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他》 分卷阅读1 遇他 作者:毛秋儿 第一章 流火七月,夏未央。 紫石镇西,凿砸声声,尘土飞扬。 挖掘机,破壁机,拖拉机正有条不絮地在这条满是废墟的道路上来回忙碌着。 道路的尽头,还有一栋四檐缺了三檐的独苗危房屹立不倒。 房屋周遭,虽钢筋水泥凌空而挂,却也丝毫不不影响屋前一派热闹如市的景象。 众多发色花白的老头老太太们集聚于此,磕着瓜子儿,喝着热茶,你来我往的有说有笑,真是好不淡定。 林花英走了一圈,也没找着矿泉水的身影,只得从桌上端了杯热茶漱口。 两个月前,镇西的拆迁工作就已经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了,东南角的这栋屋本该在月初拆除,却恰逢屋里老太八十大寿,硬撑到了今天。 听说先前找了个神算子卜了一卦,要想无病无灾的过好这耄耋之年,这日辰一定得在根基未动的老屋办。 这家人也真是有本事,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半路叫停了施工,就为等这老太过完八十大寿。 这老太生平最爱热闹,据说这次的请柬是逢人就送,不要送礼,来人就好。结果人是来了不少,都是些至生死于度外的老当益壮之辈。 仅有的几个年轻人,都是老太的儿孙,从那深锁的眉头,不安的表情来看,就能理解他们那诸多的不得已。 倒是有个中年男人例外,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一众老头老太太之间,言笑晏晏地的表达着莅临的感激之情,看样子应该是老太的长子。 许是觉得这挖掘机声太过深沉,与这喜气洋洋的寿典不大相称,还特意花重金请了支摇滚乐队来助兴。 而放眼整个紫石镇,唯有江山乐队知名度最高。 林花英叼着塑料杯看了会儿,便端了杯水转身跳回了那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准备下午开场的曲目。 幕布前,江珊刚擦拭完架子鼓,此刻正低头调试着贝斯。 江山乐队,听着倒是霸气,就是人丁不旺,仅有主唱林花英和鼓手兼贝斯手的江珊两人。 由于江珊身兼多职,顾乐队名取其谐音。其实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懒得想。 “小鱼,没找着矿泉水,茶水可以不。”林花英说了到场以来的第一句话,说完,就觉得刚才的口白漱了,又是一嘴的灰。 江珊,因家里卖鱼,是以人唤小鱼。除了摇滚,好像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支自己的摇滚乐队。 但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任重而道远。 这仅有的主唱林花英还是她从菜市场里以金钱为主,友谊为辅诱拐出来的。 不过目前为止,情况还算乐观,至少近些年来镇里找她们乐队出演的活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开业剪彩、乔迁之喜、男婚女嫁的活动经验她们多的十个手指都不够数,这回的宴日寿辰无疑是她们乐队名声日渐噪起的最好证明。 江珊放下贝斯,没开口,伸手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口,待茶水稍许温凉后便直接泼到了头上降温,她胡乱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问道:“什么时候能开始。” 林花英抬手挡在额前,眯眼看着尘灰中的万里晴空:“快了。” 半刻钟后。 一身喜庆的司仪颤颤巍巍的爬上了台子,抬头望了眼顶上悬着的那坨晃悠的钢筋锤,抖抖嗖嗖地举起话筒念着一系列的祝福词。 声音时大时小,语调时高时低,赢得了在场一众老头老太太们的热烈掌声。 话毕,司仪如实重负地抬手摸了把额间的汗珠,而后退至台子的最边儿上,甚是贴心地将舞台以最大限度的留给了即将登场的江山乐队。 一时间。 挖掘机声与鼓点声此起彼伏,配合地堪称完美,宛如一曲气势磅礴地寿礼奏章。 磕瓜子声儿与歌声互不干涉,场面和谐地让人不知所云。 三曲歌毕。 林花英在一众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跳下台子,把不远处的三轮摩托车开了过来,跟江珊一起有条不絮地收拾东西。 那中年男人乐呵呵地走过来,塞给她一个颇有厚度的纸袋,夸赞之词是张口就来。 以往的每场活动都是直接将钱打到江珊的账户上,是以林花英看了眼江珊,眼神询问她接还是不接。 江珊点头。 林花英爽快将钱地揣进兜里,笑着应承了几句后便跳上车一路开的飞快。 江珊护着车里的乐器,问道:“不好奇?” “好奇害死猫,我有钱拿就行。” “成吧。”江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架子鼓玩儿:“你六我四。” 林花英头都没转一下,不客气地笑道:“小鱼儿,谢了。” * 林花英开着三轮摩托从家里一路抖到了菜市场。 一个大转弯后,她熄了火。 分卷阅读2 麻利地跳下车去下货。 “哟,花英来了。”胖婶儿手里还着剥毛豆,听见声音后便抬头瞧了眼。 林花英搬下一筐白菜后,探着脑袋朝里头应了声,便又跳上车继续搬货去了。 胖婶儿停了手上的活儿,两手在围裙上来回擦了几下,走近一边夸道这菜种的真漂亮,一边弯腰将地上的那框绿油油的白菜往菜市场里搬。 林花英忙跳下车道:“婶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胖婶儿嗔了她一声儿,笑道这菜又不是石头做的,能重到哪儿去,正好可以减减她这身膘。 林花英闻言也没再客气了,笑道:“那就麻烦婶儿了。” 她一周要补三到四次货,每次胖婶儿见她下货就会过来搭把手。这次数多了,林花英便觉得不好意思,但胖婶儿每次都会以减肉借口,帮她搬东西。 林花英看着那大体积的背影,搬了一筐菜跟了上去:“婶儿,这白菜刚从地里摘的,新鲜着呢,您待会儿带几颗回去。” 胖婶儿弯腰将菜筐放在林花英的菜摊前,摸了摸那湿漉漉的大白菜,笑呵呵地应道不急,先放着,回去的时候再过来拿。 这话林花英是不信的,胖婶儿要么是忘记来拿,要么就是临走时直接带走那些客人挑剩的。 她放下菜筐,伸手扯下一个大塑料袋,蹲下挑了满满的一袋子。 胖婶儿连呼带喊地抢过她手里的袋子要将菜倒回去。 林花英有些无奈道:“婶儿,我以后还少不了麻烦你给我看摊子呢!” 胖婶儿斟酌了下,又挑出几颗放了回去才作罢。 林花英也由着她去了。 后头的那几筐林花英没让胖婶儿再搭手,自己搬完了。 “花英呐,你妈情况好转了没。”胖婶儿坐回去继续剥着毛豆问道。 林花英摆菜的手一顿,回道:“还是老样子,时醒时睡的。” 胖婶儿叹了口气,安慰道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不着急,慢慢来。 林花英回之一笑:“还得麻烦婶儿帮我看一下摊子,我下午再过来。” 胖婶儿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林花英收拾完菜筐,坐上车才想起来还没买鱼,于是又折返回去。 径直朝江珊家的鱼摊走去。 海鲜区和蔬菜区是隔开的,虽说是在斜对角,她硬是绕了几个圈子才到。 “婶儿,给我来两斤鱼。”林花英弯腰盯着眼前玻璃柜中的鱼喊到。 等了半晌,没反应。 林花英抬头,踮起脚往里头又朝里头喊了声儿。 话音刚落,一男人从后头的小屋里弓着身出来了,抬手薅了把头发,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要哪种?”男人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出根儿烟衔在嘴里,低着头,拿手护着火机点火。 林花英愣了下:“要鱼。” 男人抬眸,咬着烟似笑了声儿:“还没看明白呢,那再好好看看。” 说罢,撸起袖子,放靠在玻璃箱上,一副随时可捞鱼的架势。 林花英看着那条大花臂,冷不丁的一哆嗦。带反应过来她忙后退几步,想着自己是不是找错地儿了。 奈何看了又看,地儿还是那个地儿,没作多想,只当是新请了个帮工。 林花英收回视线问道:“哪种鱼刺少” 男人没说话,转了个方向去捞鱼。 “这个成不?”他咬着烟半眯着眼问道。 林花英摇了摇:“小了。”末了又补道:“要两斤的。” 男人大半截花臂没在水里,没动。一玻璃缸的鱼绕着那花臂逛来逛去的,看新鲜似的。 林华英也是直直地盯着那缸鱼,见里头的手没动后便疑惑地抬起头来,刚好看见男人把那烟头从嘴角的一边儿挪到了另一边儿咬着。 “这起码三斤的。”男人道。 林花英皱了皱眉,没应声儿,只那表情,看着明显是不信的,三斤的鱼恁小。 “还要么?”男人问道,压根儿没有再换一条的打算。 林花英刚要张嘴,兜里的电话响了,她边接电话边指着玻璃缸里的鱼道:“我要这条。” 男人的手终于动了起来:“刨不刨?” 电话那头的声音儿有些小,林花英听地费劲儿,点开了外放。 她点完头的同时,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个奶倔奶倔的声音:“小姑,我打架了,老师说要叫家长,我就打电话先通知你一下。”这话说完,又抽噎了几下,接着道,“他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我都忍住了,可是他说因为我是个拖油瓶,将来没有人会娶小姑,我就没忍住把他打了。” 男人一手握着鱼,听完这话,吐了烟头。绕有兴趣地看了眼林花英。 林花英忙问道:“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打哭了。”那头回道,“我知道咱们家没什么钱,奶奶也还在医院里,所以就没敢使劲儿打。” 分卷阅读3 没伤没残,林花英稍微松了口气,奈何那口气才刚吐出来,又听那头问道:“小姑,真的是因为我才没有人娶你吗 男人这回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抬了抬手里的鱼似好心地问道:“还要么。” 林花英这才想起来外放没关,对着手机一阵猛戳,护着听筒小声道:“不是。”而后挂断手机,扭头问道:“多少钱?” 男人还没开口,那头的胖婶儿已先他一步道:“哟,渟渟回来了。” 这一声“渟渟”硬生生地叫愣了两个人。 江渟掀眼,没什么表情。 胖婶儿抖了抖肚子,一把扯过他的手惊呼道停停啊,你这弄的是什么呀,怪吓人的。 江渟抵着腮帮子,吓人您老还摸得恁来劲儿,还有这渟渟叫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花英见着胖婶儿,有些不好意道:“今天可能还得麻烦婶儿你帮我多看一会儿了。”末了又补充道,“这鱼也麻烦婶儿您回去的时候顺带给我捎回去,我回头给您补钱。” 胖婶儿只道是医院里可能又来事儿了,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她瞧着林花英的背影,抓着那花臂叹道:“花英那孩子也怪不容易的,大好的前途就这么硬生生地给撞没了,这上顾老下照小的,不容易啊,不容易。”罢了还抬起另一只手在那上头拍了拍。 江渟对胖婶儿口中花英的不容易不甚感兴趣,也就没那个闲情张嘴了。 可胖婶儿显然正值兴头上,两手抓着江停的大花臂,疑惑道:“今儿个咋是你来看摊,你妈哪儿去了?” “北京。” 话音刚落,胖婶儿对着那手又是激动的一拍:“啥时候去的?” 镇西那头差不多都拆完了,眼下就要开始着手拆镇北了,最近大伙儿为拆迁这事儿跟上头闹的可谓是水火不相容,政.府门口打坐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 以陈美淑为首的一群人直嚷嚷着要去北京上.访,她以为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毕竟在她活的这几十年里民胜官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没成想到还真去了。 “几天了。”江渟使了点儿劲儿抽出手。 “你爸去没去?” 江渟有些没耐心了,但不好拂了长辈的面,又从兜里摸了根儿烟叼着:“去了。” 胖婶儿喜地两手一拍:“那好,那好。” 江渟他爸吵架的功夫可是镇上公认的好,这么些年来还鲜有人能胜过他。那战斗力简直是以一敌十,带过去好。 江渟叼着烟,趿拉着人字拖往旁边儿走,从布袋里挑了把刀出来开始去鳞,刨鱼。 待收拾完之后才想起来没问那女的要不要剁块儿了。 他两手撑在案桌上,扭头,打算问问胖婶儿。 刚要开口胖婶儿又抢先道:“渟渟啊,你说那花英他们家那事儿是不是也能顺带给访访。” 江渟抵了抵后牙槽,这他妈的什么花英草英的关他鸟事儿,还没完没了是吧。 他顺手扯了个黑色塑料袋,拎起那条血淋淋的破肚鱼塞了进去:“好了。” 胖婶儿没接袋子,一拍大腿,哎呀一声儿道瞧我这记性,渟渟你待会儿把这鱼给送你林叔他们家去。 说到林花英家,胖婶儿既伤感又愤愤不平,继续呱呱地道:“渟渟你回来的晚,恐怕不知道花英她们家那事。”说着抬起头来看了眼。 只那眼前,哪还有渟渟哦! 她扯着嗓子朝那里屋喊了声:“渟渟,记得给鱼捎给花英啊。” * 天色擦黑。 水泥路上。 一小男孩儿蹦蹦跳跳地一路踢着碎石子儿玩儿地不亦乐乎,丝毫没有被请家长之后的伤感。 “小姑,你今天买鱼了没有啊?”他边踢边问道。 林花英拎着他的小书包,往肩上提了提:“买了。” 小孩儿兴奋地将劲儿都卯足在脚下了,踢得那叫一个带劲儿。 “我操。” 林华英几步上前将呆愣的小孩儿护在怀里,冷声道:“谁。” 那人没应话,懒懒散散地背靠在围墙上,脚边儿除了一堆长短不一的烟蒂,还有一个黑色塑料袋。 江渟刚直起身子,就听林花英怀里的小孩儿两眼放光地哇哦一声,随后跟脱缰的小野马一样朝他奔了过来。 刚立起的腰身又给他撞了回去。 这小崽子劲儿是真大,刚那一记飞石就直接从墙上弹飞出去了。 “小姑你看,这个好酷哦。”小孩儿抱着那只手臂兴奋道。 林花英板着脸,低声唤了声小孩儿的大名。 小孩儿瘪瘪嘴,不甘不愿地放开了那条花臂。 江渟甩了甩手,下巴朝那黑色袋子一点:“这回不要也得要了。”末了又补了句,“35。” 林花英虽还有点儿蒙圈,但买了得付钱这理没得跑。 “没零的?”江渟看着那张五十 分卷阅读4 块问道。 林花英摇了摇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说完也没给人商量的余地,小跑着上前去开门。 “你喜欢我小姑吗?”小孩儿仰着脖子问到。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在哪儿,还给我们送鱼?” 半晌,小孩儿见他不应,也觉得无趣,蹦哒着推门进去了。 江渟看了眼那摇晃的铁门,啧了声儿,走了。 是以林花英出来后,只见那门把上挂着的黑色袋子,并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第二章 林花英绕着院墙根儿寻了一圈,还是没见着刚才那男人的身影。 她将零钱往热裤兜里一插,打算直接去江珊家。 反正就一条巷子的事儿。 不过这巷子还是有些深度的,原先这周围的几家一起凑钱装了个路灯,买的还是当初最新奇的那款声控灯。可能这会儿有些年头了,这灯的耳芯也不太好使,得扯着嗓子吼几声这玩意儿才会有反应。 运气好的话还能整出个蹦迪效果。 几家原本是计划着再多凑些钱,把这老灯给换了,顺带在巷头和巷各安装一个,夜里也好走的畅快些。但这拆迁的消息一下来,谁也没那个心思弄了。 林花英这会儿是吼也吼了,脚也跺了,可这玩意儿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估摸着应该又进入休眠时期了,也没再白费力气了。 没带手机,周围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 她好不容易摸到了江珊家门口,叫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林花英这才想起江家二老上北京去了还没回来,江珊的话更不用说,不到半夜是不会着家的。 她很少买鱼,特别是这两年,江家二老知道她们家出事后情况不好,说什么都不肯收她钱。后来她索性就不买了。这回是被林保保闹烦了,才不得已去了一趟。 林花英走进一楼朝着巷子开的玻璃窗边瞧了瞧,屋里是黑的,看不斟酌。但窗户开了条不大不小的缝,她伸手绕过防盗窗使劲儿将钱扔了进去。 待贴心地将窗户合上后,拍拍手走了。 刚进门,就见林保保蹲在院里,捏着根儿草在逗弄着盆里的鱼玩儿。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道:“小姑,我们可不可以明天再吃它啊。” 林花英关上门,走过去看了看,那鱼正有气无力的吐着泡泡,待她刚弯腰蹲下,突然一个神龙摆尾,彻底蹦了出去。 她伸手抹了把脸上带腥味儿的水,面无表情道:“不能。” 说完起身进屋去了。 林保保看着他小姑的背影,瘪了瘪嘴,默默地把地上那条还在地上干蹦哒的鱼给抱回了盆里。 他摸了摸鱼脑袋,嘴里嘟囔着其实我今天不想吃你的,但是因为我跟别人打架,惹小姑生气了,也就不能再替你说话了。 说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回头的瞬间,就见院墙上头坐了个人,那坐姿很是潇洒,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顿时将身后的鱼抛到了九霄云外,蹦达着上前叫道:“小鱼。” 江珊两指并拢,划过太阳穴朝他打了个招呼,问他:“保爷今儿在家吗?” 林保保连连晃着脑袋,脸颊的俩坨肉也跟着直晃悠:“保爷守摊儿去了,还没有回来。” 林保保一直管他爷爷叫保爷,他人虽小但嘴甜,天天保爷保爷的叫,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习惯了这叫法。 江珊闻言,松了口气。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这话虽糙但理不糙,江珊觉得用来形容她爸和林花英他爸就特别合适。她爸属于那种叫嚣的最厉害,嘴皮子功夫上佳,活的能给你说死了,死的能给你说活了,但真遇上事儿,哈哈打得比谁都溜的纸上谈兵型角色。于她而言就是耳朵起层厚茧子的事儿。 可林花英他爸就不一样了,是个闷声儿干大事儿,一旦咬住了目标,就绝不可能松嘴的实干型角色。 很不幸的是,在她将林花英拐出菜市场接第一单活儿的时候就被他盯上了。在那老头的眼里,她们这种搞乐队的就跟那敲锣打鼓的没啥区别,闹人闹心还费钱,是以悄么声息地就破了她好几个鼓。特别是见着她这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调调,那眼睛又是瞪得与那鼓一般大。 她自己倒无所谓,但气着老人家了也不好,特别是这种动手能力很强的闷老头。她既不想林花英遭罪,也不想委屈了自己,是以再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进过林花英他们家门。 “去,把你小姑叫出来。”江珊随手扯了片头上的树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 林保保的双手在衣服上搓呀搓,一会儿望望后头的鱼盆,一会儿又看看江珊,一脸难为情道:“小鱼,我今天打架了,小姑很不高兴,要不你自己去叫吧。” 江珊见他那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地都快忙不过来了,笑道:“这样啊,赶明儿我带你上鱼塘去捞两条大鱼,您看行不。” 分卷阅读5 林保保手舞足蹈哦了一声:“小鱼对我最好了。”说罢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 没一会儿,林花英就拎着个菜筐子和矮凳出来了,坐在大门口一边择菜一边对江珊道:“说说吧,这次又接到什么高级活儿了,得先谈好赞助啊,我怕我那儿行头不够用呢。” 她们这乐队虽说是个野路子,但该有的装备还是都有的,除去那些专业的器材设备,演出的服装也都配备的有,一共两套,红黑都有。 红的那套穿的比较多,各种喜庆场合都适用。 黑的穿的不多,只当换洗备用。偶尔也会穿着和江珊赶夜场。 江珊拨了拨眼前树叶,接她话道:“接到笔大买卖,做不做啊。” “江总的买卖哪管它大小啊,只要您一句话,给的我都做。”林花英跟她打趣道,忽的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今儿上你家拿了条鱼,就一个帮工在,钱我没来得及给,刚塞你屋里了。” 林花英知道江珊不会把这些小事儿放心上,但该做的还是得做,做了的也得说,明明白白的,自个儿心里踏实。 江珊嗯了声,看样子也确实没放心上。别林花英长得跟那软软糯糯的小甜糕似的,性子比谁都傲,倔起来能气死人。她没她妈那个耐心,不想为了芝麻大点事给两人找不痛快,是以从不在钱上跟林花英过不去。 江珊捻了捻手上的灰,低头一吹:“姓孙的猴子今晚出山,消息真实可靠,这买卖,大不大。” 林花英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眼问她:“哪里?” “余东洋的场子里。”话毕,转身跳了出去。 * 镇西拆的面目全非,镇北却迟迟没有动。 原因无他,民风过于剽悍,拆迁办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均被灰头土脸的赶了出去,要一家还好办,关键是整个镇北都联合起来了,一时半会儿谁也没辙,双方僵持至今,哪个都不愿退一步。 余东洋的场子就开在这镇北最北的地段,取名江洋大盗,可能觉得这名太他妈的傻逼了,上这儿来的人都习惯称之为北场。 此刻那四个红蓝渐变的大字就在江渟的脑袋顶上欢快的闪烁着。 他几根烟抽完,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捏了捏瘪下去的烟盒,往裤兜里一塞,兜头进去了。 通道里集满了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摇着高脚杯晃晃悠悠地欣赏着过道两边展示柜里挂着的诸多高逼格毛衣。 江渟个子高,体型匀称健硕,就算趿拉着双人字拖走在这条道上也格外显眼,再一看脸,脚一崴没站稳而投怀送抱的美女着实不少,他都给好心地一一扶了起来,实在扶不起来的,就将就着带上。 是以余东洋瞧见他的时候,他正低头跟怀里的美女说着什么,逗地那女的娇嗔一笑,拿拳头锤着他的胸口。 对于江渟回来这事儿,余东洋还是从江珊那里知道的,对江渟回来没通知他这事儿一直耿耿于怀,是以也没像以前那样贴着脸主动去找人。 这会儿人自己过来了,他心里那点儿作恶因子又起来了,隔着老远就开始吆喝了:“哟,今儿什么风把我们渟渟给吹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害的人家都没有准备。” 说完,人已站到了江渟的另一边,探出脑袋朝那美女嗨了声。 美女认出他了,这场子的老板,长得不赖,她从开业起就搭讪上了,可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此刻倒也识趣,朝江渟笑了笑,抬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便扭着腰没入了人群里。 见人走后,余东洋恢复了人样:“江渟你行啊,回来也不提前招呼声。” 两人从穿开裆裤起就一直混在一起,到了高中,江渟没考上入了伍,一帮人里头,唯独他运气却出奇的好,吊了个二本的尾,参加完他爸请了半个镇来庆祝的升学酒后,一行人就此分道扬镳。 虽说两人这些年来联系的也不算少,但每次都是他自己在那儿跟个傻逼似的播报着家长里短。且江渟自打进了部队就鲜少回来过,两人也没什么机会碰面,这好不容易退了,竟然连个消息也没放给他。 “有什么好说的。”江渟边应他便往里走,寻了个相对清净点儿的卡座叉腿坐了下来。 本来在家睡的好好的,被那三十五块钱砸醒后便再难睡着了,光抽烟也不顶饿,正好出来醒醒瞌睡。 他伸手拨了拨面前的东西,似没找着合胃口的,抬眼问余东洋:“有吃的没?” 余东洋:“你当我这儿是饭馆子呢。” 江渟听着好笑,下巴往那边的展柜一抬:“这个也可以考虑,收入指不定比你那毛衣强。” 说起来,余东洋也是个奇葩,当初他们玩的那一堆人里头,就属他运气最好,上了个二本线。 这可没给他爸高兴坏了,建材厂都关门了,暂停营业三天,办了个声势浩大的酒席,逢人就说他儿子出息了,将来是块干大事儿的料儿。 没成想他却跑去学了个什么服装设计专业,天天跟个娘们儿似的蹲在屋里织毛衣。他爸觉得没 分卷阅读6 面子,整天嚷嚷着要跟他断绝关系。 后来毕业进了家还不错的公司,好像也做的还行,为此也和他爸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这关系是没听到过要断了。 只是好景不长,又被开了,不对,按照余东洋的说法,是他把老板踹了然后自己不干了的。隔了一段时间,又听他寻了个人投资,在镇北开了这个场子,这一开就开到了现在。 不过那颗设计师的心似乎依旧没死,这不,大热天的连毛衣展都办了好几场了。 “这好东西也不能全让我一人给占了是吧,那样会遭天谴的。”余东洋摊手道。 江渟从鼻腔里溢出了丝笑,转而问他:“江小鱼最近常往你这跑?” 江小鱼也就是江珊,是他姑江丽菲生的,但也仅仅限于生了,一年下来,钱到是比人来的勤。两人差了约莫七八岁,那姑娘打小谁也不服,就服他。 刚入部队那会儿,他妈每次电话来,必提的一项就是这姑娘自他走后就越发难管,她心里愁啊,这以后没人要可怎么办。 他倒觉得没什么,这年头女的哪怕是个傻子也有人要,何况在他印象里江小鱼长得还可以,挺机灵的一丫头。结果回来了一看,好像有点明白他妈为什么那么愁了。 余东洋一听到江小鱼这名儿,就莫名的脑仁疼,他揉了揉眉心:“不过今儿好像还没见着人呢。” 江渟没接话了,摸出烟盒磕了支烟咬在嘴里,抽到一半,往余东洋的洋酒杯里一丢道:“我先去找点吃的。” “我他妈的,江渟我□□大爷。”余东洋看着那漂浮着烟灰与烟蒂的酒杯,差点儿没恶心坏了。 第三章 江渟摸到后厨,推开门。 里头的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响着,机子下方,一个顶着厨师帽的年轻人正自我陶醉地哼着小曲切黄瓜。 “除了这玩意儿还有别的吗?”江渟右胯虚靠在灶台后方摆菜的条桌沿边儿,捻了根儿黄瓜条扔嘴里。 “你你你谁啊,怎么进来的?”那年轻小伙儿举着菜刀,等缓过神来刚想摆摆主厨的架子训斥两句才发现两人的身高压根儿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他仰着头上下打量着江停,“要点餐去外边儿。” “会下面么?”江渟不喜欢这探究性的目光,直接切入正题。 “废话,当然会了。” “那先来半斤。”他说完,又在那菜篮子里拨了拨,挑了根儿顺眼的黄瓜,去后门了。 门梁太低了,江渟曲着腿靠了会儿,便将门后方的矮凳拎了出来,叉着两条大长腿啃起了黄瓜。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看的那小主厨瞪大了眼,那门后放了根儿凳子的事整个后厨也就他一个知道。 他将黄瓜条装盘,试探性问道:“哥们儿,新来的是吧?” 他昨天才和老板提了嘴这偌大的后厨就他一个人怕是有损北场的面子,看能不能再招个打杂的进来,没成想今天人就来报道了,老板这办事儿的效率是真没得说,就是找来的人水准实在高了些。 江渟看了他一眼:“大概还要多久?” 小主厨嘴上应着马上马上,心里直想:得得得,这怕不个是靠着关系进来的大爷。但转念又一想,整个后厨还是他说了算,何况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他就不信治不了个人高马大的小白脸。 一根黄瓜量没多少,江渟几口就解决了,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连着后门的是一条小巷子,巷子的两边摆着好几个绿色大圆桶,专门堆放厨余垃圾和各种酒瓶子,有个放酒瓶的桶子堆满了,溢出来的瓶子杂乱无章的散在了桶子周围。 看样子余东洋这些年确实赚的不少。 门对面是堵一人多高的砖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狗叫声,应该是哪家的院墙。 巷子里没装灯,借着屋里的光能勉强视物。 他视力好,隔着老远就看见一女的,穿着齐大腿根儿的黑色短裙拖着个醉熏熏的男人往巷子里头走。 接下来的事儿,是个男的都懂。 江渟没什么兴趣观看,但也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可能在部队呆久了,不太能适应现在的年轻人的生活,跟余东洋在里头坐了会就觉得脑仁疼。唯有这地儿最清闲,最主要的是他点的面还没到手。是以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交叠着双腿搭靠在门框上,抱臂于胸前开始闭目养神。 林花英倒没有注意到巷子那头还坐了个人,她费力的将人拽到巷子里,见差不多了,直接将人撂在了地上。 她是和江珊一起过来的,但两人刚过通道,江珊就借口溜了,说在暗巷会合。 没办法,找人的事只得靠她自己了。 余东洋的场子她就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开业的时候,她和江珊来在这里跑场子,那天余东洋请客,免费吃免费玩儿,但她没留,屋里事情一大堆,场子结束了下台就往回赶。 第二次是半夜接到江珊的电话,人醉的都不行 分卷阅读7 了,一个劲儿的说胡话,她怕出事儿跑过来接人,当时赶到的时候,余东洋直接搂着人在外头等着,她没进去,接了人就走。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进来,没想到里头还挺大的,一共两层。一楼是开放大厅,里头的人正蹦哒着和台上的DJ互动,要多吵有多吵。二楼是包房,房门大多数都是紧闭状态,但也挡不住那源源不断的笑骂和搓麻将的声音。 林花英硬着头皮在里头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又一圈,人终是让她给找着了,强忍着性子陪着喝了一肚子的酒才把人给弄出来。 她这会儿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头晕脚也虚。等喘匀了气,林花英上前,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手背上,左右旋了数圈,对那呼天喊地痛骂声充耳不闻。 她弯着腰问道:“痛啊?” 那人点头如蒜。点完又抬着脑袋去瞧林花英,只是还没来得看清她的脸,腹部便被狠踢了一脚。 那男的痛的一下子躬成了虾米,在地上来回打滚。 林花英踢完,才觉得五个脚趾头都麻木了。她有些后悔没穿双高跟鞋出来的。 她单手抻着墙,将断了的夹趾凉拖扯下来握在手里,没丝毫停顿,朝着那男的脸就扇了一巴掌。 那人鼻涕泡都出来了,躬起身来半跪在地上嘶吼:“知道我是谁吗,日你妈的,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话应刚落,另外那半张脸又挨了一鞋底子。 结结实实的,那声音回荡在这昏暗潮湿,腐味浓郁的巷子里,倒也清脆。 林花英拎着鞋底子,一瘸一拐地走近:“原来你也会觉得痛啊,我还以为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是不知道痛的。” 男人被打懵了,脸贴在地上,被碎玻璃渣化出了道血口子,鼓着眼瞪她。 “痛,你也配。”林花英就跟个机器人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拿着鞋底子扇人,几近疯狂,到最后那两只凉拖都被她扇飞了。 右手止不住的抖,林花英没力气了,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冷眼瞧着地上那如蛆一般蠕动的人。 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老天爷垂怜她,让她逮着了人,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弄死他。 可真到了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理智,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弄死他,而是与这样的人渣一命换一命太不划算了。 地上那人这会儿也缓过来,踉跄着扑上来一把掐住了林花英的脖子,肿着一张猪头脸喘着粗气道:“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小三轮儿的妹妹啊,才两年的功夫就长这么大了,比以前还漂亮,我都没认出来。”男人卡着痰音,呵呵地笑了起来,手里的力道却是半分没松,“想哥哥了是吧,没关系没关系,我给当哥哥好不好。” 林花英脸都青了,余光瞥见后面围墙上要冲下来的江珊,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男的见他摇头,情绪突然暴躁了起来:“我把你哥弄没了,我赔你一个还不行吗,我给你当哥哥不好吗,不好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这里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的,听他的。” 林花英有些撑不住了,本能地挣扎着。 江渟半晌都没听见声儿,将刚吃完的海碗往那探头探脑往外头瞧的小主厨手里一塞,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彻底将小主厨挡在了里头。 “面做的不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在这巷子里蹿一个来回。 那男的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如梦初醒,手里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些,林花英见机抬起一脚就往他裆下踢去。 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喘气。 墙上的江珊听见江停的声音,这回儿是不敢下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她哥在,林花英铁定会没事儿,那现在就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她将手机收起来,往屁股兜里一插,顺着外墙根儿摸黑溜了。 江渟就跟个瞎眼儿的没事人一样,跟后头的小厨师打了个招呼说去吃多了得消消食后,便把那后门给带上了。又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儿顺了根儿拇指粗的棍子卡在了门捎上,双手插着兜真开始沿着这巷子溜达了起来。 逆着光,林花英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个巨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不管理由是什么,自己今天干的这事儿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光明磊落,她手扶着墙硬撑了起来,扯过头发遮住了整张脸。 见江渟路过她时停顿了一下,忙又转过身去,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贴在墙面上。只恨不得能马上凿个洞钻进去。 一阵风过,大腿根儿凉嗖嗖的,等那嘎吱嘎吱的步子慢慢弱下去后,林花英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伟岸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鞋子废了,林花英不敢走。这巷子四处都散着碎裂的酒瓶渣子,一个没注意怕是连脚也废了。 林花英抬眼看了眼对面的围墙,上头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江珊的身影,人是不能叫的,毕竟地上还躺了坨东西,虽然此刻神志不大清醒,但以防万一,她不能把江珊也拉了进来。 她心一横,正准备迈脚之际,巷口 分卷阅读8 传过来一道声音,问她:“要帮忙吗?” 林花英一下子又趴墙上去了。 江渟倒看得好笑。 他本以为是对口味独特来此寻欢作乐的小男女,没成想见识到了一出跌宕起伏的扇人大戏。 更巧的是,这位衣着火辣的女人白天还上他那儿拿了条鱼,没给钱半路跑了不说,还得让他亲自把东西送上门。 这些都算了,没成想最后连给钱的方式都如此特别,直接往人脸上招呼。虽说习惯使然,一点儿风吹草动他都能立马警醒,但被钱砸醒还真是头一回。 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原则,这句话本在经过林花英的时候就打算说的,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那他也没必要凑着往上赶。 可一想到江小鱼那偷偷摸摸的身影以及那两只飞出去的鞋,又觉得这样走了多多少少有些良心不安,于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如他所料,这女人除了力气大点儿,脑子不是特别好使,宁愿踩着满地的玻璃渣也不愿去扒地上那人的东西,天生的傲骨。 “前边儿还是后边儿。”江渟征询着她的意见,如今身份不同,要换作以前,他一句废话都懒得说,人扛起来就走。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林花英却听懂了,她终究不想废了脚,闷声应道:“后边儿。” 江渟转过身,扎着马步,没什么感情道:“上来。” 林花英忙一骨碌爬了上去,当身前人直起来的瞬间,那感觉,就跟翻墙似的,豁然开朗。 林花英穿的裙子太短,只要上手,就能触到大腿根儿的肉,江渟只得用小手臂来固定住背后的人。 林花英也不敢上手去搂脖子,她两只爪子僵硬地扣着江渟的肩膀:“把我放在路口就好了。” “不然呢,还要我背回家啊。”江渟步子大,几步的功夫就跨到巷口,闻言也松了手,示意人可以下来了。 林花英很是麻利地梭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人已迈着步子走远了,这回她看清楚了,这是江珊家请的那个帮工。 第四章 小时候那会儿打着赤脚走街串巷地跑,一天下来什么感觉都没有。 反而这会儿,还没走几步路,就跟在石渣路上走了一遭似的,脚板又酸又痛。 林花英踮着脚尖几步跑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她不确定是否还有车,但走也走动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碰碰运气。 等了会儿,公交车没来,摩托车倒是来了好几辆。其中一辆车上密密麻麻地码了足足五六个人,这会儿跟猴子似的又吹又叫地骑着车在林花英面前溜着圈。 林花英抬头看了眼,便又低头继续锤腿去了。 小流氓头头见林花英没搭理他们,抬手叫停。随后跨下车,歪着脖子抹了把头发,仰头一甩,抖闪着腿儿上前来,摇晃着身子看了又看,一摸下巴道:“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话音刚落,一阵轰天的叫唤声拔地而起。 小流氓头头再次抬手,五指聚拢做了个收的动作。手腕上带着的那块儿金黄金黄的表也格外显眼。 林花英定睛瞧了一下,这个时间点儿,应该还有一趟末班车。 小流氓眼尖,看见林花英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表看,心里是又喜又爽,一下里子面子都膨胀了。上前,一腿踏在马路牙子上,手肘支在上头晃了晃:“美女,我打从车上看你第一眼起这俩儿眼珠子就没挪过位儿,敞开了说,就是小爷我他妈的看上你了,怎么着,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林花英跟看傻子似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她没见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这镇上的人。虽然是个二傻子,但不熟悉底细不轻举妄动。 奈何这小流氓就跟块儿牛皮癣似地,她走到哪他跟到哪儿,林花英没法儿,冷着脸道:“不好意思啊,我没看上你。” 小流氓闻言虽然伤心了一下,但也没气馁,很快又迎着张笑脸凑了上来,在林花英眼前晃悠来晃悠去:“没事儿,你再好好看看,现在看上没,看上了没?” 有一点儿林花英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这张脸还真挺好看的,双眼皮褶很深,睫毛也长,皮肤也紧致的,嘴巴特别小,笑起来眼弯嘴也弯,还透出几分天真无邪的气质,是个讨喜的面相,但她还是一巴掌糊了上去。 小流氓冷不丁没防备,被这一巴掌推地连连后退,撞到了公交站的广告牌上,嘶嘶地抽着气。 “老大……” 一声接一声的关切声响了起来,车上的小流氓们纷纷跳下车跑了过来,一个个的都狠瞪着林花英。 林花英在心里下了个结论:这群流氓,不一般。 硬地肯定是不能来了,她还没自信到一对这么多。但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个软法,踌躇间,一辆红色的敞篷小跑一个刹车,堪堪停在了她面前。 今儿个真是热闹。 余东洋食指扣下鼻梁上的墨镜,捻着镜把在空中晃悠着,看着林花英 分卷阅读9 道:“林妹妹,这么晚还不回去啊。” 也没在乎林花英的回应,又接着道:“这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在外边晃多不安全呐,咱这儿又不比那大城市干净,尤其是晚上,到处都是蹿街的老鼠。” “你他妈说谁呢。”一个小流氓反应过来了,指着余东洋的鼻子恶狠狠道:“我劝你丫的打哪儿来就麻利点儿地回哪去,少他妈瞎掺和。” 余东洋啧啧啧了几声儿:“听听,还叫唤着呢。” 林花英对余东洋的印象算不上深,但也不是没有,目前为止,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装最牛的逼,挨最毒的打。 镇上的初中和高中不在一块儿,高中在镇中心,初中则在进镇的路口上,后面是一个废工厂,好些年了都没人用,她们学校就辟了一块儿地方出来堆放垃圾。 除了堆垃圾,这地儿也成了镇中心的高中混混们约架首选。 她那时刚升初中,跟同一天值日的一个女生去倒垃圾,刚要走,就听到厂房里边儿传来阵阵哄闹声。那个女生满脸好奇,硬是拉着她一起去过了。 俩个人蹲门口十来分钟,那架前放狠话的环节还没有结束,林花英腿都蹲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便借口要走。 那女生倒看得津津有味儿,央着她再等会儿,再等会儿。 都是同学,林花英只得又蹲了下来。又五分钟过去了,狠话还在放,但谁强谁弱已经很明显了,余东洋以压倒性优势取得了胜利。 另一拨儿人说不过余东洋,都攒了一肚子气,为首的那个直接抬起一脚就往余东洋肚子上踹去,真下了狠手,力道很大,她当时就看着余东洋从门口直接滑到了屋里的楼梯口。 那楼梯口上坐着个人,那是江珊他哥江渟,不仅头发长,腿也长,错开叉着,一上一下的踩在那石阶上,抬头往门这边儿瞧了瞧,笑了,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敢轻易上前去。 林花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俩的,看到那眼神儿腿肚子直打颤,也没再顾什么同学情,拔腿就跑了。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余东洋已经成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场子老板,她也没见识到在当年那场激烈的厮杀中余东洋究竟出了多少力,但她不认为随着年岁的累计人就能脱胎换骨。 而且此情此景,跟当年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回站在余东洋身后的不是江渟,而是她自己。 眼见小流氓们被怼的怒气横冲,个个胸口起伏,林花英开口道:“余哥,这会儿怕也没车了,能麻烦你载我一截么。” 林花英这话,恰好给了余东洋一个台阶下,他戴上墨镜,手一扬:“上车。” 开车之前还不忘丢给后面的小流氓们一个鄙视的眼神儿。打不打得赢先不说,气场什么时候都不能输。 被喂了一嘴尾气的小流氓们纷纷叫着老大,那口气,是在征询:大嫂跟人跑了,追还是不追。 小流氓头头摆了摆手:“打是亲骂是爱,她对我的爱还是很深的。” 林花英透过后视镜,见人没追来,缓缓松了口气。车顶棚被伸了回来,车内安静地只闻行车的轰隆声。 林花英和余东洋不熟,这几年见面能说上几句话全是因为江珊的关系。这样干坐着也怪尴尬的,她想跟余东洋说要是不方便就随便找个路口把她放了,可转念一想,人都没开口赶她,能坐一截儿是一截。 “怎么就你一个,江小鱼呢?”余东洋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将墨镜摘了下来,随手扔在了中央扶手的储物盒里。 “她有事儿,先回了。” 余东洋听着笑了声:“也是,江渟回来了,这丫头片子事儿大了。” 林花英配合着笑了笑,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问道:“小鱼她哥回来了?” 她初二那年,就听人说江家的大儿子没考上大学,去当兵了,具体去哪儿当兵她也没问过。这一去就是十几年,不光她,连这周围的人都几乎很少提及到江渟。 她跟江珊的关系好起来还是在江珊从专科退学回来之后,她家情况非常糟糕的那段时间。江珊性格比较独,不似女孩儿那般心思细腻,话也不多,有什么事儿,你不问她,她也想不到主动跟你说。 林花英觉得八成连江珊自己有时都忘了她还有个哥。 余东洋嗯了声,道:“刚还来我这儿找人来着,说是去寻点儿东西吃,结果人就没影儿了。” 一句话,林花英如遭雷劈,焦了。 此刻脑子里全回荡着那句“不然呢,还要背回家啊。”她本就纳闷原先央胖婶带回来的鱼为什么会由那帮工亲自送到她家门口,又为什么她只进去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找都找不着,感情那人就是江珊他哥。 不怪她没认出来,差别太大了,不,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她印象里的江渟流里流气的,头发很长,有点儿参差不齐,大部分都能绑在后脑勺处,绑不了的,任由着它吊在眼皮前。不知道是没吃饭还是没睡饱的缘故,皮肤总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而且打起架 分卷阅读10 来是能不要命的那种,一个眼风扫过来,她腿都要跟着抖三抖。 跟现在看到的那个一身正气,小麦肤色的板寸头简直判若两人。 余东洋见林花英不说话愣在那里,终于察觉到了估计是人姑娘觉得跟他呆在一起尴尬,好歹人也叫他一声哥,这点儿心思还是要顾的,他打了把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儿对她道:“我待会儿还有事儿,就几步路的事儿,你自己走进去。” 林花英回过神来,忙道了声谢就推门下去了。 刚关上车门,就见余东洋降下车玻璃道:“最近搞了个新项目,正缺一乐队,你回头问问江小鱼,要觉得行就来试试。” 说完便一踩油门扬尘而去。 林花英光着脚几步跑到家门口,屋里此刻还亮堂着,她透过铁门缝儿还能看见他爸坐在院子里给菜洒水,以她这身装扮堂而皇之的进去那今晚谁也别想睡了。 夜不归宿在他们家是又是禁中之禁,她思虑再三,转了个方向,摸黑往巷子里走。 她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对着巷子,常年被院里的那株大树给挡着,为了突发情况时用来应急,她没有锁窗的习惯。所以她现在只要爬上墙,再顺着树爬上窗,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现在墙是翻上来了,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树杈与窗台的距离有些大,她穿的这身衣服根本就不好迈步。 林花英在树杈上蹲了会儿,左看看右看看,到处都黑黢黢,没人。在听到他爸关水的声响时,心一横,将衣服直接撂到了腰上,站起来一个跨步翻进去了。 “看什么呢?”江珊半晌没听见她哥说话,也凑过去跟着看。 江渟摁着她的脑瓜子将人推了回去,转过身靠在窗台上问她:“我记得林家那女孩儿挺老实的,怎么跟你混一起去了。” 他觉得林花英跟江小鱼就不像是能处在一起的人,江小鱼跟他一样,打小就喜欢混不爱读书。但往细了讲俩人还是很大的不同,他是不爱,所以不上心,而江小鱼是上心了也不会。听他妈说高三那年人不知是中邪了还是怎么地,突然就发奋了,鼓也不敲了,咬着根儿笔能在院子里坐上大半天,可骨子里还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专科上了一学期就自己回来了。 而林花英跟他俩儿都不一样,打小就只喜欢读书,每次出门要么是跟着她爸,要么就是跟着她妈,从不见她出去玩儿。人也斯斯文文,老实巴交的,见到他就跟耗子碰上猫似的,回回都低着头绕路走,是这十里八方公认的未来准大学生。 虽说这女大十八变,可这姑娘变化也太大了,他第一次见着都没认出来。而且打人翻墙爬树撂衣服,哪样儿不像印象里那个老实巴交的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儿。 江珊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问起了林花英,但话题转移了毕竟是好事儿,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嚼着口香糖道:“什么叫怎么,投缘呗!” 江渟闻言,哼笑了声,也没再多问,拎着江珊的后脖颈将人提了起来,开门扔了出去:“把你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给我咽肚子里去,别的不说,时间我有的是。” 江珊缩缩脖子,耸耸肩,没应话也没表态,她确实有点儿过于猖狂了,以至于都忘了她哥江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上心了的事儿,说到就会做到。 除了余东洋那个哔哔机,她还真想不到江渟是怎么知道她和林花英这回惹的不是一个普通人。 她伸手薅了把头发,朝她哥扔了句“明儿我看摊,你去车站接老江”便头也不回的进她自个儿屋了。 第五章 凌晨五点,林花英被一阵尿意憋醒。 她懒得起来,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想在把那感觉给憋回去,终归是没能如愿,她掀开被子下楼。 她们家二楼是在她高中那会儿才加上去的,准备给她哥林屿诚结婚的时候作婚房用,因为资金有限且时间仓促,就没装洗手间,后来拆迁规划一下来,也就没再弄了。 林花英下到一楼,林保保正站在洗手间门口,顶着头炸毛背着她,俩小短腿紧紧地并着,两只手用力地绞着他那条碎花裤,看样子似乎很急。 在瞥见林花英的时候空出一只手拦在门口急道:“虽然你是我小姑,但是我先来的,你得去后面排队。”说完又接着去拍门,催道,“保爷,你好了没啊?” 林花英笑了声儿,踢掉凉拖用脚去轻踹他的屁股:“小屁孩儿哪儿来的那么多讲究,憋不住了就去给院里的树施施肥。” 林保保拧巴着脸转过来,一本正经道:“我是男子汉,怎么能随便去外边儿尿尿呢,那多没面子。” 就在林花英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开了。 林保保甚是嫌弃地咦了声儿,捂着鼻子连连后退道:“好臭,好臭。”他推了推林花英,“小姑你是长辈,还是你先去吧。” 林花英这会儿也没有先前那般强烈的感觉了,正憋着气儿呢,听到这话直接拎着林保保的后衣领子将小孩儿丢了进去,利索地 分卷阅读11 关上门道:“说的对,凡是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小姑也不能例外。” 林保全不自然地咳了声,道:“起了啊。” 林花英嗯了声。 她小时候很亲林保全,林保全上哪也都带着她。但上了高中之后,她和林保全也渐渐没那么多话说了。况且林保全也不似江珊她爸那样能说会道,除了一些必要的大事儿会主动跟她商量外,平常跟她也没太多的交流。 尤其这大早上的因生理问题而聚到一起,两个人更是没什么话聊。 这边儿林保保解决完问题,拉开门,鼓着脸瞪林花英,朝他爷爷告状道:“保爷,昨晚小姑又和小鱼……”话没说完,就被林花英一把捂着了嘴。 林花英笑了笑道:“爸,你要不再去睡会儿吧,左右我也睡不着了,今儿上午我去看摊。” 林保全背着手盯着她看了会儿,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几步似想到什么又扭身过来问林花英:“上户那事儿人怎么说。” 林花英松开了手,抓了抓林保保那头炸毛,应道:“挺难的,不过事在人为,大不了再多跑几趟。” 林保全闻言没作声,回屋去了。 林保保虽然没听懂上户是什么意思,但也感觉到跟他有关,他昂着脑袋,问道:“小姑,我还能上学吗?”等了片刻没得到回应,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瓮声瓮气道,“小姑,对不起,我不该打架的,这样老师就不会不让我去上学了。” 林花英听得心里一酸,可小孩儿太小了,说多了他也听不懂,而且说了也没用。 林屿诚虽比她大了两岁,但两人却是一起入的学,高中那会儿跟一女孩儿谈恋爱,都没什么经验,结果把人女孩儿肚子搞大了。林屿诚混是混,但胆子只有鸡蛋大,不敢跟家里讲,一边儿四处凑钱要去打胎,一边儿耳提命面地警告她也不许讲。 她没听,转头就给家里说了。 两家人鸡飞狗跳地闹了一阵,还是坐到了一处,商量着彩礼给多少,婚宴几时办,宴请多少桌。小镇子,没那么多讲究,十七八岁成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最后这婚还是热热闹闹地给结了。可直到林保保出生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达到法定婚龄,结婚证自然是领不了,那么小孩儿自然也上不了户。 后来虽打听到没结婚证也能给小孩儿上户,但需要交罚款,完了还得做个亲子鉴定才能上,七七八八的搞下来得要大几千块钱。刚结完婚,又来了个娃,哪里要用钱,当时想着反正孩子还小,也不急那一时,等年龄到了领了证再上户。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这事儿就这么彻底给耽搁了,如今林保保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黑户。 镇上的托儿所是一个退休老教师办的,知道她们家的情况,表示理解,没走正常手续就收了林保保进去。 可林保保那场架一打,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虽然她赶过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对方家长赔礼道歉,可那小孩儿的家长是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同意林保保继续在那儿上学。 林花英不想园长为难,直接把人领回来了,反正小孩儿也还小,大不了自己辛苦点儿。可这上户依旧是个不得不解决的大问题,林花英为此也挺愁的。 她妈还在医院里躺着,她爸这几年头发也肉眼可见的白了不少,她不想把这么重的责任再压到那俩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上,所以上户这事儿也就一直拖着,她想等以后把小孩儿弄到她自己的户上。只不过这事儿还没成谱,孩子都是有灵性的,多说多错。 “想上学了?”林花英揉着小孩儿的脑瓜子问道。 林保保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反正在他有限的理解范围里,上学是件伤心又费钱的事儿,每过一段时间老师就会和他们说回去记得跟爸爸妈妈要多少多少钱。他没爸妈,家里也不是很有钱,虽然以后可能会没出息,但还是不要上的好。 林花英闻言,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明明是该撒欢儿玩闹的年纪,却不得不因现实问题而迫使自己早熟,在关键的事情上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往小孩儿后脑勺招呼了一下,故作严厉道:“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绝对不能撒谎,尤其是不能对女人撒谎,我再问你一遍,想不想上学。” 林保保这回应地响亮:“想,我想。” “这还差不多。”林花英拍拍他的背道,“咱就当提前放假了,到时候小姑给你找个玩具更多的幼儿园怎么样?” 这可把小孩儿高兴坏了,抱着林花英就是一顿乱亲:“还是小姑对我最好了。”亲完便手舞足蹈的安心睡觉去了。 林花英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笑了。而后探着身子凑过去闻了闻,确认没味道了才进去。 等收拾完,天已经大亮了。 林花英没敢再耽搁,拎上包就往外跑,没注意,踢到了一个铁盆,哐当哐当地在原地晃悠了几圈后便甩出来一条鱼,拦在林花英的面前,蹦哒地还挺欢快。 林花英弯腰拎起鱼尾巴,那鱼这会儿就跟断了气儿似 分卷阅读12 的,翻着个死鱼眼任凭她怎么晃也一动不动,直到再次被丢回盆里,才不紧不慢地吐了串泡泡,目送林花英离开。 不愧是三斤的鱼,命不该绝也。 早上六七点的菜市场,已经十分热闹了,来回窜走的大都是些砍价厉害的老头老太太。林花英掀开盖在菜上的塑料布,刚给菜撒了一圈水,俩老太太就提着个菜篮子过来了。 挑了一圈又走了。 林花英倒觉得走了好,她最怕这些老头老太太了,一颗白菜,一个辣椒都能讲上老半天价,都是镇上的人,没来往也都混了个脸熟,她说也不好说,只能笑着摇头,每次脸都能笑僵。 做了几单生意后,林花英便闲不住开始四处转悠了起来,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海鲜区。 她往江家鱼摊瞄了眼儿,有个女人正在玻璃箱前看鱼,林花英想着反正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该过去道个谢,这是礼貌问题,不能丢。 那女人见到她,以为是来买鱼的,笑着给她腾了个位置。 这张脸有些眼熟,但林花英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她只得礼貌性地也朝人笑了笑。 “来了。”江珊看到林花英,搓了把脸上从矮凳上站了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林花英摆了摆手,示意别管她,先招呼客人。 “你要是买鱼呢,我就给你挑,要是来看人的话,就恕我无能为力了,江渟今儿不来。”这话,显然是对那女人说的。 那女人没想到江珊说话这么直,尴尬的笑了笑,拎着包快步走了。 “谁啊?”林花英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哥的前女友。”江珊说完,又觉得不太完整,补充道,“高中那会儿谈的,听说江渟要入伍后就跟他分了,后来听说嫁了个有钱人,不过前年又离婚了,带了个孩子一直住在娘家,不知道又从哪儿听到江渟回来了,一直过来晃。” 江珊这回的话罕见的有些多,话里的信息量也有些大,林花英还没来得及消化,又听她问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林花英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默了半晌没说话,要说打算,那当然是把人给送进去关上一辈子,哪怕枪毙了都死不足惜。可这希望何其渺茫,根本不是她想就能办成的事儿。 江珊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多问,趴在玻璃箱上道:“老江夫妇今儿凯旋,江渟已经去接驾了,估计这会儿也快到了,叫你们晚上别做饭了,都过来吃。”说完又伸手拍了拍林花英的肩膀,“有需要随叫随到。” 林花英不客气地笑了笑:“那是必须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都在说着余东洋那晚的提议。 江珊的意思很明显,去,必须去。但碍于江渟,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这苦恼林花英也没法儿解决,只得再议。 林花英指了指自个儿的摊子道:“先过去了啊。” 转身的瞬间,她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那个女人。 第六章 林花英都有些佩服自己,平常连手机都要找半天的人,竟然还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儿。 她初中那会儿,是江家最热闹的时候,麻将搓的震天响。 巷中,巷尾,巷外头,处处乒乓。 白天,黑夜,不间断,时时搓摸。 林屿诚就特别崇拜江渟他们那一帮人,但因不在同一个年级同一个学校,混不到一起去,可这也奈何不了他,最终靠着麻将成功混了进去,不过上桌的代价就是代写作业。 他自个儿初中的都没弄明白过,高中的又哪里会啊,结果杂七杂八的全丢给了林花英。 林花英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卷子,她不做,林屿诚就一直在她耳边哼唧,她也烦。 那个时候,向家长老师打小报告是人缘关系崩塌的罪魁祸首,一定会遭人唾弃的,所以无论好学生还是坏学生都默认了这条不成文的校园规则,林花英也不例外。 她成绩固然好,可遇着高三的题她也不会做啊,最后在自尊心的作祟和林屿诚的吹鼓下,她不管对错,每次都能把卷子给填地满满当当。 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卷子,每次做完都是林屿诚上她这拿儿。有回放了几天林屿诚都没过来拿,她看着嫌碍眼,就拿着卷子直接去江家找人。 还没近身她就怂了。 江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榕树下,围了一圈人,个个吊儿郎当的,站没站姿,坐没坐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江渟,不光是因为他的脸和那与众不同的造型气质,更主要的是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儿,打扮的很社会,给江渟又是递烟又是送送水的,服务特别周到。 最挫的就是林屿诚,跟个狗腿子似的,奉承话就没断过,给周围的人递烟点火样样也没落下,坐在那一堆人里头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就来气。 她当时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儿,站在巷子里大吼了一声:“林屿诚,你丢不丢人。” 一时间麻将声也 分卷阅读13 停了,一堆人,全都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得特别大声,尤其是那个男人堆中唯一的女生,笑地最开心。 到底是好学生,脸皮薄,林花英脸涨的通红,也没管林屿诚,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想起手里的卷子还没给,又转过身狠狠给掷到了地上。 后头传来脚步声,她听得出来这是林屿诚的,边走还在朝后边儿笑道:“对不住了各位,我妹子小不懂事儿。”他捡起试卷扬了扬,“给我送东西呢,莫怪莫怪。” 随后一阵哄闹声儿传来,有人吹了个口哨笑道:“妹妹得劲儿啊,缺男朋友吗,我觉得我就挺不错的。” “不缺不缺。”林屿诚有些急了,先前的社会气也没了,忙道:“她还小,还小。” 话才刚落地儿,又有人起哄道:“不谈朋友纯交流感情行不行,比如一起做作业啊!” 场面一下热闹非凡,放佛能说个没完没了。 林花英走着走着就变成跑了,那个时候,她觉得太丢人了,不管是林屿诚还是她自己。 “花英啊,有人买菜。”胖婶儿见她神情呆呆地,扯着嗓子喊了声。 林花英啊声儿,回神了。 招呼完客人,她起身去后面洗了把脸,仔细想想,她已经很少想起林屿诚了,久地连那张欠揍的脸都快没什么印象了。 下午三点半一过,菜市场冷清了不少。江珊中午就溜了,林花英一直守到四点,便起身扯了个大口袋,挑了些菜装着,又转到烤鸭摊子买了只烤鸭和一些下酒的卤菜,跟胖婶儿招呼了声儿就回去了。 江家二老一直都对她很不错,特别是陈美淑见她都是一口一个闺女的叫着,林花英记好,回回去吃饭都不会空着手去。 林花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走到巷口,就听到一阵接一阵的麻将声儿,她脚步一顿,在心里咒骂了声见鬼。 待跨入江家大院时,那麻将声儿便异常清脆了。 还是在记忆里的那棵老榕树下面,只是人都变了。 她也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江渟,在一群中年妇女里太显眼了。穿着白衬衫和浅棕色短裤,跷着腿,嘴里叼了根儿烟,眼睛被烟雾熏地微微眯了起来,背靠在椅架上,抵着身后的老槐树,抬眼瞧她的时候刚好甩出去一张牌,给对家放了个炮。 那对家婶子笑地眼褶子都折出了好几个层次,一个劲儿地夸他懂事儿。 林花英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没再看他,路过他对家的时候还笑着恭喜了几句。 陈美淑闻声儿走了出来,瞧见林花英一个劲儿地斥她又乱买东西,林花英也只是笑着打哈哈,几句漂亮话一说,哄的陈美淑笑地合不拢嘴。 倒是江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孩儿变化真的太大了,见一次变一次。从揍人时的下手又狠又重,毫不心软,到翻墙撂衣时的干净利索,好不拖泥带水,再到如今待人接物时的圆滑又不市侩,落落大方,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哎哟,小江啊,你又放炮了。”对家婶子笑地两手一拍,倒牌了,“放心,找对象的事儿就包在婶子身上了,保准给你安排个称心又如意的好姑娘。” 林花英闻言也笑出了声儿,在对上江渟的视线后又硬生生地把笑给憋了回去。 “那我就先谢谢您老人家了,也不枉我放了大半个下午的炮,可丑话说前头,要不好我可得退货啊!”江渟咬着烟嘴儿挪了个位儿,笑地有些漫不经心。 “渟渟啊,你给婶子我也放几炮啊,我认识的姑娘那绝对不会比这个老财迷少,到时候全都给带过来,由着你挑。”江渟左手边儿的那妇女也开腔打趣道。 陈美淑也笑,挨个儿指了指这牌桌上的三妇女道:“都是做婶子的,今儿你们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多给我物色物色啊,要成了好处一个都少不了。” 林花英本来还靠在椅子上看好戏来着,没想到话题一转,又落到了她身上。 对家婶子一边儿摸牌,一边儿朝她到:“对了,花英,你上次不是叫婶子给你物色了几个对象嘛,处的怎么样啊。” 林花英似没听见一样,扭头朝陈美淑道:“婶儿,小鱼儿呢?” “那野丫头,先前回来一趟就跑地没影儿了,指不定又上哪儿鬼混去了。”陈美淑说罢,扬手道,“不管她,不管她,你跟江渟一起陪你们几个婶子热闹热闹。” 说完,便拎着东西进屋了。 林花英那句那我帮你打下手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对家婶子没听到答复,以为是都没成,今儿高兴,她拍着胸脯保证道:“一个不满意咱就下一个,放心,婶儿认识的男娃娃都是一堆一堆的,保准能挑到个满意的。” 林花英翻了个白眼,她真是信了她的邪才答应去见面,都是什么牛鬼蛇神,还男娃娃,鬼娃娃还差不多。 年纪大,离过婚,长相油腻的暂且不说,有个说话还结巴,她得费了老半天劲儿才能听明白人说的什么,她虽然不歧视残疾人,但 分卷阅读14 至少得能交流上啊。 其实她自身条件不差,但家里那条件就摆在那里,没结婚又带了个娃,妈也还在医院躺着呢,日后的花费只高不低,哪怕自身条件再好,也难找。 与她年岁相当的吧都是些没断奶的校园小生,社会都没踏入过,哪里懂得成家的意义与责任,更何况是林花英这种情况,是以就连林花英自己也没往这上头想过。 年岁大点儿的,又不能接受她们家这情况,能接受的她自己也看不上,要么是离异带孩子的偏激男,要么就是娶不到老婆的大龄奇异男,连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都难,处得出感情才有鬼。 “婶儿,你的心意我领了,介绍就不用了,我不急,不急。”林花英对她口中的那些男娃娃是真有些怕了。 扭头地瞬间,林花英看见了江渟眼里的笑意,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那里头的笑意也只增不减。 林花英睁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江渟拿舌尖抵了低烟头,那燃了一半的烟只也顺势上扬,配上他的动作,神情,要多欠打有多欠打。 “还不急啊,都二十一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头胎都能跑了。”对家婶子没注意到他俩儿的微妙互动,只是摸牌的动作一顿,一拍桌子道,“瞧我这记性,这不有个现成的嘛,还找什么找啊。” 她越想越来劲儿,牌也不摸了,看看对面的江渟,又瞧瞧旁边儿的林花英,一拍大腿道:“成了,就你俩了,别的都不用看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了。 林花英这回有些不好的预感,抬起屁股就想走,被对家婶子一把抓住手,拍了又拍,一副老推销员的语气朝江渟道:“小江啊,你刚回来可能不太了解,放眼望去,咱们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就是花英了。” 江渟嗯了声,似乎很是感兴趣,在等着她的后话。 “条件什么的我都不说了,你们俩家都知根知底儿的,谁也别说谁一句不好,你这些年在外头,婶子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听你妈说你今年也快三十了吧,退回来也没个正经工作。花英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实打实的好姑娘,配你这年纪虽然是亏了点儿,好在你模样也生得俊,看着差别不大。” 毕竟上了年纪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还是有些喘,可能也有激动的成分在,她稍微顿了顿又接着道:“婶子敢跟打包票,谁娶了花英是他这辈子的福气。” 江渟嘴角荡出丝笑意,接话道:“我没结过婚,你老人家可别是诓我啊。” 林花英低着头,使劲儿抽了抽手,恁是没抽出来,椅子都被她退地吱吱作响。 “就冲你给婶子我放的这些炮,我也不能坑你噻,你信不信婶子?” “信。”江渟应到。 林花英抬头,眼神警告他。 江渟跟没看见似的,不紧不慢道:“那也要人姑娘看得上我才行啊。” 其余俩妇女见状,也纷纷符合道:“那自古姑娘家都脸皮都薄,看上了也说没看上,这事儿简单,多处两回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这感情又不是西北风刮来的,都是处出来的。”对家婶子挪着屁股退开了椅子,站了起来,将林花英拉过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道,“花英呐,你也别挑了,听婶子的,麻将桌上见人品,小江不错,可以处着试试。” 林花英顿时有种被人架着烤地感觉,树伞低下都能热出一身的汗,脸就不用说了,烫的凸凸地直跳。在这些二十一岁头胎都能跑的妇女面前,她道行还是太浅了。 但她林花英若是这点儿玩笑都开不起,那这些年也真白混了。 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这椅面太烫,她又往前挪了挪,做足了架势道:“来啊。” 江渟挑了挑眉,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觉得心情甚是不错,看着这桌麻将都顺眼多了。 第七章 牌桌上的输赢,要么靠技术,要么看运气。 林花英的麻将还是林屿诚教的,那会儿他就跟走火入魔似的,天天抓她过来凑人数陪他练牌技,吃饭都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名师才能出高徒,而苦练了大半年仅学会盲摸认牌的林屿诚自己就是个虚张声势的半吊子,林花英后来一直都没有碰过这玩意儿,所以她的牌技只能用稀烂来形容。 而运气说白了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根基没打牢固,运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偏偏外力作用太强,不知是这位置太好还是江渟故意的,亦或是这牌桌上的几个妇女配合的太过尽职尽责了,她从上桌以来就一直在倒牌。 眼见这只差去领证的势头越演越烈,林花英有些招架不住了,借口上厕所溜走了。 这位对家婶子姓屠,年轻那会儿是买猪肉的,性子就跟她的姓一样粗犷豪爽,常年累月的扛肉进货落下了一身腰病,年纪大了才转行去了婚介所,一年到头往民政局送的人也不少。 前段时间因为林保保的上户问题,林花英就 分卷阅读15 抱着试试地心态去找了这婶子给她介绍个对象,想着要万一成了,林保保的户也能早些落下来。 这婶子心肠热,一听她要找对象一分钱都不肯收,鞍前马后的给她安排了好几场相亲,可结果那是相当的不尽人意。 好在前段时间人去了北京,也就没再给她张罗这事儿了。 可老话说的好,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林花英在饭桌上见着这位热心肠婶子以及这落座的安排时,就有预感这事儿铁定还没完。 奈何菜都才上桌,她也没理由走人。 果不其然,一众人原本还在谈论着这回去北京的糟糕经历,那话题这么一承一转,就又落到了她身上。 “花英呐,我跟你说,咱大伙儿这次去北京,不光是为了拆迁这事儿,更主要地还是想借着这么个机会给你妈讨讨理。”屠婶子一上桌就敬了圈酒,说这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但也不妨碍她说话,“但是吧,我们都没文化,去了北京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刚下火车,那站外头就恭恭敬敬地站了排人,见着我们乐呵呵的,说是什么领导安排过来招待的。那服务是真周到,好喝好住的供着,到了饭店点儿人就把饭送来了,然后就带着我跟你叔啊,婶啊几个的在那北京城里溜了好几圈,遛完就集体给打包送回来了,结果什么人也没见到,什么事儿也没干成。”她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花英也笑,问她北京好不好玩。 屠婶子一拍桌子收了笑接着道,“走了这一趟,婶子倒悟出个道理来,这社会可没那么多理给咱普通人讨,所以啊,这人得自己学会看开点。” 林花英这回没作声了,低着头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碗里的菜。 她知道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可这事儿它就是发生了,她不想看开也不能看开,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熬得起。 倒是她旁边儿一直没说话的江渟开口了:“看那么开干什么,当海呢。” 陈美淑也乘势打圆腔,见气氛好转,才将人拉过来低声嗔道:“你这婆娘喝了酒就坏事儿,我留你下来是办正事儿的。” 她原本是想着叫人过来先在江渟面前透个话,探探江渟是个什么态度,眼看都要三十好几了,她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急啊。若是江渟不排斥的话她后面也好水到渠成的把给儿子找对象这事儿给张罗起来。 没想到这杀猪的婆娘看人的眼光倒是跟她出奇的一致,如果找的姑娘是林花英,那她是绝对的满意。模样条子生得周正不说,关键是性子也好,年纪虽然小,但为人处世那是没得挑,是个打着灯笼都难的好姑娘。 以前她就有这想法,一来是觉得两人年纪差的实在有些大,她怕人姑娘以后出息了不乐意就没开这个口。二来是林家后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再谈这个怎么都有点儿趁火打劫的味道,她做不出来。 这回好不容易有人主动提出来了,那她就坚决不能让这刚刚燃起火苗苗给灭了。 “我这也不是为了说事搞些铺垫嘛。”屠婶子撇开她的手又站了起来,倒了杯酒端冲林花英他爸道:“老林,咱们也都认识是十几年了,想当年你拖家带口的搬过来时我还送了两块肉过来是不,花英这丫头打小我就欢喜得很,本想着讨来给我做儿媳妇的,可惜我没有儿子。”她说着说着又自己爽声笑了起来。 林保全人虽闷,但这些事儿他都记得,而且人夸的是他闺女,听着高兴,也拿着酒杯子站起来跟她碰了一下。 见事态发展不错,屠婶子又接着道:“见外的话咱们也不多说了,花英她妈不在,我这做婶子的就自作主张,给这丫头谈了门亲事。” 林花英闻言,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咳地满脸通红,该来的总会来。 江渟瞥了她一眼,伸直了腿,凑过来低笑道:“趁现在跑,还来得及。” 林花英喝了口水,抬手抹掉嘴角的水珠,抬眼瞪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林保保却抱着根儿小矮凳跑了过来,站在上头垫着脚给她拍背。林花英一感动,就什么都忘了。 林保全闷不做声呷口酒,半晌才开口问道:“哪家的?” “这家的。”屠婶子倒翻着酒杯在桌上扣了扣,见林保全似乎还没整明白,又指着江渟补充道:“就咱坐的这家。” 然而江渟压根儿就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任由林保全从头到脚打量着。见林保保站在矮凳上还跟那夹菜困难户似的,一把将他拎起来放在右大腿上坐着,低头询问他要什么,然后就在小孩儿的指挥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转着桌上的玻璃转盘,样子看着还挺悠哉的。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安静不能再安静了。 陈美淑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紧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转而扭头使劲儿拧了圈同样呆愣的江德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 江德胜痛的龇牙咧嘴的,反应过来,呷了口酒,缓缓开口道:“老林啊,先别看了,人刚回来,黢黑的,看也不好看, 分卷阅读16 先喝酒,喝酒。” 说完,又被陈美淑拧了一圈大腿肉。 现在这场合有点瘆人,也没人提前跟他招呼过这事儿。儿子又在外十几年才回来,除了偶尔通回电话他也了解的不多,没准备,江德胜一下子不知道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痛地又端起酒杯呷了口气,低头一个劲儿地夹着面前的卤猪耳朵吃,边吃边夸道:“这东西好吃,下酒。” 陈美淑顺口接话道:“那是,花英专门给你买来下酒的。” 被点名的林花英此刻心情很是复杂,她本以为就是拿这事儿开个玩笑,过几天也就过去了,这会儿见陈美淑的态度,怕是要当真了。 她抬腿踢了踢旁边儿的江渟,递了个眼神儿过去,那意思是:你丫的好歹说点什么啊,我倒是无所谓,耽误了你找对象可就不好了。 江渟就跟没感觉到一样,一手圈着腿上的林保保,空出来的那只手时不时的拾起桌上的筷子,给小孩儿夹菜。 “小姑,你眼睛怎么了,要我给你吹吹吗?”林保保吃肉之余也没忘了她小姑,含糊不清地关心道。 林花英嘴角抽了抽,决定不管了,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眼见林保全还没给个话,屠婶儿又忍不住开口了:“老林,我也说句实在话,不合适的人我屠友凤是绝对不会乱开口的,小江这模样也没变,在那么偏远的地方也没被糟蹋了去,就是黑了点儿,过阵子白回来了也是没得挑。而且人能在那些个苦地方一呆就是十几年,想来是个踏实能吃苦的,即便现在工作没着落,那也是迟早的事儿,要真说点什么不好,那岁数确实是有点大,不过这男的大好,以后会疼老婆啊。” 一番话下来,说地她口干热燥,浑身发热,干了口酒将短衫袖子撂到胳膊上又接着道,“我也不怕跟你说,先前花英也托我给介绍了几个,人明里暗里地都在问我以后孩子是跟着爷爷奶奶,还是姑姑,你个大老爷们天天就知道围着那菜园子和医院转,你瞧好了,花英这年纪说小也不小了,一晃就大了,更难找,到时候她妈回来,身体还没养好,还得为这事儿犯愁,你说值不值当。你们两家都是知根知底儿的,□□和老陈人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不用我多说,这孩子以后跟着谁都一样,他俩还能帮着带带。江小鱼……”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扭头看了眼全程都没啥存在感的江珊,总结道:“这小姑子看着也挺有安全感的,反正要我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真要错过了,对双方都是损失。” 林花英已经听地目瞪口呆了,倘若谈论对象不是她自己,她真的都想站起来鼓掌了。 她是想而没做,江珊是想也没想就做了,咻地一下退开椅子站起来道:“我同意。”说完似觉得太单调了,又补了句,“我以后会对花英好的。” “我也同意。”林保保也跟着举手附和道:“这个叔叔上回还给我小姑送鱼了,我小姑都没舍得吃。” 江珊先前带着他去鱼塘摸鱼去了,摸了一下午,他玩儿地高兴,自然是江珊说什么他就同意什么。 林花英捂着半边脸小声朝他反驳道:“我给钱了。” 江渟闻言,嘴角小幅度上扬,朝林花英挑了下眉,那意思有点儿意味深长。 林保保吃人嘴短,坐人屁股软,也没完全理解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觉得有趣,又再接再厉道:“叔叔先走了,我看到小姑没给钱。” 一直沉默的林保全这会儿突然开口道:“这种事,只要他俩处得来就行。” “说得对,现在都是开放社会,都兴提倡自由恋爱,又不比咱们那时候,既然俩孩子都看对眼儿了,那咱们做父母的就只管支持,什么时候要办事儿了再好好准备就是。”江德胜拍着他的肩安慰道。 林花英心口突突直跳,她猫着腰慢慢退开了椅子,打算悄没声息溜走。 这回玩笑好像开大了。 “需要送吗?。”江渟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这话嘛,就问的就很故意了。 “送送送……一定要送的。”陈美淑和屠友凤对视了一眼,忙一口同声道。 凡是都得慢慢来,尤其是谈感情,哪能想着一口就吃成胖子,只要开了头,一切都好说。 “花英呐,巷子黑不好走,你一个女娃儿走也不安全,让他送送。”江德胜接话道,“都是自家人,这事儿不丢人,不用害羞啊。” 林花英深呼了口气,扯了个笑,特淡定地直起身,扭头朝江渟道:“那走啊。” 江渟看着那淡定中又带着些许慌张的背影,将腿上的林保保放了下来,撂开椅子,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跟了上去。 这女孩儿,真挺有意思的。 第八章 眼见差多少了,林花英关了手机的照明,示意江渟可以回去了。 她以前没觉得这巷子有多长,这回怎么有种老走不到头的感觉。本来就挺尴尬的,再走下去,她也找不到什么话说了,而且江渟太高了,不说话时给她一种无形的 分卷阅读17 压力。 江渟这回倒是很有眼力见儿,见林花英收了手机便收住了步子征询道:“要不就送到这儿?” 林花英闻言忙不迭地地点头表示赞同与理解。 然而江渟这话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林花英等了会儿便自己搭话道:“那,那什么我就先走了。” 刚转了个身,就听身后的人问道:“这回是走正面还是侧面啊?” 林花英没听懂,回身过来看他。 那路灯这会儿也跟抽风了似的,瞎闪个不停,黑一阵白一阵的,待林花英适应过来这闪烁的频率时,江渟已经背对着朝她扬了下手,走了。 林花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光说话莫名其妙,有了上句没下句,人也挺莫名其妙的。 她觉得以江渟的条件,是真不用愁找不着对象,完全可以拒绝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的。以前上学那会儿,人那么混都有人上赶着过来伺候他,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她非常赞同屠友凤的话,模样不仅没残,甚至比以前还更好看了,虽然骨子里的那股流氓气没改,但整个人的气质看着也比以前周正多了。是以她想来想去都觉得没必要啊,究竟图她什么呢,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笔有失公平的买卖。 手机冷不丁地一声响,吓地林花英抖了一下,划开一看,是江渟的微信转账通知。 下午那几个小时的麻将,江渟全用来给她放炮了,那会儿他说现金都输完了,问她要了微信,说后头转账给她。 虽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她还是不忍心拒绝,有钱都不要那是傻子。 林花英刚点了接收,那边儿就来了个消息:回了? 她触上铁门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退开来拍了个自家的铁门照发了过去。 江渟回消息倒是很快:“嗯,以后记得走大门。” 林花英看着这几个字,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进屋不走大门难不成还能穿墙进去啊,她觉得这应该只是对方独有的礼貌性回话,回了个039;好039;字后便没再管了。 晚上十点多,林保全才抱着林保保回来。 林花英听见响声下楼,见林保保那肉脸蛋红扑红扑,边摸边问他爸小孩儿是不是发烧了。 林保全将小孩儿放在凉椅上,缓了会儿才摆手说小孩儿就是被江德胜哄着喂了点儿酒,量也不大,没事儿。 林家的人都有个毛病,那就是不禁哄,越哄就越来劲儿,林保全是这样,林屿诚和林花英也不例外,只不过林屿诚是老大,又是男孩儿,没人哄他,所以他有时就故意对着干,但只要稍微哄他那么一两句,人就能立马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林保保人虽丁点儿大,看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花英把小孩儿简单收拾了下抱回房里,刚要上楼就听林保全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林花英知道她爸的脾气,喝酒了就话多,能从他小时候那会儿条件如何艰苦一直讲的到她妈生养她和林屿诚有多不容易。 这些话她都耳熟能详地背下来了,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又听林保全道:“明个儿你就别去摊子上了,到医院看看你妈去。” 他说完顿了顿,停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道:“把那江小子也一块儿带上,人才刚回来,得先让人家看看咱们家究竟是个什么底儿,要是觉得没问题,那你俩以后就好好处。” 屠友凤的那番话倒真是给他提了个醒,这么些年来他就只顾着想怎么把这个家给撑好,别让它就这么散了,完全没有留意到自个儿闺女的婚姻大事。大多数时候,他甚至都忘了林花英其实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这一事实。 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林保保以后多半也是要靠她这个做姑姑的来养活,他现在越想就越觉得有愧于林花英。 “我都问过你江叔了,江家那小子这些年就一直待在部队,身边也没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和事儿,简单的很。好像干得也还行,是个什么上士来着。”林保全也不懂这些,只道是个官,他们平头老百姓除了对读书人另眼相待外,对当官天生也有那么点敬重,所以只要是个官,管它是大是小,都是好的,也不等林花英回应,他抻着椅把手站了起来,又丢了句:“以后你俩好好处,但也别让自个儿吃亏。”后也回屋了。 林花英听完站在楼梯口,良久,才上楼去。 临睡前,她摸出手机给江渟发了个消息:你就不怕我对你是另有所图。 也没打算等他的回应,林花英便将手机塞了回去。她觉得江渟书虽读的稀烂,但脑子至少是比她好使的,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用她多说,不过做人得诚实,她该说的还是得说。 本来还没把这般玩笑的亲事儿放心上的,但她现在突然就改变想法了,既然大家都这么努力为她铺路,同行的人也不排斥她,她也不讨厌这人,那怎么着也得试试不是。 * 江渟的消息是早上六点回过来的,不算那个圆不溜秋的句号的话,就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就怕你不图。 分卷阅读18 林花英弯了弯嘴角,抱着手机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没一会儿,手机又振了下,这回发过来的是张他自己坐在楼梯阶上的自拍照,可能是因为昨天连续被嫌弃长得黑,所以他今天没穿白色的,套了件黑色背心,裤子倒还是昨天那个颜色,只是花纹有些不同。 锁骨异常突出,放大看还能看清上面的那一层薄汗,应该是刚运动完拍的。而且他好像根本就没考虑过拍摄角度的问题,就只是简单地想把人物以及周边环境给表现出来而已。 不过还是挺好看的,林花英顺手点了保存。 江渟转着手机玩儿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个答复,似乎认定林花英已经看了消息,又发了条过去:还没看出来。 林花英看着这话愣了下,猛地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说这地方怎么那么眼熟,不就是她们初中后边儿那个废弃工厂嘛,江渟坐的那个地方,不就是当年她偷看的那个楼梯阶么。 林花英顿时有种被人戳穿后翻旧账的感觉,原来一切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 她当时以为江渟那会儿只是随意地往门口瞟了眼,可能人压根儿就没看清是她,加上后来她跑的也快,就更加心安理得地那么认为了。后来见着他就低头绕道走,害怕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觉得给林屿诚送卷子那回实在是太丢脸了。 那晚在暗巷里也是,她全程都用头发糊住了脸,露俩眼睛出来纯粹是为了看路看人需要。直到确定人走她才拨开头发,后来想着该去道个谢的,没想到人没见着倒是遇到了已婚又离婚的前女友。 本打算再借着吃饭这个机会道个谢的,后来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说不定那晚江渟都没认出她,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是以她去江家也是一派坦然,一副什么事儿也没什么发生过的样子。 这下好了,人根本什么都知道,她斟酌了下,回了句消息过去:当时不是有意去观摩的,纯属情非得已,还有那晚的事儿谢了。 江渟看着手机,笑了声儿,倒是比想象中要聪明些,还没等他回复,林花英的消息已经又过来了:作为谢礼,今晚七点,我请客。 目的达到了,而且比预期的要高,江渟对此很满意,收了手机,看时间还早,又去跑了几圈。 * 林花英在医院待了一上午,每次都是例行公事般地问同样的问题,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回答:这个不一定,得分人,有的一年不到就能醒,有的十年八年的才醒,一辈子都醒不过来的也有。 那场事故中,三个人,林屿诚夫妻俩当场死亡,那时的林保保还尚不足一岁。 她妈虽救回来了,但中途醒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到现在,基本上就鲜少有清醒的迹象了。 当时没多余的钱请护工,全是靠着她和林保全两人轮流过来照顾,是以林保保才两岁多点就自个儿拎着尿不湿去幼儿园上学了。 林保全让她带江渟过来,她既没那个想法也没那个信心,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儿,没那个必要。 下午,林花英接到江珊的电话,内容言简意赅,让她到余东洋的场子来一趟。 林花英和江珊完全不同,她虽然嗓子不错,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她对做乐队没那么多深触的想法与情怀,多半是为了赚钱。江珊则恰好与她相反,她是真喜欢这东西,钱多钱少的无所谓,要的就是个锻炼成长的机会。 是以上次一提这事儿,她根本就没有犹豫,这对她来说不是该不该做的问题,而是怎么去做的问题。 尽管两人的目的各有不同,但总的来说也算是殊途同归。 林花英到北场时,余东洋刚好也在,跟江珊坐一起在聊着什么,他穿衣服真的是既讲究又执着,林花英每次见他时,他穿的衣服都不同,但细究起来,好像也全是不同款式的低领毛衫罢了。 她以前觉得男生穿毛衫一个不合适就会穿出娘娘腔的效果,但余东洋好像是个例外,仿佛他不穿毛衫才奇怪。 “嫂子,这里。”江珊朝她招手。 林花英被这声嫂子叫的步子一顿。 余东洋也扭头望了过来,起身一边给她拉开座位一边殷勤招呼道:“哟,弟妹来了,快过来坐。” 从小到大,他就没从江渟那处讨到过什么便宜,年龄那是爹妈决定的,他又不可能把江渟塞回她妈肚子里打个商量说你先等等啊,等我出来了你再出来。在这上头不占优势倒也情有可原。 力量嘛也是天生的,虽然每次打架时他都是第一个出场,若是时间紧迫没放狠话挑衅的环节那他基本上就不用露面了,但好在两人身高差不多,他也就不在这上头计较了。 作为一群人中唯一一个走狗屎运考上大学的人,这事儿他原本打算炫耀一辈子来着,但人江渟压根儿就不在乎,这感觉怎么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特没劲儿。 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了个占便宜的事儿,他能错过吗,当然不能。 一会儿道:“弟妹,要喝点什么,别客气,随便点,我请。” 分卷阅读19 一会儿又道:“弟妹啊,那窗里的毛衣看上哪件拿哪件儿啊,要是没有喜欢的样式,甭客气,直接跟哥说,我提前给你安排上。” 反正一句话总离不开弟妹和哥这俩儿字眼儿,搞得林花英也挺懵圈的,只能尴尬的笑笑。 “你跟他说什么了。”林花英凑到江珊面前低问道。 “说了实话。”江珊如实回道。 那个跟余东洋合伙儿的人要求在保证客流不减的情况下尽量规范化场子的风气,必要时即便减客流也以规范风气为重,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放。 这要求着实刁钻刻薄了些。 但余东洋也是拿了人钱的,目前只能从造势和控制人流量这两块儿入手,暂时的想法是尽量减少打碟的出场次数,转而以摇滚代替,先试试效果。 打碟的出场减少,也就意味着她和林花英要出夜场,并且时间可能会很晚,两人在这上头出现了点分歧,余东洋的意思是林花英既然作为乐队主唱,那么时间早晚这个问题都应该不是问题,必须克服。而江珊则只同意让林花英出下午场,最晚也不能超过十点。 余东洋毕竟是个商人,在利益面前,与林花英的那点儿交情简直比冰还薄,给出了两选择:要么换人,要么接受。 她既不想换人又不想接受,就先斩后奏稍微提前了那点儿时间把这声嫂子给喊了。 显然他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余东洋至少做了让步,让林花英自己来决定。 林花英额了半天,竟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且不说她不愿意,即便是愿意就她的情况也不允许她出半夜场。 所以她只能厚着脸皮默认江珊的实话。 在被那左一声弟妹右一声弟妹送出门口的时候,林花英还是有点儿心虚的。 她跟江渟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这会儿见天还早,就直接去了公交站,打算转公交过去。 还没走近,就遇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可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她跟其中一个混混对视上了。 “我靠,老大,大嫂真的来了。”这叫唤声有点儿大,其余的小混混纷纷回头。 他们每天都在这守着,没想到还真给守到了。 那混混头一个鲤鱼打挺,从石板椅上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待寻到林花英的身影时,才整理好仪态,朝林花英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然后他起身走到林花英面前,手朝后那么一扬,一道整齐划一的:“大嫂好。”便传了过来。 那响声儿,那架势,一看就是训练过的,吓了林花英一跳, 林花英才刚缓过来,身后又是一道咆哮声响起:“你他妈的叫谁大嫂呢,那是我大嫂,我的。” 江珊追上来本是想跟林花英说这事儿先不要跟她哥讲,没成想话还没得及说就遇到一帮抢大嫂的,虽然她自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眼前的这堆人更不像是好人。 眼见她抬起步子就要冲上去了,跟着看热闹的余东洋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了她的腰,一边儿掏手机打电话一边儿哄道:“小鱼儿,先别冲动啊,这种情况下咱们得智取,智取知道吗。” 那些混混也认出了余东洋就是上回抢他们大嫂的人,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坏事儿,这回还带了个男女不分的帮手,上回那未出的气又蹭蹭地冒了起来。 为了以往万一,一帮人上前先将林花英和混混头围了起来,然后个个都摩拳擦掌的准备着随时干起来。 林花英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只觉得头好痛。 大意了。 那宣誓主权的行为看得江珊那火气也上来了,扭着身子就要往前冲,可本质上还是个姑娘家,力气终是没余东洋大,拖着走了几步就疲了,怒吼道:“余东洋你他妈的要自己不敢上就给老子放手,一边儿呆着去。” “你再吼一个试试。”在那么多人面前,他余东洋也是要面子的。 “你他妈的到底上不上。” “不上。”终究是理智大过天,余东洋对自己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不上就他妈的给老子撒开。” “你丫的再吼老子一个试试。”自知之明固然重要,但脾气也不能丢。 结果就是两个人,一个不放手,一个扭不脱,扭打在一起,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吵。 “哥,还打吗?”其中一个小混混等得不耐烦了。 “再看看。” 结果看着看着,一刻钟就过去了。 混混们这才确定了对方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了,也都放松了警惕,看热闹似的一会儿看看他们大哥跟大嫂调情,一会儿又看看那边八爪鱼似的扭打。 林花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作了什么孽惹到了这么个二货,固执到偏执就算了,还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儿的凑过来说上次天色黑可能看不清楚,这回亮堂他也有好好打扮,叫她再好好看看。眼下是出也不出去,林花英只能跟着他兜圈圈。 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而又煎熬。 “挺 分卷阅读20 热闹的啊。”一道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出现,打破了这相当滑稽而又诡异的局面,声音不是很大,语调也懒懒散散的,但震慑力十足。 两拨人都是一顿。 林花英趁机闯出了这个人肉包围圈,见江珊跟余东洋那边儿似乎还没完,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往江渟那处奔了去。 “老大,嫂子又跑了,追、追吗?”混混们这回急是急,但看着江渟都没敢动,多年的混混经验告诉他们这人明显跟余东洋不是一个级别的。 混混头站在人堆里,盯着江渟,看了好半晌,撇了撇嘴角,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面前那人说的:“眼光真好,这下可怎么办,人是我先看上的呢。” 第九章 太阳虽已夕斜,但温度却没有减弱的迹象。 一大帮风格各异的人顶着漫天的余晖站在这又破又旧的公交站台,着实挺招眼的,吃完饭摇着蒲扇出来遛弯儿的大爷大妈们无不驻足,看热闹似的往这边儿赏那么一两眼。 要在十年前,依江渟的脾气,先不说这人是谁先看上的问题,仅凭那被人当热闹看的眼神儿,这事儿就注定没完。 可毕竟岁月不饶人,在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儿,跟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较真儿,那就没劲儿了。更主要的是,江渟觉得多待一秒,都是在帮助他回忆当年自己的傻逼样儿,没必要遭这罪,真没必要。 他低眼瞧了瞧贴着自己站的林花英,抵着腮帮子回味了下这姑娘朝自己奔过来的场景,转念一想,这要真不做些什么吧,心里又有那么点儿不是味儿。 算了,傻逼就傻逼吧。 别说,挺长时间没干这事儿了,还挺难为情的,他低头点了根儿烟咬嘴里,下巴往那混混堆里一抬,道:“知道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那混混头还没反应,林花英却率先笑了。 江渟啧了声,凑过去低声笑道:“别这样,在外边儿呢,给个面子。” 林花英被那温湿的气息绕地心口蓦地一紧,别说笑了,此刻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低头贴在江渟左手边儿站着,当真是给足了面子。 那混混头许是被这一幕给刺激到了,终于舍得将停留在林花英身上的目光移到了江渟这边儿。 他觉得这人给他的感觉与先前的余东洋很不一样,利索的板寸头,行如风站如松,看人时后脖颈都不带动的,全程拿眼风扫人。明明右手边什么都没有,自然垂放的时候却依旧与腰间保留了一拳多的距离,这要不是当兵的就是从号里出来的。 无论是哪种,都是不好惹的角儿,可偏偏这人旁边儿就站着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是个男人,就不能退。 “不知道,怎么地?”这话说的底气十足,继而挑衅道,“要不你给我解释解释。” “对啊对啊,我们也不知道,有本事你给解释解释呗!”混混们也相继附和道。 幼稚的可笑。 江渟咬着嘴上的烟挪了个位儿,那烟灰也顺势掉了大半,他半眯着眼,扫了扫这群智商普遍不太高的小屁孩,这水平,跟他们当年比,可真是差远了,他就算再闲,也玩儿不下去了,没意思。 何况这玩意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真让他解释了,可就没那个味儿了。 但直接无视吧又挺打击小孩儿自尊心的,江渟吐了烟蒂,朝余东洋那边儿示意道:“不知道找他,大学生,权威的。” 被点名的大学生余东洋正要去找溜掉的江珊好好算这笔账,刚好听见江渟这话,顿时来劲儿了,提了提那被扯成露肩装的低领毛衫,不知道是衣服太大还是皮肤太滑,走了几步又掉下去了。余东洋也没再管它,依旧自信的跟只高傲的大孔雀似的走过来道:“问我,那就对了。我们渟渟这话没说完,往全了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林花英抬起头来看向江渟,指了指余东洋有些惊讶的问道:“他真是大学生啊。” 先不说看着不像,平常的言行举止也没一点儿与之挂钩的,她从来没看到过有哪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是一边儿在酒吧里织毛衣一边儿跟女孩调情的。 江渟还没开口,余东洋就接话了:“我说渟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能不跟弟妹普及普及呢。” 这话听着很肉麻的,林花英只觉得手臂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觉得抖了一下。 江渟也笑了,低头问林花英:“饿了?” 林花英摇头。 “那就再看会儿。”他朝余东洋抬抬下巴示意继续。 余东洋倒也给面子,将快滑到小手臂的衣领子提了起来继续道:“考虑到你们的情况,这要往深了讲怕你们一时半会儿的也理解不了。” 话说至此,小混混们个个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余东洋也不恼,自古才人多寂寞,不受理解这也怪不得他们,他叹了一声,对那混混头道:“看你这面孔生,我也不问你住哪儿的,反 分卷阅读21 正住哪儿也没人俩家近,此谓之近也;名字嘛,我不问也知道,一看就没我们家渟渟水多,此谓之水也。”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儿不对味儿,林花英噗嗤一声乐了。 江渟屈指敲了下她脑门儿,道:“姑娘家,正经点儿。” 虽说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但江渟这举动还是过于亲昵了些,林花英虽表面大大咧咧的,也相过好几场亲,但本质上还是没处过对象的白纸一张,咋开始还真禁不住这样的套路。 她捂着脑门儿,撇过头去,待平复好心底里那点异样的情绪后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看起了热闹。 可看着看着,却是什么也没听进去,她琢磨着这势头发展的好像不大对劲儿,才一两天的功夫,不应该啊。 江渟却没想什么应不应该,只要不出格,什么心境下就做什么事,既然是处朋友,那就得照着这方面的感觉来。 只不过部队里一年到头能见到的异性也不多,多半是前来改善伙食的的嫂子团,唯一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异性,还是连队里喂的那头用来下崽的双眼皮老母猪。 女孩子的心思弯弯拐拐多,都得靠猜,他以前没那个耐心,人要熬不住了就麻利点儿走,现在不同以往,时代在变人也在变,按照以前的经验肯定是行不通的,可再多的,他也没有。只能在磨合的基础上,照着自己的步调慢慢来,但小姑娘,多哄着点儿总归是没错的。 “饿了?”江渟见林花英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放低了声问道。 林花英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个饭桶,但转念一想,人好像是她先约出来请吃饭的,忙又点了点头。 这边儿混混头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对面那低头耳语,举止亲昵的两人身上,虽然看着眼疼,想着心痛,但眼见两人要走,却一时也没什么力气再追了,他扯着嗓子喊了声:“林花英,我叫刘永周,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上我的。” 这声一出,不止林花英和江渟两人止了步子,就连为社会青年普及知识而讲的吐沫横飞,口干舌燥的余东洋都有些意外,他活动了下那只抬在半空中既能凹造型造气势又可防止衣服再次滑落的手臂,朝江渟挑了挑眉,示意自古情种最难惹,哥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而后又拍了拍刘永周那略显稚嫩的肩膀,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便功未成身先退了。 “认识?”江渟也有些意外,他是接到余东洋的电话才赶过来的,听着很是夸张,他衣服都没来的及换,结果过来一看打地最激烈的就属江小鱼跟他自己。 “不认识。”林花英更意外,她连江渟的前女友那么久远的记忆都能找出来,可这自称刘永周,并叫得出她名字的人,饶是她想破了脑瓜,也没想起来究竟在哪儿见到过。 江渟见她那思索模样还挺认真的,打趣道:“没看出来啊,还挺招人的。” 这话要换个人说,林花英肯定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过奖过奖。”可她现在有点儿不对劲,觉得这话从江渟嘴里出来,怎么就变了味儿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笑道:“哪里哪里。” 她还是把处对象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这玩意儿光几句话就搞得跟荡秋千似的,弄得人高一下低一下的,怪奇妙的。 江渟倒也没再说什么,问了吃饭的地址后便去路边儿拦车。 林花英定的地方是一家开在河边上的饭馆儿,一来这里的位置不错,晚上吃饭凉快,二来价格合适,口味也好,她既负担的起,请客也不会显得太掉价。 就是有点儿远,从北场坐公交过来得转两趟,打车过来也要三十分钟。 两人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馆子周围的装饰灯都亮了起来,在路边儿上都开了好几桌了,地上的啤酒瓶都码成了一堆。 “哟,花英来了。”一围着深红色腰裙的妇女正蹲在地上收拾酒瓶子,见林花英过来,忙将手里的啤酒瓶扔回纸箱子里,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招呼着林花英坐。 她起先只注意到林花英,从围兜里掏出抹布抬头的时候才瞧见她后头还跟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又是一愣,忙扯林花英过来低声问道;“又新找了个?” 她昨天还听屠友凤念叨终于给林家那姑娘找了个好归宿,老江家的儿子。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又给换了。 林花英咳了声,她怎么能把这茬儿给忘了。开这饭馆儿的婶子跟屠友凤是妯娌,她先前的几场相亲全是被安排在这里进行的。她回头看了眼江渟,见后者虽看着这边儿,但神情似乎也没太大的变化,应该是没听到,也不想多说,就含糊其辞的嗯了声。 妇女没怎么见过江渟,这会儿自然也不认识人,只道是这事儿又没成,拍了拍林花英的手道:“这个好,这回这个找的最好,周正。”这语气特中肯,生怕林花英再换似的,撇开林花英一边儿擦桌子凳子一边儿朝后头的江渟道:“小伙子,别站着了,过来坐,今儿店里的招牌菜婶子都给做。”末了又把林花英拉过来,嘱咐她这回好好干。 江 分卷阅读22 渟笑着应了声好,拉开塑料椅子叉腿坐了下来。 林花英看着妇女那跑进屋的喜悦背影很是尴尬,她手肘杵在桌上,偏着头,一会挠挠脑门儿,一会儿扣扣眼角,后悔今儿出门没看看黄历。 “相过几个?”江渟也学她,手肘杵在桌上,托着半边脸,微偏着头看她,只不过这桌子相对于他个子而言太矮,他叉着长腿的动作太过将就,看起来很是滑稽。 林花英忍着笑,仰着脑袋假装认真算了算道:“没多少,就三四个吧。” 那妇女刚端着菜出来,就听到林花英这话,放了菜接话道:“小伙子,花英这话那是句句属实,婶子可以作证。”说到这儿,又想起江家人个个都不好惹,怕这小伙子到时候遇到江家人了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会吃亏,又补充道:“就算加上老江家的也就四个,都断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处。” 林花英指着对面的江渟朝妇女开口道:“婶子,他就是老江家的,江渟。” 气氛一下子变得相当微妙了,妇女爽朗的干笑了几声儿,猛夸了一顿江渟后就又扭着身跑进屋端菜去了。 晚间的河风清凉湿润,吹的人神清气爽,确确实实是个好地方。 江渟将伸直了腿,拾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个花生米丢进嘴里,心情不错地看着林花英。怎么说,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讨喜,好像走哪儿都有人惦记着终身大事儿,疼她都疼得跟亲闺女似的。特别是他妈,自打那顿饭后,基本上时时刻刻都在做着把人给娶进门儿的准备。 “第四个,挺好的。”江渟最后自我安慰道。 这惦记的人这么多,他要再不努力点儿,可就真对不起人民大众,对不起生他养他的父母,对不起余东洋那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口水战了。 第十章 饭馆婶子上完了菜,便扯了个矮凳坐在路坎上磕瓜子,一边磕一边儿瞧林花英对面的江渟。 不得不说,那江德胜长得就跟条滑腻腻的老鲶鱼跟似的,生出来的儿子模样倒是意外的周正,一点老鲶鱼的影子都看不到。她先前因话多差点儿惹出事儿,此刻也不好再凑过去了。 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跟屠友凤都是闲不住嘴的人,手里的瓜子磕完了,嘴巴就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屑,见林花英夹了块她自个儿腌的辣酸姜,不禁开口道:“花英呐,这辣东西最好少吃,你上回不是说月事不调,让我给推荐了个中医嘛,去看了没,效果怎么样?” 林花英闻言一口辣酸姜卡在了嗓子眼儿,辣味儿一冲上来,她咳的脸和脖子通红。 她上回往这里送菜,刚好听到几个妇女在聊这事儿,她高中那会儿这方面就一直有些问题,她妈当时也找了好些个地方,抓的药她都快吃吐了,但是效果都不大,一旦药停了就不来了。 可她妈说坚持就是胜利,那会儿真是喝的身上全是中药味儿,她当时还逼迫着林屿诚帮她喝,林屿诚嫌弃这是女人喝的东西,味道又大,死活都不肯帮忙。后来见她喝得实在遭罪,又没多大作用,也就硬着头皮帮她分担了两副药。 后来没人关心她这事儿了,她自己也就没管了,有时候觉着不来反倒省事儿些。可这毕竟是个身体问题,当时听见就顺口问了句这种情况上哪调好使,没想到现在的中年妇女记忆力都这么好,这么点儿小事儿都还记得。 江渟虽岁数大,但对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更不好发言,他就跟没听见似的起身给林花英拿了瓶旺仔牛奶过来,顺手把林花英面前的那盘辣酸姜也给挪到了自个儿面前。 林花英接过来旺仔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哑着嗓子干笑了声道;“效果,挺好的。”其实压根儿就忘了这茬儿,偶尔想起来了也没时间去看。 饭馆婶子听着舒了口气,此刻压根儿也没把江渟当外人,后面这话更是直接对着他说:“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得重视起来,不然后面要孩子有的是罪受,不过好在花英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好好调调应该能回来。” 后面的话林花英已经没怎么听了,倒是江渟,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真对方面感兴趣,还时不时的点头以示了解。 林花英见他一副受教了的表情,两脸涨的通红,才几天的功夫,里子全给人刨出来,看了个干净,说实话,还真挺丢人的。 但面子上还得维持,她依旧若无其事的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能停下来欣赏一下河边的夜景,就是不怎么看对面儿的江渟了。 这河边上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小馆子,其中大多是夜宵摊子。有几家为了揽客还弄了个露天的KTV,可以边吃边唱。 林花英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正是江渟的那位前女友么,此刻正牵着个小女孩儿朝这边儿走来。即便孩子都有了,依旧穿的很社会。 这种情况,林花英也没什么经验,一时也不知道是知会一声江渟还是假装没看到的好。说吧,搞得像她在背后偷偷调查过一样,不说 分卷阅读23 吧,又显得小心眼儿,左右都难,最后抬头朝江渟嗯嗯了两声儿。 “好了?”江渟问道。 他吃饭快,习惯使然,上桌十分钟就已经解决完了,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这种情况下饭得慢慢吃,后来偶尔提两下筷子,是为了不让对方感到不适。 可这饭馆婶子硬是凭一己之力把场子搞得更冷了,虽然林花英装得若无其事,但到底是个小姑娘,脸皮薄,不看他看风景,这事儿得体谅。这会儿听林花英出声,以为是人缓过来了。 林花英朝着他后边儿又嗯嗯了两声儿。 江渟这回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眼,朝林花英问道:“朋友?” 看他这样子,似乎是真的不认识了,林花英想了想回道:“不是,你前女友。”她觉得自己已仁至义尽了。 她话音刚落,前女友也已经看到江渟了,明显顿了一下,还是牵着小孩儿上来打了个招呼。 “抱歉,我想问问你是我哪一年的前女友?”江渟问得异常直白,他是真不记得了,可有了问题就得解决,特别是感情问题,最好别过夜。显然,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当面问清楚,虽然欠打了点。 前女友也愣得十分明显。 她当初成为江渟的女朋友还挺容易的,因为只要长得漂亮,够主动就行。江渟也能给予女朋友充分的尊重,但想得到女朋友应有的待遇,难。他身边儿的女孩儿,来来去去,多是多,但没一个能熬得比她久。 当年江渟要入伍的时候,她哭着求他不要去,可惜她份量不够,留不住人,分手是必然的事儿,她也没傻到等这样一个人回来。 她以为她至少是特别的,在听说江渟回来后就过来找人了,可惜没见着。她原本的打算是,饶他江渟学生时代那会儿有多招人,一个当兵的回来都三十了,怎么着也得面对现实吧,娶媳妇儿生孩子就是现实,她虽离过婚生过孩子,但样貌家境在这镇上也都是出挑的,配他,不算低了。 可到头来人压根儿就不记得她。 “不是,你认错人了,我只是路过碰到老同学打个招呼而已。”前女友一口气说完,牵着孩子就走了。 林花英彻底看呆了眼,她不知道原来社会人之间的感情还能这样玩儿。可这事儿毕竟有一半的责任在她,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然而江渟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林花英也只得作罢,准备起身去结账,但饭馆婶子说人江渟买旺仔牛奶的时候就已经顺带把账给结了,完了还一个劲儿的夸他知理懂事儿会体贴人,是个会过日子的。 这话林花英今天听太多了,都有些麻木了,她转而朝江渟提议道:“要不,再走走?” 先前打车的时候,地址虽然是他报的,但司机跟他交流起这地方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有断断续续的问她这路什么时候修的,河堤什么时候建的,那大桥又是什么时候架的,他记得原先这片全是些低矮的山地和荒芜的植被,反正听着就跟个外来人口差不多。 江渟点头,没意见。 他服役的地方远,休假基本不回来,春节也都是往家里去个电话报平安。老实说,十几年的部队生活下来,他基本上都与社会脱轨了。除了家附近的地方还认得清,摸得着,再远些的地方很多路段都扩修改建了,全得重新认。 林花英稍微伸展了下筋骨,就从河沿上梭了下去。下面是条在堤坝上新建的廊道,油漆味都还没散,两人多宽,还挺长的,走一个来回还能消消食吹吹风,回去冲个澡就能舒服的倒头大睡,对她来说是个好地方。只不过还是个半成品,上面没有路下来,得靠自己开辟。 林花英刚站稳脚,抬头就看到了江渟那张略带探究意味的笑脸,这才惊觉自己这动作好像过于熟练了些,不太像一般的女孩儿能干的事儿。 她拍了拍裤子上的枯草屑,两眼珠子四处转悠着,在瞥见江渟的左手臂时才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不是说当兵的都不可以文身吗?” 当时买鱼的时候瞧见那半截儿大花臂就觉得怪吓人的。 “可以,穿军队制式体能训练服裸露地方不超过3cm,其余地方不超过10cm就行。”江渟说完,见林花英瞪大眼睛一副你怕不是在骗傻子的表情,又觉得有趣,继续,“但我是个例外。” 林花英听得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假的。”在古代天子犯法都尚与庶民同罪,这现代化的军队还能搞例外,单看这裸露地方就不止10cm吧。 江渟偏头点完烟,将打火机往裤兜里一揣,伸出手臂道:“不信啊,摸摸。” 林花英倒也不客气,上手后还搓了两下,这一搓可不得了,那胖头鱼的半个脑袋都快被她搓没了,她忙放开手撇清关系道:“你,你这找的店子不行啊,质量这么差。” 江渟咬着烟笑地连咳了好几声。 他回来没告诉家里人,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没人接他,找不到路,只能去问,见站门口蹲坐着一老太太,前面放了个簸箕,里头全是各色各样的 分卷阅读24 纹身贴,他就随手买了一沓,就当感激人指路了。 花了钱的东西就得用,没浪费的理,那天林花英叫唤买鱼的时候他才睡醒没多久,刚贴完一只手,到现在才掉,质量还算可以的。 江渟咬着眼,半眯着眼借岸上的亮光瞧了瞧那条脑残鱼朝林花英道:“这得赔啊。” 林花英嘀咕了声小气就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到最后回家也没回应到底是赔还是不赔。 * 自那顿饭后,江渟也突然忙了起来,林花英基本上都是在微信跟他聊,其实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平常各忙各的,然后再抽个时间凑一起吃个饭交流交流感情什么的,节奏刚刚好,舒服。 当然,觉得最好的还要江珊,因为江渟没空管她了,而跟余东洋打的那一架,也丝毫不影响她出场子。 林花英自然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鉴于余东洋在北场的活儿上给她行了个方便,所以她就跟林保全商量以后她出早摊,林保全接晚摊,尽量做到不耽误北场的事儿。林保保白天就暂时放到他姥姥那儿去,晚上下场子后她再过去接。 可时间一久,林花英发现这法子也行不通,林保全一直就不同意她跟着江珊干这行,被发现那是迟早的事儿,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她可以随时找借口糊弄过去。让她没想到的是林保保的姥姥,这老太太开始还只是表示舍不得小孩儿,到后来见林花英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开门见山,直接以小孩儿呆在林家没学上为由要把孩子接过去他们自己养。 后来林花英也不敢再把林保保送过去了,怕到时候真接不回来,这几天都是托陈美淑在照看着。 不过林保保没学上还是个相当大的问题,得尽快解决。林保保现在是她们林家的重要精神支撑,绝对不能弄丢了。林花英没法做到北场、小孩儿两头顾,是以只能跟江珊商提议另择主唱。 她知道江珊讲义气,想问题也简单,这事儿如果她不主动说,那江珊绝对会陷入死胡同,她不想因为自己家的破事儿,阻绝了别人的路。最后两人商量出的结果是主唱可以另择,她也可以随时回来。 可择人的招聘信息在北场门口挂好几天了,都没挑到个正常点的。今天她和江珊刚下场子,就听到又有人来应聘了,林花英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求早点完事儿了好回去接林保保。 不过看到来人的时候,林花英就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早完了。 这个刘永周,还真挺有毅力的,此刻正拿着那张招牌单子在她跟江珊眼前晃悠,颇有点儿揭榜挂帅的意思。 “自我介绍。”江珊言简意赅道。既然人是来应聘的,那就得抛开先有的成见,按照该有的程序来。 “刘永周。” “没了?”林花英问道,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后续。 “嗯。” 江珊倒挺喜欢他这自我介绍的,省时省事儿。她掸了掸面前的那张招聘单子,直接切入正题道:“先选歌,风格不限,清唱可以,要伴奏也可以,你自己选,五分钟准备。” “准备就不用了。”刘永周说完,手一扬,林花英条件反射性地就往后躲。但他这回好像是单枪匹马杀过来的,身后一个小弟都没有。 见林花英这反应,刘永周撇了撇嘴,眼皮都耷拉下去了,看的出来是真伤心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江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就跟林花英两个退到台子边儿上盘腿坐着,等他开始。 面试的地方就在一楼的开放大厅,面试过程也都全程面向北场里头所有的客人,他们即是观众也是评委,行不行,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不过由于先前面试太多场了,大多数人都对此失了兴致,只是鉴于没音乐助兴,才过来捧个场子而已。 可刘永周长得好,冲这点儿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拎着酒瓶,晃着酒杯,摇摆着身体起哄营造氛围,显然对这位小帅哥的期待值都挺高的。 刘永周也确实不负众望,那记高亢的唢呐声一出,差点儿没把在场的人都给送走了。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我操”声那是接连不断,骚动了一阵子,终究抵不过这新奇玩意儿,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悲,这玩意儿吹的是真悲。即便吹手变着调儿的吹出了那种欢乐跳跃的感觉,但听着还是他妈的悲。 林花英和江珊对视了眼,一时都没作声,虽然她们做独立摇滚的,很乐意接受各种乐种的特色,但刘永周的唢呐好像太特了点。 就在江珊犹豫着要不要就此打断之际,刘永周却开始唱歌了,调子听着也很复杂,咋一听有点儿像民谣,可再一听又像在唱丧,说是唱丧吧人中间又来了段自带鼓点节奏的说唱,总之就是个四不相,可还是搞得人悲一阵,沸一阵的,最后听完感觉整个人都麻酥酥的。 “我操,这哥们儿是个人才啊。”底下有个人吼了声,“鱼哥,这哥们你要都看不上的话那就没理了啊。” 江珊被这一声给吼回神儿了,她看了眼林花英,表面上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分卷阅读25 ,可那眼神儿早就迫不及待了,很显然,刘永周这人虽跟她抢过嫂子,人品有待商榷,但他的音乐确实是对了她胃口。 林花英拍拍屁股站起来,冲她笑道:“过去啊,看我干什么。” 刘永周这会儿气喘地有些急,胸脯浮动的特别明显,可见到林花英过来,咧着笑脸就要奔过去,就跟个等着要表扬的小孩儿一样。 江珊半路伸出手一把揪着他的前衣襟将人劫了过来,微弯了弯嘴角道:“借一步说话。”说罢便揽着人掉头要往二楼走,准备详谈一番。 刘永周扭着脑袋不断的朝后头诶诶诶,在看见林花英跟上来也朝他露了个笑容后,这才老实下来,配合着江珊上二楼。 “啧啧啧,没看出来,还是个厉害的情种。”余东洋靠在护栏上,毛衣都没织了,也不知道是为江渟感叹,还是在为他自己感叹。 第十一章 江珊为了省事儿,上楼后直接找了个最近的房间。可能是刚空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清理,里头烟味儿很重。 也没管人适不适应,就直接切入正题道:“以前有玩儿过乐队么?” 刘永周这会儿还挺傲的,跷着个二郎腿晃悠来晃悠去,靠在沙发上一边儿光明正大地盯着林花英看,一边儿漫不经心地回道:“没有。” 江珊伸直了腿,往后挪了下位置,将林花英遮了大半,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还会些什么乐器?”她有预感,这人不简单。 “敲锣,打鼓。”刘永周有些烦,语气也冲,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林花英,现在人都不让他看,还聊个屁啊。 “那你以前都干过些什么?”林花英觉着既然都坐到这儿了,也象征性地问了句。 刘永周闻言,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句这声音真他妈的好听,甜的一下能腻进人心坎里去。他拿捏着嗓子柔声细语的回道:“干过的事儿多了呢,比如工地搬砖啊,扎钢筋啊,抡大锤啊……这个好累的,我手都被磨出茧子了,还有脸。”他边说边倾着上半身往林花英那边儿凑,指着他自个儿的右眼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看看,都被晒出了颗雀斑。” 江珊是真受不了了,一脚蹬开了前面的桌子,拎开那快要挂在她身上的刘永周,吼道:“雀斑你大爷,那是痣。你丫的还能不能行了,不想干的话早他妈给我滚蛋。” 刘永周被吼得抖了抖,许是真怕滚蛋,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回道:“干过很多,都要一一列出来嘛。” “说主业。”江珊对他众多的副业不是很感兴趣。 “唱戏班子的。”见江珊还看着他,刘永周挠了挠头,稍作思考后又做了些补充,“就是那里死人往哪儿去,敲敲锣,打打鼓,唱唱歌。哦,超度我也会,这个好像也可以加进来,我都看了,玩你们这个的都没有这东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窝在屋里看了两天一夜的录像带,熬得两眼通红,耳膜都快被震破了。说实话,里头那玩意儿吼的还没他老头唱的好听。虽然他没打过架子鼓,但那玩意儿看着不就是铜锣跟丧鼓的结合体嘛,他要是玩玩儿也能上。还有不知道是找的录像不对还是人真不行,那鼓敲得就俩儿字—装逼,用力过猛,节奏感差,音色瑕疵他都懒得说。还有那什么吉他还是贝斯的,他不懂,也不会弹,但看着也没啥美感,跟触电了似的。 可现在的人就喜欢这些,没办法。他从小就跟着他老头儿的戏班子到处漂,没接触过这所谓的摇滚,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将两者进行嫁接融合,尽量做到不违和。其实真要挑起毛病,除了他打小就不离身的唢呐,其余全是屎。 这会儿见林花和江珊都不说话,他有些没底了,嚷嚷道:“怎么,瞧不起人啊。” 江珊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个倒没有,如果你人过来了可以考虑试试。” 她当年为了学摇滚,硬是逼着自己睁眼看完了那些跟砖头一样难啃的书。可她根本就不是块读书的料,拼死拼活的也才上了个专科艺校。 第一堂课,就是一顶着头花白炸毛,脖子上挂着副老花镜的老头儿上的。走路倒是利索,进来就往那讲台边儿上一靠,捧着本砖头书就开始一字一句的念着:“摇滚,起源于欧洲70年代……”她坚持了二十分钟,还是没能抵过这催眠曲,正昏昏欲睡之际,见那老头儿把书一合,说了句“没意思。”后也打了个哈切睡了。 许是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头,临近下课时,老头儿跟唠嗑似的说了那么段话:“都说摇滚的人喜欢装逼,可惜啊,很少有人问过他们为什么,那是因为他没有这东西,他不自信呐,真要有这东西了,谁他妈还装啊。” 也没管底下人的哄笑,老头儿继续自顾自说道:“按文化人的说法,那就是没有目标,一个做摇滚的人,光有愤怒是不够的,你必须得知道这个愤怒的准确来源,弄清楚谁是你的敌人,你这愤怒才能发泄。别到时枪上好了膛,抬起来才发现,诶,鸟呢?” 老头儿两手一拍,继续,“只有找不到鸟的人才 分卷阅读26 会用装逼来掩饰自己。可摇滚从来就不是用来装逼的,它是一种明明白白的生活状态,批判态度,是你对社会诉求的表达,是要让听的人能读出你的生活,读出你对这社会的看法。所以啊,年轻人,还是多读点儿书的好。”见底下的人一脸懵逼,老头儿也没了诉说的欲望,铃声一响,便抱着自己的砖头书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珊那会儿什么理论知识都没记住,就记住了老头儿的这段话。她觉得挺有意思的,可就是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读不出那么多的生活和态度,迄今为止,她也只读出了花英而已。 两年前的林花英,看着是真阴郁,整个就一愤怒体,只不过她发泄的方式和渠道是相对安静的那种,旁人没那么强烈的感受。有一晚,她半夜回来,就看见林花英坐在她们家院墙上,对着颗树边喝边唱送《送别》,喝的还是那高浓度的白酒。 那时候,林花英没哭,她哭了。 这事儿林花英不知道,她也没说过,但自打那时起,她就只有一个念头,把人弄过来给自己做主唱。 林花英虽然不是学声乐的,但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她嗓音偏阴柔,有点儿神秘感,很有特色。唯一不足的是她只会卖菜不练琴,即便后来学了些也只会搞和声,不会搞solo。 所以江珊打的算盘是,林花英这种天赋型主唱她不会放,因为她笃定,林花英跑不了,最终一定会是她江家的人,所以四舍五入她就没跟刘永周提过林花英要走的事儿,想着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林花英全程的参与感都不强,一直在盯着手机看时间,见没人说话了,只道是完事儿了。加上没吃东西胃里空,有点受不住屋里的这股味儿,她起身从桌上拿了个口香糖,边剥边往门口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刘永周就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咧着笑脸说他现在是新人,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加个微信求关照。 林花英看了眼江珊,见后者两手合十的放在头顶上就知道是没跟刘永周说她要走这事儿,顿时也挺无奈的。 “你多大了?”林花英将口香糖塞进嘴里问道。 对于这问题,刘永周有些心虚,他不想骗林花英但又想把自己包装的成熟点,二了半天也没二出个具体数来,最后脑袋一耷,认命地回道:“还差十来个月就二十了。” 林花英听得好笑,刘永周的偏执她是见识过的,既然不喜欢这人,那就没必要有太多牵扯,何况要微信这套路,上一次当就够了,于是避重就轻道:“以后碰到了,记得叫姐。” 刘永周再要说些什么,江珊又上来把他拎了回去,说是忘了谈薪资问题。刘永周一想这倒也是个重要问题,没钱怎么追姑娘,也就没再追上去了。 林花英刚拉开门,就见余东洋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因为余东洋这人本来就有点儿怪,她也没多想,唤了声余哥。 余东洋站稳后,意外地没有调侃她,只嗯了声算是回应,在门关上之际又往里头瞧了眼,“哼”了声,扭头就走了。 林花英有些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眼,刚好看到了个穿着粉红色泡泡裙的金刚芭比踉踉跄跄地往她这头过来。跟上次一样,不知道是磕多了还是喝多了,神情恍惚的都没个人样儿了。 粉芭比见到林花英,倒是清醒了不少,因为他脸上的那几条疤到现在都还没消。但是今年正好赶上换届了,他老头儿交代,要是再惹事,那就不是关在家里这么简单了。 他这次求了他妈好久,才被放出来,还不想那么早回去,所以只是瞪了林花英一眼,就迈着悬浮的步伐继续往前漂了。 林花英却不想就这么过了,他们越是息事宁人,她就越要把事儿给闹大,越大越好,最好是全都给弄进局子里去,到时候看谁能更豁的出去。上次没把握住机会,这次她怎么着都得弄进去一个。 她一手扶着墙,弯腰褪了只高跟鞋,直接朝粉芭比的头上砸了过去。 可是粉芭比的脚刚好打漂了一下,鞋子只堪堪擦过他的头发,可粉芭比还是受了不少惊吓,抱起那只鞋扭头见又是林花英,先前的那点儿理智也没了,指着林花英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还没完了是吧,别给脸不要脸。” 林花英没应声,踢掉另一只鞋,拎在手上赤脚走了过来,粉芭比以为又要挨揍,动作比脑子快,先出手扇了林花英一巴掌。 可能磕了药的缘故,力道没想象中的大,就是手上的戒指戴太多了,全糊在林花英脸上,刮出了几道醒目的血痕。 林花英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转过头来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她冷着眼,拎起鞋子就往将粉芭比脸上,头上招呼,一直打到了楼梯口,将口香糖吐到他脸上后抬起一脚直接将人踹飞了出去。 大厅里的人见有个粉红色的物体滚落下来吓的连连后退。 若不是江渟的那一脚,粉芭比指不定得伤及多少无辜。 “哟,这不是孙书记家的公子吗,怎么穿成这样了?”一中年男人将皮包往腋窝里一夹,示意江渟赶紧放开,却也没有进一步要扶人起来的意思 分卷阅读27 。 “下来。”江渟看着楼梯口站的的林花英沉声道。 林花英跟没听见一样,站着没动。 江渟暗叹了声气,抬步上了楼。明明没理,还倔得要命。 “又打架了?”江渟没上楼梯口,隔了二级阶梯平视着她。 林花英还是没做声,只是眼眶一红,没由来的一阵委屈。 江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掰来掰去的看了又看,打趣道:“啧,这要是破相了,我是不是要改行去收破烂啊。” 林花英抬眼瞪他。 江渟笑了声,一把将人拉到身前,问道:“赢了还是输了?” 林花英一眨眼,眼前就花了。 “看来是打输了。”江渟将人搂怀里,一边儿顺抚着她的背一边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林花英伸手搂住他的腰,埋着头闷声应到:“我打赢了。” “原来是喜极而泣啊。”江渟将人拉开了些,抬手擦了擦她的脸调侃道,“放心,就算打输也不用觉得给我丢脸,我脸皮厚。” 皮厚是真的,那手掌太粗糙,特别是虎口处,老茧刮在脸上都有些痛。外加动作确实算不上温柔,擦地林花英到处躲。 江渟也只能作罢,脱了外搭的衬衫,系在了林花英的腰上,而后弯腰将她丢在地上的高跟鞋捡了起来,转身半蹲着道:“上来。” 林花英这次倒很听话的爬了上去。 江渟扭头,看都没看刘永周,直接朝后面的江珊道:“叫余东洋出来,该处理的处理。”说完几步跨下了楼,路过地上躺着的粉芭比时,顿了下,伸腿将人踢开了些,将他身下压着的那只高跟鞋抽了出来,示意林花英自己拎着。 “对不住啊,史老板,女朋友脾气不大好,闹情绪了,我这年纪也大了,禁不起折腾,这要不哄好的话损失就大了。今天怕是谈不了事儿了,改天定当亲自登门道歉。”江渟这番话说的倒是诚恳,只是听着却没一点儿诚意。 当老板的,都有点儿好面子,只是碍于人是余东洋牵线认识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客套话也能张嘴就来。 江渟这回连应付都懒得做了,背着人就走了。 刘永周静静地看着那成双的背影,忽而扭头朝江珊道:“把她的微信给我,我就再给你弄个人进来。” 不得不说,江珊心动了,在梦想和嫂子面前,她选择了相信她哥的实力,最后在刘永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下,拉了个有江渟的四人微信群。 第十二章 江渟把女朋友这三个字说的太自然了,以至于林花英出北场门的时候,都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花英望着江渟的后脑勺,仔细回忆着这半个月以来两人吃过的八顿饭,溜过的四次弯儿,聊过的微信记录,甚至连巷口的偶遇都算进去了,就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可她还是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不懂就问,不会就学,这是林花英的习惯。 她将脸凑上前去,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的,这事儿我怎么没印象。” 江渟闻言,步子一顿,良久,才回道:“嗯,这事儿我也没什么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天。” 林花英闻言,噎了。 她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这具体的步骤是怎么操作的,仅有的那点儿经验也全来自林屿诚跟他的那个女朋友。 她那时跟林屿诚一个班,林屿诚看上了班上的一个女孩儿,早上给人带早餐,中午给人打午饭,晚上也死皮赖脸的跟上去要送人回家,而且还时不时的往人女孩儿的桌兜里塞小零食,小玩偶什么的。 一个月后,那女孩儿一下课就风一般的卷到林屿诚那儿去了,特别自然的坐到林屿诚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嘻嘻哈哈地跟周围的人聊天。 后来两人结婚了,就跟那连体婴似的,林屿诚走哪儿女孩儿就跟那儿,楼梯要一起上,吃饭要一起坐,送货也要一起去,如果不是性别不同,恐怕连厕所也得一起上,反正就是不能见不着人。 虽然看着是挺闹心的,但受林屿诚的影响,林花英觉得谈恋爱就应该是这种闻着腻歪,看着闹心的样子,再不济,确定关系的时候怎么着也得事先商量一下吧。 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成了临时通知呢。 “怎么,不乐意啊。”江渟背着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有什么后续的回应,为了保险起见,想着还是问问地好。 林花英还是没应声儿。 她手里的那两只高跟鞋也随着江渟的步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那鞋后跟戳地他心烦。 江渟抽出一只手,将在他跟前晃悠的鞋全都给套回了林花英的脚上。 与上次不同,这次少了只手禁锢,林花英第一反应就是抱着江渟的脖子麻利地往上爬了截儿,双腿也不自觉的夹紧,盘在江渟的腰腹上,生怕掉下来。 “打人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嘛。”江渟被她 分卷阅读28 一动作给逗笑了,嘴上虽这样说,但还是把手给扣了回去,还顺带将人往上抬了抬。 林花英没理,选择性的失聪。 她统共就干了两次架,怎么偏偏都让江渟给撞上呢。 这一连两次,虽然江渟从未过问缘由,但林花英还是觉得这事儿对个人形象影响不好。毕竟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肯定是不想找个有暴力倾向的女的,那不是打架打不赢会丢脸的问题,而是人身安全存在隐患的问题。 算了,没商量就没商量吧,左右她都不吃亏。 她耷拉下脑袋,将下巴往江渟的肩上一磕道:“我饿了。” “没吃饭?”江渟顿了步子问道。 “嗯。”林花英顿时有些得寸进尺,嗯完又补了句,“从下午到现在一点儿东西都没吃。” 博同情呢! 江渟觉得好玩儿,顺着她的话道:“也是,打架怎么说也是个体力活儿,没吃饭都能有这战绩,真是难为你了。” 林花英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我下来吧,我应该还有力气走。”似为了证明是真有力气,还用力地夹紧了下双腿。 这动作,无关力气大小,纯粹是道具和角度的问题,饶是江渟也痛的嘶了声儿,条件反射性地用虎口钳住了林花英的小腿,待反应过来这是他自个儿刚认的女朋友后,没敢真用力,稍微分开了点儿就放了,转而扭头朝林花英道:“打个商量,下次咱换个地儿夹,这地方脆弱,容易夹坏。” 林花英反应过来,也顾不上那瞬间的刺痛,松开腿后便忙不跌地的点头。 江渟啧了声儿,打趣道:“还真想夹啊。” “不是你让的嘛。”林花英回地理直气壮。 “嗯,我让的。”江渟笑。 林花英也不知道他笑什么,想着既然关系都确定了,还是要为自己树立点儿好形象的,又将脸凑上前去,认认真真的反思道:“今天的事儿是我欠考虑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打人终归是不对的。” 在勇于承认错误和下次坚决不改方面,林花英向来是分得明明白白,下次的事儿下次说,当前的错也必须认。 见江渟没接话,她又补了句:“而且要打也不能在公共场合打,这样影响不好。” 江渟都给听笑了,人不大,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林花英他们家那事儿,他前前后后倒也听过三次。 第一次是听余东洋说的,那会儿他多半时间都是在外边儿执行任务,经常借调于不用的单位之间,有些单位管的没他们原单位严,手机也能用,有天出任务回来,接到余东洋的电话,说林屿诚没了。 他听完没什么反应,当时脑子里还在回忆林屿诚是谁来着。 余东洋压根儿就没考虑过他记不记得这个问题,霹雳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听说。可他见过的意外太多了,昨天还睡在对铺打鼾的兄弟,因为第二天的一次演习,说没就没了,要真揪着这些事儿过不去,那他这兵也别当了。是以即便想起了林屿诚是谁,他对余东洋说的这事儿还真没什么兴趣。 唯一有感触的一点儿,那就是他们在外头玩儿了命也要保护的东西,有些所谓的人民公仆却视若敝履,踩过了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除了嗤笑一声儿,往后该做什么还是得继续做。 第二次是听他妈说的,女人跟男人的侧重点不一样,特别是中年妇女的侧重点,全用来感叹家里长家里短了,完了还不忘为人家里那小姑娘惋惜,好好的前程就这样没了。 听陈美淑说,事发的当晚,刚好是高考的第一天,那姑娘就跟疯了一样,坐在事发地哭了一夜,谁劝都不顶用,第二天也直接送医院去了。他对读书也没兴趣,听了也就过了。 第三次是听江小鱼说的,更准确的说,是他在对林花英有兴趣之后,自己问的。这干摇滚的,侧重点又不一样,言简意赅,愤怒、矛头全指向对方当事人,把对方的底儿摸得门儿清,就是找不到地方下手。 因为正规的渠道早让人给堵死了,即便是豁出去了,也不一定走得通。除了见一次打一次,暂时还真没别的法子。 要他说,这姑娘虽看着猛,但还是太善良了,或者说,因为顾虑太多,所以过于理智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这姑娘没那么多顾虑,也不会便宜他江渟了,亦或是如果这姑娘光有力气没有脑子,即便再漂亮,他也看不上。 “有道理,公众场合,确实影响不好,下次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江渟慢悠悠地回应道,“我到时候就掐着点过去送盒饭,顺带给你放放哨。” 林花英听完噗嗤一声儿乐了,抱着脖子又往上蹭了蹭,这回有经验了,没再盘腿,蹬直了腿,吊着高跟鞋的后跟儿就悬在空中晃悠着,似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虽然没谈过朋友,但林花英好歹也是在外边儿混过的人,这种入门级别的东西她还是会的。 先前没问这方面的问题一是觉得处的时间短,没到时候。二来是没寻找个 分卷阅读29 正当理由,硬问也尴尬。 这回天时地利人和,不问那就是傻。 依江渟的年纪,从初中这段时间开始算的话,林花英保守估计也得有十来个。不过她自己算是一回事儿,听江渟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这问题,着实不好回。 首先是这数量问题,江渟是真不记得了,若就此说没有吧,不久前就刚好出来一个被林花英正名的前女友。 其次是这标准问题,若按他的标准,没亲过嘴,没睡过觉的都不能叫女朋友,顶多算是女性朋友,他学生时代的女性朋友有些多,这点儿他得承认。但女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一个都没有,包括现在的林花英。 所以江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脑子里开始搜索那些带出去玩儿过牌儿的,毕竟牌桌上的人最好记。 林花英见他想那么久,心里一时也有点儿不是味儿,本想说算了之际就听江渟回道:“四个。” “这么少?”林花英讶道。 “嫌少?”江渟只觉得好笑,在这方面上嫌少的女孩儿她怕是第一个,压根儿就没想过是不是他自己德行有问题。 林花英呵呵笑了两声儿,缩着脑袋趴回去了,虽然不怎么相信,却也没再问了。这种过去式的问题,伤人伤己,还是少涉及的好。 而且她是真饿的没劲儿了,盯着江渟的那黑突突的后脑勺,看着看着就眯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说话,才掀开眼皮瞧了瞧,这会儿天都黑透了。 这一瞧不打紧,入眼便是坐在院里纳凉的陈美淑以及她那张笑脸。 她一个激灵,直接从江渟的背上弹了起来。忙拍江渟的肩膀示意赶紧放她下来。 江渟就跟故意似的,扭头问她:“不是没吃饭么,还有力气走?” “有有有。”林花英点头如蒜。 陈美淑看着心里那个乐啊,但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拿着蒲扇若无其事地往厨房一指道:“江小鱼那野丫头让留了些饭,都这个点儿了,估摸着也不回来吃了,赶紧趁热去吃点儿。”说完又继续摇着蒲扇给怀里睡着的林保保赶蚊子去了 林花英上前,捏了捏林保保的肉脸蛋,笑着应了声好便进屋了。 江渟看着那背影,活动了下筋骨,负重走了五公里,虽说还不够他塞牙缝,但好歹也问问他饿不饿啊,既然不问,那他只得自己跟上去了。 第十三章 说起来,江渟他们家的厨房还挺有意思的。 去年,拆迁规划还没下来,镇上的人听到风声后就立马掀起了一股种树扩房,搭棚立桩的热潮,想着若真拆了,还能多捞点儿钱。 江家只有鱼塘没田土,所有心思全放在了扩建房子上头。江德胜也是个狠人,将原来厨房的外墙全给凿了,又在院里头重新辟了块地方出来,从院头开始一直修到了院尾,两头才刚刚接上轨,上面就来人了,派人开着台推土机到处转悠,谁要敢再动一下,立马就给你铲平了。 于是江家的厨房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景观,靠里的那一头仍是旧式的柴火灶,全水泥地面,屋中央有口水泥筑的长方形大水缸。以此为界,靠外的那头是现代化的橱柜式灶台,大理石地面。吊顶的节能灯一照下来,里边儿昏暗,外边儿蹭亮。 那感觉,怎么说,颇有点儿城乡结合的味道。 林花英每次来,都觉得挺新奇的,尤其是那口水缸,里头的大鱼小鱼从来就没有断过,林保保喜欢玩儿鱼,是以老喜欢往江家跑。 林花英手抻着膝盖,弯腰瞧了会儿,刚直起身,整个人就被掰转了过去,她下意识地抬腿去踢。 “别动。”江渟上前,用膝盖挡住了她的腿,一手捏着林花英的下巴,偏头瞧了瞧她右脸上的那几道血印子,问道:“家里有消毒液没?” 这距离太近,林花英有些傻了,愣愣地摇了摇头。 眨眼的功夫,脸上就多了两张创可贴,凉凉的。 林花英伸手摸了摸,抬眼就看见江渟那上下滚动的喉结,顿时心跳地厉害,她忙偏过头去:“谢了啊。” 江渟没动,低头瞧了会儿,伸出手在那上头点了点,回道:“应该的,不谢。” 不得不说,这姑娘家的脸就是嫩,跟豆腐似的,不经糙,压一下都觉着要碎了,更别说刮破了皮,看着就怪严重的,万一真破相了,划不来。 “吃,吃饭。”林花英伸手推了推,扭身就要走。 力气不大,江渟微丝不动,一把握住了林花英的手,捏了捏,比想象中的软。 他低眼,盯着那微微张合着的嘴唇,没多想,将人往怀里一带,偏头凑了上去,刚碰到,就听见林保保叫唤道:“妈呀,我要长针眼了。” 小孩儿捂着眼睛,撅着屁股一边儿叫唤一边儿在原地转悠,只那手缝儿开地有些大,一双大眼睛仍贼溜溜地露在了外头。 他一睡醒,就听见了林花英的声音,想也 分卷阅读30 没想就奔了过来,没成想看到了不该看的。 林花英忙推开面前的江渟,咳了声朝林保保安慰道:“没事,这个看了不长啊。” 林保保一听不长针眼儿,手也立马放了下来,好奇地问道:“小姑你不是说偷看女孩儿亲亲会长针眼儿吗?” “因为我还没亲。”林花英有理有据地回道。 林保保听地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又问道:“那我以后也可以亲幼儿园的女孩子吗?” 按他小姑的说法,看女孩儿亲男孩儿,就会长针眼,而他是男孩儿,那他亲女孩儿是不会长针眼的。 林花英闻言,愣了。 江渟看着被小孩儿绕进去的林花英,乐了。碍于有个未成年在场,没做完的事儿也不好再继续了,他退着步子让开来,招手把小孩儿唤过来,问道:“你们幼儿园的女孩儿多吗?” 林保保望着江渟,点头。 见小孩儿昂着脑袋,眨巴着眼也望的费劲儿,江渟啧了声儿,扯了把椅子过来,岔开腿坐下,继续:“漂亮女孩儿多吗?” 林保保想了想,摇头。 他不知道以后要去的幼儿园如何,但先前待过的幼儿园漂亮女孩确实不多。 “要亲,就亲最漂亮的那个。”江渟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跟传授经验似的道,“亲多了,容易出事儿。” 林保保听完,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林花英都惊了,这都是什么流氓式教育法。 可她现在脑子转不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措辞,只能盼着小孩儿明天能把这茬儿给忘了,或者她再找个机会好好纠正一下这流氓思想。 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吃完饭带娃回家。 林花英盛了碗饭后,刚想问江渟吃不吃之际,人已经接了个电话往外走了。 林保保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林花英拉都没拉住。许是饿过头了,她吃了两口就饱了,收拾完,就靠在门边儿观望着院子里的两人。 这通电话打了挺久,但是江渟很少开口说话,一直在听着,偶尔应那么一两声。等一根烟抽完,他才单手将挨在他腿边儿站着的林保保抱了起来。 小孩儿就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刚开始还挺乐呵地拱过来拱过去,没一会儿,便趴在江渟的肩头,不动了。 林花英看着看着,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林保保那点儿小心思,好猜地很,小孩儿做梦都想有个爸,这会儿刚好遇到一个各方面都合他意的人,恨不得整个人都黏上去。 她这一年来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派出所,那户籍民警是个死脑筋,只认理,多说无用,结婚证、户口本,准生证、出生证明少了一样儿都不给办。她当初跟江渟处,也就是想给林保保弄个户口来着,这意图她打从一开始就没藏着掖着,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指望江渟能对林保保有多上心。 小孩儿都挺敏感的,特别是像林保保这种没爹又没妈的小孩儿,没安全感,一旦依赖上了一个人,就特别容易较真儿。如果不能保证这份感情的持久性,那最好就此打住。 可林花英很清楚,事态的发展好像走偏了,不仅是林保保,连她自己都开始较真儿了,她想要一个未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想法其实挺危险的,无异于将她的身家性命全压在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身上。 林花英朝着自个儿脑门儿狠拍了一巴掌,不能想,不能想,再想下去就出大事儿了。 这一巴掌拍地太响亮了,江渟扭头朝林花英看了眼,又说了两句便收了线。 “这地方蚊子还挺厉害的。”林花英见他过来,莫名有些心虚,又伸手到处拍了拍,演得特逼真,拍了几下就直接将手伸到江渟面前,示意他将小孩儿给她。 江渟盯着她的脑门儿看了会儿,笑道:“那这蚊子怕是饿得比你久。”说着,倾身凑了过来问她,“我估摸着你这饭也白吃了,要不要再来点儿?” “那是你这地儿不行,蚊子恁歹毒,得治,狠狠地治。”林花英指点江山般地边走边指,走到院门口了见人还没跟上来,顿住步子,往墙上一靠,有气无力道:“看来还是得麻烦你送送了。” 小调怡情,过了,就没那个味儿了,特别是逗女孩儿,得适可而止。 江渟闻言,只是笑,没再多说,抱着林保保就跟了上去。 老实说,两人虽是邻居,也处了大半个月,但林花英还是第一次将人领回家。 林保全今晚在医院陪夜,不回来。安顿好小孩儿后,林花英就有些发懵,这种情况下要留人坐会儿吗? 留吧,好像不大合时宜。 不留吧,又不符合待客之道。 以前,林屿诚就算再怎么喜欢林保保他妈,也没那胆子把人领回家,就算女孩儿自己找过来了,他也顶多是摸黑在巷子口抱着人亲一会儿,把人逗笑了哄舒坦了就给送回去了。所以林花英没学到什么经验,站在房门口那个纠结啊。 江渟倒没想那么多,基本的 分卷阅读31 分寸还是有的,放完小孩儿出来,靠在门口跟林花英聊了两句后便要走。 林花英也十分称职的将人送到了院子里,她刚要上前开门之际,就听身后的江渟拍了拍她房屋底下的那棵树道:“这树倒是棵好树,办事儿方便。” 林花英只道他是突然喜欢上她家院里的那棵歪脖子树了,小跑过去跟他介绍道,当初院里的这批树苗都是林屿诚去买的,被人忽悠了,买错了,买到棵甜橙树,种完了才发现这树水土不服,跟抗议似的,树杆子一年更比一年歪,都快歪到她屋里去了。 江渟曲着腿,懒懒散散地靠在树上听她说着,喉咙有些发痒,他想抽根烟来着,捏了捏裤兜的烟盒,瘪了,直接抽出手将林花英拉了过来。 怕再出什么岔子,这回没做多于的铺垫,直接切入正题。 可怀里的女孩儿太僵硬了,连嘴都绷地笔直,亲起来跟啃腊肉似的,干瘪瘪的。 江渟拍了拍她的背,笑道:“不是说还没亲么,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好好把握。” “我又不稀罕这种机会。”林花英虽然努力的保持镇定,但慌张已显而易见。 这不,那树底下的铁盆又被她踢了一脚,晃出来一圈水。 “真留着呢。”江渟乜了眼那盆里的鱼,有些意外,他认得,这是那条三十五块钱的鱼。 他站直了身,使了点儿劲儿,又把林花英给圈了回来,抱着人对调了下位置,低头凑上去道:“我稀罕,成不。” 这下,林花英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亲嘴儿。以前偷看林屿诚的那个根本就是小儿科,那种浅尝辄止的啄两口压根儿就不叫亲。真亲起来时,费劲儿,特别费劲儿,舌根发麻,胸口憋闷,脚跟打漂,站都站不稳。 不过这感觉还不赖,她还能吧唧出点儿甜味儿来。 江渟见她啃地起劲儿,转了圈,抱着人又靠回了树上,配合着她慢慢厮磨。 女孩儿真是哪里都软,抱在怀里都怕压怀了。腰细的他都能一把握住。林花英很怕热,每次穿的衣服都是那种齐腰的短袖衫,裤子也短,腿很匀称,特别白,跟他一比,肤差不要太明显。 江渟握着她的腰摩挲了会儿,理智告诉他,还没到时候,再这样亲下去,会起火。他偏头拉开些距离,见林花英还没缓过来,笑道:“怎么,还想来?” 这感觉太新鲜,林花英确实还挺想再来一次的,不过这话她说不出口,于是故作轻松道:“看你啊,我倒是无所谓。” 江渟都给听笑了,不过想着还有事要说,没再打趣了,敛了笑意道:“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江家养小孩儿都是采取放养政策,大事儿插手,小事儿不问。陈美淑知道,部队的规矩多,很多事儿问了也白问,加上他这次罕见的回来这么久,陈美淑只道他是跟江小鱼一样,自个儿退了,外头的人问起来她也都是这么说的。 他没否认,因为确实也想退了,只是报告还没打。他所在的部队,在外人看来还挺酷的,包括他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年纪大了,总得认清现实,签不了五期,无论你再优秀,再有才华,四期就是天花板了,四年之后,还是得走,早走晚走都得走,还不如提前出来适应适应。 先前的那通电话是他的上级领导打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老头,在那头中气十足地吼骂道是不是休了两天假就乐不思蜀了,要不想干了就滚蛋。 他说马上回来打报告。 老头立马愣了,接着吼了句“两天时间,给老子滚回来”之后也不挂电话,就这么等着他,命令一旦下达,江渟只能服从,即便这两个月的假期还未过半。 可是这事真要说起来,讲明白,得费些时间,而且说了林花英也未必愿意听,毕竟他是见识过的,林花英对部队、军人是什么完全没概念,在她眼里,军人和军训是可以划等号的,是以江渟觉得没有细说的必要。 好半晌,林花英才出声儿问道:“要去多久?” “不确定。”江渟回道,快的话一个星期,慢的话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林花英“哦”了声,退开些距离道:“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就成,我就不送了。”说完直接转身往屋里走了。 人小小的,脾气是真大。江渟犹豫了下,终是没追上去,就算哄了,还是得走,还不如早去早回来得实在。 林花英却越想越来气,这种吃干抹净再拍拍屁股走人的行为真是太他妈让人恼火了,她扭头,见江渟真自己走了,没追上来,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一时更火大,转身朝他吼道:“你给我站住。” 可人真站住了,林花英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这一刻算是体会到了年龄上的差距,她脑子里想什么,江渟一猜一个准。可江渟如果不说,那她完全就两眼一抹黑,屁都看不出来。 林花英没由来地一阵心慌,心一慌就容易干蠢事,她几步跨到江渟面前,梗着脖子道:“那能把婚结了再走吗?” 不确定这三个字她听的太多了,是真害 分卷阅读32 怕,怕江渟中途改变主意,跑了。 见江渟不回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林花英瞬间就跟个漏了气的皮球似的,焉了。她想说算了,就当我没说,可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是说不出口。 “给睡么?” 林花英闻言,啊了声儿,抬起头来望着他。 “结婚的话,给睡么?”江渟又重复了一遍。 这事儿挺重要的,得提前商量好,这姑娘鬼精鬼精的,图他户口本就算了,还喜欢赖账,这时候不给自个儿谋点儿福利,那他到时候不得吃哑巴亏啊。 林花英这回听明白了,脸涨的通红。 “不给啊。”江渟见她不吭声儿,惋惜道,“那就再等等,以后再说。”说完,拉开了那扇大铁门。 “给。”林花英一咬牙回道。 江渟顿住步子,笑了:“那这就好办了。”他扬手朝林花英晃了晃手机,这回真走了。 林花英听见手机叮地一声响,点开一看,是一张火车票的截图,凌晨三点的,刚退出去,那边儿又发来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第十四章 林花英躺床上,盯着手机上的图看了又看,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总觉得结婚这事儿吧,喊得冲动了。 明明几句话就能问清楚的事情,她非要绕着来,结果把自个儿绕进去了也就换回来一张没有归期的车票图和不负责任般的四个大字,都跟那空头支票似的,兑现与否全是由对方说了算。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了,这以后好赖与否,她都得认。 林花英看得两眼酸胀,想睡却又睡不着。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打算下楼去看看林保保有没有踢被子。 她刚打开门,就见林保保抱着他自个儿的小花枕头,摇摇晃晃地上来了,整个人的状态,跟喝大了似的。 林花英只当小孩儿是在梦游,正准备将人调个方向带给回去时,就听林保保道:“小姑,我今天想和你一起睡。” 林保保打小就喜欢跟江珊混,在他的眼里,江珊就是整个镇上最酷的人,既会摸鱼又会打鼓。是以只要江珊一回来,他就屁颠屁颠地往江家跑。许是受江珊的影响,他从脱掉尿不湿后就成天嚷嚷着自己是男子汉了,非要一个人睡。 林家也不惯孩子,在林保全看来,林保保有这样的思想觉悟那是相当的不错,二话不说,就给小孩儿开了个独窝,而他自个儿一夜里却要起来好几趟,去给林保保掖被子,还不能被小孩儿发现,不然又得闹脾气。 这会儿见林保保半夜突然跑上来,林花英倒有些琢磨不透了。 “害怕了?”林花英蹲下,将小孩儿拉到了身前,抹了抹他额前汗湿的头发柔声问道。 林保保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回道:“不是,我就是想起来有话要跟小姑说。”小孩儿说话有些急,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到了。 林花英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说也可以。” 林保保忙摇头道:“明天我可能就忘记了。”那小表情,很是凝重,看样子还是件大事儿。 林花英看笑了,起身将林保保抱回了屋里,刚给他掖好被子,就听小孩儿眨巴着眼儿问道:“小姑,新疆在哪里,离咱们家远么?” 江渟打电话的时候他离得近,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要江渟回去,然后还要去新疆。其实这两句话的中间还夹了很长一段话,他都听不懂。可想着要回去说给他小姑听,他还是费劲儿记了些。 奈何这活儿太费脑,他记着记着就睡着了,等再醒来,除了新疆这个词以外,其余的全都给忘了。 林花英闻言,打了个哈切,她还道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躺下来甚至敷衍地回道:“新疆啊,远着呢。” 半晌,都没见林保保回话,林花英侧身抻着脑袋,好笑地望着他问道:“这词儿是从哪儿学来的?” “小姑父。”林保保这几天跟陈美淑呆在一起,耳濡目染,小姑父那是张嘴就来。 林花英笑了声儿,问道:“这词儿又是跟谁学的?” 几个问题一问,林保保脑子也清醒了些,其实他也觉得这个姑父看起来真的一点儿都不小,但陈美淑跟他说要叫小姑父,还说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是秘密就不能说,他俩眼珠子转啊转,终是转出了答案:“幼儿园老师教的,爸爸的妹妹是小姑,小姑的爱人就是小姑父。”林保保掰着指头理清楚了,还顺带表了一下态,“我也喜欢小姑父。” “为什么啊?”林花英顿时来了兴趣。 “因为小姑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这话我可没说过啊!” 林保保闻言,切了声儿,表情虽很不屑,但看在这是他自个儿小姑的份儿上还是回道:“我以前要是喜欢幼儿园的哪个女孩儿就会一直看着她,小姑你老是盯着江叔叔看,所以你也喜欢江叔叔。” 林花英有些惊讶,本以为小孩儿就是脑瓜子聪 分卷阅读33 明了些,没想到在感情方面还有早熟的倾向,看来以后得重视起来。 她揉了把林保保的脑袋,下令道:“睡觉。” 林保保这才想起来正事儿还没说,忙爬起来凑到林花英耳边嚷嚷道:“小姑,新疆到底离咱们家有多远啊,小姑父要去新疆了。” 林花英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一下就没了,她坐了起来,将林保保拉怀里问道:“小姑问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给小姑父打电话的人说的。” 林保保将惦记着的正事儿一交代,长长的舒了口气,见他小姑半天不说话,以为是生气了,忙又自己爬回了被窝里。 他才刚闭上眼睛,就听林花英道:“林唯乐,小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办,我叫小鱼过来接你,能行不?” 林保保睁大着眼睛,揪着被子使劲儿点头,林花英很少会叫他大名,还是带着这么严肃的表情叫,不行也得行。 林花英掀了被子,边套衣服边找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人怕是早走了。 她不会记错,江渟给她发的车票图上边儿的地址绝对不是新疆。相反,两个地方,一个在西南角,一个在西北角,完全可以用天南地北来形容,这回要不当面问问清楚,那还真说不过去了。 没多想,林花英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往火车站跑。 换届年,上头的人为了提升政.绩,搞了个振兴历史古城,发展文化旅游的项目,项目是好项目,可惜没钱,为了招商引资和后续的可持续发展,民政双方磨了大半年,最先征收了偏僻的镇东,建了个火车站,今年刚通车。 站不大,距离镇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林花英到是到了,但没票也进不去,她趴着护栏一边儿往候车大厅里瞄一边儿拨江渟的电话,全是在提示已关机。 安检的是个中年妇女,观察林花英好久了,就等着她进来,等了半天见人还在那护栏外头跑来跑去,不禁绕过来问道:“姑娘,哪趟车的啊?” 林花英收了手机,报了个数。 妇女忙道:“快快快进来,这都检票了,车马上就开了。” 林花英啊了声儿,老实回道:“我没票。” “丢了啊?”妇女问道,“那身份证带了没?” 林花英厚着脸皮点了头。 “带了就好办,先上车,后补票。”妇女招呼她进来,前后刷刷了两下就放人进去了,末了还带她去了进站口,只差没亲自将她送进去了。 林花英也挺懵的,她没出过远门,火车更是没坐过,这种操作能允许?而且她只是想进来找个人来着,没想上车啊。 她一步三回头。 那妇女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进去。待人进去了,才望着那军人专用通道叹了口气,先前有个小伙子站那儿往外头望,这会儿又来了个姑娘站外头往这儿望,军嫂有多不容易,她自己是深有体会啊。 林花英后脚刚跨上车,门就刷地一下关上了。 手机响了声,是江珊的消息:小保哥我包了,大保爷就算了。 林花英挠了挠脑门儿,顿时有些头痛,脚不受控制的上了车,眼下该如何跟林保全交待。 她飞快的回了条消息:上车了,钥匙在置物盒里,帮我把车开回去。 虽说车也有些年头了,不是这坏就是那坏,一启动即便路平也能抖个十来分钟,但林保全却很宝贝这车,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洗车擦车,她丢不起。 江珊回的倒简洁:人在车在。 林花英将手机揣回热裤兜里,决定先去找人。 由于没票,林花英随意找了个车厢就上了,寻到江渟所在的那节车厢时,就有些吃不消了,这车内的味儿太冲,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光闻着就难受,只好靠在车壁上缓冲。 眼前的车厢闹哄哄的,跟菜市场差不多,不过吼地最凶的还是右手边正在斗地主的第二桌。 “你丫的倒是出牌啊,留着过年啊。”背对着林花英靠窗的那个男人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桌子。 “莫急莫急,我好像被美女盯上了。”对面那个男的被吼了也一脸乐呵呵的,口音也好笑。 他旁边儿那人也抬起头来,顺势望了过去,扭着身左瞧瞧,右瞧瞧,接话道:“依我看,人家不是瞧地你,好像是瞧地你对面的这位兵兄弟哦。” 对面的人着装太过鲜明,板寸头,军绿色短T,迷彩裤,往那一坐,腰背挺地笔直,只要眼没瞎,都能瞧出这是个当兵的。 江渟闻言,头都没抬一下,他无聊的将手里的扑克牌从大排到小,然后又从小排到大,排完再打乱顺序和花色重新排。 本就是图个消遣的,没想到这下更无聊了。 江渟旁边儿的那人也不催了,扭着头瞧了眼,而后转身过来戳了下江渟胳膊笑道:“兵兄弟,瞧瞧啊,真有一漂亮姑娘盯上你了。” “是么,我怎么看不见啊。”江渟漫不经心的回道。 林花英这 分卷阅读34 会儿稍微缓过来些,闻言直接走到了江渟旁边,低声道:“可我看见你了。” 这声儿一出,江渟才猛地抬起了头,看见林花英的瞬间,他脑子短路了。 老实说,他还真往这方面想过,想这姑娘若真来了,他带还是不带呢,但那也只是想想罢了。他觉得,林花英再冲动,也就那一回了,再想,就贪心了。可这会儿人真追上来了,他倒懵了。 而他这一反应落在林花英眼里那就是傻,实打实的傻。她从见到江渟的那天起,这人就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话做事儿都挺欠打的,仗着自己年纪大的那点儿优势,逗她跟逗小猫似的,弄得人抓心挠肺的痒,完了还总能帮你把毛给顺回去,等下次他一伸手,你还会乖乖的把爪子递过去。 越是相处,林花英就越觉得江渟这人其实道行挺深的,只要他有那个心,总能让对方着了他的道。 结婚那事儿就是个例子,虽说是她自个儿绕的,但那根线归根结底还是江渟递的。还有明明一两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儿,他非要发张图过来,完了还得配上几个字来升华一下。 她本就是那种想得多干得也多的人,今晚的林保保算是个意外,可就算没有小孩儿的那番话,她保不齐哪天也会追过来的,等我回来这四个字,烙在心里,太硌人了。 只可惜,江渟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太短暂了,她想拍都来不及。 江渟见林花英一副好可惜的模样,笑了:“这不是都说那姑娘太漂亮了吗,所以就没敢看嘛。”说完扭头朝那三个临时牌友介绍道:“这我媳妇儿。” “我操。”呆愣的三牌友闻言回神儿了,他们每一个字都认真听了,连表情都没放过,就是没弄明白关系如此迅猛的关系是怎么发展出来的。 第十五章 搭伙打发时间的牌友,突然间蹦出来个媳妇儿,这事儿可比斗地主有意思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女孩儿一直就没表过态,就算是军人,那也没有一上来就直接认媳妇儿的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相信全都写脸上了。 江渟这会儿算是发现了,林花英性子直归直,但也记仇。他先前把人惹毛了,又自以为是,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人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主动提结婚时,他还讨价还价来着。什么都还没给过人家,媳妇儿就叫上了,这事儿要换他他也不认。 但他可不想还穿着这身衣服时给人留下一个强抢民女的印象,这不是个人问题,是原则,是底线,不能触。 江渟站起身,一手叉着腰踱到了林花英旁边儿站着,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偏头凑上去道:“还穿着这身儿衣服呢,就算不给我面子,好歹也得给它个面子啊。” 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上升到另一个层面,那就不对了。 林花英好歹也是识大体的人,闻言将手往江渟的胳膊弯里那么一挎,朝那三人笑道:“他要走,我就瞒着他过来送送。” 这话刚说完,林花英就瞥见乘务人员过来检票了,她心有些虚,垫着脚凑到江渟耳边道:“我没票,要上哪补票去。” 这情形,落在外人眼里,活脱脱一副小别胜新婚的模样。 江渟闻言,早把自个儿那三牌友忘到后脑勺了,反手握住了林花英的手,牵着人走了。 火车跟高铁飞机比起来,最接地气,没那么多讲究,实在没买着票,自个儿带根儿凳子上来也能坐。此刻过道上也是人挤人,江渟怕林花英拌着腿,将人拉到身前圈着,几乎是把人抱在怀里搂着往前走。 “不是还穿着这身衣服么,不怕影响不好啊?”林花英真是一点儿都不肯吃亏,逮着机会就打趣。 “性质不一样,我现在搂的是我自个儿媳妇儿。” 林花英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要说不是,那就违心了。她觉得得亏自己脸皮厚,才能顶住那一路的众注目礼,不过到底没有城墙厚,走了几个车厢后她就从江渟怀里钻了出来。 反正都补票的车厢了,江渟也就由着她去了。 本想补张卧铺,但只有一张,后头还有一个抱着奶娃娃的妇女等着,两人补了张站票后也没回去,就站在车厢交界的地方等着下一个指标。 林花英看着车门上倒映着的挺拔身影,顿时有些回味过来了,她高中的时候被军训训出过阴影,所以对江渟的职业不是很感兴趣,就刚开始那会儿为了找话题聊过两句,后来光给这个不认路的人当导游去了,也没作过多的了解,或许正是她的不感兴趣才导致了江渟的不解释。 这样一想,她便释怀多了,不过该问的还得问,她扭头朝旁边儿的江渟问道:“听说你要去新疆啊?” “听谁说的?”江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管呢。”林花英也仰起头回视着,“要真去新疆呢,我就不去了,太远了。” 其实两个地方都远,但性质不一样,她讨厌欺骗。 “不都说你学习成绩好么,感情不识字啊。”江渟低 分卷阅读35 眼瞧她,笑道:“要不我把图调出来给你念念?” 林花英瞪他:“我要不识字儿,您老年轻时那作业难道是自动生成的啊。” 当年林屿城带回来的作业,就属江渟的多,也最全,几乎各科都有,其他人的,她要不做,林屿诚求她两句也就过了,但江渟的不行,不做林屿诚就一直跟她耗着,一边儿作揖一边儿叫她姑奶奶,完全没有任何尊严可言,所以她那时是真恨过江渟。 林花英要不提这茬,江渟都快忘了。他读书那会儿从来就没自己做过作业,卷子发下来,写个名字就往余东洋那里一丢,谁做的他也不关心,第二天有交差的东西就行。 不过有段时间,他倒经常被表扬,大致意思是虽然正确率有待提高,但不留白的精神着实可嘉。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他才开始留意写卷子的人是谁,结果发现是一乳臭未干的初中生,也就没下文了。 后来他们那帮人内部评选镇上最好看的姑娘时,这初中生竟然也榜上有名,要他说,毛都没长齐哪能看出什么漂不漂亮,不过当余东洋费力把照片都搞过来时,他一眼扫过去,也就停在了这初中生上面,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了。 没成想到头来,便宜给他自己了。 江渟手往裤兜里一插,侧了侧身道:“我还道是哪位田螺姑娘写的呢,原来是你啊,那我是得好好谢谢一番了。” 林花英见他越凑越近,点了点他的胸口,不慌不忙道:“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啊。” “那就找个不需要注意的地方。”这语气,有点儿耍流氓的意思。 两人距离很近,江渟的气息全喷她脸上了,林花英洗脸的时候把创可贴撕掉了,伤口开始结痂,有些痒,这会儿又被这热气一喷,更痒了。 她刚抬起手想去挠,手腕就被江渟一把握住了:“没脱壳呢,忍着。” “那你离我远点儿。”林花英挣脱了手,见江渟不动,便自个儿往车门边挪了挪。刚靠了一会儿,瞌睡就上来了,想起还有事儿没问清楚,她又挪回去了,贴着江渟的胳膊问道:“你还没回我话呢。” 江渟见她眼皮都快打架了,还强撑着意思惦记着这事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要是没回这一趟,我现在已经在那儿了,懂了吗?” 他这回任务完成的漂亮,一归队他们大队就亲自来问他是想争取提干还是要二等功。 他说提干。上回只有一个名额,有二等功的士官在前头,他没提上。 这回两个名额,三个候选人,一个军校毕业的高材生,一个关系户,还有一个他。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可他还是去了,进屋一看,一个领导坐在沙发上等着,见他来乐呵呵的还挺热情,绕了半天才终是绕道了正题上,茶杯子一放道:“三个人,就你学历最低,你这情况,难。” 他也顺着话问道:“那依您看,我这情况得要多少数啊?” 领导伸手朝他比了个数。 他当时就笑了笑道:“那算了,我媳妇儿都还没娶呢。”说完,敬了个礼,走了。 于是,又没提成。 他回去倒也什么都没说,就要了一个月的假,他们中队看出他不对劲,又多批了一个月,让他回家好好休息。只是人刚上车那头电话跟着就来了,叮嘱他上头要下来挑人了,得自己多个心眼儿,还是早点回来把套四的材料准备好,别到时候到手的鸭子都给弄飞了。 要换以前,他真能因这句话立马跳车跑回去了,能被挑去那里,对他们来说是个莫大的荣幸。可现实就那样儿了,就算去了也就多待个四年而已,四年一过呢,三十好几,除了一身伤,什么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没这姑娘,他还真能改变主意,去了。 见林花英困的直点头,江渟也不想多说了,转过身去跟对面的人打了个商量,拿他的座位换了张小马扎,那人见他是个当兵的,又带着个女人,还特意赠送了一张。 江渟道了谢,拎了一张过来往林花英身后一放,示意她坐下,他自己也顺势坐了下去。 睡意终是盖过了理智,林花英刚坐下,就直接靠在江渟身上睡了过去。 黑沉的夜幕下,只闻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火车行进时的哐当声。 江渟摸出根儿烟叼嘴里,刚要点,先前补票的乘务员过来说下一站有个床位空出来,问他要不要补。 他拿掉烟,反问道:“下一站什么时候到?” “还有半个小时。” “那算了。” 火车虽亲民,但条件确实也就那样,现在没过几站,还能看,等再过一天,那真就跟难民窟似的了。若只他一个,倒也无所谓,这些年,都净往那条件差的地方走了,西北吃过沙,原始森林里喝过生血,零下三十几度高原上吃过雪,荒郊野岭的地儿照样一睡就是一个月,这两天一夜的车程于他而言,可以说是最干净最舒适的行程了。 可姑娘家不行,爱干净,早上起来得洗漱 分卷阅读36 ,隔个一天怎么着也得洗澡,这些需求,在这上边儿都很难满足,到时候人馊了,肯定得跟他抱怨。 也就没必要浪费那一张卧铺的资源了。 乘务员也没再多说,走了。 江渟重新将烟咬回嘴里,没点,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早没电了,又给塞回了裤兜里,抬眼见林花英又抬着手去挠脸,伸手给拦了下来。 但还是被她挠掉了一块儿,露出一条细细的粉红色痕迹。 江渟覆手上去,拿指腹摸了摸,因手太糙,起到了止痒的作用,林花英还将脸凑上来蹭了蹭。 这模样,乖的不像话。 他顿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将手拿远了些,林花英立马就追了过来,他又将手往胸前挪了挪,林花英就啪叽一下,倒他怀里了。 江渟从胸腔里溢出一声笑来。 天际吐白,火车哐当哐当的放缓了速度,次啦一声响,连带着万物都苏醒了。 江渟拍了拍林花英的脸,待人睁开眼时,低声道:“下车。” 第十六章 清晨的阳光,温度不高,但刺眼的很。 林花英蹲在修车厂前的一堆沙包上,抬手遮额,眯着眼瞧厂子里头的江渟。 先前江渟说下车,她以为是要中途转站,没成想他是想租车自驾。 可火车站附近,大都偏僻,两人转了几圈,都没看见租车公司,倒是找着了这么个修车厂,还是个全国连锁的,宽倒是宽,厂房却不多,还有几个房胚处于在建中。 林花英不喜欢机油的味道,是以她宁愿蹲在外头外头晒太阳也不愿进去坐着。 见江渟说着说着又钻进了那台车里,林花英估摸着还要些时辰,她调了个位置,背对着阳光,低头耷拉在江渟的包上,想继续睡会儿。 刚眯眼,就来了个视频电话。 是江珊的,人还在床上,窗帘也拉着,看不斟酌屋里的情况,被子上方露出来的那截儿锁骨倒是清晰可见。 林花英顿时就不困了,打趣道:“江总,能把您那被子再往下拉点儿么,屋里黑,看不清。” 江珊没接这茬儿,一开口就问她:“江渟呢?” 林花英往厂房那边儿望了望,见江渟已经从那车里出来了,也在打电话,回道:“等等,我去叫他。” “不用。” 林花英闻言,又蹲了回去。那边儿的镜头有些晃,看不清人,没一会儿,就见江珊捂着被子靠立在床头,捋了把头发后又点了只烟,没说话,就这么抽着。 样子看着还挺颓靡的,眼神也迷惘的不行,林花英敛了笑问道:“有事儿?” 江珊夹着烟,转了个镜头往旁边儿照了照,很是平静道:“没什么,就想跟你说个事儿,我好像不小心,把余东洋给睡了。” 林花英看着视频里余东洋那张略带委屈的睡脸,一个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她还没跟江珊熟稔起来之前,就知道余东洋跟江渟关系很不错,只要见着其中的一个,那另一个准能在这方圆几里内找着。 男人的思维大都直,在他们眼里,哥们儿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疼起来也真能跟自己亲妹子一样,在这一点儿上,林花英一直都认为余东洋做的不错,江珊要什么就给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不能认同,余东洋也都是自个儿找理由受着。 简直比亲哥还亲。 所以林花英看到这幅画面,一时半会儿的真消化不了,本想问问这究竟怎么回事儿,可话一出口却是:“怎么睡的?” 江珊也笑了,只那笑无奈居多,她踢了脚被子,回道:“细节问题,我也想知道。” 她和刘永周第一次演出配合的相当默契,余东洋一高兴,就请他俩喝了几杯酒。 后来林花英要她去接林保保,顺带把车也给弄回来,前者好办,陈美淑直接去接了,后者刘永周刚好凑过来听了那么一耳朵,听完就撒丫子跑了,倒也积极。 然后她不记得了,一醒来,就是这副模样,看余东洋那样子,她绝对是过错方,而且是全责。 “那你打算怎么办?” “负责呗!” 林花英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多问,其实她私心里是想叫江珊趁着余东洋还没醒赶紧跑路来着,可这么渣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江珊是看着浪,但骨子里还保守的,她的眼里只有摇滚,除非气氛需要,否则她绝不会和男人调情。可余东洋不一样,那是真浪,他从不缺女人,身边儿的小妹妹一抓一大把,什么类型的都有,只要他勾勾手指头,人都是挣着抢着要来,这情景林花英是见识过的。 可余东洋浪归浪,但人也是真怂,所以这事儿吧,他干不出来也不敢干,保不齐真如江珊所说,全是不小心所致。 不过话又说回来,余东洋这人也挺阴的,绝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只是个坐在酒吧里织毛衣,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小宝贝儿的 分卷阅读37 奇葩,不然这么大个场子,他能镇得住。 这事儿吧,越想就越复杂的,林花英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是以她也只能安慰江珊道:“以后还是少喝的好。” 江珊眼神一闪,也没说什么,捏着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一扭,又拥着被子滑下去了,整张脸怼着屏幕道:“我再睡会儿,挂了。” 那语气,在林花英听来,颇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林花英叹了口气,抬眼的瞬间,就见面前多了一道影子,也不知道江渟是什么来的,她一惊,猛地站起身来,眼前一花,整个人直接从那沙包上栽了出去。 江渟忙伸手将人拦腰捞了过来,直接抱进了车里。 “还晕不晕?”江渟扣上门,扭头问她。 “不晕。” 林花英也不知道江渟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那些话他到底听没听见,但江渟既然没过问,那她也就装傻不说。两个当事人,一个是他亲妹子,一个是他亲哥们,就算要说,也轮不到她来说。 可到底是不放心,林花英说完,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江渟倒是笑了,一边儿倒车一边儿问她:“江小鱼又跟你说什么了?” 他过来时就只看见屏幕前江小鱼的那张大脸,还没来及说两句话,那头就挂了,那表情,避他就跟避瘟神似的,先前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见林花英这模样,估摸着又有事儿了。 林花英闻言,弯唇一笑:“你猜。” 江渟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没问,下巴朝林华英怀里的包一抬道:“里头有个充电器,拿出来。” 林花英听他这样一说,倒是想起来了,边翻边问道:“刚才谁给你打电话啊?” “你爸。” 林花英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爸其实思想挺封建的,当初林屿诚那事儿,要不是女方怀孕了,林保全说什么也不会让人进门的。现在她一个姑娘家,婚都没结,就上赶着追男人去了,这行为,放林保全眼里,跟林屿诚比那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没想好怎么跟林保全说,所以目前的打算是什么都不说,等回去了走一步看一步。 江渟没答这话,将手机递了过去,示意她给充上电。刚在修车厂充了十来分钟电,全被那老头儿给打完了。 说什么,说的太多了。 礼行没过,倒先把人姑娘给不声不响的拐走了,这换谁不气啊,不过老头儿也算有涵养,没开骂,一上来就先把自己家里的那点事儿全抖了个干净,只差没把家底子翻出来给他看了,明里暗里的都在表达着一个意思:这门亲,是我家闺女高攀你了,您大人有大量,赶紧把我闺女给送回来吧。 江渟知道,林保全正值气头上,话得反着听,是以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受着,然后再时不时的觍着脸一个劲儿赔不是。可能林保全自己心里也清楚,就算他真把人送回来了,那也得跑,所以气出完了,也就完了。 说到最后,就叮嘱了他一句话:闺女还小,没出过远门,多照顾着点。 话虽没明说,但江渟听明白了,这意思是警告他别乱来。这他可不敢保证,应得就违心多了。 这会儿见林花英还巴巴地望着他等下文,江渟朝她挑眉一笑道:“你猜。” 那模样,好生欠打。 林花英看得牙直痒痒,次啦一下拉上了拉链,只差没把那包扯翻了过去。 江渟啧了声道:“先说好了,这拉坏了得赔啊。” “我这不是陪你来了么。”林花英面无表情的回道,“这次的,加上次的,一起赔了。”说完,探起身,直接将那包扔后车坐去了。 一条胖头鱼,一副拉链,赚一姑娘,这个陪可比那个赔值钱多了。 江渟空出一只手,将林花英的手牵过来,搁手里捏了捏道:“你这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说完,乜了眼先前从修车厂老板那儿拿来的地图,他用这个用惯了,出门下意识的就会弄一张来。 林花英也注意到了,有些惊讶道:“你一直在看地图走啊?” 江渟嗯了声儿,不过这张是旅游地图,年代有些久远了,大致方向虽不会错,但再远一些的地方,比例尺什么的就说不准了。 见手机充的差不多了,江渟拿过来递给林花英道:“这图不准,会设导航么?” 林花英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接过手机,似想到了什么,问他:“设哪儿啊,新疆啊?” 那会儿虽困,但江渟那话她都听明白了,就是有些遗憾,江渟没能在她清醒的时候说,不然她就可以再进一步的问问了。 可时机错过了,就真错过了,非要硬着问,就显得不讲理了。这会儿又拿出来说事儿,纯粹就是为了没事儿找事儿。 江渟闻言,扫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这事儿早翻篇了,适可而止啊。 林花英讪讪地低头打字去了,刚设好导航,就听江渟问道:“饿不饿?” 分卷阅读38 她摇头,然后扭头指了指被她扔到后车座的包问道:“你饿了啊,那里头有饼干,我刚看到了。” “那都是留给你的。”江渟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了入高速前的服务站门口后,扭头朝林花英笑道,“我就不跟你抢了。” 既然有吃的,谁没事儿还去啃那压缩饼干啊。 这服务站小,不供饭。江渟只挑了些管饱的东西和几瓶水就出来了,上车后见林花英真捧着块压缩饼干在啃,不禁问道:“好吃吗?” “还行,就是太硬了,跟啃砖头似的。” 外头太阳烈,她怕热,不愿意出去,就借口说不饿,想着忍忍就过了,再不济还有那饼干可以垫垫,只是真吃起来,味道跟想象中不大一样。这会儿见江渟买回来的东西,是真眼馋。 林花英说完,将那半截儿没啃完的饼干往嘴里一叼,伸出两根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江渟买回来的那两袋东西,含糊不清道:“我觉得这饼干可能过期了,味道有点儿怪,我再帮你看看这些有过期没。” 老实说,江渟以前是真没想找个这么小的,年龄差距太大,这心理上的依赖性先不说,到头来还得让他来伺候人,光想想他就受不了。 可感情这事儿还真由不得你想或不想,认了就得受着,是以对于林花英耍赖时的各种歪理,江渟也不拆穿,十分配合道:“是么,我试试。”说完,俯身过来,就着这姿势,将那半截儿饼干给吃了干净。 这玩意儿虽谈不上好吃,但关键时刻却能救命,容不得浪费。 林花英后知后觉的砸吧着嘴,嘟囔了句:“好像没过期。” 江渟将袋子全丢进了林花英怀里,好笑道:“再好好看看。” 说罢,驱车走了。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下午,林花英才终于见到了人,除了江渟以外的人。 这一路上,除了树就是车,她都快看自闭了,这会儿终于到了个有人烟的镇子,哪怕是个塑料袋子,都觉得分外亲切。 可这镇子,总给人一种强烈的破败感。 林花英一直觉得紫石镇已经够破了,不过跟这镇子一比,那还真算不上。前者虽被拆的七零八落,但至少在气质上还能感受到现代化的气息,而眼前这镇子,完整,却也只能让人联想到质朴二字,甚至还能砸吧出点儿年代感来。 一辆摩托车经过,扬起了一路的灰。林花英关上车窗,扭头问江渟:“你一直就待在这儿啊?” “不全是。” 他们部队的驻地离这儿还有好几十公里,这地方在他们看来,算城里。虽不常来,但来一回,没个一两天是不会回去的,是以这里大大小小的街巷道口早已烂熟于心,跟自个儿待的那一亩三分地其实没多大区别。 林花英一听他这口气,只道还没完,刚活泛过来的身体又疲了下去,她偏着脑袋靠在玻璃窗上,问道:“那今晚住哪儿啊?” 这问题,江渟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她也没好意思问。 “你想住哪?”江渟咬着烟,不答反问道。 “这你的地盘,我又不熟。”林花英看着他道。 江渟闻言,笑了声儿,显然,这话他也听着耳熟。两人刚开始那会儿,林花英是真谨慎,老是跟他保持着一些距离,他估摸着这姑娘是想着万一没成,还能做朋友,也不至于把两家的关系闹僵。 虽然住的近,但两人之间也没多少生活交集,他为了创造点机会跟这姑娘多交流交流,是经常昧着良心装路痴来着。不过后来把人带上道了,这话就鲜少再说,即便林花英回味过来了,两人也都是心照不宣。 这会儿再听,全是调侃的味道了。 江渟打了把方向盘,转了个弯后,停了。他解开安全带,有些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朝前面一抬下巴道:“这茅草屋不错,适合你,就这儿了。” 林花英也顺势望了过去,进门的屋顶虽铺着稻草,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装饰需要,哪是什么茅草房,倒像家很有民族特色的农家乐。 老板似乎知道有人要来,就坐在院里等着,看见林花英,倒没多大反应,但江渟一出来,人一下就站起来了,迈着大步朝门口走来。 江渟锁上车门,两手插兜站在林花英的身边,唤了声:“班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那男人的眼眶一下子就润了。 “进来进来,快进来。”他一把揽住江渟的肩膀,拍了又拍,捏了又捏,话没说什么,就是止不住地点头。末了终是注意到了一旁的林花英,问道:“就是这个?” 江渟嗯了声,笑道:“就这个。” 说的方言,林花英听得费劲儿,而江渟显然也没充当翻译那意思。 她除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被人看着也怪尴尬的,于是就暗戳戳地拿胳膊肘去捅江渟,但后者跟故意的似的,她捅一下,他就躲一下,反倒惹的那位班长直笑。 有个妇女 分卷阅读39 过来了,江渟朝她唤了声:“嫂子。” 林花英也跟着叫了声。 那妇女也只是笑,然后招呼着林花英跟她上楼,都不是自来熟的人,语言又不通,勉勉强强交流了几句,人就走了。 林花英倒也落得个自在,就坐在床上打量着这屋子,地方不大,东西还挺齐全,一张床,一台空调,一挂式电视剧,一张小圆桌两把椅子,一个卫生间,整体干净敞亮。 没一会儿,江渟也上来了,问她:“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洗澡。”林花英回地特干脆,就等着江渟走了。 然而江渟嗯了声后,就往那椅子里一坐,再没动静了。 林花英又等了会儿,确定人是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后,才起身往浴室走。 她觉得既然都追着人跟来这儿了,就没必要在意这些细节问题,先把自己整舒坦了再说。 进来的时候还没注意,林花英这会儿才发现这浴室的门是真讲究,圆弧形的玻璃门,从外头看不清里头,但人一进来,外面有什么倒看得一清二楚,比如江渟伸出来的那只脚。 换句话说,就是特没安全感。 没安全感倒也算了,偏生洗浴工具的钮件儿还多,足足有三个,林花英洗澡没操作过这么复杂的工具,捯饬了半天,上边儿的莲蓬头就是不出水,下边儿的水龙头倒是哗哗地流个不停。 水龙头的位置齐膝高,没点儿瓢盆之类的辅助工具,也不好操作。 林花英耐着性子又弄了会儿,就彻底放弃了,刚拉开个门缝,就见江渟依在墙上问她:“要帮忙吗?” 他本打算眯一会儿来着,但那时有时无,忽大忽小的水流声听着确实不太对劲儿。 林花英指了指里头的莲蓬头道:“好像坏了,这水上边不出下边出。” 江渟看着玻璃缝隙中的人,笑道:“衣服都脱了?” “脱了。” 其实没全脱,内搭都还在。 “那就不好办了。”江渟手一摊,不怀好意的笑了。 “要不,您老就看着办?”林花英依在门上建议道。 江渟没说话了,就这么曲着腿依在墙上看她。 他天黑之前得归队,所以在他目前的计划里,是没有这项运动的,时间太赶,没必要这么委屈自个儿。 之所以留下来,是想着等人洗出来,交代些事情,毕竟他是领教过的,不说清楚就走,会出事儿。 也不知这姑娘是真无知者无畏还是看出点儿什么来了,有恃无恐,竟然明目张胆的调戏他。 林花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刚要拉上门,江渟就伸手过来,挡住了,稍微那么一使劲儿,门就开了,滑了个彻底。他人倒没进来,就是侧了个身,两手抱在胸前,笑着瞧她。 林花英没见过江渟这样笑,心里虚,她打小就有个坏毛病,那就爱逞强,什么事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硬着头皮上了再说。 可一旦玩儿真的,她就有些怂。 “不好办就不办了嘛,好端端地掀门干嘛。”林花英一边儿嘟囔着,一边儿若无其事地将门给缓缓推了回去。 门即将合上之际,就被江渟一脚给抵,他闪身进来,将林花英圈在身前,伸手挑了挑她的肩带子笑道:“不是说都脱了?” “现在脱行么?” “行。” 林花英见江渟越靠越近,一咬牙,豁出去了,反手去摸后面的扣子,可手抖,摸了半天也没摸开,索性抱着江渟的腰往前蹭了蹭。 可蹭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就不知道了,只能在脑子里拼命的回想着先前与江珊的那个视频,除了负责这两个字,还真没什么可借鉴的东西,她现在是真恨江珊喝大了,把那么重要的细节问题给忘了。 可这事儿吧,也怪不得别人,归根结底,都是吃了没经验的亏。 林花英拱了半天,也没探出条道来,最后倒把她自个儿给拱累了,喘着气退了回去。 “ 胆不是挺大的么,这就熄火了?”江渟低着头,抬步跟了上去。 “我歇会儿。”林花英喘着气道:“要不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没经验,不会,这话林花英说不出口,太丢人。可这么好一个负责任的机会就放在她眼前,她又不想就这么错过了。 江渟都给听笑了,越是相处,他就越是觉得这姑娘挺好玩儿的,人小脾气却大,也开得起玩笑,但又远远没到江小鱼那种没心没肺的程度,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要什么,她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机灵着呢。 可也爱逞能,所以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看来体力这块儿,还得多练练。”江渟低眼瞧了会儿,终是将她那滑落的肩带给挑了回去,“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个儿听的。 见林花英没动静了,以为她是听明白了,江渟直接切入正题道:“你刚看到的那个人,是我新兵连的班长,也是下连后一直带着我 分卷阅读40 的班长,前些年,腰伤复发,退伍了,没回去,留在这里开了家店。” 江渟顿了顿,在想着怎么说,从哪里说。他十八岁新兵时入陆军步兵单位,下连时被侦察连侦察班的班长带走了,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一个什么都手把手教他的人。 下连后的第二个月,他被挑去教导队集训,考核成绩还可以,然后又被挑去了军区集训队,又训了几个月,就被一车拉去参加军区侦察兵比武大赛,他咬牙硬挺到了最后,吊着车尾去了特种大队。而他的班长,他十八岁的领路人却因腰伤,没能进去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关于这个人的事儿太多,真要说起来,可能冗长又枯燥,林花英也未必愿意听,江渟也懒得再想了,转而打趣道,“不过他这茅草房生意不好,我就寻思着给拉个客过来住几天。” 这话林花英听明白了,江渟的意思是后面就不带她玩儿了,她得呆在他这位退伍的班长这里等他回来。 可她私心里还是想争取一下的,于是装傻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江渟曲着食指朝她敲了一下:“别装傻啊。” 这问题,他考虑过。虽说队里都有家属房,但他还不够格,远没到能带家属随军的那个级别。 况且林花英只能算女朋友,还称不上家属,跟过去也顶多就按探亲的标准招待,去家属房呆个把小时倒可以,但住宿,不行。 所以到了晚上,她还得自己回来,距离太远,不划算。 再说了,他一即将退伍的人,把人带过来本就不应该,再带着归队,就更不像话了。 “什么时候走?” 林花英虽然对部队规矩不了解,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那种地方也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她就是想去看看那个江渟待了整个青春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罢了。 而且这回跟上次不一样,该说的,路上江渟也都跟她说的差不多了,林花英觉得怎么着都得去送送。 “天黑之前。” “要不,我再试试?” 江渟没搭她这茬儿,拉开些距离,抵着腮帮子乜了她一眼,警告她:“别惹事儿。” “那我不试,我就亲一下。”林花英说完,揽着江渟的脖子就凑上去啄了口。 江渟突然有些后悔进来了,他要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不配合着干点儿什么,那问题就大了。 第十八章 江渟兜着头,将上衣脱了,随手叠了两下后就铺在了一旁的水槽上。 铺完,一手托着林花英的腰,将人放了上去。 他两手撑在槽沿上,俯身道:“腿分开。” 林花英微偏过头,依言照做。 江渟抬步上前,两人几乎是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 呼吸可闻。 “打个商量,先前没解开的,我帮你。”江渟说完指了指自己的皮带,“但这个,你来。” 林花英没反对,这买卖她好像不吃亏。 她扭过头,一眼扫过去,脑子里就冒出俩儿字:紧实。 她把皮带抽出来时,江渟刚好探手摸到她的后面,她整个人也跟着抖了一下。 “紧张?” “不紧张。” 江渟笑了声儿,继续。 两指一松,扌口开了。 他低眼,认认真真地瞧着。 跟想象中的一样,好看是真好看,就是小了点儿,目测还没他一个手掌大。 林花英死死地咬着下嘴唇,没动。 江渟抬眼看了看她,偏头凑了上去,用牙齿稍微那么一咬,就将那下嘴唇给弄了出来,就势含在了自个儿嘴里吮弄着。 他指尖下滑到底,挑了进去,刚打了一个小圈,林花英就一个战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踢着腿就要往下跳,待碰到个东西后便僵在了半空中,没敢动了。 她低垂着脑袋,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江渟的颈窝处,再没动静了。 “不玩了?”江渟抽.出手。 “不玩了。”林花英焖声回道。 江渟将人抱了下来,转了一圈,背抵着身后的瓷砖缓了会儿,凉凉的,多少有点儿降火的作用。 但天太热,空间又小,两人贴着的地方全是汗,稍微一动,就粘腻的慌。 见林花英还埋着脸,江渟不禁好笑道:“刚不是挺能的么,这就受不了了。” 林花英没应声儿。 她虽跟着江珊在声色场所混了两年,但对这方面的了解却知之甚少,仅限于高中的生物课以及一年一度、可有可无的性知识教育。 老实说,这些细节问题,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至少她不知道还可以用手。 江渟偏头乜了眼颈窝处的人,也随她去了,但这玩意儿还没开始就停了,到头来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他伸手推开了些门,就着这姿势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拇指弹开了烟盒的盖 分卷阅读41 子,低头咬出根儿烟来叼嘴里,偏头点燃。 一口烟过肺,那股火也压下去了大半。 “你以前也这样弄过别人吗?”林花英扭头来看他。 虽然这种追溯过往的话说出来多少会显得她不识趣,小心眼儿,而且这种场合下说出来,煞风景不说,没准儿到头来还给自个儿添堵,但她就是想问。 “没有。”江渟咬着烟回道。 读书那会儿,他身边儿的女孩儿虽多,但大都作,亲一下就要求在一起一辈子,更别提动真格的了。他没那颗至死不渝的责任心,就不会去招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偶尔的躁动,要么看个毛片自己动动手,要么打一架也就发泄出去了。 后来去了部队,就更没机会了,除了前来探亲的嫂子团外,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什么女人。且部队对军民关系这块挺敏感的,基本都不让士兵跟本地姑娘处对象。 更主要的是他们单位驻地特殊,距离边境线就两座山的事儿。 首先你不知道对方什么底细,泄密了怎么办。其次,距离一近,人这心思就不会放在正事儿上了,三天两头的就想着往外头跑,这训练还怎么训,人还怎么管。说个不好听的,要万一没处好,闹到部队来了也不好看。 所以上面的领导就一句话,我不反对你处对象,但要处也都给我等休假了回家再处。 他休假鲜少回家,对象自然也处不了,而且要学的东西太多,训练的时间都嫌不够,哪还有功夫想这事儿。 林花英自是不信的他这话的,手法太过娴熟,信服力太低,但既然江渟都这样说了,她也没必要真揪着这事儿不放,没意义。 她这会儿缓过来了,才觉得抱在一起是真热。 可她自己的衣服挂在最里头的架子上,太远,伸手也够不到,她索性将江渟的铺在水槽上的衣服拎了过来,挡在身前慢慢往旁边儿挪。 江渟看戏似地看了会儿,捏着烟屁股往水槽里一摁,又将人给拉了回来,打趣道:“这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羞个什么劲儿。” “那你把门关上。” 江渟依言,用脚勾上了门,见林花英还捂着自己那衣服,也没再打趣,毕竟年纪小没经事儿,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将林花英转了过去,背对着自己,抬手去拢她脖子处散落的头发,弄了半天,越弄越乱,最后甚是敷衍地给扎了个松松垮垮的啾啾。 林花英都不敢大幅度的动脖子,怕她头顶上的那坨东西倒下来,搞得她整个人都僵硬的不行。 江渟自己也看得好笑,但再来一次,他也未必还能把这些细细软软的头发丝都给堆上去。而且时间有限,先前没交代完的事儿还是得交待。 “这地方偏,能用手机支付的地方少,我包里有一千来块钱的现金,你到时候拿着用。” “那我也用不到这么多啊。” 江渟笑了声儿道:“我还没说完。” 林花英尴尬地笑了笑:“那你继续。” “班长去年得了个小丫头,你要嫌麻烦呢,就直接揣着东西过去,跟那小孩儿坐一起可劲儿的撒钱玩儿。” 这话说的,够装逼。 但林花英觉得这么装逼的事儿只适合余东洋,不大适合她。 她僵着脖子转过来看江渟:“那我要是不嫌呢?” “那就得劳烦您去镇上给采办点儿礼品了。”江渟话倒是接地快,跟预谋好了似的。 他们每次休假往这镇上来,都要往这里来一趟,看看老班长,偶尔会留下吃几顿饭,但不会住宿,因为知道人不会收这个钱。 以前一次两次倒也还好,但现在人孩子也生了,各方面的花销都只多不少,当兵的也没几个钱,一家老小都靠着这家店吃饭,再白吃白喝的就不合适了。 这次之所以把林花英放这儿,一来是熟人他放心,二来可以借孩子这事儿送些东西过去,就当补住宿费跟伙食费了。 林花英嘀咕道:“这婚都还没结呢,就使唤起人来了。”话虽这样说,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买些什么东西了。 一周岁的奶娃娃,没那么多讲究,衣服,鞋子,玩具,奶粉,尿不湿什么的都可以送。 但是江渟对物价一点儿都不了解,这她是见识过的,买瓶五块钱的水都得感叹句时代进步的真快,她估摸着一千块钱要全套拿下来也够呛。 可过多的话,她也没再问,下巴朝那高级洗浴工具一抬道:“你要能把那水给弄出来就什么都好说。” 江渟闻言,盯着眼前那光溜溜的背瞧了会儿,那句究竟是谁使唤谁到底是没敢说出来。万一惹得人姑娘一个不爽,撂挑子跑路了,他就得不偿失了。 他将林花英转了过来,把她怀里的衣服拎出来给人套上了,手往她屁股上一拍道:“出去等着。” 林花英站在门口,朝他提了提胸口的衣服道:“这就当跑路费了。” 她来的时候没想过上车,除了一个挎包,什么都没有 分卷阅读42 ,这下换洗的衣服问题倒是解决了。 江渟没搭她这话,但也没说不行,将裤兜里的烟盒,打火机都掏出放在水槽上,便一手叉着腰摆弄洗浴器去了。 莲蓬头没问题,就是连接出水口处的软水管破了,水自然也就上不来。江渟提着裤腿蹲下来,试了两下,都无果。 要么换,要么补。 但没工具,不好弄。 林花英也不急,就这么依在墙上看着他。 江渟的背是真的宽,第一次背她的时候林花英就深有体会,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忘不了。 但她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这背影,她好像在哪见到过。 江渟转身过来,就见林花英眯着个眼,跟只盯梢猎物的小狐狸似的。 他脑子里开始飞快的转着,想着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事儿,但转了一圈,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他也就没费那功夫去猜了,只当没看见,一边系皮带一边儿往门外走。 出来从包里抽了件衣服套上,人就下去了。 没一会儿,拎上来个澡盆儿,更准确的说,是个婴儿的洗澡盆。 湿答答的,看样子刚用过,里头的塑料小瓢和几个鸭子玩具都还在。 林花英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江渟就端着盆儿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笑道:“打第一眼瞧过去,就觉得这玩意儿挺适合你的。”说着,又伸手拿了只鸭子捏了捏,继续,“别说,跟你还挺像的,这下连伴儿都有了。” 这东西起先被江渟拎在手里时还不觉得有多大,这会儿搁在她面前,林花英虽面无表情的看着,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挺大的。 “别这样,给个面子,好不容易才从小丫头那儿借到的。” “你这伴儿找的有点儿多啊,洗起来怕是要费些时间,我就不去送你了。” 效果达到了,江渟敛了笑,将东西放进去后就走了。 待林花英反应过来,追出去,那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这会儿想起来了,这背影,她在和江珊去酒吧找人的那晚见到过。那时,他还在好心地扶姑娘来着。 可她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想江渟到底扶了多少个姑娘,而是江珊怕是要遭殃了。 因为那晚她见到这背影跑得比谁都快。 第十九章 到底是江渟好不容易借来的浴盆,里头的那群小黄鸭林花英是没敢乱动,凑合着洗过澡后就都给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她头发都没擦,还是抱着丝希望跑去了门口。车早没了,就俩红灯笼的影子在地上晃悠。 “都走半个多钟头了。” 林花英闻言回头,是江渟的班长,这回说的话,她能听懂,就是口音有点儿重,得认真听。 “我姓杨,杨伟东,叫我老杨就好。”他的笑容很纯朴,“你也别拘束,就把这当是自己家,安心住。” 林花英笑着应了声好,却没叫。 倒不是她多讲究。说白了,老杨这两个字在她眼里就一普通的称呼而已,可毕竟他和江渟的这层关系摆在那儿,这么叫不合适。 杨伟东也没说什么,招呼她先去吃饭。 估计这夫妻俩儿都以为江渟会吃过饭再走,没成想店门关了,菜也烧了一大桌子,到头来就四个人吃,其中还有个周岁大的奶娃娃。 杨伟东兀自端起杯子呷了口酒,叹道:“这酒啊,我自家酿的,还是专门为江渟那小子留的。” 林花英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她那一闹,这顿饭江渟是能吃上的。 “您要是不嫌弃,那我今儿就代他跟您喝两杯,多的,等他回来自个儿跟您补。” 其实林花英的酒量真不怎么行,这几年就算跟着江珊到处跑场子也没练出来,但她有一点儿好,就是喝多了不上脸,只要不说话,没人看得出来。 可她若想在这饭桌上听些江渟以前的事儿,今天这酒是无论如何都得喝。 老实说,杨伟东对林花英的第一印象不好也不坏,一句话概括起来,就是:一个有点儿黏人的漂亮小姑娘。 当兵的大都傻,人实诚,遇到一个自己能看上又愿意跟你处对象的姑娘,那是真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对方。 但是漂亮的小姑娘,多半不靠谱,走不到最后,这情况他见得多了。 他还没退的时候,他们连队就有一个,休假回去时家里给介绍个对象,小他几岁。 部队的人,一般签了二期都想签三期,先不说工资待遇之间的差距,按规定,若是将来退了,也能给安排个工作,不论好坏,总归有个保障。 人刚签完三期,没多久,那姑娘就反悔了,说是四年太久等不了。可男方不想就这么散了,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女方就是不答应,最后这事儿也就黄了。 他退伍的这几年,也算是看明白了,年 分卷阅读43 纪轻的小姑娘多半没什么韧性,大多时候都只是抱着一种对军人的美好幻想开始,一旦距离、时间、工作、房子等各种现实问题冒出来,这种盲目的崇拜就跟那泡沫一样,转瞬即逝。 江渟是他带出来的,感情自然不一般,林花英的情况,江渟也就跟他提了一嘴,大概意思是家里介绍的。 他怕这姑娘也是一样,就是想跟江渟处着玩玩儿而已,真论及婚嫁来,可能也得黄。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人既然来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行。 这会儿听林花英这样一说,他对这小姑娘是大有改观,点着头,中气十足地一连说了好几声好。 林花英听得浑身血液沸腾,举着杯子就先干为敬了。 可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几杯酒一下肚,人就犯晕乎。 杨伟东这边儿也找到点儿感觉,夹了颗花生米边嚼边道:“小姑娘,我跟你说,你跟着江渟不会错,这小子靠谱。” 这话不止一个人说过,林花英认可的点了点头。 原本坐在妇女怀里吃饭的奶娃娃可能吃跑了,丢了饭勺,挥着俩胳膊就一个劲儿地朝她怀里扑。林花英直接伸手将娃接了过来。 别说,这能上桌的娃,份量就是不一样,往怀里那么一坐,林花英觉得整个人都稳当了不少。 杨伟东见状,笑着打趣道:“我这丫头肤浅,就喜欢好看的人。她的东西,除了我跟她妈,别人向来都是动不得的,但她江叔叔一来,澡盆都能借出去。” 这话听起来与江渟口中的好不容易那是相当不吻合。 但林花英现在对澡盆有些敏感,只笑着没搭话。加之原本就想听听江渟的事儿,这话刚好绕到了点儿上,她斟酌着问道:“江渟以前应该没少给您惹麻烦吧。” 人一上了点儿年纪,就喜欢怀旧,特别是像杨伟东这种退伍的老兵,一听这话,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乐呵呵道:“可不是嘛。” 当年的那批新兵,他也去接了,一火车的迷彩绿衣服,乌漆黑脑袋,就属江渟最扎眼,原因无他,那脸白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新兵连三个月的训练下来,他的肤色还是比旁人白好几个度,这放在普通人堆里不觉得有什么,但站在一群个个黑的跟炭似的新兵蛋子里头,那就不是一般的显眼了。 部队基本是封闭式管理,不同于外面的花花世界,没那么多消遣的娱乐活动,大多数时间都在训练。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时间一长,都拿江渟作消遣,管他叫白雪公主。 林花英听得一乐,笑道:“然后呢?” 杨伟东呷了口酒,也笑了:“然后,这小子等天一黑,就把人一个一个地约出去抽烟,借着这由头,把人全给整了一遍。” 而且伤势全都整在了身上,不重,就是训练完脱衣服时相当不好受。这些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这事儿一旦被抓到,可是要关禁闭的,都只能咬着牙硬扛着。 若是运气不好被瞧出点不对劲,也只道是训练造成的。 但他又不傻,这一个两个还好,一下子十几个这种说辞,那肯定就有问题了。揪了个人一问,就全出来了。 该罚的罚,该写检讨的写检讨。 可也就是因为这事儿,新兵下连时他把江渟带走了。军事素质过硬,身体协调性好,关键脑子也够灵活,应变能力强反应速度快,是块儿搞侦察的料。后来事实也证明他没看错人,他带走的一批人里,就属江渟最有出息,进了特战连队,可是运气不怎么好。 想到这儿,杨伟东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学习,挡了前程。当初要是能在这上头再用点儿心,这军校指不定也就上了。” 他也不欲多说了,朝林花英摆了摆手道:“先吃饭,吃饭。” 不爱学习,挡了前程这八个字,蕴含的信息量有些大,林花英也从未听江渟提过这事儿,她还想再问问来着,但见人明显不愿意再说了,她也只得作罢。 怀里的奶娃好像扑腾累了,脑袋一点一点地,磕在她的胸口上。 她妈刚把手伸过来,人立马就醒了,揪着林花英胸前的衣服,说什么都不放,硬掰还能哭,也是神奇。 林花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吸小孩儿的特质。最后无法,在那夫妻俩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下带着小丫头先回房了。 她酒喝的不是很多,但每一杯都喝得猛,人前看着没事,人后就开始打太极。 弄了半天才将小孩儿给放到床上去,抽空去洗了把脸,人才稍微清醒了点。回来时小孩儿又醒了,趴坐在床上扯着江渟的包带子玩儿。 林花英有一瞬间都怀疑这娃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盘腿坐在床上,拉开包的拉链,从内袋里掏出张百元大钞,拎在小孩儿跟前晃了晃道:“是不是找这个啊?” 小孩儿以为林花英是在跟她玩儿,挥着胳膊直乐呵。 林花英抬手一撒,小孩 分卷阅读44 儿昂着脑袋就跟着乐。 林花英酒精一上头,顿时来劲儿了,又掏了把钱出来,昂头一撒,落了个满床红。 这一昂,脸也白洗了,先前那股晕乎劲儿又上来了。她把落在脸上的钱给吹了下来,支身仰靠在床头,两脚圈着奶娃,闭着眼缓神,然后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着给林保全打个电话。 有些事儿,不是回避就能解决的,有些话,该说的还得说。她出来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可惜天不随人愿,林保全没接。 林花英眯着眼看了看,确认是挂了之后,又拨了回去。 结果还是一样。 事情好像有点儿严重。 林花英呼了口气,再拨。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连被挂了十来次,林花英也打得没力气了。刚放下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林保全大发慈悲,回心转意拨回来了,想也没想就摁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结果却是江渟的视频电话。 她一惊,一个没握稳,手机直接从脸上滑了下去,落到了奶娃的屁股后头。 林花英刚要探手去拿,小孩儿已先她一步,扭头拎着屁股后面的手机四下晃悠着,玩儿新鲜似的。 林花英看着这一床狼藉,顿时也不晕了,忙将手机抢了过来,刚翻过来,就见江渟咬着烟在那头笑:“看来,玩儿地还挺开心的。” 江渟那边儿的网似乎不好,一句话说完,原本就黑漆漆的画面卡住不动了,呼哧呼哧了两下,就彻底没了。 没一会儿,他又改电话拨了过来。 林花英有些无语,一开始拨电话过来不就好了么,非得整个视频。 “喝酒了?”江渟开口就问道。 “没啊。” “等一下,我这网好像可以了。” “喝了一点儿。”林花英还是要面子的。随后想到什么,笑道,“白雪公主其实挺好的,漂亮。” 江渟闻言,半晌才开口道:“还听说了什么?” “不爱学习,没考上军校,挡了前程。”林花英脑子不大清醒,问什么答什么。 江渟没说话了,他现在是闲人一个,没人管他,寻了个由头出来打这电话,就想沟通沟通下感情来着。 没成想这姑娘还挺厉害,才半天的功夫都快把他老底给探出来了。一上来就是他这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里最不愿回忆的话题。 “我说呢,原来是跟过来摸底的!”江渟曲指弹了弹烟灰,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 “那是,感情基础没打牢,将来容易出问题的。”林花英一手顶着凑过来抢手机的奶娃,理所当然的回道。 江渟笑了声:“说说,还想听些什么。” “你先把这事儿讲完了再说别的。” 江渟啧了声儿,心道没喝多,不好骗。感情基础这玩意儿还挺重要的,饶他再不愿回忆,也得想。 当时义务兵服役第二年是可以考军校或士官学校的,不过他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事儿。 杨伟东虽只比他们大两岁,奈何人长的老成,就跟个军妈妈一样什么都管,是以他们班上的人,不管愿意的不愿意的最后都去考了。 绝大多数都报考的士官学校,唯独他,报了个军校。他当时好像说了句什么来着,哦,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要考,就得考那个最好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谁给传了出去,就连他们连长都知道了。训练完后还给他特批了两个小时学习,思想汇报的时候就找他聊聊天,谈谈心。 他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拎得清,学习不好和自不自信那是两码事儿。即便ABC这玩意儿从来就没整明白过,他照样能吹。是以每次聊完,他们连长都是一副稳了的模样。 放榜的那天,他们连长趴在那红榜上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就是没找着江渟这两个字,以为是漏了。还费了好大劲儿把他成绩给弄来了,一看,最后气得饭都没吃。 直到现在遇到了他,都还在拿这事儿说教。 可想起来是一回事,怎么说就是他的事儿了。 江渟拿烟熏死了一圈蚊子,悠哉悠哉地往后一躺道:“有些事,你们读书人不懂。真正有实力的人都是把劲儿往外使,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后面的人留条活路。” 林花英以前觉得余东洋是她见过的最会装逼的人,现在看来,江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刚想说些什么,那头传来了一记响声,然后就听江渟道:“先不说了,挂了。” 第二十章 电话挂断的瞬间,林花英整个人懵了。 除了哨声,她还听到了枪声。 可再拨过去,江渟那边儿已是关机状态。 林花英抱起娃,一脚跨下床后就往外头奔。因为浴室问题,杨伟东执意给她换了一间房,就挨着楼梯口。她一出来,就和前来接孩子的杨伟 分卷阅读45 东夫妇撞了个正着。 小孩儿许是被吓到了,哭着往她妈怀里扑。妇女接过小孩儿边哄边下楼去了。 林花英说了句抱歉。 杨伟东摆摆手笑道:“小孩儿都这样,夜里认人。” “杨老板,你有办法联系到江渟吗?” 见杨伟东一脸疑惑,林花英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听见了哨声和枪声,然后再打他电话就关机了。” 杨伟东闻言,心哐当一下,沉了。 这个点儿,枪声和哨声同时出现,多半是紧急集合。而在特种大队,这就意味着要出任务了。他不禁在心里叹道,江渟这小子运气是真不好,都要退了还来这一出,只求别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眼前的当务之急,得先做好安抚工作。 杨伟东一脸平静地笑道:“放心,没多大事,估计是在训练。” 林花英听得半信半疑。 “你要实在不放心,明天部队上就有来镇上采办东西的战友,到时候问问就知道了。” 他这店无论生意好坏,都会留几间空房给来镇上休假或者采办的战友,不管住与不住,来了的都会提前联系他聚聚。 林花英闻言,也没再多问,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她道了声谢后便回去了。 她这一晚上都睡的浑浑噩噩的,不停地在做梦,梦里一直在重复着高一军训时去靶场打枪的片段,她一开抢,眼前就闪过了江渟的身影。 林花英挣扎了半晌,猛地睁开眼,天色已大亮。 意识回笼,才发觉已是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草草地收拾了下就下楼了,在院里寻了一圈,都没瞧见昨晚杨伟东口中的战友。今天入住客人有些多,杨伟东夫妇都忙得团团转,她也不好意思过去打搅,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院里等。 刚坐下没多久,奶娃就滑着学步车凑到她跟前,晃悠了会儿,一边看她一边往门外滑。 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表达出了对外面世界的强烈渴望。 林花英看眼下时间,才刚过七点,日头还不烈。她想到江渟走之前交待的事儿,跟杨伟东夫妇交待了声,就抱着小孩儿出去了。 清晨的小镇,还没怎么苏醒。除了一些早餐店面,大多数店铺都还没有开门。 林花英沿着街道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找到了一家母婴店。她将小孩儿放下来,跟在后头让她自己挑,看上哪件她就拿哪件。 别说,这娃人不大,倒识货,尽往贵的挑。 两套衣服下来,江渟留的钱差不多就完了。最后她自己又补了几百块钱,才拿了个全套。 林花英本就不爱逛街,她给林保保置办东西都没这么耐心过,加上心里装着事儿,事情办妥后便是一步都不想多走,拦了辆车就打道回府了。 杨伟东一见这大包小包的东西,眼都蹬直了。 他只道这姑娘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加之先前又忙,有人帮着带娃他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了。没成想人竟然是给他娃置办东西去的,这可使不得,跟他老婆一起直嚷嚷着赶紧退回去。 林花英有些无奈,她若说是江渟授意,那估计这夫妇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的,只得昧着良心道:“店里做活动,买一送一,不贵。” 杨伟东夫妇还是执意不要。 她一边说一边将衣服都拿了出来,捏着那些吊牌扯了扯继续道:“你看,真不贵,一扯就断了。” 杨伟东见状张着嘴,半天都没合上。 他觉得江渟找的这姑娘不简单,说话直来直去,做事风风火火,一股子江湖气,跟她的外表一点儿都不像。 他也没再推辞,笑着收下了。 中午。 外出游玩的顾客纷纷回来,杨伟东夫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杨伟东说采办的战友多半是下午才会过来,林花英不想错过又怕热,就坐在院里的木制楼梯下等着,时不时的抬头朝门口看。 下午四点半,一辆军用汽车停在了院门口,里头跳下来四个迷彩服。除了打头的那个年纪稍微大点儿,其余三个年纪都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 林花英一下就站起来了,刚走了几步才想起人压根儿就不认她。 还没等她叫杨伟东,他就自己过来了,寒暄了几句,就走到林花英旁边介绍道:“这是你们班长的媳妇儿。” 那几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林花英,惊讶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除了打头的那个炊事兵,其余三个都是江渟带的兵,在他们眼里,江渟就是最厉害的人,别的先不说,光那个履历,就可以称他为偶像。 十九岁进入特战大队。服役至今,参加过的全军区性的比武大赛就有十多场,国际侦察兵比武大赛也去过,成绩还不错。在外出任务的经历更是不胜枚举,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不下百场,更主要的是还有实战经验。 但这么厉害的人,感情生活一直都是个迷。 说他 分卷阅读46 没有吧,队里都在传他和军区总医院的那个女护士,也就是军区副司令的小孙女有一腿。当初那个女护士借着学打靶的由头,指定要他们班长教,那握枪后仰的姿势,他们都没好意思看。据说后来还跟着去维和了。 可要说有吧,这一腿又始终没踢出过什么水花,自打维和回来后,他们就再也没在靶场上见过那个女护士了。 他们休假来镇上都爱去酒吧玩儿,但江渟真就只是喝酒,有姑娘投怀送抱也真就只抱那么一下,就给扶起来了,活脱脱一个无欲无求的和尚。 他们甚至都怀疑江渟是不是在部队待太久了,性取向出现了问题。 这会儿突然就冒出个嫂子,哪能不惊讶,江渟不仅没问题,还玩儿隐婚。不对啊,他们班长要是结婚了肯定得打结婚报告啊,这消息应该早就流出来了啊。 “你真是我们班长的媳妇儿?”其中一个小黑脸问道。 “我说的话难不成还有假。”杨伟东一巴掌拍在他的帽沿上,“还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小黑脸整了整帽沿,张了几次嘴,就是没叫出来。 林花英并不在意这声称呼:“随意就好,随意。” 那几人见她这样说,还真没叫。毕竟人看着是真小,他们叫不出口。 杨伟东解下身前的围裙,掸了掸,漫不经心道:“来得正好,我这正要开晚饭了,都吃了再走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见倒是一致:“班长,我们就是路过,顺带来看看您,饭就不吃了。” 他们以前不懂,只道这是他们班长的班长,也就是老班长,叫吃饭就吃饭。但后来发现在这儿吃饭住宿都不收钱,回头还得江渟来补,就再没好意思吃了。 林花英顺势接话道:“我听江渟说你们训练都特别辛苦,大半夜了都还在训,吃点儿再走吧。” 三个小黑脸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那都是班长瞎说的,真要训到半夜,人不得废了。” 林花英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最底。 杨伟东一听这话,心道坏了。他将围裙揉在掌心里,面不改色道:“既然不吃,我也就不留了,趁着天还没黑早儿回吧,省的你们江班长又来我耳边磨。” “那我们就回了啊,回头再来看班长。” 几人说完,刚转了个身,就被林花英拦住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这,这不合适吧!”炊事兵一脸为难道。就算是战友的亲属,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带到部队去,得先跟领导汇报啊。 林花英不为所动,一副我跟定了的样子。 “带着去吧,有什么问题,找江渟负责。”杨伟东叹了口气,这姑娘太聪明,硬把人留下来指不定也会出什么乱子,还不如跟着过去,省心。 炊事兵没再说什么,其余三个也没意见。或者说,比起违规,他们更乐意带着林花英这个大八卦回去,江渟有媳妇儿了,多有意思啊。 路上。 多了一个林花英,车内的气氛安静了不少。 炊事兵一边开车一边朝副驾驶事的小黑脸使眼色。 小黑脸接受到信号后,摆弄着后视镜,左边射一下,右边再射一下,眼睛都快挤抽筋了。 坐在后座的俩小黑脸,隔着林花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快看成斗鸡眼了就是没人开口。 林花英见他俩这样看着着实辛苦,率先开口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过去看看江渟就走。” 左边的小黑脸闻言,摸了摸脑袋,他腼腆一笑:“那就不凑巧了,我们班长刚出……” “哎哟。”他这话刚说了一半,右边的小黑脸就嗷嗷叫了起来,见林花英看过来,倾身趴在正副驾驶位中间的那道缝里:“老崔,你悠着点开啊,这嫂子还在里头呢,别给颠毛病了,不然有咱几个好受的。” 被叫做老崔的连连点头,朝后视镜歉意一笑:“这路不好走,嫂子你没事儿吧。” 说完,敛了笑意,朝左边的小黑脸看了眼。 小黑脸又挠了挠头,带出的静电刺啦刺啦作响。他对自己人没什么城府,何况林花英是他们班长的亲眷,也就没设防,差点儿就犯了大错。 出任务这事儿,不管对谁,都得保密,那些真枪实弹,境外作战更一个字都不能提,得一辈子烂在自个儿肚子里,带着进棺材。 林花英笑笑没说话,这几人配合的太好,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探不出什么话来了,索性闭眼假寐。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江渟是随着那声枪响消失了。 晚上八点,到了。 林花英被安置到了一间家属房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四个人了。 她一整天都没吃饭,又被颠簸了将近五个小时,胃痛的厉害,只能蜷在床上以减轻痛感。 不知道躺了多久,她听见了开门,扣门的声响。 随即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儿的袭来,她意思渐渐回笼,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影立在床边。 分卷阅读47 “醒了?”江渟问道,长时间没说话,他声音干哑的厉害。 林花英一听这声音,眼眶一下就红了。翻起身就死抱着江渟的腰,深怕人跑了。 训练场的灯还亮着,她这双眼睛在满室的黑暗里格外亮。 江渟想抬手去摸摸她,但一想到自己先前摸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手脏,只得作罢,打趣道:“哭什么?” “被你这味道熏的。” 江渟闻言,笑了:“嫌脏啊,那你还抱那么紧。” 神经高度紧绷地在山里奔袭了一天一夜,在听说这姑娘跟着过来时,什么人都懒得应付了,直接奔往家属楼。 还好,只是红了下眼,没真哭,他现在真是连哄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十一章 这味儿确实有点儿冲,林花英抱了一会儿就撒手退开了些距离,扭头看向窗边,长长的舒了口气。 江渟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么些年泥里滚林里爬,连茅坑都下过,今天这身其实还算干净。但也是真被嫌弃了,即便再不想动,他还是脱了衣服往洗手间去了。 再出来,浑身上下就只剩一条短裤。 江渟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就躺了上去。 “你,这就睡了?”林花英换完气,关了窗转头过来。 “怎么,你还准备了特别活动?”江渟掀眼,侧着身看她。 “这,不好吧。”林花英话虽这样说,但已经开始掀被子往里钻了。 肌肤相触的瞬间,林花英抖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没穿裤子啊?” 江渟嗯了声,直接将人给揽了过来,搁在怀里抱着。他闭着眼,是真累,但睡不着,脑子里放电影似的过着这一天一夜的片段。 枪响的瞬间,他就做了最坏的那个打算,想着如果是命,他也认了。 只是想到还有个等着他的姑娘,心里始终是遗憾的。但也容不得他多想,一刻都没停地追了两座山,最后在边境处一个溶洞里堵到了人。 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不是他想的那种情况。 没有官方军介入,是五个持有枪支,从事毒品运输,贩卖的偷渡客,是不过其中还有两个雇佣兵。 据说是偶然发现了这处连接两国领土的野生溶洞,就抱着试试的心态走了过来,结果发现真走通了。不用冒险渡满是监控和哨所的界河,也不用玩命跋涉年代久远的雷区,更不用过海关,自然跟寻到了宝一样。 但是没经验,不熟悉路,摸到了警通连养狗的地方。有一个毒贩心理素质不好,见一群狗扑过来,连开了好几枪。 在边境地区,通常都有两支不同的部队驻守,一只是解放军边防部队,另一只则是武警边防部队。前者主要对外,打击非法入境,后者主要对内,□□反恐。 这几人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顺着摸过去,没准还能破好几个陈年大案。但涉案人员的复杂性太强,两方负责人为接下来人该归谁处置这一问题吵得拍桌子。 他听都懒得听。 林花英见他不说话,以为是睡着了。她手往下边儿挪了挪,刚碰到裤子边缘,就被江渟一把握住了,他睁开眼,里头全是红血丝:“胆挺大的。” 林花英讪讪道:“我就是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没穿裤子。 江渟笑了声儿,动了几下,抬腿就将那条仅有的裤.衩给踢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翻身压了上去:“还要确认吗?” 屋里没空调,又不通风,说句话都热,更别说这样贴在一起了,跟抱着个火炉似的。 林花英不耐热,拿手推他道:“这倒不用了。” 江渟没动,抻着手,盯着她看了会儿,俯身下去了,边亲边道:“待会儿别哭。” 都要走了,才好容易住回家属房,怎么着也得充分利用起来。 衣服一件一件的飞了出来,乱七八糟落得到处都是。被子一张一合的,带出阵阵热气,原本还挂在床沿边儿上的白色内搭顿时就被掀翻了下去,不知所踪。 林花英鼻尖冒着层层薄汗,半截脸都被焖在被子下面,露出的那一截,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她意识有些涣散,只一个劲儿地嘟啷着:“热。” 江渟被她磨的也难受,带着人滚了两圈,便翻下床,开窗通风。 这风一吹,人也清醒了大半。 他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翻了翻,没找到他要的东西。也是,这地方,那东西都是稀缺货,他要能找到才怪。 他弯腰,将地上的裤子捡起来给重新套上了,掀被上床,把人往怀里一搂:“睡觉。” 林花英抬头看他:“不弄了?” 江渟嗯了声。 没套,这要真弄出条人命来,那老头不得拿刀宰了他,搞不好到时候人都弄不回家,这不划算。而且他暂时也没有要小孩儿的打算,林花英年纪太小,怎么着都得先养几年再说。 是 分卷阅读48 以再怎么想,都得忍着。 林花英其实心里也挺悬的,这事儿挺吓人,那东西才刚进.来一点儿,她就痛的直抽气。没叫出来,那真是咬着牙根儿硬挺着。这会儿听江渟这么一说,倒也松了口气。 这一松下来,胃又隐隐作痛,她蜷着身子,往江渟那边儿靠了靠,哼唧道:“肚子痛。” 林花英没敢说胃痛,依江渟的脾性,这觉肯定是睡不成了,她不想大半夜的折磨人。 江渟只道是先前弄疼了她,探手过去在她肚子上揉了揉,许是手法和力道都不错,揉了几下就把人给揉睡着了。 他抬手把敷在林花英脸上的头发给抹开,将她脑袋往自个儿颈窝处一带,也闭眼睡了。 没眯几个小时,起床号就响了。 江渟抬手覆在眼睛上,缓了会儿,翻身下床。无论多么累,作息时间已经成型了,改不了。什么时间点该干什么事儿,都不用想,身体自有反应。 他穿好衣服出来,林花英也醒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抬头问他:“又要去哪?” “出操。” 林花英闻言,松了口气,抬着下巴指挥着江渟把她衣服给捡回来。 江渟依言照办,还耐着性子都给她一一穿上了。 林花英跑去洗手间草草洗漱了下,就颠颠地跟在江渟后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她打心底里觉得这地方太危险,一个没注意,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人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今天。” 江渟说完,刚拉开门,就见一坨迷彩绿蹲在房门口。见他出来,立正,敬礼,声音贼洪亮的喊了声:“班长,您和嫂子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噼里啪啦一阵脚步声,不碎,特别有力。 林花英趴在护栏上往下瞧。 “立正!敬礼!” 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个小黑脸中气十足地喊到。话音刚落,齐刷刷的一声响,几排人,站着军姿,敬着军礼:“嫂子好。” 这个人林花英见过,是昨天坐在她右手边儿上的小黑脸。 “欢迎江渟同志的爱人来我连参观指导。”小黑脸又喊了一声,“大家鼓掌。” 林花英都看呆了,她虽然因年龄问题读了两个高一,参加了两次军训,但内心那是相当排斥,能混则混,哪见过这阵仗,忙站直身体,跟着海豹似的鼓掌。 江渟倒看笑了,抬腿,朝还站在门口兴奋鼓掌的小黑脸屁股上来一脚:“蹲多久了?” 小黑脸揉了揉屁股,别扭道:“没多久。” 其实五点多就开始蹲了。 这但凡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大清早的这地儿来不得,要是不小心打搅了什么好事儿,那纯粹是送上门来找抽。 但他在班里年纪最小,刚通过选拔进来,什么都不懂,又最黏江渟这个班长,知道人马上就要走了,心里也难受。是以在江渟门口放哨这种欠抽的事儿在他看来倒是件儿好差事,不用人推荐,就自告奋勇地就过来了。 “十秒钟,滚下去。”江渟对着他的屁股又来了一脚。 小黑脸屁股也没敢揉,立正敬礼,回了声“是”后便飞也似地跑了下去。刚冲下去,又昂着脑袋朝江渟喊道:“班长,你看完我们训练后再走好不好。” 喊完,也不敢再看江渟,扭头跟上队伍跑了。 江渟上前,抬手轻拍了拍林花英的后脑勺,问道:“你是就在这儿上头呆着,还是跟我下去。” “下去。” “那成。” 林花英在跟着江渟跑了两圈后,就后悔下来了。她开始各种耍赖,借口肚子痛说什么都不跑了,然后就一屁股坐在跑道沿上,不动了。 江渟也由着她去了,毕竟肚子痛这事儿有一半责任在他。 先前那队伍团,绕一圈过来碰见她就吼一声:“嫂子好。” 十几圈跑下来跟玩儿似的。 在连听了十来声嫂子好后,林花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退到了最里头的沙坑处坐着。 早上放哨小黑脸偷跑了过来,理了理衣服,在离林花英一米的地方坐了下来,小声道:“嫂子,你没来过部队吧,我们训练花样可多,可好玩儿了,你一定要过来看看啊。”说完,就眼巴巴的望着林花英。 他知道,江渟绝对会趁着他们训练的时候走,就是不想人送,他舍不得但也没办法,只能来游说林花英。 林花英见他那小狗儿一样的眼神,都不忍心说个不字,生怕人下一秒就哭出来。这孩子单纯的有些傻,昨天在车里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对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都能掏心掏肺的好。 林花英拍了拍手里的沙子,逗他:“你要是能说几件江渟的丑事儿,我就考虑考虑。” 小黑脸眉头一皱:“我们班长没有丑事。” 林花英也不为难他,看了眼操场对面的人影,低声问道:“那就说说你们班长谈过几个女朋友。” 这问题 分卷阅读49 一个比一个犀利。 前者他是过不了自个儿心里的那道坎儿,江渟在他眼里就是个完美男人,他也就选择性忽视江渟的一些小毛病,比如一到训练的时候就爱骂人,踢人。 后者那更是往外说不得,前来探亲的嫂子团都喜欢问这种问题。他以前实诚,什么都说,比如谁买饭的时候多看了年轻饭馆老板娘一眼,谁谁理发的时候和洗头小妹多说了几句话,谁谁谁体检的时候又对军区总医院的那些小护士挤眼笑了几声。 后来没少被班里那些士官打,他也就学乖了。 而且他们班长的桃花有些多,真要说起来可能会出大事儿。首先就是那个学打靶的护士,可这段感情跟搞地下党工作似的,也不知道开没开始,就悄无声息的就结束了,模糊性太强,可忽略不提。 其次是他们去香格里拉驻训那回。这几年都在强调军队训练公开化,就有电视台的过来跟拍。有个女工作人员,有事没事就爱往江渟身边凑,说是为了更好的沟通工作,好像还要了微信来着。但拍摄一结束,他就看到江渟把微信给删了,这段感情芽都没发,更不值得提。 然后就是休假时的各种偶遇,即便什么都没有,也多半是女方主动,那也是绝对不能说的。 他挠着头,觉得女人就是麻烦:“我、我想起来了,我还没跑完呢。”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林花英看着那仓皇而逃的背影,乐不可支。她以前觉得军人就和给他们军训的教官一样,痞里痞气的,说话还油腻,但这回也没算白来,见识到了军人该有的模样。 七点半。 乌压压的一群迷彩服站在食堂门口飙了几首震耳发聩的军歌后,都排着队进去了。 林花英看着眼前的白馒头就直咽口水,但没人开动,她也不敢动。 没一会儿,江渟就跟在一个黑老头的后面进来了,一食堂的人,倏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敬着军礼:“首长好。” 林花英也站起来跟着敬了个礼。 “同志们好。”黑老头走近,看了看林花英,扭头朝江渟问道:“就是这个?” 江渟不着痕迹的将林花英那只左手给掰了下来,握在手里,笑了笑:“献丑了。” 随后拉开了把椅子,示意老头儿先坐。 黑老头朝众人摆了摆手:“都吃饭吧。”而后一屁股坐在江渟拉开的椅子上,“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吧,这些个反话也就甭在我跟前儿说了。” 提干、保送不比正儿八经的考试,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即便占了名额也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之前为了江渟提干这事儿能稳妥些,做了回月老,把军区副司令那孙女介绍给了他。放外人眼里,这门亲真真是高攀了,可也奈何不了人姑娘真看上了他。 可江渟就是不怎么鸟那姑娘,说是人长的不漂亮,不对味儿。这话他是不信的,这小子天生硬骨头,他估摸着是看出些什么来了,后来见他真没那个想法,也就没强求。 江渟坐在林花英旁边,老头儿说什么他就听着,还时不时的给林花英夹几个菜。 这气氛太过严肃,林花英是真害怕吃出心肌梗塞。 “落户,工作关系,有什么想法。” 老实说,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他是真不想放,就拿这次任务来说,从来没让他失望过。但现实情况就摆在那里,没法改变,况且人去意已决,留不住。 “没想法,服从安排。” 江渟坐着坐着就开始吊儿郎当起来,林花英看得心惊肉跳的,拿胳膊肘戳他,示意他好好坐着。 江渟照办。 黑老头都看在眼里,缘分这东西,本就说不清楚,不过有个归宿,也好。他跟林花英唠了几句家常后,便没再多问了。饭吃了一半,中途就走了。 江渟跟出去送人。 林花英行完了注目礼,就埋头吃饭去了。就像江渟那晚说的,很多事情,她不懂,那也就没必要过多在意,懂的人自己自然会做,她也有的是时间去学。 她抬头,跟迎面而来的江渟撞了个正着。 此刻食堂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桌面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就跟没人来过一样。 江渟几步走过来问她:“还吃吗?” 林花英摇头。 “那就走。” 林花英小跑着跟在他后头,朝训练场指了指:“你不去看看他们吗?” “没看头,训地稀烂。” 江渟步子大,见林花英跟地吃力,放慢了步子,过来拉着她走。 到大院门口时,一群人踢踢踏踏地跑了过来,涌在一起,打头的那个小黑脸更是嗷嗷大哭。 林花英都不忍心看,低声道:“我又不急,你就过去看会儿吧。” 江渟一巴掌薅在小黑脸的后脑勺上:“以后出去了,别说我是你班长,我丢不起这个人。” 小黑脸抬手胡乱的抹着眼睛,没哭了,只是抽抽。 “都围着我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分卷阅读50 江渟赶鸭子似的一人一脚都给踢了回去,“五公里武装越野16分都跑不了,丢人;跑不了就算了,一个两个跑下来喘地跟哈巴狗似的,射击的准头更是没眼看,丢人;憋个气就跟要了命一样,丢人。” 后面的纠察红着眼,例行公事的喊着:“各位同志,请注意军容军纪。” 江渟一眼都没多留,拉着人走了。 门口站岗的哨兵,眼也都红了,抬手,敬礼,目送着江渟离开。 直到上车,林花英看见一群人还站在那里,没动,她欲再说些什么,江渟已经带上防风墨镜,驱车走了。 第二十二章 这种战友间的离别情,林花英虽没多深的体会,但也知道不好受。即便隔着墨镜,她还是能看见江渟微微泛红的眼角。 男人都要面子,这种情况下最好什么话都别说,留出时间和空间来让他自己来消化情绪。所以林花英竭尽全力地把自己装成了个透明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景看。 没走多远,江渟便停了车。 他伸手过来,在中控台下的储物盒里翻了包烟,开门出去了。 没走远,就站在路坎上一根儿接一根儿的抽。 林花英降下车窗,默默地看着。 □□点钟的太阳已经很烈了,江渟却微丝不动,那背影,跟路旁的树一样,笔直。 饶是他身体素质再好,那肺也不是铁打的,照他这种抽法,没病也得整出个病来。 林花英见他又从烟盒里抽出根儿烟来叼嘴里咬着,她伸出脑袋喊了一声儿:“你要再抽的话,我可就先走了啊。” 别说,这话还挺管用。 江渟闻言,点火的动作一顿,抬手将嘴里的烟又塞了回去,转过身来看她:“得,这婚还没结呢,就管起人来了。” 话是这样说,但人还是回来了。 烟味儿太浓,林花英有一瞬间真觉得自己一脑袋扎进了烟草堆里,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江渟见她皱着眉头,就没关门,还顺手降了车窗。他人也只坐了一半进来,一腿支在外边儿,淡淡道:“那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咱妈?” 从林保全的那通电话来看,他本应该是已经见过丈母娘的人了,可现实却不是这样,那就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 小姑娘心思细腻,他理解,但不代表他认同。这明摆着会被人挑刺的事儿,他可不干。 林花英一听咱妈这两个字,心情有些微妙,但面上还是一派淡然:“等领证了就带你去见。” 她本想说回去了就带你去看,但仔细一想这说法还是不保险。她当初不带江渟去医院就是怕他看了之后会有心里会有想法,毕竟人只要一天没醒,那就得不断的往里砸钱,后续的康复治疗还不算。爱情不能当饭吃,何况他俩当时还没这玩意儿。 成年人都会权衡利弊,特别是在经济问题上,不是谁都能坦然地担负起这份责任的。明知江渟不是这样的人,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点儿好,虽然这做法跟骗婚性质一样可耻可恶。 江渟啧了声儿道:“还有这条件啊,那你不早说。”他叹气继续:“这可就不好办了,我这人虽走了,但关系却走不了,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年四五月份以后才能落的了户,这证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领不了。” 林花英听傻眼了,她倒是可以等,但林保保上户这事儿不能再拖了,越拖越不好办,她急道:“那怎么办?” 江渟佯作思考状,半天都没说话。 林花英急归急,但这里头的事儿她不懂,只盼着江渟能赶紧想出个办法来,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就在她要放弃,想着要不狠狠心塞点儿钱找找关系时,就听江渟开口道:“也不是不能领,就是可能对你不大公平。”见林花英没听明白,他进一步解释到:“关系转不了,军婚,能接受么?” 这么说,林花英顿时就明白了不大公平是什么意思。军婚,就意味着这婚一旦结了,就轻易离不了。她还道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会让她吃巨亏,这不明摆着是她赚到了嘛。 不过就算是高兴也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容易遭天谴。 林花英平复了下心情,有些勉强地回道:“这个,还能接受。” 江渟被她这颇有起伏的表情变化给逗笑了,这姑娘自以为很成熟稳重,其实心里想什么,全都表现在了脸上,只要他留意,都不用费脑子去猜她想什么。 关系确实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得到明年四五月份才能转回来,落户这事儿也八成得等到那之后。但军婚倒也谈不上,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退伍报告批下来的那刻起,他就不属现役了,自然也就没那成特殊保护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仗着林花英不懂,想把人往沟里带,当然了,姑娘聪明,能自己做进一步的理解,他不用多费口舌,自然也乐见其成。 “那成。”江渟人是全坐进来了,但并没有要走的打算。 他想 分卷阅读51 着既然都打成了共识,那就不能因为对方年龄小就认为她什么都不懂,得把人当作另一半,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认真对待,所以有些话还是得敞开了说。 他身边的三期,像杨伟东一样直接拿钱走人的不多,大都选择了接受安置工作,一般都被安置进了国企,能进事业单位的少,没点儿关系,多半进不去。 这国企要说不好吧,又不尽然,当了那么多年兵,出来与社会严重脱轨,除了能跑能打外,没什么社会技能,国企这份工作算是相当强有力的保障。可要说有多好,那也不见得,进的多是一般的企业,若经营不善,倒闭了一样得走人,没办法,要怪就怪运气不好,只能认栽。 他这回运气出奇的好,除了国企外,地方单位也有人要他。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同期的选择要多一些。 江渟一边打着方向盘玩儿,一边想着怎么说,林花英对政策这些东西不了解,他也懒得去做科普,于是长话短说道:“像我这样退下来的人,一般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复员,拿钱走人,二是接受安置工作。前者能拿到手的钱会多一些,大概比后者多十几万,而且是一次性领完。” “那究竟是哪个更好?”林花英听得出来江渟想跟她商量,但她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也不是很懂。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各有利弊。” 林花英有些无语,这话不等于没说嘛。 江渟也不急,转而问道:“上回跟我一起,出现在余东洋酒吧里的那个皮包老板,还有印象么?” “哪回啊?”上回这个字眼太过抽象,林花英也懒得费劲儿去想。 江渟笑道:“就你跟人打架打哭的那回。” “有印象。”林花英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啊?” 不仅有印象,还见过几次,这人是镇上引进来的房地产开发商,一直在打菜市场那块地儿的主意,跟政府谈拢了,但跟他们这些菜农没谈拢,给不出个合理的安置方案,就这么一直耗着。她一开始还想问江渟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来着,但被打架这事儿一耽搁,就忘了问。 “他手里有一个武馆要转让,问余东洋有没有这方面意向接手的人,后来余东洋找到了我。” 林花英听明白了:“所以如果选了前者的话,你打算用这些钱接手这个武馆?” 江渟向她投了一个赞赏的眼光。 他先前去考察过这个武馆,地段不错,在学校附近,不过那人对武术这块儿也不懂,盘下来只是看中了这地段。后来不仅没赚着钱,还一直拖他后腿。说是最近缺资金周转,才想转手。 江渟觉得价格可以再压一压,如果能盘下来,可做两手打算,一是继续招生进行武术教学,二是可以招纳一些退伍军人进来,按周围发展的态势,安保,保镖,司机都是大缺口。 除去盘场子的钱,剩余的钱加上他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可以全款买套中规中矩的房。 不过他先前把人给得罪了,这事儿能不能成还有待商榷,要是放下面子,拉着余东洋一起去赔个不是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如果选后者呢?” “进地方单位,基层民警,忙,工资可能不高,但有保障。” 这样一来,退役金就是逐月领,他自己存的那点儿钱想全款买房就不行了,但付个首付再买辆车是够的。 林花英见江渟说完就看着自己,她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来选吧?” 江渟嗯了声儿,算是回应。 “你就不怕我假公济私,另有企图?” 老实说,她其实是不想让江渟接手那什么武馆,她觉得那个房地产开发商的心很黑,葫芦里也不知道买的什么药,十有八.九是坑人的,她怕江渟以后会吃亏。 而警察,她现在对这两个字很矛盾。明明是他们这类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最强有力的依靠,却并没有朝她伸出过援手。 当初她跑过去,一直求一直求,负责人终是调出了监控画面给她看,她记得很清楚,车里就一个人,那个打死都不足为惜的烂人。 但是第二天,监控就莫名坏了,肇事者由一个变成了两个,突然间就凭空多出了个主谋,原先车里的人成了从犯,然后从有罪变成了无罪,最后被送去戒毒所呆了两年,她有嘴也说不清,没人愿意听她的,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 “人都是你的了,别客气,尽管图。”江渟出声道,现在看来,这姑娘心事儿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他虽给了她这个选项,却给不了更近一步的承诺。 他见烟味儿也散地差不多了,关上车门,升上车窗,随便放了首歌。 奈何他的曲库有点儿老,一出来就是:卧似一张弓,站似一颗松,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 林花英听得好笑,也不急着做选择了,略带调侃道:“我只知道少林寺人学功夫,你们那儿还教这东西啊?” 江渟也笑了,配合她道:“硬气功听说没?” 林花英 分卷阅读52 点头:“那你练的是徒手劈砖还是胸口碎大石啊!” “中央电视台,军事纪实栏目,自己去看。” 这几年,他们跟电视台打交道的次数多了,除了一些训练公开外,是还被要求表演过徒手劈砖。一掌劈个三四块没问题,但人觉得特种部队就应该不一样,上来就是一垒,这玩意儿都是实心的,要硬劈下去,手可就废了。 所以队里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训练不达标,或内务不合格给全队丢脸了,那就自觉地劈砖头去。一来是应付电视台来访,二来是给无聊的日子增添点儿乐趣。 他军事素质没得说,但内务向来都是在及格边缘徘徊,还常常因风纪扣乱扣、不扣,衣着不整的问题跟院里的纠察躲猫猫,加上人长得确实还行,出镜率可以说是极高。 “真的假的?”林花英听得半信半疑。 “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说完,关歌走人。 那段视频在队里很受欢迎,他瞄了几眼,砖劈的还可以,脸也上镜,九十分以上。 林花英见他那一脸得瑟的样儿,扬着嘴角看向窗外道:“那就警察吧,当个好警察。” “行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二十三章 然而领证的路非常不顺,江渟也没能如愿的见到丈母娘。 林保全对他的成见不只一星半点儿,这是江渟所没料到的。一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言行举止那是相当的幼稚:就算我闺女稀罕你,那也不许你进我家门。 可这事儿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怨不得人老头,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将来哪个狗崽子敢把他闺女给拐带跑了,他非得把人宰了下酒喝。 没办法,他只能等。 可陈美淑的意思是不能等,越等越不好办,跟江德胜两个一合计,寻了个时机,就先把聘礼给下了。找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大筐小筐的给抬到了林家。 明明就几步路的事儿,整出的动静倒是大。 林保全少言寡语,说不过江德胜,更说不过屠友凤 ,礼行是收下了,但依旧没松口。 江家见礼收下了,也就没再多言了。这下十里八乡的人全都默认了江林两家的亲家关系,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给林花英说亲,给江渟做媒了。 江渟关系没转过来,距离到单位报道也还有一段时间。自家摊子有江家二老坐镇,林花英似乎是顾及林保全,成了个实打实的乖乖女,加上到了换季,摊位上也忙,没空陪他玩儿。 他下午闲得没事儿干,就带着没学上的闲人林保保去余东洋那里打发时间。 下午的北场,不算热闹,喝酒的人少,多是来打麻将的。 余东洋给他凑了一桌,自己坐在旁边儿帮着带娃,跟林保保一起翻花绳玩儿地不亦乐乎。还时不时地给江渟上点儿瓜子小吃什么的,那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江渟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牌桌上都是年少时期一起疯玩过的人,不同的是,多年过去了,除了江渟,大都是有家有室了。 这回一听余东洋在群里吆喝,离得近的人二话没说就都过来了。 虽然十几年没见,搓了两圈麻将后,少年时期的熟络感也就回来了,开起玩笑来也不拘束。 其中一个胖子乐呵呵道:“哟,这多年过去了,咱洋洋妹和渟渟哥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着冲其他几人喊到,“哥儿几个羡慕不?” “羡慕,特羡慕。” 一群人哈哈大笑。 上学那会儿,说江渟跟余东洋两个人是连体婴都不为过,而且余东洋偏女相,他俩看着就不像哥们儿,倒像是一对情儿。不过江渟那会儿比较冷酷,脾气也阴晴不定,即便玩儿的再好,也没人敢乱开他玩笑。 但余东洋不一样,除了嘴皮子厉害外,没丝毫战斗力可言,是以大伙儿都喜欢逗他玩儿,洋洋妹更是张口就来。 渟渟这两个字还是余东洋自己给取的,但他们也就私下里敢这样叫,当着江渟的面都是叫渟哥。但今时不同以往,都是快三十好几的人了,胆子也随着年纪长了点儿,而且江渟在部队待久了,跟过去一比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此时不叫句渟渟哥,那这趟不就白来了么。 江渟抬起腿在桌下一人赏了一脚,但嘴角还是挂着笑。 余东洋花绳儿也不翻了,跳着跑过来,凑到江渟跟前,跟他脸贴着脸,问道:“都再好好看看,有夫妻相吗?” 还没听到回答,他人就被江渟一脚踹回去了。 林保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也扔了花绳,迈着俩小短腿跑过来抱着江渟的手臂宣誓主权道:“我小姑父是我小姑的。” 众人顿时就乐了,纷纷打趣道:“那你小姑姑怎么不自己来啊,这下你小姑父要被这位洋洋妹给抢跑喽。” 镇北就这么大点儿,有什么八卦新闻早传的满天飞,加上余东洋这个行走的哔哔机,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分卷阅读53 就是听说江渟老婆是林屿诚的妹子时,多多少少都有些惊讶,那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家里情况太复杂了,没人愿意碰。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他们也都不好说什么,是哥们儿,祝福就完事儿。 林保保闻言,顿时有些沮丧道:“我小姑去偷户口本的时候被保爷捉到了,保爷很生气,还打了小姑,不许她出来。” 江渟摸牌的手一顿,很显然,这事儿他也不知道。 他还在纳闷儿当初跟林保全通电话时,聊得虽谈不上投机,但也没那么糟糕,为何一回来,老头儿对他的成见出奇的大,原来还有这一出,不让他进门什么的也就说得通了。 毕竟日防夜防,连家贼都难防。 其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好,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大新闻的模样。纷纷借口时候不早了,家里那位管的严,打着哈哈告辞了。 余东洋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江渟,只能把自己珍藏的酒都拿出来了,打算奉陪到底。可带小孩儿不喝酒,喝酒不带小孩儿,他正愁这娃没人带时,江珊过来了。 林保保一见着江珊,立马飞扑了过去抱着她的大腿,小鱼小鱼的叫的好不亲热。 江渟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余东洋拿酒这样一安慰,倒也觉得可以有些什么。 就是余东洋跟江珊两个,气氛有些微妙。 江珊拉着林保保,朝江渟唤了声哥后便走了。 余东洋看着那背影,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连开了好几瓶酒,兑着倒了两杯,递给江渟一杯,他自己拿一杯,刚碰了一下杯就自顾自地仰头干了。 “又跟江小鱼打架了?”江渟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从小到大,余东洋就喜欢跟江小鱼闹,一言不合两人就会吵起来,但江小鱼吵不过他,一般都选择直接动手。 余东洋摆了摆手,明显不想说。 他对江小鱼有意思这事儿,是压心底的秘密,他谁也没说过。 一直以来,他都是用哥哥妹妹那一套来安慰自己,可刘永周这人的威力太大了,看着他跟江小鱼凑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样子,他心里就特他妈的不是味儿。 本来就是想找个由头灌灌人来着,没成想人先跑了,他自己倒和江小鱼喝到一个被窝里去了。 说实话,两人亲是亲了,但究竟做没做,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江小鱼要负责,他也不好推辞。只是江小鱼脑子天生缺根弦儿,对感情这事儿一窍不通,所谓的负责就是她承诺:等他玩够了,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就结。 搞得两人现在兄妹不像兄妹,朋友不像朋友,哥们儿不像哥们,情侣不像情侣,这四不相的关系他也愁啊。 但他又不傻,跟江渟倾诉,那不是上赶着去找打嘛。 “我跟江小鱼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余东洋酒都懒得倒了,直接抱着酒瓶子懒洋洋地往沙发里一躺,“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林妹妹这人可精了,从不做亏本买卖。” 他说到这儿,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听石开封说你不打算盘那武馆了?” 石开封就是那个房地产开发商,本名史凯峰,但余东洋一直都管他叫石开封,觉得这名儿跟他的身份要更加契合。拿钱当炮筒一处一处地轰,夷为平地后,再另起高楼,不就是石开封么。 江渟嗯了声儿道:“创业有风险,地方单位也挺好的。” “好个屁。”余东洋情绪有些激动,有些话还是得接着酒劲儿说出来,“我说渟渟,你是不是当兵当傻了,这地方制能和部队一样么?别的我先不说,就拿上回叔、婶儿去北京上.访那事儿说,为什么一下车就被堵了,那都是人提前联系好的。” 余东洋打了酒嗝,抬脚踩了踩地继续:“这头的跟驻京办的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什么人去了,只要打声招呼,那头的人一个电话就打到火车上去了。车上有哪些人,哪里来的,来干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回头派几个人过去拦.访,乘务员收了钱,就把这些人跟商品似的卖给他们了,信.访,访个屁。” 江渟没说话,余东洋说的没错,地方和部队不一样,很不一样。在部队里,要是看不顺眼谁,都是明着来,来阴的都为人所不耻。虽说这体制下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自上往下奉行的就是一加一等于二。地方不一样,明里一套,暗里一套,里头的道道更多,他们不仅知道一加一等于二,还知道一加零点五加零点五也等于二,所以处关系更累。 而商品这两个字就很有意思了,不愧是商人,打得比方都这么市侩。 余东洋抱着酒瓶子爬起来,凑到江渟耳边道:“既然渟渟你愿意着林妹妹的道儿,想往那坑里跳,我也拦不住你,就提前帮你去打听打听了那个单位,你那未来的领导,据说什么都好,就是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叫杨阚凉,跟咱们书记的儿子近来关系不错哟,吸吸群群友。” 江渟余光瞥见门外有人走过,抬手捂住他的嘴:“以后没事儿别喝酒,话 分卷阅读54 多。” 余东洋一把打开他的手,一脸嫌弃的呸呸呸了好几声,呸完又扑了过去,趴在江渟的身上鬼哭狼嚎起来:“渟渟啊,我的命好苦啊。” 他这会儿突然想到了他自己那没影的爱情。 当初他没了工作,心情不好,一个不小心就打了林逸飞老婆的主意。可这情况他也不知道啊,还好他心地善良,救了林逸飞老婆一命,还特有爱心的垫付了医药费,人也大度,不计前谦地返了一个北场给他。 他后来才知道林逸飞那不是大度,完全是因为江小鱼才给他投资的,不为别的,就因为江小鱼是他林逸飞的妹子。不能想,一想他就觉得命苦。得亏他提前留了一手,不是纯粹的管理,而是入股北场并参与管理,不然多没面子啊。 前有江渟,后有林逸飞,明明跟江小鱼都不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但都他妈的是江小鱼她哥啊,更气的是他一个也打不赢,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但这种苦不能他一个人受,余东洋也不嚎了,咻地一下爬起来,朝江渟道:“渟渟,你认得林逸飞么?” “不认识,没印象。”江渟站起身道。 没了肉垫子,余东洋脸啪叽一下埋在了沙发里。不过江渟说的这几个字听着好牛逼的样子,他心里也稍微平衡了点儿,抱着酒瓶子滚回去了。 明明是个陪角儿,却偏偏把自己整成了个主角,能喝成这样也是够义气的。 屋内的空调开的很低,江渟看了眼余东洋那颓靡的样子,将搭在麻将桌上的那块儿布扯了下来,扔他身上盖着后,便拉门出去了。 林保保跟着江珊在台上试鼓,江渟下楼时,他正拿着俩棒槌噼里啪啦敲得欢快极了。 江渟叫了几声,小孩儿都不乐意跟他走。 没办法,只能来硬的,他提着小孩儿的后衣领子将人拎了出来,打横夹在胳膊弯里,往台下走。 “回不回来吃饭?”他路过江珊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他一开始觉得女孩子老泡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好,但江小鱼是个异类,见她没什么不良反应,也没惹什么事儿,也就没再管她。 “我待会儿跟余东洋一起吃。” 江渟闻言,没说话,就盯着她看着。 江珊莫名心虚,回他:“这饭你还是接嫂子一起去吃吧。” 江渟啧了声儿,丫头片子净往他痛处踩,不过终究是自个儿妹子,薅不得,丢了个警告的眼神儿过去,拎娃下去了。 林保保歪扭着脑袋朝后头挥手道:“亲家小鱼,再见。” 江渟给听笑了,换了个姿势,将林保保抱在怀里,走了。 第二十四章 江小鱼不回家吃,也就意味着他即便回家也没饭吃。 在陈美淑眼里,他江渟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成天待在家里,连林保全那样老实巴交的老丈人都搞不定,无异于游手好闲的废人一个,根本就不配坐享其成。 这些天来,陈美淑要么是借口他太久没回来忘了带他的量做了,要么就是完美的错开饭点儿开饭。换句话说,就是江家人现在吃饭都不带他玩儿了。得亏林花英还没过门儿,不然他怕是连自家门都难进。 江渟觉得自己皮糙肉厚持久耐饿一顿不吃倒也无所谓,可若是把林保保饿着了,那问题就大了。 于是他打算去外边儿下馆子。 刚出北场大门,就与风尘仆仆低头赶来的刘永周撞了个正着。 刘永周哎哟一声,一连退开好几步,随后抬起头来,见到是江渟,顿时一愣。 十天前,余东洋做东,请他喝酒,他当时瞥见江珊和林花英的聊天记录,以为是去火车站接人,屁股还没坐热,就满心欢喜的跑去了。 结果别说接人,连人影都没见着,倒是夜黑风高的开了辆响破天际的电动三轮车回来。 他那段时间缠着江珊威逼利诱也没探出林花英究竟去了哪儿,干什么。后来还是因为余东洋好心提醒,他才知道是替人做了嫁衣,为此他还痛心了好一阵子来着。 而现在,那个披着他做的昂贵嫁衣的人就站在他跟前儿,他怎么着也得好好算算。但看到江渟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娃时,他一时半会儿就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保保揉着屁股,扭身看了刘永周一眼,见他胡子拉碴,衣服裤子上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泥印子,右脚上的板鞋还破了个洞,露出的大拇指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很是灵活,以为是哪里来乞丐。 林花英曾不止一次告诉他做小孩儿不能太小气,尤其是男孩子,得大度。所以尽管屁股很痛,他还是朝刘永周挤了个笑,随后便扭过头抱紧了江渟的脖子。 刘永周看着那肉嘟嘟的屁股 ,嘿了声儿,他这还没开始呢就被情敌的儿子同情了,他好歹也是混过社会的人,这就说不过去了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虽见过江渟两次,但没有一次距离像今天这样近过。林花英嫌他年纪小,他最近就改走深沉 分卷阅读55 路线,胡子都没舍得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些。 可这玩意儿主要还得靠时间来沉淀,没那份阅历,哪怕装得再好,在行家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加上江渟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他打心底里自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压倒性的说辞。 言语不行动作来凑。 刘永周甩开手一挥,颇有节奏感地掸了掸身上的水泥灰,从头拍到脚,再从脚拍到头,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二婚男这三个字。 那种自信的感觉一下就回来了。 他两指并拢,置于额前,另一手插在裤兜兜里,斜着半边身子,朝江渟一划,于此同时抬腿后撤了一步,踢起前脚大拇指一翘,舌尖与上颚相抵弹出了得儿的一声,笑道:“这位叔叔,好久不见啊。” 江渟见他心路历程如此复杂,预备动作也搞得很有阵仗,想着这年轻人也不容易,打算给个面子等等来着。 只是这话一出,他便觉得没那必要,浪费时间。他将视线从对面的那家猪脚饭收了回来,大晚上的下馆子好像太过油腻了,还是来点儿清淡的好。 江渟拍了下林保保的屁股,问道:“今晚吃蔬菜粥怎么样?” 林保保其实不喜欢蔬菜也不爱喝粥,他秉着小姑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点了点头。 江渟见小孩儿上道,也就没放他下来,朝刘永周点儿下头,示意借过,然后便抱着娃去买蔬菜粥的原材料了。 刘永周望着那笔直的背影嗤了声儿,伸手掸了下刘海上的灰,转了个身,也进去了。 下午六七点钟的菜市场,原本早过了买菜的高峰期,此刻却也热闹非凡。 原因无他,有热闹可看。 一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正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个儿女儿是如何的命苦,上辈子究竟作了什么孽才摊上林家这样的人,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 说几句便擤一把鼻涕抹一把泪,手往裤子上那么一擦,话锋便转到了她那同样可怜的小外孙子上头。奶还没断就没了妈,才两岁多点儿,还夹着尿不湿呢,就被林家人给送学校去了。现在倒好,正值上学的年纪,反而没学上了。林家人都好狠的心呐,既然他们不疼,那就让她这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外婆来心疼。 一席话说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伤心地只差没两眼一翻,就此跟着已故的女儿去了。 林花英倒没什么表情,她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弯腰将地上的菜捡起来,一一摆放了回去。 他们家的那点事儿早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了,当初为林屿诚结婚那事儿,两家就闹得不可开交,人尽皆知。后来人没了,又跑过来大闹了一场,提得那些无理要求,她和林保全什么也没说,都自个儿受着,只求能安安生生的先把没了的人送走。 这几年两家关系虽谈不上融洽,但也没当初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了。林花英念着小孩儿的成长需要一个正常的环境,而这老太太就算再无理取闹也是小孩儿的亲姥姥,所以她并没刻意阻了她跟林保保的来往。 本以为就此消停了,这老太太不知又抽了什么风,想把小孩儿接回去,她懒得再吵,所以装聋作哑没搭理这茬儿,没成想这老太太竟然跑到菜市场来闹。 别的先不说,有一点林花英敢肯定,想念外孙子和担心林保保留在林家没学上绝不是初衷,全是些由头罢了。 至于是为了什么,也不难猜,无非利与益二字。 当年案子判下来,推出来的肇事者系县.委.书.记家的司机,说是因喝了酒去接人才造成了这不可弥补的伤害。出丧那天,那书.记还特地派了几个不知名的秘书来吊唁慰问,说有什么困难就跟书.记说。但实际的赔偿标准皆系按照肇事者的经济状况来定的,除去必要的安葬费用,他们林家一分钱多余的钱都没要,只要求还个真相出来。 她后来才知道老太太那边儿的人瞒着他们偷偷收了钱,而那家人对外的说辞却是不愿提起这伤心事,逝人也已入土为安 ,不想再追究。 这事儿林花英没敢跟林保全说,怕出事儿。但她只要一想,心里就恨地直滴血。 现在这老太太做事不看场合,她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没意义,反倒落人笑话。得亏林保全今天没来,不然又得怄一肚子气回去,她还得费了吧劲儿地去宽慰他。 可有些事儿真不能想,她这念头刚起,林保全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矮小的身板挤过人群后,首先就将她给挡在了身后。 老太太见他一来,更来劲儿了,炒现饭似的把先前那一套说辞搬出来又添油加醋的来了一遍。 林花英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一把甩开手边的葱苗,拨开林保全就要往前冲。 那一步才刚刚跨出去,她整个人就被一只手给拉了过去。 江渟抬手覆着她的后脑勺,一把将人摁在了怀里,冷着脸在围观群众身上扫了一圈道:“都给我散了。” 气场那是相当的强大,围观的人都迅速退了 分卷阅读56 开来,一时倒也安静不少。但这毕竟不是部队,震慑效果有时效性,人是退了但没散,没一会儿又围了上来。 江渟凑到林花英耳边低声道:“哭可以,但别出声儿啊,不然援兵还没到,气势上就输了。” 他先前没上来,一是这种妇人间的唇枪舌战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参与,二来是这老太太讲的话涉及内容过多,他担心自己过来会伤林花英自尊心。 更何况吵架这玩意儿他真不擅长,就先支林保保去叫江德胜过来,他留下了坐镇。 没成想林保全倒先一步过来了,这下就有点儿棘手了。如他所料,林花英没沉住气,动手了。 林花英本来没想哭来着,一听他这话,反而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別耽误了人家做生意。”林保全沉着脸朝老太太道。 “我又没做亏心事,出去说什么。”老太太拍着巴掌,“我就是要让大伙儿来评评理。” 她说完,看着林保全,阴里阴气道:“这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门呢,儿子闺女还真是一个德行,别的没学会,这勾人的本事倒是不小。一个姑娘家,婚都没结呢,就跟着男人跑了好些日子,听人说出来我都嫌臊得慌。”她把自己的脸伸出来拍的啪啪作响,下结论,“丢人。” 林保全重重地哼了声,刚要说什么,老远就听见江德胜喊了起来:“都让让,大热天的挤一堆也不嫌热的慌啊。”他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半瓶水,瓶子是透明的,能看见里头还漂了几根儿水草,看样子人是刚从鱼塘赶过来的。 “哎哟,老大姐,您先喝口水,去去腥。”他说着,把水瓶子往老太太的菜篮子里一丢,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咱这镇上谁人不知老大姐你心疼外孙子啊,别的不说,就说咱小保穿的那小裤衩,都是您这些年过来左拿一把葱,右薅一把蒜,三五七毛的给攒出来啊,在座的谁要敢说您一句不是,我江德胜第一个就不答应。” 这话说的有些水平,老太太虽听着不太对劲儿,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到底哪不对劲。 “但要我说啊,这钱还是太少了点儿,现在养小孩儿可贵着呢,光学费一年下来就得大几千。就算您这样天天过来支持老林的生意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江德胜说着,拍了拍林保全的肩膀叹气道,“这场地也不知哪天就拆了,所以我和老林合计了下,打算盘个地方自己开馆子 ,正愁没人支援呢,我听说您老手头还挺宽裕的,要不这样,您也来入点儿吧,这也算是给咱小保投资了。” 老太太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江德胜是来搅局的。 她哼声道:“这种事儿我就不跟着掺和了,我劝你啊,也别去,小心赔得连本都不剩。”说完,又看了眼林花英道,“还有这门亲我也劝你别结,他们家可邪乎着呢。” 江德胜闻言,挥挥手不认同道:“老大姐你这就落伍了,咋还信那些个迷信呢,其实这俩孩子老早就结了,前段时间是赶那时髦度蜜月去了,这不都好端端地回来了嘛,什么事儿都没有。” 周围的人齐咦了声儿,心道原来是这样啊。 江德胜进一步解释道:“我这亲家不是还没出院吗,所以我跟老林商量着这婚礼就暂时不办了,等花英她妈出院回来了再补,也就没往外说。”他说完哈哈一笑,“既然老大姐您提出来了,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到时候都记得来喝酒啊。” 随后话锋一转,承接前言颇有些遗憾道:“还有老大姐你担心入股赔本儿也是可以理解的,要不嫌弃,我再给您出一主意,等开业了以后您就带着亲朋好友常来坐,这饭馆子的消费怎么着也比菜摊子高,您每天过来消费一顿饭,咱小保一学期的学费就出来大半了。等以后小孩儿出息了,您可就是头号大功臣呐。这还不用您劳心劳力的带小孩儿,多划算啊。” 一时间,众人心思都不在这上头了,三两散开,朝林家父女道完了喜后便拉着江德胜讨论起菜市场未来的局势,以及合伙开店诸事宜。 老太太见状也没什么动力了,气呼呼的走了。 林花英都看傻眼儿了。 她常听人说江德胜能说会道,但从没见识过,这回算是开眼了,一番话下来,连带着林保全都算计进去了。 林花英抬头看了看江渟,小声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过得特惨啊。” 这要不惨的话,能隔三差五的找人打架找优越感吗。 江渟笑了声儿,微微朝后仰着身,抬手赏了她一个脑崩儿回道:“所以你以后得对我好点儿。” 林保全咳了声。 林花英忙退开来跟江渟并肩站着。 这会儿陈美淑带着林保保也赶过来了,见林花英眼眶红红的,以为江德胜办事儿不利,让林花英受了天大的委屈,扭头朝江德胜大吼一声:“江德胜,怎么回事儿。” 江德胜闻言背脊一僵,转过身来扯笑回道:“还、还有事儿?” 林保全摆手打圆场道:“都过去了。” 分卷阅读57 他这人要面子,林屿诚的事儿给他留下了阴影,现在外头的人背地里将林花英说的有多不堪,他对江渟的成见就有多深。即便那是他闺女自个儿上赶着追过去的。 江德胜今天的这一番话,把他心中的顾虑基本都给打消了,对方都让步至此,而且想得比他这个亲爹都周到,能遇上这样的人家,那是林花英的福气。 陈美淑一听这话,心下了然了,拉着林花英的手轻拍道:“没事儿啊,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她说完乜了江渟一眼,“这高子要是不中用,还有我,你江叔和你爸顶着,放心。” 林花英笑道:“好。” 江渟啧了声儿,为了找些存在感,他一掌覆在林保保脑袋上,揉了揉:“小子,以后就跟我混怎么样,有我一顿饭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林保保忙不迭地得点头:“好。” 江渟这话说的实在,不是什么漂亮话,但不偏不倚正中林保全的下怀。 林保全默了半晌,朝林花英道:“先回吧,你也大了,有些事情自己看着办。” “好。” 林花英应完,朝江渟看了眼,牵着林保保往菜市场门口走了。 江渟顺手薅了把青菜后,便大大方方地抬步跟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 林保保是个信守承诺的小孩儿,答应了以后跟着江渟混就真的跟了过去。 眼见天都黑透了人还没从江家回来,林花英便打算过去接。 她刚走到门口,就见林保保撅着屁股推开了院大门,手里还捧着个大瓷碗,正小心翼翼地朝她走来。 林花英几步走上前,弯腰瞧了眼,是碗青菜粥。她伸手指了指问道:“哪儿来的?” 林保保昂头看她:“这是小姑父做的,让我拿来给小姑你吃。” 碗有些重,林保保说完就把东西往林花英手里送。林花英才刚接手,他就一个转身又要往外头跑。 林花英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将小孩儿转了过来,有些好笑道:“你就那么喜欢他们家啊。” 林保保点头。 “那也得矜持点儿。”林花英一手端着碗,一手拎着小孩儿往屋里走,“不然后果很严重。” 这话是她的经验之谈。 林保保一听这话,老实了,毕竟他是亲眼见过林保全生气的样子有多可怕,那是会打人的,他小姑的脸现在才消肿。 “那我就明天再去。”他扭头看向林花英,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林花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踢掉拖鞋,轻踹了下小孩儿的屁股:“明天的事儿明天说,先去洗漱睡觉。” 见林保保把自个儿洗干净送上床后,林花英才得空去尝尝那一大碗青菜粥,味道意外的好,是她都做不出拿种妈妈味儿。若是林保保不说,她绝对想不到是江渟做的。 就是量实在有些多,她吃了两碗就放了。收拾完刚躺上床,一颗石子就飞了进来,落在地板上咣当一声响,滚了几圈便不见了。 林花英赤着脚跑到窗边,拨开树丫子,隐约能看见巷子里立了个人影。她刚要开灯,手机就响了,是江渟发过来的消息,就两个字:出来。 她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林保全估计也要收摊回来了,走大门十有八.九要撞上。林保全虽嘴上说着有些事情让她自己看着办,但她知道有些两个字的范围其实并不广,也就不包括大晚上堂而皇之地走出去见男人了。 江渟等了会儿,没见回信,他掂了掂手里的石子,刚打算再来一记时,就听见树叶沙沙作响,随后一个人影冒了出来,探出个头问他:“干嘛?” “粥好吃么?” 院里传来关门声,林花英蹲在树上压低了声回他:“你就是来问这个的?” 当然不止是问这个而来的,自打回来,两人就没正儿八经的见过一面,这会儿林保全松了口,他不得抓住机会沟通下感情啊。 就是不大敢走正门罢了,万一丢了什么东西,他就是林保全的头号怀疑对象。江德胜凭一己之力好不容易扭转过来的局面,他得珍惜。 江渟抛了石子儿,拍了拍手抬步上前,在离院墙几步远的地方顿住步子:“下来。” “我没穿鞋。” “两个选择,要么我接你下来,要么你接我上去。” 林花英看了眼脚下那棵精瘦的歪脖树,小声道:“那你接稳点儿啊。” 江渟见她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沿着树干爬到院墙上骑坐着,一副怎么办,我害怕,不敢跳的犹豫样子就觉得好笑。 他也不拆穿她,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插,张开手配合道:“放心跳,我接着。” “那我跳了啊!” “嗯。” 话音刚落,林花英人也落了地。 江渟抱着人转了一圈,背抵在墙上,低声道:“踩我脚上。” 林花英依言照做,只是站上来才察觉 分卷阅读58 到两人距离近的呼吸可闻。见江渟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的脸看,她顿时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看看有没有变样。”他说着还上手了,掰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原先那几道划痕脱了结痂,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就是脸有点儿不对称,一边高一边低,不仔细看倒也注意不到,“丑是丑了点儿,勉强还能看。” 林花英一把打掉他的手,瞪他:“你懂什么,那是背光打下的阴影。” 江渟乐了,摸着她那微肿的半边脸打趣道:“是么,那我再好好看看,别说,这阴影效果整的还挺突出的。” 林花英知道他是看出来了,但碍于是林保全打的又不好说什么,何况偷户口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搞得像她多恨嫁似的。她说不过江渟也不想多说,直接抬手去捂他的嘴。 只是手一抽,她整个人便严丝合缝的全贴在了江渟身上。 “里头没穿衣服?”其实触感还挺明显的,江渟说着,还特地探手进去确认了一下。 林花英则一副科普的语气:“这个睡觉都不穿的。” 她现在有点能体会到林屿诚当年喜欢带人躲巷子里亲热的那种感受了,哪怕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待一会儿感觉也不赖。 江渟哦了一声儿,手却没抽出来,这揉揉,那摸摸,跟逛商场似的什么都要拿在手里感受感受。 天气本来就热,树低下蚊子又多,林花英配合了一会儿就顶不住了,两手抵在江渟胸前,拉开些距离,一个劲儿的拿手扇风。 江渟将人抱了起来,用脚勾了个塑料袋过来,拍了拍林花英的背示意她站上去,等人站稳当了,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两个小瓶子出来。 林花英好奇,还特地凑上去瞧了瞧 ,但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待江渟一打开瓶盖子,她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清凉油和六神花露水。 这完全是有备而来。 “挑挑,喜欢哪个?” 林花英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憋着笑道:“那就都来点吧。” 于是两人大半夜的还真就在这巷子里涂了起来。江渟多是在帮林花英涂,手臂,腰,腿都给一样抹了一遍,见差不多了又将人给抱了回来。效果不错,凉凉的抱在怀里还挺舒服的。 就是味儿实在有些大,亲一口就感觉像是喝一蛊加了油的花露水,刺鼻又熏人,怎么亲都觉得不对味儿。 江渟偏过头拉开些距离,缓了缓,从兜里掏出烟盒,抖了根儿叼嘴里,一边儿掏打火机一边示意林花英站回去。 林花英挪着塑料袋往前走了几步,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凑上去道:“我给你点。” 江渟见她一副撒狗腿样儿,觉得好玩儿,低头凑过来配合她。 林花英打了一下没打燃。这打火机跟他的歌单一样,很有年代感,火苗的大小得靠拨弄摁键后面的那粒小扣来调节 ,她也不知道哪边大哪边儿小,就随意拨了个位儿,压着拇指刚摁下去,那火苗咻地一下蹿起来,烧了半截儿烟。 她忙将火机给甩了回去,撇清责任道:“你这哪儿弄来的古董啊,不好用。” 江渟叼着半截儿烟,偏着头摸了摸自个儿那被火苗剽了的眉毛,啧了声儿道:“这是事故,得负责啊。” 林花英一听这话,凑上去仔细瞧了瞧,江渟左边的眉毛都微微卷了起来,隐约还能闻到些糊味儿,她挠着眉毛讪讪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那什么粥做的挺好吃的,有妈妈的味道。” 江渟掸了掸烟灰:“那可不止,会做的味道多了。” 这是实话,他过年基本都留队不回来,但炊事班的人得回家过年,留队人员也都得吃年夜饭,人手不够,都是自个儿动手做。他做饭的水平其实不错,炊事班班长都挺意外的,说他有这天赋,开玩笑说若是能跟着他好好学几年将来出去了肯定不愁没饭吃。 但这话传他们中队耳朵里,就变了个样,为此还特意强调部队培养一个人才出来有多不容易,尤其这种特战队员,哪能因为这种天赋就把人放炊事班去,那不扯淡吗。 不过特大的炊事班也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一听做饭是扯淡立马不乐意了,还非要收了他。天高皇帝远,民以食为天,山沟沟里头,这拎饭勺的和玩儿枪的谁也不比谁高贵,没办法,秉着以和为贵的原则,他训练完了还得去炊事班学艺。 后来因为频繁的出任务,这事儿才算过去。 “真的假的?”林花英故意问道。 “不信?”江渟笑了声儿:“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感情好,以后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你了。”林花英顺着他的话理所当然的回道。 她这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敲门声,以及林保全喊她的声音。 林花英心道不好,脑子一热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翻墙爬树跳窗一气呵成,都不带丝毫停顿的。 江渟看着那只从半空中飘落下来的塑料袋子,焖声笑了。 林花英跳进去后,抬起手胡乱的抓了两把头发 分卷阅读59 ,呼了口气,套了件衣服就拉门出去了。 林保全话也不多不代表耳朵不好使,院里只要有一点儿动静他都听得到,何况那树晃地恁响,不用想也知道人又跑出去了。 但在看见林花英脑袋上的那顶鸡窝头时,林保全心里还是挺欣慰的,闺女还跟以前一样想着糊弄糊弄他,总比不顾及他感受来得强。 他将手里的那个暗红色本本递过去道:“我跟你江叔他们商量了下,明天日子不错,你俩先去把证给领了。” 林花英愣愣的叫了声爸,没接。 虽说这会儿能光明正大的拿本子了,但这感觉怎么说,有点儿不好受。 “听你江婶儿说,江家那小子打算在城里置房,工作也是单位,挺好的。”林保全顿了顿,继续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都能瞧出来,人家也未必不知道。也是你江叔江婶人不错,不与咱计较这些。我也不指望你今后能做多好,但不要仗着人家现在对你好,将就你,就认为是理所当然,总想着从人身上捞好处,感情是相互的,不然早晚得吃亏。” 他后来问江德胜,才知道关于婚礼暂时不办的那番话多半是江渟自己的意思,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跟江渟没多少交流,仅有的一次还是那通不算愉快的电话,年轻人态度不卑不亢,言行举止件都透露着稳重,他看得出来,是个有担当的。 而且在林保保的问题上,人也表了态,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林花英她妈总是嫌他焖不会说话,遇事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这是性格使然,他改不了。可这种时候他要不说也就真没人说了。林花英什么德行他也清楚,虽说是个女娃娃,骨子里却比林屿诚还要强,这番话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在心里也打了无数遍草稿,可真说出来了,又觉得话太重。 林保全揉了下眼睛,摆了摆手道:“人一老废话多,就当我没说,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将户口本塞林花英手里就转身下楼了。 林花英顿时觉得手里的本子千金重。 她呆呆地立在楼梯口,直到看见林保全回屋了她才缓过神来。 这话若是换她妈来说,她倒没多大感触,但从林保全口中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了,后劲儿太强,她心里莫名的难受。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隔了条巷子的事儿,被林保全搞得跟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了似的又觉得挺好笑的。 她将本子放床上,拍了张照发给江渟,原本还长篇大论的打了好多话来着,想了想还是删了,最后发了十个字过去便完事儿了。 江渟人这会儿人还没走,正曲腿靠在墙上,脑子里过着下午菜市场那事儿。 他在部队呆久了,为人处世的经验多半还停留在学生时代,所以即便是谈婚论嫁,只要人对他味儿了,其背后的家庭环境,人际关系,社会评价如何他从来都是只过耳,未走心。而且他想事情也简单直接,过程方法是什么不重要,哪怕再新颖花哨也只是辅助,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成。 有些细节问题,若不是因为林保全对他成见太大,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直到手机响了第二声,他才掏出来看,现在想想,他还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 他回了个成过去后,便给余东洋去了个电话,那头刚一接通,他就直接开门见山道:“明天借你车用用。” 场子太吵,余东洋一个字都没听清,一个劲儿得扯着嗓子问道:“你说什么?” 江渟也懒得跟他对吼,直接甩了一行字外加一张截图过去。 只一秒,余东洋的电话就回过来了:“我操,玩儿真的啊?”他边说边往外走,“渟渟,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心里真的特难受,看在我这么多年都对你不离不弃的份上,你今晚怎么着也得过来陪陪酒不是。要把我陪高兴了,别说借车,明个儿本尊亲自驱车送你跟林妹妹过去怎么样。” 江渟笑骂了声:“滚蛋。” 说完,电话挂的那是相当干脆。 余东洋被挂了电话又自己手贱,再次点开了那张碍眼的截图,看着上面写着的明早六点,民政局,我负责这几个大字,搓着胳膊骂骂咧咧地进去了。 第二十六章 左右也没事儿干,这酒江渟到底还是去陪了。 午夜的场子,闹的沸腾。 江渟没下去,靠在吧台边儿给余东洋发了个消息后便颇为无聊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老实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江珊演出。别说,江小鱼人虽有些不着调,脑子也不好使,但认真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有他的影子。 就是这表演风格着实稀奇,至少他没见过哪个乐队有吹唢呐的。 “我就是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过没地儿了,先在这将就将就。”余东洋倒也来得快,捶了江渟一拳后就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扭身顺着江渟的目光看过去,他指了指台上的刘永周,转过椅子手托腮道,“渟渟,凭 分卷阅读60 良心说,从艺术和岁数的角度出发,林妹妹和你这小情敌还真挺合适的。” 江渟收回视线,笑道:“良心,你还有这玩意儿?” “不带人身攻击的啊,这年头说句真话怎么就那么难呢。”余东洋捧着心一副受伤样,他伸手搭在江渟的肩上拍了拍道,“可谁叫我善良呢。” 他说完,屈指敲了敲吧台:“小mark,上回买的那批旺仔牛奶还有没有,先给这位帅哥上一打。” 调酒师闻言,弯腰寻了一圈:“没了,都让您跟鱼哥给喝完了。” “是么。”余东洋好似想起来了,江小鱼好像挺喜欢喝这玩意儿,他有事没事儿的也跟着喝,奈何奶喝多了忘性大,忘记叫人补货了。 “啤酒就好。”江渟接话道。 那调酒师很有眼力见儿,看得出来江渟跟老板的关系好,依余东洋的性子,这话多半是没完,他不想做无用功,转个身就跟卡碟似的,还一顿一顿的。 果然,刚转了四分之一就听余东洋道:“俗气,给他来杯橙汁儿。” 江渟没反对,距离六点就几个小时的事儿,到时候带着一身酒味儿去领证确实不太好。 “林屿诚老婆那边儿,你了解多少?”江渟偏头点了根烟。 “你是指人还是事儿啊?”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余东洋转着椅子玩儿了圈,朝对面走来的一个服务员女孩儿招手道:“小柿子,过来。” 那女孩儿盯着余东洋的唇型看了会儿,似确认这话是对她说的后,才笑着走过来。 “去后厨叫你哥别只顾着嚎歌了,先弄些辣拍黄瓜,鸡爪子,炸小鱼和花生米什么的过来。” 女孩儿弯唇笑了笑,点完头便小跑着走了。 余东洋也笑了声儿。 这姑娘是前段时间他那后厨师长在巷子里的垃圾桶旁边儿捡回来的,那时就跟个原始人一样没法儿看,怯生生的,一问三不知。后来捯饬捯饬才勉强有个人样儿。 他这儿不是托儿所也不是福利院,给了顿饭后便叫人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可他的后厨师长在厨房呆久了心肠太热,知道这姑娘是个无家可归的聋哑人后不仅认了人做妹子,还打着后厨缺人手的由头走后门儿把人给留了下来。 不白吃白喝,能干活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 他对这姑娘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头开了屏似的炸毛,是以老是小狮子小狮子的叫她。后来毛顺下去了,人吃的一多脸就格外圆润,看着就跟那柿子饼似的,他又给人改名儿叫小柿子。 余东洋偏头就着软管吸了口橙汁儿,咋吧砸吧嘴道:“这小姑娘,聋哑人,能读唇语。”他说着,指了指大厅斜对着舞台的那个位置继续道,“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抱着个托盘听你小情敌唱歌,有意思吧。” 没一会儿,小柿子端着一托盘的东西过来了,一一放置好后,便如余东洋所说,抱着托盘听歌去了。 余东洋清点了下菜样,一个没错,乐了。 江渟掸了掸烟灰,淡淡道:“所以这跟我问的事有什么关系。” 余东洋丟了颗花生米进嘴里,嗤了声:“没意思,当兵都当傻了,一点儿都不懂生活的乐趣。”他拍了拍手,“林屿诚老婆跟你家林妹妹还是同学,也有一个哥哥,病怏怏的,瞧着像是肾不大行,娶了个老婆好些年都没娃,去年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好像是个残疾,没要。听说这两年在做试管婴儿,估计没成,不然早嚷嚷开了。” 江渟闻言,摁灭了烟头,手碰到那杯橙汁儿刚端起来,想起余东洋先前脑瘫似的啄了两口,又放了回去,捻了根辣黄瓜丢嘴里:“继续。” “后来林屿诚跟他老婆出事儿人没了,两家闹的跟仇人似的,见面就掐。有人为免牢狱之灾,想赔钱了事,但林屿诚他家没同意,林妹妹坚持说肇事者另有其人,死活都不肯拿钱。不过林屿诚他老婆那边儿的人意见不一样,不大信林妹妹那话,认为人没了拿钱是应该的,为这事儿隔三差五的过来闹。” 余东洋说完顿了顿,反问道:“不对啊,这事儿你问我干嘛,应该问你家林妹妹去啊。” 江渟:“她知道应该没你多。” 退一步说,就算林花英都知道,依这姑娘的性格,现阶段她也未必都会跟他说,明明有更好更直接的了解途径,那他为什么不用。 余东洋一听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这回鸡爪卤的有些咸,吃多了齁的慌,他又啄了两口橙汁儿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有人怕事情闹大,乱了棋局,挡了前程,派了几个慰问人过来。就当时的情形来看,我估摸着带过来的数目应该不小,但最终进了谁的袋子里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江渟开了瓶矿水,仰头,几秒钟的功夫,一瓶水就没了。 余东洋看得连连咋舌,他背靠着吧台,曲着双肘杵在上头,懒洋洋地开口问道:“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挺好奇的,渟渟你究竟是看上林妹妹什么了 分卷阅读61 ,以至于想不开要结婚啊。” 他跟林花英接触的不多,点头的交情罢了。这姑娘有几分聪明,不过她既然把算盘打到江渟头上了,那他无论如何都得趁着事情还有扭转局面时把人叫过来好好开导开导。 因这动作,他胸前低领的毛衣被拉扯开来,露出了一截白嫩的胸膛,在灯光的跳跃下闪闪发光。 江渟看不下去了,他移开些视线,回道:“漂亮。” “肤浅。”余东洋翻了个白眼儿,接着又补了句:“敷衍。” 江渟笑笑没说话。 因为他还真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当初也是看人漂亮他才会顺水推舟地想要进一步接触接触,只是还没有结婚的想法。后来越处就越觉得那姑娘挺有意思的,坦坦荡荡的同时又有股机灵过头的傻劲儿。人也上道,给根儿杆子就能顺着往上爬,偶尔逗一逗还能给点反馈,这让他觉得未来的生活应该不会很无聊。 至于结婚,人对味了那就是早晚的事儿,什么时候结并不重要,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差别和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余东洋不信实话,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江渟也乐得再敷衍一点儿。他抬着下巴往那舞台斜对面一指:“响应组织号召,关爱低龄儿童。” 余东洋顺势看过去,越过小柿子那黑黢黢的小脑袋,就跟江小鱼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心里咯噔一下,明知道江渟这话是意有所指,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摸不准究竟指的哪一个。 余东洋伸了个懒腰叹气道:“哎,算了,这维护组织内部稳定的重任最终还是要我独自来扛了。”他说着扭头朝江渟一笑,“等着,哥们我送你份大礼。” 这会儿正值中场休息,江珊正跟刘永周凑在一起商讨着接下来的曲目之际,就见余东洋单手抻着台面跳了上来。 余东洋看了她一眼,一手从麦架上薅过麦克风,举着话筒开始张罗起来:“各位在场的兄弟姐妹们,今儿个咱们北场有件大喜事想跟大伙分享分享。”话说至此,他微偏着头,掀眼瞧了瞧刘永周,随后又朝江渟所在的位置抛了个媚眼继续道,“咱这乐队的美女主唱林妹妹跟我余某人的兄弟成事儿了,今晚送祝福的,现在起至六点前的酒水单全免。” 这个点儿,底下大都是些喝懵晃晕的人,一听免单,瞬间就炸开了。也不管当事人在不在场,纷纷逮着身边的人开始点头哈腰地相互送祝福。 江珊看了看僵住的刘永周,心道余东洋是真缺德,专拿小刀往人心窝子上捅。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刘永周年纪不大,人却是真长情,对林花英的执着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是个可怕人物。 她拍了拍刘永周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请假。先别说他有没有那个状态继续完成表演,就是光呆在这里对他而言也太过残忍了。 这边。 江渟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他对余东洋送的这份大礼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饶有兴趣的在余东洋和刘永周身上来回寻视了一圈,现在看来,余东洋这头脑还是配的上他当初考二本的运气。 他对这种小朋友的聚会不是很感兴趣,起身去了门口透气,没走远,等着余东洋过来给他送车。 一只烟的功夫。 余东洋才悠哉悠哉的晃着钥匙圈出来了。 江渟拿了钥匙,上车,刚打算升上车窗走人,就见余东洋抢先一步伸着脑袋凑上来问道:“证领了,什么时候办事儿啊,我好安排档期。” “不知道。” 这得取决于林花英她妈。 余东洋朝他丢了个你他妈玩儿我的眼神过去。 风一吹,江渟倒是想起个正事来,偏头朝余东洋道:“用你的关系,挂套中规中矩的房有没有问题,等我关系过来了再办过户。” 接受转业人员的单位给个人新建住房公积金账户至少得要半年时间,以他这几天跑房源的经验来看,半年时间,房价不知又得飞到哪去了。他现在关系也没转过来,手续上也是一堆麻烦事儿,真要弄起来费时又费力,更主要的是在这房子这块儿,余东洋绝对比他专业。 “地段,价格有要求没?” “县城内,中规中矩的就成。” “行啊,我帮你物色物色。” “谢了。” 余东洋拍拍车门,眨眼一笑:“客气。” 江渟看也没看,毫不犹豫地升上车窗走人了。 天际吐白,红日欲出。 林花英被一记鸣笛声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虽在床上躺了一晚上,但几乎没睡着,这会儿还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忙拿手机看时间,才刚过五点。 林花英揉了把脸,怒发冲冠地走到窗边,她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那么缺德,大早上地就乱鸣笛吓人。 这一看不打紧,抬眼就瞥见江渟叼着根儿烟,低头靠在巷子口的车门上看手机。 林花英一个闪身又滚回了床上。于此同时,手机也响了一声, 分卷阅读62 她打开一看,是江渟来的消息:起来没。 林花英意识一下就回笼了,手脚并用地爬起开始来马不停蹄地收拾自己,前前后后弄了四十来分钟后便飞奔下楼。 林保全可能刚出去,大门没关。 林花英理了理裙子,见江渟这会儿正背对着自己,她上前,手刚伸过去,还没拍到人,就被江渟反手握住手腕顺着拧了一圈。 一声惨叫过后,两人都懵了。 江渟反应过来,忙松了手。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下地都是狠劲儿。 他扔了烟蒂朝林花英道:“试着动动。” 林花英闻言,嘶嘶地抽着气儿,举着胳膊动了动,那手腕子就跟橡皮泥似的上下甩了两下:“好像断了。” 江渟语气有些厉,斥了两句以后有事没事别从后面近他身后又觉得自己似乎没道理,这是他的职业习惯问题,林花英并没错,他叹了口气:“先去医院。” 林花英本想说问题不大,我能挺住,先去领证来着,但见江渟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又硬生生地把话给憋了回去。 于是大半个上午,两人都耗在了医院里。 所幸江渟反应的快,骨头没碎,就是有点轻微错位,等打完石膏赶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出来了。 江渟见林花英吊着只胳膊,探头探脑一个劲儿地往前张望的傻样儿又觉得莫名好笑。 伤筋动骨的少说也得养一两个月,他原本的意思是证先不急着领,等手养好了再说。 但林花英一听要两个月,说什么都要来。她得赶在九月份之前把林保保的户口弄下来,然后把小孩儿送到学校去。 周围人来人往的,为了防止她二次受伤,江渟只得将人拉回来护在身前。 林花英看了看自个儿胳膊,心里也有些悬,她仰头回望着江渟小声问道:“你说这样子能让进吗?” 江渟还没说话,倒是排在他俩后头的一个女生抬头看见林花英这副模样后喊了起来:“前面的,咱这儿有一个重度伤员,各位要不着急的话就先给他俩行个方便啊。” 她这一嗓子,前面的人都纷纷回头观望,然后林花英跟江渟两人就跟坐了火箭似的一路谢到了第二位。 轮到林花英的时候,那工作人员抬头也惊地哎哟一声,劝道:“姑娘,你这情况要不再等等。” 林花英有些沮丧道:“怎么,不能结啊。” “能结。”那大姐乐了,“你看你俩长得恁俊俏,吊着个胳膊拍出来的照片想必也不大好看是吧。” 林花英话刚到嘴边,江渟已经把证件都递过去了。 那大姐看到那张盖有部队政治部印章的婚姻介绍信,又哟了一声,心道这俩年轻人也是不容易,是以再次看两人的目光都亲切了不少,也没再劝了,趁着江渟填资料的空挡还跟林花英说了会儿话。 前前后后忙活了几个小时,林花英才捧着俩红本本出来。确实如那大姐所说,拍出来不大好看。 她的手是一个因素,还有一个因素是她跟江渟的肤差太大,照片看着是哪哪儿都不协调,而且人还有些呆,林花英越看越乐。 江渟本来开着车,见林花英那样儿,又凑过来瞧了眼,打趣道:“先留着玩玩儿,这回有经验了,玩儿腻了回头找机会再补一个。” 第二十七章 林花英闻言,抬头看了看江渟,见他那模样还挺认真的,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他这话。 其实领证这种事情吧,真没必要积累过多的经验,不管这效果如何,一次就足够了,多了,容易出问题。 她将俩儿红本本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的夹层里。这玩意儿份量还挺重的,不仅关乎着林保保的前途,同时还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得妥善保管。 江渟也没再打趣,降下车窗,朝外头掸了掸烟灰,转头过来看她:“想吃什么?” 林花英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还不如趁热打铁,先去派出所把林保保的户口办下来,她摇头回道:“我不饿,先去趟派出所。” 江渟闻言,似乎笑了声,但也没说什么,在前面的路口掉头。 林花英挪了挪位置,转过身朝江渟斟酌道:“有件事儿,虽然你也猜到了,但我还是想你跟说说,我打算将林保保的户落在我们这里,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小孩儿以后多半也会跟着我们一起生活。但你放心,他所有的生活、学习费用都由我来出。” 林花英一口气说完,有些忐忑的等着江渟的反应。 江渟一手支在车窗上,咬着烟,半眯着眼回她道:“那感情好,你这话我听着也特别放心,等咱俩以后老了,你吃大米我看着,你喝稀饭我嚼糠,要命长的话,没准还能来个家和养老院的异地黄昏恋,多浪漫啊是吧。” 老实说,这个外人眼里的大问题在他这儿根本就不算问题。江小鱼也是他姑的,一岁多点儿就放在他们家养了。 陈美淑不 分卷阅读63 仅没意见,还忙前忙后的养了江小鱼二十多年,也从没主动向他姑提过钱的事儿,在她眼里,江小鱼就跟亲闺女一样,他有什么,江小鱼就有什么,更甚者,他没有的江小鱼都有。 是以在他看来,这些必要的花费应是理所当然,而不该是问题。 林花英听得心底一乐。本来挺严肃的一件事儿,被江渟这样一说,倒显得是她的不是了。 她有些故意地问道:“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同意啊,到时候想找哪个漂亮老太太玩儿都没人管,这么好的事儿哪能不同意啊。” 林花英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她坐回去叹道:“那算了,那里头漂亮的老太太一定没我脾气好,脾气好的一定没我漂亮,送进去了还得花钱,不划算,这话就当我没说。” 江渟咬着烟头挪了个位儿,抬手拍了下林花英的后脑勺啧声道:“没看出来,还挺会过日子的。” “那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扯西扯,没一会儿就到了派出所门口。 江渟烟还没抽完,林花英就自己先进去了。 这个点儿,人还挺多的,大都在采录身份证指纹,户籍管理处没人在。 林花英问了一圈,人都没空理她,她只得坐在一旁的铁皮椅上等着。 “办完了?”江渟进来问道。 林花英吊着胳膊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道:“都在忙别的事儿,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江渟怕碰着她的手,没坐,直接靠在了后墙上。 这地方就一个大厅,一眼就能望到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办事窗口,就一排红棕色的木制办公桌将大厅分割成办公与活动两个区域,里头的值班人员就两个,跑来跑去忙的满头大汗。 “这儿就两个人?”江渟朝那头抬了抬下巴问道。 他虽没混过公安系统,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派出所警力原则上应达所属县、区公安分局总警力的40%以上,要真就两个人,那是有够扯淡的。 “不知道,我每次来就只看见这两个。”林花英说完,似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戳了戳他腰道,“你应该就是那第三个了。” 江渟没搭这话,因为他还真不是这第三个。 公安的内设机构主要是两大块儿,综合管理和执法勤务,前者的各种处、室、部什么的那大都是军官转业进的地方,没他的份儿,后者的各种业务大队才是他能想的地儿。 要他的是刑事侦查大队,虽然跟派出所一样都是基层,但一个是机关,一个是派出机构,还是有所不同的。 不过这些东西林花英既然没问,他也没必要刻意去做解释。 一直等到下午五点,人才得空过来办理上户手续,那人都认识林花英了,见她一过来,直摆手道你这情况办不了。 林花英这回有底气了,腰板挺地笔直,将结婚证等资料往桌子上一拍:“同志,这回办得了。” 见人还愣着,她一把挽住江渟的胳膊道:“这我老公,一直在部队呢,这不孩子等着上学,才赶回来领了个证,麻烦大姐快点啊。” 这声老公叫的特甜,为此,江渟还很配合的敬了个礼。 那人哎哟一声,拍了拍林花英道:“军警一家亲,你这姑娘也是,咋不早说呢。” 林花英心道那会儿我自己都不知道呢,要知道还能等到现在,况且您这会儿也是见了证才给我机会说啊。但想是一回事儿,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只得满脸带笑地应道:“我这不是怕坏了规矩,影响不好嘛。” 这回速度很快,十来分钟就办下来了。 林保保户口问题一解决,林花英心里的大石头也跟着落了地,一上车便朝江渟拍马屁道:“还是你好使,一路畅通无阻。”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渟见她一副撒狗腿样儿,抖着烟盒又咬了根儿烟出来叼嘴里笑道:“是么,那今晚可以试试。” 林花英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那盒烟上,早上还是满满的一盒,这会儿已经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能少抽点么?” 江渟点烟的手一顿:“不喜欢?” 林花英嗯了声,抬了抬那只石膏手道:“我现在是病号,你得照顾照顾我的情绪。” 她其实不反感男人抽烟,但江渟这烟瘾着实有点大,现在仗着底子好,没大问题,等以后老了就是各种病,她能找借口阻止就尽量找。 江渟听得好笑,终是将烟又塞了回去。 倒也不是多想,就是习惯了,他只要手边儿有这玩意儿,就下意识地拿过来抽。 “饿不饿?” 林花英点头。 不过她吊着手回去也是个大问题,要是林保全问起来,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是江渟拧的吧。 她想了想道:“要不去运河边吃吧,那儿凉快。” 上次听江德胜说要和林保全一起开馆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趁机先过去问问 分卷阅读64 饭馆婶子也没什么损失。 江渟没意见,直接开车过去了。 饭馆婶子一听他俩领了证,连林花英手的问题都忘了问,乐呵得不行,小菜一盘接一盘的送,搞得林花英都不大好意思。 江渟倒还好,脸皮厚,给什么要什么,问什么答什么,偶尔一两句话更是逗地人哈哈大笑。 林花英一直等人笑完了,才开口问道:“婶儿,你们原来那地方拆了之后是怎么安置的?” 饭馆婶子原本要走,一听这话又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菜市场要拆了?” “应该快了。”林花英也压低声音回道,“所以想问问您当初那门面补了多少?” “哪有什么安置,要你走就得走。说是政府有给经营者补贴,但实际上全给赔给房东了。”饭馆婶子说着又将椅子往前挪了挪,比划着手指继续低声道,“我对面那条街上的服装厂,四万多件的库存找不到地方放,光搬运费就花了好几万。还有那些住宅楼,也没给个安置的说法,说拆就拆了。就那草包社区主任,说这些都是自建房,要安置也只能按相关政策申请保障房、经济适用房和廉价房,这申请啥时候能下来谁也不知道,不就等于住大街上等着么。” 她说完叹了口气,“可怜里头的那些外地学生娃,学校还有半学期没上完呢,全回老家了,这要耽误了学习,可咋整哟。” 眼看她越说越远,林花英嗯嗯哦哦地感叹了两声,便假装很忙的吃饭去了。 饭馆婶子话匣子一打开便绷不住,这个话题完了下个话题又来:“花英呐,你也别嫌婶子啰嗦,我看小江这年纪也不小了,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林花英啊了声,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江渟,含糊其辞道:“这,这看情况吧。” “要我说,这孩子还是早点儿要好,生着省劲儿,恢复的也快。” 林花英不擅长这方面的话题,表面呵呵地笑着,底下一个劲儿伸腿踢江渟,示意他说点儿什么。 江渟就跟故意似的,没反应,该吃吃该喝喝,还闪着腿在桌子底下跟她玩儿躲猫猫。 林花英最后没法儿,只得跑去上厕所。刚出来,饭馆婶子又堵在门口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悄咪咪道:“花英啊,你现在成了家,情况就不同以往了,听婶子的没错,早点儿过去看看。”说完便扭着腰进去了。 林花英摊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生子秘方四个大字,下面紧接着便是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这串数字她记得,是人上回听她说生理期有问题给介绍的一老中医的号码,地址倒是眼生,想必这中医的家。 她不禁觉得好笑,将纸揉成团塞包里。 江渟这会儿正站在河边上打电话,见她出来,又聊了两句便收了线,抬步过来问道:“还吃吗?” 林花英连连摇头。 江渟很是爽快地结账走人。 天已黑透。 林花英这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今晚住哪儿。但这问题她也不好主动去问,兀自纠结了半晌,见车停在了一酒店门口,不禁讶道:“不回去啊?” 江渟嗯了声,看她道:“这地儿更方便。” 两人开了间大套房。 江渟一进门就往浴室冲澡去了。 林花英还没住过这么豪华的套房,吊着手这转转,那瞧瞧,最后站在落地窗前啧啧感叹着还是结婚好。 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声。 林花英扭头:“这么快?” 江渟闻言,擦头的动作一顿,朝林花英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干、干嘛。” 江渟这会儿浑身上下就一条毛巾兜着,林花英不知怎么,嗓子眼一紧,说话就有些不受控制的结巴,仅走过去就焖出了一身汗。 “就是突然想起有件事儿忘了说。”江渟抬起一只手撑在林花英头顶的门框上,低头打量着她,“今儿穿的还挺好看的。” 林花英乐了,抬头看他:“哪儿好看啊?” 江渟扬了扬嘴角,抬着下巴往她胸前一点道:“这儿最好看。” 林花英瞬间觉得心跳都漏了半拍,她眼神东瞟西瞟的,心道这年纪大的道行还是深,就那么一个眼神望过来,她腿都要软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矫情个什么劲儿啊,又不是没做过。而且大家都是持证上岗,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这要是先怂了,以后就没什么地位可言了。 林花英偏头长舒了口气,刚转过头,就听江渟笑道:“就是小了点儿,后续要开发起来,工程量会有些大。”他说完,还煞有介事的上手揉了两下。 林花英焖哼一声,不自觉后退道:“我还没洗澡。” 江渟用手垫着她的后脑勺,避开她的右手倾身靠近,一本正经瞎诌道:“精准扶贫,得趁早。这要是以后有了小孩儿,半夜想奶喝找错人了可就不好办了。” 林花英闻言,顿时有些无语,这要是都能找错,那孩子怕不是个小 分卷阅读65 傻子吧。 江渟也不逗她了,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去洗澡。” 第二十八章 林花英对江渟口中的胸小这一问题还挺在意的,老实说,她自己倒觉得这大小是正常人的标准。 江渟要是说笑也就算了,但倘若是真的,那还是真是有点儿对不起人。 她抬头格外认真的询问道:“真有这么小?” 江渟本想再跟她交待些洗澡时的注意事项,一听这话,饶有兴趣地回道:“隔着衣服,还真不好说,没准是我看走眼了。”他说完还顺带提了个建议,“要不你脱了,我再好好瞧瞧。” 林花英见他那副老不正经的浪荡样儿,只觉被耍了,咬牙切齿地抬腿踹了他一脚。 可转念一想,江渟这话说的虽不怎么招人待见,但衣服始终是要脱的,况且她现在穿的是套连衣裙,又吊着胳膊,真要自己操作起来也麻烦。 林花英朝他笑了笑,背过身道:“说的也是,那就别愣着了,过来拉拉链。” 江渟闻言,很是配合,上手将那头长黑发分成了两股,听到林花英嘶了一声后,他紧了紧眉心,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跟拆弹似的,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头发给拨到了两边,把着那块小铁片一拉到底。 背部线条若隐若现。 江渟看够了,才握着林花英的肩膀将人转过来,抬着她的右手道:“绷带取了,手举起来。” 林花英依言照做。 江渟是习惯使然,只要不解扣的衣服一律都往上走,但他没想到的是,林花英这裙子领口不仅小,还特紧实,正好卡在她的脑袋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林花英被卡的难受,骂骂咧咧地躬腰跟着他转了好几圈后,绝望道:“所以你为什么要从上面走。” “我哪儿知道你脑袋大。” “胡说,我都能穿进来。” 江渟倒是淡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热胀冷缩这玩意儿懂不,顶着高温在外头跑了一天,这脑袋能不大么。” 这话一出,林花英那个气啊,撵着他满屋子跑。 闹归闹,到底是顾忌林花英还是个病号,就这么一直举着胳膊也不是个事儿。 江渟由着她踹了两脚后,便揽着人坐到了床上,仔细研究了会儿,见她耳根都憋红了,脑袋还是出不来,他最后下结论道:“这玩意儿只能划开。” “那我明天穿什么?” “我的。” 江渟起身从桌子上拿了把水果刀过来,站在床沿边儿找好角度后便将林花英的脑袋往怀里带了带 。 林花英耳朵卡着,没听清楚,刚抬起头来,又被江渟给摁了回去:“别动。” 一时间,诺大的房间里,只闻格叽格叽的划割声。 待衣服脱下来的那一刻,林花英便如释重负地直接往后一倒,别说洗澡了,她现在连一点儿动的力气都没有。 江渟洗了个手回来,就见林花英散着一头黑发躺在床上,耳廓,脖子和脸上勒出的红印还很清晰,点缀在这通体的白肤上,总让人喉头发紧,忍不住想做点儿什么。 他抬步过来,半坐在床上,横手穿过林花英的后背,俯身笑道:“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件。” 话音刚落,扣.开了。 林花英扭头白了他一眼:“年纪大了,记性都不好,我能理解。” 江渟挑了下眉,扣住她的腰,将人带了起来揽在臂弯里,肩.上的带子顺着手臂滑落,这下真的就是一览无余了。 他低眼,慢慢扫下来。 林花英后仰着身,有些不自在道:“能别用那种眼神看么,怪吓人的。” “什么眼神?”江渟明知故问道。 林花英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江渟那眼神告诉她,前两次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算不得数,这回是要正儿八经,真枪实弹的玩儿真的了,而且时间是一整夜。 这种事,虽说有点儿遭罪,但既然都到这份上了,怕也没用,还不如直接切入正题。 林花英吸吐着气,做了几个来回后,心一横,直接揽着江渟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一口,为了少受点儿罪,她又打着商量道:“我觉得你先前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你看我这都还没发育全呢,要不今天就先来点儿开胃菜垫垫?” 江渟哦了声,带着人往床头走,将她脸上的长发拨至耳后,侧着身问道:“这话怎么说?” 林花英进一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来点儿常规的,大众的动作,那些非传统的高难度动作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来。” “大众?高难度?特地学过?” 江渟扯过来一只枕头,垫在林花英的那只石膏手下,枕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花英掩嘴咳了声:“昨晚天热睡不着,就学了点理论知识。” 江渟笑了声,他本不是那种注重仪式感的人 分卷阅读66 ,经先前那一阵闹腾,林花英整个右手背已经明显有水肿的迹象。别说高难度动作,就是常规动作他也得三思而后行。有些事儿想归想,但情况不允许就得咬牙受着。不过姑娘善解人意,既然都这么说了,他怎么找也得创造出条件配合配合不是。 “虽然遗憾,但有道理。”他表示理解道,随后佯作思考了会儿,提议,“这么着,我先来简单地打个样,你先试试感觉,如何?” 林花英看了看他,点头。 只是不久,她就感觉上当了。 这样板简单是简单,就是太他妈久了,一直到了后半夜都还在打。 林花英在体力方面跟江渟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的,配合了两轮就彻底掉队了,节奏一乱,那滋味儿就相当不好受,她脾气顿时也上来了,直接挺尸不动,不满道:“这打仗都能叫停,中场休息十分钟呢,你这样,过分了啊。” 肚子那处传来的异样太过明显,那玩意儿好像又在里头动了动,一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样子,这要是中途叫停,出了问题,她责任可就大了,算了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 于是她又换了副语气,语重心长道:“我听说战场上最大的忌讳就是恋战,这样下去容易出大问题的,咱们这回速战速决成不。” 江渟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笑地肩膀直颤。 他最后来了几下,便抽.身出来,亲了亲她的嘴角道:“这些歪理都上哪儿学的。” “你自己说的。” 江渟伸着胳膊将床头柜上的抽纸盒拿了过来,掀开被子帮她擦了擦,似想到什么,手一顿,问她:“节目看了?” 即便屋里打着空调,林花英还是热得不行,哪儿哪儿都黏黏糊糊的,不好受。她嗯了声,恶狠狠道:“人是长得还行,但砖劈的稀烂。”说完便推开他要去洗澡。 江渟这会儿脾气意外的好,也就不跟她一般见识,抬起她的右手看了看,水肿还没消,要再碰着水,就有些麻烦了。 他见林花英扭来扭来地也知道她不好受。将她头发盘起来后,又翻身下床,从墙角的垃圾桶里薅了个没用过的垃圾袋过来,套林花英的右手上交待道:“洗可以,但别恋战,速战速决。” 林花英嗯嗯的敷衍了几声,怕他再来,她也不让江渟跟,自个儿磨磨蹭蹭地往浴室挪。 手伤着,她也真没敢待太久,稍微冲了两下,人就出来了。 江渟这会儿正曲腿靠在床头上抽烟看电视,见她出来,捏着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一扭,拍了拍身边的被子道:“过来。” 林花英慢悠慢悠地躺了上来,瞟了眼电视屏幕,那枪声剁剁剁地响个不停,打得甚是挺激烈。她陪着看了会儿枪战,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道:“你把空调关了?” 江渟嗯了声,随后极其自然地解开那塑料袋子,给她挂上绷带后解释道:“床单不能睡人,先就着被子凑合一晚。” 他说完,伸手拨开她的浴袍领子:“效果还可以,是比之前大了一圈。” “都啃肿了,能不大么。”林花英挪着右手压住衣领,“我要再信了你的邪,我就是猪。” 江渟枕着手臂,跷着二郎腿接话道:“别说,我以前还真养过一头叫花姑娘的猪。” 自看了江渟劈砖的视频后,林花英对他以前的事儿都很感兴趣,不过怕触及他的伤心事没敢问,这会儿见他提,追问道:“然后呢?” 他瞥了眼林花英继续:“大眼睛双眼皮儿,眉清目秀白嫩嫩的,模样就跟你差不多。不过没留到过年,就被吃了。” 林花英都气乐了,也不想再跟他瞎扯了,刚滑下去躺着,就听江渟凑身过来道:“余东洋看了两处房子,让我明早过去看看。” “哪里的?” “县城。” 林花英看着他,半晌都没说话。 按他们当地的习俗,嫁娶的聘礼大约十三、四万,而林保全收到的是二十万。她爸的意思是这笔钱他一分不要,到时候他自己再添点儿,跟这笔钱一起替她跟江渟两个人付个首付。 可添的这点儿对他们家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几乎是将林保全自己多年攒下的老底全给掏出来了,为这事儿,她没少发愁。 她其实很想跟江渟说要不先不买吧,但换个角度一想,这话要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道理。 江渟见她那样儿,就知道这姑娘又想歪了,他将人揽在臂弯里道:“我这人俗,怕挑的东西不合你味儿,所以还得你自己去看。” 这姿势有些憋屈,林花英扯开绷带将江渟的脖子也套了进来,拱了拱身子问道:“我有个事儿一直想问问你?” 江渟丢了个眼神过来,示意她说。 “你到底图我什么啊?” 她除了人眉清目秀外,要学历没学历,要钱没钱,脾气还不好,男人喜欢的温柔体贴跟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处,这问题她其实老早就想问了,就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漂亮。”江渟想也没想,还 分卷阅读67 是那句话。 林花英愣了一下,问道:“没了?” 江渟不答反问道:“你除了图我户口本,还有什么?” 林花英讪讪地笑了两声,诚实道:“好看。” 江渟屈拍了下她的脑门:“得,都是肤浅的人,谁也别说谁一句不好,”说完,关电视,从绷带里低头出来,“睡觉。” 床头的台灯还亮着,林花英也睡不着,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又开口道:“其实我优点还挺多的,你多了解了解就知道了。” 见江渟没反应,她抻起脑袋凑过去看了看,见他拿着手机在刷题,不禁讶道:“你要考试?” 江渟嗯了声:“接受安置的单位除了档案考核,还有文化考试,先试试效果,不行的话再去报班学。” 林花英很是自觉地躺了回去,自顾自地轻声嘟囔了句:“仔细想想,你还真是亏大了。” 她本以为江渟没听见,闭眼没一会儿,就感觉他关灯袭了上来,在她脸上蹭了会儿道:“站在你的角度是这样,站我这儿,都是我女人应得的。” 林花英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咬着嘴唇,无声笑了。 第二十九章 林花英醒来时,江渟正好洗完澡出来,边套白色背心边朝她这边过来。 林花英手抻着床坐了起来,倾身从床头柜上的挎包里摸出手机,摁亮,七点十分。 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江渟坐床上,抬起她的右手看了看,肿胀已有所消退,接下来的几天,不沾水不感染的话问题不大。他站起身道:“不急,先去弄点吃的,想吃什么?” “一份紫菜虾米小混沌,两个奶黄包,再来一碗冰粉。” 林花英挪腿下床,刚站起来,腿肚子就一哆嗦,直直地朝江渟怀里扑去。这玩意儿后劲儿太大,她仰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儿痛?” 这痛的地方可就多了,胸,胳膊,大腿,小腿,屁股都有些痛,不过这倒能忍,但是下面,跟辣椒吃多了上火似的,一碰着就火辣辣地痛。 林花英闷声道:“下面。” “我看看。”江渟将人抱回床上躺着,转身去掀她的浴袍。 林花英眼疾手快一把给捂住了,随后嘶了口气,跟条鱼似的摆到了床头。 “那就只能去医院了。” 林花英闻言,认命般的摊开双手,偏头躺在床上。 江渟看完,起身道:“躺着别动。” 说完,开门出去了。 十分钟后。 江渟拎着几大袋东西回来了,他将早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翻开一个黑色塑料带子,从里头拿了只药膏之类的东西便大步过来了。 林花英见他又要掀衣服,脸一红:“我自己来。” 江渟跟没听见似的,握住她的小腿将人拉了下来,旋开药膏盖子,往食指上挤了一点儿后便低着头涂药去了。 模样很认真,没丝毫杂欲,偶尔还皱着眉头。 昨晚,林花英除了刚开始那会儿哼唧了两声,整个过程中一声都没哭,甚至还能跟他开玩笑,他还以为这姑娘是体质特殊,痛感不明显,没成想姑娘是为了不扫他兴,硬抗着过来了。 触感的温热和药膏的清凉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林花英是抓着被单,强咬着牙才忍住将江渟一脚踹走的冲动。 她不自然地摆动着身体,问道:“好了没?” “别乱动,躺会儿。”江渟将她裤子套了回去。 他抽了张纸擦手,见林花英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不禁打趣道:“要觉得吃亏了,你再看回来就是了。”说着,将纸揉成团投进墙边的垃圾桶里,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林花英忙摆手道:“不吃亏,一点儿都不亏。” “是么。”江渟系上皮带,略显遗憾道。 为了避免林花英乱动,他干脆将整个桌子都搬到了床边,伺候人穿完衣服,又开始伺候人吃饭,前前后后忙活完,江渟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向来都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他何曾这样伺候过人。 别说上学那会儿,就连去了部队,他也不是能伺候人的主,要有人看不惯,比武场上打一架就没人挑他刺儿了。 后来混的时间一长,都扎根在那一亩三分地里了,别说人要他伺候,即便他愿意去伺候人,也没人敢受,都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此残了。 如今也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啧了声儿,抬手拍了下林花英的脑袋:“嘴自己擦。” 林花英抬头,觉得莫名其妙。 半个小时后,两人收拾完,退房,出酒店门。 江渟去停车场取车了,林花英就站在门口看手机。 左手,举着累,也不好操作。 她看了会儿便觉得没劲儿,收了手机开始百无聊赖的四处瞎看。 余东洋老远就看 分卷阅读68 见了她,跟江珊一起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挥手跟她打招呼:“弟妹,good morning!” 绿灯一出来,他就拉着江珊大步过来了,走进,见她穿着件男士衬衫,又吊着个胳膊,不住地啧啧啧,围着她转了两圈,摸着下巴感叹道:“看来,昨晚的战况是相当激烈啊。” 林花英在见到他俩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将白衬衫的袖子给放了下去。 她那条裙子领口坏了,做内搭还行,外面套的是江渟的白衬衫,太大了,光袖子就得挽好几圈,这会儿一拉下来,石膏虽看不见了,但这身形象更容易引人遐想。 江珊上前轻抬着林花英的胳膊问道:“怎么回事?” 自林花英退出乐队后,两人作息时间对不上,有事儿基本都是电话联系,没怎么碰过面。她一听余东洋是过来带林花英跟江渟去看房,就跟着过来了,顺便看看人。 林花英还没开口,一声鸣笛响起。 江渟从车里探头出来:“上车。” 余东洋自然地放开了江珊的手,走到驾驶位,弹出根食指摇了摇道:“文明人,疲劳驾驶不可取哦,今天的行程就由我余某人亲自为两位新人效劳。” 他说完,朝江珊喊了一句:“小鱼儿,赶紧带弟妹过来。” 江渟笑了声,开门让位,跟林花英两个坐到了后座。 要去看的两处房源位置均在县城的北面,也就是距离余东洋的北场不远,他大可以在北场睡几个小时,舒舒服服地等着他们过来。这会儿不嫌麻烦,大老远的带着江小鱼一起跑来镇西,绝不是好心来给他当个司机那么简单。 江渟一手搭在林花英的后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朝江珊道:“我班里有好几个年轻人,人都不错,没对象,你有什么想法没?” 江珊闻言,转过头来,一副你怕不是吃错药了的表情,随后又看向林花英,眼神示意她江渟怎么回事儿。 林花英其实是有些想笑的。 于情于理,她现在都得跟江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是以她即便看出来了,不能说也不想说,她瞥了眼余东洋,摇了摇头。 余东洋倒是淡定,搭话道:“得了吧,你看人那眼光,一向都没保质期,先不说江小鱼有没有那想法,距离问题就摆在这儿,这能靠谱。” 江渟哦了声:“你好像有意见?” 余东洋:“当然。” “具体说说。”江渟似乎很感兴趣,“或者说,你有更合适的人选?” 余东洋看了看江珊,见她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挺没劲儿的,他从储物盒里取出墨镜带上:“再说吧。” 话题就此打住。 好半晌,都没人说话,只有车载导航在报导路况。 林花英见江渟拿着手机在看,估摸他又在刷题,也没去打扰他。她将手机摆在腿上,给江珊发信息:“什么情况?” 江珊:“?” 林花英:“你跟余东洋,什么情况?” 江珊:“就那样。”她发完,想了想,又发了一句过去:“余东洋可能只是玩玩儿,应该用不着我来负责。” 林花英挠了挠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感情这方面吧,真要论起来,她跟江珊两个人,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她虽多了个证件,但也还是个半吊子,传授经验,分享心得,那不是误人子弟么,路还是留给人自己走比较稳妥。 她选择转移话题:“待会有事儿?” 江珊:“嗯,听圆仔说,刘永周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夜了,不管是死是活,先过去看看。” 林花英没听过圆仔这个名字,直接略过。而刘永周这个名字,若是江珊不提,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个人。 没一会儿,江珊又发了一段话过来:“估摸是情伤,解铃还须系铃人,帮我个忙,办完事儿,跟着过去一趟。”许是怕林花英顾及她哥,她又补了句,“放心,江渟心眼儿没那么小,要薅也薅我,很快。” 林花英笑了声,打字:“成。” 江渟闻声,掀起眼皮朝她看了过来。 余东洋乜了眼后视镜,似乎不大习惯今天这氛围,打开了车盖。 风刺啦刺啦的响。 九点钟的太阳,当头照。 也是凑巧,车盖子刚落下,天就下起了太阳雨。 雨势汹汹,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在人脸上,生疼。 江渟和江珊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道:“盖上。” 余东洋怂了,也不敢吼回去,跟个受气包似的逮着那个按钮一阵猛戳,奈何这按钮也跟凑热闹似的,无论他怎么戳,死活都没反应。 虽说这大热天的淋雨湿个身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感个小冒难受两天而已,偏生车内又有个淋不得雨的病号,一时间,余东洋成了众矢之的。 非人为因素造成的后果,乃意外事件。况且这也不是余东洋本意,林花英和江渟的反应 分卷阅读69 也不是很激烈,倒是江珊,正义感爆棚,吼得最凶。 “余东洋,你他妈没事开什么车盖,闲的慌是吧,赶紧盖上。” “我现在的心情不比你好,你再吼一个试试。”余东洋吵架的同时还不忘戳,“不是,这玩意儿怎么不打声招呼就不行了呢。” “你丫的透视眼是吧,墨镜摘了再来戳。”江珊抹了把脸上的水,挤开他,自己凑过去戳。 “江小鱼,你给我轻点儿。”余东洋摘了墨镜随手一扔,抹了把方向盘将车停靠在路边上,完全忽视了后座上还有两个人,拍着座椅车皮对吼道:“睁开你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好生瞧瞧,哥哥我这都是搞的进口货,需要提前预约的。” “进口个屁,脸呢。”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来劲儿了是吧。” 两个人头顶着头,跟斗牛似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路上的行人抱头躲雨之际,纷纷驻足这档口,笑着看两分钟热闹。 唯有车上的两人,吵的忘乎所以,幼稚的跟低龄儿童似的。 江渟跟林花英都嫌丢人,劝都懒得劝,就这么混在人群里,站在街边的屋檐下看着。 一场雨下完,盖子也没升回来。 余东洋的爱车受伤了,看房自然也泡了汤,一行人最后只得打道回府。 有的事情,一旦耽搁,再提起来,就得要上好一段时间。 林花英因为手的问题还是去医院吊了水,当晚回去,人问起来,她都说是自己□□摔的。 林保全对此也没怀疑,说了她几句这事儿便过去了。倒是陈美淑相当上心,天天变着法儿的给她做吃的。 她跟江渟既然领了证,自然得跟着他进江家门。但林保保不知是听谁说了什么,以为林花英不要他了,三天两头的就给自己收拾行李,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 还说不得,一说就哭。 小孩儿毕竟小,有些事情解释了他也理解不了,自小就跟着的小姑姑突然就不住家里了,即便距离再近,那也不一样,见到江渟连小姑父都不叫了。 最后两家一商量,干脆让江渟先上门一段时间再说。 江渟倒是无所谓,他对住处从来就不挑,上哪都一样。于是两人又把东西从江家搬回到林家。 江渟拎着箱子上二楼时,就见林花英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傻乐,他用脚撩开面前的衣服,半蹲下来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林花英拎着一个试卷包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留着这个干嘛?” 江渟握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全是以前高中时期的试卷,各科都有,如果没记错的话,都是出自林花英的手。 “留着卖钱。”江渟屈指弹了一下试卷包,半开玩笑道,“可惜人都识货,不收。” 小姑娘代写的作业,放什么时候都有的吹。他当时觉得还挺有纪念意义的,就没扔,封在袋子里丢衣服堆里一起放着。想着等以后老了没事干,还能翻出来跟子孙后代吹吹牛逼,看看你老子我当年是何等风范。 十几年过去了,老子还没当,倒是名正言顺的住进了当年那小姑娘的闺房里了,这感觉还怎么说,挺奇妙的。 林花英拉开袋子,将里头的一垒试卷拿了出来,刚晃抖了两下,一张照片就从里头滑了出来,正面飘落在两人中间。 她咦了声,还未伸手,江渟已先他一步将照片拿了起来,看了眼,掸在林花英脑门儿上,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没看出来,原来小小年纪就对我有意思了,还送照片。这要早点说出来,没准儿还能有个机会。” 林花英仔细一看,照片上的人确实是她自己。蓝白校服,绑着个高马尾,笑地中规中矩,约莫是初中那会儿的证件照。 不过她还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照片送过人。 “这话该我问你吧。”林花英跪立起来,笑道,“不过你当时就算说了应该也没戏,我那时候书读得多,人没那么肤浅。” 江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照片确实是他拿的,但还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没记错的话,当年他们一伙人闲的没事干,专挑上课的时间在余东洋弄过来的那一堆照片中进行投票选美,前三名都是要内部消化的。 林花英排名第三。 他当时想着好歹邻居一场,这姑娘看着也老实巴交的,跟他们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别给带坏了。没多想,就顺手拿走了,后来放了哪儿,他自己都不记得。 没成想,到头来,还是他的不是了。 他翻出钱包,将照片夹了进去,有意无意地随口问道:“我记得你成绩不错,怎么没继续上学?” “我要继续上了,就没你什么事了。” “说正经的。” 林花英敛了笑:“没考上。” “没考虑复读?” “没钱。”林花英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你不是说还有事么,我反正也闲着,你把东西放这,我来理。” 分卷阅读70 江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终是没说什么。因为确实还有事,他那套模拟试题做的稀烂,得去咨询个靠谱的机构补补。 他将东西都搬完后,人就走了。 林花英情绪不大到位,理了一会儿,就放一边了,躺在床上放空。 手机一震,是江珊来的电话,内容很直接:“我在门口,江渟出门了,跟我去趟刘永周那里。” 林花英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前几天自己好像是答应了这么件事。 她叹了口气,又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拿湿布掸了掸身上的灰,抹了把脸就下去了。 出门一看,除了江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圆。 胖的像个小皮球。 这个人就是圆仔,刘永周介绍过来的贝斯手。 别看他圆,但人内心深处有一颗搞乐队的心,十四、五岁就没上学了,自己一个人背着行囊,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哪里招人哪里去。 就是运气不好,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因为面试的队伍实在太长了,他等得太饿,就没忍住出去吃了几笼包子,回来的时候又睡了一觉,把乐器给落公交车上了,面试自然也没戏。 没办法,乐队梦固然重要,可也得生活,后来就去了建筑工地。乐器太贵,买不起,自个儿拿钢丝磨了磨,做了把不论不类的贝斯,没事儿就弹。某天的一个晚上,就遇到了刘永周,此后就一直跟着他,一听说进乐队,二话没说就来了。 这会儿见到那个传说中让刘永周朝思暮想的林花英,有些激动,还没等江珊介绍,就开口道:“我知道你。” 江珊抬起手朝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知道个屁,这我嫂子。” 圆仔转着眯眯眼,愤愤的拿鼻腔哼了两声,但也没敢再吱声。 三人没作多留,打车去了刘永周住的地方。 地方有些偏,到处都是长长窄窄的巷子,车子进不去,全靠人腿走。 圆仔带着两人东拐西拐,最终在一家带院子的屋门口停下。 “就是这里了。”他熟门熟路的推开门,招呼着两人进来。 院角有棵大梨树,下面摆了张凉椅,旁边还有一张四方红漆木桌,上面放了个大茶缸,还有台支着天线的收音机,放着戏曲。 一穿着老汉背心,戴着黑色墨镜的中年男人正躺在凉椅上面,手跟着鼓点打节奏,嘴里咿咿呀呀地哼唱着。 圆仔跑过去,问道:“叔,周哥在不?” 男人似乎没空,手往屋里一指,又打节拍去了。 圆仔撒腿跑进去了。 林花英和江珊对看一眼,也跟了进去。 屋里面积不大。 一个客厅,两间并列的房,还有一个用帘子挡起来的卫生间。客厅的尽头是一条类似于走廊的阳台,被玻璃门隔开了,当做了厨房。 家具没多少,一台老式电视机,一台小型电冰箱,一个吊扇,外加一排木制凉椅就没了。 各种乐器倒是多。 大红腰鼓,架鼓,铜锣,芦笙,二胡,号子,唢呐因有尽有。 圆仔打开吊扇后,就跳到靠里的那扇房门前,耳朵贴在上面,抬手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周哥。” 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圆仔又换了边耳朵贴上去,加大音量:“周哥,我还看你了。” “滚。” 刘永周似乎甩了一张凳子过来,砸在门上,哐嚓一声裂开了,声音很大,圆仔吓地跳开来,退地老远。 他朝林花英跟江珊两人笑道:没死,气足着呢。” 江珊上前,敲门:“既然还有气儿,开门聊聊。” “滚。” 圆仔刚要说话,被江珊制止了,她再次敲门:“开门。” “滚。” 江珊脾气也直,一连听了好几声滚之后抬起一脚就踹到了门上:“刘永周,你他妈要是个男人就出来。” “滚。” 江珊踹地更厉害了。 眼见事态发展偏了,圆仔和林花英忙过来将人拉开。 江珊挣开圆仔的手,看了看林花英。 林花英斟酌着上前,敲了下门:“能出来聊聊么?” 这回倒是安静,但也只是安静。 林花英刚要抬手再敲,门一下就被人来了,一股夹杂着烟草味的怪味风袭来,林花英一连退了好几步。 刘永周看见来人,朝林花英身后的圆仔吼道:“谁让你带她来的。” “我让的。”江珊应道。 圆仔一见刘永周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挪着步子躲到了江珊背后,但江珊那个子,还挡不住他一半的身材。 “既然出来了,就好好聊聊。”林花英开口。 刘永周闻言,这才作罢,低头看她:“手怎么了?” 林花英敷衍地笑了下。 他不依不饶的又 分卷阅读71 问了一句:“手怎么了?” 林花英:“没事。” 刘永周咬着牙,点了点头,反手又扇上了门,回去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花英叹了口气,又敲门。 这回开的很快,刘永周把着门把手,还是那句话:“手怎么了?” “摔的。” 刘永周往旁边退了一步:“进来,你一个人。”说完,松开门把,转身进去了,带上耳机,继续那盘没打完的游戏。 林花英朝江珊点了点头,虚掩着门,跟了进去。 屋内布局比大厅还要简单,一张床,一个电脑桌,一台立式电风扇,连衣柜都没有,就一个铝合金衣架,上面挂着的衣服倒是整齐。 许是太久没开过门,屋内的味儿很大。 林花英皱着眉头:“能聊聊么。” 刘永周答非所问道:“床单昨天换过了,干净的,可以坐。” 林花英并不想久留,礼貌的笑道:“不用,聊几句就走。” 刘永周抓下耳机扔键盘上,呲啦一声退开椅子,反身钳住林花英的下巴,红着双眼道:“林花英,我现在的心情很差,所以你最好别说话。” 林花英敛了笑,冷声道:“松开。” 她看着眼前的刘永周,觉得这根本就不像个十九岁的男孩,更像个疯子。她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若说的不合适再刺激到他,得不偿失。 许是被她的眼神和语气刺伤了,刘永周松开手,抱头狠狠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再抬头,他的眼神有些悲,从林花英的眼睛移到鼻梁,再从鼻梁缓缓下移至嘴唇,他凑近,伸手想去碰碰。 林花英偏头躲开,良久,她盯着刘永周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北场公交站碰面的那次,刘永周似乎就叫过她的名字。而她,在此之前,对眼前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印象。 刘永周一听这话,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他几乎是跳着转到林花英偏头的方向,微弯着腰,与她平视,兴奋道:“你记起我了?” 林花英想了半天,还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她后仰着身挪开了些距离回道:“不记得。” 刘永周笑容顿时僵住在嘴角,眼里的光一下子也暗淡了下去,他耷拉着头委屈道:“林花英,你再好好看看我,好不好。” 那语气,委屈的像个孩子。 他情绪变化之快,林花英生有些招架不住,决定长话短说。 她伸手拍了拍刘永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鱼也不容易,看在她拿你当朋友的份上,你要是不想干了,就直说,没人逼你,但别像个小孩儿一样,做事那么没担当,这样不好。” “那你把我微信通过了,我今晚就销假回去。”刘永周抬起头看她。 “我已经结婚了。”林花英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没看上你,也不喜欢你。” 她说完,点了点心口的位置:“就是这里没有任何反应,懂吗?”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林花英有些烦躁地挠了挠眉心,她觉得刘永周这个人有点儿邪乎,好像没有办法跟他正常交流,顿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太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在他们之间行成了一柱跳跃的光线,如同一道无法越过的代沟一般搁在两人面前。 林花英看着刘永周那张苍白又略显稚嫩的脸庞,最后丢了句:“不去也好,趁年轻,回学校多读点书也不错。”后便要拉门出去。 刘永周转身一掌拍在门板上,自顾自地道:“怎么办,我突然就不想让你走了呢。” 见林花英明显有些生气了,他又几步退开身来,低声道:“距离高考结束的前夕,晚上九点,枫林路口。” 林花英捂着门把的手一顿,扭头看他:“我们见过。” 这回是句陈述句。 “你看,我就说你走不了了吧,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聊了。”刘永周摊手,笑地像个孩子,他跑过去将桌前的电脑椅推到林花英面前,示意她坐了下来。 林花英松开门把手,转身看他:“你在现场。” 刘永周也不再回应,趴在电脑椅背上歪头笑道:“看在我每天都在给你发申请的份上,把我微信通过一下吧。” 林花英逼近:“你当时在现场。” 刘永周答非所问道:“不过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二婚大叔到底哪里比我好啊,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呢。” 第三十章 屋里头的动静太大,江珊欲推门进来。 刘永周抬眼:“我说了,这儿就她一个人能进来。” 江珊握着门把,拧了一圈,一只脚踏了进来。 “这话我不想说第三遍。” 分卷阅读72 门后的圆仔嘶了口凉气,他知道,刘永周又要犯神经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两手紧吊着江珊的胳膊往后退,将那只脚给拉了出去,摇头道:“鱼哥,请三思。” 江珊握着门把的手依旧没松。 刘永周也就这么看着她。 两方,谁也不肯再退让一步。 林花英转过身,抬手压上门。 她没什么表情的转过来,看着刘永周一字一句道:“你好像,还不大了解我。” 没给刘永周开口的机会,她继续:“你究竟有多好,我不需要了解,也不想听。江渟到底哪里好,你没必要知道,我也无需说给你听,我自己知道就行,至少在我这里,你跟他没有任何可比性。还有,他认识我十几年了,跟我一样,都是头婚,这是其一。” 眼看刘永周表情越来越阴,林花英也没停:“其二,我讨厌看似谈条件的威胁。”她绷着情绪,语调倒没多大起伏,“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接近我有何目的,如果你是当年那场事故的目击证人之一,是看在我可怜的份上想来帮帮我,那我会非常感谢你。倘若你压根儿就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亦或是不愿意,我说过,没人会逼你,但别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我受不起。” 林花英一口气说完,不但没松口气的感觉,反而心口发紧,闷地生疼。 刘永周紧着拳头,本来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但看到林花英难受的样子,又硬生生的给压了回去,他很想跑上前去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但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说他不该存在,连呼吸一下都是错的。后来,他们又说他怪,性格缺陷太大,一点都不讨喜,要想过好日子,最好离他远远的。 一家子总共就两个,全都是怪人。 为此,他跟老头搬了很多次家,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怪在哪里,只知道时间一久,身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搬来搬去也累了,索性就把那些人们所谓的不好都藏了起来,不让别人看出就好了。 从此,做一个正常人眼里的十九岁少年,过这个年纪应该过的生活。 这几年都没有出过问题。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没能控制住自己,他好像说错话了,还是在那个他喜欢的女孩面前。 想到此,刘永周垂下头,委屈又卑微道:“对不起,我错了。” 林花英这会儿缓过来,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了,话有些重,她不该仅因自己的揣测去恶语重伤他人,尤其对方还是个思想明显不成熟,年龄比她小的人。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 现在,无论是刘永周还是她自己,情绪都不好,根本就不适合继续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与其耗在这儿不知道怎么说,那还不如不说。 况且这地方,林花英一刻也不想多待,她转身,拉门出去。 “对不住了,小鱼,帮了个倒忙,搞砸了。” “没事。” 林花英抬手指了指门外:“那我就先走了。” 江珊上前,抱住她,手在她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道:“我送你。” 林花英退了出来,扯了个笑道:“别这样,你这么温柔,我不习惯。” 还未等江珊开口,一旁的圆仔忙接话道:“这里巷子多,不好找,我送你出去。” 这话现实,林花英没意见,道了句:“麻烦。” 院里那个中年男人依旧躺在凉椅上,手也一如既往的跟着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鼓点打拍子,摇头晃脑的哼唱着曲儿。 对屋里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圆仔放缓步子叫了声:“叔。” 男人正好摇头过来,顿了一下。 他戴着黑墨镜,也不知是在看他们还是没看。 林花英礼貌性地朝人点了点头。 男人偏着头,没反应。 圆仔上前,凑到林花英身边低声道:“这是周哥他爸,没眼睛,你这样打招呼他看不见。” 他解释完,也没做多留,又带着人东拐西拐的走,一路上都是沉默。 其实屋里两人所说的大部分话,外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别人或许不知道刘永周,但他圆仔是了解的,只要人一抽风,嘴里出来的话,哪怕再好,传进听得人耳朵里就变味儿了。 虽然知道林花英已经结婚了,有些话说再出来也不合适,但眼见就要将人送出去了,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他终是没忍住,顿住步子,转身道:“其实周哥也挺不容易的,他找了你很久的,也做了很多准备。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回来,跟我说在一个公交站口看到你的时候有多高兴。只不过好多事情,没人教他,也没人愿意教。他就是不会表达,总是用错方法,其实只要多相处相处,你就会发现他人很好的。” 见林花英不解的样子,圆仔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遇见刘永周,正面好是被工地拖 分卷阅读73 欠了工资之际,没钱吃饭,没地方住,是刘永周给他的。 因此他对刘永周的第一印象就是:好人。 后来越是相处,初始印象并没有变,只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好人。 跟他爸的相处模式怪,明明住一起却如同活在两个空间里的人。年纪明明比他还小一岁,模样看着也嫩,做事却意外的稳重。 他只要一见到那些拆迁工程的一级承包商,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但刘永周在跟他们搞人际关系的时候却游刃有余,谈吐举止看起来像个经验老道的行家。 没多久,就由一个混混临时工变成了二级承包商。白天干完活儿,晚上还得跑北场,睡觉的时间,几乎没有。 但刘永周仿佛跟打了鸡血似的,旁人一点儿都觉察不到他的累。他有时候都担心,这人没准哪天就撑不住,倒在了什么地方,悄么声息的没了。 他每次要问起来,这么拼干嘛,刘永周的答案永远就那一个:我在做准备。 什么准备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率是跟林花英这个人有关。 但这些话,他要是全抖出来了,于情于理都不好。刘永周知道了肯定有他好受的,他最后吸了吸肚子道:“总之,他没有恶意的,所以你也不要讨厌他,不然他会很难过的。” 话毕,不再多言,送完人,他就撒腿往回跑了。 回来时。 客厅里只有江珊一个人,叉着腿坐在吊扇下面。 刘永周的房门大开着,圆仔趴在门框上,伸着脑袋往里瞧了眼,刘永周垂着头,跟失了魂一样钉在了那张电脑椅上,动也不动。 他试探性地叫了声:“周哥。” 良久。 刘永周看了过来:“人送走了?” 圆仔点头:“送走了,我看她上车了才走的。” 刘永周嗯了声,他搓了把脸,起身走过来了,看似轻松道:“这下可怎么办,她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她每多说一句,我就越喜欢她。” 圆仔闻言,直翻白眼,他是真想拿钳子撬开他那脑瓜子,看看里头都是装的什么鬼东西,手都抬起来了,就是没敢敲下去,他回头看了眼江珊,低声道:“那也不能做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会遭雷劈的。” 刘永周似乎笑了声,伸手拨开他,拿脚踢了踢江珊的腿:“喂,还聊么?” 江珊抬头:“你在现场,但不是目击者。” “我是。” “你不是。”江珊肯定道。 以她对刘永周的了解,这人看似随意无厘头,实则真性情。他不屑于说谎,只很多时候说了,通常没人信他。 他既然说出了事发当天的时间和地点,就没必要刻意转移话题,戛然而止,顺着林花英的话说下去效果岂不是更好。 但他没有,所以他那时虽在现场,应该并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为什么会在那儿,她也不知道。 “随你怎么想。”刘永周无所谓道,“你要还能接受我这个人,那我就回去。要是不能,我也没意见,但请留下圆仔。” “我有表现出这方面的意思?” 刘永周闻言,噎了一下:“那你踹门踹的那么凶干嘛,还有刚才看我的眼神,也好吓人呢。”他说完,似为了找认同感,抬头朝圆仔道,“你说是吧。” 圆仔虽然混的差,但眼睛又没瞎,基本的是非观还是有的,他敷衍的嗯嗯了两声。 刘永周得意道:“你看,二对一,我两票。” 江珊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人和事,一码归一码,花英现在是我嫂子,你丫的要再敢打她主意,我抽不死你。”她说着站起身,居高临下道,“今晚的场子,别迟到了。” 刚迈出一步,垂至膝盖的软皮带就被人扯住了。 “还有事儿?” 刘永周松了她的皮带,一脸带笑道:“鱼大哥,能不能劳烦您跟余东洋美言几句,给我弄个单独的换衣间出来。” 江珊丢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刘永周顿时有些不自然道:“有个变态女的,老偷看我换衣服。” 江珊闻言,好像基本知道了他口中那变个态女的是谁了。 北场的换衣间只供内部员工使用,也只有员工才有钥匙。她们这只乐队是余东洋长期雇用的,也算半个内部员工。但整个员工群中,只有她跟小柿子是女的。 二选一,答案很明显。 可她记得,小柿子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 这事儿不是她擅长的领域,江珊嗯了一声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第三十一章 江珊走后,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头顶上的吊扇在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圆仔怕刘永周跟他算账,搬了根小板凳坐在大门口,想离刘永周远些。 过了会儿。 分卷阅读74 他回头见刘永周掀起衣服躺在凉椅上睡觉,凹陷的肚皮正对着吊扇吹,又一副老妈妈的语气道:“你这样不行。” 刘永周眼皮都没掀一下。 圆仔叹了口气,一步三挪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衣角把白T恤扯了下来,堪堪盖在肚脐眼上,弄完,又一阵风似地梭回了大门口。 他屁股刚落坐,就听刘永周道:“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什么说什么,跟谁?”圆仔装傻充愣,他知道这个她指的是林花英,不过经历今天这么一遭,他现在对林花英这个人也谈不上什么好感。 刘永周也没再过问,只道:“你以后别多嘴,有些事她不必知道,我如果想说,会自己去跟她说。” 圆仔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再开口语调都拔高了不少:“我跟她说了什么,我就说了句让她不要讨厌你。更何况我就是想说什么,人家也不乐意听,人走的时候头都没回一下,干脆着呢!”他双手插在并着的腿缝里,偏头靠在门上,开始抱不平,“我就不明白了,这天下女的千千万,比她漂亮的也不少,你为什么就非要吊死在一棵有主的歪脖子树上,弄的自己那么下贱,值得吗?” 刘永周闻言,掀开眼皮,望着头顶那个快速旋转着的吊扇,倒还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值得吗? 应该是值得的,他想。 他老头模样生的很俊,又多才多艺,年轻的时候,身后的追随者就相当多,但他觉得这些女人太俗气,从没拿正眼瞧过。 其中有一个女人,有些特别,没看上他的脸,倒迷上了他那副能唱戏的嗓子,铁了心地要跟他学戏。 他老头答应了。 这日子一久,老头发现这个女人踏实能吃苦,又善解人意,更主要的是还能懂他的,欣赏他的戏,他觉得寻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 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慢慢地处出了感情,没过多久女方就怀了孕。 老头乐坏了,推了手头所有的约,就为了要风风光光娶她。 可女人一听这话吓坏了,连夜跑路了。 他老头想不通,也不甘心,于是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寻人。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九个多月后,总于让他找着了人,结果发现女人原来是个有家有室的人。 老头不相信,怎么都不相信,他打心底里就认为是那个男的从他手里强抢了人,他也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得把人给抢回来。 结果被男女双方的各路亲戚合伙算计,诱到深山老林里打了一顿,整的半条命都没了。 临走前还觉得不解气,又顺手把他一双眼睛给挖掉了。 老头后来把这事儿编成了曲,有事儿没事儿就给他唱:那天晚上,下了瓢泼大雨,我躺在那泥坑里,那眼珠子滚出了框,里头的血就顺着眼角往下流,又顺着那地上一道又一道的水沟子流向了更远的地方,仿佛没有尽头。 他老头说,他最恨的不是那个女人骗了他,而是那天晚上她寻了过来,哭的惊天动地,不是因为他的痛,只是因为蹲在他身边生了个孩子。 他俩的孩子。 仿佛急于撇清关系似的,一生完人就咬断脐带,跌跌撞撞地走了。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留。 老头说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对你的好是真的,仿佛天天都泡在蜜罐子里,只要想到这个人心里就暖烘烘的。对你的不好,那也是真的,比拿电钻往你心窝子上钻还痛。 他打小就没上过学,就一直跟着他老头到处漂,一大一小,哪里有人请就去哪里唱,白事喜事一概不拒,其中还是白事居多。 他老头会的东西很多,他全学了,只是唢呐学的最好。 每唱完一场戏,他老头就会很伤感,然后重复不断地对他说这样一句话:我对你好不起,也爱不起,你也别奢求我能对你好。 你要想活,那我就给你一口饭吃,不想活了,最好找个离我远点儿的地方,越远越好。 他那时候是想活的,因为他知道他还有妈。 所以他后来背着老头去找他妈了。 他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妈,同时,他也被她男人骂着狗杂种拿棍子给打了出来。 转身又被他那几个蛮牛一般的孩子推倒在地上踩踹。 他很痛,他想到了他老头,然后他好像就失控了,把他老头受的痛都还了回去。 他妈跑过来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她打完之后,又很苦痛地看着他说:“我当初就不该留你。” 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活着。 这么一想,他仿佛才发觉他周围那么多人,好像就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你该活着,大都在说他这人不祥,得离他越远越好,所以他也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不该降世的人,活着,就是个侧头侧尾的错误。 但他觉得,他怎么找也得先给他老头找个会过日子的女朋友之后再死,不然老头一个人看不见得多孤单啊。 幸运 分卷阅读75 的是,后来他给找到了,老头也喜欢。 那天他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想了很多种死法,吞药,上吊,割腕,车祸,干架,投河……这么多种方式,好像只有投河是最能满足老头要求的,有多远漂多远,最好再绑块大石头,永沉淤泥里。 他费了好半天劲儿,才寻着一块满意的石头,结果那上面坐了一姑娘,哭的撕心裂肺,放佛天马上就要塌了。 他就蹲在旁边想着等她哭完也不迟,结果脚都没知觉了那姑娘还在哭。 他没耐心等下去了,就上去跟人说能不能把石头让给他,他急着去死呢。 结果那姑娘不知是哭出问题了还是怎么着,哑着声朝他不停地哭吼道:“不要死,不许死。” 最后吼的都晕死了过去,他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直到有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抱着她摇喊,他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姑娘名字叫林花英。 这个第一个叫他不要死,不许死的人原来叫林花英。 那天,他一个人在那块大石头上坐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想,这是值得的。 其实江珊那番话,对也不对。 他那时的确在事故现场,但他一个要死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去关心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偏偏又看到了所有人没看到过的事情,比如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又比如那个莫名其妙过来修监控的人。 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这个叫林花英的人,所以他决定留下找人。 可惜的是,他把这姑娘的样子和名字刻在了脑海里,人对他却陌生的仿佛从来没见过一样。 他总觉得是那天林花英哭的太累了,眼睛睁不开才没看见他,所以当他找到她时的时候,他真的太兴奋了,没顾虑太多,才一个劲儿的想要让她好好看看自己。 可悲的是,人依然是一副从未见过他的样子,不过那些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好像也没必要说了,因为他仿佛也步入了他老头的后尘。 更可怕的是,林花英在说那番话之前,他还只是简单的喜欢,在这之后,那种想要将她占为己有的欲望就越发强烈,收都收不住了。 他突然想,如果他妈当时也是林花英这个态度,那他老头指不定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家,幸不幸福他不知道,但一定比现在强。 他也不必来这一遭受尽世人的唾骂和白眼。 刘永周眨了眨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凉椅上坐了起来,趿拉着人字拖起身拨开卫生间前面的珠帘,躬身进去洗了把脸。 他低头扯起胸前的衣服擦了擦脸,刚碰上,就嫌弃地眉头一皱,这玩意儿跟馊了的潲水似的,太他妈臭了。 刘永周兜头将衣服脱了下来,随手往大门口一扔,又钻进去洗了洗。 因着刘永周这回安静的不像话,圆仔都偏在门上打了个盹。他这会儿被刘永周这件从天而降的衣服给惊醒了,一把扯下盖在头顶上的衣服,迷茫着双眼去看出来的刘永周:“这衣服好端端的你扔它干嘛。” 刘永周只是洗了上半身和头发,他拿了条毛巾擦着身上和头上的水渍,扬了扬下巴示意圆仔闻闻那衣服:“味道怎么样?” 圆仔也是实诚,捧着衣服扎扎实实地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就躬身干呕着跑到了院子里。 刘永周低骂了声操。 他跟林花英总共就见了几回,抛开车站他精心打扮过的那回不说,好像每次都是一副叫花子般的落魄邋遢样,这次更甚,得亏林花英能忍,还在他屋里呆了大半天。 刘永周进屋找了件短袖套上后,便去打开了所有的窗户通风,然后捡起地上那只被他砸烂的椅子塞进电脑桌旁边的垃圾桶里,整个拎出去扔掉了。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树下的老头,拍上圆仔的肩道:“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明早直接从北场过去那边,你明天记得把老头一起带过来,他老念叨着要去跟女朋友约会。” 圆仔点了点头,似想到什么,八卦道:“你不是说有个女变态偷看你换衣服么,是谁啊?” 刘永周拨了拨额前的湿法,哼笑了声:“我也想知道呢。” 这边。 林花英一上车,报了县医院的名字后,就坐在车里发呆。 她对刘永周仅有的印象就是年纪小,不学无术,天真烂漫的有些过头。跟大多数小混混一样,只不过为了好玩儿才招惹她,而她,不过是运气背撞枪口上了。 但现在看来,无论是刘永周这个人,还是他经历过的事,都并非她想得那样简单。 直觉告诉她,这样复杂的人最难缠,离地越远越好。她虽然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但也不能仗着被喜欢,就去做伤害人的事,既然负不起责这份责任,就最好别去惹。 可翻案一直都是她的心里的一个结,现在好不容易有条线索出来了,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了。 这也意味着她势必要跟刘永周这个人有进一步的接触。 而且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分卷阅读76 重话那是绝对不能再说,但一直在人耳边提醒说我只谈事不谈感情也不切实际,这话说多了显得她流氓,自恋不说,还解决不了问题。 她现在最顾忌的是,一旦继续接触,若人真因此想不开,执着到非她不可,那完全是害人害己。 林花英越想越烦,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等回过神来看计价表的时候,林花英不禁吓了一跳,忙拍驾驶座椅背叫停车。 那师傅不知是被她吓着了还是赶着去吃晚饭,闻言二话没说就把她放到了马路牙子上,一溜烟地跑得飞快。 林花英被那汽车尾气冲地连退数步。 她顶着三十几度的高温,看着车辆来往穿梭的十字路口,顿时两眼发昏。 所幸的是这里离县医院就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林花英走到医院后,轻车熟路地去公共洗手间抹了把脸,拐回病房时,林保全还没走,坐在一旁看着林保保给他奶奶擦手,擦脸。 林保全这会儿见她是一个人过来,还伸着脖子往她后面看了好几眼。 林花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率先开口解释道:“江渟有事儿,他不知道我要过来。” 林保全闻言也没说什么。 林花英上前将小孩儿拎到一边,接过他手里的毛巾,重新给她妈擦洗了一遍。 人在床上躺了好几年,全靠营养液吊着,都瘦的不像样子,脸色蜡黄,眼窝凹陷,手腕握着一点儿肉感都没有,唯有氧气罩上面呼出的那层白色气体证明人还活着。 “爸,请个护工吧。” 这话林花英说了不止一次,她觉得林保全两年真的太累了,走路背都没直起来过。 但林保全每次都是摇头不愿意,一来是经济拮据,二来是他担心外人终是比不上自己人,伺候不周到。 这次他依旧是摇头。 林保保踩在小板凳上,拍拍胸脯接话道:“小姑,我可以照顾素梅。” 林花英她妈全名尹素梅,但林保保打从会说话起就一直管他奶奶叫素梅,可能是跟林保全学的。 林花英拍下他的脑袋:“那学不上了啊。” 林保保绞着手指头,一副为难样儿。 倒是林保全闻言,问了句:“学校都联系好了?” “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去办入学手续。” 林保全点了点头。 林花英单手将毛巾浸在水盆里揉了几下,跟聊天气似的顺口道:“爸,我想翻案。” 这话林花英也不止提过一次。 林保全闻言,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口气,良久都没说话。 翻案,谈何容易。 何况都过来了这么些年了,他也看开了,要是林花英她妈还能醒过来,那最好不过。要是醒不来,等他哪天要走了,就把人一起带过去,省得林花英遭罪。 但这话他不能真当着林花英的面说出来,是以一直都是沉默以对。 但今时不同往日,林花英现在也成家了,按理来说她已经是江家的人了,就不应该老想着娘家的事,这要是落外头那有心人眼里指不定又要在背后嚼多少舌根,他不想让自己的闺女成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今天听林花英又提起这事,他觉得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 林保全抻着膝盖站起来道:“这事儿你就别再想了,以后好好跟着江家小子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是人都有一死,恶人也不例外,亏心事做多了,到时候自有阎王爷收拾。” 林花英欲要再说些什么,林保全已经过来端起水盆往外头走了,走到门口时又顿住步子叹气道:“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说完,示意她接下来的事不用管了,先带着林保保先回去。 林花英看着床上躺着的尹素梅,不想,不管,她做不到。 但也没再多说,依言带着林保保先回去了。 小孩儿可能看出林花英心情不好,一路上除了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外,整个人安静的不行。 林花英也注意到了这点,这小孩儿太敏感,习惯看人脸色,这不是什么好习惯,特别对男孩儿来说,很不好。 她强迫自己换上了笑脸。 小孩儿果然话多了起来,到家了还在嘴都没听下来,问东问西的,林花英应付了几句便打发他去玩儿了。 林花英在屋里转了一圈,江渟还没有回来。 她继续把先前没收拾好的东西收拾完,草草拖了一遍地板后,就扯着衣领站在电风扇前面吹风。 风是热的,汗湿的头发也全糊在了脸上和脖子上,相当不好受。 她挑了件衬衫跑下楼去冲了个澡,回来便一脑袋扎进了床里。 不知睡了多久,模模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 林花英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已婚的身份,以为是林保保,皱着眉头囔了句:“小屁孩儿一边儿玩去,别闹。” 嚷完又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分卷阅读77 江渟手一顿,提了提裤子顺势半坐在床边。 林花英穿的是件长棉衬衫,一滚一翻,衣服下摆已经被垒到了腰间,江渟看得眼底一暗,根本就不想一边儿玩去。 他兜头脱掉短袖衫,赤着膀子去反锁了房门,又折回来拉上窗帘,将电风扇拎在床边,调至最大档后踢掉人字拖压上床。 这床介于单人床和双人床之间,格局本就不是很大,上面还摆了个大型玩偶,不,看着更小了。 大热天的,悟出痱子了又是个麻烦事儿。 江渟轻托起林花英的脑袋,将她枕着的那只大狗熊扯了出来,怕这玩意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没敢乱扔,抓着侧抵在墙上。 他左手横过林花英的脖子,垫在她的脑袋下。 江渟抬手轻拨开眼前那层细长的头发丝,没彻底擦干,有点潮湿,他都能感受到那散发出的氤氲的热气。 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夹杂在一起,风一吹,带出的香味很浓。 他也没闲着。 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里的青团。 老实说,其实不小,只是江渟选参照物的标准太过了,毕竟质量过关的片子通常在视觉效果上都有一定要求。 正常人比不了。 林花英有些难受,她艰难的转过身来。 她撑起眼皮,睁开眼。 见她人还有些懵,江渟问她:“还睡么?” 他说话的气息全喷在林花英的脸上,林花英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窗帘拉着,屋里光线很暗。 林花英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哦了声,眼睛也要闭不闭的。 江渟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凑过去亲了她的眼皮,敛眼看她,一米八几大个子目光顿时柔和的不行:“要再睡下去,人可就真成猪了,多说点儿话就不困了。” “几点了?” 江渟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七点。” 林花英整个人一震,抻着江渟的胸膛就要起来:“还没做饭。” 江渟手一使劲儿,又把她给摁回了怀里:“不急,咱爸带着小孩儿过去咱妈那儿了。” 林花英瞥他一眼:“所以你是过来叫我吃饭的?” 江渟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他捏了捏林花英的耳垂,笑道:“不过饭得先做,再吃。” 林花英其实也不饿,见江渟这话不像是在开玩笑,她不想扫兴,小声道:“那你快点。” “快不了。” 江渟又将人转过去背对着自己,将那件被他拱到下巴的衣服顺着林花英的脑袋退了出来,随手一扔。 他寻着了芳草萋萋的桃花林,顿住,不轻不重地来回划弄着。 林花英唔了声儿,整张脸都埋进了狗熊的怀里。 江渟手下的动作一顿:“还难受?” 其实距离酒店那回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以防万一,还是得问问。 林花英摇头。 不仅不难受,还有些舒服。 江渟笑了声,继续。 与此同时,他探身上去,将林花英的脸从狗熊毛里掰了出来,吻了吻她的唇:“不嫌热啊?” 林花英被他弄的有了感觉,没接话,拱起要迎合。 一缕发丝顺着江渟的小手臂滑过,掉落下去。 江渟感觉到指间的湿.意后,开始执笔勾勒其中,展开作画。 如同瞬间被吸附进空酒瓶子的细颈口似的。 但又不同于质地冰冷的玻璃壁。 很温暖。 林花英嗯了声,死咬着下嘴唇,紧紧地掐进了江渟的小手臂里。 “以前的名字就挺好听的,为什么改了?” 江渟低声问道。 “算命的说木太多了,不适合女孩儿。” 林花英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 “后来上高中就改了。” 江渟嗯了声,他印象里一直记得林花英以前的名儿是林枫棉,林屿诚一提起他妹子都是直呼棉棉。 是以他第一次在菜市场见林花英的时候,没认出来。 除了这姑娘样貌变化太大,更主要的还是名字都变了。 “为什么不适合?” 许是适应了,林花英再开口,语调都平缓了不少:“说我命本就硬,又那么多木头围着,将来克夫。” 江渟笑出了声儿。 他想起以前在部队时,每逢出任务,黑老头就会偷偷在路上烧根香拜拜。 后来还塞给他一把。 他不信这玩意儿,生死由命,选择权却永远都在自己手里,所以他信自己。 他们驻训的地儿大都偏,人迹罕见的林子里蚊虫都是拖家带口的来,后来这把香全被他用来熏蚊子。 至于克夫一说,本就是个笑话。 分卷阅读78 “你笑什么?” “笑你亏了,好端端的改了个俗名儿。” 这话林花英没好反驳,因为她自己也这样觉得,名太俗。 她扭着脑袋转过来,半眯着眼反问道:“那我找个机会再改回去?” 江渟弄了一会儿,见差不多了,才抽出手来解放自己:“看你,不过以后曾用名填就得填两个。” 林花英其实也是说笑,麻烦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图个心里安慰。 有些事情,解释不清,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热源如弹簧一般蹦了出来。 林花英整个人都抖了抖。 太吓人了,她果断挑开。 江渟吸了口气,打趣道:“要再多来几下,我也不用你克,就能一伏不起了。” 林花英耳根通红,她别过脸催他:“快点。” 江渟闻言,跟故意似的,悠哉悠哉地在芳草泽中漫步徘徊,就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比耐力,林花英显然不是江渟的对手,她也被磨的不好受,牙齿都咬地咯吱咯吱直响。 她刚要翻身,江渟就已抢先一步了。 第三十二章 这姿势没弄过,他观察林花英的反应,试着一点一点的深入。 不过这侧后位跟正面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江渟刚动了两下,林花英把他的小手臂都给掐出血印子了。 “换个地儿掐,这里明显。” 林花英也觉得有道理,可她寻了半天也没找着个合适的位置,最后掰着江渟垫在她脑袋下的左手大拇指一口咬了下去。 江渟痛地倒吸一口凉气,腰眼一紧,差点儿就此交待了出去,他咬牙缓了会儿,将人掰正,见林花英两个眼圈都红红的,很是不忍。 他将另外一只手也递了过去,笑道:“这边也来一口,咬对称了才好看。” 他这手摸过那里,林花英很是嫌弃的打掉了。 江渟啧了声:“我都不嫌弃你咬人,你倒还嫌弃起我来了。” “要不,还是我来吧。”林花英打着商量,她觉得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会好受些。 江渟很是意外。 这种事,林花英虽不排斥,但也谈不上多主动。 唯一主动的那次还是人跟着他跑了的那回。 江渟抽出来,仰身平躺道:“讲真?” 林花英点头。 江渟没反对。 林花英慢悠慢悠地转过身,以龟速翻爬到江渟身上,又在上头趴了老半天,才去寻那东西。 太滑了,弄了半天,才对准位置,她呼了口气,心一横,直接坐了下去。 江渟蓦的睁大眼,他没想到这姑娘如此生猛,又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忙立起身来要拎她起来。 这动作无疑是雪上加霜,林花英忙伏低身体,双手抵在江渟的肩上,将人摁了回去。 她趴着焖声喘气。 江渟看着看着,突然就闷声笑了起来,胸腔的振动很大,林花英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出现了耳鸣。 她没好气的拍他一巴掌,命令道:“别笑。” 江渟敛了笑声,但眼里的笑意满地都快要溢出来了,他曲起一条腿,顶了顶林花英的腰:“试着动动。” “等会儿。” “天都黑了。” “我知道。” 一分钟过去了。 江渟抬腰一挺:“别这样,动动。” “再等会儿。” “我饿了。” “我知道。” 又一分钟过去了。 林花英趴了会儿,许是也觉得自己这做法太不人道了,她终于有所行动,可体力又是个问题,力道不对味儿,反而弄得人不上不下的。 江渟有些无奈,抓着人狠来了几十下后便交待了。 他缓了会儿,待感觉过去了,下意识地反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的烟盒,但还没碰到,手就被林花英给拦住了。 江渟看了过来,那眼神有点打个商量的意思。 林花英没让步,江渟没做措施,她虽然经期不规律,但也不排除不会有。 电风扇呼呼的转着。 屋里没开灯,黑黢黢的,隔这么近也只能看清彼此的眼睛。 江渟好似也反应过来了,只得作罢。 这倒也提醒了他一个事儿,以后别太得意忘形,即便光明正大的,合法合理,但姑娘年纪毕竟还小,该做的措施还是得做。 他支起身将林花英抱了下来,套上裤子去楼下打了盆热水上来,将人擦洗了一遍后,问她:“要不要再洗洗。” 林花英没回这话,反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小孩儿?” 上回在运河边吃饭,江渟对孩子的话题明显就不是很积极。 “别瞎想啊。”江渟曲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太早了,孩子这 分卷阅读79 事儿过两年再说。” 他说完,还甚是认真的的提议道:“要不要买些奶粉回来喝喝,听人说这玩意儿有助于长身体。” 林花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江渟笑了声,出门倒水去了。 回来时,林花英趴在床上玩儿他的手机。 他支着手坐回床上:“怎么,查岗啊?” 林花英敷衍的嗯了声,其实是她自己的手机不在手边,她无聊又懒得过去拿而已。 江渟随她去了,起身去拿林花英的手机,这姑娘也是心大,手机连锁屏密码都没设一个。 他朝林花英扬了扬手机,打报告似的道了句:“领导,我就查点资料行不。” “批准了。” 江渟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这桌子可能是林花英学生时代买的,对他来说太小了。保养的倒是不错,桌面上写的英文单词都还能看清。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他看不大懂的各种公式。 江渟眼尖,在一堆乱码公似的符号里寻到了他自己的名字,可仔细一看,全都骂人的话。 他挑了挑眉,第一次意识到找小姑娘代写作业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他腿太长,不好动。 江渟叉开腿将椅子往后退开了些,搭着腿点开手机浏览器,刚输了几个字,下面就弹出一系列的历史浏览记录,全是与那方面相关的理论知识。 江渟顿时来了兴趣,随意点开几个看了看,乐出了声。 林花英抬头看他,觉得莫名其妙。 没一会儿,就听江渟开口打趣道:“其实比起国产含蓄风,我更喜欢欧美豪放风,再不济岛国做作风也是可以的。” 林花英身形一顿,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跨下床,扔了江渟的手机便要去抢自己的。 江渟怕误伤她的手,也不跟她抢,待林花英拿到手机后他拦腰将人抱坐在腿上,笑道:“我这人糙惯了,欣赏不来含蓄的东西,记住了,以后可别学错了。” 林花英瞪他:“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正经点儿。” 年龄这个问题仿佛是两人之间绕不开的话题,一个嫌小,一个显老,可两人相处至今,却也出奇的合拍,顺的不可思议。 江渟瞥了眼桌面上的手机,掰开林花英的腿让人跨坐在他身上,一边儿去够那只手机一边儿道:“跟自己老婆讲正经,那就没意思了。” 他说完,划开手机点浏览记录,果然,上面就有一条: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就看上了一个女人,除了脸以外,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身材。” 林花英啊了一声,反问道:“什么?” 江渟将手机搁她眼前晃了晃,又重复了一遍:“身材。” 林花英顿时有些无语。 不过江渟既然看到了,有些事情她就直说了。 但这么近的距离她还真不好开口。 林花英将下巴搭在江渟的肩膀上,良久,偏头道:“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江渟偏头看过来,示意她说。 “你还记得刘永周么,就上回在北场公交车站堵我的那个小混混,我今天去见他了。” 江渟丢了个眼神过来,示意她继续。 林花英斟酌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知道我哥的事么?” “大致了解。” 江渟这话,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听别人说和听她自己说还是有所不同的,性质不一样。 林保全跟她说别仗着人不计较,就总想着从人身上捞好处,感情都是相互的,这话她认同。何况他俩也结婚了,那有什么话都得先敞开了说。 可那些你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事,真要特地去想起来时,反而谈不上记忆犹新了,脑子里就跟一团乱麻似的,得费劲儿去理。 林花英抱着江渟的脖子,盯着眼前的窗帘布,似在想着从哪里开始说。 林保保刚六个月的时候,她高三,正是缺钱花的时候。当时林屿诚在县城里谈了家酒店的个大单子,对方提出要先看看样品,如果可以的话,有望长期合作。 林屿诚怕中间再出什么纰漏,想当天晚上就带上样品过去。 原来是林保全跟车的,但她嫂子自生完孩子后就特别没安全感,只要林屿诚不在身边,就心慌。是以一听林屿诚要走,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去。 林保全看不惯,不愿意跟着去,最后她妈不放心跟了过去。 最后,一个都没回来。 她当时听到消息,从考场一路跑到了现场,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挡在了外头,她怎么扒都扒不开,急得嚎啕大哭。 好不容易拔开了,人都已经被抬上车了,她一个都没见着。 她去追车,又被几个怕她受伤的好心人拦着不让去。 最后车往哪儿去了她也没看清,只记得一直在跑,一直在摔。 现在想想, 分卷阅读80 也挺可笑的,当时那么多人将她拦在外头看热闹,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我看见了。 不知道是盯久了还是怎么地,林花英觉得眼酸得厉害,她闭着眼缓了会儿,闷声道:“刘永周有可能是当时的见证人。” 林花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话也没什么逻辑可言,但江渟听懂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后脖颈,也没多问:“有线索,不确定,那就继续跟进。” 林花英闻言,沉默了。 其实从刘永周嘴里听到高考结束前夕,枫林路口这几个字时,她就已经下了决定。 后来在医院跟林保全提起来,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 这会儿听江渟这么说,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要跟进,那有些事就不能存侥幸心理,肯定得先跟江渟交待清楚,即便她对刘永周没那个意思,但话不说清楚,那以后要出了问题绝对会影响感情。 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措辞。 她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索性开门见山道:“可他好像对我有意思。” 林花英说完,不自觉地秉着气等江渟的反应,心也跳的厉害,这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可江渟多精的一个人啊,好歹在部队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不说有多大的本事,但小姑娘的心思他一猜一个准,比如他怀里的这个。 他理解的婚姻是两个各方面都契合的人在爱情的基础上建立起的一段长期稳固的关系,这段关系里,占大头的不该是约束,而是忠诚与责任。 只要不出格,那对方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两个人,都该给予彼此最大限度的自由和支持。 其实有些事,其实不用林花英说,他也会去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有些人,他不在乎,那是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比如刘永周。 林花英愿意敞开心扉跟他说这些事,说实话,他还挺高兴的。 江渟手搭在林花英的背上护着,靠着椅背往后一仰,淡淡道:“那这就是我该考虑的事了。” 刘永周这个人,他得去会会了。 林花英惊呼一声,收紧了抱在江渟脖子上的手。 其实江渟这话她听懂了。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那点儿别扭的小心思作祟,她觉得江渟作为一个丈夫在听到一个男人对自己老婆有意思后的第一反应应该吃醋或者生气,而不是轻飘飘地一句话。 女人,尤其是刚结婚的女人,一旦矫情起来,思维就容易陷入某种怪圈,会越想越偏,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都有道理。 加上江渟先前说看上她是图她漂亮,以及刚才回她的身材二字,林花英觉得胸闷气短,她偏过头凑在江渟耳边道了句:“肤浅。” 江渟转过椅子,抱着人站起来。 林花英顺势踩在了他的脚,人没走,还吊着。 江渟偏头见她那小模样甚是认真,将脸凑过去道:“那你可得好好瞧瞧,其实我这人腹黑着呢,一般人都寻不着。” 林花英以为他说的是肤黑,还特意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其实还好,我就算不打灯笼也能寻着你。” “那你不是一般人。” 林花英听乐了,笑道:“那我是什么人?” “我爱人。” 话是俗了点,但林花英胸口顿时就没那么焖了,嗤了声便散开手走了。 第三十三章 那只大型熊玩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挤掉在了床下,林花英走过去将玩偶拎起来,拍了拍,摆回了床上。 江渟看在眼里,跟了过来,将人圈在衣柜前,问道:“别人送的?” 林花英嗯了声。 “男的?” 林花英知道江渟是想歪了,但她此刻也不想解释,抿着嘴角,又嗯了声,继而问道:“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有点迟?” 江渟垂眸看着她,那脸上狡猾的小表情一览无余,他回味过来了,就没接这茬。 他能肯定,林花英在跟他接触之前,除了那四个存在感不强的相亲对象外,应该没正儿八经地谈过男朋友。因为在感情方面,这姑娘多半时候都是为了面子不懂装懂,看似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实际上青涩的不行。 但学生时代是否存在过有好感的小男生,那就不确定了。 不过前男友什么的,想想就觉得挺不爽的。 半晌。 江渟不急不缓地转移话题道:“知道部队里的人什么时候最爱往家属楼跑么?” 林花英有些琢磨不透江渟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但她也好奇,顺着话问道:“什么时候?” “清晨。” “为什么?” 江渟焖笑了声,很短促,明显是没憋住。但很快,他便收住了,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因为会有螃蟹出没。” 这也是为 分卷阅读81 什么他手下带的那群人那天会如此积极,大清早的就分工明确,集体跑过来跟林花英问候早安。 只不过林花英人傻,没瞧出来里头的道道而已。 见林花英没听懂,江渟也不急,跟她并排,曲腿靠在衣柜门上,偏头继续,“两条腿的螃蟹,可不多见,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回。” 林花英顿时反应过来了,心里认同道:可不么,找个军人做对象也是不容易。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江渟这话的意思明显是:看吧,我这人其实挺善解人意的,一直以来都手下留情了,没把你变成两条腿走路的螃蟹,让人看笑话。但你林花英既然要这么说话,那我以后可就不敢保证了。 想到此,林花英觉得好笑又好气,这番威胁人的流氓话都能让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完了她还得费老半天劲儿才能寻思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实在是让人恼火。 明明江渟只要顺着她的话再多问一句,她就会忍不住立马跟他说清楚,但他偏不,硬要拐个弯,跟钓鱼似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将诱饵往她嘴里探,悠哉悠哉地等着她上钩。 偏生她每次都还能摇晃着尾巴挂他钩子上去。 算了算了,到底是吃了年轻的亏,说不过玩不赢也都正常。林花英如此一想,便释怀多了,她仰头看他:“那我是不是要买份礼来谢谢你啊?” 江渟低头凑过来:“只是出了点小力,这倒不用。” 林花英咬着牙,伸手将他脑袋给摁了回去,拉开衣柜门开始找衣服。 可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清楚,装似随口解释道:“林唯乐以前在幼儿园玩游戏挺厉害的,那熊是他跟小鱼一起赢回来的奖品,后来玩腻了丢给我的,你别多想。” “江小鱼?” “嗯。”林花英拿了件黑色短袖和一条牛仔裤出来,解释道:“一般学校组织这类活动都是父子参加,但林唯乐情况比较特殊,都是他自己挑人。小屁孩儿嫌我长得不酷,带出去没面子,又嫌我爸动作慢,跑不动,不让我俩给他做搭档,每次幼儿园有竞技类活动他都是直接约了小鱼。” 林花英说完,见江渟还靠在门上,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犹豫了下,背过身去脱T恤。 她衣服刚脱下来,江渟已经挑了件内衣熟门熟路地给她套上了,系完扣后还托着抬了两下,自我总结道:“成效显著,份量不错。” 林花英打掉他的手,快速地套上衣服和裤子。 这衣服太短,一弯腰,有小半截儿腰身都露在了外面,白的晃眼。 江渟捏着她的衣角往下扯了扯道:“这衣服缩水了,换个长点的。” “我觉得还行啊。” “听话,换件。” 这语气,有种不容置喙的味道。 林花英老老实实地换了件江渟挑的。 她余光瞥见衣柜旁边的黑箱子,这是江渟带过来的,但她还没来及整理。 林花英指了指箱子朝江渟道:“里面衣服多吗,要不要另腾些地方出来。” “不用,懒得麻烦,我到时候直接带走?” 林花英对走这个字过于敏感,问他:“又要去哪?” “培训班开课,县里的人少凑不齐一个班,得去市里上。” “去多久?” “大概一两个月。” 林花英将箱子拉了过来,摊开在地上,她蹲身去挑拣里面的衣服,基本上全是短袖和及膝的短裤,一件长袖都没有。 以防降温,她转身从衣柜里拿了两件长袖衬衫和薄外套塞了进去,又添了些换洗的内裤和袜子折进去。 其实箱内原本还挺整洁的,衣服更是折的跟豆腐块一样大小,经林花英二次加工后,怎么说,更有生活的气息了。 江渟倒也看得享受。 “那你住哪啊?” 这时间段还是有点长的,林花英本想说反正我待家也是待,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来着,但转念一想江渟又不是过去玩儿,何况他学习本就不大行,她过去指不定还添乱,只得作罢。 “江丽菲在那儿有房。” 咋一听江丽菲这名儿,林花英还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会儿,才想起这是江渟那位只闻其名,鲜见其人的姑姑。 她以前听尹素梅说过,江丽菲要比江德胜小十来岁,江渟爷爷在江德胜几岁的时候就被抓壮丁,参军去打解放战争了,多年之后人回来,才有的江丽菲,算得上是老来得女。 但江丽菲性格就跟江珊差不多,没怎么把自个儿当女孩儿,玩不来娇滴滴的那一套,老喜欢上外头混。 江老爷子那会儿被分配去厂里养鱼了,没时间管她,江德胜很疼这个妹妹,基本有应必求,所以江丽菲也称得上是自由成长。 后来,江丽菲看上了一个男人,据说还是个有案底的,她是铁了心地要跟那人过,但江家二老就一句话:不同意。 没过多久,她干脆直接跟着人跑了,江老太太心中怄气,加上 分卷阅读82 年纪大了,没两年就走了。江渟爷爷病重,临走之际都没让她进家门。江丽菲也倔,一句服软的话也没说,一直在大门口跪到老爷子断气才走,此后人也鲜少回来过。 这些事林花英也只是听说,没亲眼见过。 林花英对江丽菲仅有的印象还停留在刚上初中那会儿,她放学回来,看见身穿一条绸质吊带裙的江丽菲踩了双高跟鞋,揽着江珊一起从巷口出来。 怎么说,很惊艳,不管是人还是衣着。 这会儿再听江渟提起这号人,林花英虽好奇,但也没好意思多问,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儿。 是以她闻言只是感叹道:“我记得你姑好像很喜欢小鱼。” 江渟笑了声儿:“那是她自个儿生的,能不喜欢么。” 江渟这淡淡的一句话,林花英听着实吃了一惊,即便她跟江珊的关系不错,也从未听她说过这事儿。 她稍微平复了心情,合上箱子抬头追问道:“小鱼知道吗?” “知道。” 江德胜和陈美淑把江小鱼保护的很好,外人基本都不知道江小鱼其实是江丽菲的女儿。 就连江小鱼自己,也是十八岁以后,才知道这事儿,好在这丫头脑子不好使,对此事倒没多大感触,依旧管江德胜叫爸,管陈美淑叫妈,管他叫哥。 倒是他那时候怕江小鱼是受刺激过度了,不正常,对她的好就有些刻意,每当这时候江小鱼就管他叫表哥来恶心他。 他打从那以后,对江小鱼也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该管的也管,反正怎么顺心怎么来。 江渟将林花英拉了起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揽着人往门口走,他扬起手从侧面轻敲了下她的脑袋道:“不是什么大事,知道下情况就行,你俩以前怎么处,今后就怎么处,不用刻意。” 林花英点头。 她刚拉开门,就见林保保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背带裤的前兜里,表情还有些紧张。 小孩儿见门一开,立马伸长着脑袋往两人中间挤,垫着脚尖,撅着屁股,倾身往屋里左顾右盼。 林花英被他挤的一个趔趄,问他:找什么呢? 林保保闻言昂起脑袋问道:“小妹妹呢,出来了吗?” 他原本在江家的鱼缸里玩儿鱼,想等着他小姑和小姑父过来了,牵着他一起回去。 可他等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过来。 然后他就听陈美淑说:“应该过不了多久,小保就会有小妹妹了。” 他听完那个激动啊,鱼都不玩儿了,立马就飞奔了回来。 半晌也不见林花英有所回应,林保保又昂着脑袋转朝江渟问了一遍:“小妹妹呢,怎么还没出来呢?” 林花英忙蹲下将小孩儿拉到跟前问道:“林唯乐,小姑问你,你站这儿多久了?”她说到这里又很不自然地咳了声,换了个说辞斟酌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保保虽听不大懂林花英这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听到了啊,但我知道那是小姑的声音,不奇怪。” 林保保有些激动,气都没舍得换,口水呲呲地往外直喷,“可我都等这么久了,小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他话说至此,似想到了什么,昂头看江渟:“小姑父,你是不是也跟我爸爸一样养了很多小蝌蚪,我小姑说到了晚上它们就要去找女朋友玩儿,它是不是还没去找女朋友啊?” 江渟这会儿正偏头点烟来着,一听这话,咬着烟连咳了好几声,随后饶有兴趣地看向林花英。 老实说,当科普对象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时,这话他都未必能说得出来。 林花英脸蹭地一下就红了,耳根子都烫地突突直跳,她忙捂住小孩儿的嘴不让他再乱说话。 像林保保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却又什么都想知道,经常问她的问题就是:我是从哪里来的。 她不想骗小孩儿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从河里面捞上来的,一来是因为林保保情况特殊,对父母二字没什么概念,她有私心想让他记着林屿诚。二来是因为这种说法本就极其敷衍不负责任,她怕小孩儿真信了,心里会难受。 所以她那会儿虽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林保保问起来了,她还是特地去查了相关资料,还想了个小孩儿能理解的说辞,比如:“你爸养了好多小蝌蚪,到了晚上,小蝌蚪就要出来上你妈那儿找女朋友玩儿,但是路太远了,有些小蝌蚪要么迷路了,要么太累了不想去了,到最后只有一只坚强的小蝌蚪找到了女朋友,然后它们就成了一家人了,十个月后,它们长大了,就变成了你。” 不过后来,林花英就发现她这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事儿干。 林保保的年龄要比他身边的幼儿园同学小很多,加上虚荣心作祟,他就老爱显摆自己知道的多,将这套说辞绘声绘色地给班里的人普及了个遍,最后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小蝌蚪找的不是妈妈,是女朋友,而且我们每个人都是小蝌蚪和它女朋友变的。 分卷阅读83 为此,她还被老师叫到学校里聊了一个下午。 除了尴尬外,林花英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人是怎么来的这事儿在她看来并不丢人。 只不过小孩儿的想象力比她想得要丰富的多,而她也没经验,表达方式上存在很大的问题,她后来怕误人子弟,也就不那么认真地回答了。 林花英本以为那个下午是她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尴尬的时刻,但眼下,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林保保还眨巴眼看这个,望望那个,似在等一个答案,林花英一时半会儿是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才好,她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江渟的胳膊上:“你自己看着办。” 江渟将烟头挪到嘴角咬着,作势嘶了口气。 林保保昂着脑袋看他,似也觉得很痛,跟着嘶了口气,还上前去吹了吹。 江渟抹开手臂上的口水,张开手掌在林保保面前上下晃动了几个来回,叽里咕噜地念道了几句,手一收道:“你现在已经被催眠了,忘掉!忘掉!” 林保保眼睛睁地更圆了。 林花英又一巴掌拍了过来。 江渟啧了声儿,拎着林保保的后背带将小孩儿掉了个头,揉着他的脑袋正儿八经道:“小妹妹暂时还没有,得再等两年,院子里停了辆挖掘机,你先去看看合不合胃口,不行咱再买。” 果然,挖掘机三个字一出,林保保瞬间就忘了要小妹妹的事儿,抬腿就要跑。 林花英将人捉了回来,叮嘱道:“过两天去幼儿园了,小蝌蚪的事儿就不能再跟同学说了。” “为什么?” “会被叫家长。” “我知道了。”林保保垂头丧气道。 江渟没忍住,乐出了声来,整个肩膀肉眼可见的在颤抖。 林花英没管他,又再三跟林保保叮嘱了几句,见他是真听进去了,才放人走。 林保保没了束缚,一溜烟儿地跑下楼了。 江渟摁灭了烟蒂,掏了掏耳朵,将林花英揽在身前,打趣道:“这故事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但细想好像又不是那个味儿,新版本啊!” “嗯,新版本。” 林花英见江渟很有兴趣的样子,索性配合他。 “是么,说来听听。” “不好意思啊,刚刚绝版了。” 林花英脸皮终是没江渟厚,怕林保保又跑回来要妹妹,她心脏受不住,伸手推开了他。 江渟也不逗她了,退开些距离道:“先去吃饭。” 不知是被烟呛的还是被林花英手肘给杵的,亦或是笑多了,他的声音还有些颤动。 林花英扭头看他:“你不去?” 江渟又抖了根烟出来,朝她扬了扬,意思是:这个就够了。 林花英也懒得管他了,下楼。 第三十四章 林花英吃完饭回来,就见江渟只套了件背心,蹲在院里捣鼓她那辆自行车。 这车还是她上高中那会儿买的,后来老掉链子,她也就没怎么骑,一直放在楼梯下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搜罗出来的。 林花英将端回来的东西放回厨房后,便蹲在江渟的旁边看。 江渟这会儿正在给链条上油,模样很认真。 林花英盯地有些入迷。 老实说,她以前倒真没觉得江渟长的有多好看,只是很有个性,放人堆里一眼就能瞧出来罢了。帅更不至于,毕竟那是他刻意耍出来的,相反,在她看来,江渟整个人还有种病态的阴郁,看人好像从来就没有掀开过眼皮。 但她现在只想说自己以前是真的眼瞎,那么多女孩儿喜欢他好像不是没道理的,人不仅好看,还是那种怎么看都不会腻的好看。 江渟没抬眼,却递了块抹布过来道:“先把口水擦擦。” 林花英舔了舔嘴皮,顺手将东西接了过来,却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目光依旧直白的不行。 江渟扭头拿气枪,见她那模样,不禁好笑道:“用不着盯那么紧,我又不跑。” 林花英一听这话,倒想起来个事儿,转而朝江渟问道:“军婚不是需要政审的么,为什么咱俩能这么快?” 她查了,关于军婚的流程还挺复杂,首先,结婚得提前一个月向所在单位党组织或政治机关提出书面申请,经审查同意后,才能填写《申请结婚报告表》,再由政治机关出具《婚姻状况证明》,此外,还有相关的政审和体检环节。 她跟江渟只过去了几天,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 江渟抬眼瞧她:“你以为那黑老头跟你唠了那么久的家常,他是闲的没事干?” 林花英讶然:“走后门?” 江渟本想抬手去敲敲跟前那颗木鱼脑袋,但手摸了机油,太脏了,只得作罢。他啧声道:“你这可是政审中的最高待遇—面审,一般人还没这机会。”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政审多是通过函调表的形式, 分卷阅读84 无非就是家庭背景情况,教育背景,工作经历之类的东西,既然人他都带过去了,该问的直接问就完了。 结婚报告只是作为归档类材料,他这人作风优良,人品也还行,贡献有那么点,何况他人都要退了,又是为了小孩儿上学,也就没必要在时间点上卡着他不放,走个形式还是可以的。 但走后门,还真谈不上。 他若真想走,早走了。 林花英哦哦地应着,有些事情理论是一套,实际操作肯可能又是另外一套,她不懂这些东西,也不想再进一步展示自己的无知,闭嘴不言了。 江渟也没再多说,三两下打完气,进屋洗了完手,再出来时已经套回了衬衫外套,他顺手将一个小手电筒扔进了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 江渟拎着自行车掉了个头,抬腿跨上去压了压,没漏气,他踢开撑架,招呼林花英坐上来。 院子不是很大,江渟带着人绕了几圈后便觉得没意思,他扭头提议道:“要不出去逛逛。” 林花英说好。 到大门口时,江渟捏住刹车,一条腿支在地上,扭身,一手揽住林花英的腰身将人带到了跟前的钢架上坐着,整个过程跟耍杂技似的。 他这完全是心血来潮之举,得亏林花英心理素质过硬,只叫唤了声:“妈呀。” “抱稳了。” 林花英赶紧照做。 在外头铲沙玩的林保保闻声,拎着挖土机的站起来观望之际,就看见江渟骑车带着林花英冲了出去,那速度,明显是不想带他玩儿。 林保保反应过来,扔了挖土机,刚追着撵了几步,就被回来的林保全给拦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消失在黑夜里。 风很大,江渟的衬衫外套被吹地朝后鼓了起来,沙沙作响。 江渟没上车道,拐进了小道,两边都是西瓜大棚,里头的西瓜被收的差不多了,棚门没关,大敞着,路过之处,热气腾腾的。 前面有狗在叫,听声音不止一只,江渟不确定是圈养还是放养,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林花英突然就焖声笑了起来。 江渟也笑。 前面没棚子了,一下就凉快起来了。但没灯,很黑,江渟怕一个没注意冲进沟里去,放缓了速度,腾出只手来拍了拍怀里的人道:“前面有手电筒,拿出来照着。” 林花英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扭头问他:“是不是抖掉了?” 江渟闻言,探手过去,果然没有。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递给林花英拿着。 这光的广角不错,就是射程实在不敢恭维,短的跟高度近视眼似的,得看一步走一步。 江渟也不急,骑着车东拐西拐地跟林花英闲聊:“什么时候送小孩儿去上学?” “周一。” 也就是后天。 江渟嗯了声道:“我到时送小孩儿过去了再走。” 先前冲出大门的时候,他见小孩儿呆愣着,小模样还挺可怜的,这学校还是得送送。 林花英晃着腿,嗯了声,算是回应。 即便看不见,江渟也能感受得到她心情很好。 其实他这一走,基本上就没什么时间陪她了,特别是正式到接受单位报到后,可能连家都难回。 没婚礼,没旅行,没戒指,一个小姑娘对婚礼所能幻想到的东西统统都没有,而且今后大半的生活琐事儿还得她一个人扛,这不公平,但也是现实。 所以他能做的就尽量多做,能陪的时候就尽量多陪陪她。 其实他也看得出来林花英想跟着过去,但他没开这个口,一来是怕自己飘过头了,难以集中注意力。别到时候万事俱备,他倒好,栽到文化课考试这上头了,那就真不划算。 其次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人接手处理,首先就是买房,余东洋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即便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时刻将就他的时间,所以房子的事情,得趁早。 “看房的事,我都跟余东洋打过招呼了,到时送完小孩儿你就直接跟他联系,让他带你过去。看上了就直接拍板,不用再跟我说,后续的具体手续余东洋也会去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而问道:“学驾照了?” 先前订的车还有一个来月就可以取,若是林花英能开,自然最好。开不了,到时候直接使唤江小鱼过去提。 “没有。” 江渟笑了声:“那这个不急,等手好了再教你。下个月自己记得去医院做检查。” 江渟交待事宜的语气,太像长辈对小孩儿了。 然而这些年来,林花英习惯于大事小事都她自己拿主意,这会儿身边突然就多出个人,事无巨细全都替她安排妥当,她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大能适应。 林花英晃悠着腿,装似满不在乎道:“你好啰嗦,我都多大个人了。” “多大个,一米五有没有。” 江渟将下巴磕在林花英的头顶上,跟故 分卷阅读85 意似的,还往下压了压。 林花英扭头往外躲:“你那什么眼神,少说我也有一米六。” “那是比三岁小孩要大点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瞎扯着,前面是个近乎四十五度的斜上坡,直通国道,还没上去,林花英就嚷嚷着屁股痛,要下来缓缓。 周围全是齐人高的果木,不通风,蚊虫也多,两人站了会儿都有些受不住。 江渟拎着车头掉了个方向,自个儿叉腿坐在了后座,那意思是:这回你来。 林花英心情好,没意见,在她哼哧哼哧地蹬了几十米,就感觉自己驼了一座大山。 江渟单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这晃晃那照照,好让林花英跟着光点走,跟逗猫似的。 得亏他腿长,时不时的帮忙划划水,不然林花英真得在这条道上耗到半夜。 周一上午。 江渟牵着小孩儿送进幼儿园后,又跟老师闲聊了几句人才走。 林保保的老师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全程红着脸,说话也跟下保证似的,什么“唯乐爸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带好你儿子”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林花英在旁边也看得好笑,但看到的林保保跟人炫耀的得瑟样儿,也就没做进一步解释。 江渟走后,林花英想了想也背着手站在园外瞧了会儿,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趴在墙缝上往里瞧,她也没好意思多待。 随后走到一边给余东洋去了个电话,她本意是想问个地址,她先过去。但余东洋却反要了她的地址,要过来接她。 林花英找了个阴凉的地儿等人。 余东洋这人还挺靠谱的,从接人到抵达房子所在的小区,全程费时不到半个小时。 林花英一进小区,就有预感不便宜,看了房子的内部后,她就已经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这已经算是套精装修的成品房了,复式二层,内里设计讲究,朝向,光照,楼层什么的都没得挑。 就是不大适合她。 后来那中介说了什么,林花英也没怎么过耳,纯粹把自己当做了游客跟着到处参观。 余东洋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支开了中介,靠在阳台的护栏上闲聊道:“怎么,林妹妹有别的想法?” 林花英笑笑:“没有,挺好的。” 余东洋曲起双肘支在护栏上,两腿一交叉,摆了个相当骚气的pose道:“都是一家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这房子是我家老头一朋友的,人跟着闺女住外国去了,本来也没出售的打算,是我要过来的,中介是我临时找来的,房产信息我回头发你。” “太贵了。”林花英也实话实说。 “那你就更得要了。”余东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栏杆,“说句不好听的,江渟既然选了警察这行,你就得比常人多做一份考虑,多担一份责任,不管是为他还是为你自己。要我说,该要的不仅全都要着,还得挑最好的要。” 他顿了顿,继续:“江渟要是一两百万都解决不了,依他的性子,这婚他一开始就不会结,明白吗。当然了,我就是提个建议而已,要不要全看你,后边儿还有一套没装的,不是学区房,价位肯定比这低,但算上后期的装修费,材料费什么的也差不到哪去。” 这建议偏的太明显,林花英觉得也没必要看第二处了,她说话也直:“江渟问你借了多少?” 余东洋笑了,他就说这姑娘太聪明了。 “你这倒是提醒了我,江渟借字都没说一个,就卷了我几百万跑了,你待会儿跟我回去打个欠条。” 林花英听明白了,这房子余东洋借全款。 “利息呢,怎么算?” 余东洋比划了两根儿手指道:“看在江小鱼的面子上,给你个友情价,比银行低这个百分点,过户就清算。” 这事横看竖看都是笔只赚不亏的买卖,但林花英还是有些犹豫,她觉得余东洋能做到这份上,不全是因为江渟的关系,可能还有江珊的成分在。 他这几番话下来,虽然一次都没提过江珊的名字,但那些类似于“都是一家人,看在小鱼的面子上”的字眼实在太让人有负担了。 林花英也就象征性给了个答复:“我考虑。” 余东洋啧啧了两声,晃着手指头道:“小姑娘太精明了,不讨人喜欢。林妹妹,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小气,怎么着都得给我挣个表现的机会吧。” 林花英听得好笑,她不知道余东洋现在跟江珊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听这话想必也不是很好,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想多问,是以还是那句话:“我考虑一下。” 余东洋也没再多说,问林花英:“接下来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林花英想着反正她也有去北场找刘永周的打算,回道:“北场。” 余东洋打趣道:“打欠条?” “我找小鱼。” 余东洋吹了声口哨:“上道。” 四十来岁钟后,北场。 分卷阅读86 余东洋说了个江珊的位置后,就不见人影了。 下午的北场没什么事,林花英摸到江珊的位置时,人正躺在床上补觉。 林花英都不知道场子里头还有这么个地方,不过她怎么看怎么眼熟,特别是那两片窗帘。 她刚动了一下,江珊就醒了,掀眼一看是她,揉着眉心坐了起来,问她:“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声音很沙哑。 林花英倒了杯水给她:“这地方看着有些眼熟。” 江珊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抽空回她:“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太直接了,林花也没想好怎么接话,最后憋了句:“以后还是回家睡的好。” 江珊翻身去摸烟盒:“你专管江渟就好,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有分寸。”她衔了根女士香烟,没点,似想到什么,问她:“来找刘永周的?” 林花英点头。 “等下,我带你过去。” 江珊说完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多了,刘永周应该已经过来了。 她将烟塞回了盒子里,直接掀开被子出来了,衣服都没套,就这样去洗手间了。 林花英都没好意思一直盯着看。 她觉得江渟说的那句看身材还是有道理的,江珊虽不像女孩儿,但她那副高挑的身材,真的比大多数女的都还有味道。 江珊的动作很快,林花英没等多久。 两人路过换衣间门口的时候,门是虚掩着,里头隐隐约约还有些声音,全都是刘永周的,比如: “女变态,今天总于栽我手里了。” “比心也没用,偷看多少次了,等着去蹲局子吧你。” “哑巴?” “你再瞪,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随后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看样子还很激烈。 林花英跟江珊对视了眼,决定尊重一下个人隐私。 江珊刚上前要拉门,但腿不得劲儿,一个趔趄,反而将门推的更开了。 刘永周闻声回头,又看了看被他掐着脖子摁在地上的小柿子,继而又转回去平静道:“鱼哥,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江珊也很平静,往旁边侧了一步道:“我嫂子找你有事儿。” 在看到林花英的瞬间,刘永周一下就跳了起来,语气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 林花英一眼扫过去,屋里的衣架全倒在地上,衣服铺的满地都是,旁边的一架折叠床离散架也不远了,比想象中要激烈的多,她礼貌地笑了笑:“没关系,要不你先忙。” 这话一出,刘永周几乎是处在了暴走的边缘,他挠头抓耳,转来转去指着地上的小柿子,语无伦次地解释:“这个,这个女变态偷看我换衣服,好多次了,都被看光了,我、我就想吓吓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小柿子也爬了起来,抬手比划道:“我没偷看,我不是变态,我只是来找东西的。” 奈何在场的人,没一个能看懂。 小柿子又点了点刘永周的胸口,比了个心,又比划了几下,似在作进一步的解释说明。 刘永周看不懂也没那个耐心去猜,跟抓包似的掐住她的手腕子道:“你看你看,她还冲我比心呢。” 林花英很久都没有来过北场,自然也不认识小柿子,但这个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刘永周口中的变态。 她好像又来得不是时候。 林花英拍了拍江珊的肩,做了个我先走的手势。 江珊点头。 刘永周见人要走,追上来还要解释,但小柿子也是倔,硬要上来跟他解释清楚,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盘在刘永周身上,抓着人不放了。 小柿子虽然是个未满十八的女孩儿,但力气却出奇的大,仍刘永周怎么掰怎么甩,她都能再次爬上来。 江珊见状,说了句“不好意思”,随后啪地一下拉上门,也走了。 唯有刘永周还在里面吼:“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晚上。 林花英洗完澡才得以看手机,微信有好友验证的消息提醒,是刘永周的,她直接忽视掉。 看了看时间,刚好九点,正打算给江渟发个视频之际,有一条消息,来自江珊建的那个落了灰的四人群。 还是刘永周发的,艾特她了一串电话号码,后面紧接了两个字:我的。 林花英把这个群保存了下来,想了想,又找到了余东洋的号,把他拉了进来。 她刚要退出去,江渟突然发了条消息:@江小鱼,帮我转告一下那位牛兄弟,号码我收到了,改天找他聊聊天。 江小鱼:收到。 刘永周:不是给你发的。 江渟:@江小鱼,我老婆最近要找这位牛兄弟咨询点事儿,你多帮村点,替我好好答谢人家。 江小鱼:收到。 刘永周:林花英,明天来开发区,我叫圆仔过来接你。 分卷阅读87 余东洋:什么情况啊! 群又恢复了以往的死气。 第三十五章 余东洋也不知是顾面子还是闲得没事儿干,见群里没人理他,转而给林花英来了条消息。 林花英点开一看,是张江渟学生时代的照片,人敞着校服外套,一脚踩在操场的石阶上仰头喝水。 图片上面还配了几个字:都是一家人。 这意思很明显,是来贿赂人的,想让她帮忙找补点面子回来。 林花英没多想,回他:我要原图。 这话才刚说出去,那边余东洋就把图给发过来了。林花英将图保存了下来,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时,江珊破天荒的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刘永周,小柿子还小,以后办事儿的时候记得关门。 余东洋这回直接发了个红包过来,后面紧跟着一句话:弟妹,谢礼。 他这话说完,很快又蹦哒回群里了,一副上级领导训话的语气:小周同志,这我可就得说说你了,咱北场做的那都是正经生意,是搞艺术的。我可不想因消防不严,灭不了火的问题被叫停营业。你要实在憋得不行,就去隔壁,隔壁的水多,管够。 镇北这一片大大小小的酒吧还挺多,但生意都没北场火,有些小场子想赚钱就走了偏门,会提供特别服务,这都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事。 即便地点够隐蔽,时间也有限制,加钟更是可遇不可求,但因上面关系没打点好,每隔一两个月还是会以消防设施不达标为由被勒令暂停营业。 余东洋这人欠嗖嗖的,生怕有人不知道这事儿,逢机会就拿出来说。 这回依旧没人理他,但他也没再闹腾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低电量提醒,林花英翻身拿个充电器的功夫,江渟的视频电话就发过来了。 林花英一边插线一边点了接听。 那头只开了台灯,光线有点儿暗,屏幕前没人,只有一张床。 林花英趴在床上,等着。 没一会儿,她就听见扣门声,一个人影从左边过来了,站在屏幕前,身影有轻微的晃动。 角度太窄,林花英只看得见他腹部以下的位置。许是刚洗完澡,肚脐眼往下的那一缕由稀到密的体毛上还挂着水珠。 林花英又等了会儿,人还是站着没动。她叫了声:“江渟。” 江渟听见声音,才弯下腰来看屏幕,他看了眼,才觉得不对劲儿,又伸手摆弄了下电脑的显示屏,问道:“现在能看见了?” 林花英翻了个身,举着手机回道:“好点了。” 江渟把手里的毛巾搭在椅靠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手也习惯性地去摸旁边的烟盒。 林花英看到了,咳了声。 江渟护火点烟的手一顿,抬眸看她。 林花英也瞪着眼睛看他。 江渟似笑了声,丢了火机,烟倒没扔,还衔在嘴里叼着,只是没点。 他双手抱头往后枕着:“我就说眼睛怎么那么大,原来是瞪我瞪出来的,就这一个爱好,别一下给我剥夺没了,好歹给个缓冲期成不。” 话虽这么说,但那表情却是一脸享受,毕竟有人管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林花英一直以来都觉得烟酒不是什么好东西,适量就行,别过度。倘若在外头,抽烟、喝酒属人际关系的一部分,这关系到男人的面子,她什么也不会说。但关起门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了,这时候态度不强硬点儿那根本就管不住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江渟这话也有道理,见他没点,林花英也没再揪着这事不放,转而给他发了好些照片过去,都是她今天看房拍的照片。 江渟随意点开几张看了看,总结道:“挺好看的。” “你都不问问价格吗?” 江渟看她,配合问道:“多少?” “接近两百万。” 说实话,林花英刚听见这数字的时候,心都跟着颤了一下,她那时没直接跑路,纯粹是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识给江渟丢人。 余东洋后来的那番话,她是真考虑过,但直接拍板,她下不去手。 那边似乎有人在敲门,江渟说了句:“等会儿。”随后套了件衣服就去开门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是朝着扣门声传来的方向,林花英一时半会儿也不确定究竟是对她说的还是对那头说的,但视频没挂,她也就等着。 距离不算远,林花英能听见说话的声音,对方是个女的,仅从声音来看,貌似还挺年轻的。 从两人说话的内容来看,她跟江渟很熟。 林花英脑子一顿,大喊了声:“老公。” 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只一会儿,江渟就过来了,双手抻在桌面上,笑道:“在呢。” 他话音刚落,随即又传来一串高跟鞋与地板碰撞出的清脆响声。 江丽菲走到电脑桌前,在江渟旁边站定,微微倾身看了看 分卷阅读88 电脑屏幕,栗色的波浪卷也顺势滑至胸前,她朝林花英弯唇一笑道:“小姑娘张开了,漂亮了不少。” 林花英一看见来人,立马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叉了,还叉得离谱。她脸有些红,忙爬了起来,双腿并拢坐在床边,规矩地不像话。 江渟低头轻笑了声,再开口时连声音带着笑意:“过来,带你认认人。” 林花英这才想起手机还靠在床头,她又转过去拿手机,这回倒也没那么慌乱了,还没等江渟介绍,就大大方方地唤了声:“小姑。” 江丽菲挑了挑眉,似有些意外林花英竟还记得自己,她应下了林花英的这声小姑,问她:“记性不错,会打麻将么?” “会。” 江丽菲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她站直了身:“那我下回就专找你了。” 她话一说完,人就走了。 门被扣上的瞬间,林花英不知不觉的长松了口气,她又躺回去将手机靠在床头。 岁月好像没有在江丽菲的脸上留下过重的痕迹,她依旧是那个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洒脱女人。 林花英现在有点能理解林保保为什么老爱跟着江珊混了,甚至连幼儿园活动都要提前几天预约好人,带个长得像江丽菲的人出去,是真挺有面子的。 江渟趁林花英缓神的空挡,抽完了那只烟,刚捏着烟屁股摁灭,就见林花英抻起脑袋问道:“你小姑和那个人,他们还在一起吗?” 江渟不着痕迹地将烟灰缸推远了些,不急不缓道:“有牵扯,但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 林花英哦了声,她其实还挺好奇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拿得住像江丽菲这样的女人,但她也不好问,会显得八卦。 江渟好似看出她在想什么,他拉过椅子重新坐下来:“人挺复杂的,一直在放高利贷,不过这几年转行了,涉及的领域也杂,房地产、资产管理、民间借贷、娱乐、公益都有,虽然大多数还处于灰色地带,但比以前好了不少。” “那他知道小鱼么?” “不久前才知道。” 林花英微嘶了口气,这果然不是一般人。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花英摇了摇头,不该她操心的事,知道太多了不好。 她这会儿倒也想起了个事儿,转而问道:“小鱼跟余东洋之间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渟闻言“哦”了声,不答反问道:“看来,你比我知道的早。” 林花英讪讪地笑了两声:“这不是泄露别人隐私不好么。” 江渟也没不是真跟她计较,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边的书玩儿。 其实这事儿他想不知道都难,余东洋看似一副我藏得很好,只要我不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实则什么都表现在了行动上。 两人虽见面就掐,一言不合就打,但余东洋对江小鱼的好连他都自愧不如,只不过江小鱼就跟个二傻子一样,没反应,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把余东洋的单恋当回事儿。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江小鱼好像突然开窍了,看余东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么刺儿了,含蓄了不少,还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不需动脑子想,也知道是跟谁混一起。 不过既然这两人都没在他面前挑明,那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林花英见江渟半天也不说话,有些摸不准他对这事儿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老实说,她觉得余东洋跟江珊之间别扭归别扭,但只要凑一起给人的感觉还挺特别的,怎么说,幼稚的跟幼儿园没毕业似的,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而且余东洋和江珊最近的态度都过于明显,她想忽视都难。 想到此,林花英还是斟酌着问了句:“那这事,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不合适。” 江渟说的也直。 余家是做建材起家的,钱多人不旺,到这代只有余东洋这一根独苗苗,打小就当宝贝养着,这也不让碰那也不让做,妥妥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一个。 这些年余东洋虽跟家里闹了几回,他爸也跟他断绝了好几次关系,但在经济方面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余东洋。加上他自己运气也好,做什么成什么,以至于人有点傲,很多时候得当小孩儿一样哄着他。 更主要的是余东洋他妈太清高,瞧不上不学无术的人,寒碜人的实力跟林保保的姥姥不相上下。读书那会儿,他们那一群人基本都领教过,江小鱼这个二愣子根本就不适合去他们家玩儿。 总之,余东洋做兄弟是没得说,做妹夫,各方面都有待考量。 林花英闻言,没再多说。 她默了会儿,将余东洋白天那番话的核心东西挑捻了出来,跟江渟大概说了一遍,最后下结论道:“那房子就不要了,反正我也不急。” 林花英这语气相当的肯定,护犊子的成分太过明显,江渟放下腿凑上前,就这么看着屏幕里的人。 其实他在听 分卷阅读89 到那个价格时,脑子里就已经在盘算着自己手头上有多少东西了,想着在除去必要的开销外,依他目前的情况能不能负担得起这笔开支。 最终得到的答案是:不能。 余东洋可以听不懂中规中矩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能,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而是情况不允许就不应该勉强,打肿脸充胖子没用。如果江丽菲没有提前回来,那类似的话他可能会先林花英一步说出口。 但现在,他突然想改变主意了。 这姑娘值得。 林花英见江渟就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画面仿佛静止了一样,她以为是卡住了,也就没在意,转而去把余东洋的红包给退了回去。 刚输完密码,就听江渟冷不丁地出声问道:“要不要再听听我的意见。” 林花英点头。 “这房子,我要了。” 这回换林花英盯着他看了,她见江渟不像是在说笑,想了想,这回把余东洋先前的话原封不动的给说了一遍。 江渟被她那严肃过头的表情逗笑了,开始吊儿郎当起来,双腿交错着搭在桌子上,往后一仰道:“你得相信你男人的能力。” 林花英不禁好笑道:“借钱的能力吗?” 江渟啧了声:“看破不说破啊。” “那这事儿你自己去跟余东洋说。” 江渟嗯了声。 该说的事儿都说的差不多了,林花英见时间也不早了,就没再跟他瞎扯,她发了个红包过去,等江渟收了,她便顺势叮嘱了几句“别乱来,好好学习”之类的话。 挂了视频,林花英又切回了跟余东洋聊天的界面,把那返回去的红包又给领了回来。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天刚大亮,外头已是闹哄哄的一片。 林花英爬起来,站在窗口一看,巷子口的空地上全是人。 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套上衣服往外跑。刚出门就撞见急匆匆赶过来的胖婶儿,林花英忙拉住她问道:“婶儿,出什么事了?” 胖婶儿本是个急性子,见是林花英,恁是耐着性子道明了事情的原由。 昨天下午,菜市场门口就贴了张公告,要求所有入住租户须在五日内全部搬离,具体的安置工作另行通知,如有违者,必要时将采取强制措施。 这张流氓式的公告单子立马引发了众怒。即便地是公家的,但这市场还是镇上的人合伙建起来的,没理由就这样赶人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去了政府门口讨要个说法。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也没人出来给个说法。 最后只来了社区办和拆迁办的几个小领导,说是安置一定会有的,但具体通知还得再等等。若实在不放心,明天都来巷口集合,会安排人来说明相关事宜。 胖婶儿一口气说完,便撇了林花英扎进了人堆里。 林花英有些发愣,这事她完全不知道,也没人跟她提过,她手伤了以后林保全就没让她去看摊子,多是他跟江德胜和陈美淑三个人换着来。 这会儿天还早,太阳才刚冒了个头,负责人没来。 林花英便回屋将林保保叫了起来,待把小孩儿收拾完送上幼儿园的校车之后,她才看见一个身着白衬衫的秃头中年男人拎着个喇叭朝这边过来。 九点多的太阳已经高挂,有些烈。 男人眯着眼,小跑了几步爬上巷口的那块大石头上站着。他挽起两只袖子,摁了下喇叭,一串刺儿噪音传了出来,原本聒噪的场面顿时跟砸了锅似的。 那男人额头上已经热出了些薄汗,他顾不得擦,将手里的纸卷成了筒状,敲了敲那发疯的喇叭,就那么两下,喇叭倒也恢复了正常。 他忙提着喇叭喊道:“各位乡亲父老们,请稍安勿躁,有什么事等我说完了再讨论也不迟。” 场面顿时安静了不少。 林花英怕伤着手,就没往人堆里去,靠在墙边看着。 男人抽空擦了擦额头的汗,又举起喇叭道:“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认识我,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本人姓徐,名国州,连起来说就是徐国州。”他快速的咽了咽唾沫,“目前呢,就任社区办公室副主任一职,这个社区办的具体工作就是……” “甭扯那么多,说正事儿。”江德胜手一挥大喊道。 底下人纷纷附和。 徐国州横了江德胜一眼,到底是怕场面乱了不好控制,他再次举起喇叭,清了清嗓门道:“乡亲们,咱社区工作也不好做啊,上面千根线,底下就这一颗针。为菜市场这个事儿呢,我们的几个领导也是操碎了心,都没敢合眼,连夜跟拆迁办一起开了好几个大会。”他说着,曲起一条腿半悬在空中,把原先那卷筒纸放在上面滚了一个来回,刚拿起来,纸又给卷回去了。 他又给放回去搓来搓去。 天太热,底下的人等得不耐烦,叽叽喳喳的又乱了起来。 “安静,安静。 分卷阅读90 ”徐国州站在石头上摇摇晃晃地维持平衡,见纸是捋不平了,他低头往手上啐了口唾沫,往卷筒上一压一抹,然后拎起来抖了抖,举着喇叭念道:“经过我们的据理力争,上面也给了个说法出来。凡在菜市场租住十年以上,括号,包括十年的人,现下提供两种安置方案。其一,镇西那边儿有座大型商场即将落成,到时候会留些门面出来安置大伙儿;其二……” 江德胜打断他:“什么门面,面积多大,地段如何,要租还是免租,期限多久,说清楚。” 徐国州思路被打断,眼也看分了叉,他眯着眼睛在纸上扫来扫去,终于扫回了地方,怕再看花眼,他歪着嘴凑到喇叭上不耐烦道:“瞎嚷嚷什么呢,具体情况不还没商榷出来么,出来了我能不跟你说,听我说完。其二,若是有不想要门面的人,政府会提供一个社保指标,括号,一家仅限一个。保金自己出一半,国家出一半,到年龄者逐月领钱,直至死亡。”他抬头看了底下人一眼,捏着纸道,“这可都是上面的领导磨破了嘴皮子争取到的啊,是个政策好啊,可遇不可求的啊。” 一直没出声的林保全开口问道:“自己要出多少?” “这个……我看下。”徐国州又低头翻开纸扫描起来,目光一顿道:“这得分情况来,男女不一样,对年龄的划分也不一样,数目也就不一样,复杂着呢,具体情况你到时候来社区咨询。” 他说完手一摆:“下一个。”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场面乱的如同一锅大杂烩,问什么的都有。 只半个小时,这位领导就受不住了,抱着喇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边跑一边举着喇叭喊:“素质,都给我注意素质。” 他这一跑,也顺带带走了一大半的人。 巷口一下就静了不少。 留下来的都是巷子里的熟人,林花英抬步走了过去,叫了声:“爸。” 林保全和江德胜都应了声,但江德胜的嗓门更大。 以胖婶儿为首的妇女纷纷开始打趣起来:“花英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公爹也是爹,爸怎么能只叫一声呢。” 林花英也乐了:“婶子说的是,我这也没经验,要不您给教教。” 这话逗得众人一阵乐,其余人都纷纷挤上前来要给林花英传授经验。 支什么招的都有。 原本气氛不算愉快的场合顿时轻松了不少。 陈美淑护短,将林花英拉到自个儿身边站着,把在场的妇女一一指了个遍,笑骂道:“都老大不小的婆娘了,臊不臊,我自个儿的闺女我自己来教。”她拉着林花英的手,“别说叫爸,叫爷爷都没用,叫多少声也不会多块肉,以后叫妈就行了。” 林花英很上道地顺势叫了声:“妈。” 陈美淑“唉”了声,乐得合不拢嘴。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连林保全这么不苟言笑的人也是满脸笑意。 中年妇女齐聚一堂,最爱八卦的就是些家长里短,有新媳妇在场不打趣两句那是说不过去的。 其中一个妇女挤上前来,俩嘴角挤出好些笑意,笑的纹缕一直走到鼻洼那处儿才收住,她拍了拍林花英,扭捏的噗嗤一乐:“有了没?” 林花英咋开始还没听明白,见周围的人闻言都在低笑,反应过来了,脸都烧了起来。 林保全跟江德胜两个咳咳嗽嗽的走远了。 这话一开头,便收不住了,又几人过来追着问,更有甚者还贴心的帮她算起了日子。 林花英顶着张红脸回道:“不知道。” 陈美淑见她是真到了极限,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走,林花英忙不迭的溜了。 但她还能听见陈美淑爽朗的笑声:“快了快了,有情况第一个通知你,你倒时候可别跑。” 林花英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江渟的话虽这么说,但别人不这么想,时间久了准有人说闲话,她挠了挠头,想着还是早些去看看的好。 她刚从屋里拿完包出来,就瞥见墙角根蹲着一个人,很大一坨背影正对着她。 林花英凑过去看了眼,是圆仔。 人一晃一顿的,在打瞌睡,那呼噜声跟水烧开了似的,呼呼个不停。 还没等林花英出声儿,他就自己惊醒了。 抬头一看见林花英,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可能站的太快,两眼一抹黑,又顺着墙根儿软了下去。 林花英看得好笑,问他:“要不要进去坐会儿?” 圆仔连忙摇头。 他已经耽误太久了,先前这巷口人挤人,他被挤到墙根儿根本就没处挪,好在这处太阳照不到,他站着站着就开始犯困,一个没留神就睡到了现在。 这会儿人也散了,他得办正事。 “周哥叫我过来接你。” “哦,那走吧。” 圆仔瞪大了他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有些意外林花英的爽快。他来的时候就做了打口水战的准备,脑子里想的全 分卷阅读91 都是林花英不跟他走的话该怎么办。 这会儿一听林花英这话,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话,但也就愣了几秒,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连声应道:“走走走,这就走。” 开发区位于镇西,林花英除了上回跟江珊跑过一次生日宴,基本就没怎么来过这地儿。 但圆仔对这里很熟悉,许是怕林花英中途变卦,他全程指挥着司机抄近路,那架势恨不得挤开司机自己来。 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就到了。 圆仔率先跳下车来给林花英开门。 林花英下车四处望了望,这地儿的变化太大,周围全是高耸入云的建筑,有的完工了,有的还在建,外头套着层绿色的安全网。 最上面的吊塔也在轰隆隆的工作着。 圆仔走了几步,见林花英还在四处看,便放慢了步子,指着不远处那栋即将完工的建筑介绍道:“这个工程是周哥负责的。” 其实负责二字倒也谈不上,顶多就是管管工人,调节调节纠纷,巡查现场情况,必要的时候自己顶上去确保工期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但圆仔想给刘永周挣点儿面子。 见林花英听完也没多大反应,圆仔扭头,直接将她带去了项目部。 两人在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 圆仔握着门把推开门,探身进去道:“周哥,人我带来了。” 里头顿时传来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好一会儿,才听见刘永周应道:“进来。” 林花英跟着进去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门栏,上面挂了个牌子,写着项目部办公室。 刘永周翘腿坐在沙发上,朝林花英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又看了圆仔一眼,那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圆仔冲他比了个勾拳,拉门出去了。 林花英点了点头,在刘永周对面坐下了。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明显是刚倒的。 其实林花英是有些想笑的,刘永周的年纪和他故作成熟的举措实在是不相符,但现在是她有求于人,想笑,也得憋着。 她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刘永周眼里似乎冒着星星,他跟圆仔一样,都是做了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林花英会一请就来,所以什么都没有准备,他在听到脚步声,确定人是真的来了,便兵荒马乱的一边整理一边翻东西。 “挺好的。” 刘永周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搓着,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其实还有更好的,但我没想到你会来。” 林花英低着头没应话,假装在品茶。 无关先前两人发生过的那场不算愉快的谈话,她现在纯粹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刘永周相处。 但品茶也不能品太久,林花英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这地方挺不错的啊。” “你能先看看我么?”刘永周说。 该来的总会来,林花英暗叹了口气,正准备说道说道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一个三四十来岁的女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瞧了眼林花英,随即朝刘永周笑道:“哟,女朋友啊!” 刘永周没解释。 林花英站起来笑道:“不是,我是他姐姐。” 刘永周嘴角抽了抽,站起来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他说完,才想起来来跟林花英介绍,“这我爸的女朋友,叫她芳姨就行了。” 林花英打了声招呼。 孙芳脱了防晒外套,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屁股还没挨到沙发,就被刘永周给架了出去,两人在门口闹的动静有些大。 “你架我干什么,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用你帮,你管老头就行。” “你爹可比你厉害多了,还真不用着我管。” “那我也不用你管。” “那好。” 刘永周一听这话,语气顿时缓和不少,甚至有些无奈:“不是,你,你就管我老头就好了嘛!” 林花英估摸着他俩还要些时间,就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发时间。 下面来了一群带着安全帽的人,前面还有个人在领路,指着各个地方,貌似在做什么讲解,看样子应该是领导过来视察。 林花英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把遮阳帘彻底拉了上去,刚想看清楚人脸,刘永周就进来了,还反身把门给锁上了。 林花英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刘永周见她望过来,解释道:“别误会,我就是怕她进来烦你。” 林花英没在意,指着玻璃问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刘永周走过去,倾身瞧了眼道:“认识,史凯峰,项目合伙人。”他说完,又指着史凯峰旁边的一个女人,“这是另一个合伙人,这整个工程都是承包给她的公司做的。” “那她挺厉害的。” 刘永周嗤了声儿,转身靠在玻璃上道:“公司只是在她的名下而已,实际控股人不是她,她就是个二……” 分卷阅读92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在想个合适的说辞。 这两个字眼即便刘永周不说,林花英也猜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外边儿养个女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把公司挂情人名下,这就有些意思了。 “你好像跟她很熟?” “不是我,是芳姨。” 光线太足了,隔着玻璃看久了眼睛有些轻微的刺痛,林花英往旁边的角落里挪了挪,等着刘永周的后话。 刘永周也感觉到她不舒服,没急着说,转身将遮阳帘拉下来了,询问道:“要不要过去坐着。” 林花英没意见。 “那个女人自己有个快递公司,芳姨是在她那里做出纳的,她对芳姨很照顾。”刘永周又倒了杯水过来,放在林花英面前,他坐了下来继续,“也是机缘巧合,芳姨家有丧事,有人找我跟我老头过去唱了两晚的戏。我老头太有魅力了,芳姨对他有意思,从那之后就一直在追求他。” “然后一直追到了这儿?” 刘永周“嗯”了声:“天天往我家跑,给我老头做饭洗衣服,赶都赶不走。我老头知道她是个没生育能力的寡妇后这才勉强答应了她。” 林花英乐出了声。 刘永周看呆了眼。 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又回来了,林花英又低头喝了口水,赶紧切入正题道:“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个事儿的。” 刘永周打断她:“那个大叔对你好吗?” “好,很好。” 刘永周肉眼可见的沮丧,其实不用问他也看得出来。 昨天群聊的消息对他的打击有点儿大,他想林花英之所以来的那么爽快,多半有江渟的成分在。说实话,他倒希望江渟是个小心眼,这样他才有机会。 但这大叔道行太深,一个缝都没给他留,他就算想做小三儿也插不进去。 刘永周也没等林花英再开口,自己就先说了:“我当时确实在事发现场,只知道发生了一起车祸,但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因为我没去看,我只看见了你,在路口的大石头上。” 林花英原本是抱着很大的期望来的,一听这话,心里落差极大,相当不好受,她握着玻璃杯的手都不自觉的在用力。 刘永周看得心里也难受,他都这样说了,林花英的侧重点依旧不是他,甚至连“原来我当初见过你”这种敷衍人的客套话都没提一句。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看不得林花英明明很难受却因面前是他而拼命忍着的样子。 这让他觉得非常挫败。 他深吸口气道:“不过我看到有人录下来了,还有那个监控,也有人过来修过。” 林花英猛地抬起头来,激动道:“录像的那个人是谁?在哪?” 刘永周摇头:“不清楚,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身边还带了一个黑眼圈很重的女人,但都不是这镇上的人。不过修监控的人我倒是见过一面,是项目部底下的一个技术人员,遗憾的是,人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林花英被希望砸晕了头,好半天,才想起来说:“谢谢。” 说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太过敷衍,明知道物质条件刘永周不会要,但她还是提了出来。 果然,刘永周听完,整张脸都垮下来了,自顾自地生着焖气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钱。” “可别的我给不了你。” “我知道。”刘永周声音很沉,“你不记得我没关系,现在记住了就行。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也能对你好,比那大叔还好。” 这话林花英是真不敢接了。 正当她踌躇之际,门啪地一声开了,从外头滚进来两个人。 圆仔是脸着地,被压在下面一动不动。 孙芳倒是淡定,一点儿都没有偷听人讲话的尴尬之色,她抻着圆仔的脑袋站起来,笑了笑道:“我就是来拿个外套的。” 说完外套也没拿,转身出门了。 圆仔抬头,看见炸毛的刘永周,心里连连叫苦,他就不该听孙芳的馊主意过来撬门,这下铁定完蛋了。 他麻溜的爬起来,刚要跑路,就听刘永周在后面阴森森道:“放心,你跑不了,我待会儿再跟你聊。” 刘永周说完,转而看向林花英:“我让他送你先回去。” 林花英觉得这也是种不错的解脱,她站起来,十分郑重的再次道了声:“谢谢你!” 刘永周笑了,话也依旧直白:“我可是有目的的。”他扬了扬手机,“谢就不用了,这个通过一下就好。放心,我就是想让你多了解了解我。” 眼下林花英是拒绝不了,她也干脆,当面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 圆仔是一秒都不想多待,拉着林花英就往外走。 刘永周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他将地上那坨被圆仔撬下来的门锁捡起来塞回了门洞里,拍了拍手倚在门框上道:“芳姨,我是真的喜欢她,所以你想帮我的话,就别插手这事儿。” “可这 分卷阅读93 姑娘不喜欢你。”孙芳从楼梯间下来,“那她就不是我这边的人。” “那老头也不喜欢我,我也不是你这边的人咯。” 孙芳大步流星地走过里,指着刘永周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跟你那个死爹一样的轴。” “那我老头还不是被你掰转过来了。” 这是实话,孙芳没反驳。 “宋悦为人再不济,但她对我有恩,我可以不插手,但你也别指望我能帮什么忙,就算你爹来求我也没用。” 刘永周闻言挑了挑眉:“真的假的?” “假的。” 孙芳翻了个白眼,拿上外套走了。 刘永周笑了声,他老头可是从来就没有为他求过人。 第三十七章 圆仔是打心底里不想回去,所以很热情地提议要把林花英送回家。 不过林花英并没有回去的打算,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着手寻找刘永周口中的那个漂亮男人。 但没有近一步的信息,要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眼下,她也只能从这个项目部入手。 林花英不想再欠刘永周人情,所以她并没有跟圆仔打探项目部情况的打算,在下楼后就婉拒了圆仔的好意。 圆仔见她坚持,也没强求,认命般的回去了。 这会儿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空气中颤动的光波一浪接一浪的朝她袭来。 不远处,绿色安全网前面挂了个牌子,上面用红漆印了几个大字。 林花英手遮额前,眯眼仔细瞧了瞧,是项目部所属的公司全称,她记下了。 她正要走,先前那几个过来视察的领导好像也看完了,正朝着项目部大楼这边过来。 林花英侧到一边,留意看了眼史凯峰旁边的那个女人,她低头把安全帽摘了下来,拎在手上,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 林花英有些意外。 因这个女人的身份,林花英理所当然的对她期待很高,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漂亮,反而很普通,是那种单拎出来也不会多看两眼的人。 但走路的气场很足,给人一种强势又独立的感觉。 宋悦没有注意到林花英,倒是她旁边的史凯峰,在与林花英擦身而过之际瞥了她一眼。 林花英也很自然的看了过去,随后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做了几个来回后,原本高亢的情绪有所缓和,她当年意气用事,为了讨个说法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知道横冲直撞,吃过不少亏,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好。 这事儿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她不能急,也不能慌,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林花英翻包找手机,想先查查这个建设公司到底是什么来路,拿手机的同时,带出了张纸条,掉落在地上。 她捡起来一看,是上回饭馆婶子塞给她的求子秘方,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个正事儿没办。 林花英叫了个车,报了纸上的地址便开始查公司的信息。 收获不大,搜索显示的大都是公司的经营范围、核心理念,注册资本,地址和法定代表人之类的介绍。 法定代表人那一栏写着:宋悦。 林花英估摸着这就是和史凯峰一起的那个女人。她继续往下拉,看到一则与公司股票的相关信息,她点了进去,弹出来一个股票APP软件,下面还有一只股票K线图。 这玩意儿全是线,林花英看不懂,她退出去又浏览了几页,情况大致相同,并无其他新的信息。 林花英想了想,返回去下载了那个股票软件。 下载速度很慢,林花英便没再看,她降下玻璃窗,漫无目的打量着周围。 这是条老街,两边的楼房有些破旧,大都是些商铺摊子,年代感很足,被高楼大厦包围起来,给人一种摇摇欲坠,凄凄可怜的感觉。 又走了一段路,司机停下来,指着手机上显示的导航路扭头朝林花英道:“姑娘,你要去的地方在这巷子里,太窄了,我也进不去,要不你就在这儿下了吧,我也好倒车。” 林花英凑上去看了眼,见情况属实,她没意见,付钱下车。 日头太烈,她找了家面馆坐下来。 许是刚过饭点,里头没什么人,林花英随便点了碗面后就跟面馆老板聊了起来。 别说,这老中医名气还挺大的,她才刚提了一嘴,那老板嘴就跟上了膛似的,一个劲儿地跟她科普这中医有多么多么厉害,是个神医。 完了怕她找不到地方,还特意给她领了过去。 林花英连连道谢,顿时有些后悔没点碗贵点的面。 这中药馆是栋三层楼的居民房样式,药铺开在一楼,牌匾挂在二楼,三楼的阳台上还晾着衣物,随着热浪漂来飘去。 看样子,这应该是那老中医自建的房子。 里面待诊的 分卷阅读94 人很多,大多是中年妇女和老太太,她们之间似乎都很熟,挤在堂屋里的沙发上有说有笑。 一旁的凉椅上零星散坐着三两个中年男人,都在默默地抽着烟。 林花英在年龄上面过于突出,是以人见她过来,都好奇的抬眼看她。 林花英礼貌性的笑了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等着。 先前的那个股票软件已经下载完了。 林花英点开看了看,页面上全是一溜的股票排名,红红绿绿的数字看得她眼花。好在这公司的排名不算差,林花英没划拉多久就找到了,点开后才发现这图比先前浏览器上面的还要复杂,又是线又是柱状图的,她两眼一抹黑,跟看天文似的。 林花英没耐心了,移开视线,但她看到等待的队伍时,只得又耐着性子回去看股票。 林花英这点点,那点点,倒还真让她点出了些有用的东西来,在股东研究的界面下,她看到了控股股东那一栏里写着:祥远控股集团有限公司。 在往下面,是十大流通股东的情况,除了这个祥远集团,里面全是个人股东,其中有两个熟人,史凯峰是一个,另一个则是宋悦。 这个祥远集团林花英没有听过,她依样画葫芦查了下这家公司,发现实际控制人那一栏写着:安发祥。 这个名字她不熟悉,但这个姓,很特别,她有印象,上回跟江珊来镇西跑的生日宴的那家就是安姓。 她当时还在感叹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才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半路叫停施工,就为了给自家老太太过八十大寿。 现在看来,八成就是这个安发祥了。而且他很可能就是宋悦背后的那个人。 林花英虽然能肯定史凯峰,安发祥,宋悦这三人之间有某种联系,但这些人是否跟当年的那场事故存在关联,有何种关联,这又成了个迷,她无从下手了。 思路一断,林花英便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生疼。 她嘶了声,靠在墙上缓解。 “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啊?” 林花英睁眼,就看见个满头花发的老太太站在她面前,手里杵着根檀木拐杖,面容很慈祥。 林花英忙坐直身体,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忙道:“没事儿没事儿。” 老太太一脸不相信:“我看着不像没事儿,病无大小,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等到了我这年纪,你就知道其中的厉害了。”她说完,就拉着林花英往看诊的那间屋里走,“先进去看看。” 沙发上的声音顿时没了,凉椅上的男人都立了起来,似在表达着对林花英插队的不满。 但因是老太太带着,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阻止。 林花英不知道这老太太究竟是谁,但身份应该不一般。何况她也觉得这样做不妥,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她跟老太太推脱了半天,但这老太太力气出奇的大,一掌就给她推进去了。 屋里老中医透过那副耷拉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上顶着眼皮看了看踉跄进来的林花英,又看了看她旁边的老太太,从鼻腔里长哼了股气出来,朝林花英问道:“什么毛病?” “生理期混乱,不规律。” 老太太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见林花英跟老中医都望朝自己望过来,她忙伸手捂住嘴,像个犯了事儿被发现的孩子一样。 “坐。”老中医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林花英拉开凳子坐下。 “手伸出来,我先把个脉。” 林花英下意识的伸了右手出去,完了才发现上面还打着石膏,忙换了左手过去。 老中医闭着眼,三指搭在她脉上,指尖跟弹钢琴似的在上面跳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寒,下面太寒。热,上面太热,冰火两重天,上欲泄火,下走不通,堵了。” 林花英听不大懂,斟酌着问道:“这对生孩子有影响吗?” 这话一出,老太太也凑了过来,模样既认真又紧张,微张着嘴,似也在等着答案。 老中医睁开眼睛,不答反问道:“交男朋友了吗?” 林花英愣了一下,应道:“我结婚了。” “问题不大。”老中医肯定道。 林花英哦了声,刚松了口气,随即又听老中医问道:“同房的频率如何?” 半晌,林花英才挤出两个字:“还行。” 老中医倒没多大反应:“自古采阳可补阴,但不也能过度,阴阳调和了,自然就通了,急着要孩子的话,就先拿几副药回去补补,要不急,照常过日子就行,该来的总会来。” 林花英有一瞬间是真怀疑这老头是个名不副实的庸医,特别像那种仗着年纪大的天然优势在江湖中行骗的半吊子。 而且是专骗中老年妇女。 想归想,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时不时地点头表示一下。 老中医压根儿就没管林花英在想什么,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交代道:“你这股火一时半会儿也泄不出去,性子容易急躁,导致做事儿风风火火的没个章法,想 分卷阅读95 什么就是什么,这往后一定得多留意,要不然误事儿是小,出事儿是大。” 这话一出,林花英对老头有所改观,她应了下来。 “拿不拿药?” 还未等林花英开口,旁边的老太太就激动道:“拿,我也拿。” 林花英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看向身边的老太太。 老太太见林花英看过来,知道她是误会了,小声道解释道:“不是我,我是给我大儿媳妇拿的,她跟你这情况差不离多少。”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那儿子,成天只知道在外头忙,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忙的,得空也不往自个儿媳妇儿那处跑,天天上我跟前晃,看着就烦。”她说完举起着拐杖重重地击在地上,“我养的猪都下一窝崽了他还没下,简直不像话。” 林花英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这儿只看病,没病都给我出去。”老中医沉呵了声。 老太太拎起拐杖在他桌上敲了敲,语气撒泼道:“我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着,赶紧写你的药单子去。”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这上了年纪还带武器的女宾更是惹不得,老中医闭嘴了。 老太太扭头继续道:“我这都入土的年纪了,也不执着有没有孙子看了,好赖我还有一窝猪崽子,但我那儿媳妇就可怜了,年纪大没个傍身的人,以后得多难啊。” 老中医许是听得厌烦,手也不哆嗦了,刷刷刷地几下就把两张药单子给写完了,撕下来往桌子上一拍道:“赶紧走。” 老太太抓起药单子“哼”了声,拉着林花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花英连个道谢的机会也没有,只得作罢。 一出看诊室的门,老太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安静地像个名媛淑女似的,跟林花英站在一起等候拿药。 林花英把先抓好的那副药让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没推辞,将药包往檀木拐杖上一挂,拍了拍林花英的手就先走了。 林花英拿完药出巷子,刚好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扶着老太太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男人的面相很凶,但面对老太太全程就没直起过腰。 直到人坐进去了,他才直身整理了下西装,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走了。 第三十八章 车子拐过街口的时候,有人冲车牌号啐了口痰。 这人正是面馆的老板。 他抬手抹了抹嘴角,见林花英望过来,朝她点了下头便转身进去了。 大片大片的乌云漂浮过来,聚叠在一起,天色一下就暗了下来。 林花英也没作多留,转身离开。 天上的干雷轰隆轰隆作响,一个接着一个,风也呼呼地刮,阵仗很大。自入秋以来,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雨始终都没下下来过。 林花英没打车,沿路找公交站。 从中医馆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花英才跨进院门,雨就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了一股烟尘味。 林保全这会儿正在转移院里洗好的菜筐子。 林花英包都没放,小跑上前,帮着挪东西。 空中出现一道红色的的闪电,夸擦一声巨响,林花英吓了一跳,手里的菜筐都差点滑落下去。 林保全抹了抹额头的雨水,叹道:“这雨下的邪门。” 林花英动作快,跑了几个来回就把筐子全给拎回来了。 身上湿的不多,林花英去浴室拿了条毛巾边擦边往外走,她看着屋角成筐的菜样顺口朝林保全问道:“搬迁通知都下来了,菜市场还能让摆?” 林保全摁着腰坐了下来:“人都还没走,还有几天,能买多少算多少,总比菜都烂在地里强。” 说完似想到什么,扭头问林花英:“房子定下来了?多少钱?” 林花英闻言,擦头发的手一顿。 自打林保全知道江渟要购房以来,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这事儿,想替她出一半的钱。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别说一半,他们家连那个房子的零头都出不起。 她不想让林保全难堪,只点头随便敷衍了两句。随后又把话给转回了菜市场搬迁后的安置问题上。 这回换林保全沉默了。 其实他下午就找了个时间去社区办问过了,首先是关于门面的问题,门面的面积不大,但很深。买的话是二十万,租的话说是免租,但得自己另行装修,水电费什么的也得自己摊,还需额外缴纳一笔管理费,一年下来也不便宜。 其次是社保的问题,虽说政府补贴了一半,但他这年纪,想参保得一次性缴纳八万多,完了还得等到规定的年龄才能领钱,先不说有没有钱,说句不好听的,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事儿谁也不敢保证,他怕自己活不到那个岁数。 即便有给出一些办理离世人员死亡待遇的相关资料,但这东西太复杂了,政策 分卷阅读96 都一年一个样,一张纸上的话更不可信,他不放心。 最主要的是,林保全觉得这个家谁都需要钱,唯独他自己最不需要,这事儿也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林花英半天都没得到回应,以为是林保全没空去问,便想着自己明天抽个时间去问问,也就没再多说。 但直到十月底,这事儿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落实下来。 首先就是因为搬迁的事儿,通知上给了五天的时间,但因人都没有要走的打算,隔天就来了一帮来路不明的人,不由分说的上来就又打又砸,一直砸到后半夜。 摆放东西的石台全都碎成了块状,灯泡、通风管,玻璃箱什么的也大都砸烂了,地上到处都是水,踩烂的瓜果蔬菜和熟副食品,狼藉的无处下脚。 只一会儿,一大批各路小领导纷纷闻讯赶了过来,将闹事者抓的抓,拷的拷,对受损的摊主该安抚的安抚,该保证的保证,对受伤的人员也都以政府的名义给予了一部分安抚金。 这个时间点前后衔接的太过完美,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这里头的道道,即便有人事后回味过来了,也没办法,场子都毁的不像样了,不走也得走。 林保全跟江德胜因为有她,江珊和陈美淑三个人拖着,倒也没伤到哪里,但必须得有人看着,因为江德胜气不过又嚷嚷着要去上.访。 这一耽搁,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等林花英忙完去社区办找人的时候,却被告知县里有领导下来视察工作,负责人都去向领导汇报工作去了。 至于被问道人什么时候回来,值班人员就三个字:不知道。 林花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话那火就蹭蹭地往上冒,跟杠上了似的,一直坐在办公室的门口守着。 眼见天都暗了,林花英还走。一个在庭院里扫积水的大婶跑过来悄悄跟林花英说道:“草包去县里的韵雅茶楼喝茶去了。” 林花英道了谢,又一阵风似的卷去了韵雅茶楼。 刚到路口,就见一男一女站在距离茶楼门口十来米的台阶上吵架,两人都背对着街道,林花英看不清人。 “你你,你这,啊个小,小姑娘,怎怎,么讲讲,不听呢。这,这这,种,啊地方,是是你,你一个,姑,姑娘家,能,能进的吗。赶赶,赶紧,回,啊,回去。”男人偏着头,费了好半天劲儿才说完这些话。 但女人只是抬手比划着,似乎很愤怒,嘴里还哇哇地叫唤着,比完又要往里冲,然后就被男人拉着往下又拖了几个台阶。 这回林花英看清了,男的正是以前跟她相过亲的结巴,女的则是上回在北场见过一面的小柿子。 男人还在耐心地劝说:“都,都说了,你你,一个,个,未,啊未成年的,小小,姑娘,不,不能进。” 小柿子:“哇哇哇!” 男人:“不,不能,能进!” 小柿子:“哇哇哇哇!!” 男人:“你你,说的什,什么,我,我听,听不不,不懂。都,都说了,不不,让啊,让进。” 小柿子:“哇哇哇哇哇!!!” 眼见两人都快吵地打起来了,林花英快步走上前。 男人这会儿也瞧见了林花英,很是意外,转过来跟林花英打招呼:“花花,啊花,花英,你,你你,怎怎,么,来来,啊来这儿了。” 他换气困难,林花英听的也难受。他还欲再说些什么,林花英忙抬手打断他,指了指被他拽着的小柿子道:“我认识她。” 男人“啊”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不少,小柿子就跟条泥鳅似的趁机溜了进去。 男人“哎哟”了一声,扭身就去撵人了。他穿的是一套浅蓝色制服,应该是这茶楼的安保员。 林花英趁服务员没注意的时候也了跟上去,上了二楼。 里面的构造曲折繁复,分叉的巷道很多,七拐八拐过后,人就不见了。 林花英凭感觉选了一条道,巷道尽头,是一扇木制拉门。 门后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宽敞。 中间有一个假山喷泉,山上面和水池周围都绕着彩色的小灯泡,池中似乎安装了类似于干冰的物质,悠悠地冒着白烟,水里颜色各异的鱼在白烟中穿梭而过。 喷泉的两边都是木制回廊,两边都是一样,每隔五米就摆放着一盆大型盆栽。梁顶不高,上面每隔一两米就挂着一顶红色小灯笼,整体看上去很古朴。 林花英选了一边,翻跳进去。 走近才发现,墙上还挂着字画,倒也应了韵雅二字。 林花英沿着回廊拐了个弯后,就看见对面有一个房间的门半敞着,而背对她坐着的人,正是社区办的主任徐国州。 那颗秃顶的脑袋太惹眼了。 徐国州对面还有好些人,大都半掩在另一扇门的后面,外加中间还有座假山挡着,看不见人,但能听见说话声。 林花英估计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就倚坐在回廊的椅子上面等着。 分卷阅读97 “县.长,来来,我敬您一杯。”徐国州抬起屁股,跪立在地面的坐垫上,“您平时公务也忙,我们这些人就是想见您一面都难,今儿过来了您就什么都别想,好好放松放松就行。” 被唤作县.长的人笑了,但没有拿桌上的杯子跟他碰:“就你小子会来事儿,不过我今天是公务在身,该说的还是得说。” 徐国州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哎哟,瞧我这张破嘴,县.长您说的是,有什么话您只管说,我候着。” 县.长端起茶杯吹了吹水上的浮叶,呼噜噜地喝了口茶,才缓缓道:“紫石镇可是咱县上的大镇啊,人多,火气也旺,不好管,老百姓的思想工作不好做,这些难处我们都理解。工作上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向上级反应,县委,县政府和乡政府都是积极支持你们工作的,有什么事大家多开会多沟通,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是是是。” 县.长放下茶杯,食指交叉靠在榻榻米上:“咱们县这些年来做出的成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路通了,人旺了,楼高了,车也多了。时代在变,人也得跟着变。农业是民生之本,咱得重它,但不能全靠它,仅仅靠地里产出的那点东西是发展不起来,要想脱掉头上这顶贫困的帽子,还得加把劲儿啊。”他说完一一指了指身边的几个人,介绍道,“这是安发祥,安老板。这是史凯峰,史老板,都是咱县里重要的客人,这以后镇上的发展工作,还得要你们一起多多配合才是。” 徐国州抹了把光秃秃的头顶,乐呵呵的应承道:“应该的,应该的。” 林花英一听到安发祥,史凯峰这两个名字,条件反射性的立了起来,竖起耳朵,开始认真听着。 “还有一点,我得提提。”县.长看了看身边的安,史两人,又看了看对面的徐国州道,“政府的权威不能动,人民的利益也不能损,镇上的工作做起来虽有难度,但有挑战才有动力嘛。” 史凯峰接了几句圆滑话,但安发祥始终都没有出声。 半个小时后,两人就先一步出来了。 林花英听见动静,闪身进了面前的空房间。 刚关上门,转身便与小柿子撞了个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都很惊讶,但没一个人出声。 隔了一会儿,小柿子便率先拉门跑出去了,林花英踏出来望了眼,只有一抹背影,而她挑的那条道,正是安发祥两人离开的方向。 林花英虽好奇,但也容不得她多想,因为徐国州说了些镇上的事情后也起身告辞了。 她刚要追出去之际,就听见一个中年男人说:“这个安发祥不干净,还是离远点儿的好。还有这个徐国州,提上来也是问题,贪财,能力与位置也不配。” 林花英又将追出去的那只脚给收了回来。 “屎都糊裤子上了,即便脱了,不也还是粘了一屁股。”县.长说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好,“他孙书.记沾惹上的屎,得咱一帮子人帮忙兜着,谁都甭想擦干净,真要出了事儿,一个都跑不了。但他要发展房地产,文化产业,这是好事情,得支持。这个徐国州,我又何尝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人你不让他贪些,他就不会办事,把度控制好就行。” 那男人似乎不认同,又给县长斟了一杯茶:“人心永远都不会满足,尤其贪这个字,会上瘾。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安发祥的野心太大,手上也不干净,迟早要出事。与其随波逐流,还不如逆流而上,再不济也能保个好名声,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县.长似乎笑了声,问道:“老刘,你跟我几年了。” “快二十年了。” “都这么久了,我跟我老婆也才二十三年。” 那中年男人也笑了。 县.长敛了笑,吐了片茶叶道:“老刘啊,这些道理世人都懂,但懂的人,大多都身不由己啊。说句不好听的,在官.场混就好比做妓/女,不同的是她们只卖笑和卖身,而我们买的是人格和心啊。我有时候都觉得,咱们还不如她们呢。逆流而上,你怕是连个伸脑袋换气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想办个什么事就难了,杨毅军不就是个例子。” 那中年男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县长已摆了摆手:“不提了不提了,再怎么不济,能把这顶贫困的帽子摘了也是好的,以前想干什么都得跟叫花子似的伸手问人要钱,这是真他妈的窝囊。” 林花英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靠着门板滑坐了下去,她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当年那场案子,绝非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事之大,人之多,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翻案,几乎没有可能。 第三十九章 “花,花花,英,你你,你怎么坐,啊,坐这儿?”结巴惊讶道。 这里全是茶楼专为乡镇和县城的领导预留的阁间,一般人压根儿就到不了这地方。 他到处都没找着小柿子,就估摸着人是又跑到这儿里头来了。 分卷阅读98 没成想人没找着,倒是见到了坐在地上发呆的林花英。 林花英闻言,如梦初醒般的啊了声。待看清来人后,她缓神站起来,瞎诌道:“我是跟着那个女孩儿过来的。” 结巴笑了笑:“原,原来是,是,这样。”他这话说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林花英。 当初两人相亲的时候,他就知道林花英是看不上自己的,但他对林花英的印象却非常好,不止是长相,更主要的是无论他当时说话有多慢,林花英都会等他把话说完之后才开口,也没因此取笑过他。 林花英现在没什么心情跟他客套,点了下头便打算错身离开。 结巴好像也看出了林花英要走,但见方向不对,一把拉住她:“那,那边,不不让,啊让走,我,我带带,你出去。” 林花英皱了下眉头。 她没记错,这个方向正是小柿子先前走的那条道。 结巴以为林花英是嫌弃自己抓了她的胳膊,忙撤开手,放在身后背着。 林花英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局促,追问道:“那个女孩儿是我一个熟人,她是不是经常往这里来。” “也,也不是。”结巴想了想,“说,说起来,也怪,每当,当,有有有,安安,老板过,过来的时候,她,她就就来了,跟跟,提前知,啊知道了,似,似的。”他说到此是真气竭了,换了口气又继续,“还,还闹,闹过,事儿,后,后后来被,我其其他几个,同,同事打了一顿,就就,没怎么来来了。” 林花英看他也不容易,哦了声便也没再问了,示意他带路出去。 林花英没回去,转而去了北场。在里头转了一圈,也没遇见小柿子。太吵了,她就靠在门口的吧台处坐着。 吧台小哥认识林花英,以为她是过来找江珊的,两指夹着只高脚杯朝舞台的方向挥了挥,还顺带吹了声口哨。 没一会儿,江珊便往这边过来了。 江珊一脚蹬在地上,将高脚椅转向林花英,手在吧台上点了点,调酒小哥就递了两罐旺仔牛奶过来。 江珊拉开拉环喝了口,问道:“老/江又闹脾气了?” “不是,我找小柿子。” 江珊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很不解。 林花英薅了把头发,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很神经质,但如果不说不做,她很可能会疯。 她把去开发区时听到的话,遇到的人,以及今天茶楼的事全都事无巨细地给江珊说了一遍。 话很碎,没什么条理,但能懂。 江珊听完,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事儿你跟江渟说了没?” 林花英摇了摇头:“他要考试了,不能分心。” 江珊却不以为意:“这事儿你得跟他说,别老惯着他,既然你俩结了婚,那他就必须知道。你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江渟还没废,他要是想当甩手掌柜,我第一个废了他。” 江珊的语调很平缓,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林花英瞬间就觉得心里宽松了不少,没有原先那种弓拉到底的紧绷感了。 林花英露了个笑脸:“再看吧。” “那我要废他你也别管,看着就行。” 江珊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起伏,甚至还有些不讲理。 林花英这段时间以来是什么样的状态她看得一清二楚,她不会照顾人,也不能老请假,那俩老头最近都挺脆弱的,都是林花英在顾着,两边来回跑,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可林花英从没有过一句怨言。 每回过来见江德胜和陈美淑的时候都是一脸笑,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要换以前,有些即便话林花英不说,她也会问问情况,但现在,这事儿得江渟自己来。如果连自个儿老婆都顾不上,那还结那门子的婚,干脆废了得了。 林花英见江珊不像是开玩笑,她妥协了,抹了抹鼻尖道:“我待会儿回去了再跟他说。” 江珊看着她,没再说话,喝完剩下的半瓶旺仔就跳下椅子走了。 林花英也知道江珊心里有些不爽,但一想到她这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就没再多说,坐着等了会儿,见刘永周一直朝这边看,她跟吧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刚出门,手机就响了,是一条火车票订购成功的短信提醒。 林花英有些莫名其妙。 短信界面还没退出去,江渟的电话就过来了。 林花英一接通就听见江渟道:“我江渟还真是娶了个善解人意的好老婆。” 这话的语气还真谈不上多好,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怒。 林花英一下就知道了,江珊应该是什么话都跟他说了,可能还自己润了些色,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没出声。 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是讲师授课的声音。 江渟也没说话,就这么等着她。 授课的声音越来越小,人应该是走远了。 林花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装 分卷阅读99 傻充愣道:“可不是么。” 江渟闻言都给气笑了。 这两个月以来,他几乎都处于一种闭关修炼的状态,每天只有固定的时间点才会去看手机,再抽空回林花英的消息或者给她去个电话。 但这姑娘一个不好的字眼都没有在他跟前提及过。 江小鱼今天这几十通狂轰乱炸的电话倒真吓了他一跳,接通后,江小鱼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就这样整整听了一个小时。 怎么说,虽然料到迟早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也明白即便林花英什么都跟他说了,他也分身乏术,但这种被通知的感觉让他很不爽,说不出原由的不爽。 林花英一听他这样笑就虚了。 从谈恋爱到结婚,江渟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一副悠悠然的欠打样儿,情绪大多数时候也都淡的跟水似的,从不外露。除了上次意外折断她手腕的那次,她就从没见江渟说过重话,发过脾气。 她是真没料到这事儿能让江渟的反应这么大。 鼻尖一股酸意袭来,林花英忍不住抽了声儿。 江渟一听这抽抽声儿心里就更不是味儿了,但更多的是无奈,他将嘴里咬着的烟夹回手里,放低声问道:“哭了?” “没有,就是有点冷。” “那就多穿点,那一打缩水的衣服都不许再穿了。” 林花英说好。 那头似乎有人来催了。 江渟回应了几句后,转而问道:“看到短信了?” 林花英嗯了声:“看到了。” “你自己过来,能行不!” “能行!!” 这两个字,满满都是讨好的意味。 江渟到底是没忍住,笑了声儿。 车票是第二天下午的。 陈美淑知道她要去市里跟江渟会面,只叫她什么事儿都甭管了,放心地去,最好在那边儿多玩儿几天。完了跟赶鸭子似的一大早就把她赶去了车站。 将近晚上七点,火车才到站。 市里的火车站要比镇东的车站要大很多,林花英找了半天才找到江渟发给她的那个出站口。 还在上步行通道的时候,林花英就一眼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江渟。 时隔两个月第一次见着真人,这感觉有些奇妙。 林花英这会儿反而不急了,放慢了步子,对着玻璃理了理睡乱的头发,待感觉差不多了之后,才小跑过去。 江渟的视线一直都她身上,就这么双手插兜站在那儿等着她。 两人之前只隔了一个闸口。 林花英将手里的票塞进验票口,但等了好半天,门都没开。 后面有人在催,语气不是很好。 江渟抬步上前,直接将林花英从里面拦腰抱了出来。 里面的人连连惊呼。 “想我没?” “想。” 江渟微微后仰着脖子,看她:“有多想。” 林花英踮起脚尖,双手揽着江渟的脖子,扑上去在他嘴上连啄了几口:“这么多。” 周围又是一阵惊呼。 林花英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松手退了下来,低着头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江渟的怀里。 江渟脸皮厚,扣住她的后脑勺,跟没事儿人似的带着人往外面走,还不忘打趣道:“我还以为这位女壮士没有心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路面是湿的,空中还在下着毛毛细雨。 林花英打了个冷颤。 车就停在不远处路口,江渟搂紧了怀里的人,几乎是半抱着林花英走过去。 林花英坐上副驾驶后才想起个事儿,扭头问道:“要不要买点儿东西过去?” 江渟撞上车门:“不用,江丽菲什么都不缺。” 林花英顿时有些无语,没听他的,最后还是拉着江渟去买了些水果和补品。 到家后,林花英并没有见到江丽菲。 江渟也没说,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林花英跟上去刚要问问之际,江渟转身就把她拉了过来,箍在怀里,低头亲了上来。 这个吻算不上温柔。 江渟使了点劲儿,用牙轻咬着林花英的唇瓣,还往外扯了扯,随即将她的下唇整个含住,吮弄了会儿便又撬开牙关,伸舌探了进去。 林花英呜咽了声。 纠缠了一会儿,江渟率先退了出来,往后一仰,两人双双跌倒在了他身后的沙发里。 林花英趁着换气的空档,抻起身问道:“小姑呢?” “提前通知她不用回来了。”江渟抱着人往上挪了挪,一腿支在地上,伸手将林花英拉了回来,“所以,专心点。” 胸/口被撞地有些疼,林花英轻嘶了声,忍不住想抽手去揉一揉。 江渟捏着她的手,抱着人调转了下位置,寻了个抱枕垫在林花英的脑袋下面,问道:“哪疼?”他说着手就覆上来了,“这 分卷阅读100 里?” 没等林花英开口,江渟又俯身吻了下来。 这回柔和了许多,从额头到眉心,再从鼻尖一直吻到嘴唇。 林花英闭着眼,睫毛一闪一闪地,刮在江渟的脸上。 江渟笑了声儿:“扇慢点,痒。” 江渟的唇瓣还停留在林花英的唇上,一说话,温热的气息洋洋洒洒地全喷在她的唇肤上,林花英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江渟一下就将她舌尖抿住了,轻含着一点一点往自己嘴里带。 林花英睁开眼,此刻,她能清楚地从江渟眼里看见她自己的剪影,一眨眼的功夫,那影子便深如同被吸进了深巷一般,一点一点变小了。 她抬起手勾住江渟的脖子,微微抬起头去迎合他。 江渟吻了会儿,便揽着林花英的腰将人带了起来,分开她的腿让人跨坐在他的腿上。 双手也没闲着,在林花英的背后缓缓摩挲着,力道很轻,更像是安抚。 “瘦了。”江渟用鼻尖把面前衣服给拱了上去,随即将脸埋进去,低声笑道,“看来它们也在想我。” 林花英没听清,腿有些麻,她挪了挪位置。衣服滑落下去,盖在江渟的脑袋上,身前如同鼓起了一个大包。 林花英看得好笑,摁着江渟的肩膀讲将他推了出来。 江渟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握住林花英的腰将人往身前带了带,问道:“饿不饿。” 林花英实诚地点头。 江渟抬手拍了拍林花英的后背,示意她先下来。 他脱掉外套,站起身往厨房走。 江渟翻开冰箱门,扭头问道:“番茄鸡蛋面行不?” 林花英正低头整理衣服,闻言跟了过来:“可以。” 江渟拿了两个蛋出来,又躬身从橱柜下面抽了个浅口锅,开火烧水洗锅,然后打蛋,切西红柿。 动作很娴熟。 林花英依在玻璃门框上看着,意思了句:“还要我做什么吗?” 江渟抬眼看她,嘴角荡出似笑意:“有,洗澡。” 林花英白了他一眼,问了下江渟住哪件房后,转身去将门口的箱子托进房间了。 江渟见她进了房里,才从兜里摸出根烟出来咬在嘴里,他一边掏打火机一边拉开左手边儿的窗户通风。 风一下就灌进来了,还夹杂了些雨水。 没摸到打火机,江渟夹着烟就着炉子上的火点着了。 一口烟过肺,脑子也转回了正轨,他倚身靠在灶沿边,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吐着烟圈玩儿。 江小鱼的表达能力还不错,说了一个小时,他就从中提炼出了两个可用的信息点。一是刘永周口中的那个录像人,二是那个手头不大干净的安发祥。 前者他倒是想到了个人,找江丽菲帮个忙就能确定是非与否。 但后者,可能比想象中的要麻烦点。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部队那边儿正在走手续,接受单位这边还没到时间办手续,是以不管那边,有些事情操作起来都不方便,想要彻底摸清楚情况,还需要时间。 锅里的水烧开了,正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泡。 江渟瞥了眼房门,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拍开水龙头,将烟蒂冲进下水道里。 林花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渟端着碗面进来。 她见到电脑桌上的那碗面,看他:“只有一碗?” 江渟嗯了声,解释道:“我待会儿吃别的。” 林花英哦了声,也没怎么在意,拾起筷子吃了起来,味道很好,她呼哧呼哧地奋斗着,全程就没抬起过头来。 江渟见她是真没空,挑了件衣服往浴室去了。 第四十章 林花英一碗面吃完,江渟还没有出来。 她在外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坐在电脑桌前随意翻看着桌面上的书本和测试卷。 大多是关于法律的理论知识,没图,字又多,林花英瞧了两眼就开始犯困,最后头一歪,趴在桌上睡了。 一旁的手机在呜呜呜地震动着,眼看就要跳下桌了,江渟眼疾手快地一把给摁住了。 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搭在林花英身后的椅背上,单手划开手机屏幕看了眼,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有几条消息弹了出来,多半来自刘永周。 除了界面上自动显示的那条“以后看到我了,可以打声招呼了再走么”之外,江渟也没点开看,直接摁灭了手机屏幕,扔回了桌上。 林花英似乎睡地很熟,脸下贴着的那页书纸都被她揉皱了,旁边的试卷上还有一摊浅浅的水渍。 江渟俯身瞧了会儿,啧了声,托着林花英的侧脸将她脑袋轻抬了起来。 书是挪走了,但试卷还粘在嘴上。 江渟也没打算扯,把人揽在臂弯里,又将林花英的手抬起来搭在他自个儿的脖子上,一手绕过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到了床上。b 分卷阅读101 r   刚放下,人就醒了。 林花英半睁开眼,待看清人后,低喃了句“你洗好了”后,眼又给眯上了。 嘴边粘着的那张卷子因她说话的动作而小幅度地扇动着。 有些痒,林花英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试卷的一角被她卷吃了进去。她轻呸了声,那纸不偏不倚地正好贴在了她的唇珠上。 江渟扬唇,用大拇指腹将她嘴上的纸给抹开了,打趣道:“这法子不错,理论这玩意儿过嘴比过脑子管用,这要不吐的话,都能直接消化了,怪不得人都说你学习好。” 林花英没好意思反驳,悻悻地笑了下。 晚上气温降的快,窗户没关紧,风灌进来,就这么躺在被子上还是有些冷。 林花英抖了一下,一个劲儿地蜷着身体往江渟怀里缩。见还挺暖和的,她又把脚伸进江渟的衣服里,放他肚子上捂着。 江渟轻嘶了一声儿:“你倒挺会享受的。”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伸手将林花英的脚包在掌心里握着。 很凉,跟块冰似的。 现在还不到十二月份,这种天气,稍微动动都能出一身汗。 他虽不怎么了解女孩儿的体温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林花英这样的,显然不正常。 江渟带着人往里滚了两圈,反手将被子掀起来往林花英身上紧了紧,捏着她的脚问道:“怎么这么凉?以前也这样?” 林花英嗯了声,侧身躺江渟怀里道:“体质原因,一直都这样。” 一到深秋,她脚就没暖和过,一降温就冷地发疼。若是离了暖水袋,晚上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以前为了高考,她倒是去看过中医,说是阳虚,得补阳,跟上次那中医馆的老头儿说的差不离多少,什么四逆汤,五味汤的她也没少喝。 但效果不大,又转去看了西医,说是末梢血液循环障碍,得开些药粉回去泡脚。 那时候,睡觉的时间都嫌不够,她坚持了两天就作罢了。 再后来,林保保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重心,她压根儿就没那闲工夫弄这玩意儿。 不过这些话她不想跟江渟说,显得她真跟余东洋口中的林妹妹似的,哪哪都是毛病。 江渟倒也没深究,嗯了声,漫不经心道:“这饭也吃了,脚也捂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林花英一听这话,就估摸着江渟的气还没消,什么都记着呢。 但该说的,她觉得江珊也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再说也还是那些话,浪费时间。是以她装似没听懂的反问道:“说什么。” 江渟看了她一眼,撤手将她那两只脚丫子给拨了出去:“没话说,那就睡觉。” 林花英扭拧着身体,对着里侧的墙面眨了眨眼,懵了那么两秒。随后,她仔细一想,不对啊,依江渟的脾性,在他这儿,有些事儿翻篇了就是真彻底翻过去了,他不屑于旧事重提。 至于江渟为什么是这反应,她一时半会儿也摸不透,于是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贴了上来,伸手搭在江渟的腰窝处,还拽着他的衣服往前挪了挪,拿脸蹭着江渟的胳膊道:“我冷。” 江渟没反应。 “我真的冷。” 江渟将身上的被子一掀,全盖在了林花英身上,还紧紧了四周的通风口。 林花英不想抽手,昂着下巴费劲儿地扒拉下脸上的被子,又蹭了过去。她余光瞥见桌上的手机,突然灵光一闪,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她之前迷迷糊糊地有听见手机在响。 这个时间点儿,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又是刘永周发什么自我推销式的消息过来了。 而江渟,好巧不巧地看到了。 果然,江渟闻言动了一下。 林花英爬起来,几步跨下床,将桌上的手机拿过来。待钻进被窝里后,又就势把一只脚丫子塞回江渟手里,调出界面看了眼,憋笑道:“至于嘛你,犯得着跟一古怪小孩儿置气么。” 说完,见江渟还是没应话,她又把手机搁江渟跟前让他看,还特地将页面拉至最顶,调出以往的历史消息后再慢慢往下滑。 江渟啧了声,表情很是不屑,但还是借坡下驴地瞟了那么几眼。 别说,这玩意儿发地还挺有规律的,一天只有一条,一条只有一个主题,每条都是掐着同样的时间点发。 江渟眯眼过了两句。 “我今儿从鱼哥那儿翻出了一首你以前录的歌,我本想翻唱来着,但鱼哥不让,说我唱的跟鸡叫似的,太难听。” 这话的后面附带了一小段音乐demo。 “这歌的词儿是我老头儿自己写的,但我觉得调太俗了,就给改了一下。我觉得效果还不错,你有空就听听,很适合你的音色。” 后面还有一长串类似于这种傻不拉几的话,江渟没那个心情再看了。越是往下看,他心里就越是膈应。 不过就算心里再不是味儿,江渟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将手机 分卷阅读102 拿过来丢在一边的床头柜上:“行了,这玩意儿举着也怪累的。” 他抬腿将林花英的两只脚丫子都挪到了他自个儿的脚掌里包着,腾出只胳膊枕在后脑勺的下面,淡淡道:“仔细想想,这牛皮癣帮了咱这么大一忙,是得请他喝茶去了。” 林花英乐了,接话道:“那要去就得去个贵点的地儿,不然人也感受不到你的诚意,县里有个茶楼就挺不错的。” 这话一落地,她就想起了个事儿,转而问道:“你有听过杨毅军这个人吗?” 江渟闻言,神色一顿,看她:“这也是那牛皮藓说的。” “不是,是我去茶楼找人的时候听县长说的,听他当时的语气,这人应该也是个当官的,而且职位不低。” 不仅不低,还很有可能是个相当厉害的角儿,不然也谈不上是个例子了。 江渟闻言,侧过身,一手抻着脑袋就这么盯着林花英看着。 老实说,林花英对人与物的敏感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换句话说,就是这姑娘的直觉准的可怕。 杨毅军是谁,他可太知道了。这可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但关于这个人,官方公布出来的消息少之又少,缉毒大队出身,原县公安局副局,后主动申请调任为刑事侦查大队队长,至于原因,不详。 但他倒也能猜出个一二三来。 军与警,虽说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但究其本质,并无多大的区别,无非刻进骨血里的那四个字:保家卫国。 是以无论是军人还是警察,都应该对自己的职业领域保持着相当高的热忱和忠诚,无特殊情况,基本都不愿意转行。若要他一个搞了十多年侦察的人转去装甲部队开坦克,他铁定不乐意。 这不是谁比谁好,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纯粹是面对新的领域,没那份融入骨血里的认同感,很多东西吸收起来费时又费力,容易心累。 同理,要一个搞了几十年缉毒的骨干级人物转去搞侦查,他也不乐意。 除非被人抓住了命脉,比如那个叫杨阚凉的人。 但如今林花英的这番话一出,江渟顿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抬手轻拍了下林花英的脑袋:“那牛皮癣的话,再具体说说。” 林花英见江渟这语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仔细回忆着又说了一遍。 江渟掏出根儿烟夹手里,朝林花英扬了扬道:“理解一下,没这玩意儿,有些事儿想不出来。” 他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没点,只是咬在嘴里过过瘾。 安发祥,祥远集团。 宋悦,史凯峰,蓬泰房地产。 他不大懂商业上的东西,不过民企若想要拿政府的项目,就得拼死拼活的去竞标,这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别的先不说,余东洋以前就一服装公司的设计总监,想要谈个稍微大点的项目,少则得熬上一两个月才能有点眉目,彻底谈下来,等个一年半载的都是常态。 这俩公司倒好,路一条一条的修,楼一栋一栋建。 这玩意儿说的好听点就是公司领导的交际能力不错,跟当地政府关系处的好,说的不好听,就是行/贿。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门外汉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内行人就更不用说了。县当局的领导班子们也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番操作,无疑光着脚在刀刃上跑,这绝不是关系二字能做到的。 还是那句话,被人抓住命脉了。 而这根命脉,十有八九就是那只喜欢飘飘然的粉红金刚芭比,县一把手的亲儿子,吸吸群群主——孙秉新。 但这还不足以致命。 从古至今,为了仕途高升而大义灭亲的也不在少数,能让这群高层做到如此地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人参与到了这类特殊货物的贩运之中。 如果只是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人一旦贩运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江渟眯了眯眼:“那个宋悦名下的物流公司叫什么?” “宜悦物流。”林花英回的相当快。 可能是太激动了,林花英的脸腮异常红润,那双眼睛在夜里也格外的亮,她就这么巴巴地等着江渟的后话。 江渟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不过有些话,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都不可能跟林花英说。 其实要他说,女人还是傻点儿好,至少心没那么累。太聪明了,反而不是件好事儿。 江渟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道:“别激动啊,我就是想咨询下业务而已。” 他说完抬着下巴往桌上的那垒书一指,继续瞎诌:“这堆玩意儿若是不带回去供着的话,那还真是可惜了。” 明知道江渟这话没个正经,但他既然这样说了,林花英也就无条件信他。 她哦了声,没再多问。 可总觉得有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她又抻起身来,一手将江渟嘴里的烟给扯出来扔床下去了。 做完,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埋头 分卷阅读103 往江渟的肩窝处拱了拱。 江渟舔了舔唇,能怎么着,受着呗。 好半晌,他将手指插入林花英的发丝中,往下顺到底,开始找话道:“好像长了不少。” “要不你给剪剪?” “当真?” “当真。”林花英说,“毕竟咱钱借的有点儿多,能省则省不是。” 江渟扬唇,还真下床去找了把剪刀过来。 林花英倒也配合,爬起来坐在桌前。 江渟玩着剪刀,久久都没动。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训练吃紧基本都没时间去理发店理头发,但不理又不行,得应付军容风纪检查。那时候,他班上所有人的脑袋都得从他手下过。 而发型的好赖与否,全看他当天的心情。 有时十分钟能过十个脑袋。 但这会儿,他捏着手里那撮软乎乎的头发,左右都下不去手。 “在部队有一说法,男人不能随意剪女女人的头发。” 林花英来了些兴趣:“剪了会怎样?” 江渟笑了声儿,俯身道:“得以身相许。” “那是你许,还是我许啊。” 江渟不要脸道:“我都可以,关键得看你。” 林花英哦了声,转过身道:“你要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上月去中医馆,人还说我内火太旺,泄不出来,得采阳补阴来着。” 江渟敛眼看她,示意继续。 林花英却话锋一转道:“我先前看你厨房的窗子好像忘了关,就顺手给带上了。要我说,下次最好就别开了。” 江渟舔了舔后牙槽,笑了:“行啊,听你的。” 林花英也笑:“那你还剪不剪啊。” 江渟这回动作倒是麻利,捻了一小缕发丝,没丝毫犹豫,咔嚓一下剪了。 他将那缕头发打了个结,随手夹在了书里,于此同时,抬脚转过林花英身下的椅子,弯腰又将人抱回了床上。 林花英搂着他的脖子,有些故意问道:“不是剪头发么,这是干嘛?” 江渟不急不缓,文绉绉地来了句:“采花。” 第四十二章 不过江渟这回的行事风格是真应了传统二字,两轮下来,姿势都没怎么换过。 倒是林花英,格外的认真。盘在江渟腰上的腿夹的那是相当的用力,就连眉毛都挤出了几个颇有层次的波浪,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在绷着劲儿。 这模样怎么说,就跟要生孩子似的。 江渟轻拍了下林花英的大腿道:“放松点儿,还早。” 林花英唔了声,腿上的劲儿是松了,但表情依旧绷着。 江渟看着看着,焖声笑了出来。 他本以为在要孩子这事儿上,俩人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不过如今瞧林花英这架势,反倒是他多虑了。 他伸手捏住林花英的下巴,将她轻咬着的下嘴唇给掰了出来:“真考虑好了?” 林花英嗯了声儿。 江渟在生小孩儿这事儿上态度一直都很明确——过两年再说。 她对此也没意见。 但事实证明,她想的还是过于简单。 别的先不说,江渟的年纪就摆在那儿,在镇上,除了余东洋,跟他同龄人的小孩儿多半都上了小学,而他,什么都没有,完了还得帮着带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 时间久了,说什么话的都会有,这股力量有多邪门儿,林花英自己是领教过,她一点儿都不想让江渟在这一堆唾沫星子里再过一遭。 更主要的是这个人是江渟,这事儿无关时间早晚,她心甘情愿。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真要说出口,总归有那么点儿难为情。 林花英随口瞎诌道:“还不是怕你以后去养老院找漂亮老太太玩儿的时候被嫌弃么,到时候人跟你显摆自家小孩儿,你倒好,接不上话。” 这话一出,江渟都给听笑了。 其实先前采阳那话一出来,他多半也猜到了,这姑娘是受刺激了。不管是外界的压力也好,还是自身的因素也罢,都关乎到面子问题,是以即便是看明白了,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给兜着,不能说破。 江渟加快了些速度,转而问道:“知道什么东西最养花么?” “土里长出来的花?” 江渟扬唇:“那你以为是什么花。” 林花英唔了声,敷衍道:“肥料。” “缩小范围。” 林花英懒得想,直接摇头。 江渟却就此打住,专心致志地做着最后的冲刺。 二十分钟后。 江渟才拉开被子侧身躺下,他伸手将林花英揽在臂弯里道:“继续想。” 林花英还是摇头。 江渟压根儿就没指望她能猜出来,他也不急,反手将枕头叠成了两层,垫在后脖颈处靠着,缓声道:“有 分卷阅读104 年黑老头不知从哪儿弄了些花草回来,散种在大院的各大角落里。他自己又弄不好,完了还得闹一通脾气,都是队里人轮流照养,一人一周。” 林花英一边儿听,一边儿看江渟那因说话而上下滚动着的喉结,她心里一痒,伸了根儿指头去戳了戳。 江渟顿了下,捏住林花英的手继续:“但气候不同,大都难养活。轮到自己的时候,脸个个都长的跟苦瓜似的,怕一个不小心,那些个花草就此死在了自己手里。” 林花英抻起脑袋,笑道:“所以它们最后是死在了你手里。” 江渟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将林花英露在外头的胳膊盖上后,曲起右胳臂枕在脑后,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其实也不能全赖他。 轮到他那会儿正逢搞军区级演习,光顾着训练去了,哪儿还有心思养花儿。 林花英这会儿也来了兴趣,追问道:“后来呢?” 江渟闭着眼,似在回忆:“后来……” 演习那会儿正值雨季,他带队走的那条路线,有好几个点儿的炸药都因受潮没法用,但也得排出来。当时就想着怎么方便怎么来了,把废筒拿出来后就直接扔在了一旁的泥土里。 一开始还没留意,等过了段时间再经过那地儿,就属那里的花草长得最好。 他当时以为是土质原因,就心血来潮顺手挖了些土回去,想着好歹也给老头那死去的花厚葬一场。 结果好些花倒活过来了,长势也还可以,乐得黑老头抱着他脑袋直亲,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直呼他为亲儿子。 他为此还专门研究了下,才发现这枯死之物之所以能起死回生,是因为泥里含有硝料。 不过炸药这玩意儿是可遇而不可求,审批流程严不说,专用来养花,简直奢侈。 人好奇问起他时,他都笑说是黑老头的花不一般,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林花英等了半晌也没得到个回应,以为人是真睡着了,只得作罢,正准备起身之际,却被江渟给拉了回去。 江渟睁眼,垂眸看着林花英,一本正经道:“后来,这花自己上道,会认人儿,我从上到下摸了那么两下。”他说着,还顺带示范了下是怎么摸的,“它就奇迹般地活了,还下了崽。” 林花英一口气梗着,顿时有些无语。 “什么表情。”江渟啧了声儿,“人都说环境养人,能在硝烟堆里待上十来年的人这方圆几里还真不多见,你得知道珍惜。” 林花英听出来江渟这番不着边际的话是在宽慰自己,但不知怎么就是想唱反调,她有些故意道:“什么意思,没听懂。” 江渟瞥了她一眼,也没拆穿她,直白道:“孩子这事儿,往后顺其自然,谁说都没用,最后得我说了算,明白了么。” 林花英噗嗤一声乐了,她忙伸着脑袋往江渟跟前拱了拱道:“那你多摸摸。” 江渟揉了下林花英的脑袋:“傻。” 林花英一听这话,又故意往上拱了两下。 江渟将下巴磕在她脑袋上抵着,任她折腾。过了会儿,他抬手摸了下林花英的后背,见有些汗湿,便松开固着的被角,问道:“要不要洗澡。” 林花英嗯了声:“等会儿再去。” “也好,等会儿一起去。” 话音刚落,林花英已经麻利地爬起来跑了。 江渟轻笑了声儿,掀开被子,弯腰捡起地上的短裤套上,又拎了件浴袍披上,抄起桌上的手机去了阳台。 夜雨还在下,不大,在霓虹灯的映射下还能看见针般的雨丝。 江渟倚在栏杆上转着手机玩了会儿,才拨了个号出去。 半晌,那头才接通。 “三筒,碰。”陈美淑有些费力地偏头夹着手机,“花英到你那儿了?” “嗯。” “这丫头最近瘦了不少,你多做点好东西给她补补。” “嗯。” “那你有事儿没事儿啊,有事儿赶紧说,忙着呢。” 江渟本想问问江丽菲生日具体是几号来着,他好安排事儿。 但情况有些出乎他意料。 江渟斟酌了下,正准备识趣地挂断之际,电话那头,传来林保保异常亢奋的声音:“小姑父,我好想你,我小姑呢!” “睡着了。”江渟逗他,“所以你现在只能跟我聊。” 林保保哦了声,勉为其难道:“那好吧。”说完也不等江渟开口,他自己就跟倒豆子似的先唠上了,“保爷和老江爷又在喝酒,美淑奶奶和三个漂亮奶奶在打麻将,我和……”小孩儿说到这儿顿住了,俩眼珠子一转,“我自己在玩挖掘机。” 江渟耐心的听他说完,顺话问道:“挖掘机好玩儿么?” “好玩儿,就是没人陪我玩儿。”林保保语气突然有些低落,“小鱼说好要陪我玩的,可余叔叔一来,小鱼就走了。” 他似乎越说越伤心,还瘪着嘴抽抽了两下:“小姑父,你和小姑什么 分卷阅读105 时候回来,我想你们了。” 江渟一听这话,心里也有点儿不是味儿。但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安慰的好,他平静道:“两个月左右。” 林保保其实也不知道两个左右究竟是多久,见自己只弯了两根儿手指头,又立马乐上了。 “林唯乐,你还玩不玩了!”几个小孩儿七嘴八舌的朝他喊到。 林保保忙撅起嘴比划着指头长嘘了声,朝江渟飞快地喊了声:“小姑父再见!”后便将电话塞回了陈美淑手里。 “八万!”陈美淑果断掐了通话。 江渟低头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牵了牵嘴角。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收起手机,转身看过去,见林花英依在玻璃门上,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来。 林花英没动,只是眯着眼狐疑地看他。 “过来。” 这小狐狸似的神情,自打上回从杨伟东那儿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江渟一时半会儿还真没琢磨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花英还是没动。 江渟索性将人直接拉过来,圈在怀里固着。 林花英后仰着身看他:“有些事儿,说多了也挺没意思的,容易伤感情。你要不想我管,那你爱抽怎么就怎么抽,我往后一个字也不会提。” 这话一出,江渟心里就有数了。 可林花英的语气真就跟那小姑娘学舌悍妇似的,特有意思。江渟没忍住,笑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也行啊。”林花英瞪他,“不过有件事儿咱得先说好,我要为此憋出什么毛病来,你得负全责。” “那算了。陈女士打麻将之余还不忘特意叮嘱她闺女瘦了,让我给补补来着。这要在我手里出了问题,左右都不划算。” 他说完,似想到了什么,转而道:“这么说来,你妈原来早就有这方面的意思了,那会儿逢面就招呼我上你家吃饭去,推都推不掉。可惜当时年轻不懂事儿,没明白她老人家的用心良苦。” 林花英见他那一脸盲目自信的样儿,都没好意思说那是因为林保全和林屿诚两人隔三差五的就上江家吃吃喝喝,加上两家隔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殷素梅觉得过意不去,客气两下而已。 不过经江渟这么一绕,她也就识趣地没再提抽烟这茬。有些事儿得各退一步,慢慢来,这理儿她还是懂得。 一时间,两人默契地谁也没再说话。 站了会儿,林花英后背的衣服被护栏上的雨水浸湿了一小块儿,风一过,凉嗖嗖的。她转了个身,将后背靠在江渟怀里。 江渟紧了紧手臂,将下巴轻磕在林花英脑袋上闭目养神。 感受到热意后,林花英才彻底放松下来,望着不远处的霓虹高楼哼小曲儿。 声音有些慵懒飘渺,词儿也是有了上句没下句,但那句“怎么会爱上了他,并决定跟他回家”江渟听地格外清晰。 他动了动下巴:“他是哪个。” “一个男人。” “哪个男人。” “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江渟睁眼,笑了。 “我好像忘了件事儿。” “什么事儿?”林花英转头看他。 “赠品忘送了。” 好半晌,林花英才回味儿过来这话的意思,其实她倒也不排斥这事儿,但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会显得轻浮。 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护栏上的水珠玩儿:“我像是那种人贪小便宜的人么。” 江渟将人拦腰抱起往屋里走:“像。” 林花英也没好意思太过矜持,双手抱着江渟的后脖颈,勉为其难道:“那就先送一点儿吧,反正药钱都花了,怎么着也得试试综合效果。” 话虽这么说,但人一沾上被褥,还没说几句话就睡死了过去。 江渟看得好笑,其实也真没想怎么地,冲个澡也就完事儿了。 第四十三章 深秋的早晨格外冷。 林花英睡不暖和,下意识地往旁边摸。 被褥凉凉的,没人。 林花英有些费力地掀开条眼逢儿,半抻起身四处张望,在阳台寻到江渟讲电话的身影后 ,才又一头扎了下去。 林花英蜷起身体,辗转了好几个来回也不见丝毫暖意,反而越蜷越冷。她最后索性裹着被子爬起来坐着。 江渟听见动静,隔着玻璃看她。 他似乎刚运动完,上身只着了件黑色背心。林花英看着,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紧了紧身前的被子,小跑几步将行李箱拖到了床边,然后就蹲缩在旁边不动了。 江渟见状,收了线。 他拉门进来,贴身站在林花英的身后。等了会儿,见人清醒点了,屈膝顶了顶她的后背道:“他们想见见你。” 林花英就跟个不倒翁似的,顺势坐在了江渟的脚背上,后仰着头望他:“ 分卷阅读106 他们?” “战友,路过,想见见人。” 这语气,听着一点儿都不像路过的样子。 “现在?” “看你的情况来。”江渟伸手抓了抓她那头拱的乱糟糟的头发。 话虽这样说,但战友二字对江渟意味着什么,林花英多少也有体会,能多留出些时间来总是好的。 她醒了醒神,抻着江渟的腿迅速站起身来,将被子往江渟怀里一塞,小跑进洗浴室。挤个牙膏的功夫,江渟也进来了,人直接拐进了最里面的淋浴室里。 整个浴室的空间很大。正中央是个碗状的白瓷大浴缸,有些深度,但没设阶梯,在这儿洗澡的感觉可能就跟下饺子差不多。 与浴缸相隔四五米的右上角正是江渟所在的那间圆弧形的玻璃淋浴室,其正对面,便是盥洗台。 林花英只要一抬头,就能从镜子里看到江渟的身影。玻璃是磨砂的,虽看不斟酌人,但动作就跟现场直播似的。 可惜直播时间很短,五分钟不到。 江渟出来时就只着了件短裤,这本是习惯使然,但见林花英满嘴泡沫望着镜子的呆样儿,顿时觉得有趣。他低头抹了把头上的水珠,就跟故意似的,边走边拉扯着短裤的边缘。 布料与肉体碰撞,嘣嘣作响。 林花英脸上倒是镇定,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就是唾沫咽的声音大了些,咕咚一声响。 到底是有事儿,江渟也不逗她了,中途顿住步子,右拐上了台阶,往卧室去了。 林花英快速地洗漱完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江渟这会儿已穿戴整齐,正在给她箱子里的东西做分类整理。 衣服按颜色的深浅从左往右挂了起来,能折的全都成了豆腐状,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衣柜里。 护肤品和化妆品因瓶装颜色相差无几,没有区分,全混在一起按高矮胖瘦的顺序成队列展开,摆在床对面的梳妆台上,一眼望去,跟站军姿似的。 林花英一时看呆了眼。 她除了在江渟面前有所收敛,平日里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换句话说,这种费时费力又没用的磨叽行为要换个人做在她看来纯属没事儿找事儿,闲的慌。 但对象是江渟,那感觉还真就不一样了。 她甚至都感到了一丝自卑。 不过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情绪很快就被她忽略了。 林花英挠掉粘在眉心处的头发,背着手踱步到衣柜门口跟领导视察似的扫视了个来回,怕自己一伸手就破坏了这完美的队形,她便理所当然地指挥着江渟把要穿的衣服拿下来。 “这是裙子。”江渟没动,看她。 “我知道,这个穿着好看。” 江渟伸手摸了摸那件黑色高领针织长裙的料子,算不上厚,还是没给拿。 林花英其实也有点儿心虚,毕竟一个劲儿嚷嚷冷的是她,但更多的还是想让江渟有面儿。上回情况特殊,压根儿就容不得她往这方面想,这次怎么说都得捯饬个样儿出来。 她见江渟不动,便撑着他的小手臂自己去拿。 江渟环肘将她圈住带了回来,放在床尾上坐着:“等着。” 小姑娘爱美是天性,只要不出大问题,那还是得理解。凡事总得先给人一长记性的机会了,才好办。 想归想,但真做起来又成另外一个样儿了。 林花英衣服才刚换上,江渟又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件长度及膝的暗格外套丢给她:“这个也好看。” 林花英接过来看了眼,大小刚刚好,衣服的吊牌都还在。她估计是江丽菲买的,但也没多问,江渟给了,她就穿。 江渟见她老老实实的穿上了,便拎了件黑外套先下去车库拿车了。 林花英本想再弄个像样点儿的妆容,奈何平时没化妆那习惯,手生不说,对产品的熟悉程度没比江渟好到哪儿去,她光把东西从这队列里找出来就费了些时候。 怕江渟久等,索性不弄了。 她出单元门时走错了道,绕到了小区后门,正准备给江渟打电话的时候看到街对面有家美容美甲的店子开着,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这回倒弄的顺畅,十分钟不到。 林花英绕回正门口时,就见江渟背对着自己,岔腿坐在门卫室里的一小马扎上,跟门卫大爷一起在剥蒜头。 两人聊地还挺投机。 “这家伙块头大是大,就是不香。”大爷举着颗蒜头感叹。 “香的,那得喝粪水。” “在理。我算是瞧明白了,现在的东西生都生的好看,就是没有一点儿独立生存的能力,一但离开那些个化学产品就不行了。” “东西都一样,关键得看什么人养。”江渟将蒜壳拢成堆,“我老丈人养出来的都精神。” “那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林花英一时听得投入,靠在伸缩门上的时候没留意弄出了响声。 门卫大爷抬头看她,见 分卷阅读107 人眼生,喊道:“先过来登记。” 林花英看着江渟的背影笑:“不用了,我等人。” 江渟闻声回头,手里捏着把蒜粒半天没动。 大爷看了看林花英,又看了看江渟。他咳了声朝江渟问道:“你老丈人今年多大年纪了。” 江渟闻言回了神,他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指着门口的林花英笑:“这您得问她。” 林花英:“四十九了。” 大爷哦哟哟了几声,知道自己是弄乌龙了,忙放了东西直起身,挥着双手招呼江渟赶紧出去。人刚出去,他又一拍脑袋,拎了个暖水瓶跟了出来,拉着江渟要给他冲冲手,说味儿大,熏人。 江渟没拒绝。 他洗完甩了甩手,跟蒜大爷招呼了声便拉着林花英坐上了车。 江渟关上车门后扭头看她:“是挺好看的。” 林花英理了下头发:“我知道。” 江渟挑眉,没再多说。他伸手从后座上拿了袋东西丢给她:“还要会儿,先垫着。” 林花英打开袋子看了眼,里头包子馒头都有,数量还不少,还有一杯豆浆,东西都还热着。 “我吃不完。” “那就先挑喜欢的吃。”江渟转弯,驶入主道上,“剩下的给我。” 林花英自己挑一个包子衔嘴里,又给江渟嘴里塞了个。她咬了口包子问:“去哪儿啊?” “不确定,跟他们两头跑,若没碰着面,估计得上高速。” 林花英嗯了声,没再多问。她怕口红全给吃没了,吃了两个小包子后便没敢再吃,一直拿东西往江渟嘴里塞。 眼见着林花英包子塞完了又要塞馒头,江渟偏头,没再要。他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示意开车,东西先放着。 林花英会意,系好东西偏头看窗外。 天阴沉沉的,放佛还没睡醒。 四十来分钟后,两方在高速路口处碰着了。一个正准备上,一个刚下。 江渟看见人,掉头,将车停在服务站门口。 林花英刚开门下车,面前就站着俩人,一男一女,都直直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眼,都一个感觉,这姑娘简直就是按江渟那审美标准长的。 林花英一时愣了,只在原地笑。 江渟将人带到身边:“收敛点儿,别吓着她。” “江队,别这么小气,把人也给我抱抱。”短发女人打趣道,“我还没抱过美女。” 林花英乐了,还没等江渟开口,就率先上去抱住了她。 她旁边的男人见状,敲了下女人的头:“王婷,都说了收敛点儿,嘴别咧这么大。” “董睿腾,这有你事儿么,边儿呆着去。”王婷挥手赶他。 董睿腾一拳击在江渟的肩窝上:“江队,不管管啊。” 江渟只是笑:“家庭内部矛盾,自己解决。” 林花英一听这话,朝董睿腾看了过来。 董睿腾揽着王婷嘿嘿笑。 说起来,他跟王婷能成,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功江渟。 他们仨儿结识于联合军种演练的集训队,江渟跟王婷来自解放军部队,同一军种,单位番号不同。相比之下,他关系要远些,来自武警部队。 之所以能有交集,是因为江渟这个集训一队的队长挑选了他跟王婷进队。 由于江渟的个人能力和脾气都过于突出,几个月的集训下来,他俩没少被骂,久而久之他跟王婷之间就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关系。 董睿腾思及此,伸手拍了下江渟的胳膊:“兄弟,多谢了。” 江渟回了他一下:“谢多了。” 由于单位不同,董睿腾跟王婷俩人中午之前就得走,时间算不上充裕,方便起见,几人一致决定就在服务站里的小餐厅里坐会儿。 这会儿还早,没熟食,江渟和董睿腾转了一圈,就拎了几瓶水和两袋花生米过来。 林花英顿时有些庆幸那些馒头还在,可以凑合一下。 董睿腾开了袋花生米,问道:“黑老头怎么样了。” 当年黑老头任集训队总教官,搞出的瓦斯催泪,十公里沼泽行军,水枪滋,泥潭格斗,飞机排爆这些花样儿他至今还历历在目,反正就是怎么恶心人怎么来,想尽一切办法把人生理心理逼到极限。 江渟扔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几年前开始热衷于养花,去年肩膀上添了颗星星。” 王婷啃着馒头附和了声:“哟,下次再见可得换换称呼,叫声上校了。” 她咽完东西,指着江渟,告状似的向林花英道:“我跟你说,江队长的脾气就那老头一个样儿,极差,能把人骂得怀疑人生。” 林花英笑:“是么,他平时挺酷的。” 董睿腾闻言,似想到了什么哈哈笑:“那是在你跟前儿才这样。当初黑老头儿把我们全赶进放有催泪瓦斯的房里关着,没找着东西不给放。那屋只有一个窗户,一群人,全都 分卷阅读108 跟哈巴狗似的扒拉在窗户边上。我当时那帽沿上吊着的口水足足有一尺长,就在眼跟前晃着,可没把我恶心坏了。”他边说便比划着,“回头一看,才发现江队正眼泪汪汪的趴在我脑袋上。” 林花英噗嗤一声笑了。 “你丫就不能挑些好的说。”江渟朝他扔了颗花生米。 董睿腾斜身一跳,张嘴接住了。 “那多没意思啊。”王婷接话,她朝林花英眨了眨眼,“其实江队化妆技术也很不错。” 林花英一脸好奇,手托着脸腮等着。 王婷忽略了江渟那警告的眼神,继续:“当时有一基础训练小科目营救人质。按战术来一般都是敌后渗透,尽量不跟敌人打照面。可我们摸到人质被困的地方时,039;绑匪’却率先提出要谈判,还必须得是女同志。” 王婷喝了口水,继续:“这我们队有优势啊,可039;绑匪’偏不按常理出牌,说我不像女的不谈。后来江队就找了些东西过来给我画了个妆。” 她说到这里笑地不可自抑:“眉毛是用黑色记号笔画的,足足有拇指宽。嘴上涂的是红药水,脸上抹的全是白岩粉,039;绑匪’一看,都差点没绷住,最后只能各退一步,让我把脸洗了再谈。” 林花英笑的肚子疼,歪头看江渟。 “差不多行了啊。”江渟自己都笑了,“留点面子。” 王婷也给面子,没再抖料。 董睿腾适时地递了只烟过来,江渟接了,但没点。 董睿腾有些意外:“没带火?” 江渟看了眼林花英,跟表态似的:“要孩子,这玩意儿得少碰。” 董睿腾递了个我理解的眼神过去,他自己也没点,将烟別在耳后问道:“江队,老实说,这退了,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啊。” 江渟捏着烟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半晌,才开口:“不好说,说不清。” 董睿腾叹了口气:“我刚还跟王婷聊这事儿来着,说要不我今年也退了,越拖这心里就越不是味儿。两边老人年纪都大了,身体毛病也多,总得有个人照顾。两个人都在部队呆着也不是个事儿。王婷只会训练,让她再多待两年。” 这语气太过伤感和无奈,一时没人接话。 良久,江渟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宋涛是不是有个妹妹。” 董睿腾闻言,犹豫了会儿应道:“是。” 但与之相关的,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没有提。 江渟点了下头。 这话问出来本就越距了,一个“是”字,足够了。 第四十四章 宋涛这名字一出,董睿腾人也跟着安静了。 林花英直觉这应该是个不能说的人,至少是不能在她面前说的人,即便对此很好奇,她也没问。 倒是他旁边儿的王婷,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胳膊肘杵在桌上,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愤道:“这姓宋的整个就一丫脚底抹了油的耗子,东跳西窜地蹦哒个不停,浪费国家多少资源了,这要哪天栽我手里了,非给他整废了。” “就你那身板,你整的废谁。”董睿腾抄了把花生塞她嘴里,“吃你的东西。” 王婷嚼着花生米含糊不清道:“董睿腾,这还没到四月呢。” 这话除了林花英,都听懂了。 选择政府安排工作的士官,离队后,正式宣布退役命令是在次年的四月一号,在这之前,人仍属按休假方式离队。 换句话说,只要没到四月,江渟还是现役。 在王婷看来,没触及底线,有些话说了又有何妨。 只可惜她也跟江渟一样,并没有像董睿腾那样直接跟宋涛打过交道,对此人了解的也不多,仅限于毒.品二字。 董睿腾有他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即便俩人关系再亲密,这事儿她也不会去过问。 “对不住了,江队。” 江渟摊开手,搭靠在林花英的椅背上,翘着腿反问道:“哪方面?” 王婷也上道,就此打住。 她转而望向对面放空的林花英,瞥见她那只光溜溜的右手,不禁问道:“嫂子,江队当时,是怎么跟你求婚的?” 林花英闻言,唔了声儿。 如果她没记错,结婚这事儿好像是她自己先提出来的,江渟当时还跟她讨价还价来着,但这话真要说出来,那江渟岂不是很没面子。 林花英想了会儿,开口:“跟你俩差不多。” 话音刚落,江渟就扭头瞧了过来。 看得林花英莫名其妙。 “真的假的!”王婷讶然,董睿腾当初干的事儿太奇葩,即便两人最后事儿成了,她至今也不愿去回味,太丢人,“江队,没看出来啊。” 董睿腾就跟找着组织似的,双手握住江渟的手拍了又拍:“兄弟之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切了就好了。” “以为谁都跟你丫似的。”江 分卷阅读109 渟笑骂道。 说起来,董睿腾的结婚事迹,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跟王婷因单位,驻地都不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好不容易有了假,也大多对不上,不是这个出去就是那个出去,过的跟牛郎织女差不多。 为此董睿腾没少跟他抱怨,说这对象谈了跟没谈一样。 但每次抱怨了一大堆,最后都会转回去,叹道难归难,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不能真就此散了。 后来董睿腾就硬着头皮向组织提出了调动申请,被贴了个不能正确对待个人与集体利益的标签不说,更主要的是即便按政策来了,也行不通。 那会儿异地双军人调一处,还没有政策保障,连试点都没有几个。 唯一能沾上边儿的家属随调政策也只规定体制内的垂直单位才可以随军人调动到驻地,同时当地还得有这样的单位才能同类系统安排相应工作。 董睿腾一个没关系没背景的三跨,压根儿没戏。 恰巧那会儿人又倒霉,连着拉了半个月的血,董睿腾整个人就崩了,觉得不能耽误人王婷,就写了封寄过去。 内容很多,但通篇看下来就一个意思:我可能快不行了,要不咱俩还是算了。 整的就跟遗书似的。 王婷看完信,一抹眼睛,立马就跑去跟单位打了结婚报告。等她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医院,结果发现人就只是长了个痔疮而已。 董睿腾见到了人,委屈的就跟那小媳妇儿似的,拉着王婷的手一个劲儿的晃,说那信作不得数,咱俩还跟以前一样,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 王婷就木着张脸,说行,报告我回去就撤。 董睿腾也不傻,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什么异地距离,公寓住房分配,经济状况这问题统统都不管了,屁股都没恢复好,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打了报告。 领证那天,整个人都得瑟的不行,整个过程从头到尾在朋友圈发了不算,还事无巨细地具体通知到了个人。 后来那信还被当做特别典范,在边防流传了好一段时间。 这事儿毕竟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江渟也不好跟林花英细说,只偏头凑过去道:“下次要再有人问,你就实话实说,我不要面子。” 林花英则自动把话理解为人家其实已经都知道了,不用兜着,于是点了点头。 又聊了会儿,见时间不多了,林花英想给人去买些东西带着路上吃,便借口去上厕所。 等她拎着两大袋子东西过来时,小餐厅里已经没人了,都在服务站前坪的停车场站着。 林花英侧着半边身子顶开玻璃门,将其中一个袋子卡了在门口,朝那边喊了声:“江渟。” 江渟闻声,转身大步朝她走来。 林花英忙将手里的那袋东西塞给他:“先给他们拿过去。” 江渟接过袋子,一脚抵着门,示意林花英先出来。随后将卡门的袋子也一并拎了起来,走之前还不忘打趣一句:“人还挺勤快的。” 林花英摸了摸鼻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跟她料想的一样,董睿腾俩人推脱着坐进了车里,不肯收。 江渟懒得废话,拉开车门直接将东西丢了进去,弯腰,横肘靠在驾驶座的车门上:“你嫂子特地买的,这待遇我都没享受过,今儿这面子必须给。” 林花英踢了他一脚,小声反驳道:“我也想来着,但你没给我这机会。” 王婷乐了,趴董睿腾身上朝窗外喊到:“给,我给。” “有你事儿么,回去。”董睿腾敲她。 江渟双手抄在裤兜里,只是笑。 董睿腾看着一身便服,背脊笔挺的江渟,心里莫名就有些酸,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渟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抽身退开了,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嫂子,这是见面礼。”王婷从车窗递过来一本用牛皮纸袋包好的硬壳簿子。 林花英没客气,接过来抱在怀里道了声谢。 “客气。”王婷直起身,郑重道,“嫂子,先前说的都是些玩笑话,当不得真,江队是个实打实的真汉子,这我和董睿腾可以拿命保证。” 林花英点头应好。 董睿腾朝窗外敬了个不大正式的礼,“江队,走了。” 江渟点了下头。 见人上了高速,他才揽着林花英上车。 刚掉了个头,手机就响了。 外套被他扔在了后座,不好拿。 江渟看向正在一旁正在拆硬壳簿子的林花英,示意她去看看。 林花英会意,她将腿上刚拆了个小口的簿子放中控台上,就翻身去够后座的衣服。她刚使了点劲儿去够衣领,就被安全带给拉了回去。 手机也被带着从衣兜里滑了出来。 这会儿没响了,但屏幕亮着,弹出条微信消息。 林花英伸手捡起手机往江渟跟前一递:“有消息。”b 分卷阅读110 r   江渟瞥了眼:“打开看看。” 林花英打开一看,消息是江丽菲发的,就两个字:能回? 江渟也看到了,他直接伸手过来,摁住语音框,不紧不慢地回了两个字:“不能。” 江丽菲倒也回的快:“虽然遗憾,但能理解。” 林花英脸蹭地一下就红了:“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具体说说。”江渟打了把方向盘,将车驶入了一旁的加油站。 “反正就是不好。” 这下她在江丽菲眼中都成什么人了。 江渟食指指尖敲打着方向盘,他知道林花英想岔了,却并没有多做解释。 上午在蒜大爷那儿瞄了眼住户的花名册信息,江丽菲的生日就在后天,江小鱼亲爹这些年盯江丽菲跟盯宝似的,生怕一眨眼就给弄丢了,绝对会有所表示。 江丽菲对胡龙韧的态度就有些难以琢磨,他有意让江丽菲牵钱,接触林逸飞,那人自然是不回来的好。 更何他现在还不确定林逸飞是否就是刘永周说的那个人,想岔了,更好,免得人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不过这姑娘记仇,安慰话还是要说的。 江渟熄火,手伸进林花英的后脖颈捏了捏:“江丽菲这几年麻将打多了,脑子不大好使,记不住话。” 林花英苦笑不得:“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姑的么。” 江渟见好就收,点了点她放在中控台上的簿子:“不拆了?” 林花英倒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拿起簿子,刚拆完牛皮纸袋,一个红包滑落在她腿上,封面手写着八个字: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一句简单又质朴的祝福语。 林花英拿起来,好厚。 她抬眼望向江渟。 半晌,江渟才开口:“先收着。” 林花英虽觉得这样做不大好,但江渟既然这样说了,她也就照做。 簿子外边儿还有一层包装,林花英怕再拆出个什么东西来,没动了,塞进包里放着。 等了好一会儿,加油站都没人出来,江渟直接开门出去了。 再回来时,后面跟了个套着红色马甲的工作人员,他似乎很疲惫,边走边用双手揉搓着脸颊。 江渟没上来,站在加油机前跟人闲聊。 林花英莫名就想到了董睿腾的那句:这退了,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江渟在她面前太正常了,自信,嘴贫,啰嗦,有点酷,那些所谓的退役后的迷茫,彷徨,焦虑,不安在他身上压根儿就看不见,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忘了这曾是个驻守边防十几年的男人。 其实仔细一想,他并不是没有,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是他会比常人做的更多,说的更少罢了。 江渟没穿外套,衬衫的衣角也没扎紧,风一吹,便鼓扬了起来,一截腰肢都露在了外边儿,他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 林花英本来不想出去的,见状,拎起后座的外套推门下车。 下得急了些,没站稳,身体往后一仰,反手撞上了车门。 江渟闻声看过来,眼里有些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他先前好像是说了句人挺勤快的来着。 江渟接过外套,穿上后伸手将人拉过来:“当真了?” 林花英摇头:“这还是得看我心情。” 江渟自喉口压出声笑,握着她的手捏了会儿,见还有些凉,便带着抄进了裤兜里。 林花英指尖触到几颗跟碎石子儿似的小东西,她挣开手薅了些出来,摊开一看,全是水果糖,什么颜色的都有。 林花英有些意外:“你喜欢吃这个?” 林保保现在都嫌这是小女孩儿喜欢的东西,不爱吃。 江渟从她掌心里捻了颗红色糖果,剥开糖衣扔嘴里道:“不喜欢。” 林花英语塞:“那你买这么多干嘛。” “为了跟领导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林花英反应过来,顿时心软的不行。 她想说我又不是真的让你戒,少抽点儿就行。 但一想到厨房那扇半开的窗口,床头柜里层那只洗的锃亮的烟灰缸,以及董睿腾的那句:那是在你跟前儿他才这样…… 林花英心一横,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不及江渟拇指盖大小的彩色小糖果都给塞了回去。 她扣回江渟的手,握着摇了摇道:“辛苦你了。” 第四十五章 江渟嘴角带着些笑意,但很快隐没。 他手上使了点劲儿,将林花英的手夹成半O状,小指勾了几颗糖塞进去,也没给林花英反应的机会,随后将她的手整个握住,包紧,抽出来。 林花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幼稚。” 江渟只当没听见,一手附在林花英的脑门儿上,被风吹的冰凉。 分卷阅读111 江渟敛神,催她:“去,车里等着。” 林花英仰头看他:“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话虽如此,但林花英人依旧没动。 “快去。” 这语气已有些严肃,林花英几步跑进了车里。 暖气的骤然包围,先前僵着的身体也慢慢松懈下来,林花英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倒车镜。 那加油员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动作却很老练,他一手拔出油枪,转身将其挂在加油机上的同时,另一手正在有条不紊地旋紧车门上的油盖。 江渟似乎说了句什么。 加油员三两下弄完,做了个手势,示意江渟跟他进去里面的便利店。 林花英收回视线,她摊开手,里头躺着三颗水果糖。 她也挑了颗红色的剥开。 糖果被握地有些久,部分化开黏在糖衣上,弄的手上也黏糊糊的。 这感觉不怎么好。 但车里没水也没纸巾,林花英只得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啜。 江渟开门进来时,林花英正啜的起劲儿。 他系上安全带,偏头看她:“饿了?” 林花英应付似的嗯了声,伸手在江渟的衣服上擦拭指腹上的口水。 江渟也不计较,问她:“想吃什么?” “你给我做?” 江渟打着方向盘,将车驶入驾驶道,学她:“这还是得看我心情。” 林花英没搭他这茬,扭头看窗外,抿唇笑了。 四十分钟后。 江渟将车驶入了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车库里,电梯口没车位了,只能绕去里面找。 林花英懒,不想再走回来,先下了车。她不知道江渟什么时候过来,没摁电梯,就站在电梯前等着。 旁边来了女人,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伸手过来摁电梯。 林花英收回视线,往旁边挪了两步,给人腾位置。 “林花英?” 林花英闻声看她。 “还真是你。” 声音有些耳熟,但人没印象。 林花英礼貌的笑了下,然后开始在脑子里搜寻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女人摘下帽子:“我,刘灿,初一转过来,一起倒垃圾的。” 这话一出,林花英就有印象了。 刘灿,那个当年倒垃圾时拉她一起观摩仓库群架的城里转学生,但人只待了一周不到,就又转走了,原因不详。 “等人?” 林花英嗯了声。 好多年没见,俩人也谈不上熟,除了倒垃圾,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电梯没下来,干等着又尴尬。 林花英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刘灿问道:“你也在这边上大学?” “没有,我老公在这里。” “我操。”刘灿呆住了,待消化掉林花英年纪轻轻就想不开结婚了的事实后不禁问道:“是仓库里那拽拽的哥们儿?” 林花英闻言,看着她。 刘灿见她这表情,一时半会儿也不确定了,她挠着下巴喃喃道:“不应该啊,那帅哥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可转念一想,要真没在一起,那也正常。当年林花英中途就吓的先跑路了,自然不知道那场架的起因就是她。 “你说的那个人,叫江渟?” “叫什么名儿不知道,就是当年坐楼梯上,后脑勺绑着揪揪的那个,那场架就是他为了你打的。”刘灿回忆着,“你是没看到,他就像刚从疯人院出来似的,拽着一个就往死里打,人没趴下之前绝不收手。那会儿我人都吓傻了,回去之后就跟我妈说死也要转回去。” 刘灿说到这,想到林花英已经结婚了,对方可能不是那个人,就此打住,转而问林花英:“你现在还住镇上?” 林花英脑子里还荡着‘那场架就是他为你打的’,没应话。 刘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花英回神:“在。” 电梯下来了,刘灿知道林花英在等人,问她要了微信号后,就先进去了。她晃了晃手机:“我过段时间要回镇上看我爸,再联系。” 林花英点头应好。 电梯门刚关上没一会儿,江渟就转着车钥匙过来了。 林花英两手挽住江渟的胳膊,仰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有事儿?” 林花英嘴里嗯嗯哼着,摇头。 江渟也没在意。 但直到买完菜回家,人还是那副表情,而且他走哪儿,林花英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追到哪儿。 这情况实属反常,江渟将鱼内脏刨出来,用塑料袋包好扔垃圾桶里,睃了一眼林花英:“冻傻了?” 林花英还是摇头。 她指尖划拨着灶台上的水渍,偏头看他,轻声问道:“你读书那会儿,有为女孩儿打过架吗?” 江渟 分卷阅读112 挑眉,原来反常的原因出在这儿。 他脑子飞速的转着,开始寻思着这话该怎么回。 要说没有,那铁定不行,不然林花英不会问,这姑娘有点儿小聪明,糊弄不了。 要说有,可能得全盘托出少年时代干过的那些缺德事儿。包括心血来潮挑了她的照片,让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这姑娘是他江渟的人,要想打她的主意,难。 这不是他本意,但有架打,他也不排斥。 江渟只稍作权衡,回她:“有。” 林花英眼睛发亮:“那女孩儿,是谁啊?” “你。” 得到了证实,林花英心里美的不行,她转身,反手抻靠在灶台沿上,抬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踢着面前的垃圾桶:“原来你那会儿就对我有这方面的意思啊。” 此一时彼一时,江渟没解释,任她想。 他把鱼身上的血水冲洗干净,问她:“想怎么吃?” “糖醋的。” 江渟三两下将鱼剁成块儿。 林花英听见这嘭嘭嘭的响声,倒想起件事儿来:“我当初跟你买鱼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刨?” 一般来说,若没有特意交待,老板都会给刨鱼的,而江渟给她送来的却是条傻不拉几的大活鱼。 江渟手上动作一顿,瞎诌:“太久没干,忘了。” 其实早刨了,但摊位上没冰箱,放久了容易坏,刚好有人过来要就卖了。后来图省事儿就直接现捞了一条送过去。 虽然没大多问题,但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这话显然是不能说。 江渟伸手开了油烟机,偏头看林花英,笑:“说说,还有什么想问的?” 林花英这会儿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见识,指了指锅里:“油好像热了。” 江渟探手试了试,捞鱼下锅。 有油溅出来,林花英哎呦一声,跳到江渟背后站着。 江渟拿她手看了看,没落下油点子。他下巴朝门口一抬,催她:“站远点儿。” 林花英往他背后缩了缩:“不用,这样就溅不到了。” 江渟逗她:“你也狠的下心,让它光溅我?” 林花英探出手,环住江渟的腰:“这样行了吧。” “行啊。” 林花英鲜少这样黏人,江渟也乐得她黏。 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江渟掏出来,点了外放后,将手机扔在一旁的灶台上放着。 陈美淑的声音伴随着叮叮咚咚地敲打声传来,音质有些杂,但能听清:“江丽菲明儿个过生日,你记得带花英去打个招呼。” 江渟关了油烟机:“不是明天?” “你爷自打回来后就喜欢一二一,又说娃生在月初比月尾好,刚好生你姑的时候也快半夜了,就让你奶再憋一会儿,过十二点了再生。”陈美淑跟工人叮嘱了几句,才又继续,“但你奶中途放了个屁,直接把江丽菲给绷出来了,你爷心里不如意,上户时改了日子。” 那边儿江德胜在喊,陈美淑就此打住:“你爹叫魂呢,不说了。”完了又叮嘱了一遍才挂断。 不得不说,陈美淑这通电话来得真及时,江渟一下就反应过来江丽菲说的遗憾是什么意思。 虽然搞错了日子,但这还真不能怪他,因为这事儿陈美淑之前从未跟他提及过。 江渟关火,将炸好的鱼捞出来,反手将林花英拉到身边:“番茄汁会不会炒,不会等我回来再弄。” “会弄。” 江渟点头:“我出去会儿,弄完自己吃,不用等。” 林花英估摸着他应该是去接江丽菲,点头应好。 弄完菜,她也没胃口吃,一直等到夜里一点,人都没回来。她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才进屋去眯了一会儿。 睡的不踏实,时不时地就会醒一次,大概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林花英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搓麻将的声音。 她睁眼缓神,确定不是幻听后,爬起来穿衣服开门。 江渟听见声响,偏头看过来,见林花英扒在门框上愣着,朝她勾手:“过来。” 江丽菲也扭身看了过来。 林花英走到江渟旁边儿,跟江丽菲打了个招呼。 “又见面了。”江丽菲支着下巴看林花英,“是专门过来陪我打麻将的?” 林花英笑着应了声是。 江丽菲看起来很高兴,抬腿踢了江渟一脚:“让位。” 江渟也很高兴,二话没说,放下腿站起来,拉林花英坐下,动作快的跟熬到头解脱了似的。 他从旁边儿随意拎了把椅子过来,悠哉悠哉地坐在了林花英的右手边儿上。 林花英刚坐下,扫见桌子中央那堆红色钞票,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拿手肘杵江渟,凑过去小声问:“打多大啊,我害怕。” 江渟也学她压低声回道:“随意发挥,输不了。” 林花英这才 分卷阅读113 抬眼打量了一下牌桌上的其余两人,没人跟她介绍,她也就没打招呼。 左手边的是个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身材很魁梧,全程没看过牌,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江丽菲。 对面的好像也是个男人,左手一直抻着脑袋懒懒散散地靠在桌上,耷拉着眼皮也不知道是醒是睡。 总之,没有一点娱乐精神。 林花英顿时轻松了不少。 打到约莫早上七点多,江丽菲便说差不多了,要出去透透气。 她人一站起来,那中年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心道:“菲菲,去哪儿,我陪你。” 江丽菲没搭理他,走了。 男人有些蔫儿,倒真没跟上去。 林花英看向江渟,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江渟只是笑着看乐子。 “我说老虎,你到底行不行啊。”林逸飞打了哈切,“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哦。” 胡龙韧哼一声:“你他娘的懂个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丽菲能让他进门就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林逸飞伸了个懒腰:“江丽菲要真是块豆腐,估计还没热呢,就被人叼走了,还轮得到你胡龙韧。” 胡龙韧似乎被这话给伤到了,夹起公文包就追了出去。 林逸飞仰头吹了记响亮的口哨。 林花英这会儿才完全看清他的模样,漂亮的不像个男人。 “哟,什么时候换人了。”林逸飞像是才注意到对面的林花英,他伸手晃了晃:“小妹妹,一直盯着有妇之夫看,很没有礼貌哦。” “抱歉。”林花英很快收回视线,但她又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机会,再次厚着脸皮望过去,斟酌着问道:“请问你在三年前,有没有去过一个叫紫石镇的地方。” 林逸飞顿时来了兴趣,朝江渟扬了扬下巴道:“谁啊 。” “我老婆。” 林逸飞嗯哼一声:“不认识。” 江渟一个眼风扫过去:“你不需要认识。” 林逸飞啧声:“小气鬼,什么态度嘛。”说完又哼声补了句,“一点儿求人办事儿的诚意都没有。” 这话一出,即便人没有正面回答,林花英就确定他去过。 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刘永周说的那个录像的漂亮男人。 但这个人太奇怪,加上一激动脑子缺氧转不过来,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下意识的扭头,眼巴巴的望着江渟。 这模样像个急于表达又不会说话的小孩儿。 江渟抬手捏着林花英的后脖颈,无言安抚着。 他本想着先打交道,再探事儿。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林逸飞跟胡龙韧无异于俩趁火打劫的奸商,做事儿之前都得先谈条件,林花英脑热先说了,未必是坏事儿。 他也不想再把江丽菲扯进来,一次还好,多了,不厚道。 江渟指尖敲打着林花英背后的椅靠,快速的组织语言:“三年前,南平县紫石镇人民医院附近的枫林路口发生过一起车祸,两死一伤,肇事者逃逸,至今未捕归案。”他边说便观察着林逸飞,随后话锋一转,直接下了定论,“而你,当时就在现场,并且录有视频。” “这搞过侦察的就是不一样。”林逸飞玩儿着麻将子,抬头看过来:“受害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家人。” 林逸飞闻言,一收吊儿郎当的语气:“视频有,但没用。” “怎么说?” “你们家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按理来说,就是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即便肇事者孙志豪这只壁虎的背景不错,但他那个爹还真没必要将案子压到这份儿上。” “继续。” 江渟这命令式的语气,林逸飞有些反感,但想着胡龙韧跑了的老婆,未认的女儿,还是耐着性子道:“据我了解,出事那晚,壁虎是去找安发祥看货的。” “安发祥和孙志豪是怎么认识的?” 林逸飞单手托着脸腮,故作懊恼道:“哦,瞧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都差点给忘了,安发祥找来的那个合伙人叫史凯峰,是孙国良秘书的同村老乡,两人交情不错。安发祥这个人,包括他那几个项目都是这位秘书牵的线,孙国良知道是谁吧。” 江渟沉声:“知道。” 孙国良,南平县的现任县.委.书.记。 “那宋悦呢,她也是合伙人。”林花英脱口补充道。 林逸飞不答反问:“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股票软件里查的。” 林逸飞挑眉:“有点意思,妹妹哪里高就啊,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我们是正经公司,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江渟屈指扣了两下桌子。 林逸飞仿佛瞬间忘记刚才的话,继续:“你老婆说的这个宋悦,是个越南华侨,跟安发祥的关系有些复杂,一句话概括,利为主情为辅。安发祥记在宋 分卷阅读114 悦名下那公司只是个壳,一个让孙国良能把项目交给他做的漂亮壳子。” 林逸飞说完,俯身趴在桌上屈指弹了颗麻将子过去:“钱权相伴,管他是商路还是仕途,都好走哦。” 江渟接住那颗麻将子:“安发祥的货,走的什么途径?” 林逸飞笑:“我认为你应该早知道了。” 他都还没说货是什么货,江渟这语气就已经自动跟毒.品挂上钩了,他才懒得废口舌再去解释一遍呢。 林逸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渟也没再问下去的。情况跟他想的一样,东西是从宋悦名下的物流公司走的,而且走的相当顺利。 只要彻查这场车祸,就势必会牵扯出这批货。因为刚巧不巧,肇事者正好就是孙国良前去看货的儿子。 无论孙国良知情与否,一旦牵扯到毒.品问题,那就不是一个县.委.书.记能担的责了,整个县相关高层头上的乌纱帽都会因此不保。 这就意味着总有人会选择配合孙国良,不惜一切代价把这起车祸给压下去,以大化小,以小化了,最好永不见天日。 即便真相明晃晃的摆在了你面前,部分证据也有,但没办法,这案子,你查不起。 硬要碰,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可笑又不自力。 所以林逸飞才笃定,即便有这个录像视频,也没用。 但江渟有种预感,这批货,跟他离队前抓获的那几个偷渡客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如果他的猜想属实,从这里下手,没准要快的多。 江渟现在很想抽根烟,但伸手往口袋里一摸,什么都没有,最后只得从茶几上面倒了根牙签放嘴里叼着:“具体来货源能查到吗?” “很遗憾,江丽菲的面子已经用完。要查,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林逸飞摊手。 江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林花英从人物关系骤然转到什么货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听不懂了,这会儿又扯到价钱上,她更懵。 一时问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只是愣愣地盯着林逸飞看。 “其实也不是不能。”林逸飞被这两口子看得心里毛毛的,“过段时间我正好要去破锣湾慰问下我们家小六,地方离你们那镇子不远。” “继续。” 林逸飞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两个讨人厌的字眼,晃了晃食指道:“要求不多,就一个,到时候帮我约江小鱼出来吃顿饭就行。” 江渟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也只是一瞬间。 江丽菲对他什么意图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忽略一些细节,江丽菲可以说全程都处于一种默认的配合状态,他要不用,那就是傻。 但江小鱼不一样,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比如胡龙韧和林逸飞的存在。 他就江小鱼这一个妹子,利用江小鱼这事儿,他干不出来。 更何况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不过麻烦二字,他耗得起。 江渟刚要开口回绝,林花英已抢先一步:“那算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一个以卖亲人朋友为代价才能得到的证据,她宁愿不要。 公道要还站她这边,她迟早都会讨回来。 如果最后真落到什么都没有,她至少要问心无愧。 第四十六章 林逸飞有点意外,问江渟:“也是你的意思?” “听她的。” 林逸飞顿时就觉得没意思了,拍拍屁股起身要走。 江渟吐了牙签:“说个价,我需要你手里的视频。” “牌友,谈钱多俗气啊,反正那东西对我也没钻研价值了,你想要,就给你咯。”林逸飞说完扭头,扬手朝后极不走心的挥了两下,“友情提示,安发祥和他的朋友们可是很凶的哦,东西怎么用我不管,但别牵扯我,麻烦。” 林花英原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寓在了这个现场的录像人身上,现在这个人出现了,但他所说的话,几乎一瞬就将她的期望值降为负值。 林花英有些接受不了,她埋头趴在桌上,眼眶酸的不行,胸焖的想哭。 江渟看不得她那样儿,伸腿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勾转过来,捧起她的脸,大指腹缓缓摩挲着她发红的眼角:“哭什么,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江渟一出声,林花英就忍不住了,哽着声道:“我心里难受。” 江渟叉起林花英的腰,一脚踢走她屁股下的凳子,将人抱进怀里坐着,跟哄小孩儿似的轻声哄着。 但林花英人不在状态,只沉浸在因她自己没听懂话而产生的巨大悲伤里,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只能等她缓过劲来了再说。 一个小时后。 林花英还没彻底缓过来,江丽菲返回来了。 “哟,忙着呢,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啊。”话虽如此,但江丽菲一点儿都没避让的打算,她从桌上掰了根香蕉笔直的走过来,靠在桌沿边儿站着 分卷阅读115 ,边吃边道:“不要有负担,我换件衣服就走,就是现在腿有点儿酸,歇会儿。” 林花英从听见高跟鞋清脆的响声起,就尴尬的背脊僵硬,又听江丽菲这样说,索性紧闭起双眼,趴江渟身上装睡。 江丽菲就跟故意似的,倾身凑过来瞧了瞧:“睡着了?” 江渟偏头看了眼,见林花英那用力的样儿,配合道:“嗯,睡了。” 江丽菲笑着收回视线:“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自打来了以后都没睡个安稳觉,以后对人家好点儿。” “你跟胡龙韧,什么情况?” 江丽菲嘴角一收:“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过问。” 她扔了香蕉皮,从包里掏了个玉手环出来,套在林花英手腕上,拍了拍,“合适。” 林花英在心里说了声谢谢。 江渟眼神扫过去:“我的呢?” “叫声姑姑,我就给你买。” 两人相差十岁,江渟从四岁起,就没再叫过她一声姑,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江渟笑了笑:“做梦。” 江丽菲睃了他一眼:“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都不可爱。” 江渟懒得搭这茬,抱着林花英站起来要走,转身的功夫,想起个事没办,回头问江丽菲:“今儿这日子想怎么安排?” 好歹也是亲姑,生日还是要给人过的。 “不好意思,早安排满了。”江丽菲弹了弹刚做完的指甲,“你俩自己玩儿,别管我。” 江渟没意见。 他手刚触到门把,就听江丽菲在身后道:“珊珊就听你的,胡龙韧和林逸飞的事,你提前跟她透个气,免得这俩人以后吓到她。” “行。” “另外,把余东洋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我最近有空,想找他聊聊天。” 江渟一只脚都踏进屋了,闻言又收回来:“只要一个?” 江丽菲抬眸:“多几个也无所谓。” “成。”江渟应的爽快,抱着人进了屋。 光线顿时暗了不少。 林花英在心里长吁一口气,老实说,她还真有点儿同情余东洋,但这种情感如风掠过湖面泛起的涟漪一般,转瞬即逝。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那个林逸飞。 从江丽菲的语气来看,她觉得林逸飞对江珊的感情和余东洋是不一样的,他或许真的只是想和江珊吃顿饭而已。 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她现在知道了,江渟把她叫过来,并不全是因为自己惹他生气了,林逸飞这个人,他早知道。 今天这场见面,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的巧合,而是江渟安排好的。 但她还是太心急了。 林花英吊着江渟的脖子往上蹭了蹭,偏头将脸贴在他的颈窝处。 江渟顿住步子,转身靠在衣柜门上,没动了。 再这么抱下去,容易起邪火。 江渟拍了下林花英的腿:“下来。” 林花英嘶了声儿:“别打,腿麻了。” 江渟几步上前,将人放桌子上坐着。 林花英一直死掐着江渟的胳膊,没敢乱动,等那股麻劲儿缓过去了,才抬头看江渟:“那个林逸飞,是不是跟小鱼有什么关系?” “缓过来了?” 林花英点头。 江渟往后撤开一步,手抻着桌面与林花英平视:“后悔了?” 没头没尾的话,林花英听懂了,江渟在问她,拒绝林逸飞的条件,后悔吗。 同时也变相的证实了她刚才的猜想。 林花英摇头:“不后悔,他看着不正常。” 而且,她讨厌拿亲人朋友当条件一样谈判。 “那你比我强。”江渟笑了声,他至少还犹豫了一下,“林逸飞是胡龙韧的养子,按辈分,江小鱼得叫他一声哥。” 林花英倒也不是很惊讶,只嘀咕了声:“难怪。” “还有什么想问的?” “什么都能问?” 江渟抬脚勾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林花英的对面,把她吊着的腿捞过来放在他自己的腿上踩着,双手枕着头往椅背上一躺:“先想好,再问。” “孙志豪去看的货,是毒.品吗?” 林花英说完,有些紧张的看着江渟。 孙志豪是个瘾君子,能吸引他去看的东西应该不多,但她不希望是这个答案,因为这个案子已经涉及了很多她想都不敢想的人,再来几个无疑雪上加霜。 “是。” 林花英认命般的叹息一声:“是不是没希望了?” “要从案子本身来看,几乎没有,但换个角度,不一定。” “意思是要翻案,得抛开案子本身,从孙志豪看的货入手?” 林花英那股聪明劲儿一上来,总能给人带来些意外的惊喜,江渟看着她,眼里全是毫不吝啬的赞赏:“这不挺聪明的么。” 分卷阅读116 林花英却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跟毒.品这两个字扯上关系的事,都是要命的事,与之相关的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屿诚没了,她花了三年,才缓过来。 若江渟再因此有什么事儿,她想都不敢想。 她宁愿内疚一辈子,也不想让江渟去冒险,更不能让他去冒险。 林花英跳下桌子,坚决否定:“不行,这个太危险。” “他们犯罪了。” 林花英还是摇头:“不行。” 江渟立起身,将林花英拉过来放在椅子里坐着,他两手抻着扶手与她平视:“我除了是你丈夫,还是一名军人,将来也会是一名警察。十二年前,新兵入伍的那天,我对着国旗宣过誓——不怕牺牲,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过去我是这么做的,以后也会,直到死的那天。这是个案子,不是儿戏,更不只是家事,我从插手的那天起,就没想过暂停这两个字。既然你选择跟了我,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林花英死咬着嘴唇,没吭声。 江渟的话,她能理解,但不想理解。 情怀、大义、职责这些东西固然重要,但离她太远,在她心里,江渟更重要。 江渟也没再继续,就此打住。 话虽然有些重,却是现实,不得不说。 林花英太小,好多事情她都没经历过,体会不到。 但他不同,他经历过,也参与过,所以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转二期的那年,也是出任务最频繁的一年。 一位边防一线老干警,上午还在跟他交流种植养殖技术,说他们解放军不仅训练搞得好,后勤保障工作这块儿也没落下,还开玩笑说快过年了,让他把炊事班养的猪弄一只出来给兄弟们做几个年菜。 后来说到兴头上,又开始跟他们炫耀自己的女儿,但除了漂亮,懂事,年龄这类抽象词眼以及手机相册里保存的那张模糊B超的照外,也没别的了。 可一听有人说肥水不能流外人田,得介绍介绍认识的时候,立马就拉下脸给人踹走了。 一边儿踹还一边嘀咕着老子自己都好多年没见着了,轮得到你个小兔崽子。 下午,人就牺牲在了追捕毒贩的路上,至今,尸体都没找到。 这世上危险的事多了去了,谁也不喜欢危险,但总要有人去做。 而他江渟,只不过恰好是这些人中的一个而已。 意见不一致,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窗帘缝里的光线越来越亮。 玄关门传来密码锁的音调,应该是江丽菲出去了。 “再咬就破了啊。”江渟钳住林花英的下巴,想将她下嘴唇掰出来。 但林花英偏头躲开了。 那模样,倔的要命。 江渟转手拨了下椅子,林花英转了两个圈就又回来,他重新摁住扶手,再开口,便是一副插科打诨的语气:“怎么,还不让摸了,那亲一下总可以吧。” 林花英见他脑袋往右偏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往左边偏过去,但还是碰了正着。 林花英又气又想笑,却也没再躲开。 江渟只是扣着她的后脑勺深印了一下,就撤开了,摸了摸她的脸,问道:“困不困,要不要去睡会儿。” 林花英没应话。 江渟也不在意,继续:“饿不饿,要不要弄点吃的。” 林花英还是没给回应。 江渟直起身,曲着腿往身后的桌子上一靠:那就继续聊会儿。” “我现在还不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 “就是不想。” “为什么不想?” 林花英提起一口气,又落下去,抬眼瞪他。 江渟焖笑一声。 林花英踢掉拖鞋,手抻在椅面上借力踹了江渟一脚。 力道还有点儿大,江渟闪了一下腰身打趣道:“还真踹啊,意思意思就行了啊。要真想打,孙志豪绝对比我合适。” “你以为我不敢。” 江渟啧声:“这么横啊。” 是真用力过猛了点,椅子前段有些前倾,为了维持平衡,林花英挺着腰身没敢动,朝江渟喊:“休战了,先扶我一把。” 江渟踩着椅脚,将她架了回去。 手环被压了一下,林花英忙举起手,确认没事儿后,才舒了口气。 经江渟这么一打诨,她这会儿多少也想明白了些。 当初江渟给了她选择,决定是她自己做的,是她说,做个好警察。 先如今,不认同,不支持,执意想改变江渟想法的也是她。 又不是三岁小孩,她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一味的任性,蛮横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两人越走越远。 所以即便后悔了,她也得学会尊重,学会让步。 不过这步子,林花英不打算让太多。具体怎么做 分卷阅读117 ,她暂时还没想好,这不能急,得慢慢来。 事情想通了,林花英人也没先前那样紧绷,躺在椅子上看手腕上的玉环,想着找个机会当面给江丽菲道声谢。 江渟见她看得出神,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椅脚晃着。 毕竟不是摇椅,晃久了不舒服,没一会儿,林花英就开始嚷嚷着脖子痛。 江渟脚上一顿,反手拉开桌前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盒子递给林花英:“挂着缓缓。” 林花英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条银质项链。 吊坠的形状有些奇特,一条胖头鱼,眯弯着眼睛,翘着尾巴,头上还顶了一朵花,样子看着很喜庆。 花的结构看着也挺复杂的,跟西兰花特别像。 林花英看乐了,她转过身去,跪坐在椅子里招呼江渟给她带上。 江渟将她的头发捋到一边,瞥了眼林花英手腕上的东西道:“我觉得你可以发表些感言。” 毕竟废了几十张纸才画出这么好的效果,他总得听些好话才行。 林花英低头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很逼真,看着都挺好吃的。” 这评价属实太高。 江渟一掌压在林花英的头顶上,揉了两下:“去,睡会儿,晚上再带你出去玩儿。” 林花英扭头看他:“你又要出去?” 江渟抬着下巴往那桌上一指:“补作业。” 林花英会意,垫着脚几步跑到了床上躺着。 不过两人终究是没出去成。 下午五点左右,陈美淑的电话又来了,说林保全搬东西的时候闪了腰,又不肯去医院,要她回来劝劝。 林花英挂了电话就着急忙慌的跑去收拾东西。 江渟拿上车钥匙,一把拉住她:“东西放着,先回去看人。” 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下完雨,空气有些阴冷。 林保保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小板凳上,手托着两腮朝院门口望着,见到林花英的瞬间,飞一般的扑了过来,抱着林花英的大腿开始汇报情况:“保爷腰没了,躺在床上嘶了一天都不肯去医院,刚刚老江爷叫救护车把保爷拉走了,现在就我跟小鱼在家里。” 林花英心一提:“腰没了?” 江珊听见声响,走出来将小孩儿拉开,纠正道:“腰还在,人去了县医院,问题不大。” 林花英顿时松了口气,又跟江渟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又是一通折腾。 林保全上完药后说什么都不肯留院观察,执意要回家去养伤。 谁说都没用,他自己扶着腰就往外头走。 江德胜几次上前拦着,都没敢上手,林保全人瘦,他怕自己手上没个轻重真把人腰给彻底弄折了。 林花英知道林保全是不舍得花钱,也好面子,所幸情况不算太严重,只能依了林保全的意,带人回家。 下车的时候,林保全疼的几乎不能走,江渟把他背进屋的。 林保全这种情况不能睡软床,江德胜一进屋就把上面那层软床垫给掀了起来。 这床的年代有些久,好几根床板都断了,中间都空了下去,根本不能睡人。 江德胜忍不住出声:“我说老林,要不今晚你跟我睡得了。” 林保全脸上有些尴尬。 陈美淑见状,踩了江德胜一脚,江德胜没吱声儿了。 林花英刚想说去林保保那边儿也行时,江渟已先她一步开口:“这种木头腐的快,拆了,重新换几块木板就行。” 他说完将林保全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手里拎着工具箱和好几块长木板。 林保保一见江渟进来,在他爷爷的腰上呼呼的吹了几口气后,一溜烟儿地跑过来,在江渟旁边蹲着,很有眼力见儿的给江渟递工具。 陈美淑笑道:“这床跟人一样,处久了都有感情,真要换了还不习惯。老林,你只管可劲儿地睡,坏了让你女婿重订。” 林保全嘴上说着麻烦,但脸上已经乐开了。 江珊待在门口,一直也没出声,眼见屋里气氛回转,她才走到林花英身后,戳了下她的腰,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林花英在江珊出去后,又等了会儿,才拉上门跟出来。 江珊岔着腿坐在楼梯阶上,见林花英过来,开口道:“刘永周说他那儿的项目竣工了,要在酒店开竣工宴,县领导和安发祥都会去。” 林花英闻言,在江珊旁边坐下,问道:“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能进去?” “能,安发祥请了乐队,还是我们。” 林花英听见还是这两个字,倒想起个事儿来。当初她跟江珊去镇西给安家老太太庆祝八十大寿,结束后,安发祥给了她一叠现金,那时,江珊还问了她一句,好奇吗。 她当时没多想,只要钱到手了就行。 但今时不同往日,哪怕 分卷阅读118 一点儿反常她都不能错过。 “小鱼,我问你个事儿,当初安发祥为什么不直接把钱打你卡上,而是给咱们现金?” “他用的国外账户,我没要。” “越南的?” “不知道,都是字母,看不懂。”江珊偏头看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林花英摇头,她觉得自己可能敏感过头了。 江珊也没在意,继续:“家里的事儿你先别管,老.江这段时间都快闲出病了,都让他来。我们明天早点过去做准备。” 林花英挠了挠鼻子:“这不好吧。” 江珊似乎笑了下:“少挨几顿打,挺好的。” 陈美淑的手法,她没少领教,那滋味儿确实不好受,偏江德胜有事没事儿还老爱往陈美淑身边凑,她得给江德胜找点事儿干。 林花英听明白了,笑了声,应下了。 江珊点头:“这事儿别跟江渟说,他想法多,啰嗦。” “我知道。”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江珊准备走人,刚抬起屁股,就见林保保探了颗脑袋过来小声道:“小鱼,你们说悄悄话太大声了,我和小姑父都听到了。” 江珊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站了起来,没往后看,她随手拨了下林花英胸前的吊坠:“哪儿弄的,这么丑。” “你哥送的。” 江珊没吭声了,双手插进上衣兜里,径直往门外走去。 江渟将锯子放墙上靠着,拍了拍手道:“走什么,跟我过来。” 江珊又转了个弯,跟在江渟身后,进林保保那屋了。 林花英伸手将他拽到跟前:“你不是最喜欢小鱼吗,跟过去看看。” 林保保摇脑袋:“老师说偷听别人讲话不礼貌。” “进你自己屋不算偷听,快去。” 林保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几步跑到门口,垫着脚开门进去了。 半个小时后。 江珊出来了,依旧插着兜,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林花英刚想上去慰问一下,林保保的脑袋又探了出来,扒拉着门朝她招手:“小姑,到你了,快进来。” 第四十七章 小孩儿捎完话就跑进屋了。 江珊偏头薅了把后脑勺的头发,对林花英道:“顺着他,别杵他,说什么就听着,挺半个小时,事儿基本就过了。” 江珊表面看着是那种性子独,有些酷,特不好接触的人,其实人特简单,也重感情。 即便嫌弃江渟的想法多,啰嗦,但江渟不管说什么话她都会听,听不听得进去暂且不论,但一定得去听,因为那是她哥。 是以这番话在林花英听来颇有点经验之谈的味道,她不禁打趣道:“要没过呢?” 江珊好似也想到过这个问题,她一屁股坐进了软椅里,薅了半晌的头,才给出个回应:“再说。” 林花英看着江珊那头乱糟糟的短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那江总您先在这外头镇着,我进去了。” 江珊嗯了声。 门没关,虚掩着。 江渟正蹲在地上给林保保捯饬他那些枪玩具,小孩儿也蹲在他身边,两手搭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越凑越近。 林花英垫着脚探身进去,反手把着门把,没放。 江渟伸腿提了下裤腿,就着蹲姿往后退了两步,将小孩儿提起来放他右腿上坐着,随后带着林保保的手扣住扳机,瞄准前面收纳箱上放着的玩偶。 “眯眼。” 林保保赶紧眯上右眼。 枪响了,玩偶太大,晃了两下,没倒。 江渟又上膛:“闭眼。” 林保保紧紧地闭上双眼。 枪响的同时,江渟抬腿将玩偶扫了下去。 “睁眼。” 林保保睁开眼,见玩偶倒了,后仰在江渟怀里直乐呵。乐完了,他又跑过去把玩偶捡起来,轻车驾熟地爬到江渟右腿上坐着,还要再来。 江渟又耐着性子陪他玩儿了几轮。 不过这玩意儿是真幼稚,再来几轮江渟心理上有些吃不消,他偏头朝林花英看了眼,那意思是,差不多可以过来了。 林花英反手掩上门,走过去蹲在江渟的右手边,问林保保:“好玩,还想玩儿?” 林保保点头。 小孩儿俩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兴奋的不像话,林花英看着,很想说句那就再玩会儿。 但时机不对。 而且小孩儿也不能惯,尤其是男孩儿,惯娇气了不讨喜。 林花英狠狠心道:“快十一点了,你明天起不来,幼儿园又迟到了怎么办?” 林保保扣着手指头:“我能起来。” “可保爷说你昨天迟到了。” “我明天不会迟到。”小孩儿话有些虚。 “行。”林花英也应地爽快, 分卷阅读119 “不过得先说好,如果明天晚一分钟呢,那你以后都别玩儿枪了。” 林保保没了先前捎话的利索劲儿,拖着音叫了声:“小姑。” 两个字,传达出浓浓的通融意思。 林花英仅嗯了一声。 一个嗯字,林保保也感觉出希望不大,他伸手过去抱着林花英的胳膊晃悠着,这回拖拐着音换了个叫法:“花英。” 江渟笑了声。 江渟这一笑,林花英自己也有点儿想笑,她咬牙硬憋住了。 林保保这会儿反应过来他身后有个大靠山,忙扭过身去看江渟,仿佛这件天大的难事儿,江渟一定能帮他解决。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看他干嘛。”林花英腿有些麻,她手扶在江渟的肩上换了个蹲姿。 江渟低头问怀里的小孩儿:“花英凶不凶?” 林保保用力地点了点头:“凶。” 林花英抬手在江渟背上抽了一下。 江渟配合地嘶了声,他托着林保保的屁股将小孩儿放下地:“去,洗洗睡。” 眼看这靠山也没多大用,林保保心不甘情不愿地洗漱去了。 小孩儿一走,林花英把林保保书桌前的小凳子拽过来,坐在上面,一副你说吧,我都听着的样子。 江渟食指勾着枪慢慢悠悠地转着玩儿,没话。 林花英咳了声儿。 江渟一把拽住枪,在地上敲了敲,单手卸下弹夹,将里头的塑料子弹空出来之后,把玩具枪扔进收纳盒里。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把散在地上的玩具一一归置进去。 林花英咬着嘴皮,抖着腿,有些坐不住了:“你说话啊。” 江渟啧了声,这性子,还得磨。 “江小鱼那乐队,你什么想法?” 他看得出江小鱼挺想把林花英弄去她那乐队的,这事儿得问清楚了,他才能确定该给哪头做思想工作。 林花英压根儿就没考虑到这个层面上,她试探性地反问:“就只为这个?” “一个一个来。” 这语气,听着是个大工程,半个小时铁定完不了。 “小鱼之前有提过这事儿,但今年恐怕不行。”林花英调了下坐姿,继续,“今年我要给你生孩子。” 好大的决心。 江渟靠坐在床沿边上,低声笑了。 他想起两人刚接触,去运河边馆子吃饭的时候,林花英挺矜持的。后来跟着他跑去驻地,也多少有些掖着,哪怕爬墙时也知道时不时的表现出点女孩儿特有的娇羞。 看着特有意思。 那会儿话虽也直白,但试探,不确定居多,人在他面前多少有点不自信。 先如今,怎么说,人没怎么变,话依旧直白的不行,娇羞偶尔也有,但多了些坚定的味儿了。 是个好变化。 林花英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江渟这一笑,她也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岔回话:“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会找小鱼说的。” 她戳了江渟:“下一个。” 江渟一把握住她的手:“还有什么事,有点儿忘了,我想想。” “就刚才小鱼说的那事儿。” 江渟哦了声,似想起来了。 他看着林花英,倾身道:“我江渟娶的是老婆,不是在养女儿,只要不出格,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需要跟我报备。”江渟顿了下,继续,“有些事得做,但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重心,抗得起,也要放得下,明白了?” 林花英点头,她咬着下嘴唇笑。 江渟觉得她这模样怪好玩的,逗她:“不过生孩子这事儿例外,得报备。” 林花英歪着头看他:“那待会儿报备一下?” 江渟有一下没一下的扣敲着地上的垫子 ,只是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人年纪不大,胆子天大地大,什么话都想要接回去,总有那么些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屋外传来陈美淑的声音,似乎是要回去了。 林花英想着先出去打个招呼。 她刚拉开门,就见江珊跟撞邪了似的在倚靠上狠狠地撞了两下自己的后脑勺,然后人倏地一下站起来,走到陈美淑跟前:“妈,刚江渟打我了。” 江珊说完,转过身去,露出后脑勺给陈美淑看。 江德胜一听,忙凑上来看,后脑勺到脖颈那块儿绯红的,他心痛道:“这这这,怎么能往这地儿打呢,这丫头本来就不太灵光。” 陈美淑扭头:“就你最灵光,灵光死了。” 江德胜很识趣地没接话,问江珊:“好端端的,他打你干嘛?” “我要带嫂子出去玩儿,他有意见。” “不像话。”陈美淑拔拉着江珊的后脑勺,看了又看,没大问题,就是红了点儿,她手掌按在上头揉了揉,“上哪儿玩?什么时候去?” “县城,明早。” “明天我送你们过去。” 分卷阅读120 江珊应了声好。 陈美淑的手劲儿是真大,江珊咬着后牙槽硬挺着,没动。 林花英退身回去,看身后的江渟:“你真打她了?” 江渟有些无语,但想想又觉得好笑。 江小鱼长这么大,第一次向家长告他状,还是个伪状,挺新鲜的。 江渟没否认,就依在门框上看着。 江德胜看了他一眼,哼了两声,背着手先走了。 陈美淑心疼归心疼,但江渟好歹也是个三十来岁的人了,林花英也在这儿,她也不好说什么,索性撒手不管,跟着江德胜走了。 江珊一时杵在原地。 凭良心讲,她这事儿干地确实不光彩,但效果好像还可以。 江珊很快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手插回上衣兜里,走到林花英旁边再次交待道:“明天早点过去,做准备。” 林花英点头应好,完了似想到什么,拉住江珊:“把小柿子带上。” 江珊点头,看都没看江渟一眼,走了。 人一走,林花英才笑出声来,问江渟:“你都跟小鱼说了些什么?” “上了点儿政治课,给她提提神。” 林花英在江渟这儿体会到了差别待遇的好处,她对此事儿也就不好发表看法,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对面的洗浴间传来水流声。 林花英估摸着林保保仗着没人看他,又在里头玩水。 林花英走到门口,怕吓着小孩儿,没开门,抬手扣了下门。 水声停了。 林花英扭开门。 林保保光着脚丫子坐在小板凳上,见林花英进来,两手死死捂着刚挽至膝盖的裤子。 裤子是挽了,但还在滴水。 林花英拉下脸,将小孩儿拎了起来,给他脱湿裤子。 林保保也知道这事儿做的不对,小声地叫了声:“小姑。”见林花英脸色确实不大好,跟个小鸡仔似的趴在林花英肩上缩着,大气儿都没敢出一下。 江渟见小孩儿这模样也怪可怜的,上前将他接了过来,抱进屋换裤子去了。 林花英收拾完地上的积水,江渟还没出来。她上楼拿了套换洗的衣服下来,简单的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就见江渟拎了个红白相间的瓷盆过来,瓷盆里面,还有条红鲤鱼。 这盆儿林花英眼熟,是她妈结婚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她跟林屿诚上初中了都还能经常见到这盆儿的身影,后来怎么淡出视线的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江渟又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林花英依在门边道:“明明是我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我更熟。” 江渟屈指弹了下瓷盆底:“这就是上门人该有的自觉。” 林花英嘴角上挑:“那我要是哪天惹你不高兴了,你会不会回娘家啊。” 江渟也配合:“你试试,到时候我带着孩子一起走。” 林花英噗嗤一声乐大了。 江渟把瓷盆滑进洗浴间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屈指弹了下林花英的脑门:“去,给我拿套换洗衣服下来。” 浴室门没锁,林花英拿着衣服直接开门进去了。 江渟一边冲身上的泡沫,一边儿把脚下接满水的瓷盆踢到林花英跟前:“年代是久了点,还挺好看的,洗洗。” 林花英把手里的衣服放到置物架上,扯了只矮凳过来坐着,撸起袖子开始刷盆。 瓷盆与地板碰撞出叮叮哐哐的响声,小小的洗浴空间里,顿时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江渟动作快,洗完关上水阀,抬着下巴往挂毛巾那儿一指,问道:“哪条是你的。” “最左边,白色的那条。” 江渟伸手过去,扯出毛巾在身前背后各弹了两下:“明天有个同学局,估计会闹到很晚。” 林花英直起身:“高中同学?” 江渟套上裤子,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女同学多吗?” “去了才知道。” “你那些前女友呢,也会去?” 江渟闻言,提起裤腿半蹲在林花英跟前,商量道:“要不,你去帮我问问?” “问什么?” “问问哪些是江渟的前女友。” 林花英举起手,曲张开十指,弹了江渟一脸水:“不去。” 江渟抹了把脸:“真不去?” 这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前女友什么的,哪怕再多,那也没用了,这点儿自信林花英还是有的。 不过自信归自信,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是味儿。林花英拎起盆沿倒水,一个没注意,水全浇到江渟的脚上。 江渟啧声:“故意的?” 林花英没接话,站起来就跑。 江渟笑了声,伸腿甩了甩鞋上的水,关灯跟了上去。刚出门转到楼梯口,林花英就从身后跳了上来。 江渟背脊绷的笔直,差点儿就条 分卷阅读121 件反射性地下死手了,他缓了下,手滑下去反拖住林花英的两条腿。 林花英甩了甩手腕,记起事儿了。她抬腿绕挂着江渟的腰,想从后边绕到前边来。 但江渟不太配合,她挂在侧面,就彻底动不了了。 林花英就浑身绷着劲儿,死死地吊着江渟的脖子。 江渟反手勾拖住林花英的腰把人抱到身前:“我有没有说过,不要从后面近身,我不可能每次都能控制住。” 林花英也有些后怕:“说过。” 江渟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事儿不多来几次,林花英也长不了记性,归根结底原因在他,不能凶,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林花英微低下头,蹭了蹭江渟的鼻尖,跟讨好似的。 蹭着蹭着又往下凑。 江渟刚好拖着她的屁股往上耸了一下。 没亲到。 林花英抱紧江渟的脖子,又凑过去:“亲一个。” 江渟抱着人转身,曲腿靠倚在扶手上,偏头,调整好角度,配合她。 将近十二点的夜里,没有灯光,所以的感官都被黑暗放大。 尤其是林保全此起彼伏的鼾声。 别扭,又有点儿煞风景。 林花英低声道:“上去啊。” 江渟故意道:“上哪?” “屋里。” 江渟上到一半,就停下了。 林花英摇晃着腿:“又怎么了?” “年纪大了,又没休息好,体谅。” 林花英埋首在江渟颈间,笑:“你要不说我都忘了,是该体谅。” 江渟朝她屁股拍了一巴掌,也没多留,抱着人上去了。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 江珊一大早就带着小柿子过来了,林花英送小孩儿上学去了,碍于林保全在屋里,江珊没带人进屋,就站在院子里等。 入冬后的清晨,寒露重,空气浸骨的冷。 两人一个抱着双臂,一个搓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跺脚。 林保全扶着腰出来,把两人都叫了进去,还烧了壶热水送过来。 一个不爱说话,一个不能说话,水喝完了,就坐在屋里跟林保全大眼瞪小眼。 七点过十分,江渟从外边儿晨练回来,见江珊不自在那样儿,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翘搭着腿晃悠着,好不自在。 江珊嗤了声。 江渟扫了她一眼:“妈妈牌司机呢,没过来。” 江珊没应话。 昨晚她压根儿就没回去,今天是直接从北场过来的。 见江渟还在看着,江珊偏过头,这不是怕,是不想说。 小柿子在北场见过江渟,仰脸对他笑了笑。 这小孩儿笑眯眯的,看着比江珊讨喜。 江渟就跟她唠了句:“这么早,去哪儿玩啊?” 小柿子热情地比划了两下。 江渟看不懂,没后话了。 江珊又嗤了声。 江渟啧声,这丫头片子开窍了不得了,情绪都变多了。 外面传来声音,林花英回来了。 江渟也就没再多说,给江珊转了两百块钱:“还早,路上买点儿吃的,你嫂子脾气急,你自己放机灵点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江珊嗯了声,收钱。 几人没耽搁,当即就往县城出发。 八点过十分,到达酒店。 这个点儿,签到处很冷清,都是些打着哈切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就是圆仔。 他今天穿了套黑色西装,还打了条红色领带,白色衬衫紧密地抱裹住圆圆的肚皮,整个人四仰八叉的靠在椅子上补觉。 江珊走过去,屈指在桌上扣了两声,力道很重。 圆仔一个鲤鱼打挺,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把签到表推给江珊,然后顶着一副诈尸的表情看着林花英。 人还真来了。 他想,要现在拍张照发过去,刘永周估计得从床上弹起来。 江珊刷刷两下签好,把表推回去:“带路。” 圆仔伸了个懒腰,衬衫的扣子全凸出来了,像是随时要爆炸起飞的样子。 林花英跟圆仔打了声招呼,站远了些。 旁边的人都醒了,圆仔仅礼貌性的回了林花英一句,没多话。刘永周交待过,不能表现的太熟络。他从长桌后绕出来,手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横在身前,弯了个绅士腰:“几位,这边请。” 这模样,滑稽又有点可爱。 小柿子乐了。 圆仔一脸慈爱的拍了拍小柿子的脑袋。 刘永周老管小柿子叫小变态,但他怎么看这姑娘都不像变态。 姑娘年纪虽小,也是奇了,专克刘永周。明明相互之间沟通都有障碍,但不知为什么,两人隔三差五 分卷阅读122 的就得闹一场。 要知道,除了林花英和孙芳外,刘永周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差别对待,怜香惜玉,不可能的事儿,惹了他,就得付出代价。 可奇就奇在,刘永周虽然每次都是气哄哄的,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却少以动真格的去做什么,都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刘永周在改变,但他自己没意识到。 而且这姑娘也不记仇,干架的时候认真干,干完照样跑来看刘永周唱歌,笑眯眯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圆仔把刘永周移情别恋,避免当小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小柿子身上了,所以他对小柿子特好。 带着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圆仔才开口:“鱼哥,都是自己人,以后能不能别那么凶啊。” 江珊嗯了声:“刘永周呢?怎么安排的?” 圆仔凑上来,小声道:“本来打算包场的,但酒店之前就接了个周岁宴,对方好像动了些人情,无论加多少钱老板都不给推,只把四楼的大场子让给咱们,乐器设备我都运上去了。周哥昨天就过来了,忙太晚,这会儿在楼上睡觉。给你们在隔壁开了间房,上去别坐电梯,今天监控会比较严,走楼梯。” 圆仔顿了顿,还要再说些什么,江珊打断他:“几楼?” 圆仔啊了声。 “房开在几楼?” 圆仔把房卡递过去:“十二楼。” 江珊一把掌拍过去:“那还他妈的走个屁啊。” 圆仔揉着头往后跳了一步:“不是说好不凶的吗。” 林花英其实也不想爬,跟圆仔商量道:“能不能退了,开到低层?” 圆仔还在揉头:“可以是可以,但主要的项目负责人都在那层。” “负责人都来了?” “就史总昨晚过来了。” 林花英手搭在江珊肩上,拍了拍:“不高,走吧。” 说完似想到什么,林花英又问了圆仔一句:“大场子在四楼,小场子在哪?” “六楼。” 江珊闻言看林花英,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小柿子,好像明白了,等圆仔一走,就去摁了电梯。 三人在六楼下了电梯。 出了电梯,就一个出口,在左边。 出口尽头是个宴会厅,门口架了座粉红色气球拱桥,旁边摆着一张周岁宴的海报,也是粉红色的。 再往前,是条长桌,上面全是吃的,酒水饮料,糕点什么的都有。 三人站在门口,没动。 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人迎了上来,看着林花英乐呵呵道:“是这地儿,没找错没找错,都别站着了,先进来,进来坐。” 江珊看了眼林花英,意思是,认识? 林花英摇头,她对这人,没印象。 但听语气,这个男人好像认识她。 男人刚要再说些什么,那周岁小孩儿以为林花英摇头是在逗她,拍打着双手倾身过来,要林花英抱。 这该死的吸小孩儿体质。 林花英干笑两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点尴尬,就在她打算解释一下时,江珊伸手过去,握住了小孩儿的手,上下晃了两下:“祝你生日快乐。” 男人笑着朝江珊说了句谢谢,侧开身,让她们进去。 江珊点头,进去了,带着小柿子站在桌前吃东西。小柿子吃了几块糕就去找安全通道了。 林花英跟上去,凑在江珊身边小声道:“小鱼,这不太好吧。” 人进来就算了,还吃人家的东西,这就不要脸了。 “放心,尽管吃,我会付钱。” “……” 江珊说到做到,以林花英的名义随了两百块钱的份子钱。 十来分钟后,小柿子回来了,带着林花英和江珊开始往十二楼爬。 路程虽然减了一半,但一口气上六层楼,腿多少也有点儿软。 一进屋,人都瘫倒在床上。 林花英缓了会儿,余光瞥见小柿子一直拎着的那个黑包,不禁有些好奇,翻起身问小柿子:“这里头是什么,看着挺重的。” 小柿子坐起来,打开包把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类似于小型手提箱的东西,大小跟电脑包差不多。 林花英猜测道:“电脑?” 小柿子摇头,她抬手比划了几下,反应过来林花英看不懂,掏出手机打字:“不是电脑,是窃听设备。” “窃听?” 小柿子掀开耳鬓的头发,把头偏向林花英。 林花英看见她的耳蜗里戴有一个白色的小助听器。 她的聋哑不是先天性的。 小柿子很快又用头发把耳朵遮上了,她食指放在唇上,朝林花英比了个嘘的手势。 林花英点了下头。 她盘腿坐起来,自打上次在韵雅茶楼见到小柿子后,她就觉得这小姑娘不是一般人,特别是她看安发祥的眼神,太狠,像刀子一样恨 分卷阅读123 不得能把那背影捅出一个大洞来。 这种用尽全力却无可奈何的感觉,她体会过。 现在,林花英对小柿子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她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认识安发祥?” 半晌,小柿子点头,她打字:“你也认识?” 认识,倒谈不上。 “打过交道。” 小柿子眼睛亮了一下,好似发现了同类。 同类? 林花英被自己这一想法惊到了,她往前挪了挪,试探性地问道:“你跟安发祥,有仇?” 小柿子不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据我所知,你不止一次去过韵雅茶楼,而且每一次去,都是安发祥在的时候。” 小柿子眯着眼,打字:“你听谁说的?” 林花英也没卖关子:“跟你在茶楼门口吵架了那个保安,我跟他相过亲。” “他们害死了我爸爸。” 林花英脑子嗡地一下,炸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话,却仿佛失声了一般。 小柿子好似看出林花英的想法,她摊开双手,无谓的耸了耸肩。 安慰什么的,最廉价,她不需要,她只要杀人偿命。 林花英多少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能十分平静地打出屏幕里那一行能冷到人骨血里的字,性子不是一般的烈。所以她也就没了顾忌:“他们?你的意思是除了安发祥,还有别人?” “很多人,其中两个,罪该万死。” “另一个是谁?” “宋涛。” 宋涛? 林花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就是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听过什么。 可这会儿,脑子里又全是关于这个人名的模糊记忆,可无论怎么想,怎么调动,都清晰不起来。 林花英紧皱紧眉头,很烦。 有人电话响了。 江珊从床上抻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掐断电话,她举手示意了一下:“抱歉,江渟的电话,不重要,你们继续。” 林花英一下就想起来,这名儿不就是江渟说的么。 记忆一下清晰起来。 “宋涛的妹妹,你认识?” 小柿子没有回答,她双手抻在床面上,歪着头看林花英,吊在床沿边儿的双腿一晃一晃的。 林花英也看着她。 一只麻雀砰地一声撞在了玻璃上,晕了,掉在了窗台上,没一会儿,又晃着脑袋站起来,扑哧扑哧几下翅膀飞走了。 林花英移开视线,她有些看不懂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江珊突然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李尘。” “为什么没说?” 小柿子愣了一下:“你们没问。” 这是事实。 江珊忽略这茬:“既然找人,那你来北场干什么。”江珊顿了顿,看着她,继续:“你要找的人,跟北场无关。” 小柿子仰起头,笑地眉眼弯弯:“比起破锣湾,这里更自由。” 林花英下意识出声:“破锣湾?” 这地方她记得,林逸飞说过。 小柿子看向林花英,打字:“你也知道这里?” “听过。” 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 小柿子发出了个哦声,音色很干,音调很短。 林花英心口蓦地紧了一下,然后她听见自己说:“你应该去报案。” 小柿子闻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哑地跟在沙石上磨过似的,她拿着手机打出一行字递给林花英看:“我知道,但他们却不知道。” 这话林花英看懂了,她苦笑了声。 她俩,半斤对八两。 江珊跳过去,屈指扣了扣小柿子床上的那只箱子,抬头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小柿子转过身,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个拇指盖大小的黑色圆片,打字:“把这个放进去后。”说完,又把设备的两根天线抽出来,“然后就可以听了。” 林花英嘶了声儿:“这,好像违法吧。” 小柿子撇撇嘴,不可置否。 倒是江珊,来了兴趣:“这东西,哪儿弄来的?” “跟六六哥借的。” 江珊不认识什么六六哥,哦了声,她捏着圆片看了看:“先试试再说,死不了人。” 只是怎么把东西放进去,是个问题。 林花英一想到这也许是个获取证据的机会,也没再多说,默认了。 真出问题了,再说。 第四十九章 门被敲响了。 江珊收起东西,看向玄关门:“谁。” “我。” 是刘永周。 小柿子溜下床,跑去开门。开门的 分卷阅读124 瞬间,她愣了一下。 刘永周今天,很不一样,那种故作成熟稳重的违和感没有了,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刘永周见小柿子这副表情,罕见的对她笑了下,他拨了拨头发:“小变态,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儿惊艳。” 小柿子眼都没眨一下,看着刘永周,点头。 今天的刘永周,很招人。 “虽然你品性不行,但眼光确实好。”刘永周拨开她,往屋里走。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掩饰,直寻林花英。 林花英在心里叹息一声,该来的总会来,放不下当年的劫,就绕不过刘永周这个人,她率先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刘永周找了个光线好的角度,顿住,他双手插兜靠在玻璃壁上,抬眸:“好久不见。” 动作浮夸不说,偏刘永周做的又跟放慢动作似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江珊是真看不下去了:“你他妈招魂是吧。” 林花英差点就笑出声来,怕刘永周又多想,她捏紧拳头拼命忍着。 可刘永周一直都在多想,在他看来,现下这局面已相当不错了,林花英至少没有像之前一样视他不见。 他给林花英发的了那么多的消息,但他连一条礼貌性的回复都没收到过。 虽然料到过这种情况,但还是很伤心。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去做点什么,所以即便很累,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林花英她家附近的那个路口坐一会儿,想着哪怕不说话,见见人也好。 但他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本就迟来一步,偏偏缘分还那么浅,不能想,一想就难过。 圆仔老说,破坏人家庭要遭天谴,一遍又一遍的劝诫他千万不能当小三。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那么歇斯底里的叫他不要死,他也根本就不想去控制。 孙芳说,喜欢一个人,做不到让她喜欢你,至少要做到不让她讨厌。 刘永周觉得孙芳说的有点儿道理,他不想让林花英讨厌,这比不喜欢他还要让人难受。反正他还年轻,迟早有一天,他会让林花英自己想起来他是谁。 刘永周的目光太炽烈,这让林花英觉得相当不舒服。 可眼下,她不能走,也不想走。 从小柿子的话来看,林花英可以肯定安发祥这个人绝不会像看起来的那样普通,是个相当复杂的人。 她改变不了江渟的想法,所以她必须去了解安发祥这个人,才能确定江渟究竟会面临多大的危险。 而对刘永周,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地很清楚了。 他根本就不听。 无力,又莫名有些烦,林花英转身往门边走了。 江珊跨下床一把揪住刘永周的衣领子:“刘永周,我警告过你,那是我嫂子,别打她主意,否则我揍不死你。” 刘永周丝毫没被威胁到:“现在是,以后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江珊紧了紧拳头:“你有胆,试试。” 林花英看过来。 “以后也会是,所以你真的完全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意义。” “我乐意。” 林花英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不乐意。” 刘永周眨了眨眼,肩膀耷拉下去,肉眼可见的蔫了,像只淋了暴雨的花孔雀。 他知道,不能继续了,至少现在不能,会被讨厌。 刘永周低头,额头抵在江珊的肩上,委屈道:“鱼哥,我受伤了。” 江珊皱眉,满脸嫌弃,但还是没推开刘永周。 抛开这件事儿不谈,刘永周也够兄弟。 安慰话还是要说一句的,江珊拍了下刘永周的背:“伤心就对了。” “真无情。” 刘永周撇了撇嘴,撤开身,他看着林花英道:“对不起,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林花英不想回他话。 刘永周也不动,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林花英用力地挠着头,她真的很把刘永周的脑瓜子撬开,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构造,她长这大,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执拗难缠的人。 林花英张了张嘴,她很想说一句你能不能不要喜欢我了,对大家都不好。但转念一想,这好像又不是她该管的事,何况于刘永周而言,说了,也没用。 刘永周毕竟帮过自己,现在也是江珊的伙伴,林花英不想把局面弄的太尴尬,她点了下头。 刘永周咧开嘴,开心地笑了,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 小柿子也把视线从林花英身上移开了,她反手撑坐在床上,低下头,似有些许的遗憾。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步伐缓慢,声音很脆。 林花英顺着门上的猫眼看过去,是个女人,穿了条红色包臀连衣裙,披着头波浪卷 分卷阅读125 长发,背对着她,站在对面的房门口。 门上写着,1205。 林花英回头:“对面有人。” 刘永周以为林花英是在问自己,接话:“有人啊,那是史凯峰的房。” 江珊盯着刘永周看了会儿,把手里的圆片塞给他:“把这个放对面屋里去。” 刘永周捏着圆片看了看:“什么东西。” “窃听器。” “哪儿来的?” “借的。” 刘永周睃了小柿子一眼,他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小变态,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到了,把这东西放进去,你过去的所做所为,我既往不咎,怎么样。” 小柿子仰起头,看他,目光多少有些不屑。 刘永周动了动食指,算了,不能老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重新整理好表情,指着小柿子跟江珊道:“鱼哥,她不去,我能不能也不去啊,被抓到了,会被打的。” “可以。”林花英开口,她指着柜台上的座机电话,“我猜对面应该会叫客房服务,到时候我想办法拦住客服,把东西送进去。” 话音刚落,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表情,都跟没看过电视剧似的。 林花英也就没多说,她扭头继续看向门外,女人已经进去了。 所以她现在只需要等。 刘永周捏住手里的东西,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就拉开门走了。 五分钟后,刘永周回来了,比了个OK的手势。 小柿子会意,打开箱子,抽出小天线,里面顿时传来噗噗噗的响声。 四个人,都围了上去。 声音还在噗噗噗的响。 刘永周睃了小柿子一眼,表情很不屑。 小柿子朝他翻了个白眼,伸手调整了其中几个按钮。 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能清楚的听见那是人的喘息声。 四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前凑了凑,屏息聆听。 喘息声越来越大,伴随而来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好像是床在晃动。 林花英拎着眉头,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样,见三人都还在认真听,她也就没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 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变成了高亢的尖叫声,只几秒钟的功夫,叫声急转直下,戛然而止,到最后,变成了不要,不要了…… 四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都蓦地弹开了。 刘永周弹出食指,指着小柿子叫道:“变,变态,快关掉。” 他就不该图方便,随手把东西扔进床底下。 小柿子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啪地一下,合上了箱子。 相对刘永周、小柿子而言,林花英和江珊则要淡定点儿,毕竟有过相关经验。 屋里暖气运作的声音,异常大,气温徒然间升高了不少 。 四个人,谁也没说话,背对着彼此散坐在屋里的各个角落。 似乎都在试图淡忘这场记忆深刻的失败经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刘永周的电话响了,是史凯峰打来的。 刘永周接通,开了扩音。 对方只说有事,正在他房门口站着,让他开门。 林花英看向江珊,她指了指身后的浴室,示意江珊跟她进去回避一下。 林花英跟史凯峰只在北场打过一次照面,严格意义上来说,只算擦肩而过,但在项目部的时候,史凯峰还特意看了她一眼,这人的记忆力超出她想象的好。 她不想惹麻烦。 刘永周似乎也觉得这样做更妥,他在北场的事儿,项目部里,目前只有圆仔和孙芳知道。史凯峰是个人精,若是让他知道了,不仅对林花英,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个大麻烦。 待人进去后,他才起身。 小柿子不喜欢史凯峰,她拎着箱子也进去了,她刚放下东西,门还没关,就被刘永周拉着后衣领子扯出去了。 刘永周怕她又动手,迅速弯起手肘,把人锁在身前,放低声道:“小变态,看在你眼光好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待会儿站我后边别动,叫你的时候再出来。” 小柿子低着头,没有拒绝。 她根本就没注意看刘永周说了什么,只觉得刘永周好香,沁人心脾的香。 刘永周见她态度还不错,把人拨到身后,上前去开门。 “怎么跑隔壁去了?”史凯峰闻声看过来。 “有人过来了,我就多订了一间房。” 史凯峰走过来:“谁来了?” 刘永周十分不情愿的回了句:“女,女朋友。” 话音刚落,小柿子就从刘永周身后钻了出来,与他并排站着,她眯弯着眼,但脸上没笑意。 刘永周睃了小柿子一眼,说不出也听不见,眼力见倒是出奇的好。 史 分卷阅读126 凯峰哈哈哈大笑:“你小子可以啊,假公济私。” 刘永周没接话,一副默认的样儿。 史凯峰对刘永周印象不错,人年纪不大,但会来事儿,见状,他也没说什么,反而多了句嘴:“这县城就是哪哪都不干净,你猜我刚发现了什么?” “什么?” “这个。” 史凯峰手里摊着的东西,正是刘永周不久前放进去的窃听器。 刘永周面不改色心不跳,拿起来看了看,问:“什么东西?” “窃听器。” “谁放的,知道了吗?”刘永周把东西还给史凯峰,满是歉意 ,“史总,对不住了,你把这么重要的活交给我,我应该仔细排查的。” 史凯峰摇头:“不关你的事,我也是去床底下捞裤子才发现的,估计是刚才叫的room service留的。” 史凯峰说完,看了眼刘永周身边站着的小柿子,拍了下刘永周:“你自己也多留个心眼。” “好,多谢史总提醒。” 史凯峰点到为止,他将东西收起来,说正事:“你之前不是过来跟我确认安总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吗,司机刚打电话过来,说人快到了,你跟我下去接应。”史凯峰说完转身要走,似想到了什么,又转回来,问道,“那乐队来了没有?” “来了,在四楼。” “那就好,这可是安总家老太太亲自推荐的,可马虎不得,好生招待着。” 刘永周应下。 史凯峰点了根烟,见刘永周还站着没动,笑道:“怎么,难不成是事儿还没办,舍不得走啊。” 刘永周脸不可控制的烧了一下。 史凯峰看乐了,他大方道:“这样,我先去顶着,刘小兄弟你后头来。” 刘永周抬起手,拍了拍小柿子的头,语调轻柔又僵硬:“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 小柿子一时不适应,低下了头。 刘永周甩了甩手,飞也似地带上了门,走了。 第五十章 林花英确定外面没声音了,才开门出来。 小柿子还低着头,站在门口。 林花英刚才听到了女朋友这三个字,所以她没有打扰小柿子的沉浸。她侧开身,放轻脚步朝里走了。 江珊压根儿就想不到林花英这层面,见小柿子还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站在那儿,只道她是年纪小,脸皮薄,还在因为刚才史凯峰那事儿不好意思。 她上前,拍了拍小柿子,开导道:“人都走了,你还扭捏个什么劲儿。” 小柿子看着江珊,没回话,拎起箱子往屋里走了。 江珊莫名其妙,她薅了把头发,没再管小柿子扭捏的事儿,她从床上抄起外套去开门,回头朝两人道:“走,去四楼。” 林花英拎着外套跟了上去。 小柿子没动,坐在床边荡着双腿。 江珊以为小柿子没看到自己的话,欲走过去再说一遍,林花英把她推走了。 两人走楼梯下到六楼,再坐电梯下到四楼。 四楼的格局比六楼大很多。 进门也是气球拱桥,不过颜色要丰富的多,红黄蓝都有。 再往里走,是一段橱窗式的走廊,走尽,右转,便是主宴厅。 主宴厅左右各有两个副厅,都摆放的有大圆桌。主副厅之间没有墙壁,仅用两排间隔一米多的四方体柱子隔开。 副厅四周全是透明的玻璃,多半都拉上了厚重的落地窗帘。离窗两三米的位置,放了一排画有山水画的米白色屏风。 主厅正前方的投影仪屏幕前拉了张红底黄字的横幅,横幅的右边写着南平县县委,左边写着南平县人民政府,下行的中央写着欢迎各位领导,嘉宾莅临西府苑竣工晚宴。 她们今晚演奏的乐器也都放在了横幅前面。 林花英跟江珊对好歌单,又合了好几遍歌曲,领导们都还没有来。 她跟江珊就坐在屏风前的圆桌上打发时间。 这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原本上午十一点就要到场的领导们,据说中途突然遇到点儿事儿,耽搁了,一直到下午一点,人才陆陆续续到场。 下午二两点。 县领导和项目部的人在主厅的正上方落座。 身穿红色旗袍的服务员排着长队,迈着整齐划一的小步伐开始给主副厅里的各圆桌上酒菜。 桌上的四个火锅冒着腾腾热气,宴厅里弥漫着酒肉的香味。 林花英和江珊被安排坐在左边副宴厅的右上角,同桌的全都是今晚的演出人员。 林花英坐的位置刚好与领导们所在的那桌处在同一条斜线上,她一抬头,就能清晰的看到那大圆桌上的人。 两点二十分。 主持人还没有出来窜场。 底下好像也没人在意,都热热闹闹地开吃了。 分卷阅读127 林花英怕吃的太饱待会儿上台会打嗝,她只吃了一碗就放筷了,靠在椅子上看着斜前方的大圆桌。 桌上除了宋悦,全都是男人。 正对着她的是个穿麻灰色格子西装的中年男人,戴着副银框眼镜,两边太阳穴处的肉被镜框压出了一道深深的沟褶,酒红色的领带尖刚好贴在他挺在桌前的圆肚皮上。 桌上给他敬酒的人很多,他们都叫他,孙书记。 敬酒的人中,最活跃的便是史凯峰,他喝酒的速度不快,但起身的次数相当频繁,寻着一个空隙,便举起酒杯凑到孙国良跟前乐呵呵道:“孙书记,我这个人肚子里憋不住话,在坐的诸位也都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直说了,您听了可别不高兴啊。” 孙国良抬手,示意史凯峰说。 “要说这南平县有什么呢,说真的,什么都没有,要矿没矿,要煤没煤,要气没气,买一颗螺丝钉都得大老远的从沿海运过来,企业所需要的技术,人才,设备更是没有,全都得靠企业自己想办法。” 宋悦皱着眉,打断他:“凯峰,你喝多了。” 安发祥站起来,他举起杯道:“西府苑竣工,史总高兴多喝了两杯,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替他向诸位赔个不是。” 孙国良摇手:“史总说的是事实。” 在坐的人闻言,也都大度的回以笑脸,举起杯表示不予以计较。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南平县什么资源都没有,那我们为什么要来投资呢。”史史凯峰喝了口酒,继续,“因为人,这里的人太有人情味儿了,这是最吸引我们的地方。” 酒桌上随即有人笑道:“史总的话是实话,但还是有失偏颇,我们这虽然没有煤矿资源,但我们有瑞雪。” 桌上的人一阵大笑。 史凯峰也笑,举起酒杯连连点头:“吴县长说的是,南平县不仅有人情味儿,还有瑞雪。” 史凯峰说完,话锋一转:“可仅依靠人民群众的热情,老天爷赏的瑞雪是无法支持企业走下去的。一个企业要想走的长久,走的长远,除了技术和资金外,还离不开国家政策的支持。眼下西府苑也竣工了,旧农贸市场改建的项目也即将启动,这里头的种种,都离不开孙书记和吴县长对我们的大力支持。安总很喜欢这里,后续还会带更大的项目过来,到时候还望孙书记,方县长能继续支持啊。” “安总,史总。”孙国良端起杯站起来,笑道,“首先,我代表南平县全体人民感谢你们来南平投资建设,也欢迎你们再带好项目过来。其次,西府产业园区是我看着它从无到有成长起来的,它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只要与我们的政策法规不相抵触,我们有的,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你们。” 孙国良指着他右手边的男人道:“这是我的办公室主任,陈平,主管城建,以后这方面的事情可以跟他多沟通。至于电力,税收各方面的优惠政策嘛,我还得跟吴县长,跟各部门一起开会做讨论啊。” 史凯峰放下酒杯,双手抓着孙国良的手握了又握:“孙书记,有你这句话,就是对我们这些来南商人最大的支持了。” 史凯峰拎起酒瓶子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绕桌敬了一圈酒:“今儿咱们不谈公事儿,就一个目的,吃好,喝好,玩好。我在紫夜港订了大包厢,待会儿吃完饭,谁都不许走啊。” 林花英听着听着,笑出了声,她没再放注意力去听后续了。 两点四十分。 一个女人拿着话筒从右边的副宴厅小跑过来,站在台前深吐一口气,然后搭着前后脚腰板一挺,捏着小嗓儿开始窜场。 林花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只能看见女主持人的半边身影。 她的背影和衣服,跟上午站在1205房前的女人一模一样。 林花英偏过头,强迫自己忽视掉女主持人那甜美的嗓音。 女主持流程走的很快。 十分钟后。 林花英跟江珊第一个出场,这会儿低下吃的正尽兴,鲜少人把注意力放在台上,刘永周是一个,宋悦是一个。 前者是意料之中,后者是意料之外。 宋悦坐在安发祥左手边,除了时不时的给安发祥夹菜外,视线几乎全留在了台上。 林花英很确定,宋悦看的,是她。 那眼神,探究,又带着些玩味儿。 林花英把话筒架在麦架上,转了个方向,选择无视。 这个女人,今天看起来不太正常。 两首歌毕,林花英跟江珊迅速下台,给接下来唱曲的人空场子。 江珊坐回餐桌,等着跟接圆仔接洽乐器运载等后续问题。 林花英急着找卫生间,她从屏风后面绕道走了。 地方太大,又不熟,为避免浪费时间,林花英直接跑过去问门口的接待人员。 接待人员面带微笑道:“四楼是双层,只有男厕,女厕在单层,不过三楼的女厕正在维修中,您可以往这边上五楼。” 分卷阅读128 林花英道了声谢,爬上了五楼。 林花英解决问题,正准备开门时,进来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说道:“杨姐,你说孙书记要调任了,是吴县长上来呢,还是刘副县长啊?” 林花英闻言,松开门把,又退了回去。 “调任?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谁说吗,你看这段时间,县委大院里的哪个部门不是忙地脚不沾地的。”女人起身冲完水,继续,“考察组马上就要下来了,都在为这事儿忙活呢。” “小张,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我插嘴,尤其在外面,少多嘴。” 叫小张的女人洗完手,抬头对着镜子撇了撇嘴,甩手道:“那杨姐,我现走了,你后面来。” 直到那个杨姐也走了,林花英才出来。 孙国良若是调任,也就意味着孙志豪多半不会待在南平。换句话说,林屿诚只是他们路过南平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久之后,便会被他们彻底忘记。 林花英将擦手的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再去北场碰碰运气了。 洗手间的右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安全通道,林花英不想往回绕了,她直接走过去推门。 门后,坐着一个人。 是小柿子。 小柿子摘下耳机合上箱子,她回头,见是林花英,似松了口气。 她指了指放在腿上的箱子,朝林花英比了嘘的手势。 林花英一点一点松开门,垫着脚尖走过去坐在小柿子旁边。 小柿子拿出手机打字给林花英看:“史凯峰忘了扔窃听器,他和安发祥,宋悦刚才进了前面的那间会议室里。” 林花英倾身看过去,她们现在的位置和会议室不远,中间只有四根并列在一起的装饰柱子。 林花英也掏出手机,设置静音模式后才打字:“你也认识宋悦?” 小柿子看她:“她不就是宋涛的妹妹吗。” 林花英其实有往这方面猜想过,如今得到证实,她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忙追问道:“这个宋涛究竟是什么人?” 小柿子闻言,很是不解地看着林花英,她一直以为她们知道的信息是对称的,结果林花英全是在跟她瞎猫碰死耗子。 不过小柿子倒也没有因此对林花英产生戒备,因为有一点她能肯定,不管林花英是出于什么原因问她这些,她们的目的应该都是一样的。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林花英真的很聪明,她喜欢聪明人。 “宋涛是缅北地区最大的毒枭之一,他和安发祥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他负责货物的运送,安发祥负责接收和资金账户的管理。我爸爸当年就是去追捕他们才牺牲的。” 林花英看完这一段话,再回想起史凯峰他们刚才在宴厅里跟一方领导们一本正经地谈企业发展,资源稀缺,国家政策的画面,她的手都在抖。 他们真的普通的可怕,正常的令人胆寒。 林花英握住小柿子的手,放低声道:“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小柿子点头,笑了。 耳机里传来声响。 小柿子抬手擦了擦眼睛,打开箱子重新戴上耳机。 林花英在手机上打字,问她:“可以外放吗?” 小柿子点头,她调小音量,拔掉耳机。 “那边刚来消息,最近一批走货遇到点麻烦,凯峰你多带些钱和东西过去,看能不能走走关系。” 史凯峰大着舌头回道:“好儿,我今儿晚儿就走儿。” “你要不要先去醒醒酒。” “发哥儿,没事儿,我没醉儿。” 安发祥嗯了声:“小悦,紫夜港那边结束后,买点药先把他送回去,近期不要跟你哥联系。通知下面的人开始转移东西。”安发祥顿了顿,吐出两个字,“二区。” “好。”宋悦顿了顿,问,“你呢?去哪?” “回去看看老太太。” “我也儿该儿给老儿太太打个电话儿问儿候问儿候。”史凯峰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背面的壳上粘着个黑色的小圆片。 宋悦伸手把圆片摘下来:“什么东西?” 史凯峰瞬间清醒,叫道:“坏了。” 对话戛然而止。 几乎下一秒,会议室的门口已经迈出了一只脚。 林花英迅速起身顶开身后的门,她和小柿子刚侧了个身,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进去。 第五十一章 门合上的声音很大。 史凯峰闻声跑过来,一掌推开门。 “史总。”江渟举着电话回头,随口问候了句,“来这边办事?” 史凯峰盯着他,没回话。 江渟淡淡地移开视线,对着电话道:“刚看了,三号出口。找不到?算了,你直接乘电梯上去,六楼等我。” 分卷阅读129 江渟说完,又嗯了声,收线。 他朝史凯峰点了下头,转身上楼。 史凯峰见人要走,出声:“江兄弟,你也来这边办事?” 江渟顿住步子:“接我老婆。” 史凯峰对林花英有印象,而且人就是他们请过来的,江渟的话听着没毛病。 但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问了句:“江兄弟,乐队演出在四楼,你接人怎么从楼上下来啊?” “在六楼吃酒。”江渟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史总,上回的事儿真对不住了,你要是有空,不如一起上去喝两杯,我也好当面给你赔个不是。” 史凯峰摆摆手。 江渟没多说,上楼了。 史凯峰趴在扶手上,伸出脑袋上下张望了一会儿,楼道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史凯峰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江渟的背影上,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直觉告诉他,江渟这个人,不简单。 史凯峰捏碎了那块黑色的小圆片,走了。 林花英听见关门声,她趴在扶栏上俯瞰下去,见人真走了,才彻底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地上凉气重,江渟拽着林花英的胳膊,将人拉到身前,见林花英脸红扑扑的,顺手把她棉服的拉链往下拉了点儿。 林花英垫着脚,凑上去小声问道:“你真在六楼吃酒啊。” 江渟嗯了声,他看向抱着箱子蹲在墙角的小柿子,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柿子抬头看江渟,她掏出手机打字:“李尘。” 没猜错。 江渟微微倾身:“李敬严这老头儿不厚道,尽忽悠老实人。” 当初,这老头儿当着众人的面,信誓旦旦地怎么夸自己女儿来着,漂亮,聪明,差点儿就说成天仙了。 如今一看,这小丫头圆头圆脑的,机灵劲儿有,但话,属实夸大了点。 小柿子蹭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比划着:“你认识我爸爸?你知道他在哪里?”她比完,才想起江渟看不懂,又在手机上把字打出来,递给江渟看。 江渟直起身:“熟识。”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余东洋打来的,催他接到人了就赶紧上来,人齐了,都在等着。 江渟嗯了声,挂断电话。 他伸手拍了拍小柿子的脑袋:“迟早会有结果。” 小柿子低着头,不说话了。 林花英看着眼前的小柿子,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 她们的十八岁,都一样,一样的暗。 林花英走上前,抱住了小柿子,拍拍她的背放低声道:“别灰心,会好起来的。” 小柿子朝林花英点了下头,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拎着箱子,走了。 江渟摸了摸林花英的后脑勺,揽着人往宴厅走了。 一进门,就见余东洋就站在气球下等着。 林花英叫了声余哥。 余东洋回了她一句:“弟妹。” 江渟睃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余东洋这会儿把人催来了,他反倒不急了,抱着胳膊顶了下江渟,又朝门口那粉红色周岁婴儿海报努了努嘴:“渟渟,你老实交待,接个人接这么久,带林妹妹干什么去了。” 江渟揽着林花英掉头就要走:“这就给你找交待去。” 余东洋啧啧两声儿:“算了算了,这交待我不要了,赶紧的,里头的人都等着看你家林妹妹呢。” 林花英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感情江渟说的那同学会,就是这个周岁宴。 再回想起江渟昨晚不止一次的问她去不去,林花英抬眼瞪他:“你故意的?” 江渟低头看她:“是的。” 他不想约束林花英去做她想做的事儿,但有的事儿,条件允许的话,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更好。 不然今天这个宴会,没有非得在这里举行的必要。 林花英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江渟这语气,好欠打。 她拿胳膊肘狠狠地杵了下江渟的腰窝。 江渟嘶了声:“不兴动手啊,你自己不来。” 林花英小声反驳道:“我来了,小鱼还替我还随了两百块钱的份子钱。” 江渟听乐了,啧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又随了一份。” 林花英一听这话,挠了挠头,问道:“你跟人关系怎么样啊,那两百块钱会不会丢你面子。” 江渟捏了捏林花英的后脖颈:“傻。你见谁家份子随两份丢面子的。” 余东洋就依在餐桌旁看着,没催人。 老实说,他认识江渟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对谁这样有耐心过,尤其是女人。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江渟,很温柔。 江渟,温柔,挺新鲜。 余东洋拍着自个儿的后脑勺也凑上去道:“渟渟,你也给我捏捏呗。” 低了半天的头,也没个动静,余东洋抬起头,退 分卷阅读130 而求其次道:“不捏啊,那给我说个傻字也行。” 江渟笑骂着踹了他一脚。 余东洋哎哟一声儿,跳地老高,他转到林花英跟前告状:“弟妹,看到没,这就是差别对待。”余东洋理了下衣服,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林妹妹,以后可得对你们家渟渟好点儿。” 林花英应下:“好。” 江渟低头凑过去问她:“先跟我透个底儿,能有多好。” 余东洋这回是真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推开包厢门,撅着屁股吆喝道:“兄弟们,渟渟太恶心人了,你们谁有空,赶紧把他俩送回去。” “要送也是你送。”江渟曲起膝盖将他顶了进去,他将林花英拉到身前,问她,“走,还是不走。” 林花英笑:“不走。” 在座的都乐了,纷纷附和道:“不能走,不能走。” 那原本抱着小孩儿的男人把闺女递给他老婆,跑过来把林花英和江渟推到位置上坐着,想起上午林花英那一脸懵的样子,随后朝她乐道:“小嫂子,还认得我不?” 林花英又看了他一眼,确实是不认识,但眼下跟上午不同,不认识也不能直说啊,她掐了下江渟,示意他给点提示。 江渟倒了杯水放到她跟前:“就以前邀你写作业的那个。” 这话一出,一群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又吼又叫地把桌子拍地啪啪作响,幼稚的不行。 余东洋带头起哄道:“大头,我弟妹记性不好,来,给现场还原一个。” 那被叫大头的人也不扭捏,清了下嗓子就来:“妹妹,不谈感情,纯聊作业行不行啊。” 林花英噗嗤一声乐了。 她现在记起来了,这人是她以前上江渟家给林屿诚送卷子时,从麻将桌上跳起来跟着起哄的那个卷毛。 有人打趣道:“好你个死大头,渟哥的墙角也敢撬,哥几个说说,揍,还是不揍。” 桌上大半的人都在撸袖子了。 一胖子站起来,压着双手稳住局面:“大伙先别冲动啊,今儿头嫂也在呢,咱也得问问她的意见不是。” 头嫂抱着孩子也笑:“等人回去了,我帮你们揍。” 胖子抬手一吆喝:“头嫂这意见,大伙说行不行啊。” “不行。” 胖子两手一摊手,叼了个馒头也开始撸袖子。 大头凑过去在女人额头上亲了一口,把孩子接过来抱着,抬手指着胖子道:“死胖子,你別横,当初谁先起哄的?” 余东洋踢了踢他的椅脚:“胖子,你媳妇儿又没到,怕什么,来。” 林花英看热闹不怕事大,哦了一声:“你是当初问我谈没谈对象的那个。” 江渟看过来:“我都忘了,还有一个你。” 胖子嘴里的馒头都掉了,忙拱手摇了摇:“渟哥,别介,你看这菜都凉了,要不咱先吃,别饿了两位嫂子。” 林花英和大头老婆都笑着点了点头,给了个台阶下。 胖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坐下来,又开始劝酒了。 都是学生时代一起疯玩儿过的兄弟,如今虽已成家,不像之前那样天天见,但一顿饭一吃,几句话一说,感情依旧。 晚上十点。 那周岁小娃娃一直在闹,怎么都哄不好。 大头满是歉意,敬了杯酒说下次再聚,带着老婆孩子先走了。 十一点半,宴散了。 江渟把胖子他们一一送走后,又去架坐在路坎上的余东洋。 江渟跟余东洋都喝了酒,开不了车。 林花英自己又没驾照,她提议道:“要不,我给小鱼打个电话?” 余东洋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江渟点了下头,示意她打。 二十分钟后。 江珊过来了,只是身后还跟了俩尾巴,刘永周和小柿子。 江渟架着余东洋上车后,摇下车窗朝刘永周招了手道:“小孩儿,过来,问你个事儿。” 刘永周嗤了一声,手插着兜,脚下滑了个圈,过来了。 江渟手横在车窗上,问他:“谈过女朋友没有?” 刘永周傲道:“谈没谈过,关你什么事儿?” 话是傲话,但气不足。 江渟啧声:“那你不行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江渟感受到林花英的视线,及时刹住,酒喝多了,差点儿误事。 他给刘永周报了个电话号码:“以后常联系,没谈过,我教你。” 刘永周俩眼睛望在天上,又嗤了声儿,但意外的是,心情并没有很坏。 江渟扭头,朝刘永周旁边的小柿子招手道:“丫头,上车,送你。” 小柿子点头,刚要上去,刘永周就抓着她的棉衣领子将她拽了回去:“小变态,你哪边儿的。” 小柿子随即又朝江渟摇头。 江渟也没勉强,交待了句:“早点回家,别瞎跑。” 分卷阅读131 车窗刚升到一半,刘永周上前,敲着玻璃,一脸真诚地问道:“大叔,那你能教教怎么让林花英喜欢上我么。” 江渟一个眼风扫过去:“刚才那电话号码记住了没。” 这话说的太有威慑性,刘永周下意识地点头。 江渟彻底升上车窗:“忘了。” 余东洋伸出脑袋,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道:“小周周,有句话说的好,朋友妻,不可欺。” 刘永周看他:“朋友?” 余东洋点到即止,缩着脑袋坐了回去。 江珊朝窗外摇了下手:“走了。” 午夜的车道,很安静。 路边橘色的灯光躺在地上,拉长着灯杆的身影。 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 林花英降下车窗,伸手去接。 江渟看过来:“冷,看看就行了,别玩儿。” 林花英关上窗户,她拍了拍脸,把手伸进江渟的衣兜里捂着,凑过来问:“你刚说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怎么了?” 江渟脑子转地还算快,反问她:“那小孩儿今年多大年龄?” “好像是十九岁。” “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进特战了。” 江渟握住林花英的手,调整坐姿,头一偏,靠在了林花英肩上。 林花英故意抖了抖肩膀。 江渟牵唇笑了下。 林花英偏头看他一眼,也笑了。她抬手将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肩后,没再问。 余东洋将目光从后视镜收回,他偏过身,脸贴在椅背上,伸手戳了戳江珊的胳膊:“江小鱼,你觉得你妈会喜欢我么。” 江珊抹了把方向盘,转弯:“我觉得我妈会喜欢你。” 余东洋挪了挪屁股,继续:“那你妈喜欢什么款式的毛衫?” 江珊抽空瞥他一眼:“我妈穿衣服不讲究款式。” 余东洋想了想,换了种问法:“江丽菲,江丽菲喜欢什么款儿的?” “我不知道。”江珊反手指了指后面的江渟,“你问他。” 余东洋转身,撅着屁股趴在座椅背上,扯着嗓子喊道:“渟渟,江丽菲平时都穿什么风格啊?” 江渟掏了掏耳朵,睁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怎么说?” 余东洋掏出手机,调出不久前跟江丽菲聊天的微信界面,颇为得意道:“自己看。” 界面简洁的就一句话:小余,有空过来玩,聊聊天。 江渟啧啧两声:“好大的关系。” “那可不。”余东洋今天喝了很多酒,但话接地相当利索,他捧着手机,满脸的自信。 林花英瞬间乐大了。 江渟偏头,凑在林花英耳边低声道:“余东洋为了今天这宴会,可是说了好大个人情,给他个面子,稍微收敛点儿。” 林花英憋着笑看向窗外。 江渟话是这样说,但他自己却不是这么做的,他搭起腿,开始指导余东洋怎么回消息。 余东洋趴在椅背上,一脸受教的直点头。 江珊瞟了眼后视镜,见江渟逗余东洋跟逗小狗似的,她放慢车速,伸手将余东洋拽了回去。 余东洋还想转回去继续,抬着屁股不肯坐。 江珊看他一眼。 余东洋吐了口气,屁股落下了。 第五十二章 余东洋有些闷闷不乐,但又不能再转回去了,他偏着头,一点一点地降下车窗玻璃,撅着嘴去吹落在台沿上,还没来得及化掉的雪粒。 江珊一个急刹车。 余东洋一个俯冲,下巴磕在台上,嘴皮也直接卡台缝里了。他蠕动着嘴皮子,好不容易把嘴给弄出来了,刚想找下江珊说说安全驾驶的重要性,抬头的瞬间,就看见前方五六十米处,横七竖八的停了一堆车。 几乎截了整条车道。 一溜的青年男女依在车旁纵酒狂欢,摇臂呐喊。 余东洋以为是今儿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他揉揉眼睛,再看。 中间那辆花里胡哨的塞车顶上,站着俩身材高挑,衣着清凉的赛车宝贝,她们手里扬着三角小旗帜,跟随着雪花在空中飞舞。 宝贝脚下,两辆塞车正较着劲儿,发动机的轰鸣声一个盖一个,蓄势待发。 旗落,车如离玄之箭,转瞬即逝。 余东洋抬手搭在车门上,感叹:“年轻就是好。”似想起往事来,余东洋回头看江渟,“渟渟,咱们当年是不是也飞过车啊。” 江渟嗯了声,年代不同,但山地车也是车,算飞过。 余东洋抬手搭在车窗上:“啧啧,没新意,都是咱们玩儿剩下的。” 江渟视线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面那辆车。 俩赛车宝 分卷阅读132 贝滑下车顶,走到车盖上站着,那里,倚坐着个男人,白发黑衣,低着头,看不清脸。 没一会儿,又跳上来几个人,嘻嘻哈哈地一屁股坐在了车盖沿上。 人好像都没有要跟着车走的打算。 江渟拍拍驾驶座椅背:“掉头,绕道。” 那头的人好像也注意到了他们,纷纷跳上车顶,倒竖着大拇指朝这边又吼又叫。 □□裸的挑衅。 江珊一抹方向盘,又倒了回去,一脚蹬在了油门上,在蓄力。 “小鱼,别冲动。”林花英冲江珊摇头,她跟江渟的想法一样,跟这样一群人较劲儿,没必要,也麻烦。 江珊看着后视镜,林花英还在冲她摇头,她松了脚。 对面见没动静了,开启了几盏远光灯。充分传达了他们的意思,无聊,就是想玩儿。 余东洋戴着墨镜,他下意识地伸手把江珊捞到怀里捂着。 十秒钟的功夫,远光灭了,最里头的那辆车顶上冒出个男人。 是孙志豪。 奇妙的缘分。 孙志豪根本就没注意对面车里是什么人,只觉得好玩儿,他站在车顶上了,手一挥,一落,如同一个发号施令的王者。 一排远光灯刷刷刷的亮起来。 余东洋紧了紧手臂,骂了声操。 江珊挣不脱,也骂了声操。 林花英直直地盯着前方,双眼被灯光刺地通红,她眨都没眨一下,她抽出手握住了旁边的门把。 刚要开门,江渟倾身过来,握住她的手,带着又揣回到衣兜里,他人坐着没动。 林花英抬眼看着江渟,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好半晌,江渟才开口,问余东洋:“车里有没有深色塑料袋?” “后备箱。” 江渟盯着前方,舌尖在口腔里游走了一圈,他反手将后窗台上的黑色鸭舌帽捞过来扣在头上,压了压帽沿后,把棉服的拉链拉至最顶,开门出去了。 江渟绕到车屁股,打开后备箱,扯了几个黑色塑料袋,撕开两个,罩绕在车尾的牌照上。 然后又绕到车头,将剩下的几个袋子撕开全罩在前车牌上。 江渟绕到侧面,拍拍驾驶座车窗。玻璃刚降下,他直接从里面扣开门锁,拉开门,朝江珊道:“后边儿去。” 江珊很利索地躬身跨到了后座。 江渟坐进来,关门,看了眼后座:“安全带系上。” 余东洋粗略估计了对方的人手,约莫二十来个,他伸出食指顶了顶鼻梁上的墨镜,伸着脑袋凑过来,打商量道:“渟渟,我也想到后边儿去。” 倒不是不敢上,是不能上,这黑灯瞎火的,一个没注意就会出点意外,他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江丽菲约他过去聊天,总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江渟拉了拉余东洋身前的安全带,笑道,“在你,就是去了,没这个。”江渟说着,又指了下余东洋头顶上的车把,补充道,“这个也不够用。” 余东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他双手吊着车把,深吸了一口气。 久违的江渟,久违的刺激感。 余东洋盯着前方,血液突然就沸腾了起来,他缓缓吐出气来:“let039;s go。” 江渟笑了声,收回视线,直接朝对面那辆车冲了过去。 车速很快,对面车前站着的人几乎来不及反应,他俯冲着身体,瞳孔瞬间放大。 车刹的也快,车与人的距离,只有一拳。 那人双腿打颤,整个人软了下去,趴在车盖上,脸色铁青。 余东洋扶了扶墨镜,朝人倒竖着大拇指啧声道:“太弱。” 那人被余东洋这话给刺激到脸部抽动,龇牙咧嘴地想爬上来。 那模样太过狰狞,江渟一直将车倒到五米开外,才停下。 他回头看林花英:“吓着没?” 林花英摇头。 江渟点了下头,朝林花英交待道:“冷,待着别出来。”说完,开门下车。 冷风一吹,酒意也散了不少。 江渟顿住步子,绕到车头上靠着,他捏捏眉心,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份幼稚的冲动。 要早个七八年,他车都不会停,这种问题,他也压根儿不会去想。 可今时不同以往,有家有室,年纪也摆在这儿,事肯定得做,但做法,多少得体现出三十来岁的沉淀感,不然说不过去。 原本趴在地上的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指着江渟的鼻子恶狠狠道:“你他妈活腻了想死是吧,爷爷我今儿就成全你。” 江渟啧了声,想多了。 “一看就不爱接受文化的熏陶。”余东洋推开门过来,依在江渟旁边摇着食指道,“不过不要紧,你今儿运气好,遇着我了,过来过来,免费给你普及点道路交通规则,顺带嘛,教你做人。” “找死。”那人如饿狼扑食般冲了过来。b 分卷阅读133 r   江渟扣住他的手腕,三指发力,拇指摁压在脉搏的位置,食指和中指并叠,往下使力。 那人蜷着五指,感觉手腕要断了,他整个手掌朝后翻去:“痛痛痛……” 余东洋替他嘶了口气,抬手指指他的身后,叹息道:“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你那边儿一窝人呢,就这么看着,也没个人上来给你加油,要不你倒戈吧。” 那人闻言,嘶着气往后看了眼,没话了。 江渟进一步给他剖析情况:“他们好像放弃你了。” 那人低下了头。 江渟问他:“碰过毒.品吗?” 那人猛地抬头:“你们是条子?” 江渟加了力道:“碰过吗?” 那人连连摇头,声音都在颤抖:“还没有,我才刚进来。” 江渟松开手:“你俩先聊着,我过去看看。” 余东洋特大方地往旁边挪了挪,一拍车盖道:“来,坐。” 那人认定了江渟是条子,暗叹倒霉,再看余东洋时,瞬间就觉得余东洋气质都不一样了。他点点头,抬着伤手凑上去,屁股挨了个边儿虚挺着。 江渟压低帽沿,直接朝孙志豪所在的位置走去。 还没挨到边儿,几个类似保镖的肌肉男慢慢悠悠地跨步上前,手抱在胸前,低眼看江渟。 江渟弓退开一只腿,朝其中一个光头招招手。 光头晃晃脖子,骨头咔咔作响,然后又跟母鸡拍翅一样张开胳膊活动肌肉,他压着胳膊抡转了半圈,瞬间出拳。 江渟侧身躲开,抓住他的胳膊,迈腿滑到他的身后,反手扣住光头的裤腰,抬起脚蹬在另一个西装肌肉男的胳膊上,西装肌肉男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 江渟两腿一弯,勾住西装肌肉男整只胳膊,借力翻了上来。 西装肌肉大吼一声,夹紧了胳膊,抱着江渟就往身后的车上砸去。 林花英手扣着座椅皮,心跳到了嗓子眼,江渟两个字都没喊出来。 车玻璃没关,江渟双手扣在车框上,顶住了。他旋拧了半圈身体,脚尖扣在西装肌肉男因发力弓起的背脊骨上,大腿发力,往内一钩,西装肌肉男再次大吼,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 江渟抽出腿,两脚掌并拢,再次发力,蹬在了西装肌肉男的胸口上,西装肌肉男被震地连退数步。 江渟以此借力,翻身上了车顶。 没有丝毫停顿,起身,飞跨到孙志豪所在的那辆车顶上。 速度很快,孙志豪整个人还是懵的,愣愣地看着身边的江渟。 江渟整了整帽子,抬腿朝孙志豪俩腿弯各来了一脚,孙志豪整个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江渟看了眼林花英所在的方向,又看了看孙志豪的跪姿,啧了声,位置好像偏了点。他一掌拍在孙志豪的肩上,拎着人微调了一下,这回对了。 孙志豪斜垮着半边肩膀,怒目而视:“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江渟提了提裤腿,半蹲下去:“知不知道,有很大的关系?” 孙志豪语噎,换了个说法:“你他妈找死,知道我爸是谁吗?” 江渟拍了下他的头,反问他:“知道我是谁吗?” 孙志豪话倒学的快:“知不知道,关系很大吗?” 江渟啧了声,又朝他头上来了一巴掌:“很大,不知道,去问安发祥。” “你是他的人?”孙志豪突然拔高音调,连表情都变了,“妈的,姓安的给我来阴招是吧。”他扭头看着江渟,“安发祥给你开多少钱,我给你双倍,跟我。” 江渟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不是钱的问题,我刚接了他转移二区的事。” “什么转移二区?” “你不知道,安发祥已经通知下面的人把东西转二区了。” 孙志豪嘀咕:“安发祥这大龄妈宝男把东西转那儿去干嘛。”他说着说着突然噤了声,瞪圆了眼睛看向江渟,“不对,你不是他的人,你要是姓安的人,不可能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是谁?” 江渟有些遗憾于孙志豪突然的智商上线,他也懒得废话:“问你爸去。” 孙志豪脑中铃声大作,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人八成是他爸派过来跟他的,他还在吸那玩意儿的事要让他爸知道了,非宰了他不可。他伸着脑袋望了眼四周,在外的同伴寥寥无几,大都坐进了车里。 有好几辆已经开走了。 孙志豪愤怒跟猴子似的嗤了一声,但也没办法,这圈子的规矩就这样,有货一起享,有祸自己背,他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他的几个保镖身上,吼道:“都他妈的是死人啊,没看到人都骑老子脖子上了吗,还不快过来,真当老子的钱那么好拿啊。” 保镖们一看江渟出手,就是知道这不是个容易摆平的善茬,这大冷天的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赚个生活费而已,心里其实都不怎么想去跟江渟拼。 孙志豪这话一出,说实话,是个爷们,听着心情 分卷阅读134 都相当的不爽,但职业素养等于饭碗,不能丢,还是跑过来踹了两脚车,有一个还踹错了,踢到了隔壁那辆车。 车盖上坐着的人被震了下去。 “小凉爷。”俩赛车宝贝异口同声。 “你他妈的眼瞎啊,不知道看准了再踢。”孙志豪想站起来,但江渟的手压着他的脖颈,跟铁似的,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 孙志豪艰难地扭着身体看过去,喊道,“杨阚凉,杨阚凉。” 这名儿熟。 江渟顺势看过去。 第五十三章 一只手缓缓升了起来,抓拍在车盖上,紧接着,是一撮白毛,再然后,是一颗完整的脑袋。 “没事,我没事。”杨阚凉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死鱼眼,慢吞吞地回顾着剧情,“二区,安发祥他妈不是在那里么。” 江渟挑了下嘴角。 孙志豪大吼:“别说了。” 杨阚凉哦了声,他将视线从江渟身上移开,转而对孙志豪道:“我去跟对面谈谈。”杨阚凉朝那俩塞车宝贝招招手,“两位妹妹,帮个忙,扶我过去。” 赛车宝贝们也挺讲义气,即便早冻的哆哆嗦嗦,还是搀扶着杨阚凉过去了。 他们走的很慢。 不到十米的距离,他们花了快五分钟。 杨阚凉摆了摆手,示意宝贝们放开他,他整了整衣服,然后朝余东洋点点头。 余东洋食指扣下墨镜,问他:“有病?” 杨阚凉似乎不喜欢这种说法,他自己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证明一下自己,结果左腿绊了右腿,直接朝余东洋扑了过去。 “我操。”余东洋下意识地往旁边闪。杨阚凉也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余东洋大衣里面的毛衣领子,领子很低,也很有弹性,余东洋被带的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相互碰撞了一下,双双跌倒在地。 余东洋被压在下面,那股痛劲儿一过,余东洋回神,他揉揉了胸口,一掌推在了杨阚凉脸上:“起开。” “抱歉。”杨阚凉又咳嗽起来,“我只是有些感冒。”他往后侧开身,慢慢站起来,向余东洋伸出一只手。 “你再碰他一个,试试。” 杨阚凉寻声看过去,车里下来一个人,他又朝人点点头。 江珊没鸟他,走过去把余东洋架了起来,转身往车里走。 杨阚凉叫住江珊:“这位兄弟。”江珊硬生生的被叫顿住步子,她回头。杨阚凉这下看斟酌了,叫错了性别,他有些懊恼,“哦,不,这位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们谈谈。” 不管是杨阚凉这个人,还是他的话,都让江珊浑身上下不舒服,她整个人抖了一下。 “这是限量款的。”余东洋提拉起跌至肚子上的毛衣领子,依在江珊身上,特嫌弃的回绝:“不谈,不谈,说什么都不谈。” 杨阚凉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再抬起头,看向的却是车里。 林花英跟他对视的瞬间,也不自觉的抱臂抖了一下,这个白头发看着相当年轻,二十四五的样子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个活死人。 杨阚凉很快便将视线移回到余东洋身上,“我没有恶意。” 余东洋真是头一次那么不想跟人说话,他三两下拉开车门,跳进去,然后又伸出头朝江渟大喊道:“渟渟,快点,我要回家。” 俩赛车宝贝嘴都泛着紫,牙齿磕的直响,劝他:“小凉爷,要不我们也回去。” 对于这个提议,杨阚凉没有任何犹豫,果断转身:“好的,谢谢。” 俩宝贝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架起人就走。 他们花不到两分钟,就回去了。 杨阚凉抬起手,示意宝贝们可以走了,他看向车顶,语气淡然又诚恳:“谈崩了。” 现在的时间将近凌晨一点,温度很低,还在下雪,孙志豪跪在冰冷的车顶上了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头不能抬,腿不能动,杨阚凉的一席话,让他彻底崩溃,他又嚎叫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渟又朝他头上拍了一把:“小点声儿,听得见。” 孙志豪发狂似的甩着脑袋:“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走。” 孙志豪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江渟松开手,站起来:“怎么,还有话要带?”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是他爸派来的奸细,孙志豪扬起头,抬手托着后脖颈,挥手指挥:“都让开,让他们走。”他僵着脖子问江渟,“大哥,能看看你脸么,以后才好打交道。” “不能。” 江渟活动了下腿,抻跳下去了。 车队倒是给孙志豪面子,纷纷朝路边散开。 江珊直接把车开了过来,停在江渟跟前。 江渟拉开上车,一身的冷气。 见孙志豪往这边看过来,他张开双手支在前面 分卷阅读135 的主副驾驶座背上,大半身体挡在在了林花英跟前:“走。” 车子在一众人的目送中离开。 林花英把江渟的右手拉过来,摊开放在她自己的手心,除了有点红,倒也没伤。看完,又去拉他的左手。 江渟摘下帽子,任由林花英又摸又看。头发有一段时间没剪,长了不少,他甩头晃了晃:“看见没?” 林花英抬头看他。 江渟又问了一遍:“方向,看见没?” 江渟的意思,林花英听明白了,他是问孙志豪下跪的方向,看见了没。 “看见了。” 江渟单手枕着头,看林花英,打趣道:“那近期别找人打架了,太频繁了,没意思。” 林花英拎起他的手心肉掐了一把,手感极差,全是茧子,硬邦邦的。 江渟收掌,将林花英的手包在了里面,他倾身,问余东洋:“杨阚凉这人,打过交道吗?” “今儿也是头一次见,绝了。”余东洋一想刚才,还是很嫌弃,“他好像不喜欢活动,很少见他出来。” 余东洋说着扭头过去,神秘兮兮道:“渟渟,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杨阚凉,人好像是凉的。” 林花英认同的点点头。 余东洋朝林花英伸出手,一副遇见同道中人的语气:“弟妹。” 江渟伸手跟他拍了一下:“到了。” “什么。” 江渟抬着下巴往前面的大铁门一指,推开车门:“到家了。” 江珊察觉到江渟的视线,她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我送余东洋。” 江渟站了会儿,又看了眼正襟危坐的余东洋,倒也没多话,揽着林花英进去了。 两人进门,跟上完厕所回来的林保全碰了个正着。 江渟率先叫了声爸。 林花英反应过来,也跟着叫了声爸。 林保全提了提肩上搭着的棉大衣,罕见的没说什么,嗯了声,进屋了。 两天后。 江渟和余东洋一起去了市里,准备三天后的考试。 江渟走的时候还特意又叮嘱了一遍林花英,别跟人打架,有什么事儿一定得跟他说。 林花英很给面子,全都应下了。 她接完小孩儿,挑了个时间去了北场,跟江珊详谈了下乐队的事儿,江珊表示理解,两人意见达成一致,过两年,再说。 中途碰上了小柿子,又跟人聊了会儿,再回来,差不多又是十点往后了。 超过了林保全给她定的夜禁时间。 屋里灯还亮着。 上回有江渟在,林保全才什么都没说,这回就她自己,林花英想了想,掉头往巷子里走。 手刚碰到院墙,身后传来江德胜的声音:“闺女,大冷天的,在这干嘛呢。” 林花英转过身叫了声爸。 江德胜诶了声儿,刚问了什么都忘了,转而朝林花英交待道:“镇西那边儿铺子的规划下来了,你爸腰不好,我没让他去,我明儿跟他们过去看看,要地段行,就着手找装修队尽快在年前把铺子弄出来。” 林花英点点头:“我明天也过去看看。” 江德胜摇手,“那脏兮兮的,你去干嘛,在家看着你爸比什么都强。”说完赶鸭子似的赶林花英,“冷,赶紧进屋去。” 林花英应下,她挠挠头,从大门回去了。 林保全还没睡,坐在大厅里看电视。 林花英径直走过去,坐在了林保全对面,问道:“爸,你有话要说啊。” 林保全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他沉默半晌,把想好的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才开口:“江小子说房都买好了,现成的也不用装修,你俩自己挑个时间,搬过去住。你现在也成家了,我也不能老把你拽在手边,不像话。” 林保全顿了下,话说的比较隐晦:“你们年轻人也有自己的想法,生活方式,搬过去了也方便。” 林花英没想到林保全要说的是这些,她张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林保全打断。 “还有,别老想着往外跑,医院那边这段时间都是老陈在顾着,你妈养了你二十多年也不容易,有空多过去看看。” “老江老陈也叫你一声闺女,但我也没见你给人家做过一顿饭,洗过一件衣,人家是不讲究这些,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用做。做人要将心比心,老陈没那个义务天天守医院里伺候你妈,人为什么这样做,都是因为你,别把什么事都想成应该的。” 林保全越往后说,很多话都理不顺了。 他心里其实很矛盾,总觉得林花英还没长大,人情世故上大大咧咧,莽莽撞撞的什么都不懂,要慢慢来,不能什么都一骨碌地灌给她。 可林花英又确确实实成家了,很多东西如果他不教,林花英就没这个意识,江家人不在意,但落外人说。 林保全叹了口气,他还真没什么说话的 分卷阅读136 天赋,不像江德胜说话那样声情并茂,这些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死板,无趣,后面的话他也不想说了,他手抻着倚靠站起来。 林花英赶紧跑上去扶着他。 林保全摆摆手,示意没事。 “我明天去医院做复查,你也过去,去看看你妈。” 林花英抹了抹眼睛,应好。 其实林花英心里都明白,林保全说复查,就是个由头,他是怕时间久了,她会不可避免的忽视殷素梅。 第二天。 林花英起了个大早,带着林保全去了县医院做复查,硬拉着林保全又拍了个片子,没大问题,医嘱还是一样,忌劳累,多静养。 复查完,俩人直接转去了后面的住院部。 隔壁床的都出院了,只有殷素梅一个人。旁边陪护床上的被子还是乱的,陈美淑应该是出去洗漱去了。 林花英刚把带来的保温桶放在床头上,房门被推开了。 “是这里。” 林花英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林保保他姥姥,她回头,老太太后面还跟着个男人,是小孩儿的舅舅。 真是稀客。 男人手上还提了一篮水果,跟在医院门口的那家水果店的包装一模一样,林花英估计他俩应该是先去了趟家里,见没人在家,才转到这里来的。 来着是客,林保全出于礼貌,站起来招呼。 “哎哟,亲家,快坐下,坐下。”老太太走过来,语气亲切的不行,客套话一句接一句,丝毫不记得之前有过的争吵。 林花英没那么好脾气,她装都不想装一下,一句话没接,脸还拉的老长。 男人没像他妈那般刻意熟络,把果篮放在柜台上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不自在,最后熬不住了,对林花英说了句:“听说你结婚了?” 林花英没搭他话,就站在床边,看这老太太想搞什么,不过猜也能猜到,多半还是为林保保来的。 男人显然也不想多待了,叫了一声妈。 老太太闻声,又铺垫了几句,开始切入正题了,语重心长地跟林保全道:“亲家,你看花英现在也成家了,以后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管,再带着乐乐也不方便。素梅这不知道还要躺多久呢,你现在身体又这个样子,再带着小孩儿,一家人实在吃不消啊。” 老太太两掌一拍,总结道:“乐乐的舅舅,舅妈都特别喜欢乐乐,要不这样,让孩子上我们那住一阵子,你们也落得个轻松不是。” 林保全始终是沉默的,他不想在这里起争执。 林花英直截了当:“林唯乐是林家的人,他哪儿也不去,只要有我在,就轮不到什么舅舅舅妈养。” 老太太气的手直抖,指着林花英:“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你。当初……” “您总翻旧账不觉得没意思么。”林花英打断她的话,脸皮都拉破过一次,她也懒得顾忌什么亲家颜面,语气相当冲:“话不爱听您请出去,干嘛非得在我这儿找气受。您想抱孙子,可以,找您儿子要去。” 男人被戳到了痛处,他伸手推了一掌林花英:“说什么呢你。” 有些力道,林花英没防备,直接跌撞上旁边的空床沿上。 林保全也不知怎么冒出来的,跳起来扇了那男人一巴掌:“出去。” “爸,叫医生。”林花英捂着肚子,她刚开始只道是磕到肉了才痛,但刚想站起来,一股暖流哗啦一下顺着大腿根流了出来,她伸手一摸,全是血。 林保全也吓到了,他一把拨开身前那两人,神色慌张地往房外跑,跟进来的陈美淑撞了个满怀。 塑料盆子里的洗漱工具洒落了一地。 林保全话已不成调:“老陈,你看着棉棉,我去找医生,找医生。” 陈美淑看见地上那一摊血,心都跟着抖了一下,一掌把林保全拍出去:“快去。” 她一个健步冲到林花英跟前,问她怎么了,林花英脸色煞白,反复说着肚子痛。 陈美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道坏了,她也不敢乱碰林花英,趴起来去摁殷素梅床头的响铃,大吼着叫人。 那对母子也知道情况坏了,悄么声息地想走。 陈美淑大步跨过来,一把掌扇在了那老太太的脸色,把人直接打跌坐在地上。那男人刚上前一步,陈美淑跳起来又是一把掌:“为老不尊,恬不知耻,我闺女今儿要出个什么意外,你们谁都别想走出这医院的大门,我陈美淑说到做到。” 第五十四章 林花英在去手术室的路上还不忘给围着她的人千叮咛万嘱咐道:“都别担心,我挺得住,没事儿。先不要给跟江渟说,等几天,他还没考试,那个考试很重要,谁都不要跟他说。” 是以江渟接到消息赶回来时,已经是四天后。 他一刻都没停,直奔医院,进来时整张脸阴得不行,这么大的事,真就没一个人跟他说。陈美淑都没敢跟他说 分卷阅读137 话,拎着满壶的热水出去了,一去不复返。 林花英捧着王婷给她的那个硬壳簿子躺在床上,里面全是他们跟江渟集训时的片段,有照片,报导剪贴,还有很多王婷在旁边写的介绍语。 林花英没看到江渟进来,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那傻乐。 直到江渟在床边坐下,她才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眼睛却瞪的老大,模样滑稽不行。 江渟一肚子的火都没处撒,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林花英的脸,俯身亲了下林花英的肚子,问她:“还痛吗。” 林花英鼻子瞬间就酸了,一个劲儿地摇头,做手术那会儿她都没哭,但这下真没忍住,哭了。 江渟放低声哄道:“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林花英又抬起袖子擦眼睛,哽着声道:“对对对,不能哭,医生说要保持愉悦的心情。”似想起什么,她伸手从枕头低下抽出一张胶质片子递给江渟。 江渟拿片子的手都有些抖,他低着头,看得特别专注,好半晌,才抬起头问了句:“在哪里?” 林花英伸手给他指:“这里,这个点。”说完拿手比划了一下,“才这么大。” 看着黑乎乎的一团,但心情,说不出来的微妙。 江渟捏着片子,他现在特别想出去抽根烟。 “想吃什么,我去买。” 林花英其实才刚吃完不久,但她看着江渟,说不出吃过这话,兴致冲冲地报了一堆东西,报完又交待什么什么不能放,哪个哪个又不要了,现在不能吃。 江渟点头,一一记下,拿着片子就出去了。 他人一走。 隔壁床一刚住进来的孕妇出声问道:“你老公是军人?” “以前是军人。”林花英点头,语气特肯定,“现在是警察。” 林花英偏过头看她,女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肚子已经凸起了,但躺在床上的姿势仍有点霸气。 “几个月了?” “快六个月了,太闹腾,老把自己弄缺氧。”她把枕头折叠起来,手托着脑袋侧枕在上面,指指肚子跟林花英闲聊起来,“它爸爸也是部队的,武警边防,现在还在高原上。我第一次去看它爸的时候就哭了,大半张脸都是破的,嘴皮裂的也没一块完整的,太丑了,跟谈恋爱时完全两个模样。要不是那双眼睛,我当时都以为是他人没了,他们随便拉了一个人过来骗我的。” 林花英以前从不爱跟人唠嗑,许是现在身体和心理上都发生了变化,一下就被她感染到了:“我跟我老公回他部队那会儿,我前一秒还跟他讲着电话呢,下一秒,他人就追着枪声跑了。将近两天,没一点儿消息,再回来时,整个人跟原始森林的泥巴一个味道,腥的不行。” 孕妇噗嗤一声乐了,打趣道:“都腥了,那不能要了,你当时怎么没分手啊。” 林花英也乐:“你不也没分。” “舍不得啊。”孕妇抽出脚夹拥住被子,“再烈的汉子也是人,一想到他在那么高的地方,抛头颅,洒热血,吃不好睡不好,我就舍不得。”她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想那么多干嘛,当兵的男人就是帅,哪哪都厉害。往后心里要实在顺不下气,抽他崽就行了。” 林花英乐的直抖。 中途护士过来,带着孕妇去做检查了。 江渟买完东西回来时,林花英嘴角还扬地老高。 江渟看得好笑:“就这么高兴。” 林花英点头,然后抽着鼻翼嗅了嗅,问他:“你抽烟了?” 江渟嗯了声,他将床上的置物板架起来,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上面摆着,“咽不下这口气,就抽了一根。” 林花英闻言惊了一下:“你不会是要找人去报仇吧。” 林花英见江渟就看着她,也不说话,心里挺矛盾的,别说江渟,她自己当时站起来就是想打人来着,但躺了几天,心境也变了不少。 对方好歹都是林保保的亲姥姥,亲舅舅,江渟下手可不比陈美淑和林保全,要万一没个轻重也不好。 林花英叹了口气,招呼江渟给她扶起来。她点点肚子道:“你看,我们现在也没事了,要报仇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下手稍微轻点,别弄残了。” 江渟睃她一眼,掀开盖子,把筷子掰开递给她:“吃饭。” 林花英接过筷子吃了两口,似想到什么,抬头跟江渟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妈,就在楼上。” 江渟整个人都顿了一下,仔细想想,他跟林花英结婚也有小段时间,现在连娃儿都有了,他还真没正儿八经的去见过丈母娘。 怎么说都不应该,但他还真做出来了。 江渟拉了张凳子坐下:“等你吃完,我再去。” 林花英哦了声,江渟现在的表情,就跟那天她听林保全说没见过她给陈美淑江德胜做过一顿饭,洗过一件衣时的表情差不多。 林花英夹了根青菜叶子喂给他,安慰道:“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我 分卷阅读138 妈不知道,不会怪你。” 江渟无奈一笑。 他琢磨着等陈美淑回来了,再上去,顺带问问要买那些东西带过去。 林花英各种东西都吃了两口,就不要了,全推给了江渟,又躺了回去。 这一躺,就是三个多月。 年都是在医院过的。 出院的时候已经四月份了,方便起见,这下也不用挑什么日子,直接搬去了县城的房子。 林花英头一次怀小孩儿,什么经验都没有,知道的时候娃差点都没了,虽说在医院养了三个月,她心里还是没底,回去后哪儿都没敢去,接着在屋里躺着,床都没怎么下。 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每天去客厅转悠一圈。 江渟对这事儿也没经验,去单位报道的前一两个月,哪都没去,除了定时带林花英去检查,就是跟陈美淑两个人换着来,变着花样的给林花英弄吃的。 一个月下来,林花英精气神倒还可以。 七月。 江渟正式去单位报道。 说是单位,除了门口那几个刑事侦查大队的字号外,看着也没那么气派,楼层不高,坐落在一家女装店和包子店之间。 伸缩门也有些年代了,刚碰了一下,就能自己扭一截路。 进去了也没个人领路,江渟拎着资料袋,直接上楼敲门。 好半晌。 才来了个人开门。 人看着刚睡醒,抓了把头发,头都没抬一下:“报案找派出所。”说完就要关门。 江渟一脚卡住门:“不报案,报道。” “报道?”那人眯着眼看了眼面前的纸张,再看向人,眼睛一下睁大了,“我操”一声拉开门,忙把江渟迎了进去。 他朝江渟伸出手自我介绍道:“雷小峰,叫我雷子就行。” 江渟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江渟。” 雷小峰笑笑:“知道,头儿带着我们研究过你。” 研究,用词挺新鲜的。 江渟点点头,没接话。 雷小峰从办工桌前扯了张凳子过来给江渟:“来,坐。”他说完转身扯开后桌上的报纸,下面露出一颗脑袋,他一把掌拍了上去,“还睡,还睡,头儿不是叫你去接人的吗。” 本来还在熟睡的人一下就弹了起来,靠在椅背上:“我操,坏了坏了,昨晚抓贼抓到凌晨五点,忘了。”他擦了擦嘴角,边套衣服边问,“人现在到哪儿,我去洗个澡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那我去洗把脸,好歹得把咱队里的面子称出来。”他说着踢了雷小峰一脚,“你丫的还愣着干嘛啊,赶紧把屋里收拾收拾。”他转着身指了一圈,“乌烟瘴气的,能进人啊。” “来不及了。”雷小峰指了指身后,“人已经来了。” 江渟站起来,朝他伸手:“江渟。” 那人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伸出手:“向武。” 向武抽出手:“兄弟,先坐着,我先去洗把脸。” “行。” 雷小峰拎着个垃圾桶到处走,把桌上的泡面盒子,报纸,烟头,红牛罐子,口香糖纸全搜罗到垃圾桶里,抬脚压实,接着又把窗户打开,屋里顿时敞亮了不少。 “被别介意啊,最近案子多,都没时间弄。” “不讲究。”江渟把衬衫袖子撸到小臂处,帮着雷小峰把剩下的事儿做了。 雷小峰本来就对江渟印象不错,这下更不错了,他开始给江渟介绍队里的大致情况:“整个大队的警员包括头儿和你在内一共三十个人,下面四个中队,扫黑,重案,技术和警犬。” 雷小峰给饮水机上了桶水,接着道:“咱们是头儿直接领队,主重案,但也没那么绝对,人手不够时小案子也得接。除了我跟向武,还有一个,叫齐易,我们都管他叫七姨,今儿没在,跟头儿出去办事去了,估计下午回来。” “了解。”江渟递给他一只烟,雷小峰接过衔在嘴里,“进来了,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江渟点头,拽来把椅子,落座。 向武推开门,人没进来,靠在门上凹了个造型,头发用水抹地蹭亮,还抹出来个发型。 雷小峰被吓地咳吐了几口烟:“你丫意思意思一下就得了,别整这出,吓人。咱队里的门面以后不靠你了。”雷小峰拍拍江渟的肩膀,“靠这。” “我靠,雷锋你真他妈对不起你这名儿,现实又无情。”向武揉了把精心抹水的头发,走过来拍拍江渟的肩膀,“以后这重任,我就交给你了,门面。” 江渟笑:“那我明天买个花瓶随时带身上。” 向武哈哈笑,抱了一堆卷案宗过来递给江渟:“头儿交待了,来了,就先看这些,后续的事等他回来了安排。” 江渟掐掉烟蒂,把卷宗接过来翻了翻,基本都是些□□案,命案,有少量的毒品和经济案,涉及的年代从九七年到现在。 江渟抽出 分卷阅读139 其中一套卷宗,还没翻开,就听向武说道:“除了你手中的这本,其余都是有待侦破的。” 江渟笑:“破了还归类在一起,那得先看看。” 雷小峰嘿嘿一笑:“我现在是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头儿偏偏就挑了你。”他指着江渟手里的卷宗继续,“这是个三年前的交通肇事逃逸案子,当时都查地差不多了,上报的时候被强压了,一直压到现在,头儿当时都气疯了。” “孙志豪那案子?” 向武端了杯水凑过来:“门面,这案子你知道?” 江渟只道:“大致情况了解。” 向武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敬业。” 三个人凑在一起东扯西拉的很快就到了中午。 几个人简单的到楼下解决完午饭,就上来了。 向武继续补觉去了,雷小峰跟江渟讲了几个案子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就江渟一个人坐在那儿看案宗。 下午一点,杨毅军进了办公室。 “来了。” 江渟推开椅子站起,打了个招呼。 杨毅军扯了条毛巾弹身上的尘土,问江渟:“感觉怎么样?” 江渟笑:“还行。” “比起你们那儿山沟沟,我这是要强点。”杨毅军扯了个塑料杯弯在饮水机前接水,三杯水下肚,扔了杯子,“跟我进来。” 第五十五章 杨毅军的办公室就嵌在办公室里,用一排透明玻璃隔开了,里头置办的挺寒碜的,除了窗户边上那盆绿色植物外,一点儿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你自己拉椅子过来坐。”杨毅军拎了个立式电风扇过来,拿着插电头钻桌子下插电去了。 江渟从外头拎了把椅子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杨毅军调整了下电扇的位置,又摁了个摇头才得空坐下来:“刚看的那案子,有想法没?” “什么案子?” 杨毅军摇手:“别跟我来这套,你底裤什么色的我都给你扒干净了,不然那么多给我塞人的,我为什么就要你。” 这话,江渟听着还真有些意外:“我,还有人塞?” 杨毅军点了只烟,看他:“我跟李敬严是同学,也是二十多年的同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 “正常。”杨毅军弹了烟灰,“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谁塞的人都没用,我只要能抗事儿的人,在你没退之前我就跟李敬严打听过你,他说你不错。” 江渟说话也自信:“是不错。” “考试前三名都没进,混了个及格线,是不错。” “比及格线高点,第四。” 杨毅军哼了声,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打资料,扔在桌面上:“你以前跟宋涛那批人打过交道,这个人具体什么情况,说说。” 江渟翻了翻那堆资料,都是些人物介绍,连他退伍之前追捕过的那几个偷渡客都有,唯独没有宋涛,江渟把东西推回去:“不是让我说刚看的案子么?” “这不在问你了。”杨毅军摁了烟头,“是不是在想这老头真没用,在这行干了这么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问,态度还不好。” 江渟正要点头,杨毅军没给他这机会,自己回答:“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 “知道的多,能抗事儿。” 杨毅军笑了,敲着桌面道:“开始吧。” 怎么说也是领导,江渟很给面子的给杨毅军说了两个小时,除了老婆是林花英没明着说外,以三年前那场交通肇事为中心所牵涉到的人与事,他自己的想法,基本全都涉及到了。 杨毅军整个过程中眉头就没松下来过,最后两个字总结:“棘手。”他敲着桌子,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江渟,“这案子,到底是翻,还是不翻。” 江渟语气有些勉强:“翻吧。” “那就听你的。”杨毅军一拍桌子,朝门外喊了声,“向武,进来。” 向武虎躯一震,飞速推门进来:“头儿,什么事儿。” 杨毅军指了指江渟:“三年前枫林路交通肇事案重启,这案子,你俩跟进,就一个要求,别声张,往死里查。” “收到!” “都出去吧。”杨毅军似想到什么,叫住江渟,“把你带来的资料给我。” 江渟看他:“没人事?” “有,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行。” 向武朝江渟投去一个崇敬的眼神:“门面,你彻底被头儿看上了,走不了了。”等江渟递完东西一出来,他立马凑过来又道:“门面,以后多照应哦。” 江渟拍拍他的肩膀:“彼此。” 两人刚坐下,雷小峰一脸哀嚎地进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向武头也不回地接话,“你这周期不才过么,怎么又来了。” 分卷阅读140 雷小峰扑过来,抱着向武摇阿摇:“小武哥,你陪我去找猪吧。” “不去,我更喜欢鸡。” “去你丫的。”雷小峰推开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慢慢把眼神移向江渟。 “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雷小峰放佛看到了希望:“刚辖区派出所上报了个案子,一老太太的猪丢了,急着找。” 向武转头过来:“让派出所的人自己去找,屁大点事都往上报。” “不,你不知道,这不是只普通的猪。”雷小峰放缓语调,“这是咱们县书记眼中的大红人,安发祥家的老太太亲手养大的猪。” 向武低声骂了句脏话:“真他妈当这是他家养的保姆啊。” 江渟站起来,拍拍雷小峰的肩膀:“走。” “仗义。”雷小峰麻利的起身先去开门,扭头朝江渟喊道:“哥,你慢点儿啊,我先下去开车。” 雷小峰口中的车是辆红色的摩托车,保险杠已变了颜色。 雷小峰递给了江渟一个头盔,江渟也没讲究,接过带上,撩腿上车。 雷小峰载着江渟一路开到了警犬中队门口。 下午三点,太阳正烈,雷小峰把车运在旁边的草丛里放着,避免暴晒后坐着烫屁股。 他夹着安全帽跑过来:“哥,咱先进去要只警犬,上山了才好办事。” 两人边聊边往里走,江渟问他:“今年多大?” “二十五。” “结婚了?” “没呢,女朋友都没有。”雷小峰说到这个话题有些羞涩劲儿,“太忙了,哪有时间见女孩儿。” “没考虑转行?” 雷小峰摇头:“我就喜欢干这行,多酷啊。” 江渟逗他:“苦,还喜欢?” 雷小峰一本正经地接茬:“干我们这行,可以叫苦,可以叫累,但唯独不能怨,因为我们警察。” 江渟笑了笑:“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雷小峰乐了:“哥,我当真了啊。”他说完,看着江渟问道:“哥,你结婚了没?” 江渟不答反问:“不是说研究过了,不知道?” 雷小峰挠挠头:“头儿也没让研究私生活。” “孩子都有了。” 雷小峰语气有些羡慕:“哥,你长这么好,肯定很多人喜欢吧。” 江渟嗯了声:“是挺多的,就喜欢过一个。” 雷小峰傻不拉几的问了句:“谁啊?” “我老婆。” 雷小峰瞬间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加快了脚步,带着江渟绕到了一间白色屋子前,走上去敲了敲门:“老沙,借只狗。” “干什么。” “找猪。” 被叫做老沙的人开门,再次确认了一遍:“你说干什么?” “找猪。”雷小峰语气认真。 老沙点点头,看向江渟。 雷小峰做介绍道:“这是我们队刚来的骨干,江渟。”说完又指着老沙给江渟介绍:“这是沙默,警犬中队的饲养员,叫他老沙就行。” “江渟。” 老沙伸出手跟江渟握了一下:“老沙。”顺带纠正了一下雷小峰的说辞,“警犬中队训导员。” “老沙,快带我们去看看狗。” 老沙扭腰伸胳膊活动着筋骨:“来晚了,一个小时前才刚借调出去。” 雷小峰啊了声:“一只都没有了?” 老沙收腰:“幼犬苗苗班还有一个精英。” 老沙说着,带着江渟跟雷小峰去了幼犬苗苗班,宿舍的环境还不错,笼子很高,地面很干净,前面还有一个根自动洒水的管子给周围环境降温。 老沙口中的精英是一只棕白相间的史宾格犬,此刻正仰着肚皮在午睡,个头不大,呼噜声倒是大的惊人。 老沙依在笼子上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 雷小峰蹲在地上看了半晌,最终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军用地图,他点点地图上用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的那块,递江渟:“哥,这是我根据目击证人的描述圈出来的地点,你看看,咱们需带什么工具上去,我好跟他借。” “一个断崖,两个陡坡,带根绳子就行。” “行。”雷小峰收起地图,“老沙,精英我们就不要了,来根结实的绳子就行。” “你小子不识货还是怎么地。”老沙嘿了声,拉开笼子把精英抱出来,摇醒,“这可是我的重点培养对象。闻味、搜物、打架、咬人不说样样精通,那也差不离多少,一般人我还真不带他来看。” 江渟出声:“都能搜哪些?” “枪.支.弹.药,炸药,毒.品家常便饭,什么东西只要粘着这些味儿,找到八.九不离十。”老沙摸摸精英的脑袋,“要不展示一下?” 雷小峰再次跟他说了一遍:“老沙,我们要找的是猪。” “那玩意儿气味 分卷阅读141 更足,小意思。”老沙把精英放在地上,拿了颗子弹壳过来放在精英的鼻子前给它闻,精英抖抖身子,嗷叫一声。 老沙扬手扔了弹壳,一拍精英的屁股:“走你。” 精英冲了出去。 在前方的草树丛里转了约莫十来分钟,叼着一块烂布回来了,摇着尾巴递给老沙。 雷小峰待不住了:“哥,走吧。” 老沙拎着那块烂布看了又看,一脸欣慰:“这布原先用来擦过弹药。” 江渟点头,弯腰抱起精英:“谢了。”他把精英夹在胳膊弯里,转头对雷小峰道,“走。” 老沙摸摸精英的头,跟江渟交待道:“可别把它弄坏了啊,前途大着呢。” 江渟换了个姿势抱狗:“一定。” 雷小峰又去老沙那儿顺了根绳子,带着江渟上山了。 山路还没一米宽,雷小峰摩托车骑的飞快,带起的尘土扬的老高。 “你刚说的那目击证人是什么情况。” 摩托车的轰鸣声很大,雷小峰没听清楚,啊了声。 江渟怕狗晒晕,把精英抱在了怀里,拿手遮着,又重复了一遍。 雷小峰提高音量:“哦,下午我不是出去了一趟么,派出所把猪的信息在网上登了没多久,就有人联系我们说见到过这头猪,往这山上跑了,我就是去见他的。不过人好像得了重感冒,全副武装,长什么样我没看见,但头发是白的,应该有些年纪了,我就没让他跟来。” 江渟似想到了什么,笑了声,问他:“你管人怎么称呼的?” 雷小峰喊了声:“大爷啊。”他偏过头看江渟,“哥,怎么了?” “没怎么,看路。” 雷小峰没再多问,聚精会神的把车开上山。 前面没路了,雷小峰把车停在一边,抱了堆草过来搭盖着,跟江渟两人步行。 没走多远,前面就一个近乎六七十度的斜坡。 这坡对江渟而言,徒手爬上去就跟玩儿似的。 但雷小峰不行,他就抱着狗眼巴巴的在下面等着,等着江渟给他扔绳子下来。 雷小峰没系统学过军事地理,以为江渟说断崖,斜坡什么都是闹着玩儿的,这会儿真见到了,对江渟的印象又上升了不少。 同时也开始纳闷那目击证人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这猪是张了翅膀不成,能飞到这来。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他把精英护在怀里,拉着绳子爬上来了 斜坡上面,是一块丛草地,树木不密,都不高。再往前二十米,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雷小峰把精英放下来,拍拍它的脑袋:“去吧。” 精英在雷小峰的脚边嗅嗅,又跑到江渟的脚边嗅嗅,都不是熟悉的味道,它兴致不高,晃晃悠悠地朝前面走去。 江渟拿出地图,铺放在地上。 江渟看了大概一分钟,精英已经快进林子了,江渟收起地图:“跟上。” 两个人,一条奶狗,在林子里面转了两个多小时,除了树就是草,别说猪,连个活物的影子都没见着。 “还行?”江渟给他扔了根烟过来。 雷小峰接过来咬在嘴里:“哥,我觉得那大爷八成看错了,这猪能自己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江渟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放缓脚步,弓着腰闪到一个树后头。 雷小峰也闪到身旁的树后。 精英俯爬在地上,嘴里发出警惕的哼叫声。 前方有脚步声。 “不是让把东西运二区么,怎么又改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脚步很浮躁,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处在变声期,年纪应该不超过二十,在小便的时候似乎被树刺扎了一下,他叫了声,“去你妈的。” 精英的哼叫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叫出来了 ,江渟一把将它捞过来,捏紧它的嘴。 “你管那么多干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有钱拿就行。”这声音很浑厚,像是个中年男人,“撒好了没,好了先下山弄点吃的去,我估计这一待又是大几个月。” “走走走。”脚步声很混乱,说话声此起彼伏,看来不止两个人。 声音近了。 江渟朝雷小峰使了个眼神,上树。 十五分钟后,江渟拎着狗从树上跳下来。精英抖了抖身子,全速往前面跑去。 江渟跟雷小峰跟了上去。 精英在一颗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低下哼哼的转悠,时不时的拿爪子刨树根下的枯枝。 江渟扯了根木棒,蹲下把树根周围的枯树枝,枯树叶扒开,雷小峰也找了根棍子过来帮忙扒。 枯枝叶下埋着一个木制四方形盖子,中间订着四根木条,有间隙,上面铺了层透明塑料,能看清下面是一个洞。 江渟揭开盖子,朝雷小峰伸手:“绳子,我下去看看。” 雷小峰利索的把绳子从腰上解开:“哥,你小心点儿。” 分卷阅读142 江渟点头,把绳子往树身上套紧,拉着下去了。 半个小时后。 “雷子,下来。” 雷小峰麻利地抱着绳子滑下去。 江渟站在一颗黄灯泡下面,他旁边还躺着两个人。 雷小峰小跑过去,看了看,人都晕过去了。 江渟抹了下脸上泥,手一指:“看这。” 雷小峰双眼瞬间瞪大:“我的个乖乖,这么多,命都不够搭吧。”他说着去掏手机,“我给队里打电话。” “先拍,回去再说。” “对对对。”雷小峰对着那码成墙的东西三百六十度拍了照,又跑去拍晕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似想到什么,抬头看江渟,“哥,他们看见你脸了?” “我不想让他们看,他们就看不到。” 雷小峰咧嘴一乐。 江渟笑拍了雷小峰的头:“别乐,扛人,回去。” 复原场地,留了记号。 回去时,天已经黑透了。 江渟坐在办公室里啧声感叹道:“第一天上班,强度就这么大,给我买保险了么。” “头儿好像说了,是全险。”雷小峰坐在他对面答道。 杨毅军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直奔江渟,抱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口亲:“老子真没看错人。” 江渟推开他,跑到饮水机前往脸上连倒了五杯水。 雷小峰忙转身爬在桌上,把脸埋在胳膊里。 杨毅军也不在意,问他:“猪找到了么?” 雷小峰摇头:“头儿,找到了这玩意儿,谁还找猪啊。” 杨毅军哈哈哈笑:“走,干活。” 凌晨五点,杨毅军还不想放人走,跟江渟说你看这天马上就亮了,一来一回多麻烦,直接在办公室打地铺得了,方便。 江渟有老婆有孩子,没鸟他,回去了。 从车库出来,就见单元门口的树下倚着个人。 江渟一收钥匙,站在他身后出声:“找我的?” 刘永周一个激灵,站稳步子傲气道:“不行啊。” 江渟啧声:“我要不回来,你打算站什么时候,不知道打个电话提前说。” 刘永周嘀咕:“你不是让忘了么。” “什么事儿?” 刘永周默了半晌,开口:“史凯峰在查你。” 江渟掏掏耳朵:“说什么,大声点儿,听不见。” 刘永周看着江渟那样儿,嗤了声儿,要不是怕他死了林花英会伤心,他才不来跟他说这些呢。 “史凯峰在查你,你自己小心点儿。”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一会儿又绕了回来,支支吾吾,囫囵吞枣的说了句:“我能当它小爸爸吗?” 江渟笑了声:“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我不干涉。还有一个月,等它出来了,你自己跟它商量。”说完转身走了,上完阶梯,江渟顿住步子道,“以后有事,先打电话。” 第五十六章 这话咋一听不是拒绝,可听着也不像是什么好话,跟一个奶娃能商量出个屁啊。但很奇怪,跟江渟上次招呼他过去要教他谈恋爱一样,刘永周心里就是不爽不起来。 刘永周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他抓了抓头发,朝江渟的背影叫了声喂,扔过一个东西。 江渟侧开身接住,是个U盘,他捏着东西,转身看过去。 “里头是宋悦那物流公司近几年的财务报表。”刘永周解释到这里,顿住,他抬手指了指江渟手里的那个U盘,“大叔,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东西我是想让你帮我转交给林花英的。” 其实他在林花英住院的期间就去过好多次,想亲自把东西递给林花英,他要让林花英记住他的好。 但林花英身边总有走不完的人,要么是江渟的父母,要么是林花英她爸,要么是一堆他不认识的亲朋好友,邻里乡亲,但更多的时候,是江渟自己。 刘永周很想假装是个来探望病人的普通朋友一样,自然地拎着礼品推开门进去寒暄几句,但他在网上查了很多,上面说怀孕的女人很敏感,哪怕一点小影响,情绪波动都非常大。 林花英不喜欢他,他知道,是以每每手刚碰到门把,他都不自觉地缩回来了。 他真的怕,怕他的到来会让林花英脸上的笑容消失。 特别是当看到林花英带着笑意低头抚摸肚子的时候,神情好温柔,他往往能看上半天。 刘永周每次都想着再等等,再等等,一晃眼,东西到了现在都没有给出去。 刚才也不知道是撞邪了还是怎么地,手一热就把东西扔了出去。 不过转念一想,让江渟欠了他个大人情,似乎也不错。 江渟挑了一下眉,作势要把东西扔回去。 刘永周假装没看见,抬头望着天,双手往兜里一插,翘起后脚跟,板鞋底在原地旋 分卷阅读143 了半圈,跑了。 江渟笑了声,转身上楼。 他进屋的动作放地很轻,但林花英还是醒了,抻坐起来靠在床头问他:“怎么才回来。” “事多。” 抓人,审人,布置暗哨,再抓人,再审人,开会,梳理思路,再开会,整合证据,忙起来就到了这个点儿。 江渟没多做解释,走过去把他的枕头扯过来垫在林花英的腰后:“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走,你再睡会儿。” 林花英指指肚子,摇头:“太高了,顶着不舒服,躺久了就跟倒栽葱似的,不睡了。” 江渟的衣服裤子都皱巴巴的,上全是泥,味儿也大,脏的不行。这不禁让林花英想起了往事,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忍住说了句:“你以后办事的时候能不能多想想我啊,别什么都冲在最前面,我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 江渟微怔了下,随后揉了下林花英的头发,语气轻松道:“就跟人进林子找了几只猪而已,不冲快点,能追上么。” 林花英知道这不是实话,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嫌弃地推他:“你洗澡去吧。” 江渟就跟故意似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放床头上,俯下身去亲她的肚子。 林花英就捏着鼻子瞪他。 江渟两手一摊:“现在嫌弃,晚了。”说完又俯身去亲林花英。 林花英等他一亲完,又推他去洗澡。 是真嫌弃。 江渟啧声:“那我以后还在单位打地铺得了。” “那我去收拾东西。”林花英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没怀孕之前就惹不起,这下怀了,更惹不起。 江渟抱住林花英:“来真的?” 林花英抬头看他,一本正经道:“对啊,你们单位离医院更近,我还没坐过警车呢,医生说三十六周后随时都有可能生,到时候坐这车去医院多威风啊,还免费。你等等,我收拾下东西跟你一起住过去。” 江渟配合她:“东西不急,我先去给你占个位。” 林花英点点头:“那你记得,我要独立的房啊。” “那算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到时被轰出去不划算,我还是回家住得了。” 林花英乐了,勉为其难道:“行吧。” 江渟揉揉眉心,也不逗她了,挑了件衣服去了浴室。再出来时,就见林花英站在衣柜前穿内衣。 挺着个肚子,动作有些笨拙。 江渟走上前,帮她把扣子扣好,问她:“不是说穿着不舒服。” “上次我们送完董睿腾和王婷回来,我在超市的停车场遇到一个女孩。”林花英说着拉开衣柜,挑了件白色长裙套上,套到一半,腰线那处卡肚子上了,前几天才刚买的,又小了。 林花英举起双手。 江渟帮她把裙子褪了下来,示意她继续。 林花英这回直接挑了件最大号的裙子套上,继续道:“她叫刘灿,我初中同学,中途转走了,这次回来看他爸,约我出去逛逛。”林花英整整衣服,“太久都没出去了,我也想出去看看,现在不穿,我怕到时候出门忘了。” “去哪,我叫江小鱼过来。” “不远,就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江珊过的是黑白颠倒的生活,白天基本都在补觉,林花英不想叫醒江珊。她低头指指自己浮肿的脚,问江渟,“你那双白色运动鞋放哪了,我要穿。” 江渟顺势看过去,林花英现在的脚背拱的跟个馒头似的,以前他一只手就能包起来,现在穿他的鞋都刚刚好。 江渟看着,很想说一句要不别出去了,累,也不放心。但转念一想,林花英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跟前提起过同学,更别说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了,这回好不容易想搞点女孩儿的活动,他话也就说不出口。 “就穿这个,舒服。” 林花英踢踢脚上的拖鞋:“这个不好看。” 倒还讲究。 “得,我去给你找。” 外头传来开门声,是陈美淑过来了。 林花英拉开房门出去。 陈美淑正在往冰箱里面放东西,见林花英过来,问道:“吵醒了。” 林花英摇头,指指屋里:“江渟吵的。” “那咱待会儿把密码换了,省得他进屋。” 林花英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点头应好。 江渟就跟没听见这话似的,拎着鞋过来,给林花英穿上,问她:“几点?跟人在哪儿汇合?” “八点多,商场门口。” 现在才刚过七点。 江渟点头:“我睡会儿,你先吃点东西,四十分钟后,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多睡会儿,我自己打车过去。” 陈美淑关了冰箱门,倒也没插话,看了江渟一眼,拿着没放进冰箱的食材进厨房去了。 江渟感受到陈美淑的视线,把它转化成语言:“不放心,我送你过去。”b 分卷阅读144 r   林花英没再说什么,就看着陈美淑的背影笑。 八点半。 太阳已到了头顶,人影子在地上缩短,地上的热气也已开始冒出来。 江渟把林花英送到商场门口,开门去了趟马路对面的小卖部。 林花英坐在车里给刘灿发消息。 刘灿带了顶奶黄色的遮阳帽,站在商场的玻璃门前朝林花英招手。 但林花英好像没看见她。 刘灿摁着头顶上的帽子跑过来,弯腰凑在半降的车玻璃前跟林花英打了声招呼,待林花英彻底降下玻璃。 刘灿看着她的肚子卧槽了一声,她只知道林花英怀孕了,但不知道已经这么大了,语气讪讪道:“要不,咱下次约?” 林花英笑:“没关系。” 刘灿心也大,林花英既然说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 她两只手伸进去,问道:“我能摸摸吗?” 林花英推开车门,点头。 得到应允,刘灿搓了搓手,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林花英的肚子上,有点硬,热乎乎的,刘灿乐出了声。 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 刘灿抬眼看过去,总觉得人眼熟,但气质又完全不一样。 林花英指着江渟给刘灿介绍了一下:“江渟,我老公。”随后又给江渟介绍刘灿,“刘灿,我初中同学。”说完还特意补了句,“当年我俩一起在废工厂看过你们打架。” 刘灿又卧槽了一声,反应过来有些失礼,她拉低帽子遮住了半张脸,还不忘发表想法道:“您还是跟当年一样帅,不过现在更爷们。” 江渟笑了声。 刘灿也拉开帽子乐:“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老婆。” “麻烦。” 林花英看得好笑,下车。 刘灿言出必行,过去扶着林花英。 江渟倾身过来交待道:“走不动了就给江小鱼打电话,让她过来接,我跟她打过招呼。”说完朝刘灿点了下头,驱车走了。 刘灿带着林花英往商场走。 这个点儿,人流不大。 路过一间奶茶店,刘灿问林花英喝不喝奶茶。 林花英怕真走不动扫兴,说不要奶茶要红牛,两罐。 刘灿朝林花英比了大拇指:“你是我见过最牛的孕妇。” 两人没走,就坐在店里喝。 说来也怪,一点儿没有上次见面的尴尬劲儿,两人就天南海北的聊,想到什么说什么。 林花英问她:“你当时为什么转到这来,又为什么突然转回去了。” 刘灿吸了口奶茶:“我爸那会儿刚调任过来,我妈也跟着过来了,学校都给我找好了,我不过来不行啊。至于为什么突然转回去,那都是被你老公给吓的,天天晚上做噩梦,最后我妈看我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才给转回去的。” 林花英笑:“那你隐藏的够深的啊,我当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你哪儿不正常。” 刘灿捧着奶茶嘿嘿笑,实话实说道:“你老公那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那会儿我还没跟未来男朋友把关系确定下来,怕人误会我跑了,着急啊。”刘灿说完又问林花英:“你说你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年纪轻轻就跳进了婚姻这座坟墓。” 林花英回她:“人好看啊。” 刘灿咽下嘴里的奶茶:“在理。” 林花英两罐红牛下肚,去了厕所。 刘灿就站在门口等她。 对面是一整面镜子,反射出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 长头发的那个趴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奶茶,吸管咬在嘴里,脖子伸得老长,盯着这边看,视线一对上,人又若无其事的缩了回去,没一会儿又冒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 “人还没有出来,除了跟一女的对视了一眼外,前方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短头发捧着奶茶发完消息,把话回味了一遍,一把扯下还趴在沙发上的人,低着斥道:“都对视上了,你丫还不知道低调点,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 “低调点,行啊,你丫自己来看,手机给我,我来汇报。” 短头发叹了口气,吸了一大口奶茶岔开话道:“你说老大这不是诚心找事儿么,人都成别人老婆,眼看孩子都要出来了,还整天要汇报,要汇报,有劲儿么。” “你不懂,这叫暗中保护,爱一个人都这样。” 短头发哟了声,也趴过来,问道:“三儿,没看出来啊,你丫的竟然还懂爱情。” 被叫做三儿的人理了下头发,斥道:“老子改名儿了,你丫就不能长点记性,老大就听不得这个,敏感词,懂不懂。” “我的过。”短头发扬手赏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等他俩再看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忙跑过去贿赂清洁阿姨进去帮找了一圈,没人,两人又捧着奶茶追了出去。 分卷阅读145 刘灿站在楼上,指着楼下两个四处张望的身影跟林花英道:“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林花英顺势看过去的时候,人影已经不见了,她转头朝刘灿问道:“看清楚了吗,什么人?” 刘灿摸着下巴道:“只看清一个,看着像是想上女厕所的变态。” 变态? 现在惹不起。 林花英拍拍刘灿:“走,出去。” 电梯门还没关上,就被人伸手给拦下了。 两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赶上了,赶上了。” 刘灿把林花英拦在身后,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就是他们。” 林花英压低声音:“先出去。” 刚迈开步子,又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那个穿着黑色短背心,手臂很粗,纹了满手的花臂。后面跟进来的那个相对匀称一些,不高。 看面相,都不像是变态那么简单。 两人像一堵墙似的抵在电梯门口。 里面的三男四女,谁都出不去。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 林花英就感觉不大对劲,她伸手过去,想摁下一层楼。 手刚触到四这个数字,一只枪抵过来。 是真枪。 林花英瞬间收回手。 电梯里面的人全都缩成一团,有两个女生尖叫起来,但花臂举着枪一眼扫过来,全都捂着嘴噤声了。 花臂收回视线,把除了负一层和负二层之外的楼层都取消了。 短头发缩在最角落,同样是混混,但他还没见过真枪,显然混的路线不同,层次也不一样。他发完报告消息,哆嗦着手去戳前面的长头发。 长头发捏着的拳头也抖个不停。看着电梯门里反射出来的林花英那张脸越来越白,他暗骂了声操,悬着步子上拍拍花臂的同伴,抖着声问道:“哥,哥们,打,打劫的?我们什么都没看到,能不能……” 人没应他。 花臂动了动。 长头发吓的两眼一闭。 刘灿出声:“大哥,我们这有孕妇,快生了,能不能让她先出去。” 短头发俩拳头一捏,抖着音附和道:“对对对,孕妇优先,让孕妇出去。” 花臂转身,举着枪:“谁他妈再说一句,老子一枪崩了他。” 除了门口站着的两人,三男四女又缩成了一团,但都很有默契的把林花英圈在了中间。 刘灿捏着林花英的手,无声说了句对不起。 林花英回捏住她的手,摇头。 遇上这种事,谁也怪不了,都是命。 电梯一层一层的下。 林花英低着头,手心直冒冷汗。 负一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花臂踏出了门口,只留他的同伴摁着电梯开关。 里面的人放佛看到了希望。 几个男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准备扑过去。 花臂同伴转过身,抬手摸到腰间,做出要拔枪的动作。 刀枪无眼,谁都不敢赌命,人又都退了回去。 没一会儿,花臂回来了,扔了条绳子过来,命令道:“捡起来,绑上,一起。” “什么情况?” 花臂往地上啐了一口:“围了,出不去了。” “人来了没有。” “不知道,没看到。”花臂回头一看,人都还愣住没动,举着枪朝头顶上崩了枪:“绑上。” 长头发率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绳子递给其他人。所有人,不到一分钟,全都把自己都圈绑在了这条绳子里。 “别疯。” 花臂嗤笑一声:“要不是子弹不够,老子把他们一个个全给毙了。”他又朝地上啐了一口,“都他妈谁出的馊主意,来这儿劫人,引蛇出洞,还不如摸过去一枪崩了他。” “你崩不了他,这不是最佳案,却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案。”花臂同伴平静的总结。 “有效个屁,把他爹妈抓来不更有效。” “你当时怎么不说。” 花臂没吭声,牵起绳子拉人出了电梯。 这两个人,一点儿都不像普通的劫匪,全是亡命之徒。 林花英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无能为力。她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肚子,麻绳在她手背上摩擦出一道紫红的血印子。 太阳正毒,像是有人站在天上一把一把往下撒麦芒,扎得人难受。 七个人,被拽着从停车场走到地面出口,再从出口走到商场前面的马路上,步子都已悬乎。 路上,没一个人敢靠近,也没人能靠近。 道路两端都拦着警车,一个警察举着喇叭在喊,放了人质,一切都好说。 花臂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举起枪对准了那个喊话的警察,嘴里发出biang的一声。 子弹打在了喊话警察的脚边。 齐易骂了声操你妈, 分卷阅读146 隐身在了警车之后。 花臂嗤笑一声。 他的同伴坐在路坎上吸烟:“省着点儿用,人还没来。” 花臂吹了吹枪口,朝身后的七人看过来,刚打算做点儿什么,喇叭声又响起来了,还是那句话,放了人质,一切都好说。 花臂猛地转身,又开了一枪。 林花英只觉得耳朵都被震麻了,肚子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儿,下坠感很强烈。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害怕,双手拖住肚子,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往地上滑。 刘灿抬着林花英的手臂给她架住了,不知是吓得还是承受不住林花英的重量,两只胳膊都在止不住的抖动。 那两个女孩儿情绪一下就崩溃了,大哭起来。 花臂又举着枪转回来,指着。 女孩们蓦然噤声,整个身子肉眼可见的在颤抖。 马路对面的暗巷里,蹲着几个人。 雷小峰几次想冲出去,都被向武拦下了,反复说着一句话,上头命令,配合特警。 江渟看了眼对面的楼上,狙击手还没到位。 江渟的视线一直在林花英身上,她好像快撑不住了,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掺杂任何个人感情,时机不对,意气用事,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控制不住了,视线离了林花英他就心慌到爆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烈日灼心。 局势焦灼之际,一记高亢的唢呐声横空出世。 花臂跟他的同伴分神了。 江渟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如同一只猎食的豹子一样将花臂扑倒,单膝跪在花臂的背上使劲儿一顶,花臂大吼一声,举着枪想翻身,江渟摁抓起花臂的头狠狠地击在地上。 人晕了。 花臂同伴扑过去捡起地上的枪,对准了江渟的大腿,但被人踩了一脚,手一抖,打偏了。 江渟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他手里的枪被甩了出去,滑停在短头发的面前。 短头发大吼一声,用尽全力抬腿将枪只刨到脚下藏着。 花臂同伴滚了一圈,朝江渟扑了过去,将江渟撞倒在地,曲肘猛击在江渟的腹部。 江渟闷哼一声。 雷小军和向武全速冲过来。 花臂同伴快速地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低在江渟的胸口上。 雷小峰和向武举着双手,没敢动。 “退了,就该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去,不安分,不自觉,就得死。” 他食指扣上扳机的瞬间,江渟捂住枪身套筒用力往后顶,枪机带着枪膛的子弹整体后移,枪机下方边缘被挡住,子弹卡住了,没打出来。 江渟钳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折,带着枪口抵至在旁边地面上。 那人闷哼一声,手指离开扳机,拨下枪身的一个黑片,一把匕首刺了出来,直穿江渟的手心。 血一下染红了整个手掌。 林花英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屁股滑坐在地上,张着嘴,这会儿才敢出声,嘴里不停地喊着江渟的名字。 向武大骂一声:“我操你妈。”和雷小峰一前一后的扑过去,将人摁在地上砸。 大批警车围了过来,车上的警员全扑了过来。 江渟扒出手里的匕首,推开人直奔林花英。 林花英还在喊着江渟这两个字。 江渟坐在地上,把林花英揽着怀里,不停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出来了。”林花英用力抓着江渟的食指,嘴唇都咬破了一个口子,“孩子好像要出来了。” 江渟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抱起林花英进了旁边的警车里,大吼一声:“开车,医院。” 但车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第三个人。 江渟刚要爬过去,驾驶座钻进来一个人。 是刘永周。 他车里摸了一圈,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愤怒地喊道:“老子不会开手动挡。” “出去。”江渟跨身过来,“去后边看着她。” 江渟才刚坐下,林花英就叫了起来。 刘永周拉着门愣在了原地。 林花英的裙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刘灿拉开门爬了进来,朝刘永周骂道:“你他妈的把门关上。” 刘永周啪地一声关上门。 刘灿爬到车门边坐下,把林花英的上身托起来抱起来怀里:“不怕,不怕,听我口令,深呼吸,深呼吸,吸气,呼气……” 林花英曲折起双腿,伸手去褪裙里的裤子,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发力了。 江渟跨回去,帮着把裤子和鞋子褪下来,小孩儿的头发都能看到了,随着林花英的用力频率,越来越明显。 血一股股的往下流。 江渟眼睛都红了,越看越模糊,越看越害怕。 他朝刘灿道:“帮个忙,我不会。” 刘灿也不会,但她是女 分卷阅读147 的,应该比江渟强,她擦了把额头上汗:“换位。” 江渟把林花英抱在怀里,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汗水,但却糊了她一脸的血。 他怕林花英睁眼的时候看到,忙收了回去,换另一只手去给她擦。 擦完又低头拿嘴唇去蹭林花英的额头。 林花英一边使劲儿一边抓着江渟的手安慰着:“被担心,我喝了两罐红牛,问题不大。” 说完又是一声大叫。 车外。 跑过来一群人,看见泪流满面的刘永周,嘴里纷纷叫着老大,你没事吧。 刘永周一擦眼睛,暴躁地吼了句:“救护车呢,让你们他妈叫的救护车呢,怎么还不来。”这句吼完又接着吼,“都他妈转过去,不许看,谁他妈敢看一眼,老子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十几个人,瞬间转过身,背对着把警车围地水泄不通。 车里的林花英一使劲儿,车外的人就跟着使劲儿叫。 车外叫声刚落,林花英又开始叫。 一来一回弄了十来个回合。 一声啼哭。 孩子出来了。 刘灿被孩子冲地撞到身后的门上,好在孩子没掉,被她抱在怀里。 胎衣没落出来。 江渟俯身过去咬断脐带,打了个结。然后兜头脱下衣服,把孩子包起来后递给刘灿抱着。 外面有人喊了句:“老大,救护车来了。” 江渟推开门,把林花英抱上了救护车的担架上,刘灿把孩子抱过来递给他,江渟接过来,把孩子放在林花英的身边,回头对刘灿道:“麻烦你,再陪陪她。” 刘灿二话没说,跳上了救护车。 “谢谢。” 江渟低头在林花英的唇上印了一下,跳下了车。 雷小峰跑过来:“哥,你没事吧。” 他一分钟前,才得知人质里的那个孕妇,是江渟的老婆。 江渟关上救护车的门,摇头,掏出手机给陈美淑打电话。 “哥,你跟着去吧,这边没事儿了。” 江渟挂断电话,问他:“那狙击手人呢,在哪儿。” “一直联系不上他,真就怪了。” “走,去问问。” 雷小峰拦住他:“哥,你去陪嫂子吧,我跟过去就行。” 雷小峰说完也不等江渟反应,跨过绿化带跑远了。 雷小峰一走,刘永周又跑了过来,拉开救护车的门就要上。 江渟似感觉到什么,抬眼看向对面的高楼,倏地一掌劈上车门,带着刘永周扑进了绿化带里。 肩骨处被子弹擦掉了一块皮肉,江渟嘶了声,抬眼望过去,楼上的人扛着枪,走了。 那不是他们的狙击手。 江渟撇开刘永周,起身迅速朝对面冲了过去。 刘永周的小弟们反应过来,迅速跑过来把刘永周从绿化带里拖了出来。 短头发拍拍刘永周的脸:“老大,眨眨眼,别吓人啊。” 刘永周跟听不到似的,睁着眼一动不动。 有人喊了句:“救护车还没走,快,抬上去,抬上去。” 刚把人抬起来,刘永周剧烈地咳了一声。 又有人喊了句:“没死,没死,快,放回去,放回去。” 刚把人放回原地,刘永周晕了过去。 “抬上去,抬上去。” “车都走了,还抬个屁。” 一辆警车开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向武降下车窗玻璃招呼道:“上车。” 众人都在犹豫要不要上,毕竟他们是混混,面前的是警车。 向武不耐烦的又喊了一声:“上车。” 长头发往地上啐了一口:“迟早都得坐,早坐晚坐都一样,就当先涨经验了,带老大上车。” 凌晨三点,医院里。 林花英被尿意憋醒。 她怕再次晕倒在厕所里,这回没敢自己下床,偏过头去叫陈美淑。 陈美淑不在,只有趴睡在床边的江渟。 林花英伸手去,抓了抓江渟的头发。 江渟抬起头,看她:“醒了?” 江渟只套了件背心,肩上,手上都缠着绷带,脸上倒是干净。 林花英的视线没敢在那些绷带上停留太久,看了两眼,鼻头就一阵酸涩,忙扭过头去。 生理问题迫在眉睫。 林花英还是转过头:“我想上厕所。” 江渟点了下头,退开椅子站起来要去抱她。 林花英没伸手,问了句:“妈呢。” “回去拿东西了。” 江渟感受得到林花英现在情绪不对劲儿,是真怕她哭,没勉强,叫了值夜的护士进来帮忙。 林花英上完厕所出来,就见江渟安静地站在婴儿箱前看里面的孩子,神情好专注。 护 分卷阅读148 士一走,林花英躺在床上,不知怎么,情绪一下就上来了,整个人大哭起来。 婴儿箱里的孩子被吓到了,也跟着哭。 江渟哄完大的又去哄小的。 林花英一边哭一边指着旁边的婴儿箱道:“这孩子太丑了,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你。” 江渟哭笑不得,是有点丑,看着呆头呆脑的,头发就竖着的那一撮,仔细看还有点像奥特曼,不过再丑也是自己的,江渟没接话。 但不接话又等于是默认,江渟肯定道:“我看着,像我。” 林花英这会儿情绪发泄完,就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甚至还有点无理取闹,竟然殃及一个刚生下来的无辜孩子。 实在不应该。 林花英抽抽鼻子,把婴儿箱拉过来,盯着孩子看了会儿,笑了笑:“是跟你挺像的。” 话音一落,江渟的电话响了。 是雷小峰打来的。 林花英情绪稳定了,怕孩子再哭起来,江渟拿着电话出去了。 “哥,嫂子没事儿吧。” “没事。” 向武凑过来喊道:“门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 向武哈哈笑:“女孩儿好,女孩儿会疼人。” 江渟也笑了声。 雷小峰抢话道:“哥,头儿说了,你明天就别过来了,我们明天过去找你。” “情况如何?” 向武又把电话抢了过去:“不好办呐,三个人,嘴巴一个比一个紧,都是硬骨头。”向武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再硬的骨头我向武都能把它给啃下来,跟咱们缴获的那批货有关。” 江渟嗯了声,不意外,李敬严当年的死,就跟他追过去的那个狙击手有关。 退伍之前,江渟和他交过手。 向武嘿了声儿,似乎不满意江渟这反应,但他自己又沉不住气,接着道:“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门面,知道你老婆那朋友是谁吗?” “具体说说。” “南平县副县长刘海东的女儿,现省组织部部长的亲孙女,考察组已经入驻,南平,要变天了。” 江渟嗯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嘱咐道:“明天来的时候穿像样点,太丑了,影响我老婆心情。” 向武大着嗓门喊道,“门面,你几个意思,几个意思。” 雷小峰哈哈笑:“哥,你放心,我一定洗澡了再来,你说给我介绍女朋友,说话算话啊。”说着又朝杨毅军办公室喊了声,“头儿,你记得回家洗个澡啊,别吓着哥他老婆孩子。” 杨毅军大骂了声:“小兔崽子反天了不成。”骂完又特别大声的喊了句,“去,给老子买瓶沐浴露。” 江渟笑了声,收线,回去了。 ——全文完——