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疾》 分卷阅读1 萧慕岑魂穿纭国公主身体的第二年，纭国在与熵国一战中战败，割让三座城池，百里土地，身为皇帝嫡女的萧慕岑被当做质子送往了熵国。 纭国昭缙公主萧慕岑，容貌倾城，可惜天生眼疾，是个瞎子。 萧慕岑被送入熵国皇宫那日起，大雨滂沱，雨势连绵了整整七日，从未积水过的皇宫内大片积水，毁了不少贵重物件。熵国宫人传言，她是个不祥之人。 熵国太后念其是个盲女，赐了座小院，却无传召不得踏出小院半步。 熵国太子李云景，杀伐果断，城府极深，年幼时遭遇意外，容颜毁坏，右脸一道疤痕自右眉蜿蜒直耳后，有“修罗太子”之称。 熵国百姓传言，太子李云景喜怒无常，不喜女色，年过二十五仍未娶妻。有人说，是因为他貌丑没有女子愿意嫁他，也有人说，太子李云景喜好龙阳。 太后生辰那日，萧慕岑出席宫宴，眼蒙一小条白绫遮目，一身浅粉素装衣裳在一众精心装扮的世家千金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极其醒目。 宫宴过半，萧慕岑借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却在走出寿宴宫时撞上了一个人。 她连忙道歉，不卑不亢，声音温婉：“抱歉。” 男子低头看她，声音低沉着道了句：“无妨。” 数日后，宫中有人传言，太子李云景看上了纭国那位眼盲的人质公主，频频往她小院里跑，给她带好吃的，送漂亮衣裳，赠新鲜玩意儿，极尽宠爱。 萧慕岑当人质的第三年，纭国与熵国再次开战，边境损失严重。熵国皇帝不得已将萧慕岑送回纭国，以求和解。 萧慕岑离开熵国京城那日，亦是大雨倾盆。 李云景站在马车外，隔着马车车窗紧握着她的手：“等孤。孤一定会去娶你。” “三年，”萧慕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你若不来，我便嫁给别人。” “一言为定。” 【敌国太子人质公主】 本文架空，有私设，请勿深究 文中不止一个穿越者 —— 预收文《师兄他真的好难撩》求个收藏呀～ 曲涟兮历劫飞升失败后重生回到了刚拜入师门那年。 随之而来的，还有脑子里莫名出现的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她：“完成本系统布置的攻略任务，本系统可助你渡劫，飞升成仙。” 曲涟兮想了想，自己花了四十年时间修炼都没能飞升成功，不如试一把，万一是真的呢？ 那个声音说：“你的任务是：攻略你的四师兄孔悬厌，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完成条件：好感度达到一百。” 曲涟兮做了孔悬厌最爱吃的糕点。【好感度加零点五】 曲涟兮做糕点时不小心多加了点糖。【好感度减十】 曲涟兮帮孔悬厌打扫房间。【好感度加零点五】 曲涟兮给孔悬厌打扫房间时不小心打碎了他的茶杯。【好感度减二十】 【当前好感度负二十九】 曲涟兮：“？？？” 这是什么鬼的计算方法！！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曲涟兮想，自己上辈子一心修炼，不太了解如何讨男子欢心，于是找了个历练的借口下山，准备去人间学习学习。 可她离开后，某人却不习惯了。 下山后的曲涟兮发现，自己身后好像总是有什么东西跟着，凶巴巴的，还浑身散发着黑气…… 她和男子靠近时，黑气最为渗人。 怎么办？好像招惹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繁华京都，有人纵马而过，曲涟兮咬着一串糖葫芦，还未做出反应，便被人拦腰抱过。 眼前，是个陌生男子。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有熟悉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曲、涟、兮。” 曲涟兮惊喜转头：“四师兄……” 孔悬厌冷着脸：“他刚刚抱你了。” “这位公子他刚刚救了我。” “他、刚、刚、抱、你、了！” “……” 曲涟兮表示，男人真的好麻烦，男人心， 分卷阅读2 海底针，根本摸不透！我什么时候才可以飞升啊…… 【一心飞升小师妹占有欲极强四师兄】 私设很多很多很多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慕岑，李云景 ┃ 配角：接档文《师兄他真的好难撩》求个收藏呀～ ┃ 其它：打脸，天作之合 一句话简介：眼盲公主与毁容太子的绝配爱情 立意：信念坚定，什么事都能坚持到底 1. 一 纭国公主 熵国。成元十七年，七月初一，暴雨。 雨势滂沱，有倾盆之势。 今日，是纭国那位昭缙公主入宫的日子，宫人们形色匆匆，即便下着大雨，也不敢有半分耽误，小心着将内廷司安排的东西送过去。 皇宫西侧深处有一僻静居所，名为黎清苑。小苑由熵国太后亲自取名，赐给纭国昭缙公主，作为她在熵国皇宫的住所。 萧慕岑，纭国皇帝嫡女，皇帝与皇后的掌上明珠，自出生便有了“昭缙”的封号，十五岁那年，更是被皇帝赐予“皇长公主”的名号，在纭国，是位同太子的存在。何况，纭国尚未册立储君，她的身份更是不言而喻。 熵国因此，“请”纭国昭缙公主“客居”熵国皇宫，借此来维护两国大战后的平和。这也是此次熵、纭两国边境之战后，纭国战败后，熵国提出的交易之一。 纭国战败，国力受损，皇帝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熵国的要求。 熵国之人居心为何，纭国皇帝心知肚明。奈何，无法拒绝。 “你们都手脚麻利着点，纭国公主马上就要过来了！”身着深灰色宫服的嬷嬷站在黎清苑长廊上，板着脸、厉声催促着。 “快着点，东西都仔细摆好，要是有什么怠慢，你们的小命可都担当不起！” 这位嬷嬷是太后宫里的老人，宫人们客气唤她一声“桂嬷嬷”。 听桂嬷嬷催促，宫人们不敢有半分懈怠，按照桂嬷嬷的意思规规矩矩将东西摆好，房内更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就等着纭国那位公主前来。 辰时末，穿着宫服的小太监匆匆忙忙撑着伞跑来，带来了纭国公主入宫的消息。 黎清苑中，各个宫人战战兢兢，谁也不敢懈怠。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黎清苑前边传来了一阵马车轱辘的响动，桂嬷嬷连忙拿起旁边的伞，带着人出门迎接。 马车停在院门前，除去带路的宫人，与纭国公主随行者，只有四人。 两男，两女。 两男子，一人束着高马尾，名叫落月，一人扎着低马尾外，名唤沉星，从长相到穿着，再到身形，甚至是脸上的表情，全都一模一样。 他们两人撑着伞，左右站立，等候公主从马车出来。 率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那两名女子，一人身穿白衣，名唤白影，一人身着红裳，名叫赤雪，亦是两人各自撑伞。 白影恭敬开口：“公主，咱们到了。” 马车门帘被人从里面拨开，伸出一只白嫩如玉的手来。落月与沉星当即低下头，姿态恭敬退后一步。 赤雪走上前，拨开门帘，白影伸出手牵住那只从马车里伸出来的手。 而后，一袭浅粉衣裙映入众人眼中。 女子面如桃花，粉嫩细致，似吹弹可破。眼上一道粉绫蒙眼，却难抵其气质盛人。 白影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下马车。 女子身形悉数落入宫人眼中。其腰身纤细，似可盈盈一握。 随后，马车里跳出一只狸花猫，脖子上系着两枚小铃铛，一金一银，动起来时，铛铛作响。 那是萧慕岑养的猫。萧慕岑给它取了个名，叫橙子，娇贵的很。 沉星朝橙子伸出手，橙子“喵”了一声，一跃跳入沉星怀中。沉星抱着橙子，行至萧慕岑身侧。 萧慕岑伸出手，沉星将橙子往她手边递去，她的手在橙子头上轻摸了下，橙子眯着眼，乖巧着“喵喵”两声。 雨还在下。 赤雪冷冷瞥了眼愣着没动的一群宫人：“咳！” 桂嬷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口：“昭缙公主远道而来，里间已备好热茶与参汤，请您进去歇息。” 萧慕岑淡淡“嗯”了一声，往前走。 白影在她左方身 分卷阅读3 侧，一手为她撑伞，一手手背朝上，萧慕岑的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她为她带路。 赤雪撑伞走在右后方。 沉星抱着橙子紧随其后，落月站在马车旁，待萧慕岑进入黎清苑后，才转身进入马车，将马车内的一个用黑布紧紧包裹的箱子搬出，随后踏入黎清苑的门。 等候在外的宫人们这才陆续进去。 屋内。 萧慕岑刚进去，便抬起衣袖挡住半张脸，轻打了个哈欠：“本宫乏了。” 她嗓音柔和，与其桃花面容相称。虽是懒懒出声的一句话，却难抵其话语温柔动听。 桂嬷嬷小心着抬头瞧了萧慕岑一眼，似有话要说。 可萧慕岑眼盲，粉绫遮目，看不见。 白影倒是看向她，淡然开口：“请问这位嬷嬷，公主殿下的卧房在何处？烦请让人带路。” 桂嬷嬷连忙道：“公主卧房在东侧的梅园，老身为公主带路。” 桂嬷嬷朝萧慕岑弯腰行礼后，走在前头。 萧慕岑半伸出手，白影将右手手背递到她手下，而后转身，为她带路。 黎清苑内，除去北边的小厨房和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其余三处屋子都以长廊连接，分别在东西南前后三侧。 苑内四处屋子，以“梅兰竹菊”命名。东侧屋子为梅园，西处是竹阁，南边是兰亭，北角是菊屋。 长廊之下，有素面白砖铺就的小路纵横，供寻常时散步。 三处屋子正中间的位置，是一棵迎天耸立的银杏树，银杏树四周，有活水小池围绕，小池外，并有数条小溪，以不规则曲状流经整个黎清苑。 池中，种有些许芙蕖，雨滴落下时，隐约可见几尾游在其中的小鱼。 院中花草繁茂，沿墙有绿竹林立，景致甚佳。 萧慕岑是纭国公主，以客居之名进入熵国皇宫，她的卧房，自是以熵国公主的规格布置。 华贵，气派。 但他们忘了，萧慕岑是个盲人，这般布置其实并不妥当。 白影只看了一眼，便心生嫌弃。 所幸，萧慕岑看不见，只能嗅到屋内隐隐弥漫在空气里的檀香。 她面色坦然，却抬起衣袖捂住鼻子。这股味道，她不喜欢。 赤雪连忙将屋中燃着的香炉搬出去，白影打开窗户，让外边的风灌入，吹散这股檀香味。 桂嬷嬷有些不明所以，有点懵。但也只是一瞬间，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眼力见还是有的。大抵，是纭国这位公主不喜欢屋子里的味道。 “请公主恕罪，老身不知公主不喜这梨花檀香，这香是宫中公主所用，所以……” “无妨，”萧慕岑摆了下手：“白影。” 白影随即行至她身侧：“殿下。” “本宫累了，想躺会儿，其余诸事，由你和赤雪负责。” “是。” 白影将萧慕岑扶住卧铺。铺前有处木质台阶，白影虽出声提醒，奈何萧慕岑不熟悉此处，脚边没有方向，还是被绊住，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桂嬷嬷瞧见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白影与赤雪转身看向她时，眼中寒意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桂嬷嬷连忙低下头去。 白影替萧慕岑脱下鞋后，扶她躺下。 “殿下，您好生歇息，我们先出去了。” “嗯，”萧慕岑嗓音懒懒：“去吧。” “是。” 桂嬷嬷见此情形，率先退出屋子，白影与赤雪随后走出，小心着关上了房门。 落月与沉星其后而至，分守在屋子左右两侧。 橙子“喵”了一声，从沉星怀中挣脱，蹦跶了两下，从开着的那扇窗中跳入屋内。 白影与赤雪随着桂嬷嬷返回她们先前所在的屋子，也就是位于黎清苑正前方的竹阁。 她们过去时，等候在那儿的一众宫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隐约可听见“瞎子”、“盲人”之类的词。 赤雪脸色顿时沉下来。 见她们过来，那些人才停住话语，站回到原来位置。看似恭敬。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有些话，不言而喻。 分卷阅读4 桂嬷嬷瞪了那些宫人一眼，而后露出笑容：“二位姑娘，这些下人不懂事，还请勿怪。” 白影冷声开口：“私下妄自议论主子，当割去舌头，以儆效尤。” 桂嬷嬷一惊，眼神震惊。 旁边的宫人瞬间腿软，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脑袋着地，浑身发抖，不敢抬起头来。 赤雪随后启唇：“殿下已入住熵国皇宫，有些规矩，我们得提前说好。黎清苑中，殿下为尊，私下议论着，轻者割舌，重者处死。殿下是主子，你们是下人，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对的是对的，错的，还是对的，不能有任何异议。” “殿下宽厚，给你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不想留在黎清苑中的人，今日之内，皆可自行离去，今日不曾离去，他日又对殿下不敬者，下场定当生不如死。” 赤雪身姿端正，稍低头，俯视而下：“黎清苑中伺候的人，手脚要干净，少说话，多做事，殿下心善，定不会亏待你们。否则，后果自负。” 地上跪着的一众宫人大多是刚入宫不久的，规矩都还没记熟透，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身体颤抖着，压根讲不出话来。 一旁的桂嬷嬷也是后背冷汗直冒，这两姑娘一看就不好招惹，能跟在皇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白影看向桂嬷嬷：“这位嬷嬷，您是在黎清苑伺候的人之一么？” “不、不是，”桂嬷嬷一惊，连忙笑道：“老身、老身是听从太后娘娘之命，前来此处迎接纭国公主殿下，在公主殿下到来之前，负责带人清扫黎清苑，让公主住的舒心些。” “是吗？”白影行至桂嬷嬷身前：“既如此，我们的规矩讲完了，就请嬷嬷讲一讲你们宫中的规矩，如何？” “啊……是，是是是，应该的，这确实是老身该讲的。” 东侧梅园。 萧慕岑躺在床上，从眼上扯下的粉绫被她缠在手腕上玩耍，她眼睛无法聚焦，眼眸却通透清澈。 眼前虽无物，却似有星海沉于其中。 “橙子。”她轻声呼唤。 在一旁玩耍的橙子舔了舔爪子，眨了下湛蓝的眸子，转身跑向萧慕岑，一跃而上，跳上了床，找了个舒服姿势，窝在萧慕岑怀里。 萧慕岑摸了摸橙子的头，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她睫毛轻颤了颤：“橙子真乖。” “喵～” 萧慕岑是一年前魂穿过来的，一睁眼，便是满目、无尽的黑。后来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天生眼盲，身份虽显赫，可此生都无法看见光明，一生都只能待在满是高墙的皇宫内院，如同一只被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萧慕岑不想继续做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却对自己眼盲的事实无可奈何。 她花了半年的时间让自己习惯盲人的生活，接受了自己无法再看见的事实。但之后不过半年，纭国在与熵国一战中战败，她作为质子，被送入熵国皇宫。 虽是以“客居”名义被熵国使团接入熵国，但萧慕岑很清楚，他国地界，皇宫幽深，身处这高墙累砌的深宫内院，对她这样一个盲人而言，并不安全。 宫闱之内，何处是净土？ 高墙之下，四处皆有白骨红血。 静水之下，往往藏着汹涌波涛。 离开纭国皇宫时，她母后，纭国皇后牵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随时随地保持警惕，千万不要轻易相信深宫里的人，尤其是皇宫里的女人。 萧慕岑不是傻子，魂穿这个世界前，也看过不少宫斗剧，这点事，她还是懂得。 敌国宫内，她不至于蠢到随意相信他人，但也不会任人欺辱。她既是纭国皇长公主，自有皇长公主的尊威。 何况，她原本也不想当什么好人。 好人，一般都活不长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还之。这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秉持的态度与法则。 “橙子，”萧慕岑抬手勾了勾猫咪的下巴：“你困了吗？本宫困了。” 橙子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乖巧的“喵”了两声，往她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眯上了眼，要陪她一起睡觉。 感受到猫咪的动作，萧慕岑嘴角上扬些许：“还是本宫的橙子最懂事了。” “喵～” 2. 二 下马威 分卷阅读5 自萧慕岑入住黎清苑时起，雨势连绵，整整七日不曾间断过。往年即使在梅雨季节也不曾淹水的熵国皇宫，如今四处积水，宫内走水不赢，损坏了不少贵重物件。 而后，便有人传言，纭国那位昭缙公主是个不祥之人，这才初入宫便引得老天爷不悦，往后还不知会带来怎么样的灾祸。 第八日，放晴了。 一整日的艳阳，积水渐渐蒸发，雨水浸泡物件后带着的些许腐朽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好天气，宫人们忙碌起来，将各个主子屋子里的东西搬出来晒晒，除去霉味。 皇宫各道内，时不时便有拿着东西的宫人小跑而过。 而此时黎清苑中，倒是清闲安静。宽阔的院子里只摆着几张椅子挂着被褥在晒，其余物件，皆完好无损。 萧慕岑住进来那日起，便让白影与赤雪做好了防水准备，苑中又有活水小溪，她让落月与沉星带人将小溪拓宽些许，便于将雨水排走。 那日赤雪说过规矩后，最后选择留在黎清苑中伺候的，有三个小太监，两个宫女，还有一个，是太后赐给萧慕岑伺候其左右的侍女，名唤桓娘。 她是那日傍晚时分，桂嬷嬷带人离开后，才过来黎清苑的。其容貌端正，做事干净利落，恭敬懂事，记性好，有眼力见，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 萧慕岑觉得她不错，便留下了。 按理，大雨停歇后，萧慕岑该去太后的慈宁宫向太后请安、道谢。不过，去慈宁宫前，她应该先去皇后的寝宫请安。 萧慕岑交代了白影几句，第二日，便按规矩去请安。 白影扶着她才到黎清苑门前，皇后那边派人来传话，说今日皇后身体不适，不便被打扰。萧慕岑未曾多言，便选择先去太后的慈宁宫。 踏出黎清苑大门，萧慕岑便觉着有些许不自在。 哪怕都是相同的地方，一样的空气，可一道院门之隔，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萧慕岑的手如之前那般轻搭在白影手背上，赤雪跟在右边稍后的位置，警惕四周。 桓娘走在最前面，为她们带路。 一路上，遇着的人不少，大多是宫中伺候的宫人与巡逻侍卫，见着萧慕岑一行人，恭恭敬敬行礼。可待她们走远后，便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刚才我没瞧得仔细，你看清那纭国公主长什么样了吗？”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生的极美，就是可惜，是个瞎子。” “真的假的？她是个瞎子啊？” “真的。我跟你们说啊，我听说……” “放肆！”她们背后响起一个女人严肃嗓音：“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背地里议论主子的？” 宫女们立刻低头，恭敬道：“安姑姑……” 安芹，皇后凤仪宫中掌事姑姑。 “纭国昭缙公主，身份尊贵，客居咱们熵国皇宫，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妄自议论的么？”安芹冷眼瞪了她们一眼：“再有下次，每个人掌嘴二十，再罚去辛者库做苦役一个月！” “姑姑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下去！” “是……” 宫女们瞬间离开。 安芹站在原地，远望着已经走远的萧慕岑一行人，稍眯了下眼，随后转身离去。 慈宁宫。 萧慕岑在院中等了小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太后传召入内的旨意。头顶是热烈艳阳，她这具身体自小便娇生惯养，自是难以承受这般。 她开始冒冷汗，眼前本就漆黑一片，此刻脑中更是多了些眩晕感。 她有点站不稳。 晃神瞬间，萧慕岑踉跄，往后退半步，白影当即上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眼上有白绫遮目，虽无法视物，可白绫之下的眼睛还是下意识闭上。她深吸口气，平缓了下呼吸后，还是站回至原位。 白影蹙眉，却没开口，而后亦退回到她的位置。 萧慕岑心下定了定神，却难耐这烈日当空，她衣裳很快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不适感极其强烈。 又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一袭灰衣走了出来，她朝萧慕岑行了个礼：“昭缙公主，太后说她今日身子不太舒爽，尚未起身，让您先回黎清苑，改日得传召后再来。” 萧慕岑闻言，稍颔首：“既如此，那昭缙 分卷阅读6 便先回去了。” 她朝太后寝宫大门恭敬行礼，而后离开。 回黎清苑的路上，萧慕岑无言，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不曾开口，桓娘面容淡然，好似在慈宁宫发生的事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到黎清苑后，白影让桓娘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她与赤雪则带萧慕岑回了梅园。落月与沉星随后而至，守在门前。 白影扶萧慕岑坐下，憋了许久的话语这才开口：“熵国太后也未免欺人太甚了，殿下您身体娇弱，竟让您在太阳底下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不过是想给本宫一个下马威罢了。”萧慕岑将外衣解开，赤雪伸手替她将衣裳脱下。 “那日你与赤雪在太后派来的人前说了番近似威胁的话，她自当要把她身为太后的威严找回来。何况，本宫虽是客居此处，实际上却是一个质子，她对待一个质子，能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殿下，当初熵国使团可是在陛下面前承诺，他们熵国皇帝对您会以贵客之礼相待。”白影依然气愤。 萧慕岑抬手取下眼上白绫：“皇帝是皇帝，太后，是太后。” 她顺着声音看向白影那边：“你真当其他国都和咱们纭国一样，母慈子孝，共享天和？” 白影低下头：“殿下说的是，是属下疏忽了。” 熵国皇帝年幼登基，太后占权近七年，皇帝羽翼丰满后，太后被迫放权，深居后宫。而且，太后素来不喜皇后，与皇后在后宫中分庭抗礼去，分据两方。 这熵国后宫，自有三派。 太后一派，皇后一派，还有中立一派。 此番局面，于萧慕岑而言，不是坏事。 桓娘很快将沐浴的热水备好，两个小太监提着热水进了梅园后屋，备好后，迅速离去。 白影扶萧慕岑过去，为她宽衣，伺候沐浴。赤雪守卫屋前。 屋内热气弥漫，有淡淡药草香在空气中四处飘荡。浴桶之内，没有花瓣，只有被一只白纱布袋装着浸泡在热水中的药材包。 萧慕岑体寒，身子娇弱，这药浴，每日都得洗一次。有延年益寿，增强体质之效。 萧慕岑闭着眼靠在浴桶中，白皙光滑的皮肤被热水烫出些许粉嫩，体内寒意渐渐褪去。 她缓缓睁眼，漆黑眼眸中氤氲着一层水汽，她睫毛轻颤了颤，从水中抬起胳膊，左手手肘处，一点朱红色圆点印在白皙皮肤上。 此物名为：守宫砂。 那是她被离开纭国皇宫前一日，她母后亲自替她点上的。原本，她深居后宫，身边日夜都有人守护，这东西点不点其实都一样，可偏偏那时候，熵国提出要请她前往熵国皇宫客居一段时间。 母后告诉她，这守宫砂点上后，现在是怎样的，回来时，也要是怎样的。她得守住她的清白之身。 萧慕岑听说，这守宫砂怎么洗都不会掉，只有与男子行房后才会自行脱落。其中原理，萧慕岑不太懂，不过似乎，是真的。 洗了这么多次澡，还浸泡药浴，这玩意儿居然一直都在。 白影见萧慕岑不自觉又摸上守宫砂位置，严肃而恭敬着开口：“请殿下放心，属下们一定会拼死护住殿下的清白。” 萧慕岑勾了勾嘴角，却没出声。 药浴浸泡完成后，又用清水清理一遍身子，而后换上干净衣裳，从屋子里走出。 白影留下收拾屋内，赤雪接替白影位置，扶着萧慕岑回了卧房。 卧房内，所有物件都已挪动过位置，大体按照萧慕岑在纭国皇宫时的住所布置。 卧房分为两部分，一边用来睡觉，但萧慕岑是盲人，寻常高脚床铺换成了低边卧铺，卧铺靠墙摆放，其余三边皆有屏风，屏风空缺处系有挂着铃铛的红绳，红绳自屏风连接至门前，便于萧慕岑寻找方位。 另一边，以三道大型屏风阻隔在其中，内侧一道挡在正中间，两侧两道左右贴墙摆放，将那一边的视线悉数挡住。若有人来，便在屏风后说话。 萧慕岑不喜他人进入她睡觉的地方，尤其是不相熟的人。 萧慕岑坐在床边，橙子从窗户跳进来，脖子上系着的铃铛“铛铛”响了几声，而后钻入到她手边位置。 “喵～” 萧慕岑摸了摸橙子脑袋，从它脑袋上摸过一片树叶。她手指轻捏了捏叶子，还有些湿润感。 她抬手在橙子脑袋上轻轻敲了下：“小东西，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乱窜，又 分卷阅读7 跑去草丛里了是不是？” “喵……” “赤雪，带橙子去洗个澡。” “喵…………” “是。” 赤雪俯身弯腰，将橙子从萧慕岑身侧拎起。橙子下意识的抗拒，使劲的蹬着四肢，奈何赤雪提着它的后颈皮，它挣扎也是徒劳。 “喵喵喵！” 萧慕岑倒是笑出声来。她大概能想象到橙子这会儿龇牙咧嘴朝空气瞪着脚的画面。 赤雪带橙子离开后，房中随即安静下来。 萧慕岑伸手往身后床铺摸索两下，找了个舒服位置，缓缓躺下。 好无聊啊，好无聊啊～ 想出去玩…… 奈何她身份特殊，若没有得到允许，别说是离开皇宫去外边玩耍，就连走出黎清苑去一趟御花园都得先征得皇后，亦或者太后同意方可。 萧慕岑忍不住轻叹息一声，翻身平躺下。 凤仪宫。 皇后起身后，安芹将慈宁宫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于她。 皇后闭着眼眸，一旁的宫女小心着替她按揉太阳穴，为她舒神。 “哼，”皇后冷笑一声：“老太太真是越发小气了，不过是几句话罢了，竟让那体弱的纭国公主在太阳下晒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怕她有个好歹。那萧慕岑毕竟是纭国皇长公主，即便客居咱们宫中，亦自有她的威严。老太太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给是给了，怕是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安芹道：“娘娘说的是。” 皇后缓缓睁开眼，又道：“纭国公主现情况如何？” “直接回了黎清苑，泡了个药浴后便睡了。娘娘，可要请个太医去给她瞧瞧？” “她既没事，便不必了。”皇后摆了下手，身边的宫女立即停住动作，恭敬着退下去。 皇后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些，安芹跟在她身后，姿态恭敬。 她行至寝宫门前，抬头看了眼明媚、湛蓝的天，眯了下眼，继而又问：“太子何时回宫？” “回娘娘，太子殿下三日前已离开徐州，定能在太后生辰前赶回皇城。” “嗯，此次他巡防有功，回来后陛下定当嘉赏，想必老太太，还有元贵妃的脸色不会好看。” “太子殿下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其余差事更是办的漂亮，陛下嘉奖，自是殿下应得的。” 皇后笑了两声，眼神柔和，脸上浮现出些许欣慰之意。 她朝院中瞧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芹儿，你说，太子会喜欢纭国公主那样柔弱的女子么？” “这……”安芹低头：“奴婢不敢揣测殿下心意。” “安排一下，本宫要见见那位昭缙公主。”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3. 三 宫宴 第二日初晨，安芹便去黎清苑传皇后口谕，请纭国公主在巳时中旬，前去凤仪宫面见皇后娘娘。 那会儿，萧慕岑尚未醒，接口谕的，是守夜的白影。 白影恭恭敬敬接了这道口谕，安芹临走前提醒：“皇后娘娘最不喜不守时的人，还请姑娘务必提醒公主，按时到达。” “是，多谢姑姑提醒。” 安芹淡淡“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白影转身时，与白影一同守夜的落月从树上跳下，稳稳落在她身侧。 白影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落月看了眼刚泛白的天色：“大约，是卯时初。” “那还早。”半个时辰后再唤公主起床也不会耽误去见皇后的时辰。不过得提前告知赤雪。 卯时中旬，赤雪唤了萧慕岑一次，但萧慕岑睡得沉，皱了皱眉，没醒，翻了个身继续睡。 赤雪无奈，也不敢强行将她拽起。 卯时末，赤雪第二次喊萧慕岑起床。这回，萧慕岑睁开了眼，可，眼前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萧慕岑很快又闭上眼。她虽已接受自己是个盲人的事实，但每次睡后睁眼看见的是一片漆黑时，多少都还是会有些茫然。 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她深吸口气：“什么时辰了？” “殿下，卯时末了。” 分卷阅读8 赤雪跪在床边：“还有，熵国皇后派人来传话，请您在巳时中旬务必到达凤仪宫面见皇后。” “巳时中旬……”萧慕岑低声喃喃：“那还早，还能再睡会儿。” “……”赤雪道：“殿下，这是您初次面见熵国皇后娘娘，还是早些起来准备为好。桓娘已经在外头侯着，面见皇后是大事，有些宫内的规矩要和您讲。” “……” 萧慕岑努了努嘴，虽不情愿，却还是乖乖起身。 一番梳洗后，要更衣了。 见皇后，自要穿正装。 正装繁琐，自耗时，赤雪为她更衣时，桓娘便在屏风后讲着面见皇后该守的规矩。萧慕岑姿态懒懒，那些规矩，她左耳进、右耳出，赤雪倒是记得仔细，一字不漏的记在了脑子里。 巳时方至，赤雪与桓娘便准备好了同萧慕岑一道前往凤仪宫。 赤雪扶着萧慕岑从屋檐下走出时，虽有伞遮阳，却难挡热意袭来。 萧慕岑不由的想，今日是提前约好了时辰前往，皇后娘娘应该不会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让自己站在院中顶着烈日等候吧？她这身子骨，可受不住第二次晒。 这回，倒是萧慕岑想多了。 她刚到凤仪宫前，便有宫人早早等候在此。见她来了，恭恭敬敬将她迎了进去，另外一位宫人大步入内，前去通禀。 行至凤仪宫内院时，安芹前来迎接。 她弯腰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萧慕岑稍颔首：“免礼。” “多谢公主殿下，”安芹起身：“皇后娘娘已在屋中等候，请公主殿下随奴婢前去。” “好。” 安芹走到萧慕岑身侧，看了赤雪一眼，赤雪愣了愣，而后明白她的意思，小心着将萧慕岑的手递到安芹面前，安芹随后接过。 “娘娘只见公主一人，其余人在屋外等候。” 赤雪：“是。” 桓娘：“是。” 安芹带萧慕岑入内，迈台阶与门槛时，安芹皆出声提醒，步子需迈多大，抬脚高度为何，她皆早已替萧慕岑算好。 萧慕岑嘴角上扬些许，这位姑姑倒是细心。 皇后在屋内等候。 萧慕岑看不见，不知晓皇后在何处，但按常理，皇后应当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 安芹松开她的手后，她定了定神，正要行礼问候，耳边忽然有人开口：“公主不必多礼。” 萧慕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挪，不自觉皱着眉头往声音来源那边看去。 最后自然是什么都没瞧见。 这是什么情况？刚刚是皇后说话的声音？皇后走路怎么都不带声的？她自认为耳朵还算好使，居然都没听见…… 而后有笑声响起。 “不好意思，吓到公主了。”有一只手伸来，轻轻牵起萧慕岑的手。 陌生的触感，不熟悉的气味。 萧慕岑下意识挣扎了下，皇后却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有种不容拒绝的威圧感，带她往前走去。 她被按着肩膀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上放着软垫，她被按着坐下时，并未有任何不适。 “公主眼盲，行动不便，有些礼无需行，有些规矩嘛，自也无需你守。公主是客人，客人自有客人的礼待。” 皇后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在萧慕岑右侧座位响起，她脑袋往那边扭过去了些。 萧慕岑抿了下唇：“昭缙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公主这几日在黎清苑闷坏了吧，这两日天气好，午后，公主可愿与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皇后娘娘相邀，昭缙自当相陪。” “既如此，午膳就在本宫这里用吧，正好，本宫有些话想同你聊聊。” “是。” 萧慕岑不知熵国皇后这是何意，但似乎，她不能拒绝。 话如此密，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即便她此时婉拒，想必皇后也还有另一番说辞。 左右都得留下，倒不如一开始便应下来。 午膳前，皇后牵着萧慕岑的手到了内殿。内殿阴凉，比外头舒服些。里间有宫女们提前准备好的水果与糕点，初一进去，靠近，萧慕岑便嗅到了香味。 皇 分卷阅读9 后勾了勾红唇：“本宫初次与公主见面，不知公主爱吃些什么，便让人准备了些熵国的特色糕点，宫中御厨做好后才拿来不久，公主尝尝。” “是。昭缙谢过皇后娘娘。” “公主真是客气，这种小事，不必总是言谢，本宫这宫里，没多少规矩，你自在些便是。” “既如此，娘娘唤我昭缙便好。” “好。” 皇后扶着萧慕岑坐下。 身前便是扑鼻而来的糕点香味，一瞬间便将方才嗅到的清新水果气息掩盖住。显然，水果与糕点没有放在同一张桌子上。 周遭没有其余声响，好似这屋内只有她与皇后两人。 事实上，自皇后牵着萧慕岑走进此屋中后，原本在这里的宫人们便小心着退了下去。此刻，确实只有她们二人在。 皇后用筷子夹了两块不同样式的糕点放在萧慕岑手边的白碟中。 萧慕岑听见筷子触碰到白碟的细微声响，眉头不自觉稍皱了下，随即抚平，恢复如初。 皇后道：“昭缙，本宫有个问题，可能有些不妥，还请你勿怪。你的眼睛，是天生便瞧不见么？” “是，”萧慕岑神色淡然：“天生眼盲，自娘胎出生起便无法视物。父皇与母后曾为我寻遍名医，奈何他们对我这双眼睛，皆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这样啊……” 皇后话头轻了些许，微微低下头，眼睛盯着筷子夹着的糕点，似在思索些什么。 稍思索后，皇后不动声色取下头上发钗，以尖端对准萧慕岑的眼睛，只离分毫，便会刺中她的眼睛。 萧慕岑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她天生眼盲一事，不是什么秘密，纭国众人皆知。想来，熵国皇宫中人也该知晓才是。 她眨了下眼，用手拿起手边白碟内的一块糕点递到嘴边，稍低头时，眼前似有什么东西划过，带起一丝丝风。 她坐正身体，眼神略疑惑。嗯？ 皇后神色淡然将手中发钗插回到发髻中。 果然，纭国公主，是真的眼盲。 她嘴角勾了下，语气柔和：“昭缙，这糕点味道如何？” “很甜。”但她不喜欢甜的。 “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尝尝这边这些。” 萧慕岑点头，皇后拿过来的，悉数尝了一遍。 都很甜。 她都不太喜欢。 最后一道糕点吃完，她喝茶将嘴里那股甜味咽下去时，皇后忽然笑了两声。 萧慕岑疑惑。 “昭缙，你就这般吃下了本宫给你的东西，你不怕本宫在里面下毒么？” “……” 萧慕岑愣了愣神，却还是将手中剩下半杯茶喝完。吃吃喝喝这么多了，若真是有毒，也不在意多这么半杯茶的量。 继而，她反问：“那娘娘会在茶点里下毒吗？” “不会。”皇后答得肯定。 “娘娘既然不会，那昭缙也无需害怕。” 皇后笑了：“你很有趣。” “多谢娘娘夸奖。” 从始至终，萧慕岑都极其淡然。来之前，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即便心里再害怕，也不能表露出半分来。 只不过，她看不透这位皇后娘娘的真正用意。是觉着好玩捉弄自己一下，还是另有居心的试探？ 她看不见皇后的脸，无法单从她的声音来判定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但如今来看，这皇宫内，确实是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向你主动示好的人。 萧慕岑在凤仪宫用过午膳后便回了黎清苑。 皇后本想午膳后，与萧慕岑一同前去御花园赏花，奈何皇帝那边临时有事要唤她前去，只能将一同游御花园一事作罢。 萧慕岑离开时，心下倒是松了口气。 皇后站在凤仪宫主殿前，望着萧慕岑离去的身影，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本宫觉着，这位昭缙公主还不错，看似柔弱，实则内敛。方才在本宫面前，竟一丝慌张与惧怕都没有。” 安芹站在她身后：“娘娘觉得好，那便是好。” “芹儿，你听说过没有？”皇后面带微笑转头去看安芹： 分卷阅读10 “纭国传言，娶了昭缙公主，就等于拥有了半个纭国。她十五岁时，纭国贵族子弟便争前恐后前去提亲，但都被她拒绝了。” 安芹姿态恭敬，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纭国传言，奴婢不知。娘娘若信，那便是真的。” 皇后笑着：“半个纭国啊……” 她伸出手，屋外阳光落在她掌心。她眯了下眼，将手握住。 萧慕岑踏进黎清苑大门时，清风迎面而来。她松了口气，从未觉得这小苑如此让人觉得心安。 她想，她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最好。也最安全。 可偏偏很不凑巧的是，五日后，是太后生辰。 桓娘提前一日提醒萧慕岑，让她做好参加太后生辰晚宴的准备。 萧慕岑对此很是无奈，兴致也缺缺，甚至不想前去。 她想，她一个质子，即便不去参加太后的生辰晚宴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白影还是提醒她：“殿下，熵国太后生辰，您该备一件礼表达心意才是。” 萧慕岑躺在软榻上，面无表情摸了摸钻到自己怀里的橙子的脑袋。他们都没带什么东西来，也才在熵国皇宫待了那么十来日，哪里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太后的？ 萧慕岑撇了下嘴：“白影，本宫若是装病不去，你觉得如何？” “属下觉得不如何。” “……” “熵国太后不会信的。即便当时信了，也会心情不悦。” 萧慕岑叹了口气。 郁闷之时，黎清苑守门的小太监过来，在屏风外禀告道：“公主殿下，凤仪宫的安芹姑姑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您。” 萧慕岑躺在床上，伸手轻拍了下床铺。 白影会意，道：“请安芹姑姑在竹阁等候，我随后就去。” “是。” 竹阁内。 白影很快到达，安芹已在那等候。 白影道：“安姑姑久等了，殿下身体不适，刚睡下，不敢打搅她歇息，白影便替她来了。” “公主殿下身子弱，多休息是应当的。” 安芹将手里的锦盒递到白影跟前：“这是一块上等白玉，温润无瑕疵，是皇后娘娘特意为昭缙公主挑选的，送与太后的生辰贺礼。” 皇后送来的？ 白影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替她家公主殿下收下。 安芹又道：“昭缙公主来皇宫不久，想来，也没有合适的贺礼送与太后。这件礼物，白影姑娘还是不要推辞了，若贺礼不合适，惹怒了太后，遭罪的，可还是昭缙公主。” “……既如此，白影便替殿下谢过皇后娘娘了。” “太后生辰晚宴，请昭缙公主务必准时到达，切勿耽搁时辰。” “是。” 那份礼物，最后自然是以萧慕岑的名义送给太后的。至于太后是否喜欢，那就是太后的事了。 晚宴开始前一刻，萧慕岑在桓娘与白影带领下抵达晚宴举办的寿宴宫。 她眼蒙一小条白绫遮目，一身浅粉素装衣裳在一众精心装扮的世家千金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极其醒目。 她的出现，吸引了身旁一众人的瞩目。 宫中貌美之人不少，但像萧慕岑这般看似与人世烟火相隔绝的，倒是头一个。 皇帝瞧见她时，都不由多看了两眼。更别提是宫宴上其余男子。 萧慕岑看不见那些人是何种神色，只听周遭嘈杂，声音刺耳，有些烦闷。 宫宴过半，歌舞升平，说笑声不间断，空气里酒味弥漫。 萧慕岑不喜这种场合，亦讨厌这些脂粉、酒味、汗意混杂后弥漫在空气里的气味，她觉着有些恶心。 思索片刻后，便借身体不适为由，征得太后同意后，提前离席。 她有些着急摆脱那些难闻的味道，步伐不由匆忙，即使白影扶着她，却在走出寿宴宫时撞上了一个人。 萧慕岑一愣，瞬间缓过神来。 她心下深吸口气，开口道歉，姿态不卑不亢，声音温婉：“抱歉。失礼了。” 男子身着一袭玄色烫金蟒纹华服，身形端正，不怒自威。他右脸一道疤痕自右眉蜿蜒直耳后，触目惊心。 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眼上 分卷阅读11 遮目白绫，稍眯了下眼，而后声音低沉着道了句：“无妨。” 萧慕岑微微颔首：“告辞。” “站住。”男子喊住她。 继而又道：“你，是纭国送来的那个公主？” 萧慕岑答：“是。” “叫什么？” 萧慕岑却道：“不便告知。” 萧慕岑往旁侧伸出手，身后白影立即上前，小心着扶住。 萧慕岑再道：“告辞。” 这回，她是真的离去。 男子转身，望着她远去身影，漆黑眼眸中，有一丝异样情绪闪过。 身后宫人上前，恭敬又小心道：“太子殿下，陛下和娘娘已在内等候您多时，请您快些进去吧。” 4. 四 孤看起来，很讨人嫌？ 夜色深沉，天边有弯月一弦，静悄悄挂在夜幕中。周遭星辰遍布，偶尔点点星光闪烁。 今夜是太后生辰晚宴，出入皇宫的人不少，宫内的侍卫部署自然不在少数。按侍卫数量与巡逻间隙，守卫森严度寻常时候的三倍。 回黎清苑的沿路上，都是站岗的守卫。 萧慕岑与白影皆没有多言，一路安静回到黎清苑，而后，萧慕岑才稍稍松了口气。待到梅园屋内，身边只有白影与赤雪时，萧慕岑才将紧绷着的那根弦稍微松了松。 她抬手捶了下肩，不管在纭国，还是在熵国，像这种宴席，她果然都是不喜欢的。吵闹，且充满了各种她不喜欢的气味。 她是个盲人，什么都瞧不见，去了也是白去。但每次还是得去。 沉星端着刚泡好的清茶过来，站在屋檐下递给赤雪，赤雪转而端进了屋子。 萧慕岑坐在软铺上，白影跪在她身后，上身却端正，此刻抬手替她捏着肩，舒缓不适感。 赤雪将茶在干净杯中来回过了三遍，待茶凉了些，双手递到萧慕岑手边：“殿下，喝茶。” 萧慕岑“嗯”了一声，接过茶杯，淡然饮下一口，顿觉舒爽。 茶叶是普通的茶叶，但她还是觉着自己这边的茶要比宴席上的好喝些。 看萧慕岑面色和缓些，白影才开口：“殿下，先前在寿宴宫前，您不小心撞到的那个男子，应该是熵国太子，李云景。” 萧慕岑稍蹙了下眉：“理由？” “传闻，熵国太子李云景，杀伐果断，城府极深，手段非常，年幼时遭遇意外，容颜毁坏，右脸一道疤痕自右眉蜿蜒直耳后，在熵国，有“修罗太子”之称。在寿宴宫前您撞到的那个男子，右脸就有那样一道疤，而且，他身着玄色烫金蟒纹华服，那可不是什么皇子都能穿的。” “是吗？”萧慕岑将杯中茶饮尽。 赤雪从她手中接过空茶杯，又为她续了一杯。 “关于这位熵国太子，还有别的吗？” 见萧慕岑感兴趣，白影继而又道：“还有就是，熵国百姓传言，太子自即位东宫以来，功绩非凡，但喜怒无常，不喜女色，年过二十五，却仍未娶妻。有人说，是因为他貌丑没有女子愿意嫁他，也有人说，太子李云景喜好龙阳。” “喜好龙阳……”萧慕岑勾了勾唇：“可曾证实？” “不曾。” “啧。”萧慕岑兴趣顿时缺了一半。 但白影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因貌丑而不愿意嫁定是假的。太子身居高位，估计想对他投怀送抱的姑娘不计其数才是。后者，可信度更高些。 萧慕岑道：“去打听打听。” 白影和赤雪对视一眼，皆是疑惑：“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喜好龙阳，是真的假的。” “……” 白影无奈，赤雪低头沉默。这种事，如何打听的出来，一个不注意，怕是会牵连到殿下您啊！ 况且，这种事，可信度不高才是。既为太子，便有传继皇室香火之责，如何能有……能有那种癖好。 白影叹了口气：“殿下，您还是想想日后该怎么办才是。这种不可信的传闻……还是不在意为好。” “日后？”萧慕岑挑眉，笑道：“日后还能怎么办？蜷缩在这安静小苑中，直到回纭国的那一刻。” “殿下……” “ 分卷阅读12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萧慕岑拍开白影放在她肩上的手：“本宫没忘。你们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本宫要歇会儿。” 白影退后：“是。” 赤雪将茶具收回，恭恭敬敬退出了房间。 萧慕岑侧身躺在软铺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将眼上的白绫取下，却没有丢在一旁，反而握在手中把玩着。 八卦也不让人八卦一下，也不能出去玩…… 感觉自己要是真在这里待上几年……也许都待不了几年，自己就要无聊死了。 萧慕岑在郁闷中入睡。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进屋的声响，似乎有人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手，又将身上繁重的衣裳脱下，盖上了被褥。 而后，屋内重新寂静下来。 睡梦中的萧慕岑拉长嗓音“嗯”了一声，扯过被褥盖住脑袋，翻身继续睡着。 白影守在窗边，往窗边缝隙中往里瞧了眼萧慕岑，嘴角浮现些许笑意，轻摇了摇头，继而合上窗页，免得晚间凉风灌入。 翌日。 辰时中。赤雪在一个时辰前便与白影交换，可屋中殿下还熟睡，也不知是昨日参加宫宴累着了，还是做了个好梦不愿早醒。 接近辰时末时，桓娘匆匆忙忙跑来，神色紧张：“赤雪姑娘，公主殿下可起身了？太子殿下来了，人已在竹阁。” “什么？”赤雪不由讶异：“太子殿下？他为何前来？” “太子殿下为何前来，奴婢不敢多问，敢问赤雪姑娘……”桓娘表情谨慎小心：“公主殿下此刻……可起身了？” “……” 这位熵国太子殿下来的可真巧。今日公主正好醒的晚，他却偏偏来了，像是算好了似的！ 赤雪郁闷。 她道：“你先去稳住太子殿下，我这就去唤殿下起床。” “是。” 桓娘匆忙离去。 赤雪暗自叹息一声，小心着走进萧慕岑卧房。 她半跪在萧慕岑床铺前，殿下，抱歉，属下只能打扰您的美梦了。 她掀开被子，率先从被褥里钻出来的，是不知何时钻进去的橙子。橙子一跃而出，“喵喵”两声后跑了出去。 赤雪没管它，伸出手抓住萧慕岑的肩摇晃几下。萧慕岑感觉到异样，稍皱了皱眉，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后，挣扎着睁开了眼。 但与往日无异，眼前无物，漆黑一片。 她重新闭上眼，抬手，以手背抵额，挡住上半张脸。 赤雪道：“殿下，熵国太子在竹阁，要见您。” 萧慕岑再次蹙眉：“不见。” 她翻了个身，轻声打了个哈欠：“说本宫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萧慕岑呼吸渐稳，大有继续往下睡的趋势。 若是他人来访，倒也没什么，随便敷衍几句便是，可那熵国太子，光是他身份便很是尊贵，更别提他的城府与手段，那样的人，如何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昨晚白影才与殿下说的，殿下这么快便抛在脑后了。 赤雪还是道：“殿下，熵国太子身份尊贵，他已在等候，您若不去见上一见，于理不合。何况，太子可是皇后亲子。您不给太子面子，皇后的面子，总得给一个吧。” 萧慕岑缓缓睁开眼，翻身过来。 赤雪道：“属下伺候您起身。” “嗯。” 赤雪扶她起身，正要为她梳妆时，萧慕岑阻止了她：“见一个扰人好梦，昨日初见便直问姑娘家闺名的登徒子，还梳什么妆？素颜去便是。” “……是。” 萧慕岑不愿梳妆，赤雪还是用蓝色丝带替她将一头乌黑长发绑住，松松垮垮落在脑后，顺肩而下，发梢至腰身而止。 她身着，亦是一身浅蓝衣裳，简单随意。 赤雪带萧慕岑到竹阁时，已是两刻钟后。 李云景站在竹阁门前，双手负于身后，身形笔直、端正，身着一袭黑色衣裳，头戴白玉发冠，与昨日一身正装时所有不同。 见萧慕岑前来，桓娘出声提醒：“太子殿下，公主到了。” 李云景稍蹙了下眉，继而转身。苛责的话已到嘴边，瞧见萧慕岑那番随意装扮时，不由愣了下。 他稍低头望向她。她今日 分卷阅读13 未曾以白绫遮目，他可清楚看见她的眼眸。 她的眼睛清澈，也许是屋外的光照耀缘由，她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闪耀着点点光芒。她这双眼，生的极美，半分不像是眼盲的人。 盲人，李云景见过不少。但像萧慕岑这种长得好看，眼睛漂亮的盲人，他是头一回见。 李云景眯了下眼，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萧慕岑感受到来自前面那人的目光，神色淡然往后退了一步。她先开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 萧慕岑顿时无言以对。这天，瞬间聊死。 她与李云景又不熟，甚至尚未互通姓名，他这番语气，倒让人觉着他是别有所图。 “太子殿下前来，该不会就是为了与本宫说这样的废话？”萧慕岑客气应对：“本宫与殿下不熟，又是尚未出阁的女子，你来此处，怎么都不合适，不是吗？” “公主说得有理，”李云景盯着她看：“可公主似乎忘了，此处是熵国皇宫，孤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昭缙公主莫不是想赶孤离开黎清苑？” “倒也不是不可以。” “……” 萧慕岑道：“赤雪，送客。” 李云景：“……” 李云景眯了下眼：“你敢。” “为何不敢？”萧慕岑道：“本宫客居熵国皇宫，是贵国的客人，太子殿下该不会想借主之名，欺负本宫这个柔弱眼盲的客人吧？” “……” 李云景最后还是被“请”出了黎清苑。 黎清苑前，李云景深吸口气，尽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他的心腹侍卫顾岳走上前来，小心询问道：“殿下，情况如何？那位纭国公主好相处么？” “好相处……个屁。” 昨日宫宴上，母后还特意和他说这位纭国公主温柔得体，待人温和，让他前来见一面，混个脸熟，千万别惹人家不高兴。但显然，他不讨人喜欢。 那位眼盲的纭国公主不仅看起来脾气不好，嘴皮子还挺厉害，而且，不喜欢自己。 顾岳不解：“不会吧，听宫里人说，纭国公主人不错，跟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李云景眼神冷冷瞥了他一眼。 顾岳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立马闭上嘴。 离开黎清苑时，李云景没忍住问了顾岳一句：“孤看起来……很讨人嫌？” 顾岳愣了下，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楞楞的“啊？”了一声，没敢回答。 李云景给了他一记冷眼，愤然拂袖离去。 顾岳回过神来：“欸……殿下，您别走的那么快，等等我啊……” 黎清苑中。 萧慕岑神态懒懒，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赤雪和桓娘被方才她与李云景说的话吓到了，久久不能回神。不管如何，那都是熵国太子殿下，她竟然…… 赤雪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何种言语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小心翼翼往萧慕岑那边瞧了眼，殿下似乎还不以为然，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萧慕岑抬起衣袖挡住下半张脸，半眯着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她伸了个懒腰：“赤雪，本宫困了。” 她伸出手。 赤雪随即走上前，让萧慕岑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 “殿下，那熵国太子……” “闭嘴。” “……是。” 快到梅园时，萧慕岑忽然想起什么事，开口叮嘱：“要是下回太子还来，本宫那时若在睡觉，便让他等着，他若不愿意等，便请他离开，不许再来打扰本宫的好眠了。” “殿下，那毕竟是……” “赤雪？” “……是。” 萧慕岑躺回软铺上，舒舒服服盖上被褥，朝空气小小蹬了两下腿。 太子是皇后亲子。太子无端前来，定是皇后授意，想来，是打上自己的主意了。她可不是傻子。 李云景是熵国太子，她是纭国皇长公主，位同太子，自不比他差在哪里，没必要攀附于他。 想打她的主意， 分卷阅读14 哪有那么容易～ 5. 五 皇室秘闻 当日晚些时候，安芹前来黎清苑传话，自即日起，纭国公主可自由在皇宫四处走动，除去妃子寝宫不能擅闯外，其余地方皆随意。 萧慕岑当时还有些疑惑，她入宫时，太后说过她不得传召，不能离开黎清苑。但最后还是客气着道谢。 皇后既已派人前来传话，想必太后那边也没有说什么。何况，她一个盲人，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哪里还能四处走动？ 安芹离开前，替皇后传达最后一番话：“昭缙公主，今日太子殿下贸然前来，惊扰了您的好梦，娘娘知晓后，过意不去，便让奴婢代为道歉，但太子殿下没有恶意，请公主切勿因此介怀。” 萧慕岑礼貌笑了笑：“不会。” 才怪。 现下，萧慕岑是百分百确定，太子来黎清苑是皇后的授意。他们母子俩打的什么主意，具体的，她不清楚，但既然是接近她，肯定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她讨厌那种别有所图、为了目的刻意接近自己的人。 甚至是抗拒。 但因身在熵国皇宫，有些事迫不得已，能装一时，便多装一时吧。 安芹离开后，萧慕岑起身，举起胳膊挥舞了几下活动活动因为端着坐而有些酸痛的肩膀。 “桓娘。”萧慕岑出声。 侯在一旁的桓娘立即走上前：“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这时节，御花园里的花是不是开的很好？” “是，御花园的荷花与睡莲开的极好，绣球花与蔷薇争先斗艳，还有一众绿植，景致甚好。” 桓娘说完后，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她说精致好有何用？公主是盲人，又瞧不见…… 她正要改口，又听萧慕岑道：“本宫不喜人多，御花园何时人少些？” 桓娘稍加思索了番，答道：“初晨时分，时辰尚早，宫中妃子们当在各自寝宫收拾，不会那么早去御花园。” “嗯，知道了。” 睡前，萧慕岑交代今晚守夜的白影，让她明日天亮前喊她起床，她要去御花园赏花。 白影应下。 而后觉着诧异，赏花？殿下这眼睛……如何赏？ 白影看向萧慕岑，她已经躺下，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来得及问出口。 翌日，天边刚泛起些许鱼肚白，白影便进了萧慕岑房间，轻摇着她肩膀将她唤醒。 萧慕岑拉长慵懒嗓音“嗯”了一声，下意识要挣扎赖床不起，白影道：“殿下，您不是要去御花园么，该起了。” 萧慕岑才想起自己要去御花园的事。 她睁开眼，朝白影的方向伸出手，白影立刻抬手扶住，将她搀扶起来。 简单洗漱后，萧慕岑换了身便于行走的衣裳。御花园离黎清苑不算近，要走挺长一段路。 踏出黎清苑的门，萧慕岑深吸口气。 早晨的空气，清新自然。 与白影替换的赤雪要继续扶萧慕岑往前走时，萧慕岑却收回了手。 “殿下？” “无妨，”萧慕岑道：“此时路上人不多，你们为本宫引路便是，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让你们扶着。这点路，本宫还是能走的。” 当然，前提上路上没有任何阻碍物，也不需要跨门槛之类的。 若有，还是得扶她一把。 桓娘走在前头，瞧见路上有石头之类的东西，会立刻收走，赤雪走在萧慕岑身侧，小心谨慎，以防她不小心没走稳摔倒。 从黎清苑到御花园的那条路上，拐了三个弯，中间走了两条很长很长的路，不同的路段，还有不同的味道从旁边那高高的红墙后传来。 好不容易到了御花园，桓娘与赤雪皆是松了口气。萧慕岑步子走得稳，中途没摔，虽然心里有丝丝担忧，但好在，坏的预想并未出现。 顺着御花园内的青石子路往前走去，花香愈发明显。 萧慕岑顿时觉得心情好，嘴角不自觉上扬，脸色也渐渐柔和。她想，皇宫的御花园有专门的人负责整理，这四处开着的花儿，肯定很漂亮。 可惜，看不见，只能闻一闻。 萧慕岑深吸口气，不过，能嗅到花香也是好的。 分卷阅读15 她要继续往前走时，赤雪喊住了她：“殿下，前面是湖。” 萧慕岑停住脚步，湖啊……那里面有桓娘昨日说的开的极好的荷花与睡莲。这一湖绽放的荷花与睡莲，景致肯定很美。 萧慕岑道：“赤雪，给本宫描述描述这湖是怎么样的。” “湖？”赤雪往前看去，眉头蹙了蹙：“就……一池子花与叶，还有水，水底边儿有鱼。” 萧慕岑：“……” 真是通俗易懂。但她想听的描述不是这样的。 下回若来御花园，应该带白影才对。 罢了罢了。 荷花花期不短，还有再来的机会。 在桓娘带领下，萧慕岑行至蔷薇花丛前。初晨方至，花瓣上还有些许露珠。萧慕岑伸出手指小心戳了戳娇嫩花瓣，点点湿润之感自指尖传递而来。 蔷薇花香扑鼻，淡雅而不俗气。 她眨了下眼，睫毛轻颤之间，有什么东西从她眼前闪过。她直起身子，像是感觉到什么，试探性的伸出手指放置在蔷薇花上。 片刻间，有三两只蝴蝶扇着翅膀而来，一只落在蔷薇花上，一只轻轻落在萧慕岑指尖，还有一只，往上飞了飞，停留在了萧慕岑头上那支翠绿珠花上。 她眨了眨眼，笑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上的衣袖轻挡住口鼻，怕自己的呼吸声惊扰到这些蝴蝶。她眼前无物，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这种感觉，很奇特。 园中景致甚佳，亦有美人如画。花不在美人眼里，美人却在他人眸中。 她右后方不远处的绣球花丛旁，李云景正直身站立于此。 “驸马——” “我的驸马！！” 寂静御花园中，忽然响起几声锐利的女人大喊声。听起来有些着急，带着点哭腔。 萧慕岑下意识转头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她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见那个女人还在大喊着“驸马驸马”。 她手上的蝴蝶受到惊吓飞走，珠花的蝴蝶振了振翅膀，也飞离而去。 大喊着“驸马”的女人似乎是刚起，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身上穿着一袭暗红色的寝服，表情古怪，举止更是反常，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她抬起头瞧见萧慕岑，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迈开步子朝她跑了过去。 桓娘连忙去扶萧慕岑，赤雪挡在前边，伸手拦下了那个看似疯疯癫癫的女人。 “驸马！”那个女人朝萧慕岑伸出手：“我的驸马！我的驸马！！” 李云景一惊，随即走上前，在赤雪要将她打晕前，出声道了句：“姑母。” 赤雪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动作。 李云景上前，拉住了要朝萧慕岑扑过去的女人：“姑母，那不是您的驸马，那是纭国昭缙公主。” “不、不是吗？”女人睁大眼睛，眼里写着不相信。她继续看着萧慕岑，抬起手指向她。 “你看，她头上有蝴蝶，有蝴蝶！她就是我的驸马！她就是我的驸马！！” 她挣扎着要往前冲，李云景使劲拽住她。 他回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她离开？” 桓娘与赤雪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扶着萧慕岑离去。 萧慕岑有点茫然，刚刚那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过相比这个，萧慕岑更好奇那个大喊“驸马”的女人是谁。自己这身装扮就是个姑娘，可不是女扮男装，她竟然冲着自己大喊驸马，让人不免在意。 赤雪不知道，但桓娘应该清楚。 离开御花园后，萧慕岑问桓娘：“桓娘，方才那个朝本宫大喊驸马的女子，是何人你可知道？” 桓娘愣了下，回过神来。她道：“回公主的话，那是华安长公主，皇帝陛下的妹妹。” “那她喊的驸马是？” 桓娘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压低嗓音回答：“华安长公主的驸马在与长公主的新婚之夜离世了，长公主深爱驸马，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夜之间，便疯了。” 萧慕岑挑了下眉：“就这样？” “是，就这样。” 萧慕岑觉得不对，桓娘肯定还有些事没说。比如，驸马为何会在与长公主的新婚之夜离世，长公主为何会冲着一个姑娘 分卷阅读16 大喊驸马？ 萧慕岑朝赤雪那边看了眼，然后伸出手捏了下赤雪小拇指下方那块比较柔软的掌下肉。 赤雪瞬间会意。 回黎清苑后，萧慕岑说她有些累了，仓促用了几口早膳后，便回了卧房。之后便一直在梅园，不曾外出。 临近傍晚时分，赤雪与白影一道去了梅园，萧慕岑已自行起身，借房内牵着的红绳摸索到了梳妆台的位置，坐下后，拿起放在桌上的桃木梳，朝着镜子方向慢条斯理梳着她的长发。 赤雪开口：“殿下，您想知道的事，已经打听到了。” 萧慕岑道：“讲。” 而后是白影开的口：“熵国华安长公主，是皇帝亲妹妹，年轻时与那时候的文状元相恋，皇帝见他们情深，便下旨赐婚，可不曾想，大婚当日，皇帝得知这文状元竟是女扮男装，是个女人。” “事发后，皇帝派人连夜带走了文状元，质问她女扮男装接近长公主，居心何在，文状元如实告知自己是代替死去的哥哥进皇城赶考，了了哥哥的宿愿，没想到她竟真的中了状元。” “文状元在皇帝面前发誓，她绝对不是刻意接近长公主，只是不忍伤害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长公主，所以纵容自己一错再错。可皇帝并不接受她的这个说法，始终坚信文状元是别有用心，是他国派来的奸细，无奈之下，文状元为证清白，只能以死谢罪。” “可偏偏，文状元以剑自刎的画面被赶来的华安长公主看见，长公主当时就疯了，抱着文状元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再后来的长公主，便是如今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 “皇帝为掩盖皇室此等会遭人诟病的事，便下令封口，当时几乎把能杀的都杀了，如今还知晓此事的人，已经不多了。毕竟，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萧慕岑梳头发的动作一顿，心下不由感慨。这华安长公主的经历，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比电视剧逊色，甚至还要更精彩。 只是这精彩之中，满是遗憾与血腥，而余下的，只有苦痛与煎熬。 可惜啊，她们生在这个充满着世俗与偏见的年代，两个女人，如何能有结果？ 那个女驸马是何模样，萧慕岑不得而知，但能让一位长公主疯癫入魔十八年的，想必，是绝色。 不论男相、或女装，皆应是绝色。 萧慕岑放下手中桃木梳：“下回见着华安长公主，客气些。她也是个可怜人。” 白影与赤雪异口齐声：“是。” 而后，赤雪像是想起什么，又道：“殿下，早些时候忘和您说了，今晨在御花园为您解围的，是熵国太子。您是否要去道谢一声？” “……”萧慕岑眯了下眼：“你说谁？” 赤雪愣了那么一会儿，眼珠子转动的那几下好似在思索自己哪句话的哪个字说的不对。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后，小心翼翼着再次开口：“太、太子。” 萧慕岑：“……” 怎、么、又、是、他？ 萧慕岑深吸口气，抬手扶额：“知道了，你们先出去，我先歇会儿。” “是。” 赤雪与白影离开萧慕岑卧房后，她问白影：“我刚刚在殿下面前说错话了吗？” 白影露出个无奈笑容：“殿下不喜那个熵国太子，没事少在殿下面前提起他。小心挨骂。” “……原来如此。” 次日，东宫。 李云景早起晨练后去御花园走了一圈。今日，没见着那位纭国公主，想来，是昨日被姑母吓到了。 他有早起习惯。先在东宫练剑，而后去御花园走一圈放松放松。昨日遇见纭国公主，纯属意外。 见着她站在花丛前时，李云景当时想，她眼睛又瞧不见，在看什么呢？等了一会儿才发觉，她在引蝴蝶。 美人引蝶，温柔如画，瞧着，确实赏心悦目。 若不是姑母忽然出现，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在那里看多久。 思绪折回。 已是午时，到了用膳时候，可李云景尚在书房内批阅奏折，不曾走出。 东宫太监总管秋明自外走来，抬手敲了敲李云景书房的门，得到李云景应允后，才走进书房。 桌案前，秋明恭敬开口：“殿下，午膳已经备好，该用午膳了。” 李云景淡淡“嗯”了一声：“先放着吧，孤看完奏折再去吃。” 分卷阅读17 “殿下，身体要紧，还是先用膳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无妨。” “这……” 李云景抬眸，眼神淡淡瞥了他一眼，秋明顿时闭上嘴，默默站在了一旁。 没一会儿，顾岳跑了过来，进来时，连敲门都忘了。 “殿下！”他笑着开口。 秋明扬了扬手中拂尘：“顾小子，毛毛躁躁的，怎的都不敲门？” 李云景直问：“何事？” 顾岳笑道：“殿下，属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哦？”李云景瞬间停下笔：“父皇决定把这些奏折拿回去他自己看了？” “……不是这个！” 李云景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那还能有什么消息对孤而言算是好的？” “是那个纭国昭什么的公主，她来东宫了，现在正在前厅等候呢！”顾岳一脸激动：“她说是来感谢昨日在御花园殿下您出手相助，还带了礼物呢！” “殿下，这难道不算好消息吗？” 6. 六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萧慕岑在东宫前厅等候，顾岳来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先朝萧慕岑行礼，唤了句“公主殿下”，在萧慕岑正欲开口时，顾岳又道：“那个，公主，太子殿下他公事繁忙，手中有许多奏折要批阅。” 萧慕岑顿了下，嘴唇轻抿：“无妨，那本宫改日再来。” “其实，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您在此处等他。” “……” 萧慕岑默默攥紧了衣角。 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萧慕岑保持微笑：“太子殿下繁忙，本宫就不能改日再来，一定要在这里等么？” “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萧慕岑嘴角抽了抽，还是认栽。 早知道就不听赤雪的，要来东宫跟李云景道什么谢了，她就应该一觉醒来，假装无事发生。 顾岳让人拿来软垫，小心放在椅子上，白影扶她过去，缓缓坐下。 萧慕岑心中呼出一口气，心想：罢了，不就是等上片刻么，也不是等不了。本宫要端庄，不能让李云景抓到可以瞎说话的把柄。 然而，半个时辰后。 萧慕岑的肩膀有些许轻微颤抖。但不是因为害怕什么，而是因为生气。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她身子都要坐麻了！她已经快要端庄不起来了，那狗屁太子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本宫都饿了！ 她伸手摸了下饿的好似有点瘪的肚子，仿佛听见了它在“咕咕咕”的抗议。 萧慕岑深吸口气，缓缓呼出。她抬起双手捋了捋额前落下的碎发，继而站起身来。 “太子殿下还真是忙，”萧慕岑面带微笑开口：“本宫饿了，要回去吃点东西。” 顾岳道：“公主要是饿了，可以在东宫用膳。殿下此刻还在书房，也还未用膳，或者，公主可与殿下一起。” “还是不麻烦了。” 萧慕岑伸出手，白影迅速上前扶住。萧慕岑又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公事如此繁忙，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这礼物就劳烦顾侍卫转交给太子殿下。” “公主不想亲手交给殿下？” “本宫的心意已经到了，谁交过去，都一样的。”还亲手交个锤子，都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过来，显然就是故意折腾自己的，她要是继续在这里等着亲手交礼物，她就是大傻b！ 内心一阵汹涌吐槽，表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萧慕岑离开时，脚步都不由快了些，巴不得赶紧离开此地。 待她们一行人离开后，顾岳才将旁边小桌子上的礼盒拿起，准备拿去书房给太子过目。刚一转身，便瞧见了负手走来的李云景。 顾岳一愣，随即着急开口：“殿下，您怎么才来啊？公主刚刚离开，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把她追回来？” “不必，”李云景神色淡然：“孤来了有一会儿了。” “啊？那为何不过来？” “几日前，这位纭国公主不是让孤在黎清苑竹阁等了她许久么，今日，不过是让她也尝尝等人的滋味。” “殿下，您怎么这么不大度？人家纭国公主 分卷阅读18 是盲人，动作慢些也是……” 李云景一记冷眼扫过去，顾岳乖乖低下头：“属下错了。” 李云景闷“哼”一声，有些不悦。 顾岳看着手中的礼盒：“那纭国公主送来的东西，是不是要丢掉？” 李云景愣了愣，从顾岳手中夺过礼盒。 顾岳：“？” 李云景道：“要丢也是孤自己丢。” “……” 打开礼盒前，李云景心中莫名有那么点期待，不知那位眼盲的纭国公主送人礼物的品味如何。 结果一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李云景眼中一瞬间的诧异之后，不悦神色瞬间明显。 顾岳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盒中那块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石头。这……纭国公主送人的礼物还真特别……确定不是拿错了吗？ 李云景忍着脾气将那块黑石头拿出，放在阳光下瞧了瞧，石块质地不透明，什么也瞧不见，就是全黑的一块石头。但手感，微软。 他扬起手，下意识就要将手里的黑石头丢掉。 顾岳正要阻止，李云景的动作忽然顿住，像是一瞬间想到什么，最后将手收回。 李云景闭眼深吸两口气，又重重呼出，而后愤然拂袖离去。 黎清苑中。 吃饱喝足后的萧慕岑，神清气爽，顿时觉得舒服。她站起身稍走动了几下，笑容满面。还是黎清苑待着舒服些，没有规矩，可随她心意而为。 午后小憩小半个时辰后，萧慕岑被唤醒，身体酥酥软软，乏力，不怎么想动。外边天气好，有温暖的风吹入屋中，气温适宜，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白影道：“殿下，您现在睡得太久，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萧慕岑闭着眼，嗓音懒懒：“有什么关系，你那儿不是有助眠的药么。” “殿下，是药三分毒。”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 “……” 萧慕岑翻了个身：“本宫要再睡会儿，若半个时辰后没醒，再唤本宫。” “……是。” 午后睡得太久的结果，就是到了睡觉的时辰，就睡不着。意料之中的事。 夜色沉沉，头顶的夜幕中闪烁着星辰，月亮半隐在云后，只露出个尖尖角。 萧慕岑坐在屋檐下，双脚悬空，赤足，轻轻晃了晃。细看，她衣纱之下，白皙的右脚脚腕处系着一根红绳。但只有一根素红绳，并无吊坠。 她旁边，是使劲晃着脑袋的橙子，它脖子上系着的铃铛互相碰撞，清脆铃声随之响起。 萧慕岑伸手摸了摸橙子脑袋，橙子瞬间乖下来，一跃跳到萧慕岑腿上，软绵绵的“喵”了一声。 “橙子真乖。” “喵～” 夜深人静，无人私语。 寂静的皇宫内，有一处宫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袭暗红色衣裳的女人。女人模样谨慎，眼珠子转动频繁，略有些神经质的意味。 她放轻脚步，微微踮着脚尖，往后看了好几眼，确定没人跟着，忽然放开脚步开始往前跑。 没多久，那处宫殿大门打开，在里面伺候的下人纷纷跑出来。为首的嬷嬷大喊道：“长公主又不见了，快去找！大晚上的，长公主要是出事，咱们可都担当不起！” 一群人提着灯笼，瞬间分散而去寻找。 黎清苑的大门被人在砸响：“开门！开门呐！！” 有人在外面大喊：“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我知道有人在里面，快开门！” 守门的小太监被惊醒，迷糊着打开一条门缝，人还没瞧清楚，外面的女人直接冲了进去。 小太监都懵了，反应过来后大喊：“来人啊，有人闯苑！” 与赤雪一同守夜的，是沉星。 沉星从竹阁的屋顶跃下，藏在袖口中的匕首随即拔出，眨眼间便落在那个女人身前，锋利的匕首尖端已经抵在她脖子上，只需应力，便能轻易的划破她的喉咙。 听到动静的萧慕岑被赤雪扶着过来。 那个女人一看见萧慕岑，瞬间惊喜，而后大喊：“驸马！我的驸马！！” 萧慕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谁。 分卷阅读19 昨日在御花园的那位将自己错认成她的驸马的华安长公主。虽不曾见着她面容，但她的声音实在好辨。 只是萧慕岑不知，她为何会在此处？ “沉星。” 沉星将匕首收回。 华安长公主笑着跑到萧慕岑面前，伸出双手就要抱她，却被赤雪拦下。 “长公主，”萧慕岑嗓音温和：“夜深了，您为何会在此处？” “我不是长公主……我不是……我是公主，我是来找我的驸马的……就是你！” “驸马，驸马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就知道的！” 萧慕岑：“……” 赤雪、沉星：“……” 两人看向萧慕岑，似是在等她定夺是否要将这个已经疯掉的长公主赶出黎清苑。 萧慕岑思索片刻：“沉星，去取些茶点来。” “……是。” “赤雪，放开长公主吧。” 赤雪蹙眉：“殿下？” “无妨，放开吧。” 赤雪松开华安长公主的瞬间，华安长公主就冲到萧慕岑面前，毫不犹豫抱住了她，喜悦的笑声之后，是隐忍不住的哭泣。 她肩膀耸动着，哭声在萧慕岑耳边越发清晰。 萧慕岑抬手拍了拍她肩膀，柔声安慰：“没事，别哭了。” 梅园卧房侧屋。 华安长公主看起来像是一天没吃东西，沉星刚将茶点放下，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来吃。 沉星被她的吃相给惊到了，表情复杂。 不管如何，好歹是个长公主，怎么瞧着像个饿死鬼似的…… 华安长公主笑眯眯望着萧慕岑：“好吃！比我宫里的好吃！驸马，你怎么不吃啊？” 萧慕岑笑了笑：“长公主，我不是你的驸马。我是纭国公主，昭缙。” “不可能！”华安长公主说的肯定：“你就是我的驸马！你和我的驸马长得一模一样！” 萧慕岑挑眉。一模……一样？ 她自己倒是没看过这张脸是何模样。 赤雪与沉星皆是疑惑，他们殿下今年也不过十七，如何会是这位年近四十的长公主的驸马？这世上，又如何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赤雪道：“长公主想必是误会了，我们殿下今年十七，怎么会是……” “我今年也才十七啊！” 赤雪眼神错愕，表情忽然沉重，然后沉默了。 沉星的复杂表情自看见长公主吃东西起就没有缓下来过。 萧慕岑抬手扶额，轻笑出声。她大概能想象到赤雪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无语。 想来，赤雪也是傻，居然跟一个疯痴了十八年的女人讲道理……啧。 华安长公主见萧慕岑笑了，也跟着傻乐起来：“驸马，你笑起来真好看！” 萧慕岑道：“长公主，也许我与你的驸马面相相似，但我不是你的驸马。我是纭国来的，叫昭缙。天理昭昭的昭，缙云草的缙。” 华安长公主脸上笑容僵硬了下，忽然凑过去，盯着萧慕岑的脸仔仔细细看了遍，又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 赤雪与沉星近乎同时的深呼吸两下，才没让自己冲上前把她扒拉开。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让这样一个疯女人动手动脚的！ 华安长公主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在萧慕岑眼前晃了晃。萧慕岑神色淡然，也只轻眨了下眼。 “你的眼睛……” “我是盲人。” “……” 华安长公主顿时跌坐下，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那你不是我的驸马……我的驸马不是盲人……我的驸马不是……” 她忽的笑了两声，猛的起身，突然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萧慕岑皱眉：“赤雪，快跟过去。” “是！” 小半个时辰后，赤雪回来了。 萧慕岑已在卧房软铺上躺着，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用来遮目的白绫。 赤雪进去，恭敬行礼，而后禀告道：“殿下，华安长公主在御花园跑了两圈，被她宫里伺候的嬷嬷看见，带回寝殿去了。” b 分卷阅读20 r 　　“知道了，”萧慕岑道：“下去歇着吧。” “是。” 屋内烛火熄灭。于萧慕岑而言，并无区别。 她闭着眼，举着胳膊摇了摇系在手腕上的白绫，脑中思绪万千。方才华安长公主说的那番话，还有昨夜白影与赤雪打听来的皇室秘闻，仔细想想，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 萧慕岑一夜未睡。 天亮时分，白影与赤雪更换，前来伺候萧慕岑起床，才发现萧慕岑睁着眼睛侧身躺在床上，橙子乖乖趴在枕边，却还睡着。 一夜未眠后的萧慕岑，神色疲惫，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困倦，却勉强自己睁着眼，没有合上。 白影有些担心：“殿下，您昨夜没睡么？” “在想事情。” 白影不解，稍蹙了下眉。 萧慕岑深吸口气：“周围有别人么？” 白影道：“只有属下与落月。落月此刻在院中。” 萧慕岑“嗯”了一声，又道：“本宫睡不着，想了不少事情，也有了些疑问，本宫需要有人解疑。” 白影会意：“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纭国与熵国，规矩是不是不太一样？” “两国不同，规矩自是不同的。” “华安长公主是熵国皇帝的妹妹，本宫是父皇的女儿，却也是长公主的位分。这也是两国的不同么？” “自然是，”白影半跪在软铺旁，恭敬回答：“您是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嫡女，又有封号在，封为‘皇长公主’，是陛下与娘娘的爱重，也是您身份的象征。” “是吗？只是如此？” 白影小心着瞧了眼萧慕岑脸色，初看，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那轻飘飘的话语中，带着些许不信之意。 白影定了定神，又道：“其实，您被封为‘皇长公主’，其中还有另外一层深意。” “什么深意？” “您也知道，一般来说，‘长公主’这种尊位是皇帝陛下，亦或者太子殿下的姐姐或妹妹才能拥有，如今，您已经是纭国的皇长公主，也就意味着……” 之后的话，白影不敢擅自往下说，但萧慕岑明白了。 萧慕岑勾了勾唇，抬眸看向白影那边。 也就意味着，她那不过十四岁的弟弟，纭国五皇子萧允暮，将是纭国的太子。 太子之位原来早已经内定好了，难怪她在纭国皇宫时，时不时就能听到萧允暮或遭遇暗杀、或突发意外等事。 想来，是纭国那些不想让萧允暮坐在太子之位的人，知晓此事后开始对他下手了。只要萧允暮身亡，太子之位必定空缺，届时便会有他人取而代之，坐上那储君之位的宝座。 可一旦萧允暮顺利成为太子，她萧慕岑皇长公主的身份与地位便更加不言而喻。 难怪，熵国皇帝借机将自己请入熵国皇宫客居，熵国皇后对自己友善。 别有所图，图的是她在纭国的权势啊。 萧慕岑支起身体，白影伸手去扶，萧慕岑道：“不必。” 白影随即收回手，跪回到原来位置。 “本宫记得，本宫被父皇封为皇长公主那年，十五岁，对么？” “是。” “允暮今年十四，是吗？” “……是。” 萧慕岑坐起身体，将系在手腕上一整晚的白绫解开。 还有一年。 萧慕岑魂穿后在纭国皇宫待了一年，平日里与父皇、母后相处甚好，小弟萧允暮也时常来看她，为她带来宫外的新鲜玩意儿，说着外面的有趣事儿，一家四口，可谓是其乐融融。 她虽因眼盲而被父皇、母后多照顾些，但她坚信，父皇与母后定会选择在萧允暮十五岁时封他为太子。 看来今年，萧允暮不会过得轻松。 萧慕岑打了个哈欠。 白影询问：“今日无事，殿下可要继续休息？” “对了，华安长公主那位驸马是熵国人么？” 白影一愣，皱了皱眉：“应该是。” “打听到的消息中，并未提起过这个。但一般，能在熵国考上文状元的，怎么也不该是他国人。再者 分卷阅读21 ，考前自有身份审核，他国人应当无法伪造身份、藏于考生中才是。” “嗯……”萧慕岑觉得白影说的有理。但尚存疑。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能查到这位驸马生前的所有消息吗？” “这……皇室秘闻，能打听到已经不易，想来确切内容早已销毁，想彻查，绝非易事。何况，殿下，咱们现在深居熵国皇宫，查起来，着实不便。” “也是。” 萧慕岑神情颓废，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后，又躺回了软铺。 不过，她刚好知道有一个人，也许能告诉她有关那位驸马的事情。 7. 七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 翌日。 辰时初，太阳才升起不久，阳光不燥热，还带着点清晨舒爽的风。 华安长公主甩开她宫里的下人，又跑来了黎清苑，但没像之前那般直接闯入。她偷偷摸摸进了黎清苑，从旁边的草丛中拔了一把草扑在自己头上，又折下几根带叶子的树枝挡住自己眼前，就好像那样做了，别人就看不见她了一般。 黎清苑内的小太监看见她，知晓她是华安长公主，见她那番行为，不敢多言，想来她肯定是来找纭国昭缙公主的，也就没有阻拦。 华安长公主就一路畅通无阻的来了梅园，她躲在树后，举着树枝，小心翼翼的朝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的萧慕岑看去。 她眼中有些许情绪闪烁，疯癫的模样暂时褪去，她望着萧慕岑，莫名失神，那悲伤的眼神，像是在透过萧慕岑那张脸在看什么人。 “驸马……” 她身后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触感随即出现在她脖子上。 她一愣，身体顿时僵住。她呆呆的转过头去。此时举着剑抵在她脖子上的，是沉星。 沉星看清楚是她，瞬间蹙起眉头，满眼写着难以置信：“怎么又是你？” “啊！”华安长公主大喊出声：“驸马救我！有人要杀我！！” 沉星：“……” 华安长公主转身就朝萧慕岑那边跑去。 萧慕岑闻声，虽眼不可见，但这声音和称呼却是很熟悉。 她站起身来。 华安长公主跑向萧慕岑，双手抓着她肩膀，怯生生躲在她身后。但也没忘记告状：“驸马，你的侍卫好凶啊，他要杀我！快，砍他的头！” 走过来的沉星：“……” 为萧慕岑端茶点回来的赤雪：“……” 嗯？怎么这个疯癫的长公主又在这里？！ 赤雪无奈：“殿下，她怎么……” 赤雪深吸口气：“属下这就把她送回去。” 赤雪刚走上前，还没碰到华安长公主，华安长公主却直接大喊起来：“别碰我！我是公主！我要让我皇兄砍你的脑袋！！” 没有任何征兆，她拽着萧慕岑肩膀往后拉扯了下，萧慕岑没站稳，一个踉跄，身体后倾，摔在了方才那张椅子上。 沉星与赤雪皆是大惊，也顾不上别的，大步上前。 沉星按住华安长公主肩膀，强行让她靠着墙站好，赤雪则立刻蹲下查看萧慕岑的情况。 萧慕岑摆了摆手，安抚道：“本宫没事。” 华安长公主看着萧慕岑，眼神慌乱，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驸马、驸马你没事吧？” 沉星蹙眉，眼神冷冽：“跟你说过了，殿下是我们纭国的公主，不是你的驸马。她是个女子，不许再喊她驸马！” 华安长公主被沉星的语气吓到，她有点害怕，下意识往后退，可背已经靠墙，退无可退。 “不……不敢了……我不敢了……” 赤雪扶着萧慕岑站起身来。 萧慕岑道：“沉星？怎么说话的，没规矩。” 沉星瞬间松开手，退到萧慕岑身侧。 华安长公主见状，立马跑走，毫不犹豫、头也没回的跑出了梅园。 赤雪道：“殿下，她跑了。” 萧慕岑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往后注意些，这里是熵国皇宫，她是华安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你们方才那番言语在本宫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定要找我们麻烦。” “还有， 分卷阅读22 你们也看见了，她情况特殊，已经疯了多年，心智不过十几岁，这种小事不要与她计较，她也不是故意要拽本宫肩膀的，别小题大做。” 赤雪蹙眉：“可是……” “没有可是。” “是，”赤雪低头：“属下知道了。” 沉星也道：“属下记住了。” 萧慕岑转身面朝院中。今日之事在意料之外，但也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去找华安长公主的理由：替她不懂事的侍女与侍卫给华安长公主道个歉。 慈宁宫。 华安长公主两次前往黎清苑的事被人悉数告知太后，太后一身雍容华贵，两眼闭着，半身倚靠在软榻上，软榻末尾是替她按捏腿的宫女。 通禀消息的嬷嬷姿态恭敬，稍稍弯腰站在太后身前位置。 太后摆了摆手，按捏腿的宫女随即退去，寝殿里的其余宫女与太监在得到另外一位的嬷嬷指示后，纷纷离开。 很快，寝殿内便只剩下了太后与她的两个心腹嬷嬷。 “那个疯女人跑去找纭国公主做什么？”太后冷声开口：“她宫里那些人呢？都是死的么，那么多人看一个人都看不住？” 桂嬷嬷道：“长公主这也不是第一回偷跑出去了，每次都是趁晚间、或者天刚亮，下人们休息、有事要忙，注意不到她的时候偷跑出去。长公主跑得又快，一眨眼就跑不见人影了。” 金嬷嬷接着说：“听说长公主去见纭国公主时，嘴里总是喊着‘驸马驸马’，难不成……是将纭国公主当成当初那位……” 话未说完，太后一记冷眼狠狠扫过去。 金嬷嬷瞬间低下头，不敢多言一字。 “多加派些人看住那个疯女人，别让她再离开明清宫，若有下次，宫中所有人一起受罚！”太后厉声：“丢人都丢到纭国公主面前去了，真是不懂事！十几年前的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金嬷嬷与桂嬷嬷低着头，异口同声道：“是。” 太后面前，威严在上，她们自不敢有异议。 太后缓了缓神，又道：“三日后便是皇后举办的游园会，仪婉已经多日不曾进宫了，哀家还挺挂念的，派人去传话，让她做好进宫的准备，另外，提醒她一句，游园会上，太子会在。” 桂嬷嬷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黎清苑。 萧慕岑让桓娘准备了些那日华安长公主在她这里吃的那几种糕点，准备去她寝宫，也就是明清宫见她。 临出门前，赤雪从外面匆匆忙忙回来，在萧慕岑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慕岑眯了下眼。太后忽然加派人手看管华安长公主？ 奇怪。 萧慕岑问：“理由呢？” 赤雪思索了下：“太后那边给的理由是，明清宫那几个伺候的人看不住华安长公主，怕华安长公主一人在外乱跑会有意外，便多派了些人过去，打的是照顾的名义。想来，这几日华安长公主都无法偷跑出来了。” 萧慕岑没说话，双手捏了捏衣袖，似是在想些什么。 赤雪小心着瞥了她一眼，又道：“殿下，那咱们还去明清宫么？” “太后都派人过去了，本宫此时去，不妥。” “是。” “糕点你拿去和沉星吃吧。” “是，多谢殿下。” 萧慕岑回了卧房，百无聊赖躺在床上。 橙子趴在她胸前，眯着眼好似要睡着。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它很配合的“喵”了一声，继而闭上眼睛。 萧慕岑想，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的真是快。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理由去见华安长公主，虽然以她疯癫的模样，不太可能告诉自己特别多信息，但多少应该也能知道些。 其中她最为好奇的，便是华安长公主所言，她与那位死去多年的驸马长得一模一样。以他人对她容貌描述，她面相柔和、貌美，即便女扮男装也该一眼看出，那位驸马竟然顶着这样一张脸考上了文状元，还迎娶了公主，却死在了大婚当日…… 怎么都想不通啊。 还是说，其实白影她们说的都是假的，自己如今这张脸其实比较英气？像男子？ 她不由抬起手顺着自己脸的轮廓摸了一圈，唯一的感觉就是，皮肤挺好，滑滑嫩嫩的。 萧慕岑正感慨这张脸怎么也不该是男子的脸时，赤雪的声 分卷阅读23 音在屏风后响起：“殿下，安芹姑姑过来黎清苑，替皇后娘娘传了几句话。” 萧慕岑愣了下：“什么话？” “三日后是的游园会，届时皇城中各朝臣府邸未出阁的姑娘都会来，皇后娘娘请您到时一同前往御花园参加。” “游园会？” “是的。熵国皇宫中的传统，每年两次，夏日一次，冬日一回。” “本宫一定要去吗？”萧慕岑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那时候御花园中会有多热闹。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届时那么多姑娘，心思各异，还不知道有多少出戏等着她。 赤雪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邀约。安芹姑姑还在竹阁等您的回复。” 萧慕岑拉过被褥盖住脑袋，正是因为是皇后的邀约所以才不想去的。皇后对自己的过分友善和体贴已经让她嗅到丝丝危险气息。 皇后一定另有目的，否则，自己一个盲人，去参加游园会，怎么也不合适吧？ 瞧不见人，赏不了景，还有一堆她根本不认识、不知善恶的姑娘…… 头疼。 “殿下？” “知道了，”萧慕岑无奈：“会去的。 “是。” 萧慕岑将被褥从头上扯下来，深吸口气后，缓缓呼出。 时间如流，一晃而过。 萧慕岑感觉自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三日时间便那样过去了。 天边刚泛起些许鱼肚白时，她被白影唤醒。她挣扎着睁开眼后，一如既往的眼前漆黑，她又重新闭上眼。 白影提醒：“殿下，该起床洗漱更衣了，而后用早膳。皇后娘娘派来请您去御花园的人已经在竹阁前的院中等候了。” 萧慕岑眼睛尚闭着，眉头却蹙起。她仰起脑袋，长叹息一声。 唉—— 萧慕岑被白影扶起身，赤雪端着热水随后而来。 萧慕岑坐在梳妆台前，一脸没睡醒，颓废无力的感觉自内由外蔓延开。白影和赤雪倒是忙碌着。 萧慕岑觉着，要是没有她们俩，自己的生活可能会一团糟。她觉得有些可惜的是，与白影与赤雪相识一年有余，还不知道她们二人长什么模样。 外边侯着的落月与沉星亦如此。 自她魂穿进这具身体起始，他们就跟在自己身边了。 他们先前是照顾昭缙公主的人，跟在昭缙公主身边多年，自也是昭缙公主信任之人。 如今，他们不仅是她的属下，更是她萧慕岑的朋友。 梳妆完毕后，白影扶着萧慕岑起身。萧慕岑凭借声音看向她所在位置，忽然露出个笑容来。 白影不解：“殿下，怎么了？” “只是忽然有些好奇，你们长什么样。” 白影一愣，收拾梳妆台的赤雪动作亦是一僵。 白影连忙道：“殿下，在我们之后进入熵国皇城的医师已经在皇城内与城内有名的大夫、医者结识，也许，他们可以找到治疗您眼睛的法子。” 萧慕岑笑了笑：“不必紧张，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并无他意。” 萧慕岑知晓这具身体是天生眼盲，以正常医治方法重见光明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但危险度极高的偏方，她的父皇、母后不愿尝试。命只有一条，如何能试？ 早膳后，萧慕岑与皇后派来的人一同前往御花园。 白影与赤雪跟随而去，落月和沉星留在黎清苑中。都是未出阁的世家千金的游园会，他们两个男子不太适合前去。 萧慕岑刚到，便听见了皇后唤她：“昭缙，这边来。” 萧慕岑颔首示意白影带自己过去。御花园她只来过一次，路尚不熟。 皇后跟前，萧慕岑恭敬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免礼。” 萧慕岑刚站直身子，旁边传来两个女子清脆的笑声，而后两句嗓音不同的“参见皇后娘娘”同时响起。 皇后道：“免礼。” 其中一位女子瞥了萧慕岑一眼，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纭国的昭缙公主了，果然人如传言，貌美倾城，有沉鱼落雁之姿。” 萧慕岑尚未开口，另一位女子紧接着又道：“可惜，这样一 分卷阅读24 个美人儿竟然是个盲人，今日天气如此之好，想必纭国公主是一点儿也瞧不见吧。” 萧慕岑眯了下眼。 皇后蹙眉，正要训斥。 萧慕岑却淡然开口：“今日天气确实不错。” 她朝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笑意。 “当你往后数年的祭日，亦是不错。” 8. 八 她不过是个质子 “……你！” 女子的脸瞬间被气的通红，眼睛瞪得极大，眼里满是愤怒。可惜，不管她表情如何，萧慕岑都瞧不见。 皇后有些错愕，没想到那样的话会从看似柔弱的萧慕岑口中说出。语调轻轻，却极具杀伤力。 “皇后娘娘！”女子瞬间转向皇后，方才的愤怒骤变成委屈：“您看看她，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初次见面，居然咒人家今天就死的……今日可是您举办的游园会，她这么说，真是不吉利！” 皇后看了她一眼，就这一会儿功夫，便已泪眼婆娑。皇后转而看向萧慕岑，萧慕岑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眼神平静若止水，仿佛刚才那番话并非是她所言。 “皇后娘娘……”女子伸手拉了下皇后的衣袖。 女子鼓起腮帮子：“表舅母～” 皇后也有些为难。 女子间话语对决，实在难以度量谁是谁非。 是表外甥女先恶语中伤，昭缙公主继而反击。话虽难听了些，可她毕竟是公主，这般说话，似乎也无不妥。 一边是自己的表外甥女，一边是纭国皇长公主。如何能在她们之间掰扯出谁对谁错？ 萧慕岑嘴角勾了勾，难怪敢在皇后面前如此大胆，原来是皇后的表外甥女。 “太后驾到——”大太监扯着嗓门大喊出声。 御花园中各人纷纷退居一旁，为太后让出位置来。 白影扶着萧慕岑后退些许，站至皇后之后。 方才僵持局面因太后到来而被打破。太后威严更甚于皇后，无人敢在她老人家面前放肆。 太后方至，众人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 瞧着这些水灵、懂事的姑娘，太后笑了下，又点了点头，一向板着的面容上有了点欣慰之意。 “太子殿下到——” 众人一惊，恭敬之余，又带着些许欣喜。 李云景踱步而来。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云景嗓音冷冷，神色更冷，似是对此等场合，极其不喜。 尤其，他亦并非是自己所愿而来。 他行至皇后身侧，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站在皇后身后的萧慕岑身上。他眯了下眼，眼神晦暗，一时看不透他此时所想为何。 他站定在皇后身侧，亦是萧慕岑身前。 萧慕岑感觉有人靠近，似乎有视线打量，但很快消失。身影倾覆而下，前边站着的人将照映而来的阳光挡住，身后的人随即置身阴影下。 萧慕岑想询问前面的人是谁，嘴唇才轻启，太后便开口了：“各位，今日游园会上，大家尽兴，往年是怎么玩的，今年便怎么玩，哀家就露个脸，不打扰你们年轻小姑娘相聚、聊天了。” 太后往后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上前来。她五官精致，面容温婉，姿态端正，一看瞧去便知她是名门大家闺秀。 太后压低嗓音叮嘱道：“仪婉，机会，哀家已经给你造好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多谢姑奶奶。” 太后很快离去。 众人恭敬道：“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离开后，御花园中顿时轻松了许多。方才还紧绷着一根弦的女子们这会儿都松了口气。 游园会继续。 长孙仪婉行至皇后与李云景身前，恭敬行礼：“仪婉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皇后笑的温柔：“仪婉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吧。” “回娘娘，仪婉两月前已过十七岁生辰，算来，当是十八了。” “还未婚配？” 长孙仪婉抬眸瞧了眼 分卷阅读25 李云景：“不曾。”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笑意，她牵起长孙仪婉的手：“仪婉啊，本宫许久不曾与你见面了，陪本宫四处走走可好？” “是。” 长孙仪婉离开前，依依不舍般回头望了李云景一眼。 李云景面色始终冷淡，眼神也落在旁侧一株蔷薇花上，不曾看她。 先前来的那两位女子见皇后走了，有些慌张，抬眼去看李云景时，瞥见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不由心惊，自是不敢与李云景待太久，匆忙走开。 而后萧慕岑猜到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李云景了。 她也准备离开。 “太子哥哥！”不远处有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束着双发髻，每个发髻上系着一条浅蓝色流苏，身上衣裙，亦是蓝色。模样水灵，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甚有灵气，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 那是熵国十公主，李静笙。祥岁宫敏妃娘娘独女。 她笑着牵起李云景的手，略有几分撒娇意味的甩了甩：“太子哥哥，你都回来好多天了，怎么都不去祥岁宫找我玩儿啊？我母妃天天都逼我背书啊，绣花啊，我都要无聊死了！” “孤很忙。” “忙什么呀？” “公务。” “……” 李静笙甩开李云景的手，一脸郁闷模样。 她身后有人出声宽慰道：“静笙，太子殿下公事繁忙，你可不能无理取闹。” 那姑娘面相温和，一身浅粉衣裳，姿态端庄站在李静笙身后。 “我哪儿有啊！”李静笙双手叉腰：“若棠，你可不要乱说！” 杜若棠笑道：“是是是。” 萧慕岑趁机授意白影将自己带走远点。他们聊他们的，她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息，远离人群的最好。 才走几步，李静笙瞧见了她：“欸，你！站住！” 萧慕岑想装作没听见。 李静笙立马走到她跟前：“本公主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当做没听见啊？你是哪家府邸的？居然敢蔑视本公主？” 李云景站在一旁，饶有兴趣望着这一幕。 萧慕岑无奈：“纭国，昭缙。” 李静笙一愣，眉头皱起的同时，带着点打量意味。她就是之前被送进皇宫的纭国公主？太后寿宴那日李静笙被敏妃关在祥岁宫中背书，自是没有瞧见萧慕岑，亦不知晓她模样。 今日，才是初见。 李静笙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听说你眼睛看不见，真的假的？我看你眼睛长得还挺漂亮，一点儿也不像个眼盲之人该有的，你是不是装作看不见？” 赤雪蹙眉：“放肆，我家殿下可是纭国皇长公主，岂容你诋毁！” “皇长公主又如何？”李静笙嗤笑一声：“还不是个质子。” “你！”赤雪气急。 “你什么你，我可是熵国十公主，你一个小小侍女竟敢对我无礼，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拖下去杖责三十！” 赤雪咬牙，怒火中烧，白影却拉住了她。 萧慕岑未言半字，只默默攥紧衣角。 质子…… 李云景眯了下眼：“静笙，不得无礼。” “太子哥哥，我说的哪里不对？她本就是战败后，纭国送入熵国的质子嘛！” “昭缙公主是客居熵国皇宫。” “都一样！” “不一样。” “……”李静笙郁闷，愤愤的跺了跺脚，转身跑走了。 杜若棠朝李云景行了个礼，跟了过去。 李云景觉得头疼。所以他并不喜来这种场合。 他看向萧慕岑，她脸上的笑意并未收回，可眼中似有些许寒意。但也只是一瞬，他眨眼功夫便瞧不见了，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静笙年幼，口无遮拦，昭缙公主请勿在意。” “年幼便是口无遮拦的借口么？”萧慕岑勾了勾唇：“熵国礼教，不过如此。本宫既是质子，便不在这儿打扰太子殿下与美人交谈的雅兴，告辞。” 萧慕岑抬手，白影随即扶住，将她带离。 李云景站在原地，望着萧慕岑大步离去身影，又转而看向与杜若棠讲话时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分卷阅读26 、像是在发脾气的李静笙，眼神不由冷了几分。 他双手负在身后，手指捏了捏衣角。萧慕岑所言确实，年幼并非口无遮拦的借口，何况，李静笙很快就要十五了，竟还是这般娇蛮任性，看来敏妃素日里对她的管教还是不够。 早知她会说出质子一事，就该当即阻拦。热闹还是少看为好。 李云景轻摇了下头。 萧慕岑从李云景那边走开后，绕开人群，沿着人较少的湖岸行走。不远处，便是一处凉亭，可暂作歇息。 “昭缙公主！”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慕岑抿了下唇，停住脚步。 杜若棠拉着李静笙跑过来，神色匆匆。停下后，两人皆是缓了缓呼吸。 杜若棠恭恭敬敬开口：“昭缙公主，方才静笙失言，还请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原谅她一次。我已经劝过她了，她知晓自己错了，特来向公主道歉。” “道歉？”萧慕岑却是不信。 不过片刻，李静笙便知晓她错了？ 认错的未免太快了些。 杜若棠扯了扯李静笙的手：“静笙，快呀，你刚才是怎么说的？快给人家道歉。” 李静笙扭扭捏捏走上前，看起来还是不太情愿。但在萧慕岑眼中，并没有任何东西。 她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她在等着这位九公主开口。 李静笙往前走了两步，撇了撇嘴：“那个，我……我刚刚……” 萧慕岑安静等着她往下说。 李静笙抬起头看着萧慕岑，眼中有一丝奇怪的笑意浮现，她忽然伸出手抓住萧慕岑的手腕，身后白影与赤雪要上前时，杜若棠与她们的侍女一拥而上，把她们往后挤了出去。 李静笙拽着萧慕岑手腕用力往旁边一扯，将她往前推了一把。 而旁边，是湖。 身体失重往下坠落的瞬间，萧慕岑脑海中迅速浮现的，是她魂穿这具身体前，雨夜开车打滑坠落悬崖的画面。 那时惊心动魄的感觉，与此时的失重感有些相似。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 “殿下！” 9. 九 梦与前尘 萧慕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魂穿这个世界前的那个晚上。眼前出现的画面如同迅速闪过的镜头，画面只有短短几秒钟，有些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便已经从眼前划过。 但她记得，那天晚上，是她生日。 只是过得并不愉快。 和她关系并不好的父母在没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给她定下了一个婚约，并且在她生日当天当众宣布。那个男人，她素未谋面，听说比她大上十岁。一番争吵过，她开车离开了举办生日宴会的山上度假公寓。 外面是暴雨，时不时有雷电从漆黑的天空闪过，划破天际。 她开车下山的路上，大雨滂沱，雨刮器运作不赢，视线阻隔，拐弯下山那段公路上，轮胎打滑，偏离了原本的行驶路线。她来不及调转车头，车子便冲过前方的围栏，往悬崖坠落而下。 身体失重感强烈，巨大的撞击感在车子坠落着地瞬间将她身体包围，身体仿佛被炸开了一般，她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她以为是房间里没开灯，伸出手摸索着身边的东西，而后听见有人大喊了句：“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者似乎有好几个，不同的气息扑鼻而来，迅速挤入她的鼻腔。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岑岑，你还好吗？可觉着有哪里不舒服？”率先响起的，是个女人温柔、却充满担忧的声音。 但很陌生，她没听过。 萧慕岑脑袋有些沉，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艰难出声：“灯……为什么不开灯？” “什么？” “我看不见……太黑了，开个灯吧。” 而后，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继而，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响起。 萧慕岑不明所以。 之后，有人喂她吃了个什么东西，有点苦，好像是个药丸，她意识恍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b 分卷阅读27 r 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两日。 再醒来时，她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有人小心翼翼在她耳边出声：“殿下，您醒了，饿了么？可需要御膳房为您准备些饭菜来？” 萧慕岑躺在床上没动，殿下？御膳房？ 不是吧…… 她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殿下，现在是巳时末了。” 萧慕岑抿了下唇，脑中换算了下时间。巳时末，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大白天的，她怎么…… 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手在眼前左右晃了晃，除去一点点带起的风，其余的，感受不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她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瞎子…… 萧慕岑忽然心情沉重，很不是滋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旁边的人问她：“殿下要喝点水吗？” 萧慕岑忽然觉得嗓子干涩。她点了下头：“嗯。” 有人扶她坐起身来。 眼前无物，脑子里的记忆也如同一片白纸，似乎什么都没有。这具身体主人原来的记忆，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有。 真奇怪。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身边的人似乎也没觉得这不对劲，她想知道什么，她们便告诉她什么。 至于她试探性询问的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以前的事，她们也只淡淡应答句：“殿下，您的记性本来就不太好，总是忘事。” 不管她问谁，得到的都是近乎一样的回答。 看似正常的事，偏偏是最不正常的点。那样的答案，就像是被人提前吩咐好的。 有关于她这具身体原先主人的事，她慢慢知晓了些。萧慕岑，纭国皇长公主，封号“昭缙”，是皇帝与皇后的嫡女，身份尊贵，但却是天生眼盲，身体娇弱，自小体质就不太好，每日都得服药。 也可以说，是个体弱娇贵的“药罐子”。 每日跟在她身边照顾的人，有四个与她关系最好的，年纪也与她相仿。 两男两女，但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很简单的编号。 两个少年的编号为十七和十八，是一对双胞胎。两个少女的编号为十九、二十。 当时萧慕岑很好奇，为什么他们没有自己的名字。 十九告诉她，他们的存在，其实并不存在。 萧慕岑当时不是很懂。 但萧慕岑觉得，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名字，所以，她为他们四个取了名字。 十七和十八，分别是落月与沉星，十九与二十，是白影与赤雪。 月亮永悬不落，星星不会下沉，影子不是白色的，冰雪也不是赤色。既然他们说他们是不存在的，那他们的名字自也与他们一样。 之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萧慕岑才懂得，为何他们其实并不存在。 “萧慕岑！”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肩膀被人摇晃着，脸颊也被人拍打了几下。也不知那人是不是跟自己有仇，下手还挺重，一巴掌拍下来，她竟觉得脸颊有点疼。 也或许，是她太娇弱了，连这点力度都觉得疼。 “醒醒！萧慕岑！” “咳咳咳……”她咳出水来。 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水出去后，呼吸随即顺畅。 “咳咳咳……” 她睁开眼，仍然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有一张很大的手掌覆盖在自己右脸颊。那人的手上有着些许茧，触碰着她脸时有轻微粗糙摩挲而过的感觉。 她抬起手，轻轻覆盖在那人手背上。 和那只手相比，她的手显得十分小巧。 “谢谢……”她重新闭上眼，晕了过去。 李云景将她打横抱起，朝御花园外走去。 白影与赤雪匆忙跟过去。 御花园中，李静笙和杜若棠站在皇后身侧，她们身后的侍女跪在地上，皆是低着头，不敢多言半句。 皇后眼神寒冷，冷冽嗓音更甚，如刀。她道：“十公主胆子真是越发大了，御花园中，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对纭国公主下杀手，看来，你是觉得你和你母妃的舒坦日子过够了。” “皇后娘娘，我哪里是下杀手 分卷阅读28 ，我只是想给那个纭国公主一个教训，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罢了，又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御花园里这么多人，反正她都会被及时救上来的。” “放肆！她是纭国皇长公主！” “不过是个质子罢了。” 皇后眼中寒意乍现，她抬起手朝李静笙的脸一耳光甩下去。 “啪——”力度不小，很清脆地耳光声。 杜若棠震惊，连忙跪下。 “堂堂公主，说话口无遮拦，没教养的东西！”皇后厉声：“来人，把十公主带回祥岁宫，罚跪三个时辰，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她踏出祥岁宫半步！还有，让敏妃去凤仪宫跪着，不得本宫允许，不得起身！” 李静笙大惊：“皇后娘娘，你怎么能……” “闭嘴！” “……” “杜若棠，回府后禁足三月，让你爹娘进宫来见本宫，再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听清楚了吗？” “……是，臣女听清楚了。” “芹儿，其余侍女，全部押去辛者库当苦役，不得外保离开！” 安芹道：“是。” 皇后转身，拂袖愤然离去。 今日这游园会办的，真是糟心。 黎清苑。 梅园卧房内，已经换下湿衣服的萧慕岑躺在软铺上，气息不稳，身体冰冷，忍不住颤抖。额头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白影跪在一旁，用热毛巾擦去一次又一次。 她小心摸了摸萧慕岑额头，很烫，大有高烧之趋势。 宫中女医跪在侧替她把脉，却神色凝重。 李云景站在屏风后，表情严肃：“方女医，昭缙公主情况如何？” “回太子殿下，昭缙公主身体本就虚弱，此番落水，寒气入体，已有风寒之势。且其脉象虚弱，紊乱不稳，像是……” 白影抬眸，冷冷瞥了她一眼。 女医没有继续往下说，改口道：“臣立即为公主开药房，日夜服用，待风寒过去，若无其它症状，便能好转。” 方女医起身，走到屏风外，与李云景对视一眼后，前去写药方。 李云景往屏风那头看了眼，视线阻隔，看不清那边情况。 但很快，白影走出来。 李云景问：“昭缙公主可还好？” “多谢太子殿下方才及时下水相救，殿下身子弱，感染风寒，想来要数日才能缓和。太子殿下身上衣裳已湿透，还是快些回去更换吧，免得着凉，殿下这里有我们，不会有事的。” 李云景皱了下眉，似有别的话要说，最后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临走前，他只道了句：“知道了。” 白影将李云景送出梅园，而后匆忙赶回。 萧慕岑额头发烫，高烧趋势已明显。她连忙将毛巾浸泡在冷水盆中，浸湿后拧到半干，小心着放置在萧慕岑额头上散热。 赤雪很快取了一盆干净热水过来，准备替她擦身体。 赤雪眉头紧蹙，不难看出她心中愤怒。她用热毛巾替萧慕岑擦拭着脸颊，望着萧慕岑苍白的近乎瞧不见血色的面孔时，火气最为旺盛。 她紧握着毛巾的手不由颤抖，她忽然起身，朝外边走去。 白影随即跟过去，脚下速度快一些，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干什么去？” “我去杀了那个伤害殿下的蠢货！” “你别冲动，离开纭国前，殿下吩咐过，不得她允许，不许暴露我们会武一事。” “可是……” “你听话，殿下那般吩咐，自有她的用意，你别在这时候给殿下惹麻烦。这里是熵国皇宫，那个人是熵国公主，你若此时杀了她，你让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我……” 赤雪眉头紧锁，心中怒火得不到发泄，总觉得憋屈，难受。那蠢货公主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推人下湖！殿下本就身子弱，好不容易靠吃药恢复了些，落水后，怕是前功尽弃，又得重新开始…… “我只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隐去我们会武一事，甚至连落月与沉星他们的身手也不得悉数展露，当初我们在纭国，谁敢……” 白影打断她的话：“我们如今不在纭国。” 她叹了口气，又道：“殿下吩 分卷阅读29 咐，自有她的用意，我们做下属的，遵从便是。” “……我气不过！” “气不过也得忍着，”白影伸手按住她肩膀：“一切事情，待殿下醒后再定夺，你安分些，乖乖待在黎清苑，别出去惹事，知道了吗？” “……知道了。” 10. 十 “孤带你。” 萧慕岑昏昏沉沉睡了两日才恢复些许精神。中间偶有被喊醒喝药，可喝完药后，又迷糊着睡去。 彻底恢复精神头醒来，是第三日的午后。 这三日间，发生了些许事。萧慕岑被赤雪搀扶起身喝药时，白影挑了几件重要的告知于她。 第一件，熵国皇后的表外甥女突发重病，死了。就在萧慕岑落水那日的晚间。 第二件，敏妃管教不力，降位为嫔，十公主李静笙失德，被皇帝送去京郊的朝龙寺反省，不经传召，不得进城回宫。 第三件，太后意图为太子李云景赐婚，但被李云景拒绝了。太后以太子顶撞不孝为由，罚李云景在宫中佛堂反省思过五日，抄经十遍，现还在佛堂。 第四件，丞相杜靳管教女儿失责，罚俸三月，其女儿杜若棠禁足于府三月，往后不得随意入宫。 萧慕岑喝完一大碗药，苦涩的滋味从嘴里弥漫至喉咙，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白影连忙拿过一颗蜜饯递到萧慕岑嘴边，萧慕岑张嘴咬下，迅速咀嚼。甜滋滋的味道将苦味冲散，她这才稍微好受些。 咽下嘴里的蜜饯后，她道：“再来一颗。” 随后再次张开嘴。 白影又拿起一颗蜜饯递到她嘴边，萧慕岑咬住，这回是慢条斯理咀嚼着。 白影提醒道：“殿下，上次您落水，是太子跳下去救得您，待他从佛堂回到东宫，您是不是该去跟他道个谢？” 萧慕岑愣了下：“确实该去。” 救命之恩，确实要谢。 她又补充了句：“到时提醒本宫一下，本宫怕忘了。” “是。” 萧慕岑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她隐约记着那时候好像有人拍自己的脸，那也是……李云景？ 她不自觉抬手摸了下脸。明明过去了三日，可他手掌的细微粗糙感好似还停留在此未消散。 思及此事，萧慕岑的心情莫名有些奇怪。 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白影又道：“殿下，您落水一事，熵国皇帝与皇后处置公正，似乎并未当您是质子，而是真以客人相待，您觉得……” “一码归一码，”萧慕岑打断她的话：“纭国与熵国敌对多年，别忘了我们是为何在此。” “是，是属下失言了。” 萧慕岑深吸口气：“以后遇事，以静制动，不必紧张。” 白影与赤雪同时看向萧慕岑。 对萧慕岑的话，白影虽有疑惑，却向来都是听从。萧慕岑说什么，便是什么。 赤雪性子与白影稍有不同，虽也是以萧慕岑为尊，但遇着疑惑之事，还是会发问。 所以，没有任何意外，她问出口了：“殿下，这是为何？” “只要确保发生之事不危及本宫性命，偶尔受点伤，也不是不可以。” 赤雪蹙眉，白影诧异。 萧慕岑伸了个懒腰：“有的时候，受伤未必是坏事。”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太懂。 萧慕岑勾了勾唇。强者自有强者的尊高，可弱者，亦有弱者的手段。 “还有，离开纭国时本宫同你们说的话，别忘了。现在还没到时候。” 白影与赤雪同时点头：“是。” 殿下的话，她们自是要遵从。 “咕咕咕……”萧慕岑的肚子忽然响了几声。 白影一愣，随即反应：“属下立刻去给殿下准备饭菜。” 赤雪也道：“属下去给殿下拿些茶点来垫垫肚子。” 萧慕岑笑着摸了下肚子，点头道：“嗯，去吧。” 分卷阅读30 夜幕缓缓降临，晚风渐凉。 萧慕岑身体刚恢复些许，不便走动，用过晚膳后歇息小半个时辰，便照常去浸泡药浴，而后，回房休息。 白天睡得多，晚间有些睡不着。到了亥时末，萧慕岑都还清醒。 橙子趴在她枕头，没良心似的早已睡去，还安心的打着些许呼噜声。 窗边有身影闪过，守夜的落月发现了那人，将他拦下。但见着那人面容时，有些许错愕。 随后，萧慕岑房间窗户被人敲响，落月嗓音轻轻响起：“殿下，您睡了么？” “没有，”萧慕岑应答：“何事？” “有人要见您。” 萧慕岑蹙了蹙眉，这么晚了有人要见她？而且似乎，是悄无声息潜进来的。 “进来吧。” 窗户被落月从外边打开，有个黑色身影一跃翻入房中。而后，窗户被关上。 “殿下～”带着笑意的少年嗓音响起：“好久不见～” 萧慕岑挑眉：“是你。” 祁悔，萧允暮的心腹。 萧慕岑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当然是五皇子让我来的，”祁悔将背上背的包袱放下：“这不，马上就是中秋了，他也不能亲自来看您，就让我带着礼物来了。” 他把包袱解开，里面都是些纭国那边的新奇玩意儿，在熵国皇城是买不到的。 其中，还有一个很突出的黑色长条锦盒，看起来像是比较贵重的物品。 萧慕岑摸索到那个盒子。 祁悔坐在软铺旁边，将那些小玩意儿一字摆开在萧慕岑软铺前。见她摸到那个长条盒子，笑道：“殿下，您猜猜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萧慕岑思索了会儿：“笛子。” 祁悔有点诧异：“您居然猜到了。” “这么长的盒子，里面不是装着画卷，就是笛子了，本宫眼睛看不见，他要是敢送本宫画卷，等本宫回去后，一定要骂他。” 祁悔笑出声来。 再者，萧慕岑先前在纭国皇宫，因为看不见，只能靠听曲子来打发时间，缓解压力。只可惜，如今她身在熵国皇宫，不能随意召见琴师，亦或者歌姬前来，这些时日，确实无聊。 这笛子送的，她很喜欢。 她以前学过两年长笛，虽不说能吹的多好，但吹出曲调来应当是没问题的。 她将长盒中的笛子取出。质地以纯白玉打造，手感冰凉，她试着吹了两下，音色清脆，长音悠扬。 唯一的缺点便是容易碎，得小心拿放。 萧慕岑道：“东西本宫收下了，你回去后替本宫跟允暮道声谢，本宫很喜欢他挑的礼物。” “殿下喜欢，五皇子一定也开心。” 萧慕岑笑了下。 祁悔又道：“对了，殿下，五皇子还让我给您带两句话。” “讲。”萧慕岑低头把玩着手里那支白玉笛。 “第一句，您身在熵国皇宫，一定要万事小心，务必要活着回纭国。” “第二句，不管日后谁来传达怎样的命令，您都得以您自身的安全作为第一要点，若危及您的性命，您千万不要答应。” “就这样。” 萧慕岑皱了下眉。这话里，似乎还藏着别的意思啊。尚未发生的事，萧允暮竟提前派人来通知，莫不是…… 萧慕岑问：“允暮如今情况如何？” “殿下放心，五皇子很好。” “真的？” “是。” 萧慕岑暂且信了。 即便不信，她目前也无法求证。 祁悔临走前，萧慕岑想起什么：“对了，祁悔，你是何时来熵国皇城的？” “几日前，怎么了？” “皇后有个表外甥女，几日前死了，和你有关么？” 祁悔笑着耸了耸肩：“她是突发重病离世，与我何干？走了。” 然后祁悔就打开窗户，干脆利落的翻出去， 分卷阅读31 离开了。 萧慕岑挑了下眉，右手握着白玉笛敲了敲左手掌心，若有所思。 翌日。 萧慕岑起身，已是临近中午。昨夜睡得晚，自也是醒的晚。 午后，她坐在屋檐下，手中拿着昨夜祁悔带来的白玉笛，深呼吸了下，手指对准了笛身音孔。 初吹响笛子时，萧慕岑忍不住笑了下。就莫名的，想笑。 许久没碰笛子，有点生疏，有些不习惯。 她定了定神，再次吹响笛子。只不过不是什么曲子，不过是胡乱吹起来习惯习惯这笛子音色的。 待习惯后，萧慕岑吹了首她记得的古风曲子。 曲调婉转悠扬，仔细听，还有些淡淡的悲伤隐匿其中。 赤雪站在旁侧，沉星靠在院中一棵树上，安静听着。时隔几年后的初始练习，她吹的不算流畅，但，没人打断她。 中间断了几次的一曲结束，萧慕岑放下笛子，长缓了口气。 这具身体的肺活量不太行，一首曲子吹下来她竟觉得好累。 赤雪笑道：“殿下吹的真好听。” 萧慕岑也笑着：“就你嘴甜。一首曲子，中间断了几次，还好听？” “当然好听。是不是，沉星？” 沉星点头：“是。” 这夸奖的话，萧慕岑还是受用的。 接近黄昏时，赤雪来禀告：“殿下，太子回东宫了。” 萧慕岑嘴里咬着一颗蜜饯，略显诧异：“他不是明天才能离开佛堂么？” “听说是皇帝求情，所以提前一日出来了。” 她将蜜饯咽下，拍了拍手：“走，去东宫。” “是。” 谢礼已经备好，太子既已回东宫，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去吧。反正她也无别事。 东宫前，萧慕岑与李云景迎面撞见。 李云景身着紧袖便装，像是要出门。见萧慕岑过来东宫，明显意外。 赤雪提醒：“殿下，前面就是太子。” 萧慕岑往前走了两步：“太子殿下。” 李云景挑眉：“昭缙公主。” “本宫是来……” “孤要去马场骑马，”李云景打断她的话：“公主要一起么？” “啊？”骑马？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本宫看不见，如何骑马？” “无妨，”李云景紧了紧衣袖：“孤带你。” “？” 11. 十一 共骑一马 宫内马场。 熵国皇宫内置马场不大，一般用来让宫中皇子练习骑射所用，皇帝闲来无事时，偶尔也会来此活动活动筋骨。 顾岳牵着李云景那匹汗血宝马前来，马儿健壮，想来平日里被喂养的极好，马身上毛发顺溜，黑色马鞍整齐放置在马背上。 “咴——”马儿叫了一声，甩了甩脑袋。 有风忽起，萧慕岑可以闻见些许风中带来的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她没想到，李云景竟真的将自己带来马场。 李云景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马儿在他面前，十分温顺听话。 “孤的这匹汗血宝马，名为战鹰。战士的战，雄鹰的鹰。” 大约萧慕岑是生面孔，战鹰“咴咴”两声，脑袋往她那边凑过去。 萧慕岑感觉到些许异常，下意识往后退。 “别怕，战鹰又不咬人。”李云景抓住她手腕，小心翼翼贴在战鹰脑袋上。 萧慕岑咽了咽口水，对于不可见的东西，尤其是她不曾接触过的，心中自是有些害怕，可表面上仍佯装镇定。 她小心谨慎顺着战鹰脑袋上的毛摸了摸，即便装的再如何淡定，手上微微颤抖的动作还是落入李云景眼中。 李云景挑了下眉，眼神意味深长看向萧慕岑。 萧慕岑却看不见他。但她能感觉到手下摸着的战鹰似乎并未因为她的触摸而反抗，心下稍稍稳了些。 分卷阅读32 她松了口气，摸战鹰头的动作更自然了些。 李云景淡淡开口：“摸够了，就上去吧。” 萧慕岑动作一僵：“上、上去？怎么……” 最后的那个“上”字尚未说出口，腰身被人揽过，身体瞬间腾空，失重瞬间，震惊恐惧之意皆没来得及出现，被人抱起，又小心着坐下。 李云景将缰绳塞进她手中：“抓住。” 萧慕岑乖乖抓住缰绳，她侧坐在马鞍上，身体完全不敢动。 而后有人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坐在了她身后，她手中缰绳之侧，有一只手握住，替她稳住战鹰。瞬间，依靠点便来了。 但萧慕岑知道身侧之人是李云景，她不敢靠过去，也不能靠过去。 两人之间，隔着半拳距离。 萧慕岑心想，这样似乎不合适，若是让熵国宫人瞧见了，定要说闲话。她不想在此时惹麻烦。 “太子殿……” “驾——” 李云景没给萧慕岑拒绝的机会。 缰绳一甩，“驾”声出口，战鹰便飞奔而出，在李云景指引下，跑向马场中央。 迎面而来的风悉数扑打在身上。风里夹杂着几分黄昏时分的燥热，还有方才闻见的泥土的气息。 马儿猛烈奔袭下，冲击感强烈，萧慕岑没有骑过马，这种感觉也是初次体验。 萧慕岑下意识闭上眼的同时，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身旁李云景的衣裳。她不由自主的去想，自己要是能瞧见这番场面就好了。 即便是在曾经的世界，她也没有骑过马，只在动物园里隔着一道木栅栏远远的看过。 晚风吹过她发丝，吹拂起她的衣裳。 她一手紧抓着李云景衣裳，一手紧握着缰绳。她转头望向前方，哪怕什么也瞧不见，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久之前对未知的恐惧，此刻被强烈的刺激感取代。 风里有泥土的气息，还有，自由的味道。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云景低头瞥见怀中紧紧拽着自己衣裳的姑娘，眼中笑意浮现。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和抗拒了。 “驾——” 战鹰长“咴”一声，在马场中央撒开马蹄放肆奔跑。 萧慕岑坐在马上，面带微笑望向正前方，就仿佛她能瞧见似的，任凭风意席卷而来，而她眼里有光闪烁其中。 绕着马场跑了两圈，而后在李云景拉扯缰绳喊了一声“吁”后，缓缓放慢速度。 战鹰停住：“咴——” 它甩了甩马蹄，而后停稳。 顾岳走上前来，从李云景手中接过缰绳，牵住战鹰。 他从马上一翻而下，稳当落下。而后他伸出手抓了抓萧慕岑手腕：“孤抱你下来。” 萧慕岑点点头：“好。” 李云景将她从马上抱过。她实在太轻，几乎不需太用力便能轻松抱起。 看起来便觉得她很瘦，不成想抱起来时更觉得她清瘦。难怪她身体如此不好，这么瘦，想来吃的也不多，不多吃些，身体如何能好得快？ 李云景一时走神，忘了要将她放下。 萧慕岑皱了皱眉：“太子殿下？” 李云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一瞬慌忙间，将她放下。 萧慕岑双脚落地，安全感悉数回归。 她抬手搪了搪衣裳，而后拱手，道：“今日之事，上回之事，皆多谢太子殿下。” 她作揖要俯身弯腰的礼节尚未行下，李云景便伸手在她手下托住了她的手。 萧慕岑一愣。 “公主客气了，”李云景缓缓开口：“小事而已，不必多礼。” 萧慕岑抬眼，想看他，却瞧不见。 她抿了下唇，眼帘微垂。 李云景又道：“昭缙公主乃是纭国皇长公主，位同太子，想必公主自己也知道。既如此，你与孤位分相当，日后再见，不必行礼。” 萧慕岑眨了下眼：“那日落水，承蒙太子殿下下水相救，救命之恩，自当答谢。若不谢，本宫自己心中过意不去。” 她坚持行了礼数。 李云景微蹙了下眉，只道：“仅此一次。 分卷阅读33 ” 萧慕岑不明所以：“太子殿下何意？” “没什么。” “？” 萧慕岑不是很懂。 李云景转身摸了摸战鹰的头，战鹰乖乖站在那里，任凭他抚摸。 李云景背对萧慕岑，却问：“今日骑马，公主感觉如何？可有身体不适？” “不曾。” 提起此事，萧慕岑心中欣喜忍不住，自心中浮现至嘴角。她带着笑：“本宫今日初次骑马，感觉甚好，所以，还得再次感谢太子殿下，愿意带本宫一起。” 在纭国时，她日日待在皇宫，别说是骑马，就连跳舞，都是不让的。说是她眼睛瞧不见，怕衣裙丝带绊住她，会摔倒。 李云景淡淡“嗯”了一声，又道：“那公主可愿意赏脸再与孤骑两圈？” 萧慕岑惊喜：“可以吗？” “可以。” 12. 十二 哪里来的狗？！ 萧慕岑回到黎清苑时，是黄昏末尾。 暮色蔼蔼，天边光晕沉沉。 萧慕岑心情不错，回来的路上，脸上笑意不减。方才与李云景那番共骑，似乎缓解了这些时日她在熵国皇宫内的压抑情绪。 行至黎清苑内梅园，她嗓中轻轻哼着小调，步伐轻快，似有起舞之意。 赤雪小心陪在她身旁，以免她不小心踩到裙角而被绊倒。 她在软铺坐下，橙子很合时宜的跳到她手边，乖巧蹭了蹭她手腕。萧慕岑勾了勾嘴角，抬手在橙子软乎乎的脑袋上摸了摸。 “喵～”橙子乖乖蹭了下她的手，往前跳跃两下，趴在了她腿上。 白影端着茶点进来，恭恭敬敬跪在萧慕岑身侧，往茶杯中斟了半杯，双手恭敬递到她手边。 “殿下，喝茶。” 萧慕岑接过，半杯茶，分两小口喝完。 她还是觉得渴，将茶杯递回到白影手中：“再来一杯。斟满。” “是。” 白影斟满一杯茶，再次递到她手边。 这杯茶喝完，萧慕岑干涩的喉咙得到些许缓解。她舒了口气，捧住橙子的脸，胡乱捏了捏。 橙子眯了眯眼：“喵～” 白影能感觉到萧慕岑的愉悦，与心情的转变。这番舒畅之意，自她住进熵国皇宫，是第一次。 没记错的话，殿下方才应当是去东宫跟熵国太子道谢，可素日里，殿下并不喜太子，为何…… 她看了眼赤雪，想知道缘由。 赤雪察觉到白影视线，与她对视一眼，轻摇了下脑袋，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白影会意。 萧慕岑道：“你们出去吧，本宫累了，想歇会儿。” 白影提醒：“殿下，已是晚膳时分，您不用晚膳便休息么？” 萧慕岑稍思索了下：“不了，本宫不饿。你们准备好药浴后，再来唤本宫。” “是。” 白影与赤雪行礼后退出房间。 屋外，院中，是沉星在守。 白影拉着赤雪走到一旁，压低嗓音询问：“怎么回事？殿下不是去见熵国太子了么，怎么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赤雪耸了下肩：“因为熵国太子带殿下去骑马了。” 白影蹙眉，诧异：“什么？骑马？” “是啊，”赤雪笑了下：“殿下生平第一次骑马，自然高兴。那太子看出她欢喜，还特意多带她骑了几圈，殿下可高兴了。” 白影紧蹙的眉头并未松下。 赤雪撞了下她肩膀：“干嘛板着一张脸，殿下心情愉悦，这不是好事么？你在担心什么？” “你忘了，那是熵国太子，他接近殿下，讨殿下欢喜，一定不安好心。” 赤雪忽然沉默。 白影又道：“别忘了咱们随殿下来此之前，皇后娘娘的嘱咐。” “……”赤雪敛去笑意：“没忘。” 药浴在半个时辰后准备好，白影去唤的萧慕岑。 那会儿萧慕岑正侧躺在软铺上，手里拿着一根绑着羽毛的小木棍逗橙子玩儿。 她举着那根木棍，上下左右的晃动 分卷阅读34 ，橙子圆滚滚的眼珠子盯着木棍上绑着的羽毛，“喵喵”叫着的同时，跳跃着想要去扑抓那根羽毛。 “殿下，”白影走进去：“药浴已经备好，属下带您过去。” 萧慕岑“嗯”了一声，将木棍放下，橙子一看，立马跳过去，抱住那跟我木棍，张嘴咬着那根羽毛。 白影过去将萧慕岑扶起身。 去梅园后屋的路上，白影犹豫了会儿，还是出声，小心着询问：“殿下，您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为何这么问？” “听赤雪说，您今日去骑马了。骑马剧烈，冲击太大，您身子弱，可有不适之处？” “你想多了，哪里是本宫骑？”萧慕岑红唇勾起：“熵国太子带本宫而已。本宫又瞧不见，不过是坐在太子身前位置罢了。” 白影更为诧异：“您与太子共骑一匹马？” 方才赤雪怎么也没和她说起这个？！ “有问题？”萧慕岑挑眉，稍有疑惑。 “殿下，您是否忘了您的身份，即便想要骑马，也不能……”不能和熵国太子一同骑。 马场四周宫人定不在少数，今日之事，想必很快就会传遍皇宫。不出意外，定会有有心之人将事编造后，怎么离谱怎么传。熵国太后本就不喜她们殿下，此事传开，太后肯定不悦。 而且，也对殿下名声也不好。 白影深吸口气，心情顿时沉重。 听方才的话，白影虽尚未说完，但萧慕岑大概能猜到她没讲完的下半句，以及心中担忧。 但，那不是问题。 方才逗橙子玩儿时，她稍微改变了一点点思路。 萧慕岑拍了拍白影手背：“放心，此事，无妨。” “可是这对殿下您的名声……” “不过是骑了会儿马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 “没有可是。” “……是。” 萧慕岑在屋内浸泡药浴，白影守在门口，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赤雪拿了些糕点过来，递到她手边。白影默默接过，却没吃。 赤雪往房间看了眼，隔着一道房门，其实看不见里面是何模样，但就往日而言，这会儿她们殿下应当靠在浴桶边缘，闭眼小憩。 她压低嗓音道：“怎么了？还在想殿下的事？” “嗯。” “哎呀，殿下聪慧过人，心中自有分寸，你不用太担心的。” 白影笑了下，却摇着头。像是想说服自己，却又自我否定。 自从一年多前殿下落水被救起后，性情变了不少，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郁郁寡欢，在很长一段时间，那都不是坏事。可如今…… 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好了，”赤雪将一块糕点塞进白影嘴中：“你就不要在这里瞎操心，殿下在这里好好的，有我们几个照顾，不会有事的。” 白影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希望如此。” 屋内。 热水药浴升腾着热气，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药香，被热水浸泡后的皮肤微微泛红，额间布着一层薄汗，有汗珠自此缓缓冒出。 萧慕岑缓缓睁开眼，从药浴中抬起胳膊，抬手拨弄了几下水面。 她眼中氤氲起些许水汽，无法聚焦的漆黑眼眸里，隐约有一丝戏谑的笑意浮现。可转瞬即逝，并不真切，就好像那只是热气笼罩之下出现的幻觉。 眨眼间，她合上眼眸，神态恢复如常。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而后白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时辰差不多了，属下进来为您更换沐浴热水。” “嗯，进来吧。” 待沐浴结束，萧慕岑随赤雪回了卧房。 她躺在软铺上，闭着眼，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今日心情，甚好。想来，也可以做个好梦。 然而，她睡得沉，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萧慕岑被橙子在耳边闹腾的叫声吵醒。她皱了下眉，正要开口，橙子却忽然“喵”了一声，跑开了。 萧慕岑疑惑。这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房内有别的东西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分卷阅读35 但，声音响动来自地板，不像是人发出。倒像是，某种四足类动作。 萧慕岑眯了下眼。 “汪汪汪——” 而后一阵乱糟糟的跑动，“啪啪”两声，好像撞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面的杯盏掉落在地。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萧慕岑：“……” 这是……哪、里、来、的、狗？ 她深吸口气：“白影！” 白影迅速跑进屋中，瞧见萧慕岑房中有条黑色的狗在四处乱窜时，满眼震惊。 “这是哪里来的狗？怎么跑进来的？” 萧慕岑支撑着身体坐起，一手扶额，满脸无奈：“你问本宫？” “……”白影立刻低下头：“属下立刻把它赶出去。” 狗体型不大，但十分灵活，白影在房间追了好一会儿，才把那条不知从何处跑来的黑狗给赶出去。房内一片狼藉，倒了不少东西，地上有杯盏碎片，以及四溅的茶渍。 白影跪在萧慕岑身前：“是属下失职，未能及时发现那只黑犬，惊扰了殿下的好眠，请殿下责罚！” “罢了，责罚就算了，”萧慕岑缓了口气：“去查一下那条狗是哪里冒出来的。还有，让人来收拾下房间。” “是。多谢殿下不罚。” “出去吧。” “是。” 白影很快退出房间。 萧慕岑皱着眉，抬手捏了捏眉心。真是奇怪，那狗是怎么进到自己的房间来的？ 若说是躲在草丛中，趁着昨晚夜色避开了落月的视线，可白影就守在门前，她怎么也没察觉到？从窗户跳进来的？ 萧慕岑起身，借着方向感记忆，摸索到了窗边。她顺了顺高度，这窗户不低，而且只开了半扇，那狗……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到自己房间的？ 难不成，是成精了？ 萧慕岑挑了下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精怪传说。 片刻后，白影回来了，以及那条在萧慕岑房中乱窜、但此刻被关进笼中的黑犬。 有个宫女跟在白影身后，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萧慕岑走出房间，坐在屋檐下，悬着双腿，抬头望向头顶那片天。 她们便站在屋檐下。 白影道：“殿下，这条小黑犬是这个宫女悄悄放进您房中的，说是……太后娘娘送您的礼物。” 萧慕岑低下头来，凭借声音判断了白影所在位置，她便朝那边看去。 “太后给的礼物？”萧慕岑笑了下：“当真是别致。” 她话语清淡，除去初始那一声浅笑，听不出别的情绪。 宫女却有些受不住，当即跪下磕了两个头，声音忍不住跟着发颤。 “公主明鉴，这条小狗，真的是太后娘娘派人送来的。那人特意交代，要奴婢悄悄放在您的房中，给您一个惊喜。那人还说，您平日里那么喜欢那只狸花猫，肯定也喜欢这条活泼的黑色小狗。奴婢只是听命行事，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白影往后瞥了眼，眼神冷冽。 她不自觉攥紧衣角，这个宫女偷偷摸摸把一条狗放进了殿下房间，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该死！ 萧慕岑晃了晃腿：“既然是太后娘娘赐予的礼物，那本宫便收下了。” “东西是你代为收下的，便由你替本宫去一趟慈宁宫，跟太后娘娘道谢两声。” “不过，之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明白了吗？” 宫女一惊，猛的抬起头，眼神错愕的望着萧慕岑：“可是公主，奴婢……” 萧慕岑俯视而去：“本宫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宫女颤颤低下头：“是，奴婢听明白了。” “很好，”萧慕岑笑了下，眼神柔和：“白影，送她出去。” “是。” 13. 十三 黎清苑要热闹了 早膳后，萧慕岑坐在屋檐下练笛曲。 笛声婉转悠扬，一曲虽不能完全连贯，但依旧悦耳动听。 分卷阅读36 沉星抱着被强制性洗过三遍，换了三大桶水后的小黑狗回来时，萧慕岑的第三遍笛曲正好收尾。 小黑狗在沉星怀中挣扎，但沉星暗劲十足，小黑狗挣扎归挣扎，但却无法挣脱开。何况，按萧慕岑的意思，洗干净后，小黑狗脖子上还被系上了一条黑色的项圈，项圈之上，挂着一根坚韧皮绳。 沉星拱手：“殿下，按您的意思，小黑狗洗干净了，绳子挂好了。” 萧慕岑右手握着玉笛，笛尾端轻轻敲了敲左手手掌。她淡淡“嗯”了一声，又道：“绳子就系在本宫前面那根柱子上吧。” “是。” 那是一盏院灯的珠子，纯石制作，根基稳。而且，离萧慕岑所在位置有些距离，绳子的长度不足以让它跑到自己面前来。 而后小黑狗就被拴在了那根院灯石柱上。 大抵是陌生环境，又被强制性洗了澡，脖子上更是有了那样一根束缚之物，小黑狗挣扎的厉害，一边狂吠，一边使劲甩着脑袋，瞬间变得凶狠的模样好似要凭借蛮力将绳子挣脱开。 沉星担心它真的挣开，毕竟，皮绳，也到底只是一根绳子。 但小黑狗并没能挣脱开。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它趴在地上，大喘着气，大抵是累了。 沉星稍稍松了口气。他道：“殿下，您真的要留下这条狗么？它长得……黑不溜秋的，看起来像是那种从大街上随意找来的野狗。” 其实“看起来像”都是委婉说法，洗了整整三遍才洗干净，那条黑狗显然就是从大街上随便捡回来的。 一想到这种不干净的野狗居然被人偷偷放进了殿下房间，沉星便觉得火气上涌。 萧慕岑道：“就算真的是街上随便捡回来的，可打着太后所赠的名义，难道还能丢了？” “这……” “既然洗干净了，便留着吧，”萧慕岑又用玉笛敲了敲手掌心：“再者，这狗若是养好了，警惕与忠心可丝毫不输给人。留下好生驯养着便是。” “是。” “对了，”萧慕岑忽然想到什么：“熵国皇宫好像没有规矩，说宫中不能驯养宠物，对吧？” 沉星摇头：“这个，属下不清楚。” “去把桓娘找来。” “是。” 桓娘很快被沉星带来。 萧慕岑按方才的话，原原本本询问了遍，桓娘思索片刻，摇头：“宫中确实没有那样的规矩，只不过，按常理，宫中女眷也就养养小猫小狗之类的，打发时间。” “意思是，本宫也可以养？” “按理，确实如此。” 萧慕岑嘴角上扬些许，脸上浮现出浅浅笑意。既然如此，她倒是忽然有了个在熵国皇宫打发时间的好路子了。 她启唇，道：“沉星，去把落月喊来，本宫有事要交代你们俩。” “好。” 沉星跑着去将落月喊来，白影与赤雪也顺道拿着刚出炉的糕点过来给萧慕岑品尝。 几人皆在。 桓娘恭敬退至一旁，不打扰他们讲话。 萧慕岑道：“落月，沉星，你们俩再去找两条狗来，可以按你们的喜好，但得能驯养，不随意咬人。”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落月和沉星转头相视，皆是疑惑。 旁边所站桓娘，也是蹙眉不解。太后不是刚送来一条小黑狗吗，为何还要再养两条？ 萧慕岑解释道：“本宫要驯养它们，看护院子。” 四人一愣，纷纷跪下。 这话其中之意，想必是责怪他们看护不力。 桓娘见他们跪下了，也不敢擅自站着，便跟着跪下。 白影语气略显紧张：“殿下若是心中不悦，可以责罚属下们。此事，下不为例，绝不会再有下次，还请殿下三思，不要用那些牲畜，来代替属下们！” “本宫没有责怪你们之意，只是，你们几个人轮番守夜，白日里还得照顾本宫，确实辛苦。” “殿下，属下不累！”四人异口同声道。 萧慕岑轻笑一声：“不必逞强，本宫虽眼盲，却也不是傻子。” “……” “再者，你们不觉得，驯养宠物是件好玩儿的事么？”萧慕岑用手中玉笛轻敲了敲自己脑袋：“驯养的过程可是很有趣的。若是驯养的好，晚上你们就 分卷阅读37 可以休息了，犬类的视觉、听觉和嗅觉，甚至反应能力，都比人要好，用它们护院，再好不过了。” 白影看向赤雪，落月望向沉星。四人沉默，似乎是思索萧慕岑所言实虚。 萧慕岑笑道：“还有，本宫说了，本宫想要养，你们有什么意见？说说。” 四人低头，恭敬跪着，不敢出声，自然，也不敢再有异议。 殿下想要养，他们哪里有拒绝的余地？殿下想养，那就得养。别说是两条狗，就算殿下想要的是两只老虎，那也得想办法给带回来！ “起来吧。” “是。”又是异口同声。 四人起身，姿态依旧恭敬。 桓娘缓缓起身，站在一旁，不敢出半点声。 落月与沉星对视两眼后，挤眉弄眼一番，最后落月开口，小心着问了个问题：“殿下，我们身在熵国皇宫，也不清楚这里情况，要去何处弄来两条狗？还请殿下给个指示。” 萧慕岑稍稍仰起脑袋，略加思索后，她笑了下。 她说：“要不，你们去趟东宫，找太子殿下帮忙？” 落月和沉星诧异。 萧慕岑又道：“若没见着太子殿下，就找太子殿下身边那位顾岳大人，他人不错，一定会帮忙的。” “……是。” 落月与沉星很快离开。 白影和赤雪还在她身边，虽不知晓她是怎么来的兴致，但也不能说什么。 萧慕岑坐在屋檐下，微微晃了下双腿，举起玉笛，不轻不重的吹了一首笛曲。 笛音清脆，曲调悠扬。 但，只有萧慕岑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曲子。她身边的这些人，都不知道。 她忽然叹了口气。 白影小心询问：“殿下为何叹息？可是有烦心之事？” 她晃悠了两下玉笛：“无事，不过是有些无聊罢了。” 她忽然想起刚才被拴在院灯石柱上的小黑狗，似乎，安静了有好一会儿了。 萧慕岑问：“小黑狗如何了？” 赤雪立马走下屋檐石阶，过去查看。小黑狗蔫蔫的趴在地上，脑袋和尾巴都耷拉着，一副颓废模样，就那么一会儿，便全然瞧不见先前那副狂吠挣扎的凶狠模样。 赤雪探了探它的鼻息，正常。 她道：“殿下，无事。” “刚刚叫的凶狠，这会儿倒是乖了，”萧慕岑笑了下：“知道跑不掉，就索性放弃挣扎，还算识趣。” 连狗，都比人更识趣。 萧慕岑问：“这小黑狗是浑身皆黑，对吗？” “对的，”赤雪回答：“连眼珠子都是黑不溜秋的，浑身没有一点白。” “既如此，以后，它就叫煤球吧。” 赤雪抬头看了下萧慕岑脸色，继而点头：“是。” 暮色时分，暖黄光晕倾泻而至。而后，有风缓缓起。 风里带着点燥热，还混合着院中的些许花草香。 落月和沉星一人牵着一只四足动物匆匆忙忙回了黎清苑，脸上都是欣喜笑容，显然收获颇丰。 院中小溪旁，有一竹椅摆放。 萧慕岑正坐在其上，赤足浸泡水中，时不时抬腿拨弄两下。 “殿下。”落月和沉星同时开口。 而后落月道：“殿下，您要的宠物，属下们带回来了。” “是吗？”萧慕岑姿态懒懒倚靠在竹椅上：“让它们叫唤两声听听，看看是否有被驯养的资格。” 落月蹲下，拍了拍他牵着的动物的脑袋：“乖，大宝贝，叫两声。” 灰毛、尖耳动物眯了下狭长的眼眸，仰头长啸：“嗷呜——” 萧慕岑脸上笑容僵住。 这是……狼嚎？ 沉星笑道：“黑獒，到你了，喊两声给殿下听听！” 黑獒呼吸声重，还未开口，萧慕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正要阻止。 “汪——！！”震耳欲聋的叫声，贯彻整个院子。 萧慕岑忽然觉得有些耳鸣。耳朵里嗡嗡的。 她脸上表情全然僵硬住。她清楚的记得，她说的是找两条狗，好驯养的 分卷阅读38 那种，不是让他们找乱七八糟的四足动物吧…… 如果没听错声音的话，落月带回来的是狼，沉星牵回来的，是藏獒。 萧慕岑抬手扶额。 一个危险动物，一个大型犬类…… 即便是幼年体，养在黎清苑中，是否有些不妥？ 萧慕岑深吸口气：“你们还真是什么都敢往本宫这里带。” “殿下不是说，按我们的喜好来吗？再说了，东宫那位顾岳大人说，殿下想在黎清苑养什么都可以，那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沉星的话语里满是欣喜，他摸着黑獒的脑袋，显然是真的挺喜欢它的。 萧慕岑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愉悦，也听清楚了他说的每个字。 她眯了下眼：“太子殿下的意思？” “是的。” 萧慕岑还想说些什么。 赤雪提着一个鸟笼，小心翼翼走来，而后开口：“殿下，方才东宫的顾岳大人送来了一只红羽鹦鹉，说是太子殿下听闻您在黎清苑觉着闷，特意送来给您解闷的。” 赤雪将鸟笼递到萧慕岑跟前。 萧慕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鸟笼里的鹦鹉扇了下翅膀。因为，鹦鹉挥动翅膀时带起了一丝风。 红羽鹦鹉甩了甩翅膀，忽然开口：“公主殿下好，给公主殿下请安！” 萧慕岑挑了下眉，有些惊喜。 会讲话的鹦鹉……有点意思。 赤雪也是诧异，这鹦鹉竟然会讲人话。 她笑了下：“太子殿下送的礼，本宫收下了。” 落月与沉星对视一眼，连忙开口：“殿下，那我们这个……” “都留下吧。” “多谢殿下！” 萧慕岑勾了勾唇，眼中笑意盈盈。 这回好了，黎清苑要热闹起来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水里游的，齐全了。 14. 十四 游船邀约 阴天，有风。 不过巳时初。天色偏暗，乌云时不时浮现，空气沉闷，吹起的风里夹杂着几分燥热，似有下雨之意。可那阵雨却迟迟不曾落下。 此刻院中，几只四足动物正胡乱跑着，有人跟在他们后面追。场面乱糟糟的，时不时响起几声尖叫，以及犬吠、和狼嚎。 鹦鹉支架悬挂在萧慕岑卧房前的屋檐下。没有笼子束缚，那只红羽鹦鹉却仍然乖乖站立在支架上，时不时扇动两下翅膀，没有要飞走、逃跑的意思。 它眼珠子灵活转动，注视着院中的动静，隔一会儿便喊出一句：“快跑！快跑！” 院中水池内有几尾小鱼浮出水面，圆圆的眼珠子望着天空，好似在等着什么。旁边的芙蕖绿叶下，有一群小虾米游出，鱼儿见状，纷纷潜回水中，前去捕食。 萧慕岑喝过药后，拿过几颗蜜饯丢进嘴里，咽下去后，才将口中那些苦涩的味道掩盖。 汤药，是每日都喝，可这苦涩的味道却仍然没能习惯。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起身。赤雪扶着她走出房间，行至屋檐下。 红羽鹦鹉瞧见她出来，漂亮的红羽翅膀扇了扇：“见过公主殿下！给公主殿下请安！” 萧慕岑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红羽真乖。” 红羽，是萧慕岑给那只鹦鹉取得名字。因为它的羽毛是红色的，而且赤雪说，很漂亮。就索性取了这个名字。 萧慕岑抬手，赤雪会意，拿过旁边的小颗鹦鹉食物，喂给红羽吃。 红羽吃下，又道：“谢谢公主殿下，谢谢公主殿下！” 萧慕岑笑了一声。 院中的动静尚未停歇。 昨日落月与沉星带回来的灰狼与黑獒，还有太后送来的那只小黑狗，都不是什么好驯养的动物。把它们关起来，或者打骂一番，更不是驯养的最佳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和驯养者之间建立联系。但显然，这联系在没有项圈和绳索的束缚下，建立的有些艰难。 好在，它们闹归闹，跑归跑，却没有伤人。 萧慕岑眨眼间，灰狼从她身前一跃而过，飞奔跑走。落月跟在后面追，但已然有些气喘。 黑獒第不知道多少次钻进旁边的草丛里时，沉星喘着气缓缓停住脚步。他抬手支 分卷阅读39 撑着身侧的院灯石柱，深呼吸三次。 “这些小东西也太能跑了……我不行了……我要歇会儿……” 黑獒虽然还是幼年体，才一岁，可跑的速度极快，喊叫的声音更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更显而易见的是，体力非常不错，沉星跑不过它。 另外两个在院中分别追逐灰狼和煤球的落月与白影也是相同的情况。 它们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本领，就是灵活，而且体力好，偌大的院子，到处乱窜，草丛里，屋檐下方的通风口，还有长廊底下的通道，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钻，落月和白影跟不上它们的速度。 灰狼甚至还会游泳。 半柱香前，它就跳进了院中的水池里。落月站在池边望着在水中游的畅快的灰狼，差点崩溃。 他只是按照喜好随意挑了挑，谁能想得到挑出来这种极品。当时在一众笼子里看到灰狼时，灰狼可不是这样的…… 赤雪将情况一一说给萧慕岑听。 萧慕岑倒是高兴，眼神柔和，带着浅浅笑意。 这会儿它们是折腾，但驯养成功后，可会是他们得力的伙伴。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它们的存在，让萧慕岑觉得这空旷又寂静的黎清苑，总算是有了点生机。 虽偶有吵闹，但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萧慕岑道：“白影，你们歇会儿吧，让它们自己玩。” 萧慕岑转头赤雪所站位置看了眼，赤雪会意，转身离开。 白影、落月和沉星走到屋檐下，找了个位置坐下。约摸一盏茶功夫后，赤雪带着桓娘过来，两人手中皆端着茶点。 是给白影他们的。 大概是闻到香味，躲在草丛里的黑獒小心翼翼走出，试探性的往这边过来了一些。 沉星没好气道：“没良心的，闻到香味就出来了，刚刚跑的那么快，也不知道等等我！” 黑獒吐着舌头喘气：“汪！” 煤球很配合的叫出声：“汪汪汪！！” 灰狼也合时宜的走出来，仰天长啸一声：“嗷呜——” 几人无奈摇头。 萧慕岑笑道：“桓娘，你去给它们准备些吃的吧，它们还在长身体，要喂肉。” “是，奴婢这就去。” 煤球大约听懂了萧慕岑的话，高兴的摇着尾巴转了两个圈。 黑獒直接原地趴下，等待投喂。 灰狼往四周看了看，寻了个阴凉的草地位置趴下，闭眼休息。 赤雪看得清楚，继而在萧慕岑耳边说了几句。 萧慕岑点了点头，神色欣慰。 院中场景，安宁平和。忽然间，这黎清苑倒是有了几分曾经在纭国皇宫时的感觉。 萧慕岑心情好，让赤雪取出房中玉笛，随后在白影身侧坐下。 笛音婉转，温柔，自萧慕岑嘴下缓缓传出，好似清泉潺潺，又有鸟语蝉鸣。她闭着双眸，寻着旋律，按着记忆中的曲调，吹着那首笛曲。 院中的人与动物，不约而同没发出声响，安静的听完了那首曲子。 一曲结束，萧慕岑睁开眼，嘴角勾起，带着笑。 这笛子，她吹的是越发熟练了。 没多久，黎清苑守门小太监过来。 他站在院中，恭恭敬敬朝萧慕岑行礼，而后开口：“公主，东宫来人传话，说太子殿下今日午后想邀您一同去游船，若您答应，到时会派人来接您前去。” 萧慕岑抿了下唇，道：“既是太子殿下邀约，本宫自当前去。你去回话，游船一事，本宫答应了。” 小太监拱手：“是。” 而后离去。 白影和赤雪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不解。 白影道：“殿下，看今日这天色，午后怕是要下雨。” 赤雪也道：“是啊，殿下，今日天色不太好，阴沉沉的，看起来午后会有一场雨，您真的要和太子殿下前去游船？” “为何不去？闲着也是闲着。”萧慕岑用玉笛敲了敲掌心：“再者，这雨，不是还没下么。即便下了，本宫和太子都不是傻子，难道不会躲？” 萧慕岑又道：“游船游船，自然有船。若运气不好真的下雨，躲进船内便是，不必担忧。” 赤雪点点头：“殿下说的是。” 分卷阅读40 白影也跟着点了下头。 萧慕岑道：“赤雪，午后，你陪本宫去吧。” “是。” 东宫。 顾岳推门进入书房，李云景正在桌前画像。是一幅尚未描绘出五官的女子像。 顾岳瞥了眼，继而拱手行礼：“殿下，黎清苑的人来回话，说昭缙公主答应午后同您游船的邀约了。” 李云景笔尖一顿，在墨滴要掉下时迅速收回笔。他抬头，眼中欣喜之意显然。 “当真？” “属下哪里敢骗您？自然是真的。” “好。”李云景勾了下嘴角，又重复道了声：“好。” 顾岳挑了下眉，带着笑的眼神里意味深长。 “游船上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殿下，早就备好了。” “哦。”李云景想了想，又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再去检查一遍。” “……” 15. 十五 四人行 萧慕岑临行前，换了身轻便、宜走动的衣裳。 衣裳鹅黄，款式简单，无花边，只有左右两边袖口处绣了两朵白色茉莉花。腰间系着一枚两圆环相扣的玉佩，玉佩旁，是三枚紫色铃铛相串的腰饰。铃铛不大，只有拇指大小，走路时，有轻轻的铃铛声响。 乌黑长发披肩，脑后发髻上系着一条浅黄色丝带，发髻间，有一支水滴状白玉簪子点缀其中。 前来接萧慕岑的，是顾岳。 马车侯在黎清苑前，顾岳站在马车旁等候。 赤雪扶着萧慕岑从里间走出时，顾岳瞧见，连忙端正姿态，恭敬起来。 待萧慕岑走近，顾岳拱手行礼：“见过昭缙公主。” “免礼。” 顾岳道：“请昭缙公主上马车。” 萧慕岑稍挑了下眉：“马车？” “是，”顾岳解释道：“此次游船之行，安排在宫外，自是不能让昭缙公主走着过去。马车上已安置好软垫与茶点，公主请。” 这在萧慕岑意料之外。她还以为所谓游船，不过是在宫中寻个大些的池塘，乘一只小船去什么荷花塘中逛一圈。 毕竟，她是质子之身，按理是不能离开皇宫的，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离开熵国皇宫，去外面走走。 赤雪扶萧慕岑上了马车。 出宫的马车里，萧慕岑心情甚好，略有几分期待。她虽眼睛瞧不见，但能出去外面走一走，心中感受自然也畅快些。 赤雪端坐在萧慕岑身侧，面容凝重，眉头拧在一块儿，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好似在担忧什么。 熵国太子派人来传话邀约时，可没说过游船之行是在宫外。能出宫，殿下自是高兴，可…… 只带她一人前往，未免少了些。 马车轮轴转动，轱辘轱辘。 萧慕岑闭目养神时，赤雪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瞧了两眼。东宫的马车，顾岳亲自驾车，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出了皇宫。 走的路，是往城外去的。 赤雪心中莫名担忧。 “在想什么？”萧慕岑嗓音淡淡出声。 赤雪愣了下，随即松开手放下窗帘。她看了萧慕岑一眼，而后低下头：“没什么。” “是在担心这次出宫不安全？” “……是。” “理由？” 赤雪抿了下唇，摇头：“不知。只是……感觉。” 萧慕岑笑了一声。 赤雪低着头。 萧慕岑道：“既是太子相邀的游船之行，想来早已做好了准备，你不必太过担忧。” “是。” 马车出了皇城，去往江边码头。 待马车近些，便能瞧见停靠在岸边的一艘游船。双层，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之物。 顾岳驾驶的马车先到，赤雪将萧慕岑从马车上扶下来时，李云景才骑马匆匆赶来。 顾岳有点诧异，他还以为太子殿下早就来了。但显然，没有。 李云景下马，行至萧慕岑身前：“昭缙公主。” 分卷阅读41 萧慕岑莞尔一笑：“太子殿下。” 李云景启唇，似还要说什么，游船上有人轻笑出声：“太子殿下，昭缙公主，你们怎么在船下讲话？还是来船上再寒暄吧。” 李云景抬头，船头所站之人，一身墨绿锦衣，头顶玉冠，脸上挂着温柔笑意，正朝他们挥手示意。那人，是元贵妃亲子，熵国大皇子，亦是如今熵国的“聿王”，李覃垣。 而他身侧，是一袭淡粉衣裙的长孙仪婉。 李云景蹙眉，嘴唇紧抿，而后看向顾岳。 顾岳一脸疑惑，也是震惊，连连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李云景暗暗握紧双手，这会儿他倒是明白为何午膳时分，太后会忽然将他喊去慈宁宫用膳，以及用膳后他临走时她所说那番“给你准备了个礼物”所指的意思。 皇祖母啊皇祖母，这还真是一份好大的“礼”。 萧慕岑察觉到异样：“太子殿下？” 李云景回过神来：“来了两个客人。” 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萧慕岑轻挑眉头：“客人？本宫还以为……” 她勾了勾唇角：“罢了。” 还以为这次游船之行，只有他们二人。 李云景猜到了她未说完的话，抬头看了眼仍站在船头的那两人，眯了下眼。原本，此次游船之行，确实是有他们二人的。毕竟，他可不会邀请一个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将自己取而代之的人登上自己的船。 李云景转头再看萧慕岑，问：“昭缙公主可介意有两位客人与我们同游？” 萧慕岑道：“不介意。” 李云景与萧慕岑等上船。 船夫解开拴船的绳索，升锚，开船。 甲板上，两人与李覃垣、长孙仪婉碰面。 李覃垣瞥了眼随李云景一道而来的萧慕岑，本就带着笑的眼里更有一丝惊叹之意浮现。先前中秋宫宴上匆匆一眼便已觉得这位昭缙公主长得美，如今近距离再看，更觉得容貌倾城，非凡尘俗物可比。 只可惜，如此美人，是个盲者。 李覃垣笑道：“太子殿下约昭缙公主游船，怎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若不是皇祖母告知，我们可不就错过了此番趣事？” 长孙仪婉弯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昭缙公主。” 李云景眼神冷淡。若非此事是太后暗中安排，他事先并不知晓，他们两个哪有机会登上这艘船？原本的好兴致，如今被他们毁了个一干二净。 李云景未出声，萧慕岑亦未出言。 他们尚未自报姓名，她不认识他们，不知该如何称呼。 李云景深吸口气，给萧慕岑介绍：“左边这位，是孤的皇兄，聿王李覃垣。右边的，是尚书令长孙述的嫡女，也是太后的侄孙女，长孙仪婉。” 萧慕岑稍稍颔首示意：“聿王殿下，长孙姑娘。” 长孙仪婉回以礼节，抬眸时，视线不自觉落在李云景身上。 李覃垣望着萧慕岑，眼中笑意深深：“本王早就听说昭缙公主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昭缙公主，乃是天人之姿。” “聿王殿下谬赞，昭缙不敢当。” 这两个人，萧慕岑有所耳闻。 李覃垣，是元贵妃亲子，所站太后一派，十五岁时便被皇帝封了“聿王”，在朝中势力不小，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着东宫之主的位子，想要将李云景取而代之。 至于长孙仪婉，她知道的不算多，但听宫中人所言，长孙仪婉自幼时起便爱慕李云景，如今十八的年岁仍未嫁人，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嫁入东宫。听说，先前太后要给李云景赐婚，要赐的，便是李云景与长孙仪婉的婚。 萧慕岑忽然觉得来时马车内，赤雪对游船之行的担忧之感是真的。有这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这次出行，显然不会很愉快。 船行往下，随波而流。 有风渐起，吹动衣袂飘飘。 李云景瞥了眼萧慕岑：“甲板上风大，先进船舱吧。” 李覃垣笑：“本王正有此意。” 李云景：“……” 四人入船舱。 舱内准备好的宴席也由起初的两人坐席，变成了四人。李云景莫名火大，却碍于此时情形，暂且压下。 分卷阅读42 赤雪跪坐在萧慕岑身侧，替她倒了杯茶。 李覃垣瞧见，打趣道：“好不容易出宫游玩一趟，昭缙公主不饮些酒庆祝庆祝么？本王带来的这些酒可都是陈年佳酿，哪怕是在宫中，都未必喝得到。” 萧慕岑礼貌回绝：　“本宫不爱饮酒，多谢聿王殿下好意。” “可惜了，这些美酒滋味十分不错，昭缙公主真的不尝尝？” “不了。” 李覃垣笑了下，继而端起面前酒杯，朝李云景示意：“太子殿下，既然昭缙公主不喝，那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好好喝一番？本王干了，太子殿下随意。” 他稍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李云景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四人所坐宴席，顿时无言，尴尬气氛缓缓蔓延。 萧慕岑忽的庆幸，自己看不见。不然还不知尴尬到怎样的境地。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上船来究竟想做什么，总觉得，他们绝不是因为游船出行好玩儿才要跟着来的。 她抿了口茶。 口感清香，茶味不浅，微甜。味道不错。 她又喝了口。 一杯喝完，赤雪又为她添了第二杯。 李云景见她已经是喝第二杯，想来是挺喜欢这种茶。 李覃垣看了眼长孙仪婉，她正望着李云景。但不凑巧，李云景视线在喝茶的萧慕岑身上。他勾了下唇，忽然觉得有意思。 原本太后让他来，他还不太愿意，不过现在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要有趣些。 他饮下第三杯酒后，放下酒杯，笑而望向李云景：“太子殿下，听闻先前皇祖母想为您赐婚，您拒绝了。算起来，您今年也二十五了，怎么也该娶个太子妃了才是，储君之身，这番年岁，再不为皇家开枝散叶，皇祖母可要担忧了。” 李云景蹙眉，话多的东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长孙仪婉看向李云景，神色微紧张，似是在等待什么。 李覃垣笑意渐深：“该不会，宫中传言，是真的？” 李云景猛的抬头瞪了李覃垣一眼。 李覃垣笑出声：“本王开个玩笑罢了，太子殿下怎么还生气了？” 他转头看了眼长孙仪婉，又看回李云景，再道：“太子殿下觉得仪婉表妹如何？” 长孙仪婉暗暗攥紧衣角。 李云景冷眼：“你能不说话吗？” “不能，”李覃垣笑着：“你们都不开口，若本王也不讲，实在是无趣。聊点有意思的话题，不好吗？” 李云景：“……” 他很快看向萧慕岑，笑问：“昭缙公主，你觉得，太子殿下和仪婉表妹是否相配？” 16. 十六 今日不宜出游 李覃垣的话一出，气氛顿时僵硬。 李云景脸色阴沉的难看，对他此种莫名其妙的询问很是无语，心中不由滋生出一种想要把他丢进江里喂鱼的冲动。 长孙仪婉低头时嘴角勾了勾，脸上有一瞬的笑意闪过，而后抬头去看萧慕岑，想看她是如何回答。 宫中传言，纭国昭缙公主与太子殿下走得近，曾同骑一马。萧慕岑的答复，可显他们二人之间关系是否如宫中人所说那般。 萧慕岑慢条斯理饮完手中茶杯内的茶，又缓缓放下茶杯。 李覃垣追问：“昭缙公主是怎样认为的？” 萧慕岑微微一笑：“不知道。” 李覃垣一愣：“公主这是何意？” 萧慕岑淡然应答：“本宫与长孙姑娘不熟。” “是吗？”李覃垣眯了眯眼：“只是说说你如今所想。” “他人之事，本宫不便多言。” “……” 李覃垣顿时无言可语。他晃了晃手中酒杯，也不知这昭缙公主是谨慎，还是故意的，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不爽。 这样的回答，也不是他想听到的。 长孙仪婉收回目光，略显失落。这番答复，真是意料之外。 这场宴席，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李云景轻挑眉头，眼中倏忽闪过一丝笑意。 分卷阅读43 萧慕岑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品尝，外酥皮，内夹软绵红豆沙，甜而不腻，口感细软，是她喜欢的味道。 赤雪替她斟上第三杯清茶。 萧慕岑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不，是原本就看不见。在黎清苑时，由于喝了药，没有多大胃口，午膳便只随意吃了两口，这会儿倒是真的饿了。 她吃的认真，把糕点当饭食吃，连着吃了好几个。 见她面前碟中糕点少了大半，李云景缓缓开口：“再给昭缙公主上一盘糕点来。” “是。”旁边伺候的丫鬟恭敬应答。 萧慕岑稍颔首，朝李云景所坐方向微笑示意。 李云景轻点下头。 船只往下而行，江水悠悠。若非天色阴沉，本该是一副好景致。 乌云渐渐密集，汇聚于头顶那片天。午后本该晴朗明亮的天色此刻已有些灰暗，阴沉的像是已至暮时。 “轰——”密布的乌云之中，一记闷雷响起。 “轰隆——”紧接着，又有两记闷雷响起，雷声阵阵。 船夫抬头看了眼快要下雨的天，连忙招呼人手将船沿岸边停靠，沉重的铁锚前后左右分别落入江水中，以免起大风时将船只吹的左摇右晃。 很快，便起风了。 有雨滴随着风落下，滴滴答答落在船只上。 雨势来的凶猛，给人反应的时间极短，船甲板上有些人尚未来得及闪躲入船舱，被大片大片落下的雨给淋了个通透。 “轰隆——” 雷声起，雨落，天色越发阴暗。寒意席卷而来。 显然，今日不是出江游船的好时候。 守在外间的顾岳进入船舱，行至李云景身侧，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主船舱内稍密闭，他们身在其间，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意。所幸，船只在风雨来临前已经沿岸停靠，并未有剧烈摇晃，船身安稳。 除去不能继续往下行之外，尚无其它问题。 李云景压低嗓音交代了几句，顾岳会意，转身离开主船舱。 李覃垣轻晃了晃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带着点戏谑的嗓音响起：“风雨已至，看来，今日是不能按时返回皇城了。太子殿下，你这外出游船的时辰算的可不怎么好啊。” 李云景嗓音却冷冷：“是你自己非要来的，孤请你了么？” “……” “皇兄若觉得此处无聊了，大可离去，孤绝不阻拦。” “……”李覃垣抿了下唇，冷哼一声后起身。 不过他并非离开，而是去了二层的厢房。外面风雨交加，他若此时逞强离开，岂不是蠢？ 何况，鬼知道这船现在停在了何处，此时下船，无异于自讨苦吃。他可不是傻子。 李云景紧了紧后槽牙。 长孙仪婉见状，有些紧张开口：“太子殿下，聿王殿下没有恶意，他只是……” “你要是没事，也回厢房歇着吧，若不愿意待在船上，待雨停了，孤会派人送你回皇城。” 长孙仪婉瞬时慌张，她低下头来，姿态恭敬：“殿下，仪婉不是那个意思。” “来人，”李云景下令：“送长孙小姐回厢房歇着。” 长孙仪婉：“……” 丫鬟很快走到长孙仪婉身边：“长孙小姐，请。” 长孙仪婉虽不愿，却也只能听话。 李覃垣与长孙仪婉回厢房后，此处便只剩下李云景与萧慕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李云景早就想让他们两个离开了，坐在这里，没眼力见便也罢了，还说些不合时宜的话。真是让人心生厌烦。 李云景往萧慕岑那边看了眼。 萧慕岑全然不曾在意方才他们所说、所行，她自顾自的吃着糕点，喝着茶，如今已然饱了。 “太子殿下，”萧慕岑悠悠开口：“本宫吃饱了。” 李云景一愣。 “本宫想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李云景扶额：“可以。” 分卷阅读44 他给了旁边人一个眼神，丫鬟会意，走到萧慕岑身边，行礼道：“昭缙公主请随奴婢前来。” 萧慕岑点头。抬手。 赤雪扶住她的手，将她牵起。 一场宴席，此刻便只剩下李云景一人。他抬手扶额，眉头紧蹙，嘴唇紧抿，心情忽然就有些烦躁了。 这和他先前预想的画面，全然不同。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满是无奈意味。 东侧厢房。 萧慕岑坐在床上，闭目听着敲打在窗上的雨滴声。雨势不小，时不时伴随着一两声雷鸣。 她右手手指轻轻敲着床沿，像是在找寻雨滴的节奏。 “轰——”一声巨雷倏的响起。 萧慕岑不由抖了下肩，似是被惊吓到。 赤雪连忙走上前：“殿下，您还好吗？” “无碍。” 赤雪转而走到窗边，打开一小条缝隙往外瞧了两眼。雨幕绵绵，江面亦有些许白雾升起，遮住了大半视线。大雨还在继续，船停靠在此江下游，目前情况，想要在天黑前返回皇城，想来是不可能了。 早知如此，在黎清苑时就该坚持阻止殿下出行。 这天气，一点儿也不适合出门。 “赤雪。”萧慕岑忽然喊她。 赤雪愣了愣，随即合上窗户，大步走回萧慕岑身侧。 “殿下有何吩咐？” 萧慕岑身体稍前倾，嗓音往下压了点儿：“先前本宫让你暗查之事，如何了？” 赤雪一顿。是有关熵国华安长公主那位女驸马的事。 她半跪在萧慕岑身旁，压低声音：“殿下吩咐的事，属下自然尽力打听，可熵国皇宫关于那位女驸马的消息实在是少，更让人觉着奇怪的是，殿下特意嘱咐要探听的那位女驸马的长相，整个皇宫竟无一人知晓，连华安长公主的住处也没有画像，就好像……” 赤雪小心看了看萧慕岑神色：“就好像那个人是虚构出来，根本不存在一般。” 萧慕岑抿了下唇。 她左手两手的手指皆敲打着床沿，若有所思。 果然如此。她一开始就觉着奇怪，那个华安长公主一看见自己就喊“驸马”，可她来到熵国皇宫这么久，也不曾有人说过她与什么人长得像。不论是跟自己示好的皇后，还是不喜自己的太后，就连来过黎清苑的太后宫里的老嬷嬷，见着自己时，也不曾有任何异常。 那个华安长公主…… 是在装疯卖傻么？ 赤雪望着萧慕岑：“殿下在想什么？” 萧慕岑勾了勾唇，笑问：“赤雪，你觉得这个世上，会有和本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这……”赤雪蹙眉：“应该……不会有吧？” 萧慕岑挑了挑眉。 赤雪又道：“即便两个人在外貌上能有些许相似，也不该长得一模一样才是。除非……除非是落月和沉星那样，是孪生兄弟。可即便孪生，相处些时日，也还是能分得清他们的不同。” “也是。” 萧慕岑笑了下：“赤雪，本宫有些累了，要睡会儿。你也休息下吧。” “是。” 赤雪伺候萧慕岑躺下。 船外的雨还在下，雨滴落在江中，啪嗒啪嗒。正适合小睡。 南侧厢房。 房窗开着半扇，带着丝丝凉意与雨的风趁机灌入，将房中的暖意驱散。李云景负手站在窗边，身形挺拔傲然。 他望着落入江中的雨，紧蹙着眉头。他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 这雨下的可真久。 顾岳敲门后进入房间。 “殿下，”顾岳在他身后拱手行礼：“昭缙公主已经睡下，聿王和长孙小姐在各自房中未出。” “嗯。” 李云景依旧望着窗外雨势连绵的江面。 他又开口：“从此处回皇城，需要多久？” “此处靠近江岸中下游， 分卷阅读45 正常情况下，坐马车约摸小半个时辰，可这会儿下雨，赶路不便，若非要回城，大概半个多时辰。” 李云景闭上双眸，倏忽叹息一声。 顾岳抬头看了他一眼。 叹息声后，他缓缓睁开眼。 这雨下的这般久，久到……令人烦躁。 17. 十七 “你在嫉妒。” 萧慕岑睡至酉时末至时分方醒。 那会儿，雨已停歇，天也暗了。游船按照原先路线顺流而下，飘飘忽忽，行至江下游。 萧慕岑躺在床上，睁着眼，伸了伸腿，而后抬起，朝空气踹了两下。 赤雪听到动静，从床前伏着桌案上起身，匆忙用衣袖擦了擦脸，才转身过去。 “殿下，您醒了。” 萧慕岑朝声音响起方向看去，浅笑：“什么时辰了？” 赤雪往窗外瞥了眼：“殿下，已经天黑，应该是酉时末。” 萧慕岑眨了眨眼。酉时末了啊……那岂不是已经过了晚膳时辰？她原本只是想小睡一会儿，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还在船上？” “是。” 这个时辰还未回皇城，怕是今天回不去了。 萧慕岑忽然觉得有些冷。 赤雪扶萧慕岑起身时，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凉意，愣了愣。 赤雪蹙眉：“殿下，您的手好凉，您冷么？” “一点点，不碍事。”萧慕岑站起身来。 萧慕岑想，不过是一日不浸泡药浴，应当无碍。有些冷而已，多穿件衣服便是。 “叩叩叩——”房外有人敲门。 赤雪看向房门：“谁？” 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昭缙公主，晚膳已经备好，太子殿下让奴婢请您过去。” 赤雪看向萧慕岑，萧慕岑轻点了点头。 赤雪代为应答：“知道了，殿下马上就过去。” 房外传来一声“是”后，便没了声音。 赤雪扶萧慕岑走出房。 方才一层四人一起吃过茶点的宴席座，这会儿已经摆上一张圆桌，四个主位。桌上，摆有十二道佳肴，一壶酒，一壶茶。空气里，隐约有饭菜的香味散开。 萧慕岑到时，李云景已经在那里。 李云景见她来了，眼神柔和一瞬：“昭缙公主。” 萧慕岑颔首低眉：“太子殿下。” 李覃垣与长孙仪婉随后而至。 长孙仪婉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昭缙公主。” 李云景冷声道：“免礼。” 长孙仪婉继而端正站姿，行至萧慕岑身后。视线看向她时，瞥向她发髻间的那支水滴状的白玉簪子。 先前只匆匆一眼，没瞧仔细，这会儿离得近，倒是看见了点不一样的。昭缙公主这发簪……怎么是坏的？ 以萧慕岑的身份，所戴的白玉簪子，白玉质地应该是上乘，可她簪子上那点白玉中，竟有瑕疵，两条黑色的裂缝以“人”字形蔓延开，乍一看，像是簪子裂开了缝。 长孙仪婉不由诧异，下意识脱口而出：“昭缙公主，你的簪子，好像坏了。” 赤雪愣了下，瞬间蹙眉，神色略显不悦。 李云景与李覃垣的视线随即看过去。 萧慕岑淡然道：“长孙姑娘误会了，本宫的簪子没有坏，它本就是这样的。” “可是那上面……” “有瑕疵。” 长孙仪婉抿了抿唇，而后点头。 萧慕岑笑道：“它就是那样的。” 长孙仪婉不是很理解。像昭缙公主这样尊贵身份的人，哪怕客居熵国皇宫，也不该戴这种有瑕疵的簪子才是。不论是纭国，亦或者熵国，她都能用得起上好的白玉。 为何…… 仔细一想，长孙仪婉还是不能理解。 分卷阅读46 赤雪扶萧慕岑入座，长孙仪婉坐在她左侧座位。坐下时，还是不由自主往她头上的发簪看了两眼。 结果被赤雪瞪了眼，匆匆忙忙收回目光。 赤雪觉得这人真奇怪，殿下戴怎么样的发簪与她何干？殿下戴什么都好看！ 李云景在萧慕岑右侧座位入座。兴许是因为方才长孙仪婉的话，他也往萧慕岑发髻上瞥了眼。确实，白玉簪子上有瑕疵，初看一眼，像是裂缝，但其实那黑色痕迹是白玉里面的。 簪子外表，完好无损。 李云景淡然收回视线。 晚膳时，李覃垣安静了出奇，全然没有初上船时的话头劲，神情蔫蔫，有些颓废。大抵是在船上待的无聊了。 晚膳后，李覃垣直接回了二层厢房。上楼梯时打着哈欠，一副懒懒模样。 李云景起身走到一旁，压低声音与顾岳说着些什么。面色稍凝重，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长孙仪婉往李云景方向看了两眼，在李云景视线瞥过来时匆忙收回，心下不由紧张。等她小心翼翼再抬起头时，发觉李云景的视线并非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 她身旁的萧慕岑身上。 长孙仪婉默默攥紧衣角，嘴唇紧抿，眼中有情绪闪烁不定。 萧慕岑起身，赤雪立即扶上她的手。 萧慕岑道：“赤雪，本宫吃的太饱了，去甲板上走走，吹吹风吧。” “是。” 萧慕岑与赤雪走出船舱，去了甲板。 外面已天黑，雨虽停，但有风。 风微凉，迎面而来，悉数吹打在身上。 这风对赤雪而言，并不算什么，她吹着，并未感觉到任何凉意。可这风落在萧慕岑身上，萧慕岑却不自觉抖了下肩。 赤雪连忙道：“殿下，晚间风大，属下去给你找件披风来。” 萧慕岑点头：“好。” 赤雪转身跑进船舱。 萧慕岑小心着伸出手，扶住船边栏杆。不久之前下过雨，这会儿上面还是湿的。 她犹豫了下，收回手时，往衣裙上擦了擦，将掌中沾着的水渍擦去。 长孙仪婉站在二层甲板栏杆处，俯视着在一层甲板上独自一人的萧慕岑。她轻眯了下眼，手指不由自主捏紧袖口衣角，盯着萧慕岑背影的眼眸里有什么情绪在疯狂涌动。 “你在嫉妒。”李覃垣的声音毫无征兆在她身后响起，夹杂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长孙仪婉一愣，方才从眼里不受控制流露出的情绪瞬间收敛回。转身去看李覃垣时，她面容已恢复如初，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 她稍稍弯腰：“仪婉见过聿王殿下。” 李覃垣笑着走到长孙仪婉身侧，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萧慕岑还站在原处，似乎都不曾动过。 赤雪匆匆忙忙拿着件披风跑出来，气尚未喘匀便先将披风小心着披在萧慕岑肩上。 萧慕岑转头看她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明明是个盲人，可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在她笑起来的时候却亮晶晶的，分外好看，让人不自觉想要多看一会儿。 李覃垣不由多看了两眼。他伸手搭在栏杆上，轻拍了两下，脸上带笑，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有着几分不明意味的深长。 长孙仪婉见李覃垣盯着萧慕岑看，也笑了下：“聿王殿下也被这位姿色倾城的昭缙公主吸引了，对吗？” 李覃垣嗤笑一声：“本王只是觉得她长得好看。仅此而已。” “是吗？” “那是自然。” 李覃垣耸肩两下，又道：“倒是你，方才的眼神，是嫉妒，对吧？” 长孙仪婉笑：“仪婉不知道聿王殿下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的眼神和表情，本王可是看得清楚。你就是在嫉妒。” “……” 李覃垣又拍了下栏杆，脸上笑意不减：“你在嫉妒，昭缙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太子殿下的注目。同时你也在嫉妒，你们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她长得那么美，而你，却不如她。” 长孙仪婉瞬间攥紧衣角，看向李覃垣的眼神里倏而带了几分寒 分卷阅读47 意。但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她低头轻笑一声：“聿王殿下言重了，没有那回事。” “是～吗？”李覃垣笑的意味深长：“真的没有？” 长孙仪婉姿态依旧恭敬，她答：“没有。” 李覃垣“啧”了一声，活动了下肩膀：“真是无趣。” 他转过身来：“跟你说话真累，本王要回去休息了，你自己在这里吹冷风吧。” “……”长孙仪婉行礼：“聿王殿下慢走。” 一层甲板上，萧慕岑与赤雪说着些什么，萧慕岑笑着，即便只有两盏昏暗的船灯照着，却难以掩盖她的耀眼。 长孙仪婉望着萧慕岑，闭眼深呼吸了两下，转身回了船舱。 萧慕岑还在和赤雪说着什么，脸上笑意虽浅，却保持的久。 李云景走出船舱，一眼便瞧见了她的笑颜。 他走过去，缓缓出声：“昭缙公主和赤雪姑娘在聊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赤雪见李云景，识趣退至一旁。 萧慕岑笑而颔首，礼貌问候：“太子殿下。” 继而她又道：“笑的开心，自是在聊些我们都觉着高兴的事。” 李云景挑眉：“比如？” “你猜？” “……” 萧慕岑浅笑嫣然，转头看向江面。江面无光，她眼前亦是漆黑。 李云景低头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萧慕岑出声：“太子殿下还要看多久？” 李云景愣了下，随即收回视线：“你怎么知道？” “感觉到的，”萧慕岑道：“不过刚刚，确认了。” “……” 李云景忽的笑了下。自己这是被套路了？ 不过，也无妨。 他负手站至萧慕岑身侧，他比她高出不少，她稍束起的发髻也不过至他肩高。两人身影被船上灯盏照下，身影越过栏杆，落入水中。 江中水波澜澜，轻晃着他们的影子。 他顺着她视线往前看了眼，随后望向她眼睛所看之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却似乎能听见潺潺水流声。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水声渐渐明显。莫名的，觉得心也随着静下来。 而后，无月无星的浓重夜色里，起风了。 18. 十八 “本宫笑你，不自量力。”…… 游船在第二日返回至皇城外码头。 到时，接近午时。外头阳光明媚，灿烂热烈，吹起的风里更充满着燥热，人一站在太阳下，便觉着晒，这与昨晚江面上席卷而来的阴雨寒意，截然不同。 几人陆续走出船舱，继而下船。 一日游船，对萧慕岑而言，想来疲惫，李云景本想派人直接送她回皇宫。李覃垣却笑着打断他的话，提议说去城中酒楼吃顿饭。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 萧慕岑没有拒绝。等到下回再出皇宫，还不知是何时，能在外面多闲逛一会儿，便多一会儿。 李云景眼神冷了两分，可最后却也没有反驳。 长孙仪婉跟着他们一起。但从码头离开时，她低声与身边随行侍女说了几句，侍女点头会意，在进城后，与他们分开。 “烟雨行舟”。熵国皇城最有名的酒楼，听闻是一个曾游历四国，且人脉极广的商人所开。 酒楼坐落在皇城繁华地带，不是很大，且只有三层，总容纳人数在一百以内。但能来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且需提前预约位置。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这座酒楼的主人都招惹不起的人。 而恰好他们之中，有两个在熵国身份尊贵到不能招惹的人。 一个太子李云景，一个聿王李覃垣。 他们的马车在酒楼前停下。两人才露面，酒楼掌柜一瞧是两位贵人，立刻前来迎接，姿态恭敬，说话时都弯着腰，不敢多看他们面容。 掌柜谄媚笑道：“小人不 分卷阅读48 知太子殿下和聿王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今日主人有事外出不在，便由小人伺候两位殿下。” 李覃垣道：“三楼安排个厢房，上些好酒好菜即可。” “是是是，两位殿下里面请。” 李云景转身敲了敲马车：“到了，下车吧。” 掌柜愣了下，随即诧异，马车里还有别人？ 率先出来的，是长孙仪婉。这个人，掌柜的认识，尚书令家的大小姐。虽不比前面二位，但也算得上是身份贵重了。 掌柜立马点头哈腰，笑容满面。 随后出来的，是右手搭在赤雪手背上，借力与方向缓缓走出的萧慕岑。 站稳后，她轻眨下眼眸，温和笑意浮于脸庞。熵国皇城，初次感受。方才在马车内便感觉到周围人声鼎沸，繁华热闹。 掌柜的愣住，眼里满是震惊。他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旁侧路过的人也不由驻足，情不自禁往她这边看。 李云景冷声启唇：“看什么？多看一眼，孤挖了你的眼睛！” 掌柜的立刻低下头去，冷汗直冒。他忘了，这美人儿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那自然是太子殿下的人，他真是蠢，怎么能看太子殿下的人？ 旁边的人随即匆忙散去。 萧慕岑垂眸，眼中有一丝笑意闪过。 李覃垣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威严。” 李云景面容冷冽：“快进去吧，别在外头站着了。” “是是是，”李覃垣笑着：“本王这就带您进去。” 三楼厢房。 房内雅致，燃着熏香，推开窗可见酒楼后的荷塘，此刻正有几个采莲的姑娘撑着小舟行至湖中，时不时有几声笑传来。 萧慕岑被笑声吸引，在赤雪搀扶下走到窗边。 赤雪在她耳边低语着外头之景。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描述，通俗易懂。 萧慕岑笑了笑。忽的想起，既已快到中秋，想必也到了收获莲蓬的时候了。 她低声交代：“本宫想吃莲子，你去下面跟那些采莲的姑娘买点，要新鲜带莲蓬的，带回黎清苑，让白影带着落月和沉星他们剥。” 赤雪皱了下眉，稍有犹疑：“殿下，您的意思是，让属下先回皇宫？” “是的。” “可是……” “没什么好担忧的，吃完这顿饭，太子殿下会送本宫回去的。” 赤雪往李云景那边瞥了眼，虽有担忧，却不敢违背殿下的意思，行礼后，转身离去。 萧慕岑依旧望向窗外。 李云景见赤雪离开，疑惑，继而走到萧慕岑身侧：“你方才与赤雪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 “本宫让她去买些莲蓬带回黎清苑。” “就这样？” “就这样。” 李云景原本是有些不信的，买个莲蓬有什么好悄悄说的？可跟着萧慕岑在窗边站了会儿，房中有店小二进来上菜时，他瞥见了窗外那片荷塘边的赤雪的身影。 虽听不见她说些什么，但从她的手势与动作来看，真的是在跟那些采莲姑娘买莲蓬。 还是用框装的。 李云景眯了下眼。 萧慕岑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可以吃饭了。” 李云景侧目看她，眉头轻挑一下，伸出左手拎起她右手处衣袖，领着她去桌前坐下。 萧慕岑愣了愣，随后笑：“多谢太子殿下。” “不客气，”李云景在她右边坐下：“把买来的莲蓬分孤一些便好。” “好。” 李覃垣与长孙仪婉坐在他们对面。李覃垣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意，有点像看戏，可长孙仪婉眼里的情绪却有些不稳，放在桌下的双手再一次紧紧的捏住衣角，仿佛要用力将衣角捏碎。 这顿饭，萧慕岑吃的愉悦，饭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偏辣，但平时不能多吃。难得赤雪不在这儿，她趁机多吃了点。 饭后，便要回宫。 刚走出“烟雨行舟”大 分卷阅读49 门，顾岳匆忙走来，表情紧张，在李云景耳边低语了几句。李云景蹙眉，神色有异。 李云景下意识转身，却又想起萧慕岑。 李覃垣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事，便先去办事吧，本王正要要去母妃那儿一趟，可以送昭缙公主回去。” 李云景不是很相信他。 萧慕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想必是要紧事。她道：“太子殿下先去忙吧，不必担忧本宫。聿王殿下既说会将本宫平安送回黎清苑，那他肯定会的。” 李覃垣煞有其事般的点头：“没错。” 李云景：“……” 李云景想，从此处到皇宫已不远，李覃垣也不至于蠢到这时候做出奇怪的事来。但临走前，他还是让自己的侍卫留下，而后才跟顾岳一道离开。 李覃垣望着李云景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忽然笑了一声。 萧慕岑抿唇，不明所以。 他活动了下肩膀，伸了伸腰：“走吧，昭缙公主，本王送你回宫。” 自来到“烟雨行舟”起便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仪婉忽然开口：“聿王殿下，不远处便是女子坊，昭缙公主想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她难得出宫一趟，不如仪婉带她过去瞧瞧吧。” 李覃垣挑眉：“昭缙公主意下如何？” 萧慕岑坦然道：“本宫想回黎清苑。” “女子坊是皇城特景，只有女子才能进去，里面好玩儿的东西，想必昭缙公主在纭国没有见识过，不过是去走走，就当是饭后消消食，昭缙公主不愿去，莫不是担心仪婉对您做些什么？” 萧慕岑仍然道：“本宫想回黎清苑。” 长孙仪婉皱眉，声音不由冷冽：“太后娘娘在女子坊，她老人家派人传话让我带您过去，还望昭缙公主不要让我难做。太后娘娘最讨厌等别人了，若是过去晚了，她老人家肯定要生气。” 萧慕岑：“……” 李覃垣眨了眨眼，环抱着胳膊站在她们身侧，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长孙仪婉又问：“现在，昭缙公主可以跟我去一趟女子坊了吗？” “……” 李覃垣把她们送到女子坊入口，又目送长孙仪婉带萧慕岑进去。 他摇了下头，不由感慨。这长孙仪婉不愧是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表里不一”四个字简直学到了精髓。 不过…… 昭缙公主要是在这里出事，李云景那个疯子肯定要找自己麻烦。早知如此，方才就不逞强说要送她回宫了。谁知道长孙仪婉居然来这一手，真是猝不及防。 啧。 他抬了下手，身边侍卫随即走来：“殿下有何吩咐？” “找个女护卫进去跟着她们，看看长孙仪婉要干什么。” “是。” 女子坊内。 长孙仪婉带着萧慕岑在女子坊内的小巷中拐了好几次弯。萧慕岑本就没来过这里，如今更是迷糊。 她那句“你到底要带本宫去何处”的话尚未问出口，身前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的传来，最后窸窸窣窣，停在了她们前边不远处的位置。 长孙仪婉停住脚步的同时，松开了萧慕岑的手。 她往前走了一步：“你来了。” 萧慕岑皱了下眉。 身前有男人粗犷的嗓音响起：“姑娘说的给我们家主人准备的美人儿就是你身后那位？” 萧慕岑：“……” 长孙仪婉笑道：“不错，就是她。太后娘娘说了，她是献给你们家主人的礼物，还希望你家主人遵守承诺，把之前允诺的东西三日内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萧慕岑，而后笑出声来。 笑声粗犷，豪放。 “不愧是太后选出来的美人儿，果然国色天香。我家主人一定喜欢。” 萧慕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中计了。 看来所谓的太后在女子坊等她是假的，长孙仪婉借机完成太后的命令，把自己给卖了才是真的。 长孙仪婉与粗犷男人达成 分卷阅读50 交易时，萧慕岑忽然笑了两声。 两人皆愣了下，诧异着转头去看她。 长孙仪婉望着她：“你笑什么？” “本宫笑你，不自量力。” 长孙仪婉不解：“什么？” 但话刚出口，便觉得萧慕岑是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她一个瞎子，左右无人护着她，她能怎么样？ 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届时只需将责任推到这些带走萧慕岑的人身上，再找个借口除掉他们以灭口。即便到时候纭国前来讨责，也不能怎么样。 萧慕岑却悠悠开口：“真不知道熵国太后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出了这么个把本宫卖了来换取利益的馊主意，简直漏洞百出。也不知道她是否和你说过，算计本宫，是要付出代价的。” “惺惺作态！你不过是个眼盲的质子，还真以为这里是你们纭国？你那公主的身份在这里不好使！”长孙仪婉冷嗤一声，转头又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绑了！” 萧慕岑抬眸，不可视物的眼眸里一点寒光乍现，而后红唇轻启： “杀了他们。” 19. 十九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萧慕岑站在原地未动，耳边是刀剑碰撞声响，有大喊，有惶恐尖叫。而后，归于平静。 长孙仪婉被人推着跪在萧慕岑身前，她满脸惊慌，不知所措。旁边躺在地上的，是还在往外流血的尸体，不久之前还看似魁梧强壮的男人们，此刻已然悄无声息，静的不像话。 她长这么大，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害怕了，身体忍不住颤抖。 四个身着黑衣，戴着修罗面具，除去身型不一，外表打扮看似一模一样的人走到萧慕岑身前。 四人拱手，恭敬行礼：“龙渊营——” “魑。” “魅。” “魍。” “魉。” “见过殿下——” 萧慕岑抬手：“免礼。” 长孙仪婉抬头望着萧慕岑，眼里闪烁着惶恐害怕的情绪，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此番场面下，那些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也不敢说出口。 萧慕岑俯视看去，嘴角上扬勾了勾：“本宫都说了，算计本宫，是要付出代价的。是你不信的，可不怪本宫。” “你……”长孙仪婉嗓音发颤：“你……我……我是太后的侄孙女……你、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是吗？”萧慕岑笑着：“你是不是忘了，你堂而皇之的将本宫带到这里来，为何没有顾忌？” 长孙仪婉惊恐不已，不自觉想要后退，身边的黑衣面具男子用剑按住她肩膀，没给她后退的余地。 “你之前是如何想要应付本宫的失踪，本宫如今就要如何处置你的死，反正，本宫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什么都做不了啊，连路都走不稳呢，谁会怀疑本宫呢？你说，对吧？” “不……”长孙仪婉使劲摇着脑袋：“不……昭缙公主！公主殿下，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可以……我可以当你在太后身边的眼线，我可以帮你打探消息……求求你放过我！” 萧慕岑勾了勾唇：“杀了她。” 长孙仪婉睁大眼眸，来不及闪避，长剑寒光一闪，白皙脖子上一道红痕浮现，喉咙被割破，瞬间流出血来。 她捂着脖子，满眼震惊，与不可置信。 而后睁着眼，倒在地上，渐渐没了气息。 萧慕岑淡然转身：“接下来怎么做，需要本宫教你们吗？” 魑点头：“属下明白，请殿下放心。” “做干净些，不要留下痕迹。” “是。” 萧慕岑往前走了几步，忽的想起另外一件事。 “对了，本宫好像记得刚刚有个人说他家主人和熵国太后有交易，对吧？” 魅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找到那个人，然后，想办法 分卷阅读51 将那个人取而代之。” “是。” 之后的，那就是魑、魅、魍、魉四个人的工作了。 巷子幽深，此处实则已不在女子坊内。 萧慕岑凭着方才拐弯的印象往回走，由于没人带，路上摔了两次，白净的衣裳上沾了不少泥土，膝盖处破了两个小洞。她用沾了泥土的手顺势往脸上抹了两把，白皙的脸蛋变得脏兮兮的。 手掌上有隐隐疼痛感传来，想来，是摔倒的时候破了点皮。 但不碍事。反而挺好。 李覃垣派进女子坊的女护卫找到萧慕岑的时候，她正扶着墙壁慢悠悠往前摸索走着，身上衣裳脏了，脸上也有泥尘沾染。模样有些狼狈。 女护卫一惊，连忙大步走过去：“昭缙公主。” 萧慕岑闻声，下意识后退，露出些许惶恐表情来。 “你是谁？” “公主不必害怕，属下是聿王殿下府上的女护卫，您和长孙小姐太久没出来，殿下不放心，便命属下前来寻找。” 萧慕岑皱了皱眉，紧张的眼神并未立刻收敛回去。 女护卫上下打量了番萧慕岑，大概能猜到她为何这般警惕神情。毕竟，她是个盲人，又来自纭国，根本不曾来过这个地方，一个人在这四向贯通的巷子里走，想必很是害怕。 不过…… 女护卫询问：“昭缙公主，长孙小姐呢？您与她一同前来，为何她不在您身边？” 萧慕岑摇头：“不知道。” 她低头，垂眸，眼中有些许泪光：“她把本宫丢下了。” 她微微咬唇，没让眼泪掉下。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哪怕是女子见了，也不由心生怜惜。 女护卫上前，急道：“公主莫怕，属下先带您离开此处。” 萧慕岑吸了吸鼻子，轻点了下头。 女护士伸手去扶萧慕岑的手时，发觉她双手手掌皆破了皮，低头时，膝盖处的衣裳上有些许破损。想来，是摔倒过。 女护卫不由蹙眉：“公主这边走，小心些，属下带您去见聿王殿下，殿下会将您送回皇宫的。” 萧慕岑点点头：“谢谢你。” “这是属下该做的，公主不必客气。” 女护卫小心着搀扶萧慕岑的手，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却没看见萧慕岑噙着泪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萧慕岑模样狼狈被女护卫搀扶出女子坊时，李覃垣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但除去萧慕岑的狼狈外，很快他也发现了另外一点不对。长孙仪婉呢？她怎么没跟着出来？ 女护卫扶萧慕岑走到李覃垣身前：“殿下，昭缙公主受伤了。” 萧慕岑道：“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 李覃垣打量了萧慕岑一番，无奈扶额。他道：“先送昭缙公主回宫。” “是。” 马车离开时，李覃垣站在女子坊入口前，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长孙仪婉居然把萧慕岑丢下了……那她自己跑去何处了？不是说，太后在此处等她们么？ 看来，是个骗局。 萧慕岑很快被李覃垣送回黎清苑，赤雪见着她时，瞬时震惊，而后立刻从女护卫手中扶过她。 “殿下，您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罢了。” 赤雪抬头看李覃垣的眼神莫名有些阴森。 李覃垣面带微笑，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不关本王的事啊，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萧慕岑抓了下赤雪手腕：“赤雪，不得无礼。不关聿王殿下的事，是本宫自己不小心摔的。” 赤雪低下头来：“殿下，属下扶您进去歇息。” 萧慕岑点了下头。 要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望向李覃垣那边：“多谢聿王殿下送本宫回来。” “公主客气了。” 萧慕岑“嗯”了一声，在赤雪搀扶下进了黎清苑内院。 李覃垣暗暗松了口气。b 分卷阅读52 r 往元贵妃寝殿过去的路上，李覃垣开口：“找到长孙仪婉了么？” 身侧侍卫摇头：“回殿下，尚未。” “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加派人手去找。” “是！” 黎清苑内梅园。 赤雪跪坐在萧慕岑身侧为她处理掌上伤口，眉头紧蹙。她不过是提前回来一会儿，殿下居然就受伤了……可恶！ 萧慕岑闭目养神，神态淡然。 白影端着茶前来，表情也是担忧。她道：“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了，您为何……” “小事情，”萧慕岑打断她的话：“不必再问。”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两人皆遗憾，却也无奈着不敢再问。 萧慕岑又道：“本宫昨日不曾浸泡药浴，今日觉着有些冷，你们提前一些时辰准备药浴，本宫想多泡一会儿。” “是。” 晚膳前，李云景得到消息前来黎清苑想看望萧慕岑的情况，但被白影以“殿下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为由婉拒探望。 李云景紧皱眉头，虽有些许不甘，可也不能强闯，最后无奈离去。 而后黄昏悄然而至。天色渐暗，暮色苍茫。 院中点起院灯，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与狼嚎打破此时的寂静。 梅园侧屋内，萧慕岑坐在浴桶中浸泡药浴。她闭着眼，安然的模样好似睡着。 热气自浴桶中升腾而起，屋内缓缓氤氲起雾气。暖意弥漫，甚至有些热。萧慕岑皮肤泛红，额间渗出些汗来，似在驱逐体内寒意。 窗外黑影闪过，窗开半扇，有人悄无声息进入屋中。 黑衣，修罗面具。她行至浴桶旁侧，半跪、拱手道：“殿下，长孙仪婉的事已办妥。” “嗯。”萧慕岑从嗓子眼里应出一声。 魅又道：“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那个长孙仪婉向您示好，以她的身份，若她真愿意成为您在熵国太后身边的眼线，您查探熵国内消息岂不是更简单些？” “她今日可以因为本宫的威胁而反叛太后，待她从本宫身边离开，安全后，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再背叛本宫。这种蛇鼠两端，胆小怕死的人，留在身边总归是个祸害。再说了，她知道了你们的存在，难免不会把此事告诉太后，死人的口，才最紧。” “原来如此，还是殿下思虑周全。” 萧慕岑缓缓睁开眼：“找到那个跟太后做交易的人了么？” “尚未，那人身份隐秘，只查出了个端头，若要深查，需要些时日。” “中秋为期。” “是。” 20. 二十 滚、出、去！ 萧慕岑在黎清苑休养了几日，期间李云景来过几次，想见萧慕岑，但都没见着人。 长孙仪婉失踪了，太后、尚书令府，还有聿王的人在女子坊那边找了好多遍，派出了不少人手在皇城搜寻，但都没找到人。皇城内四处张贴这寻人告示，重金悬赏消息，却依然不曾有半分她的消息传回。 活生生一个人，仿佛凭空消失。 太后震怒，责罚了聿王。但兴许是因心虚，竟不曾派人来黎清苑询问也许是最后见到长孙仪婉的萧慕岑。 萧慕岑在黎清苑过得，倒也轻松自在。那日之事，就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 赤雪将打听到的消息悉数告知萧慕岑，萧慕岑听后，也只是浅浅一笑，伸手接过白影递给她的几瓣橘子，慢条斯理塞进嘴里。 守门小太监缓缓走来，恭敬行礼：“公主，太子殿下又来了，想要见您。” 白影无奈，太子怎么又来了？都说过很多次了，殿下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天天来，烦不烦呐！ 萧慕岑咽下嘴里的橘子，道：“照旧，跟太子殿下说，本宫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是。” 小太监很快离去。 萧慕岑坐在屋檐下，悬空的双腿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几瓣橘子吃完，白影又重新剥了 分卷阅读53 几瓣放在她手心。 惬意～ 赤雪提醒：“殿下，橘子吃多了易上火，还是少吃些为好。” 萧慕岑笑：“最后一个。” “殿下，您刚刚就是那样说的。” 萧慕岑又笑了下，眉眼弯弯。 片刻后，方才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手里提着两个食盒。 小太监将食盒递到赤雪那边，赤雪接过：“这是？” 小太监道：“公主，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说是刚从宫外那家‘烟雨行舟’做好送来，还是热的，让您早些吃，凉了味道就不那么好了。” 萧慕岑吃橘子的动作一顿。 赤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太监再次离去。 赤雪将食盒放在萧慕岑身侧，盒盖打开，里间的菜香瞬间涌出，香辣的气味扑入她鼻尖。 萧慕岑第一反应便是那日在“烟雨行舟”吃的那顿饭里她多吃了几口的菜式。口味偏辣，很香。 萧慕岑慢慢咀嚼着嘴中的橘子，眼中有一丝别样情绪闪过。 白影有点诧异：“这菜看起来放了不少辣椒，殿下身体不好，该吃些清淡的，太子殿下怎么送来这些偏辣的菜式。” 萧慕岑默默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她才不会承认那天趁赤雪不在，她吃了不少辣的东西呢。 赤雪看向萧慕岑，眉头轻挑，若有所思。 白影询问：“殿下，这些菜……” “留着吧，”萧慕岑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自是不能浪费。闻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赤雪继续看着萧慕岑，嘴角扯过一丝隐隐笑意。 白影猜到了她的心思，无奈摇了摇头：“殿下，少吃些。” 萧慕岑笑了笑：“好的。” 但萧慕岑还是吃到了饱。 “烟雨行舟”里的菜式味道是真的好，虽然口味偏辣，但她很喜欢。自从魂穿进这副虚弱的身体，她每日的饮食都清淡，又有白影天天看着，难得能吃这种辣辣的食物。 她吃的舒坦，又喝了两杯她爱的清茶，心满意足。 李云景送来的几道菜，果然就是那日在“烟雨行舟”里她喜欢的那几道。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赤雪笑道：“殿下，您吃的可还开心？” 萧慕岑笑着点头。 “那您为何不见太子啊？”赤雪不由发问：“您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您是在生那日他没有亲自送您回黎清苑的气么？” 萧慕岑一愣，嘴角扯出个疑惑笑容：“本宫看起来像是在生气？” “如若不是生气，那您为何一直对太子避而不见？他做错了什么吗？” “……”萧慕岑忽然沉默了。 李云景并未做错任何事，相反，他人其实还挺好的，不像传言那般差劲。 只是…… 萧慕岑忽然叹息一声。 晚膳后，她在院中的石子小路上走了两遭，以消食。 赤雪扶她走了两圈后，她放下了搭在赤雪手背上的手。 赤雪一愣：“殿下？” “这黎清苑院子里的路也走过那么多回了，本宫想自己走走，看看能不能走的顺。” “是。”赤雪退至一旁。 萧慕岑深吸口气，按照方才走的路线印象缓缓往前走着。一开始，走的挺顺利，中间没有差错。虽走的慢了些，但很平稳。 “汪——”黑獒一声大喊，和煤球一起从旁边的草丛里跑出来，从萧慕岑身边跑过。 萧慕岑踉跄了下，但并未摔倒。 赤雪往前走了几步，去赶黑獒和煤球，想让它们走远些。 而后，灰狼从方才黑獒和煤球跳出来的位置一跃而起，落地方向不佳，直接撞在了萧慕岑身上。 萧慕岑往前倒下，赤雪匆忙伸出手，却没来得及接住她。 萧慕岑摔在了地上。 “殿下！”赤雪大惊，慌张上前去扶萧慕岑。 萧慕岑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动自己。 赤雪蹙眉：“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摔到哪里了？膝盖磕到了？还是 分卷阅读54 撞着手臂了？” 萧慕岑摇了摇头：“没事。” 磕到了膝盖，刚刚刮蹭到地上的手掌有点点疼，但应该没有大碍。 她拍了拍手，不是很想站起来，索性就在地上坐着。 赤雪蹲在她身侧，两眼担忧：“殿下，您怎么了？” 萧慕岑深吸口气，却还是笑着摇头：“没事。” 她仰头往上看天空的方向，眼睛轻眨了眨，忽然问：“现在，天黑了吗？” “尚未，仍是黄昏。” 萧慕岑淡淡“嗯”了一声，随即低下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 她忽然后仰，躺在了地上。 赤雪错愕，却也没动。 她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天，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天边的黄昏，可她本人却是什么也瞧不见。 就在刚刚那一会儿的功夫，她想了点事情。心情就变得有些奇怪。 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赤雪半蹲在她身侧，柔声询问：“殿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慕岑还是摇头，而后闭上了眼：“就是有点累。” “属下带您回房歇息。” “本宫就想在这里躺会儿。” “……” 赤雪不敢多言，只伸手将掉落在她旁侧的落叶与枯枝捡开。而后守在她身边。 萧慕岑一直躺到天黑。天色暗沉，黎清苑的下人将院灯一盏盏点燃。 萧慕岑呼吸平稳，眼眸闭着，好似一副睡着模样。赤雪小心翼翼凑过去查看时，她却忽然睁开了眼。 赤雪被小吓到一番，但也只是心中一紧，并未后退。 萧慕岑淡淡开口：“今日太子殿下送来的菜式，你打听一下要多少钱，把钱送去东宫吧。” 赤雪下意识皱了皱眉，有点诧异。 “以后，东宫要是送来什么东西，便不要收了。” 赤雪不解：“殿下，这是为何？您不是……和太子关系还可以的么？先前还答应和他一同出宫游船呢。” “那是几日前，现在，不可以了。” 赤雪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萧慕岑缓缓起身，赤雪连忙伸出手去扶她，她借着力站起身来。赤雪弯腰替她拍下衣裳上沾着的几片落叶。 回到卧房内，萧慕岑说想要静一静，让她们都出去后，一人坐在软铺上，眉头稍稍皱着，许久不曾舒展开，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严肃之事。 白影与赤雪从半开窗户的缝隙偷偷往里看了两眼，见她仍然保持着她们离开时的坐姿与神态，皆是不解，而后又是担忧。 赤雪压低嗓音：“好端端的，殿下这是怎么了？是要来月事了么？” “……”白影扶额：“你还是闭嘴吧，让殿下听见了，定要骂你。” 赤雪撇了撇嘴：“那殿下忽然这样，那是怎么了嘛……” 每次殿下要来月事前，心情都会莫名烦躁。除去这个理由，赤雪想不到别的原因。 白影望着萧慕岑，摇了摇头。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两位妹妹，在窗外偷看可不是好习惯啊。”她们身后忽然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两人一愣，同时往身后出掌劈过去。 但那人稳稳扼住她们的手腕，招式瞬间被拆。 两人回头，待看清那人面庞后，眼神皆是诧异，而后恭敬起来，齐声道：“龙戟大人。” “嗯。”龙戟笑着点点头。 他起身，索性扒拉开窗户，一跃进入房间，白影和赤雪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他笑着走近萧慕岑：“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在想什么呢？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要来月事了？” 窗外的白影和赤雪顿时心惊，默默为龙戟祈祷。 萧慕岑抬眸，眼里满是寒意：“滚出去。” “我刚来呢。” “滚出去。” “可我刚来……” “滚、出、去！” “……好嘞！” 龙戟又从方才的窗户翻了出去。 白影和赤雪还在原来位置坐着。两 分卷阅读55 人同时抬起头望着他。 他低头时瞥了她们两眼。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片刻后，三人齐坐在窗外屋檐下。 龙戟支着右腿，右胳膊搭在上面，手指摸了摸下巴，眼睛稍眯了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沉默一会儿后，龙戟悠悠开口：“她情绪这么暴躁，是不是真的要来月事了？” 白影无奈：“龙戟大人……” “她上个月几号来的月事啊？” “……” 21. 二十一（倒v开始） 咱俩可是一条绳上…… 萧慕岑心情不好, 谁也不想见，亦不想开口。到第二日，龙戟才得以好生端坐在萧慕岑身前。 两人中间摆着一张小桌, 上边有两碟糕点, 一壶茶，两只茶杯。 龙戟半分不客气的吃着糕点、喝着茶，在萧慕岑面前, 全然没有做臣属的模样。大抵是端坐的姿势让他觉得不舒服, 不过半盏茶功夫，便盘膝而坐。 萧慕岑面无表情接过白影递来的茶杯, 慢条斯理抿了口。 一块糕点, 龙戟两口吃完，吃完后匆匆咽下, 又拿起新的一块往嘴里塞，大有一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萧慕岑听着他狼吞虎咽的声音，无奈：“你是来做什么的？大老远从纭国跑来蹭饭的么？” “这还不是因为公主殿下你这里的东西好吃，我忍不住多吃了些。”龙戟咽下嘴中食物, 拿起茶杯，大口饮下。 然后又道：“白影，这些糕点味道不错, 让人再给我做一些，我还没吃饱。” 白影小心翼翼看了下萧慕岑。 萧慕岑“嗯”了一声后, 白影才点头回应了句：“是。” 萧慕岑再问：“你到底来干嘛的？” “给你送药的。”龙戟从怀中掏出两个白色小瓷瓶，随手放在前边小桌上。 龙戟很快又补充：“续命用的。” 萧慕岑眯了下眼。 龙戟往身上擦了擦手，朝白影稍抬了抬下巴，轻挑眉头。白影会意，行礼后, 离开了房间。 他耸了耸肩，身体后倾，双手支撑在地面，笑道：“皇后娘娘特别担心你没办法活着回纭国，所以这些药刚做好，便命我快马加鞭赶来送给你。这两个小瓶子里的丹药是一样的，总共一个月的量，晚间睡前服用一颗，别忘了。” 萧慕岑将手中茶杯里的茶饮尽，而后将茶杯随手放在身侧可触碰到的位置。 她轻笑一声：“龙戟，你知道你的语气很欠揍吗？” “我知道你习惯了。” “要不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地方来的，本宫真的想让人打死你。” 龙戟笑了起来：“那属下可得庆幸，跟我们公主殿下是一个地方来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 “你还是闭嘴吧。” 龙戟闭上了嘴，但还是笑了两声。 萧慕岑听着，真的挺想揍他。如果她能看见的话，她一定会那样做的。 片刻后，房门被人敲响。 赤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熵国太子来了，说有事要见您。” 龙戟眼里带着笑，眉头挑了挑，一副戏谑模样望着萧慕岑。 萧慕岑淡然启唇：“不见，就说本宫还未起身。” “是。” 赤雪很快离去。 龙戟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喝下。他看着对面端正而坐的萧慕岑，脸上表情有些许意味深长，似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因为他感觉，自己想问的说出口后，她一定会不高兴。 于是他换了个法子。他躺在房中地板上，双手垫在脑后，伸直长腿缓了缓。 他笑着开口：“公主殿下，你知道熵国太子最信任的人是谁吗？” 萧慕岑淡然回答：“顾岳。” 龙戟脸上笑容有着一瞬间僵硬，转头瞥向萧慕岑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他惊讶：“你居然知道？” “猜的。” 龙戟耸耸肩，行吧，他们公主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慧。她眼睛虽看不见，但脑子好使。 龙戟不止一次的感慨过，如若 分卷阅读56 萧慕岑眼睛完好，身体健康，纭国那些暗藏狼子野心的皇子、公主哪个会是她的对手？她成为纭国第一个掌权的女太子也未必不可。 可偏偏，她是个盲人，还是个寿岁不会太长的盲人。 龙戟移开视线，又道：“但顾岳只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隐藏在暗中，没有人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 “根据龙渊营在熵国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也只知道那人出现时，总是一身黑衣、戴着面具，背着一把黑玄铁打造而成的巨剑。那人游走在黑暗中，是熵国太子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会不惜任何代价替太子铲除所有阻碍他大业的绊脚石。” 萧慕岑眼帘低垂，若有所思。 李云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么？从未听他提起过。熵国皇宫中，亦无人说起过。 “那人叫什么名字？” “无名。” “无名？”萧慕岑稍稍蹙眉。 “是的，无名，没有名字。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没有给自己取什么代号之类的，所以，有关于这个人的更多的信息，查不到。只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萧慕岑紧了紧眉头，手指轻轻敲着地板，低头模样，似是在思索什么。 屋外有风起，从半开的窗户吹拂进来。 微风轻轻吹动萧慕岑发丝，几缕碎发略过她眼前。她身着一袭枣青色衣裙，屋外明亮的光照耀而下，洋洋洒洒落在她身上，像是为她镀上一层光芒。让原本就引人注目的她，更叫人移不开眼。 龙戟不由侧目盯着她看，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许，深邃眼眸里映出她面容时，同时带起几分笑意。 公主殿下虽然是个盲人，却也是个好看的盲人。美人么，看着总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 萧慕岑眨眼，淡然道：“再这样盯着本宫看，本宫就让人把你的眼睛挖了。” 龙戟瞬间回神，抬手摸了下鼻子，略显尴尬笑了两声。他道：“属下错了。” 萧慕岑轻叹息一声：“没有外人在时，你随意一些，本宫不说什么，但有别的人在时，你……” “有外人在时，我便是公主殿下您的下属，要守规矩，不能肆意妄为，让人察觉到什么来。”龙戟面带微笑打断她的话。 他深吸口气：“这话你说过好多次了。” 先前在纭国，两人互相察觉到对方身份，相熟后便说过这个问题。萧慕岑不想让别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龙戟也不想。若身份暴露，他们一个冒充皇长公主，一个冒充龙渊营少主，结果自然是，必死无疑。 两人平日里都要端着，按照自己的身份行事，稍有轻松的时刻，便是他们俩见面闲聊那段时间。 不过仔细想想，那也是挺久之前的事了。 萧慕岑愣了下：“你知道就好。” “那现在算是私底下吗？” “……”萧慕岑抿了抿唇：“算。” “你和熵国太子是什么关系？” “……”萧慕岑无言。还真是开门见山的问题。 但他应该想多了，自己和李云景什么关系都没有。无非就是骑过马、游船一次罢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 也不能再有其它。 她答：“没有关系。”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龙戟笑着坐起身来：“这次来熵国，除去给你送药外，皇后娘娘还交代了另一个任务。公主殿下，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你应该会全力配合我的，对吧？” “什么任务？” “皇后娘娘命我试探熵国太子真实底细，还有东宫守卫情况，便于日后的刺杀行动。” “……” “我今夜要初探东宫，公主殿下不准备帮我去查查如今东宫的守备情况么？”龙戟笑吟吟往萧慕岑所在位置挪了些：“公主殿下人美心善，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属下以身犯险，对吧？” “……”萧慕岑深深的、又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沉重的呼出。 “你想要本宫怎么帮你？” “我看那熵国太子对你好像有点兴趣，不如你利用你的美色，去吸引他的注意，我趁其不备溜进他的书房，看看他最近都在干些什么，要是能抓到点把柄就更好了！” “……馊主意。” “那你去不去？” 萧慕岑尚未回答，龙戟已然凑了过来，伸 分卷阅读57 手抓着她胳膊甩了甩：“公主殿下，咱俩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这身手对付对付小兵还可以，我打那个顾岳，绝对打不过的啊，你难道忍心看着我被抓，然后他们对我严刑逼供吗？” “公主殿下～～” 萧慕岑十分嫌弃，翻白眼的同时，一把推开他靠近的脑袋。 “你好油腻，离本宫远点。” “……” 22. 二十二（倒v结束） 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夜, 东宫。 黄昏时分，皇帝派来从御书房送来一堆奏折，让身为太子的李云景批阅, 然后拟出简报, 明日午时前递送回御书房。 李云景本不想批，但想了想，也没有别的事要做, 便去了书房。 书房桌案左上角, 有一些碎银，那是昨日晚间黎清苑那边送来的, 说是他帮忙买来“烟雨行舟”的饭菜, 这是那些饭菜的钱。李云景觉得荒唐，不愿意要。 来的人, 是白影。李云景没亲自见她，由顾岳代为转告。 可白影恭恭敬敬，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太子殿下若是不要，就丢了吧。这银钱已经送到东宫, 之后如何，便是太子殿下的事。” 而后不等顾岳再说什么，白影行礼, 转身离去。 顾岳将事一五一十转告李云景。 李云景心情郁闷，不知萧慕岑是何用意。早膳过后便去了趟黎清苑, 但没见着人。 他寻思着，距离上次出宫的事已经过去有些时候，她这样避而不见，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怪自己那日提前离去，让她受伤一事？可…… 他忍不住轻叹息一声。 思绪回到现在。李云景左手扶额, 右手握笔批阅奏折，眉头紧蹙，似是有些不悦。却不曾言语而出。 桌案上奏折甚多，堆积如小山，看完后还得写简报，实在是没有多余心思在此刻去想萧慕岑的事。可偏偏思绪难平。 “叩叩叩——”敲门声。 东宫太监总管秋明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殿下，天色已晚，您方才没用晚膳，奴才命人给您准备了茯苓鸡汤，您喝一些可好？” 李云景道：“进来吧。” 秋明这才推门而入，小心着进了书房。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将端着的茯苓鸡汤放置在书桌桌案旁的小桌上，而后走出书房。 秋明看着书桌上那些奏折，不由蹙眉，语气却轻：“殿下，陛下又让你一晚上处理这么多奏折啊？您实在是太辛苦了，要不，还是和皇后娘娘说一声，让她跟陛下讲讲，一晚上看这么多奏折，眼睛也是疼的呀。” “习惯了，也还好。” 秋明似有话要说。 李云景抬眸瞥了他一眼：“秋公公，你还有别的话要说？” 秋明笑了笑：“是太后娘娘那边，她老人家说想念孙子想念得紧了，让您现在过去一趟，让她瞧瞧。聿王那边，也是相同的话，他此刻已经出发前往慈宁宫，您……” 李云景皱了皱眉。想念孙子……这借口找的未免敷衍了点，那老太太什么时候想念的孙子里有他了？她怕是巴不得永远都瞧不见自己才好。 想来，没安好心。 秋明小心翼翼瞧了瞧他脸色：“您……要去吗？” “她都那么说了，孤若是不去，岂不是要落人口实，说孤不尽孝道？”李云景起身：“准备一下吧。” “是。” 他绕出书桌走出，临行前瞥了眼桌案上的奏折。看来今晚是不能睡了。 轿辇出了东宫，前往慈宁宫。 李云景刚走片刻，萧慕岑缓缓而至。 太后临时传的话，萧慕岑也不知这会儿李云景不在东宫。顾岳随着李云景一道去了慈宁宫，前来应礼的，是秋明。 得知萧慕岑是来寻太子，秋明赔笑道：“昭缙公主，实在是不巧，太后传话让太子殿下去慈宁宫，殿下才走一会儿，一时片刻怕是回不来，这更深露重的，要不，您明日再来？” 萧慕岑眨了下眼。这个时辰，晚膳已过，太后找李云景做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祖母想念孙子这样的事。 对于熵国皇宫内的消息，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太后和太子不是一边儿的，要说太后想见聿王，倒是合理，这天黑了太后要见太子，怎么 分卷阅读58 想都觉着奇怪。 难道…… 萧慕岑默默捏了捏衣袖角。 秋明小心翼翼看了看萧慕岑脸色：“昭缙公主？” “既已来了，便等着吧，太子殿下总归是要回来的，不过多等片刻罢了。”明日再来一趟，着实麻烦。 何况，龙戟那家伙已然翻入东宫内院，此刻应当去了书房，自己在此处还能帮衬着点，若这会儿离开，龙戟便是一人在这东宫内摸瞎。 他若真遭遇不测，唯一一个能与自己畅谈“那个世界”的人，便不存在了。 萧慕岑要坚持等，秋明也不好说其它，只让人赶紧送上茶点，而后派人去慈宁宫知会太子殿下一声。 萧慕岑安然坐着，接过赤雪递来的茶，淡淡抿了口。茶香味浓，有点苦涩。 她蹙了下眉。她一向喝惯了清茶，忽然喝这么浓的茶，倒有些不习惯。 秋明察觉到，连忙赔罪：“公主喝不惯浓茶，是奴才疏忽了，奴才马上让人去换。” 萧慕岑浅笑：“麻烦了。” “公主哪里的话，这是奴才的本分。” 很快便有一壶清茶送来，茶香味偏淡，正合适。 周围安静，除去偶有几个人走动的声响，几乎便只有自然的声音。比如，风吹树叶，和夜莺鸣叫。 安静的出奇。 也一直没听见龙戟那边有动静。应该没被发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慕岑有了些倦意，她抬起衣袖挡住口鼻，轻打了个哈欠。而后以手肘支撑在椅子扶手，手掌托着脑袋，闭上眼稍作歇息。 秋明见她乏了，小心着开口提醒：“公主，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太子殿下想来不会那么快回来，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您来过的事，奴才会转告太子殿下，若您有话需要代为转告，奴才也定当一五一十告知殿下。” 萧慕岑缓缓睁开眼，尚未回答。 白影跟在一个小太监身后走来，见着萧慕岑，先行礼，而后瞧见秋明，也稍稍行礼。 秋明笑着颔首示意，客气着稍弯了下腰。 白影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去歇着了。” 萧慕岑坐直身体。 白影走上前，伸手扶住萧慕岑手腕，稍用力捏了下：“殿下，先回去吧，太晚了。” 萧慕岑眯了下眼。 秋明附和：“是啊，昭缙公主，天色太晚，您身子弱，若是因此感染风寒，可就不好了。” 萧慕岑被白影搀扶起身。赤雪跟在她们身后。 萧慕岑正要开口，有东宫小太监跑来：“太子殿下回来了。” 秋明：“……” 白影：“……” 萧慕岑微微挑眉。 李云景很快来了此处，见萧慕岑还在时，脸色阴沉几分，看向她的目光里存有几分打量。与平日他见着萧慕岑时的模样不同。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但并未出声。 萧慕岑先开口：“太子殿下。” 李云景眯了下眼：“昭缙公主。” 而后他再次开口：“不知昭缙公主来访东宫，所为何事？” “早些时候，太子殿下来过黎清苑，那时本宫尚未……” “那时候的事，昭缙公主为何天黑后才来询问？” “……” 李云景从萧慕岑身侧走过，眼神淡淡瞥了她一眼：“昭缙公主请回吧，你眼睛看不见，深夜至此，多有不便，日后，也是少来的好。” 萧慕岑顺着声音朝他看去。 “昭缙公主尚未出阁，与孤见面，有失妥当。” “……” 萧慕岑转回头：“是吗？”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三番两次跑去黎清苑，不知道是谁带她骑马、邀她游船……男人，变脸真是快！ 萧慕岑道：“白影，赤雪，我们走，不在这里打扰太子殿下了。” 她往李云景那边冷冷瞥了眼：“深夜至此，多有打扰，还请太子殿下见谅。但也请太子殿下放心，此番有失妥当之举，不会再有。” 萧慕岑离去。 李云景回头看了眼，眉头紧蹙，垂下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分卷阅读59 见他脸色不好，秋明本想说什么，可被他一记冷眼扫过去，便不敢开口了。 李云景阴沉着脸朝书房走去，心情沉重。 走出东宫，萧慕岑心情也没多好，脸色不太好看。 白影和赤雪察觉到她突变的情绪，却不敢在她面前多言，就怕说错了哪句话，让她们家殿下更为恼怒与不悦。 萧慕岑紧抿唇。李云景这么反常，看来太后没跟李云景说什么好话，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回到黎清苑，龙戟已经在等她。 见她回来，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想起来她看不见，又转而开口：“公主殿下，我回来了。” 可萧慕岑看起来却不怎么好，在白影搀扶下，表情闷闷的坐在他对面。 龙戟察觉到，看向白影，挤了挤眉，眼神示意询问怎么回事。 白影小心翼翼摊手，然后和赤雪一起离开了房间。 龙戟清了清嗓子：“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还是想先跟你说一下我在熵国太子书房里找到的东西。” 萧慕岑定了定神：“说。” “他书房里东西太多，时间有限，我只找了几个地方，不过还是找到了几封压在奏折底下的信封，都被人拆开来看过，不过内外都没有留名。而其中内容，只有一个要点：无法掌控在手里的人，不如早日除去，以免后患无穷。” 龙戟一手托脸，笑眯眯的望着萧慕岑：“公主殿下，你猜，那信里说的无法掌控在手里的人，指的是谁？” “……” “你再猜猜，是谁给太子写的那些信？” “……”萧慕岑憋着怒意：“什么都要本宫猜，你是来做什么的？” “你火气还挺大，”龙戟挑了挑眉：“你和太子吵架了？” 萧慕岑猛的瞪了他一眼。 龙戟倒是笑出声来，他道：“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难不成你真和太子有点什么？” “你觉得能有吗？” “不能。” “那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 龙戟倒是少有见到萧慕岑这般略显恼怒模样。不，确切一些来说，是第一次见。 正常情况下，她的情绪几乎不会有太大波动，哪怕是遇到危险也能临危不乱。自他认识她起，她从来都是一副温柔却略显寡淡模样，对谁都差不多。 本来他是真没觉得才来熵国没多久的萧慕岑能和那熵国太子有点什么。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她这话一出，犹如此地无银三百两。 啧。 23. 二十三 三合一 【“萧慕岑, 孤要保你。”】 萧慕岑一夜未睡。 天亮时分，白影前来伺候她起身时，她躺在软铺上, 睁眼盯着房顶看。眼下有些许黑眼圈, 眼中有点点红血丝。一看就知道她是一晚上没睡。 白影有点诧异，而后担忧：“殿下，您是一夜没睡么？晚间没睡着怎么也没喊我们一声。” “不是什么大事, ”萧慕岑缓缓闭上眼：“只是想了点事情。” “那……殿下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 其实萧慕岑想的也并非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昨夜与李云景之间那几句简单话语, 和之前的事。 游船之后，李云景来过好多次黎清苑, 自己都避而不见。而昨夜自己出现在东宫, 李云景不欢迎也实属正常。 当初自己不见他时，他也没有发脾气, 昨夜自己碰壁，却心中不太舒服，倒显得有些矫情。 何况，她与李云景, 本就不是一路人。没必要跟这种小事过不去。 只不过昨夜李云景在太后的慈宁宫待了那么久，他回来时那满是不悦的声音，想来是从太后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是知道了些……与自己有关的事么？ 难不成太后查到了些长孙仪婉失踪一事与自己有关的确切证据？ 不对。魅明明说过, 事情已经处理好，长孙仪婉一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才对。即便他们有所怀疑, 那也只是怀疑。 没有证据，便不能强行将那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萧慕岑将被角抓在 分卷阅读60 手中，手指却不自觉捏了捏。一夜未睡，闭眼模样亦尽显疲惫，此时也提不上什么情绪, 却也难以入睡。 白影小心询问：“殿下，可要服用些安神丹，帮您睡会儿？” “嗯，”萧慕岑点点头：“吃一颗吧。” “是。” 白影取来安神丹，萧慕岑就温水吞下，而后躺回被窝。没一会儿，昏沉感觉袭来，意识渐渐涣散，入眠而去。 耳边偶尔能听见院中传来的动静，可安神丹效果甚好，即便听见了些许声音，中途也没有醒来。 她这一觉睡得久，睁开眼时，已是深夜。 院中寂静无声，枕边有熟悉的橙子睡着后轻微打呼噜的声音。她顺着呼噜声，伸出手往橙子脑袋摸了一把，而后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嗓子干涩，有点口渴。 “赤雪？”萧慕岑喊出声：“你在门口吗？本宫渴了，给本宫倒杯水来。” 房门很快被人推开。 萧慕岑听见了脚步声，比平日里赤雪行走时步子要重些。她皱了皱眉：“是赤雪吗？” 来者并未回答，只是走到她身前，半蹲而下。 房中漆黑，只知那人身影高大，半蹲下后，也比坐着的萧慕岑要高出一些。那人伸手抓过萧慕岑手腕，将拿来的茶杯放在她掌中。 萧慕岑握住茶杯，却没喝。 这人显然不是赤雪，甚至不是个女子。这人身上的味道她闻见过，敢这般直接抓她手腕的，在这熵国皇宫内，也只有一个。 “太子殿下深夜来访，是有什么事么？”茶杯放在她放平的掌心，手掌托住茶杯，手指却轻轻碰了碰茶杯壁。话语一如既往的轻柔，听不出她话中情绪。 一声轻笑响起。 有人坐在了萧慕岑床榻边。他背对萧慕岑，望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浅银色月光，伸出手去，那浅银色光芒落在他掌心，好似被他抓住一般。 他嘴角勾起些许：“昭缙公主真是厉害，这么快就猜到是孤了。” “此处是本宫卧房，太子殿下这样进来，有失妥当。” “孤没看你。” “那也不行。” “……” “你出去。” 李云景又是一声笑，仍然背对着萧慕岑，亦没有要起身离开之意。 他道：“皇祖母怀疑是你杀了长孙仪婉，正四处派人调查，虽尚未寻到确切证据，但你的嫌疑最大。长孙仪婉失踪前，是跟你在一起，而且，你们一同进的女子坊，最后你出来了，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 萧慕岑轻笑：“没有证据，便是肆意污蔑。” “是你吗？” “本宫是个盲人。” “你是纭国皇长公主。” 房中顿时陷入僵局。 静到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这种静，静的让人觉着浑身不适。 萧慕岑抿了下唇。李云景这般肆无忌惮直接进自己房间，要么院中已被他的人控制住，要么他是偷偷来的。真是意料之外的举动。 但也不是特别意外。他是太子，此处是皇宫，是他的势力范围，不管是如何来的，但他想来，便能来。 这般想着，先前自己说不见他，他也就真的没要进来，当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萧慕岑伸手往旁边摸索了下，将茶杯放在地板上。而后顺势躺下，拉过被褥盖在身上，大有一副要睡觉的意思。 李云景往后瞥了眼，略显诧异。他蹙了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夜深了，自然是睡觉。” 萧慕岑往旁边挪了挪，戏谑道：“本宫给太子殿下腾个位置，要不要一起睡？” 萧慕岑觉得，他一定会恼怒，认为自己浅薄，不知廉耻，而后拂袖离去。如此，他们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对话便能到此结束。 但萧慕岑没想到的是…… 李云景真的躺下了。就在她身侧。 李云景淡定自若，倒是萧慕岑察觉到他躺下的动作，闻见悉数扑入鼻间的他的气息，有些慌乱。 她抬手扯动被褥，可身形高大的李云景就环抱着胳膊躺在被褥上。她扯不动。 萧慕岑嘴角抽了抽，她也随口打趣一说，他竟真的躺下了！他身为熵国太子的礼数呢？b 分卷阅读61 r 隔着一层被褥，萧慕岑愤愤往他那边踹了一脚：“你怎么还真躺下了？起来！” 李云景笑了一下：“昭缙公主盛情，孤，却之不恭。” “本宫不过是随口开个小玩笑罢了。” “孤当真了。” “……”萧慕岑瞬间被气的牙痒痒。 李云景这番行为，只能用“不要脸”三个字来形容。但凡他脑子清醒一点，就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无异于是赶他出去，他居然这般厚脸皮的躺在自己的软榻上！ 萧慕岑深吸口气。明日定要让白影和赤雪将这整床的物件都洗一遍！不，洗两遍！ 萧慕岑往被褥里缩了缩，只露出个脑袋来。李云景躺在她左侧的被褥上，没动，只侧目望着她那略显滑稽的动静，然后笑出声来。 萧慕岑一顿，随即皱眉：“你刚刚是在嘲笑本宫吗？” “不是嘲笑，就只是笑。” “……”萧慕岑深吸口气：“本宫还未嫁人，你赶紧出去，别以为你是熵国太子就可以在本宫这里肆无忌惮。本宫要喊人了！” “那你喊。” “……”萧慕岑顿时吃瘪。 若是此时喊出声，这般寂静夜里，肯定要被不少人知晓。清者虽自清，可大部分的事都抵不过纷飞流言。 何况，一旦此事传开，龙渊营的探子知晓，定会将此事传回纭国。她母后对她的清白极其重视，即便并未有实质性的事发生，怕是也难免心生怀疑。 萧慕岑莫名感慨，这个思想顽固的世界…… 而那条条框框的规矩也实在是太多太多。 萧慕岑闷闷翻身，背对李云景。 李云景也顺势翻身而过，借着些许月色瞧着她的后脑勺。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他来此之前，想的是要设法从她口中套话，问出有关长孙仪婉一事，却不想事情走向并不如他所想。此间种种，不在他预想与控制范围之内。 身前背对他的萧慕岑闷闷出声：“你要是待够了，就自己出去，你若毁了本宫清誉，本宫定不放过你。” 李云景望着她：“是吗？昭缙公主要如何不放过孤？要杀了孤，灭口么？” “……”萧慕岑往后踹了脚，隔着被褥踢中了李云景的腿。但她没什么力气，所以一点儿也不疼，软绵绵的，还不如挠痒痒的力度。 李云景将手臂枕在头下，姿势没换。 夜间寂静，微凉，时有几声蝉鸣，和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萧慕岑保持姿势未动，脑袋却往被褥里埋了些，只露出半张脸。李云景就那样盯着裹在被褥中的她看。觉得她这样用被褥裹住身体，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模样，有点像粽子。 他也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但能听见她渐渐和缓的呼吸声。 他犹豫了会儿，轻轻唤她一声：“昭缙公主？” 没有反应。 他又喊她：“公主殿下？” 仍然没有反应。 他轻挑眉头，这就睡过去了？还真是放心自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也不怕自己趁她睡着后做些什么。 他小心翼翼翻身，仰面躺着，稍加休息片刻后，确定萧慕岑没有要醒来的样子，便坐起身来。 窗外，有人轻轻敲了三下窗户，而后顾岳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已经很晚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他给守夜的赤雪和沉星下的迷药的时效马上就要到了。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 李云景应了声：“知道了。” 临走前，他回头看向萧慕岑，而后伸出手将她落在脖子里的几缕发丝撩出来。 大概是感觉到有点痒，萧慕岑缩了缩脖子，嗓音懒懒“嗯”了一声。 “不管长孙仪婉的事是否与你有关，最后太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与你无关。” 他伸手摸了摸萧慕岑的脸。他掌心温热，长着一层薄茧的指腹从她脸颊轻轻划过，有些粗糙感。她睫毛轻颤了颤，呼吸有一瞬的乱，但也仅有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的大拇指在她眼角处摩挲而过：“萧慕岑，孤要保你。” 而后他站起身后，放轻脚步离去。 房中随即静下来。 近乎黑暗的房间里，原本熟睡模样的萧慕岑缓缓睁开了 分卷阅读62 眼。氤氲水汽的眼中略有几分闪烁。 她从被褥中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被李云景摩挲过的位置，眯了眯眼。 保她？ 他为何……要保她？ 【花灯节】 那晚之后，李云景再没来黎清苑找过萧慕岑，太后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龙戟那家伙也不知跑去了何处，好几日都没消息。 萧慕岑在熵国皇宫的生活恢复到初来时那般安静。闲来无事时，会拿出玉笛练习练习，但大多数时候都兴致缺缺，一曲尚未吹完便放下了笛子。 她偶尔也会在院中跟灰狼它们玩耍一阵，不过不能太闹腾，她的身体情况不足以支撑她在院中跑来跑去，顶多就是听着声音走几步。大多时候都是灰狼它们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咬着她衣角让她跟着走。 平静，又无聊的生活。 转眼，中秋快到了。 中秋前一日，是熵国传统的花灯节，皇城内外皆是热闹非凡，那一日，没有宵禁，百姓可随意游玩。花灯节晚上，更是会有贵胄子弟、文人雅士、世家千金出游。 太后懿旨，恩准宫内所有皇子与公主出宫游玩，其中包括萧慕岑，还有不久之前被皇帝罚了在京郊朝龙寺反省的十公主李静笙。 萧慕岑知晓时，淡然喝了口茶。这时候放出李静笙，说是在花灯节上游玩，实际上第二日的中秋宫宴她还得回宫参加，之后怕是不会再回朝龙寺了。 太后失去了一个长孙仪婉，心中恼怒。懿旨之下，李静笙得以回宫，一定对她感恩戴德。她说的话，李静笙一定会听。 白影与赤雪端正坐在萧慕岑身前，表情略有不悦。赤雪闷闷道：“殿下，那个十公主竟然那么快就能离开朝龙寺了，当初说好的反省三个月，这才一个月吧！” 白影接话道：“即便现在殿下您没有大碍，可当初毕竟是她亲手将您推下池塘的，您差点没命。这熵国太后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对您的生死全然不关心，摆明了是偏袒那个十公主！” 她们俩生着气，萧慕岑倒是淡定。 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李静笙到底是熵国十公主，而自己是纭国人，太后偏袒她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她与自己有怨。 太后本就怀疑自己与长孙仪婉的事有关，即便真如李云景所言，太后得到的结果是与她无关，可太后心中的猜忌仍然存在。让李静笙回宫，多少能对付点自己。 也许太后将李静笙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可萧慕岑根本没把李静笙当成威胁。她那样莽撞、做事不过脑的人，她自己就能出岔子，根本无需自己去在意。 相比之下，萧慕岑更在意李云景说的那番话，还有此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的龙戟。她让落月去打听过龙戟的消息，但一无所获。 她放下茶杯，手指却轻轻敲了敲茶杯边缘，眼帘稍许低垂，似是在想些什么。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疑惑。 赤雪直接询问：“殿下，您在想什么？” 萧慕岑勾了勾唇：“本宫在想，花灯节上，咱们去哪个地方玩比较好？” “……”赤雪无奈又疑惑。 萧慕岑又道：“白影，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哪里好玩。难得能光明正大的出宫去玩，这样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可不能浪费。” “……”白影点头：“是。” 赤雪叹息一声：“殿下，这种时候，您居然还有心思出去玩儿。” “为何没有？”萧慕岑伸了伸腰：“本宫在黎清苑待的快要无聊死了，当然要出去玩！不玩个尽兴，本宫都不准备回来。” 赤雪十分无奈的摇了下头，而后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落入萧慕岑耳中。 萧慕岑笑着，脸上写着些许期待。 终于……又可以出宫去玩了！ 花灯节那日，晚膳时辰过去，有辆马车停在了黎清苑前。从马车内下来的，是许久未露面的聿王。 他一袭深青色衣裳，束发在脑后，手中握着一柄翠玉做成扇骨的扇子，乍一看，倒有几分文人墨客模样。只不过他身上所穿、所用之物实在贵重，却又显得与文人雅士格格不入。 他轻摇着手中扇，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交代了小太监几句，让他进去里面传话。 守门小太监点头，一路小跑着进去，没一会儿，白影与赤雪便陪同萧慕岑从里间走出。 萧慕岑一袭浅蓝色衣裙，长 分卷阅读63 发披散在肩，用一根蓝色绸带绑住些许，落成一个小马尾在发上。绸带中间，有一支白玉发簪。 发簪水滴状，玉中有几道黑色纹路连接成一个扭曲的“人”字形，显然，白玉质地不纯。 聿王李覃垣轻笑一声，感慨道：“果然啊，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萧慕岑稍稍颔首：“聿王殿下。” 继而又道：“方才的话，本宫就当聿王殿下是在夸赞本宫了。” 李覃垣亦点头，又笑道：“昭缙公主说的是哪里话，本王就是在夸你长得好看啊。” 萧慕岑笑了下。 “本王奉太后懿旨，来接昭缙公主出宫去皇城举办的花灯节上游玩。昭缙公主，请。” “多谢。” 萧慕岑与李覃垣同坐一辆马车离开皇宫。 前脚出宫，后脚这个消息就被人传到了东宫。 东宫，书房桌案前，李云景端正坐着，低头批阅奏折。房中点着多盏烛火，明如白昼。 顾岳推门而入，将萧慕岑出宫一事告知李云景。 李云景手中写字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还以为经上次长孙仪婉一事后，萧慕岑会乖乖待在皇宫，没想到她不仅出宫了，还是跟着李覃垣一起出去的。 她应该知道，李覃垣是太后那边的人吧。胆子倒是不小。 顾岳看了看李云景脸色：“殿下，那您要出宫吗？今日是花灯节，别的皇子、公主都出去玩了，您一人在这里批阅奏折，看起来怪可怜的。” 李云景一愣，抬眸冷冷扫了顾岳一眼。 顾岳笑了笑，默默往后退了两步：“那您要不要出宫啊？十公主可是也会去花灯节，到时她与昭缙公主碰见，又欺负昭缙公主怎么办？” 李云景抿了下唇：”聒噪。出去。” 顾岳撇了撇嘴，略显委屈。 他转身正要离开，身后李云景声音再度响起：“准备马车。” 顾岳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好的，属下这就去安排！” 顾岳心情愉快跑出书房。 秋明随后而来，小心翼翼踏进书房，恭恭敬敬朝尚在桌案前批阅奏折的李云景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李云景低头未抬：“何事？” “三皇子和六公主回宫了，这会儿正在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那边请安。听说，他们也会去花灯节，与众皇子、公主碰面。” 李云景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笔。他们那么快就回皇城了…… 三皇子李其希，宫中月贵妃独子，熵国镇国大将军左仇的亲外甥，常年驻守边关，无战事时，也要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次，这次将他从边关召回，是皇帝的意思，说是中秋佳节，要一家团圆过个节。 六公主李沁心，生母生她时难产，死了，自小养在月贵妃宫里，与李其希关系不错。她十七岁，皇帝赐婚，将她嫁给了江南一个富商的长子，以得富商与皇族来往，进贡丰厚钱财与物资。只不过她成婚已有三年，至今尚无子嗣。 秋明小心翼翼抬头瞧了眼李云景脸色，又道：“殿下，他们尚在宫中，您可要去见见他们？” “不必，”李云景冷声回答：“反正他们要去花灯节，到时自会碰上。” 秋明有些诧异：“殿下要去花灯节？” “有问题？” “没有没有，”秋明立马摇头：“殿下多出去走动走动是好事。花灯佳节，佳人无数，哈哈哈哈……” 李云景瞥了秋明一眼，秋明立刻闭嘴，然后离开了书房。 李云景深吸口气，将手底下那本奏折批阅完后，匆忙出宫去了。 皇城花灯节，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一眼望去，灯盏连连，火光通明，这明晃晃的，犹如白昼。街上四处都是人，叫卖的、表演杂技的、猜灯谜的、还有孩童成群结伴的沿街跑着玩闹。 还有河中游船数只，花灯放入河中，顺水而行。 人声鼎沸，喧闹非常。 人群之中，顾岳蹦跳起来，朝李云景所在使劲招手，又大喊：“这边！这边——” 街上都是人，不适合直接喊“殿下”，怕惊扰了这些百姓的兴致。 李云景快步走去。李覃垣他们已经聚在一起。 李云景在人群中寻找萧慕岑的身影。而后视线落在不远处河边正举着一只 分卷阅读64 燃着璀璨火光烟花棒的女子身上。 她脸上笑意盈盈，手中烟花棒快要燃尽时，身旁白影和赤雪便提醒着要丢下。 她瞧不见具体，大约以为马上快要烧完，匆忙脱手，像是被怕灼烧到。慌张模样，他竟觉得有些可爱。 李云景眼神不自觉柔和些许。 李覃垣见着他，有些诧异，而后笑道：“太子殿下？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往年您可是从不来这张嘈杂、人又多的场合的。” 李云景尚未开口回答，他们身后便有一辆马车停下。两人转身看去。 马车内下来的，是三皇子李其希，和六公主李沁心。 李覃垣眯了下眼，今日倒是热闹，往年都不会来这种场合的几个人，今天居然都来了。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李其希与李沁心一同走到他们跟前，因为人太多，便没有一一打招呼，只恭敬着跟李云景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身份，自与他人不同。 李云景颔首示意，脸上未有对于表情。 而后又跟李云景身侧的李覃垣问候：“大皇兄。” 李覃垣点点头，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你们怎么也来了？往年不是不喜欢这种太热闹的场合吗？” 李其希与李覃垣闲谈时，李云景视线却追随着从河边走出的萧慕岑，看见白影将一只粉色花灯放在她手里，她双手捧在手中，似是准备找个好位置将花灯放入河中。 一时走神，没听见李沁心正同他说话。 李沁心挑了挑眉，加重语气时，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太子殿下？” 李云景这才回过神来。 李沁心笑道：“太子殿下，您看什么看的如此出神呢？” 李覃垣知道他是在看萧慕岑，却还是故意打趣道：“太子殿下肯定是在看美人。” 李沁心与李其希同时转头，顺着方才李云景视线看过去。那边有三个姑娘，看举止，似是一个主子，两个侍女。 “那是……”李其希眯了下眼，视线落在萧慕岑身上：“纭国送来的那位昭缙公主？” 李云景一愣：“你认识她？” 李其希答：“纭国使团送昭缙公主入境时，在边关见过一次，当时便觉着这位公主生的极美，就是可惜，眼睛瞧不见。” “眼睛瞧不见又如何？”李云景莫名严肃。 李其希有些不知所措，是自己说错了话？可他说的只是事实。昭缙公主眼睛本来就瞧不见，这确实也是件挺可惜的事啊…… 他正要解释两句，李云景却拂袖走开。 李其希不明所以，他往李沁心那边凑近了点，弯腰，压低声音：“妹妹，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李沁心面带微笑，低声回答：“不知道。要不你问问？” “……我不敢，你帮我去问问。” “我也不敢。” “……”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笑容里带着点无可奈何。 李云景走向萧慕岑，在离她有两步之距的位置站住，身姿挺拔，双手负在身后，一袭玄黑衣裳，有气宇轩昂之势。 萧慕岑正玩的高兴，他便没有出声打扰她放花灯的好兴致。只站在那儿安静看着。 约摸是在皇宫待的太久，这会儿出来，萧慕岑犹如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忽然得到自由，正是欣喜愉悦的时候。瞧她那样，李云景觉着，不玩个尽兴，她是不会回去的。 顾岳拿着不知从何处买来的风车走到李云景身侧，低声询问：“殿下，您不过去打个招呼吗？怎么就知道在背后偷看人家。” “……”李云景侧目瞪了顾岳一眼。 顾岳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被李云景抢先一步从他那里抢走了那只风车。 “殿下，那是我买的……” “现在是孤的了。” “……” 顾岳撇了撇嘴，闷闷却很小声的“哼”了一下，转身大步跑走。 李云景看向萧慕岑，又低头瞥了眼手里的风车，犹豫片刻后，迈出了那仅有的两步距离。 “昭缙公主。”他出声喊她。 萧慕岑一愣，闻言转身，继而笑意浮面：“太子殿下。” 分卷阅读65 李云景眼中倒映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眼底好似有什么情绪正在汹涌，快要不受控制的溢出。 然后，他眨了下眼，将手里的风车递到萧慕岑身前：“送你。” 萧慕岑有些疑惑，却还是抬起手，往前稍摸索两下后，触碰到了……李云景的手。 方才放花灯时手上沾了水，指尖微凉，只是轻轻一碰，他感觉到的瞬间，她匆忙收回了手。 白影随即替她接过李云景递来的那只风车。 赤雪在萧慕岑耳边低语：“殿下，是一只风车。” 萧慕岑微微颔首，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客气。” “不过，为何要送风车？” 李云景坦然道：“孤从顾岳那里抢来的。” “……”萧慕岑笑容僵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旁边的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倒是笑了。 而后萧慕岑又听李云景又道：“你若是喜欢些别的，孤也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 “嗯……”萧慕岑低头稍思索，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有一抹亮光一闪而起。她道：“本宫想吃糖粘，糖炒栗子，还想要一个小白兔的糖画。对了，本宫还想要两只风筝，画着老鹰的那种。” 李云景轻笑：“都可以，孤带你去买。” 萧慕岑微微行礼：“本宫在此先行谢过太子殿下慷慨解囊。” 李云景轻颔首：“昭缙公主客气，小钱而已。” 他行至萧慕岑身侧，声音放轻几分：“你若想还要些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萧慕岑笑而轻挑眉头：“太子殿下是如何知晓本宫还想要些别的？” 李云景低头看她。 萧慕岑道：“本宫其实还想要一支笛子来着，要竹子做的那种。” “……”李云景蹙了蹙眉：“就这样？” “就这样。” “……” 【“把昭缙公主给孤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李云景还以为她会要些特别的东西，结果说的都是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玩意儿。而且，她不是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么，糖粘、糖炒栗子，还有白兔糖画，都很甜。 他觉着她更喜欢吃辣一些的食物。 但如果她忽然很想吃甜的，那就代表…… “最近喝了很多苦药么？”与萧慕岑一同前往糖粘铺子的路上，李云景出声询问。 萧慕岑愣了下，而后礼貌应答：“不错。” 每日的汤药喝的她时常干呕，那些加了黄连的苦涩药汁，不管喝多少次都不能习惯。还有龙戟带来的那些丹药，虽然每日只用服下一颗，可那一颗也够她受的。 她基本上都是干吞，待缓一会儿后才喝水。一旦丹药和水混着吃……那种滋味，萧慕岑绝不想体验第二次。续命的丹药不可能是甜的。 苦的要命。 这些药吃得久了，都让原本不喜欢吃甜的萧慕岑想要吃甜食。多吃一些也没有关系，反正回去后还得喝药。 李云景低头瞥了她一眼：“你的身体还好吗？” “多谢太子殿下挂念，一时半会儿，还是死不了的。” “……说的什么晦气话？”李云景不由蹙眉，语气也严肃些许。 萧慕岑轻轻笑了两声。 糖粘铺子。 他们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李云景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李云景顿住脚步，忽然不是很想进去。 萧慕岑却在白影搀扶下踏进了糖粘铺子的大门。李云景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跟了过去。 他所听见的熟悉声音来自三个人。李其希、李沁心，还有李静笙。 李云景与萧慕岑进了糖粘铺子，迅速吸引了他们三个的注意。 李其希见他们两个一同出现，有些诧异，看向他们的眼神不自觉带着些打量。似是想从他们身上找到某种关联。 李沁心笑的温和，礼貌问候：“太子殿下，昭缙公主。好巧，居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你们。” 李云景素来不吃甜食，而且从不会来糖粘铺子这种地方。 至于萧慕岑，她不了解。 李静笙见他们一道前来，略显不悦。她环抱胳膊在胸前，努了努嘴， 分卷阅读66 见着李云景，她自然高兴，可她并不想要看见李云景和萧慕岑一起出现。她讨厌萧慕岑。 要不是因为萧慕岑，她不可能被关在朝龙寺内反省一个多月！那种地方，除了和尚，就只有念经的和尚，也不能吃肉，天天吃素，简直无聊到了极点！ 她喊了句“太子哥哥”，然后无视了萧慕岑的存在。 李云景道：“李静笙，没看见还有一个人么？平时宫里教你的规矩都抛在脑后了是不是？” “……”李静笙深吸口气，很不情愿喊了句：“昭缙公主。” 萧慕岑笑而颔首：“十公主，好久不见。” 李静笙忽然笑了一声：“是啊，的确是好久不见，不过，你看见过我吗？” 李云景一惊：“李静笙！” 白影与赤雪随即蹙眉，面露不悦。 “怎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李静笙耸肩、摊手，略显无辜：“她是个盲人，本来就没看见过我。” 李其希跟李沁心对视一眼，对此时的场面有些疑惑。 “李静笙，你再多说一句试试？”李云景嗓音冷冽，眼神亦是如此。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李静笙却固执着自己的脾气，始终没给萧慕岑一个好眼色。她道：“本来心情挺好的，但碰到了个扫把星，把我的好心情都扫光了！我看我还是走吧，多在这里待一会儿，我都觉得犯恶心！” 她从糖粘铺子走出去的时候，还刻意去撞了下萧慕岑肩膀。 萧慕岑不自觉往后瞥了眼。她看不见，但大概能猜到李静笙脸上是怎么样的得意表情。 李云景脸色很难看。 李沁心连忙开口：“昭缙公主，你别生气，静笙她年纪小，又是被父皇宠大的，难免有些任性。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萧慕岑笑了笑，脸上笑容温和，只不过未曾言语。 李沁心以为她不介意这些，便也朝她回以温柔笑意。 李云景看向萧慕岑：“我们换一家糖粘铺子。” 萧慕岑却道：“不必。来都来了，本宫闻着这些糖粘挺香的，买一些再走吧。” 李云景蹙眉。 萧慕岑抬眸顺着方才所听李云景的声音之处看去：“太子殿下？” 李云景眯了下眼，转身，轻声缓了口气：“知道了，依你。” 萧慕岑笑：“多谢太子殿下。” 萧慕岑买了好几种糖粘，都是她试过后觉着味道不错的。 李云景瞥了眼白影与赤雪手中分别提着的两个食盒，里面装着七、八种不同的糖粘，而后又看向用手绢包着一小堆糖粘拿在手里吃的萧慕岑，不由感慨了句：“你买这么多糖粘，怕是牙都要给你甜齁掉。” “本宫觉着还可以，不算很甜。”她拿过一颗糖粘，稍稍抬起胳膊往李云景那边递过去：“你尝尝。” 李云景眯了下眼。 李其希和李沁心觉得他不会吃。他不喜欢吃甜的。哪怕是宫中的例行餐点，也要避开甜口的那些。 但出乎意料，李云景伸手拿过了萧慕岑递给他的那颗糖粘，而后放进了嘴里。他慢悠悠咀嚼了下，眉头轻挑。 嗯，这就是萧慕岑说的“不算很甜”。 他点了下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萧慕岑也笑：“好吃吗？” 李云景道：“孤觉得你的牙会掉。” 萧慕岑一愣：“有那么甜吗？” 李云景低头望着萧慕岑，嘴角勾起些许：“甜死了。” 萧慕岑努了下嘴：“你不懂得欣赏美食，本宫自己吃。” 她拿起一颗糖粘丢进嘴里，像是闹着小脾气似的使劲嚼着，腮帮子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戳一下。 李云景负在伸手的双手紧了紧，忍住了那股冲动。他道：“走吧，去下个地方。” “糖炒栗子！” “好。” 李云景和萧慕岑一同离开糖粘铺子。 存在感并不高的李其希和李沁心眼神意味深长的对视了眼，而后露出个笑容来。 李其希道：“你在想，我正在想的事情吗？” 李沁心笑：“我想，我们俩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分卷阅读67 对街一侧，河岸边。 李静笙正和一位蒙面女子说着些什么，起初还是平静谈话，后面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喊出一声，但很快就被蒙面女子给阻止。她表情带着些怒意，话语间的不耐烦很是明显，甚至动脚踹了两下岸边野草。 但心中烦闷并未完全发泄而出。 蒙面女子有些无奈：“静笙，真的要做这样吗？这是不是……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被发现的话……”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有皇祖母撑腰，有什么好怕的！”李静笙冷冷睨了她一眼：“杜若棠，你该不会是害怕，想要临阵脱逃了吧？” 杜若棠一惊，有些惶恐。 李静笙伸手抓着她手腕，声音不大，可威胁性却十足：“杜若棠，你现在退出可来不及了，当初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说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的，现在我正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要是不帮……” 李静笙冷笑一声：“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再说了，这可是皇祖母亲自交代的事，你这时候不帮我，你说，要是我回宫后在皇祖母面前说你几句坏话，她老人家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即便是你爹来了，应该也护不住你吧。” 杜若棠瞬间惊慌，她连忙双手握住李静笙的手，紧蹙起眉头，放低姿态，匆忙解释：“静笙，我没有说不帮你，我只是觉得这样有些冒险，那个昭缙公主毕竟是……” “既然愿意帮我，那就去做我刚刚跟你说的事。今日之后，我不想再在皇宫看见她！” “……” 李静笙瞪大眼睛，紧紧抓着杜若棠的手，指甲透过袖口单薄的一层布料，硬生生的掐入她的皮肤。 杜若棠觉着疼，却不敢喊出声来。 她眼神微微闪烁，但还是认命般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 “这样才对，”李静笙松开手，继而抬起手抚摸了下杜若棠的脸：“你乖乖听话，我会在皇祖母面前替你美言的，等解决好了那个昭缙公主，你就不必再禁足丞相府了。之后，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 杜若棠点头：“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办好的，你放心。” “这还差不多。”李静笙随即收回手：“去吧。” “嗯。” 杜若棠很快离去。 隔着一条河，李静笙远远望着在对岸的萧慕岑，见她与李云景有说有笑，心情很是不好。不过是纭国送来的一个质子，凭什么能在熵国皇宫得到如此厚待？别国也有质子在皇宫，就不见得他们有这般好的待遇！ 片刻后，街口传来一声爆炸。 “砰——” 四周人群一哄而散，如潮水般涌来。尖叫声随之而起，原本热闹的街道，不复存在。 “砰——”又是一声爆炸。 声音强烈，街上所有人都在逃窜。 李云景和萧慕岑很快被人群挤散，提着东西的白影和赤雪毫不犹豫丢下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去护萧慕岑。 起初李云景还能看见萧慕岑，可往这边涌来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后面街上的爆炸并未就此停止。很快便瞧不见了。 爆炸一声接着一声，人群哄散的同时，有屋舍倒塌。耳边来自各种人的尖叫声自第一声爆炸起便不曾间断。 尖叫，嘈杂，惊慌，失控。 爆炸声还在持续，房屋连接倒塌，亦有人趁机哄抢物品，一时间，场面根本控制不住。 整整十声爆炸。 爆炸声结束后，人群已经逃窜离去，四周满地狼藉。 李云景跑回和萧慕岑失散之处，四处找寻，却仍然不见她踪迹。地上，是散落后被人踩踏而烂的糖粘和糖炒栗子。 他蹲下身，捡起一颗还算完好的糖粘，握在掌心。掉落在地翻滚了不知多少圈的糖粘，已然没了起初的香味，自然，也是脏兮兮的。 掌心温度融化糖粘外表包裹的糖霜，握在手中，有些黏。 他眼中寒意乍现，眼神凌冽。 顾岳匆忙赶来，见他那般，面色惶恐：“殿下，您没事吧？” 李云景站起身来：“派出东宫精锐，一定要把昭缙公主给孤完好无损的找回来！” “是！” “还有，把那个人，给孤找来。” 顾岳一愣，随即点头：“是！” 分卷阅读68 24. 二十四 “她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皇城主街, 天子脚下，热闹的花灯节上，居然发生了爆炸案, 死与重伤者过百, 践踏受伤人数更多，毁坏房屋十几间，百姓损失未记。 皇帝震怒, 命刑部彻查此事, 限期十日，必须查出结果。又让户部对死与重伤者的家眷进行抚慰, 给予补偿钱财。百姓损失, 统计出来后，再由户部按照损失程度进行一定的补偿。 此事中, 纭国皇长公主失踪，生死未知。她的两个侍女被人群冲散，与她分离，而后惊慌之中, 一个被人推落水，一个被人踩踏受了些轻伤，所幸并无大碍。 白影与赤雪在皇后那边跪了很久, 态度强硬要求立刻派人去寻她们殿下。安芹跟她们说了好几次，东宫那边, 还有皇城守卫营的人已经在皇城内全力搜寻，并未查到结果，请她们耐心等待。 安芹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将她们劝回黎清苑。 她回殿中跟皇后回话时，皇后脸色不太好看。纭国皇长公主在熵国皇城失踪, 若是有个万一……纭国那边可不好交代！ 该死的，到底是谁搞出来的爆炸，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这般猖狂，简直胆大包天！ 皇后冷冷启唇：“昭缙公主失踪的消息，瞒下来了吗？” “娘娘，此事怕是瞒不住。宫中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了，不出一日，想必整个皇宫都会知道了。” “此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是……”安芹皱了下眉：“是太后那边最先传出来的。听说十公主昨夜回宫后便将宫外之事悉数告知了太后，再加之昨晚昭缙公主并未回宫，所以……” “一把年纪了，真是不知道消停！”皇后愤然拍桌：“她真以为现在还是当初她一手遮天的时候吗！” 安芹立即低下头：“娘娘息怒。只要能找到昭缙公主，将其带回皇宫，自然不会有事。” “本宫就怕没办法将昭缙公主安然无恙找回来！”皇后紧紧攥着衣角，神色严肃。不知为何，她总觉着昨夜之事是有人刻意安排。 爆炸和人群恐慌发生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而且，昨夜外出游玩的本国皇子和公主那么多，怎么偏偏失踪是纭国的昭缙公主？若有所图，也应该挟持本国皇子或者公主才是…… 除非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昭缙公主。 皇后脑袋稍低，若有所思。她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处有些许泛白。她眼神犀利，神情凝重。该不会这么大的事，是太后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搞出来的吧！ 她猛的抬眼看向安芹：“太子呢？他现在何处？” “太子殿下昨晚一夜未归，跟着东宫精锐一直在皇城搜寻昭缙公主的下落。” “派人给他传话，让他立刻来见本宫。说本宫有要紧事和他说。” “是。” 京郊一处破落别苑。 屋顶破损，有几缕光从缝隙中渗透进来，顺着光的方向，隐约可见在空气里漂浮四散的灰尘，周遭皆是被随意丢弃的木板和石块。初看，这里应该是别苑的大厅，空间不小。 萧慕岑被绳子捆住双脚，嘴中塞着布条，蒙着眼，背靠大厅内的顶梁柱坐在地上。 此处除她之外，还有十几个跟她一样被捆绑住手脚，嘴里塞着布条，眼睛被蒙着挡住视线的姑娘。看起来，都是十几岁模样。 萧慕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显然，她会有此遭遇，应当是昨夜骚动后，被人拐来的。 耳边隐约有抽泣声，和细微挣扎的动静。 她嗅了嗅，空气里满是灰尘的味道，从外边吹来的风里有花草与泥土夹杂在一起的气味。似乎，外边还有鸟叫声。 但，没有人的动静，也没有马车声响。 她初步猜测，自己应该是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平时没有人会来，所以，适合藏身。或者藏人。 旁边抽泣声比方才更强烈了些。大抵是一个人的哭，牵动了其余人的情绪。抽泣声一下接着一下。 萧慕岑觉得有些吵。她又嗅了嗅，是脂粉的味道。有不同香味的胭脂水粉气味混杂在一起，随着风散开，最后落入萧慕岑鼻间。 看来被绑在这里的不止她一个姑娘。 她不知道被绑在这里的到底有多少人，她只知道，她们的精力真好，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她们哭着没累，她光是听着都觉得疲倦了。b 分卷阅读69 r 她好想让她们闭嘴。也想告诉她们，哭多了，容易脱水，而且之后更为疲惫，会死得更快。 可惜嘴里塞着布条，没法讲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脚步声。萧慕岑仔细听了听，五个人，四个脚步重，一个脚步轻。四个男的，一个女的。 “吱呀——”门被推开。 进来的，果真是四个男人，一个女人。 走在最前面，一副高昂姿态的，正是那个女人。她一副武人打扮，背上还背着两把弯刀，腰间挂着一把匕首，和一个葫芦。 她拍了拍手，笑道：“姑娘们，不要哭了，你们马上就要去过好日子了，该高兴才是！”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胡髯茂盛的男人：“大胡子，把她们眼上的布条和嘴里的布条扯下来，她们该吃饭了，可别饿坏了。” “是。” 大胡子一个顺着一个的去扯，到了萧慕岑这边，先取出她口中布条，再扯下她眼上的布条。 从屋顶缝隙中透进来的光这会儿恰好落在她身上。明眸红唇，肌肤如雪，一层光落在她身上，犹如谪仙。 大胡子看着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站起身时，抬起衣袖擦了擦嘴：“大当家的，那边那个姑娘长得好美，像仙女一样。” “真的假的？”大当家笑着走过去，低头去看萧慕岑，而后脸上笑容凝住。 但只有一瞬，便恢复如常。 她笑道：“果然是个大美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闻言，萧慕岑挑了下眉。 旁边的姑娘们一听这话，忽然开始躁动，哭哭啼啼的求饶，让她放过她们。很快，她们的嘴巴再次被布条堵住。 而一言未发的萧慕岑在她们之间显得极其突兀。 长得那么美，不哭不闹，淡定的就好像她只是在这里坐一坐。 大当家的抱着胳膊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身上穿着，皮肤又这么好，手指白净，没有一丝伤痕，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可那样的人，怎么会在遇到绑架后如此淡定？ “欸，”大当家朝她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邸的小姐？” 萧慕岑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大胡子双手捂着胸口，眼冒星星：“声音也好听。” 大当家立马瞪了他一眼，他识趣，乖乖闭上嘴。 “我当然是跟你说话！”大当家说：“你是谁？” “我是……” “我知道她，”大当家身后有个男子忽然开口，面带微笑走到她身边：“大当家的，我知道她。” 萧慕岑挑了挑眉，这个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你知道？那你说她是谁？” “她啊，是太子东宫里的小姬妾，虽然长得漂亮，但不怎么受宠，你也看到了，她那样，太子光是看着她就觉得没兴趣，而且，她是个瞎子。一个不不解风情的瞎子。” 萧慕岑：“……” 她嘴角微微抽了两下，太子的姬妾……不解风情的瞎子…… “是这样吗？”大当家半信半疑：“她长得这么好看，居然不受宠？” “对啊！”那人说的极其肯定：“因为太子真正喜欢的是纭国送来的那位昭缙公主，把她收在东宫只是因为她和那个昭缙公主长得像而已！再说了，她那么不解风情，说话又拽，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太子还不是不喜欢她啊！” 萧慕岑：“…………” 大当家点头：“原来如此，是个替身啊，难怪不受宠。” 萧慕岑忽然有点想骂人。 你才是替身！你全家都是替身！！ 可表面上，她仍然淡定，好似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实则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大当家的骂了一遍。 哦，还有那个瞎编故事的。他被骂了三遍。 大当家的笑着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事了。虽然她是个瞎子，但她这张脸长得确实是很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咱们就能休息一阵了。” “那多亏了大当家的智勇双全啊，居然趁着昨夜爆炸一事，带回来这么多漂亮姑娘，这一单买卖结束后，咱们就能拿着钱去歇上好一阵了。” “还是多亏了你当时机敏 分卷阅读70 ，想出了这个法子，这个漂亮姑娘，还是你扛回来的，到时候多给你点银子，你也好攒钱娶个媳妇。” “嘿嘿，谢谢大当家的！” 大当家叮嘱：“给她喂点水和饭，别让她饿死了。她现在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呢。”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看好她！” 那人提着一个篮子走到萧慕岑身边，蹲下后，萧慕岑闻见了他身上的味道。他端出一碗粥，用勺子舀起半勺，吹了吹，才递到萧慕岑嘴边。 萧慕岑很配合的张嘴吃下，咽下后，淡淡启唇：“好淡。” “白米粥，味道肯定淡，凑合着吃点吧。你现在是人质，你怎么那么挑呢？” 萧慕岑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神淡淡，但眼底意味似乎在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又舀起半勺吹了吹，递到萧慕岑嘴边：“你……你是被绑来的，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将就将就，快吃，饿坏了可不行。” 萧慕岑：“……” 萧慕岑还是很配合的吃下粥。 之后又喝了两杯水。 和其他哭哭啼啼，一直在求放过的姑娘们相比，她简直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这里做客的。 给萧慕岑喂下最后一口水时，那人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我正在执行任务，你配合配合，别暴露我的身份啊。” 萧慕岑挑了下眉，红唇微启，嗓音轻轻：“回去后再收拾你。” 他轻轻笑了一声：“行。”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萧慕岑嘴边水渍。 萧慕岑终于知道，为何自己被绑来这种地方，跟在她身边的魑魅魍魉四个居然没有行动，原来是龙戟这个家伙把自己绑来的！ 就说他这段时间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原来是在卧底执行任务……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 龙戟走回大当家那边，大当家笑着打趣道：“小戟，你和那漂亮姑娘处得来啊？是不是看上她了？” “还行吧，”他笑起来：“她夸我长得俊俏，人帅心善。” “她不是个瞎子吗？”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啊。” “哈哈哈哈，”大当家笑起来，使劲拍了拍龙戟肩膀：“那也是。不过仔细瞧瞧，我们小戟也确实长得还可以，以后肯定可以娶个漂亮媳妇儿！” “那必须的，哈哈哈哈！” 那边狂笑声一下接着一下。 萧慕岑背靠柱子，听着他们的话，脸上静如水，内心却已经给了龙戟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翻了好多个白眼。 人帅心善…… 有哪个字跟他符合了？有的时候，他都不一定算是个人。 是狗。 “啊切——”龙戟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萧慕岑，嘴角带着笑：“啧，好像有谁在骂我。” 25. 二十五 “找到你了，萧慕岑。”…… 两日后, 萧慕岑被人从那处偏僻别苑带走。 要去何处，她不知晓，只知道眼睛被蒙上后便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弯弯绕绕走了好长一段路, 马车颠簸, 车轮轱辘声不间断，听的她有些烦闷。 这马车的质量有待加强，再坐久一点, 她觉着自己胃里的东西都要被翻涌出来了。 所幸, 在她快要吐之前，马车停了下来。她得以缓了口气, 平复心情。 被人扶下马车时, 周围弥漫着各种味道混杂的气息，往里面走一些, 隐约能听见乐器弹奏声响，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笑。 萧慕岑眯了下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听见身前站着的大当家跟人讲话：“陈大哥，这次的货我们已经带来了, 里面有个极品，快带我们去见柳姐姐吧，她一定会喜欢的。” 大当家身前那个满脸刀疤的男人, 便是她口中的“陈大哥”，是此处的管事之一。 他看了眼大当家身后的萧慕岑,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后，带着些许玩味的笑了一声。他道：“果然是极品。进去吧。” “谢谢陈大哥。” 萧慕岑被人点进去，又是拐了好几个弯，才到目的地。b 分卷阅读71 r 地板平实，擦起来有“哒哒”声响。越往这边走, 越能听见响起的乐器与嬉笑声。萧慕岑猜，这里应该是熵国皇城内某处风月场所。 真是没想到的，之前躲开了太后和长孙仪婉想要把自己卖掉一事，这回倒是被龙戟那家伙给坑了进来。 越想这事，越想骂他。 大当家领着萧慕岑一行人去了那位柳姐姐的房中。这应该是她们之间的交易，大当家提供漂亮姑娘，这位柳姐姐给钱。 但让萧慕岑觉得不解的是，她们都是被大当家一行人从皇城绑来的，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卖进风月场所，难道就不怕姑娘们的家属找上门来？ 还是说，这个风月场所是个极其隐秘的存在，即便他们堂而皇之做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也不会有人知道？ 萧慕岑忽然觉得自己眼睛瞧不见给她造成的麻烦有多大……要是能看见自己这是在哪个地方就好了。 大当家和柳姐姐说着价码的事，来来去去也不过那样几句话。萧慕岑无心去听，轻轻嗅着屋内的味道。 屋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雅的兰花香，还有些许檀木香薰的气味，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胭脂水粉的气味。没有其余的气味，可见这个柳姐姐平日里注重房屋干净，应该时不时就会打开窗户通风。 还有，萧慕岑闻到的胭脂水粉的气味，她在皇宫里也闻到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是在谁身上闻见的，毕竟，花灯节那日外出，闻到了很多味道，也见到了不少人，人且认不全，更何谈立刻辨别出他们身上的味道。 但萧慕岑确定，是在皇宫里那些人的身上闻到的。这种脂粉价格不菲，绝不是普通风月场所的管事能用得起的。 大当家拿到钱后便离开了。 柳姐姐轻摇着手中素面扇，扭着腰走到萧慕岑身前，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中满意之情很是明显。 她伸出手捏住萧慕岑下巴，语气娇媚：“虽然是个盲人，可长得确实很美，我这地方，应该找不出比你更漂亮的。” 她捏着萧慕岑下巴晃了晃，红唇笑启，又道：“小丫头，你可是我花了三千两黄金从别人手上买来的，你可别让我失望，翻倍回个本，再加点利息的钱，你总得给我赚回来，不能让我亏了，对吧？” 萧慕岑眼神平静：“这是何处？” “这是一处永远都不会被人查到的地方，不管你之前的家世如何，到了这里，你也就只是我手底下一个赚钱的姑娘而已。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逃跑，被抓回来，可是会生不如死的。” 萧慕岑眨了下眼：“我看起来像是能跑得掉的样子？” 她对这里一点儿不熟悉，而且还是个盲人。别说逃跑了，让她在不借助任何外物的情况下四处走一走，大概都很难。 柳姐姐一愣，而后笑出声来：“小丫头，你有点意思。” 萧慕岑淡然应答：“谢谢。” 柳姐姐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盯着萧慕岑看了一会儿，而后又笑了下。 她招了招手，身边丫鬟立刻走上前来。 “把这个小丫头带下去沐浴，找娟娘给她梳洗一番，打扮打扮，带去万缕厅。” “是。” 萧慕岑被丫鬟带去沐浴，换上了一身素白衣裳后，又扶着去了一个房间。 这屋子里充斥着各种胭脂水粉的味道，十分浓烈，萧慕岑下意识屏住呼吸，原本灵敏的嗅觉，这会儿倒是不太好使了。 她被丫鬟带去坐在梳妆台前，脂粉的味道更加浓烈。 她皱了皱眉：“请问能不能把窗户打开一点，这里的脂粉味道有些重。” “姑娘，这地方是娟娘的，娟娘没说能开之前，我们做下人的是不能随意打开的。” 萧慕岑表示理解：“原来如此。”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萧慕岑身边的丫鬟立马恭敬着喊了句：“娟娘。” 萧慕岑有些好奇这位娟娘是什么人物，在这里有单独的房间属于她，丫鬟称呼她时也如此恭敬。也是管事的？ 娟娘笑着走来，视线落在从镜子里反照而出的萧慕岑的面容，继而开口：“这回带来的姑娘比上次的要好看。她是……要被送去那位大人那边的？” “是的，”丫鬟如实回答：“柳姐姐说，娟娘为她梳妆后，让奴婢带她去万缕厅。那位大人，想必就在万缕厅等候，所以，还请娟娘稍微快些，莫让那位大人等太久了。 分卷阅读72 ” “知道了。” 娟娘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丫鬟也很听话的退到一边。 娟娘走到梳妆台边，伸手推开了旁边窗户，外边的风瞬间涌入，将屋内弥漫的浓烈脂粉味吹散。 萧慕岑稍稍屏住的呼吸和缓了些，她紧绷的面容亦松懈些许。 娟娘背靠在窗边，双手反撑在窗户上，看向萧慕岑的眼神带着些打量意味。眼前这个姑娘长得漂亮，但眼神却有些空洞，从她的眼睛里，娟娘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甚至，她的眼神都没聚焦，有股失神之意。 娟娘缓缓出声：“你……是个盲人？” “是。” 娟娘忍不住嗤笑一声。但这不是对萧慕岑，而是对那些把萧慕岑带来这里的人。平时绑来的那些姑娘好歹是身体健全，如今居然连盲人都绑了……真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丫鬟小心翼翼出声提醒：“娟娘，差不多该开始了。” “知道了，这就开始。” 娟娘走到萧慕岑身侧，低头去拿梳妆台前的东西，近距离看到萧慕岑的脸，眼睛瞬间亮起，有些惊讶。她笑问：“你的皮肤天生就这么好吗？这也太嫩了，一点瑕疵都没有。” 娟娘忍不住伸手在萧慕岑脸上戳了戳。不仅嫩，还有些弹性，光滑。 “哇……”娟娘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怎么保养的？能告诉我一下吗？我也想养养皮肤，最近熬夜，我脸上都长痘了。” 萧慕岑眯了下眼。熬夜？长痘？ “你这都不用打底和遮瑕了，即便是素妆也好看，梳个好看的发型，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就行。” 萧慕岑抿了抿唇。打底？遮瑕？发型？ 这是这个世界会用到的词汇吗？ 萧慕岑笑了下：“那就麻烦你了。” 娟娘开始动手为她梳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 萧慕岑嗓音柔和：“你真的想知道吗？” “闲来无事，可以聊聊。” “那你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再告诉你我是谁，怎么样？” 娟娘笑出声来：“可以啊。不过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你是被卖来这里的，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但也没有必要害怕。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深不见底的黑暗。在黑暗面前，别的什么事都显得不过如此。 可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那种黑暗。在不可视物的世界里垂死挣扎。 娟娘将她披散在肩的长发捋在手中：“你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有九层的高楼，名为‘谪仙’。来这里的，都是隐藏身份的权势、富贵者，这里的姑娘，有些只是普通人，因为迫于生活被柳姐姐选中来此，但也有些，是像你这样，因为长得漂亮被绑，然后被卖来此处。” “到了这里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无法离开。看你这身娇体柔的模样，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但来了这里，你就不再是以前的你了，你会有一个新的名字，没有过去，只有现在。” “至于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也只是一个负责帮姑娘们梳妆打扮的人。” 娟娘已经将她的头发梳好，随即将双手按在她肩膀上：“现在，轮到你了。” “我叫……”萧慕岑勾了勾唇，抬手覆盖在娟娘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上。 她稍稍抬头，娟娘下意识低下头去。 她忽然笑了：“不告诉你。” 娟娘：“……” 萧慕岑抬袖捂嘴，轻笑而出。 娟娘无奈，真是恶趣味。奇怪的女人。 梳妆更衣后，临近黄昏。 柳姐姐前来，从娟娘那里带走了萧慕岑。萧慕岑跟随离去时，神情自若，并无一丝一毫的惧意。 娟娘望着她翩然离去的身姿，略有疑惑。这个女人似乎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同样都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区别竟是如此明显。 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见那位大人，不被折腾一番，是不会被放回来的。她那小身板，也不知能否承受得住。 唉。 娟娘摇了摇头，莫名有些感慨伤神。可怜的姑娘啊…… 万缕厅位于最高的九楼的南侧 分卷阅读73 。九楼内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大厅，中间是连接下层的楼梯。 柳姐姐领着萧慕岑走进厅内，牵着她的手走到正中间的软榻，旁边丫鬟脱去她的鞋后，小心扶着她的肩，让她在软榻坐下。 厅内弥漫着些许梨花清香，还有隐隐传来的像是糖粘的甜丝丝香味。 萧慕岑勾了勾唇，嘴角若隐若现几分笑意。 柳姐姐望了她一眼，刚刚她是笑了吗？还是自己看错了？ 软榻正前方是一道紫檀木制成的屏风，其上雕刻着一幅山水图。屏风之后，有一床铺，透过屏风的缝隙，隐约可见有人坐在其上。 柳姐姐恭恭敬敬行礼，笑道：“大人，她是……” 屏风后的男人抬了下手，阻止了她的话头。接着，男人又往外推了几下手指，柳姐姐会意，立刻领着厅内的丫鬟离开。 走时，还关上了厅门。 厅中寂静。 萧慕岑身姿端正跪坐在软榻上，男人身姿挺拔坐于床铺边缘，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屏风，却不算远的距离。 厅另一侧的窗户开着，外头已是浓重暮色，圆月悬挂于夜空，其周围星辰闪烁，缀满夜幕。随着夜色吹入厅内的风里已然没了燥热，却有一丝凉意夹杂其中。 静了约摸半盏茶功夫后，屏风后的男人站起身来。有脚步声起。 步子略重，步伐亦坚定。 萧慕岑听见他朝自己走来。 没一会儿，便有身影覆盖在了萧慕岑身上。 那人在她身前半蹲而下，话语轻，却难以隐藏他语气里的欣喜： “找到你了，萧慕岑。” 26. 二十六 “难道你要以身相许？”…… 听见李云景的声音后, 萧慕岑莫名有些心安。还有些许愉悦。 她嘴角上扬，空无一物的眼眸里此时闪烁着点点亮光。她红唇轻启：“太子殿下。” 李云景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可有受伤？” 萧慕岑答：“并无。” 她这般配合听话，哪里会受伤？相反, 她觉得她待遇还算不错, 都没被骂过。除去起初环境有些差外，其它的都还行。在她尚能接受的范围内。 李云景将萧慕岑拦腰抱起，而后双手拖住她身体, 将她横抱在怀中。萧慕岑身体失重一瞬下意识抓住了他胸前衣服, 却并未挣扎。 他将她带到屏风后，绕开那边的床铺, 从旁侧小门进入到后面的另外一个房间。里间布置奢华, 架子上所放置物件，皆价值不菲。 中间位置, 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桌食物。三份辣菜，三份淡菜，一份鲜汤, 两份糕点，一盘糖粘，还有一壶温热的清茶。 李云景在桌边将她放下, 又小心着扶着她胳膊让她坐在椅子上。 坐下后，萧慕岑缓了缓神, 眼睛眨巴两下：“太子殿下你……” 嘴边忽然被塞过来一颗糖粘。她愣了下，张口咬住。她细细咀嚼了两口，和那日在花灯节上吃到的糖粘味道一样。 她咽下后，嘴边又递来一杯茶。茶杯边缘轻轻碰了碰她嘴唇，似是示意她张嘴。 她有些不知所措, 连忙抬手摸索着要去拿李云景手中的茶杯：“我自己来就好……” 李云景笑了下：“好。” 而后将茶杯稳稳放在她手中。 萧慕岑抿了两口，而后惊喜。嗯，是她素日来喝的那种清茶，几日没喝，竟有种久违了的感觉。她很快又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完。 李云景替她将茶杯添满。 萧慕岑很快又喝完。 “你为何那么喜欢喝这种茶？”李云景给自己倒了杯，喝了一口，觉着味道很淡。 萧慕岑放下茶杯：“因为喜欢喝，所以喜欢喝。”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萧慕岑笑了笑：“其实就是没有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为何非要说个理由？” 李云景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萧慕岑会这般回答，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喜欢就是喜欢，为何非要有个理由？看对眼了，合了胃口，自然而然便是喜欢。 他不由看向萧慕岑。 萧慕岑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右侧的李云景：“太子殿下，能帮我把糖粘拿过来吗 分卷阅读74 ？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可以。”李云景伸手将那盘糖粘端来，放在了萧慕岑右手边她适合拿取的位置。 李云景稍许打趣道：“你为何不自称‘本宫’了？” 萧慕岑拿起一颗糖粘，正要放进嘴里。闻言，愣了愣，而后耸肩：“我……咳，本宫是被绑走的，要是当时自称‘本宫’，这会儿本宫还不知道在哪里。自然要稍微伪装一下，隐瞒身份。” “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他们不认识本宫。” “你以后还是少出宫为好，”李云景右手托腮，眼睛望着萧慕岑：“自来到熵国，你总共出宫两次，两次都遭遇不测。外面对你这个看不见的人而言，充满危险。” 萧慕岑慢条斯理咀嚼着糖粘：“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好玩，不是吗？” 李云景眯了下眼。 萧慕岑又道：“在皇宫待着着实太无聊，每天都是重复一模一样的事，本宫眼睛又看不见，白影和赤雪两个丫头这也不让本宫做，那也不让本宫动，基本上一整天都在梅园待着，若是下雨，本宫都觉着本宫要长蘑菇了。” 李云景笑出声：“你为何会长蘑菇？” “因为无聊。” 李云景挑了下眉。他还是不能理解萧慕岑为何会因为无聊长蘑菇，但“无聊”两个字，他还是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若觉着无聊，等回去后，孤给你寻些好玩有趣的东西送去黎清苑。” 萧慕岑拿糖粘的手不自觉顿了顿。送东西去黎清苑……她好像记得自己不久之前交代过白影她们，不要收从东宫送来的东西。 然后萧慕岑又忽然想起……自己起初，是想着要和李云景保持距离，划清界限的。怎的那晚他偷偷来过黎清苑后，她的想法好像在重新见到他时，不受控制的偏离了原先的预期。 有点奇怪。 但似乎，她也不是特别抗拒。 李云景看着她：“放心，孤不会没眼力见的送些贵重物品过去，给你寻些好玩的，能打发时间。” 萧慕岑笑：“好。” 李云景还是望着她：“昭缙公主，孤救了你，还请你吃饭，你不准备说点感谢的话么？” 萧慕岑乖乖点头：“多谢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萧慕岑转头朝向李云景那边：“太子殿下就只想要本宫的感谢？” “难道你要以身相许？” “倒也不是不可以。” 话语刚落，萧慕岑似乎能感觉到李云景稍微停滞一瞬的呼吸。她眨了下眼，嘴唇抿了抿，将手里的糖粘丢入嘴中，慢慢咀嚼着。 李云景愣了愣神，而后低头轻笑出声。他伸出手，右手大拇指指腹轻轻抚过萧慕岑的唇，将她嘴角的糖渍抹去。 带着点薄茧的指腹有些许粗糙感，从她唇上抚过之时，她不自觉将嘴里尚未咀嚼细碎的糖粘咽了下去。 李云景道：“你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 “还好，不是很久。”应答后，萧慕岑眨了眨眼，脸上浮现而出的笑意带着点打趣意味：“太子殿下知道本宫是在跟你开玩笑吧？” “知道。”他收回手。但，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问：“舟车劳顿，你还能再坐马车吗？” 萧慕岑点头：“可以。” “吃完饭，休息片刻，孤便派人送你回宫，你在此处待久了，若被他人知晓，对你清誉有所影响。届时你稍微装扮一下，别让人瞧见你的脸了。” “你呢？”萧慕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你不和本宫一起回去？” “孤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原本应该坐在这里的人，孤要去和他讲几句话。” 萧慕岑挑眉。原来李云景不是这座楼的主人啊。 猜错了。 萧慕岑问：“本宫不能等你和那个人讲完了话，再一起回去吗？” 李云景眯了下眼，不解。 “万一你的人把本宫弄丢了怎么办？” “……” 李云景思索片刻，深吸口气：“那你在这里休息，等孤办完了事，再来接你一起回宫。” 萧慕岑立刻点头：“好。” 李云景陪萧慕岑吃过那顿饭后，抓住她手腕，将她带去床铺那边坐着。 分卷阅读75 他叮嘱：“孤会让人在外边守着，他们不会进来，你就在这里安心睡一觉。” 萧慕岑点了点头。 李云景离开后，萧慕岑真的躺下，准备睡一觉。这几天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先前被绑的那处破落别苑里，她手脚都被捆住，又是坐着，怎么调整坐姿都不舒服。 睡觉，自然是要躺着睡才最舒服。 她扯过被褥盖在身上，闭上眼，闻着屋子里的淡淡梨花香，意识很快涣散，恍恍惚惚，睡意袭来。 她快要进入梦境时，有人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来。脚步声不重，但在安静的房中却显得格外清楚。 萧慕岑皱了皱眉，是谁？是李云景回来了吗？ 有人踮着脚尖匆忙走到她床边，伸手摇晃着她肩膀，却压低嗓音喊着：“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醒醒，别睡了！” 萧慕岑刚来的睡意就这样被打扰，有点不高兴，但最后还是将不悦的情绪化为一声叹息。她仍然闭着眼，有力无气的开口：“你干嘛？” 龙戟坐在床边，抓着她肩膀左右看了看，又试探性的晃了晃，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语气着急：“你没事吧？那个太子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萧慕岑抬手，一巴掌拍在龙戟手臂上：“别晃了，本宫没事。” “那就好……”龙戟瞬间松了口气。 他又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你是不知道，那个顾岳太厉害了，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我就被他打死了！真不知道熵国太子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居然抢先一步把那个死胖子带走了，我的任务啊，就这样失败了！！” 萧慕岑深吸口气，语气沉沉，仿佛又要睡着：“和本宫有关系吗？” “这怎么跟你没有关系？这个死胖子就是之前你让魑魅魍魉四个找的那个人啊，和熵国太后做交易的那个！” 萧慕岑缓缓睁开了眼。 是那个人啊…… 看这地方的做事方式，也难怪太后敢让长孙仪婉把自己卖来这里，当做和他交易的筹码。据她所知晓的，被拐来这里的有名望的千金应该不在少数。 今日之前，这大概是一座只能进不能出的高楼。留在这里的，已经选择屈服，挣扎想逃的，也许已经不在人世。 龙戟压低嗓音：“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回去后我再跟你仔细说我的事情。” “不行。” “不行？”龙戟不解：“为何不行？” “本宫要在这里等太子。他说忙完了过来接本宫一起回宫。” “……” 龙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将拽着的萧慕岑胳膊直接丢下。 萧慕岑没理他，重新闭上眼，准备睡觉。 龙戟却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又喊她：“公主殿下。” 萧慕岑深吸口气，语气里尽是无奈：“你要是再打扰本宫睡觉，本宫就要骂你了。” “你忘记你离开纭国前，皇帝陛下交代你的那些话了吗？” “……” 萧慕岑疲惫着睁开眼，话语却不由冷了几分：“你现在，是在威胁本宫？” 一向吊儿郎当的龙戟，这会儿表情与语气也倏而严肃：“属下只是在提醒公主殿下，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喜欢谁，都不能喜欢熵国太子。” 萧慕岑抓紧被角：“本宫的事，与你无关。” “可萧慕岑的事，与我有关。” 萧慕岑紧了紧牙：“本宫没有喜欢熵国太子。” “不，你在撒谎，”龙戟眼神凝重望向床前那道紫檀木屏风：“你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27. 二十七 选我？还是选太子？ 窗外月色皎洁, 浅银色光辉静悄悄洒满大地。偶有星辰闪烁，与凉凉夜风吹拂而来。 “谪仙”楼外，寂静非常。大抵是萧慕岑所处楼层太高, 听不见那之下的嘈杂。 龙戟离开后, 她没了睡意，一路小心摸索着到了龙戟跳出去的那扇窗前。她双手搭在窗沿上，面无表情望出去。夜色浓厚, 她眼前亦是漆黑。 她手指轻轻敲着窗沿边缘, 眼睛轻眨了眨。 寂静之下，思绪运转, 不由回到萧慕岑离开纭国皇宫的前一晚。纭国皇后在她身边陪伴许久, 分卷阅读76 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做危险的事, 务必要安然无恙的等到他们接她回来的那一日。 她皇弟萧允暮虽未说话，却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而纭国皇帝，起初跟着皇后一起担忧她的安全，等到他们都离去后, 他又趁着夜色折返而回，说了些本该只有他们两个知晓的事。 纭国皇帝需要萧慕岑帮他在熵国做些事情，派去她身边暗中护着她、为她办事的人都是精锐。既然能光明正大的去往熵国, 机会不可浪费。纭国皇帝也跟萧慕岑一样清楚的知道，女子的柔弱, 是最能利用的一把武器。 尤其是像萧慕岑这种长得美，却又并不完美的女子。楚楚动人，却也惹人怜惜。 在熵国境内的所有龙渊营势力，包括暗探，萧慕岑都可以随意调配。但纭国皇帝对萧慕岑唯独有一点要求：不要和熵国皇室宗亲有感情上的纠葛, 尤其是太子那种位高权重的。哪怕是利用，也不得以感情作为媒介。 大战之后，两国虽有短暂和睦，可他们都知道，那样的和睦并不长久。他们都想侵占对方的领土，壮大所属国的势力。 熵国和纭国已争斗数百年，这场争斗并不会就此停止，只会随着野心而愈加频繁。 纭国皇帝要萧慕岑发誓，不管何事，皆要以纭国为重，所做之事，皆为纭国之利为先。 当时萧慕岑没想太多，只觉着他说得有理，是个皇帝该有的考量与气度。再者，他们对自己很好，哪怕是曾经的她的亲生父母都不曾给过她那般关爱与照佛，自己没理由拒绝他的要求。 何况她魂穿在纭国皇长公主的身上，享受着皇长公主的礼遇，自然就是纭国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纭国，也就不该做任何伤害纭国利益的事。 她便当着纭国皇帝的面立誓应允下了。若有违此誓，便不得好死。 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往坑里跳下去了。 感情这种东西，哪里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也许正如龙戟所言，她是开始有些喜欢李云景了。但理由，尚未可知。 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而她与纭国皇帝密谈之事，萧慕岑本以为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如今看来，龙戟知道，想必是纭国皇帝跟龙戟他爹说过，龙戟他爹又和龙戟说了。 纭国皇帝即便再信任龙渊营，也不该信任到什么事都跟他们龙家父子讲。 萧慕岑忍不住叹息一声，敲打着窗沿的手指随着思绪回归而停止。 缓身之间，肩上落下一件披风。她愣了下，下意识回过头去，眼前无物，她却猜到是谁。 “夜间风大，你在窗边站着做什么？不是让你睡觉么？”李云景低沉嗓音在她身前响起。 萧慕岑眨了眨眼，脖子往披风领口缩了缩：“你是何时进来的？本宫居然没察觉到。” “自然是你在窗边站着发呆的时候。”李云景抬手，用后背碰了碰她的脸。脸颊很凉，约摸是在窗边站了许久、吹了还一阵风的缘故。 他又抬手以手背贴住她额间。亦有些凉意。 他紧了紧她肩上披风，转身将窗户关上。 李云景抓着她手腕将她带回到床边坐下，拽过被子裹在她身上。萧慕岑却问他：“你的事都忙完了？” “差不多，顾岳在收尾。” “那……那个原本应该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呢？” “死了。” “死了？” “嗯，”李云景语气肯定：“死了。” 继而他又道：“那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利用价值，不过是被人操控在此处假装这座楼主人的傀儡罢了。这座‘谪仙’楼背后的真正主人，藏的不是一般深，孤一时半会儿，竟也查不到更多线索。” 萧慕岑心下一紧，不由捏住了披风一角。 龙戟说的那个死胖子只是个傀儡？！ 真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看来魑魅魍魉的任务尚未结束。龙戟的任务也是。 熵国境内，李云景都查不出来的人，她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能在背后操控这样一座楼，掌控那么多的钱财与人脉，那人一定位高权重。寻常的富商可支撑不起这样一座楼，也没有资格成为这座楼背后的掌权者。 萧慕岑眯了下眼，眼帘微垂，好似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究竟谁才是这座楼背后的真正主人？”李云景淡淡开口。 分卷阅读77 萧慕岑愣了下，回过神来。 “孤看得出来你在想这个，”李云景笑了下：“若是孤查出来了，会告诉你的。” 萧慕岑也笑了笑：“那太子殿下可要说话算数。” “一定算数。” 顾岳收尾工作完成后，前来知会李云景。 李云景应了声“知道了”，便要带萧慕岑回宫。 顾岳有点意外：“殿下，天色已晚，您这时候带昭缙公主回宫？若是被人瞧见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李云景猛的瞪了顾岳一眼。 顾岳撇了撇嘴，默默闭嘴，退到了一边。行吧，殿下说现在送那就现在送，没有什么不妥当的，特别妥当！ 顾岳给他们准备好了马车，车上放着软垫。从此处回皇宫，也要两盏茶功夫。 回皇宫的马车上，萧慕岑有点困。本来在“谪仙”楼万缕厅她可以睡一会儿的话但被龙戟搅和了，现在坐在马车里，睡意忽然袭来。 她眼皮耷拉着，随时都有闭上就不睁开的趋势。 李云景坐在她身侧，瞧见她那昏昏欲睡模样，眉头轻挑，忍不住笑出声来。萧慕岑眼神迷离的看向笑声响起之处，尚未开口，李云景便伸出手来，扶着她脑袋靠在了自己肩上。 萧慕岑愣了下。 李云景柔声道：“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孤会喊你的。” 萧慕岑随即闭上眼睛：“嗯，麻烦了……” “客气。” 萧慕岑脑袋靠在李云景肩上，身体却保持着一拳距离，其实不算舒服的姿势，可她却莫名觉得心安。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而她与李云景身体之间的那一拳距离，也在她熟睡后消失。 马车一路向前，车轮轱辘声连连，车轮转动的声响在这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车内，已然睡着的萧慕岑枕靠在李云景肩上，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环上他的腰。她想要找个支撑点，找到个舒服些的睡觉姿势。 李云景低头注视着她，眼里的笑意越发深了些。他小心翼翼抬起手，轻轻落在萧慕岑上臂，扶住她身体的同时，让她往自己怀里靠了些。 察觉到些许异常，萧慕岑睡意朦胧拉长了点嗓音，软绵绵“嗯”了一声，眉头皱了皱，却并未醒来。 李云景暗暗松了口气。他忽然希望回宫的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不要那么快就回去。 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 没一会儿，驾车的顾岳便开口：“殿下，已经到皇宫门口了，是回东宫，还是黎清苑？” 李云景抿了下唇：“黎清苑。” 马车入宫后没多久，便在黎清苑前停下。 顾岳停稳马车，将马车门帘拉好，而后探头往里看了两眼。瞧见李云景搂着萧慕岑的肩，萧慕岑靠在李云景怀中睡着时，顾岳睁大了眼，立刻收回视线，乖乖站在马车旁，一点儿也不敢再去看。 李云景将萧慕岑抱出马车。 顾岳去敲黎清苑紧闭的大门，守门小太监，打着哈欠慢悠悠的走过来，打开门的时候还是一副睡眼惺忪模样。 顾岳道：“让开点位置好吗？太子殿下在后面呢。” 小太监瞬间睁大了眼，瞧见眼前是顾岳，顾岳身后真的是太子殿下的时候，双腿不自觉颤抖。 顾岳无奈，走过去一把拽开挡在门口的小太监，给李云景让出路来。 萧慕岑窝在李云景怀中，李云景小心翼翼打横抱着她，一路去了黎清苑中梅园。 梅园院中，是自萧慕岑失踪后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白影一行人。见李云景抱着一个人走来，他们还有些诧异，待走近后看清楚他怀中所抱之人时，瞬时错愕，快要惊呼出声时，顾岳连忙阻止了他们。 “昭缙公主好不容易睡着，你们可别吵醒她。” 白影和赤雪立刻捂住嘴，旁边的落月与沉星也随即听话点头。 李云景将她抱回房间，待白影铺好软榻后，小心翼翼将她放下。 萧慕岑眉头蹙了两下，翻了个身，双手不自觉抱过身侧被褥，脑袋往柔软的被褥上蹭了蹭，又昏昏沉沉睡去。 李云景眼神柔和，伸手将她落在脖间的发丝捋出来，小心着别在耳后。 临走前，他叮嘱：“好好照顾她。” 白影与赤雪同时拱手行礼：“多谢太子 分卷阅读78 殿下救回我们家殿下。” 李云景轻颔首：“嗯。” 他很快离去。 白影和赤雪转头看向熟睡的萧慕岑，眼里满是欣喜的激动，忍不住笑出了两声。 院中落月与沉星也是同时松了口气。殿下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而此时，寂静院中，有人从墙上一跃而下。 落月与沉星随即反应，刚转身，要拔剑，便瞧见从黑暗角落中缓缓走来的龙戟。 他们一愣，连忙收回剑，恭敬拱手：“龙戟大人。” 龙戟冷声开口：“公主殿下睡了？” “是。太子送她回来的时候，她便睡着了。” 龙戟不由皱了下眉。 他往萧慕岑卧房走去，白影与赤雪正跪坐在软榻两旁，见龙戟过来，有些诧异。 白影道：“龙戟大人，殿下已经睡着了，您……” “出去。” 白影一愣，下意识看向赤雪。 龙戟嗓音冷冽起来：“出去！” 白影与赤雪立刻起身，去了房外。但并未离开，只是从房内换成了院中，依然侯着，以防万一。 龙戟在萧慕岑软榻前坐下，眼神幽暗望着背对他的萧慕岑。 他盯着她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萧慕岑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窗外的月光轻轻投入而来。 落在龙戟后背上。 身后是月光，身前是黑暗，光影交界明显。阴暗之下，看不见他此时面容。 他深吸口气：“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来熵国的任务是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我的最终任务，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刺杀熵国太子。在那之前还需联合安插在熵国境内的纭国探子做些事情，在实现纭国利益最大化的同时，造成熵国皇城恐慌。” “你要如何选择？” “是站在我这边、帮我完成任务，还是选你喜欢的熵国太子？” 房中悄然，静谧。 背对龙戟、本该已经熟睡的萧慕岑缓缓睁开了眼。 28. 二十八 幽幽深宫，多的是身不由己。…… 翌日。 萧慕岑睡至午后方醒。睡得太久, 脑袋昏昏沉沉，意识尚未完全回来，便索性又闭上了眼。缓和约摸一盏茶功夫后, 才慢悠悠重新睁开眼。 赤雪端着热水走进屋子, 见萧慕岑醒了，步子不由加快了些，将热水放下后, 匆匆走到软榻旁, 跪坐而下，伸手将萧慕岑扶着坐起身来。 赤雪道：“殿下, 您可算是醒了, 现在都已是午后。” 已经午后了？那她睡得还确实是久。 萧慕岑深吸口气，继而重重呼出。不知怎的, 睡了那么久，这会儿仍然还觉着困倦。越睡越困，越困越想睡。 萧慕岑眼皮耷拉着，上下眼皮在打架, 大有一副要倒下去接着睡的趋势。 赤雪伸手扶住她的肩：“殿下，要是再睡的话，晚上可就睡不着了。还有, 太子早些时候来过，属下告诉他您还睡着, 他便没有进来，等了一会儿您还是没醒，他便走了。不过午膳之前，他派人送来了好些甜点，让您醒了吃一些。” 萧慕岑抬手揉了揉眼, 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太子离开后，十公主和慈宁宫的人偷偷来过这边，她们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被沉星看见了，通报了过来。她们似乎是想看看您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萧慕岑抬手拍了下肩膀，示意赤雪给她按一按。 赤雪换位置到她身后，抬手替她捏肩。 而后赤雪又道：“昨晚龙戟大人离开前，让属下告知殿下您一声，花灯节那晚带走您，并非事先安排，是他瞧见有蒙面人靠近，他当时正好在执行任务，便顺手将您带走了，之后不便暴露身份，让您吃了几日苦，要属下代为跟您说句对不起。” 萧慕岑抿了下唇。她问：“龙戟去了哪里？” “龙戟大人说他的任务要紧，便先离开了，暗中来往皇宫多有不便，日后，应当不会过来了，让您自己在宫中多加注意，若您需要帮助，您会知道去何处寻他。” 萧慕岑不自觉往窗外方向看去。院中似乎有些许玩闹动静，听声音，应该是沉 分卷阅读79 星带着灰狼它们在院中玩。 灰狼它们已然熟悉黎清苑，也熟悉这里的人，虽然经常不受管控的在黎清苑中四处乱跑，但不会随便咬人。 “还有……” 赤雪犹豫了下，小心着瞧了瞧萧慕岑脸色，欲言又止。 萧慕岑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龙戟大人还说，昨晚他和您说的事，希望您能早日给他答复。” 萧慕岑往后瞥了眼，赤雪立刻低下头来。 昨晚说的事……原来龙戟猜到自己当时并未真正熟睡。她听见了他说的话，只是假装自己睡着了，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答复…… 萧慕岑抬手，摊开手掌，从窗外照进来的光落入她掌心。阳光温暖，有种懒洋洋的意味。 秋日旭阳，实在和暖。 可惜，暖秋之后，便是寒冬。 赤雪又道：“殿下，今日天气好，要不要去院中走走、晒晒太阳？” 萧慕岑收回手：“去御花园吧，想闻闻花香。” “是。” 赤雪为萧慕岑简单梳妆后，给她换上了一身浅青色衣裳，将她带出了房间。 屋外阳光更甚，暖意洋洋，没有任何阻挡、悉数落在她身上。她不由自主抬起头，仰面接受阳光的照拂。 时有风来，风里有些许热意。 悬挂在屋檐下的木架上，红羽鹦鹉晃动几下翅膀，喊道：“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公主殿下！” 萧慕岑笑了下，朝红羽鹦鹉那边抬起手，红羽在架子上跳了两下，飞身下来后落在了萧慕岑手上，两只小爪子紧紧抓着萧慕岑伸出来的食指，圆圆的眼珠子眨了眨，又用尖嘴啄了啄它自己的羽毛。 萧慕岑笑着将它递到自己肩膀边，红羽像是能猜到她的意思，立马又跳上了她的肩。 “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 “好，好！”红羽挥了两下翅膀，面露欣喜。 闻言，在院子里肆意奔跑的灰狼、黑獒和煤球立刻跑到了萧慕岑身前，摇晃着尾巴，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她，那模样仿佛在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原本窝在屋檐下睡觉的橙子也睁开了眼，“喵”了一声后，跳到了萧慕岑脚边，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腿。 萧慕岑倒是无奈了。 若是在纭国皇宫，带它们出去闲逛不是什么大事，可此处是熵国皇宫，她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它们一群小家伙带去御花园。闹腾都是次要的，灰狼和黑獒毕竟算是凶狠类“宠物”，带它们出去，它们会乱跑，也许受到刺激时还会咬人。 它们待在黎清苑会更好。 萧慕岑蹲下身来：“今天不能带你们出去，你们就在院子里跑一跑好吗？” 她伸出手，灰狼率先凑到她手边，让她摸自己的头。 萧慕岑笑了笑，稍稍用力揉了几下。她又说：“等以后我们回纭国了，本宫一定让你们去我们纭国的御花园里到处玩，好不好？” 灰狼蹭了蹭她的手，期待的眼神褪去，虽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听话的走到了一边，找了个草丛窝在里面。 黑獒和煤球也各自去玩了。 萧慕岑一把抱起在自己脚边蹭着的橙子：“不过你嘛，本宫可以把你抱在怀里带过去。” “喵～” 草丛里的灰狼幽怨喊叫一声：“嗷呜——” 黑獒和煤球也略显抗议：“汪汪汪！” 萧慕岑笑出声来。 要怪就怪它们长得太快了，刚到黎清苑时明明还不算大，可这才过了多久，体型几乎大了一圈。是给它们的伙食太好了吗？ 萧慕岑抱着橙子出了院子。 只不过萧慕岑想要在不被搀扶的情况下自己走去御花园，赤雪觉得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自然没有异议，只不过让她慢些走，别着急。 赤雪走在她左侧，时不时给萧慕岑口头上的指引，让她避开那些会让她摔倒的地方。 萧慕岑怀里抱着橙子，但步子还算稳，没有踉踉跄跄，除去必要的拐弯，几乎是保持一路直行的状态到了御花园。 午后的御花园，自不止萧慕岑一个。 她和赤雪才往里间走了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有嬉笑声响起。从她们身边路过的宫女和太监恭敬着行礼，低头唤她一声 分卷阅读80 ：“昭缙公主。” 待萧慕岑离开后，他们才站直身体，继续做他们自己的事。 继续往前走了些，萧慕岑朝赤雪那边伸出手，赤雪立刻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将她的手得以搭在自己手背上。 赤雪道：“殿下，前面是熵国三皇子和六公主，还有……那个十公主。” 萧慕岑眯了下眼。居然又碰见了他们。 犹记得花灯节那日在糖粘铺子，也遇到了他们三个。他们三个关系很好么？ 只不过萧慕岑并不想和他们碰见，低声提醒赤雪：“绕开他们。” 赤雪正要应答，六公主李沁心却已经看见了她，眼神略惊喜的朝她喊道：“昭缙公主！” 萧慕岑：“……” 赤雪抿了下唇。 三皇子李其希和十公主李静笙同时转头看向萧慕岑所在，李其希眼中有点诧异，李静笙在看见萧慕岑时，一如既往的流露出些许不耐烦。 李沁心笑着走来：“昭缙公主。我听说你平安回来了，本想去看你，结果被太子殿下阻止了，都没来得及去黎清苑看望看望你。那日见你爱吃甜食，便给你准备了些，我这就让人把准备好的糖粘和蜜饯给你送到黎清苑去。” 萧慕岑笑意柔和：“不必如此麻烦六公主，本宫那里已经有不少甜食了。” “都已经备好了，公主还是收下吧。” 李其希接话道：“昭缙公主不必客气，不过是些甜食而已，不是什么贵重得东西，收着无碍，不要你还的。” 萧慕岑笑了下：“既如此，昭缙却之不恭，便收下了。” 李沁心笑意盈盈：“我让人直接送去黎清苑。” “多谢。” 李静笙环抱着胳膊走过来，没好气看着萧慕岑：“你来御花园做什么？眼睛都看不见，可别说你是来赏花的。” 李其希：“咳咳！” 李沁心连忙笑道：“昭缙公主，这是你养的猫吧。好像是只狸花猫，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橙子，的确是只狸花猫。” 李沁心还想再说别的，李静笙又道：“听说花灯节那天昭缙公主失踪，如今却又安然无恙的回来皇宫，其中细节，真是让人觉着好奇。不知道昭缙公主这样一位盲人，是如何做到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平安回到这里的？” “十公主为何如此好奇？”萧慕岑声音淡淡：“是不是那晚发生的事，有哪些不如你所愿了？” “你说什么！”李静笙忽然恼怒：“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 李静笙要上前，李其希立刻拽住她，扯着她强行把她带离那里。 李沁心笑容里是难以掩饰的尴尬。她看了眼被拽远的李静笙，又转头看向萧慕岑：“昭缙公主，你别生气，静笙她脾气不太好，没有恶意。” “是吗？”萧慕岑浅浅笑着：“六公主是觉得，十公主在本宫面前表现出的恶意还不够明显吗？” 萧慕岑脸上笑容依旧温和，话语也平静自然。可却让李沁心听完后，无言以对，无法接话。 还很尴尬。 萧慕岑道：“本宫知道十公主对本宫怀有恶意，六公主不必打圆场，非要说她年纪小不懂事。本宫也不过比她大两岁。” 李沁心：“……” 萧慕岑往前走去，李沁心犹豫了会儿，也跟着走上前。 萧慕岑听见身边有人走来：“六公主还有别的话要说？” “只是觉得昭缙公主很特别。”李沁心笑了下：“你明明……你是个盲人，可却好像比我们看的清楚。” “眼睛看不见，不代表感受不到。对你好的，和对你带有恶意的，区别很明显，不是吗？” 李沁心忽然笑了下：“是啊，很明显。” 她手下暗暗攥紧衣角，嗓子里却不由自主又发出一声笑。有些苦涩，与伤情。 萧慕岑听她语气有异：“你有心事？” “我……”李沁心看向前边不远处的琼花：“我想跟我夫君和离，但父皇不准。” “……”萧慕岑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多嘴这一问。 这种事情真是…… 萧慕岑想转移话题，李沁心又道：“他是江南富商长子，哪怕娶了我，也免不了纳妾。三 分卷阅读81 年，他纳了七个妾室，我实在是……” 她紧了紧手中攥着的那片衣裳，近乎咬牙切齿道：“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 沉默片刻后，萧慕岑启唇：“可你是公主，他怎么……” “我是公主，但却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只是一件被父皇送出去的礼物，我根本不想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 李沁心看向萧慕岑，笑了笑：“抱歉，忽然和你说这些，你有些不适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何要突然说起这个。” 她抬手抹去眼角快要掉下的眼泪，她挤出个笑容，又道：“大概是因为看见你从纭国而来，被束缚在这幽幽深宫中，一时情难自禁，想到了那时候一样身不由己的自己。” 萧慕岑眯了下眼，嘴唇轻抿了抿。 身不由己…… 也许李沁心真的是没有任何选择，似乎也挺可怜的。 可她不是李沁心，也不会成为李沁心。 她是萧慕岑。 这幽幽深宫，她总会走出去的。 储秀宫。 入夜时分，天色暗暗。殿内早已点起数只红烛于灯笼之下，旁侧桌案上的香炉内燃着沉香，几缕白烟自香炉上小孔透出，缓缓弥漫在空气里。 寝殿内只有两人。一袭艳丽却不张狂华服的女人端正坐于软榻之上，她身前，是跪着却腰背挺直的李沁心。 月贵妃面色严肃，神情凝重看着跪了一盏茶功夫，却未曾开口的李沁心。她忍不住叹息一声，严肃面容稍有和缓，却浮现出些许无奈。 她红唇轻启，眉头不自觉蹙起：“今日在御花园，你为何要与纭国那位昭缙公主说起你想和离一事？这得亏是本宫的人听见了，这要是皇后或者太后的人知晓，还不知道要如何猜测你！你是不是疯了，你难不成以为昭缙公主能帮你？” 兴许是被气到，说此话时，还忍不住重重拍了两下软榻。 李沁心抿了下唇：“昭缙公主与太子殿下交好，若是昭缙公主心生怜悯，在太子殿下面前为我帮衬两句，也许……” “也许什么？”月贵妃愤愤打断她的话：“昭缙公主是纭国质子，她在太子面前的话哪有什么分量？你以为，太子会因为她的几句话便出手相助你？你别忘了，你自小养在本宫宫中，皇后忌惮本宫，太子是她亲子，太子怎么会帮你！” 李沁心紧紧揪着衣角：“太子殿下对昭缙公主颇有好感，如果……” “你为何非要和离？！” “……”李沁心咬了咬唇，却没回答。 “你的婚事是陛下亲自安排，你若非要和离，便是在打陛下的脸！” 李沁心紧抿着唇，泛红的眼中，泪光闪烁。 “沁心，不要胡闹，当初是陛下赐婚，你也已经嫁过去三年了，怎么就不能……” “我累了，”李沁心哽咽出声：“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月贵妃望着她，看她那般委屈，眼神中亦有些不忍，可事已至此，如何能改变？陛下所赐婚事，已结成三年，这时候要和离，陛下根本不会允许。不仅不会答应，反而还会责罚于她。 月贵妃叹息一声：“你知道的，陛下不会准许你和离，你之前只是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句，便被骂了，你忘了？” “我不想再回江南了。” “陛下不会让你留在皇城太久。”月贵妃又是一声叹息：“沁心，你一向乖巧听话，你父皇正因花灯节那日的爆炸案而头疼，你懂事些，不要再说那些话让你父皇生气了，知道了吗？” “……” “沁心？” “……是。” 李沁心失魂落魄走出月贵妃寝殿时，夜色深沉。她抬起头，乌云蔽月，亦不见星辰。漆黑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她眨了下眼，忽然笑了。然后有泪从眼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深夜，御花园中。 “扑通——” 沉闷一声，有重物落入水中。 29. 二十九 “听说了吗，六公主跳湖了………… 翌日清晨。 白影随着桓娘前往御膳房要些食材为萧慕岑做糕点。之前那些她已经吃 分卷阅读82 腻了, 白影准备跟桓娘学些新的糕点样式做给她吃。 去往御膳房的路上，周遭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低声议论纷纷，似是在说着什么。白影起初没管, 可到了御膳房, 发觉那边的下人也是近乎相同的模样，低着嗓音，小心翼翼, 像是在议论什么不能大声说出来的事。 白影不由蹙眉, 有些疑惑。 桓娘倒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一脸淡然, 只将她们要用到的食材装进两个篮子里, 和厨房管事道谢后，与白影一同离开。 回黎清苑的那条路上, 议论声渐大。这回，白影听清楚了些他们说的话。 “听说了没有，昨夜六公主失足落水，掉进了御花园的湖里。” “真的假的？大半夜的, 六公主去御花园做什么？” “哎呀，不对不对，我听说是六公主自寻短见,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啊？不会吧，六公主为何要寻短见？” “不知道啊……不过还好人救回来了……” “……” 她们还低声嘀咕着些别的, 听不太清楚。 白影不由往她们那边看了眼。小宫女们瞧见有人往她们这边看，连忙散开离去。 白影诧异，六公主？是昨日申时左右差人送来好些甜食的那位公主吧。怎的……忽然跳湖了？ 桓娘眼中也一闪而过些许吃惊，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不见。 匆匆忙忙回到黎清苑时, 萧慕岑正好从守门小太监那里知晓了六公主李沁心意外落水之事。 萧慕岑拿过一颗糖粘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的模样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桓娘。”萧慕岑忽然开口。 被点到名字的桓娘一愣，而后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你在宫中伺候多年，你觉着，六公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六公主？”桓娘有点意外，没想到萧慕岑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想些以前的事。 “奴婢与六公主并不熟，但有过几次来往，以前也能远远见着几面，只知道六公主待人宽厚，很喜欢笑，尚未出嫁前，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出嫁后，性子不如以前那般活泼，稳重了些，但对人依旧温和，是个心善之人。” “是吗？”萧慕岑将嘴里嚼碎的糖粘咽下。 “奴婢知道的只有这些，别的，奴婢不太清楚。” 萧慕岑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桓娘很快离去。 萧慕岑又拿起一颗糖粘，但回却没有丢进嘴里，而是捏在指尖玩了下。糖霜受到手指温度有些融化，黏糊糊粘在她手指上。 她将那颗不能吃的糖粘放下，赤雪连忙拿过手绢替她擦拭着手指。 萧慕岑问：“凭方才桓娘所言，你们觉得，六公主自寻短见的可能性多大？” 白影道：“如若桓娘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应当没有寻短见的理由。” 萧慕岑眯了下眼。理由？ 她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个李沁心可能会寻短见的理由。李沁心想要和离，但皇帝不准。 当初是皇帝赐婚，若无皇帝允许，李沁心是无法和离的。 不过，即便无法和离，倒也不至于自寻短见。除非，她并非他人所看见的那般开朗。 萧慕岑道：“本宫想去看看六公主。” 白影诧异，赤雪也是疑惑。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为何？” 但刚问出口，顿时觉得不妥。殿下说要去，那定是要去的，她们问什么理由。 白影立刻改口：“属下这就去准备。” 赤雪也道：“我为殿下换身衣裳吧，这个，您起床时便穿着没换，有些皱了。” 萧慕岑点头：“好。” 萧慕岑换了身偏浅的梅红色衣服出了黎清苑。 李沁心自小养在月贵妃膝下，如今回宫，自然也住在越贵妃的储秀宫。萧慕岑去的便是那处。只可惜，她虽是前来探望的，却没能进得去院子。 储秀宫宫门前，月贵妃身边的嬷嬷出来跟她说：“六公主尚未苏醒，太医嘱咐要好生休息，昭缙公主还是回去吧。” 萧慕岑问：“六公主身体可有大碍？” “发现的 分卷阅读83 及时，没有性命之虞，只不过尚未醒来，待她休息好后，便会醒了。” 萧慕岑稍稍颔首：“有劳了。” “公主慢走。” 萧慕岑本想着好歹能进去，让白影瞧瞧李沁心的情况。没想到连储秀宫的宫门都没能进得去。 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她与太子走的比较近，而皇后是太子生母，皇后与月贵妃素来不对付，月贵妃怎会让自己进去储秀宫。 回黎清苑的路上，白影有些不悦，压低声音道：“月贵妃未免也太不把殿下您放在眼里了，好歹让咱们进去讲话，居然把人拦在门口，这是什么礼数！” 萧慕岑倒是看得开：“她毕竟是贵妃。” 何况，她是镇国大将军左仇的亲妹妹，她儿子驻守边关，手握兵权，自然有嚣张的资本。她之所以在这深宫保持中立，靠的正是她哥哥和她儿子，兵权在握，别说是皇后和太后，即便是皇帝，也难免有所忌惮，不得不给面子。 只可惜，李沁心不是月贵妃亲生的。否则，她有的，绝不会比李静笙的差。 黎清苑。 萧慕岑前脚刚到，后脚就被告知太子已在里间等候。萧慕岑愣了下，倒是没想到他会来。 白影扶她过去，两人在竹阁碰面。 李云景一袭简素黑衣，紧袖长靴，素乌冠束发，简便轻装，似是刚骑马回来。他身侧，是两个烫金黑色锦盒。 白影领她行至李云景身前时便松了手，退至一旁。 萧慕岑浅笑嫣然：“太子殿下。” 李云景微微颔首：“昭缙公主。” 李云景轻拍了拍他身边的两个锦盒：“上次说的，给你寻来的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看看？” 萧慕岑欣然接受：“好。” 梅园卧房外的屋檐下。 两人端正而坐，前面是被打开的锦盒。 左边锦盒里的，是一个“四面魔方”，每一面上都雕刻着不同的花纹，方便萧慕岑在拨弄的时候按照摸索到的花纹确定她是否扭动正确。 右边锦盒中的，叫“八音盒”，拧动发条，盒子里便会有音乐响起。 李云景讲解时，还有些好奇这两个小物件是如何运作的。但对萧慕岑而言，这魔方和八音盒都是她所熟悉的东西。并且，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拿起那个魔方，手指在上面轻轻摸了摸纹路，一面是花，一面是太阳，一面是小鱼，一面是小鸟。当然，魔方上格子有限，又是给她这个盲人使用的，用的都是些简笔画，她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美术老师教过。 萧慕岑确定，这不是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太子殿下，”萧慕岑笑着：“不知这两样新奇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 “是在一处拍卖场买来的，除这些外，还有些别的。不过，应该不适合拿来给你打发时间。” “还有些什么？”萧慕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是哪里的拍卖场，本宫能去看看吗？” “看看？” “本宫的意思是，逛逛……逛逛。” 李云景盯着她看，半信半疑。 没立刻得到他的回答，萧慕岑有些无奈，又道：“好吧，本宫其实就是觉着无聊，想出去玩会儿。顺便看看能够造出来这种新奇玩意儿的人是怎么样的。” “重点在出宫去玩儿上面吧。” “……对。” 李云景低头，轻笑一声：“可以。那个拍卖场有规矩，于每月初八、十八和二十八开场。十八那场已过，本月还有一场二十八的。” “那就说好了，太子殿下到时候要带本宫一起去，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些别的新奇玩意儿适合本宫。” “也是。” 李云景侧目望向萧慕岑。她低下头，试着转动了几下手里的魔方，原本正确的图案被打乱，一时想要扭回来也不太行。 她胡乱转动好多下，索性将所有的图案都打乱，到时候再慢慢来恢复。 李云景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样乱来，何时才能让它们复位？” “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李云景挑了挑眉：“也是。” 赤雪为他们拿来茶点，小心放置在他们身前后，便退到一边。 两人在屋檐下坐了会儿，吃了些茶点，有一 分卷阅读84 搭没一搭的聊着，顺便玩了会儿魔方。萧慕岑拧的太乱，李云景花了点时间才把魔方复位。 将近午膳时分，李云景才起身准备离开。 萧慕岑客气留他一起用午膳，不想李云景却拒绝了。理由是他有些事要去处理，便匆匆离去。 顾岳在黎清苑门口蹲着，见他出来，立刻站起，而后一脸委屈：“殿下，我都在外边给您打了多少个暗号了，您怎么才出来啊，我脚都蹲麻了！” “话多。” 李云景瞥了他一眼，大步离去。 顾岳跟在后边，一步一踉跄：“殿下，等等我啊，我脚麻……慢点走啊！” 梅园内，萧慕岑握着手中魔方走神。 赤雪到她身边：“殿下，您想什么呢？是这个东西不好玩儿吗？” “挺好玩儿的。”只是她更为好奇是谁做出来的这种东西。 萧慕岑将魔方放下，又摸索着拿过旁边的八音盒，找到后边的发条，拧了几圈，八音盒转动，简单的曲子，似乎是……两只老虎。 萧慕岑忍不住笑了下。 “殿下更喜欢这个？” “嗯，”萧慕岑笑着：“更喜欢这个。” 深夜子时，有人潜入萧慕岑房中，睡下一个时辰后的萧慕岑缓缓睁开眼，撑着软榻坐起身来。 魅单膝跪在她身前：“殿下，您吩咐的将‘谪仙’楼中那位叫娟娘的梳妆姑娘带出来，事情已办妥，属下将她安置在我们的一处落脚点，很安全。楼内那边，属下安排了一个和她身形相似的女子代替，面纱遮脸，楼内人众多，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发现她不见了。” “还有，‘谪仙’楼出事，藏于背后的操控之人并未现身，如今那座楼已封，楼内之人被拘于楼内，不得随意外出，由太子的人看守。” 萧慕岑点了下头，从枕边拿过李云景送她的魔方，递到魅面前。魅伸出双手，恭恭敬敬接住。 “这是？” “这个东西叫魔方，你帮本宫暗中打听打听这是谁做出来的，那人住在何处，身份如何，全部都要查个清楚。” “是。” 魅迅速将魔方收好：“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萧慕岑安静了会儿，才问：“龙戟呢？” “龙戟大人说他有他自己的任务，让我们别管他，所以……” 萧慕岑深吸口气：“知道了。下去吧。” “是。” 魅很快离去。 房中随即恢复安静。她一人独自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有些烦闷，也没了睡意。 她拿起枕头另一边的八音盒，正准备拧动发条。 “叩叩叩——”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萧慕岑循着声音往那边看去。 落月的声音传来：“殿下，有人要见您。” 萧慕岑皱了皱眉。有人要见她？这深更半夜的，是谁？ 她问：“是谁？” 而后有个略微耳熟、却显沙哑的女声自门外响起：“昭缙公主，深夜来访，惊扰了你的好梦，还请见谅。” 30. 三十 “我只是父皇送给他的一个礼物罢…… 来者, 是李沁心。 她裹着披风，没有妆容遮挡的面容，十分憔悴, 眼前黑眼圈浓重, 眼中还有些许红血丝蔓延，脸色有些许苍白，话语声更是沙哑, 时不时伴有两声咳嗽。她端正坐于萧慕岑身前, 两人之间放着一张小桌，其上, 是白影方才拿来的热茶。 茶杯中升腾起茶雾缭缭, 伴随着淡淡茶香缓缓漂浮在空中。 屋内点着两盏灯，分别摆在左右两侧。烛火摇曳, 轻轻晃动她们的影子。 白影递了杯茶给萧慕岑。 萧慕岑从白影手中接过茶杯，轻吹了吹，而后抿了口。她眨了下眼：“六公主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李沁心挤出个笑容。即便笑着, 面色仍然苍白无力。她道：“我听说昭缙公主白日里来找过我，但是被人拦在储秀宫外了。” 萧慕岑轻挑眉头：“所以？” “储秀宫是贵妃娘娘的地方，她……那个, 我是来道谢的，谢谢你愿意去看我。”李沁心双手手指紧紧拽着披风一角：“还有, 我 分卷阅读85 还想，请、请昭缙公主帮我个忙。” 李沁心看了看萧慕岑表情，又道：“我……我想……” 她似乎有些为难，一句话说半天都说不出个完整来。萧慕岑没多少耐心，最不喜欢讲话支支吾吾、拐弯抹角的了。 有话直说, 能不能帮，她会看着办的。 但李沁心所说“帮忙”，萧慕岑大概能猜到。 她略显叹息一声：“你是想死，还是想和离？” 李沁心一惊，看向萧慕岑的眼神里充满着震惊。 白影也有所诧异。 “你……”李沁心咽了咽喉，她低下头去：“原来昭缙公主猜到了。” 她深吸口气：“如果能和离，自是不想死。若不能和离，我便只能选择死。” “理由？” “我不想回去江南，不想再回到那个男人身边。他……”李沁心声音忍不住哽咽，话未说完便要哭。 “打住。”萧慕岑出声阻止。 她露出个笑容：“在你说完你的事之前，先不要哭。等你哭完，本宫都睡着了。所以，先挑要紧的说，说完之后，你想怎么哭都行，好吗？” “……” 李沁心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了几次来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她深夜来找萧慕岑是请求她帮忙的，事情都没说完就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她会厌烦的。 她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激动的情绪最后得以抚平。 她近乎咬牙切齿，身体却不自觉发颤：“他威胁我，如果我敢将他对我做的事告诉父皇和贵妃娘娘，他就让我生不如死。” 语罢，她伸手扯开腰带，便要脱衣服。 萧慕岑听到脱衣服的动静，身体不自觉后倾些许，虽然看不见，却莫名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那个，六公主，有话好好说，怎么还脱衣服……” 李沁心还是将衣裳都脱了下来。 萧慕岑看不见，可她身边的白影却看得清楚。李沁心的上臂、胸前、小腹、腰身、大腿，还有膝盖，但凡是能够被平日里所穿衣裳挡住的地方，全都是淤青与伤痕。看淤青扩散范围和颜色，这些淤青大概是重复施暴，尚未恢复就又被掐、被打后留下的。 李沁心是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体，本该白皙光滑，可此番模样看在眼里，让人不觉震惊。 她身体正面所见位置，尚且只是淤青，而她后背上的红色伤痕，更是触目惊心。那是用鞭子鞭挞过后，一层又一层累积下的长条痕迹。有些已经恢复，只留下淡粉色的疤痕，有些伤痕却还很新，上着药，还未结痂。 这些痕迹，都不该出现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更何况李沁心还是公主。 白影看了几眼，忍不住蹙眉，心下感慨万分。她凑在萧慕岑耳边，将自己所见悉数告知萧慕岑。 萧慕岑原本觉着有些许尴尬的面容此刻却有了些难以置信。 萧慕岑语气倏忽沉重：“你是公主，怎么会……” “先前在御花园时，我说过了，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我只是父皇送给他的一个礼物。或者说，玩具。” “每次他用鞭子打我的时候，都会狰狞着面孔笑着跟我说‘李沁心，你不过是你父皇送给我的一个礼物，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三年来，每次行房后，他都会逼我喝下避子汤。次数多了，觉着身体不适便偷偷去寻了个大夫诊治，他说，我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我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沁心苦笑着将衣裳重新穿好：“两个月前，我便在等着这次中秋回皇城的机会，我回来后，就不打算回去了。原本，我以为父皇起码会看在我是他女儿的份上恩准和离，可是……” 李沁心一眨眼，隐忍许久的眼泪便往下掉，她不由哽咽一声：“如若不能和离，我便只有死路一条。我再回去，不出两年，就会被那个恶魔折磨致死……我不想回去了。” 萧慕岑抿了抿唇，眼中有些不忍，可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可这种事，本宫又如何帮得了你？本宫是纭国人，你们熵国皇室的事，本宫……” “你可以的，”李沁心语气十分坚定：“只要你帮我在太子殿下面前帮衬几句，也许他会伸以援手！我就不用再回江南了！” “……你真的觉得，这种事情，太子能帮得上你吗？” 若是朝堂上的事，李云景或许还能帮得上忙。可这种……人家家里的事，要 分卷阅读86 如何帮？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婚事，是皇帝赐婚啊。皇帝不松口，他人如何帮忙？ 只能是有心无力罢了。 李沁心跪着上前，抓住萧慕岑的手，言辞激动起来：“昭缙公主，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找不到别的人帮我了，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求求你了……” 萧慕岑问：“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呢？” 李沁心愣了下，而后笑了。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苦笑。她咬了下唇：“如果他们愿意伸以援手，我又何至于……” 何至于自寻短见。 以他们的权势，只要他们愿意帮忙，也许父皇是会松口的。可是，他们不愿意冒那个险。 “父皇忌惮他们，忌惮他们背后的镇国将军府，他们素日里在父皇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事。兵权在握，可以震慑他人，可却不能拿来在父皇面前显摆。他们一旦显露出些许强势，父皇便会起疑，怀疑他们有不轨之心……” “所以，他们不能帮我。” 李沁心低下头，她很想挤出个笑容，可却失败了。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 寂静夜里，安静房中，即便是刻意压低过的抽噎声，也清晰着响起。 萧慕岑抿了抿唇，心情也有些沉重。这种事虽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听着，却也有点难受。 如若这是在纭国，她定能帮李沁心，可此处是熵国皇宫，而她身份敏感……说好听点是“客人”，说难听些便是“质子”。 “本宫……” “我知道昭缙公主你是个好人，求求你帮帮我，哪怕是不和离也没关系，让我留在皇城就可以，你帮帮我好不好？” 李沁心紧紧抓着萧慕岑的手，像是死死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慕岑很想告诉她，自己可不是好人。 可萧慕岑莫名有些心软：“你能在皇城待多久？” 李沁心一听，瞬间惊喜：“中秋过后，我应该能待上半月。” “本宫不能保证一定能将你留在皇城，但本宫会尽我所能。” “谢谢……”李沁心又哭了：“谢谢……” 萧慕岑抬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天色已晚，你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还有，今夜你来见过本宫之事，不要与他人提起，任何人都不行。” “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李沁心笑着起身，看向萧慕岑的眼眸里泪光闪烁。 萧慕岑轻摸了摸她的脸，以示安慰。 李沁心笑着：“谢谢……” 白影送她出了房间，由落月护送她回储秀宫。 白影折返回房间时，萧慕岑已自行起身，摸索着到了桌边。那上面还摆着昨日日间李沁心派来送来的糖粘和蜜饯。她伸出手拿过两颗，却没有吃，只是握在手里，微微失神的双眼低垂着眼帘，像是在想些什么。 “殿下，”白影走到她身边：“您真的要帮六公主吗？连月贵妃和三皇子都帮不了她，您又要如何帮她？” 萧慕岑将握在手中的糖粘放在桌上，语气淡淡：“就当，是还她送本宫这些甜食的礼。” 白影蹙眉，话语担忧：“可是殿下，您有所不知，六公主自皇帝赐婚后嫁给那个富商之子，富商每年进贡给皇帝黄金十万两，纹银二十万两，还有珠宝不计其数，甚至还替皇帝收集江南那边各处的情况，建立江南情报网。您真的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会准许六公主的和离一事么？” “……” 萧慕岑未曾言语，只拿起手绢擦拭了下手掌上沾着的糖渍。 用自己的女儿换取钱财与情报……确实像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怜李沁心，生母位份不高，又是在月贵妃宫中长大，皇帝选她作为“礼物”送给富商之子，以求交易，不是没有道理的。 前十几年的锦衣玉食，后几年的深渊噩梦。竟然都是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萧慕岑不由感慨，命运多舛。寻常人尚且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何况是在这深宫里长大的女人。 白影看了萧慕岑一眼：“殿下，您……” “你说，”萧慕岑忽的打断她的话：“将来有一天，父皇也会把本宫当成是礼物送给别人吗？” 白影一听，大惊失色，立刻跪 分卷阅读87 在她身侧，心下惶恐万分：“殿下，您何出此言？您和六公主怎么能一样？您是咱们纭国皇长公主，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嫡女，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是吗？”萧慕岑勾了下唇，眼神却有些失意。 是、吗…… 31. 三十一 您真的要帮她吗？ 之后一连五日, 萧慕岑都没见着李沁心。 她让白影过去储秀宫那边打听了下，得知是月贵妃觉着她落水后身体不适，让她静养几日, 不见客。初一听, 倒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会以为月贵妃是关心李沁心身体。 但不让人进去探望就有些让人疑惑了。 是静养，不是关禁闭, 为何不让人进去看看？ 白影还说, 她在储秀宫外看见了李静笙，但李静笙也同样是被人拦在外面, 连储秀宫的大门也没能进得去, 李静笙还特别生气的骂了守门太监，气冲冲离去。 萧慕岑想起之前自己说需要静养不见外人时, 她其实好好的，只是想避开些人，不想被吵到。落水被救起后的当晚，李沁心便来过, 面容虽憔悴，有点咳嗽，但大概也就是着凉了些, 不至于身体差到需要闭门谢客的地步。 显然，这是月贵妃的意思。 她是不想让李沁心见到什么人, 还是单纯的就是想关着李沁心？ 萧慕岑坐在屋檐下，不由用手里的玉笛轻敲了敲手掌，若有所思。橙子懒洋洋的窝在她腿上，闭着眼，似是睡得舒服。 白影小心询问：“殿下, 您在想什么？” 萧慕岑将玉笛在身侧放下，伸手在橙子脑袋上摸了摸。橙子被摸得舒服，闭着眼“喵”了一声，继续睡着。 “没什么。” 萧慕岑晃了晃悬空的双腿，语气轻飘飘的。可她模样，分明就是在想些什么。 她不愿意说，白影自然不敢追问。 没一会儿，黎清苑守门小太监快步走来，恭敬着朝萧慕岑行了个礼：“昭缙公主，太子殿下来了，正在竹阁等候。” “请他进来吧。” “是。” 李云景来的倒是勤快，几乎每日都来。不过前两几他只是来给她送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并未进来见她，只是将东西让守门小太监带进去，自己就走了。似是有事要办，有些匆忙。 李云景很快出现在院中，手里提着一个黑色食盒，他步子快，很快便到萧慕岑身前。 萧慕岑抱着橙子坐在屋檐下，李云景行至她身前，左手提着食盒，右手负在身后，身姿挺拔，挡住了阳光。而后他的影子投射而下，落在了萧慕岑身上。 萧慕岑察觉到他的存在，稍稍仰头，露出笑容：“太子殿下。” 李云景眼中亦有几分笑意浮现：“昭缙公主。” 萧慕岑拍了拍自己身旁位置：“坐。” 李云景往前走了一步，转身便在她身边坐下。萧慕岑双腿悬空，李云景的双脚却安稳落在地上。 腿长优势，此时尽显。 李云景将食盒放下：“清晨出宫办事，回来时正巧路过‘烟雨行舟’，便给你带了些吃的。” 萧慕岑挑眉：“路过？” 李云景点头：“是，路过。” 萧慕岑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现在吃，还是晚些吃？” “晚些吧，现在还不到用膳的时辰。”萧慕岑摸了摸橙子的脑袋。 李云景低头瞥了眼橙子：“你的猫被你养的好肥，它该少吃些了，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它就该跑不动了。” 原本睡着的橙子忽然睁开了眼，龇牙咧嘴的朝李云景那边重重的“喵”了一声，脸上表情写满了不高兴。 萧慕岑笑着摸了下它的脑袋：“不胖不胖，我们家橙子再多吃些也还是能跑的动的。” “喵～”橙子立刻乖巧，撒娇似的往萧慕岑怀中蹭了蹭，继而又窝在她腿上，趴着闭上了眼。 李云景倒是饶有兴趣望着萧慕岑与橙子的互动，忍不住打趣道：“你养的猫好像能听得懂人说话一样？而且，它很清楚谁才是它的主子啊。” “万物皆有灵，别看橙子是只猫就小瞧看，本宫养了一年多的宝贝，可不是什么傻猫。” “喵～”橙子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b 分卷阅读88 r 　　萧慕岑轻笑出声，笑容灿烂。 李云景看着她，一时不愿移开眼，深邃眼眸里，映照着被阳光照耀包围的萧慕岑。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却在萧慕岑感觉他的靠近而转头面向他那边时，略显慌张收回手。 他暗暗将手握成拳头，视线看向院中，喉结却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两次。 像是心虚般，他开口：“今天天气真好。” 天气？ 萧慕岑眨了下眼，弯弯的睫毛轻颤了下，有些不解。但仍然配合的应答：“是啊，今天天气不错，暖阳，微风徐徐。” 李云景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往她那边看。犹豫片刻，他再次开口：“你喜欢梨花清香，是否也喜欢梨花树？” “那是自然。” “你这院中空旷，孤让人移植一株梨花树过来，可好？” 萧慕岑一愣，眼中有一丝诧异浮现，而后惊喜。她看向李云景那边，眼中亮晶晶的闪烁着光。 “真的？” “真的，”李云景看她欣喜，嘴角不由上扬：“若这两日天气好，孤寻好了梨花树，便让顾岳带人过来。” “好！” “不过到时肯定会有些吵。” “无妨，本宫让赤雪带本宫去御花园逛会儿便是。” 李云景笑了笑，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抚她的脸，却在快要触碰到时及时收回手。他转头面向院中，脸上仍然是笑意。 萧慕岑道：“今日太子殿下要在本宫这里一起用午膳么？” “今日不行，孤还有些事要处理，大概只能再待一会儿便要走了。” “这样啊……”萧慕岑脸上笑意敛了些许回去，原本亮晶晶的眸子里似有一丝失落闪过。 但仅有一瞬，随即消失不见。 李云景说：“下次吧。最近事情有些多。” “嗯。”萧慕岑轻点了下头。 李云景真的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离开梅园后，脚步顿时匆忙，继而大步离开黎清苑，回了东宫。 梅园中，萧慕岑依旧坐在屋檐下，怀中的橙子已经醒来，跳下她的腿，自己跑去院中玩耍了。 萧慕岑仰起头面向她头顶那片晴朗天空，阳光温暖，热意洋洋洒洒落在她脸上。她眯了眯眼，睫毛随之轻颤了颤。 白影走到她身侧：“殿下，马上要到午膳时辰了，您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么？” 萧慕岑拍了拍自己身侧位置，之旁，是李云景带来的食盒。 “里面的菜，热一热吧。然后做个莲子羹，泡壶清茶，别的便不必了。”做多了，她也吃不完，浪费。 “是。” 白影过去拿食盒。 萧慕岑忽然又开口：“太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白影莫名有些紧张。最近殿下和太子走得近，先前也是太子将她救回来的，他们俩的关系似乎也不错，殿下和他在一起时也笑的多，不如初见时那般抗拒。她还以为那是殿下信任太子的征兆，所以…… 最近这段时间并未打听太子的行踪。 “太子最近这么忙，宫里宫外来回跑，你连一点点都没察觉到？还是说，你根本忘了还有这回事？” “……”白影自知自己愚昧，妄自揣测殿下的意思，又懈怠殿下交代的任务。她正要跪下认错请罪。 “别跪了，”萧慕岑先一步出声打断她的动作：“去打听打听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是。” “以后，没有从本宫口中亲自说出的话，你就不要随便去猜了。做好你该做的事便是。” 白影姿态恭敬，拱手行礼：“是。属下知错，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嗯，去忙吧。” “是。” 白影提着食盒离开后，萧慕岑又呆坐了一会儿，而后双手撑着地板，自行摸索着站起身来。 赤雪远远见她自己爬起身，连忙跑过来：“殿下，您怎么不喊我们啊？” 萧慕岑笑：“本宫只是起个身而已，又不是要做什么大幅度动作的事，自己可以。” “还是小心些为好，要是摔着了，肯定会疼。”语罢，赤雪伸手扶住了萧慕岑。 萧慕岑笑了笑，轻摇了 分卷阅读89 下头，有点无奈，却并未推开她的手，由她扶着自己进了屋子。 又是两日。 午间小憩后，萧慕岑脑袋沉沉睁开了眼。她躺在软榻上未动，很快又闭上眼。在睡梦中畅游许久的意识尚未完全出来，眼睛才闭上，仿佛又要睡着。 院中忽然响起些许动静，好似是在挖土。 萧慕岑皱了皱眉，翻身同时扯过被子盖在脑袋上，似是想借助被子隔绝外边的声响。 可效果并不好。 隔着被子，还是能听得清楚。她被吵醒，意识彻底回来。 “赤雪！”她忍不住大喊：“赤雪！！” 屋外赤雪匆匆忙忙跑进来，气尚未喘匀：“殿下，怎么了？” “外面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 “殿下，是东宫那位顾岳大人带人前来移植梨花树，说是太子殿下先前已经问过您了，您答应了的。” 萧慕岑蹙眉，愣了愣，稍加思索后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她脸上些许不悦渐渐褪去，脸色和缓下来。 赤雪这才松了口气。 萧慕岑坐起身来：“外间吵，本宫也睡不着了，换身衣裳，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 更衣时，萧慕岑眼皮耷拉，倦意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赤雪道：“殿下还是很困么？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可就睡不着了，白日里还是少睡些的好。” 萧慕岑“嗯”了一声。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可挡不住睡意来袭。何况，在黎清苑待着，她也没别的事干，一整日，吃吃喝喝，睡睡玩玩。 若是眼睛看得见倒也罢了，偏偏眼睛瞧不见，做什么都不方便。大多时候，都很无聊。 她打了个哈欠：“之前交代的事，办的如何了？还有，初一何时能到熵国皇城？” 赤雪道：“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已办妥。初一大人那边才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正往这边赶来，纭国与熵国相距甚远，即便快马加鞭，连夜兼程，也要等上个几日才能到。” 萧慕岑轻点头：“她若到了，让她立刻来见本宫。” “是。” 赤雪替萧慕岑将衣袖捋平，似是有话要说般先瞧了瞧萧慕岑脸色，稍犹豫一会儿后，再小心翼翼开口：“殿下，您真的打算帮那个熵国六公主么？这都好几日了，您连她的面都没再见着，如何确定她现在还需要您的帮助？万一……她不需要了呢？” “本宫既已允诺，自当兑现。至于她是否还需要……” 萧慕岑蹙了蹙眉：“你今晚去储秀宫给她传个口信，让她想办法偷偷出来见本宫一面。” “是。” 事中细节，还是得当面与她说为好。 她清楚自己所安排之事的流程，成功几率便更高。毕竟，在她的那件事里，她才是主角。 32. 三十二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午后御花园中稍显清静。 秋日早已至, 园中菊花开的正好，数种菊花争先盛放，其中开的最好的, 当属金盏菊。花瓣金灿灿, 一朵接着一朵的朝着头顶太阳，绚烂绽放。 赤雪扶着萧慕岑的手往前走着，赤雪低声与她说着周边之物。 说到金盏菊时, 萧慕岑愣了下, 稍犹豫一会儿后，她忽然问：“这御花园中的花可以摘吗？” 赤雪张了张嘴, 正要回答。 “不可以！”身后有人抢在她之前给了萧慕岑答案。 那人嗓门有些大, 一声喊出来，周围都能听见。而这声音, 亦有些耳熟。 萧慕岑面带微笑转身过去：“华安长公主。” 华安长公主立即露出笑容，笑眯眯的走到萧慕岑身边，毫不犹豫伸出手抱住了她胳膊。不出意料的，她笑唤出一句：“驸马！” 萧慕岑挑了下眉。 赤雪却有些不悦, 她伸手抓住华安长公主的手：“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家殿下是昭缙公主，不是你的驸马。” 语罢便要将她抱着萧慕岑的手给拽开。 华安长公主却固执抱着萧慕岑胳膊, 见赤雪要抓自己，又拽着萧慕岑胳膊往旁边转了一圈, 让萧慕岑到赤雪跟前，自己却躲在了萧慕岑身后。 赤雪火大，可在 分卷阅读90 萧慕岑身前，却不得不压住怒火：“你别拽我家殿下，她摔倒了怎么办？” “不会的！”华安长公主使劲摇着脑袋：“我……我扶着驸马呢, 不会让驸马摔倒的！” 而后她又很快瞪了赤雪一眼：“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我让我皇兄派人把你抓到天牢里面去！” 赤雪郁闷，很想用蛮力。但觉着殿下肯定会不高兴，只能蔫蔫作罢。 萧慕岑道：“赤雪，无妨。” 赤雪无奈：“是。” 华安长公主闻言，身体往萧慕岑手臂贴过去，笑嘻嘻的，表情有些暗暗的窃喜：“我就知道驸马对我很好很好的。嘿嘿。” 萧慕岑脸色一如既往的柔和。 华安长公主连忙又道：“驸马驸马，我们好久没见了，都是母后，她总是把我关在房间里，还让好多好多人看着我，我都没办法出来！” 她咧开嘴，朝萧慕岑露出灿烂笑容：“驸马，我好想你啊。” 赤雪很想翻白眼，都说了不是驸马不是驸马，她是根本没听自己讲的话啊！要不是看在她是熵国长公主，殿下又在这儿，自己早就忍不住去揍她了！ 疯疯癫癫的女人，仗着痴傻吃我家殿下的豆腐！ 赤雪望着华安长公主紧紧抱着萧慕岑胳膊的手，很想冲上去给她掰扯下来。 萧慕岑一脸淡然，鼻子轻嗅了嗅，有种莫名熟悉的香味自华安长公主身上传来。似乎，是某种脂粉的香气。 开口时，她问的却是：“长公主，你身上好香啊，是不是沐浴时用了新鲜花瓣？” 华安长公主眨巴眨巴眼睛，而后露出笑意，一边摆着手：“不是不是，我没有用花瓣沐浴，这是……这是宫里送来的胭脂，是母后特意吩咐送来的，说是特别好闻，宫里只有几个人能用呢。” 萧慕岑挑眉：“是吗？那都有谁用这种好闻的胭脂啊？” “嗯……”华安长公主低下头掰了掰手指：“母后，皇嫂，二皇嫂，三皇嫂……还有我！” 华安长公主抬起头看向萧慕岑：“驸马要是喜欢这个胭脂的味道，等我……不，我现在就回去拿给你一盒，我有……我有三盒呢！” “不用……”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别走啊，我跑着回去给你拿！” 华安长公主随即松开萧慕岑胳膊，毫不犹豫提着裙摆往御花园外边跑，跟着她来的随从们也立刻跟在她身后跑了过去。 萧慕岑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右手搭在左手上，右手手指轻轻敲了敲左手手背。 方才她从华安长公主身上闻到的脂粉香味，似乎和那日她在“谪仙”楼那边闻见的极其相似。 华安长公主口中的“母后”是如今的太后、“皇嫂”指的是皇后…… 至于二皇嫂和三皇嫂，萧慕岑猜测应当是这皇宫里的两位贵妃：月贵妃与元贵妃。 只有宫里几位身份尊贵的女人才能用得起的胭脂，居然会在“谪仙”楼那种地方出现。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转移视线，还是她们之中的某个真的参与其中…… 没有更多的证据，萧慕岑暂且无法确定是她们中的哪个。但目前嫌疑最大的，无非是太后。 太后不满皇帝占权，也许会暗中积蓄钱财与势力，趁皇帝不备之时在背后“捅他一刀”。 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找出来，再把消息放出去，他们自然会斗起来。两虎相争，拼得一死一伤，正是她想要看到的场面。 华安长公主跑回来后，要把那盒胭脂送给萧慕岑，萧慕岑没有拒绝，道谢后，和华安长公主在御花园待了会儿，便回了黎清苑。 梅园中，萧慕岑将那盒胭脂递给白影：“去查一下，这种胭脂，宫外有没有人可以私自制作与贩售？” “是。” 赤雪不解：“殿下，为何要查这胭脂？” 萧慕岑笑：“你很好奇吗？” 赤雪一愣，立马摇头：“不，我不好奇。” 萧慕岑笑着走到窗边，往窗外眺望而去。 院中的梨花树已经种好。才移植过来，树四周都用木围栏圈住，为显美观，树旁还新种了不少月季。翻新过的泥土气息被风吹散，久久不曾消散。 那是一棵要两人牵手才能圈住树干的梨花树，花期已过，只剩下些许叶子挂在枝头。瞧不见花，但它倒是能带来些许阴凉。也许等到来年，会有一树胜雪梨花 分卷阅读91 绽放枝头。 赤雪小心着走到萧慕岑身后：“殿下，您……” 赤雪那句“您在看什么”差点脱口而出，幸而及时意识到不对，便停住了。 她换了个说法：“殿下，您在想什么？” “在想院中那棵梨花树若是满树盛放开，是怎么样的场景。” 赤雪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萧慕岑又道：“先前白影说的那位与本宫几乎同时入皇城的、为本宫找寻医治眼睛法子的医者可有消息传来？” 赤雪摇头：“尚未。” 萧慕岑抿了下唇，双手抓住窗沿，微微长出的指甲被她用力按在木窗沿上。 赤雪见她神色有异，连忙又道：“属下让人去催一催。” “不必了，”萧慕岑松开手：“想必是找不到了。”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的眼，自来到这个世界，她什么都没看见过。说不在意绝对是假的。 这个她忽然来到的世界，她真的很想看一眼。哪怕只有短短一会儿也是好的。可惜，即便如此，尚不能如愿。 她莫名有些感伤。 赤雪嘴唇微张，似是想说什么，可见她那副模样，想来她一定不想听自己说那些安慰了没什么用的废话，便闭上了嘴。 深夜子时。 赤雪趁夜色遮掩，偷偷潜入储秀宫，去见李沁心。李沁心被关在房中，房门上挂着一把锁，里面寂静无声。 赤雪从睡在门口的一个嬷嬷身上翻出了钥匙，迅速开门。 她径直走向床边，摇着李沁心肩膀，一边压低嗓音喊她：“醒醒，六公主醒醒！” 李沁心皱了皱眉，迷茫着睁开眼，昏暗房间里，赤雪的面容并不清晰。 李沁心下意识要喊人，赤雪迅速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乱喊，是我家殿下让我来找你的，”赤雪厉声：“殿下说她请来帮你的那个人已经在来皇城的路上了，但有些细节要与你商量，让你务必寻个机会去见她一面。” 李沁心眨了眨眼。 赤雪问：“你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吗？” 李沁心愣了愣神，眼中有一丝诧异和紧张闪过，似乎忽然有了些不安。见她走神，赤雪按着她肩膀的手不由用力，李沁心吃痛，回过神来的瞬间立刻点头，又使劲眨了眨眼睛。 赤雪松开手，又道：“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家殿下的吗？” 李沁心笑了下：“请姑娘告诉昭缙公主，谢谢她为我做的一切，这几日，我会想办法去见她一面的。” “嗯。” 赤雪很快走出房间。临走前将房门重新关上，钥匙放回到那位嬷嬷腰间，又借着夜色，翻墙离去。 房中便只剩下了李沁心一个。 她呆呆坐在床上，心绪不宁，有些紧张，感觉呼吸被压着，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她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紧闭的窗户望着从外透进来的点点月光，她想伸手去接住，可却什么都碰不到。 窗户从外面被人用东西钉住，她打不开。 夜间风气，带起丝丝凉意的同时，吹来几片云，遮住了半月，挡住了月光。 李沁心置身于黑暗之中，眼看着眼前那仅有的一点点光亮也缓缓消失。 她身体忽然有些失力，跌坐在了地上。 而后漆黑房间里，有压抑着的几声低低抽泣响起。 黎清苑，梅园。 赤雪回到梅园时，萧慕岑还未睡，她端正跪坐在屋檐下，抬头望着此刻被乌云遮盖的天空。她肩上有一件暗红色披风，宽宽松松搭在肩上，似掉不掉的。 赤雪一愣：“殿下，这么晚了，夜间凉，您怎么坐在外边？” 她连忙走过去，替萧慕岑将披风系紧了些。 萧慕岑问：“六公主的回复呢？” “她说这几日她会想办法出来见您一面，还有，她说谢谢您为她做的一切。” 萧慕岑挑眉：“事情尚未正式开始，她就谢本宫了？” “毕竟殿下您是这皇宫里唯一一个帮她的，她感谢您，也是应该的，有哪里不对吗？” 萧慕岑笑着摇了摇头。继而继续仰着脑袋看向天空。 赤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 分卷阅读92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殿下这是在看什么呢？ 不对，殿下这样坐在这里是在想些什么呢？ 赤雪努了努嘴，算了，想不明白，那便不想了。不论殿下此时想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和自己说的。 赤雪耸了下肩，调整姿势在萧慕岑身侧跪坐着，陪她一起仰头看这片除了漆黑，其实什么也没有的夜空。 33. 三十三 坠楼。 二十八日, 李云景所说拍卖场开拍日。 午后申时开拍。顾岳午膳时分后便来黎清苑接萧慕岑，说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萧慕岑自己倒是忘了还有这回事。既是出宫，自是要穿裙角不拖地的。白影从柜中取出上回萧慕岑与李云景一同外出游玩时那身鹅黄色衣裳。 白影说这是哪件衣裳时, 萧慕岑打断她的话：“这件不好, 换一件吧。” 赤雪拿过另外一件浅粉色的。萧慕岑说可以，便换上了。衣裳样式与那件鹅黄大抵相同，只不过衣领处多了两簇粉色丝线绣上去的蔷薇。 蔷薇有花无叶, 却也栩栩如生。 萧慕岑走出黎清苑大门时, 等候在门前的顾岳立刻恭敬着朝她行礼：“见过昭缙公主。” 萧慕岑笑而颔首：“顾岳大人不必客气。” “殿下已在宫外等候，昭缙公主请随我过去。” 萧慕岑点点头。 “昭缙公主。”旁侧有人忽然喊她。 萧慕岑一愣, 闻声转身过去：“六公主？” 李沁心面带微笑行至萧慕岑身前, 瞥了眼旁边的马车与顾岳，笑道：“太子殿下邀你出去游玩？” 她面容有些许憔悴, 即便上了妆，努力笑着，也难以掩饰眉眼间的疲惫。她身上衣裳略显宽松，想来是这段时日消瘦了些。 “算是吧。”萧慕岑没想到李沁心会这时候过来。竟然恰好与李云景所约之日碰上。 李沁心看向顾岳：“顾岳大人, 我有些话要和昭缙公主说，能稍等些时候吗？” 顾岳点头：“自是可以的。” 他很识趣走到一边。 赤雪站在马车旁等候。 李沁心牵着萧慕岑的手进了黎清苑。虽说也只是隔了一道门，可安全感却多了些。 李沁心握着她的手并未立刻松开：“昭缙公主, 我是来谢谢你的。” “你这时候就说谢是不是太早了些？”萧慕岑压低些许声音：“本宫请来帮你的那个人，差不多明日便可抵达熵国皇城, 最迟也是后日。你只需再等一日，至多两日，你的事便能解决了。” 李沁心望着萧慕岑，还是说：“谢谢你。” 萧慕岑挑眉：“在事情尚未成功前，说谢都太早了, 你那些感谢的话，等到以后再说吧。” 李沁心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笑意的眼眸里落着萧慕岑的面容。 她不自觉握紧了些萧慕岑的手，本带着笑意的眼中忽然有几分泪光闪烁。只是，萧慕岑没有看见。 萧慕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六公主？” 李沁心笑了下：“昭缙公主，谢谢你。” 萧慕岑蹙眉：“你还好吗？” “我很好。” 萧慕岑却觉得她不是很好。她刚刚对自己说了三次谢谢，有点奇怪。是不是储秀宫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 萧慕岑嘴唇微微张，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沁心忽然打断她：“昭缙公主，你该去见太子殿下了，可别让他等太久。” “你确定你没事？” “我确定我很好，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又知道你真的有在帮我，我心里很高兴。” “真的？” “嗯，真的。”李沁心很肯定的点头，话语轻松，有些许笑意夹杂其中。 萧慕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李沁心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临走前，萧慕岑叮嘱她：“若是有事找本宫，本宫还未回来的话，你找白影便是，她在黎清苑，她会帮你的。等本宫回来，本宫还有些话要与你细说。” “嗯，”李沁心再次点头：“好。” 萧慕岑坐上马车离开时，心中仍有几分不安。不知为何，总觉着今 分卷阅读93 日的李沁心有些反常，似乎有些话没说。 大抵是看到顾岳在此，又知晓李云景约自己出去，怕耽误了时辰才没有说。萧慕岑摇了摇头，罢了，出去这一趟，大约天黑前便能回来，到时候去寻她问个明白便是。 而李沁心，站在黎清苑门前目送马车缓缓离去，一直至马车消失在她视线中，才低下头收回目光。再抬起头时，她忽的笑了下，可那笑容里，却满是落寞。 她转身离去。朝着与萧慕岑离开时相反的那个方向。 李云景在宫外一处茶楼等萧慕岑，她到时，他正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他在二楼雅间，窗户半开，可见外头街上来往之人。 顾岳所驾马车停在酒楼前时，他便看到了，吩咐小二准备一壶清茶，要温的。 赤雪扶着萧慕岑缓缓上楼，旁边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撞了她肩膀一下。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却只听见“噔噔噔”匆忙下楼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 赤雪没好气道：“谁啊？走的那么急，撞到人都不知道道歉。” 她转而看向萧慕岑：“殿下，您没事吧？” 萧慕岑笑：“无妨，只是撞了下，能有什么事？听他脚步匆忙，应当是有急事。不必在意。” “是。” 赤雪扶萧慕岑去了二楼楼梯转角那处雅间，李云景正在里间等候。 见她来了，李云景起身：“昭缙公主。” 萧慕岑客气颔首示意：“太子殿下。” 李云景笑了下，眼神柔和下来。赤雪将萧慕岑带到李云景身前位置坐下，继而退到一边。 李云景给她斟一杯茶，两指扶着杯壁推到萧慕岑前边。 “等会儿去拍卖场，入场时会有人给每个人分发一个面具，遮掩身份所用，所以，到时候昭缙公主的一些自称，或对孤的称呼都要改一改，别让人看出来了。” “好。” “还有，拍卖场不许带随从入拍卖场地，他们只能在主子所属包厢中等候。” 萧慕岑挑了下眉。这拍卖场的规矩……还真是麻烦。 前面那条可以理解为是隐藏买主身份，以免到时候有人没买到合心意的拍品，跑去人家家里偷。可这后面这条……莫不是担心拍卖期间，买主发生不愉快，两边随从打起来？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大概也不会有这个规矩。 萧慕岑点头：“好。” 申时还差两刻时，李云景带萧慕岑离开茶楼。拍卖场就在茶楼不远处。 那是一座两层高度的房子，位于后街，位置隐蔽，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实际上里面暗藏天地。进去后，每人拿到一张面具，戴上后方可入内。 踏进大门后，便有专门的人引导他们入内，去的不是里面，也不是上楼，而是……打开了一个房间的暗门，通往了地底。 萧慕岑虽瞧不见，可这走的位置，和身边环境的变化她能感受到。李云景口中那个特别的拍卖场，竟然是藏于地下的！ 这流程，怎么有点像地下赌场的感觉…… 既然藏于地下，想必出入口不止这一处。 萧慕岑往李云景那边靠过去些，小声询问：“这座拍卖场的主人是谁，你知道吗？” 李云景答：“不知。” 他若是知道，也便无需这般隐藏身份跟着他人以这样的身份入场了。他派人查过，可惜，他的人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甚至连个名字都没得到。 他来过此处五、六次，从未见过拍卖场主人现身。 离申时还差半盏茶功夫时，方才将他们带来的侍女再次出现，恭敬道：“两位贵客，拍卖即将开始，请两位入场，随从请在此厢房等候。” 赤雪有些担心，不自觉看向萧慕岑。每次萧慕岑和李云景待在一块儿，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李云景朝萧慕岑伸出手：“请。” 萧慕岑勾了勾唇，抬手放在李云景掌中，他随即握住，将她的手小心翼翼牵在自己手中。 侍女走在前头，领他们去拍卖场中心。 赤雪从厢房探出头来，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李云景牵着萧慕岑的手，不由眯了下眼，表情略有不悦。这个太子，是不是趁机在吃我家殿下的豆腐？居然还牵她的手！ 顾岳环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样 分卷阅读94 子探出脑袋顺她视线看过去：“你在看什么呢？” 赤雪愣了下，连忙挪到另一旁：“你干什么？” 顾岳一脸疑惑：“我什么也没干啊，你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难道还以为我家太……我家公子会占你家小姐的便宜？” “怎么不会？”赤雪双手叉腰：“他就是想占我家殿……我家小姐的便宜！我家小姐长得那么好看，谁看了不喜欢啊！” “切，我家公子也是英明神武，气宇轩昂的好不好！” “我呸！” “我呸你！” “我呸呸你！” “我呸呸呸你！” 两人就此在厢房里吵了起来。 另一边，李云景与萧慕岑已经在拍卖场旁的拍卖席坐下。中心拍卖区域，以圆形放置着七件用黑布遮盖住的拍卖品，圆形的中心，是第八件拍卖品，按拍卖场规矩，它是最后被拍卖。自然，价值不会低。 先前李云景说，他带给自己的小玩意儿是从这个拍卖场得来的，按理，只能算是个打发时间的新鲜玩意儿，男子一般不会喜欢，但居然能出现在拍品之中，那个制作者要么是认识拍卖场的主人，要么…… 萧慕岑眨了下眼，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坐姿端正。 李云景往她那边瞥了眼：“要是有感兴趣的，便和我说。” 萧慕岑一愣，继而笑道：“忽然听你自称‘我’，我竟然有点不习惯。” “以后会习惯的。” 萧慕岑笑了下。 拍卖场拍卖品区域，一个身着一袭黑色衣裳的蒙面女子从帘幕后缓缓走出，头梳高发髻，三支玫瑰花样金簪簪在发髻中，格外显眼。 “各位贵客，今日的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会持续半个时辰后结束。 从第一件拍品到最后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出价者一个比一个高，但其中没有萧慕岑想要的。 李云景在欣赏拍卖品的同时，也没忘了看萧慕岑的反应，可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姿态端正坐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开口说对哪件拍卖品感兴趣。 拍卖会结束后，李云景带萧慕岑回厢房的路上，他问：“今日的拍品，没有一件你喜欢的？”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对我而言，没有多大用处。” 今日的拍品都是些价值不菲的贵重物品，即便是买回去摆着看，萧慕岑也看不见。若是拿来收藏……她也没有收藏的喜好，她更愿意将那笔钱用来给自己买几身漂亮衣裳和首饰。 李云景看了她一眼：“也是。” 萧慕岑反问他：“今日的拍品里，没有你喜欢的吗？我听你好像一直没出价。” “和你一样。” 萧慕岑笑了笑。 拍卖结束后，各个厢房中的客人分批次从各个方向离开。这个地下拍卖场，入口不止一个，出口自然也不止一个。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便要从哪里出去。这也是这个拍卖场的规矩。 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显然，便于隐藏来者身份，还有，不必要的拥挤，和可能会因此引发的矛盾。 离开拍卖场所属区域后，萧慕岑问李云景：“太子殿下，这个拍卖场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萧慕岑疑惑。 “不仅没有名字，进入它的位置也分散在各处，听说总共有八个出入口，但孤的人目前只寻到了四处，还有四处尚未可知。从外面找实在是太费时间，也太明显，但从里面寻，却又缺少机会。那里面的情况，你多少应该感知到了，对吧？” “嗯，”萧慕岑轻点头：“里面负责监视的人应该有很多，前来引领我们的那个侍女从我们进入拍卖场那刻开始便一直看着我们。本宫想，每个负责引领的侍女应当都是如此。” “的却如此。所以，很难。” 萧慕岑表示理解。只不过这个倒是在萧慕岑意料之外，熵国皇城内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地方，纭国的暗探竟不曾知晓这件事。 是因为……暗探身份不够，所以不足以进入拍卖场，也就打探不到里面的消息？ 除此之外，萧慕岑倒是想不出别的缘由。 回宫的马车里，萧慕岑闭着眼，像是小憩。李云景坐在她身侧，低头侧目打量着她。 分卷阅读95 马车这才进入皇宫，便有喊声马车外响起：“殿下！！” 萧慕岑缓缓睁开眼，眉头蹙了蹙，有些茫然。 与顾岳一同坐在驾车位置的赤雪看见是白影，敲了敲马车，随即往里面喊道：“殿下，是白影。” 马车停下。 李云景替萧慕岑掀开马车窗帘，白影那张紧张急促的面容出现：“殿下，六公主那边出事了，她不知为何登上了金钟楼，站在那边的高墙上有两盏茶功夫了。” 萧慕岑大惊：“什么？” 李云景也是错愕：“宫中金钟楼有将近九丈高，她上去做什么？” 萧慕岑看向李云景，语气不由紧张：“太子殿下？” “顾岳，去金钟楼。” “是！” 白影上了马车，与赤雪挤在一个位置。 宫中禁马车疾行，可这会儿却顾不上那么多。顾岳驾着的马车一路狂奔疾行，到了金钟楼下。 此刻金钟楼下已经围满了人。 月贵妃得到消息后匆匆前来，抬头望着已经站在高墙之上的李沁心，满脸慌张。 白影和赤雪扶着萧慕岑挤进人群。 萧慕岑莫名心惊，李沁心要做什么？她站在那么高的高墙上做什么？！ 而那高墙之上，李沁心正抬头望着天空。 临近黄昏，天是暖黄色的。晚霞之中有些许红晕从暖黄的光里照耀而出，很美。她伸出手，想要将那样漂亮的光抓在手中。 高墙之下，是议论又吵闹的人群。 她低头看去，看不太清楚那下面站着些谁。她只能听见不断传来的、各种人的声音。很吵，有些烦。 她索性转过身去。而金钟之侧，阴影笼罩之处的楼梯口，有人从那里匆忙走出，模样慌张的朝她跑过去，伸出手的模样似是想要将她扯下来。 她看清那人模样时，嘴角忽然扯过一丝笑意，像是最终做出了选择。她往后倾，身体后仰而下，犹如一只折翼的鸟儿，直直往下坠落。 耳边有风呼啸。她却从未觉得如此轻松。 “砰——” 重物落地声响起，沉闷一声。 即便是在喧闹嘈杂的人群中，也极其清晰。 34. 三十四 她的命竟然比不上所谓皇家颜面…… “啊——” “啊！！！” 周围尖叫声顿起, 人群惊慌失措，捂着脸开始喊叫。 月贵妃整个人都懵了，身体失力, 跌坐在地上。眼前一黑, 就那样晕了过去。 萧慕岑想要上前，白影与赤雪却强行拉住她的手，不让她靠近。 萧慕岑用力挣扎着, 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红了, 脸上慌张的神色是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可白影与赤雪已然瞧见李沁心那边是怎样的场面，又怎么能让她们家殿下过去？ 不远处的李沁心躺在地上, 仰面朝着天空, 眼睛闭着，嘴角仍然带着笑意。她身下, 是从她炸裂的身体里溢出的鲜血。往四周流出，犹如一朵绽放的血莲。 血腥味随着风在空气中弥漫开。 萧慕岑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宫中守卫立刻将现场围住，赶走了旁边的人。 李云景紧皱着眉头，眼中情绪闪烁, 似是难以置信。犹记得上回见到李沁心时，她一如既往的笑的温柔，和自己客客气气打招呼, 一点儿也不像是会这种傻事的样子。 这才短短几日…… 李云景不经意抬头往上看了眼，高墙之上, 他看见了个一闪而过的人影。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他眯了下眼，那是谁？ 稍许缓过神来的萧慕岑往前走了一步，白影与赤雪瞬间反应，立刻拉住了她, 不让她继续上前。 萧慕岑抿了下唇，闭眼深吸口气，而后略显不悦甩开她们俩的手，转过身去。 空气里的血腥味依旧浓重，明明有风，却好似怎么也吹不散。 前来处理李沁心尸体的人已经赶来，一阵窸窸窣窣动静后，李沁心被人抬走，那摊触目惊心的血也很快被清理掉，方才那副血腥、悲惨画面好似只是短暂的出现了那么一瞬，便消失不见。 只有血腥味，挥散不去 分卷阅读96 。 那是李沁心的血的味道。 李云景走到萧慕岑身侧，察觉到她情绪的些许反常：“你还好吗？” 萧慕岑循着声音往身侧李云景看去，泛红眼眶里，有泪光闪烁。李云景一愣，而后诧异。 “你和她关系好吗？”她说的是李云景和李沁心兄妹之间的关系。 李云景抿了抿唇，如实回答：“不算熟，点头之交。” 萧慕岑站直身体，心里堵得慌，不舒服的感觉强烈，胸口压抑的好像快要不能呼吸。 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她道：“白影，扶本宫回去。” 白影立刻走过来扶住她，赤雪跟在她们身后。 李云景目送着她离去背影。她走的端正，看似与之前见过的别无二致，可不知为何，却总觉着今日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顾岳走上前来：“太子殿下。” “说。” “在金钟楼后面发现了一个男子，是……六公主的驸马。” 李云景猛的转头看向顾岳，眼神不由犀利：“他怎么会在皇宫？不，他是何时来的皇城？” 顾岳低头不语。因为他不知道。 李云景瞪了他一眼：“人抓到了吗？” “那个……陛下身边的人，把他带走了。” “……” 李云景怒气冲冲离开，顾岳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李沁心跳楼一事，很快便在皇宫传开，当时在场的人不少，很快便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但随后，皇帝下旨，若再有私下传播此事者，杀无赦。 一时间，皇宫中人心惶惶，曾经说过此事的人，生怕遭殃，也不再敢谈起此事。 短短两日，一个公主跳楼身亡之事就此被掩盖，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黎清苑中。 萧慕岑着一袭白衣，白绫遮目，端正跪坐在屋檐下。她身旁，是一只正燃着纸钱的火盆。 白影跪在萧慕岑身侧，仔细看了看她脸色后，才开口：“殿下，关于六公主下葬一事……熵国皇帝并未让她以公主身份入皇陵，只让人在京郊择了一处风水好之地作为她的陵墓安葬处。” 萧慕岑不自觉攥紧衣角：“她是公主，死在皇宫，死后为何不能入皇陵？” “皇帝说她所作所为，丢尽了皇家颜面，所以……” 白影没接着往下说，但萧慕岑能猜到。 一丝冷笑从她喉间发出。而后是两声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他的女儿死了，他在意的居然只是皇家的颜面？他就不在意，他那以温柔、友善待人的六女儿是为何选择跳下高楼，结束自己的性命吗？” “……”白影抿了下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殿下，其实，还有一件事。” “何事？” “六公主跳下金钟楼那日，她那位本该在江南的夫君不知为何在出现在了皇宫。属下想，六公主之所以会在知晓您已经在帮她的时候还做出那种选择，也许……也许是和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有关。” 白绫之下，萧慕岑睁开了眼。 “人呢？” “被皇帝暗中送出皇宫了，不过，尚未有他离开皇城的消息传来。太子的人也在寻他，想必，他此时正在皇城的某处躲着。” “在太子的人找到他之前，找到他。” “是。” 萧慕岑闭上眼，心下深呼吸多次才将自己激动起来的情绪平复。明明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就只等聂初一进皇城。只要聂初一来了，李沁心便无需再回江南，亦不用再回到那个恶魔身边。 可偏偏…… 那个恶魔找来了！ 如果他不出现，事情本该按照自己的安排一路顺顺利利，此时李沁心也应该还好好活着才是！ 可恶！该死！！ 按理，她不该那么生气的，毕竟她和李沁心算不上熟。可她仍然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情绪。 李沁心就死在她眼前。如若她能看见，李沁心那副从高墙坠落而下的鲜血淋漓的画面就会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即便看不见，她也不会忘记李沁心是因何而死。 一盏茶功夫后，赤雪缓缓走来 分卷阅读97 ，与白影对视一眼后，挤了挤眉头，肩膀稍稍耸了两下，白影摇了下头，眼睛不由睁大了些，嘴唇轻动了动。 两人用眼神与面部表情交流了一阵。 而后白影起身离去。 赤雪走到萧慕岑身前，拱手行礼：“殿下，初一大人昨日便到皇城了，您……还见她么？” 李沁心虽死，但现在，还有别的事需要聂初一去做。 萧慕岑道：“让她在晚间，皇宫守卫最薄弱时来见本宫。” “是。” “还有……”萧慕岑抿了下唇：“帮本宫打听一下安葬六公主的具体地点。” 赤雪抬头看了萧慕岑一眼，而后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赤雪也离开后，院中寂静下来。 萧慕岑不由伸出手，温暖的阳光落在手心，可她却觉得有些冷。她坐在阳光之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院中待着，却不曾发出几多动静的沉星立即大步走来，轻声绕到萧慕岑房中，取出披风后，行至她身后，小心翼翼将披风搭在她肩上，而后退至一旁。 萧慕岑嘴角扯过一丝淡淡笑意：“辛苦。” 沉星摇头：“并不。” 萧慕岑没再说话，沉星亦是。 入夜后，萧慕岑照常去泡了药浴。出来时，夜已深，迎面吹来的风里满是凉意。 萧慕岑恍惚意识到，这已是深秋。 回房后躺下没多久，聂初一来了。 她身形高挑，从窗户翻进来时可见她修长双腿。只不过，她衣裳装扮，却像是个男人。 房中只燃着一盏巴掌大小的烛火，光线不算亮，但足以让聂初一准确见到萧慕岑此刻所躺的位置。 她大步行至萧慕岑软榻旁，半跪而下，拱手行礼：“聂初一见过殿下。” 萧慕岑躺着未动，只轻轻点了下头：“嗯，免礼。随意些，自己坐吧。” 她的意思是，席地而坐。 聂初一也确实是那般做的。 “殿下此前急昭属下来熵国皇城，可是有要紧事需要属下去处理？” 萧慕岑闭目：“先前那件，已无需你帮忙。” “属下来晚了？” “出了点意外。” 聂初一稍松了口气。 萧慕岑接着又道：“但有另外的事需要你去做。” “殿下之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嗯。还有，你要在本宫身边待上一段时日，父皇那边，本宫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回去，你不必担心。” “是。” 聂初一话音刚落，窗外人影闪过。有人从方才她进来的位置一跃而入，随后稳稳落地。 那人一抬头，眼前白光一闪，喉间便有一冰冷物件抵住，视线往下，是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刃。 “初一大人？”魅诧异出声：“您怎么在这儿？” 聂初一也是疑惑：“魅？你又为何在此？” 萧慕岑的话语轻飘飘响起：“本宫让她来的。” 魅朝聂初一笑了下，与她一道到了萧慕岑软榻旁。 魅道：“殿下，前些日子您吩咐的那位制作魔方与八音盒的技师找到了，本想着他不会武功，将他与娟娘关在一处，看管方便，不成想，他们俩居然认识，还说了些属下听不懂的话。” 萧慕岑缓缓睁开眼。他们俩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而来的，这点萧慕岑几乎可以确定，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认识。 是来之前便认识，还是来之后才结识的？ 看来，得亲自去会会他们才行。 “初一，”萧慕岑启唇：“本宫要离开此处去见一见那位技师，你懂本宫的意思吗？” 聂初一颔首：“是，属下明白。请殿下放心，至多两日。” “嗯，去吧。” “是。” 聂初一随即离去。 魅在萧慕岑这儿多待了会儿，说了些这几日皇城的事。 大多与平常时候无异，但太子的人在寻李沁心夫君，他们的人也在找，但那个人也不知是躲在了何处，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萧慕岑思索了会儿，想起之前李沁心同自己说的 分卷阅读98 ，那个人有七个妾室一事。 她道：“皇城内的风月场所可派人去找过了？” 魅愣了下：“这……熵国六公主才过世没几日，他应该不至于……” “去找。” “……是。” 魅临走前，萧慕岑交代她：“还有，娟娘和那位技师，让人好好看着，最好是日夜看守，他们俩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魅一愣，有点不解，那两人一点儿武功也不会，柔柔弱弱的样子，似乎一推就能倒，哪里像是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感觉就……挺简单的嘛。 但萧慕岑所言，她不敢忤逆。她点头：“是，属下明白。” “若他们跑了，误了本宫的事，本宫唯你是问。” 魅一惊，连忙道：“请殿下放心，属下回去后定派人日夜看守，绝不会让他们逃脱，耽误了殿下的事。” “去吧。” 35. 三十五 “别耍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李沁心在她死后的第五日安葬, 与萧慕岑准备出宫的日子撞上。虽说借死人的力不太好，但萧慕岑想，李沁心应当不会介意的。 聂初一最擅长的, 并非武功, 而是易容与口技。只要熟悉她想要替代的那人，她可以悄无声息的以那人的身份潜伏在任何人身边，打探消息。 除去为她自己易容, 她也能为他人易容。 她在熵国皇城寻了个身形与萧慕岑有几分相似的哑女, 打晕后将她趁夜带入皇宫，在梅园将她易容成了萧慕岑的样貌, 白影又给她喂下了两颗安神丹, 想必要睡上好长一段时间。 李沁心出葬是在天初亮起，天边才有点点鱼肚白时。大抵是担心他人瞧见后议论, 所以皇帝特意选了这么个人少的时辰。 聂初一带着易容成哑女样貌的萧慕岑混入随从出葬的人群中，梅园那边，由白影与赤雪轮流守在被易容成萧慕岑的哑女身侧，院中更有落月与沉星, 定不会让他人靠近梅园卧房。 也许是皇帝真的不在意李沁心，萧慕岑和聂初一竟一路畅通无阻离开了皇宫，期间甚至还有领头太监的催促, 让他们走快些，避开人群。 萧慕岑心情有些复杂。 出宫后, 聂初一寻了个妥当位置，牵着萧慕岑离开了队伍。那些人走的急匆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快着脚步朝城门方向走去。 萧慕岑背靠墙壁，嘴唇不自觉抿了抿, 一时愣神。 聂初一轻轻摇了摇萧慕岑肩膀：“殿下，怎么了？是方才走得急，有些不舒服么？” 萧慕岑回过神来，摇头：“没事。” 萧慕岑又补充道：“现在是在宫外，注意你的称呼，有外人在时，要喊姑娘，别喊殿下。” 如今她是那个哑女的容貌，若是喊她“殿下”，被人听了去，难免会让人起疑心。 聂初一明白她的意思，点头：“是。” 为办事后方便隐匿行踪，更换身份，魑魅魍魉在熵国皇城内有多处藏匿点，此刻要去的，是其中位置最偏僻的破落巷。 聂初一领着萧慕岑走了好久，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才勉强算是到了那个巷子口。 萧慕岑有些累，扶墙要歇会儿时，手碰到了旁边的竹竿。 竹竿被推倒，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 萧慕岑眯了下眼，不由盯着竹竿掉落时发出声音的地方看。 聂初一问：“姑娘，您没事吧？” 萧慕岑摇了摇头，却弯腰蹲下，摸索着捡起了一根离她最近的竹竿。竹竿粗细合适，恰好能握在她手中，但略长，直立高过她的头。 她道：“初一，麻烦你将这竹竿折断三分之一。” “好。” 聂初一从萧慕岑手中接过，干脆利落拿出别在腰间的短刃一挥而下，竹竿三分之一的位置出现一条裂缝，缓缓移动些许，而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聂初一猜到她大概是要拿来当拄杖，便将竹竿两头都削平了些，去掉了些边边角角，以免扎着她的手。 然后聂初一才将竹竿递到她手中。 萧慕岑接过：“多谢。” “姑娘客气了，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 萧慕岑笑了下。 分卷阅读99 平日里萧慕岑不用拄杖，一是因为有损仪态，二是她很少出门，即便出门，身边也总是跟着白影或赤雪，她们会随时准备上前扶自己，做自己的拄杖，所以，她无需使用拄杖。 但今日她并非光明正大以昭缙公主的身份出宫，既是瞒着身份偷偷潜出，自要做出些不同的姿态来。 巷深屋破落，住在这里的，都是些穷苦人家。但时不时有几声孩童嬉笑传来。 片刻之后，聂初一推开了一道院门。 院中寂静，却分开四角站着四个执剑蒙面黑衣人。他们不动声色的望着院门，犀利眼神犹如盯着一个猎物，手中剑似要出鞘。 院正中，是戴着个修罗面具的黑衣人。 聂初一大步迈入院门，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将剑收回剑鞘。 “初一大人？”院中戴修罗面具的人略显诧异走上前来：“您怎么来了？” 聂初一转身后退一步，让出站在她身后的萧慕岑。 “她是？” 此刻萧慕岑是那位哑女的面容，手里还握着一根拄杖，她一时没认出来那是谁。 “咳！”聂初一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脸，给她提醒。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是殿……” 聂初一打断她：“是姑娘。” 她愣了下，随即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姑娘。” “魑，你的反应怎么那么慢。”聂初一无奈着摇头：“魅没和你说过我们要来的事？她人呢？” “她出去办事了，可能要晚些回来。”魑做出“请”的手势：“姑娘，初一大人，里面请。魅提起过你们要来，但没说具体何时来，这个时辰……” 魑笑了下：“太早了些，才天亮。属下没想到你们来的如此早。” 萧慕岑理解。这个时辰，确实太早了些。走了那么长时间到这里，这会儿才算天亮。 李沁心的棺木，应当已经入土安葬了吧。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将那念头甩出去。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不能分神。 魑带她们进了屋子。 喝了杯茶、歇息片刻后，魑的手下带着分别关押在不同房间的娟娘，和那个技师来了。技师自来到此处，便只与娟娘说话，别人讲话他都不搭理，自然也不曾告知他的真名是什么。 但寻到他时，住在他隔壁的人喊他“林老板”。 单看年岁，他似乎要比娟娘老上许多，起码十岁，脸上还有胡子。 娟娘看他时，却是无奈之中，又有些爱意。 聂初一将自己所见，弯腰凑在萧慕岑耳边，悉数告知。 萧慕岑笑：“两位请坐。” 技师不想听她的，没好气道：“你是谁啊，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来？这皇城之地，天子脚下，岂容你乱来！快把我们放了，不然之后我们报官，你们就死定了！” “我说，请、坐。” 蒙面黑衣人拖着椅子上前，强行按着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坐下，技师挣扎，黑衣人便用绳子直接将他绑在了椅子上。手脚皆是如此。 娟娘乖乖坐在椅子上，便没绑她。 萧慕岑问：“名字和年纪。” 娟娘很识趣立刻回答：“我叫娟娘，今年二十三。” 技师不高兴：“我是你的百岁大爷！” 娟娘立刻摇头：“不不不，他不叫大爷，他叫林成，树林的林，成功的成。今年三十四。” 林成满脸无奈瞥了娟娘一眼，娟娘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朝他露出个灿烂微笑。 林成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萧慕岑：“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你们俩很熟吗？” 林成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娟娘：“我是他娘子。” 林成：“……” 萧慕岑低头笑了下。一个二十三，一个三十四，年岁差的有点大，看来身体选择不由自己。 大概是随机的。 萧慕岑又问：“你们俩成婚了？” 林成有些不耐烦：“我们俩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娟娘仍然如实回答：“虽然他看起来比我大了些，但其实我们是相同的。而且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成婚， 分卷阅读100 但是……就是夫妻。” 林成看向娟娘，眼神满是无奈。这蠢女人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啊？知道她是谁，要做些什么吗！ 娟娘又说：“你问的，我们都回答了，什么时候可以放我们离开？我只是普通小百姓，对你这样的大人物构不成威胁的，让我们走吧。我们被抓来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我们保证！” 萧慕岑没接她的话，只拿出八音盒，放在身旁小桌上：“这个东西，是你做的？” 这话，显然是对林成说的。 林成皱了下眉，眼神不由警惕起来。 萧慕岑又问：“这种东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和你有关系吗？”林成的嗓音不由严肃起来：“看你打扮，不像是能买得起这种东西的人？你究竟是谁？” “既然能做出这种精细的东西，是不是还能做出些别的？” “……” 林成深呼吸两下，这个女人是根本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吧！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一直在问问问，真是烦死了！ 萧慕岑站起身来，用拄杖掇地，自行走到林成跟前。 林成抬头看着她，见她两眼失焦，手中又有拄杖，不由诧异：“你是个盲人？” “是。” “你该不会是想要让我给你治眼睛吧？那种事情我可不会！”林成没好气道：“我就会做些小玩意儿，做不出什么能让你看见的东西，你要治眼睛得去找城北东街巷口末那个糟老头子，他会治病。” “谢谢告知，我先记下了，不过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 “你，会做□□吗？” “你是说弓箭？” “我说的，是□□。强□□。”萧慕岑又补充：“能一箭射穿铠甲的那种强□□。” “……” 林成看着萧慕岑，眼睛眨了眨，然后忽然笑了：“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 “你会，”萧慕岑十分肯定：“连八音盒那种东西都能做出来，会做不出来强弩？” 林成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你到底是谁？” “材料我会给你准备你，你先做出两副来，让我试试效果。”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说了我不会！” 萧慕岑眯了下眼，眼神里浮现出些许不耐烦。如若没有发生李沁心一事，她也许还会心情与精力和他周旋一番，可她现在心情并不算好，甚至有些压抑，不是很想在他这里浪费太多口舌。 但他不配合。 既然如此，就只能选择别的方式。 萧慕岑正要再次开口，外出办事的魅回来了。进院子时知晓萧慕岑和聂初一在此处，便急匆匆进了屋子。 她径直走到萧慕岑身侧，表情有些紧张与慌乱。她凑在萧慕岑耳边，低语了几句。 站直身体时，喘息仍未定，显然是一路疾驰而回。 萧慕岑脸色大变，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魅压低嗓音：“属下已经派人将龙戟大人带回另外一处藏匿点，但他受伤太重，属下已经替龙戟大人及时止血，但……大人他昏了过去，至今未醒。” 越往后说，魅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不可闻。 萧慕岑神情顿时阴沉的可怕。 魅低下头，不自觉后退一步。 萧慕岑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尽力将自己的情绪压住。 她紧握起双手，转身面向林成。她眼神冷冽：“最近的烦心事实在太多太多，很久都没听到一个好消息了。这强弩，你要是真不会做，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两个的忌日。” “初一。” 聂初一缓步上前，腰间短刃已然握在手中。 “从这个女的开始。” 聂初一的短刃抵在娟娘喉间，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割破她的喉咙。 娟娘有些慌张，呼吸有些乱，却没有呼救，也没有逼着林成做出选择。 林成顿时紧张起来，不自觉往娟娘那边看。他挣扎起来，可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一时挣脱不开。 “有什么事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想要她活着，就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萧慕岑俯视着他：“我再问一遍，强弩， 分卷阅读101 你到底会不会做？” “……”林成咬牙，眼神慌乱，呼吸急促，却仍然朝娟娘那边看去。 娟娘虽然害怕，却还是朝他露出个笑容，没有在此刻出声影响他的思绪，也不逼迫他要为了救自己而做出他不情愿的选择。 林成紧抿着的嘴唇，被绑住后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在内心挣扎过后，都松开了。 他看了娟娘一眼，继而看向萧慕岑，却近乎咬牙切齿道：“会。” “很好。” 萧慕岑转身：“先把图纸画出来，细节处标注说明，然后把你需要的材料告诉他们，天黑前，我会再回来一趟，到时候，半成品起码要有一个。否则，后果自负。” 萧慕岑往门口那边走去。 林成挣扎着大喊：“你到底是谁！” 萧慕岑顿时脚步，背对着他们，嗓音冷冷：“那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个一句话就能让你们生不如死的人。别耍花样。” 她的话不算重，可让人听着，却有种不寒而栗的可怖感觉。 36. 三十六 坏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萧慕岑急匆匆去了龙戟所在之处。他伤的重, 房内的黑衣人正巧替他处理好了伤口，正在包扎。 一名黑衣人端着一盆血水从萧慕岑身旁经过时，那股浓烈的、让人闻着窒息的血腥味毫无遮掩挤入她鼻间。她一时觉着呼吸紊乱, 沉重又压抑。 聂初一扶她到龙戟床边。 黑衣人替他包扎好后, 自觉起身离开，给她们让出位置。 萧慕岑启唇：“他伤势如何？” 跟在后边的魅小心翼翼开口：“腹部中了三剑，后背大约五剑, 肩膀上两处, 还有……胳膊上许多。” 萧慕岑深吸口气：“你们不是暗中执行任务吗，为什么会被发现？以你们两个的身手, 竟然不能全身而退？” “若只是寻常侍卫, 自然能够全身而退，可……忽然出现的, 是禁军统领秦川泽，还有东宫的顾岳，他们两人的身手在熵国皇宫分别排第一与第二，属下与龙戟大人真的不是对手……何况之后又出现了秦川泽统领府中亲卫, 他们个个都是秦川泽亲自训练出来的，身手不凡，龙戟大人是因为护着属下, 这才……” 魅紧蹙眉头，心中似有怨愤：“原本那只是个小小的探查任务, 属下与龙戟大人根本没想过会忽然出现那么些人，他们不该同时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聂初一拍了下魅的肩膀，朝她轻摇了下头。魅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听魅说完，萧慕岑默默握紧了手。 禁军统领秦川泽，东宫顾岳……他们两个为何会在一起？ 她记得, 龙戟正在执行的任务是调查“谪仙”楼一事，如若只有顾岳一人在那边，倒也不奇怪，“谪仙”楼本就是被太子所封。可为何，堂堂熵国手握十万禁军的统领，会出现在那里？ 萧慕岑心情沉重，这几日真是没有一个好消息。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她倒出两颗药丸在手心，转而递到聂初一身前：“喂他服下这个。” 聂初一接过：“这是什么？” “药。” 聂初一当然知道这是药，她的意思是，这是什么药。但这番话，她不敢追问。既然是殿下给的，那就给龙戟服下吧，肯定不是害他的。 龙戟服下药丸后，嘴中苦涩的味道逼着他恢复了少许意识，他皱着眉，忽然咳嗽了两声。 萧慕岑连忙道：“水！” 魅急匆匆倒了杯水过来，萧慕岑看不见，便让聂初一喂他喝下。 龙戟喝下水后，舒服了些，勉强睁开的眼睛只看见了一瞬，什么都没看清，便又重新合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萧慕岑松了口气。果然是续命的上好丹药，效果来的真是快。 聂初一见这药的药效如此明显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看着萧慕岑手里握着的白色小瓷瓶，莫名觉着眼熟。 而后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聂初一忽然紧张起来：“殿下，这该不会是皇后娘娘给您的续命丹吧？” 萧慕岑淡然应答：“不是。”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聂初一皱了皱眉。皇 分卷阅读102 后娘娘给殿下的续命丹，总共是一个月的量，自龙戟到熵国皇城时起算时间，这会儿续命丹应该差不多吃完了。 可看她手中白色小瓷瓶中，似乎还有不少。应该……不是续命丹吧。 聂初一想追问，可又怕殿下生气。想了想，便作罢了。 萧慕岑将白色小瓷瓶收回衣袖中。原本她外出时带着这药，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真派上了用场。也所幸，当初她并未完全按照龙戟的嘱托每日都服用。 起初那几日，她是有每日服用，但后面觉得，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每日都有泡药浴，身体的寒症得到些缓解，不再像之前那般难受。继续服用这种珍贵丹药未免有些浪费，便停了。 现在看来，她的选择很正确。 这玩意儿救急还是很管用的。 萧慕岑小心着伸出手覆盖在龙戟额头上。额头有些烫，布着一层密密薄汗。她直接用衣袖替他将汗擦去。 她开口：“他额头有点烫，去取些冷水，再拿一条干净布巾来。” “是。”聂初一即刻起身去拿东西。 萧慕岑坐在床边，面朝龙戟，却有些出神。 她想，龙戟在熵国皇城的任务不能再由他继续下去了。任务事关熵国皇室，牵连进了禁军，背后还不知牵扯了多少人，他继续留在此处，太危险。 何况，他最重要的要刺杀太子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李云景要么待在东宫，外出时一定带着顾岳，身边还有别的侍卫跟随，龙戟一旦动手，死的一定是他。 她缓神回来，摸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抓住龙戟手腕，轻轻握了握。 而后，有一道很轻，却充满着无奈的叹息声在寂静房中响起。 约摸一个时辰后，龙戟的脉象平和下来，没了性命之虞。 萧慕岑站在屋檐下，感受到临近午时、逐渐炽热的温度，吹来的风里夹杂着丝丝热意。前几日她还觉着吹起的风有些冷，这会儿她倒觉得有点热。 聂初一端着一杯茶到她跟前：“殿下，喝杯茶吧。” 萧慕岑伸出手，聂初一将茶杯放在她手中。 她抿了口，茶水温热，茶味过重，她不是很喜欢。此处位置偏僻，一般情况下她也不会来，备的自然也不会是她爱喝的茶。 聂初一看了看她脸色，又道：“殿下，龙戟已经没有大碍，您也无需再为他担忧了。” 萧慕岑却忽的笑了一声。 聂初一不解。 “无需担忧？”萧慕岑缓缓启唇，手指轻轻摩挲过茶杯边缘：“今日执行的不过是个附属任务便伤成这样，若是以后他去做他的主要任务，他还能活命？” “殿下……” “安慰的话不必说。” “……是。” “待他伤势恢复些，派人将他送回纭国。” 聂初一一愣，有些诧异：“可是殿下，龙戟正在执行的任务，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 “他的任务，本宫替他来做。” “殿下！” “你有什么异议！” “……”聂初一随即低下头：“属下不敢。” 而后聂初一又补充：“属下不敢违逆殿下的意思，只是，那很危险。” 萧慕岑没有接话，只抬头望向头顶那片她其实一点儿也看不见的万里晴空。 聂初一小心翼翼看向萧慕岑。她仰头望着天，呆呆的站在那儿好一会儿，像是失神，又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聂初一出声提醒：“殿下？” 萧慕岑闭上眼，低下头来，将手中握着的茶杯递到聂初一跟前。聂初一伸出双手接住。 午饭是在龙戟这里吃的，萧慕岑没什么胃口，龙戟又昏睡未醒，她实在没有多大心情吃东西，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午后小憩，她就在龙戟隔壁房间躺了会儿。思绪太多太杂，她没能睡着。 她起身后，魑那边传来消息，说林成已经将图纸画好，他们照抄了一份拿来给她。另外，他已经开始动手操作，约摸在天黑时能做个简单的半成品出来。 萧慕岑将图纸递给聂初一，聂初一看了一遍后，觉着诧异，样式略显奇特，像是弓箭，但却比弓箭要小巧、精致许多，图纸中标注的许多东西她都没见过，组装方法也有些与众不同。 分卷阅读103 她将图纸内容讲给萧慕岑听。 初听，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以防万一，等龙戟醒了，得让他再看看，以免那个林成以为自己眼睛看不见，就在其中做些聂初一她们看不出来的细微手脚。 萧慕岑在龙戟这儿等到了黄昏时分，可龙戟还是没醒。也不知是药效作用，还是他这段时日执行任务时的疲惫导致。 但，无妨。没有性命之忧便是好事，只是多睡一会儿而已。 他想睡，那便睡吧。 萧慕岑想，差不多时辰该回魑那边去瞧瞧林成的进展了。 临走前，她去龙戟房中看了他一会儿，又从自己带的那个白色小瓷瓶中倒出两颗药来，递到魅手里。 她叮嘱：“若是亥时他还睡着未醒，你就将药喂给他。若是他醒了，便让他自己吃。一定要给他吃下。” “是。殿下放心，属下一定让龙戟大人吃药。” 萧慕岑“嗯”了一声，而后又倒出一颗，递给魅。 魅愣了下，匆忙伸出双手接过：“殿下，这是……” “给你的。不是受伤了吗？” “多谢殿下担忧，属下只是受了些轻伤，伤口已经处理过，不碍事的。” “既是给你的，你就吃下，你还担心我在里面下毒不成？” “……属下不敢！”魅乖乖吃下。 而后魅拱手道谢：“多谢殿下赐药。” “以后小心些。” “是。” 萧慕岑将瓶子收好后，与聂初一一道离开。 黄昏悄悄落下，天边晚霞沉入云端。天色渐晚，暮色深沉，街上的人逐渐散去，缓缓归于平静。巷中更是寂静幽深，住在那里的人家早已闭门，仅有些许屋内映照而出的烛火。 一路走进巷中，萧慕岑能清楚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有手中拄杖掇地的细微声响。倒是她身边的聂初一，走路时没点动静，没说话时，她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萧慕岑心中感慨，这大概就是会武功的好处吧，他们脚步都很轻。 她平日里不喜欢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到，所以特意嘱咐白影她们走路时步子稍微重一点，让她听见些许脚步声。当然，她睡觉时，她们仍然会轻声，以免惊扰她的好眠。 快到院子时，聂初一忽然出声：“殿下，今晚，您还回熵国皇宫么？” “不回。” 聂初一稍许蹙眉：“殿下，若是被人发觉您私自离开皇宫，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找您的麻烦。” “白影和赤雪会看着办的，”萧慕岑淡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 “哪件事都比待在熵国皇宫重要。” “……”似乎，也是。 聂初一没追问了。 “还有，天亮之前，我要出一趟皇城，去往京郊的崇月山。你想办法替我安排一下。” “是。”聂初一犹豫一会儿，又道：“殿下可否告诉属下您为何一早便要出皇城？” 萧慕岑忽然顿住脚步。 聂初一随即停下，以为是自己不该多问，正要请罪，萧慕岑却抬起了头。 眼前漆黑的她，望着同样漆黑的夜空，嘴角扯过一丝无奈又苦涩的笑。 “我要去祭拜一位……尚未来得及成为朋友的……朋友。” 37. 三十七 他必须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崇月山。 清晨的山间弥漫着一层淡淡雾气, 伴着凉意扑打在从林间小路经过的每一个人身上。山中幽静，空气清新，时不时有几声早起鸟儿的鸣叫。 太阳尚未升起, 正是初晨最舒爽的时候。 萧慕岑裹着披风, 左手拄杖，在聂初一的提醒下，一步一步顺着山林小径往前走去。 不出两刻, 便行至一处灰白坟茔前。灰白色石碑上清晰雕刻着, 只有五个大字： 李沁心之墓。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苍白的好似这只是民间随意一个孤寡百姓的立下的墓碑。 聂初一将墓碑上的字说出时, 萧慕岑的第一反应是她们来错了地方。不论如何, 李沁心都是熵国六公主，皇帝竟然对她 分卷阅读104 的安葬之事如此草率？一块墓碑上, 竟只有李沁心自己的名字？ 可此处泥土很新，墓碑更是如此。此处与赤雪先前打听到的地方也是一样的。周围是茂密的竹林，前边不远处是一条潺潺小溪，小溪旁有许多乱石堆积。小溪对岸, 是一片幽深树林。 这里，确确实实就是李沁心的葬身之处。 萧慕岑心中不由再次感慨。自古薄情帝王家，原真是如此。 可悲, 李沁心生在熵国。若她生在纭国，以她那温柔性子, 又知书达礼，一心向善，不曾做过坏事的女子，哪怕生母早亡，当也不会是这般结局。 萧慕岑忍不住叹息一声。 她小心着弯腰, 将聂初一帮忙提上来的篮子挪过来，又摸索着取出里面的水果与糕点，整齐摆在墓碑前。 聂初一也弯腰蹲下，拿出香烛，用火折子点燃后，恭恭敬敬插在墓碑前方的泥土中。 香烛味随即弥漫开。 这种味道与自然林间的气息格格不入。一出现，便尽显突兀。 萧慕岑从篮中拿出酒壶与酒杯，要斟酒时，手却有些不稳，颤颤抖了几下，本该倒入杯中的酒洒了些许出来。 萧慕岑抿了下唇，虽尽力克制，手却抖得更厉害。她本就看不见，这会儿更是无法让酒安然落入杯中，洒出来了大片。 聂初一轻轻按住她的手，继而从她手中拿过酒壶与酒杯，替她斟满后，一杯放在墓碑前，一杯小心着放在萧慕岑手中。 萧慕岑笑了下。 按礼数，萧慕岑在李沁心墓前洒酒祭拜了一番。起身时，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借着拄杖的力支撑起了身体。 她深吸口气，林间充斥着凉意的空气被她吸入鼻间。 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聂初一道：“殿下，清晨时分，山间阴冷，既已祭拜过您这位朋友，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萧慕岑轻点了点头：“嗯，听你的。” 下山之路与上山时不同，聂初一不放心萧慕岑自己拄杖，一路皆小心翼翼扶着她的手，生怕她摔倒。 到崇月山山脚时，天边的太阳已露出半个脑袋，暖黄色的温暖阳光照耀而来，静静地落在这片大地的众生身上。 萧慕岑抬头，迎着光稍眯了下眼。 回城后，萧慕岑先去的龙戟那边。见她来了，魅立即走上前来。 萧慕岑问：“昨夜龙戟可有醒过？” 魅摇头：“龙戟大人一直睡到现在，不曾醒来。” 而后她又道：“但按殿下您的吩咐，昨夜亥时便将您给的要给龙戟大人服下了。大夫也来敲过，说他脉象平稳，一夜平和，想来是已然彻底脱离危险，只需静养一段时日，待伤势痊愈便可。” 萧慕岑点了下头：“那便好。” 萧慕岑还是去了龙戟房中一趟。在床边坐下时，她能感受到龙戟安稳的呼吸。 她小心着伸出手碰了碰他额头，额间已不烫，也没有发烧。看来也就只剩下些许身体上的伤，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应该能恢复过来。 待他稍微好些，便让他离开熵国皇城。 她在这边待了一会儿，便折返回了魑那边。 前脚刚到，后脚便听见林成房中传来一声欢呼。萧慕岑轻挑眉头，看来，是自己要的东西，他已经完成了。 林成激动的冲出房间，双臂伸展开，正要仰天大笑，嘴巴刚张开，便瞧见了站在院中正望着他的萧慕岑和聂初一。他要仰天大笑的情绪瞬间被扑灭，双臂缓缓放下，面容尴尬的转身回了房间。 聂初一摇了摇头，表情略显嫌弃。 萧慕岑没瞧见他的模样，所以淡然处之。 聂初一将萧慕岑扶到林成房间时，林成正收拾桌子，已经做好的那副□□成品正摆在桌角。 聂初一瞥见了，问他：“这个就是我家姑娘要的东西么？” “是啊，”林成埋头整理桌面：“若是能找到更好的精铁，再给多点时间琢磨，我还能做出更好的来。” 聂初一伸手要拿□□，林成却抢先一步夺了过去：“你干嘛？就算是要试，那也得我来试，我做的东西，哪里有让别的人来试验的道理！” 聂初一无语。 萧慕岑道：“那就你先试。” “那是必须的！” 林 分卷阅读105 成拿过一块没用完的半个大拇指指甲长度那般厚的铁板立在桌上，人贴着墙，正对着桌子，中间大约一丈半远。 他瞄准铁板位置，拉动□□的开关，一按，“咻”的一声，□□中布置的箭瞬间发出，眨眼功夫便刺入铁板，箭身卡在铁板中。 聂初一错愕。 林成得意着走到萧慕岑跟前：“怎么样，我这东西做的还不错吧？如果能给我更好的材料，再多点时间琢磨细节，我能让这个□□发出的箭直接穿过更厚的铁板，区区铠甲，根本不在话下。” “非常好。” 林成笑着：“既然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图纸我也给你画了，我和娟娘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林成立刻变脸，眉头紧蹙，面露不悦：“我都已经按照你的意思给你做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离开？” “因为我需要你们。不过更为准确一些来说，是需要你的手艺，和你脑子里的东西。” 林成不自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眼神疑惑片刻后，化为警惕望着萧慕岑。 “你想做什么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是有底线和原则的，不会什么事情、什么东西都替你做的！” “你误会了，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别的东西，就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个，我需要一批，起码百架。” “什么？百架？你怕不是想要我死！我……” “不是让你一个人做。” 林成眼神更为疑惑了。这个眼盲的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其实心机多的很，一点儿也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自己站在她身前，明明比她高出一个脑袋，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忌惮她。或者说，是忌惮她的真实身份。 虽然这院子里的人都喊她“姑娘”，但他也不是傻子，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身边聚集了如此多身手不凡的人，又在皇城内随意抓人藏匿而不被知晓，怎么也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有钱有势，那是必然的。 娟娘还在她手里，这种情况下，和她硬碰硬绝对是最愚蠢的选择。看她似乎对自己的技术很感兴趣的样子，也许，可以和她做个交易。 “你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我有条件。”林成将手中□□放在身后：“第一，不许伤害我和娟娘；第二，事成之后要给我们一大笔钱财，数额要能让我们在繁华的皇城内过完余生，只能多，不能少；第三，呃……” 林成皱了皱眉：“第三条我还没想好，暂时先欠着，但前面两个必须要做到！” “可以。” “这么爽快？”林成诧异。 “但是我也有条件。”萧慕岑红唇轻启：“第一，你为我做□□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若有违背，我会先杀了娟娘，再送你去见她。第二，我要送你去个地方，在那里你会得到上等材料，有足够的人手与时间让你做出更好的□□，但是，娟娘得留在这里。” 林成一听，眼睛睁得极大：“为什么？我要娟娘跟我一起去！” “不行，娟娘要留在这里，我会让她待在我身边，如果你有异动，她会先为此付出代价，然后是你。但你若是乖乖听话，完成我交代的事，事成之后，我会派人将她安然无恙的送回到你身边。”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你！” “还有，这是最后一次你在我面前说这么多话，下回请你说简单些，不要讲废话，这样跟你讲话实在是太累了。” “……” 林成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他也确实要那么做的时候，瞥见了聂初一将手放在了别在腰间的短刃上，正眼神冷冷望着他。他又默默地将快要翻过去的白眼翻了回来，然后朝萧慕岑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来。 午时，崇月山。 李云景与顾岳顺着山间小路去了李沁心坟茔所在。李云景瞧见那块灰白色墓碑上刻着的几个字时，心情有些复杂。 顾岳看了眼，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是滋味。好歹是个公主，死后，竟然安葬的如此草率…… 李云景低头看向墓碑前早已燃烧殆尽的烛火签子，看痕迹，没有被露水雾气覆盖一夜的迹象。 他眯了下眼：“今日有人来过？” 分卷阅读106 顾岳低头时也瞧见了，他道：“会不会是三皇子？或者，储秀宫的人？” “昨日出丧他们都没露面，今日怎会来此？” “那会是谁？”顾岳无奈：“总不至于是她那个没良心的驸马吧。那个人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明明没有出城的消息，可就是找不到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真是奇了怪了！” 顾岳一边摇着头，一边将他带来的茶点摆在李沁心墓前，顺势拱手作了个揖，磕了个头。 李云景眉头稍蹙起，眼睛盯着墓碑上那“李沁心之墓”五个字看了好一会儿。 他抿了下唇，闭眼叹息一声。 李沁心与那个男人的事，他也是在李沁心死后才知晓。他本以为，李沁心好歹自小便养在月贵妃宫中，她在夫家受了欺负，月贵妃与三皇子定会为她主持公道，不成想，他们谁也没有站出来。 他们就冷眼旁观着那个自小陪伴在身边的姑娘被人欺负，眼睁睁的看着她心灰意冷的从皇宫最高的金钟楼上一跃而下。 李云景忽的想起花灯节那日见到李沁心时，她还笑着唤自己一声“太子殿下”。犹记得她小时候，还会怯生生的躲在月贵妃身后喊自己一句“太子哥哥”。 但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头，睁开眼时，眸子里倏忽闪过一丝寒意：“不管他藏在何处，只要他现身，便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皇城，他必须要为他对李沁心做的事……付出代价。” 顾岳却有担忧：“殿下，真的要那样吗？皇帝陛下很显然偏袒在他那边，他爹那里也是每年给陛下进贡大笔的钱财、珠宝，还有各路情报，如果……” “孤说，让他付出代价，哪个字听不懂？” “……是。” 38. 三十八 兔死狐悲。 萧慕岑回皇宫前, 和林成还有娟娘一道吃了个晚饭。 林成没好气的说这是“鸿门宴”。本来不想吃，但娟娘来了，桌上的饭菜也确实诱人, 便没忍住还是吃了。 味道挺不错的, 比他以往吃的要好。便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萧慕岑一如既往只吃了点便没了胃口，兴致缺缺放下筷子后，倒是喝了碗甜汤。 林成近乎狼吞虎咽吃完了这顿饭, 娟娘有点嫌弃他的吃相, 但大多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她摇了摇头，道：“你慢点吃, 人家姑娘还坐着呢, 你好好吃，又没有人和你抢……” “她又看不见, 管那么多呢？先吃饱再说，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好吃的东西，难道不该多吃点？” 娟娘小小瞪了他一眼, 他倒是嬉皮笑脸的朝她笑着耸了耸肩。 萧慕岑淡然开口：“你的东西能进拍卖场，想必能得到不少钱，怎么吃起东西来如此狼吞虎咽？好似没吃过这些东西似的。” “拍卖场？”林成一口气喝完一杯茶：“什么拍卖场？” “……” “你是说你得到的八音盒是从拍卖场里看到的？”林成也有些诧异：“我做的这些小玩意儿, 这里的人不懂得欣赏，也不太喜欢, 平日里也就能卖出那么几个，混点零钱吧。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是在木匠铺子里帮忙，做点木工什么的。” 说着，林成看着自己的双手, 忍不住苦笑一声，感慨道：“我居然当了七年的木匠，真是可惜了我的手艺……” 萧慕岑：“……” 拍卖场和林成没有关系？ 真是可惜，她还以为找到了点预期之外的好消息。不过还好，他会做□□这件事，自己还是猜对了。 拍卖场的事其实说到底也和她没多大关系，查不查都没什么所谓。如今最重要的，是将林成送回纭国，让他带人打造出一批上好的强□□出来。若是以后再有战事，那批强□□能派的上用场。 娟娘抿了抿唇，看向林成的眼中有些许心疼。她伸出手，轻轻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林成看向她，笑了下：“还好我家娟娘的手艺更适合在这里生活，说起来，我还多亏了我家娟娘，她赚的钱比我赚的多多了。被有钱的媳妇养着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娟娘笑着拍了下他肩膀。 萧慕岑缓缓启唇：“是吗？” 她抬眸循着声音看向林成：“既然以前是娟娘养你，那现在就换你养娟娘了。你总不至于让一个 分卷阅读107 姑娘养你一辈子吧？” “那是肯定的！”林成没好气瞪了萧慕岑一眼：“所以我不是答应跟你做交易了吗？事成之后，你答应给我们的东西，一样都不许赖掉！” “只要你听话，不做多余的事，我答应给你们的，只会多，不会少。” “这样再好不过了！” “离你离开此处还有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再造出五架□□来，你离开前，娟娘会在这里陪你，你有什么话要和她说的，尽早说了，别到时候临走了，还在那里依依不舍。” “……” 林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冷酷？分别时的依依不舍难道不是正常的吗？说点话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的确碍着我的事了。给了你时间，你就好好利用。” “你……” “我说过了，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 林成深吸口气，满脸写着无奈。他正以为这个女人稍微好说话了些，但转眼，她就恢复如常。真是让人火大。 她到底是什么人，这态度未免太嚣张了些！真是气死人了！！ 娟娘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怒。如今他们的处境，顺从是最好的办法，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而他们，想要活着。 晚饭后，天色已暗下来，再过一会儿，便能趁着夜间皇宫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回去。 萧慕岑站在房门外，又是抬头望着夜空。今晚的夜幕中有月亮，亦有星辰。 闪烁点点光芒的星星坠入萧慕岑的眼眸，她轻轻眨眼，其中光芒更甚。美景良辰，可惜她无法欣赏。 聂初一走到她身边：“姑娘，差不多该准备准备回去了。” 萧慕岑回过神来：“嗯。” 其实她不是很想回去。 只是隔着一道宫墙，在里面，和在外边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萧慕岑低下头时，不由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聂初一看了她一眼，小心询问：“姑娘，您是不是不想回去？” 萧慕岑笑了下，坦然回答：“的确不想。但又必须要回去。” 她毕竟是偷偷出来的，即便是有那个被易容成自己样貌的哑女待在黎清苑装病，却也只能装那么两日，若是有人非要进去看望她，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一旦被发现，她在熵国皇宫的处境会立刻发生很大的变化。 夜深人静时。 借着夜色，与皇宫守卫巡逻更换的间隙，又寻着黎清苑后方一处不会有人出现的位置，聂初一抱着萧慕岑从皇宫宫墙上翻上，而后迅速一跃而下。稳当落地。 聂初一将萧慕岑放下。 周围寂静，没有巡逻守卫。这个时辰，宫内已经宵禁，自是没有太监与宫女随意走动。聂初一很轻易便带着萧慕岑来到黎清苑梅园旁的围墙处，以方才的法子，又将她带入院中。 梅园院中每晚都有人守夜。今日守夜的，是沉星。 沉星见她们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萧慕岑问：“这两日可有人前来？” 沉星答：“太子来过一次，白影说您身体不适，没让他进来。还有，三皇子今日午后来过一次，他没进来，只是说从六公主的房中寻到了一封写给您的信，他交给了白影，然后便离开了。” 萧慕岑点头：“辛苦。” “殿下客气，这本就是属下该做的。” 聂初一扶着萧慕岑回了房间，白影正在房中。先前那位被易容成萧慕岑模样的哑女此刻正躺在软榻上。白影给她喂了些安神丹，这两日她一直睡着，没有醒来。 见萧慕岑回来，白影脸上显然是欣喜。 聂初一替她将脸上的易容撤下，白影端了盆热水前来为她洗净脸上抹着的东西。赤雪知晓她回来后，去烧热水给她沐浴所用。 哑女被沉星扛去隔壁房间，白影手脚利落更换了软榻上所有物件。 已至子时。时辰很晚，但萧慕岑还是想先去沐浴。洗个热水澡更能睡得舒服些。 沐浴时，萧慕岑让白影拿来了三皇子送来的那封信，让她一字不差的念给自己听。 那封信，是李沁心亲笔所写： “昭缙公主，非常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你道别，那日黎清苑前见 分卷阅读108 你时，告别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那个恶魔，到底还是找来了。我知晓他家与父皇的交易，也知道只要我活着，便无法逃脱他的魔爪。贵妃娘娘之前说的对，我不该找你帮忙的，此事一旦被他人知晓，你一定会被牵连。你是纭国公主，怎么也不该对我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伸以援手。 父皇若是知道你在帮我，你在皇宫的处境必定万分艰难。所以，不麻烦你了。 我想过了，活着，与我而言太过煎熬，倒不如一了百了的死去。 自我出生在皇宫，我的一生便注定不能随心所欲。自我嫁给那个人起，我的余生便永远都是黑暗。 亘古至今，最是无情帝王家。怪只怪我生在了此处。 其实那日在御花园中，我同你说，看见你时便想到了同样身不由己的自己，是骗你的，我只是想博得你的同情，让你帮我。你与我，是不一样的。我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当做礼物送给他人的棋子，而你，是纭国尊贵的皇长公主，有父母疼爱，亦有亲弟敬重。 那晚你答应说会帮我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 谢谢你在所有人弃我于不顾时成为了我那时候短暂的光明。也很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请你原谅我，没有与你提前说一声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昭缙公主，你是个好人。起码，与我而言，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活着回纭国。 若是真的有来生，真希望能与你成为朋友。 李沁心绝笔。” 白影念完信，心中感慨万分。到底，六公主还是没能如愿活下来。 萧慕岑坐在浴桶中，热气弥漫的屋子里，她眼中氤氲着一层淡淡水汽。她眨了下眼，睫毛轻颤了颤后，闭上了眼眸。 白影小心翼翼瞧了瞧萧慕岑脸色，似乎，与寻常时候别无二致。 见她闭目养神模样，犹豫片刻，白影没有开口打扰她，将信收好后，蹑手蹑脚出了屋子。 一直到沐浴结束，萧慕岑都闭着眼不曾睁开，淡然自若的模样好似是睡着了。可白影推门进来时，她却很快睁开了眼。 卧房外，屋檐下，萧慕岑裹着一袭素衣站在那儿，又是抬头望着天。 皎洁月光轻轻落在她脸庞，浅银色光晕下，渲染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她眨了下眼，倏而有两滴泪从眼中滑落，顺着脸颊一直到下颚。 聂初一行至她身后，小心着将拿来的披风搭在了她肩上。聂初一看见她脸上的泪时，有一瞬的错愕。 很少见她落泪。 也鲜少见她这般伤感神色。 聂初一抿了下唇：“殿下，您……” 萧慕岑抬起衣袖将脸上泪痕抹去。 “是因为那个六公主？” 萧慕岑眨了下眼。 聂初一不解：“为何？” 萧慕岑仍望着头顶夜空，淡淡嗓音在寂静夜色里轻声响起，显得有些不真实。 她说：“大约……是兔死狐悲吧。” 39. 三十九 你选江山，还是美人？ 萧慕岑一觉睡到午后方醒。约摸是睡得太久, 醒来时脑袋有些沉重，不是很想睁开眼，身体也满是倦意, 不想动弹。 她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 才逼迫着自己将涣散的意识揪回来。她深吸口气，仰面平躺着张开双臂，用脚踹开被子后, 抬起双腿朝空中踢了踢, 当是起床前活动身体的筋骨。 屋外的赤雪听见里面的动静后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给她洗漱用的热水。 萧慕岑自行坐起身来, 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 又小小打了个哈欠。 赤雪道：“殿下，若您还是觉得困倦, 可以再睡会儿。” 萧慕岑却摇了摇头：“不了，这会儿继续睡，晚上还不知何时才能睡着。” 赤雪笑了下，又道：“殿下, 昨夜初一大人将那个哑女带出了皇宫，她说她在黎清苑没有正式身份，待在此处有些引人注目, 入夜后再来。还有，太子在辰时左右来过一趟, 属下说您还睡着，他便没进来，但他交代，若是您醒了，便让人过去知会一声, 兴许是找您有事。” 萧慕岑眯了下眼，找她有事？ 应当不至于。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赤雪问：“殿下，要派人过去东宫 分卷阅读109 告诉太子一声您已经醒了的事吗？”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目道：“他既说了，便派人过去一趟吧，免得他起疑。” “是。” 派出去告知的人是去往东宫的，可却是皇后要来的消息先到。萧慕岑才洗漱后换好衣裳，头发尚未梳理便有人前来传话让她出去迎接。 萧慕岑用绸带随意将头发绑起，在赤雪帮扶下，去了竹阁。 她前脚才到竹阁，皇后便从黎清苑大门迈入，周围是恭敬行礼的下人们：“参见皇后娘娘。” 萧慕岑听见他们的喊声，迎面而来的脚步声在她身前停下时，萧慕岑亦是恭敬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快免礼，”皇后笑着扶住萧慕岑双手：“昭缙公主身体不好，便不要每次见本宫都行礼了，喊两声便好。”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礼数还是要有的。” 皇后看向萧慕岑的眼中满是欣慰笑意。她拍了拍萧慕岑的手，又牵着她到旁侧椅子上坐下。 安芹立即将带来的糕点摆在两人座位之间的小桌上。新鲜做出的糕点，热乎着，刚拿出来，便有带着暖意的香味扑鼻而来。 甜甜的香味。 萧慕岑笑了下。她原本不喜欢吃甜的，先前因为吃药太苦的缘故吃了好些甜食，没想到竟被人当□□吃甜食了。 皇后娘娘带来的糕点，光闻味道便知道肯定很甜。之前，李沁心也送来了好些甜食…… 思及李沁心，萧慕岑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皇后见她脸色稍有异：“怎么了？不喜欢这些糕点？” 萧慕岑重新露出笑容：“不是。只是忽然想到，之前，六公主送了我好些甜食，没能吃完，浪费了不少。还没来得及给她还个礼。” 皇后一愣，脸上有一丝异样情绪一闪而过。但所幸，萧慕岑看不见。 她心下暗暗缓了缓：“沁心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不会在意这些的。你……和她很熟吗？” 萧慕岑摇头：“不过几面之缘。花灯节那日，恰巧遇见，承蒙她记得我当时所买甜食，回宫后送了我好些。” 皇后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李沁心自寻短见之后，皇帝下旨不许任何人在皇宫提起她，但显然，昭缙公主不知道。 皇后伸出手去，将萧慕岑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拍了拍：“昭缙，人死不能复生，心中感慨便留在心中吧。” 她忽的压低嗓音：“这几日你病了，不见外人，所以不知晓，陛下不许任何人在宫中提起沁心，这回你在本宫面前提起，本宫就当没听见，以后在他人面前要小心些。” 萧慕岑一愣，神色略显慌张，连忙点了点头：“是，昭缙记住了，多谢皇后娘娘告知。” 熵国皇帝还真是个没良心的，自己的女儿死在了皇宫，不追究那个逼得她走投无路的人的责任，竟然还不许宫里任何人提起她的事。他还真是一个“好父皇”啊！ 萧慕岑低下头时，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厌恶。转瞬即逝，抬起头时已然瞧不见。 皇后笑着拍了下她手背：“好了，不说这个，尝尝本宫给你带的糕点吧，太子说你最近喜欢吃甜食，本宫特意让御膳房的人做出来的新样式，本宫觉着是不错，你尝尝看味道如何。若是喜欢，本宫让人再给你送些来。” 萧慕岑笑着点头。 她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边咬了口。嗯，外酥里嫩，口感不错，但也很甜。 若是放少些糖，她会更喜欢。 皇后笑问：“味道如何？可还喜欢？” 萧慕岑如实回答：“若是能少放一点点糖的话，味道会更好。” “没问题，本宫交代他们下次做的时候少放些糖便是。” 皇后笑着的话音才落，黎清苑又进来了一个人。 下人们齐呼：“参见太子殿下——” 萧慕岑拿过旁边茶杯，喝了半口，将嘴中过于甜的味道冲了下去。 李云景步入竹阁，见皇后在此，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先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点头：“嗯，免礼。” 她抬眸看他：“太子怎会来此？” 李云景道：“这话应该儿臣问母后才是。您为何在此？” “本宫来看看昭缙。” “儿臣也是来看望昭缙公主的 分卷阅读110 。” “……” 萧慕岑眉头轻轻挑，这母子俩不是约好要一起来的啊。 稀奇。他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还会贫嘴。 萧慕岑道：“太子殿下请坐。” 赤雪很有眼力见的端来一杯新茶，放在李云景所坐座位旁的小桌上。 李云景一如既往的淡然，倒是皇后似乎有些不悦。迟迟没听见他们两个开口，萧慕岑也就没有开口，她不知道他们因何而来，还是别乱开口询问的好。 萧慕岑的手下意识反应，将方才那块没吃完的糕点塞进嘴里，甜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她咀嚼的动作缓了缓，摸索过茶杯迅速喝了口茶。 嗯，忘了，皇后带来的这糕点太甜。 有风起。自竹阁前通畅无阻的涌入竹阁内。萧慕岑觉得凉爽。 皇后看向李云景，忍不住闷“哼”一声：“你看也看过了，怎么不走？准备在此处待多久？” “母后为何不走？” “本宫还有事要与昭缙说。” “儿臣也有。您先请？” “你……”皇后郁闷，略显不满的拍了拍桌子，又朝李云景那边瞪了瞪眼，挤了挤眉头：“你先说，说完赶紧走，本宫要和昭缙说的，不是你能听的。” “儿臣想要后说。” “你！”皇后怒目圆睁：“你是不是存心的，要气死本宫是不是？” 李云景淡然应答：“不是。” 皇后还想要说什么，萧慕岑及时开口打断：“皇后娘娘。” 皇后要说的话顿时停住，才反应过来萧慕岑就在她身旁坐着。 萧慕岑浅笑：“皇后娘娘，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太子殿下是您的亲儿子，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皇后咋舌一声，俯身凑到萧慕岑耳边，压低嗓音道：“不是他不能听，是他听了，他会嘲笑本宫。并且对本宫说的事，不屑一顾。” 萧慕岑诧异：“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如此吧？” “他会。” “……”萧慕岑露出个无奈笑容。 皇后还要开口，李云景冷不丁出声拦截了她的话：“好了，母后，您要说的事，儿臣知道是什么，晚些时候儿臣就去您寝宫与您商议，您就别在这里打扰昭缙公主了，她也帮不上您，您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 皇后：“……” 皇后语气闷闷：“本宫来和昭缙说说话也不行？” 李云景道：“回去吧。” “……” 皇后愤然起身，拂袖离去。随着皇后一同前来的那些下人们也很快撤出了黎清苑前门。 李云景是独自前来，并未带随从。除去原本就在黎清苑中的人，便没有他人。 忽然间，黎清苑便显得空旷了不少。 萧慕岑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茶杯，眼神略有几分迷茫，皇后和太子母子俩在自己面前这是弄得哪一出？母子间出现隔阂了？还是假装出现隔阂了？ 萧慕岑默默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李云景起身，走到方才皇后所坐的座位坐下。 萧慕岑抬头看向他。 李云景看了眼在竹阁内站着的赤血与另外一个小太监，他们会意，立即退出去。很快，竹阁内就只剩下李云景与萧慕岑二人。 李云景这才开口：“母后要同你说的事，与半月后父皇生辰有关。” 萧慕岑不解：“请太子殿下细说，本宫不是很明白。” “父皇五十整岁的生辰，各国自会派遣使团前来祝贺，既是祝贺，定会送礼。若是寻常礼物，母后自不会有什么担忧，可听说这回庆国送来的礼，是两位有着倾国之姿的美人，人未到，画像先至，父皇看了画像，龙颜大悦，别说母后，就连宫中另外两位贵妃瞧了，也有些紧张。” “两个美人就足以让皇后娘娘与两位贵妃娘娘如此紧张？” “后宫之中，得宠者，便如位高一阶。何况送来的还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她们有些担忧，也实属正常。” 萧慕岑笑了下。 李云景望着她：“你似乎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 “难道不是？”萧慕岑笑：“古往今来，哪个皇帝的后宫不是佳丽无数，最初入宫的美人老去，便有新的美人填充进来。 分卷阅读111 但有些人可以被轻易取代，但也有的人，她们的地位无法被撼动。再美的人，也无法做到。” 李云景嘴角扯过一丝笑：“是吗？为何？” 萧慕岑笑了下：“因为权力，往往比美人来的重要。” 李云景脸上笑意有一瞬僵硬，看向萧慕岑时，有诧异从眼底浮现。他不由皱了下眉头。 萧慕岑脸上笑意一如既往的柔和，她抬眸望向李云景所在：“若让太子殿下来选，你是选江山，还是美人？” 40. 四十 “萧慕岑，你不能这样对我！”…… 李云景忽的笑了声。 萧慕岑眨了下眼, 神态自若着将手中茶杯内的茶水饮尽。 时有风再起，吹动竹阁周围繁茂生长的竹叶沙沙作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鸟儿停在枝头, 歪着脑袋鸣叫那么两声, 而后扑棱扑棱几下翅膀，又很快飞走了。 阁内寂静，一时,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候在外头的赤雪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眼, 两人皆是淡定模样，李云景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笑意, 萧慕岑是一如既往的浅笑。可那样的笑意挂在脸上, 却分毫瞧不出他们心中所想为何。 最后还是李云景先开的口，他反问萧慕岑：“若是让昭缙公主选, 是选江山还是美人呢？” “本宫自然选江山。”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答。 李云景眯了下眼：“为何？” “因为本宫是个盲人，”萧慕岑笑：“再美的人放在本宫眼前，本宫都瞧不见半分。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哦？什么原因？” “本宫是个女子, 要美人有什么用？” 李云景一愣，反应过来后，笑出声来。他道：“昭缙公主真是有趣。” “殿下谬赞, 也就那般。” 话是半开玩笑说的，但话的内容, 却是真的。若真要在江山与美人之中择一而选，她一定选江山。 不论是美貌的女子，还要俊俏的男子，都不在她的选择之中。 李云景给萧慕岑那已经饮尽茶水的杯中添满新茶。他又道：“父皇生辰，你们纭国也会派使团前来, 你可知道你们纭国送来的礼物是什么？”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在李云景要不说熵国皇帝半个月过五十大寿，她甚至不知道熵国皇帝要办寿宴。这事，也没人跟她说起过。 不过按规矩，纭国那边确实会派使团前来贺寿，至于是谁带领使团，使团中又会有谁一同前来，她都不知道。 李云景挑眉：“你不知道？” 萧慕岑笑着摇头。 李云景：“听说护送使团前来的，是你们纭国祁大将军的嫡子，有红缨少将军之名的祁逐。” 萧慕岑不自觉稍低下头，喃喃：“是他……” “看来你知道他。” “自然知道。” 祁逐是祁悔的哥哥，只不过祁逐是嫡出长子，得祁大将军亲传，自小便跟在祁大将军身边，征战四方，肩负边境守卫之责。而祁悔是府中庶出，因为身手不错所以年幼时便被招进宫中，陪伴在萧允暮左右，如今已是萧允暮心腹。 也可以说，他们祁家是纭国功臣，亦是重臣。 此次熵国皇帝五十大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祁逐前来。如若是他亲自护送，那使团随行队伍中…… 萧慕岑不由皱了下眉，衣角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李云景低头时瞥见了她的动作，眉头轻挑了下，却没询问缘由。 他只道：“这段时日会有各国人马陆续进出皇城，城内鱼龙混杂，宫中亦开始准备寿宴一事，孤暂时不能带你出宫去玩，你便趁此机会好好休养，待你身体好些，寿宴结束后，孤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萧慕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朝李云景露出笑容：“好。” 李云景起身：“孤没别的事要与你说了，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的，派人去东宫，若孤恰好不在，告知秋明和顾岳也一样，他们会帮你。” 萧慕岑随着起身，笑而颔首：“多谢太子殿下。” 李云景转身时，萧慕岑忽然喊住他：“太子殿下。” 李云景身形一顿，又转身过来看她：“怎么了？” 一句“太子殿下”喊出口后，萧慕 分卷阅读112 岑自己也愣了下。她连忙摇了摇头：“没事。” 李云景挑了下眉，瞥了眼她随意绑着、却被风吹散些许的发丝，不自觉伸出手替她捋了捋。 萧慕岑眨了下眼，发丝撩过脖间，他掌心暖意随之而来，她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李云景低头望着她。乌黑发丝随意搭落在白皙的脖子上，也许是因为呼吸时牵动，又或许是因为有风吹拂，发丝随之轻轻颤动。 视线稍往上移动些许，是她的近乎没有瑕疵的脸庞，而后旁侧，是哪怕不用口脂也红润的两瓣唇。 一眼望过去，便不舍的就此移开眼。 他不由眯了下眼，嘴唇轻抿了抿。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手。而后淡淡开口：“下回不要这样出来。” 萧慕岑抬手顺了下头发，稍低下头：“失礼了。” “孤不是这个意思。” “啊？” 李云景深吸口气：“罢了。不懂也无妨，你记着下回见人时要好好梳发。” 李云景转身离去时，萧慕岑仍然不明白。 她站在原地，不由自主抬起手往头上摸了摸，头发应该也没有很乱，为何说要好好梳发？这样见人，很失礼么？ 仔细想想的话，这样出来见人，似乎，是有些失礼…… 下回还是得谨慎一些，以免落人口实。 赤雪走到萧慕岑身侧：“殿下。” 萧慕岑回神过来。 赤雪扶住她的手：“殿下，属下扶您回梅园吧，您刚起身便来了此处，还未来得及用膳呢，白影给您准备了您爱吃的菜。” 萧慕岑挑眉：“辣的？” 赤雪道：“当然是不辣的那种。” 萧慕岑撇了撇嘴，忍不住叹了口气。 赤雪失笑：“殿下，有白影在，您想吃辣的，那是不可能的。” “也是。”萧慕岑笑着摇了摇头。 从竹阁至梅园，要穿过一条长廊。 整个黎清苑中都没几个人，萧慕岑一路走过去，倒是安静。 “汪！” “汪汪汪！” 长廊下方，是正在追逐玩闹的黑獒与煤球。 灰狼趴在草丛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橙子不知怎么跳到了树上，正窝在树枝与树干交叉的窝窝里舒服躺着。池中鱼儿在水中畅游，时而钻出水面，时而藏于芙蕖叶下。 风起时，有几片树叶从树枝上脱落，随着风缓缓飘下。 萧慕岑缓步行至梅园卧房前，忽的顿住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事来。 赤雪稍有疑惑：“殿下，怎么了？” 萧慕岑抿了下唇，这会儿倒是想起方才在竹阁时为何忽然喊住李云景了。 他没有回答自己问他的那个问题。如若让他来选，选江山还是美人？ 还有，自己心中尚有另一个疑问。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 都没来得及问。 “殿下？” 萧慕岑摇了下头：“没事。” 临近傍晚，萧慕岑闲来无事坐在屋檐下，拿过数日不曾碰过的玉笛在那边练习。 一曲尚未结束，她便有些吹不动，莫名有种气喘不匀的感觉。 “咳咳咳！”咳嗽声顿起。 旁边陪着的赤雪随即上前替她拍着后背顺气，白影去房中拿出一杯茶，匆匆忙忙走出后递给了赤雪。 赤雪将茶杯递到萧慕岑嘴边：“殿下，喝口茶缓缓。” 萧慕岑一口都没喝完，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白影和赤雪都有些慌。 赤雪正准备去请太医的时候，萧慕岑缓过来了那口气，而后又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她清了清嗓子，笑着解释：“没事，刚刚吹笛子，有口气没缓过来，卡在嗓子里了。” 白影与赤雪这才松了口气。 赤雪皱眉：“殿下，真是吓死我了！这笛子还是别吹了，放回去吧。” “咳！”白影出声提醒赤雪，伸手在赤雪胳膊上拍了下，又朝她小心翼翼摇了摇脑袋，示意不要在殿下面前说那样的话。 分卷阅读113 赤雪没理解她的意思，眼神略疑惑望向她。 萧慕岑将玉笛在掌中轻拍了两下，笑道：“也是。现在确实没有继续吹的心情了，放回去吧。” 她将玉笛递到赤雪面前，赤雪伸出双手，恭恭敬敬接住。 白影犹豫了下，还是询问：“殿下，您还好吗？是真的没事么？” 萧慕岑神色淡然：“没事。” 白影眉头紧蹙，似是不太相信，但也无法进一步求证。 天黑后，萧慕岑在房中把玩着李云景送她的八音盒。她拧动发条，八音盒上的小人开始转动，轻快的“两只老虎”的旋律在房中响起。 这样的旋律，听着分外亲切。萧慕岑脸上神情柔和些许，眼中也浮现出些许笑意。 夜渐深，院中亦寂静下来。 萧慕岑将八音盒放在枕边，正准备躺下，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桌上烛火摇曳些许。 她还是躺下，扯过被褥盖在身上。 随后从窗户翻进来的人，是龙戟。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近乎是怒气冲冲的大步走到萧慕岑软榻旁，没好气的开口：“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你给我吃的是不是我带给你的续命丹！” 屋外沉星与赤雪听见屋中动静，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知晓方才进去的人是龙戟，也知道龙戟与萧慕岑关系极好，这般情形，是第一次，他们有些疑惑，却不敢太过靠近。 房内，软榻上萧慕岑翻了个身，背对龙戟。 龙戟转而绕到另外一边，脸上怒意赫然：“你别以为你装睡，这事就算完了！那个药是给你的，谁让你给我吃的，你是不是疯了？你把药给我吃了，你怎么办？那个药的量，是按你的身体情况来配置的，一颗都不能少吃！” 萧慕岑深吸口气，开口时语气懒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 “续命丹早就吃完了，哪里还有？” “那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不知道，随便给的。” “你！”龙戟知道萧慕岑是骗他的，她那日给他服下的就是续命丹，否则以他当时的伤势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恢复过来？ 可是他没有证据！ 算时间，每日服用一颗的续命丹这时候也该吃完了。只要萧慕岑拒不承认，他便找不出证据来。 他在软榻旁坐下。脸上的怒意尚未完全褪去，便又新增了几分郁闷与无奈。 萧慕岑能听见他因为着急前来、又发了通脾气后，有些不稳的呼吸。他虽极力压制，可在这寂静房中，她的十分清楚。 萧慕岑再次翻身，仰面躺着，眼睛却仍然闭着。 她缓缓启唇：“要是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龙戟深呼吸两下，想发脾气，但又不能，最后还是满脸不情愿的站起身来。 他转身要离去时，身影背对着萧慕岑，窗外月色映在他身前，身后阴影覆盖在软榻上的萧慕岑身上。 他将双手紧握成拳头，咬牙道：“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休想让我回纭国！” 萧慕岑语气仍淡然：“由不得你。” “萧慕岑！” “你可以选择遵从本宫的命令，听话回去，或者，本宫让人把你打晕后绑了，再送回去。” “……”龙戟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关节处“咯咯”作响。 他眼尾猩红，眉头拧在一块儿，眼中有些许泪光闪烁：“萧慕岑，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可以。” “……我不回去！” “你留在这里，会影响到我，离开这里，对我们都好。” “……” 41. 四十一 “阿姐！” 萧慕岑已经做出的选择, 不会更改。 熵国皇帝的生辰，纭国使团队伍会来，到时候龙戟会林成会跟着使团队伍一同离开熵国皇城。那是最佳的隐藏方式, 以使团成员的身份, 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 那时候要离开的使团队伍不止一个，因而也不会有人起疑。 龙戟起初时并不愿意，一直在闹脾气, 最后还是萧慕岑放软了姿态, 像是哄小孩一般跟他谈了许久，并且将自己当前的计划安排告诉了他, 分卷阅读114 他这才静下心来, 将那小孩脾气抛在脑后，重新捡起他们该做的正经事。 与此同时, 萧慕岑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护送林成回到纭国，让他尽可能多的做出一批强□□出来。 龙戟知晓熵国竟然还有别的穿越者，并且能为他们所用时，有些诧异。 但萧慕岑提醒他：“别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必要时可以给他施压，那批没有瑕疵的上品强□□必须在一年之内做完。” 龙戟握着萧慕岑递给他的、林成第一次做出来的半成品□□，眼里的诧异久久不能退去。如若能够打造出一批上品的强□□, 不管是在日后执行任务，亦或者是行军打仗中, 都能派上极大的用场。 真是没想到萧慕岑居然能找到那样的人。 萧慕岑又道：“各国使团已经陆续进皇城，等熵国皇帝寿宴结束后，你便带着林成跟随纭国使团队伍一起离开。” 龙戟将手中那架□□收起，他抿了抿唇，看向萧慕岑的眼神里仍然还有些不舍。他好不容易才从皇后那里得到这个可以在熵国皇城待上一段时日的任务, 他其实不想那么快就离开这里。 不想那么快就离开她。 回到纭国后，再想要见到她，还不知是何时了。 “我……” “我会活着回纭国的，”萧慕岑打断他的话：“不必担忧我，我身边保护我的人可多着呢。” 龙戟笑了下：“也是。” 可心里还是难免担忧。他知道萧慕岑不是普通女子，心中自有她自己的打算，可她毕竟眼睛看不见，身体也不好，身在他国皇宫，未知数实在太多。 纭国使团在熵国皇帝生辰寿宴前一日到达皇城。 红缨少将军祁逐亲自护送，前来贺寿的使者，是纭国朝堂上，有着“金灿莲花舌”之称的安觉述安大人。 使团队伍初入皇城，各方势力便开始盯着。 萧慕岑尤其在意自己的担忧会成真，让聂初一在外随时看着使团驿馆的情况。 而后熵国皇帝寿宴那天晚上，安觉述与祁逐入宫拜寿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随从却在入宫后悄悄的走向另外一条路，继而寻了个隐秘位置，换上了皇宫太监的衣裳。 小半个时辰后，寿宴正式开始。 顾岳匆匆忙忙走到李云景身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李云景皱了下眉：“看清楚了？” “是，千真万确。” “派人继续看着，拜寿后，孤亲自过去一趟。” “是。”顾岳很快退下去。 此时，后宫中却十分安静。 大部分的嫔妃、以及前来参加晚宴的女眷都在皇后那边，萧慕岑借着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没去。 没多久，便有人潜入了黎清苑。 刚一进去，就被早早守在院中的落月与沉星给抓了个正着。 聂初一缓缓走来，恭敬行礼：“殿下已在房中等候。五殿下，请。” 萧允暮抬起头，露出个笑容。少年面庞，却已有了些威严，举手投足间的姿态不自觉高昂，与身上所穿太监服极其不符。 他面容清秀俊俏，眉眼间与萧慕岑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萧慕岑是美，而他是俊。 他身边的人，是祁悔。 祁悔笑着耸了耸肩：“殿下，我就说过我们这样进来肯定会被发现的，要说什么可得抓紧时间讲。公主殿下发现了，熵国这边肯定也有人察觉到异常。” 萧允暮点头：“知道了。” 两人随聂初一进了房间。 “啪！”萧慕岑猛的一拍桌子。 萧允暮与祁悔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跪坐在她身前，一动不敢动，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萧慕岑怒道：“谁让你们两个跟着使团偷偷来熵国皇城的，还用这么愚蠢的法子潜入皇宫，是不想活了吗！” 萧允暮眨了眨眼，不敢吭声。 祁悔更是如此，一点儿也不敢动。 聂初一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眼神略显感慨的望着他们。 “尤其是你，萧允暮！要是那些熵国人知道你来了，你觉得你平安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父皇和母后居然让你来了，他们是怎么想的！” 萧允暮抿了抿唇，一副心虚模样：“其实……那个……我是偷 分卷阅读115 偷跑出来的……” 萧慕岑震惊，情绪难得的暴走：“你信不信本宫打死你！” “阿姐～”萧允暮往前挪了些许，伸手抓着萧慕岑的手甩了甩，话语略有几分撒娇意味：“我想你了嘛……我好久没见你了，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熵国皇城，你别生气嘛……” 在萧慕岑面前，刚才还有着几分威严的萧允暮这会儿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萧慕岑是他亲姐姐，他见着她，难免会露出平日里藏着的那一面，会忍不住表现出些许孩子气。 何况，姐姐面前，他哪里还有半分威严？他的威严怎么比得上姐姐的？ 萧允暮握着她的手，语气软软：“阿姐～” 萧慕岑深吸口气：“别以为你撒娇，本宫就会轻饶了你！” 萧允暮撇了撇嘴，有点委屈。但他抓着萧慕岑的手却没松开，又忍不住的晃了晃：“可是阿姐，我真的很想见你的啊，都好几个月了，父皇和母后一直瞒着你的消息不告诉我，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本宫在这里好好的，能有什么消息告诉你的？你是不是还盼着本宫有点事？”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慕岑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她反握住萧允暮的手：“允暮，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要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我……” “你将来是要成为太子的人，不该以身犯险来这种地方。” 萧允暮紧蹙起眉头，有些情绪闪烁：“可是阿姐，你在这里，不也是以身犯险么？” “本宫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本宫是……”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萧慕岑的话截然而至，不由循着声音往那边看去。 而后有人推门而入。 赤雪有些着急的嗓音响起：“殿下，不好了，熵国太子来了。” 萧慕岑大惊：“什么？他怎么会来？” “他已经到竹阁了。” 萧慕岑立即松开萧允暮的手：“快藏起来！” “阿姐，我们现在就走。” “你是不是傻？太子在外面，黎清苑外，顾岳肯定在，你们这时候走就会被抓个正着！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萧慕岑匆忙起身：“初一，带他们藏起来。” “是！” 聂初一随即带着萧允暮与祁悔寻找藏身之地。 萧允暮有些担心他阿姐，眼神不舍，却还是被祁悔给强行拽走了。 萧慕岑闭上眼，定了定神，在赤雪搀扶下走出房间。 出了房门，她在屋檐下站定脚步，并无目的的望向院子。 院中只有两盏灯点着烛火，分别在左右两侧，相隔甚远，因而院子瞧着近乎是漆黑一片。 李云景自长廊那边大步走来。 他四下张望了几眼，梅园院中只有落月与沉星，黎清苑门口是白影，萧慕岑身侧是赤雪。虽说原本在黎清苑伺候的人也不多，可这会儿除去萧慕岑从纭国带来的这几人，别的是一个也瞧不见，这未免太奇怪了些。 萧慕岑听着身后脚步声接近，而后在她身侧位置停下。再然后，李云景的低沉嗓音在这黑夜中缓缓响起：“昭缙公主。” 萧慕岑转头，露出笑容：“太子殿下。” 而后她又道：“今夜是皇帝陛下的寿宴，算时辰，寿宴才开始没多久，太子殿下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孤听说有人潜入皇宫，顺着这个方向来了，恰好昭缙公主的黎清苑在这边，便来看看。”李云景眯了下眼，看了眼漆黑院落：“你这院子，今夜怎的如此安静？那些下人呢？” “本宫让他们休息了。” “为何？” “他们白日里忙了一天，晚间本宫这边没有别的事，便让他们早些歇息，有何不可吗？” “是这样吗？” “自然。” 李云景低头看向萧慕岑，萧慕岑神色依然平静，与往常时候无异，单是看她的脸，确实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可这院子，还有顾岳看到的…… 分明有人来了黎清苑。 他不由看向燃着烛火的萧慕岑的房间。 分卷阅读116 是在房间里？ 萧慕岑道：“太子殿下不相信本宫说的？” “只是担心有贼人趁今夜父皇寿宴潜入后宫做些坏事。” “这样啊，”萧慕岑点头表示理解，继而又道：“本宫眼睛也瞧不见，今夜也只留着身边几人在，若真有人从黎清苑他处潜入，也许他们并未来得及发现，太子殿下可要检查检查？” 李云景眯了下眼。 他依次看向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嘴唇与她的手。她的神态与反应中没有任何一处异常，似乎真的就像她所说那般。 他视线落在她手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迟迟没听到他的答复，萧慕岑出声提醒：“太子殿下？” 李云景回神过来，移开视线：“你没事就好。” 而后他又道：“以防万一，还是让你的人将黎清苑内检查一遍为好。” “有劳太子殿下担忧了。” “小心些。” “好。” 李云景转身欲离去时，又道：“夜深了，昭缙公主还是少喝些茶，别吃那么多糕点的好，容易睡不着。” 萧慕岑下意识将双手放在身后。素净衣裳的袖口，因为方才生气拍桌子上沾上了些许茶渍，与糕点屑。 那些东西原本是给萧允暮与祁悔准备的。 她心下忽的有点慌。 可离云景却并未再言其它，真就大步离去。 萧慕岑抿了下唇，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 赤雪松了口气，小声道：“殿下，没事了，太子走了，他应该是相信了您说的话。” 萧慕岑眯了下眼：“是吗？” 可她觉得，李云景来的那么匆忙，却又如此轻易离去，不像是他平日作风。 而且，他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话的人。对吧？ 萧慕岑心中忽有些不安。 见她神色有异，赤雪出声询问：“殿下，您怎么了？” 萧慕岑舒了口气：“没事。” 希望是我感觉错了。 希望，李云景是真的相信了我说的话。 42. 四十二 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 那晚李云景来过黎清苑后, 萧慕岑心中不安。在纭国使团离开熵国皇城前，她都让聂初一时时跟随在萧允暮身侧护着他，亦不再让萧允暮或者是龙戟前来。 他们俩身份特殊, 一旦真被李云景抓住, 那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尤其是萧允暮，若真被李云景抓住，那就完了。 其余人, 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 也不必再来皇宫见她。 好不容易等到纭国使团要离开皇城了，聂初一在离开前的一晚偷偷来了。她说：“殿下, 五殿下想在临走前见您一面。” 萧慕岑不由蹙起眉头。 聂初一又道：“五殿下说, 陛下与娘娘那边的安排您应该已经知晓，等到明年他年满十五后, 便不能再任性前来此处看望您，要等到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何时，所以……” 萧慕岑无奈叹息一声, 蹙起的眉头缓缓放松些许。 她问：“使团何时离开？” “明日卯时初，使团便会启程离开皇城。” “知道了。”卯时初，那就是差不多天初蒙蒙亮便要离开。 聂初一看了看她脸色：“那, 殿下您的意思是？” “不必见了。” 聂初一有些诧异。 萧慕岑道：“你回去告诉他，别耍小孩性子, 这里是熵国皇城，不是他可以任性的地方，让他早些回去，做他该做的事。” “……是。” “还有，告诉龙戟, 本宫先前和他说的事，让他一定要记得。” “是。” 聂初一很快离去。 萧慕岑坐在房中，手里把玩着萧允暮送她的那支玉笛，时不时敲一敲掌心。她稍低着头，眼神有些许落寞，却自始至终，都不曾言语。 白影与赤雪在窗外站着，小心翼翼往里面看了两眼，两人皆知殿下心情不好，可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过去。 这种时候过去，但凡是说错一个字 分卷阅读117 ，殿下肯定会不高兴。 而后，一夜无眠。 萧慕岑在房中呆坐了一晚上，心绪不宁，烦忧太多，睡不着，也没有多大倦意，只是觉着有些累。不是身体上的，是从内心蔓延而出的。 白影与赤雪劝她休息，她也没动。 一直至第二日天明，萧慕岑倚靠在桌旁，一手撑着头，细细算着时辰，这会儿纭国使团应当已经启程要离开熵国皇城。 她缓缓闭上眼，紧绷了一夜的精神这才有了些缓解。随后，倦意沉沉袭来。 白影端着热水放轻脚步走进房中时，萧慕岑一手支撑着脑袋，两眼紧合，呼吸平稳，似是已经睡去。 白影小心着放下热水盆，走过去查看，确定萧慕岑真的睡去后，从软榻上拿过毯子，小心翼翼搭在她肩上，掖了掖毯子边角后，轻声走出房间。 此时，纭国使团驿馆对面一座茶楼，李云景负手而立站在三楼窗外走廊，注视着已然启程前往皇城城门的纭国使团队伍。 顾岳站在他身后，和他一道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殿下，您就这样真的让他们离开了？”顾岳不解：“丢了这次机会，再想要有下次，可不容易。” “没有证据，便先放他们一马。” “那您这马放的可有点长……”顾岳无奈着耸了耸肩：“纭国五皇子就藏在使团队伍中，这时候要是把他抓住，他们的皇长公主和未来的太子殿下都被困在熵国，他们纭国内可就有得乱了。” 所以顾岳不太明白，这种大好时机，为何要白白浪费？若是让皇帝陛下知道，肯定要骂他。 李云景往后瞥了顾岳一眼，顾岳朝他笑了下。 李云景重新看向远处几乎已经看不清的马车队伍。 顾岳又问：“殿下是因为昭缙公主，所以才放纭国五皇子一马的吗？” 李云景没有回答，只是在那儿站着，直至一点儿也看不见纭国使团队伍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顾岳摇了摇头，立刻跟了上去。 皇宫。 夜深子时，聂初一潜入皇宫，进了黎清苑来见萧慕岑。 今日纭国使团离开皇城一事，并无意外，中途只歇息了两次，这会儿马车队伍已经远离皇城范围。 另，萧慕岑先前交代的，要让龙戟与林成混入使团队伍中离开一事，也已经办妥。经过萧慕岑先前劝说，龙戟很配合，亲自看着林成。不过他们俩似乎还挺聊得来。 娟娘尚在原处，聂初一询问该如何安置她。 萧慕岑想了想，让娟娘留在魑那边，总归有些不方便，他们都有任务在身，总不能还分神留人下来特意照看她一个。但却也不能让她回去“谪仙”楼。 进宫……有些难。 萧慕岑没有办法做到悄无声息的往这黎清苑中塞进一个人。 萧慕岑轻摇了下头，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位置：“之前林成所说的，住在城北东街巷口末的那个懂医术的老头子，找到了吗？” “确实是有这么个人。那个老头子姓齐，整齐的齐，脾气古怪，基本上不与人来往，整日里就是闷在自己的院子里炼药，给他几分薄面的，就喊他一声‘齐先生’，别的人……就是老头子、糟老头子这样喊。” 聂初一抬头看了萧慕岑一眼，又接着道：“还有，那个齐先生是林成的父亲。只不过，林成是跟他母亲姓，他们分家很久了，明面上没有多少往来。但林成私下里还是会去见他，给他些银子，供他生活。” “林成的父亲？” “是的。” 萧慕岑诧异。这个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她使劲按了按越发疼痛的太阳穴，稍微捋了捋思绪。 脑中思绪纷杂，尚未来得及完全整理，头便更疼了。虽说昨晚没睡，可今天白日里基本上都在睡觉，怎的到了晚上就开始疼了。 烦。 萧慕岑紧蹙眉头，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强行将疼痛压回去。 聂初一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走上前去抓住她手腕：“殿下，怎么了？” 萧慕岑甩了甩脑袋：“有点头疼罢了，兴许是着凉了。” 聂初一抬手覆上萧慕岑额间，确有几分烫意。她随即为萧慕岑把脉，脉象莫名有些乱。 “咳咳咳……” 分卷阅读118 萧慕岑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嘴，压抑着声音小小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而咳嗽一开始，便有些控制不住。 嗓子有些痒，喉间亦不舒服。 聂初一连忙轻拍着她后背为她顺气。 “殿下，怎么咳嗽的这么厉害？” 萧慕岑摆了摆手：“没事，咳嗽而已。咳咳……” 她一面咳嗽，紧蹙起的眉头从方才开始便没有松懈过。头还是疼，且越来越疼，就好像是有蚂蚁在啃食她的脑子那样的疼。 和头疼一比，咳嗽对她来说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是咳嗽不受控制，不是她想要停住便可以立即停住的。 屋外的赤雪听见动静，跑了进来。聂初一连忙道：“赤雪，快去找白影！” “好，我这就去！” 赤雪急匆匆跑了出去。 聂初一扶着萧慕岑躺下，额头上的烫意似乎比刚才要更明显了些。聂初一语气着急：“殿下，您着凉了怎么没和白影她们说？白天的时候没觉得难受吗？” 萧慕岑紧皱着眉。 白天基本上都在睡觉了。昨夜坐着时，她也确实没觉得冷，也许是想事情想的入神了，所以没察觉。 今天入夜前，她都没感觉到有任何难受，只不过是晚膳时有那么点咳嗽，也就一两声，她也就没太在意。当时她只觉着，不过是咳嗽两声而已，不必小题大做。 但萧慕岑忘了，她这身体本就不如常人，一点点小小的征兆很可能引发大的病症。 “咳咳咳！” 萧慕岑别过头去，额头上开始冒汗，表情有些痛苦。她放在被褥下的双手不自觉抓紧了被单，紧紧攥在手中，微长的指甲穿过薄薄的被单，掐在她自己的掌心。 掌中传来的疼痛感仍然抵不过头疼，甚至连咳嗽时牵动的胸前疼痛都比不过。 白影很快过来，手里拿着离开纭国时带来的药箱，里面有一些瓶瓶罐罐，但是大多是调理的药。 她在里面翻了一阵，最后拿出一瓶止疼药丸来，给萧慕岑喂下了一颗。 约摸半盏茶功夫后，药效开始起作用，一时间炸裂而出的疼痛感被压制了下去。 萧慕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旁边守着的白影和聂初一更是被她这忽如其来的反应给吓得不轻。 萧慕岑眨了下眼，眼中氤氲着一层厚厚水汽，眼尾有些红，面容疲倦。额头碎发已被汗湿，湿哒哒的黏在脸上。 她喘息未定，气尚未匀。 聂初一拿着手绢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白影起身去给她倒水喝。 聂初一问：“殿下，先前龙戟送来的药，您是不是没有按时吃？” 萧慕岑眨了下眼，嗓音虚弱：“说什么呢，肯定都吃了……” “不可能，”聂初一十分坚定：“如果您真的有按照用量每日一颗，连续服用三十日的话，现在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着凉而引发这样的情况。您没有按照龙戟的叮嘱服药，是不是？” “……” “殿下，您的身体到底与他人是不一样的，该吃的药必须要吃。” 萧慕岑抬起胳膊挡在眼前，话语淡然：“小题大做了，只是着凉咳嗽了几声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殿下……” “好了，不必再说了，本宫累了，想休息，你先出去吧。” “……是。” 聂初一皱了下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和白影一起离开房间。 临走前，白影吹灭了房中蜡烛。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只有少许外头的光隐隐照入。 萧慕岑翻了个身，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 她呼吸有些重。 “咳咳咳……”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将声音压到最低。 她只是着凉而已，哪怕是比常人着凉时要难受一些，那也只是着凉。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 萧慕岑紧紧攥着被角，脑袋渐沉，意识也逐渐涣散而去。 43. 四十三 “孤，荣幸之至。” 萧慕岑昏昏沉沉睡至临近午时才醒。醒来时, 昨夜的难受褪去不少，虽尚有几声咳嗽，但 分卷阅读119 好在, 头不疼了。 她支撑着坐起身来。 房中安静, 除她之外，并无他人在。 萧慕岑不由皱了皱眉头，试着喊了声：“白影？赤雪？” 屋外没有她们的应答声。按以往来看, 她们两个当中应当会有一个在屋外守着的, 今日怎的不在？ 但很快有人敲了敲窗户，沉星小心翼翼的声音自外响起：“殿下, 您醒了。白影跟桓娘去御膳房了, 赤雪正在给您准备药浴，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需要属下喊一个小宫女过来伺候您起身么？” 萧慕岑抬手捋了捋头发：“不必了, 本宫还想躺会儿。” “是。” 萧慕岑又躺了回去。 橙子从窗外跳进来，翘着尾巴到了软榻旁。 “喵～”橙子趴在枕边，用脑袋蹭了蹭萧慕岑的头发。 萧慕岑抬手在橙子脑袋上揉了揉，一如既往的柔软触感。橙子像是得到允许般, 大胆了些，挪到萧慕岑肩膀处，在她脸上蹭了两下。 萧慕岑用手指勾了勾它下巴。 橙子被摸得舒服, 眯着眼：“喵～～” 萧慕岑笑了一声。她捏了捏橙子因为吃的太好而日渐圆润的脸：“好了，去玩儿吧, 本宫还要再躺会儿。” “喵～”橙子没有离开，只挪回到枕边位置，懒洋洋趴着，似是准备和萧慕岑一道睡觉。 萧慕岑也没管它，伸手往上扯了扯被子, 继续躺在被褥中。 今日天气舒适，不冷不热，时不时有风吹起。她一直待在房中，没有走动，也就没有感觉到累，这会儿躺在被子里，只有慵懒与惬意蔓延。 不得不说，像这种什么也不用做、又安静的时候，萧慕岑真的觉得很自在。如果她不是在熵国皇宫的话，这种感觉会更好。 萧慕岑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一个时辰后。又是午后。 萧慕岑坐起身来，精神莫名有些恍惚，脸上神情疲惫，明明睡了那么久，可似乎还是很困。她抬手使劲揉了揉其实看不见的眼睛，深吸口气后，摸索着从软榻上起来。 站起身后，忘了橙子还在一旁，迈开腿时不小心踹到还在睡觉的橙子，橙子条件反射的“喵”了一声，一下子窜出去好远。 所幸，萧慕岑力气本就不大，走路时更是小心翼翼。那一脚并不重。 萧慕岑无奈：“抱歉，橙子。” 橙子看清楚那人是萧慕岑，原本龇牙咧嘴的表情立刻转换，软软“喵”了一声后，小心着走回到萧慕岑身边。 萧慕岑蹲下去，伸出手，橙子便自己凑过来，抬起爪子放在她手中。 萧慕岑捏了捏橙子软乎乎的小爪子，笑道：“刚刚本宫不是故意的，橙子不生气吧？” “喵～”不生气。 萧慕岑又摸了摸它的头：“橙子真乖。” “喵～～” 赤雪在外面听见屋内动静，小跑着进来。见萧慕岑已经自行起身在和橙子玩儿，稍稍松了口气。 她笑着走到萧慕岑身前，也蹲下：“殿下，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么？” 萧慕岑摇头：“没有。” “白影午膳时给您炖了鸡汤，但是您没醒，属下现在去让她热一下，您喝一点好吗？”像是担心萧慕岑拒绝，赤雪又立刻补充：“那鸡汤里放了些药材，喝了很补的。” 萧慕岑笑：“好。不过本宫想要先洗漱。” “属下这就去准备热水。” “去吧。” 赤雪很快跑了出去。 萧慕岑捏着橙子的爪子玩了会儿，就站起身来了。她摸索着去到梳妆台那边，小心着坐下。 梳妆台上是被白影和赤雪收拾好后整齐摆放的各种小盒子。梳妆台每日清理，她抬手摸过去，一丝灰尘都没沾上。 她伸出手，摸到镜子，往旁边移，拉开了旁边的小抽屉。小抽屉中，是一些首饰。大多是簪子与发钗。最底下的抽屉里，才有一条手链和一副耳环。 她带来这里的首饰不多，选的都是些她喜欢、且平日里戴着不显眼的那些。 她从里面摸索出那条手链，拿在左手中，右手手指轻轻顺过手链的纹路。那是一条没有吊坠的纯银打造的手链，纹路也没有多少，很素净。她当时魂穿过 分卷阅读120 来时，手腕上便戴着这条手链。 萧慕岑其实并不喜欢戴手链，可不知为何还是与其它首饰一并带了过来。可自她来到熵国皇宫开始，这条手链一次也没有戴过。 但她总觉得这条手链有些特别之处。 赤雪端着热水进来时，萧慕岑摸索着将手链放回到原来的抽屉中，而后合上。 洗漱后，她喝了些鸡汤。汤里混合着几种药材味道，虽说不算苦，但多少有些怪怪的。她不是很喜欢。 可这鸡汤是白影亲手熬制，喝也喝了两口，剩下的总不能浪费。她憋着口气，大口闷喝而下。 白影从她手中接过空碗，笑问：“殿下，您还需要吃些别的吗？” 萧慕岑摇头：“不了，一碗汤喝下去，本宫已经吃不下别的了。之后饿了再说吧。” “是。” 临近黄昏时，李云景来了。 他直接去的梅园，一路畅行至萧慕岑身前。她坐在屋檐下，肩上随意搭着一件披风，脑袋靠在屋檐下的柱子上，橙子窝在她怀中，她时不时往软乎乎的橙子身上摸一摸，姿态慵懒，眼皮耷拉着的模样似乎闭眼就能睡着。 李云景眯了下眼，似乎每次在梅园见萧慕岑，她都是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听说她今日午后才醒，可看她这模样，仿佛又困了。 “昭缙公主，”李云景无奈出声：“可别在外边睡着了。” 萧慕岑听出李云景声音，嘴角上扬些许，懒散模样稍稍收敛了些许回去。她坐直身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今日无事，孤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萧慕岑挑眉：“那本宫让赤雪去厨房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多备些菜式。” “不必，孤是带着饭菜来的。” “？” 萧慕岑疑惑着时，另外一个熟悉且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身前响起：“见过昭缙公主。” 是顾岳的声音。 萧慕岑有些诧异，以往他们俩几乎不会同时出现在这儿。但她仍然礼貌颔首示意：“顾岳大人。” 顾岳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跟在李云景身后来的。原本是要跟萧慕岑行礼的，无奈手中东西多，便没有拱手，只礼貌问候了声。所幸，萧慕岑随和，倒也不在意这些。 李云景道：“顾岳，把你带来的东西交给赤雪姑娘。” “是。” 顾岳朝萧慕岑身侧的赤雪露出个笑容，赤雪很想给他翻个白眼，但碍于萧慕岑和李云景都在这儿，便忍住了。 顾岳笑道：“有劳赤雪姑娘带路了。” 赤雪撇了撇嘴，闷声应了句：“往这边走。” 两人一起离开，去了厨房那边。 李云景在萧慕岑身侧坐下，萧慕岑低下头，脸上有浅浅笑意，手下没忘记给橙子顺一顺毛。 橙子舒服的“喵”了一声，撒娇似的往萧慕岑怀里钻了钻。 “你这猫也太黏你了，”李云景开口：“而且，它好像比上次孤见到它时，胖了一圈。” 橙子一听，不乐意了，朝李云景露出尖牙：“喵！” 李云景挑眉：“还挺凶。” 萧慕岑倒是笑出声来。她给橙子顺着毛：“橙子乖，别生气，太子殿下这是说你伙食好，长得快呢。” “孤就是说它长得胖。” “喵！！” 李云景笑了下，萧慕岑这回也笑出了声来，笑声比方才还要爽朗些。 萧慕岑把橙子放下，橙子冲李云景作势挥了几下爪子后，跑开了。 屋檐下所坐，便只有李云景与萧慕岑二人。两人皆望着院中那棵梨花树，一人眼中能看见随风飘落而下的梨花叶子，而另一人眼中漆黑无物。 李云景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萧慕岑一愣。 李云景解释道：“早些时候孤让顾岳来过，白影说你身体不适，夜间着凉了，一直睡着。现在可好些了？” 萧慕岑笑：“有劳太子殿下挂念，本宫身体无碍，不过是吹了点风，当时有些头疼罢了，睡一觉后便好了。” “为何不请太医来看？” “不碍事。” 李云景侧目望向萧慕岑。她依旧是那样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虽然脸上有笑容，可眼眸中却 分卷阅读121 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李云景没有追问。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这几日父皇十分宠爱庆国送来的那两位美人，直接封妃了，两人气焰嚣张，甚至没把贵妃放在眼里，你外出散步时，尽可能避开她们。若实在避不开，也不要与她们硬碰硬。” 萧慕岑眨了下眼。这事，先前倒是听白影提起过。 听说那两个庆国来的美人是对孪生姐妹花，生的极美，能歌善舞，又巧舌如簧，把熵国皇帝哄得迷了心窍，日日宿在她们的寝宫。这才进宫不到一月，两人便双双封了妃位，皇后被气得不轻，两位贵妃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萧慕岑缓了口气：“多谢太子殿下告知，不过近日，若是无事，本宫应当不会出黎清苑。” “果然还是因为身体不适？” “不算是，”萧慕岑轻笑两声：“入秋了，身子乏软，不是很想动，每日都觉着很困倦，一直想睡觉。” 李云景看着萧慕岑，眼神柔和了些许。这个他倒是看出来了，她确实是挺困的。刚刚自己要是没来，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不过……”萧慕岑忽然转头望向李云景那边：“太子殿下似乎说过等皇帝陛下的寿宴结束后就带本宫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对吧？” “这个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能出去玩儿的事怎么会忘记？天天盼着呢。” “好，”李云景嘴角勾了勾：“孤安排一下，大概就这两日。” “那就先谢过太子殿下了。”萧慕岑笑着拱起手来，客客气气朝李云景行了个礼。 李云景失笑，回以相同礼数：“昭缙公主客气。能得昭缙公主一同出行，孤，荣幸之至。” “本宫期待殿下给的惊喜。” “嗯。” 44. 四十四 太子殿下要背本宫吗？ 李云景离开后, 萧慕岑让白影去打听了下关于庆国那两位美人的事。 有关于她们的身世，听说是庆国太子在民间寻来的，至于具体是从何处寻来, 不得而知, 但那两个美人确实生的好看，能歌善舞，笑时倾国倾城, 举手投足间更是魅惑十足。别说是男子, 即便是女子瞧见了，也会不由自主多看几眼。 熵国皇帝甚是喜爱她们, 不仅封妃, 还赐给了她们一座宫殿，要什么给什么, 这段时日每夜都是宿在她们宫中。 顾岳落下东西在厨房里，赤雪给他送去东宫，回来的路上便碰见了那两位美人。长得好看是真的，但嚣张跋扈也是真的, 竟敢当面和元贵妃顶嘴。 要知道，元贵妃可是聿王生母，是太后的人啊。 赤雪在萧慕岑面前说起自己所见时, 还忍不住感慨：“她们未免也太嚣张了些，不管如何, 元贵妃毕竟是贵妃啊……她们这才入宫多久便得罪了元贵妃，接下来怕不是要把月贵妃、皇后和太后都给得罪一遍……” 她忍不住抖了下肩膀，只觉得她们的行为很是愚蠢。 白影却道：“她们这是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嚣张些也是难免。就是不知道她们还能嚣张多久。” 赤雪也点头，同意白影所说, 继而又补充道：“以色侍君，怎能长久？何况，她们两个是庆国送来的，全无背景，皇帝不过是图个新鲜才宠爱她们，待过些时日，她们若还是这般不知收敛，皇后和贵妃那边定不会轻易饶过她们。” “不过……”白影看向萧慕岑：“殿下，这段时日若真见着她们，还是避开些好。她们此时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见谁都嚣张。” 萧慕岑半身倚靠在小桌上，姿态懒懒。 橙子趴在她腿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而后又寻了个舒服位置继续趴着。 萧慕岑伸手在它脑袋上摸了摸：“知道了。本宫也没有心情和她们周旋。” 她又问：“初一今日会来么？” 白影答：“初一大人正在那位齐先生那里询问为殿下治疗眼睛一事，那个齐先生脾气极其古怪，作风更是与常人不同，初一大人难免要多费些时间。今日这个时辰了尚未有消息传来，想来应该是不会来了。” “若他真有办法能治本宫的眼睛，多费些时间便多费些时间，本宫还等得起。”要是那个齐先生真的有办法能够让她的眼睛重见光明，别说是等上几日，就算是等上几个月那也是值得的。 这个世界，她尚未亲眼见过一眼。说实话，她真的很想看看。 分卷阅读122 她摸了摸橙子的脑袋，橙子软绵绵“喵”了一声。她勾了下唇，就是不知道，她这个心愿能不能实现。 第二日夜间，萧慕岑等来了聂初一。 聂初一带来了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她问萧慕岑想先听哪个。 萧慕岑想了想：“先听好消息。” 聂初一道：“好消息是，我与那位齐先生说了殿下您的情况，他说有办法，也有把握可以替您医治。”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喜。这么久以来，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说有把握可以医治殿下眼睛的医者了！这果然是个好消息！ 萧慕岑却问：“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聂初一看了看萧慕岑脸色，见她并无特殊情绪，才接着说：“坏消息是，他所说的治疗办法需要很长时间，而且，有副作用。具体的情况，他不愿意跟我多说，他说要等到亲自见着您，和您当面细说。” 萧慕岑皱了下眉，抚摸着橙子脑袋的手不自觉顿住，而后收起。 才露出高兴情绪没多久的白影与赤雪这会儿又变成了担忧。看来凡事还是不能高兴的太早，有喜，便有忧啊。 萧慕岑抿着唇。治疗时间有些长她可以理解与接受，但是副作用……是怎么样的副作用需要他见着自己才愿意细说？ 这副身体天生眼盲，本不该看见，如果看见了，那必定需要付出什么作为代价。得到什么的同时，也会失去些什么。这叫，能量守恒。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到尽善尽美。 萧慕岑不由捏紧衣角，她启唇：“能将他请来皇宫么？” “这个属下也和他提起过，但是齐先生对皇宫似乎有些抗拒，怎么也不愿意来。属下怕强行将他带来，他会不愿意为您医治，所以，属下觉着，还得殿下您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聂初一很快又补充道：“何况，皇宫深处，他一个男人到此，总归有所不便，他不会武功，又是个老人家，若是被人发现，被有心之人利用，对殿下您的清誉也有所影响。” 萧慕岑点了下头，觉着聂初一说的也有理。她又摸了摸橙子：“那何时可以去见他？” “午后至太阳下山前这段时间便可。其余时间他要么在睡觉，要么在鼓捣他的药材，是不见外人的。” 白影皱着眉看向萧慕岑：“殿下要亲自去见他？” “他既有办法医治，自然该去见上一见。哪怕他的医治法子有副作用，也得去听听是怎么样的副作用。也许在本宫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聂初一点头：“殿下说的是。那殿下准备何时去见他？” 萧慕岑忽的想起自己与李云景还有约之事。 她道：“过几日吧，不急。” “是。” 两日后，顾岳来了黎清苑。带来的自然是李云景已经安排好要与她一同出游的好消息。 顾岳所用的是“出游”二字，想来，这次的目的地在宫外。 萧慕岑梳洗一番，换了身蓝色衣裳，梳好了发髻后出门。赤雪扶着她上了马车，而后和顾岳一道坐在外边驾车位置。 与前两次一样，李云景并未直接前来，顾岳说他有点小事要处理一下，让他们先行一步，到时他会骑马抄近道过去，说不定还会比他们先到。 萧慕岑倒是不担心这个，不管早晚，李云景肯定会来。她比较在意的其实还是自己医治眼睛一事。 那位齐先生住在宫外，又不愿意进宫来，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不惊动任何人的办法出宫去见他。 先前那次易容出宫，还是借着李沁心一事，宫中无人在意自己时才得以离开。要想再用类似的法子离开皇宫，还得寻个好时机才行。 可如今，倒是没有那样的好时机。宫内来了两个得宠的新人，皇后与贵妃、乃至太后都在观察后宫动静，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不太容易。 萧慕岑忍不住叹了口气。 赤雪掀开马车门帘往里探进来个脑袋：“殿下，是不是无聊了？咱们离要去的地方还有些远，您要是觉着无聊就小睡一会儿，等快到的时候，属下会喊您的。” 萧慕岑问：“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去……”赤雪皱了下眉，转头看顾岳：“你刚刚说去哪儿来着？” 顾岳一边驾车，一边回答：“京郊朝龙寺，那边有一片枫叶林，如今入秋，入眼一片火红，特别漂亮。” 分卷阅读123 赤雪看向萧慕岑：“殿下，咱们去京郊的朝龙寺，那边安静，咱们可以走走。” 萧慕岑点点头：“知道了。” 京郊朝龙寺，离皇宫有些距离，小睡片刻确实可以。 她才闭上眼，便听见外边赤雪与顾岳的对话。 顾岳问赤雪：“你刚刚为什么重复我说的话？我说的哪里不清楚吗？” “这马车轱辘声这么大，我怕我家殿下没听清楚，重复一遍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没有说是去看枫叶？” 赤雪猛的瞪了顾岳一眼：“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没有啊。” 赤雪握紧拳头，一脸愤愤。要是脑子没问题的话怎么能问出那样的问题！她家殿下是盲人啊，怎么能说是去看枫叶的，殿下眼睛看不见，怎么看枫叶！ 要不是因为萧慕岑就在后边坐着，赤雪就差点吼出来了。 她没好气“哼”了一声，转身看向另一边：“懒得跟你解释，你就是脑子不好使。” “我哪……” “也没有眼力见！” “……”顾岳挑眉。胡说，我明明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吗？有的嘛！ 他瞥了赤雪一眼，赤雪抱着胳膊看向别处，没理他。他撇了撇嘴，女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搞不懂。 车内的萧慕岑倒是笑了下，轻摇了摇头。 马车停下时，车内小睡的萧慕岑忽然惊醒，猛的睁开眼，莫名有些恍惚。 赤雪掀开门帘：“殿下，我们到了！” 顾岳在她身旁，也跟着探进去个脑袋：“昭缙公主，太子殿下也到了，正在等您呢。我就说殿下骑马抄近道，比我们坐马车要快！” 萧慕岑笑了下，点了点头。 赤雪扶着萧慕岑下了马车。 李云景随即走来，在萧慕岑身前站定：“昭缙公主。” 萧慕岑笑：“太子殿下。” 她又道：“没想到太子殿下真的比我们先到。” “骑马自然要比坐马车快些。”李云景又道：“要上山，你可以吗？” 萧慕岑原本想回答“当然可以”。毕竟也只是走走山路而已，也不是自己一人走，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最后从萧慕岑口中说出的话却是：“若是本宫说不可以，太子殿下要怎么办？难不成你准备背本宫上去？” 萧慕岑话里带笑，显然这是句玩笑话。 可李云景却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萧慕岑一愣，连忙解释：“太子殿下，本宫只是同你说句玩笑话，你应该能听出来吧？” “能，”李云景低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意，而后又道：“可孤想要当真。” “……” 45. 四十五 那位自来熟的姑娘。 已是巳时。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散发着灿烂阳光的太阳悬挂于天空之上，光芒耀眼的让人不能直视。林间树木茂密, 山间小路弯绕连绵, 沿着小路繁茂生长着各种草木。明明已是秋日，可这些草木却好似反季节般，长得旺盛, 郁郁葱葱。 兴许是山上温度稍低些, 这个时辰在外走着却也不觉得热，甚至有些凉爽。 顺着小路一直往前, 时有鸟儿鸣叫声, 亦有几声不合时宜的蝉鸣。恍惚那么一瞬，萧慕岑还以为她是听错了。 而后听的清楚。确是蝉鸣。 她双手搭在李云景肩上, 被他稳稳托在后背。先前那句玩笑话，李云景竟真的当真。从山脚一直至此，她双脚未曾沾地。 虽说自己不累，可总觉着这样麻烦李云景不太好。毕竟, 他是个太子…… 她小心低下头：“太子殿下，要不你还是把本宫放下吧，走了这么久, 你肯定累了，本宫可以自己走的。” 李云景喘息平稳：“你不重。” 他说的是实话, 他并不觉得萧慕岑重。他自小习武，背一个萧慕岑上山对他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 萧慕岑却有些不好意思。 顾岳手里把玩着一根从路边捡来的干枯树枝，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走在最前面探路。赤雪走在最后，以防萧慕岑从李云景背上掉 分卷阅读124 下。 虽然显然,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李云景一路将萧慕岑背上了山。 山路尽头，是一片枫树林，已是深秋季节，枫叶已红，一眼望去满眼都是红。而被火红枫树林包围期间的，是熵国国寺——朝龙寺。 此处幽静，景致极美。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的风情。 喜静之人来到此处，不由自主便会被吸引。但不喜欢安静的人，这里的幽深静远对他们而言便像是一座无声的牢笼。 李云景将萧慕岑小心翼翼放下。萧慕岑稳稳落地。 她道：“多谢太子殿下。” “昭缙公主客气，小事而已。” 萧慕岑笑了笑。对李云景而言，也许这是小事，但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这便不是小事了。他是堂堂熵国太子，竟屈尊将自己背上山来。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待遇。 所谓，担心什么，什么便来的快。 萧慕岑心中思绪尚未平复，便有一阵脚步声自他们前方响起。 “云景哥哥。”是个年轻女子带着些许惊喜笑意的喊声。 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们身前位置停下。 萧慕岑稍眯了下眼，云景……哥哥？这个女子是在称呼李云景？ 李云景见到那人，眼中有一丝诧异闪过，显然没想到会在今日、会在此处见着她。 她朝李云景笑着行礼：“云景哥哥，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女子浅笑嫣然，闪烁着些许光芒的眼眸里清楚倒映着李云景的面容：“云景哥哥也是来此处看枫叶的么？今年的枫叶格外红，尤其好看。” 李云景点头示意：“嗯。” 然后她才注意到李云景身旁还有一个人。 她看向萧慕岑，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随后有些许惊讶浮现，但又很快消失。她又朝萧慕岑礼貌行礼：“想必这位纭国昭缙公主了。听闻昭缙公主貌美倾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萧慕岑笑而颔首：“你是？” “小女叶桐。树叶的叶，梧桐的桐。” “叶小姐。” 叶桐笑着点点头。而后视线又重新回到李云景身上：“云景哥哥，你们刚到，肯定累着了，先歇会儿吧，我方才让人进去备茶，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去前面凉亭坐坐可好？” 李云景看了萧慕岑一眼，自己不累，但她应该需要休息，便点头应下：“嗯。” 李云景走在前面，叶桐很快跟在他身侧。 萧慕岑并不着急，慢悠悠的让赤雪扶她在后面走着。 赤雪压低嗓音道：“殿下，此处风景极好，等您的眼睛治好了，便可以亲眼来瞧瞧了。” 萧慕岑笑问：“有多好？” “嗯……”赤雪努力思索了下脑中措辞，眉头不自觉皱紧：“就特别好看！枫叶特别红，但是……怎么说呢，比血还要红……不不不，不能这样形容，旁边是寺庙，这般形容有些不敬了……” 萧慕岑轻笑出声。她拍了拍赤雪扶着她的那只手：“赤雪，回去后跟白影一起多看看书，好吗？” 赤雪撇了撇嘴：“殿下，您嫌弃我没读过多少书是不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我还是比较喜欢练剑。” 萧慕岑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她缓缓启唇：“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烟袅袅绕经楼。” 赤雪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她笑着：“殿下，没想到您还会作诗。” “这可不是本宫写的。”明朝诗人唐寅所写的《我爱秋香》。莫名适合这时候的意境。 以前上学时背过。萧慕岑也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自然而然便念出来了。 “不是殿下写的，那是谁写的？” “是一位叫做唐寅的诗人写的。” “唐寅？”赤雪努了努嘴。好吧，没听说过。和书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是很了解。不过既然是殿下说的，那肯定没错。 虽然不知道唐寅是谁，但赤雪觉着，这首诗挺不错的，朗朗上口，而且与此时眼前所见景色相符。 “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烟袅袅绕经楼。”赤雪背了一遍， 分卷阅读125 然后问萧慕岑：“殿下，我有背错吗？” “很正确。”赤雪虽然不爱念书，但记性是真的不错。只念了一遍她就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 已经到枫叶林中央凉亭处的李云景回过头去，只见萧慕岑和赤雪两人凑在一起，似在说些什么有趣的话题，脸上都带着欣喜笑容。 萧慕岑还抬起手在赤雪脸上轻捏了下，赤雪笑容柔和，与平时所见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截然不同。 李云景眯了下眼。她们悄悄的在聊些什么？ 叶桐站在他身侧，眼中的欣喜在察觉到李云景的视线大多放在萧慕岑身上时，收敛回去了些许。她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向萧慕岑。 这位纭国公主，的确是长得很美，可她是个盲女，也不知她是何处吸引到了李云景。 叶桐抿了抿唇，双手不自觉捏紧衣角，对萧慕岑的打量意味也渐渐明显。 待萧慕岑走近后，李云景出声询问：“你们在聊什么聊的那么开心？” 赤雪扶着萧慕岑上了凉亭的台阶，而后松开了她的手。 萧慕岑答：“本宫跟赤雪说，让她回去后跟着白影多看看书。” 李云景不是很明白。两人只是聊了些看书的事，便能让她们笑的那么高兴？女子的心思，他果然不是很懂。 于是他很干脆转移话题道：“走了一段路，想必累了，先坐吧。” “本宫看起来有这么虚弱么？” 李云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往她那边走了一步，抓过她手腕，将她带至凉亭中的石桌椅旁坐下。 萧慕岑轻挑了挑眉头。行吧，这应该就是李云景的回答了。 李云景在萧慕岑右手边坐下。 叶桐小心着看了他们两眼，而后在李云景身边坐下。她与萧慕岑之间，隔着一个空座位。 叶桐带来的丫鬟很快从朝龙寺中取来刚煮好的茶水，放在桌上时，隐约能闻见茶叶的淡淡清香。 丫鬟为三人，每人斟茶一杯，小心且恭敬的将茶杯放在他们身前正前方位置。 李云景瞥了眼，伸手将萧慕岑那杯茶挪到她右手边，她抬手可以触及到的地方。 叶桐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注意着李云景的动作。她很讶异，李云景可是熵国尊贵的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时需要照顾人了？都是别人在伺候他。 看来，这位昭缙公主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即便是个盲女，也是个有些手段的盲女，否则怎能让熵国的太子殿下对她这般好？ 叶桐喝了半杯茶后，将茶杯放下，而后面带微笑看向萧慕岑：“请问昭缙公主今年芳龄几许？” “十七。” “十七岁的生辰可过了？” “尚未。” “那我还比你大一点点，上个月月初我过了十七岁的生辰。”叶桐又道：“昭缙公主生辰时想要怎么样的礼物？我们今日也算是认识了，今年你在熵国过生辰，这礼物嘛，我肯定是要送一份给你的。” “叶小姐好意，本宫心领，但还是不麻烦你特意为本宫准备礼物了。” 何况，正如叶桐方才所说，今年是在熵国，她的生辰便与寻常时候无异。总不能在他国皇宫，还肆意举办生辰宴席吧？ 再者，她本就没有过生辰的习惯。 记忆中，她每年的生日都很冷清。初中之前还有外婆，外婆去世后，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爸妈都很忙，忙到根本没有空管她。他们不记得她的生日，甚至不太记得家里还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后来她的生日，她就直接不过了。 再后来，她正儿八经度过的一个生日，是在魂穿这个世界后，以昭缙公主萧慕岑的身份过的。很巧的是，她们俩不仅名字一样，连生日都在同一天。 那个生辰宴，她过得很开心。没有大张旗鼓，没有虚情假意，只有一家人在她的寝宫里与她一同吃饭，期间有轻缓的奏乐，还有他们送自己的礼物。 就在那么一瞬间，萧慕岑真的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和真正的亲弟弟了。 反正，那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去，她也确确实实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不是吗？ 哪怕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有些陌生，她的眼睛也看不见，可她仍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来到这里，能让自己得到曾经无比渴望的东西。 亲情，与温暖。 分卷阅读126 哪怕短暂，却也欢喜。 “那可不行，你是公主，过生辰怎么能没有礼物呢？”叶桐说的话，打断了萧慕岑的思绪。 萧慕岑眨了下眼，露出笑容：“真的不麻烦你。” “没关系，你的生辰宴不办我可以理解的，在熵国过生辰，你肯定不太自在，但我的礼物还是要送的。你想要新衣裳，还是漂亮首饰，或者是，玉器古玩？” “……”萧慕岑无奈，只能转头看向李云景，眼神略有几分求助意味。 太过自来熟的人，她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 李云景正好看着萧慕岑，似是对她的喜好也有些感兴趣。 他忽略了萧慕岑的求助眼神，半带玩笑似的语气笑着开口：“其实孤也想知道，昭缙公主喜欢什么？是新衣裳、漂亮首饰，还是玉器古玩？” 萧慕岑肩膀耷拉下去，脑袋稍稍偏，语气更显无奈：“太子殿下……” 李云景笑意更甚：“或者，都送你？” “……” 叶桐坐在李云景身侧，安静观察着李云景和萧慕岑之间的反应，默默拿起茶杯将剩下的半杯茶喝完，而后心中不由感慨： 看这样子，云景哥哥好像真的挺喜欢这个昭缙公主的。可云景哥哥要是喜欢昭缙公主，那姐姐怎么办？姐姐要是知道，一定会难过的…… 怎么办？ 告诉姐姐，还是不告诉姐姐？ 唉…… 早知道不来看枫叶了…… 46. 四十六 “她只是在说玩笑话。”…… 喝过茶后, 李云景带萧慕岑进寺中去参拜。 大殿威严，期间萦绕着香烛燃烧后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耳边有敲打木鱼与诵经声。 恰至时辰交换，殿外金钟被敲响数声, 庄严而郑重。 人处在这种环境下, 不由自主便会滋生出些许敬畏来。 原本萧慕岑不信神佛，可身在寺庙之中，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何况, 诸佛在上, 信与不信不过一念之间，她现在不信, 可谁能保证以后她也不信？ 她跪在蒲团上, 双手合上，两眼紧闭, 似是在心中向殿中佛像诉说着什么。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眼。作揖后站起身来。 赤雪往她手中递过去一束香烛，而后扶着她去到前方的香炉，将手中香烛插入香炉之中。 走出大殿时，李云景和叶桐从侧边另一处佛堂走出, 与他们一同出来的，是一位身着袈裟的和尚。 李云景在他面前，也显得恭敬。 两人正在说些什么, 表情略严肃。 赤雪扶萧慕岑行至院中。除去香烛气息，还有自山林那边随着风一道而来的树木与泥土的味道。 萧慕岑深吸口气, 不自觉将心神放松了些许。 她仰头看向天空，眼前无物，心中却清明不少。她忽然理解为何有些人愿意一辈子长住寺庙，一生青灯古佛相伴。 若是在这种寺庙，她甚至觉得她也可以。 她半开玩笑着跟赤雪说：“若是以后本宫嫁不出去, 就寻一个这样的地方，余生常伴青灯古佛。” 赤雪一听，不高兴了：“殿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怎么可能嫁不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要娶您呢。那个大理寺少卿，丞相的小儿子，还有江西镇北府的小侯爷，还有好多好多别的男子，可都跟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提过亲呢，您自己拒绝的，忘了？” 但话刚说完，赤雪就像是说错话似的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扶着萧慕岑的手，所以萧慕岑能够感觉到她倏忽出现的那么一瞬的紧张。 萧慕岑眉头轻挑两下。嗯……那应该是在她魂穿之前的事，她并不记得。 但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有听说过。 萧慕岑笑问：“那么多人来提亲过，本宫就连一个中意的都没有？” 赤雪笑了两下：“殿下，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们还是别说已经过去的事了，还是说说现在吧。” 萧慕岑却道：“现在的事？现在的什么是？” “……” 赤雪咬了下嘴唇，她显然是想转移话题，但没想到萧慕岑会认真追问。如若萧慕岑能看见，一眼就能看出此刻赤雪脸上和眼中的紧张与不知所措。 分卷阅读127 她的手不由抖了下，而后小心着放开了萧慕岑的手。 萧慕岑眯了下眼。这种反应出现在赤雪可不算正常。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害怕告诉自己的，是自己魂穿后不记得的那段记忆。那本该存在她脑海里的原本的昭缙公主的记忆。 她一直觉得挺奇怪的，龙戟记得有关他自己的所有事，林成和娟娘也都记得所有事，唯独她没有之前的记忆。就好像，是被人抹去了一般。 也因此，她身边的人都不觉得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有什么不对。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愿意自己极其曾经的事。 萧慕岑猜测，她不记得那些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否则赤雪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赤雪不敢说，她也不勉强。 萧慕岑缓了缓神，稍微思索了下，问：“赤雪，本宫以前有喜欢的人么？” 赤雪有些慌，嘴唇张了张，身后有人走来，清脆带笑的嗓音响起：“你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是叶桐。 萧慕岑下意识皱了下眉。 赤雪猛的转身，方才还慌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冽。她看向叶桐时，眼神犀利，且冰冷。 叶桐只看了一眼，便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不自觉绕到了另外一边。 叶桐笑了两声：“怎么了？为什么忽然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顺着昭缙公主的话问一问而已。我不能问吗？” 赤雪毫不犹豫回答：“不能！” 叶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萧慕岑道：“赤雪，不得无礼。” 赤雪深吸口气：“是。” 都怪刚才自己太放松了，才和殿下说了那些话，也因为紧张没有及时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这种事情，被外人听了去，可不怎么好。 赤雪默默握紧拳头，心情忽然不太好。 叶桐看向萧慕岑，眼睛眨巴眨巴两下：“昭缙公主，你的侍女好凶哦。” “赤雪失礼了，还请叶小姐见谅，她没有恶意。” “那你们刚刚说的是……” “玩笑话，不当真的。” 叶桐笑了下，可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不相信萧慕岑所说之话。 所幸，李云景及时走来，阻止了叶桐想要继续追问的话头。 萧慕岑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虽然她对叶桐的了解不多，可就目前所见她的性格来判定，她十之八九会将她方才听到的事情告诉李云景，或是别的什么人。或者都告诉。 萧慕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也算是给她提了个醒，以后还是不能因为心情松懈而在外面说起自己的事情。 赤雪松懈了心神，她亦如是。 真是愚蠢。 萧慕岑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捏紧了衣角，心情也不像刚才那般轻松与自在了。 叶桐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往赤雪那边瞥上一眼，便对上了赤雪那双满是寒意的眼眸。她莫名心惊，要说的话到了喉咙却又硬生生的被她咽了回去。 李云景察觉到她们之间气氛的异常，却不知晓是怎么回事。他先看了萧慕岑一眼，可萧慕岑一如既往，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里看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再看叶桐，她小心翼翼的，对他对视一眼后也只是笑了笑，很快便低下头去，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最后是赤雪，她表情不善，双手紧握在身前，明明该是别人惧怕她的模样，可她看向萧慕岑时的眼神却有点紧张。 李云景无奈：“你们这是……” “太子殿下，”萧慕岑出声打断他的话：“本宫有些累了，想躺会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在朝龙寺内安排个房间？” “当然。” 李云景转身去找主持。 萧慕岑伸出手：“赤雪。” 赤雪一愣，立刻走上前，扶住萧慕岑朝她递来的手。 离开前，萧慕岑转头朝向叶桐那边：“叶小姐，本宫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本宫的闲话，不管你是出于好奇，还是别有用心，希望你都谨慎言行，不要将你听到的玩笑话随意说出口。” 叶桐笑了下：“我……” “否则后果自负。” 叶桐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她立马点了点 分卷阅读128 头：“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萧慕岑笑：“谢谢。” 但萧慕岑并不相信她说的。萧慕岑觉着，叶桐一定会将她听到的告诉李云景。 以叶桐对李云景那“云景哥哥”的称呼，她与李云景关系不错，而且身份不低，应当不会听自己的。但自己要说的已经说过了，她听不听那是她的事。 赤雪扶萧慕岑离去。 叶桐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个昭缙公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转眼就变脸了……莫名让人觉得可怕的女人。 但自己可是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典藏阁阁老的亲孙女，怎么会被这样的小小威胁给吓到呢？哼哼！ 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露出笑容来，蹦哒着跑去找李云景了。 李云景安置好萧慕岑，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叶桐。 叶桐笑吟吟凑到李云景跟前：“云景哥哥，昭缙公主睡下了？” “嗯，”李云景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你有话要说？” 叶桐立刻跟上，却忽然压低嗓音：“我刚刚听到了一点点昭缙公主的事情……云景哥哥，你想不想知道？” 李云景皱了下眉。 “那个昭缙公主好像之前失忆过，她刚刚居然在问她的那个侍女她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她那样问了？” “啊？” “她问赤雪姑娘，她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的事了？” “是啊，”叶桐回答的肯定：“而且她还说如果她以后嫁不出去，就要常伴青灯古佛呢。真奇怪。她一个公主，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叶桐忍不住抖了下肩膀，一脸不解。 李云景没有接话，只是紧抿着唇，若有所思。 见李云景没有反应，叶桐偏头看向他，还伸出手去戳了戳他胳膊：“云景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你觉不觉得我刚刚说的很有道理？那些话不像是昭缙公主这样一个皇长公主会说出来的，对吧？” 李云景被她叽叽喳喳的话语吵的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向叶桐。叶桐眨了眨眼，朝他露出个笑容，像是想得到认同。 李云景却道：“她只是在说玩笑话，不必当真。” 叶桐脸上笑容一僵：“云景哥哥，怎么你也这么说啊？昭缙公主刚刚也说她是开玩笑的。你真的觉得她是随口说的玩笑话？” “她就是说的玩笑话。”李云景眼神略严肃望着叶桐，又道：“叶桐，你方才所听到的昭缙公主所说之言，皆是玩笑话，孤不想再听见你跟别的人随意说起，明白了吗？” 叶桐撇了撇嘴。 “听明白了没有？” “……是，听明白了。我不会乱说的。” “最好是这样，”李云景而立：“若是被孤知晓你与他人肆意谈起此事，后果自负。” “……” 47. 四十七 梦魇。 山林寂静, 寺中有诵经声与敲打木鱼声响起，传至很远。 朝龙寺后方山崖旁，有一人站在那儿, 临近傍晚时分, 前方即将落下的夕阳映照而出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他身姿挺拔端正，站的笔直，左手负在身后, 右手垂在身侧, 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朵从路边采来的不知名浅蓝色野花。 山崖上风起，将其玄青色衣裳吹动, 衣角随风扬起些许, 风声猎猎，自耳边响起, 山林中树叶随即被吹拂而动，齐声沙沙作响。 山崖下景色甚佳，放眼望去，山下之竟尽收眼底。旷野之息不止, 亦有山野之中升腾而起的些许袅袅炊烟。 后方有人以轻功踏叶而行，而后稳稳落在他身后位置。 来者，是顾岳。 顾岳拱手道：“殿下, 寺中已备好素斋，您现在下去么？” 李云景将手中浅蓝色花儿拿起, 放在眼前瞧了瞧：“昭缙公主醒了吗？” “并未。” 李云景轻摇了下头。睡了一下午，晚上怕是要睡不着了。她怎的如此能睡？林间虽寂静，可寺中却时有诵经声，那样一间简易的厢房，床铺也不软, 她竟也能睡这么久。 分卷阅读129 秋日后的身子真有如此倦乏么？ 李云景转过身来：“回去吧。” 顾岳一愣，顿时疑惑：“殿下，您的意思是回寺中，还是备马车要回皇城？” 李云景走到顾岳身前，抬手在他脑袋上用力敲了下：“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昭缙公主睡着尚未醒，寺中也已备好素斋，此时回什么皇城？” 顾岳摸了摸被打的位置：“属下这不是先问问嘛……还有，殿下，都这个时辰了，今日还回去么？” 李云景没有立刻回答。 顾岳提醒道：“殿下，林间小路下山时可不好走，天黑后更是难走，若是要回去，还是得尽快才是。” 这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离天黑也就不远了。 李云景道：“再说吧。” 顾岳略显疑惑。 李云景已然往朝龙寺走去，顾岳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朝龙寺。萧慕岑所住厢房内。 萧慕岑睡下后便没醒过。梦境沉沉，一直在循环着两个相同的场景。 一个是她雨夜开车后刹车失灵坠下悬崖的失重且惊恐画面，窒息与压迫感极其强烈，压的她快要无法喘息。 而另一个画面，很是模糊，隐约是一处带池塘的宫殿，殿中只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翩翩起舞。可她看不清楚那是谁。她想要呼喊，却发觉自己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想要冲过去，却惊奇的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又是开车坠下悬崖。 然后，再一次回到那个带池塘的宫殿外。站在那里，她模糊看见一个穿着红衣跳舞的女子。可那是谁，此处宫殿是何处，她都不知道。 她喊不出来，周围也没有别的人在，眼前视线模糊不清。惊慌失措、无力感、压迫感接踵而来。 她奋力冲过去想要问那个跳舞的女子这是哪里，可根本没等到她触碰到那个红衣女子，画面一转。又是那个让人窒息的雨夜。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仿佛怎么也走不出那两个场景。 她开始慌了，拼命的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她喊不出来、看不清楚，周围也没有人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就像被困在了这里。 “昭缙公主……”似乎有人在喊她。可昭缙公主是她的名字吗？她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昭缙……公主……”声音越来越模糊，听的不清楚。 周围场景忽然褪去，一瞬间她便置身于黑暗之中。眼前仅有的一点点的光芒也随即消散而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她被困在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世界里。 “萧慕岑！”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但这回那人喊的好像是她的名字。她叫萧慕岑。 “萧慕岑，醒醒！”那个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喊她的人是谁，可眼前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萧慕岑！” 厢房内，床铺边，李云景坐在床上，伸手拍了拍萧慕岑的脸，可她却只是紧皱着眉头，不论她如何呼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睁开眼。 显然，这并不是身子乏软导致她睡得这般久。而是梦魇。 也不知她做的是怎么样的梦，怎么能睡得如此沉，唤也唤不醒！ 赤雪紧张的站在一旁，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来。这种情况，她见得并不多，或者说，几乎不曾见过，所以她也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岳很快带着主持前来。 主持查看了萧慕岑的情况后，眉头一皱，道了句：“阿弥陀佛，失礼了。” 而后伸手掐住萧慕岑的人中，指甲使劲重重掐下去。 受到强烈疼痛感袭击的萧慕岑几乎是身体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面色惶恐，额头上有汗珠顺着皮肤缓缓滑落。 睁眼一会儿后，她又合上眼，呼吸有些沉重，胸前起伏不定。 她有些难受，胸口堵得慌，喉咙也不舒服，一股淡淡的腥甜自喉咙底下弥漫出，似乎只在眨眼瞬间便涌上了喉间。 好难受。 她猛的坐起身来，伸手胡乱推搡开身前的遮挡物，身子不稳倒在了床边。 而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分卷阅读130 赤雪惊喊出声：“殿下！” 李云景睁大眼睛，震惊的同时瞬间就慌了神。他匆忙扶起萧慕岑肩膀，一时不知所措。 萧慕岑靠在他怀中，嘴角还有丝丝血迹溢出。她闭着眼，气息虚弱。 李云景紧蹙眉头，替她擦去嘴角血渍的手竟不由有些颤意。 主持见状，立即上前为她搭脉。 主持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赤雪走上前，满眼担忧，因为紧张，肩膀抖了几下，有些站不稳：“主持，我家殿下怎么样了？她……她怎么会吐血？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会……怎么会吐血呢……” 顾岳看向赤雪的眼神里有些许不忍。他伸手扶过赤雪肩膀，将她往后带了些，未免她太着急冲动而影响了主持为萧慕岑诊脉。 他抓着赤雪手腕，低声安抚：“昭缙公主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 赤雪紧抿着唇，视线不曾从萧慕岑移开半分。 李云景低头看了眼紧闭双目，似又要沉沉睡去的萧慕岑，忍不住出声询问：“主持，昭缙公主如何？” “奇怪，很奇怪……”主持忍不住摇头，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李云景不解：“什么奇怪？” “女施主方才吐血，脉象应该不稳，可她的脉象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乱，甚至，逐渐平稳。这真是……很奇怪。老衲从未见过这般相反的症状与脉象。” 李云景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低头看向靠在怀中的萧慕岑时，脸颊轻轻碰了下她的头，将她的肩搂的更紧了些。 “那……她这要紧吗？” “老衲医术浅薄，太子殿下还是尽快将女施主送回宫中，让太医好生瞧瞧才是。” “多谢主持。” 李云景立即转头看向顾岳：“还愣着做什么？你还不赶紧下山去准备马车！” 顾岳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李云景将萧慕岑打横抱起，又看向赤雪：“赤雪姑娘，夜间风大，给昭缙公主寻一件披风来，以免着凉，再生病端。” 赤雪也从紧张之中稍稍缓过来些：“是……是，我这就去！” 李云景一路抱着萧慕岑下山，赤雪提着灯笼小心着为他照亮脚边的路。明明是同一条路，可上山与下山时就是不一样。 下山时总觉得有些危险。 好不容易一路平安到了山脚下，顾岳准备的马车也来到路边。李云景匆忙却小心翼翼的抱着萧慕岑上了马车。 顾岳驾车，一路赶往皇城。 马车内，萧慕岑坐在李云景腿上，依旧被他抱在怀中。李云景有些后悔，若知晓会有这般情况，便不带萧慕岑来这么远的地方。 朝龙寺虽是国寺，可确实是远了些，又在山上…… 他伸手将她耳边滑落的碎发捋了捋，小心着拨弄到耳后。 萧慕岑靠在他怀中，意识时有时无。隐约间，眼前浮现出一座模糊的院落。院中有一棵大树，但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树。 她渐渐靠近那棵树。树的背后，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人，个子很高，身形挺拔，是个男人。可她抬起头却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一片白茫茫的朦胧，什么也瞧不真切。 这又是哪里？那个黑衣男子又是谁？ 为什么……什么都看不清？ 而后，黑暗再度袭来，毫不留情的将她包围。又是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意识渐渐涣散，身体沉重下落，仿佛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中。 “萧慕岑……” “萧慕岑……” 又是那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可那是谁的声音？听的不太清楚…… 谁来……救救她…… 好冷…… 手上忽然有些许温度传来，将她冰冷的手覆盖其中。她不由自主抓紧，再抓紧了些……生怕这好不容易才感觉到的丝丝温暖要离她而去。 她将那股暖意紧紧握在手中。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只能感觉到来自身体的不适。她觉得好难受，好难受…… 这一点光也看不见的无尽黑暗里，她仿佛要不能呼吸。 分卷阅读131 48. 四十八 “你别走。” 夜间寂静无声, 仅有些许呼吸在屋内轻轻响起。 窗外浅银色月光轻飘飘落入屋内，静谧沉和的洒在软榻上。 萧慕岑的意识渐渐和缓，她睁开眼, 一如既往的什么也瞧不见。耳畔有轻微呼吸声, 她隐约能感觉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但那心脏声不来自她自己，而来自她身下。 她伸出手试探着摸了下，她确实是靠在某个人身上。他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来自她认识的那个人。 手往上探去, 很快便触碰到那人的脸。 手指抚摸到那人脸上些许凸起的粗糙感, 约摸有半个指甲盖那样的宽度，像是疤痕。疤痕很长, 自他眉下一直蔓延至下颚。她看不见那是何种模样, 但光是触摸，便能想象到那条出现在面容上的疤痕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而伤疤旁侧的皮肤却与常人别无二致。 萧慕岑忽然想起来初来熵国皇宫时, 她听说的有关于他的事，这条疤痕是因为小的时候遭遇的变故而留下来的。当时具体发生了何时，她并不知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年纪尚幼时便留下这种疤痕, 想来，那时候他能活下来，也属实不容易。 她正要收回手, 手腕却被人忽的抓住。 而后李云景略显沙哑与疲倦的嗓音在她头顶轻轻响起：“醒了？” “嗯。”她应了声，却又问：“这是哪里？” “黎清苑, 你的卧房。” “那你……”那你为何会在我卧房的床上？我为何会趴在你胸前睡着？ 原本萧慕岑是想那样问他，但起初两个字才说出口后，她犹豫了下，又将那话咽了回去。 她转而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将本宫带回来。” “你还记得发生了何事么？”他声音沉沉，轻飘飘落在她耳中。 萧慕岑轻摇了下头：“只记得睡了一觉, 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便在这里了。” 她支撑着身体正要起身，身旁李云景却快她一步拽着她的手将她重新带回自己怀中。 萧慕岑愣住，反应过来后往后靠了些。李云景也就顺势翻身，迎面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呼吸声靠近，温热，又有些许疲倦之意。他双手环着她的腰，嗓音懒懒：“昨晚可是你拽着孤的手不愿意撒手，非要孤留在这里的。这会儿孤累了，你可别打扰孤歇息。尚未天亮，再睡会儿吧。” 萧慕岑眨了下眼。原来在梦里自己抓住的那丝温暖来自李云景。 可…… “你可以在此处歇息，可，你一定要抱着我睡么？”萧慕岑有些许不解：“这样睡不是更不舒服吗？” 李云景道：“孤想这样睡。” 萧慕岑挣扎了两下，她觉着这样不是很舒服。他抱得太紧了。 李云景皱了下眉，刚合上没多久的眼眸再度睁开。他低头看向萧慕岑，萧慕岑却看不见他已然睁开眼睛，只顾着要给自己挣扎出些许喘息之地。 她想要换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 李云景抿了下唇，顺着她的意放松了些环住她腰身的双手。她得以挪动，稍稍往后靠了点，而后舒缓出口气来。 殊不知，李云景将所有都看在眼里。 沉默半晌后，李云景忽然启唇出声：“你是不是嫌弃孤？” 萧慕岑一愣，随即诧异：“什么？” “你是不是……嫌弃孤长得……丑？”李云景的嗓音倏忽低沉下去，带上了些情绪的隐忍。 萧慕岑蹙眉，听他这话后，神色更为疑惑。她道：“好端端的，你说什么呢？本宫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刚刚。” “……”萧慕岑无奈解释：“你抱得太紧了，本宫只是想给自己多腾点地方喘气的。” “只是这样？”李云景半信半疑。 “只是这样。”萧慕岑十分肯定。 李云景皱了皱眉，嘴唇轻抿了两下，似是有话要说，可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萧慕岑大概猜到他是怎么回事。自己醒来时摸到了他脸上的疤痕，又忽然挣扎出他的怀抱，他自然而然便以为自己是因为嫌弃他脸上的伤痕，所以才要离他远些。 可真的不是那样。 分卷阅读132 李云景脸上有怎样的疤痕于她而言其实什么都不是。因为她根本看不见。 平日里也不曾听李云景说起过他脸上伤痕之事，本以为自小便在脸上得东西，他又身居高位，不会在意这个。可偏偏，他似乎是在意的。 只是以前没说。 李云景没再出声，可他本松松放在她腰上的手却不动声色收了回去。萧慕岑听见他翻了个身，盖在身上得被子被扯动。他好像要起身离开。 她莫名有些不安，鬼使神差般往前伸出手抓住李云景的衣服。 望着忽然伸出手扯住自己衣袖的萧慕岑，李云景愣了愣，略显错愕。 “你要去哪里？”她有些紧张。 “本宫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萧慕岑蹙起眉头，眼中有些许情绪闪烁，怕李云景不相信，她又重复了遍：“本宫真的没有。” 李云景轻轻叹息一声，似是无奈。他抬起手握住萧慕岑手腕：“你先松开。” “你是不是不相信本宫说的？”萧慕岑没撒手，反而紧紧揪住了她所握住的那片衣裳。 萧慕岑循着他的声音抬起头朝那边看去：“你别走。” 话一出口。萧慕岑自己倒是先愣住，她心里有些乱，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李云景脸上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萧慕岑忽然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她低下头，双手撑着软榻，心绪不稳：“抱歉……” 李云景道：“孤不是要离开。太医叮嘱，你醒来后要让你吃药。药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孤是起身去给你拿药。” 萧慕岑怔了下，抬起头来。 李云景伸出手将她头发捋到耳后：“孤不走。” 萧慕岑点了下头：“嗯。” 李云景起身去桌子那边拿药。他拿起桌子的黑色小瓷瓶，想了下，又倒了杯水，一起拿过去。 他走回去时，萧慕岑已经端正好了她的坐姿坐在软榻上，可脸上神情似有点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云景在她身侧坐下：“吃药吧。” 萧慕岑忽的回过神来。 “伸手。” 萧慕岑乖乖伸出手。 李云景将黑色小瓷瓶中的黑色药丸倒了两颗放在她手中：“两颗药丸，一口吞下，然后喝口水缓缓。” 萧慕岑点了下头，很听话的吃下那两颗药丸，又接过李云景递给她的水杯，一口喝下半杯。药丸咽下后，混合着刚刚喝下去的水，些许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里散开。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好苦。 李云景从她手里拿回水杯时，萧慕岑皱着眉头说：“没有蜜饯吗？” “蜜饯？” “本宫吃药的时候，白影和赤雪都会给本宫准备些蜜饯。” 李云景望四周看了看。可方才拿药的桌上没有蜜饯，这屋子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像是放置着蜜饯的样子。 “孤让人去给你拿一些。” 李云景正要喊人，萧慕岑立刻又道：“算了算了，不吃也没事。” “不是很苦么？” “等一会儿就好了，”萧慕岑笑了下：“再者，晚上吃甜食对牙齿不太好。还是不吃了。” 李云景将水杯和药瓶放回桌子上，又走回萧慕岑那边。 萧慕岑听见他脚步声靠近，而后在自己身边坐下。可他没有说话，只是坐着。隐约有他身上的气息传来。是一种淡淡的木质香气。 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奇怪的安静。 萧慕岑不太适应这种身边有人的寂静。犹豫一会儿后，她先开口：“那个，从朝龙寺那边回来后，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么？” “也不尽然，”李云景轻轻打了个哈欠：“孤回了东宫，白日时处理了些事情，晚间沐浴后，又回来的。” 萧慕岑有些诧异。 李云景又道：“你不会以为现在还是出宫去朝龙寺那日的晚上吧？自朝龙寺回来后，你昏睡了整整两日。这会儿是第三日夜间。” 萧慕岑震惊且错愕，有些难以置信。 李云景望着她：“不必惊讶。以你当时的情况，即便是再昏睡两日，孤也觉得正常。” 萧慕岑抿了下唇。其实……她最为在意的不是她昏睡两日的事，她身体的情况，她很清楚。昏睡两日其实还算是好的，毕 分卷阅读133 竟醒来后没有太难受的感觉，她也就只当是睡了一个比较长的觉。 她更在意的一点是，自己昏睡的这两日，三个晚上，如若李云景晚上都在自己这里，那他岂不是……在黎清苑过夜了三晚？自己昏睡时还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走，非要他留下…… 这事，别人知道吗？ 萧慕岑觉得，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待天亮后，她一定会听到些关于自己与李云景的传言。 萧慕岑不由咬了下嘴唇，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些不好意思。她默默挪了点位置，别过头朝向另一边。 李云景支起右腿，胳膊搭在腿上，手支撑着脑袋，饶有趣味的望着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萧慕岑。 他打趣道：“这会儿才觉着不好意思，是不是太晚了点？” 萧慕岑没答话。 李云景收敛了脸上笑意，又道：“其实孤很好奇，你做的是个怎么样的梦。这三个晚上，孤都在这里，可你总是在做噩梦。明明白日里白影姑娘她们守着你时，你好好的，可一到晚上，你就开始不安。” 李云景望着她：“还记得你做的梦是怎样的么？” 萧慕岑愣了下，脑中忽然浮现出梦里一直在重复的那几个模糊场景，和那无尽的黑暗，与突如袭来的窒息感。 她莫名觉着胸闷，有股心悸感。 她不由抬起手捂住胸口。 “怎么了？”李云景靠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肩：“是不是又开始不舒服了？” 她定了定神，而后摇头：“就是想起了昏睡时梦里的画面。” “可怕的噩梦？” “不是……”萧慕岑抿了下唇，不知该如何跟李云景说起那个梦。梦里的画面，她自己都没看得清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 她想了下，努力去描述：“其实那也不算是梦，就是重复循环着几个十分模糊的场景，好像怎么也走不出来。每次当我想要去看清楚，就会陷入一片黑暗。直到现在，我都没……”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李云景打断她的话：“既然是梦，那就只是一场梦。” 他缓了口气，又道：“现在还没天亮，再睡会儿吧。也许等天亮后醒来，你就会忘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了。” 萧慕岑忽的笑了下：“其实，我想记住。” 李云景不解：“为何？” “我想看清楚一直出现在梦里的场景到底是怎么样的。总觉得，好像是对我而言很重要、可我却不记得的那些事情。” 李云景欲言又止。 房内安静片刻，李云景道：“先休息吧，也许一觉醒来后，你就记起来了。” “会吗？” “也许。” 49. 四十九 “孤就是觊觎你的美色。”…… 萧慕岑醒来时, 房中寂静，身旁无人。她伸手摸了下昨夜李云景躺的位置，早已没了温度, 想来是早早便起身离开了。 她将手收回, 维持着原本姿势躺在被窝中，眼睛睁开了会儿，很快又合上。明明睡了很久, 可仍然觉着疲倦, 好似怎么也睡不醒一般。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进了房间。 脚步轻缓，靠近时她闻见了些熟悉气息。她再次睁开眼：“赤雪。” 赤雪顿了顿, 立刻转头看向软榻上的萧慕岑, 见她醒了，随即走到她身侧, 伸手要扶她起来，手才触碰到她肩膀，她却摇了下头。 赤雪便将手收回。她道：“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吓死我了。” 萧慕岑问：“那日在朝龙寺，本宫……怎么了吗？这几日，又发生了些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在朝龙寺一间厢房内进行午睡, 然后做了个很长又很沉的梦，身体有些不适感。之后醒来, 便是在这里。那时身边只有李云景。 赤雪肩膀耷拉下些许，跪坐在软榻旁：“那日在朝龙寺，您似乎梦魇了，怎么也喊不醒，后来好不容易请主持来, 将您强行唤醒，您却忽然吐血，又晕死了过去，把我们吓坏了。” “您不知道，那天太子带您回来时，着急的要死，回来后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要是没治好您，就让他们出不去黎清苑的院门，太医们被吓得不轻，给您诊脉时的手都在抖……” “这几日您都在 分卷阅读134 昏睡，太子白天要忙朝堂上的事，吩咐我们好好照看您，差不多天黑后他会亲自来给您守夜。每日晚间您好像都梦魇，一直在冒冷汗，喃喃自语些什么，但您声音太小了，听不太清楚您说什么。还总是拽着太子的手，不让他走……” “本来我们觉着太子留在这里过夜总归是不太妥当，可是您……您不愿意松手，我们也没办法……” “这外头，渐渐有了些您和太子的传言，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唉……” 赤雪忍不住叹息一声。有点小郁闷，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萧慕岑大概猜到了些李云景留宿黎清苑后会发生的事。但她自己的事，她倒是没太明白，好端端的怎么会梦魇……还吐血？ 真是稀奇。 不过就是去了趟朝龙寺，在里间感慨了几句而已。难不成她是冒犯了寺内神佛？可她也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萧慕岑重新闭上眼，深吸口气。难道不信神佛的人进了寺庙，与人谈笑，会得到惩罚么？ 约摸一盏茶功夫后，赤雪伺候萧慕岑起身。 此时尚未至午时，赤雪询问她是否要吃些东西，萧慕岑摇头拒绝了。这几日不曾进食，却也不觉得饿。 她坐在卧房外的屋檐下，背后是软垫，姿态懒懒靠在上边，橙子窝在她腿上，时不时用软乎乎的脑袋蹭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给予些许抚摸。 萧慕岑想来喜欢橙子，它求摸，她自然不会拒绝。 带着暖意的阳光轻盈落在她身上，不燥的微风迎面而来，吹动她的发丝与衣袂。 白影拿来了些她素日里爱吃的糕点，还煮了一壶清茶，小心着摆在她身侧。 “殿下，您这几日都未曾吃东西，离午膳还有些时辰，您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萧慕岑仍然摇头：“本宫不饿。” “殿下，您现在不觉着饿，可胃里是空的，之后会难受的。即便不想吃，却也还是忍着些，吃几块糕点吧。都是您爱吃的，一块两块都是可以的。” 白影将装满了糕点的盘子递到萧慕岑手边：“身体要紧。” 萧慕岑笑了下，笑容略显无奈。 白影举着盘子未动。似乎萧慕岑不吃，她便要一直举着。 萧慕岑还是伸手拿了一块，白影笑了下，这才将盘子收回，眼中带着欣慰笑意望着萧慕岑将那块糕点吃下。 她又将茶倒入杯中，在萧慕岑咽下嘴中糕点后将茶杯递到她手边。萧慕岑接过，茶水温热，端起时能嗅到茶的清香。 她先抿了口试试温度，觉着合适，便又大口喝下。兴许是渴了，或者好几日不曾喝到自己喜爱的茶，那一杯下肚，她觉着分外舒爽。 白影很有眼力见的给她添满。 萧慕岑笑着饮下。 落月走上前来，将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条递给白影。那是刚从信鸽上拿到的宫外最新消息。魑的信鸽送来的。 白影先看完，皱了下眉，而后压低些许嗓音在萧慕岑耳边道：“殿下，魑从宫外传来的消息，她的人发现了六公主那个驸马的尸体，在城外一处偏僻的乱葬岗，死了有好几日了，找到的时候，尸体正被野狗啃咬。经查验，确是他没错，死因是被人鞭笞、失血多过致死。” 萧慕岑不由蹙起眉头。 白影又道：“但没查到是谁做的。” 萧慕岑抿了下唇：“知道了。”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东宫那个顾岳最近几日和禁军统领秦川泽频繁见面，似是在商议什么，但他们两人武功高强，我们不敢太靠近，所以未曾探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萧慕岑眯了下眼，思索片刻后，启唇：“让赤雪去顾岳那儿试探一下，看看能否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赤雪？”白影有些意外：“殿下，只让赤雪去么？” “嗯，就让她去。让她自己想想办法靠近顾岳，但别让顾岳察觉到她的真正用意。” “啊？”白影更为诧异了：“她……殿下，您让她去打架她还行，让她做这种事，不太适合吧？她很可能会搞砸的。” 萧慕岑笑着摸了摸橙子的头：“让她试试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是。” 白影将事告诉赤雪时，赤雪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没好气道了句：“我不去。” 看似是闹着什么别扭，有些不情 分卷阅读135 愿。 白影说：“这是殿下的意思，你要违背？” “我……”赤雪抿了抿唇，面色担忧：“这种事情为什么让我去做啊？寻常时候打探死消息是没问题，可要从顾岳嘴里套话，是不是太难了点？我不擅长那种事情，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殿下说让你去试试，你就去试试，即便没完成，殿下也不会怪你的。” “好吧……”赤雪叹了口气，虽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 午后，萧慕岑闲来无事去御花园走了走。原本只是想趁着这个时间人少去闻闻花香，去转换一下心情。 她刚到一会儿，尚未来得及去到花丛前，只在小路上走了走，就听见有人刻意提高音量在她身旁不远处讲道： “哎哟，那不是纭国的昭缙公主吗？最近与太子殿下走的那般近，听说太子殿下还宿在了黎清苑，她出门竟然还是只有一个侍女陪着，啧啧啧，未免太寒酸了些吧。” 这略显刻薄的声音，萧慕岑不止一次听过。来自于自见面开始便一直对她带有极大恶意的李静笙。 白影闻言，蹙眉，神色不悦。 萧慕岑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皇宫之中，李静笙得意便得意吧，自己也不好做些什么。只祈祷李静笙不要在宫外单独见着自己，否则她必定要为她说出的那些话付出代价。 萧慕岑道：“白影，我们换一边走。” “是。” 白影扶着萧慕岑走向另一侧，可李静笙却跑着过来，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昭缙公主，好久不见啊，”李静笙环抱起胳膊，一脸笑意望着她：“你最近和太子殿下走的那般近，手段不错嘛，是不是很快就要住到东宫去了？你这身份……啧啧啧，即便住到东宫去，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说不定，只是一个妾室，哈哈哈哈哈！” 李静笙放肆的笑声响起，她身旁跟着的两个人也不自觉笑了几声。 白影怒气上涌，正要开口时，萧慕岑却先启唇：“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让让，好狗不挡道。” 李静笙脸上笑意戛然而止：“你！” “请让开。” “萧慕岑，不要以为现在太子殿下护着你，你就能一直在宫里嚣张，这里是熵国皇宫，不是你们纭国！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请让开。” “……” 李静笙怒目圆瞪，所有的话在萧慕岑面前，就好似是拳头打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根本没有任何着力点。这个女人，竟然对自己的话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真能忍！ 李静笙愤然离去。 白影扶着萧慕岑往前走了些许，小心瞧了瞧萧慕岑脸色后，才开口：“殿下，您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 “那个十公主……” “本宫不跟狗一般见识。” 白影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表情瞬时柔和：“殿下说的是，和畜生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随它们乱吠吧。” 萧慕岑笑了下：“确是如此。” 夜间。 萧慕岑躺下后没多久，房门被人推开，她睫毛轻轻颤了颤，翻了个身。 略重的步伐逐渐靠近，而后小心着在她身旁躺下。 熟悉的清木气息，伴着些许香味。 萧慕岑嘴唇微张，正要开口，身旁人翻了个身，双手自她脖颈下与腰身上交叉环过，稍用力便将她揽入怀中。 她后背贴着他胸前。他下颚轻轻抵在她头顶，有几缕半干的发丝顺势滑落，落在她脸颊处。有些痒。 萧慕岑抿唇：“太子殿下，你这般行为，是否有失妥当？” 李云景挑眉轻笑：“如何有失妥当？” “本宫前几日昏睡，你来看望，还算合理，可本宫如今无事，你来便来了，还这般无礼将本宫抱在怀里，若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你是在意你的名声？” “本宫是在意我们两人的清誉。” “孤没有清誉。” “……” “孤是个坏人。”李云景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从她脖颈下环过的手撩起她的发丝，玩味似的缠绕在他指间。 萧慕岑紧抿着唇，而后又听李云景道：“孤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 分卷阅读136 个喜怒无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清誉于孤而言，什么都不是。” “如若你是担心你的名声，孤可以理解。”李云景忽的凑近，在她耳旁吹了口气：“孤要是走了，你不会又做噩梦吧？” “……” 萧慕岑脸颊不自觉发烫，带了些热意。所幸，她背对着李云景，他并未直接看见她脸上情绪的变化。 奇怪的情绪，总在这般不合时宜的出现。 她扯过被子挡住半张脸，往后踹了一脚，似是踢中了他小腿。她闷闷道：“你要留下就留下，保持距离，别靠太近。” 李云景的笑声更明显了些。 他反而将萧慕岑往自己怀中搂紧了些，又轻蹭了蹭她头发。他闭上眼睛：“今日早朝时，父皇命孤前往阆州办些事情，明日天亮便要启程。大概，需要两、三月才能回来。” 萧慕岑眨了下眼：“你同本宫说这个做什么？” “孤怕孤不在，昭缙公主会想念。” “……绝对不会！” “是吗？”李云景笑声再起：“昭缙公主这般无情，孤要伤心了。” 可他的笑声却半点不像是要伤心的意思。不仅没有伤心，反而有些欠揍意味。 萧慕岑也真的准备说他两句时，李云景忽的又道：“虽然你不会想孤，但孤，会想你的。” 萧慕岑一怔，都到了嗓子眼里的话，忽然卡住。 她嘴唇微微张，忽的叹息一声：“你这话是何意？是本宫想的那个意思么？你难道……喜欢本宫？” “不明显？” “……本宫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喜欢本宫？” “孤若是说，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么？”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这回倒是换了李云景愣了下，而后他笑声靠近，将萧慕岑抱紧了些：“权当如此吧。说孤觊觎你的美色，也不是不可以。” 萧慕岑怔住，明显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加速跳动，脸上的烫意也越发明显。 她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憋了许久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 “登徒子！” 50. 五十 都杀了吧。 李云景天色尚未明朗时便醒了。 醒时, 怀里抱着的萧慕岑还睡得沉。昨夜明明是背对着他，不知何时已经自己转了过来，双手还紧紧拽着他衣裳, 他试着扯了下, 没扯动。不知她是不是又做了噩梦。 他笑着摇了下头，伸手将她睡着乱了些的头发整理好，而后小心着用力, 将自己的衣裳从她手里拽了出来。 萧慕岑皱了下眉, 有些不安。他立刻将自己的外衣塞进她手里，她紧紧拽住, 不安的神色缓缓消退, 继而又睡了过去。 李云景这才松了口气。果然是做噩梦了。 或者，又是那个一直重复出现在她眼前的模糊场景？ “叩叩叩……”很小声的敲打窗户的声响。 而后顾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殿下, 时辰差不多了，该回东宫准备一下，要启程去阆州了。” 李云景低头看向萧慕岑，嘴唇轻抿了抿。此去阆州, 折返加办事所需时间，起码要两个多月，若是事情不顺利, 还会要更久。 思及于此，他不由皱了下眉头。他盯着萧慕岑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弯腰低下头去。 唇瓣轻碰了碰萧慕岑额间。如蜻蜓点水般，很快结束。 他嗓音沉沉：“萧慕岑，孤会想你的。真的。” 萧慕岑呼吸稳稳，仍在梦中，没有听见他的话, 自然也没有给出回答。 他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自额间滑至下颚，而后收回。起身离去。 天色渐亮，天边泛起鱼肚白后，太阳自云后缓缓露面，带着暖意的光随着清晨的风一并袭来。 东宫的马车在那时离开，与在城外等候的队伍汇合后，出发前往阆州。 萧慕岑一觉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醒来时，手里还抓着李云景的衣裳。可身边却早已没有他的温度，只有些许他躺过后留下的被褥皱痕。 萧慕岑坐起身来，甩了甩脑袋，将脑中那股要重新袭来的倦意给甩飞出去。 洗漱后，用早膳。 b 分卷阅读137 r 　　萧慕岑就在房中吃的。她没什么胃口，就喝了点粥垫垫肚子权当了事。 早膳后，她问起东宫的事。白影回答：“天刚亮，太子便带着人离开了，听说是皇帝交代了事情要给他办，去了阆州。阆州离皇城甚远，光是一来一回便要好久，想来，这几个月，太子都不会在皇宫。但这回太子离开，并未将顾岳一并带去，顾岳仍在东宫。” 萧慕岑点了下头：“嗯，知道了。” 萧慕岑在黎清苑待了一日，并无任何异常。似乎只要她不踏出这个院子，便不会有人特意跑来找她的麻烦。 连看她很不顺眼的李静笙也不曾前来。 这处于偌大皇宫中的黎清苑，似乎除去李云景，便没有别的人愿意前来。但这对萧慕岑而言，却是好事。 第二日的夜间，聂初一来了。带来了些许皇宫外的消息，不算好，但对她们而言，也不差。 好坏都是熵国的事，乱也是乱的熵国。 说完那些事后，聂初一抬头去看萧慕岑。她姿态懒懒靠在软榻上，眼皮耷拉着，似是一副要睡着模样。对方才所说之事，并不感兴趣一般。 聂初一不由担忧：“殿下是累了么？” 萧慕岑笑着摇了下头，而后开口：“这几日发生了点意料之外的事，耽误了原先安排。那位齐先生，还愿意为本宫治眼睛么？” 聂初一顿了下，答：“齐先生人虽古怪，但答应的事还是会做到的。殿下身在皇宫，自然有些许不便之处，晚那么一两日过去，他也是能体谅的。” “嗯，”萧慕岑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安排一下，本宫要去见他了。” “是。” “先前那个被你易容成本宫模样的哑女，还活着么？” “活着，当时想着可能还会有用，便留下了。”聂初一看向萧慕岑：“殿下的意思是，将她再带入皇宫，易容后让她代替您留在此处？” “嗯。” 之前觉得这个方法不行是因为李云景总是前来黎清苑寻自己，这会儿李云景去阆州了，两三个月不会回来，岂不正好是她偷偷溜出宫去治眼睛的好时候？ 何况，她治眼一事暂且不想让熵国皇宫里的人知晓，“眼盲”对她而言，是个极好的保护。她得留着。 聂初一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聂初一动作很快，一日后便将人偷偷带来。与先前那回一样，以防被人察觉，黎清苑中其余人仍在原位，白影与赤雪轮流看着这个哑女，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在照顾身体虚弱的她一般。 实际上，萧慕岑已然易容成了那个哑女的样子，随着聂初一出了皇宫。 聂初一直接带她去的城北东街。那边有些乱，几乎皇城内各种“有问题”的人都住在这边。有陌生人到，自然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路过去，萧慕岑虽瞧不见，可却也能感受到被人投在身上的视线。以及与此响起的议论声。 萧慕岑随聂初一刚到东街巷巷口，魑与魅便来了。 此处鱼龙混杂，聂初一可不放心只有自己一个跟在萧慕岑身边，所以特意提前叮嘱魑与魅一同前来。为避免引人注目，她们二人自也换上了身寻常百姓的装扮，只不过穿的是男装，看起来就像是萧慕岑身边的随从。 齐先生住在东街巷巷口末的一处院子。一路走过去，巷子里的人与外边那些人一样投来异样的打量眼光。 聂初一在萧慕岑耳边小声提醒：“姑娘，这里的人就是这样，不必担心。我们会在您身边的。” 萧慕岑笑了下：“我不担心。” 聂初一很快带萧慕岑来到了那位齐先生的住处。还未进去，便闻见了院子里蔓延出来的各种药材混合的味道。似乎是感觉到有外人靠近，里面传来几声犬吠。 很大声，有些刺耳。听起来像是大型犬类发出的声音。 聂初一敲了敲门，里面除了犬吠，便没有别的动静。 萧慕岑挑了下眉。 聂初一试着推了两下，院门从里边反锁住了，推不开。但里面的犬吠声并未因此停下，反而越喊越大声。 莫名有些反常的情况。 “魑？”萧慕岑启唇。 魑道：“是。” 她从院门旁的墙上翻进去，里面的狗叫忽然停止，撒开腿朝屋子里跑进去，然后没了动静。魑也没管那条狗，转身走向院门，拿下反锁住门的门栓，为萧慕 分卷阅读138 岑打开了门。 聂初一扶着萧慕岑进去。 院中用竹盘装着各种药材放在太阳下晒，本该有人在的时辰，可却安静的有些过分。 萧慕岑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聂初一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前她这个时辰来的时候，齐先生都在院子里鼓捣他的药材，即便不搭理自己，人也是在的。 聂初一开口：“魑，魅，进去屋子里看看。” 她们二人正要过去屋子里查看，方才那条狗跑进去的房间里却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提着刀走出来。而后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推搡着一位老人家从他们身后走出。 聂初一在萧慕岑耳边道：“姑娘，前面就是齐先生，但他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萧慕岑挑了下眉。看来她来的正是时候。 前面有刀疤的男子笑道：“老东西，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朋友啊？不知道你这几位朋友能不能帮你把你欠的那些钱还上。” 齐先生看见了聂初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让她看见这种场面。欠钱的事，他都没跟别人说起，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找到他家里来讨债…… 聂初一问：“齐先生欠了你们多少钱？” “不多，也就一百五十两，加上利息，总归一百七十三两。” 聂初一看向萧慕岑。 萧慕岑道：“给银票吧。” 魑从袖口拿出一叠银票，数了下，给了两张面额为一百银子的银票。 那个刀疤男人看见时，有些诧异：“老东西，看不出来你还认识这种有钱人啊。” 他看向萧慕岑，看得出来她是主子，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忽然笑出声来。他松开齐先生，从旁边的竹盘内抓过一把甘草在手中捏了捏：“这位姑娘，其实我刚刚说错了，这个老东西欠我们的钱太久了，这利息嘛，利滚利，肯定不止一百七十三两了……两百两，好像也不太够。起码要三百……不四百两！” 齐先生要上前，却被他身旁提刀的壮汉压住肩膀。齐先生无奈，只能大喊：“不可能！我根本没欠你们这么多钱，你们这是胡扯！” 萧慕岑眯了下眼。高利贷啊…… 刀疤男人眼里带着些戏谑笑意走到萧慕岑身前：“这剩下的钱，姑娘你也替他给吗？” 萧慕岑突然笑出声来。 刀疤男莫名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萧慕岑笑着：“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我改主意了。这笔钱能买不少药材呢，给他们，还不如自己留着。” 刀疤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表情震惊：“你说什么？！” 萧慕岑道：“都杀了吧。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刀疤男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魑与魅已然出手，两人从袖口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割破了他的喉咙，他捂着喉咙，不自觉后退，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直直倒地，发出沉闷声响。 魑与魅而后身形一闪，去了齐先生那儿。 那两个壮汉尚在震惊之余，手里握着刀才拿起来，眼前寒光一闪，喉咙有血喷涌而出，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的倒在地上。 聂初一道：“你们清理一下。” “是。”魑与魅随即收回匕首。 聂初一扶着萧慕岑走到齐先生身前，齐先生还是一脸诧异，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见萧慕岑靠近，他甚至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眼神慌乱，脸上带着些许紧张与不知所措。 萧慕岑笑而颔首，微微示意：“齐先生，失礼了。” “……” 51. 五十一 你有喜欢的人吗？ 萧慕岑没有告诉这位齐先生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齐先生也不是傻子，就刚刚那阵势，她绝对不是个善茬。 聂初一也在。想必她就是聂初一口中那位需要自己治疗眼睛的姑娘了。 别的事, 齐先生也不想知道, 但她刚刚帮自己摆平了那几个混混，自己也该有所报答。他们已经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他原本借的钱只有二十两, 当时着急买药材配药, 没看清楚借条上具体写了些什么，想着他们总不至于欺骗他一个老头。 可谁能想得到, 他们还真就诓骗老头！结果就变成了刚才那样…… 那么多钱, 分卷阅读139 他一个糟老头子是真的拿不出。 房内，齐先生给她们泡了茶, 坐下后，萧慕岑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齐先生明白，也没有要耽误时间的意思，喝了口茶后便给她诊脉。 当初聂初一来的时候有简单说起过她身体不好的事, 可如今这一诊脉，用“身体不好”来形容真的是特别委婉的描述。她这身体可是一点儿也不好啊…… 而且她还是天生眼盲。 齐先生不愿意去想她前半生是怎么过来的，但如果继续这般下去, 她的余生将会过得极其艰难。并且不会很长。 齐先生抿了抿嘴唇，收回替萧慕岑搭脉的手时, 眼神有些回避聂初一看过来的视线。 聂初一皱了下眉，询问：“齐先生，我家姑娘的情况如何？你有几成把握能够完全治好她的眼睛？” 齐先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刚才没喝完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他有些犹豫, 欲言又止好几次。 聂初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觉着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萧慕岑感觉到什么，开口：“初一，你去外面看看魑和魅有没有将齐先生的院子清理干净。” “姑娘……” “去吧。” 聂初一抿了下唇：“是。” 聂初一很快出去，关上了房门。 齐先生还特意过去门口看了两眼，确定聂初一没有在门口偷听后，才放心走回到萧慕岑面前。 他压低些许嗓音道：“姑娘，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你自己应该知道吧，你这……你这要是不治眼睛，老头子我可以拍着胸脯跟你保证，你绝对还能再活七年！要不，你就别治眼睛了吧。活着可比什么都重要啊。” 萧慕岑却笑了，端起茶杯在唇边抿了口：“齐先生，我不喜欢跟人讲废话，请直接说眼睛要如何治，以及副作用如何。” “……” 齐先生想要再喝口茶，但茶杯已经空了。 他坐回椅子上，莫名有些坐立不安。他看了看萧慕岑，她倒是一脸淡然，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半丝惧意来。 萧慕岑出声提醒：“齐先生，你可以开始说了。不过你说的太仔细我也未必听得懂，所以就请齐先生简单些说，挑重点讲。” “……”齐先生叹了口气：“行吧。” “你这眼睛，在给你诊脉前，我有大概七八成的把握可以完全治好。刚刚诊脉，发现你的情况不如预期那般好，把握降到五六成了。还有，治疗之后会产生一些副作用。最大的表现为，头疼，当然，这可以用药来压制。但最为重要的是，你的寿命会缩短。” “老头子我刚刚说了，你要是不治眼睛，我尚且只能保你七年活命，你这非要治眼睛，寿命起码缩短一半，至多三年……” 齐先生小心着看了看萧慕岑脸色：“姑娘，人生在世，活着最重要，你还这么年轻，看不见就看不见嘛，反正身边有人供你驱使，你也不需要做什么，何必非要冒险？你这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而且，目前来看，老头子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全治好你的眼睛啊！” 萧慕岑神色淡然的喝了口茶：“没有十足把握治好的意思是，还是能让我看见一些，只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看的自然，是吗？” “……差、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知道了，”萧慕岑放下茶杯：“何时开始？” 齐先生震惊：“不、不是……老头子刚刚说的，你都听清楚了没有？你都不多考虑考虑？一定要治吗？要不你再仔细想一想吧！真的，不着急！” 萧慕岑问：“何时能开始？” “……”齐先生叹气：“你真的想好了？” “若是没想好，便不会来。” 齐先生忽然笑了下，一边摇头感慨着：“也是。” 这位姑娘出现的时候就和寻常女子不同，行事作风自然也不会寻常。 治疗眼睛的过程有些长，在那期间，萧慕岑就住在齐先生这里。院子不算小，收拾收拾，还是可以腾出两个房间来。 聂初一陪她一起住在这里，魑与魅轮流前来，以防万一有人前来找茬。同时会带来些皇城内的消息，以及皇宫里的情况。 毕竟，黎清苑内还有一个被易容成萧慕岑模样的哑女在，她那里的情况，萧慕岑和聂初一还是得多加注意，以免被人发现萧慕岑本人其实不在黎清苑一事。 b 分卷阅读140 r 　　治疗过程中，萧慕岑过得不算好，疼痛是在所难免的，由于是治疗初期，不适合直接用药压制疼痛，所以只能全靠萧慕岑的毅力来忍。 实在是忍不住的时候，齐先生才会稍微给她扎针，减轻些许痛苦。 初期的治疗，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期间，皇宫里传来了几次消息，说是皇后想要见她，但都被白影以她身体不适为由给挡了回去。大约皇后也知道萧慕岑身体不好，之前也曾昏迷不醒过，所以并未勉强。 萧慕岑在齐先生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和他关系便好了一些。齐先生寻常时候脾气古怪，萧慕岑又是直来直去，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很聊得来。 萧慕岑因此知道了些齐先生的事。除去他与林成是父子一事外，还得知他与娟娘关系其实也还不错，之前曾借助娟娘的关系进去过“谪仙”楼，为那楼里的姑娘治病，也因此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钱财。但也都被他拿来买各种药材了。 他喜欢炼药，近乎痴迷，一旦碰到药材就对别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了。所以当初林成的母亲也会离开他。 齐先生在“谪仙”楼内给一个特别的人治疗过。 萧慕岑问他那是不是那座楼的老板，他说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是个有着偏头痛的中年女人，虽然诊脉时隔着一层纱帐，没看到她的脸，但从她手腕露出的衣袖的布料来看，是上品布料，价格绝对不便宜。她身边的人喊她“主子”。 但大多时候，那些人都不出声，像是害怕暴露些什么。 萧慕岑回过头来捋了捋她所知晓的信息，可事情越来越乱，越来越像是一团乱麻。捋不清楚。 当初她只是想让自己的人取代那个与太后做交易的人，结果没想到事情牵扯到了太子，还冒出来了个禁军统领，之后那座楼背后的主子至今没有个结果。越想越觉着头疼，想不明白。 齐先生说：“我劝你还是别管那座楼的事情比较好，那里面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他们扯上关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闻言，萧慕岑也只是笑了笑。 很不凑巧的是，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个月开始时，天凉了不少，从秋日逐渐变成了初冬。 萧慕岑本就体寒，在齐先生这个没有什么东西的院子里更觉着冷。哪怕是用药驱寒，也没有改善多少。 她屋内早早的放置着火盆保暖，以免她夜间睡觉时着凉。 齐先生不是很理解，她这种活不了多久的人，本该极其惜命，看得见看不见的其实并不重要。可她偏偏选了条会让自己短命的路。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第二个月结束后，萧慕岑的眼睛稍微能瞧见一点点模糊的画面，初见成效，为报答齐先生这治眼睛的恩情，她让魑把娟娘送来了这里。齐先生与娟娘见面时，娟娘客客气气的喊了他一句“公公”，齐先生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娟娘倒是一如既往笑的自在模样，她说：“林成不在，姑娘又心善将我送来了此处，公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等林成回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齐先生无语，甚至有点嫌弃，甩了甩袖子回他自己房间清静去了。 萧慕岑的眼上蒙着白色纱布，她现在还不能直接看东西，只有齐先生试验她眼睛治疗程度时才能取下来缚眼的纱布。 娟娘走到萧慕岑跟前，犹豫了下，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脸色，没见她有抗拒之意，而后才开口：“那个，姑娘，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把林成送到哪里去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不太确定。” “那他……” “放心，他是安全的。”萧慕岑猜到她要说什么，提前打断她的话。 停顿一瞬，而后又道：“等他帮我做完我需要他为我做的事，我会按照当初的约定给他他要的那些东西，然后把他平安送回来。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娟娘笑着耸了耸肩：“我没有怀疑你的信誉，我只是……我只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他，我有点想他了。我……” 她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萧慕岑：“我、我能给他写封信吗？” 萧慕岑点头：“可以。” “真的？”娟娘瞬间惊喜，眼睛亮起，期间闪烁着光芒。 “嗯，真的。” 娟娘忍不住笑出声来，喜悦之情很是明显。 听见她的笑声，萧慕岑不由 分卷阅读141 跟着笑了下。萧慕岑问：“你和林成认识多久了？” “我和他初中的时候……呃，我的意思是，很久之前。”娟娘笑了下：“我和他认识好多年了。” “感情一直都很好吗？” “嗯，一直都很好。”娟娘脸上满是喜悦，她低着头，又小声道：“我们本来要结婚的……大学毕业后就准备要结婚的……” 她脸上笑意稍稍收敛了些。但显然，现实不如人愿。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到了这里。而且找不到回去的办法。 萧慕岑听见了娟娘低声说的那两句话。她笑了下，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事情结束后，他会平安回到你身边，到时候你们有足够的钱，便可以完成你们没来得及做的事。” “谢谢你。” “是你们应得的，不必道谢。”若是非要说谢，也该她来说。 林成所做的强□□对于纭国而言，可是利器。 娟娘笑了笑，看萧慕岑一眼，又抬头去看天：“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 萧慕岑皱了下眉。 娟娘连忙解释：“那个，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这么厉害的人，能被你喜欢的人，应该更厉害。就是……有点点好奇。” 萧慕岑淡然道：“不要好奇我的事。对你而言，那很危险。” 娟娘脸上笑容有点僵硬，但还是听话的点了下头。 萧慕岑深吸口气，不自觉仰起脑袋看向头顶。隔着纱布，能感觉到今日这晴朗的天，与这冬日之下，只有一丝丝暖意的阳光。 喜欢的人吗？ 没来由的，她忽然想到了李云景。 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想起他的。可她偏偏就是想起了。 李云景…… 你、最近好吗？ 52. 五十二 “我们永远是殿下您这边的。”…… 治疗的第三个月月初, 萧慕岑带着齐先生给的那些药回皇宫了。她离开皇宫太久了，再不回去露露面、装装样子，怕是要被人怀疑。 临走前, 齐先生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每日以白绫遮目，冬日阳光虽然温和，可若是遇着落雪时候, 白雪与阳光交汇, 天亮了。她的眼睛本就还未治好，可不能被强光刺激, 否则很可能功亏一篑, 甚至更严重。 还有，两个月后, 必须要出来一趟进行第二阶段的治疗，否则后续治疗耽误，本就不算高的成功率便又要降低一些。 萧慕岑记住了。 跟齐先生道谢后，才在一个寂静深夜离去。她们之前是怎么出来的, 如今聂初一便是怎么将她带回去的。 每日深夜，都是皇宫守卫最弱的时候，那个时辰, 大家都累了，不自觉便会有些许松懈。而寻常时候, 也没有什么刺客之类的事，那些巡逻侍卫自然而然的就也那般心照不宣的偷偷懒，互相体谅。 进了黎清苑后，萧慕岑才松了口气。 今晚守夜的沉星见她们回来，心下也不自觉松了口气, 而后让她们赶紧回房间去。 房内，白影和赤雪都在，软榻上被易容成萧慕岑模样的哑女气息虚弱，像是快死掉了一般。 萧慕岑看不见，但能闻见房内的药味。 聂初一看见了哑女那副模样，立即出声询问：“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回事？” 白影和赤雪转过身来。 聂初一一边准备东西替萧慕岑将脸上易容的东西擦去，一边瞥向躺在软榻上的哑女，眉头不自觉皱起些许。 白影道：“她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聂初一诧异：“怎么可能？” 萧慕岑也有些许意外。这个哑女大半时间都是在房中待着，偶尔被白影或赤雪带出房间在院中走一圈假意露个面，按理说，她的饮食都是她们俩仔细查验过的，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白影又道：“属下也不是很确定，但她的情况与殿下的不同，而且殿下没回来，属下不敢轻易去传唤太医前来查看，所以只是给她吃了些药，暂缓她的情况。” 萧慕岑质疑出声：“都不确定她是否是中毒，怎能随便用药？” “可是殿下，若是太医前来，您不在黎清苑的事可就暴露了。” 萧慕岑抿了下唇，深吸口气：“是本宫疏忽了。” 分卷阅读142 她继而又道：“赤雪，去请太医。白影，到时候太医来了，让他以线为引，将线系在她手腕上，别让太医进来。” “是。” 聂初一加快了手中动作，干脆利落将萧慕岑脸上东西清理干净，又替她换上了身干净衣裳。 哑女仍然躺在软榻上，而萧慕岑坐在梳妆台前，隔着绑在眼上的白绫，她隐约、似乎可以看见些许模糊的画面…… 她皱了下眉，不自觉伸出手放在白绫上，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将白绫扯下来的冲动。这会儿是晚间，房内也只燃着两盏微弱的烛火，她应该……可以稍微看一看自己身边的东西吧？ 她正准备试一下，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聂初一走上前，扶着她坐在软榻旁。 太医在屏风后行礼：“见过昭缙公主。” “免礼，”萧慕岑缓缓开口：“深夜打扰太医，还请见谅。本宫实在有些不舒服，麻烦太医给本宫瞧瞧。” “昭缙公主客气，这本就是微臣该做的事。” 屏风后，白影跟在太医身侧，来时便和太医说过需用红线诊脉一事，太医也知晓夜间多有不便，自是应下了。 白影从太医手中接过红线，递到屏风那一头，聂初一接过，绑在了哑女手腕上。 萧慕岑道：“太医，请。” 太医随即开始诊脉。白影站在他身旁，注意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起初还是淡然，开始诊脉后，脸色忽然严肃些许，而后变得有些难看。 白影立即询问：“太医，我家殿下的情况如何？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太医的手颤抖了下，小心着将那根线放下，眼神有些谨慎的往屏风后瞥了眼，而后才看向白影：“姑娘，昭缙公主这是……这是中毒的迹象啊。这……这怎么中的毒？可是饮食有问题？” 白影皱了下眉：“此毒如何解？” “还好，中毒不算深，这也不是什么难解的毒，我立刻去配制解药。” “有劳！” 白影随着太医出去。 房内忽的安静下来。 聂初一小心翼翼看了眼萧慕岑，又低头看了眼哑女，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也不知萧慕岑想起了什么，忽的笑了一声。 聂初一眼神疑惑着看向她：“殿下，您怎么了？” “只是觉着有些好笑罢了，”萧慕岑放松了坐姿：“本宫都已经是这样一副虚弱的身体了，居然还有人给本宫下毒。这黎清苑，本宫出去的次数也不多，竟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置本宫于死地。” 聂初一蹙眉：“殿下……” “你说是谁给本宫下的毒呢？”萧慕岑手指轻轻点了点地板：“是太后，还是那个十公主？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殿下，属下不知。” 萧慕岑眯了下眼，方才展露出的笑意几乎在瞬间收敛回。她在熵国皇宫，有过正面冲突的只有李静笙一人，李静笙也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按理说，李静笙是最有嫌疑的。 可，李静笙从未来过黎清苑。 倒是太后，那个小心眼的老太太有些可能。毕竟，除去她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其余在黎清苑中伺候的，可都是当初入宫时太后挑来的。 当然，也并不排除别的人。 只是所有这些都不过是萧慕岑的猜测，她没有证据。 萧慕岑忽然觉得心情不是很好。为了重见光明，她牺牲了些她本就不算长的寿命，竟然还有人在这种时候撞上来触她的霉头，真是……让人火大！ 赤雪小心着走过来，在萧慕岑身前跪下：“殿下，太医已经在配制解药了，白影在那边看着。您……还好吗？” “本宫不是中毒的那个人，怎么会不好？” “……” “经今日一事后，以后本宫的饮食可得仔细查看。本宫可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在熵国皇宫。” “是！”赤雪低下头：“是属下们疏忽了，请殿下责罚！” “不必了。”萧慕岑深吸口气：“这投毒一事，也无需再查，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以免打草惊蛇，引来更大的祸端，以后你们多注意些便是。还有，让白影告诉那个太医，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本宫只是身体不适，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本宫中毒的事。” “是。” 赤雪很快退出房间。 分卷阅读143 聂初一看向萧慕岑，似是有话想问，但又觉着，殿下这样做肯定有她自己的思虑。毕竟，这里是熵国皇宫，她一个纭国公主，怎么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查下毒之人，一不小心便会得罪这后宫里的人，届时，就像殿下所言，也许会招来更大的祸端。 而这皇宫里唯一一个可能会选择站在殿下这边的人，此刻并不在宫内。 即便是有事，也得等那个人回来才行。 聂初一再次看向萧慕岑，见她皱起的眉头并未放松，便知道她心中定然也有些许惧意，只是没有说出来。 仔细想想，殿下也不过十七的年岁。却在某种意义上，比她们更加能忍耐，有着比她们更周全的思虑。 如若她在纭国，若她眼睛完好，她这个年纪，该是活泼开朗，被陛下与娘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公主才是。 可如今…… 聂初一道：“殿下，无论何时，发生何事，属下们永远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萧慕岑愣了下，紧皱着的眉头不自觉松开些许，人倒是笑了。她道：“好端端的，你说什么呢？” “只是告诉殿下，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我们。” 萧慕岑笑着：“嗯，知道了。本宫一直都知道本宫有你们。” 所以，她才可以放心的在熵国皇宫待着。如若没有他们，只凭她一人，是无法在这深深后宫中活太久的。 她想要活着回纭国。她想要他们可以一起活着回纭国。 哑女喝下解毒药汤后，被聂初一连夜带出了皇宫。 而后第二日，一切日常。 萧慕岑自房内软榻上醒来，下意识睁开眼时，看见了些许白蒙蒙的东西。她眨了下尚有几分惺忪的睡眼，才想起昨夜睡时忘记将脸上的白绫拿下来。 她重新闭上眼，抬手将白绫扯下。 缓了一会儿后，她再次睁开眼。这回眼前所见，不是白蒙蒙一片，但仍然模糊，看不太清楚物件。 一眼看去，好似什么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看不清楚，只隐约瞧见一点点的轮廓。此刻眼前所见就像是一个度数过千的近视眼所看见的模糊不清画面。 她努力想要看清些，可才看了一会儿，她便觉着眼睛疼，只能识趣的重新闭上眼睛，缓和缓和眼上传来的隐隐痛感。 齐先生说过，治疗她的眼睛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她知道，也愿意等。只是等待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急切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可却怎么也看不见的烦躁情绪出现。 萧慕岑闭着眼，双手支撑身体坐起身来。 窗外有阳光从窗户缝隙透进来，在冬日里，不算温暖的阳光轻轻洒在她身上。她的睫毛轻颤了颤，差一点便要睁开眼。 然后忽的想起，她暂时不能睁开眼去看光。 哪怕她心里真的很想看看。 安静房中，有一声很轻的叹息响起。 “叩叩叩——”有敲门声忽的想起。 “殿下。”是白影的声音：“皇后娘娘宫中的安芹姑姑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有话让她传给您。您现在方便吗？” 萧慕岑道：“让她进来吧。” “是。” 很快，安芹进了房间，站在屏风后朝里间恭敬拱手行礼：“见过昭缙公主。” “安芹姑姑客气。”而后萧慕岑开门见山询问：“不知安芹姑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传话，前几日您生辰时，您身体不适未曾见客，若是这几日您身体好些了，娘娘想要为您办一场宴席，做一些纭国的特色菜肴为您庆祝，不知您意下如何？” 53. 五十三 “李云景，我想你。”…… 生辰宴席？ 平白无故的, 为何要办个生辰宴席？她生辰前些日子就过了。当时她在齐先生那边治眼睛，齐先生和娟娘自然不知晓她生辰时哪一日，她也没说。她不喜欢和她不算很熟的人客套的跟自己说上一句没什么真情实感的“生辰快乐”。 倒是聂初一, 还有魑与魅在那日治疗结束后的晚间, 给她准备了些她爱吃的东西，和她说了句“生辰快乐”。那会儿，她倒是挺高兴, 也有些惊喜。 但现在, 她只觉得诧异，并且抗拒。 她问：“为何？” 分卷阅读144 安芹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若是昭缙公主想知道理由, 得去问皇后娘娘，奴婢只是前来传话而已。” “……”萧慕岑抿了下唇, 略显无奈。 但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况她是纭国公主，在熵国皇宫举办一个已经过去的生辰的宴席，这算什么？成何体统？ 于是萧慕岑婉拒道：“麻烦安芹姑姑替本宫给皇后娘娘回个话。昭缙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与厚爱，昭缙心领了。可本宫身体依旧有些不适, 冬日寒冷，确实不适外出，还请安芹姑姑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本宫致以歉意, 待本宫身体好些了，定当前去娘娘那边看望娘娘。” 安芹点头：“既如此, 奴婢便回去回话给娘娘了。” “安芹姑姑慢走。” 离开前，安芹朝屏风后的萧慕岑再次拱手行礼，而后才转身离开房间。 萧慕岑听见关上门，才稍稍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对她还算可以，但这生辰宴席还是不必了。 总觉得有古怪, 不是什么好事。 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萧慕岑闭着眼，摸索着将方才扯下眼的白绫找到，抬手将它系回到眼睛上。隔着一层白绫，白绫之下她睁开眼，倒也还好。 只要不直接看见光，就不会那么难受。 白影将安芹送出黎清苑后，折返回梅园。萧慕岑已经自行摸索着起身到了梳妆台前。 她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其实是有些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的。但又想到眼睛不能见光，而且此时即便扯下白绫，她也看不清自己面容为何，便作罢了。那么久都等过来了，再等些时日也是无妨的。 凤仪宫。 安芹站在皇后身后，将萧慕岑要她带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皇后听。皇后听着，不由皱了下眉，似有几分担忧。 她质疑出声：“那昭缙公主真的在房中？确实是身体不适吗？” “是，奴婢听着的确是昭缙公主的声音，而且，屋内有些许汤药的苦涩气味，想来这段时日入冬了，她身子确实不好。听说昨夜还喊了太医前去。” “太医怎么说的？” “说是寒症，是昭缙公主的老毛病了，吃吃药便能恢复些。” 皇后娘娘皱着的眉头这才稍微松开些许。一直避而不见，真的是身体不适啊…… 真的完全是因为身体不适么？ 皇后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金钗，对着镜子朝自己的发髻上比划了两下。安芹走过去，小心着拿过金钗，替她簪入发髻中。 皇后笑了下，问：“黎清苑中可有什么异常？” “并无。” “一点儿也没有？” “奴婢所见，没有。” 皇后忽的叹息一声。 安芹问：“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还不就是那几件……”皇后摇了摇头：“太子何时能回来？” “此次太子殿下的阆州之行，路途遥远，又诸事繁杂，想必还需花些时日。” “年前应该能回来吧？” “殿下有孝心，定会在年前赶回来的。” 皇后脸上情绪才算得到真正的和缓。她点了下头，露出些欣慰笑容。事情办的好不好另说，能平安回来就好。 黎清苑。 萧慕岑起身后吃了些东西，便在院中坐着晒太阳。已是冬日时节，太阳没多少暖意，落在身上轻飘飘的，倒是刮起的风，让她觉着有些冷。 她有两个月多没回来，橙子见着她，直接往她怀里腻歪，赶都赶不走，灰狼它们倒是一如既往各自在院子里奔跑着玩耍，时不时传来几声叫。 萧慕岑摸着橙子的脑袋，心中思绪纷杂。 又有一阵风吹拂而过，毫无遮挡的悉数扑打在萧慕岑身上。她忍不住抖了下肩，抬手将肩上的披风裹得紧了些。 冬天是真的要来了，又到了每日都得喝双倍药的时候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纭国皇宫，宫内的人早早便听从她母后的吩咐准备起来她过冬所需的物件，处处都小心仔细着，生怕她有点不舒服的地方。 今年在熵国皇宫，白影与赤雪虽在提前准备，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皇宫，很多东西都不如意，无法做到像在纭国那边一样。 萧慕岑抱起橙子，放在眼前晃了晃：“橙子，冬天了，你说熵国的冬天的雪下 分卷阅读145 的大吗？会不会是落满屋舍那种漫天大雪？唉，本宫好想看见雪啊。” 桓娘正好从厨房那边过来，双手恭敬又小心的端着白影给萧慕岑做的新鲜糕点，还有一壶才煮出来一会儿的清茶。 她行礼唤了句：“昭缙公主。” 然后走上前，将手中东西小心着放在萧慕岑伸手便可触及的位置。 她提醒：“公主，糕点是刚做出来的，可能有些烫，可以稍微等一会儿再吃。清茶也是才煮出来，过一会儿喝正好。” 说着，她拿过茶杯，将热气腾腾的茶水倒进杯中，散散热意。 萧慕岑将橙子放下，橙子“喵”了一声，趴在她腿旁，眯着眼像是要睡去。萧慕岑动作轻柔的抚摸了两下它的头，而后出声询问：“桓娘，这边的冬天会下雪吗？” “会的。” “大雪吗？” 桓娘思索了会儿，答道：“皇城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但奴婢不确定您说的大雪是多大，但以往年来看，是可以堆雪人、打雪仗的那种。这个，算大吗？” 萧慕岑笑着点头：“算。” 大雪纷飞漫天的样子，她觉着她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萧慕岑又问：“那距离下那种大雪，还有多久？” “往年的话，是年前那段时日，今年应该也不会例外。” “嗯，知道了，”萧慕岑点点头：“谢谢。你去忙吧。” 桓娘一愣，而后点头，随即拱手行礼：“是。” 萧慕岑一人坐在屋檐下，脸上挂着笑意，身旁是懒懒趴着的橙子。如今尚是暖阳悬挂于天的晴朗好天气，她却已经开始期待落雪的时候了。 她想，宫内落雪，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落满这红墙绿瓦，大地覆盖上雪白，一定很美。 赤雪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她小心着放在萧慕岑身旁，盒盖打开，里面便弥漫出饭菜的香味。 熟悉的，许久不曾闻见的味道。 萧慕岑笑道：“是‘烟雨行舟’的饭菜。” “是的，殿下的鼻子真厉害。”赤雪在她身侧坐下：“是顾岳送来的，说是他们家太子殿下交代，若是那家酒楼出了新菜式，便买来一些送给殿下您尝尝。是按您先前口味买的，您一定会喜欢的。” 萧慕岑笑着：“光是闻着味道，本宫就觉得本宫会喜欢。” 赤雪笑出声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殿下，午膳时就吃这个吧。” 萧慕岑点头：“嗯，好。” 回到黎清苑后的日子，安静又平和，就和曾经她在这里待过的很多个日子那样。 天气渐渐寒冷，时不时吹来的风里满是刺骨的寒意，早晨醒来时，屋檐下方会有几道冰棱。 落月与沉星担心让灰狼它们继续随便睡在外边的草丛里会着凉生病，便征得萧慕岑的同意后给它们腾出了一间空房当它们的窝。 而后，萧慕岑期待已久的皇城初雪，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悄无声息的、慢悠悠的自天空缓缓飘落。 第二日，天色明亮，院中已被白雪覆盖，放眼望去满眼皆是刺眼的白。 灰狼它们兴许也是第一次看见雪，兴致冲冲的跑出房间，在雪地中打滚。大多数时候都极其安静的黎清苑中也少有的有欢笑声自院中响起。 萧慕岑被院中的笑声吵醒，眼睛尚未睁开便先听见外边人笑喊着的“下雪”、“堆雪人”、“打雪仗”之类的词。 下雪了。 萧慕岑从舒服温暖的被窝中挣扎了下，而后坐起身来。她喊：“赤雪！” 第一声喊出口时，没有动静。 萧慕岑猜测，赤雪这丫头肯定也在院中玩雪的队伍中。她摇了摇头，自行摸索着起身，凭借着眼前仅有的些许模糊视线从衣架上扯过衣裳，慢条斯理穿上，又拿过狐裘，紧紧的将自己裹住。 她一路摸索前行，打开房门前，她闭上了眼。而打开房门后，是迎面而来的凉意，冰凉刺骨，半点不留情的悉数扑在她脸上。 她不由哆嗦了下。 而后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刺眼的白光，她只看着一瞬，又很快闭上。 她站在屋檐下，待眼睛缓和好后，才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缝，凭借着看见的一点点视线，和记忆中的自己走过很多次的屋檐前这条路。犹豫了下，迈开腿走了下去。 分卷阅读146 她没穿鞋，光着脚踩在雪上，冰冷却柔软的触感自脚底传来。心中有种欣喜之感涌来，盖过了她感觉到的凉意。 她笑了下。顺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缓缓走到院中那棵梨花树前。 她不自觉抬起头来。树枝上挂满了白雪，就像是盛开满树的雪白梨花。她闭上眼，有雪花从天空飘下，静静落在她脸上，而后融化成小水珠。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略重，却稳。 耳边的欢笑声渐渐静下来，原本在院中玩闹的那些人很快退去。 萧慕岑听见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身体一轻，有人从她身后揽腰将她打横抱起。 “这么冷的天，还光脚踩在雪地上，你还是小孩儿么？” 萧慕岑晃了晃雪白脚丫，笑似孩童：“怎么不是？本宫年纪很大吗？” 有轻笑声自她耳边响起。 萧慕岑又道：“你回来了。太子殿下。” “嗯，孤回来了。”李云景将她抱紧：“孤不在的时候，昭缙公主可想起过孤？” 萧慕岑挑眉：“没有。” “啧，”李云景笑着咋舌一声：“昭缙公主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没见着你的时候，孤可是很想你。” 萧慕岑怔了怔。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许。 她往他怀中靠了些，缩了缩身体：“冷。” 李云景打趣：“现在知道冷了？方才光着脚踩雪时没感觉到么？” 他嘴上虽那样说，可身体已调转方向，抱她往房间走去。 萧慕岑脑袋靠在他胸口，能听见从他胸腔传来的有力心跳声，亦可闻见他身上传来的令她不由心安的气息。 她不由自主将她手边他的衣裳紧抓在手中，眼上睫毛轻颤了几颤。 李云景，我想过你。 54. 五十四 想看见他的脸。 萧慕岑微微蜷缩着身体窝在被褥中, 身上狐裘取下后被李云景拿去挂回衣架上。 房内光线并不明亮，她背对着迎光的那面侧躺着，在外一直闭着的眼眸这会儿已经睁开, 带着些许好奇的眨了几下, 而后视线落在了走回软榻旁侧坐下的李云景身上。 她眼前所见画面仍然不清楚，只能看见他穿着一身黑色衣裳，原本披在肩上的披风已经取下放在一旁, 也是黑色的。 他坐的端正, 腰背挺直，衣裳整洁规矩。 视线往上, 眼睛眨巴眨巴两下后将注意力放在他脸上。模糊视线下他的面容, 看不太清楚五官，只能隐约看见他右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似乎, 是暗红色的。 即便视线模糊，也能看见。 可想而知，他脸上那道疤痕是多么的明显。 萧慕岑不由盯着他的脸看，似是想要努力看清楚他的面容究竟是怎样的。但显然, 努力是徒劳的。 落雪前几日，她偷偷出宫让齐先生给她看过，也有几日的针灸治疗, 但效果仍然如此。 治疗前，齐先生便说过把握并不算太高, 她心中已然知晓。但，就这么点模糊的视线于她而言，并不够。她还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齐先生说那需要时间。 李云景发觉萧慕岑盯着自己看，一时愣了下，下意识便要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可胳膊抬到一半时，才想起来萧慕岑眼睛看不见，他没必要挡住脸上的疤痕。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李云景忍不住笑了下。带着点自嘲意味。 以前都不在意他人是怎么看自己的，这会儿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介怀了。真是奇怪。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能看见模糊画面的萧慕岑看见了他抬手的动作，也听见了他那有些自嘲之意的笑声。 她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李云景很干脆的回答，而后低头看了眼弯着身子窝在被褥中的萧慕岑，眉头轻轻挑了下，眼里带了些许笑意。 他又问她：“你很冷吗？” “外头都下雪了，肯定很冷。” “既然那么冷，那你方才为何光着脚出去？” “因为房内只有本宫一人，本宫没摸到鞋子。” 李云景愣了下，脸上笑意收敛了些。 “抱歉。”他说。 分卷阅读147 萧慕岑倒是笑了：“你道歉做什么？你又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本宫还得谢谢你把本宫抱回房间。本宫的脚，刚刚冻得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之前站在雪上，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回想起来，雪真的很凉。凉到她都快要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 李云景又道：“以后不要再光脚去踩雪了。” “本宫会记住的。”但偶尔偷偷的一次，她觉着应该是没问题的。 雪虽然冰凉，却也柔软。光脚踩上去时，有种奇特的感觉。 房内忽然安静下来。 屋外有风吹起的声响。不久之前才停止的笑声也渐渐重新开始。隐约间，萧慕岑似乎还听见了白影与赤雪的声音。 听外边动静，与她们传来的欣喜笑声，大概是在打雪仗。 萧慕岑莫名有些羡慕。若不是眼睛不好使，身体又不好，她也想去和她们一起打雪仗。甚至还想直接倒在雪地里，在白雪之上伸展着四肢，胡乱的挥舞一番，留下自己的身形印记。 李云景看见了她脸上的羡慕之色，也大概能猜出来她想的是什么。可她身体不好，外面太冷，实在不适合出去。 于是他索性转移话题：“孤给你带了礼物。” 而后从旁边拿过一个黑色锦盒，挪放到她软榻旁。 萧慕岑眨了下眼，几乎瞬间回过神来，下意识接话：“什么礼物？” 说完后，萧慕岑忽的觉着有些不妥。这么快就接话显得自己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到他的礼物一样。 她笑了下，改口道：“本宫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从阆州给本宫带回了什么新奇的好玩儿物件？是跟八音盒差不多的东西吗？” 先前李云景送她的八音盒，她是真的很喜欢，一直都放在枕边，闲来无事时便拧动发条，听一听八音盒内响起的旋律简单的“两只老虎”。 李云景笑：“倒是比不上八音盒。不过，孤觉得适合你。” “是什么？” “卖这个物件的人，说这个东西叫‘捕梦网’，挂在窗边，能捕捉到好梦，驱赶走噩梦。” 萧慕岑愣了愣神：“捕梦网？” “嗯。” 又是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看来，像她这样来自别的世界的人，也分散在这个世界里各个国家的四散角落。 身份不同，年龄亦不同。 见萧慕岑有些愣神模样，李云景皱了下眉：“你不喜欢？” “不是……”萧慕岑笑了下：“只是有些好奇，这个捕梦网，真的能捕捉到好梦吗？” “也许吧，但信一信，也没有什么坏处。”李云景又道：“孤替你将捕梦网挂在窗边？” 萧慕岑笑着点头：“那便有劳太子殿下了。” “昭缙公主客气。” 李云景拿着锦盒站起身来，绕开软榻，径直走向窗户。 萧慕岑用眼中仅能看见的模糊视线跟随着李云景的身影。他站起身时，萧慕岑才发现，他竟然这么高。目测，起码有一米八五。或者更高。 她光用眼睛，不好测量。 李云景转过身来时，萧慕岑眨了下眼，假装眼前无物，只动手扯了扯被子，又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走回到软榻旁，坐下后伸出手，以手背相触碰，轻轻抵在她额间。 萧慕岑笑问：“你这是做什么？” “看你好像很冷，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才没有。” “的确没有。”李云景随即收回手。 萧慕岑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李云景不明白她因何而笑，却也不在意这个，她愿意笑，是好事。 她笑起来时，本就温和的面容变得更加温柔，绚如晨光，明媚如阳。那样很好看。 他定了定神，转而道：“听母后说，前些日子你身体不适，闭门谢客了好些日子，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本宫现在都能光着脚去外边踩雪了，肯定没有大碍了。就是还得每日吃药，苦死了。”她话里带着些许抱怨，与无可奈何。 “良药苦口，利于病。”李云景抿了下唇，又道：“孤晚些时候让人给你送些糖粘来，记得要好好吃药。” “嗯，”萧慕岑乖乖点头：“好！” 他伸手替 分卷阅读148 她捋了捋碎发：“孤要去见父皇说些事情，你好好休息。” 萧慕岑脸上笑容敛回去些，有些诧异：“这么快就要走？” “嗯。得空便来看你。” “好吧……”她撇了撇嘴，神情略有失落。 李云景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起身离开。 萧慕岑深吸口气，裹紧了被子翻了个身。似是觉着不舒服，又翻向另外一边。如此翻来覆去好几次后，她踹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朝着空气踹了几脚腿，仿佛是空气招惹了她。 萧慕岑再度起身时，是小半个时辰后，实在觉着无聊，不想躺着了。 离开房间前，她摸索过遮目的白绫，小心着绑在眼睛上，而后才慢悠悠打开房门。屋外比方才还要亮一些。 亮到即便她隔着一道白绫，在白绫下睁开眼，仍觉着有些刺眼。萧慕岑想，还是得换一条厚一些的白绫才好。 院中玩耍的赤雪看见她自己走出来，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到了她跟前。见她光着脚，神色一惊，尚未来得及行礼便匆匆忙忙跑回房间去替她拿鞋子，又伺候她穿上，再将狐裘紧紧裹在她身上，以免她冷着着凉。 赤雪这才道：“殿下，您怎么自己出来了？太子那么快就离开了？” “他来了一会儿就走了，你们倒是玩的高兴，他走的时候你们都没瞧见？” 赤雪笑着摇头：“没瞧见。” 萧慕岑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 赤雪不觉着疼，反而笑的更灿烂了些。 萧慕岑问她：“打雪仗好玩儿吗？” “自然是好玩的，”赤雪毫不犹豫便给了回答：“咱们纭国的冬天几乎不下雪，就算是偶尔飘点雪花，一落下便融化了，哪里能像这里这样落上好几层厚厚的白雪？” 萧慕岑嘴角上扬些许，像是也和她们一起高兴。 落月与沉星分别抱着两个堆好的小雪人回来，并肩摆在屋檐下，萧慕岑寻常时会坐的位置的旁边。 灰狼从雪地上飞快跑过，黑獒和煤球跟在后边，留下三行大小不一的脚印。 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萧慕岑心情不自觉放松些许，肩膀稍耸了耸，抬手将狐裘往脖颈紧了紧。 但这岁月静好的安静模样并未持续很久。 桓娘前来禀告：“昭缙公主，太后娘娘口谕，请您今日晚膳时分前往慈宁宫赴晚宴。她特意叮嘱，请您务必要参加，不得推辞。” 萧慕岑抿了下唇，白绫之下的眸中有一丝诧异浮现。 赤雪倒是蹙眉：“这么冷的天，前去慈宁宫赴晚宴……这等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得多冷呢，我家殿下身体又不好……” 桓娘也知道太后这口谕似是有些故意为之，但她只是传话的。 桓娘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眼萧慕岑脸色。 萧慕岑道：“知道了。桓娘，麻烦你去回话，多谢太后娘娘邀约，本宫一定准时赴宴。” 桓娘点头：“是。” 桓娘离去后，赤雪两眼担忧看向萧慕岑。 萧慕岑像是感觉到她的担心，解释道：“太后都已派人传话，说的是请本宫务必前去，本宫如若不去，岂不是不给她情面？好歹要过去露个脸才是。” “自您入宫，太后便没召见过您，这会儿忽然请您赴宴，肯定没有好事。” 萧慕岑笑了下：“无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而后她又道：“此时尚早，去玩儿吧，不必太在意赴宴一事。” “……是。” 55. 五十五 庆国公主。 晚膳前半个时辰, 白影便替萧慕岑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 太后举办的晚宴，只能提前到, 绝不能迟到。而且, 装扮得注意些，不能太随意，也不能太招摇。 赤雪在一旁瞧着, 只觉得麻烦。思来想去好多次, 她还是觉着熵国太后这忽如其来的晚宴邀约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冷的天, 外头的雪尚未融化, 出门总是不太合适的。 真不知道太后那边打的是什么主意。 时辰差不多时，萧慕岑从黎清苑离开前往慈宁宫。陪同在侧的, 是白影。 b 分卷阅读149 r 　　待到了慈宁宫前，白影才意识到，今夜太后的邀约请的不止是萧慕岑一个，看外头这些放置着的轿辇、马车, 还有一众随从，想来人不在少数。起码也得十几个。 更别提本就在宫里的可能会请到的那些人。 萧慕岑察觉到她动作一瞬的僵硬。萧慕岑捏了捏她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压低嗓音询问：“怎么了？” “慈宁宫前边, 有不少轿辇和马车。” 萧慕岑挑了下眉，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慕岑过去时, 皇后正好到。旁侧的人都在行礼，萧慕岑自也随着一同行礼。 见着萧慕岑，皇后一扫方才的不耐烦情绪，面带微笑走到她身前，从白影手中接过她的手, 亲自扶着。 “没想到昭缙你真的来了，这大冷天的，出门可有不适？身上的狐裘可还暖和？冷不冷？” 萧慕岑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这狐裘很暖，此时也不觉着冷。” “好好好，”皇后笑着点头：“那咱们一块进去。” “好。” 萧慕岑与皇后一道进的慈宁宫，期间有行礼动静，可她眼上绑着遮目的白绫，看不见有些人，只能听见些许声音。 大多是陌生的，但也有之前听到过的。比如： “哟，这不是昭缙公主吗？这大冷天的，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可得小心注意些身体，可别回去后又一病不起了。”李静笙每次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嘲讽。 “是昭缙公主！昭缙公主，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叶桐，之前在朝龙寺那边见过的，不过也有挺久了，你还有印象吗？”这是叶桐的声音。这自来熟的笑意语气，想不记得都有些难。 但其余的，萧慕岑不知道她们是谁。但听着，似乎都是些女子。 并且大多是年轻的女子。 皇后与人寒暄后，回到萧慕岑身边，她牵着萧慕岑的手一起坐下。而后她压低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启唇道：“今日这场鸿门宴，昭缙公主要不要猜一猜谁是太后的靶子？” 萧慕岑配合着笑了下。但愿不是自己。 只要不是自己，是别的任何人都与她无关。 “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太后被人搀扶着坐下，视线随即往下扫了一圈：“入座吧。” “谢太后娘娘——” 众人这才各自去了各自的座位。原本尚有些喧闹的地方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 太后缓了缓神，红唇轻启：“今日这场宴会，是为了庆国公主的生辰所办。” 萧慕岑皱了下眉，庆国公主？那是谁？ “庆国公主尚鸢鸢今日入宫，自今日起便客居熵国皇宫，是咱们熵国的客人，正巧今日是她的生辰，哀家特意办此晚宴，让宫中公主、各位世家千金与她认识认识。” 尚鸢鸢起身，面带微笑、恭敬有礼的朝在座之人行以客礼：“诸位，小女尚鸢鸢，今日过十六生辰，日后便住在熵国皇宫，往后有需指教之处，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她嗓音甜美，小家碧玉的长相，初看起来，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无邪模样。 底下所座各位千金小姐对于这种看似没有威胁，一脸柔弱，长得也不如她们好看的女子，总是带着善意的。 相比较当初萧慕岑入宫时的无人问津，以及此后游园会上的闹剧，今日慈宁宫中的晚宴，显得十分和气，其乐融融。 萧慕岑对此并不在意，她只希望这场宴席能够早些结束，她好回黎清苑去。要不，找个借口？ 可此时皇后就在她身旁坐着，她得找个什么借口离去比较好？ 思索时，皇后并未出声，倒是太后看向了她。 “昭缙公主，”太后出声：“当初你住进皇宫时，哀家并未给你接风洗尘，你可介意？” 太后这话一出，场上人的目光随即聚集在了萧慕岑身上。 萧慕岑也没想到太后会忽然这般，愣了下后，她笑着摇头：“并不。” “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昭缙并不介意。” 太后忽的笑了一声，听不出这笑声是何意。 萧慕岑索性没有接话。 但皇后看向了萧慕岑，眼中情绪似是担忧。而坐在萧 分卷阅读150 慕岑对面的李静笙、尚鸢鸢，还有叶桐，以及与叶桐坐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分别向她投来带有不同情绪的目光。 萧慕岑拿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咬着。什么时候可以回黎清苑啊，在这里待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论太后办这场晚宴的真正目的为何，她都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何时能离开？若是装病、假意身体不适，不知太后会不会允许她离去。 萧慕岑正想着时，身旁坐着的皇后忽然在她耳边轻轻出声：“没猜错的话，太后应当已经将这位庆国公主收入囊中，或者说，与她、与他们庆国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萧慕岑将嘴中食物咽下：“皇后娘娘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你不在意吗？”皇后笑着：“庆国先前在陛下生辰时送来两位美人，至今仍在承欢，这会儿又送来一个公主，美其名曰客居，但也不是谁都是傻子。想来，是想要让她接近太子的，否则太后也不会站在她那边。” 萧慕岑抿了下唇。用貌美女子渗入熵国皇宫，蛊惑皇帝与太子，庆国的这个谋略，倒是不错。 见她神色依旧自若，皇后又笑了一声：“本宫还以为你喜欢太子呢？听见有别的女子要接近他，你竟一点儿也不在意？” 萧慕岑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还请直言告知。” 其实萧慕岑知道，皇后是在接机套自己的话。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意李云景。 萧慕岑也不傻，不至于直接给她回答。装傻才是最好的法子。 皇后似乎是猜到萧慕岑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不生气，只是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萧慕岑端正坐着，眼上覆着白绫，一时看不出她此时情绪如何。 皇后将杯中茶饮完，略显不耐烦的叹息一声：“这场晚宴真是无趣，本宫还是回去吧。昭缙公主可要与本宫一起离开？” 萧慕岑点头：“好。” 简直求之不得。 皇后提出要带萧慕岑一起离开时，太后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萧慕岑看不见，皇后根本不在意太后是不是高兴，反正她是不想继续待在此处了。 太后也不好说什么，最后还是让她们离开。 走出慈宁宫时，皇后抬头看了眼缓缓飘落雪花的夜空，勾了下唇：“又下雪了。” 萧慕岑伸出手，有几片雪花落在她掌心，感受到一丝丝凉意后，雪花便融化在她掌心。 “昭缙公主早些回去吧，外头太冷，会着凉的。” 萧慕岑恭敬行礼：“是，多谢皇后娘娘。” “谢什么？”皇后笑着：“本宫确实不想继续坐在里头，实在是无趣的很，也没有本宫爱吃的。” 萧慕岑笑了下。 两人在慈宁宫前分开。 萧慕岑等皇后坐轿辇离开后，才让白影扶着自己往黎清苑那边走回。 白影有些担忧：“殿下，下雪了，为何不坐轿辇？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待久了，您的身子会受不住的。” “无妨，只是随意走走。” “那只能走一会儿。等会儿还是得坐轿辇赶紧回去。” “嗯，”萧慕岑笑了笑：“就一会儿。” 白影扶着萧慕岑走在前头，轿辇跟在后边。 萧慕岑想感受雪落在身上的感觉，便没让白影为她撑伞。回黎清苑那条路上的雪早已被清理干净，只有些许水渍尚在。 她不喜欢湿哒哒的路面，她想踩在柔软的雪地里。 雪花自天空轻轻飘落，一旋一转的落在她肩头，又很快融化成点点水珠。 走了一会儿后，白影提醒她：“殿下，差不多了，您再这样慢悠悠走下去，要着凉的。” 萧慕岑道：“本宫不觉得冷，再走一会儿。” “殿下，您这样我要把您打晕了。” 萧慕岑笑出声来：“好吧好吧。” 萧慕岑坐上了轿辇。 轿辇的速度比萧慕岑慢慢走可快多了。萧慕岑感觉自己才坐上去一会儿，白影便提醒她到黎清苑门前了。 下轿辇后，赤雪和顾岳拌嘴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萧慕岑挑了下眉：“看来黎清苑有客人在。” 白影笑道：“那得看殿下说的客人指的是赤雪那边那个，还是在梅园的那个了。” 白影往旁边 分卷阅读151 瞥了眼，黎清苑门前，有东宫的轿辇。想来，是那个人的。 萧慕岑笑了下。 进了梅园，白影所说那人正在院中梨花树下站立。他仰着头望着树枝上那些没被清理、也尚未融化的雪，略有思索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自他身旁响起。 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去。 萧慕岑行至他身前，正要启唇，他却先开的口：“今日，父皇提起让孤娶太子妃一事。他给了孤几个人选，让孤选一选。” 萧慕岑脸上笑容尚未完全展露，便戛然而止。 56. 五十六 本宫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拖油瓶……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 渐渐模糊视线，白日里被清理掉的雪的地方，又重新被雪覆盖而上。 屋内放着火盆, 温暖却安静的出奇。 萧慕岑与李云景对面而坐, 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放着一壶刚煮好不久的茶。被倒入茶杯中的茶水升腾着热气，空气里弥漫起淡淡茶香。 对于李云景所说皇帝让他娶太子妃一事，其实她不该那么意外。李云景已经二十五岁, 按这个世界娶亲的规矩, 还有他的身份，原本应该早就娶妻生子了才是。 聿王李覃垣, 只比李云景大一点, 平日里虽然谈笑风生，从未听他提起过他王府中的事, 可他在十七岁时便已经娶妻，十八岁时有了一个儿子，后来又娶了两个侧妃，又新增一儿一女。 再说三皇子, 三年前便娶妻生子了。 萧慕岑虽未曾见过，但那确实正儿八经的事实。 与李覃垣相比，李云景这般, 在熵国皇室中倒显得极其特殊。或者说，格格不入。 他是太子, 却没有娶亲，没有子嗣，东宫内连个侧妃也没有，时间长了，心思叵测之人便会多起来。皇帝催他娶亲, 也是人之常情。 可亲耳听李云景那么说，萧慕岑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先前出现的那股奇怪的情绪再次浮现。 萧慕岑伸手想要去拿茶杯，却忘了茶水滚烫，手指才碰到杯壁，就被烫到，条件反射般收回。 李云景愣了下，想要去握她的手查看情况，萧慕岑却将手收入到长袖中。 李云景不由皱了下眉，无奈将手收回。他问：“还好吗？” “只是不小心烫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茶太烫，等会儿再喝吧。” 萧慕岑点了下头：“嗯。” 而后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静到让萧慕岑觉得有些不安。 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那，你父皇给你准备的人选里，有你喜欢的吗？” “你觉得有吗？” 萧慕岑抿了抿唇，心下沉重，却故作轻松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本宫怎么会知道？” 李云景眯了下眼：“你不知道？” 李云景忽的笑了一声，莫名带着几分苦涩：“难不成你觉得，父皇选的那几位世家千金中，会有孤喜欢的？” “孤喜欢的是谁，昭缙公主不知道？” 连着三个问句，话语里充满着难以置信，隐约还有些失落。 萧慕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她紧抿着唇，缩在长袖中的手不自觉捏住衣角，心中的紧张越发明显，像是快要隐藏不住。她不该在意这种事情的，她是纭国皇长公主，虽客居熵国，但其实不过是个质子。 她早晚是要回去的。 她不能喜欢李云景，她不能…… 萧慕岑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何时对李云景有这种情绪的，她犹记得当初来熵国皇宫时与李云景起初几次见面并不算好。那时候她还不太喜欢他来着。 什么时候变得？她不记得了。 没得到萧慕岑的回答，李云景嘴角扯过一丝无奈笑意，继而他深吸口气，说：“算了。” 他站起身来：“打扰了。” 而后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去。 小桌上的茶杯里依旧升腾着些许热气，房内再一次变得安静。 萧慕岑坐着没动，只是神色有异。她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可心中那股汹涌的感觉却并未得到缓和，反而因此愈加严重。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疼。 眼睛一眨，便有 分卷阅读152 两行泪自眼角滑落。她怔了下，抬手去触碰，才意识到那真的是泪。 奇怪的感觉，不该有的情绪。 她匆忙抬起衣袖将脸上的眼泪擦去。 萧慕岑啊萧慕岑，为情所困可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别忘了你的身份，和来这里要做的事情。 萧慕岑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情绪而不由颤动几下。 李云景匆匆离去时，顾岳自也跟着一同离开。意识到萧慕岑这边可能有情况的白影与赤雪立即跑了过来。 可房中寂静，萧慕岑端正坐于起初的位置，一动未动。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还是小心着走到她身前。 白影询问：“殿下，您还好吗？” 萧慕岑挤出个笑容，反问道：“本宫看起来不好吗？” 白影看了看她脸色，小心翼翼开口：“方才太子急匆匆的离开，我们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萧慕岑直接打断她的话。 白影反而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可赤雪却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殿下，您是和太子吵架了吗？他走的时候好像很不高兴。” 萧慕岑一愣：“吵架？” 没有。 没有吵架。 李云景只是说了几句话，自己甚至都没给他回答。怎么会是吵架？ 萧慕岑莫名笑了下，可强行扯出的笑意中满是苦涩。她忽然问：“你们觉得，太子喜欢谁？” “啊？”赤雪有点懵，眨了眨眼：“是、是属下理解的那个喜欢吗？” “是。” 赤雪看着萧慕岑，十分肯定回答：“殿下你啊。” 白影扶额，满脸无奈。赤雪这个一根筋的家伙，真是问什么答什么……这种问题，应该避免回答才是！ 萧慕岑眯了下眼：“你觉得太子喜欢本宫？” “是。” “很明显吗？” “不明显吗？” “……” 萧慕岑忽然沉默了。 白影往赤雪胳膊上拍了一把，赤雪看过去时，白影小小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注意言辞，在殿下面前小心一些讲话。 可赤雪认为自己说的没错，她也没有欺骗殿下。她眼睛所见，就是如此。熵国太子对她们家殿下就是喜欢。 不仅是她这般认为，宫中人传言亦是如此。 萧慕岑安静了片刻，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如果本宫说，本宫有那么些……” 她忽然咬住嘴唇，没有接着往下说，却叹了口气。 白影疑惑，赤雪不解。 萧慕岑说：“算了。” 白影：“……” 赤雪：“？” 萧慕岑深吸口气，而后摸索着起身，去了窗边。 那里挂着白日时李云景送来的捕梦网，她看不清楚它的模样，但能看到它在哪里。她伸出手，便将它抓在了手中。 白影使眼色让赤雪先出去，赤雪撇了撇嘴，尚有几分疑惑，但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白影轻声走到萧慕岑身旁，见她握着那只捕梦网走神，嘴唇微张，似是欲言又止。 萧慕岑却开口：“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白影愣了下，继而缓了缓神。她问：“殿下，您是不是……喜欢上熵国太子了？” 萧慕岑手上动作一顿，握着捕梦网的手忽然就松开了。 “殿下，其实这种事情，就算您没说，我们多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太子是堂而皇之的喜欢您，而您……虽表现得不明显，可以我们对您的了解，您大概……很久之前就开始在意太子了，只是那时候您自己没发现。” “是吗？”萧慕岑有些楞楞的。 她转过头看向白影：“还有别的吗？” “别的？”白影略显诧异：“殿下指的是……” “本宫看起来，喜欢他吗？” 虽然白影不是很想承认，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如若殿下不喜欢太子的话，又为何……为何会让他宿在黎清苑，还是宿在黎清苑中的她的卧房内…… 那会儿宫中传言便 分卷阅读153 传的厉害了，只是殿下不在意，太子在事后又前往了阆州办事。 传言也就那般消沉了下去。 白影没有出声回答，但萧慕岑已经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可本宫是纭国人，纭国与熵国的恩怨已持续多年，本宫……” “殿下是担心皇帝陛下和娘娘那边不答应？” 萧慕岑摇了下头。她其实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来熵国时，她曾信誓旦旦的要为纭国的父皇与母后做些有用的事，哪怕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他们对自己的好，她总归要报答。 可如今…… 事情乱糟糟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般，似乎没有一件事情是值得她高兴的。 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难过。 白影看了她一眼，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殿下若真的喜欢太子，不如就直接和他明说吧，这般优柔寡断可不是殿下您的作风。” 萧慕岑笑了下。确实不像她的作风，可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她不能像以前那般干脆做出决断来。 她与李云景之间隔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仅仅是他们各自代表的身份与国家，还有…… 她可能活不了多久这件事。 当初齐先生告诉她，若她非要治眼睛，以她的身体情况，至多只能再活三年。 哪怕不治眼睛，也只有七年。 她和李云景，总归是不能长久在一起的。他是熵国太子，未来熵国的皇帝，他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个拖油瓶。她不该存在才是。 萧慕岑默默捏紧了衣角。 白影望着她：“既然殿下并非因为皇帝陛下与娘娘的事而介怀，那为何不能早早做出决断？您在担心什么？” 萧慕岑忽的笑了下：“刚刚，本宫已经做出决断了。” 白影愣了愣：“殿下您是要去……” “以后，本宫不会再见太子了，别让他再来本宫这里。” 白影错愕，很是诧异：“殿下？” “就这样，不必多言了。” “……”白影蹙眉，却还是低下头来，恭恭敬敬道了句：“是，属下知道了。” 白影离开房间后，萧慕岑一个人在窗边站了许久。 她想清楚了。她确实有点喜欢李云景，但她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是纭国皇长公主，他是熵国太子，两国敌对近百年时光，那绝不是一场联姻可以解决的事。何况，她父皇与母后也不会答应此事。 即便自己真的强行和李云景在一起。她不可能帮着李云景去对付纭国，而李云景也无法凭借他的一己之力让熵国皇帝与太后放弃针对纭国。 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三言两语，所谓感情，都无法去除他们之间的阻碍。 这种情况持续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被冲淡、被抹去。何况，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李云景需要的，不是像自己这样帮不了他、反而会更为他前进之路上的阻碍的人。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是熵国的某位世家千金，背景强大，能在朝堂上帮他，亦能助他清扫一登大统之位路上的那些绊脚石。 而那样的人，不会是自己。 萧慕岑闭上眼，抬手，将窗边挂着的捕梦网用力扯下。 “叮当”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断了。 57. 五十七 我想回家。 萧慕岑一夜未眠。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一夜之间，落满了眼睛可见的四处。白日里天色初明亮，便有人在外头感慨昨夜的雪下得好大, 放眼望去, 又是如昨日那般耀眼刺目的白。 萧慕岑窝在软榻上未动，一夜思绪没断，这会儿倒是有些头疼。她闭着眼, 缓了一晚上的心情, 似乎没多大变化。该不舒服的还是不舒服，该沉重的依旧沉重。 房门被人推开时, 萧慕岑下意识往被褥里缩了缩, 扯过被角挡住自己的脸，将脑袋埋在被子中, 不让人看见她的脸。 进来的人是白影。见萧慕岑蜷缩在被褥中的模样，便知晓她肯定醒着。若她睡着了，可不是这副模样。但白影并未出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后便出了房间。 萧慕岑身体稍稍放松些许, 但仍然保持着蜷缩在被窝中的 分卷阅读154 姿势没变。 赤雪在外头侯着，见白影出来，连忙将她拉到一边, 压低声音询问屋子里的情况。 白影摇了摇头。 赤雪肩膀耷拉下去，模样略显无奈。她问：“殿下现在这情况, 那咱们是不是得跟东宫那边切断联系啊？他们那边送来的东西，都给退回去吗？” “都退回去吧。” “好吧好吧……唉。”赤雪摇着头叹息一声，双手叉腰走出梅园。 今日一早，东宫那边送来了些物件，送东西来的人是顾岳, 说是太子从阆州那边搜寻来的小玩意儿，给她们殿下解闷的。昨日没来得及送，今日才拿来。 可惜，虽只有一夜之隔，今日……不，是往后，东宫的东西再想要进黎清苑的门，怕是不容易了。 赤雪带人把东西送回东宫时，顾岳正好在门口那边训侍卫。见她来了，本有些惊喜，可却看她是带着那些才送过去不久的东西一并过来的，脸色便有了些变化。 顾岳问赤雪：“这些小玩意儿，你们殿下都不喜欢吗？” 赤雪不知道该怎么跟顾岳解释殿下的事，但…… 赤雪道：“往后不要送东西去黎清苑了，我们殿下不会收的，还有，殿下的意思是，以后你们家太子也不要过去黎清苑了，那样不合适。” 顾岳茫然，很是不解：“什么意思这是？昨天白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主子的事情，我一个做下属的，我怎么会清楚？”赤雪双手叉腰，有点气呼呼的：“你要是想知道，你去问你家太子殿下啊，我不知道！” 赤雪让人把东西放进了东宫大门，然后毫不犹豫的领着一起来的人转身离开。 顾岳站在东宫门前，望着她不悦离去的背影，表情更为疑惑了些。这是……什么情况？ 顾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将赤雪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李云景。当时李云景正在写信，手上的笔一抖，笔尖的墨汁掉落，在纸上晕染开一片，模糊了他本已写好的字。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刚刚说什么？昭缙公主说，让孤以后不要再去黎清苑了？” “赤雪是这样说的。” 李云景握笔的手不由紧了些，眉头紧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寒意乍现，顿时骤变的眼神，像是要杀人般。 顾岳立即低下头去，不敢看他那样可怕的眼神。 李云景盯着手下那封尚未写完的信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忽的笑了一声，笑声之中满是自嘲意味。 “孤还以为她多少是有些喜欢孤的，原来不过是孤的一厢情愿。” 真是可笑。 顾岳抿了抿唇，有些担忧：“殿下……” “她既不想见孤，那便不见了。” “……是。” 李云景气闷，想发泄，却又无可奈何。他握着笔，紧了紧牙，那封信写到一半也作罢了。他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 顾岳小心抬头看了他两眼，觉得自己在这里没有多大用处，见他也没有要吩咐自己的事，便转身，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今日这事，也确实是令人费解。是昨夜殿下去黎清苑时，和昭缙公主有过争吵么？昨夜离开时，殿下确有些许不悦，可也并未说有何事…… 顾岳纠结了下，出了东宫，跑去了黎清苑。 顾岳找赤雪。赤雪起初是不愿意见他的，可顾岳直接闯入，拽着她往黎清苑大门那边走，赤雪才半推半就的跟过来。 赤雪没好气道：“干嘛？如果你是来问我家殿下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你天天跟在你家殿下身边，怎么会不知道你家殿下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为何不见我家殿下了？他们俩昨夜吵架了么？” “我不知道。” “赤雪！” “我真的不知道，殿下什么都没说啊！”赤雪忽然气急：“就算有事，那也肯定是你家殿下的错，我家殿下柔柔弱弱的，怎么也不会是她做错了什么。” “胡扯，我家太子殿下是非分明，怎么可能跟昭缙公主一个女子一般见识？肯定是你家殿下无理取闹！” “我呸，你才无理取闹！”赤雪瞪了他一眼：“你家殿下哪里是非分明，他都有修罗之名，能是什么好人？” “你说什么！你家殿下才不是好人！” “我 分卷阅读155 呸呸呸，你家殿下才不是好人！” “你家殿下不是！！” “你家殿下才不是！！！” 两人直接在黎清苑大门前吵了起来，争得面红耳赤的，谁也不愿意让步。 白影听说后立刻赶来，但顾岳已经甩袖离开，赤雪也是一脸生气的样子转身进了黎清苑大门，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迎面见着白影，也没有解释什么，大步回了自己房间。 白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宫中人多眼杂，赤雪与顾岳在黎清苑前争吵一事很快被人知晓。其中担忧的是皇后，她本觉着萧慕岑心中多少都会有些在意李云景，没想到说不见了就不见了，还真是无情。 而有担忧的人，自然也就有高兴的。最为高兴的莫过于太后，没了萧慕岑这个阻碍，她更能顺势将自己看中的女子送入东宫。比如，尚鸢鸢。 宫中的女人，心思各异，心机叵测，谁也说不准谁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云景自然也听说了这事，顾岳自知自己做错了事，自行领罚去了。 赤雪则是将自己闷在房间里一整日未出，白影给她送去的饭菜她也是一点儿没动。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和顾岳起了那番争吵，好端端的便生了这么场大气。 萧慕岑倒是没太在意这件事，反正她要与李云景切断来往的事早晚都会被人知晓，今日赤雪与顾岳的争吵不过是让事情早一些传开罢了。对她而言，实则并无影响。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萧慕岑在黎清苑中安静度过，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新年到了。 外边热闹非凡，几乎处处皆有欢声笑语，夜空中亦有烟花绽放，以此迎接着新年到来。可这会儿黎清苑的梅园中却十分冷清，几乎没有声音。 萧慕岑给黎清苑中伺候的那些下人放了个假，他们早些回房休息，或者在一起吃个饭都是可以的，只要别来梅园吵她就行。 萧慕岑甚至没让白影和赤雪在身旁伺候，向来会轮流守在院中的落月与沉星也被她喊去歇息。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萧慕岑一人。 她眼睛有些许气色，夜间燃着烛火，她可以凭借眼前的微弱视线自行走动。何况，她不会离开此处，一人待着完全没问题。 但白影有些不放心她，悄悄站在远处树下的昏暗角落里朝萧慕岑那边看去。见萧慕岑只是裹着狐裘、抱着暖手炉坐在屋檐下时，稍稍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萧慕岑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哪怕是她们和她讲话，她也不由自主的走神，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新年之前，萧慕岑被聂初一带出皇宫过一次，照常是去齐先生那儿治疗眼睛。只是回来后，便是现在这样子了。 聂初一上次来时，白影还特意询问过，但聂初一听说萧慕岑的情况时，也有些意外。因为上次偷偷出宫去治疗眼睛，并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一切就和之前一样。 赤雪小心着走到白影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萧慕岑那边望过去，眉头不由自主便拧在了一块儿。赤雪小声询问：“殿下她没事吧？” 白影不确定萧慕岑是不是有事，只说了句“不知道”。 赤雪抿了抿唇，也没再问。 卧房外的屋檐下，萧慕岑靠在旁边的木柱，微微抬头望着头顶那片夜空。烟花还在绽放，她看不太清楚，但能看见些许颜色，与烟花绽放时的轮廓。 朦胧的美。 她眯了下眼，又低头看向被她捧在双手间的暖手炉。 “喵～”橙子从房间跑出来，蹦哒了几下来到萧慕岑身边。它一如既往的撒着娇，脑袋软乎乎的往萧慕岑手上蹭了蹭，似是在求抱。 萧慕岑笑了下，将暖手炉放在一旁，伸手将橙子抱在怀中。 橙子眯了眯眼，往她怀中靠了靠：“喵～” 萧慕岑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橙子啊，有时候，本宫还真是羡慕你，无忧无虑的，真是好。” “喵～～” 萧慕岑又笑了下：“橙子，你想回家了吗？今天可是过年，你知道吗？” “喵。”橙子好像不太明白萧慕岑的意思，只懒洋洋的窝在她怀中。 萧慕岑笑着摇了摇头，手下却仍然抚摸着橙子的头。橙子眯着眼，一副舒服模样。 橙子啊，本宫的意思，本宫想回家了。不过啊，你这天天吃吃睡睡玩玩的家伙，肯定不会明白的。 “喵～” 分卷阅读156 58. 五十八 你是因为他脸上有疤所以嫌弃他…… 冬日之后, 天气渐渐回暖。而随着暖意一并而来的，是萧慕岑所见逐渐清晰的眼眸。 以前是什么也瞧不见的眼眸，虽漂亮, 却眼前无物, 总有些无神感。如今她看得见了，眼神灵动不少，眨眼时眸子里亮晶晶的, 像是真的有星辰在期间闪烁。 初春三月天, 天气尚有几分凉意，不算完全和缓, 从房间出来时, 萧慕岑仍需裹着厚实披风，以免感染风寒。这个时节, 最易着凉了。 耗时将近半年的治疗，暂时告一段落。之后，需每日服药，若是遇着头疼剧烈的情况, 以针灸之法可压制疼痛。 但萧慕岑能忍，治疗期间尚且只用过几次针灸来压制疼痛，之后更不可能用以这法子来镇痛。 说来也是运气好, 这半年来，萧慕岑每次深夜外出都不曾被发现过, 这眼睛的治疗也是顺利的出奇，中途并未出岔子。萧慕岑想，也许这是老天给予自己的、作为自己牺牲寿命换取短暂光明的小小馈赠。 按齐先生算的时间推算，再过两三个月，她的眼睛便无需再遮目, 虽不能完全像正常人那般看东西，可日常生活总归是没问题的，只是会稍微有些模糊。 萧慕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能重新看见便已经是莫大的欢喜，模糊一些便模糊一些吧。 而后阳春四月天，天气和缓，微风和煦，不燥。舒服自在、却让人觉着有些身体乏软的天气。 聂初一深夜潜入黎清苑时，给萧慕岑带来了些消息。 去年萧慕岑让龙戟随着纭国使团队伍一并回纭国的那个林成，已经在五皇子萧允暮的看管与配合下，制造出了百架以上的上品强□□，龙渊营中每人皆配置一副，萧允暮那边的心腹也得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其余的，仍在制作之中。 另外，去年纭国与熵国一战中，两国本势均力敌，当时情况至多是两败俱伤的境地，不至于纭国战败。萧允暮调查得知，是军中有人透露了纭国前锋军的作战计划，导致一步错，步步错。背叛者嫌疑人选已有几个，但尚未确定到底是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为要紧的消息，便是五月中旬，萧允暮被册封太子一事。纭国皇宫内已在安排此事，萧允暮入主东宫成为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朝中虽有人有些许异议，但并不能影响最后的决策。 萧慕岑早就知道她那好弟弟会被册封为太子。那家伙年岁虽然不大，但足智多谋，再加上父皇母后的支持，他不可能不成为太子。 萧允暮要被册封为纭国太子一事，萧慕岑先得知，而后熵国宫中人也知晓了此事。 萧允暮是萧慕岑亲弟，哪怕如今萧慕岑在熵国皇宫几乎算是透明，可她的地位与身份无可取代。 而后，自萧慕岑与李云景划清界限后便一连几个月都不曾出现过的熵国皇后，来到了黎清苑。 萧慕岑来见她，一如既往的客气、恭敬行礼：“昭缙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扶起她的手：“不必多礼。多日未见，你好像瘦了不少。” 萧慕岑笑而未答。 以前不知晓皇后是什么模样，如今瞧着，却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应该四十多岁了，可看着不过是三十多点的样貌，保养的极好。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绝代佳人。 只可惜，岁月催人老。保养的再好，到底是有了那个年纪。 萧慕岑与她离得近，能看见她疲惫的神色，还有那即便上了妆，也难以完全遮盖住的眼下黑眼圈。 皇后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你最近过得可好？可有什么需要的？”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昭缙在黎清苑过得很好，没有什么需要的。” “唉，”皇后笑着叹息一声：“那也是，你都不怎么离开这里，过得自然是还好的。就是我们在外面的人，过得反而不是很好。” “皇后娘娘有什么烦心事么？” “说来说去还是那么些事情，说着也是无趣。” 皇后娘娘又叹了口气，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略显欣喜抬起头看向萧慕岑：“对了，如今四月，京郊有片桃花林，桃花开的极好，昭缙，你陪本宫去看看吧。你在这黎清苑待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的。” 萧慕岑想拒绝。 可皇后又说：“昭缙，你总该不会连本宫这么细小的请求都不答应吧？” 分卷阅读157 萧慕岑无奈，最终还是应下了。 她知道，皇后是故意要喊她出宫去看桃花的。毕竟，皇后的目的并不在于看桃花。 没猜错的话，李云景也会前去京郊那片桃花林。 去年年前，李云景便说过皇帝有意让他娶太子妃一事，人选都给了，可却一直没有太子娶亲的消息传来。想必，是李云景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可这会儿纭国要册封萧允暮为太子的消息已经传来，皇后怕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给她和李云景牵上线。 萧慕岑也没有猜错，京郊桃花林之行，她随着皇后到时，李云景已经在那儿。但，也不仅仅只有李云景。 他身边有四个女子。 其中两个，萧慕岑凭借着声音认出了。李静笙和叶桐。 还有另外两个，萧慕岑没有印象。 皇后介绍道：“昭缙，静笙和叶桐你应该认识了，本宫给你介绍介绍另外两位，叶桐身边的，是她的姐姐，叶梧，典藏阁阁老的孙女，礼部尚书的嫡女。” 叶梧朝萧慕岑恭敬行礼问候：“见过昭缙公主。” 萧慕岑笑着颔首：“叶梧姑娘。” “另外这位，昭缙你应该不记得了，去年落雪时候，太后在慈宁宫中为她办生辰宴的庆国公主，尚鸢鸢。” 尚鸢鸢朝萧慕岑露出笑容：“百闻不如一见，昭缙公主果然名不虚名，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萧慕岑亦是颔首示意：“鸢鸢公主。” 尚鸢鸢笑道：“叫我鸢鸢就好，我很随意的。” 倒是李云景，站在她们之中，眼睛望向别处，好似没见到萧慕岑一般。 萧慕岑也不在意，他既当做没看见自己，自己也就当做没瞧见他。这样才算公平。 皇后笑道：“今日桃花开的正好，大家四下走走，赏赏这美景吧。” 而后她看向萧慕岑：“昭缙，你陪本宫去那边走走，如何？” 萧慕岑点头：“好。” 萧慕岑如今自行走路完全不是问题，脚下的路其实看得见，但皇后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有所恢复，所以，她走时，还是白影扶着她。 桃林茂密，桃花繁盛，一眼看去是满眼的粉红，似乎看不见尽头，而此处的空气里，亦弥漫着桃花的香气。 香而浓郁，却并不腻。 但萧慕岑更喜欢淡淡的清香。比如黎清苑院中那棵梨花树。春日时节，正是梨花树抽芽生长的时候。想来不用太久，就可以看见自去年起便有些期待的满树胜雪的梨花了。 皇后自树枝上折下一支桃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若是在本宫年轻时，摘了这样的桃花，可是要簪到发髻中，吸引心上人注意的。” 萧慕岑一愣，转头看向皇后时，皇后笑着捻下两朵桃花，小心着簪在了萧慕岑发髻中。 她今日所梳发髻本就素雅，只有一支玉簪簪在其中。这会儿两朵粉嫩桃花簪在乌黑发髻中，莫名与玉簪相得益彰，竟出奇的合适与好看。 萧慕岑眨了下眼，不自觉抬起手触碰那两朵桃花。 皇后伸出手指轻轻抵在萧慕岑下颚，眼中笑意深深：“方才尚鸢鸢说的没错，昭缙你啊，真的有国色天香之姿，倾国倾城之貌。若本宫是个男子，瞧着也必定心猿意马。” 萧慕岑失笑：“皇后娘娘抬爱，昭缙没有您说的那么好看。” “你不自知，但有的是人喜欢。” 萧慕岑轻挑眉头。 皇后转身，往前走时，又道：“其实本宫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可介意本宫此时问起？” “皇后娘娘请说。” “当初，你与太子的关系为何一夜之间急转直下，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萧慕岑一愣，跟随的脚步不由顿住。 皇后也停住脚步，却没转身：“本宫一直都很看好你与太子，太子也心仪于你，你究竟是为何，不接受他？是因为……他的脸吗？” 萧慕岑眼中有一瞬诧异闪过，而后心下不由紧张。 他的脸……怎么会？不是的。 皇后深吸口气，像是隐忍：“他不是天生就那样的，是小时候遇到了一场刺杀，当时命虽保住了，可他的脸上却永远留下了这道触目的疤痕。本宫不是没有给他找过药医治，可是……可是都没有用！”b 分卷阅读158 r 萧慕岑不自觉捏紧衣角，许久未曾出现的紧张与些许慌乱情绪竟然在此刻出现。她怎么会是因为李云景脸上的疤痕才和他切断联系？她是…… 她只是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 从治疗眼睛起始便进入倒计时的三年寿命，已经过去半年了。这件事，只有她与齐先生知道，连聂初一都不知晓。她没告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齐先生答应过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此事。 皇后转身看向萧慕岑：“昭缙，你回答本宫，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的脸，你才……” “不是。”萧慕岑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给了她回答。 皇后倒是愣了下：“那你是为何……” 萧慕岑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皇后娘娘，今日我们是来赏花的，别的事，能不能以后再说？” 皇后皱了皱眉，眼神似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只转过身去，大步走在前头。 萧慕岑没有立刻跟随，只站在原地。她微微低头，眼神闪烁，似有情绪在心中翻涌。 此处桃花烂漫，鸟语花香。而后有风渐起，吹落些许花瓣，任其随风而舞。 萧慕岑缓缓闭上眼，睫毛轻轻颤了几颤。 随后，有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落入风中，被风吹散而去。 59. 五十九 纭国皇后 萧慕岑有些累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乏力, 还有心理上的疲倦。周遭是开的灿烂的桃花，不远处是茂密树林，而后是群山。其实景色很好, 只是她无心欣赏。 皇后率先离开后, 萧慕岑便索性与她走了不同的路。她侧身往旁边小路走去，旁支小道，只有她与白影两人。 萧慕岑这才意识到, 兴许是皇后提前命人打点过, 此处景致这般好的桃花林，只有他们几个在, 原本该有的游人倒是一个没见着。 萧慕岑心情不是很好, 未曾言语，只顺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着, 似乎是准备走到路的尽头，而后再折返回去。 白影往旁侧瞥了眼，没见着他人时，才小心着开口：“殿下, 您还好吗？方才皇后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跟您生什么气，难不成她说你喜欢太子, 你就非要跟太子在一起吗？真是……” 白影心中有怨气：“皇后表面上对殿下虽好，可她每次出现都是带着目的的, 总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殿下，您以后还是别这般轻易的答应与她外出了。” 闻言，萧慕岑倒是笑了笑。 皇后别有目的是真，可此处景致也是真的好。她就当这回出门是真的来赏花了。 萧慕岑忽的在一棵桃花树下停住脚步, 她抬起手，将离她最近的那支桃花枝上的花摘了下来，却未折断树枝。继而又摘了些，足足一捧。 花瓣柔软，静静躺在她手心。 白影不解：“殿下摘桃花要做什么？” “可以摘一些做个香囊。” “这……”白影四下看了看，没有可以用来装桃花的东西。 她连忙道：“殿下，您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找个能装桃花的东西来，您喜欢，咱们就装一些回去，回去慢慢做香囊。” 萧慕岑点头：“好。” 白影很快转身跑去找东西，萧慕岑站在树下，闲来无事，便牵起衣裳一角撑起一小片，用来做装纳桃花的容器。 这样一来，能装的桃花便多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换了一支树枝继续采摘桃花，没多久，便装下了大半。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刻意放轻，却带着些许急促。两串轻重不同的脚步声。 萧慕岑不由皱了下眉，刚要转身，身后伸来一只手，打翻了她装在衣裳上的桃花。 桃花缓缓，随风飘落在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打翻了你的桃花，昭缙公主，你不生气吧？这么点小事，你不会在意吧？”是李静笙的声音。 萧慕岑抬眸时，虽有些模糊，却也看见了李静笙那环抱着胳膊，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显然，她是故意的。 而她身旁，是面带微笑站着的尚鸢鸢。 尚鸢鸢道：“昭缙公主，静笙不小心打翻了你采摘的桃花，我们帮你重新摘一些吧。你喜欢怎么样的？是花瓣颜色深一些的，还是颜色稍微浅一点的？” 分卷阅读159 萧慕岑尚未出声，李静笙倒是替她回答了：“那有区别吗？反正她又看不见！一个盲人，居然还学着别人来赏花，啧啧啧，你那眼睛，能看见什么啊？能看得见这漫山遍野的美丽桃花吗？” 一如既往的刻薄、尖锐，让人听着厌烦的话语。 旁边的尚鸢鸢，虽然嘴上说着：“静笙，你别这样说。” 可她脸上满是笑容，眼里那带着别样意味的笑意，让人看着比李静笙说的话还觉着厌恶。 萧慕岑眨了下眼，清晰的将她们两人的面容与反应看在眼中，却一言未发，就好像自己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李静笙又看向萧慕岑：“怎么不说话了？如今没有太子殿下给你撑腰了，你得意不起来了是不是？听说父皇有意为太子殿下与礼部尚书的嫡女叶梧赐婚，想来，旨意下达，也就是这段时日了。” “萧慕岑，你难道就以为我们熵国没有貌美倾城的女子了么？叶家嫡女叶梧，美貌不输你，还比你更加知书达礼，温柔贤淑，更重要的是，她身体健康。她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才更为般配。” “……” 萧慕岑抿了下唇。身体健康…… 实在是没想到，“身体健康”这四个字居然也能戳在她心上。若是可以，谁不愿意身体健康？是个正常人…… 她忽的笑了一声。 李静笙脸上笑意顿时收敛大半，眼神疑惑望向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萧慕岑抬眸，浅笑嫣然，明媚动人：“只是觉得你说得对。” 李静笙有一瞬失神，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她质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对不对的！” 萧慕岑抬手似不经意般擦去眼角溢出的两颗泪，笑道：“你说得对，本宫不是正常人，身体也不健康，甚至都不是你们熵国人，本宫的确……与你们的太子殿下不相配。” 李静笙看向萧慕岑的眼神带着些许警惕，她居然觉得自己说的对？真是不对劲！ “咳咳咳！”尚鸢鸢忽然咳嗽，伸手扯了扯李静笙的衣裳。 李静笙疑惑着转头，眼角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已然走到她们身后的李云景，还有跟在李云景身侧的叶梧、叶桐两姐妹。 李云景眼神冷冽望着她们，寒意赫然。 李静笙不由一哆嗦，尚鸢鸢当即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萧慕岑深吸口气，本还想装作没看见李云景再说些别的，可看见他时，有些话便说不出口了。又是那种奇怪的情绪翻涌的感觉。 让人觉着心烦意乱。 萧慕岑忽然觉得，有时候看不见也未必是坏事。能看见了，情绪反而会受到影响。 一时间，周遭寂静。谁也没有出声，静到可怕。 所幸，白影及时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神色匆忙。见这边这么多人都在，有些诧异。 她离开时，此处明明只有她家殿下一人啊…… 白影小跑到萧慕岑身边停住：“殿下。” 萧慕岑缓了缓神：“白影，我们走。” 白影虽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殿下说要走，那就要走。 白影扶着她离开，从李云景身侧经过时，萧慕岑不自觉眨了眨眼，心下之弦紧绷住。 李云景站着未动，任由着萧慕岑从他身旁离去。可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不自觉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叶桐回头看了萧慕岑一眼，眉头皱了皱，似是有些担忧。 叶梧则看向李云景，柔声道：“殿下，您……不去看看昭缙公主吗？” 李云景冷冷瞥了她一眼，叶梧抿了下唇，随即低下头：“是叶梧僭越了，殿下恕罪。” 李云景没有多言一字，转身离去。 一直没敢说话的李静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刚才李云景的眼神，好似要将她们生吞活剥了一样，真是可怕…… 她忍不住又抖了下肩膀，一副惊魂未定模样。 白影扶着萧慕岑走出一段距离后，拐进了旁边一条小路。那里有风吹花瓣的声音没有嘈杂之音，倒是安静。 萧慕岑不稳的情绪稍稍和缓了些。她从白影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又深呼吸了两下。 “殿……” “砰——” 重物倒地的声响。 分卷阅读160 萧慕岑一惊，猛的回头，方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白影此刻已经倒在地上。 萧慕岑大惊失色，抬眸，眼前画面尚未清晰。 “你们是……” “谁”字还未说出口，身后忽然有人出现，毫不犹豫一掌朝她的脖颈后方劈下去。 “啪——”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人将她扛起，发髻中玉簪脱落而下，轻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来者两人一前一后迅速闪入桃花林深处，步子极快，且无声。很快便消失在了那里。 李云景前来找寻萧慕岑时，只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白影，周围没有萧慕岑的踪迹。 他弯腰去查看白影情况时，发现了地上掉落的玉簪。水滴状白玉中，有几道裂缝。 这是，萧慕岑最常戴的那支玉簪。 李云景紧蹙眉头，不自觉握紧那支玉簪。他转身看向白影，将玉簪收起后使劲摇晃着肩膀。 白影感受到些许异常，迷茫着睁开眼：“殿下？” 李云景厉声询问：“你家殿下呢？去哪里了？” 白影这才缓过神来，猛的睁大眼睛：“我家殿下……” 她立刻翻身站起来，周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她家殿下，和她看见的那个人的身影。 她摇了下头，满眼难以置信：“刚刚还在这里的……刚刚还在这里的！” 李云景深吸口气：“还不快去找！” 白影立刻跑去周围寻找。 李云景也喊人一同搜寻。好端端的一个人，方才还在，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萧慕岑，你不要有事！ 桃花林外，远处山崖边。 有一人着一袭暗红色衣裳站至山崖边，远远眺望着林间山色，自山谷吹来的风迎面而来，吹拂起她衣袂翩翩。 山崖旁，大石后方背风处。萧慕岑被人轻轻摇着肩膀唤醒：“公主殿下，醒醒。” 萧慕岑皱了皱眉，眼睛尚未睁开，耳边却好像有铃铛声响。一声接着一声，清脆悦耳。 是谁…… “都怪你，下手怎么那么重！都让你轻点了……” “不下手重点，怎么会晕啊，你是不是傻？” “你傻你傻！” “呸！” 耳边有争吵声响起。 萧慕岑挣扎了下，意识沉重着睁开了眼，眼前画面模糊，看不清楚，但似乎，是两个姑娘。 而后其中有一人见她醒了，立即抬头喊：“公主殿下醒了！” 站在山崖边的那个女人转身，缓缓走来。 她在萧慕岑身前停住，半蹲而下，随后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上萧慕岑的脸：“岑儿，你醒了。” 闻声，萧慕岑眉头皱紧，眼神错愕，似是不敢相信。 “母后？” 60. 六十 “对不起。” 萧慕岑不敢相信, 她母后怎么会在此处？这里是熵国地界啊！她是纭国皇后，怎么会…… 萧慕岑眼中情绪闪烁不定，震惊之余, 又有些慌乱与紧张, 有点不知所措的意味。她嘴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纭国皇后文乐樘却先开了口：“你不必紧张, 本宫来此之事, 只有几个人知晓。” “……”萧慕岑心里仍然有些在意。 平静下来后，她心中更多的并非担忧, 而是她母后出现在这里的缘由。纭国皇后亲自前来, 还以这种方式将自己带离，想来是有要紧事。 萧慕岑坐正身体, 开门见山询问道：“母后，您为何来此？” “本宫思念自己的女儿，来看看，不可以吗？” “……”萧慕岑顿时无言。 文乐樘轻笑一声：“其实本宫这次来, 也确实有点事情。” “何事？” “允暮下个月中旬便会被正式册封为太子，但朝中仍有些许异议之声，他需要有个功劳压住那些反对他的声音。” “您的意思是……”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调查去年纭国与熵国一战中, 纭国战败的缘由。你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军中有内奸, 本宫需要你在熵国 分卷阅读161 这边找出那个人的名字，然后派人传回纭国。若允暮能顺利解决此事，朝中那些反对的声浪便会彻底平息，没有人会再质疑他当太子的能力。” 萧慕岑抿着唇，眉头却不自觉皱起。 她犹豫了下：“可册封太子一事已经确定, 他……” “他需要向朝堂上那些人证明他确实有当太子的能力。”文乐樘的手轻轻抚上萧慕岑的脸，指间温暖，从萧慕岑的眉尾，一直顺延而下，摸过她的下颚。 “岑儿，你如今身在熵国皇宫，眼睛也有所恢复，别人不知道，所以正是你暗中调查这件事的最好时机。熵国太子对你有几分好感，你假意接近他，趁机查探此事，对你而言应该问题不大。” “……”萧慕岑没有立即回答，神色似有犹豫。 “你与允暮关系甚好，你一定会帮他的，对吗？” 萧慕岑低下头，眼皮稍许低垂：“可是父皇说过，我不用……” “这也是你父皇的意思，”她打断萧慕岑的话：“允暮是本宫与你父皇一手扶持起来的太子，他是最佳人选毋庸置疑，可人言可畏，要想让人臣服，便需要有些许功劳来让那些人闭嘴。岑儿，有时候，人是需要变通的，你应该也不想等到你回纭国时，朝中议论声重，说你弟弟一事无成却坐拥东宫吧？” 萧慕岑无言。果不其然，文乐樘没有任何预兆便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李云景划清界限，不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没想到……她的母后居然在这时候让她接近李云景，当初可是父皇说的不要以感情作为达到目的的跳板的。 她好不容易，才习惯现在这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生活。 文乐樘靠近萧慕岑，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岑儿，本宫相信你会完成这个任务的。等你办完这件事，本宫便想办法将你接回纭国，好吗？” 而后文乐樘忽的话锋一转：“岑儿，别忘了，龙戟还在纭国等你回去。” “还有你让龙戟带回去的那位朋友，本宫在京城给他，还有他的父亲，他的未婚妻准备了一栋上好的宅子，他们住在那里，都会生活的很好。” 萧慕岑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的睁大眼睛：“母后？” 她再一次紧蹙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望着眼前这个她其实才算是初次见面的女人。 眼前这个她称为“母后”的女人，脸上笑容与自己想象中一般温和，可眼中的情绪却并非如此。 她在……威胁自己？ 文乐樘笑着，手上的动作依旧温柔，可眼里却夹杂着几分无奈：“岑儿，母后今天要教你一些东西，你早些知道，以后便会更愿意为自己而活。帝王之家，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亲情，而是权势与利益。你皇长公主的身份不是摆着看的，当初给你这个身份时，本宫便想过要教你一些别的东西，可那时候你不愿意。” “本宫本想着，若你安然无恙待在本宫身边，那些东西不学也就罢了，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到底没能如我们所愿。”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如今你身在熵国皇宫，我们的人无法渗入其中，只能在外围护着你，在那深宫之中，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首先，给你自己找个依靠。” “允暮即将成为纭国太子一事已然传入熵国，有些人会趁机拉拢你，但有些，会想要除掉你，不让你活着回到纭国。也许现在并不明显，但那是迟早的事。人心难测，眼睛是看不见的。” “岑儿，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活着。记住了吗？” 萧慕岑：“……” 萧慕岑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她印象里温柔的母后会威胁她，会以威胁她的方式来教她这些道理。 萧慕岑莫名有些想笑。她也确实笑了。 可一笑，情绪便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顷刻而出。她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文乐樘伸出手，小心翼翼却又温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岑儿，你早晚都要学会这些事情的。以后，你要做的类似的事情不会少，提前习惯，对你而言是好事。” 萧慕岑嗓音苦涩：“是……好事？” 文乐樘却话语坚定：“是好事。” 萧慕岑闭上眼，眼角溢出的眼泪顺下滑落。 她想要深呼吸，胸口却像是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一抽气，便觉得胸口有些疼。 分卷阅读162 不会是好事。 对她而言，怎么可能会是好事？所谓“好事”，是对纭国而言，是对她的母后而言！ 不是她！ “不要寻死，”文乐樘视线直直望着她：“你若是自寻短见，本宫会让龙戟，还有陪在你身边的那些人继续去陪你。” “……” 此番对话，对萧慕岑来说，冲击很大。大到她脑子嗡嗡嗡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游离。她不敢置信那些话会从她母后口中说出。 是因为她以前眼睛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她母后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些无可奈何？是因为她那时候遭遇了些什么，所以她的母后才对自己格外的温柔体贴？是愧疚吗？ 萧慕岑忽然想知道，以前那位昭缙公主的事。但她不记得了。 现在想想，似乎是有人故意用法子抹去了她的记忆，否则为什么和她一样是穿越者的龙戟记得所有事情，林成和娟娘也都记得，唯独自己不记得？ 是她的母后吧。 是那位……在她印象里温柔可亲的母后吧…… 萧慕岑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忽然想起了李沁心。她曾经设想过她可能会像李沁心一样成为皇室的牺牲品，但她没有想到，自己不完全算是牺牲品，反而像是一个……加害者。 或是，欺骗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欺骗者。 自己想象中有关自己的未来不该是这样的。她只想在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的同时，平静又安然的度过她在熵国皇宫的这几年。萧允暮被册封为太子后，纭国情势改变，熵国也得做出相应变化，她想，不出一年，她应该会被允许返回纭国。 等回到纭国，她便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她的寿岁已定，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活过这两年多点，而后找个安静又漂亮的地方，等待死亡。 可现在…… 她回过神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她一个。 漫山遍野的绿林，从山崖那边呼啸而来的风，头顶的云，四月天的旭阳。一瞬间仿佛都成了假象，顷刻间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之前她曾幻想过的美好的、有温暖的家，原来……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真是……很可笑。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山崖边。身后是旷野，身前是绝路。 有风迎面而来，略有几分刺痛的袭在她身上。她觉得难受，难以用言语形容出来的难受。那种感觉仿佛硬生生的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喘息。 她低头看了眼身前的山崖，一眼看不到底，只见些许从山崖山壁中长出来的不知名树枝。她忽然想，要是跳下去，这一切……这身不由己的是不是就结束了？ 可龙戟怎么办？林成和娟娘怎么办？还有白影和赤雪、落月与沉星他们…… 母后真的会让他们给自己陪葬吗？ 会吗…… 远处林中，文乐樘紧蹙眉头注视着萧慕岑的方向。她双手紧握在身前，手指不自觉捏紧。 金铃和银铃站在皇后身侧，脸上有着相同的担忧。 金铃忍不住出声：“娘娘，咱们真的不过去吗？万一殿下没想得开……” 银铃立马阻止：“不会的，殿下不会想不开的，她不会跳下去的！” 文乐樘心中也是紧张。她和萧慕岑说的那些话，都是以后萧慕岑迟早都要面对的。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了，在这情势转瞬便会骤变的时候，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护着她…… 她得学会自己去面对那些残酷，以及未来会有的威胁。不管如何，她生于帝王之家，在皇宫长大，有些事，她必须要学会。 自己教她，还能把握些分寸。 此刻，不过些许话语，她会想清楚的。她如此聪慧，不会想不开的。不会的！ 可文乐樘的视线仍然紧紧注视着萧慕岑，似是害怕萧慕岑再往前一步。 她紧紧抿着唇，眉眼中满是紧张与着急。岑儿，不要再继续往前走了，回头……回头转身，离开那里！ 萧慕岑站在山崖前边，闭眼感受着风。这个时节的风，没有燥热，多的是舒爽。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山林间的花草气息。 好想，就此沉溺在这风里。 她往前挪动脚，前移了半步。风自袖下穿过，凉爽宜人，像是要将她带离这片让她烦恼的土地。 她又往前伸了 分卷阅读163 半脚。 崖边碎石滚落，一直往下坠去，听不见落地声响。 “萧慕岑！”身后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 她一愣，不自觉缩回了脚。 熟悉的声音，有着几分着急与慌乱。 她转身。朝她跑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而后，他的面容才渐渐显露。 被泪模糊水，与风吹来而刺激到的视线，她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那是谁。他的声音，她一直记得。 “不要动，就站在那里！”李云景气尚未喘匀便朝她大喊。 萧慕岑呆呆的望着他。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是他先出现在自己眼前。 李云景小心着朝她走过来，语气也不由自主变的小心翼翼：“萧慕岑，不要乱动，听话，别乱动。好吗？” 萧慕岑望着他，忽然笑了。 “对不起。”她说。 是对李云景说的。 是对她的母后说的。 也是对她身边那些人说的。 对不起。 身体往后倒去的瞬间，失重感袭来。不知为何，明明是跃向死亡，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一切就真的可以这样结束。 她又想起了李沁心。那时候李沁心选择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时，会不会和此刻的自己想的是一样的？想要从此得到解脱，对吗？ 人生苦短一瞬，至多不过几十年岁，早晚都是个死。与其困于囚笼，终日郁郁寡欢，倒不如自求解脱。 “萧慕岑！！”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随着风而来，清晰而又满是慌张。 她缓缓睁开眼。 不算清楚的视线里，有个黑色身影跟着她一起从山崖上跳了下来。他伸着手，好像要抓住她。 她知道那是谁。 她眼角有泪溢出，却随着风瞬间飘散。 李云景，你这个傻子。 61. 六十一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自愿的…… 又是那个梦魇。 一直在萧慕岑的梦里重复出现、不停循环着的画面。雨夜坠崖、在屋子里跳舞的红衣姑娘、树下的黑色身影…… 她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梦魇, 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彻底看清楚过那些画面。她不知道跳舞的红衣姑娘是谁，也不知道树下站得笔直的黑衣男子是哪个，唯独知晓的, 是那个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雨夜坠崖。 每次看见, 总是会不由自主心惊。哪怕已经在梦里见到过很多很多次，再次体会到时，依旧觉得不舒服, 仍然会感觉到那股强烈的窒息感。 这次, 也没有例外。 只是这回，她冷静了许多, 她只是站着, 什么都没有做。安静的看着那些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眼前出现，而后又消失, 继而被另外一个画面取代。 如此循环往复。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梦境沉沉，分不清时间。只好像隐约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嘟嘟囔囔的一大堆，却连半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好累。 好困。 “萧……慕……岑……” “萧慕岑……” “萧……慕……岑……” “萧慕岑……” 也不知道是谁在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真是奇怪。 萧慕岑忽然想看电影。那种伤感文艺片，就抱着一桶爆米花，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的沙发上, 关着灯，用电脑看。那是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小小世界。 那个时候, 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那个时候，她才是属于自己的萧慕岑。不为任何人而活，只为了自己。 她又有点想吃火锅了，好久好久没吃了。但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可以点个外卖, 一边追剧一边在家里吃。快快乐乐的，自由自在的。 她还想去逛街，买新衣服，穿漂亮的小裙子…… 她还想去做个美甲，布灵布灵的那种…… 她想要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眼前，却只闪现过些许不太清楚的几个画面，而后很快消失。她错愕之余，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可却怎么也碰不到。 那些她原 分卷阅读164 本拥有的东西，原本对她而言轻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此刻，怎么也无法触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眼前消失。 她想追过去，可置身在黑暗之中的双腿，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拽着，不让她离开。 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 竹舍内。 萧慕岑躺在床上，原本平和的面容忽然蹙起眉来，模样有些不安，眼角有泪水溢出。她开始挣扎，双手胡乱摸索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双腿也在乱踹，想要将什么东西踢走。 李云景匆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萧慕岑的不安感并未因此消退。她紧紧握住李云景的手，脸上的不安愈发强烈。 “萧慕岑？”李云景满眼担忧：“萧慕岑，醒醒，别睡了，你是在做梦，你只是在做梦。醒醒！” “萧慕岑！” 萧慕岑嘴唇张开，重重缓出一口气来。可却未睁眼，也没醒来。 一口气舒出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旁边的大夫立刻过来为她诊脉。 李云景有些不耐烦的询问：“都好几天了，她到底怎么样了？为何总是梦魇？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你给她用了那么多药，就没有一个起到作用的！” “这……”大夫也是为难，亦有些不知所措：“公子，这位姑娘的情况真的很复杂，脉象特别乱，而且她梦魇这事，当是心中忧思郁结所致，她自己不想清楚，是没办法解决的。这个，恕在下真的是无能为力。” 李云景紧蹙眉：“没用的东西，出去！” 大夫点了点头，很知趣的离开。 房内很快便只剩下李云景与昏睡不醒的萧慕岑。 自萧慕岑从山崖跳下，已经过去四日了。山崖底下是一处湖泊，他们运气很好，掉下来时，直接落入湖泊中央，没摔着，没有外伤。 他会水，几乎没事，只是掉下来了遇着些许冲击，呛了几口水。他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碍。但萧慕岑就没那么好了，她身体本就不好，又忧思郁结，总是梦魇，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李云景紧握着她的手，弯腰低下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额间。 李云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跳下来，也不知道她跳下来之前说的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可既然跳下来了还活着，那就证明老天都不想让她死。所以，萧慕岑，快点醒过来吧，不管有什么事，孤都会帮你的。 不论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萧慕岑……”他低声喃喃：“你醒醒吧……你醒过来，孤什么都帮你，好不好？” 仿佛陷入无尽梦境之中醒不过来的萧慕岑又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了。 萧慕岑想，那个人还真是坚持不懈。他不累吗？ 眼前是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耳边的声音极其嘈杂，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她本该属于的那个世界的，现在这个世界的，通通交汇在了一起。 头很疼，耳朵也不舒服。 那个人的呼唤在一众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里，尤显特别。他好像有些担忧，有点紧张，还有些……难过。 萧慕岑想要听清楚那个人的声音，她奋力想要撇开那些在耳边干扰她的杂音。她此刻只想知道是谁在呼唤她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空间里，头顶不可触及到的位置，忽然露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洞。洞口有一束白色的光照射而来。 漆黑的世界里有了点光，如浪潮般汹涌的杂音也缓缓消退。 她站在那里，仰头迎接着那束光。 而后，涣散的意识汇聚，眼前的光越来越多。 一瞬间，白光乍泄，她像是忽然被抽离出了某个空间。原本沉重的快要无法支撑的身体顿显轻松。 静谧夜里，躺在床上的萧慕岑忽然睁开了眼。 眼前是黑的，有淡淡银色的月光透过旁侧半开的窗户缓缓落入房内。她眨了下眼，手指轻轻动了下，有些不适感。 她皱了下眉，动弹动弹了她的四肢。起初有些僵硬与难受，待缓和片刻后，便自在了些。她翻了个身，双手撑着床面小心翼翼站起身来。 房间的陈设很陌生，这个地方看起来亦有些简陋。脚底下踩着的，好像……是竹子。 房内光线太暗，她看不太清楚。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些奇怪。隐约记得，她从山崖 分卷阅读165 跳下来了。怎么……还活着？ 不远处的圆形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挺拔而立。他迎着月色，微微抬头。她站在他身后位置，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可光看背影，却莫名觉着，有点落寞。 萧慕岑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吗？为什么……李云景会在这里？ 还有，这里是哪里？ 赤足无声，呼吸亦弱。 萧慕岑朝李云景走过去时，静若无息。她消瘦身形隐在他身后背影之中，她注视着他，心绪不宁。 她忽然想起，自己跳下山崖时，有人跟着自己一起跳了。那人正是李云景。 萧慕岑一直都不明白，李云景为何喜欢她，乃至于会为了她而一起跳下那不知高度的山崖。在她看来，自己什么都不是，不是什么好人，还是敌国公主，和他怎么都是不合适的。即便他喜欢自己，也不该做到那种地步。 可他偏偏就那样做了。他对她的好，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她是特别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棋子。 鬼神神差的，她伸出手，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她很清楚的感觉到李云景身体僵硬的瞬间，而后有了些惊喜反应。他想要转身，萧慕岑却紧紧维持着从背后抱着他的动作。 她说：“就这样。” 李云景想转身来看她的动作在听见她说的话时顿住，而后听了她的。他抬起手，小心翼翼覆盖上萧慕岑放在他身前的双手上。 她的手有些凉。他将手掌覆盖住她的手，掌心温度自她手背传递给了她。 萧慕岑眨了下眼，不自觉咬了下唇。 “你终于醒了，”他说：“你可有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 萧慕岑闭着眼睛，脑袋轻轻靠在他背上。她缓了缓气息：“我没事。” “真的？” “嗯。” 萧慕岑往他背上轻蹭了蹭：“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处是山崖下一处竹舍，附近农户的，孤……我买下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便先将你安置在这里。” 萧慕岑又问：“过去很久了吗？” “四天。” 萧慕岑睫毛颤了颤。过去四天了啊……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昏睡这般久的感觉了。 当然，并不怀念。 “没有人找来吗？” “顾岳来过，我让他先回去了。我想你需要静养，便吩咐他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免得有人来打扰。” 他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似是不放心，又道：“你真的没事吗？” 萧慕岑摇了下头：“没事。” 温柔的月光自夜空缓缓洒向大地，安静又轻柔的落在他们身上。 萧慕岑不自觉紧了紧环着李云景腰的手，脸颊轻蹭了下他后背。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些难过。 第一声抽泣响起时，李云景便愣住了，他几乎立刻就转身过来。 萧慕岑眨了眨眼，泛红的眼眶里早已蓄满泪水，此刻全然不受控的往下掉。 李云景扶着她的肩，满眼慌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我哪里说错话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随即放柔嗓音，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又哄声道：“别哭，是我的错。眼睛哭肿了，明天醒来会难受的，别哭了，好吗？” 萧慕岑的眼泪仍然往下掉，她眨了下眼，抬眸望着此刻满脸都写着慌乱的李云景。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喜欢的。” “你不应该对我好……”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跳下来？” 她话语哽咽，说到后面，便有些听不太清。她吸了吸鼻子，想要平缓心情，却难以自控。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心中情绪亦在翻涌。 她真的不明白，李云景到底喜欢自己哪里？这张脸吗？可这世上比她好看的大有人在，他可以选更好的。为什么偏偏喜欢自己…… 为什么…… 李云景指腹温柔着从她眼尾划过，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是我自愿的。”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自愿的。” 62. 六十二 “李 分卷阅读166 云景，我爱你。”…… 月色静谧如水, 浅浅落入人间。 夜间的风夹杂着几丝凉意，冷冷的扑打在身上。 李云景花了些力气才将萧慕岑哄睡着。她哭了许久，睡着后眼睛四周还是红红的, 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退。他坐在床边, 有着一层薄茧的手指指腹轻轻从她眼角划过，为她拭去泪痕。 李云景抿了抿唇，替她盖好被子后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让她安静休息。 才走出房间, 便看见了院中侯着的顾岳。 见李云景单独出来，顾岳小跑着上前, 压低声音行礼：“殿下。” “何事？” “殿下, 按您的吩咐，黎清苑闭院不见客, 对外宣称昭缙公主病了，她本就身体不好，这事也无人起疑。” “但，这几日您不在皇宫, 皇后娘娘有些担心，派人去过东宫好几次，让您赶紧回去。还有, 皇帝陛下那边似有些许异动，秋公公跟御书房的人打听到, 陛下好像已经准备拟旨为您和叶梧小姐赐婚。” 李云景蹙眉，眼中寒意浮现些许。 “还有，太后那边也有点不对劲，她这几日总是传唤那个庆国公主去慈宁宫，闭门谈话, 也不知道她们偷偷的说些什么。聿王那边倒是安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在王府。” 顾岳抬头看了眼李云景脸色，继而又道：“还有一件事，谪仙楼出事了，不知道是谁趁天黑后在后院放了一把火，火势蔓延极快，烧了不少东西，秦统领的人虽及时扑灭了火，没有蔓延至主楼，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陛下那边似乎有所察觉。” 李云景脸色沉了下来。他不过几日不在皇宫，就发生了这么些事，真是一刻也不能懈怠！ 他深吸口气，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握紧：“知道了，孤会尽快回去一趟。在那之前，一切照常。” “是。” 应答后，顾岳并未直接离开，他小心着看了看李云景，似是还有话要说。 李云景瞥了他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岳抿了下唇：“那个，殿下，昭缙公主的事……” “她刚刚醒来，还不想回去，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黎清苑询问她情况的人……” “你自己看着办。” “……” 顾岳有点无奈，但还是点了下头，随即转身离去。 李云景折返回房间。 竹舍不大，只有一间主屋。萧慕岑睡在床上，李云景前几日搬进屋子的长椅就在床铺旁边。长椅后边拼着两张椅子，用来搁置他的腿。 他小心翼翼躺下，尽量不让椅子发出太大声响。 床上的萧慕岑缓缓睁开了眼，她小心着翻了个身，看向李云景那边。屋内没有点灯，她只能凭借屋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一点点位置。 李云景那边背着光，几乎全身都在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一点轮廓。 犹豫片刻，她小心着询问出声：“你……你还醒着吗？” “醒着，”李云景也翻身看向萧慕岑那边：“我吵醒你了？” 萧慕岑摇头：“不是。” 她又解释：“我睡得太久了，刚刚睡了一会儿，忽然就醒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李云景道：“没有。” 萧慕岑借着自己这边的月色，望向他那边：“那个，你这几天，就睡在那边？” “嗯。” 萧慕岑嘴角不自觉勾了勾，稍稍调整了下侧身躺着的姿势：“那……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睡？” 她眨了下眼，说完后不自觉抿了下唇。其实她的意思是，之前他们也在一张床上睡过，自己既然醒了，他也不必给自己特意腾地方。而且，他堂堂太子，睡在椅子上……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房间忽然安静。 萧慕岑轻咬下了嘴唇，她刚刚说的是不是不太妥当？ 她正要再说点什么，李云景那边忽然传来些许动静。他从那边站起身来，而后走到了萧慕岑这边。 萧慕岑顿了下，立刻往里边挪了些，给李云景腾出些位置好让他可以躺下。 李云景在她身旁躺下。 李云景仰面躺着，萧慕岑仍然侧躺，面朝他的方向。她用胳 分卷阅读167 膊枕在脑袋下面，眼睛眨了眨，不自觉盯着李云景看。 察觉到她的视线，李云景不自觉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她的眼神，让他觉着她好像能看见。而他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上那条丑陋又长的疤痕。 萧慕岑犹记得自己眼睛只稍微能看见一点点时，李云景在自己面前也是这样，他明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能看见了，却还是在自己望向他时抬手挡住脸。 他似乎总是在自己面前不自觉的去在意他脸上的伤疤。 萧慕岑依旧望着他：“我能直接喊你的名字吗？” “什么？” “李云景。” 李云景一愣，眼中迅速浮现出诧异神色，不由自主转头看向萧慕岑。而后，便对上了萧慕岑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 他抿了下唇：“随你。” 萧慕岑笑了下。 李云景眨了下眼，安静望着她。他眼中有些许情绪闪烁，似乎要说些什么，可却并未开口。 他只是凝望着她。 以前，也许萧慕岑只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可现在，萧慕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情绪。或者说，欲望与渴求。 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将那些情绪与冲动掩藏于安静的外表之下。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萧慕岑轻声启唇：“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云景眯了下眼，而后挑眉，笑了：“你才知道？” 萧慕岑脸上笑意渐明显了些。她又问：“那，我能知道原因吗？你……为什么喜欢我？” 李云景稍微动了下身体，也侧身过去，面向萧慕岑。他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萧慕岑不解。 “我就是没来由的喜欢上你了，没有什么所谓的缘由。就这样。” “这样啊……”萧慕岑眼帘微垂，似是在想些什么。 思索一会儿，她又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李云景忽的蹙了下眉头，似是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萧慕岑抬眸时，他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 萧慕岑眯了下眼，随后又挑眉，略显打趣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都承认你喜欢我了，难道不能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李云景仍稍显犹豫，略有些纠结意味。 “李云景？”她直接喊了他的全名。 李云景无奈叹息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夹杂着别的东西在里面。我喜欢你这件事，和你是纭国公主没有关系。我初次见到你时，并不知晓你的身份。” “初次见到我？” 李云景深吸口气，思索后还是给了她回答：“我去过纭国，在纭国与熵国开战前一个月。” “……潜入了皇宫？” “是。” “……” “你当时给我指路了。” “…………” 萧慕岑忽然沉默了。这件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纭国与熵国开战前的一个月，她确确实实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那时候自己也的确在纭国皇宫。 但那时候她眼睛一点儿也看不见，也没有出过自己住的那座宫殿。指路……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真的是我？” “是你，不会认错的。” 李云景眼神坚定的注视着她：“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后来打听过，整个纭国皇室，乃至外戚有封号的女子在内，只有你一个眼盲的公主。而且，你当时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裳，还跟你身边的侍女说，你讨厌穿全白的衣裳，穿着像是丧服。” “……”这句话她倒是有印象，是她跟赤雪说的。 因为原本的昭缙公主偏爱白色，所以衣裳大多是白的。昭缙公主眼盲，穿着一身白是什么模样，她根本不在意。但萧慕岑觉得，她堂堂公主，想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能有，何必非要穿白的？ 而且她不喜欢白色。 李云景这样一说，萧慕岑脑子里隐隐浮现出了点模糊的印象。只不过，她怎么记得自己在跟赤雪说那话之前遇到的人，是个小太监呢…… 当时那小太监是因为新入宫不久，还不清楚路，在宫中弯弯绕绕一阵，最后还是来错了地方，见着自己太 分卷阅读168 紧张，行礼时没站稳，还摔了一跤来着。 难道…… “你那时候，该不会伪装成了纭国宫里的小太监吧？还在我面前摔着了？” “嗯，”李云景点头：“伪装是真的，摔是假意的。但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扶我，我那时候只是想借紧张摔倒这个由头，避开些话头。” “……” 萧慕岑忍不住笑了下。真是……戏剧性的发展。 她抬手拍了拍额头，索性笑了起来。她笑道：“所以那时候你是对我一见钟情？” “你也可以理解为，是见色起意。” 萧慕岑笑了起来：“你把我说的话用在我身上？” “是你说的，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那时候，我也确实认为你长得好看，性格好，讲话也温柔，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和我见过的别的女子不太一样，有种特别的感觉。” 萧慕岑挑眉：“我可不温柔。” “那不是重点。重点在，我喜欢你这件事上。” 萧慕岑一愣，脑袋稍低下些，脸上笑意却难以遮掩。他这时候倒是坦率。 坦率得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但却能让她笑出来。 李云景望着萧慕岑，他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他犹豫了下，牵起她的手，又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她感觉到了从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声。 萧慕岑眨了下眼，身体不自觉往他那边靠了些。 李云景道：“我知道你始终觉得你是纭国皇长公主，我才喜欢你。但你以后会明白，不是那样。” 萧慕岑抬眸望着他。 李云景亦望着她。 今夜之前，萧慕岑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就不明白李云景先前为何对自己那般好。现在想来，原来如此。 哪怕起初时他只是觉着自己这张脸好看才喜欢自己，可自己在来到熵国皇宫后，他对自己的好，自己也不是石头，心是肉做的，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意。 她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抚摸上李云景的脸。 李云景顿了下，下意识转头要避开她抚上自己右脸的手。那里有一条疤痕，他不想让她触碰到。可萧慕岑还是坚持抚上去。 她的手指轻轻从他的眉角一直顺延抚下，直至耳后。 “一条疤痕代表不了什么，”萧慕岑缓缓启唇：“李云景，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丑。在我眼里，你是好看的。” 李云景抓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你这是在安慰我？” “我是在说我心中所想。” 萧慕岑眼中闪烁着些许光芒：“李云景，有件事一直都没和你说。其实，我的眼睛现在能看见一些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大概知道，你长什么样。” 李云景一惊，眼神震惊之余，立即转过头去。她能看见了？她看见自己脸上这条丑陋的疤痕了…… 她看见了……那么丑的自己？ 李云景眉头紧锁，眼中情绪复杂，心绪亦是难平。 萧慕岑却道：“李云景，我喜欢你。” 李云景愣住，眼神更为震惊了些。他重新看向萧慕岑时，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从萧慕岑口中说出，还真是让人觉得……像是在做梦。 又不可思议。 萧慕岑又强调了一遍：“李云景，我喜欢你。或者，心悦于你，爱你，在意你，你怎么理解都行。” “以前的事……说来复杂又冗长，我不想去在意了。但从此刻开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只要我活着，我就是爱你的。” 萧慕岑握紧李云景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又小心着蹭了蹭：“李云景，你相信我吗？” 李云景抿唇，眼神坚定着点头：“信。” 他亦紧握着她的手：“萧慕岑，我也爱你。” 萧慕岑轻轻的笑了。 她靠在李云景怀中，听着从他胸口传递到她耳中的心跳声，觉得无比心安。 在她所剩无几的生命里，就让她做一件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的事吧。 她喜欢李云景，李云景也喜欢她。两情相悦的爱意在这个充满算计与利益的世界里，多么难得。她不想错过。 不论以后如何，此刻，她想爱他。她想让他知道，她是爱 分卷阅读169 他的。 他给予她的温暖与爱意，她抓住了，就不会放手了。 所以，李云景，请你也紧紧抓住我的手。 你说的爱我，我是当真的。 63. 六十三 我想要的，是你。 翌日。 萧慕岑醒来时, 李云景不在她身边。睁开眼，视线虽有模糊，却不见人。她伸手摸了摸昨夜李云景躺过的位置, 仍有几分温度残留, 想来是才离开没多久。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尚有几分惺忪的眼睛，这才慢悠悠起床。 房中没有李云景的身影, 屋外也没有。四周寂静无声, 静得她站在门前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让人觉得安心又自在。 她深吸口气，继而缓缓呼出。犹豫片刻后, 仍然没见李云景的身影, 便索性在附近转了一圈。一路前往，走到了一片湖泊前。 这应该就是李云景所说他们掉下来时落入的湖泊。 萧慕岑望着眼前平静, 只稍有点点风吹过后的波澜的湖面，眨了下眼。她不由的想，若是没有这片湖泊，也许掉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萧慕岑以为是李云景回来了, 脸上带着笑意转身。可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时，脸上笑容却在一瞬间悉数消失，转而取代的, 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不自觉后退一步，眼神微微闪烁着。 “母后？”萧慕岑不可置信着开口：“您怎么……” “你想问, 本宫怎么会在这儿，是吗？”文乐樘走到萧慕岑身前：“本宫没想到你会真的跳下来，但还好，本宫早有安排。” 闻言，萧慕岑脸上的震惊更明显了些。 早有……安排？ 萧慕岑不自觉抿紧嘴唇, 双手也紧紧捏住衣角。她想要后退，可身后是湖泊，已经退无可退。而身旁，是随着她母后一道而来的金铃与银铃。 风渐大，树叶被吹动的声响也更加明显。随着风一道而来的寒意半点不留情的直接扑打在萧慕岑身上。 她觉得有些冷。 文乐樘眼神冷冷望着她：“虽然本宫早有安排，但你跳下来这事，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本宫还以为，你那么聪明，能想得通，也能理解本宫的用心良苦。” “……”萧慕岑心情沉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是想的通她母后的用意，但想得通，和坦然接受，是两码事。 时至今日，萧慕岑才亲身体验与接受到这个世界的真正法则：权势与利益，高于一切。 以前她只是简单的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她是亲身体会到那种感觉。到底还是她太天真了，身处于权力中心区域的昭缙公主，怎么可能轻易的逃离？ 萧慕岑忽然意识到，文乐樘之所以把自己带到山崖边，又那般随意离去，大概是想看看自己听完她的话后做出的选择。 文乐樘不担心自己会真的跳下来，因为她知道山崖下方是湖泊，也在这里安排了人。如果李云景没有跟着自己跳下来救自己，她安排候在这底下的人也会将自己救起。 文乐樘的算计与步步心机，远远超过萧慕岑所想。毕竟在这件事之前，她始终认为她的母后温柔体贴，事事关心自己。 可如今，她的母后正亲手将自己脑中有关她的温柔形象一点一点的粉碎。 萧慕岑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来调整自己此刻不安的情绪。但效果甚微。 文乐樘望着萧慕岑，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萧慕岑下意识躲了下，可最后文乐樘的手还是抚上了她的脸：“岑儿，你以前明明很听话的，现在为何不听了？难不成，是因为你喜欢上了那个熵国太子，想要为他放弃你现在的一切？” 文乐樘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你觉得，你为熵国太子放弃了一切，他也会愿意为了你，放弃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吗？真是天真。你以为他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会为了你一个女人放弃他即将掌控在手中的熵国？” 萧慕岑没有接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模样略显低落。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文乐樘心下深吸口气，缓了缓神后，又道：“岑儿，你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你很清楚你和熵国太子是站在对立面 分卷阅读170 的，哪怕他心中多少有点你的位置，但那里不会只有你一个。” “他是太子，亦是熵国未来的皇帝，他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这辈子他最在意的也不可能会是你。他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从他入主东宫时起，就没有什么所谓纯粹可言。” 萧慕岑眨了下眼，微微抬眸看向文乐樘。 文乐樘紧皱着眉头，眼神犀利望着她：“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萧慕岑抿了下唇：“我明白。” 她又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 她只是……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人，她只是想在自己已经倒计时的生命里，去喜欢他。反正，她也没有多久可以活了，将来李云景身边有多少个女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活不到那个时候。 萧慕岑很想将这番话告诉文乐樘。 可话快说出口时，萧慕岑又忽然意识到，若是文乐樘知道自己为了治眼睛牺牲了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寿命，那她叮嘱留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那些人……大概不会好过。 还有齐先生和娟娘…… 是她让齐先生保密治眼睛是以牺牲寿命为代价这件事，若是齐先生因此遭遇不测，那一定就是她的错。 文乐樘点了下头，似有几分欣慰，而后又道：“岑儿，你可以利用熵国太子现在对你的爱接近他，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之后，本宫会想法子让你回纭国。等回了纭国，你若是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住在皇宫也可以。本宫会帮你在京城安排一处宅子，以后你可以去过你想要过的那种生活。” 萧慕岑皱着眉，却是笑了：“这个条件，还真是诱人。” 文乐樘也要笑时，萧慕岑却又开口：“可是母后您怎么确定，我不会坚持选择熵国太子？” 文乐樘依旧笑着：“本宫知道你不会的。” “如果我会呢？” “你不会的。”文乐樘语气十分坚定，似是不容他人置疑。 她脸上带着笑意，可两眼中却满是寒意：“你应该知道，你若坚持选择熵国太子，便是背叛纭国。叛国者，必死无疑，站在你那边要护着你的人，也难逃厄运，你应该不想看到那些人为你陪葬，对吗？” “……” “你可以喜欢纭国的任何人，哪怕是个乞丐，本宫也可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但你绝不能爱上熵国人，何况对方还是太子！” “……” 文乐樘忽的叹息一声，收回手的同时转过身去，背对着萧慕岑。 萧慕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着此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在他们这些掌权者的面前，她一个皇长公主算得了什么？她什么都不是。 他们能给她的东西，自然也可以轻易的拿走。一旦她敢忤逆或背叛，她便会一无所有。不论是她拥有的身份和地位，亦或者是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她都会失去。 她手里明明没有刀，甚至没有东西，可她看着，却好似沾着好多好多人的血。只要她做出了于纭国而言错误的选择，手上沾着的那些她在意的人的血，便会一直存在。 那些人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清楚而又短暂。 萧慕岑不由自主握紧双手，她现在还有护住他们的可能，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自己而死。只是，作为他们活着的代价，她自己会有些难受。 湖边的风渐渐平息，可她仍然觉得有点冷。 耳边没有树叶的沙沙作响声了，却听见了些许水珠滴入湖面的滴答滴答声，好像还有鸟鸣声。 好冷啊。 李云景回来时，萧慕岑正在房中窗前，安静的矗立在那儿看向外边，而她身上已然换了衣裳。那是前几日李云景让顾岳从黎清苑拿来的她的衣裳，以防她醒来后没干净的衣裳换。 他手里带了些食物，是萧慕岑爱吃的那些。 “你何时醒的？”李云景将东西放在桌上，转而走向萧慕岑：“此处无事，你可以多睡会儿。” 萧慕岑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你去哪儿了？” “自然是出去给你买了些好吃的，总不能让你一直饿着肚子。” 萧慕岑眼中笑意更深了些：“辛苦你了。” 李云景微微挑眉：“就这样表达你的感谢？我可是天刚亮就进城给你买你爱吃的东西了。” 萧慕岑低头笑了下，伸出手去环住李云景腰身，顺势 分卷阅读171 靠在了他怀中。 李云景脸色柔和，自然搂住她的肩。这种场景，他以前只想过，现在成真，竟是如此温暖。和令人不舍的松开手。 昨夜萧慕岑所说，不是他的幻觉。是真实的。 萧慕岑浅笑启唇：“李云景，我们在这里多待几日再回去，好不好？” “好。” 他轻轻蹭了下她头发，脸上笑意更温柔了些。 能和萧慕岑在此处安静相处，他，求之不得。 萧慕岑靠在他怀中，不自觉闭上眼睛。她知道李云景已经在这里照顾了自己好几天，皇城那边肯定也还有别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但…… 就当是她的一个任性请求吧。若是回去皇宫，她就不得不去做一些她不想去做的事。只有在这里，她才是萧慕岑，不是纭国皇长公主，李云景才只是李云景，而不是熵国太子。 她听着李云景的心跳声，缓缓开口：“李云景，我很想你。” 李云景笑着，抬手在她耳尖上轻捏了两下：“我离开没多久。” “那也不能妨碍我很想你。” 李云景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 她又道：“李云景，你想我了吗？” “一直如此。” 见到萧慕岑时，亦或者那些没能去见萧慕岑的时候，他都在想着她。她一直都在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李云景道：“不远处的山上有个温泉，吃过东西后，我带你去那边泡泡温泉，驱驱你体内的寒意，怎么样？” “好。” “到时候给你准备些你爱吃的茶点。” “好。”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准备的吗？” “你决定就好。” 李云景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低头望着她，脸上笑意更甚：“你真是难得的好说话。” “以后说不定会更好说话。”萧慕岑笑吟吟抬头看着他：“那你呢？一直问我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李云景注视着她的眼眸：“你。” “这个嘛……”萧慕岑笑了一声：“我考虑考虑。” “好。” 64. 六十四 你是怕我吃了你吗？ 温泉处。 温泉庄子位于半山腰处, 自山脚处有一条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至庄子前。此处位置偏僻，人烟不多，除去特意来泡温泉的人, 几乎不会有人特意前来。 萧慕岑与李云景一左一右顺着石阶小路往上走。 一路上, 自是没见着除他们二人以外的人。眼前是山林之景，耳边是鸟鸣溪水涧音，一副安宁祥和之色。 萧慕岑挺喜欢这林间小道。 可惜走到三分之一时, 却因身子弱而有些吃力, 不由自主便停下脚步要喘息几口。李云景看了她一眼，转身到她身前。 萧慕岑尚未反应过来, 便被他打横抱起, 稳稳当当抱在怀中。 萧慕岑愣了下，而后笑了。她抬手勾住李云景的脖子, 身子往上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中。 李云景笑道：“之前我背你上山你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我抱你上山，你倒是坦然接受了。” “之前是之前, 现在是现在，”萧慕岑往他胸口蹭了两下：“是不一样的。” 李云景轻挑了挑眉头，没反驳她的话, 只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李云景步子比萧慕岑大，哪怕抱着她上山去, 中途也未曾停歇，沿着石阶小路一直到了温泉庄子前。 庄子大门简单而朴素，是一排青竹编制而成，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尚未到天黑时刻, 其中未点蜡烛。 周围是茂密树林，风起时吹动树叶哗啦啦作响。 到门前，李云景将萧慕岑放下，里面走出来一个梳着双丸发髻的小童。他恭恭敬敬拱手行礼：“见过公子，姑娘。公子，您吩咐的安排已经做好，小奴为你们带路前去后院温泉。” 萧慕岑转头望向李云景：“安排？” 李云景道：“既是来泡温泉的，自不能被人打扰，我已经将此处买下，此时这里，只有你、我，和这个伺候的小童。” 萧慕岑笑。有钱真是任性。 b 分卷阅读172 r 　　这庄子地处隐秘，落于山林之中，这个时节，想来本就不会有多少人特意跑来此处泡温泉，其实他大可不必买下的。 不过，买都买了。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肯定不缺买个温泉庄子的银子。 小童带他们去了后院。 温泉旁有处院子，两者相连，一应所需的物品，小童都提前准备好放在房间里，他们需要时可以自行使用，若是还有别的需要，他会在外间侯着，使唤一声便是。 两人隔着一道屏风，各自换衣裳。 萧慕岑换好衣裳后走出正对温泉的那道圆形门，才发觉温泉两侧被人用一道白色纱帐阻隔开。纱帐底层落在温泉中，上层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带起温泉中的圈圈涟漪。 温泉之上，是升腾着的白色热气，还未走近，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 而温泉中，李云景置身在右侧那片温泉内，背对着她的方向。 想来，她应该去左侧那边。 但萧慕岑没去左侧，她赤足走向李云景那边。走的越近，便能越清楚的看见李云景赤裸的后背。 他的后背虽白，可却有不少交汇的伤疤，大多是旧伤疤，但也有新的。那些伤痕不算重，却也留下了它们的痕迹。 萧慕岑踏入温泉。 李云景听见入水声在他身后响起时，有一瞬诧异，后背僵直一会儿后，下意识要往前挪动些。他以为萧慕岑会去纱帐的另一侧。 萧慕岑缓缓行至他身后，自背后轻抱住他。而后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 肌肤相贴，彼此的温度交汇、缠绕在了一起。 她看着他后背上那些伤疤，眨了下眼，而后靠了上去。脸颊轻轻贴在他后背的皮肤上。她感觉到他肩膀有一瞬轻微的耸动，但很快恢复如常。 李云景努力让自己保持原样，不敢乱动。 萧慕岑启唇：“那边那道纱帐是你安排架着那里的吗？” “嗯，”李云景目视前方，顿了会儿，又道：“毕竟是要泡温泉，我想，隔开一些比较妥当。” 原本他想说的是：毕竟是泡温泉，要脱下衣服，男女有别，我们如今的关系尚不至于这般坦诚相待。 但他想了想，要是那样说，萧慕岑肯定会有点不高兴，便换了个说法。他想萧慕岑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萧慕岑确实理解。她侧目望着架在温泉上那道白色纱帐，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许。 理解是理解。但她并不想遵从李云景的意思乖乖的去纱帐的另外一侧。既然是来泡温泉的，那自然是一起泡更为惬意。 再者，也不是全脱了，身上还有衣裳呢。她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这种时候他倒是显得有些保守，明明都是在一张床上一起过过夜的人了。 萧慕岑打趣道：“李云景，你怎么愣着不敢动？该不会是害怕我吃了你吧？” 李云景一愣，无奈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敢说。” 他往后瞥了眼：“你确定你能吃的了我？而不是我吃了你？” “我可不害怕。” 李云景的笑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回他的笑中没有无奈，反而有几分宠溺。萧慕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直言不讳，没想到这种时候也是如此，她是不是还没意识到，她这般主动的行为就好像是在给他允许。 允许他对她的触碰，以及，占有。 可李云景同时又有些担心。他与萧慕岑之间不像寻常人家那样，即便有过肌肤之亲，也未必…… 李云景脸上笑意稍稍收敛回了些，眸子里有一丝失落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将自己那种情绪赶走。 他小心着转过身来，萧慕岑抬头望着他，眼里是一如既往的笑意，真的没有半分惧意。 他笑着伸出手抚上她脸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知道。”她的话语温柔，却又肯定。 她的手顺势环住李云景腰身：“李云景，我想要的，你能给我吗？” 李云景愣了愣，她的话，还真是一次又一次令他吃惊。 他低下头，对上了她那双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眸。他眨了下眼，笑了，却抬起另一只手覆盖上她的眼睛：“现在还不是时候。” 瞬间失去视线的萧慕岑也不慌张，她仍然环抱着他的腰不曾松手，反而笑出声来。 李云景无奈的摇了下头，而后扶着萧 分卷阅读173 慕岑的肩膀与她一同坐在了温泉中。这个时节，还没到她可以只穿着一件单衣就在吹风的时候。 不，不管是哪个时节，她都不能穿的如此单薄着去吹风。 身体浸泡入温泉中，舒服又惬意的温暖随即将身体包围。李云景的手还遮着萧慕岑的眼睛，他担心自己一放下，萧慕岑又会用那种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时候，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他很珍惜萧慕岑，所以并不想让那种事情如此随意的发生。 萧慕岑也不在意他挡着自己眼睛，反正相依而靠，她得个自在，索性就歪头靠在了他肩上，身体的大部分力气都倚靠过去。李云景悉数接纳。 于他而言，这点重量不算什么。他一直都觉得，萧慕岑很轻。过分的轻了。 “你应该多吃点，”李云景侧目看向她：“你太瘦了。” 萧慕岑抬手拨弄了两下水面，滑嫩、白皙的皮肤随即落入李云景眼中。 李云景很快别开视线。 萧慕岑说：“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 “并不好，这么瘦，可不健康。” 萧慕岑轻轻笑了两声。其实她也想多吃点，但是吧，这具身体真的不是处处都随她的意，一日三餐要是都能吃上一些对她而言都算是挺好的了。可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没有什么想吃东西的欲望，何况，她还动不动就昏睡个一两天。 健康饮食……不存在的。 多少能吃点就挺不错了。 李云景又道：“要是你觉得黎清苑的膳食太清淡了，不合胃口，等回去后，我让东宫的厨子过去你那边，按你喜欢的口味来。我记得，你喜欢吃稍微辣一些的食物。” “白影不会同意的，”萧慕岑靠在他肩上，时不时用胳膊拨打一下温泉水：“来熵国前，母后特意叮嘱过她，让她监管我的膳食，我身体不好，不能总是吃那些辣的。还有很多需要忌口的东西，都不能吃。” “这样啊……”李云景皱了下眉，稍低垂着脑袋，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萧慕岑又道：“其实吃不吃也无所谓，大部分的时候我都不觉得饿。要是饿了，我会直接说的，不会忍着。” 李云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头发：“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你就来东宫，我会交代顾岳和秋公公，不管我在不在东宫，只要你来，就让东宫的厨子给你做。” 萧慕岑嘴角上扬：“那我就先谢谢太子殿下啦～” “不客气。”李云景转而捏了下她的脸，一如既往的柔软手感。她虽然瘦，但捏脸的手感很是不错。 “这个就当是你给的报酬了。”李云景低头望着萧慕岑，又动了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他真心觉得，手感不错。 萧慕岑故意骨气腮帮子，像是在抗议。 李云景笑了一声。 萧慕岑道：“你要是再捏我的脸，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是吗？”李云景话语里带着些许调侃：“那我可得乖一点，不然可要被昭缙公主你欺负了。” 萧慕岑：“……” 萧慕岑深吸口气，而后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李云景的笑声更明显了些，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 萧慕岑也笑了下，稍抬起手，将他那只捏自己脸的手抓在手中。 李云景没挣扎，却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小小的，指节却分明，他可以轻易将她的手完整握在自己掌中。 他摸了摸她手上指节，似是把玩着什么感兴趣的物件，爱不释手。 温泉中，热气盈盈升起，周遭氤氲起一层温热水汽。 林中，有些许风起，随着四月暖阳天的春光一并而来。 65. 六十五 赐婚圣旨。 萧慕岑和李云景安静的在竹屋那边过了三天安生日子后, 顾岳来了。 原本顾岳是偷偷来找李云景的，但那会儿李云景正好外出，竹屋内只有萧慕岑。萧慕岑耳力好, 听见外头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便走出去看了几眼。 顾岳并不知道萧慕岑的眼睛已经恢复的事，当时也只是安静站在原地，以为萧慕岑看过去的视线只是因为听见声音, 想着只要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来, 萧慕岑很快就会别开脑袋，转移视线。 可萧慕岑就那样一直望着他。 分卷阅读174 直到顾岳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了, 才小心翼翼的挪开位置。结果萧慕岑又看了过去。 顾岳无奈了。萧慕岑的耳朵有那么好使吗, 他的步子几乎没有声音啊！ “顾岳大人，”萧慕岑缓缓启唇：“你是来找李……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吗？” 顾岳一顿,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何处暴露了，但……她既然已经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要是再继续装，那也没意思。 何况, 他现在急需见到太子殿下，而她是现在唯一知道太子殿下去了何处的人。 顾岳先按规矩先朝萧慕岑恭敬行礼：“见过昭缙公主。” 而后他才询问：“请问昭缙公主知道我家殿下去了何处吗？皇宫那边发生了些事情，需要他立刻回去处理, 十分紧要，不能耽搁太久！” 萧慕岑答：“他去买东西了, 出去有些时候，大概还要一盏茶的时候才回来。敢问顾岳大人，你这般着急前来，皇宫那边是出了何事？” “这……”顾岳皱起眉头，有些为难。他要禀告给太子殿下的事, 似乎不太适合先告诉昭缙公主。 萧慕岑见他犹豫，也没有勉强，只道：“顾岳大人进来等吧。” “多谢昭缙公主好意，我还是在外面候着吧。”等殿下一回来，他就得立刻过去告知的。这件事情，真的是不能耽搁。 而且，殿下这几日就不该待在这里，他应该在东宫的！他可是太子殿下啊！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一座东宫不住，非要住在这个破竹屋里啊！！ 但顾岳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只是低着头，略显颓丧和无奈。 萧慕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屋子，屋内桌子上，摆着几本翻开、尚未合上的书。 那是李云景怕她无聊，给她找了几本书来。都是些在熵国民间流传的传奇故事，内容有趣，有些是萧慕岑都没猜到的情节发展，她便拿着看了。 但她眼睛已经恢复些许的事，显然李云景并没告诉顾岳，她也不准备就这样让顾岳知道。她装着摸索的样子，将桌上的书合上，而后整齐码放在一起。 没多久，李云景回来了。 顾岳一见到他，一个箭步上前，立刻冲了过去：“殿下！” 李云景看见顾岳在这里，倒是意外，视线下意识看向屋中，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顾岳却先压低嗓音在他耳边说了些事。 李云景的脸色骤变，回来时的好心情这会儿已经烟消云散。他睁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父皇已经下旨了？！” 顾岳十分肯定的点头：“是啊，已经下旨了，圣旨就在东宫您的书房里放着呢！传旨太监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我都说了您不在，可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说那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交代完话后，把圣旨丢在那里就走了，我们谁也不敢去碰啊……这不，我立刻就来找您了，请您赶紧回宫一趟。” 李云景脸色阴沉，眸子里露出的情绪有些渗人。 顾岳知道，皇帝陛下没有经过殿下的同意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殿下一定会生气。可……皇帝陛下毕竟是皇帝陛下，哪怕殿下不同意，圣旨也已经送到了东宫，这会儿送去叶家的圣旨也应该已经到了。 这件事，大概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李云景不由自主握紧拳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心情显然不太好。 顾岳小心翼翼询问：“殿下，那现在，您要回宫吗？” 李云景深吸口气，抬起头时，看到了站在屋前，正往他们这边看来的萧慕岑。 他愣了下，顿时松懈了脸上的阴沉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然。 顾岳顺着李云景的视线看过去，发觉萧慕岑站在了那里看向他们时，很是诧异。昭缙公主是何时走到那里去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她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李云景瞥了顾岳一眼：“去准备马车吧。” 顾岳一愣，随即点头：“是。” 李云景深呼吸几次来平缓自己的呼吸，而后才走向萧慕岑。 萧慕岑神态自若的望着他一直走到自己身前，随后站定脚步。他似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所以萧慕岑先开了口：“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如果你不愿意回去，可以先留在这里，我会找人来照顾你。等事情解决好了，我再回来。” 萧慕岑却摇头：“你要回 分卷阅读175 去，我自然也得回去。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李云景抿了下唇，虽然有所顾虑，但最后并未反驳她的话。 两人一同坐马车离开了竹屋。 马车越往皇城那边去，李云景心中便越发不安。一旦萧慕岑回到皇宫，那些他本不愿让她知道的事，她一件也不会漏下的全部知晓。 而等到那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便不会像在竹屋那般温和了。 马车在皇宫大门前停下。 马车内，李云景握着萧慕岑的手，语气似有些不舍：“这马车进了皇宫大门后，我就是熵国皇宫，你就是纭国昭缙公主了。” 萧慕岑的手指轻轻从他手背抚过：“我永远都是萧慕岑。” 李云景笑了下。 萧慕岑握紧他的手。 马车继续往前，缓缓进了皇宫大门。 李云景先将萧慕岑送回黎清苑。由于之前李云景让顾岳做出了萧慕岑在黎清苑中养病的假象，他们没能在院前多聊几句，前来接萧慕岑的白影和赤雪立刻就将萧慕岑带了回去。 李云景眼前很快就没了萧慕岑的身影。他好看的剑眉不自觉拧在一块儿，脸上阴郁的表情也愈发明显。 顾岳驾马车回了东宫。 黎清苑内，梅园。 萧慕岑安然无恙回来，白影和赤雪同时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这才松懈。可萧慕岑看起来却似乎不怎么高兴，一副恹恹的无力模样。 白影和赤雪对视一眼，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赤雪朝白影挤了下眉头，示意她询问一下。白影皱了下眉，觉得这会儿殿下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要是多问，殿下只会更加不悦。 此时询问，不是好时机。 最后反而是萧慕岑先开的口：“本宫不在的这段时日，熵国皇宫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几方势力都很安静，除了……”白影小心着看了萧慕岑一眼：“除了不久之前皇帝下达的两道圣旨。” “内容为何？” “两道圣旨的内容相同，是皇帝为太子和叶家大小姐叶梧的赐婚圣旨。” 萧慕岑抿了下唇，双手不自觉捏紧衣角，她眼中诧异浮现，错愕亦然：“赐婚……圣旨？” “是的，大概就是大半个时辰前下达的，不过太子那时候并不在东宫。叶家那边……具体的消息尚未可知。但皇帝的赐婚，他们应该不能拒绝的吧。” 萧慕岑闭上眼，呼吸忽的有些乱。 难怪顾岳来找李云景时那么着急，难怪李云景得知皇宫发生的事后脸色那么难看……居然是赐婚…… 萧慕岑这才想起来，之前在桃花林时，李静笙在自己面前提起过，皇帝有意为李云景和叶梧赐婚的事。这几日在竹屋过得太过安宁与舒适，让她忘记了还有赐婚这一茬。 与此同时，她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如今她已经回到皇宫，有些事情便不能完全顺着她的意来了。 文乐樘交代的事，她不能不做。事关…… 她抬头看向白影和赤雪，又转而看向在院中侯着的落月与沉星。 事关，他们的性命。 还有不在此处的她在意的人的性命。 萧慕岑忍不住叹息一声。她站起身来，转身走到窗边，抬眸看向院中。 院子里的景色一如既往的好，只是可惜，就在刚刚，她好像忽然不太喜欢这样的景色了。 白影和赤雪对视几眼，眼神交流几下后，两人皆小心着站起身来。赤雪走出房间，白影则是走到萧慕岑身边。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殿下，您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是因为……太子和叶家大小姐被熵国皇帝赐婚一事吗？” 萧慕岑眯了下眼：“看起来像吗？” “说实话，挺像的。” 白影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家殿下和熵国太子待在了何处，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殿下心里仍然是有太子的位置的。之前那段没有与太子见面的日子，她不过是将对他的喜欢藏在了心里。 也许，是这几日的相处，将那份她藏在心中的喜欢翻了出来。 不管殿下是否承认，那都是事实。 萧慕岑忽的笑了下：“是吗？” 她又问：“那位叶家大小姐，是怎么样的 分卷阅读176 人？” “叶家大小姐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典藏阁阁老的孙女，叫叶梧，想来，是个恪守礼数、知书达礼的女子。但她一直被养在深闺中，鲜少外出，所以，关于她的消息也不是很多。那日，在桃花林，殿下您与她见过一面，还记得吗？” 萧慕岑记得这件事，但却不记得叶梧的长相。那时候只匆匆一面，她眼前视线也不算清晰，确实没看清楚。 但，能让皇帝亲自为她与太子赐婚的女子，想来，定不会是寻常女子。 礼部尚书的嫡女，典藏阁阁老的孙女……那应该，和李云景很般配吧？皇帝亲自下旨赐婚，想来，赐的是太子正妃。若是侧妃，哪里需要皇帝来下旨。 萧慕岑又深呼吸了下。她好像觉得，有股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她竟然嫉妒了一个就那时候而言并不算谋面的女子。 “太子妃……叶梧……吗？” 66. 六十六 你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自回到黎清苑后, 萧慕岑好几日没见着李云景。听守夜的落月与沉星说，李云景晚间来过，但那时候她睡下了, 李云景不想打扰她, 看了两眼便离去了。 萧慕岑有些无奈，让白影去打听了下东宫那边的事，却也只知道李云景在忙, 连顾岳也连着好几日不在东宫, 但他们在忙些什么，没人知道。 除此之外, 聂初一深夜子时来见了趟萧慕岑, 带来了几个对萧慕岑来说并不算好的消息： 第一，文乐樘交代的事, 萧慕岑需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最好是赶在萧允暮正式被册封为太子之前把消息送回纭国。 第二，齐先生和娟娘被文乐樘带回了纭国，但齐先生给萧慕岑留下了三瓶药, 嘱咐她每日睡前服用一颗。 第三，熵国境内所有的事，萧慕岑不得再随意插手, 除去她身边的四人，和在外护着她的魑魅魍魉, 其余人她无权调配，她只需完成好她自己的事，而后等着被接回纭国。 第四，算是文乐樘给萧慕岑的一个警告：让她时刻记住自己是纭国皇长公主的身份。 所有话语从聂初一口中说出后，萧慕岑的脸色仍然自若无异, 倒是传话的聂初一，脸色不是很好。 这些消息，怎么看都像是……皇后娘娘在威胁公主殿下…… 萧慕岑只道了句：“知道了。” 便再无其它言语。 事情都讲的这么明显了，她要是还假装不懂，或者跟文乐樘作对，那就真的是个傻子。文乐樘不会杀她，但有的是办法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萧慕岑清楚这一点。 文乐樘也清楚这一点。而且，文乐樘知道自己会心软，不会舍弃身边那些真心待她的人，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的威胁。 如今身在熵国皇宫的萧慕岑，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 聂初一将齐先生为她准备的三瓶药小心着放在萧慕岑身前的小桌上，又道：“殿下，属下跟皇后娘娘请求与魑魅魍魉一起留在熵国皇城，娘娘已经答应了。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的，尽管吩咐。” 萧慕岑拿起其中一瓶药，打开来闻了闻，眉头却轻挑两下。这药的气味闻起来和她之前吃的好像不太一样。 她试着吃了一颗，入口的味道也不相同，不太像是她之前吃的治疗眼睛的药物。是改善过的配方吗？ 没得到萧慕岑的回答，聂初一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正要再开口时，萧慕岑却启唇了：“你既然愿意留下，那便留下吧，注意安全便是。” 聂初一点头：“是，多谢殿下。” “谢什么？”萧慕岑轻笑：“是本宫该谢谢你们愿意留下陪伴本宫才是。” 聂初一也笑了下。 “由于纭国情势骤变，出宫对本宫而言很危险，所以本宫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离开皇宫，你和魑魅魍魉注意隐藏好身份，在得到本宫指令之前，不得轻举妄动，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是！” 第二日，一切如常，平和的没有一丝波澜，安静的让人觉得无比乏味。 也照旧，没有李云景在做什么的确切消息传来。 萧慕岑吃过午膳后在黎清苑院中四处走了走，赤雪照常陪同在侧，看起来她就只是在熟悉院中小路一般。以前她也那般做过，所以并没有人怀疑她的眼睛其实已经能看见这件事。 灰狼领着黑獒和煤球在院子里到处奔跑，将 分卷阅读177 近一年下来，它们几个倒是长得膘肥体壮，和刚被带到黎清苑时的小崽子模样全然不同。 先前它们跑的便快，如今更快。这小小的院子已经无法满足它们奔跑的步伐，若不是黎清苑大门大部分时候都闭着，它们大概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橙子一如既往的慵懒，见萧慕岑走回来屋檐边坐下，它才慢悠悠的迈着步子走过来，脑袋轻轻蹭了蹭萧慕岑的手，而后趴在她身侧。 萧慕岑抬手摸了摸它脑袋：“橙子啊橙子，你怎么这么懒？你都长胖好多了。” “喵！”橙子露出尖牙，以示抗议。好像在说“我不胖”。 萧慕岑轻笑出声，使劲揉了揉它的头：“橙子，你该多动动了，你再胖下去，本宫可就抱不动你了。” “喵！！”我不胖！！ 萧慕岑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午后阳光温暖，偶有一阵和煦带有暖意的微风拂过，轻柔打在坐在屋檐下的萧慕岑身上。她半眯着眼，时不时轻晃悠两下悬空的腿，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过了会儿，黎清苑守门小太监来了梅园。 小太监朝萧慕岑拱手行礼：“公主殿下，礼部尚书之女叶梧叶小姐求见。” 萧慕岑眨了下眼。 叶梧。是熵国皇帝给李云景赐婚的那个千金小姐。 萧慕岑问：“她一个人来的？” “还带着她的侍女。” “知道了，让她们进来吧。” “是。” 小太监拱手后，转身离去。 萧慕岑拍了拍橙子：“橙子，有客人来了，你自己去玩会儿。” 橙子“喵呜”一声，跑开了。 萧慕岑缓缓站起身来，招手唤来赤雪，让她去准备些茶点。毕竟有客人到，总不能连杯热茶都不准备，那未免也太失礼了些。 本在赤雪身边与之讲话的白影朝萧慕岑走来，模样略显不解：“殿下，您为何要见那个叶梧？” “不是她请见的么？”萧慕岑道：“她既来了，那就看看她是来做什么的。” 白影皱了皱眉，有些担忧。 萧慕岑又道：“不必露出那种担忧的表情来，本宫只是看看她来做什么。此处是黎清苑，你们都在，难不成还担心她反过来欺负本宫？” 她抬手轻拍了拍白影肩膀：“放心，只是见一面，不会有事。” 何况，她的确想见见那位能够被皇帝亲自下旨赐婚给太子当太子妃的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人。 叶梧跟着小太监过来时，萧慕岑正在屋檐下盘膝而坐，前面是摆好了茶点的小桌，她对面位置空着，显然是为她而留。 小太监道：“公主殿下，叶梧小姐到了。” “嗯，”萧慕岑轻点头：“你退下吧。” “是。” 叶梧随即行礼：“臣女叶梧，见过昭缙公主。” 萧慕岑笑的温和，拂袖平礼：“叶梧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多谢昭缙公主。” 叶梧在萧慕岑对面盘膝坐下，姿态恭敬，始终带着臣女对公主的礼节。即便萧慕岑看起来比较放松，可该有的礼数，她不能少。 白影跪坐在一旁为她们斟茶，其中一杯递到叶梧身前，另一杯由她小心放在萧慕岑手中。 萧慕岑接过那杯茶，递到唇边吹了吹，而后抿了口。 叶梧在她之后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味不浓，偏淡，但茶有清香，喝起来比较爽口。 两人心平气和，淡然自若对面而坐着喝完茶后，萧慕岑将茶杯递给白影，白影双手接住，放在小桌上。 萧慕岑缓了缓神，启唇：“不知叶梧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叶梧亦放下手中茶杯，直面萧慕岑：“想必皇帝陛下为太子殿下与臣女赐婚一事，昭缙公主已经知道了。” 萧慕岑保持着笑容：“然后？” “臣女知道，太子殿下心仪昭缙公主，可赐婚乃是皇帝陛下忽然所定，太子殿下事先并不知情，还请昭缙公主不要责怪太子殿下。” “……”萧慕岑眉心微蹙，这话不在她意料之中。她反而有些疑惑，觉得诧异。 她……不要责怪太子殿下？ 她何时责怪过李云景？ b 分卷阅读178 r 　　不不不，叶梧的话才奇怪。平白无故的，她特意跑来皇宫要见自己，就是为了说这个？简直……让人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萧慕岑不自觉抿了下唇，这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萧慕岑没想过会在叶梧面前有这种感觉。 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叶梧又道：“昭缙公主，臣女知晓太子殿下心仪您，但您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况，太子殿下是无法娶您的。所以，还请昭缙公主体谅一下太子殿下的处境，别看他是东宫之主，可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前有皇帝陛下施压，后有太后娘娘那边制衡，他其实……” 叶梧皱了皱眉，又叹息一声：“太子殿下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无限，他很辛苦，要做的事非常多。” 听完这话，萧慕岑忽然笑了一声：“叶梧小姐，你的意思是，本宫在给太子殿下添乱？” “不，臣女的意思是，希望昭缙公主能够体谅一下太子殿下的处境与辛苦。” “你很奇怪。” “奇怪？”叶梧不解：“昭缙公主何出此言？” “本宫是纭国质子，几乎所有时间都在黎清苑中，本宫为何会给太子殿下添乱？”萧慕岑望着叶梧：“还有，连你都知道太子殿下辛苦，本宫久居在宫内，难道能不知道？” 她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寒意，可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叶梧看着萧慕岑，不自觉抿了抿唇角。她明明知道昭缙公主眼睛看不见，却莫名觉得昭缙公主的眼神冷的有些可怕。 “昭缙公主想来是误会了，臣女没有别的意思，臣女只是……” “来耀武扬威的，对吗？” “……不是的。” “既然不是，那你何必要特意来一趟，还着重说了你与太子殿下被皇帝陛下赐婚一事，还说你知道太子殿下辛苦，还让本宫体谅太子殿下……哈哈哈。”萧慕岑抬手扶额，笑出声来。 她眼眸低垂着，嘴角上扬扯出的笑里生然带着几分冷意。 她又笑了两声：“你分明就是在说，你是礼部尚书嫡女，典藏阁阁老的亲孙女，你才是那个真正能够帮得到太子殿下的人，所以你嫁给他当太子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吗？对吗！” 她抬眸，乍现着寒意的眼眸让人瞧着有些不寒而栗。 叶梧身体不自觉后倾些许，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中后知后觉般的露出几分惧意。 可怕的眼神……不像是之前在桃花林见到的那个淡然温柔的昭缙公主露出来的。 叶梧记得，叶桐跟她说过，昭缙公主是个漂亮温柔、却病症缠身的可怜人。可现在亲眼所见，与之片刻相谈，似乎不全是如此。 萧慕岑深吸口气，转而又道：“你的来意，本宫已经清楚了。叶梧小姐，请回吧。” “昭缙公主，臣女……” “如果他真的明媒正娶将你娶回了东宫，那你就是光明正大的太子妃。” 萧慕岑起身，背对叶梧，嗓音顿时冷冽起来：“叶梧小姐，你该去见的，是太子殿下，跟他说娶你的好处多于弊处，而非在这里与本宫说这些废话。请回吧。” 叶梧低下头叹了口气，而后面露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来，微微拱手，行礼：“既如此，臣女便不叨扰昭缙公主了。告退。” 叶梧很快离去。 萧慕岑紧握成拳的双手却迟迟没有松开。心中那股名为“嫉妒”的情绪，夹杂着些许愤怒的火焰，似乎，要涌上心头，占据她的理智。 她猛的甩了甩脑袋，深呼吸几次后强行将那种情绪压了回去。 赐婚圣旨已下，婚期虽还未定下，可婚事是事实，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皇帝亲下的圣旨，连身为太子的李云景都无法违抗，她一个纭国人质公主又能如何？ 她就算嫉妒，就算愤怒，最后还不是，只能藏着心里的失落与难受，假装并不在意这件事。 萧慕岑深吸口气，嘴角扯过一丝无奈苦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却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半月形指甲印。 67. 六十七 糟心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入夜, 天渐微凉，夜幕之上，月明星稀, 风起时带动乌云片片。 萧慕岑坐在屋檐下, 肩上随意搭着一件披风，橙子趴在她大腿上，姿态懒懒。她伸手揉了揉它脑袋 分卷阅读179 , 它半眯着眼, 一副惬意舒服模样。 白影端来热茶，小心翼翼放在萧慕岑旁侧小桌上。茶杯中的热气缓缓升腾, 溢出些许茶香。 萧慕岑瞥了眼身旁热茶, 正要伸手去拿，喉咙忽然有些痒。 “咳咳咳……”她立即抬起衣袖挡住嘴。 白影立即道：“殿下, 夜间太凉，您还是先回房间吧，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咳咳……”萧慕岑闭眼深吸口气，想要将喉咙那点痒意压回去。但效果甚微。 咳嗽声, 越想掩盖，便越难以掩盖。 “咳咳咳！” 白影大惊，连忙上前扶住萧慕岑肩膀, 一手轻拍着她后背为她顺气。 缓了好一会儿，萧慕岑才从忽然而起的咳嗽声中缓过神来。她自己都有些懵, 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咳嗽得那么厉害？ 这几日，她明明都有按时吃药，每晚的药浴也浸泡了…… 萧慕岑闭上眼，深吸口气, 将方才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 白影眉头紧蹙，满脸担忧：“殿下，您感觉如何？要不属下还是去给您请一位太医来瞧瞧吧。” 白影正要起身，萧慕岑却抓住了她的手：“不必。本宫没有大碍，只是刚才喉咙忽然有些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殿下……” “本宫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 萧慕岑坚持，白影也不敢多言其它，只能点了点头，而后将萧慕岑扶回了房间。 软榻已经铺好，白影为萧慕岑更衣后，将提前准备好的汤药，还有齐先生给的丹药让她服下，这才小心着伺候她躺下。 躺在柔软舒服的被窝里，方才感觉到的凉意，和咳嗽带来的不适感似乎瞬间消失了大半。她闭上眼，往被窝内钻了钻，惬意感十足。 白影道：“殿下，时辰也不早了，您就直接歇下吧，若是有事就喊属下。属下就在屋外为您守夜。” “嗯，”萧慕岑轻点了下头：“去吧，辛苦了。” “殿下客气，这本就是属下的本分。”白影拱手行礼：“属下告退。” 萧慕岑轻点了点头，白影这才退出屋外。 虽是临近五月的天，可晚间到底还是凉。白影从屋外走出的瞬间，一阵夹杂着寒意的风袭来，她不禁一哆嗦，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她一抖擞，心想，还好殿下早些回了房，不然这要是还在屋外待着，肯定要着凉。 也许是真的疲倦，也或许是汤药作用，萧慕岑躺在被窝里没多久便睡着了。意识昏昏沉沉，睡相却安稳。 夜色深沉，明亮的圆月却在夜空中散发着光芒，浅银色的月光轻飘飘的落向大地，好似为这片大地镀上一层浅银色的光辉。 临近子时，李云景来了。 守在院中的落月见到是他，并未阻拦。他们都知道，他们家殿下喜欢熵国太子，虽从未在他们面前言说，但有些事，不必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待在屋外的白影见李云景过来，先是恭恭敬敬行礼，而后压低嗓音开口：“太子殿下，我们家殿下一个多时辰前便睡下了。” 李云景道：“孤只是来看她一眼，不会打扰她的好眠。” “今日午后，你们礼部尚书的嫡女叶梧小姐来过了，殿下见了她。” 李云景一愣，要进屋的步子忽的顿住，眼神略显诧异看向白影。 他小半个时辰前才回东宫，沐浴结束后换了身干净衣裳便过来黎清苑，倒是还未来得及听下属禀告今日宫中所发生的事。 好端端的，叶梧为何来见萧慕岑？难不成是因为赐婚一事…… 李云景眉心紧蹙：“叶梧跟你家殿下说了些什么？” 白影坦然直言：“叶梧小姐跟殿下说，她知道太子殿下您心仪我家殿下，而且赐婚一事并非是您所求，还有，您平日辛苦，不像表面上那般轻松自在，希望殿下能够多多体谅您，不要添乱。” 这些话，白影当时听着就不太舒服，她家殿下明明没做什么事情，桃花林之行前，殿下与太子都好几个月不曾见面，何来添乱一说？再者，她家殿下为何要体谅熵国太子？那话说得好像她家殿下就过得很轻松自在一样！ 听白影所言，李云景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心情不是很好。这种时候 分卷阅读180 ，叶梧还真是会给自己添乱！他之前明明亲自去过礼部尚书府，说过会想办法让父皇收回旨意，让她不要在意赐婚一事…… 真是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 圣旨才下不久，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以太子妃的身份在萧慕岑面前宣示东宫女主人的主权了？ 真是烦人！ 李云景问：“她……你家殿下，生气了吗？” “情绪激动了片刻，但很快恢复，之后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 李云景扶额：“赐婚一事，孤会解决好，她明日醒来，请你告诉她，之前孤对她说的话，绝非虚言。” “这种话，太子殿下还是亲自和殿下说会比较好，”白影望着李云景的眼睛：“太子殿下来过的事，待明日殿下醒来，我会如实告知。” 李云景抿了下唇，却也不好多言其它。 他轻点了下头，道了句“那便有劳了”，而后转身离去。 白影望着他的身影离去，消失在夜色中时，神情略无奈的摇了摇头。 落月走过来：“你和太子说过白天的事了？” “嗯，”白影道：“他应该知道。” “可殿下要是知道你把那种事告诉太子，殿下会不高兴的。殿下肯定不希望太子以为她是那种背后告状的人。” “告状的是我，不是殿下。” 白影转身，又道：“我会如实告知殿下今夜的事，殿下要责怪，便责怪我好了。即便此处是熵国皇宫，殿下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受委屈。太子若真的心仪殿下，自是舍不得让殿下受委屈的，那个叶梧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如今殿下手底下的人不够，让太子来解决，岂不是更好？” 落月耸了耸肩：“那也是。” 屋内，萧慕岑睡得安稳，睡颜平和。 从黎清苑离开后，李云景一路步行往东宫走去，沉重的心情并未得到一丝一毫的缓解，反而因为这一路上思索太多而更为压抑。 他虽为太子，可身不由己的事情却不在少数。就像叶梧对萧慕岑所言，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松自在，反倒是因为身处在熵国的权力中心而处处受到制衡与约束。 他的父皇，熵国尊贵的皇帝陛下，在自己为熵国多次立下战功，替他制衡住太后一手扶持的聿王，稳住他的皇位时，明明允诺过自己，太子妃的人选会由他自己来选，即便是赐婚，也会先询问自己的意见后再行下旨。可这次，他的父皇一意孤行了。 他询问过，但他的父皇只给了他一句“这是圣旨，你想抗旨不遵吗”。 说到底，他其实也不过是皇权制衡之下的一枚棋子。 处在棋局之上的执棋者，是当今皇帝与太后。所有人都是这个棋局之中的棋子，有利用价值的自然在好的位置，而那些失去价值的，会被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前者如叶家嫡女叶梧，后者如当初的六公主李沁心。 身份地位，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可利用价值。 李云景不想娶叶梧，也不想让她在东宫碍自己的眼。她的存在，只会影响到自己和萧慕岑之间好不容易坦诚的感情。 好不容易，萧慕岑才承认喜欢他，好不容易，萧慕岑想要和他断绝的那段关系被他重新连接起来，好不容易，他们有了可能…… 他绝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他的人生从他出生开始便被人安排，他迄今为止的二十六年的生命里，都是以棋子的身份存在。只不过相比较旁侧棋子，他的价值更高一些。 因为他的生母是当今皇后，因为他曾经舍命为熵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因为他拼尽全力在这满是黑暗与算计的皇宫里活到了现在。所以，他无法被人轻易取代。 可这些却仍然不足以让他自由掌控自己的生活。 如果，身为棋子的他无法得到自由掌控生活的权力，那就只能往上走一些，让自己成为手握棋子，管控棋局的那个人！ 回到东宫，已经很晚了。 秋明正在收拾他书房那些堆积如山的各类折子，顾岳提着灯笼在院中百无聊赖的等着。 李云景走过去时，顾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而后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喊了句：“殿下。” 秋明听见顾岳的声音，小碎步从书房走出来，朝他行礼：“见过殿下。” 这个时辰，李云景倒是还没想到他们还在。 “ 分卷阅读181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去休息？”李云景诧异：“还有事？” 顾岳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到李云景身前，压低些许嗓音道：“殿下，这是边关护国大元帅那边派心腹快马加鞭带回来的他的亲笔信，他说一定要您亲自过目。” 李云景接过。 秋明也开口：“殿下，您不在东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那边派人来找过您好多次，说是有要紧事要和您说，让老奴给您传话，您要是回来了，务必去一趟凤仪宫见她一面。” 李云景将那封信拆开，同时道：“她找孤又有什么事？一天天的，她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他看了眼护国大元帅亲笔信的内容，眼睛瞬间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像是要确认一般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将那张信纸捏成了一团，面露怒意。 纸张被他紧紧捏住，窸窣一阵细微响动后，他闭上眼，深呼吸两下，将要平缓心情，但仅仅只是深呼吸，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顾岳与秋明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疑惑不解。但想来，定是那封信里写了些让殿下不高兴的内容。 顾岳犹豫了下，在秋明眼神的强烈示意下，他无奈开口询问：“殿下，怎么了？边关出事了吗？” “大元帅说阜国边境和庆国边境那边同时发生异动，边关夜间巡逻队连续遭到伏击，粮草营遇到两次失火，粮草损失过半。” 李云景双手紧握成拳头：“大元帅请求对阜国、庆国边境，与熵国边境相邻处进行彻查，希望孤能够劝说父皇下令动兵带上粮草前往支援，以防万一。” 顾岳与秋明皆大惊：“什么？” 顾岳瞬间紧张起来：“若情况属实，那岂不是……又要开战？” 秋明也紧蹙眉头，满脸担忧：“殿下，此事要紧，还是赶紧去与陛下商量一番吧。” “这只是大元帅的先行消息，他那边的正式奏折，大概还需要一日才能到皇城。” “那殿下您……” 李云景深吸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等大元帅的折子送到父皇那边再说吧。” 这糟心的事情真是一件连着一件，半刻都不让人松懈！ 他觉得头疼。也很少见的，他觉得不舒服，心里难受。 有点想……吐。 68. 六十八 嫉妒。 萧慕岑翌日醒来后, 白影将李云景来过的事和她说了。 萧慕岑坐在软榻上，睡眼惺忪，眼睛才睁开没多久又再次合上。她抬手轻揉了揉眼, 嗓音懒懒, 带着几分沙哑意味：“太子来过？” 她还没睡醒，以为是自己听错。 “是，”白影点头, 跪坐在软榻旁伺候：“昨夜临近子时, 太子过来了，见您睡着了, 便没有进屋打扰您。还有……” 白影抿了下唇：“昨天礼部尚书之女来过的事, 属下也告诉太子了。” 萧慕岑揉眼的动作一顿，略有诧异。她转头看向白影, 白影微微低头，没与她对视。 萧慕岑缓了缓神，站起身来：“那他是怎么说的？” 白影犹豫了会儿，却还是如实回答道：“他说赐婚一事, 他会解决，先前他与您所说的话，并非虚言。” 这些话, 白影觉得让李云景当面和她家殿下说比较好，毕竟, 这也算是承诺了。但既然殿下问起了，那也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若李云景真的心中有殿下，自会来见殿下，当面与她说出那些如同承诺般的话。 萧慕岑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她缓步行至梳妆台前, 白影起身将她的衣裳拿过，恭恭敬敬站在她身后。 白影小心出声：“殿下，属下先伺候您更衣吧，如今天气尚未和暖，小心着凉。” 萧慕岑其实想说不冷，但想到昨夜忽然而来的强烈咳嗽，想着还是多穿点的好。她这身体已经弱不禁风了，要是再病倒了，怕是都难活过今年。 还是多注意些为好。 换好衣服后，赤雪便端着热水过来。 白影伺候萧慕岑洗漱时，赤雪就整理了下卧房，打开窗户通风瞬间，外头一阵风袭来，毫无征兆的吹入房间，将房中积蓄了一晚的暖意吹散，带来些许凉意。 被风吹到的萧慕岑忍不住一哆嗦，她本还有些慵懒的睡意，这会儿倒是被风吹的一点儿没剩下。 白影 分卷阅读182 赶紧让赤雪关上窗户。 赤雪正要关上，萧慕岑却道：“开着吧，房间需要通风。反正本宫正准备去外边走会儿。” 赤雪点了点头：“是。” 白影替萧慕岑梳妆后，萧慕岑道：“白影，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接下来让赤雪陪本宫就是了。” “是。” 早膳后的时辰，天边已有太阳光照耀而下，轻飘飘、又带着暖意落向大地。时不时有一阵轻盈的风吹起，拂面而来。 萧慕岑漫不经心顺着院中小路走着，精神看起来恹恹，倒是从她身旁飞跑而过的灰狼和黑獒精神好到不行，一溜烟儿的就跑远。 萧慕岑望着它们迅速跑远的身影，不自觉顿在原地，她眯了下眼，两眼微微失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忘了要继续往前走。 赤雪侧目看了她一眼，小心着询问：“殿下，怎么了？” “没事，”萧慕岑回过神来，轻摇了下头：“回去吧，本宫累了。” “是。” 回到卧房，刚坐下，萧慕岑便像是泄气了一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神情恹恹。她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做，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刺绣什么的……她也不会。 笛子吹的也不好，她的肺活量甚至不足以支撑她完全的吹完一首完整的笛曲。 她不由叹了口气。很轻微的叹息声。 赤雪将茶点放在她身前小桌上时，正好听见了那声叹息。赤雪微微抬头看了萧慕岑两眼，看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犹豫了下，一边为她斟茶，一边启唇询问：“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萧慕岑眨了眨眼，嘴角扯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赤雪将倒好的一杯热茶递到萧慕岑手边，萧慕岑接过。淡淡的茶香随着杯中热气弥漫开来，飘入她鼻间。 萧慕岑一直都很喜欢这种清茶的香气。喝着也舒爽。 但此刻，却没有多少品茶的心情。 她闻了闻茶香，又将茶杯放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以前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反正什么也做不了，大多数时候干脆就躺着。可现在能看见了，也无需再治疗，闲下来时，是真的觉得特别无聊。 而偏偏，她眼睛能看见的事暂时还不能让熵国皇宫里的别的人知晓。只能装一装瞎。 赤雪想了想，道：“殿下，您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属下拿一些纸过来，我们折纸玩吧。” “折纸？” “嗯，折纸！”赤雪笑了下：“反正折纸靠的是手上的功夫，即便有人瞧见您在折纸也不会怀疑到您眼睛上面，还能正好打发些时间。” 萧慕岑顿时来了兴趣，立马点头：“好。” 她倒是没想起来还有折纸这种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犹记得小时候，外婆会教她折一些小动物来着。虽然折叠小动物的步骤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别的简单的折纸她还是会的。 比如，纸飞机，还有五角小星星。 以前上学的时候，班上的男生特别喜欢折纸飞机在教室里乱丢，那会儿班主任对此可特别头大，发过不少脾气。 至于五角小星星，是班上的女生喜欢的，用那种漂亮的纸张折好，放在一个玻璃瓶中，等到折满一瓶，可以送给好朋友，或者，送给喜欢的男生。 那时候萧慕岑帮同桌折了好多小星星，同桌高高兴兴的送给了她喜欢的男生，但萧慕岑自己，学会了折小星星，却没有可以送的人。 在她来的那个世界，由于家庭原因，搬家过好几次，换了几所学校，所以，身边的人总是在更换，她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 萧慕岑唯一折过的一罐蓝色小星星，是在外婆的葬礼上，她送给外婆的。外婆最喜欢蓝色。 但从那以后，萧慕岑就再也没有折过任何东西。 没想到，现在她倒是还能拾起折小星星这项技能。 这种时候，她忽然有些想念外婆。 赤雪很快拿了一大堆纸回来。这种世界没有那种颜色特别鲜艳的漂亮纸张，赤雪拿回来的，也只有白色纸张。 “殿下，您想折什么？”赤雪将纸张铺在萧慕岑身前：“您会折小青蛙吗？” 萧慕岑挑眉，有些诧异：“你还会折小青蛙？” “我还会折花呢 分卷阅读183 。” “真好。” 萧慕岑看了眼身前那些尺寸太大的纸张，想了想，又道：“赤雪，拿把剪刀过来，把这些纸张裁成本宫小拇指一个指节这样的宽度。” 萧慕岑伸出小拇指比了比。 赤雪点头，立马去拿剪刀，又拿过来一支笔，在差不多的位置做了记号，而后开始裁剪。 “殿下，要裁多少？” “嗯……”萧慕岑拿起一条看了看：“那就，一百条吧。” 赤雪用剪刀的手顿了下，抬起头来时朝萧慕岑露出个笑容，她眨了眨眼：“殿下，您确定您能折得完一百条吗？” “为什么不能呢？”萧慕岑笑：“反正，本宫有的是时间。” 赤雪笑了笑：“也是。” 东宫。 李云景才醒不久，意识昏沉，不算完全清醒，睁眼后便躺在床上未动。他昨夜睡得晚，眼睛虽睁开了，可这会儿精神还未缓过来。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他往那边瞥了眼，却未曾动。 “太子殿下，”秋明那沙哑又阴柔的嗓音自门外小心翼翼响起：“凤仪宫那边又派人来了，皇后娘娘说现在就要见您，让您立刻去一趟凤仪宫。” 李云景深吸口气，略显烦躁的翻了个身，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似是不愿意起床去凤仪宫见皇后。 情绪还没得到一分缓解，秋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娘娘还说，要是您不过去的话，她等会儿就要亲自过来东宫见您了。” “……” 李云景闷闷坐起身来，虽不情愿，但到底还是起身了。 他走出房间时，脸上写满了不悦，眼神更是冷的可怕。旁侧之人连一言也不敢多发，生怕自己说错了哪个字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殿下一句话便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李云景没心情用早膳，直接去的凤仪宫。 他到时，叶梧和叶桐居然也在。只不过她们姐妹二人正在院中等候，想来是还未得到皇后的传召。 叶桐见到李云景，面露惊喜，笑着喊了句：“云景哥哥！” 叶梧随即转过身去，恭恭敬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而后她又道：“小妹没规矩，失礼了，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李云景见到她，忽的想起昨夜在黎清苑时白影和他说的那番话。他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冷冷开口：“你为何要去黎清苑？” 这话，问的自然是叶梧。 叶桐是从未去过黎清苑的。 叶梧一愣，心下不由慌张。 “孤是不是跟你说过，赐婚一事是父皇做的决定，孤并不喜欢你，会想办法解除婚约，你为何要自以为是跑去黎清苑见她？还和她说一些自以为大义凛然的话语，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为孤好。你是故意那样说的，是吗？” 寒意自李云景眼底浮现，毫不留情落在叶梧身上。 叶梧低着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但事情属实，她也无法否认。 李云景又道：“孤最后给你一次警告，不要再去找她，否则，后果自负。” 他嗓音冷冽，如刀一般直直扎在叶梧心上。 她抿了抿唇，似是要说什么，安芹却出现了。 安芹望着李云景，姿态恭敬道：“太子殿下来了，快请进，皇后娘娘已等候您多时。” 叶梧要说的话被瞬间打断。 李云景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只给叶梧留下一个绝情背影。 叶梧紧抿着唇，双手不自觉捏紧衣角，此刻她眼中闪烁着的，是原本不该出现在她眼里的、名为“嫉妒”的情绪。 她实在不明白，太子殿下究竟喜欢萧慕岑哪里！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够好，太子殿下竟对她半点没有兴趣？ 那个萧慕岑，一个敌国人质公主，天生眼盲，还体弱多病，是不可能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她哪里有资格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凭叶家的人脉与在朝堂上的地位，自己才是最适合站在太子殿下身边，最能帮得上他的人，不是吗？ 叶桐有些担心的望着叶梧，小心翼翼询问：“姐姐，你还好吗？” 叶梧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无碍。” b 分卷阅读184 r 69. 六十九 我才是东宫未来的女主人！…… 李云景从皇后寝宫出来时, 脸色稍有和缓。显然，他与皇后的谈话还算愉快。 出来时，叶梧与叶桐还在院中等候。那会儿太阳已经从云后显现出来, 正在她们头顶散发着热烈的光芒。 热意弥漫之下, 在太阳底下站的太久的她们，开始冒汗，也有些觉得不适。 叶梧见他出来, 脸上神色变了些, 眼神似有期待，像是要将刚才那没说完的话, 可李云景只是冷冷瞥了一眼, 便径直走过，连多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叶梧。 叶梧愣住, 眼中的期待几乎在瞬间僵硬住，而后被强行收敛了回去。 叶桐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扯了下她衣裳，满脸担忧看着她：“姐姐……” “我没事, ”叶梧眼神闪烁着：“我不会有事的。” 赐婚圣旨是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她是叶家嫡女，父亲是礼部尚书, 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祖父是典藏阁阁老, 在皇城德高望重，即便太子殿下不喜欢她，这道赐婚圣旨也不可能轻易被收回。 何况，皇帝陛下是不会允许太子殿下娶一个敌国公主当太子妃的。即便被迫同意婚事，萧慕岑也只能是侧妃。最后成为太子妃的人, 仍然会是她叶梧！ 只要皇帝陛下在位一日，只要叶家不曾落魄，赐婚圣旨便永远有效，她永远都会是太子妃的第一人选！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种时候，她不能再添乱，有父亲和祖父在，她早晚都会嫁入东宫，成为东宫的女主人。 忍。才是她现在最需要做的。 安芹从台阶上走下来，缓缓行至她们身前。她行礼，而后道：“叶梧小姐，叶桐小姐，皇后娘娘方才与太子殿下谈话许久，有些累了，不方便见你们，你们今日还是请回，改日再来吧。” 叶桐皱了下眉，不自觉握紧双手。她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居然现在才说让她们离开？不想见的话，一开始就让她们回去嘛。明明就是故意让她们在这里站着晒太阳的！ 叶桐努了努嘴，不是很高兴。 叶梧保持恭敬姿态，点头道：“是。既然皇后娘娘累了，那我们改日再来。” “两位小姐慢走。” “安姑姑留步。” 叶梧带着叶桐离开了凤仪宫时，安芹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直到确定她们踏出凤仪宫大门后，才转身去了皇后寝宫。 皇后端正坐于寝殿桌前，手中捧着一杯茶，淡然饮着。 安芹稍稍弯腰：“娘娘，叶家那两位小姐已经离开了。” “嗯，”皇后抿了口茶：“知道了。” 安芹低垂脑袋，若有所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后瞥了安芹一眼，红唇微微勾起：“芹儿，你好像有话要说。” “娘娘，奴婢不太明白，叶梧是叶家嫡女，她家中长辈在朝中地位不低，若她成为太子妃，对太子殿下十分有利。太子殿下不喜欢她，想拒绝赐婚，是因为殿下喜欢昭缙公主，可是您……您为何似乎也不太喜欢那位叶梧小姐？她是做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吗？” 皇后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转头看向安芹。 安芹低下头去，姿态恭敬。 皇后道：“你说的不错，以叶梧的身份，的确是目前为止皇城内最适合成为太子妃的人。但本宫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喜欢叶梧，之前没喜欢上，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觉得她有多好。” “可殿下的路……” “他自己会想办法的。何况，有没有太子妃这个人的存在，都不会影响他东宫太子的身份，这些年来他立下的赫赫战功、积蓄下的势力与人脉，也不是摆着看的。” 安芹点头：“娘娘说的是。” “不过嘛……”皇后眼中笑意更深了些：“那个叶梧，记得多看着她点。本宫初见她时，便不太喜欢她，她看起来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 “对了，昭缙公主最近还好吗？都在做些什么？” “昭缙公主回宫后一直待在黎清苑不曾外出，她身体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太子殿下晚上去见过她几次，不过她睡得早，两人没见着面。刚刚咱们的人传回消息，说昭缙公主正和她的侍女在玩折纸，想来是在黎清苑中待的太无聊了。” “折纸？”皇后笑出声来：“那她确实是挺无聊的。不 分卷阅读185 过对她而言，应该也没有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法子了。” 深居在皇宫中的平静无波澜的日子，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熬。 有些人能从那漫漫时光中熬过来，而有些人不能。 皇后又道：“太子喜欢她，本宫也挺喜欢她的，派人多照顾着她些，若是她有什么需要的，多帮衬些，好歹是个公主，别让他人欺负了去。” “是。” 黎清苑。 萧慕岑慢慢悠悠折了一上午，折出了三十颗星星，其中还有几颗是瘪的，不太好看，被她丢在了一边。 这种类似于手工课的感觉，实在是太久远，再加上平时她什么也不做，手有些笨，光是折出这三十颗星星，她的手指便觉得有些疼。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昭缙公主啊～稍微做点活儿就觉得累了。 她倒在软榻上，展开四肢舒缓了下坐了一上午而有些酸痛的身体。赤雪跪坐在旁边整理纸屑。 萧慕岑往她那边瞥了眼，道：“就放在那里吧，反正下午还会继续折的，现在收拾了，等会儿还会乱。你也陪本宫折了一上午了，休息会儿吧。” 赤雪笑道：“殿下，属下不累。” 折纸这种事对于萧慕岑而言，其实都不算是事情。自然不会觉得辛苦与累。 相反，她也乐在其中。 午膳后，萧慕岑小睡了会儿。和之前一样，闭上眼没多久便觉着意识昏昏沉沉，没有做梦，只是有点醒不过来。 哪怕半个时辰后被赤雪喊醒，她也睁开了眼，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茫然感觉。脑袋沉重，她觉得自己还能继续睡。 赤雪道：“殿下，该起了，这会儿睡得太久的话，等会儿晚上可要睡不着了。” 萧慕岑想了想，也是。于是挣扎着起了身。 她坐在软榻上，被子还在身上盖着，面色仍有倦意，眼皮耷拉着，仿佛一闭上眼就能再次睡过去。 赤雪扶着她肩膀让她站起身来，又道：“殿下，您稍微活动活动，醒醒瞌睡。” 萧慕岑站起身，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赤雪不解：“殿下，怎么了？属下说的话，哪里不对吗？” 萧慕岑摇头：“没事。” 笑过后，瞌睡自然少了些，但身体却还是有些疲惫。屋子里太暖和了，容易让人产生困倦的感觉。 她走到窗边，伸手打开窗户，屋外的风瞬时迎面而来，感受到些许凉意的同时，也闻到了风中梨花的香味。 她望向院中那棵梨花树，不知道何时，树枝上已经挂满白色小花，一朵一朵的花瓣极其饱满，正是它们开的灿烂的时候，风吹而过时还能带来它们的香气。 萧慕岑走到院中梨花树下，仰头望着开满了白色小花的梨花树枝，眼神闪烁的同时，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脸上笑意显然。 梨花……开了啊。 虽没有诗中所描述的那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但此番景象看在她眼中，也是很美的。 梨花白似雪，挂满枝头。不是雪，胜似雪。 萧慕岑伸出手折下一支梨花，仿佛将一支春色握在手中。心情甚好。以前的她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矫情，现在看来，感觉还是不错的。 若是不下雨，再有一至两日，这树梨花定能开的极美。也许那时候，李云景会来。 她把玩了下手中梨花枝，折返回了卧房。 她让赤雪拿来一个花瓶，将那支“春色”小心翼翼放入花瓶中。 光影西斜，暮色渐沉，黄昏慢悠悠来到，而后带走了白日里的光，留下了一片黑暗。 宫中四处点起了烛火，巡夜的人一人一手提着灯笼，明晃晃摇曳着的烛光照亮所行之人脚下的路。 李云景行色匆匆、大步往御书房走去，身后跟着的太监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御书房内，皇帝神色凝重，地上是不久之前被他横扫在地的奏折，还有花瓶与杯盏的碎片。显而易见，在李云景来此之前，皇帝发过一通脾气了。 见李云景来了，还未等到李云景行礼，皇帝便大步走向他，伸出手扶住了他即将行礼的双手。 皇帝眉心紧蹙，话语紧张：“太子，边关异动一事，你可知晓了？” “父皇派人来告知时，儿臣都有好好听着。” b 分卷阅读186 r 　　“那你是如何看的？真的是庆国与阜国联合骚动边境，试探我熵国军力，好趁机攻打边境、占据我熵国国土吗？” “大元帅镇守行军打仗多年，经验丰富，他既有了此番怀疑，想必十之八九是真的。此事，还请父皇看重，助大元帅一把。” 皇帝点头：“朕没有怀疑大元帅的判断，只是若庆国与阜国真的联合，那与之开战只是早晚的事。他们为何偏偏选在这时候来……先前庆国明明对熵国示好，有意图归附的意思！” “父皇，庆国狼子野心，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也许，他们表现出来的意图归附，只是为了打探我们熵国的消息。毕竟，庆国送来的那几个人，都在宫内，两个在父皇您身边，一个在太后那边，岂不是……” 之后的话，李云景没有直接言明，但他想，皇帝能明白他的意思。 而后，李云景抬眸望向皇帝：“父皇，您觉得呢？” 70. 七十 “萧慕岑，我要去边境了。”…… 夜色深沉, 偶有风起。 萧慕岑浸泡过药浴后正准备睡下时，李云景来了。他脸色有些疲惫，紧蹙的眉头不知因何事而一直未曾松懈下, 但在萧慕岑面前, 他尽量保持了面色温和。 见他来了，萧慕岑有些讶异，尚未来得及说点什么, 李云景径直走到她身前, 将她揽入怀中。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一惊，眼神更为诧异了些。 萧慕岑眨了眨眼, 虽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但能感觉到他的不安。 她抬手轻拍了下他肩膀，柔声道：“怎么了？” 李云景弯腰低头靠在萧慕岑肩膀上, 闭眼呼吸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他来这里时候的不安得到些许缓解，让人莫名有些困倦。 李云景往她脖子上轻蹭了蹭，他柔软细长的发丝划过她脖颈，让她觉得有些痒。 萧慕岑脖子下意识往后缩了两下, 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打趣的话还在喉咙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李云景便开口了。 “父皇让我去边境。”很轻的嗓音，却清晰的传到她耳中。 萧慕岑一愣, 随即错愕：“去边境？为何？” “有些事需要处理，父皇不放心让别人去，所以派我过去。” “何时回来？” “……”李云景抿了下唇：“未知。” 如若真的是庆国与阜国在边境异动，短则一两月，长则……半年以上。 这种事情原本是李云景做惯了的, 但以前在皇宫没有牵挂，得到命令要去办事，准备好了就出发，干脆利落。可如今他在皇宫有个惦念的人，好不容易才忙完了手边的事，都还没能和萧慕岑好好聚上几日，却那么快就得去边境。 离开皇城后，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来。 萧慕岑忽的明白李云景今日情绪有些不对劲的原因。去边境啊……那想来是发生了大事。不过，她没从聂初一那里得到任何纭国的消息，李云景也没有表现出为难，应该与纭国无关。 那么，就是庆国或者阜国了。 边境路途遥远，又充满危险。 萧慕岑不自觉抓紧李云景腰身上的衣裳：“那……你何时出发？” “三日后。” “这么快？” “嗯，”李云景抱着她没松手：“事情要紧，父皇那边也着急，没有让我明日就走已经很好了。” 其实皇帝有说过让他明日带人先行一步前往边境，但李云景不想那么快离开，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最后还是和队伍在三日后一同出发。 萧慕岑低下头靠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这种情况下，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事关熵国边境，是大事。 李云景问：“我想在你这里待一会儿，可以吗？” 萧慕岑毫不犹豫应下来：“当然。” 李云景留在了萧慕岑这里过夜。但和之前与她待过的多个夜晚一样，他们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睡前偶尔聊了几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安静的注视彼此，而后在那种带有温暖与爱意的氛围中，缓缓睡去。 萧慕岑醒来时，李云景已经不在身边。她伸手摸了下昨夜李云景躺过的位置，已经没有残留的温度，想来是很早便离开了。 他得带人前往边境，在那之前，应该有很多事需要准备。b 分卷阅读187 r 萧慕岑抿了下唇，心情莫名沉重。如果真的是庆国与阜国在边境作乱的话，开战的可能性极大，那李云景的归期就是个未知数了。 他如今还未走，她居然就有些想念了。 白影走进房间，伺候她起身洗漱。 萧慕岑道：“白影，本宫要见初一，你帮忙传消息给她。” 白影先是一愣，而后点头：“是。” 一直到午膳时分，萧慕岑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便看向梅园入口，但在那边进出的次数最多的就是灰狼和黑獒，两个闲不住的家伙总是在黎清苑内跑来跑去。 她没等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心情自是不太好。 白影端着饭菜前来：“殿下，午膳时间了，早膳您就说没胃口不想吃，这会儿您多少可都得吃点东西。” 萧慕岑瞥了眼白影端来的那些饭菜，一如既往的清淡，还有才炖好的弥漫着香气的鸡汤，对她身体有好处。但她这时候真的没什么胃口。 忽然有点想吃辣的。 她摇了下头：“不想吃。” “殿下……”白影无奈叹息一声：“还是吃点吧，您身体本就不好，还总是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住？您要是不喜欢这些，那属下再去给您准备些别的，您想吃什么？” 萧慕岑望向院中那棵开的正好的梨花树，眯了下眼。没有饿的感觉，这些清淡的饭菜也不足以引起她的食欲，她不想吃。 “拿走吧，我不想吃。” “可是殿下……” “拿走吧。” 白影无奈叹息一声：“是。” 白影端着饭菜离去，走出一段距离还是不由自主转过身去看她，眼里满是担忧。 屋檐下，萧慕岑靠在旁边柱子上，神情恹恹。 白影再次叹了口气。殿下这总是不吃东西可怎么行啊……她记得，殿下好像喜欢吃辣的食物。虽然不能吃太辣的，但稍微加点辣椒总该是可以的，总比殿下这样总是不吃东西的好。 凤仪宫。 皇后正在寝殿用午膳，桌旁只有安芹一人在，其余下人都退出殿外。 安芹说了些什么，皇后笑的开心。 皇后放下手中筷子，眼中笑意更深了些：“本宫就知道太子真的不喜欢叶梧，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赐婚一事的。虽然这样说不是很好，但这边境之乱来的正是时候，给了他跟皇帝提条件的资格。” “娘娘果然了解太子殿下，”安芹低着头，姿态恭敬：“昨夜太子殿下与皇帝陛下在御书房商谈，最终太子殿下答应带人前往边境，领下了平定边境之乱的旨意，但也因此让皇帝陛下妥协答应，只要太子殿下能够平定边境之乱后安然回来，便撤回赐婚的圣旨。” “那个叶梧想必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她得意不了太久。她无法如愿以偿嫁进东宫，也许会一时恼怒对昭缙公主做些什么，以发泄她心中不满。” 皇后用手绢擦了擦手，又道：“芹儿，这人可得看紧了，别让叶梧真的做出些糊涂事来。” “娘娘放心，咱们的人一直都看着她呢，何况，她如今并不是太子妃，自是没有自由出入皇宫的资格，只要她入宫，咱们的人一定会知道。” 皇后点了点头：“那就好。” 安芹小心翼翼看了眼皇后，欲言又止，正巧被抬头的皇后瞧见。 皇后挑了挑眉，笑道：“芹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在本宫面前，不必吞吞吐吐。” 安芹笑了下：“娘娘，奴婢只是好奇，昭缙公主毕竟是纭国皇长公主，以咱们熵国和纭国现在的关系，纭国那边是不可能将她嫁到熵国的，太子殿下虽然心仪昭缙公主，但……娘娘您为何选择支持太子殿下喜欢昭缙公主，而非咱们熵国的其他世家千金呢？” “这个嘛……” 皇后红唇勾了勾：“自然是因为，如今的太子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太子，即便没有那些所谓世家千金小姐背后家里人的支持，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登上那个更高的位置。” “何况，本宫现在支持太子，太子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谁对他好，谁在意他的感受。日后他坐上那个至尊的位置，自然不会忘了本宫，也会善待本宫的娘家人。” “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以后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他都这个年纪了，喜欢谁都一样，反正最后能留下来的人……” 皇后忽的笑了一声，起身走向软榻，安芹乖乖跟在她身后。 分卷阅读188 皇后在软榻上坐下，又道：“如今的太后和聿王已经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朝堂上支持太子的人远超过他们，太子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再说了，宫里不是还有本宫在吗，不会有事的。” 只要，太子这回能够像之前那般，将边境之乱平定，安然无恙的回到皇城。在那之后，所有的事，便一目了然了。 皇帝陛下年纪大了，反正什么事都交给太子处理，倒不如早些退下来，享享福，不是吗？ 皇后脸上笑意更明显了些。 安芹大概能猜到她此刻心中所想，却安静站着，什么都没说。 黎清苑。 萧慕岑午睡醒来，神情仍然疲惫，眼皮耷拉着，好像怎么睡都睡不醒一样。她没有起身，舒服而又惬意的躺着温暖的被窝中。 她眨了下眼，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恢复过来，但失败后，索性继续闭眼睡觉。反正她在黎清苑也没有什么事，想睡便睡。 也许一觉醒来，就能见到她想要看见的人。 外面有风起，吹动满树的梨花。 雪白的梨花在风的吹拂下脱离枝头，在半空中旋转了几个圈后飘落在地。 午后阳光明媚。 黎清苑内一如既往的寂静，可在这深宫之内，却有些不安静的事正在发生。 她一觉睡下去，宫内情势，便已骤变。 71. 七十一 你今天格外黏人。 萧慕岑一觉睡到临近黄昏才醒,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亦是沉重。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而后才支撑着柔软的床面慢悠悠坐起身来。 屋中安静, 只有她一人。 屋外倒是有点动静, 很细微的响动，好像还有人刻意压得很低的讲话声。她听的不是很真切。 萧慕岑站起身来，缓步行至屋外。院中, 是正坐在一起说着什么的白影与赤雪, 两人脸色不相同。白影略显严肃，赤雪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在意她们谈话的内容。 见到萧慕岑站在屋檐下望着她们的方向, 两人立刻站起身来, 朝她这边恭恭敬敬拱手行礼，而后大步走向她。 萧慕岑揉了揉尚有几分惺忪的眼眸, 嗓音懒懒启唇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白影与赤雪对视一眼，而后回答：“殿下，就在刚刚您午睡未起的那段时间，熵国皇宫发生了些事。” 赤雪接着她的话道：“殿下, 您还记得先前庆国送给熵国皇帝的那两个美人吗？听说这次边境动乱有庆国一份，皇帝下旨废了她们，直接打入天牢了。还有那个庆国公主, 被软禁在住处，没有皇帝的旨意, 谁也不能过去看她。整个皇宫都戒严，皇帝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白影又道：“就这么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皇宫情势骤然变化，因为庆国公主与太后那边交好，元贵妃又是太后那边的, 现在两个美人被废，元贵妃也失宠，倒是皇后娘娘那边得了好处。听说皇帝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歇了一个下午，赏了不少珍贵物件。” 萧慕岑眉头轻佻。有点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边境有乱，最先遭殃的自然就是身在皇宫之中的那些“有关者”。 萧慕岑叮嘱道：“你们知道就行，别在外面乱说。” 白影与赤雪两人同拱手：“是。” 萧慕岑犹豫了下，又问：“那个，太子殿下……来过吗？” 白影愣了下，而后摇头：“太子殿下自初晨离开后，便没过来了。殿下您要是有事找他的话，属下可以去东宫问问。” “不必了，本宫只是问问。” 李云景现在肯定在忙，自己要是这时候去找他，会给他添麻烦。自己在他身边，他会分神。 还是算了。 萧慕岑转身回了房间。 白影给了赤雪一个眼神，赤雪会意，连忙跟上了萧慕岑的步子，也进了房间。 白影转而去厨房准备晚饭。殿下早膳和午膳都没吃，晚膳肯定是要吃一些的。再不吃，她就真的只能去东宫请太子殿下过来一趟，让他帮忙劝说殿下吃东西了。 好在，晚膳时白影做的几道微辣的菜式，萧慕岑觉得还可以，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 白影脸上的笑意很是明显。果然，殿下是因为吃太久了清淡的食物所以才没有食欲的，以后可以适当的给殿下做一些带辣味的食物比较好 分卷阅读189 。 毕竟，相比较忌口，殿下的身体才最重要。不吃东西对身体更加不好。 午夜子时，聂初一来了。 萧慕岑午后一直在睡，晚间没有半点倦意，在聂初一来之前，她就在房中安然坐着，一边折着昨日没折完的小星星。 赤雪在旁边陪着一起。只不过萧慕岑只是折星星，赤雪却是将自己会折的都折了一遍，然后按类摆在她们旁边。 聂初一来时，率先看到相对跪坐在一起折纸的萧慕岑与赤雪，而后便是她们身边那些折出来的小玩意儿。兴许是等的时间太长了，她们身旁两侧都是，满满当当的，聂初一想过去，却无处下脚，只能站在折纸之外。 她拱手行礼：“殿下，您找我。” 萧慕岑点了下头，却没说话，只继续将手里的星星折完，然后将之前折的那些，一起装进了一个深棕色的小盒中。 她抬头时看了赤雪一眼，赤雪会意，将旁边那些折纸全部收起来，给她和聂初一腾出位置后，转身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便只剩下她们二人在。 屋内寂静，萧慕岑一脸淡然，聂初一倒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好像很紧张，”萧慕岑脸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在担心什么？” “是属下失礼了，”聂初一低下头：“殿下找属下前来，不知道有什么要吩咐的？” “本宫需要你给母后传几句话，熵国太子马上就要启程前往边境，再加之如今皇宫戒严，本宫行动更为不便，先前她交代本宫要完成的事，大概是完不成了，替本宫跟她说句抱歉。” 聂初一一愣，眼神稍许错愕，但很快恢复如常。她点头：“是。” 萧慕岑安静了会儿，又道：“下月允暮便要被册封为太子，顺带帮本宫跟他道一声恭喜。还有……” 萧慕岑抿了抿唇：“本宫没能帮上他，希望他……不要怪本宫。” 聂初一道：“殿下对五殿下的好，五殿下都知道，这种事，他不会介意的。您能安然回到纭国，五殿下会更高兴。” 萧慕岑笑了下。她也希望她可以安然回到纭国…… 只是，哪怕回去了，大概也不会有多安然。 萧慕岑默默将手握紧，将衣角攥在手中，略严肃的神情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要紧事。 聂初一看了她一眼：“殿下，您……有心事？若是您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属下们一定尽力帮您找来。” 萧慕岑笑着摇了摇头：“本宫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觉得在这深宫中，有些无聊罢了。” “……”唯独这个，聂初一帮不了萧慕岑。 聂初一低下头去，神色略有几分无奈，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选择了沉默。 萧慕岑拿过旁边一条裁剪好的纸条，捏在手中折着星星。 “初一，你还有别的事吗？” 聂初一愣了愣神，而后摇头。 萧慕岑道：“既然无事，那便走吧，你不应该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是。” 聂初一站起身来，朝萧慕岑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个礼，而后才离去。 萧慕岑抿了下唇，莫名叹了口气，手里那颗折到一半的星星被她放下，忽然就没了要继续往下折的心情了。 她起身走到屋外。 夜色深沉，抬头，乌云密布，不见月亮，也没有星辰。黑漆漆的一片，看着便觉着心情压抑。 晚风骤起，吹动她衣裳猎猎，凉意随之袭来，半点不留情面的悉数扑打在她身上。她的身体受不住这种凉风，冷不丁的哆嗦了下，缩了缩脖子，不自觉抬手抱住胳膊。她觉得冷。 赤雪走到她身边，将拿来的披风小心翼翼搭在她肩上：“殿下，晚间风大，您怎么还在外边站着？您要是着凉了，白影可要说我的不是。” 萧慕岑笑了下，伸手拢了拢披风，紧裹在自己身上。 “殿下，不进去吗？” “过会儿吧。” 赤雪拗不过她，只能陪她一起站在那里。 天太黑，除去院子里那几盏摇曳着烛火的院灯，别的什么都瞧不见。赤雪不是很明白殿下为何要在这里站着，明明没什么好看的。 而且晚上凉，风还很大。 赤雪眼角余光瞥向萧慕岑时，眸子里满是担忧。殿下身体 分卷阅读190 不太好，在外面吹风吹久了，肯定是要着凉的。一着凉，大概又要卧床好几日了。 赤雪想叹息，却碍于萧慕岑就在她身侧，没能叹出声音来，只在心下默默叹息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院中有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响起。 萧慕岑嘴角上扬些许，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赤雪也听见了那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转头看去时，看见了一袭烫金纹玄色衣裳的人。赤雪愣了下，继而很识趣的退下。 萧慕岑朝他看去，打趣道：“你好像每次都是晚上来。要是被人瞧见了，容易被他们误会。” 李云景负手走向她，安然站在她身前。 她站在屋檐上，他站定在屋檐下。 他道：“宫中关于你我的传言不少，也不多这么一个，不是吗？” 萧慕岑往前走了一步，朝他弯腰且伸出手时，李云景也即刻伸出手去。萧慕岑往前跃了一步，李云景稳稳当当接住了她。 兴许是两人都在外面有些时间，身上衣裳是凉的。哪怕是裹着披风，萧慕岑却还是没忍住哆嗦了下，继而往李云景怀中蹭了蹭，试图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 见她冷成这样，李云景索性将她抱回房间。 萧慕岑却抬手搂着他脖子不撒手，半撒娇似的固执窝在他怀中，不愿意离开。 李云景由着她的小性子，她窝在自己怀中，自己坐下便是。 他坐下后，萧慕岑立刻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她闭眼靠在他怀中，双手环住他腰身。他下颚轻轻触碰着她头顶。 李云景打趣道：“你今天格外黏人。心情不好？” 萧慕岑脑袋轻轻在他胸前蹭了两下：“我今日心情不好的原因，难道你不知道？” 李云景微微挑眉：“是因为……我要去边境？” “不然呢？” 李云景愣了下，反倒是笑了。他稍稍低下头，下颚抵在萧慕岑头上，搂着她肩的手稍用力按了下。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高兴？”萧慕岑缓缓睁开眼：“为何高兴？” “因为，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有位置的。” “我还以为在山崖下的竹屋时，你就知道了。” “现在更为确信了。” 萧慕岑笑了下，她松开环住他腰的一只手，转而伸去握住了他的手：“李云景，要平安回来。” 李云景随她笑了一声，而后将她的手紧握在自己手中：“我会的。” 萧慕岑，你在这里，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72. 七十二 她等到梨花又开了，他还是没回…… 李云景离开那天, 萧慕岑没能去送他。她没有那个资格。 他离开的消息也是白影告诉她的，那会儿她就在屋檐下坐着晒太阳，橙子慵懒的趴在她腿上, 和之前很多个日子一样。听到李云景带人离开皇城的消息, 其实也没有太多吃惊，毕竟是之前就知道的事，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他这一走, 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萧慕岑轻轻摸了摸橙子的脑袋, 表情淡定如常，时不时晃悠一下悬空的双腿。 她笑着捏了捏橙子的耳朵, 手感柔软。 橙子眯起眼：“喵～” 白影小心翼翼看了看萧慕岑, 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情绪来，她越是淡定, 白影就越是担心。可偏偏萧慕岑没有一丝异常，连稍许激动一点点的情绪都没有从她脸上浮现。 看起来，她就真的只是坐在屋檐下晒太阳而已。哪怕听到什么消息，都不会影响到她此刻的心情。 萧慕岑抬头看了白影一眼, 白影对她视线触碰到的瞬间，连忙低下头去。 萧慕岑眯了下眼：“白影，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白影愣了下, 抿了下唇：“殿下，熵国太子离开了皇城, 您好像……” “本宫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对此的难过和不舍，对吗？” “……”白影点了下头。 萧慕岑眉头轻轻挑了下。不舍的情绪多少是有些的，但并不是所有的情绪都得表现出来。何况，这种没什么用处的情绪她一向都隐藏的很好。 她被困在这座黎清苑中，困在 分卷阅读191 了这座皇宫里。不管她有怎么样的心情, 都不重要。 那种情绪产生的缘由不在这里，她即便是一哭二闹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她也不想让她身边的这些人担心她。表现的和往常时候没有异样，才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让白影他们放心。 萧慕岑相信，李云景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她希望他可以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回来。 萧慕岑将橙子放下时，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可她却好像看见了正在流逝、进入倒计时的自己的寿命。 她紧抿着唇，试图将从喉咙里翻涌而出的咳嗽压下去，可却没有成功。 “咳咳——” “咳咳咳！” 萧慕岑抬袖捂着嘴，咳嗽声愈加强烈。 白影震惊，随即大步走上前，一手扶着她胳膊，一手轻拍着她后背为她顺气。 萧慕岑低着头，没让白影看见自己此刻难受的脸。可咳嗽声却抑制不住，一声接着一声，而后，一股腥甜自喉间涌出。 她身体往旁边倾侧过去，没忍住的吐出一口血来。 白影大惊失色：“殿下！” 白影立刻转头：“落月，快去请太医！” 落月点头，跑了出去。 白影扶着萧慕岑肩膀，眉头紧蹙，满面皆是担忧：“殿下……” 萧慕岑看着自己吐出的那口血，还有擦拭嘴角上沾染在衣袖上的血迹，喉咙里还有丝丝腥甜血意蔓延，这种感觉不太好受。 或者说，其实很是难受。 落月很快请来了太医，太医为萧慕岑诊脉后，满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像是觉得不可思议般，重新诊脉，生怕是自己诊脉诊错了。 可再次诊脉后，太医脸上的震惊仍然如此。 他有些惶恐，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诊脉的结果直接说出。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一直在旁边侯着、但脸色极其难看的白影。 白影紧蹙眉头：“敢问太医，我家殿下的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太医看了眼萧慕岑。 萧慕岑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却一直盯着他看。 太医觉得，她温和的眼神里多少带着点威胁自己的意味。他不敢说，但又不敢不说。一时间进退两难。 白影要追问时，萧慕岑淡淡启唇：“烦请太医给本宫开些药吧，本宫只是着凉感染了风寒，不是什么要紧的病。” 太医一愣，这昭缙公主是在给自己台阶啊，他要是不顺着下，那就是傻子。 他正要点头，白影却道：“殿下，您刚刚可是吐血了，怎么可能不是要紧的病？太医，请您再检查检查，我家殿下身体本就不太好，您得仔细看看啊！” 太医再次为难：“这……” “既然如此，”萧慕岑道：“白影，你出去，本宫的情况，太医告诉本宫就可以了。” “殿下！” “出去。” “……” 白影气闷，不放心她，但最后还是得乖乖走出房间。 白影离开后，太医正要和萧慕岑将她身体的情况，萧慕岑却出声打断了他：“有劳太医跑这一趟了，今日之事，并不严重，本宫只是着凉咳嗽，还请太医记住。” 太医愣了愣神，但他在宫中多年，很快就明白了萧慕岑的意思。显然，萧慕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希望他人多言。 这段时日，宫中更有她与太子殿下的传言，但凡属实一点点，她将来便是太子殿下的枕边人。 若是他固执己见将她的情况告诉他人，日后太子殿下回宫，她在太子殿下耳边说上几句话，自己的前程可就毁于一旦了，也许她说的稍微严重些，太子殿下一怒之下，一句话便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此时顺着她的意，便是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太医点头，拱手行礼：“昭缙公主说的是，您只是不小心着凉感染了些许风寒，有点咳嗽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萧慕岑笑了下：“太医果然是聪明人。今日多有麻烦，请你开张药方给白影，随后便可以回去了。” “是。” 太医走出房间时，白影正在门口，一脸凝重望着他：“敢问太医，我家殿下情况如何？” 太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吓人，不敢注视，但道：“昭缙公主 分卷阅读192 让微臣写张药方交给姑娘。”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 “……” 白影却是一脸不相信他。她家殿下的情况她也看见，没有任何征兆便开始咳嗽，而后就吐血了，当时的情况看起来简直糟糕透了！ 殿下的身体本就不太好，一直都在吃药，别说是吐血了，单单只是咳嗽便值得注意！ 可恶！偏偏殿下不希望她们知道她身体究竟如何。早知如此，当初就去请求学些医术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明明知道殿下身体有碍，却对此无能为力！ 白影顿时觉得心情烦躁。 太医看到她眼神的变化，连忙道：“那个，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药方和药材等会儿我会让人送来黎清苑，每日早晚服用一次即可。” 白影尚未来得及说其它，太医就害怕的跑走了，半刻都不想多留。 白影有些气愤，却不好在萧慕岑门前发泄出来，最后选择深呼吸几次，将胸中那股想要打人的情绪强行给压了回去。 调整好心情后，她回到房间，那时萧慕岑已经自行支撑着身体坐起，眼神却有些呆呆的。 白影小心翼翼走到萧慕岑软榻旁，跪坐而下，语气放柔：“殿下，您现在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慕岑眨了下眼，缓缓回过神来。她摇了下头：“本宫没事。” 但白影并不相信她说的话。白影知道她有事，她只是什么都不说。 “殿下……”白影深吸口气，话语中满是无奈：“殿下，您知道的，您可以相信我们，您要是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如果您需要……” “本宫说了，本宫没事。”萧慕岑打断她的话。 她没有多大力气，语调弱弱的，没什么力气。但她的话说出口后，白影却没有继续再说了。 再说下去，殿下就真的要生气了。她还知道，有些事情，殿下也是真的不想告诉她们。 萧慕岑叹了口气：“好了，本宫累了，想睡会儿，你也不用守在这里，回去歇着吧。” “……是。” 白影走出房间后，萧慕岑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软榻上坐了好一会儿，而后起身去了梳妆台那边，打开了最底下那个抽屉，拿出了里面的一个白色小瓷瓶。 她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吞下。苦涩的感觉随即蔓延，她闭上眼，深深缓了口气，而后将药瓶放回抽屉，转身回去躺着。 昏昏沉沉的一觉醒来，身体有几分沉重，可体内那股难受的感觉却消失了。 她往窗外瞥了眼，是白日。 但她觉得，应该是第二日的白日。 她起身走出房间，屋外守着的人是赤雪与落星时，她便知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了。 赤雪朝她走过来：“殿下，您好些了吗？” 萧慕岑笑着点头：“没事。” 她走到院中那棵梨花树下。 原本开的灿烂的梨花已经开始凋零，尤其是起风时，花落的更严重。 她站在树下，有花随风飘下后缓缓落在了她肩上。她伸手拿起，轻轻捏在指间。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慢，又很难熬。 她就望着院中的梨花树，看着梨花悉数落下，枝头变得光秃秃的，而后冬日来临，白雪落满枝头。 然后，白雪消融，枝头上发出新芽。 年节已过，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猝不及防的到来。 李云景没回皇城过年，始终在边境。 萧慕岑一直在等。 等到，梨花的花期再次来到。 73. 七十三 可别让你的心上人等太久。 黎清苑中那棵梨花树上最后一朵梨花落下时, 四月结束了。有着暖意的五月旭阳伴随着不燥的风悄然而至。 还有，李云景终于从边境回来了。 此次边境之乱，他准备数月, 带人深入敌后, 大元帅派人在前境吸引注意，前后夹击，一举歼灭了在熵国边境作乱的庆国与阜国联合大军。 用时虽然长了些, 但好在, 李云景和大元帅尽力将熵国的军力损失降到最低，在所有粮草用尽之前结束了这场长达一年的边境 分卷阅读193 之战。 李云景凯旋归来, 迎接队伍浩浩荡荡, 将皇城城门通往皇宫的那条街都挤满了。人群高呼着，庆祝着, 一时热闹非凡。 李云景骑马行在队伍最前面，淡然应对欢呼的人群，可心中却不免着急。他从未如此期待的想要回到皇宫。 但按规矩，回宫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皇帝面前述职报告, 虽然述职的折子已经写好，里面内容详细，但李云景还是得亲自过去。否则便是不敬。 和他一同前去的, 还有大元帅。 几人在御书房谈话，皇帝显然很高兴, 脸上笑意满满，还说要给他们奖赏，以及诸如此类的话。 李云景有些心不在焉，一心想着要快些离开这里，好去见那个有一面都不曾谋面的人。 皇帝看了他两眼, 看出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便拂袖让他退下去，但让大元帅留下，让大元帅跟他说说这次边境的事情。虽定期有战况传来，但信中所写，和口头上的言语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李云景行礼后退去。 他回了趟东宫，焚香沐浴后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步子匆忙的去了黎清苑。不曾见面的一年时间，他给萧慕岑写了不少书信，萧慕岑每封信都有回，可写在信纸上的内容却不多，大多时候都只有零碎的几句话。 他不确定，萧慕岑现在心中所想如何，是否……还如他离开之前那般在意他。 人到了黎清苑，没见着萧慕岑，却被白影拦下了。 李云景蹙眉：“为何拦孤？” 白影恭敬行礼，而后道：“太子殿下，我家殿下身体不舒服，睡着未醒，她交代不管任何人来都不能去打扰。” “身体不舒服？”李云景面容即刻转变为担忧：“请太医来看过了吗？” “请过了，太医开了药方，殿下每日都在服用，殿下说她只是想安静睡会儿。太子殿下凯旋归来，又一路奔波回宫，想必没有好好休息，太子殿下先回东宫休息些许时辰，等我家殿下醒了，我会让人去东宫告知的。” 李云景抿了下唇：“孤只是在窗外看两眼也不行吗？” “太子殿下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 李云景不自觉握紧双手，他回来后想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见萧慕岑，可认都在黎清苑中站着了，却见不到她！ 他心情不是很好，脸色更是阴沉，眉头紧蹙，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但他也知道，萧慕岑身体一向都不太好，既睡下了，自己也确实不便打扰。 他深吸口气，自己将心中那股不悦情绪压下，而后道：“知道了，若是她醒了，立刻派人来东宫告知孤。” “是。” 李云景转身。 白影又道：“太子殿下慢走。” 白影目送李云景离开黎清苑，并且确定他没有折返回来后，才回到梅园。 梅园，萧慕岑卧房中，萧慕岑安然躺在软榻上，看似只是安静的睡着了，可走近后却能看到她虚弱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 赤雪在她身边照看着她，与白影交换守在这里。 萧慕岑已经意识昏昏沉沉的连着睡了两日，中间偶有意识迷糊的睁眼，却没有言语，短短片刻后又下次睡过去。这两日，她只能勉强喝点水，时不时喝些汤药。 大约是汤药太苦的缘故，她偶有反胃，会吐出些许来，完完全全喝下去的汤药鲜少。 白影面露担忧，李云景已经回来，殿下昏睡的事情大概就要瞒不住了。殿下此前交代过，如若她意识混乱一直睡着不醒，不要告诉他人，若是有人问起便说身体不适睡下了。 之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但都相安无事。毕竟整个熵国皇宫除去他们四个，真正在意殿下的也就只有李云景。她昏睡，也没人问起。 但现在李云景回来了…… 赤雪看向白影，见她蹙眉，便压低嗓音出声询问：“怎么了？” 白影压着声音回答：“熵国太子回来了，要见殿下。虽然被挡回去了，但他应该还会再来。可殿下她……” 赤雪看向软榻上躺着的萧慕岑，不由叹息一声：“希望殿下这回能够早些恢复意识清醒过来。” 而后她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对了，初一大人不是说要回去纭国取药吗？她回来了吗？” “两日前得到消息说她已经到了纭国京城，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拿到药，在回来的路上了。” 分卷阅读194 赤雪耷拉着肩膀，一副垂头丧气模样：“希望初一大人可以早点将药带回来。” 白影伸手轻拍了两下她的肩：“殿下不会有事的。” 赤雪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虽安慰了赤雪，可白影心里却清楚，殿下身体如今这般模样，哪里是好？分明就是有事的样子！如若这次也能安然无恙的醒来，便已是谢天谢地了！ 东宫。 李云景满脸失落往东宫走回去，还未到门口，远远便看见了停在东宫前边的轿辇，其上纹有很显眼的凤凰纹样，想来是皇后的轿辇。 他刚到门口，等候在那里的小太监连忙行礼，随后开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皇后娘娘在里面等您有些时候了。” 果然是她来了。 李云景淡淡“嗯”了一声，走进东宫。 顾岳迎面而来，略显慌张，见到李云景，匆匆忙忙拱手行礼：“殿下，属下正要去找您呢，皇后娘娘来了有些时候了，正催着属下找您回来了。她现在在您书房，您现在过去吗？” 李云景点头：“嗯。” 李云景书房内，皇后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李云景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兵书，偶尔有几本诗集。皇后不太看兵书，但诗集，她还挺喜欢的。 只不过她倒是不知道李云景居然还会看诗集，印象中，李云景只喜欢看兵书，偶尔看些策论之类的正儿八经的文章。他是何时开始看诗集的？ 李云景走进书房，便看见皇后手中拿着他的诗集。他皱了下眉，随即恢复如常。他走过去：“母后。” 皇后笑着转过身来，而后扬了扬手中诗集：“原本本宫是想跟你道喜，庆贺你这次平定边境之乱，凯旋归来。不过本宫现在有点好奇，你是何时喜欢看诗集的？” “谈不上喜欢，只是闲来无事时会看上一会儿。” “这次你凯旋归来，和你父皇的约定是否继续履行？” “自然。”李云景知道他指的是当初离开皇城时，他与父皇所定下的“平定边境之乱，便取消与叶家嫡女的婚约”一事。 这也是唯一的约定。 但皇后却挑了下眉头，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李云景眯了下眼：“母后，您是不是知道些别的什么？父皇他会履行约定，取消儿臣与叶家嫡女的婚约，对吗？” “你父皇是如何想的，他是否会真的履行约定，本宫并不知晓。”皇后看着他，笑着耸了下肩，将手里那本诗集放回到原位：“你在边境一年有余，似乎瘦了不少，没好好吃饭么？” “你想说的只是这些？” 皇后笑着走向他，而后压低嗓音：“本宫还想告诉你，皇帝心思难测，如今皇城局势并不如你所想那般轻松，你若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再听命于人，就得再进一步。” 李云景眯了下眼。 “还有，昭缙公主等不了你太久了，有太医来报，她身体情况急转直下，不是很好。你若是再磨磨蹭蹭下去，她可能等不到你娶她的时候了。” 李云景一愣，眼睛瞬间睁大，不由诧异。萧慕岑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可白影刚刚说，萧慕岑只是身体不舒服早早便睡下了…… 可恶！ 白影骗他的！ 看李云景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皇后又道：“昭缙公主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如今身在咱们熵国皇宫，处处皆有不便，她身体情况愈差其实也不算是特别意外的事。” “太医呢？”李云景攥紧拳头：“既然知道她身体不好，太医为何不去医治？” “太医自然是去过黎清苑的，但昭缙公主似乎并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晓她的情况，她让太医给她开的药都是些调理身体的，治标不治本。也许，是她自己也知道，她的病症根本是治不好的，所以，想要再撑些时日。” 皇后抬眸看向李云景，面带微笑着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下衣襟：“她强撑着在等什么呢？太子，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可别让你的心上人等太久。” 74. 七十四 “李云景，我很想你。”…… 皇后离开后, 李云景一个人在书房中待了很久。皇后的意思，李云景明白，但他想, 父皇也许这次不会言而无信。父皇是皇帝, 一言九鼎。 但，他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分卷阅读195 回宫后的第二日，皇帝给李云景和大元帅在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宴席, 整场宫宴, 李云景都在注意皇帝的举动，皇帝在宫宴上表现的极其高兴, 对于此次他们大胜归来, 他很高兴，亦很欣慰。 酒喝了挺多, 畅意之言也不少，整场宫宴都热热闹闹的。 李云景安静坐在一旁，倒显得与这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他无心听他们的言语，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白影说过, 若是萧慕岑醒了会立刻派人去东宫告知，他也交代过若是有黎清苑那边的人来东宫，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 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得到一丁点黎清苑那边的消息。是白影故意不告诉自己, 还是萧慕岑这会儿还未醒？ 他心下忍不住叹息，表情略显低沉，莫名有一种垂头丧气的颓废感，与他平日里坦然、对任何事都应对自如的神态很是不同。 坐在他旁侧位置的聿王李覃垣注意到了李云景的反常，眉头轻挑两下, 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许。他举起酒杯，轻轻晃了两下，杯盏中的美酒随着晃动荡起些许波纹。 他看向李云景那边，半打趣道：“太子殿下，今日可是父皇给您举办的庆功宴，您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高兴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云景淡淡往李覃垣那边瞥了眼，但却并不想搭理他的问题，只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与他无关。 见李云景不理会自己，李覃垣又道：“听说，父皇准备趁着你此次凯旋归来的好时刻，将您和叶家嫡女的婚事提上日程，最近他派人去了朝龙寺，请主持大师为你们卜卦，寻一个良辰吉日。” 李云景喝酒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李覃垣的眼里满是震惊。 李覃垣耸肩，仍然笑着：“看来太子殿下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好消息？”李云景的语调不自觉扬起些许，诧异着的脸上有怒火浮现。他紧咬后槽牙，紧握成拳头的手背上凸起些许青筋，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 他质问：“你觉得这对孤来说是好消息？” “难道不是好消息吗？”李覃垣答：“您和叶家嫡女的婚事去年便定下了，此次您凯旋归来，不正是择吉日完婚的好时候吗？叶家那边也欢喜着呢。” “……” 李云景闭眼深吸口气，也欢喜？ 欢喜的只是皇帝和叶家，绝没有自己！ 李覃垣的话之后，李云景更能理解昨日她母后为何要跟自己说那番话了。显然，她是听到了些许风声，但并不确定。 但现在，能确定了。 宫宴结束后，喝多了的皇帝被人搀扶回了御书房。御书房旁边有处偏殿，以往皇帝不去后宫时，便是歇在那里。 李云景随后而至。 皇帝才进去坐下，被酒灌醉的意识迷迷糊糊的，不是特别清醒，但眼睛却看见了朝他走来的李云景。 李云景心情着急，却也记着自己此时的身份。他深吸口气，朝皇帝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是太子啊……”皇帝笑着，因为喝酒太多而通红的脸庞让他更显出几分老态龙钟。 皇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刚刚在宴席上，敬酒之人太多，朕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说上几句话。来，坐下来陪朕说说话。” 李云景眯了下眼，走过去在皇帝身边坐下，却和他之间保持了半臂距离。 李云景端正坐着，皇帝则是靠在软榻上，粗呼吸着，缓着自己的气息。 “太子啊……”皇帝笑着指了指他：“每次给你的差事你都能办的特别漂亮，朕应该好好嘉奖你才是……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云景瞥了他一眼：“儿臣只想让父皇兑现承诺。当初儿臣前往边境平定庆国与阜国之乱前，父皇曾答应过，若是事情解决好，您便会撤回儿臣与叶家嫡女的赐婚。如今，儿臣大胜归来，还请父皇兑现承诺，取消赐婚。” 一听这话，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立即消失。 他支撑着身体好好坐起来，表情严肃看向李云景：“太子，你要知道收敛，朕给你赐婚，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如今放眼整个皇城，还有谁能比叶家嫡女更适合当你的太子妃？只要你去了叶家嫡女，以后整个叶家都会是你在朝堂上的助力，你有什么不满的！” 李云景眼神坚毅：“父皇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还请父皇兑现承诺。” “李云景！”皇帝猛的一拍软榻，眼中有怒火蔓延：“朕说了，朕 分卷阅读196 是为你好！” “……” 李云景紧抿着唇，而后站起身来，朝皇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父皇，您喝醉了，早些歇息吧，儿臣不在此处打扰您了。” 话音刚落，李云景便转身了。 皇帝睁大眼睛，满眼震惊：“朕让你走了吗？你回来！” 但李云景的脚步没停，全然不管身后皇帝的大喊，径直离去。 果然，母后说的才是有道理的，父皇的心思难测，而且，身为九五之尊，也未必会言而有信。皇帝也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做出一些根本不会兑现的承诺。他早该想到的，一开始父皇言出不行时他就该有所察觉！ 如今，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只有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想要的，才能如愿以偿。若总是低人一等，处处受制于他人，他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从御书房离开后，李云景没有直接回东宫，心情不好，索性就在皇宫里四处走了走。宫宴之后，大多数下人都聚集在举办宫宴的那处宫殿，别的地方，倒是安静的很。 他在宫中绕了一圈，最后走到了黎清苑前。 黎清苑门前没有侍卫，大门紧闭，只有两盏孤零零的灯挂在门前。 犹豫片刻，李云景敲响了黎清苑大门。 “叩叩叩——” 守门的小太监大概是睡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开门。见到门口所站的人是李云景时，诧异了那么一下，但很快收敛回了情绪。 他连忙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云景问他：“昭缙公主醒了吗？” 小太监愣了愣，而后道：“殿下，奴才只是个守门的，并不知道住在梅园的昭缙公主是否睡下了。不过以往这个时辰，她是睡下了的。” 小太监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李云景一眼：“太子殿下，您要过去梅园那边吗？” 李云景抿唇稍微思索了下，点头：“嗯。” 不管萧慕岑是否醒着，他今日都要见上她一面。不看见她，心中总是难安，觉得难受。 李云景早就熟悉了去梅园的路，不用人带，自己就直接过去了。 刚踏进梅园，远远便看见被赤雪搀扶着从梅园后小屋走出的萧慕岑，她头发披散在肩，发丝滴着些许水珠，大约是背着屋内烛火走出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在她身后溢出的热气。 显然，她是才沐浴出来。 虽不知她是何时醒来的，但她能醒过来，便是好事。 李云景心下惊喜，大步走上前去。可到了萧慕岑身前，他却莫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很久没见了，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又担心她会觉得自己烦，或是影响到她的休息。 萧慕岑抬头时看见李云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脸上随即露出笑容：“你来了。” 熟悉的语气好似一年前他来这里时。 李云景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放松下来。他笑了下：“嗯，我回来了。” 萧慕岑给了赤雪一个眼神，赤雪会意，转身离开。 而后，萧慕岑朝李云景伸出了手，向他轻挑眉头示意他来牵她。 李云景笑了笑，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李云景带萧慕岑回了房间。 刚进房门，萧慕岑就说：“有点冷。” 李云景连忙关上房门，扶着她去了软榻那边，用被褥将她裹起来。 萧慕岑盘膝坐在软榻上，被褥裹在她身上，只露出个脑袋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李云景看她的眼神柔和又充满爱意，他伸手抚上她脸颊。萧慕岑闭着眼，很主动的在他掌心中轻蹭了蹭。 她从被褥中伸出手来，轻轻覆盖上他手背：“李云景，我很想你。” 李云景眼神闪烁着，眼中笑意浮现，脸上的笑容亦是无法掩藏，半点不遮掩的展露开来。他身体往前靠了些，将萧慕岑揽入自己怀中。 萧慕岑靠在他怀中，脑袋贴着他胸口位置，她能听见从他胸膛中传来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心安。 李云景动作轻柔搂着她的肩，嗓音亦是温柔：“你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萧慕岑睁开眼，仰头望向他：“你在军中都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些 分卷阅读197 ？你可得多吃点。” “该多吃点的人是你，”李云景捏了捏她的脸：“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一只手就能抱起你。” 萧慕岑笑出声来：“我有这么瘦吗？我觉得还好啊。” “要多吃点。”李云景语气忽然凝重了些。 萧慕岑挑眉，又笑了两声：“你要是能陪我一起吃的话，我就多吃点。” “我的荣幸。” 75. 七十五 尘埃落定前，一切皆有可能。…… 李云景在萧慕岑那儿过的夜, 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发生。 他陪她说了会儿话，她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他喊她时也没有多大反应。李云景小心着将她放在被褥中, 替她盖好被子，而后侧身躺在了她身边。 他一夜未眠。一面看着萧慕岑安静的睡颜，一面想着皇帝那边的事。他本以为他凯旋归来后事情便会如他的意, 现在看来, 他要做的事还很多，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歇下来。 但如果他忙起来, 便没有时间陪萧慕岑, 而陪萧慕岑，他便会被迫做出更多身不由己的事, 身处更为两难的境地。其中包括迎娶叶家嫡女为太子妃。 萧慕岑也许能理解自己身为太子的身不由己，但她心中仍然会介怀，会不高兴。而且，以他对萧慕岑的了解, 她不可能委身当自己的侧妃，位于叶梧之下。 而且，别说萧慕岑不会同意, 纭国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李云景伸出手轻轻抚上萧慕岑脸颊，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从她眼角轻抚而下, 直至嘴角。 “萧慕岑……我刚刚做出了一个决定，若是我成功了，我就能够明媒正娶的娶你，不会委屈你受人非议，你再……稍微等我一下好吗？” 他的话, 自然没有得到已经熟睡的萧慕岑的回应。 而后，有一声很轻却满是无奈的叹息声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天尚未完全亮，仅有点微弱的亮光显现时，李云景便醒了。那时萧慕岑还睡着，姿势也与昨夜几乎相同。 李云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萧慕岑，我要去上朝了。” 他起身，很快离开房间。 早朝，一如既往的无聊，没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光是站着那里，李云景便觉得烦躁，只想快点离开。 眼看无人启奏，这早朝要到此结束的时候，但偏偏有人就是没有眼力见，非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陛下，太子殿下此番凯旋归来，先前赐婚一事也该提上日程，叶家小姐苦等一年，快要过婚嫁的年纪了。”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礼部尚书的心腹。 李云景都不用看过去就猜得到他们是故意当众提起此事的。他们就是想要逼迫自己做出决定，毕竟，在这大殿之上，他若是拒绝，便是在打皇帝的脸。 当初赐婚，可是皇帝下旨赐的。 李云景紧抿着唇，后槽牙要紧，以免自己一个情绪没控制得住就说出些不妥当的话来。在他要做的事顺利结束之前，他得忍。 之后，又有几个大臣跟着走出来，说着要点相同的话。表面上客客气气一番，说是恭喜他平定边境之乱，是大功臣，后面话题还是绕回到赐婚一事，希望可以早些完婚的事情上。 李云景眼神阴鸷，双手已然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皇帝看了李云景一眼，不难看出他的不悦，而后道：“此事容后再议，今日若是无别的要紧事，便到此结束吧，退朝。” 早朝就此结束。 李云景在大殿里站了许久，等到大臣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转身往外走。 他前脚才踏出大殿，后脚就有人喊他：“太子殿下。” 是聿王李覃垣的声音。 李云景转身看他时，眼睛先看见的是李覃垣，而后是站在李覃垣身后不远处正朝着自己这边看来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似乎想过来，但被李覃垣抢先了一步。 李覃垣笑道：“太子殿下，有空吗？今日御花园中的琼花来了，去看看？” 李云景眯了下眼，视线从礼部尚书身上扫过，而后应下：“好啊。” 两人一道离开，礼部尚书没有机会过来。 自金銮殿一直到御花园前，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开口，只是并 分卷阅读198 肩而行。直到进入御花园，两人去了湖边一处视野开阔、且空旷的地方，站定脚步的同时便遣散了周围所有的人，确保此处只有他们两个，也不会有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眼前是五月天的湖光景色，湖边是被人悉心照料、长得茂盛的花草，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亦是一番美景。 只不过，站在那里的人却没有心情去细细欣赏。 李云景负手而立：“何事？” 李覃垣笑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闲着无聊，喊你来御花园赏赏花？” “你以为孤会信？”何况，两个大男人有什么花好赏的？若是如此，他还不如去黎清苑见萧慕岑。起码萧慕岑是个大美人，哪怕是睡着，也赏心悦目。 李覃垣轻笑出声：“好吧，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跟本王在这里赏花，那本王就说点你会感兴趣的事好了。” “早该如此。” “朝龙寺那边昨日深夜派人送来了卜卦吉日，本王想，父皇很快就会将您和叶家嫡女的婚期定下来了。看父皇和叶家那边的态度，一定是越快越好。” 李云景眉心紧蹙，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啊，还有一件事，纭国那边有所动作，他们去年册立的那位小太子是昭缙公主的亲弟弟，两人自幼一起在宫中长大，那位小太子对昭缙公主感情尤其深厚，不比皇家别的兄弟姐妹，明争暗斗的。他太子的位置刚刚坐稳，就已经开始想办法要将他姐姐带回纭国了。” 李云景有些诧异，本就紧蹙的眉头这会儿皱的更紧了些，眼神微微闪烁着，却极力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李覃垣侧目看向他，眼中带着些许笑意：“这个话题，太子殿下感兴趣吗？” 李云景眼神阴沉着瞥向他。 李覃垣仍然笑着，像是故意打趣似的还朝他挑了下眉头。 李云景：“……” 李覃垣又道：“对了，看到你表情这么好看，本王决定再另外告诉你一件事。” 李云景蹙眉。真是恶趣味！他表情哪里好看？ 李覃垣道：“关于你和叶家嫡女婚事一事，父皇和礼部尚书，以及站在他们那边所有的人都会支持，赐婚圣旨是不可能收回的，你必须要娶叶家嫡女当太子妃。” 李云景深吸口气。这个，他自己也猜到会如此，只不过这些话从李覃垣口中说出，却别有一层意味。 他转头看向李覃垣，正要开口时，李覃垣却抢在他之前又补充道：“起码，父皇在位的时候，这个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云景一愣，眼神瞬间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李覃垣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相对。李覃垣笑道：“本王就是随便说说，太子殿下听听就好，不必在意。” 他伸出手在李云景肩膀上轻拍了下：“去黎清苑多看看你那位昭缙公主吧，也许，以后就见不到了。” “……” 李覃垣笑着离去。 李云景站在原地，拳头紧握，心中有多股怒火滋生，眼里似要冒火，想要发泄，但却无处发泄。要紧时刻，他不能让愤怒占据他的理智，然后做出些愚蠢的事情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覃垣离开后，李云景一人在湖边站了许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直到顾岳急匆匆跑来。 “殿下！”顾岳跑到李云景身前，刚站定脚步，气息尚未喘匀。 李云景瞥了他一眼：“何事？” “殿下，是个坏消息，属下按照您的意思一直看着叶家那边的动静，刚才才发现，叶家大夫人，也就是叶梧的母亲正在为叶梧准备嫁妆，以及，准备婚礼的各种事情。小半个时辰前，礼部尚书才从皇帝陛下的御书房出来，想来是……” 顾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李云景一眼，接下来的话没敢往下说。但李云景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来，是皇帝和礼部尚书在御书房内密谈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他和叶梧的婚期大概已经定下，婚礼各种事项……也在安排之中了。 李云景心中那些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怒火此刻再次袭来。 自他被册封为太子的那刻起，他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皇帝的意思，他都照办。他以为，皇帝是他的父皇，是他的父亲，即便需要自己为他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他也没有什么怨言。 分卷阅读199 李云景唯一在意的，是身为皇帝的父亲，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承诺都无法兑现！ 别的东西，他不需要，别的事情，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现在，他不想再过那种被人操控、事事都得看人脸色的压抑生活了。 方才李覃垣说的话里，有一句说的很对，只要父皇在位一日，这件事的结果就不会有任何改变。他永远，都是父皇的棋子，是父皇安稳坐在至尊之位上的一个工具！ 而一个工具，是没有资格去谈条件的。 顾岳问李云景：“殿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您要去找皇帝陛下说这件事吗？” “不必，”李云景眼神冷冷：“即便去了，他一年前就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他自己心里清楚，撤回赐婚圣旨，就等于是在打他自己的脸，而且同时也会失去礼部尚书这个对他忠心的大臣的忠诚与背后叶家的支持，那不值得。” “那您……” “什么都不要做。” 顾岳不是很明白。 李云景又道：“在事情彻底尘埃落定前，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 76. 七十六 我想活的更久一些。 自御花园离开后, 李云景去了趟黎清苑。 萧慕岑坐在院中晒太阳，寒意自体内散发而出，好像冷到了骨髓里, 哪怕她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仍然觉得冷。 白影搬来一张躺椅放在院中阳光最好的位置，好让萧慕岑更能被阳光沐浴，而后拿来了一条小毯子, 轻轻盖在她身上。 萧慕岑神情懒懒, 没什么力气，刚醒来没多久, 但感觉又困了。 李云景朝她走来的时候, 她正耷拉着眼皮，意识正在睡与不睡之间挣扎。 李云景伸出手轻轻放在她肩上, 她顿了下，抬起头，见到是他，随即露出笑容：“你来了。” “嗯。”李云景半蹲在她身边, 抬手覆盖上她放在身前的双手上。她手冰凉，一点儿也不像是五月、有着热烈阳光的时节该有的手温。 李云景下意识蹙眉，而后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中, 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暖和她的手。 萧慕岑笑了笑，眼神柔和：“你今日是何时起的？你走的时候, 我都没感觉到。” “见你还熟睡，便没打扰你。昨夜睡得好吗？” “还不错。隐约记得我似乎做了个梦，但醒来后就不太记得我做了个怎么样的梦了。” 李云景嘴角上扬些：“梦而已，不必太在意。” 而后他又道：“御花园里的琼花开了，你什么时候能和我一起去看看？” “那就……明日午后？”萧慕岑大拇指轻轻按了按他手的虎口位置：“我今天有点困, 太阳又这么好，我想直接就在这里睡一觉。” “好，”李云景嗓音温柔：“那就明日午后。” “嗯。” 萧慕岑笑了笑，脑袋稍微偏了偏，眼睛好似马上要合上。 李云景抬手将她脑袋扶正：“记得要醒，别睡太久了。” 萧慕岑看着他，眨了眨眼。 李云景抿了下唇，补充道：“白天睡太久，晚上会睡不着的。” “嗯，”萧慕岑点了点头：“知道了。” 李云景在萧慕岑这里陪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安然睡着后才轻着脚步离开。 但萧慕岑这一觉睡得很久，直到入夜后她才逼迫着自己醒来，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身体还是被她支撑起来。 之后是浸泡药浴，驱散体内的寒意。 回到房间时，看见了才到不久的聂初一。 聂初一见到她，眼神立即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松了口气。她走上前，拱手行礼：“殿下，属下将药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了。” 她将四个白色小瓷瓶双手捧着递到萧慕岑跟前：“这里是一个月的药量，每日早晚皆需要服用一颗，不可中断。” 萧慕岑淡淡启唇：“这是……续命丹？” “是的。殿下也知道，制作续命丹的药材极其难寻，炼制过程也很复杂，耗时很长，娘娘和太子殿下派出不少人，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集齐，属下回到纭国的时候，丹药才刚刚炼制好，即便属下不回去，娘娘也是要派人立刻送来给殿下您的。” 分卷阅读200 萧慕岑笑了下，却没接，只道：“放在枕边吧。” “是。” 聂初一将那四个白色小瓷瓶整齐摆在萧慕岑软榻的枕边，也方便她要吃的时候去拿。 陪萧慕岑一道回来的白影道：“殿下，您今晚睡前一定要记得要吃下一颗。” “知道了，本宫会记得的。”她现在还不想死，自然是要记得吃药的。 只是不知道这续命丹能支撑她的身体多久。 她希望，可以久一些，更久一些。 白影扶着萧慕岑坐下，聂初一跪坐在她身旁，白影为她们拿来了热茶，倒在杯中后分别递到她们各自身前的位置。 萧慕岑拿起茶杯捧在手中，暖意自杯中传到掌心。 她抿了口茶，淡淡启唇：“还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吧。” 聂初一笑了下：“是。” “娘娘让属下给殿下您传话，她让您做好准备，很快就能回纭国了，所以这段时间要格外注意，别让熵国皇宫里那些有心之人对您下手。” 萧慕岑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稍许诧异，有点意外。 “回纭国？”她眨了下眼：“何时？” “大概就是最近几个月了，她说您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回去了。而且，太子殿下想要您回去，属下离开前，太子殿下再三叮嘱，一定要让您安然无恙的回到纭国。” 听到跟萧允暮有关的话，萧慕岑表情顿时柔和起来：“他有心了。” 只是安然无恙回到纭国大概是不太可能。能活着回到纭国，对她而言就算是很好的事了。 不论如何，这副躯体是纭国昭缙公主的，即便是死，也要死在纭国，归于故国才是。 萧慕岑神色恢复如常：“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聂初一愣了下，而后摇头。 萧慕岑眯了下眼：“真的没有？” “娘娘和太子殿下让属下传的话只有这些。若殿下指的是您的那几位朋友，他们在纭国都很好，毕竟是殿下您的朋友，娘娘虽有时候言辞锋利，但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至于纭国京城的情势，自太子殿下入主东宫后，一切安稳，并无异常。” 萧慕岑低下头将茶杯中剩下的半杯茶喝完，而后将茶杯轻轻放下。 “知道了，初一，你来回这一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 聂初一拱手，很快便离去。 萧慕岑坐着没动，手指轻轻从茶杯杯口的边缘划过，稍稍走神的模样好似在思索些什么。而后手指忽的用力敲了下杯口，杯子受力，失去平衡后倒下，发出“啪嗒”一声清脆声响。 所幸，杯中已没有茶水。 白影立刻将杯子扶正。她看向萧慕岑：“殿下，怎么了？” 萧慕岑摇了下头：“没事。” 只是觉得聂初一还有些别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大概是母后特意叮嘱过不让她告诉自己的。 罢了。自己即便知道也没什么用处，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躺下前，萧慕岑吃下了一颗续命丹，熟悉的苦涩口感。萧慕岑一直觉得，这种比黄连还要苦涩难咽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会习惯。 她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满嘴的苦味中缓过来。 而后，一夜好眠。没有做梦，中途未醒，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临近午时。 大约是续命丹药效起了作用，醒来后她觉得身体不如之前那般沉重，意识也比较正常，没有那种难受和挣扎感。 她有点诧异。这回送来的续命丹是改良过配方的吗？药效似乎比以前的要好。 趁还记得续命丹这事，她从被褥中伸出手，摸索过枕边的小瓷瓶，倒出一颗续命丹服下。早晚一颗，不能忘记的。 虽然此刻应该不是早上，但醒来就该吃。总比忘了要好。 萧慕岑犹记得，昨日和李云景约了午后要去御花园赏琼花。如今她眼睛能看见了，赏赏花也是合适的。 收拾好后，她特意换上了一身浅粉色的新衣裳，又让白影给她梳妆了一番，放她看起来更有气色一些。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而后恍然大悟般的，伸手打开了梳妆台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支她最喜欢的白玉簪子，对着镜子将白玉发簪簪入头上的发髻中。b 分卷阅读201 r 这下差不多了。 午膳后，她便一直在梅园等李云景，满怀着期待等着她心中在意的那个人前来。在感情这件事上，她难得有些紧张。 可李云景一直没来。 眼看太阳往西边移动，黄昏将至。 萧慕岑不由蹙了蹙眉。他是……忘记还有这回事了吗？ 等的太久了，她心中开始有些不安。她让赤雪去东宫那边问问情况，看看是不是李云景太忙，或者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赤雪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但回来时，脸色不是很好，惊恐之下，亦有些慌张。 她见到萧慕岑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殿下，不好了！” 萧慕岑诧异，脑中出现的第一反应是：“太子出事了？” “不是！”赤雪满脸写着紧张：“不是熵国太子的事，是边境的事！咱们纭国起兵往熵国边境进发了，不出两日就能到达边境，若是开战……” 赤雪紧蹙眉头：“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何这么要紧的事，纭国那边都没有派人传消息来告诉您呢？” 萧慕岑睁大眼睛，满眼皆是错愕。 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思绪复杂。她忽然想起昨日聂初一没有和自己说的事，大概是她回来的路上看见大军，但觉得事关重大，便没有告诉自己。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其实也没错。熵国刚结束长达一年的和庆国、阜国的缠斗，军营中各种东西尚未补齐，这时候纭国起兵攻打熵国，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萧慕岑能理解纭国的大局，但…… 心情多少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若是纭国和熵国当真再次开战，以熵国目前的兵力，绝对不足以对抗积蓄三年实力的纭国！ 难怪李云景没来赴约。他现在大概根本没有心情来自己这里，大概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吧…… 萧慕岑低下头，忍不住叹息一声。 世事总是难以让人如意的，不是吗？ 77. 七十七 熵国不接受不战而降！…… 萧慕岑在梅园等到了天黑, 直至月亮爬上夜空。可李云景还是没来。 夜间风凉，赤雪早早的拿来披风披在她肩上。萧慕岑坐在屋檐下，神情恹恹, 橙子趴在她腿上, 姿态懒懒的睡着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让萧慕岑心生羡慕。 白影自屋后走出, 抬头时与赤雪对上视线, 赤雪立即朝她挤了挤眉头，眼睛使劲眨了眨, 眼神示意着她赶紧过来。 白影轻叹息一声, 而后走上前。她在萧慕岑身后站定步子，柔声道：“殿下, 到了该浸泡药浴的时辰了。” “嗯。” 萧慕岑淡淡应答一声，将腿上的橙子抱起放在一边，慢悠悠站起身来。赤雪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有力气自己走的时候, 她还是想自己走。 换下衣裳后，她近乎全身浸泡在药浴中，热意混合着药效同时而来, 将她身体上的寒意驱散。不太舒服的身体这会儿得到些许缓解。 房内水汽氤氲，白茫茫的热气弥漫着, 阻隔着视线。 她索性闭着眼眸，安然的坐在浴桶中。房中寂静，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可脑中，此刻却思绪万千，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乱麻, 她费力折腾了许久也没能解开。 最后选择放弃。 她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带起一层薄薄水雾，可一眨眼便消失不见。她轻轻深呼吸了两下，抬手拍打着水面。 水声起，将房中的寂静打破。 那天晚上，萧慕岑没睡，像是在期待着李云景会像以前那样深夜前来。可，他没来。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初晨缓缓而至，她也没有等到本该前来赴约去赏花的李云景。 之后又过了几日，边境战报，纭国大军压境，前锋部队用了种类似弓箭、却比弓箭要厉害的东西，一箭可以刺穿将士们身上穿的铠甲。熵国负责抵御的先锋营地已经被攻占下来。 纭国大军若是再继续往前，便能将熵国的第一道防线攻下来。 熵国被迫挂下了免战牌。 消息被快马加鞭传到皇帝那边，皇帝震惊而愤怒，当即摔下手边所有的东西，地上一片狼藉。 熵国才结束 分卷阅读202 与庆国、阜国的边境之乱，现在更是军力不足、军资、粮草尚未补齐的状态，大元帅此时更是不在边境，大将军那边正带着三皇子在整顿先前与庆国、阜国一战后留下来的缺口，此时赶到纭国大军那边，也需要数日。 纭国挑选这个时候前来，显然是早就看准了时机！真是大意了，还以为三年前纭国才结束一场恶战，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卷土重来。 皇帝在御书房发脾气，一同在御书房里要商谈此事该如何解决的李云景、李覃垣，还有大元帅、大将军一行人，皆是忧心忡忡模样。 以当前情况来看，若是纭国强攻，他们抵抗成功的胜算很小，至多也就两成。 李覃垣紧蹙眉头，小心翼翼开口道：“难道，要求和？” “求什么和！”皇帝怒目圆睁：“熵国与纭国争斗数百年，从未有过还没开战便先求和的先例！若此番这么快便求和，岂不是让世人以为我们熵国怕了他们纭国！” “可是父皇……” “闭嘴！！” 李覃垣无奈闭上了嘴。 他旁边的李云景倒是一直没有讲话，蹙眉微低头的模样好似在思索什么。 皇帝也注意到了他，连忙开口：“太子！太子，你征战多年，从无败绩，这次与纭国之战也由你带领指挥，若是这次你大胜归来，你想要什么，朕都满足你！” 李云景眼神冷冷抬起头来，看到皇帝那张满是功利的脸，眼睛里忽然露出来的兴奋之意，他觉得有些想吐。 他才刚从边境回来，又要派他去一场胜算最多只有两成的大战。他的父皇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他能不能活着从边境回来。 “太子？”皇帝伸出手摇了下他肩膀：“太子，你怎么不说话？” “父皇，”李云景语气凝重：“一场胜算最多只有两成的战争，若是强行开战，受苦的是边境将士，是边境百姓。如今，既然可以求和，为何不选择和平的方式？” “你……”皇帝指着他的手不由颤抖了些。 “父皇心里应该清楚，与纭国这场战，熵国是赢不下来的。” “你！”皇帝瞬间睁大眼睛：“放肆！” 李云景拱手：“父皇息怒。” 李覃垣也随着拱手。 旁边的大元帅亦是恭敬拱手：“陛下，太子殿下说得有理，如今熵国国力受损，边境大军刚刚经历了一场久战，再去对战养精蓄锐三年的纭国大军，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啊。迎战一事，还请陛下三思。” “闭嘴！给朕通通闭嘴！熵国的国威绝不允许他国践踏！从未有过的先例，谁也不能打破！！不战而降，像什么话！！！” “……” 皇帝正在气头上，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 李云景跟李覃垣、大元帅走出御书房时，外面是正在等候的一众大臣，礼部尚书就在其中。他看了李云景一眼，似是有话要说，但李云景没理会他，径直离开。 待走远了些，大元帅才开口：“太子殿下，此次纭国是有备而来，边境那边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根本没有万全的应对方案，若是强行对战，我们必败无疑！” 李覃垣点头表示赞同，又补充道：“而且，之前在边境与庆国、阜国牵扯的那一年里，粮草几乎耗尽，如今还是五月，尚未到粮食丰收时节，若是强行从百姓中征收，百姓就会吃不饱，届时若是引起民怨便得不偿失了。” 大元帅又道：“与纭国求和才是万全之策，对两国都好。一旦开战，边境定要民不聊生，好不容易从上次大战中活下来的将士们这回也许没有那么好运能再次平安归来。” 李覃垣看向李云景：“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 李云景双手负在身后，不自觉握紧成拳头。这件事情上，他可做不了主，纭国大军压境，已经对边关造成威胁，以他所了解的皇帝的脾气，一定会应战。 不管此次开战的结果如何，皇帝不会选择不战而降。 李云景深吸口气，看了眼李覃垣：“父皇是怎么样的性子，你不清楚吗？” 李覃垣：“……” 李云景继而看向大元帅，语气无奈：“大元帅，请做好最差结果的准备。” 大元帅拱手：“是。” 李云景转身离去。 李云景从他们那里离开后，本想回东宫，但走到一半，又转身绕去了另外一条路。 莫名的，他走到了黎清苑前 分卷阅读203 边。 一如既往的，即便是白日，黎清苑都是大门紧闭。里面安静非常，几乎没有声音传来。 李云景望着身前那道紧闭的大门，嘴唇轻抿了抿。如今这种情形，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进去见萧慕岑。 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 他不由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可沉重的心情却并未得到缓解，反而徒增了几分不知所措。纭国这次忽然攻打熵国边境，让原本挡在他和萧慕岑之间的那条线，变成了一堵厚厚的墙。 他叹了口气。 他正要转身离开时，黎清苑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他愣了下，转头去看时，发觉站在门口的人是桓娘。 李云景的眼神好似有些失落。 桓娘见到李云景，惊了下，而后立刻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云景瞥了眼她臂弯挎着的篮子，蹙眉：“你提着个篮子做什么？” 桓娘抿了抿唇，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握紧，看起来有些紧张。 李云景眯了下眼：“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不是……只是……”桓娘吞吞吐吐，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跟李云景说。 “说！”李云景嗓音瞬间冷冽。 桓娘被吓到，定了定神后立刻解释道：“自纭国大军压境的消息传到皇宫后，本该按日送来黎清苑的食物已经好几日没送来了，之前存的那些干粮也吃完了，白影姑娘去要过一次，但没见到管事的，自也没拿到东西，奴婢在御膳房那边认识几个人，所以想去御膳房那边要点食物……” 李云景紧蹙眉头：“这种事为何不派人去东宫告诉孤？” “是昭缙公主的意思，她说这种时候，不要麻烦您，让您为难。” “……” 李云景咬牙。他深吸口气：“去东宫找秋明公公，告诉他你都需要些，让他准备好后直接送到黎清苑来，以后有需要，直接东宫要。” 桓娘瞬间惊喜：“是，谢谢太子殿下！” 李云景犹豫了下，又问：“那个，昭缙公主……她现在怎么样？” “这几日精神好了些，有按时吃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梅园院子里晒太阳。” 李云景点了下头，这才松了口气：“知道了，你去吧。” “是。” 桓娘离开后，李云景又在黎清苑前面站了一会儿。 犹豫片刻后，他进了黎清苑。 梅园中，萧慕岑坐在屋檐下，低头折着手里的一张纸，慢悠悠的折成了一只千纸鹤的形状。 李云景走过去时，她正完成了最后一步，十分满意的举起来瞧了瞧。 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了朝她走来的李云景。 她愣了下，眼神有一瞬错愕之后，浮现出些许惊喜。她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李云景行至她身前。 萧慕岑抬头看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清晰倒映着他的面容。她微微启唇：“那天，你没来。” 李云景愣了愣，不由蹙眉：“抱歉，我……” “我理解，不怪你。” 她将自己折好的千纸鹤递到李云景面前：“这个，送你了。” 李云景接过，眉头轻挑了下。 萧慕岑身体稍微前倾，伸手扯过他系在腰带的一枚雕刻着山水纹样的翠玉玉佩。 她笑问：“这个，送我，可以吗？” 李云景点头：“嗯，可以。” 萧慕岑将那玉佩紧握在手中：“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 李云景伸出手，将萧慕岑握着玉佩的手一并握在自己掌中。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心微蹙：“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来看你。” “我明白，”萧慕岑仍保持着脸上温和笑意：“国事为重。” “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派人去东宫要就是，不要委屈了自己。你身体不好，要记得好好吃饭。” “嗯。你也是。” “嗯。我会的。” 78. 七十八 咱们终于可以回纭国了！ 一月后。 深夜, 乌云密布，将月与星辰皆遮掩在了浓厚的黑云之后。偶有风起，带起丝丝凉意。 分卷阅读204 屋内点着两盏烛火, 火苗轻轻摇曳, 时不时跳动两下，像是要熄灭，最后却仍坚持着燃烧、照出亮光。 萧慕岑坐在桌前, 桌上摆满了许多纸条。有些还是原样的长条, 有些已经被她折成了不同形状。有星星，还有千纸鹤, 更有她一个时辰前才从赤雪那里学会的小青蛙。 屋外脚步声响起时, 她笑了下，手里折纸的动作却没停下。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进房间。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李云景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没一会儿便坐在了她身旁位置，伸手拿过她折好的千纸鹤。 李云景又道：“晚上太暗, 烛火也不明亮，眼睛不疼吗？” 萧慕岑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折点小玩意儿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而且, 她是真的睡不着。 即便皇城远离边境之地，可在边境发生的事, 以及将来要发生的事是可以预料的。一想到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的画面，她便觉得心中不安，难以入睡。 只能找点事情做做来打发时间。 李云景又拿起一颗星星看了看。以前倒是不知道她还这么手巧。要是她眼睛从一开始便是正常的，也许能做的事情还更多。 白影送来一壶热茶后便退出了房间。 李云景见萧慕岑一心低头折着她手里的千纸鹤，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问自己一些关于边境的事。 但她没问。 于是他索性就直接问她了：“你不好奇现在边境那边是什么情况了吗？” 萧慕岑低头折纸, 脸色淡然：“我知不知道边境的事情，很重要吗？反正，事情不由我，我改变不了此时的局面。” 李云景将手中捏着的千纸鹤放下，而后道：“父皇一心想要击退纭国大军，派出了大元帅和大将军，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但前两次开战，两次皆败，纭国大军前袭三座城池，大元帅被生擒，第三次被迫挂上了免战牌。父皇震怒，但也无可奈何，熵国败局已定。” 萧慕岑抿了下唇：“熵国，要降？” “是。” “和谈使臣昨日便已到军营，相信两国使臣谈判的结果很快就会被送回皇城。” “……嗯。” 这种时候，萧慕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将手中那只千纸鹤折完后放在桌上，抬头时，发现李云景正盯着她看，眼神有些复杂。好像……有点伤感。 萧慕岑一愣，不免诧异。她眨了下眼：“你……还好吗？” 李云景闭眼缓了会儿，将那种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收敛了回去。他笑了下：“就当下的情势而言，不怎么好。” 但更差的，其实他也经历过。 李云景又道：“今晚，我能留下吗？” 萧慕岑眨了眨眼：“当然。” 已是和暖的天气，白日正午时分还会觉得有些热，可萧慕岑的被褥依旧温暖，似乎与先前来时并无不同。 李云景替她铺好床铺，她和衣而卧，躺在被窝中。 李云景躺在她身旁位置，只用被子一角盖住胸口与小腹那部分。萧慕岑的被子太厚了，他多少觉得有些热。 不知过去多久，房内烛火燃尽后熄灭，一瞬间陷入黑暗。 屋外有风起，将密布的乌云吹散，浅银色的月光静悄悄的落向大地。增添了几分微弱的光亮。 萧慕岑睡不着，小心翼翼挪了挪位置，侧身而躺，面朝李云景那边。 李云景闭着眼眸，呼吸平稳，好似睡着了。 她压低嗓音出声问：“李云景，你还醒着吗？” 李云景仍闭着眼，却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嗯。” 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李云景都没听到萧慕岑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萧慕岑正盯着他看。 借着屋外照进来的月光，李云景看见了她眼眸里闪烁着的点点泪光。她眨了下眼，眼泪便不受控的从眼角滑落。 李云景一惊，翻身而过，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怎么了？” 她抬手抓住他手腕，吸了吸鼻子：“李云景，说你爱我。” 李云景愣了下，身体往她靠过去，额头轻轻触碰着她额间。低沉却温柔的嗓音继而响起：“我爱你。” 分卷阅读205 他又道：“萧慕岑，我爱你。” 又有一行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她吸了下鼻子，然后笑了：“李云景，我爱你。” 她稍稍仰头，吻上了他的喉结。 唇瓣柔软，带着几分温热。还有种，让人迷离的感觉。 李云景睁大眼睛，有些错愕。紧张之余，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低下头去看萧慕岑。 萧慕岑笑着：“李云景，你要记得我。” “我会永远记得你。” 他眨了下眼，脑袋更往下靠了些。两人气息交缠，温热的呼吸融合在了一起。 他一手扣住萧慕岑的后脑，一手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他低下头，嘴唇小心翼翼的贴上了萧慕岑的唇瓣。 萧慕岑没有抗拒这个吻，闭眼坦然接受。 唇齿纠缠间，是谁的呼吸先乱了，他们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吻持续了很久。 漫长的一吻之后，萧慕岑靠在李云景怀中，双手紧紧环着他腰身，像是害怕他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李云景搂着她肩膀，低头在她头发上落下一吻，嗓音亦是温柔：“好好睡一觉吧。” “嗯。” 两人相拥而卧。 最后却是李云景先睡着。 萧慕岑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听着自他胸口传来的沉稳心跳声，却有些难受。 李云景睡梦之中，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哼着什么歌，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哪怕只是很轻的声音哼着，却也难以掩藏那曲歌中的悲伤。 是谁在哼歌？ 好像……有点像萧慕岑的声音。 李云景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浑身轻松。 他深吸口气，缓了缓神，而后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位置探去，但身边是空的。那个本该躺着萧慕岑的位置上也没有她的温度残留，想来，是起身有段时间了。 他坐起身来，有些紧张的走出房间。 推开门后，他看见了站在院中那棵梨花树下的萧慕岑。梨花的花期早已结束，此刻梨花树上只有绿叶。 她仰头看着梨花树树枝上成双的那对鸟儿，它们依偎在一起，时不时啼叫两声。 李云景走过去时，惊动了它们，吱吱叫了两声后，振翅飞走。 萧慕岑转身看向他，脸上是温和笑意：“睡得好吗？” 李云景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见他脸上尚未来得及收敛回的担忧，萧慕岑打趣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在熵国皇宫的处境，所以，如果没有必要，她很乖的没有踏出黎清苑半步。 那些人即便看自己再不怎么顺眼，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跑来黎清苑找她的麻烦。 萧慕岑面带微笑望着他，又朝他挑了挑眉头。 李云景笑了下，抬手抚上她脸颊。 正要说些什么时，顾岳着急忙慌的跑来了，更是大喊出声：“殿下！” 李云景和萧慕岑同时朝他看去。 顾岳道：“殿下，陛下请您立刻去一趟御书房。” 李云景正要走，却忽的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萧慕岑。 萧慕岑朝他笑道：“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嗯。” 李云景点了下头，随即和顾岳一道离去。 萧慕岑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脸上笑意亦渐渐消失。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树枝，可那两只相依偎的鸟儿却没有再飞回来。 萧慕岑眨了下眼，低下头，眼帘微垂。而后，轻叹了口气。 那天，李云景没回来黎清苑。 翌日初晨，萧慕岑刚醒，白影和赤雪便满脸笑意跪坐在她床边，她睁开看见她们两个时，倒是被吓了一跳。 她躺在被窝中，抬手扶额，话语无奈：“你们两个坐在本宫床边做什么？吓本宫一跳。” “殿下，好消息！”赤雪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可以回去了！” 白影也笑着点头：“三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萧慕岑 分卷阅读206 倒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白影又解释道：“这次熵国与纭国之战中，熵国战败，和谈的条件是，归还先前熵国占据的纭国领土，且为纭国提供五百匹上等战马，黄金十万两，白银二十万两，珠宝五十箱。还有，将您安然无恙的送回纭国。” 赤雪满脸激动：“熵国皇帝已经答应了，负责接您回去的人，是龙戟大人，他已经带人在来皇城的路上了。殿下，咱们准备准备，到时候就直接离开，这地方啊，总归不是纭国，不是我们的家！” 萧慕岑抿着唇，纭国战胜了啊…… 对纭国而言，确实是好事。 白影和赤雪见萧慕岑好像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时，有点诧异。纭国大获全胜，这可是大喜事啊！ 赤雪试探着问：“殿下，咱们可以回去了，您……不高兴吗？” “高兴，”萧慕岑道：“挺高兴的。” 只是高兴的同时，还有点别的情绪滋生。 本不该出现，却偏偏迅速蔓延的名为“不舍”的情绪。 79. 七十九 “萧慕岑，我们三年为期。”…… 午后, 李云景来了。 萧慕岑知道他会来，便站在院中那棵梨花树下等他。李云景刚过去梅园，自院门前便瞧见了她的身影。 单薄, 且有几分落寞。 他犹豫片刻, 缓步行至她身旁。步子沉重，心情更是如此。 萧慕岑没转头也知道是他。她道：“你来了。” 李云景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云景与她一并站在梨花树下, 两人面朝梨花树。此时树无花, 只有一簇一簇嫩绿的新叶。 近乎漫长的一段沉默后，萧慕岑先开口打破了这有些压抑的平静。她问：“要喝杯热茶吗？” “好。” 萧慕岑让白影去准备茶点, 两人转身去了屋檐下小坐。院中景致不错, 夏初的时节，莺飞草长, 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妙之感。 以往，李云景很喜欢春末至夏初的这段时间，因为微风不燥、阳光和暖、万物繁华生长，身子也舒适, 不疲软，适合做很多事。 但今年，他不喜欢。自也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两人对面而坐, 却一直相顾无言。李云景不知该和萧慕岑说些什么，萧慕岑亦是如此。 道别的话吗？其实不是很想说。 白影将茶点拿来放在他们身旁, 拿过茶杯斟茶时，茶杯轻轻碰撞，发出些许细微声响。除去这个，便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自院中吹拂而过的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 白影将斟满茶的茶杯分别放在萧慕岑与李云景身前后, 自觉退下去。 萧慕岑定了定神，道：“你就准备一直不说话？” 李云景抿了下唇：“你要回去了。” “是。” 肯定，且毫不犹豫的回答。 萧慕岑在这里唯一的不舍便是李云景。但她很清楚，她不能因为李云景而留下。以当前纭国与熵国的情势而言，自己若是留下，即便有李云景护着，皇帝也不会放过自己。 熵国战败，皇帝心中定有怒火。 她得回纭国。起码，她得让昭缙公主的躯体归于故国。 萧慕岑抬手，将发髻中那支她最喜欢的水滴状白玉簪子取下，递到李云景面前。她道：“之前拿了你一枚翠玉玉佩，总觉得用一个折纸的千纸鹤来还礼不太好。这个，当做是正式的还礼吧。” 李云景伸手接过。这支白玉簪子很眼熟，犹记得萧慕岑戴过很多次，几乎每次与自己一同时都会戴。 他手指捏着簪子轻轻转了转，而后瞧见了白玉簪子那块白玉中的瑕疵。那是存在于白玉之中的几道裂缝，乍一看就好似是坏了。其实不然。 李云景有些好奇，以萧慕岑的身份，为何喜欢戴这样有瑕疵的簪子？ 白玉如雪，瑕疵为黑，稍微拿近些便能瞧见。这种簪子，不该出现在有着皇长公主身份的她头上。 萧慕岑看出了李云景眼中疑惑，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继而道：“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会喜欢一支有瑕疵的白玉簪子。” 李云景将簪子握住，抬眸看向她。 萧慕岑笑了下：“当时选簪子的时候眼睛还看不见，就靠手去摸 分卷阅读207 。觉得手感好，便留下了。白影说，簪子有些瑕疵，但我觉得，这没什么。” 李云景眉头轻轻挑了下：“以你的身份，想要手感好的簪子，还愁没有？” “自然是不愁，但我就是喜欢这支簪子。”萧慕岑又喝了口茶，清香的茶味自口中蔓延开，十分清爽。 她双手捧着茶杯，又道：“再者，人无完人，簪子有点瑕疵又怎么了？戴在我头上的东西，我喜欢就行了，与身份无关。” 李云景愣了下，而后笑出声来。他道：“你说的在理。” 萧慕岑手指轻指了指他手中正握着的簪子：“这支簪子虽然不算贵重，也不完美，但，不许丢了。” 李云景笑：“放心，我会好好保管。” 萧慕岑笑了笑，轻点了下头：“那便好。” 纭国派来的使团在五日后入了皇城，熵国皇帝身边的人来传旨，大意是说她的人来接她了，请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皇宫。 早就知道的事，萧慕岑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行礼谢旨。 白影和赤雪十分欣喜且激动，接到旨意后便立刻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落月与沉星更是没半点懈怠。这里毕竟是熵国皇宫，他们在此处待了这么久，想要回去的激动心情，萧慕岑可以理解，所以也并未说什么。 灰狼它们大概是猜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院子，所以格外兴奋，在院子里一边叫着，一边四处乱跑。 安静了大半天的院子，这时候倒是吵闹起来。 白影、赤雪，落月与沉星四个忙着去收拾东西时，萧慕岑便坐在屋檐下，橙子趴在她腿上，一如既往的姿态懒懒。 萧慕岑低头，动作轻柔给它顺毛。橙子一脸惬意的眯了眯眼，往萧慕岑手腕处轻蹭了蹭。 桓娘端着茶点过来，小心着放在她身侧，而后便要转身离开。就像之前做过的很多次一样。 萧慕岑抬头，出声喊住她：“桓娘。” 桓娘愣了下，转身过来，稍稍弯腰，姿态恭敬：“昭缙公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本宫离开后，你要去哪里？” “奴婢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若是太后娘娘那边宽厚，待您离开皇宫后，便可以离开。”其实，去年她就已经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了。 “你觉得太后会让你离开皇宫吗？” “……” 桓娘抬头看了萧慕岑一眼，萧慕岑朝她笑了下，她很快低下头去。其实，这个问题她也不确定。 她先前虽然是在太后那边伺候的人，但在黎清苑的这些时间，她并未给太后提供任何有意义的消息。她不太认为在昭缙公主离开后，太后会让她出宫。 但若是可以安然在宫中做事，也还能接受。她担心的，是太后会因为昭缙公主的事而迁怒自己。毕竟，太后娘娘一直都不喜欢昭缙公主。 萧慕岑看着她：“桓娘，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桓娘道：“公主殿下，这个问题，奴婢不知道答案。我只是个奴婢，主子们做决定的事，奴婢无法干涉。” 萧慕岑又问：“那你想离开吗？” 桓娘抿了下唇，而后点头：“嗯，想。” 萧慕岑给橙子顺了顺毛，嗓音柔和：“本宫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作为你先前这段时间以来尽职尽责的照顾，本宫会帮你这个忙。” 桓娘愣了愣，抬头看向萧慕岑时，眼神满是诧异。 “本宫会请太子殿下帮忙，让你离开皇宫，去宫外过你自己的生活。” 桓娘惊喜：“真的吗？” “嗯，真的。” 桓娘笑起来：“奴婢多谢昭缙公主！” “这是你应得的。” 李云景夜间来时，萧慕岑和他提起了桓娘的事。对李云景而言，这只是小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他答应了。 萧慕岑笑着道谢。 李云景却道：“我不需要你道谢，你记得我的好就行。” 萧慕岑轻笑出声：“我会记得的。” 有关你，你的好，我都会牢牢记得。 龙戟带领的使团队伍交涉完各种事情，是两日后。与此同时，回纭国的使臣队伍也准备好。 离开的那天，李云景被皇帝派出城外办事，尚未回。萧慕岑离开皇宫时，原本晴朗的天却忽然开始下雨。 分卷阅读208 雨势渐大，直至遮掩住了视线。 纭国使团队伍被迫在驿馆进行休息。 龙戟见萧慕岑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想问是怎么回事，却被白影给拦下了。白影压低声音道：“龙戟大人，现在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龙戟蹙眉：“她是在等那个人吗？” 白影却纠正道：“龙戟大人，是雨势阻挡了我们出发。” 龙戟闷“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外边。 雨势在一个时辰后渐渐变小，天色仍然灰蒙蒙的，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雨丝从天空落下。 队伍重整，龙戟带队，准备离开熵国皇城。 队伍往前移动。萧慕岑坐在马车里，不自觉掀开窗帘往外看去，但没能看见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她抿了下唇，收回手。 队伍出了皇城城门，有人纵马自城外小路疾驰而来。 马儿啼叫一声后，拦在了队伍前面。 李云景坐在马上，气息未定：“孤要见昭缙公主！” 龙戟紧蹙眉头，正要说些什么，落月骑马过来：“龙戟大人，殿下说让他过去。” 龙戟：“……” 龙戟被迫放行。 李云景骑马跟着落月过去，到马车前边时，他下了马。 萧慕岑掀开马车窗帘，面容一如往常的柔和，微微闪烁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面容。而后，她朝他伸出了手。 李云景站在马车外，隔着马车车窗紧握着她的手，眉心紧蹙，话语却坚定：“你等孤。孤一定会去娶你。” “三年，”萧慕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半打趣意味：“你若是没来，本宫便要嫁给别人了。” “好，一言为定。” 李云景握着她的手，大拇指轻按了按她手背。 萧慕岑，三年为期，孤一定会将你光明正大的娶回熵国的！ 萧慕岑温柔笑着，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就送到这里吧。下雨了，早些回去。” 李云景紧抿着唇，望着隔在他与萧慕岑之间的那道窗帘放下，而后瞧不见萧慕岑的脸。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队伍渐行渐远。 马车内，萧慕岑低垂下头，眼睛轻眨了下，氤氲在眼中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 她眼眶微微泛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她知道她等不了李云景三年。 但他需要一个强大的理由。只有他强大了，往后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以后便无需再像现在这般处处受制于人，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李云景，再见。 也许，再也不见…… 80. 八十 “阿姐，我想死你了！！”…… 使臣队伍回到纭国京城, 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萧慕岑回来后直接回了皇宫，皇后文乐樘，和为她准备的章太医已经在她的寝殿等她。 这是萧慕岑眼睛恢复后第一次看见自己先前住的地方, 名为未央殿。那是一座很大的宫殿, 四周是长廊，院中央是一个荷花池，正是夏日, 池中荷花争先绽放, 嫩绿的荷叶与粉嫩娇俏的荷花相得益彰，开的极美。 围绕荷花池的, 是一群枝繁叶茂的梨花树。若是梨花花期时候, 此处定是满眼胜雪似的白色梨花。 那之后，才是她住的主殿, 由一条长廊直接通往而过。 她记得，她刚魂穿到这里时，可以扶着长廊上的栏杆慢悠悠走上一段时间。那时候眼前无物，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走到了哪里, 只当是散散步、缓解缓解躺久了之后僵硬疲软的身体。 旁边有几座侧殿，她没印象，大概是没去过的。 之后是延展纵横在整个院中的各条小路。 许久没回来, 她印象里走过的长廊下的那几条路也已经记得不太清楚。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其实是陌生的。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白影和赤雪陪萧慕岑过去主殿, 文乐樘在那里等她。 文乐樘端正坐在殿中椅子上，面带微笑望着她：“本宫说过，会让你平安回到纭国。你瞧，你这不就安然回来了么。” 萧慕岑走上前去，双手稍抬起后放在身前, 继而行礼：“儿 分卷阅读209 臣见过母后。” 文乐樘给了旁边的章太医一个眼神，章太医会意，提着药箱往前走了两步：“见过长公主殿下，微臣给您请脉，可好？” 萧慕岑点头：“可以。” 章太医是纭国皇宫里专门为萧慕岑治疗的太医。她吃的续命丹也是他研制出来的。 萧慕岑坐下时，章太医很快便将东西备好。她手腕上搭着一条薄薄的帕子，章太医双指放在她手腕上，为她把脉。 章太医微微蹙眉，一脸若有所思。他另一只手摸了摸胡子，稍仰头，好像在确定自己是不是把错了脉。 萧慕岑却是一脸淡然。 文乐樘眯了下眼：“章太医？” 章太医回过神来，他看向萧慕岑：“敢问殿下，皇后娘娘给您送去的续命丹，您可有按时服用？” “自然。” “那您……”章太医犹豫了下，但还是问了：“那您先前治疗眼睛时，可有服用什么奇怪的药物？” 萧慕岑道：“没有。”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齐先生给她治疗眼睛时给她搭配服用的药里都放了些什么。在齐先生那里时，汤药都是齐先生负责熬制，后面他给的丹药也是他自己制作，都放了些什么，她也没问。 那些药服用后，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药的苦涩味道，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齐先生所说的，治疗眼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她记得很清楚。 文乐樘蹙眉：“章太医，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是有些奇怪。按理说，殿下按时服用了续命丹，脉象应该更为平稳才是，可现在仍然有些乱，而且，殿下脸色亦有些苍白，似乎是……” “也许是因为长途跋涉归来，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番，章太医你就给本宫把脉的缘故。”萧慕岑嗓音轻轻打断他的话。 章太医一愣。 萧慕岑又道：“本宫坐了一个月马车才回到这里，脸色不太好应该也是正常的。至于脉象不稳，本宫想，睡一觉后，会好一些。太医觉得呢？” “这……”章太医转头看了文乐樘一眼，又道：“也、也可能是因为如此……毕竟殿下这才刚回来。也许休息后，脉象会平稳一些。” 文乐樘蹙了蹙眉：“知道了，给长公主开些安神的药，明日再来为她把脉确定。” “是。” 章太医很快退下去。 文乐樘道了句：“都退下。” 除去她与萧慕岑外，待在殿中的人都退到殿外。殿内很快就只剩下她们两个。 文乐樘起身走到萧慕岑面前，弯腰将她左手拉起，撸起衣袖后看向她手肘处，白皙皮肤上，有一点朱红色圆点印在其上。 文乐樘挑了下眉，眼中有些许深长意味。 “听说熵国太子时不时就会在黎清苑过夜，你这宫守沙居然还在。” 萧慕岑扯回自己胳膊，将衣袖放下：“你以为世上所有男人都是那种见色起意、没有底线的人吗？” 文乐樘笑了下：“这也很好。” 萧慕岑抿了下唇。不是很想接她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 文乐樘又道：“知道你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本宫就不在这里唠叨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心情好些了，本宫再来。” 她转身时，低头瞥了萧慕岑一眼，似有无奈，但还是很快离去。 殿中很快陷入一片寂静。而后，有一声沉沉的叹息响起。 歇息片刻后，白影伺候萧慕岑沐浴更衣，然后扶她去了寝殿房间。而本该在殿内伺候的下人全被撤了出去，就连赤雪都在殿门前守着，没有进去。 殿内只留下白影一个照看。 章太医送来安神汤药时，赤雪端着进殿，交给了白影。白影才转而将汤药进了卧房，将汤药小心翼翼放在萧慕岑身前的桌上。 萧慕岑手里握着一枚雕刻着山水纹样的翠玉玉佩，低头凝视着，眼神微微闪烁，好似在想念着什么。 汤药淡淡苦涩的气味升入空气中，飘入萧慕岑鼻间。 她忽的叹了口气，抬眸瞥了眼那碗深褐色的汤药，还没喝，她就觉得肯定很苦。她不是很想喝。 白影却道：“殿下，趁汤药还温热，您喝下吧。之后躺下，好好睡一觉，等醒来，身体就会舒服些了。” 萧 分卷阅读210 慕岑深吸口气，将玉佩放下后，端起碗，憋着一口气将那一碗汤药大口喝下。长痛不如短痛。 喝完后，萧慕岑有点反胃。这个药也太苦了，真的是安神的汤药吗！ 白影递给她一张帕子。 萧慕岑接过，擦了擦嘴。 白影道：“殿下，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属下在殿内守着，若是有事，您就喊我。” 萧慕岑点点头：“知道了。” 白影拿着空碗退出房间。 萧慕岑在桌边坐了好一会儿，等到些许倦意袭来，她才起身去了软榻躺下。才伸手扯过被褥盖在身上，意识便渐渐昏沉，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她睡得沉，没有做梦。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辰时初，正是用早膳的时候。 白影带着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而后赤雪带着另外几个宫女将她的早膳拿来。兴许是因为在纭国，是她们熟悉和能让她们觉得自在的地方，她们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萧慕岑轻挑了下眉头：“你们看起来心情不错。” 赤雪率先开口：“我们回到纭国了，心情自然好。殿下，您不觉得高兴吗？” 萧慕岑笑着：“还行吧。” 白影道：“殿下，章太医会在午后过来为您把脉。您是想他在午膳后便过来，还是等您午睡后再来呢？” “午膳后吧，”萧慕岑拿起勺子搅拌了下碗中的小米粥：“要等本宫午睡后醒来，那可不容易等。” 若是运气好，睡一会儿她就醒了。 但大部分的时候，她午睡都能睡很久，可能会一觉睡到黄昏。 白影点头：“是。” 早膳后，萧允暮来了。 刚踏进萧慕岑未央殿的门，便一路小跑，跑到了在荷花池边赏荷的萧慕岑身边：“阿姐！” 萧允暮一脸激动，话语里都满是笑意：“阿姐阿姐！” 萧慕岑转头，看见萧允暮朝自己冲过来，而后伸出手将她直接抱起，激动着转了好几圈才将她放下。 萧允暮笑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萧慕岑被他转得有点晕，轻甩了下脑袋后才缓过神。她扶额，略显无奈：“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你身为太子的稳重呢？” 萧允暮撇了撇嘴：“在阿姐面前，要什么稳重？我要当个小孩儿～” 萧允暮眯了下眼，笑吟吟抱住萧慕岑胳膊，一副撒娇意味。 萧慕岑笑了下，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阿姐，你最近身体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章太医给你开的药你都吃了吗？” “有你这种见面就问人身体好不好的吗？”萧慕岑挑眉，在他脸上拍了拍，有点力度，有那么“啪啪”两下清脆声响。 萧允暮捂着被打的脸，模样委屈：“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我更希望你能带我去吃些好吃的，去好玩儿的地方逛逛、放松放松心情。” “没问题啊！我这就去让人安排！” 萧允暮一溜烟的跑来，又一溜烟的跑走，一点儿也没有拖泥带水，风风火火的模样半点没有他平日太子的稳重模样。 萧慕岑笑着摇了摇头，虽无奈，可表情与眼神却是柔和的。 萧允暮离开后，聂初一自殿外而来，大步走到萧慕岑身边，拱手行礼：“殿下。” 萧慕岑将脸上笑意收敛了些：“查到齐先生他们的住处了吗？” “查到了，”聂初一将一张纸递到萧慕岑身前：“皇后娘娘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十分稳妥，他们也有新的身份，在京城生活的很好。去年，林成和娟娘成婚了，如今娟娘已有四个月的身孕，现在是一家四口了。” 萧慕岑接过那张纸，眉头轻挑，眼里有一丝诧异浮现，但转瞬即逝。 她嘴角上扬些许：“挺好的。” 简单，却让人无比羡慕的、正常人的生活。 萧慕岑又道：“安排好本宫和他们的见面了吗？” “是。殿下的意思已经转达给了齐先生，他会在住处等您，您随时都可以去。” “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聂初一离开后，萧慕岑低头看着自己 分卷阅读211 空空如也的掌心，嘴唇轻抿。 也不知她忽然想到什么，嘴角莫名扯过一丝笑意。只是那一抹笑意，却是苦涩又无奈的。 81. 八十一 你简直是仙女下凡！ 翌日。 借着与萧允暮出宫游玩放松心情的名义, 萧慕岑顺利出宫。若她自己要出宫，想来会受到些许阻碍。 萧允暮很听萧慕岑的话，萧慕岑一说她顺利想去见一见之前给她治眼睛的那位老先生, 萧允暮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萧允暮定下一家酒楼, 他带人先行前往，以免好位置被人占了去。 萧慕岑去时，家中只有齐先生在。 见萧慕岑来了, 齐先生还有点不知所措。之前不知道她是纭国皇长公主, 言语之间曾有过冒犯，虽然她看似并不在意, 但总归是有些不好的。 萧慕岑见他略有惶恐模样, 倒是笑了，半打趣道：“齐先生, 本宫还是更喜欢你在熵国为本宫治眼睛时的态度。你这样拘谨，倒是让本宫有点不知所措了。” 齐先生笑了笑，抬手摸了下鼻子，而后立刻搬过一张给她坐。 萧慕岑问：“林成和娟娘呢？他们怎么没在家？” “他们啊, ”齐先生拿过茶杯给她倒茶：“这不是娟娘有身孕了嘛，听隔壁的大娘说，城外有家寺庙很灵的, 林成便带着娟娘去祈福了。大概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萧慕岑点点头：“这样正好。” 萧慕岑往聂初一那边瞥了眼：“初一，本宫有些话想要和齐先生单独说, 你出去一会儿吧。” 聂初一拱手：“是。” 聂初一退出房时，带上了房门。 齐先生双手拿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萧慕岑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茶杯，微微荡漾着波纹的茶水里，她能瞧见自己的面容。 她问：“齐先生, 先前你说的，治疗眼睛，本宫至多只能活三年，这话应该不假吧？” 齐先生一愣，刚咽下去茶水，却还是被呛到了：“咳咳咳！” 他立马抬起衣袖捂着自己的嘴，眼神惊慌失措的看着萧慕岑。他大概能猜到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来的，但是也没想到她如此的开门见山。 萧慕岑放下茶杯，朝他伸出手：“麻烦齐先生替本宫诊诊脉，看看本宫现在还能活多久。” “这……”齐先生瞥了眼萧慕岑的手：“这……这没必要……你是皇长公主，宫中肯定有太医为你治病，你何必……这个事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必呢，对吧？” “齐先生，本宫不喜欢话说第二遍。” “……” 齐先生无奈着“啧”了一声，最终还是给萧慕岑诊脉了。 大约是吃了段时间的续命丹，昨日又吃了章太医开的药，萧慕岑这会儿身体还算可以。起码，此刻脉象平和，看起来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齐先生说：“看来你在皇宫里的太医很厉害。之前在熵国时，你的脉象不太好，所以我断定你治疗眼睛后只能再活三年，但现在看来，有那位太医的帮助，你应该可以再多活一段时间。大概……” 齐先生皱着眉，把着萧慕岑的脉象认真思索了一番，而后又道：“也许可以再多活个一到两年。” 萧慕岑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多谢齐先生。” 她将衣袖放好后，忽然又道：“齐先生，其实本宫此次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本宫想像齐先生你讨要一种药。” “什么药？”齐先生不解：“宫里没有吗？” “宫里也许有，但没有人会给本宫那种药。” 齐先生忽然有些不安，眼神警惕的看着萧慕岑。 “本宫需要一种毒药，”萧慕岑面带微笑，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半分波澜：“一种能够让人死的悄无声息的毒药。” 齐先生睁大眼，满是震惊：“什么？！” 萧慕岑又补充：“要是服用后，死相能不那么狰狞、难看，就更好了。” 齐先生满脸震惊，两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慕岑。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幻听了，现在这位身份尊贵的皇长公主是在跟自己讨要毒药吗？还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不是……”齐先生靠着椅背，想要后退，表情极其纠结：“你这……你这好端端的，要那种东西干什么啊？” b 分卷阅读212 r 　　“本宫知道你有那种药，”萧慕岑面带微笑朝他伸出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你可以选择，把药乖乖的放在本宫手里，或者，本宫用自己的手段逼着你把药放在本宫手里。” 萧慕岑笑吟吟看着他：“齐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要选哪个，对吗？” “……” 萧慕岑是纭国皇长公主，如今他们全家都受到纭国皇室的庇佑，他不至于蠢到在这种时候跟萧慕岑作对。她想要毒药做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是不给，他就得有事了！ 齐先生心下叹息一声，而后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小心着放在萧慕岑手中。 萧慕岑轻晃了晃，里面装着的，是小半瓶的液体。她打开闻了闻，没有味道。她半眯着眼往瓶眼里瞧了瞧，好像，也没有颜色。 她挑了下眉。无色无味的毒药。 齐先生果然厉害。 但不像萧慕岑那般淡然，齐先生看起来十分紧张：“你小心些拿，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唉……用的时候用一点点就可以了，只要撒在饭菜或者酒水中一点点，吃下后，半个时辰内没得到解药，必死无疑。” 萧慕岑笑着盖好盖子：“解药呢？” “……没了，”齐先生无奈：“之前搬东西的不小心把瓶子撞倒了，瓶子落到地上碎了，解药全洒了。” “所以啊！”齐先生朝萧慕岑伸出手：“这东西没有解药，要不你还是还给我吧？对你一个姑娘家来说，太危险了……” “东西到了本宫手里，就是本宫的东西了。怎么能还你？” “……” 萧慕岑站起身来：“齐先生，你给过本宫这个东西的事，还请保密。不然，要是出了事，你、林成、娟娘、还有娟娘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 “不不不！我绝对不会说的！死也不会说的！你手里的东西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慕岑勾了勾唇：“很好。谢了。” 萧慕岑临走前，还从齐先生那里带走了一些先前用来治眼睛的药。 聂初一走过来时，萧慕岑将那些瓶子都递给了她：“初一，这是本宫用来恢复眼睛的药，你帮本宫保管一下吧。” “是。”聂初一接过，小心放好。 走出齐先生家时，聂初一有些不放心，纠结了会儿还是出声询问：“殿下，您的眼睛尚未痊愈么？还是说，眼睛有些不舒服？” “眼睛本就没有治到根本，只是能让本宫眼前能看见东西而已。所以，过段时间便需要取一些药来恢复。” “原来如此。以后取药的事，便交给属下。” 萧慕岑笑道：“那便辛苦你了。” “殿下客气，这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 萧慕岑轻笑着。她说得煞有其事般的模样，聂初一竟也是真的信了。 之后萧慕岑去了萧允暮那儿，纭国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刚到酒楼门口下马车，迎面撞见一个人，那人喝了些酒，有些站不稳，直直撞在了萧慕岑怀里。 萧慕岑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嗓音温柔，手上力度亦是如此。 那人抬起低垂的脑袋，原本还带着几分酒意的眼眸在看清楚萧慕岑面容时，几乎瞬间消散。 他睁大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他愣愣望着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仙、仙女……” 萧慕岑挑了下眉，笑道：“我像仙女？” “对！仙女！”他睁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她：“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萧慕岑笑出声来。 聂初一拴好马车走回来，见到有人在萧慕岑跟前傻乎乎的盯着她看，不自觉蹙眉，侧身走上前去挡住他的视线。 可那人越过聂初一，仍然盯着萧慕岑看，一副要把她刻在自己眼里的痴痴模样。 聂初一：“……” 萧允暮从酒楼走出：“阿姐！” 他跑过来时，和那人对上视线，而后两人皆是错愕。 “太子殿下？” “钟小侯爷？” 萧慕岑挑眉：“你们认识？” 萧允暮清了清嗓子，连忙介绍：“阿姐，这是镇北侯府的小侯爷，钟临其。” 分卷阅读213 “阿姐？”钟临其疑惑了下，继而恍然大悟：“难道是，长公主殿下？” “可不是嘛！”萧允暮面带微笑的活动了下手腕，转而看向钟临其：“钟小侯爷，你刚刚在我阿姐面前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了没？” 钟临其立马摇头。但眼神略有心虚，他想，说她是仙女……应该不是什么不得体的话，对吧？ 萧慕岑笑道：“好了，别为难人家了，让他走吧。我饿了，要吃东西。” “好，走！” 萧允暮走来挽住萧慕岑的胳膊，领着她大步往里走去。 钟临其恭恭敬敬行礼后，抬头时还看着萧慕岑离去的方向，直至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抬手摸了下鼻子，不自觉笑了下。 他旁边的小厮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压低嗓音道：“小侯爷，别看了，回去吧，那可是长公主和太子殿下……” “欸！”钟临其拍了旁边的小厮一把：“你去打听打听，看看长公主殿下有没有被皇帝陛下赐婚。” “啊？” “啊什么啊！快去！”钟临其用力拍了他脑袋一下：“不去就揍你！” 小厮撇了撇嘴：“哦……” 82. 八十二 “我不想嫁人。” 纭国的盛夏时节, 雨水多。 一连下了五六日的雨，院中荷花池的水都要积满了。时不时有下人过去将水放走些，可一夜的雨落下, 第二日又恢复原样。 萧慕岑不太喜欢下雨天, 本来就没几个地方可以去，这雨一下，她就只能待在自己的未央殿, 哪儿也去不了。 萧慕岑坐在屋檐下的长廊边上, 半身倚靠在栏杆上，神情恹恹的望着院中还在下的雨。橙子趴在她旁边, 时不时蹭她两下, 萧慕岑很给面子的会伸手去揉两下它脑袋，但很快就会恢复到先前那般百无聊赖的模样。 灰狼它们被落月和沉星带去他们住的地方了, 那里宽敞，适合它们到处奔跑，而且还有别的狼犬在，它们应该会玩的更开心。 白影端来一壶热茶放在她身边：“殿下, 外面一直在下雨，有些凉，您身子不好, 还是进去殿中歇息吧。” “本宫不觉得冷。”只觉得尤其无聊。 白影倒好一杯热茶后，递到萧慕岑手边：“殿下, 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萧慕岑稍微调整了下坐姿，才伸手接过。她低头瞧着升腾着热气的茶杯，眯了下眼，问：“初一回来了吗？” “尚未。” “龙戟呢？” “龙戟大人自护送您回京城后，只歇息了一日, 便被派出执行另外一个任务了，如今尚未回城。” “那允暮呢？” “太子殿下正在书房忙着处理朝政要务。” “……” 萧慕岑忽然叹了口气。都不在啊…… 更觉得无聊了。 萧慕岑双手捧着茶杯，眼神无力望着雨水未停歇的院子，心情也像是这连绵的雨势一般，有些阴沉与压抑。 白影看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于是提议道：“殿下，闲来无事，要不要喊几个宫中乐师前来给您弹奏几曲，打发打发时间？您以前不是很喜欢听曲子的么。” 萧慕岑想了想，摇头：“不了。” 以前有听曲子的心情，现在却没有。 心情不好的时候，耳边的声音越多，心情便越容易烦躁。 白影也就安静站在一旁没有讲话了。 萧慕岑将杯中茶喝完，又在栏杆那边坐了会儿，才起身回了殿内。 临近黄昏时，雨停了。 被大雨冲刷过的院子一片明亮，雨后气息纯净。黄昏的最后一层暖阳轻飘飘落下，尚未来得及和缓些许，便消失了在了天边。 入夜后，聂初一回来了。 萧慕岑原本正准备去浸泡药浴，但一听说她回来了，便有些着急的从房中走出，也不顾自己披散而下的头发，有些许不适宜的模样。 所幸，聂初一是女子。装扮稍有不妥，倒也没什么。 萧慕岑拉聂初一进了自己卧房，屏退左右后，压低嗓音问：“初一，本宫让你打探的事，有消息了吗？” 分卷阅读214 聂初一道：“殿下让属下打探的熵国太子的事，有了些消息传回。先前熵国与纭国一战时，由于太子并未站在皇帝那边，战败后，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显然有些疏离，有些重要的事也不愿意交给他去办。而且，皇帝将三皇子召回了皇城，让他长居皇城，不用再去边关。” 闻言，萧慕岑不由蹙了蹙眉，脸色略有不悦。 皇帝这是准备培养一个足够与李云景制衡的人，他已经不如先前那般信任与看重李云景。想来也是好笑，李云景不过是做了个对熵国百姓而言正确的选择，是皇帝一意孤行，最后失败了，皇帝竟然怪罪了李云景？ 真是让人火大！ 聂初一又道：“不过熵国皇后一直都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而且，近来聿王似乎与太子在宫外暗中见过好几面，两人在谈些什么，我们的人没探听到，但看样子，似乎是在合作什么。” 萧慕岑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就如今熵国的情势来看，李云景极有可能兵行险招，要夺取皇位。虽然萧慕岑相信李云景有那个能力，可是……太危险了！ 一旦稍有半点意外，便是万劫不复啊！ 萧慕岑紧攥着衣角，这个消息让萧慕岑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了。 聂初一看了看萧慕岑脸色，安静片刻，待她稍和缓了些，又接着道：“殿下，还有另外一件事。” “何事？” “熵国太子不愿意娶叶家嫡女，所以，皇帝让叶家嫡女指给了三皇子，婚期就在下月月初。” “三皇子？”萧慕岑皱起眉头，眼神疑惑：“本宫记得，三皇子好像已经娶妻了。” “的确如此。但，叶家那把不愿意让叶梧做妾，所以，皇帝下旨让三皇子的正妻让出位置，做了侧妃。叶梧成了三皇子的正妃。” “什么？！” 萧慕岑满眼错愕，一脸不可思议。那熵国皇帝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还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聂初一解释道：“那三皇子正妻虽知书达礼，但身份不如叶梧，熵国皇帝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毕竟，和整个叶家相比，一个三皇子正妻的位分根本算不上什么。” 萧慕岑抿了下唇。道理是明白的，但要接受，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她也就只能唏嘘感叹一番，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萧慕岑深吸口气，问：“那熵国太子近来情况可好？身体还好吗？” “就和以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是吗……”萧慕岑抿了抿唇，不自觉捏紧衣角：“这样啊……” “殿下，您还好吗？” “嗯，没事。” 萧慕岑很快缓过神来：“初一，辛苦你了，去歇息吧，本宫要去泡药浴了，不然白影又要在本宫耳边唠唠叨叨的。” “是。” 萧慕岑乖乖去泡了药浴，思绪却未断。熵国的情势一向比纭国复杂，她身在熵国时都没能看得清楚，如今也只觉得真的乱。 李云景，如果你真的选择了那条极其艰难的路，那就一路走到黑吧，反正，那种事情是不能回头的。 一步错，步步错。要小心啊…… 午夜时分，萧慕岑又听见了雨珠滴滴答答落在屋顶的声音。她那时睡着，没醒，却听的真切。 可一觉醒来，外边却是个明媚天气。是许久未曾出现的艳丽明亮的天，白云浮悠悠，映衬的天更加的湛蓝。 院中积水尚未干透，隐约倒映着头顶的天空之景。 萧慕岑站在屋檐下，抬眸望向院中，眉头轻轻挑了下。既然，放晴了，今日阳光明媚，是不是可以找个理由出宫去玩耍一番呢？ 好歹是回到纭国了，眼睛也能看见了，要是总待在宫中，岂不是要闷死了？ 萧慕岑打算去找萧允暮，让他把他那块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借自己用用时，文乐樘来了。 来的毫无征兆。事先并未有人通报她要来的事。 萧慕岑才换上衣裳，正要去东宫见萧允暮，便迎面碰见了文乐樘。两人在未央殿大门前对面而站，四目相对，两人周身似乎有些许尴尬的意味蔓延开。 文乐樘挑眉，先开口：“又要出宫？” “……”萧慕岑眼神闪避开：“我去找允暮。” “他很忙。” “… 分卷阅读215 …” 文乐樘绕开她，踏进未央殿：“进来吧，本宫有件事要和你说。” 萧慕岑暗暗深吸口气，总觉得这时候文乐樘来见自己，不会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文乐樘要和萧慕岑说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才在未央殿主殿坐下，茶点尚未端上来，文乐樘便开门见山道：“岑儿，你今年二十了，也该婚配了。” 萧慕岑一愣，嘴唇不由紧抿，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因为你在熵国皇宫，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提，但如今你平安归来，身体也逐渐恢复，也是时候考虑这件事了。京城中像你这般年岁的女子早就嫁人生了孩子，你身为皇长公主，也自该婚配，嫁个如意郎君才是。” “如意郎君……”萧慕岑嘴角上扬些许，却带着几分戏谑。 她侧目看向文乐樘：“您就直接说吧，您和父皇看中了哪家公子，想把我许配过去。” 她语气有些不善，带着些质问之意。 文乐樘听出来了，却也不恼。她只道：“岑儿果然聪慧，这便猜中了本宫前来的目的。确实，你父皇和本宫已经为你挑出来了几个人选，你先见见，他们之中，你选谁，都可以。” “若我哪个都不喜欢呢？” “那也得勉为其难从他们之中选出不那么讨厌的那个。” “……” 萧慕岑抿着唇，眼神冷冷看着文乐樘。文乐樘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自如的笑意，她话语平静，且不容置疑。 殿内忽然陷入一片寂静。 白影端着茶点上来的时候，看出了她们之间的僵硬气氛，却不敢言语，匆匆将东西放下后，转而退出了大殿。 萧慕岑蹙眉：“我不想嫁人。” “因为熵国太子，是吗？” “……”萧慕岑紧了紧后槽牙，心中情绪逐渐烦躁。 文乐樘将一杯茶拿在手中轻摇晃了两下，杯中茶水微微漾起些许水纹。她红唇勾起，又道：“岑儿，你应该知道，本宫和你父皇是不会把你嫁到熵国去的，你不可能和熵国太子在一起。” “所以，岑儿啊，你乖乖听话，选个合适的、能长久陪伴在你身边的男子当夫君，这是你该做的明智的选择。” 萧慕岑眯了下眼：“母后又如何确定我所嫁之人，会是一心一意的待我？” “你放心，他没有背叛你的可能。若你因病离世，你夫君一定会去陪你。哪怕九泉之下，你也不会孤单。” “……” 83. 八十三 阿姐，放下你的执念吧。 萧慕岑拒绝去见那几个父皇和母后挑选出的世家子弟。 但萧慕岑也知道, 以文乐樘的运筹帷幄、和她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即便她不去，最后他们也会给她选出一位合适的人来。 这不, 才过去两日, 那人的画像和有关于他的消息便送到了萧慕岑的未央殿内。萧慕岑倒是觉得稀奇，这阵势，弄得好像自己是在选妃一样, 居然还搭配了画像…… 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该无语, 还是该感慨她的母后体贴了。 萧慕岑忍不住叹息一声。 赤雪将画像展开放在萧慕岑面前，白影念着信纸上的内容。萧慕岑兴致缺缺, 左耳进、右耳出, 基本上没听见白影在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过赤雪手里拿着的画像时，愣了那么一下, 她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萧慕岑问：“他是谁？” 白影无奈：“殿下，属下刚刚才念过的，这是镇北侯府小侯爷, 钟临其，今年十七，是家中幼子, 上面有两个哥哥。镇北侯府满门忠心，爵位世袭, 历来都是皇室的左膀右臂。” “十七岁……”萧慕岑扶额，连年纪比她小的都送上来了……大可不必吧！ 不过这位镇北侯府的小侯爷，貌似是前些日子出宫时在酒楼前边撞见的那位。还夸自己长得像仙女来着。 虽然他嘴甜，但是…… 萧慕岑长叹息一声，满脸写着无奈。 赤雪笑道：“殿下, 要不要请这位小侯爷过来见上一见？” 白影也点头附和道：“是啊，先见见吧，要是不喜欢，就和皇后娘娘说换一个。不过这位小侯爷从相貌、身世来看，都殿下都是相配的。他平日里虽然贪玩些，但并未 分卷阅读216 做过什么有伤大雅的事。” 萧慕岑抿了抿唇，眯着眼稍加思索后，道：“行吧，那就请来见见。” “是。” 见面就安排在午后，大抵没想到萧慕岑会想要见自己，钟临其反倒有些紧张。跟着白影一路走进未央殿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不远处的荷花池边，亭亭玉立着一位姑娘，身形纤细，长发如瀑。 走近些，才看清楚那正是这座未央殿的主人。皇长公主萧慕岑。 钟临其定了定神，心下深呼吸多次后，才让自己走到萧慕岑面前时保持着稍许平和的心态。他拱手行礼，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萧慕岑转身，露出个温和笑容。 钟临其眨了眨眼，不自觉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太过明目张胆的盯着长公主看，是大不敬。 萧慕岑倒是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启唇：“你喜欢本宫吗？” 极其直白的问话。 钟临其愣了下，满眼错愕的抬起头看向萧慕岑。他眨了下眼，眼眸微微闪烁着，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萧慕岑大概知道他的答案了。 萧慕岑又道：“你知道，如果你娶了本宫，将来本宫死了，你要为本宫陪葬吗？” 旁边的白影和赤雪对视一眼，眼神诧异。 “本宫身体不好，最多也就能活个一两年。你真的愿意娶本宫这个病秧子，然后一两年后就给本宫陪葬吗？” 钟临其抬头望着萧慕岑，萧慕岑也看着他。 萧慕岑脸色平和，眼神却犀利，像是逼迫一般。她想要逼迫他知难而退，不要有娶自己的想法。 但…… 钟临其却说：“知道。” 萧慕岑愣了愣神，有些不可置信：“你知道？” “知道啊，”钟临其抬手，笑着摸了下鼻子：“皇后娘娘说过。我接受了。” 萧慕岑紧蹙眉头，脱口而出一句：“你疯了？” “没有啊，”钟临其脸上带着笑，眼神却认真：“我认真考虑过的，反正人嘛，早晚都是个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能够和喜欢的人一起死，还是不错的。” “……” 此刻，萧慕岑脸上的表情都难以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 她觉得这个钟临其肯定是脑子不正常。他才十七岁，难不成不到二十岁就得给自己陪葬，然后让他家中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文乐樘是不是疯了！她宁愿文乐樘去选个年纪大的，怎么偏偏选了个小孩！！ 神经病啊！ 萧慕岑的情绪难得有这么大的波动。但此刻，她真的难以控制。 “不必……如此。”萧慕岑努力挤出个笑容：“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这事，先不要定下来。好吗？” “可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定下来了。” “什么？”萧慕岑紧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早，不过正式的圣旨还未下，是皇帝陛下跟我父亲说的。” “……” 萧慕岑又有些想要讲脏话，但最后还是忍了回去。 钟临其眼神略显担忧的望着她，她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点什么，便礼貌的朝他露出个笑容，然后让白影把他送出宫去。 钟临其临走时，有些委屈：“长公主殿下，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萧慕岑道：“你想多了，先回去吧。” 钟临其没有惹她不高兴。她不高兴是因为他的父皇和母后做出的这个决定。钟临其其实挺好的，看起来挺单纯的。 所以，她不能让他年纪轻轻就跟着自己一起去死。 萧慕岑去了文乐樘那里。 兴许是她脸上带着些不悦，又或许是因为早就猜到她会来，文乐樘看起来一脸淡然，甚至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身前位置：“坐吧。” 萧慕岑没坐，俯视着她：“你就一定要让我嫁人吗？” “本宫是为你好，希望有人能够好好陪着你。” “我不需要。” “你不要任性。” “如果我偏要任性呢？”萧慕岑蹙眉：“我就只有那么一两年可以活了，我自己死便死了，非得拉个垫 分卷阅读217 背的吗？我不嫁！” “那由不得你。” “……” 萧慕岑紧了紧后槽牙，嘴唇轻抿，而后笑了。 她看向淡然饮茶的文乐樘，冷笑了一声：“所以，这其实根本不是为我好，而是让这个婚姻成为巩固皇室与镇北侯府之间的关系，对吗？” 文乐樘抬眸，眼神冷冷望着她。 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好似在提醒着萧慕岑不要继续往下说，她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可萧慕岑却偏偏固执着再次开口：“如果真的是为我好，就不会不顾及我的感受，逼我去接受我不想接受的事。我只能活那么点时间了，所以，你想要让我发挥一下我最后可利用的价值，是吗？” 她嗓音并不重，一如既往的温和，可言辞却犀利，毫不掩饰的将她心中所想的可能全部说出来。一点儿也不害怕文乐樘会生气。 文乐樘深吸一口气，道：“即便是，又如何？” 文乐樘忽然承认，萧慕岑愣了下，回过神来时不自觉低下头，笑出声来。果然……如此。 她还以为她回到纭国后会自在一些，现在想来，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她不可能事事都由着她自己。 她知道有关于此的很多道理，但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她觉得好笑。 文乐樘站起身来，她看着萧慕岑，眼中有一丝无奈闪过：“岑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你是个公主，即便任性也该顾及皇家颜面，该嫁人了。如果你不喜欢钟临其，之前的名单还在，你可以选别的。” “我说了，我不想嫁人。” “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萧慕岑很是不解：“母后，我没有多久可以活了，我不想嫁人。你就当我想安然的度过我生命中最后这段时间，好吗？” 文乐樘看着她：“不好。” 萧慕岑：“……” 萧慕岑一时语塞。 想来，是文乐樘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不会改变了。 萧慕岑也没有再多别的无用的话，转身离去。 文乐樘站在原地望着她失魂落魄的离去，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许不忍，却并未开口挽留她。 萧慕岑在文乐樘那边闹过一番的事，萧允暮不知怎的知道了，处理完东宫要事后，已是深夜，却还是绕了一圈，去了一趟未央殿。 未央殿院中四处亮着烛火，明亮的似是白昼。 萧允暮踏进殿门没多久，便瞧见了站在荷花池前的萧慕岑。白影和赤雪分别站在她身后左右两边，与她之间不过三步距离。 萧慕岑大步过去，白影和赤雪先看见了他，安静行礼后，悄悄后退了些。 “阿姐……”萧允暮轻轻出声：“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好吗？” “阿姐，你和母后的事我都知道了，但这件事你不应该全都怪母后，说到底，这其实是父皇的意思。” 萧慕岑往萧允暮那边瞥了眼。 萧允暮叹了口气，似有无奈：“你回纭国后，母后看见你守宫砂还在，用膳时便和父皇提起过那么一句。是父皇说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婚配，所以让母后帮你选出几个相貌、身世、人品都能配得上你的世家子弟。你不愿意从里面选，最后是父皇确定了最后的人选。” 萧慕岑愣了愣，有些诧异。她抿了下唇，不由喃喃：“是吗……” 萧允暮又道：“阿姐，我知道母后有时候做事时手段是狠辣了些，但她是不会害我们的，我们可是她的亲生骨肉。” 萧慕岑抿了下唇。亲生骨肉吗？ 即便是亲生骨肉，最后也还是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她心里明白，生在帝王之家，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自由。 萧慕岑闭上眼，深吸口气：“我改变不了如今的结果，对吗？” 萧允暮虽有不忍，却还是点头：“对。” 他接着又道：“阿姐，虽然钟临其年纪比你小点，但他人挺不错，家世背景都清清白白，镇北侯府又是皇室左膀右臂，你嫁给他，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萧慕岑笑：“原来你是来劝我嫁给他的。” 萧允暮却摇头：“不，阿姐，我是来劝你放下你心中的执念的。你是纭国的昭缙公主，堂 分卷阅读218 堂皇长公主，纭国是绝不可能同意让你嫁去熵国的。” 萧允暮伸出手去按住萧慕岑肩膀，沉重道：“阿姐，有些事不值得坚持，放下吧。” 萧慕岑眨了下眼。 烛火映照下，她眼眸微微闪烁着光。 有些事可以放下，但有些事，是放不下的。 执念之所以被称之为执念，正是因为它不可能那么容易被舍弃，不是什么一句说放下就能真的放下的。 84. 八十四 梨花……又开了。 即便萧慕岑再怎么不情愿, 最后她和钟临其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圣旨已下，婚期在明年的三月底。 萧慕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结局, 圣旨传入未央殿时, 她表现得十分平静。但她也就只是跪在传旨的公公面前，直到公公念完圣旨。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接旨, 更没有谢恩。只是安静的跪在那里, 像是一块石头。 传旨公公有些无奈，眼神示意跪在萧慕岑旁边的白影和赤雪出点声音, 提醒她接旨。 白影小心翼翼开口：“殿下, 公公将圣旨念完了，您该接旨谢恩了。” 萧慕岑眨了下眼, 抬起头看了那位传旨公公一眼。 传旨公公朝她露出笑容，将圣旨恭恭敬敬递到她面前。她却只是瞥了眼，提着裙摆站起身来，头也没回的进了殿内房间。 传旨公公脸上笑意僵硬住, 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白影道：“公公将圣旨放下吧，殿下她已经知道了。” 赤雪起身后，朝方才萧慕岑离去的方向过去。 萧慕岑躺在卧房的软榻上, 背对着外边，身体微微蜷缩着, 像是觉着冷，又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赤雪小心翼翼走过去，半蹲在床边，柔声道：“殿下，您怎么了？” 萧慕岑没有回话, 只将自己的身子蜷缩的更紧了些。 赤雪还想再说点什么时，身后有人按住她肩膀。 赤雪回头，是白影。 白影压低嗓音道：“好了，你别在这里打扰殿下了，让殿下好好休息吧。” “可是……” “殿下现在需要安静，你别闹，快跟我出去。” 赤雪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听话跟白影一道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后，房内便陷入了一片寂静。萧慕岑躺在床上，紧紧抱着胳膊，她紧皱着眉头，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因为心情不好而有些沉重与压抑的呼吸声。 她努力想要平复自己心中躁动的情绪，可不管她如何深呼吸，如何控制，那股情绪就是不受控制，随着这些时日压抑的难过，一并翻涌而出。 她紧紧闭着眼，眼泪却还是从眼角溢出。 片刻后，有些许压抑，却最终难掩悲伤的抽泣声在房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而后愈加明显，像是要将这些时日所压抑的负面情绪全部都发泄出来。 房外，是不知何时来到的文乐樘。 她站在门口，听着从房内传来的哭泣声，嘴唇轻抿了抿，眼神微微闪烁着，犹豫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收回了伸在半空中准备推门的手，轻声转身朝殿外走去。 临走前，她叮嘱白影：“这段时间好好看着公主，她心情不好，别让她做傻事。” 白影一惊，立即点头：“是。” 圣旨已下，这件事算是成了定局。 那天之后，萧慕岑也没有哭闹什么，就好像她已经安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不再像之前那般笑，也鲜少讲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安静的在院中坐着，呆呆的望着院中那些梨花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临其第一次前来求见时，萧慕岑问他，愿不愿意退去这门亲事。那时钟临其说，这是皇帝的意思，他没办法改变。 之后再去，萧慕岑都没再见他。 赤雪说：“殿下身体不好，不方便见客，钟小侯爷请回吧。” 萧允暮过来，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萧慕岑。萧慕岑心情稍微好些的时候会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照样是拒之门外。 未央殿的大门被萧慕岑下令关上。这一关，便是好几个月。她没有离开，也不愿意让外面的人进来。 关上一道门，好似就能隔绝掉外面那些让她觉得不高兴的事物。 分卷阅读219 也许是因为到了冬天的缘故，萧慕岑近来身体不好，时不时咳嗽，觉得冷，一天之内的多数时间她都在被窝里躺着。 白影端来汤药让她喝时，她也只是懒懒应了句“知道了”，让白影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出去。 以前在熵国皇宫时，萧慕岑偶尔也这样，身子当时疲软不愿意起身，等缓一会儿后才会起身来喝。白影也没有怀疑，将碗放下后便出去了。 再进来时，碗空了，萧慕岑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闭眼又安静的模样好像是睡着了。 白影小心着将碗收走，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 年节下，萧慕岑给未央殿的下人们放了一天假，他们愿意做些什么便去做什么。下人们欢欢喜喜的谢恩。 倒是萧慕岑，一如之前好多个时日那般，就像是个寻常日子一样坐在殿中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自己什么也不愿意说。 白影和赤雪自是没离开的，但她们也知道殿下喜欢清静，陪在她身边时也就安安静静的，殿下没有吩咐，她们便什么也不做，以免让殿下觉着不悦。 宫中举办了宫宴，文乐樘和萧允暮分别派人来请她前去，但都被她拒绝了。她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谁也不要来，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她不愿意去，他们也没有勉强，但还是派人送来了些她爱吃的东西。 东西全都摆在殿中桌上，她一口没动。 殿外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可未央殿中，却是静的宛如另一个世界。 她一天没吃东西，赤雪有些担心，等到萧慕岑往殿中走回时，她趁机开口提醒：“殿下，您已经一日未曾用膳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那边送来了好些您爱吃的东西，您吃些再休息吧。” “不了，”萧慕岑眼神恹恹：“本宫累了，想睡觉。” 赤雪还想再劝两句，白影拉住她的手，朝她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继续往下说。 赤雪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咽下了她准备要说的话。 年节那段时间，萧慕岑都在未央殿，除去文乐樘和萧允暮他们来时，她得见上一见，其余的能拒绝的全都拒绝了。 而她的父皇，自她从熵国回来后，便一直没有出现过。他要传达的话，不是通过文乐樘来说，便是让他身边伺候的公公前来传话。总之，萧慕岑没见到过他人。 这个年，过得安静又无聊。 而后，萧慕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还是到来了。 三月初，新娘子的喜服送到了未央殿。 凤冠霞帔，金冠玉束，料子用的是最好的蚕丝制作，手感顺滑。 萧慕岑盯着那些东西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院中。 前来送东西的嬷嬷立马跟上，笑道：“殿下，这喜服您得先试试啊，若是有哪里不合适的，咱们再改。” “不想试，麻烦。” “可是殿下……” “出去。” 嬷嬷愣住，一时无言。 她满眼无奈转头看向白影，希望白影可以帮帮她，但白影只是摇了下头，示意她最好还是在殿下生气之前赶紧离开。 嬷嬷无可奈何，最后还是离去。 殿内的喜服，萧慕岑没试，那些东西就安静摆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白影担心上面沾染灰尘，所以用一块红布将它们暂时遮了起来。 婚期将近，那身喜服却还是原封不动放在原来位置。 文乐樘来过一次，看见了，似有不悦，可最后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拂袖离去。 从三月初到三月底，时间仿佛按下了快进键，萧慕岑觉得自己好像不过是睡了一觉，便已经过去了好多日。 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忽然咳嗽，猛的咳出了一口血。 她看着自己掌中的血，神色淡然的用手帕将那些血擦拭掉，然后将沾了血的手帕丢进香炉中烧掉。就像之前她做过的好多次那样。 她很早之前就断了自己的药，每次白影端来的药，她都倒掉了。所以，咯血在她意料之中。但却不能让别人发现。 距离婚期还剩下三日时，未央殿便已经准备起来。皇帝的意思，萧慕岑没办法拒绝。 她就站在屋檐下望着那些在未央殿中忙活的下人，将原本冷清的宫殿装饰成一副热闹模样。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耀眼的红。 分卷阅读220 一夜之后，院中寂静了数日的梨花树开始开花。 又一夜后，簇拥而盛的梨花开满了枝头，放眼望去，是满目胜雪的白梨花。 萧慕岑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她忽然道：“试试喜服吧。” 白影一愣，和旁边眼神诧异的赤雪对视一眼，连忙回去准备。 喜服繁琐，光是穿上便花了好一会儿，再加上梳妆打扮，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这大概是萧慕岑穿过的最复杂的衣服。 赤雪看着穿着一身喜服的萧慕岑，眼里满是惊艳：“殿下，我敢说，您绝对是咱们纭国最美丽的新娘子～” 白影点头附和：“明日大婚，殿下您一定光彩夺目，是最耀眼的存在。” 萧慕岑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勾了勾：“你们先出去吧。” “是。” 白影和赤雪很快退出房间。 萧慕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貌若晨花，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真心的喜悦。她伸手，打开了梳妆台最下层的小抽屉。 那里面是各种小瓷瓶，装着她要服用的药。 以及，她从齐先生那里讨要来的那种药。 她打开瓶塞，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而后像是解脱了一般，笑出声来。 走出大殿，外头是明媚温暖的阳光，头顶是蓝得像海一般的天，深邃，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院中梨花开的正盛。所有梨花树的枝头都挂满簇拥的白色梨花，梨花的清香弥漫而来，轻轻飘入鼻间。 萧慕岑着一袭红衣缓步行至梨花树下，双手自然垂落，被宽大的衣袖遮挡，连手指都瞧不见。她仰头望着那些花儿，积郁许久的神情消散，温和的笑意浮现。 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宫女望着她，不由惊艳： “公主殿下穿红衣好美啊～” “胡说，公主殿下生的美，穿什么都好看！” “对对对，公主殿下穿什么都极美！” “……” 有风起，吹散了那些人的话语，吹落了些许枝头上的小白花。 萧慕岑抬起右手接住随风飘落的梨花，梨花轻轻落在她掌心。她红唇勾了勾，随后将它握在手中。 也不知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兴许是有些累了，她在梨花树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后背轻轻靠着树干，双腿稍放松了些。 她闭着眼，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她嘴角带着笑，似是，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 三月底的、和煦温暖的风悄然而至，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吹落枝头挂着的雪白梨花。 梨花自枝头落下，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后落在了树下身着一袭红衣的萧慕岑身上。 红衣似血，梨花如雪。 她左手手中，紧紧握着一枚雕刻着山水纹样的玉佩，玉佩佩绳被她缠绕在指间，像是怕掉了。 她就那样安静的、又悄无声息的半躺在树下。周围静悄悄的，她什么也听不见。 李云景，承君一诺，本该不悔。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你来娶我。今日这一袭嫁衣，就当为我嫁你而穿。 若真有来世，我还愿与你再相见。只盼那时，你我皆是寻常儿女，不被家国所牵绊。 梨花扑漱漱落下，渐渐将萧慕岑的红衣覆盖。 萧慕岑紧握着的手渐渐放松，玉佩自掌心滑落，佩绳却仍缠绕在她指间。 阳春三月，我等到了又一场的梨花盛开。 可惜，这场烂漫美景，不能与你同看。 李、云、景…… 85. 八十五 好久不见 萧慕岑的丧事在她死后的第五日举办。 萧慕岑在大婚前一日服毒自尽一事, 皇帝震怒。而负责在未央殿伺候她的所有下人都有罪，都该死。皇帝本想让他们去给萧慕岑陪葬，但文乐樘和萧允暮前来求情, 皇帝虽大怒, 却也不能给世人留下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君形象。 最终他放过了他们，但责罚难免。 白影与赤雪一行下属，被罚去龙渊营执行百项任务, 完成之前, 不得回京。其余宫女太监被罚去辛者库服役两年。未央殿，自此闭宫, 不许任何人进入。 分卷阅读221 萧慕岑的丧事由文乐樘一手操办。 钟临其来看她时, 满脸疲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眼下黑眼圈浓重，好似好几日都没有睡过觉一般。 他跪在萧慕岑灵堂前，泛红的眼眶里闪烁着泪水，尚未有半个字开口, 眼泪却先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萧允暮见他那副模样，心中亦有几分难受。萧允暮走到钟临其身侧，犹豫了下, 还是伸出手轻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钟临其吸了下鼻子，嗓音沙哑着开口：“如果那个时候我听了长公主殿下的话, 去跟皇帝陛下请求退去这门亲事，她是不是就不会自寻短见了……” 萧允暮紧蹙眉头：“你们的亲事，是父皇的意思，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何况，阿姐她……” 萧允暮忽的叹息一声：“也许她早些离去, 对她而言反而是解脱。你不必自责，这怎么也不能怪你。” “我只是觉得，如果那时候我有去问过皇帝陛下，长公主心里会好受些。其实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 “不要胡思乱想。” “……” 萧慕岑下葬那日，队伍浩浩荡荡。她是纭国皇长公主，即便是下葬，用的也是至高礼仪，即便有了亲事，却并未正式出嫁，所以，仍然是以皇长公主的身份葬入皇陵。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连风也是温暖的。 萧允暮站在皇陵前，看着萧慕岑的棺木被抬进皇陵，不由自主抿了下唇。他不自觉的去想，这样好的天气，要是阿姐还活着，她肯定会喜欢的。 她最喜欢这种阳光温暖、微风和煦的天气了。 萧允暮低下头，眼帘微垂，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棺木葬入皇陵后，皇陵封闭。 随后，周围的人散去，皇陵附近渐渐恢复平静。静到，可以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萧允暮还站在皇陵前，呆呆的望着那块新立、雕刻有“萧慕岑”三个字的墓碑。他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笑起来很美的阿姐，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一块冰冷的石碑。 世事无常，命运总喜欢捉弄人。 文乐樘走到他身后，出声道：“不要再看了，回去吧。” 萧允暮往她那边瞥了眼，抿唇：“母后，阿姐死了，您就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吗？” 从萧慕岑的死讯传来后，所有他见到文乐樘的时候，文乐樘脸上都是相同的表情，淡然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文乐樘道：“岑儿离世，本宫自然难过。只是……不是所有情绪都得表露出来，才代表本宫真的有那些感觉。” 文乐樘看向萧允暮：“你是纭国太子，更应该懂得要如何将自己的情绪完美的藏起来。尤其是在重要的事面前。” “……您现在教我这些道理，是不是不太合适？” “本宫只是在告诉你……本宫，并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自在。”文乐樘望向那块石碑：“岑儿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她才过二十岁生辰不久，她还那么……” 文乐樘深吸口气，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将心里那些快要涌出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她定了定神，转而道：“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就行。回去吧，宫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 “……是。” 萧允暮回头看了眼那块墓碑，眼神悲伤，依依不舍的离去。 进城后，萧允暮直接回了皇宫，文乐樘说要去一趟国寺，和他分开走了。 文乐樘的马车在城内绕了一圈，快天黑时出了城。去了城外一处地处偏僻的尼姑庵。 尼姑庵破落，坐落于山中深处，几无人至。文乐樘在山脚下时便下了马车，一路步行至此。 在庵内院中守着的，是前不久才回来的聂初一。也只有聂初一。 而在里面的房间，齐先生正忙前忙后的配药，像是在救什么人。 文乐樘去了一个看似是柴房的房间，里面东西简单，也就一张床铺和一套桌椅。桌椅上空无一物，而在那床上，却安然躺着一个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的女子。 女子面容苍白，一动不动的躺着，若是不靠近些去探她的鼻息，大概会真的以为她已经死去。 聂初一随着她走进房间。 文乐樘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躺着的那女子苍白又冰凉的脸颊。她低头，眼神微微闪烁，似是心疼。 分卷阅读222 “初一，那位老先生有多少把握可以救活她？” “还好之前娘娘早有察觉，换掉了殿下房中那瓶毒药，虽说她现在看起来没几分生机，但齐先生，只要我们能找齐他列出来的单子上的东西，他可以保证她能活。但其过程……” “过程如何？” “药材一样不能少，而且，需要给殿下换血，过程复杂，且得万分小心，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会前功尽弃。之后殿下起码得卧床休养一年，确保体内血液再生，再配已各种药材调养个两年多，才能让殿下的身体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 “可以，”文乐樘道：“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之后也按照他的意思让岑儿在这里休养。期间，本宫不会再来，其他人也不会来。待她休养好了，你将她带去熵国。” 聂初一诧异：“熵国？” “嗯，熵国。”文乐樘收回手：“将她带去她想要见的那个人身边，以后也不要再回来。” 文乐樘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纭国的昭缙公主已死，今日已埋葬入皇陵。如今活在这世上的，是萧慕岑。只有萧慕岑。” 聂初一明白了文乐樘的意思，点头：“是，属下明白。” “你以后就留在她身边照顾她。有关于你，本宫会让人弄个你死去的消息，从此，纭国没有昭缙公主，也没有龙渊营的聂初一。” 聂初一拱手，姿态郑重：“是，属下遵命。” 她稍抬头：“请娘娘放心，属下，一定照顾好殿下，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好她！” 文乐樘点了点头：“嗯。” 临走前，文乐樘瞥了眼躺在床上几无呼吸的萧慕岑，嘴唇轻抿了下。岑儿，这是母后最后可以为你做的事，以后…… 你便与我、与纭国，都无关了。 四年后。 熵国。 熵国新帝登基已有一年有余，这一年里，朝中政策改变，各方势力之间互相制衡，可最终权力还是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他们这位新帝，手段狠厉、胆识惊人，做事雷厉风行，几乎不顾及任何人的情面，朝中上下皆惧之、敬之、畏之。 新帝自登基那日起，便稳坐帝位，半分不留情面的扫清挡在他面前的所有障碍，所有不服从他的势力被悉数肃清。皇城中人心惶惶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在新帝权力集中后渐渐松懈下来。 新帝，名为李云景。 其实，这对于朝堂中那些人而言，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他以前便是太子，如今是皇帝。只不过，他登基所用的手段“特别”了点。 李云景当上熵国皇帝后，每日要做的事很多，几乎整日都在御书房待着。哪怕有的时候没那么多事，他也宁愿在御书房待着看书。 偶尔，才会去一处被封禁许久的院子里坐上一会儿，怀念一位他曾经深爱、却再也无法相见的人。 这些年，他模样一如当初，可多了几分冷冽，与不苟言笑，一日之中，几乎也见不到他脸上有太多表情。 在他身边伺候的人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又是一年深秋，宫中大多树的树叶渐黄，风一吹，便从枝头掉落。却也有些常青树，一年四季的挂着绿意。 李云景站在黎清苑中那棵梨花树下，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枝头，莫名伤神。 顾岳走来，小心翼翼将一封信递到李云景身前：“陛下，朝龙寺那边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您的一位故人所写。” 李云景蹙眉：“故人？” 他拿过那封信，拆开。 里面一张信纸，只写着一行字：朝龙寺外的枫叶林很美，今日午后要来看看吗？皇帝陛下。 信后也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所写。 就像是只传达了一句话。 朝龙寺外的枫叶林？ 李云景眯了下眼：“朝龙寺的人送来的这封信？” “是的。” “那个人没说朕的这位故人是谁吗？” “只说是您的故人，别的没提。” “……” 李云景抿了下唇。是吗？故人…… 闲来无事，那便去瞧瞧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好了。 李云景出了宫，午后的天色不是很好，有些阴沉。自山脚登上山上的朝龙寺，有挺长一段路。 许久未曾这般爬山，李 分卷阅读223 云景竟觉得有些气喘。当了皇帝，体力竟没有当年那般好了。 他清楚记得，以前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抱着萧慕岑上山，且不气喘。 到朝龙寺时，天空下起了细雨。绵绵细雨蒙蒙，阻隔了稍许视线。 寺外枫叶林密布，繁茂红叶胜似火。 火红枫叶林中，有人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裳撑伞立于其中。那人背对着他，却可见其身形纤细，长发如瀑，悬挂在身。她搭配所系的浅白色腰带上，系着一枚翠玉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清晰的山水纹样。一看，便是贵重之物。 她立于火红枫叶林之间，身上那一袭鹅黄色衣裳在一众红中尤其醒目。 那是谁？ 李云景眯了下眼，不由自主往那边走去。 落叶满地。脚踩在落叶上窸窣声响自背后响起。那女子嘴角上扬些许，明亮的眸子里有笑意浮现。 “你是？”李云景疑惑出声。 眼前之人缓缓转身，她一手撑伞，一手垂于身侧。 看清她面容瞬间，李云景顷刻愣住，瞳孔收缩间，满面皆是震惊，他眼神随即闪烁着，其间尽是难以置信。 一瞬间，周围一切仿佛定格，继而渐渐模糊。他只能看见眼前的她。 她浅笑嫣然，嗓音一如既往柔和： “好久不见，李、云、景。” 枫叶随风而落，细雨绵绵不绝。 她话语轻，却清晰，一字一字落入他耳中。 李云景忍不住心中激动与澎湃的心情，又往前走了两步。 他眼眶泛着红，眸子轻颤，眼中泪光闪烁。他开口，却忍不住有些哽咽：“好久不见……萧慕岑。” 她笑言：“我回来了。” 我回到，你的身边了。李云景。 正文完 86. [最新] 番外 金屋藏娇 1 熵国新帝李云景自登基后, 忙于朝中政务，无暇顾及其它，因而后宫空缺。偌大的后宫, 竟只有几位他的长辈居于此处。 李云景生母, 当今太后为此十分着急。李云景已三十有余，别说是子嗣，就连一个妃子都没有, 太后担忧皇室血脉传承, 忧心忡忡之下，提出要为他选秀、填充后宫佳丽。 这么些时日过去, 朝中政务渐渐平稳, 各方势力也已心悦臣服，他总归是有时间可以稍微顾及一下后宫的事, 哪怕平日里不去后宫，那后宫如此之大，总不能一直这般冷清下去才是。 太后语重心长告诉他：“你平日里不去没关系，偶尔休息、得空时过去看看那些美人总是可以的。这朝中臣子, 可都盼着自家女儿能进宫陪伴你左右，你好歹给个人情，让人家有进宫的机会, 喜不喜欢，再另说。” 李云景当时正在批阅奏折, 太后那一番喋喋不休的劝说言辞，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现在着急着将桌案上这些奏折处理完，而后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做，无暇顾及太后所言的那种小事。 见李云景始终低头，且并未理会自己的话, 太后无奈了。 她伸出手指使劲敲了敲桌子，没好气道：“哀家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你年纪不小了，该为皇家绵延子嗣了！那些女子，你都不见见，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呢？” 见他还是没理会，太后又道：“这段时间你都有时间出宫，怎么没时间填充填充你的后宫？这样，选秀的事先定下来，哀家替你操办，你到时候就负责露个面，这样总是可以的吧？” 听她语气逐渐暴躁，李云景这才慢悠悠开口：“母后，朕真的很忙，等会儿还有要紧事要办，这件事以后再说行吗？” “……”太后再次叹息，满脸无奈：“你啊……” 太后转身离开御书房。 只不过，她的人一直都有注意李云景的动静，想看看他都在干些什么。 一整个上午，外加午后的一个时辰，他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后去见求见的朝臣，处理他们的事，等到忙完，差不多是黄昏时分。本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他却忽然出宫了。 太后知晓时，难免诧异：“都天黑了，这会儿他倒是出宫去了？他都去做了些什么？” 安芹恭恭敬敬回答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去了趟糖粘铺子，买了些糖粘， 分卷阅读224 然后又去了趟‘烟雨行舟’买了些饭菜，最后去了城中一处院子。” “地处偏僻的院子？” “不是，那院子离皇宫不算远，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住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有陛下的侍卫守着，咱们的人进不去里边，便回来禀告了。” 太后诧异。她眯了下眼，稍加思索后，又问：“那院子是哪户人家的？如今谁住在那里？” “我们的人正在打听。不过听附近的街坊邻居说，住在里面的，是个姑娘。” “姑娘？” “是，听说生得极美，又待人温和，特别喜欢小猫小狗。” 太后挑了挑眉头，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之前李云景出宫，她还以为他是有正事要办，没想到他出宫为的是去见这个姑娘…… 这是金屋藏娇啊！ 难怪他对选秀一事没有兴趣。 太后笑了下，道：“芹儿，安排一下，哀家要见那位姑娘。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姿色，才能吸引到陛下为她频繁出宫！” “是。” 2 萧慕岑所住院子是李云景买来送她的，尚未取名。 她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李云景几乎日日都有，有时晚些。但也有确实很忙的时候，隔一日才来。如今他当了皇帝，可比当太子时太忙上不知多少。 但他每次来，都不是空手来的，总是带着好东西。有时是好吃的，有时是好玩儿的，还有时，是些漂亮的首饰。 萧慕岑打趣他：“你人来我就很高兴了，怎么每次都带着东西，这些东西贵重，我现在很穷，可没钱，没有能给你还礼的东西。” 李云景笑道：“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萧慕岑挑眉：“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那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萧慕岑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笑意：“你。” 她伸出手环住李云景腰身，仰头笑吟吟望着他，眸子里亮晶晶的，好似有什么期待。她又道：“今晚要留下来吗？” 李云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语调柔和：“暂时不行，明日还要上早朝。” 萧慕岑撇了撇嘴，忽然松开了手，将他推开了些。 她环抱起胳膊走到窗边，一副郁闷模样。李云景虽每日都来，可从未有过留宿，即便天色很晚，他也会回宫。 因为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天尚未亮便要上早朝。反正，他总是有很多很多事情…… 她在这里，倒显得有种独守空闺的感觉。 李云景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搂着她肩膀，脑袋轻轻抵在她头顶，柔声道：“所以说，你跟我进宫去，在宫中，岂不是都方便些。” 萧慕岑抿了抿唇，眼帘微垂：“可是……” “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份，世人皆知，纭国昭缙公主已死，你不是她。” 萧慕岑往后瞥了眼：“那我是谁？” “你是我的，萧慕岑。” 萧慕岑愣了下，脸颊不由发烫，浮出些许热意。 李云景顺势低下头，吻上她的唇。她闭眼接受，抬手抓住他搂着自己肩膀的手。 两人呼吸温热，瞬间交缠。 一吻结束，李云景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下：“跟我进宫吧。” 萧慕岑蹙了下眉头：“可是我……” 李云景再低头些许，顺着她脸颊往下，吻了吻她下颚。 再往下，他唇瓣轻轻划过她白皙脖颈，像是故意那般挑逗她，他温热的呼吸悉数扑打在她脖子上。 萧慕岑抿了抿唇，身子顿时酥软，眼神亦有几分迷离。 李云景压着嗓音道：“萧慕岑，跟我进宫吧。好不好？” 萧慕岑伸出手推住他的脸，阻止了他要继续往下的动作：“李云景，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李云景紧搂住她，柔声道：“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进宫？” “……” “我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宫中夜夜独守空房？我每日辛劳，还得宫内宫外的来回跑……唉……每日都觉得累，睡也睡不饱……还有做不完的事等着我……唉，我那么累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 “……” 萧慕岑抿唇， 分卷阅读225 无奈。装可怜啊…… 好吧，不得不说，这招，还是有点用的。 但在那之前，得有点准备。 萧慕岑跟聂初一提起要跟李云景进宫时，聂初一有些诧异。但还是尊重了萧慕岑的决定，只是提醒她，千万不要让别人怀疑到她的身份。 萧慕岑也知道。所以，进宫之前，她让聂初一给自己点了颗痣，就在右眼眼角下，又将自己的眉毛稍微修了下，以前她不喜欢用口脂，现在倒是抹了个大红色的，极其显眼。她不能完完全全的和当初的昭缙公主一模一样。 外貌稍有不同，性格也得改变一些。 李云景来接她时，她正笑吟吟的朝他抛了个媚眼。 李云景挑眉，眼中笑意浮现。他缓步行至萧慕岑身前，一手搂住她的腰，一用力便将她代入自己怀中。 他低头望着她，她却依旧笑吟吟仰头瞧着他。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压着嗓子学出一种柔媚语气：“皇帝陛下～” 李云景失笑，低头在她红唇上亲了下：“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是在勾引我，对吗？” “我这是在为进宫做练习，可不能让人认出我来。” “你学的……”李云景眼中笑意渐深：“挺好。” 他低头再次吻上她：“继续保持。” 3 太后原本要见那个被李云景藏在宫外的漂亮姑娘，不成想，她还没来得及去见，便听说李云景从宫外接进来了一个姑娘，直接入住她当初当皇后时的凤仪宫。 不知来处，不知身份，但李云景对她的态度很是明显。凤仪宫，是熵国历朝皇后才能居住的宫殿。 太后大为震惊，立刻前往凤仪宫。她有些怒意，一个没有来头的野丫头怎么能住在凤仪宫！ 结果到了凤仪宫，瞧见了那人，她来时在心中准备好的话语全都说不出来，眼中只剩下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望着眼前那个正朝自己露出笑容的女子，眼神闪烁，莫名有些不知所措。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这个女子怎么长得跟昭缙公主……几乎一模一样？ 整张脸上，竟也只有细微的差别。 太后连忙大步上前，抓着她的手质问道：“你是谁！” 萧慕岑笑道：“我叫萧慕岑。” 太后震惊。昭缙公主的闺名，也是萧慕岑……怎么会…… “你是……”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是？”萧慕岑挑眉，眼神略疑惑。而后她又露出笑容，笑意盈盈，语调带着几分媚意：“太后娘娘，我是萧慕岑，是皇帝陛下带我入宫的。请问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 太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心绪复杂。那个住在凤仪宫的人和萧慕岑长得也太像了些……但话语之间，又不像她。 萧慕岑是纭国皇长公主，向来都是知书达礼，话语温柔，姿态端庄。而现在住在凤仪宫里那个萧慕岑，怎么像是个风尘女子…… 李云景是从哪里找到她的？难不成是想让她当昭缙公主的替代品？！ 太后扶额，深吸口气。是啊，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萧慕岑是个替代品……纭国皇长公主，可是四年前便离世了。那位昭缙公主身体向来虚弱，而且眼盲，不可能那么精神的活着。 罢了…… 不管如何，李云景后宫中总算有个女子了，这是个好的开头。 之后几日，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的。 入夜后，李云景处理完公务，从御书房回到凤仪宫时，萧慕岑正沐浴完，裹着底衣趴在床上，身前放着一本诗经，她一手托腮，一手翻阅。 底衣轻薄，被她随意裹在身上，双腿交叠露在外，时不时晃动两下。 李云景走进去，便瞧见了这番“美景”。 他眯了下眼，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按住她正要扬起的腿。 萧慕岑试着挣扎了下，发觉挣脱不开，便索性放弃了。她转身看向李云景，尚未来得及言语，李云景便俯身而下，将她吻住。 萧慕岑嘴角上扬些许，接纳他吻与气息的同时，抬手搂住了他脖子。 缠绵悱恻，又漫长的一吻结束后，萧慕岑拍了下他肩膀：“你该先去沐浴，然后才能到床上来。” 李云景却道：“我们一起。” 分卷阅读226 “我洗过了。” “我觉得你不会介意再洗一次。” 萧慕岑挑眉，一句“我介意”才从嘴里吐出，整个人就被李云景打横抱起，带往了浴池。 往常李云景沐浴至多也就小半个时辰，浸泡热水浴只是为了驱散寒意。但今日浴池被用了许久。约摸一个多时辰后他才出来。 出来时，怀里抱着被衣袍紧裹、却精疲力尽的萧慕岑。萧慕岑脸上绯红尚未完全褪去，脖子上还有几个被咬的红色印记。 将她抱回寝殿软榻上时，李云景打趣道：“你该锻炼锻炼身体了。” 萧慕岑翻了个身，没好气的往他身上一脚踹过去，软绵绵的一脚，没多少力气。 李云景抓住她脚踝：“你要是再乱动，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 李云景在她身侧躺下，扯过被褥盖在她身上。萧慕岑立刻紧了紧被褥，将自己裹住，而后一脸佯怒模样望着他。 李云景失笑，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捏了两下：“萧慕岑，母后又催我为皇家开枝散叶了，你……要不要帮帮我？” 萧慕岑挑眉：“那得看你表现。” 李云景笑：“那我一定好好表现。” 4 萧慕岑入宫第二年的夏初，她身体有些异样，时不时干呕，没什么胃口，太医来给她诊脉后，确定，是喜脉。 大概是因为萧慕岑身体本就消瘦缘故，肚子不太显形，可确确实实是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李云景得知后，直接丢下御书房里那一堆奏折，欢欢喜喜赶去凤仪宫见萧慕岑。 六月初的天，尚未开始燥热，萧慕岑却没甚胃口，聂初一便让人给她准备了些酸梅汤开开胃。如今怀有身孕，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想吃便不吃东西。 李云景过去时，萧慕岑正坐在殿内喝着酸梅汤，初看，倒是和寻常时候没什么不同。 李云景一脸欣喜走过去，萧慕岑仰头望着他，嘴里的酸梅汤尚未来得及咽下，鼓着腮帮子，莫名有些俏皮模样。 她眨了下眼，咽下嘴里的酸梅汤，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默默的将手中那碗没喝完的酸梅汤递到他面前：“你也要喝？” 李云景失笑，接过那碗酸梅汤后直接放在桌上：“太医说你有身孕了。” “所以？”萧慕岑挑眉，笑着：“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吗？” “给你一个后位，你觉得怎么样？” “倒是不错。但你母后，还有那些朝臣们会答应吗？” “不答应，也得答应。” 萧慕岑笑出声来。 其实有没有皇后的名分都一样，李云景的后宫只有她一人。当初她进宫时便直接入住凤仪宫，哪怕没有封妃什么的，也没有任何人敢对她不敬。哪怕太后来了，也是客客气气的讲话。 这皇宫，到底还是李云景说了算的。 萧慕岑道：“不必因为我的事情而让你和朝臣们的关系闹僵，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可我想要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李云景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清楚你在担忧什么，那些事情我会解决好。相信我。” 萧慕岑笑了笑：“嗯。” 萧慕岑的肚子稍微有些显形后，李云景和太后对她就尤其关注，每天都有两批人轮流看着她，连聂初一也格外关注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或者有点别的什么。 萧慕岑觉得他们真的是大惊小怪了，虽然怀孕需要关怀，但是大可不必那么多人看着。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怎么真的很不好。 于是萧慕岑直接跟李云景讲了。 开始时，李云景还有些担心，但萧慕岑假装生气，半天没理他，他就认错了，不仅撤回了他的人，还让太后那边的人离开。 凤仪宫内，由聂初一专门负责照料萧慕岑。 萧慕岑怀孕九个月时，肚子太大，她有些走不稳路，去院子里散步时都得让人搀扶才行。 临近生产的那段时日，李云景放下了手边所有的事，专门陪在她身边。即便是偶尔有要紧时，也让人拿来凤仪宫处理。 安静又祥和，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翌年的一月初，萧慕岑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母子平安。 李云景走进殿中，径直走向萧慕岑。 萧 分卷阅读227 慕岑额头上的汗尚未来得及拭去，面色有几分虚弱。 李云景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辛苦了。” 萧慕岑笑：“你要是能端着一碗补汤过来说这句话，我会更高兴的。” 李云景轻笑一声，往旁边示意一眼，便有宫女端着一碗补汤过来。他接过，亲自喂萧慕岑喝下：“这种事，自是不会忘的。” “皇帝陛下亲自喂汤，受宠若惊。” “能给你喂汤，是我的荣幸才是。” “这么客气？” “你想要不客气的，也可以。”李云景又给她喂了一勺汤：“好好休养身体，然后，给我点好处。” 萧慕岑轻轻笑出声。 这一点好处，她还是给得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