有你这样满嘴谎言的故人,你到底是何身份,难道你当初所言皆是虚假,真正的月落谷还在,且根本不受时间束缚,能够穿越两界活动自如.。” 艳霄笑容渐渐消失:“在大人眼中,我们整个月落谷都是一个虚假的谎言吗?大人可还记得街头稚子、妇孺、花甲老者,他们一个个下跪于你的场景?你身为大罗天的神祗,却丝毫没有对您的子民遗孤一星半点儿的怜悯之心,在您眼中只有真实和虚假,是非与对错,他们那样苦苦哀求于你,求你开启大罗天界,带他们回到故乡,你却只有置身之外的冷漠,眼睁睁任由他们被 吞噬,你可还有心?” 没有怜悯之心……没有怜悯之心…… 曾经脑海中梦魇的一样的对话,再次灌入耳中,顾清越恍惚之下,红魈剑差点脱手。 艳霄却步步紧逼:“因为您的不仁慈,不怜悯,您的冷漠无心。所以我只能求助于魔,神不渡我等,我便化身为魔,只求自渡。” 说罢,女子突然五指成爪,无数黑色的蔓藤自尖利的指尖飞出,向顾清越袭去。 顾清越拔剑欲砍,突然心口再次一疼,她体内的心魔竟对艳霄有感应,在她体内挣扎着欲破体而出。 艳霄哈哈大笑:“哈哈,被心魔缠身的滋味不好受吧,主人早就料到一切,上次借月翎刀杀你不成,今日就当众让你化身为魔,尝尝被同门诛杀的滋味。” 顾清越以 分卷阅读137 剑撑地,慢慢平复气息,哼笑:“原来是在这等着我,故意隐而不发,却在雪祭盛典前制造恐慌杀孽,再在众人同在的这天,逼我化魔,你们想的也太简单了,我闭门不出便以为我真正衰弱到能任由你们拿捏了吗。笑话!我顾清越,还从来没有认输过!” 说罢,顾清越身上出现无数道血口,炙红的火焰自血口而出,燃起熊熊烈火,身在烈焰之中,顾清越却丝毫不见炽热,整个人犹如浴火重生一般,肌肤轻薄透明,仿佛如神祗降临。 这边的动静最终引来了其他人,首当其冲的则是天机宫惜燕堂堂主向茹,只见她带领许多堂内弟子急速向这边奔来。 很多不明所以之人,只听说找到了凶手,也跟着加进了队伍。 一时间四面八方皆被包围,只见艳霄不见惊惧,反而一笑,黑蔓迅速回收,面对顾清越的攻击丝毫不闪不避,竟当面相迎。 欺近顾清越的那一刻,艳霄突然小声道:“你是神,也是一个女人,现在……更是一个母亲了……“顾清越气息一滞,杀气立现:“你说什么!?” 艳霄:“你果然对此一无所知,你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条鲜活的生命,现在是你做抉择的时候了,保你,还是保你的孩子?” 言罢,艳霄突然手腕朝下,冒着被烈火焚烧的风险,向顾清越腹部袭去,与此同时顾清越心口盘踞的魔煞之气也突然急转而下。 心随意动,顾清越全身的火焰突然熄灭,所有的防护之力全部聚集到腹部,艳霄另一掌突地拍向顾清越额心。 待众人赶到事发之地,只见天空猛然黑云密布,雷声阵阵,只见黑云遮盖之下,一双黑色羽翼徐徐展开,黑色之羽光几乎遮天蔽日。 众目睽睽之下,顾清越一身黑雾环绕,黑翼自背后伸展而开,她的身前躺着一个女子,一只手臂焦黑,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第94章 众人皆被眼前场景惊呆,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黑雾缠身,这是魔像的显示啊,是魔,她是魔!”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魔比妖更为可怕,典籍记载,魔之一出,人间浩劫,八百多年前不知牺牲多少先辈先烈,才换来如今的平衡,现下魔像竟然又重临人间。 站在人群中的向茹突然提着剑走了出来,指着顾清越怒斥道:“妖女!原来你就是专吸人精血的凶手!” 向茹一开口,其他人再无所顾忌,纷纷出言:“那晚天机宫惊现鸟妖,就是这样的翅膀。” “对对对,虽颜色不同,但一定是障眼之法,一直以为被它逃窜,想不到竟是宫主所化。” “更有传言,天机宫原宫主顾耀本就是妖邪,猎妖杀妖只为掩人耳目,夺舍妖丹为自己所用。” “看来,一家子都是妖魔,竟让他们这等妖邪执掌仙门,天机宫该当何罪!” 尹一也在人群中,正暗自着急,顾清越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她体内明明是一只浩然正气的火凤,怎么会变成充满魔气的黑凤,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恭川抿着唇,正要推开人群向前,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是一脸焦虑的粉黛,她紧紧拉扯着谢恭川的衣袖,急道:“你现在冲出去!一定会被这些正道同门认为是顾清越的同犯!” “放手!” 谢恭川扬手一挥,粉黛身子一趔,狼狈倒地,双目含泪,啜泣道:“你为了她,连乾羽宫的名声,修仙者的身份都不管不顾了吗?” “我只知道,现在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说罢,谢恭川推开前面的遮挡的人,大步向前走去,毅然决然的站在化魔的顾清越身前。 向茹皱起眉头,扬声道:“谢家少主,你怕是站错了位置,那妖女借妖邪之法混入仙门,大开杀戒,伤无数同门性命,还故意应你乾羽宫婚约,恐打算将乾羽宫也纳入魔道,最终屠戮整个仙门,让三界沦为魔狱,你切不要被她所蒙蔽。” 向茹之言,竟将乾羽宫也牵扯其中,如果谢恭川仍执迷不悟,恐被指乾羽宫与妖魔有染。 谢恭川握紧拳头,不发一言,但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毕竟天机宫与乾羽宫,前有婚约文书,后有少主庇护,难免不让人心生联想。 顾清越冷笑的看着周围满是憎恶、恐惧、幸灾乐祸的众人眼神,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看向前面翠绿的背影,幽幽说道:“何必为了一个妖魔,赔上你自己,赔上整个乾羽宫。” 谢恭川回头,眼神紧紧盯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顾清越:“我知道,你不是,如果需要赔上整个乾羽宫才能站在你身旁,那我从即日起,就抛弃这少宫主的身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站在心爱女人的身前,保护她不受任何的伤害。” 谢恭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周围的人听个清清楚楚,一下子非议的声音更多了起来,他们既是嫌恶,又是惊惧的说:“魔女惑人,魔女惑人啊!” 顾清越的身子也有瞬间的僵住,她慢慢抬起头,好像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的看向眼前的少年。嘴唇动了动,微微开启:“我顾清越,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谢恭川亦坚定的回道:“我谢恭川从不可怜任何人,你是 分卷阅读138 我的未婚妻,从很早很早之前都已经认定了。” 向茹怒气冲冲的扬起剑,大声道:“快抓住这个蛊惑人心的妖女!别让她逃了。” 向茹的话音刚落,众人正蠢蠢欲动,突然一道剑气突地划破天际,在顾清越和谢恭川周身划出一道圆环,强大的气流让靠近的人纷纷向后摔倒。 “我看,谁敢动她一个指头。” 来人手执剑柄,破空而来,正是天机宫副宫主苏沐。 面对苏沐强大的气压,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但眼前宫主是妖魔的事实已成,任苏沐再目中无人,也不能跟整个仙门抗衡。 所以,瞬间的安静过后,不少自诩年龄资质长人一头的其他仙门代表,纷纷出言。 “众目睽睽,你天机宫宫主是个妖魔,你苏沐还想包庇她不成!” “对,我看天机宫根本就是个妖窝,上次雪域极地之战,我们其他各派皆派了精锐弟子前去,就你们天机宫随意调遣新进弟子,故意拖我们后腿,怕不是你们还与妖域有染!” “天机宫这次力邀仙门各派参加雪祭盛典,我看就是个天大的阴谋,利用我们擂台比赛消弱实力,最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好毒的计策,好狠的策划!同门们!还等什么!拿起你们的刀剑,我们砍杀出去!诛杀妖魔!只要还有一口气,我等一定会将妖魔重现人间的消息散播出去!” 激愤之下,已经有不少修仙者拿出了自己的法器,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苏沐突然手指一抬,掌中五个镣铐瞬间飞向顾清越。 事发突然,谢恭川还来不及阻挡,五个镣铐已经袭上顾清越的脖颈,手腕和脚踝。 顾清越仰头痛呼出声,一下子跪倒在地,镣铐上咒文不断闪着金光,且越缩越紧,顾清越冷汗连连,身子颤抖不止。 立于半空的苏沐毫无表情的说道:“这是锁灵骨,一旦拷上,经脉寸断,灵力再也无法在体内凝聚,现在的她已如同一个废人。我天机宫从来正道仙门,不会错杀一个,亦不会放过一个,即日起此女会被关入牢狱,仙门六派联审调查,如果此女真乃妖魔所化,苏沐定当给仙门一个交代!” 苏沐说完,那些争议的声音戛然而止,皆面面相觑,顾清越被擒,天机宫大义凛然,先审后杀,也确实合理。 谢恭川急于徒手撕开那些镣铐,但他越是撕扯,镣铐就越是收紧,顾清越的痛呼就越是密集,他颓然放手,剑指苏沐:“她是人,不是妖魔!你放开她!” 谢柳生从一旁走出,怒喝道:“恭川!这是天机宫的事,她顾清越是不是妖魔,自有六派联审,用不着你插手!你给我回来!” 谢恭川惨然一笑,看向兄长:“哥哥,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问你强要求过什么,这次能不能把她还给我!我保证她是人,不是魔,求求你了,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会乖乖听话,再不出乾羽宫,潜心修炼,再也不给你惹任何麻烦。” 谢柳生眼眶红了红,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朝自己的弟弟伸出了手,说:“恭川!相信苏沐吧,你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谢恭川眼内杀气毕现,他瞬间出剑,带着顾清越就要越过人群向外逃去,忽然一阵地网兜头而来,原来是苏沐刚才用剑划得包围圈,谢恭川被剑网甩脱出去,顾清越则被剑网带去高空。 苏沐:“现在,我便押解此女入狱。” 说罢,带着顾清越消失在众人面前。 向茹不甘心的跺了跺脚,看向顾清越刚才所在位置,原本躺着的艳霄已不知何时失去踪影,她咬咬唇,还以为艳霄真被顾清越杀了呢,原来还是被她逃了。 也罢,眼前最重要的是杀死顾清越,一想到这,向茹便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第95章 安若惊魂未定的转身,突然迎面又斜刺过来一剑,眼看着躲避不及,满脸黑气的执剑弟子突然嘴角溢血,直挺挺地向她倒去。 安若惊叫起来,胳膊被人猛地一扯,安若身子一旋,落入一个血腥的怀抱,安若抬头,眼睛猛地一亮:“师兄!” 何承佑扶住安若的身子,一身血衣,双眼赤红的模样,让安若有些心惊胆战。 何承佑看向安若,刚刚才手刃同门师弟的他,眼内竟无半点波澜。 何承佑:“芸娘何在?” 安若满脸愧疚地说:“师兄,对不起,我本应护着芸姐姐的,可是……人太多了,我们被冲散了,对不起,对不起……” 今早,与往常一样,她邀约芸娘外出散步,可突然不知哪里冲过来好多面带黑气的弟子,他们如同发疯一样,见人就杀。她拉着芸娘左躲右闪,可四下逃窜的人太多了,不知什么时候,便不见了芸娘的踪影,她逆着人流不断寻找,期间数次被同门所追杀。 就这样一路寻,一路躲闪,差点死在同门之下,最后被师兄所救。 看着身边一片血海,无数同门师兄弟的尸体沉浸其中,安若不免一阵悲凉,她不明白光华派一夕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弟子失智疯魔,胡乱砍杀。 安若不禁看向何承佑,微颤道:“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 分卷阅读139 ……“何承佑拧眉:“他们本心不坚,被邪气所惑,犯下杀戒,你作为光华派首席弟子,应该拿起你的剑,除暴制恶,而不是躲避逃窜,让更多无辜弟子遇害。” 安若瞳孔突睁,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脸杀气的何承佑,师兄他最是爱护同门弟子的人,何时变得这么冷漠。可是,师兄说的也没错,此时的心软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是她……太没用了…… 说话间,又有两个持剑的弟子攻了过来,何承佑眼也不眨的挥剑斩去,泊泊的热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何承佑的眼睫也沾上血腥,他的眼睛动了动,看向倒下的两具尸体,眼泪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又被狠戾所代替。 两人一路沿着倒下的尸体,向前走去,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尸首,让安若不忍张望,眼眶含泪,走得磕磕绊绊。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碰到一个慌慌张张的弟子奔来,惊慌失措的弟子被何承佑一把扯住领子,才堪堪停住脚步。 何承佑:“掌门呢?” 弟子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结结巴巴道:“掌门……掌门,他在杀人,在不停的杀人。” 安若手指捂着嘴巴,泪珠簌簌下落,何承佑眉头皱起,将弟子向前一推:“带我去!” 三人赶到的时候,何彦盛正胡乱挥舞着剑,双眼内漆黑一片,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子,眉目温婉,笑容清浅。 看见他们三人后,女子红唇微启:“郎君,你终于来了,妾身等你很久了。” 安若惊叫:“芸姐姐!” 那被押来的弟子,像是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尖叫着往后面跑去,只是还没跑上几步,突然一个巨大的足器破空而来,一下子插入弟子的后心,弟子痛苦扭曲的扑到在地,半响没了动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被溅了一身血的安若呆立当场,浑然不知另一个巨大的足器已当头袭来。 ‘砰’的一声,足器与剑碰撞在一起,断掉的步足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八个巨足之上是媚眼如丝的芸娘。 细细看去,何彦盛身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牵引着他的一举一动,许是对何承佑的感应,在刚才那一击之后,何彦盛眼内的黑雾稍散,他受控于芸娘,举着剑向两人砍杀而来,嘴里却叫嚷着:“承佑!小心!” 何承佑一把推开安若,举剑相迎,两剑相击发出巨大的威力,何彦盛与何承佑两人纷纷被冲击波及,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何彦盛倒地之后,仍不忘看向对面的儿子,艰难的伸出手扣在地上,拖着身子向何承佑的方向一点一点移动。 芸娘哈哈大笑:“好个父子情深啊,郎君,你不是一直对你爹怀恨在心吗,现在就是机会,杀了他,就能给你娘亲报仇雪恨了!” 何承佑在安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用袖子拂去嘴角的血际,看向高空之上的芸娘:“我一直等着,我的人生中会出现一个温柔良善的女子,然后爱护她,照顾她,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样,一旦认定,就绝不辜负,哪怕她不是人,而是妖!” 芸娘有瞬间地征楞,她缓缓低头,笑容充满讽刺和不信:“郎君难道早就知道妾身是妖了吗?” 谢恭川:“黄引村古宅,那晚下了很大的雨……” 芸娘眼睛猛地睁大,那晚她背着重伤的何承佑走了很远很远,天上下起了漂泊大雨,又冷又饿,他们落脚到黄引村,她将何承佑安置到一处破旧的古宅,何承佑发着高烧,不省人事,看起来快要死掉一样。 她在古宅内没有找到任何吃的东西,不得已冒着大雨跑了出去,踩着泥泞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片林子,树上结满了红色的果子,大雨冲刷下分外的诱人。 她攀到树上,飞快摘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果子,揽在衣兜里,正要跳下树枝,忽然从树顶蹿下来一条蛇,雨幕遮眼,她一时不察,手腕被咬,本想一掌毙了,一想到何承佑在古宅中尚不知生死,只能忍痛抱紧衣兜中的果子往回赶。 等她终于冲进古宅,手臂已经剧痛无比,手指再也拉扯不住,衣兜里的果子散落一地。 揭开衣袖,被蛇咬的部位已经成了黑紫色,剧毒仍在向上蔓延,再不处理一旦剧毒攻入心脉,哪怕是她也承受不住。 她看了眼靠在木桩上昏迷不醒的何承佑,咬着牙,将满地的野果一一拾捡,用接来的雨水洗净,挑出几个红艳的果子,自己先咬了一口,确认果子无异后,才用力捏碎,将果汁一点点挤入何承佑干裂的口唇,不知挤了多少个,直到何承佑的嘴唇慢慢湿润,脸色稍稍好转,芸娘才停了手。 毒液已顺着腕部进入肩颈,再不化为原型将毒液排除,她的这条命也就危矣。 她步伐踉跄的向门口跑去,想躲去外面,可还没走几步,便觉天旋地转,背部发热,身体四肢不断伸长,面部变形,下颚变成口器,衣衫被撑破,她化为了巨型蜘蛛。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化为人身,衣不蔽体的斜依在门槛上。 外面天色已暗,依然暴雨不停,她摸了摸肩膀,察觉一丝凉气,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回头看去,何承佑双眼紧闭,从依靠的木柱上滑落在地,脸色煞白纸,浑身颤抖着,看起来状况更糟了。 她顺手扯 分卷阅读140 落房梁上垂下来的一块破布,裹在身上,移至何承佑身边,冰凉的手触碰到滚烫的额头,耳边听见男子意识模糊的呓语。 “冷……好冷……好冷……” 何承佑蜷着身子,身上发着烫,嘴里却喊着冷,芸娘紧盯着那张俊逸的脸,确认他没有清醒后,才缓缓放下何承佑脖颈处的利爪,她刚才不小心现了原形,一切都得小心为上。 可何承佑一直在喊冷,芸娘便赤着足到处找遮盖的破布,一层层盖在他身上,可何承佑仍是喊冷,芸娘顿了顿,慢慢解开身上维系的布条,俯身贴了下去。 翌日清晨,缕缕阳光撒了进来,暖洋洋的舒适,芸娘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入眼的是一副筋骨分明的胸膛,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一瞬间呆住,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那双眼眸的主人比她还要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衣衫披在她肩头,撇过脸再也不敢看她一眼,也是从那天起,他便认了她做娘子,允诺此生不负。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原来他什么都清清楚楚,明知她是人人憎恶的妖,也愿意许她一生安稳,顿时心中五味杂陈,看向何承佑的眼神有一瞬的挣扎,可随即又被狠戾所代替。 他早知道她是妖又如何,他许她一世安稳又如何。她是妖,他是修仙者,他们注定此生此世不共戴天。 第96章 何承佑亦举起剑,眼中风暴渐渐凝聚,看向高空:“我曾视你为妻,哪怕你为妖,我本相信妖也有善恶之分,是为三界生灵,只要心持良善,潜心修炼也一样可以飞身成仙,却原来是我大错特错,妖就是妖,恶性难驯!” 芸娘仰头大笑:“飞身成仙!?哈哈哈,你的仁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哪怕永生永世永堕为妖,我也不会入那残忍无情,虚伪至极,杀我爹娘,屠戮我亲族满门的仙道。今天,就是我手刃凶手,报仇雪恨的日子!” 说罢,所有的足器全部呈攻击姿态,被缠丝操控的何彦盛双眼再次漆黑一片,从地上飞掠而起,挥舞着剑向何承佑、安若两人刺来。 何彦盛何等威力,与芸娘同时攻击,安若、何承佑两人瞬间招架不住,何承佑一边护着安若,一边回挡,片刻身上便血流如注,可芸娘好似特意有所收敛,每次攻击次次避开要害。 芸娘再一次出击之后,眼内情绪复杂难辨:“你倒是挺护着你的好师妹呀。” 何承佑喘息着回答:“她不似你,蛇蝎心肠。” 何承佑的话似乎激怒了芸娘,芸娘怒眉轻喝,何彦盛突然暴起,发出威力十足的一剑,气浪之大,周围十里花草树木瞬间化为粉齑,何承佑返身回护着安若,眼内已有认命般的坦然。 就在剑气要刺穿两人的最后一刻,何彦盛突然拔足飞奔,挡在了两人身前,剑气穿胸而过,何彦盛仰面倒下。 何承佑:“爹!” 安若:“师父!” 何彦盛被何承佑抱紧在怀中,眼内黑雾消散,久违的慈爱笑容出现在脸上,他微颤颤的举起手抚摸上何承佑的脸庞,断断续续的说道:“终于,能再听见你叫我一声爹了。” 何承佑只觉心神大震,他痛恨父亲对娘亲的狠绝,可他从未想要他死,他只想比他更强,强到无人可以左右他的意志,无论是娶谁为妻,还是将娘亲的遗孤供入祠堂。他只想向父亲证明,凡是他所爱之人,他会一护到底,绝不会放弃。 何彦盛嘴角不断溢出血沫,何承佑不断擦拭,可涌出来的血却越来越多。 何彦盛艰难的握住何承佑的手,摇了摇头说:“我不行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妖女以欲念惑人心神,我一直愧对你娘,愧对于你,愧对于昊硕,才会邪气入身,被妖女胁控,犯下嗜杀同门的血债,你万不可步我后尘……” 何彦盛的手掌垂落,眼睛缓缓闭上,再没有了声息,何承佑双膝跪地,凄厉长啸,久久未歇。 芸娘冷哼一声:”感到痛苦了吗?这种痛苦我过了很久很久,你总说要对我好一辈子,和我承受一样的痛苦,才能和我说一辈子啊,郎君!“何承佑猛地拔出剑,双眼赤红,怒喝道:”妖孽!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芸娘:“妾身,等着郎君。” 何承佑一飞冲天,一剑斩向芸娘,锋利的剑尖直接刺穿芸娘的胸口,芸娘的化身瞬间消失,又恢复成柔弱无骨的人类女子模样,胸口中剑好似一点也不意外,血染的身体如柳絮一般从高空落下,在即将砸向地面时,何承佑终是伸手揽住了芸娘,两人一同落地。 芸娘胸口泊泊往出冒着血,嘴里亦是血沫翻涌。 何承佑捏紧她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没有躲?你以为你不躲不闪,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吗?我恨不得吃的肉,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将你挫骨扬灰!” 芸娘听后,不见惊惧反而眉眼微弯笑了起来,无论何承佑怎么摇晃她,怒吼她,芸娘却一直在笑,血沫掺杂的笑容格外的渗人和疯癫。 何承佑恨极了她满不在乎的笑容,双手掐上了芸娘的脖颈,不断收力,芸娘的脸色涨红,却越笑越疯狂。 一个狠戾,一个疯癫,两人疯狂 分卷阅读141 互伤的模样吓坏了安若,她急忙上前拉住何承佑的胳膊,嘴里不断叫着:”师兄!别这样!师兄!快放手!” 安若有些紧张的盯着何承佑,她怕急了何承佑冷血狠戾的失控模样。 何承佑猛地惊醒,手指松开,芸娘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笑容却始终未曾消散。 可那碍眼至极的笑容再次激怒何承佑,他涨红着脸,压抑着滔天的恨意,如同野兽一般,从喉咙里嘶吼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 芸娘咳着血,红艳艳的唇微微张开:“我爹我娘,我的家人亲眷,皆死于光华派所谓的清剿之下,哪怕我们并没有作一丝恶,害一条命,只想苟且的偏安一隅。只因为生来是妖,便被仙门视为作恶多端,除之而后快的妖孽,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们该不该杀!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恨杀的不够多!不够狠!” 何承佑征楞当场:“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芸娘:“因为我要让你像我一样,经历一切却什么也改变不了,长长久久的,背负着愧疚、仇恨、嗜杀的恶念活下去。如果有来世,愿你做妖,我做人。” 说罢,芸娘一边大笑,一边仰望着天空,笑着笑着,笑声突然戛然而止,芸娘的身体渐渐化作飞烟,随风消散。 安若瘫坐在地上,眸光木讷,呆呆地看着芸娘消失的地方。 何承佑握紧了剑柄,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俊逸的脸庞再不见往日的温煦和善,犀利的目光如一把利剑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各大仙门陆陆续续赶到的时候,光华派上上下下已是一片白绫素 何掌门的棺 放置在灵堂,何承佑一身孝服长跪不起。 作为仙门之首的光华派,虽已无先辈时那般风光荣耀,但在何彦盛的掌管下,依然是仙门翘首,很多仙门仙派虽平日里没少为了自家地位,各自打着小九九,但在实际行动上还是唯何彦盛所代表的光华派马首是瞻。 如今人突然死了,还是中了妖术而死,光华派内也元气大伤,前来吊 的各家各派不免人心惶惶,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纷纷。 何承佑一身孝服,从灵堂走出,当着众人的面,举起手中的剑,高声喊道:“受上任掌门所托,我何承佑即日起接掌光华派掌门之位,将继续家父除魔卫道的职责,将仙门发扬光大,斩尽世间一切妖邪魑魅,让天下再无妖孽!如违此誓,当如此剑!” 说罢,手中用力,那边陪伴了他一十八载的佩剑,当场折断,化为碎片。 身后无数存活下来的弟子,纷纷举起自己的佩剑,高举过头,齐声高喊:“杀!杀!杀!” 身后的安若红着眼眶,手指用力攥紧在手心,看着何承佑的背影,她从小倾慕长大的师兄,那个温柔地连地上的蚂蚁都不愿随意踩踏的师兄,那个始终认为妖同为三界生灵,应分善恶,因妖而异的师兄,那个妄想着可以改变人妖相杀,和平共处的师兄,再也回不来了…… 第97章 天机宫牢狱,顾清越背靠在冰冷的狱墙上,低垂着头,自被关入这里后,她便一直是这个姿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苏沐进来时,看见桌子上纹丝不动的一桌美食,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狱卒小声报告了顾清越近几日的状况后,便端着小食桌小步退了出去。 苏沐站在狱栏外,许是感受到了来者何人,顾清越慢慢抬起了头,几日不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眉眼末梢竟是憔悴,但也丝毫不减原本的锐气。 见到苏沐,顾清越微微扯起嘴角,沙哑着声音,似笑非笑:“你来了……” 苏沐蹲下身子,目光透过狱栏,定定的看着里面虚弱无比的人,想要触摸的手指数次伸出又缓缓收拢,汹涌的腥甜几欲冲出喉咙,被他一次次强制压下。 苏沐:“你还好吗?” 顾清越举起两只手,摇了摇手腕上的锁灵骨,哑然失笑:“被这东西铐住,你觉得呢?” 苏沐沉默,半晌开口:“将你关起来是唯一保住你的办法,清越……你身上这些变化,是因为月翎妖刀吗?” 顾清越抬眼,紧盯着苏沐,开口道:“是……也不是,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向茹的计策,她才是真正入身魔道之人,你信我?还是信她?” 苏沐:“清越……” 顾清越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又再次逼近,继续说道:“如果我说,我若身死,她必要为我陪葬,你又要如何?” 苏沐微叹了口气:“清越……我不会让你死的……” 顾清越嗤笑一声,靠回冰冷的墙壁,淡淡道:“这次,你保不住我的……” 苏沐顿了顿,站起了身,临出门前,苏沐回头:“不管你信与不信,你所失去的,我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还给你,在此之前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让我担心。“‘不要让我担心……’ 近乎宠溺的话,让顾清越有一瞬间的征楞,从幼时到少时,在不知道一切真相,又被苏沐宠的无法无天的日子里,她也曾顽劣不逊,肆意妄为,每次苏沐都会摸着她的头发,一脸无奈又宠溺的说:‘不要让我担心啊……’ 他们,都已经回不 分卷阅读142 去了…… 苏沐走了,狱牢又再次空寂起来,顾清越下意识将手掌放置在肚子上,那里始终有一团炙热的阳气循环不止,小腹平坦丝毫看不出有生命的迹象,可不知为什么,当艳霄说出来的那一刻,她便脑子一空,为了这个没有被证实的‘生命’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来护佑。 可是,如今她已魔气入灵,不知哪一天就会失去本性和神智,彻底化为妖邪。没有了她的庇佑,纵使不愿,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依然是生来魔胎,那么还不如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跟着她一化为虚无。 心气郁结,黑雾化形,渐渐凝结成一张人脸,白皙的肌肤,清冷的容颜,竟与顾清越不无二致,唯一不同那张脸眉梢上扬,眼似桃花,充满妖艳之气。 那张脸贴近顾清越的耳边,蛊惑似的开口:“我们本该拥有无上的力量,又何必受这牢狱之苦,不若你我彻底融身,挣脱这枷锁,掀翻这牢笼,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顾清越闭上眼睛,手指扣进坚硬的地石,始终不发一言,不为所动。 那张脸桀桀怪笑:“如今,你灵力全无,又身怀魔胎,早晚都是魔道中人,你还在坚持什么?还在等什么!你所相信的都背叛于你,你所守护的却要合力致你于死地,你爱而不得,恨无所依,与其在这无情无义仙道受累受苦,不如早日放弃,与我和我一体,共筑一个人人都可随心所欲的逍遥魔界!” 顾清越睁眼,额心火红的印记一闪而逝,那一瞬间她的眼眸清冷无波,犹如入定般若之界:“世间之道,皆为自然之道,规则法度,是为自然之约束,违背伦常、肆意妄动之念,皆为恶念,恶念丛生则道法崩坏、生灵尽毁。是以,诛杀,除恶,全部予以消灭,还世间之本态。” 随着魔脸一声刺耳的尖叫,一阵金光闪过,囚室再度安静下来,顾清越紧闭着眼,虚弱的靠在墙上,仿佛从未清醒过。 艳霄急慌慌地从高墙跃下,从那日起,她一直伺机躲在牢狱,唯一保住顾清越的方法,就是降服顾清越为神主所用。所以,趁顾清越虚弱之际,她以魔惑心,不断蛊惑顾清越放弃挣扎,彻底接受魔灵入心。 可刚才顾清越突然睁眼那一刻,她只觉无数道炙热金光当头罩下,那关于道法的字字句句更是如烧灼无比的烙印,一个个打在她身上,仿佛顷刻便会在金光中化为无骨血肉。 所幸,只是一瞬,一切都恢复如初,没有金光,没有烙印,只有昏暗的牢房和昏睡过去的顾清越,可刚才那真真切切的绝望和恐惧,让她再也不敢呆在牢狱,一个纵身逃脱了出去。 躲在黑暗中,喘息片刻,艳霄依然有些后怕的颤抖着身子,脑中想起曾经与那人的对话。 艳霄:“顾清越如今已投身人界,既是凡胎又黑煞附身,与其毁灭倒不如将她同化为魔,收为己用,神主大计岂不更早完成!?” “她非凡人,亦非凡神,虽非天地主宰,但可决定三界生死,你觉得这样的人……或者‘神’……你可以驾驭的了吗?” 艳霄:\“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曾以为,只要顾清越加入魔道,那么他们之间依然可以像在月落谷一样,她甚至可以继续认顾清越为尊,恭迎顺从。 可顾清越的身体里,住着的那位自远古而来的真神,掌管一切法度和戒律的杀神,那是来自于神的威严和辉芒,根本不可直视,不可接触,也终于明白了神主所说:真正的‘神’,非凡人可以左右。 那么,她所加入的魔道,侍奉的神主,真的能抵御那样一位足以毁灭整个三界的杀神吗? 第98章 何承佑穿着一身孝服,带着一众弟子抵达天机宫,仙门六派自此聚齐,鉴于祸起天机宫,审问对象又是天机宫宫主,所以这次联审,天机宫只能从旁协助,不能参与定审。 六派以光华派为首,仙盟盟主之位又世袭于原光华派掌门何彦盛,虽掌门仙逝,光华死伤惨重,但声威仍在,最能与之一较高下的天机宫又名声尽毁,六派之中名位仅此于光华与天机的乾羽宫,偏居离岸很远的海岛,实力态度一向模糊不明,是以这次联审,最有资格问审定夺的人,便是光华派新任掌门何承佑。 客殿内,尹一连比带划的描述了顾清越化魔的所有事情经过,安若忐忑不安的看向坐在桌前的何承佑。 从继任掌门之位的那天起,何承佑再也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寒霜满布的脸已没了昔日温和儒雅的模样,光华派内刑律惩戒比新兴老掌门在世时还要严苛,这样的师兄还会顾念旧情,对顾清越化魔一事,网开一面吗? 毫无察觉的尹一还在说:“承佑兄,你来了就好你都不知道,那帮平日里怂的仙门各派长老有多么嚣张,在他们心理,真相根本就不重要,他们早就认定清越姑娘是魔煞,恨不得立刻开启诛魔阵,把清越姑娘挫骨扬灰。还说,若是清越姑娘不认罪,就要连同天机宫一并定为魔窟,联合所有仙门铲平天机宫。妖域还未有动作,我们自己先自相残杀了。” 尹一还欲再说,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何承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打断尹一的话,淡淡的开口道:“几日前,妖邪入侵,光华几欲 分卷阅读143 灭门,这事你可知晓。” 尹一愣了一下,脸露哀容:“我自是知晓,伯父他……也遭遇不测……” 何承佑转身,直勾勾的盯着尹一:“你既然知晓,就不该为妖邪求情!” 尹一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可清越姑娘不是妖邪呀,她是祥瑞之征的凤凰化身,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啊!光华被侵,天机宫魔煞作祟,这接二连三的事故,保不齐就是妖域离间仙盟的计策,光华、天机都为仙门翘楚,若是我们先自乱阵脚,自相残杀,那不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吗?” 何承佑:“我只相信眼见为实,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尹一:“你不能因为自己信错了枕边人,就彻底蒙蔽上自己的眼睛,是非不分吧!” 话一出口,旁边的安若立即喊了声‘尹一’,想让他闭上嘴巴,可已经晚了,只见何承佑周身气浪突地卷起,尹一被气浪打中,一下子飞到门外,重重摔在地上。 门内的何承佑眼内怒火一片,冷冷的说:“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那个妖孽的名字。” 说完,啪的一声,门自内关上。 尹一疼的龇牙咧嘴,扶着酸痛的腰慢慢起身,吱呀一声,面前紧闭的门扇又慢慢开启,安若侧着身子,从门内闪出,手里拿着几个瓶瓶罐罐,一路小跑过来。 尹一梗着脖子,嘴巴青紫,抿着唇一脸愤愤不平,安若一边撒伤药,一边小声说道:“芸娘的名字已是禁忌,你不该在师兄面前提起。” 尹一既挫败又有些懊悔的叹了口气:“我这嘴也是欠揍,承佑兄遭此大难,心绪有所变动也是常理,我只是有些感叹我们七人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之劫,好不容易历练结束各归其位,准备挽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时候,却要因妖域的陷害和栽赃,走到分崩离析,自我相残的地步。清越姑娘一定是被妖邪所侵,她是无辜的,我们都亲自感受过她的凤凰真身,一个人的样貌形体可以作假,但灵力气脉不会错,清越姑娘身上分明是炙阳之气,承佑兄不可能不清楚,我怕他因芸娘一事,愤而迁怒,做下错误的决定。” 安若握紧手中的瓶子,她何尝不知,可如今的师兄早已不同以前,根本不让人亲近,更不让任何人猜透他的心思,谈何说情。 尹一岂会看不出安若的为难,他又重重叹了口气,一甩袖子站了起来,不顾身体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嘴里念道:“我必须阻止这场荒谬的审判,子羡兄一定还不知此事,我要去找他,他那么在意清越姑娘,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药,药,药还没擦完。” 安若连追了两步,尹一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安若神色黯淡的停了下来,看着尹一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手中的药瓶慢慢在手中握紧。说不动师兄,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出顾清越,不让师兄酿下大错。 尹一还未走出大门,便被层层包围,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没有手谕,只进不出。 一人难敌众手,尹一悻悻而返,一转身碰上不远处,正冷冷注视着他的粉黛。 见尹一走进,粉黛毫不留情的说:“他们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妖魔的漏网之鱼逃出去,同样也会阻止有人出去通风报信,让顾清越的同伙来营救她。” 尹一蹙眉:“刚才,你都看见了?” 粉黛侧身,似是避开尹一逼迫灼人的目光,淡淡道:“听说光华派出事,我只是去看望一下何师兄,无意撞见你们的谈话。不过,我同意何师兄的决定,顾清越众目之下化为魔身,已是众矢之的,无论真相如何,她都难逃此劫,伯父又已仙故,何师兄虽被推举为六派主审,但你我都清楚,这仙门之中哪个人真正服他,不过是临时傀儡罢了,你去求他,只会让他难做。” 尹一:“难道就因为人言微轻,就罔顾事实,罔顾人命吗?顾清越她不是别人啊,她是我们的同伴啊!粉黛!” 粉黛转身,亦不悦道:“那又怎么样,她确实异于常人,如果她真是神骨凤凰,那么她就不惧仙门诛杀,如果她熬不住死了,那也是她的命!” “你!”尹一气极,指着粉黛说不出话来,最后恨恨丢下一句:“你薄情寡义!心肠狠硬,难怪谢恭川不喜于你!” 粉黛气的跳脚,指着尹一转身的后背吼道:“你这样为她奔走求助,如果位置互换,她那么冷清情冷性也能为你做到这步吗?” 尹一脚步停滞,头未回,声却扬:“那你怎知,她不会这样做。” 尹一越行越远,徒留粉黛一人原地站立,垂在身侧的手掌蜷握,浑身颤抖的努力憋住快要滑出眼眶的眼泪。 她也不想冷酷无情,咄咄逼人,可她就是控制不在自己,她希望顾清越走得远远的,可她偏要回来,偏要回来!让自己变成如此恶毒的模样 第99章 寂静的牢狱内,何承佑踱步而入,顾清越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之一笑:“你是来做最后的审判吗?” 何承佑看向昏暗的牢房,暗影中顾清越的脸色煞白,整个人虚弱的仿佛随时可以倒下。 何承佑蹙起眉头,双手背到身后,冷淡道:“子羡兄若是见到你这个模样,怕是要与整个仙门为敌,也要保 分卷阅读144 你平安。” 顾清越亦淡淡的回道:“他与我已无任何关系,也不必知道此事。” 何承佑:“那你可知,你这次必死无疑,天机宫不仅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你与魔煞无关,而且你的堂主们、弟子们还反过来指认你,就是之前夜闯天机宫,打伤副宫主的鸟妖,苏沐他……好像也已经放弃了你,整日闭关不出,任由其他各派,你的同门,团结一致,将你送上诛魔阵,要你灰飞烟灭。” 顾清越听罢丝毫不怒,反而轻轻笑了起来,仿佛何承佑刚才所述,是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 何承佑:“他们要杀你,你一点都不感到愤怒伤心吗?” 顾清越:“我为何要为他们的决定而愤怒,我既无恩于他们,也无需他们留情于我,我身染魔气亦是实事,他们要诛杀魔煞也是应当。” 何承佑:“我认识的顾清越,虽冷清淡漠,但她刚绝果断,绝不含糊,真相一查到底,而且呲牙必报,也绝不会任由他人欺辱于己。” 顾清越的笑声渐停,抬起头看向狱栏外一脸冷峻的何承佑:“所谓的‘真相’如果比谎言更加不堪,你还要去追寻吗?无谓的执着孤勇到头来全是一场空,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挣扎,随波逐流,自生自灭,何不快哉。” 何承佑握紧狱栏,慢慢蹲下身子,与顾清越持平,浓郁的黑暗在眼眸里翻滚:“那如果,只因一念之差,乾坤颠倒,血海成河,你还要坚持自己事不关己任其发展的态度吗?你可知,光华上上下下近一半的弟子死于魔气蛊惑之下,相残而亡。魔煞之气无色无味无形,无论是妖还是恶灵皆可遮掩于人眼,无踪无迹,除非魔身败露,你自归来天机宫后,行为大有异常,甚至不惜与我们几人断绝联系,你在追查着什么,又在隐瞒什么,现在又在包庇什么,不惜以一人之死埋葬所有真相,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顾清越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无声的打量着眼前的何承佑,那双昔日温柔的眉眼如今满身狠戾和血腥,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 半晌,顾清越开口道:“月落谷,艳霄……其他人可能不信,但我知道你一定会信,她仍在这天机宫,找到她,就会找到你要的真相,至于其他,恕我无法奉告。” 何承佑握紧了拳头,眉宇间更见嗜血的杀意,咬牙切齿道:“艳霄竟然未死,那整个月落谷都是一场骗局了,被妖兵追杀是假,被芸娘所救也是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血洗光华殿,艳霄……艳霄……!” 何承佑慢慢站了起来,眼露凶光,恨不得立时找到艳霄藏身之地。 顾清越:“艳霄此时一定躲了起来,思忖着下一步计划,尽快找到,或可免去下一次灾劫。” 这也是,她为世人,能做得最后一件事情了。 可当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她的死才是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浩劫真正的契机和开始。 临出狱前,何承佑说道:“这是我被允许私自进入这里的唯一一次机会,你可有话,让我带给游子羡。” 顾清越顿了顿,手指抚上腰腹,不再似之前提到游子羡时的决绝疏离,反而身上好似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安静祥和。 顾清越:“告诉他,忘了我。” 仙门联审,于三日后日中阳气最盛之时,启诛魔天罡阵,诛杀顾清越。 星云殿,苏沐正在书桌前作画,许枫半跪于地,将联审的结果一一禀告。 苏沐握笔的手指一顿,画中幼女的额发瞬间染墨,苏沐没有说什么,而是一点一点将染墨的地方重新描摹,画上一支朱红的发钗。 幼女娇憨的容颜,欣然跃于纸上,这是他初见顾清越时的模样,如果时光还能回到最初,或许他们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吧。 苏沐放下了笔,将画悬挂于室,一直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没得到回应的许枫不敢起身,便一直半跪于地。 直到夜幕降临,烛光挂起,苏沐才从花香中移开眼睛,看向身后的许枫。 苏沐:“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于此地?” 许枫:“属下……不知……” 苏沐:“你于十三岁追随于我,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勤学苦练,最终成为天机宫人人敬畏的赤霄殿大宗主,你感恩于我的提携和相助,许诺对我誓死效忠。但你可知,曾经将你从乱坟岗救回的人,不是我,而是清越。” “她少时顽劣,常常偷溜出宫,那天她满脸血污,双脚溃烂,身上抓痕无数,却背着一个比她还要身长的少年,出现在宫门口,她说是自己好不容易从恶鬼撕咬下夺回来的人,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救活。” “她行事不羁,做事全凭心情,许是无心之下救了你,而你却是有心纵容门下弟子,流言蜚语,落井下石,要让她死!” 许枫苍白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正中画卷上的女童,挺直的脊背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救了我……“乱世当道,恶鬼丛生,他体弱多病,早已成了家里的累赘,再一次病倒之后,便被家人拖去了乱坟岗,任由他自生自灭。 烈日烹熬,冷雨倾盆,被郎中早已断言短命的他 分卷阅读145 ,却在乱坟岗中始终吊着一口气,许是不甘心,许是不认命,就这样度过了三天三夜。 终是弥留之际,魂离灵散,四周伺机而动的恶鬼纷纷扑食于他,绝望之下好似又有一身形单薄的少年,踏过泥泞,将他护于身下,然后将他驮于更加消薄的脊背之上,一脚一脚,将他带离黑暗的地狱。 他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那少年坐于身畔,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眉目清俊,声音清雅,他说:“我叫苏沐,这里是天机宫,以后你就待在这里吧。“从此,他便把苏沐当做毕生的信仰,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身体,动摇他的地位,侵夺属于他的一切,就算是天机宫宫主也不行。 他愿化作苏沐手上的一把刀,即使沾满血腥,也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可现在……苏沐却说,救他的少年,另有他人,正是被他怀恨在心,催动舆论,誓死也要斩杀的天机宫宫主顾清越……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许枫额间滚落,许枫哆嗦着唇,颤抖着身子,无法接受这一真相,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自己推波助澜即将害死的事实,提起剑就要往外冲去。 苏沐隔空拦住了许枫,并将大门紧紧关闭,许枫提着剑转身再次跪下,对于眼前侍奉效忠了十年的人,他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绝对的服从。 苏沐:“你要去干什么!” 许枫:“救宫主!” 苏沐:“她如今已是魔身,人人得而诛之。” 许枫:“属下愚钝,不认仙魔,只认恩情,我的命既是宫主救回,哪怕拼上性命,我也要将她救出!誓死效忠!” 苏沐:“可是真心?” 许枫:“真心可鉴!” 苏沐:“好!我现在便将天机宫掌宫令牌传授于你,即日起,你便是天机宫掌宫人。你要牢记本心,除恶扬善,除魔卫道,固守三界安稳!” 许枫呆住了,叫了声:“副宫主!” 苏沐将宫主令牌扔于许枫手中,然后背过身,看向画中人,一字一句道:“你只要要记住你今日所言,真心可鉴,誓死效忠!” 许枫愣住,手捧令牌,急急跪行于前:“副宫主!属下永远是您的左膀右臂,宫主之位也永远是属下恩人所有,许枫万万不可肖想!当务之急,我们先把宫主救出来!“苏沐摇头:“你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她。你的报答,就是执掌天机宫,替她管好天机殿。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也是我细心栽培于你所要的酬劳,你可能做到……” 毕竟十年侍奉,苏沐的存在早已刻在许枫的骨血之中,安阳此前也曾有意无意向他透露过,副宫主身体欠佳,不日即将远程海外,修养生息的消息。安阳常年陪伴苏沐左右,怕是早已知晓一些事情,所以才提前给他诉说一二。 如今苏沐正式下达命令,许枫有心违背,却不敢不从,在他看来,天机宫是苏沐的心血,如果能让苏沐没有后顾之忧前往海外将养,就算让他刀山火海,他也愿意。 他不像安阳长了颗玲珑心,能揣度副宫主心思,只会横冲直撞,若是他代接管天机宫,能让苏沐安心,他愿意承担起这一切。 苏沐看许枫脸色几经变化,最后恢复坚毅本色,知他已经接受,便俯身将许枫扶起,语重心长的说:“安阳性散,我唯一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三界将乱,你心性坚定,一定可以做好天机宫宫主之位,只要坚持除魔卫道的本心。” 许枫握紧令牌,重重点了下头,突然脖颈一痛,许枫身子一晃,竟慢慢软倒,模糊之际,只听见苏沐低沉的声音,娓娓说道:“你性直勇猛,有恩必报,所以怕你做不必要的傻事,还是先睡上一觉吧,待三日后醒来,便去做你该做的事。” 许枫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清醒,可依然抵挡住不昏昏欲迷的困意一点一点袭来。 顾清越……宫主……他还要去救他的恩人啊…… 第100章 崖底小屋,昊硕端着一盆又一盆热水,从房间里进进出出。 冰雪消融,天寒地冻,可床铺上躺着的少年,额头汗珠犹如雨下,脸颊绯红如烧。昊硕笨拙的将湿热的汗巾从少年的额头取下,又换了新的汗巾覆盖上去。 十日前他外出归来,见游子羡倒在院中,游子羡除了浑身滚烫,昏睡不醒外,再无其他伤症,但却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妖息竟开始一点点外泄。 昊硕喊不醒游子羡,怕泄露的妖气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将整个院落全部布下结界。 心性不稳才会心智不坚,那场大病醒来后,阿羡再也没有提起过顾丫头一句,每日三餐,按时作息,偶尔外出医馆坐诊,打扫院落,修葺房子,一切看起来都在慢慢变好,他还以为阿羡终于想通,接受现实。看来,所谓的正常生活,只是阿羡一直以来的隐忍不发,郁结于心,最终支撑不住,妖性、人性两种气息在体内交缠抗衡,才会一睡不醒。 昊硕叹了口气:“阿羡,你可要坚持住啊!” 游子羡身处一片熟悉的黑暗之中,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前方渐渐有光亮袭来,无数波光粼粼的水珠从黑暗中涌现,渐渐织成一张银光闪闪的水幕。 如镜子般清晰可见 分卷阅读146 的水幕后,是一个一袭黑袍的男子,漆黑的长发蜿蜒至脚踝,淡金的眸光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一模一样的两人,再次相见好似都与往常有了些不同。 游子羡一掀衣摆,席地而坐,对面的男子也直接坐了下来,隔着水幕两人同时笑了出来,游子羡的笑容清浅而温柔,男子的笑容邪魅而肆意,不再剑拔弩张,也不再抗拒逃避,好似他们不是一体两魄的竞争者,而是相处日久的好友一般彼此放松,再无戒备。 游子羡率先开口:“你的名字……是羌兀吗?” 男子歪头,眉头皱了皱,似在回忆,半晌慢慢说道:“羌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了,我更喜欢你叫我‘莲生’,因莲而生。” 游子羡:“莲……生……” 男子勾唇一笑:“对,莲生……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了,久得我以为我就是你了……游子羡……” 三日后,天机宫。 顾清越灵骨锁身,被押解在天机殿正中间,那些留在天机宫的仙门各派弟子们,纷纷磨拳擦掌,准备为诛杀邪魔奉上自己一份力。 何承佑坐在主审的位置上,逡巡四周,若这一切都是艳霄的计谋,那么诛杀顾清越的时候,艳霄一定会出现。 尹一隔着人群看向高台之上的顾清越,只见她神情冷漠,眼神淡然,一副超然世外、无所畏惧的模样,真真是本人不急,急死他人,游子羡不在,谢恭川被他哥关了起来,何承佑又是那个样子,粉黛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能救顾清越的人,也只有他了,不免有些着急上火。 狱劳守卫森严,他明着暗着硬闯了好多次,差点也被当做同伙收押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何承佑被允许进入,得出的结果却是顾清越承认自己是魔,择日诛杀。 他才不信呢,他亲眼见证过顾清越化身凤凰的神迹,那么充满神辉的凤凰怎么会是魔煞?而且,顾清越是他们的同伴啊,一路出生入死,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冤杀,如今顾清越被缚诛魔阵,这是救她的最后时机了,尹一握紧了剑柄,大步向人流外走去。 他要寻找一个最佳的隐蔽位置,趁他们做最后审判的时候,出其不意,带走顾清越,闯出天机宫,子羡啊子羡……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尹一没走几步,突然停下转身,安若躲避不及正好撞见他的眼里。 尹一嗤鼻:“你来作甚,不跟着你的好师兄监管刑场吗?” 安若没有理会尹一冷嘲热讽,定定的看着尹一开口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尹一紧张的左右看了两下,见四下无人,急忙一把抓住安若拉到一边,说:“什么要做什么,你别乱说!” “你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还用得着我们乱说吗?” 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尹一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矫捷的身影从头顶的树冠中,一跃而下,熟悉的面孔让他惊讶出声:“玲雀!?” 玲雀落地而起,顺手在衣服上拍了拍,嘴里揶揄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着救人?” 尹一涨红着脸,不服气道:“什么三脚猫的功夫,我厉害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玲雀一笑:“那正好,等会制造混乱的时候,你可要使劲施展你的厉害之处,我们走吧!” 还一头雾水的尹一不明所以的看看安若,又看看玲雀,紧张道:“什么我们,我什么时候和你们一起了?” 安若抱紧佩剑,大眼扑闪扑闪,一副听之任之的乖巧模样。玲雀不耐的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你这人的啰嗦话怎么这么多,你要救人,我们也要救人,恰好救的是同一人,就一块搭个伙。当然,你要孤军奋战也可以,可别到时候打草惊蛇,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 一席话说得尹一面红耳赤,再也说不出话来,玲雀说得没错,人多力量大,胜算也多,现在根本不是争论是非的时候,必须齐心协力。 三人达成一致,便开始商量着营救之法。玲雀提出,仙门人多势众,必须制造混乱,声东击西,干扰视线才能于最快速度将人劫走。 安若、尹一也同意玲雀之法,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怎么制造出这个能引起大规模骚乱的混乱。 尹一:“我乃万蛊之体,可操控所有蚊虫蛇蚁。” 玲雀:“我能驭兽,方圆百里,万兽皆可被我所用。” 安若:“我……我……给你们打打下手……” 尹一:“……” 玲雀:“……” 第101章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虫子!虫子!好多的虫子!\” “蛇!蛇!好多的蛇呀!” 随即,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成千上万的飞虫,乌压压倾覆而来,无数的蛇蚁爬虫出现在每个人的脚下、身上。紧接着,大地都开始颤抖,铁蹄冲击的声音一阵一阵响彻在宫墙之外,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宫外不断冲幢。 突然的骚乱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最后审判,何承佑拧眉,看向自己的身后,刚才还紧跟着自己左右的安若果然不见了踪影,随即扫向尖叫此起彼伏的人群,也不见了 分卷阅读147 尹一的踪影。忽然,一抹身影一闪而过,虽带着面纱,但刻骨的仇恨还是让何承佑一眼认出了艳霄。 何承佑站起身,提起剑就往艳霄消失的方向而去。一瞬间惊叫的惊叫,乱跑的乱跑,大声喝止的喝止,刑罚的场面一度混乱到犹如在闹哄哄的集市。 顾清越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腹中感觉有异物在动来动去,那顽强的生命还在源源不断的榨取她仅剩的能量。 这是她与游子羡的孩子,他会长成什么模样呢,像他还是像她。想到这些,她心理突然涌现出一丝异样的不舍和留恋。 她的身体已经耗损到了极致,已无力去对抗魔煞之气的侵蚀,她与这个生命之间,如果有一个注定要入魔,她宁愿是自己。没有人可以沾染这个生命,就算要带着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走,她也绝不会让她的孩子染上一丝污浊。 艳霄从暗影中窜出,一把擒住正以叶为器,以音召唤万兽的玲雀。 玲雀见到艳霄,眼睛一亮,再次一暗,没有激动的扑上去,反而退了一步,谨慎道:“你终于来找我了,姐姐。” 艳霄:“你的驭兽之术,是我传授给你的,你觉得你能阻止的了我吗?” 玲雀:“能不能阻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你一旦出现,就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顾清越身上的魔气是你的杰作吧,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说过的,顾清越是我们的远古天神转世之身,冒犯天神,是要触犯天罚的。曾经的大罗天界就是因为天罚而灭世,我们月落谷的一切悲惨就是因为触犯天神而起!” \“啪\”的一声,艳霄一巴掌甩在玲雀脸上!玲雀捂着脸,不敢置信,艳霄颤抖着手,也是一脸征楞。 半晌,艳霄慢慢收回手,说了句:“对不起,雀儿,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我不一定非要顾清越死,我给过她机会的,只要她愿意归顺,我依然敬她为我们的魔神,可她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加入我们,她就只能身死灵灭!” 玲雀:“艳霄姐姐……” 艳霄:“我没错,错的是这天道,要想达到目的,就必须有所牺牲,无论是谁……” 说罢,艳霄手一挥,一股黑雾从袖中飞出,拂过玲雀的眼睛,顿时玲雀睁大着双眼软倒在地。 艳霄扶起昏迷的玲雀在怀,脸上浮现温柔之色,玲雀就像她的孩子一样,是她从扶桑树中抱出,一直悉心教养至今,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她都永远不会让玲雀受到一丝伤害。 地面的震动突然停止,安若慌慌张张的跑来,大口喘着气道:“不好了!玲雀不见了!我看见一个黑衣人打晕带走了玲雀!” 正驱使蛊虫的尹一一愣:“什么!?” 安若急道:“那个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我没追上,师兄突然出现,追着那黑衣人而去,为了不被发现我就先来找你了。” 尹一思忖:“承佑也在?算了,先不管他们了,没时间了。” 原本说好了万兽冲破天机宫结界,进入天机殿的那一刻,就是三人出手营救的时机,这下少了一大助力,更得抢占时间,先发制人了。 前面的骚乱逐渐传到后面,守门的弟子也不安的踮起脚尖,费劲儿的伸长脖子,想看看前面的诛魔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冷不丁,弟子后脑一痛,还来不及回神,后脑又是一记重锤,弟子终于仰头倒下,粉黛微喘着气放下剑柄,抬头往高处看去,左处门扇悬挂了一枚羽令,流光溢彩,这是乾羽宫宫主的掌令。 粉黛一跃而起,将羽令从高处摘下,光芒一闪随即黯淡,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突然开启。 谢恭川听见动静,抬头便见耀眼的日光自开启的门扇倾泻而入,光芒中粉黛一手握剑,一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从昏暗的房间拉出。 粉黛:“你不是要救顾清越吗?快走!要不然来不及了。” 谢恭川抿了抿唇,低声道谢,然后一跃飞上高空,越过屋檐,向前殿而去。 粉黛跺了跺脚,笑容带着苦涩,语气带着无奈:“傻瓜,我也没说我不去呀,也不等等我,哎……” 初时的混乱过后,不少人已经镇定下来,有人高声呼喝:“这是魔女混淆视听的伎俩,区区雕虫小技,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越来越多的人从最初的惊慌中,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这些蛊虫没有多大威胁时,各自踩杀地上的爬虫蛇蚁。 忽然,有人提剑跃出,直直飞向阵中,欲砍断捆绑顾清越的玄铁锁链。 “劫刑场了!有人劫刑场了!” 事发突然,等底下的仙门弟子反应过来,尹一已经站在了顾清越身边。 尹一便挥舞着剑,边气急败坏的吼道:“这什么破链子,怎么这么坚韧!” 众人欲围攻上前,又是一阵飞沙走石漫天而来,谢恭川提着剑从高空跃下,站在刑台前,剑指众人,扬声道:“你们谁再往前一步,就休怪我刀剑无眼!” 谢柳生站在阵前,双手背后,面对胞弟的突然出现,既无惊色,也无怒色,只是平静的看着,反倒是他身后乾羽宫的一些长老,见到自家少主公然站在妖魔那边,顿时吹胡子瞪眼,吼道:“少主!你乃我 分卷阅读148 们乾羽宫少宫主!怎可为魔女迷昏了心智!你这样,对得起死于妖邪之手的你爹谢于尚谢掌门吗?” 谢恭川怒喝:“住嘴!你们休要提我父亲名讳!他死于何人之手,你们再清楚不过。” “恭川!你给我住嘴!” 谢柳生厉声打断谢恭川,也一跃飞至刑台,朗声道:“我谢某教弟无方,今日我便大义灭亲,亲手将他打醒,给仙门一个交代。” 谢恭川丝毫不让:“我说过,她是我的未婚妻,作为一个男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冤杀致死。” 谢柳生执剑欺近,附在谢恭川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那你就使出全力,保护好她。” 话音一落,两柄剑‘嘭’的一声交织在一起,同样的身法,同样的剑法,恍若一体般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其他人也要攻上来,尹一使出了全力还是斩不断铁链,正急的冒汗,突听一句‘我来!’。 一袭粉衣轻飘飘落在台上,粉黛两手交叠,置于胸前,十根手指极快的挽着手势,不多时突然一大片透明的蝴蝶凭空出现,它们密密麻麻的覆在一条玄铁之上分泌出大量粘稠的液体,一股腐酸的味道冲鼻而来,片刻那坚硬不可摧的玄铁竟被腐蚀出一个窟窿,‘嘣’的一声,一条锁链应声而断。 紧随其后的安若,立刻上前扶住身子欲倾倒的顾清越,急声说道:“清越姑娘,你再坚持坚持,我们立刻救你出来!” 顾清越抬眼,脱身的手臂撑在地上,她一一看过刑台上为她奋战的谢恭川、尹一、粉黛以及身边的安若,还有台下数以千计将要冲杀上来的仙门弟子。 一切恍若隔世,一切又近在眼前,她顾清越此生竟还有不相干的人,愿意为她出生入死,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突然,身下的刑台开始转动,无数道蓝色的光束从刑台边缘而起,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光束的辉芒也越来越盛。 诛魔阵……自己启动了…… 第102章 这诛魔台是顾耀所建,台下设天罡阵法,是为月翎刀谱诛魔阵法所改,曾为震慑镇压月翎妖刀所用,上面诛杀妖怪无数,威力非比寻常。 定好亲自启动诛魔阵法的苏沐一直未现身,这阵法竟自己启动,一定是妖女魔气太强,催动杀阵。这下,正欲上台的仙门弟子们骤然停步,毕竟这阵法不是人为,恐伤及自身,纷纷握紧武器退了好远。 台上突然生变,谢柳生不顾当胸刺来的利剑,微一侧身,剑尖划破衣襟,渗出点点血红,在谢恭川惊诧的眼神下,一把擒住谢恭川,厉声道:“这阵法诡异,必须马上离开!” 谢恭川愣住,看向身后,八条铁链,只断了两条,粉黛召唤出的影碟,腐蚀的速度显然赶不上阵法启动的速度。 没了对手阻碍,尹一也迅速加入砍伐铁链的队伍中,虽经过影碟腐蚀,但还是太慢。 安若苍白着脸,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搀扶着顾清越的手指微微颤动。 顾清越反握住安若的手,将她一把推离,冷声道:“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走吧,我顾清越用不着你们来可怜!” 粉黛再次十指舞动,招呼出更多的影碟,分别覆盖在其余六根锁链之上,闻言更是怒火上升:“你以为我喜欢救你!你是这天下我最最讨厌的人,你这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女人,我才不想救你呢!” 顾清越轻笑:“那好呀,我这种人,本就不必来救!” 顾清越手掌抚上腹部,轻轻道:“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随即,手掌之下金光爆闪,腹中突然绞痛不止,顾清越手掌紧紧贴在腹上,并未移开,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嘴里喃喃道:“就一次,借我一点力量,将他们送出去,一身无债,两不相欠。” 察觉出顾清越的异样,谢恭川即刻返身,嘴里叫着顾清越的名字,大声喊道:“不要!!!” 顾清越似有所觉,微抬起头,慢慢弯起唇角,眼里亦盛满笑意。 恍然之间,好似梦回幼时,又看见那个独坐桃花树梢,笑的一脸无忧又肆意无邪的小小身影。 金光大盛,尹一只觉一股热浪袭来,整个身子瞬间腾空而起,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跃过蓝色光束,飞向了刑台之外,余光之中,安若、粉黛、就连谢家两兄弟也是如此。 他们刚一落地,忽然天雷阵阵,大地也随之震动,无数道蓝色光束直冲天际,引天雷滚滚而下。 很多人直到很多年后,也无法忘记那个犹如神迹一般的雷罚,倾泻而下的雷光,犹如白昼,在白昼之中,猛然响起一道金石撞击的鸣叫之声,五彩的光芒刺破白昼,有一身披五彩流光的巨鸟,身影忽隐忽现,最后一点点溃散在虚空之中。 众人久久不能回神,雷光消失,阵中只余一团灰烬,被风一吹,化为虚无。 粉黛呆立当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顾清越死了,她真的灰飞烟灭了吗?她刚刚只是说的气话呀!顾清越那么六亲不认,自私至极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甘心死去! 安若、尹一两人也是征楞当场,眼中情绪翻滚如潮,尹一更是一把将剑掷于地上,转身 分卷阅读149 面对众人,怒喊道:“杀人凶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尹一的怒吼犹言在耳,可谢恭川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整个人完全僵住,只直愣愣的看着那一抹灰烬随风而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一跃冲上台去,一声声叫着顾清越的名字,不断用自己宽大的袖子去捕捉那四散的灰尘,状若癫狂。 尹一一声声的怒吼,以及谢恭川近乎疯狂的举动,引得台下刚才叫嚣着诛杀妖魔的修仙者们,一个一个也不自觉的噤了声,毕竟刚才的画面太过震撼,那五彩的流光太过圣洁,他们不禁也有些后怕,自己诛杀的到底是魔,是人……还是……神…… 躲在人群后的向茹却哼笑不止,终于……终于……还是杀了她…… 何承佑骤然止步,雷彻天地,难道是……诛魔阵已经开启…… 撑着何承佑愣神的功夫,艳霄突地化作一股黑烟,逃至十几步远。 何承佑回神,正要继续追击,艳霄却一跃飞高,怀中揽着昏迷的玲雀,哈哈大笑:“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已经没有必要与你耗在这!” 说罢,竟一旋身,一缕黑烟直冲天际,眼看着就要飞离。何承佑速度更快,瞬时踏剑而起,一手抓向黑烟。 艳霄身形一滞,脚踝被扣,脸上一抹惊异闪过,随即讥诮一笑:“想不到短短时日,何公子进步如此神速,果然悲愤才能激发人最大的能量,哈哈哈哈!何公子,你还得好好感谢一下,我们为你送上的这份美人大礼呢?” 何承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承佑怒不可遏,疯魔一般拉住艳霄的脚踝向下一扯,一掌抬起,就要将艳霄毙于掌下。 可掌下突然一空,眨眼间艳霄已经带着玲雀,瞬移至十米开外,艳霄冷笑:“你的怒气还差点火候,你应该更愤怒,更伤心欲绝,因为只有仇恨和绝望,才会激发人无限的潜能,你是神主选中的人,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呵呵呵呵……” 刺耳的笑声犹在,人已经化为黑烟消失无踪。 何承佑双拳紧握,手掌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神色冷冽,眼内寒冰一片。 随着滚滚雷声的渐渐消散,黑压压一片的乌云开始遮天蔽日,顷刻倾盆之雨当头浇下。刚才还聚集的众修仙者们,急慌慌的四处逃窜,纷纷找地方避雨,只余场中仍在痛声叫骂的尹一,软倒在地的安若,捂眼哭泣的粉黛,以及疯子一般在台上捕捉灰烬的谢恭川,谢柳生微叹着气,缓缓摇了摇头,也离开了刑场。 向茹自是开心不已,就连头顶上如针芒一般冰冷刺骨的雨水也觉得是天降甘露,仰着头,恨不得这甘露下的更多,更久,好彻底洗去顾清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忽而,瓢泼的大雨中,轰隆隆一声钟鸣,响彻天地,一声未停,再次钟鸣,两次钟响之后,第三次钟声又起,余音阵阵,久久回绕。 正在雨中享受这极致快乐的向茹一愣,钟声三鸣,是为送葬,举宫哀悼,只有天机宫宗主以上的人,才可以有此殊荣。 顾清越是被镇杀而亡,那些守钟的弟子,根本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为她送葬,除了顾清越……还能有谁……需要三钟鸣哀…… 第103章 “副宫主飞升了!” “天机宫副宫主飞升成仙了!” 随着一声声弟子传话,副宫主坐化飞升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天机宫。 正躲着雨的众人,各个面露震惊之色,不知谁突然高声痛呼:“一定是苏副宫主,不惜牺牲自己,暗中开启了诛魔阵,将魔女诛杀,副宫主此举,大义灭亲,舍己为人,实在为仙门表率,可歌可泣呀!”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附和,大赞苏沐真乃仙人转世,降临世间,专为普世度人…… 雨中的向茹步步后退,踉跄欲倒,不断摇着头,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苏沐哥哥……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不知想到什么,向茹眼神突然变的狠戾,自言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和顾清越这个妖女死后双宿双飞!” 随即,足尖一点,瞬间向星云殿飞去。 向茹走后,谢柳生慢慢踱步走到向茹刚才站立之地,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那段时间,天机宫内干尸频发,他于夜深偶然遇见一次凶手作案,但还未接近便被凶手逃了,再后来顾清越化身为魔,被仙门各派指认为凶手,关进牢狱,干尸凶案也自此停止。他便也没再细究,可刚才突然一股凶煞之气,四散开来,虽有雨气遮掩,可还是被他捕获,与那晚凶手作案之后遗留下的气息极为相似。 刚才瞬移消失的女子,好似是叫向茹,是大名鼎鼎的向楚之女……当初,好像也是她首当其中带着众人赶往顾清越化魔之地……一切刚刚好,一切又是那么巧合…… 星云殿外,侍从、弟子跪了一地,恸哭不止,向茹一路冲进殿内,对于挡路的弟子,一袖子掀飞,大声怒斥:“让开!让开!不要哭!他没死!他不会死!你们都给我闭嘴!” 向茹一路冲进内室,安阳见到她来,并未阻挡,反而面无表情的退开一步,让出位置。 向茹扑向 分卷阅读150 床铺,只见苏沐正如睡着一般,安静的躺在被褥之下,白皙的面孔莹莹如玉。 向茹升起一丝希望,苏沐他只是睡着了,他并没有死,他在吓唬她,不觉伸出手抚上苏沐的脸庞,冰冷的触感,鼻息全无,向茹的手指僵住,又抚向他的脉搏,没有一丝跳动。 安阳:“他死了,如你所愿,随着他的执念一起死了。” 向茹凶狠回瞪:“不可能!苏沐哥哥是连三仙都能战胜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你在骗我,你和苏沐哥哥联起手来骗我,就为了那个妖女,所以他想惩罚我!他明明知道我从小到大最爱的人就是他,所以他诈死来骗我,就为了让我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是不是!是不是!” 安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不知是在可怜别人,还是在可怜自己,兜兜转转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安阳:“月翎刀下尽亡灵,没有人能逃过月翎妖刀的诅咒,顾清越如是,苏沐也如是,如今他们双双共赴黄泉,也算是另一种圆满了。” “闭嘴!” 向茹疯了一样一挥袖子,一股煞气直冲安阳面门,安阳微一侧身,煞气撞击在门框上,门瞬间四分五裂,一道碎片划破安阳的脸,红色的血泊泊的往外留着。 安阳手指抚上伤口,眼中神色复杂。 向茹一击之后,没有停手,而是直接转身,手掌贴向苏沐胸口。 向茹双目赤红:“苏沐哥哥,我不会让你死的,无论怎样,我都要救活你!” 向茹周身黑气突然大涨,源源不断的黑气直冲苏沐心口。 苏沐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紧闭的双眼也慢慢睁开,向茹见状,欣喜若狂。 向茹:“苏沐哥哥!你醒了!太好了!” 向茹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苏沐的手掌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按压向他的胸口,随即一股反向吸力攫住了她的脉息,黑气猛地由传送变成了疯狂的输出。 察觉不对的向茹,本能的想抽开手,可苏沐拽的是那样的紧,她根本挣脱不开,不多时她便觉得全身的力量开始大量流失,脸颊犹如刀割,撕裂一般疼痛,挣扎中面纱脱落,白皙的面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溃烂。 向茹另一手抚上脸颊,触手的凹凸不平,让她瞬间崩溃,大声大叫。 而此时,苏沐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坐了起来。 苏沐眼神冰冷,直视眼前之人:“果然是你,真正的入魔之人!” 向茹一手捂脸,哭叫道:“不要看我!求你了,苏沐哥哥!不要看着我!” 苏沐:“干尸案的凶手也是你,嫁祸陷害顾清越的人也是你,就连之前引顾清越入密室诱发月翎刀失控的人还是你。向茹,我怜你伴我长大,一直对你多有纵容,想不到竟让你变成了一个是非不分,心狠手辣,为达私欲不择手段,连本心都可以抛弃之人。” 向茹满脸血泪,不断哭诉哀求:“不是,苏沐哥哥……我不是!都是她逼我的,是那个妖女逼我的!” 苏沐:“事到如今,你仍执迷不悟。罢了,既是因我造的孽,便也因我而结束吧。” 苏沐握住向茹的手腕,向前一拉,向茹半个手臂竟也被吞噬,苏沐胸口蓝光大盛,一轮法阵凭空而现,向茹认出此法阵竟与诛杀顾清越的诛魔阵一模一样,顿时心焦,使劲扯着手臂,却越往外扯越被吸入。 身后的安阳,表情平静的看着在痛苦中嘶声尖叫的向茹,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早已知晓。 灵体似要焚烧尽毁的痛苦,让向茹突然化作了魔身,血红的赤目,无数黑纹犹如活物,攀爬在丑陋的脸颊、脖颈、身上。 但仍无法脱离苏沐的钳制,向茹仰天长啸,破碎的脸越发狰狞恐怖,突然一团浓郁的黑雾,从向茹心口飞出,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叫,黑雾迅速没入蓝色的法阵中。 苏沐身体似有晃动,向茹趁机一剑斩下那只被苏沐紧握的手臂,断臂飞遁。 安阳正要追赶,苏沐的淡声叫住了他。 苏沐:“我已毁了她的魔灵,断了她的灵根,现在的她犹如废人,不过苟延残喘,就让她已残身之躯留在这世上,偿还自己犯下的血债吧。” 安阳立时扶住欲倾倒的苏沐,面露哀急之色,苏沐苍白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腕,握住,缓缓说道:“你性散倨傲,若不是我这病躯拖累,你本该是一个游走天下的行医。许枫本性纯良,性格坚毅,天机宫有他在,你也不必挂怀。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拘着你,你便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安阳单膝跪地,一向玩世不恭的脸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伤痛,明知他的真身早已随着顾清越而死,明知这只是他遗留在人间的的化影分身,还是止不住的悔恨。 没有达成师傅所愿,治好他的身体,没有及时带他离开这纷扰的纠葛,去往仙灵丰盛之地,养身修灵,度过这一死劫。 手腕上的手指慢慢变得透明,安阳眼睁睁的看着,那天人之姿的男子在雨后射入的光芒中,一点点化作了虚无。 最终,他还是成全了他执念了一生的人…… 大雨过后,满目盛阳,天机镇上刚才避雨的人,零零散散全部走了出来,笑闹着、诉述着,刚才天降雷光的神迹。 分卷阅读151 昊硕顶着太阳,焦急的在人群中来回张望,他就去打个水的功夫,床榻上本该昏迷不醒的少年,竟然不见了踪影,他一路找一路寻,直接来到了天机镇。 刚准备去阿羡常去的医馆找找看,忽然一阵碎语滑进了耳朵。 昊硕一把拉住了过往的行人,独眼的他胡子拉杂,一脸凶悍的喝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是魔,谁被诛杀了!.“那人被他扯住衣领,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天机宫宫主顾清越啊……当众化为魔身……仙门都放榜昭告天下了,据说刚才的打雷就是就是雷刑,那魔女已被当场诛杀,灰飞烟灭了!” 昊硕身子一晃,手指一松,那行人立刻跳到一边,啐了句:“疯子,哎这年头,连仙家掌门都是魔,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昊硕无比震惊,犹自不可相信,飞快的向刚才行人所指的放榜之地跑去。 临到近前,昊硕突然止步,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青衣背影。 发未束冠,一头青丝飘飘洒洒荡在脚踝处,如清冷的光隔离在拥挤的人潮中,他背对着他,看向被人指指点点的榜文。 昊硕只觉自己喉咙发干,声音沙哑的叫了声:“阿羡……” 少年侧身,微微回头,不知是否阳光照射的原因,原本漆黑的瞳眸竟有一层微微的淡金流转。 游子羡看着昊硕,微微的竟露出了笑容,但眼泪却一颗接着一颗从眼角滚落…… 忽而,天雷滚滚,乌云压顶,刚刚晴朗的天空瞬时一片黑暗,混乱的人群中满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一阵大风刮过,犹如地面整个被连根拔起。 轰隆隆……轰隆隆…… 一道雷光闪过,急速的光亮中竟然有一通体黑亮的庞然大物,冲天而上,炸裂耳畔的吟叫,又似叹息,又似悲愤,一声声响彻天地,久久不息。 龙过九天,地震山摇,洪水倾泻,万物崩塌…… (第一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